《仙界崩坏,落魄神仙下岗再就业》 第1章 神仙,房屋出租 东尧山,灵清派。 今日老仙君的两位爱徒成婚,众仙家前来贺喜。可喜堂之上却是一片寂静,无人敢出声。 云层翻滚,空气骤然稀薄,灵压急剧增强。修为不够的神仙抵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而那股灵压正是由在正殿之中的新郎身上发出的。他是灵清派掌门开阳上仙的三徒弟——季宸。此时,他周身被魔气环绕,双目通红,怀中抱着已然没有气息的女子。 “季师兄,快点凝神,别让心魔控制你!” “师弟,你想想师父,想想三界,想想那些花花草草,你要入魔就回不了头了。” “季宸,你再不收敛,我连你一块杀了!” 此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失去爱人的痛苦不断蔓延形成一股力量在身体中游走。若不爆发出来,他便无法呼吸,痛苦就无法停止。他保持着怀抱女子的姿势,双手却不住的颤抖——他最终还是入魔了。 周围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季宸手握斩仙剑,一步步朝站在一旁的新娘姜芷夏走来。 季宸来到切近,举起斩仙剑,一剑刺入她的腹中…… 梦醒了。 姜芷夏坐起身,颓丧地用手撑着脑袋陷入沉思。 自那以后的一百年里,她总会梦到当年的场景,反复经历那一剑刺来的感觉。起初梦到时身心俱痛,后来彻底麻木,只有疑惑再无其他感觉。渐渐地,她梦见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可最近有点频繁了。 她始终不明白季宸当年为什么要捅她一剑。成亲又不是她提的,他心上人跑到婚礼上也是自杀,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没参与过。 他不想成亲早点说,她也不是什么偏执的人。大家同门多少年了,总归买卖不成仁义在。虽说她当年是很喜欢他,但也不会因为他拒婚就掀桌。 她摸着腹部残留的剑疤,觉得自己冤得慌。白挨一剑不说,后来季宸身亡她也没地方报仇,心里堵啊! 许久,她穿好衣服,从大殿出去来到后山弟子休息的场所。 整个灵清派现在就她和几天前新来的弟子两人。因为她那个不长眼的前未婚夫发疯推倒撑天神柱,导致灵气外泄,灵泉枯竭。他们这派成为众矢之的。三百年间同门死的死,散的散。灵清派从当年的神界第一大派,没落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姜芷夏透过窗户看到床上还在沉睡的陆辰年,心说:活该,让你早上练剑! 尽管新来的弟子长相出众,气质非凡,当初他来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什么落魄的贵族少爷。但她还是对这个新来的弟子一点好感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位爷怎么了,天天摆着一张冰块脸。对于她的话,要么不听不理不回答,要么嗤之以鼻。要不是看在他给了钱的份上,她早把他扔到山崖下了。 这人勤快是真勤快,每天鸡一叫就起床,在大殿前的那片空地上练剑。没有剑就拿树枝代替,经常一练就是几个时辰,也不需要姜芷夏指点。 她跟他提了不止一次关于早上练剑这件事情。她说她早上起不来,让他去后山练不要打扰她。 他点点头,没往心里去。依旧我行我素。 昨日忍无可忍的姜芷夏对他下达第一道掌门旨令,命他去山下挑水,然后倒在已经干枯的莲花池内。她还威胁人家不干滚蛋,钱也不退。 陆辰年没有办法只能按她说的做。昨儿一天来回跑了四趟。到底是肉体凡胎,晚上累得连饭都没吃,躺床上一觉睡到现在还没醒。 姜芷夏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人睡觉的姿势也是规规矩矩的,跟他的人一样,一板一眼,毫无生趣。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她翻身跳进房内在他的耳边…… 重重地敲响了铜锣。 铜锣的声音仿佛一道雷在陆辰年耳边炸开,他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耳朵里全是嗡鸣声,怒斥姜芷夏,“你这是做什么?!” “那点出息,你们散仙都跟你一样胆小吗?”姜芷夏“嘁”了一声,收起锣锤,“起床收拾东西,我们下山。” “为何?” “村长儿子成亲,为了庆祝这一喜事。他们家借这里摆宴席,请全村老少过来吃饭。所以我把这里租给他八个月。人家今天带人上来布置场地,我们不好再待这儿了。” “你把灵清派借给凡人成亲?”陆辰年迅速站起身来,话语间充斥着不满与愤怒:她怎能这样糟蹋门派!? “怎么了,人家给了钱的。”姜芷夏说得理所当然。 “你知不知道灵清派是……” “知道、知道!”她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比你来的时间都长,我什么不知道。所以我把租金提高了二十两。” “灵清派在你眼里就值二十两?” “二十两很少吗?已经很多了好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转身出门,再次叮嘱他赶紧收拾东西,村长一上来,他们就下山。 村长带着人很快就到,两人寒暄一阵。 姜芷夏再次提醒村长办理婚宴可以,不要碰坏什么贵重物品。 村长环顾四周,看着那片断壁残垣,残破不堪的景象,再次问她这里有什么贵重物品? “用心去体会,总会发现的。” 村长呵呵一笑,拿出一包银两递给她,“拿着你的钱,从我的地方离开。” “得,回见。”姜芷夏收了钱,揣包里就走。 村长在后面喊她把钱装好,这一出去八个月,钱丢了就只能饿死在外面。 姜芷夏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做告别。 陆辰年不情愿地跟在她后面。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姜芷夏已经认出他就是季宸,所以故意带他下山,不让他接触灵泉。 当日宁姝死后,他堕入魔道,推倒撑天神柱,被众仙围攻。他与他们缠斗数日,昏迷前只记得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好像听见师父开阳真人的声音。 待等醒来已是三百年后,他在别人身上重生,法力全无,与普通人无异。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有种一定要回灵清派的感觉,好像那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等他,或许是宁姝的魂魄。若他借助灵泉恢复法力,说不定就能复活宁姝。 然而到了灵清派他才知道,撑天神柱倒塌,这里的灵泉彻底干涸。不止如此,现如今整个仙界由于灵气不足岌岌可危。修为差点的神仙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灵气耗尽,最后衰败而亡。 偶尔赶上天气晴朗,他在东尧山远眺,能看见漂浮在帝囷山上天帝所住的神殿。姜芷夏告诉他,没有灵力支撑的神殿逐年下降。她猜要不了一百年,老百姓都能去天帝家门口摆摊卖馄饨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他再次加入灵清派后曾悄悄跳入灵泉之井,却发现那里已被姜芷夏当成了菜窖,里面堆的全是酸菜坛子和储藏的蔬菜。 可姜芷夏现在没有法力,与常人无异,需要进食和睡眠,会知道他的魂魄附在这具身体内吗? “走快点,你想什么呢?”姜芷夏回头催促他,“我们要在日落之前走到镇子,不然晚上就得睡荒郊野外。多可怕。” 陆辰年都不想搭理她。这人身为灵清派的掌门行事散漫,与她相处这几日,从未见她练过功。她要在凡间也是个美丽的废物点心,难怪会法力尽失。 而且她俗不可耐。穿着怪异就算了,还处处讲钱。为了省点饭钱,每天中午带着他去村民家里蹭饭。 刚才路过一辆牛车说能送他们下去,两个人要八十文。她觉得人家是黑心贩子,八十文不如去抢,硬是拉着他走下山。 姜芷夏走在前头,喋喋不休地说些片儿汤话给自己解闷,有没有回答她也不在乎,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演一出戏。 陆辰年感觉十分聒噪,脚步不自觉放慢,想离她远些。他侧头看到山野间绽放的栀子花,微微一笑。 这是宁姝最喜欢的花。她曾经摘下花朵让他帮她戴于发间。戴好后,她俏皮一笑,眼波流转,问他好不好看。 宁姝很美,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她如同天山雪莲,洁白无瑕,总是身着一袭白衣,被她救助的百姓都以为她是月宫仙子。 他想着宁姝不自觉发呆,回过神再看栀子花…… 谁把花摘走了!!?? “你想要啊?”姜芷夏手中拿着那朵花,非常贴心地送给他,“想要给你好了。放心,山里摘花不罚钱。” 说罢,她潇洒转身离去。陆辰年气得攥紧手心,差点没把栀子花榨出汁。 一路无话。等二人赶至山下小镇已是日暮时分。姜芷夏在一处卖凉茶的摊位前跟老头讨价还价,让人家两文钱卖她三碗。 她正说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去是个四十多岁、身材中等的男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抬轿子的人。 他面容和善,态度谦卑,弯着腰笑问道:“敢问是灵清派姜芷夏姜掌门吗?” “是啊。”姜芷夏承认。 那人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差点没给她跪下,“我可找到您了!再见不到您,我们老爷一家都没法儿活了。” 第2章 神仙,名声在外 姜芷夏被他吓一跳。她不认识这个人,问他来干嘛。 那人说他叫丁福,是镇上首富丁百万家的管家,今天专程来请她去家里捉妖。 他一开始带着人上山去找姜芷夏,结果和她走岔了。听村长说她下山不知去哪,这才又赶奔山下希望能截住她。 丁福虽说没见过姜芷夏,但东尧山附近的人都知道姜掌门特别好认。在大街上,你要见谁头上只带一支发钗,穿得跟掉染缸里似的,那人肯定是姜芷夏。 下山后,丁福一扫镇子上就她穿得显眼,上去一问果不其然就是本尊。 “您放心,我们老爷说了,只要您能够帮我们捉到妖精,好处少不了您的。” “我会是那种贪财、为了几文钱就斤斤计较的人吗?”姜芷夏对他说:“头前带路。” “嗳!好!您上轿。” “走着去,我坐那玩意儿头晕。”她冲陆辰年一使眼色让他跟上,嘴里小声盘算:“这下晚上吃饭住宿又能省好些。” 转过大街,丁福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他上前敲门,里面很快有人应门。 丁福对里面家丁说:“赶紧通知老爷,人请到了。” 他把姜芷夏让进来。姜芷夏看着人家的宅院,内心感叹:到底是首富,住得真不错,这地方可比灵清派看着富贵多了。但怎么好好大院,到处晾被子呢? 姜芷夏坐在大厅。没一会儿功夫,丁百万出来,拱手抱拳行礼,“姜掌门,久仰久仰。” 丁福给她介绍这是他们老爷。 丁百万三十多岁,留着八角胡,说话面带笑意,可眉宇间透露着一丝疲惫,客套之后,安排下人准备晚饭。 饭桌上摆着黑米黑枣黑豆粥,拔丝山药、鸽子汤,羊排等,旁边果盘还放着桑果。她愣了半晌,问丁百万:“你们家的人都虚成这样了?” 这些东西全是补肾之物。 她说怎么院子里晒被子呢,合着全家人都尿炕了是吗? 丁百万放下筷子,“唉”了一声,“您不知道,我这是真没辙。” 丁百万家里原先一直很太平,直到前一阵。他今年刚过八岁的小儿子有天起床后,家里丫鬟发现他被子湿了。按理说,半大小子尿床也正常,家里人一说一乐也没往心里去。 但他从那天起一连七天都尿床,而且尿得那叫一个多,被子褥子全被浸湿。有几回自己都被冻醒了。 丁百万也请郎中来看过。郎中开了个偏方让他给孩子吃猪脬。当天他就吩咐人去做,然后亲自喂孩子吃下去。 孩子吃完有没有用他不知道,反正第二天他的被子也湿了…… 紧接着,他夫人被子也湿,大儿子、女儿、管家、奴仆没一个逃得了。最近光买被子就花不少钱。 后来丁福提醒他说要不找个懂行的人看看,这不像是身体的原因,没听说过尿床传染的,怕不是邪魔作祟。 由于仙界陨落,老百姓家里闹妖精都成常事了。丁百万常年做生意也相信这些,立即让丁福请人来看看。 和尚老道来了一堆,符水也喝,经文也念,床该湿还是湿。 丁福那天走在街上正发愁,卖木柴的老张叫住他问他怎么了。他把事一说,老张笑着说他糊涂。 “咱们这儿闹妖精什么时候找过和尚老道,不都去找山上的那位掌门吗?” 经他提醒,丁福直拍大腿说自己也是忙昏了头,怎么把那位忘了。这才回禀老爷带人去找姜芷夏。 丁百万坐在一旁给姜芷夏倒酒,“姜掌门,您要是能救我们一家老小,您说吧,只要我能办的到,我肯定做。” 姜芷夏接过酒杯也没喝,问他:“知不知道妖怪长什么样?” 丁百万沉思片刻说:“有下人汇报晚上听见后院有动静,但没人敢去看,每天早上地面也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还是尿。昨日清晨,我府上的丫鬟被人发现晕倒在花园里。她苏醒后,问她什么也不说,就坐在床上发呆。我不知道是不是跟妖精有关。” “不知道妖怪长什么样啊?”姜芷夏低声笑笑,端起碗将粥一饮而尽,擦擦嘴,“走,去找她。” “好好,丁福,带掌门前去。” 陆辰年也要站身,被姜芷夏一把按在座位上。 “你坐这儿继续吃,吃完之后,去担几筐沙子来。” 丁百万赶紧说:“不用让您徒弟动手,我让下人去……”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两人同时开口。 “我不是她徒弟!” “就让他去!” 姜芷夏抢在陆辰年前面说:“就让他去担。省得他一天精力旺盛,早上起来练剑。” 说完,她让丁福带路去找丫鬟。 丫鬟叫小红,十五六岁,此刻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嘴里一直在念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 “谁回来了?你家亲戚?”姜芷夏坐在床边,手指搭在小红的手腕处。 小红没回答她,依旧再说那四个字。 “掌门,这……”丁福跟在后面问。 “哦,没事,她被吓到了。没有邪祟入体。”姜芷夏刚才探过她的脉搏。若是邪祟上身,脉象则会时强时弱。这姑娘身体倍儿棒,一点事没有,恐怕是昨天晚上在后花园看见什么了才被吓成这个样子。 她回来了…… 这丫鬟认识在花园里的邪祟? 临走前,小红突然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给姜芷夏磕头,“求您救救我,我被她折磨够久了……”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她说完这句话昏了过去。几个下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抬到床上休息。 走出丫鬟的房间,天彻底黑透。这会儿下人们行色匆匆,都想早点做完事回房躲着,生怕像小红一样遇到什么。 姜芷夏和丁百万边走边说:“丁老爷,小红在你们家当了几年下人了?” 丁福凑上来回答:“小红是我买来的,在府上两年多了。这丫头笨手笨脚,所以没让她去伺候过人,一直都是粗使丫鬟。平时就让她打扫阁楼,去花园除除草什么的。” “没跟别人接触过?” “下人不知道,反正没让她接触过主子们。” “那冒昧问一句,府上办过白事吗?” “不瞒您说,几个月前我们老爷的母亲去世了。不过老夫人岁数大,也算是喜丧。”丁福说。 “老夫人寿年?” “五十多。” 姜芷夏:这算哪门子的喜丧!? 丁百万在一旁解释:“您不了解,我母亲身患重病,在床上躺了三四年,寻医问药也没多大用处。看她受苦我们做子女的也难受。所以她老人家这也算是解脱了。” “哦~”姜芷夏点头。 几人回到大厅,家丁们已经按照吩咐担来沙土,在陆辰年的指挥下,他们正准备将沙土抬到老爷和公子的卧室去。 “姜掌门,这是何意?”丁百万不明白。 “按他说的做。”姜芷夏说:“除了你们的卧室,下人睡的房间也要垫沙土。” “这样就行了?” “行了。回去睡觉吧,今天晚上听到什么动静也别出来。” “是是是!”丁百万喜笑颜开。到底是专业的,说话办事就是利索。他吩咐下人带姜芷夏他们去休息。 直至夜深,刚过二更天。一道阴风刮进院里,晾晒的被子被吹得前后摆动。有些没睡着的下人听着外面阴风呼啸,把头缩进被子里口念阿弥陀佛壮胆。 那阵风略过前院,直奔丁百万卧房而来。卧房的窗户纸瞬间湿透,紧接着铺着的沙土上印出人的脚印。 沙土上晕开的水渍越来越大。隔着床幔,丁百万透过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晃动。它走一步跳一下,脚下的沙土伴随着它的行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紧闭双眼,将被子往上拉,遮挡住自己的脸,祈祷鬼影不要接近他。 “沙”“沙”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动静却越来越小。最后,丁百万只听一声冷哼,随后房内没了动静。 第二天众人醒来,先是一摸被子发现没湿甭提有多高兴了,心里感叹姜芷夏就是厉害。再看地上铺的沙土满是水渍。 “姜掌门,这妖怪是不是就被捉住了?”丁百万坐在一旁伺候姜芷夏吃早饭。 “没有,但至少你被子不湿不就行了。皆大欢喜。”姜芷夏剥着鸡蛋,被丁百万抢过来交给身后的丫鬟,让她帮忙剥壳。 “您别玩笑,光被子不湿哪行啊。我这以后不能总铺沙子。万一哪天下雨怎么办?” “那买被子呗,反正你也有钱。放心,它怨气不大,顶多把你们家被子弄湿。” “姜掌门,我给您跪下了。你救救我们一家吧,我把家产给您一半。”说着就要往下跪,姜芷夏一把扶起他。 “丁老爷,你当真不知道妖怪的身份?” 听到姜芷夏这么问,丁百万愣住了。看她那副成竹于胸的样子,丁百万自知瞒不住她。不过姜芷夏出了名的不管凡人家务事,也不会把这件事向外说。索性他也不瞒着她了。 “姜掌门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那妖怪我认识,就是我的亲娘……” 第3章 神仙,难断家务事 丁百万曾在卧房听到外面传来的喷水声,于是戳破窗户纸,看到一个老妇人披头散发在院子里一蹦一跳地吐水。借着月光,他看见那人正是他死去月余的亲娘。 “我娘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我没想到,她死后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一家。”丁百万喝了口茶。 他告诉姜芷夏,他小时候有兄弟姐妹四人。那年村里闹饥荒又赶上战乱父亲被抓壮丁。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他母亲先是把两个女儿和别人交换,易子而食。后来又把他弟弟卖给别人。而他因为是家里的老大才被他母亲留下来。 日子越来越难过,他母亲也渐渐不管他,要来的饭只顾自己糊口,对他视而不见。他是靠着全村人一人施舍一口饭活下来的。那时他脖子细得一只手就能掐住。 他父亲始终没有回来,母亲仍旧对他不管不问。他一直长到十二岁都是吃的百家饭。 后来,他跑到镇上去当学徒,慢慢学会做生意。日子好了之后,他把母亲接到身边来住。 “我娘脾气暴躁,经常对下人非打即骂。内子贤良淑德也被她挑刺。她瘫在床上,是因为骂下人时气急攻心所致。” 丁百万又叹了口气,“我侍奉在侧,她总有万般不满,一不高兴就要寻死觅活,大声斥责。若不遂她的意,便是夜半三更也要搅得人无法安睡。我实在没有办法,让下人将她转移到阁楼去。” “那你不让下人管她是怎么回事?”姜芷夏问。 “我从未这么做。我三令五申一定要好好伺候老夫人,吃穿用度一律给最好的。伺候她的下人月钱翻一倍,我偶尔也会去查看。绝对没有虐待老母之行。我虽是商人,可也读过两年书。最起码的忠孝二字还是明白的。” 丁百万说得诚恳,“若掌门不信,可以随便问我们家的下人或者街坊邻居。我丁某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姜芷夏没有对他这番话进行什么评价。休息了一会儿,她让他带上几个人去老太太的坟地。 她手一指坟墓,对丁百万说:“挖开它。” “这……” “不挖算了,今儿晚上找你我不管。” “现在就挖!” 丁百万命家丁打去坟头土,棺材盖打开,众人皆是一惊。 老太太的棺材里全都是水。尸身和刚下葬时一样,面色甚至还有些红润,就跟睡着了似的。 姜芷夏拔下发钗轻轻在尸身上一划。尸身皮开肉绽,从里面涌出大量清水。 她对丁百万解释说:“你娘下葬的地方是个风水宝地。可两个月前大雨漫灌将墓穴淹毁。尸身泡在水里,又加上此处风水扶持,她炼化成清水鬼,因而尸身不腐。清水鬼除了喷你满院子水之外,也害不了什么人。” “哦哦。”丁百万长舒一口气。这几天他一直以为是他们肾不好尿炕,那些补品吃得全家天天晚上喷鼻血。原来不是尿,今儿晚上回去就喝凉茶祛祛火。 “那该如何化解?” “有容易的,有麻烦的,看你想选什么。容易的拿火一烧,一了百了。不过她也会魂飞魄散。麻烦的将棺材抬出来,用沙土吸干净里面的水,找地方重新下葬,再找和尚或者道士过来念经超度她的亡魂。你自己想想早做决定。时候不早了,我得趁天黑前去下一个镇子。” 丁百万连忙让丁福去套车,又给了姜芷夏一些银两,千恩万谢地送走她。 丁百万这边怎么处理不提,单说姜芷夏和陆辰年。 陆辰年坐在车里很是不能接受她这种处理方式,“丁百万在说谎,为何还要帮他?”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姜芷夏说话,倒让闭目养神的姜芷夏吓一跳。 “他没说慌,只不过和昨日的清水鬼一样,都是隐瞒了一些事。” 昨天夜里,姜芷夏特意没让下人在她的房间里铺沙土。三更时分,她听到院子里有“扑扑”的声音,好似有人在喷水。她继续装睡没有起身。 那动静一路从院子里来到她的房内。就在快要接近她的床铺时,姜芷夏睁开眼睛,见来人竟是一个老太婆。灰白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头皮上,全身浮肿,但脸看起来有些干瘪。 姜芷夏拔下自己的发钗,朝老太婆刺去,反手划伤老太婆的脸,一股清水从她皮肤中涌出。 老太婆大吃一惊,转身向外逃。她跑步的姿势宛若一只鹤,一跳一跳的。 姜芷夏鞋都没穿,追着她来到花园。 陆辰年按照姜芷夏的嘱咐在花园等候,见到老太婆现身,他抓起沙土朝她扬去。老太婆慌不择路,落入姜芷夏提前布置好的沙土圈内。 老太婆一进去,姜芷夏立即封闭沙土圈的缺口。接着她走上来一钗戳进陆辰年的胳膊,然后问他:“你是童男吧?” 陆辰年那个气!这事不应该问完再动手吗? 她没等陆辰年回答,举着带血的发钗逼近老太婆。 老太婆看着沾满童子血的至阳发钗,要是被它碰到自己可就魂飞魄散了,立即跪下求饶,“求二位绕过我,我只是想报复,没有想害人。” “没想害人喷人家被子全是水?你看你的脸都干瘪了,遭报应了吧。” 老太婆别别扭扭地说:“遭不遭报应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您要不铺那些沙土,我不会这么干瘪。” “别那么些废话。说!到底干嘛来的?” 老太婆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下来。她声称本家姓郝,是丁百万的母亲。她二十三岁守寡,就丁百万这么一个孩子。她竭尽全力将他养大。 等他发财有钱,成家立室后,她本想着终于可以享几年清福。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她得了重病摊在床上动弹不得。起初丁百万还在床前照顾,可久病床前无孝子,没过多久,他就把她交给下人照看,还让她搬进阁楼居住。 丁百万许久才来见她一次。下人们见他不上心,逐渐也就不把她当回事。给她送来的饭菜一天不如一天,喂她吃饭也是骂骂咧咧,没有耐性,总是不等她咽下去就又往嘴里塞一口。她要是吐出来,又会挨他们的骂。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由于她常年瘫痪,大小便只能在床上。那些下人嫌换被褥太麻烦,就让她与那些屎尿躺在一起。她那屋臭气熏天,身上的被子总是被尿湿然后自己再暖干,如此反复。在一个夜晚,她终于熬不下去咽了气。 “可我心有不甘啊。我一手拉扯起来的孩子竟然这么对我。我求大仙放我一条生路。我只是想报复他们,让他们也尝尝泡在水里的滋味。待等他们知错,我自会离去。” 姜芷夏听完没说什么,踢开她身后的沙土,让出一条路,“你先走吧。” 郝老太太又磕了几个头,一股黑烟消失了。 姜芷夏轻哼一声,摇摇头,准备回去睡觉。抬眼看见身后一脸不满的陆辰年,她有些疑惑,“你不回去睡觉看着我做什么?” 陆辰年捂着哗哗流血的胳膊,想给她两刀。 他一直以为昨日姜芷夏已经放过清水鬼,毕竟它声泪俱下不像是在说谎,可没想到今日姜芷夏竟带着丁老爷去挖开它的坟,而且没有对丁百万有任何惩罚。 如果是宁姝,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姜芷夏捂着嘴,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阿年,你不会被清水鬼说的话打动了吧。觉得丁百万得被处置一下才行?” 陆辰年被她看穿心思,有些不自在但也承认了,“你明明今天看出丁百万有所隐瞒。” “我看出来丁百万有所隐瞒,是因为他出事的时候,没有去找县里的除妖队,而是私下找和尚道士解决。这种事情肯定是家丑,所以想秘密解决。”姜芷夏说:“不过他们母子俩到底谁欠谁的,你能掰扯清楚吗? 鬼乃人所变,人性最为复杂,说话都会挑对自己有利的说。我给了丁百万两个选择,他要选择第一种方式自会折损寿命。选择第二种方式会化解这段恩怨,给自己积阴德。” 她掀开车帘,他们已经出了镇子,马车行驶在一片树林中。 “他若是个好人但选择第一条路。又或是他是恶人选择第二条路,岂不是助纣为虐?” 姜芷夏觉得这个人今天话太多还挺烦人的,耽误她看风景。 “路是他自己选的,果也由自己尝。假使他平日里做得都是坏事,但因为这次选择做一次好事,为什么不能得到相应的好报?而且你当散仙这么久了,应该知道人的复杂程度并不能用简单的好坏去判定。” “如果连好坏都不能界定,那要我们神仙做什么?” 她听到陆辰年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真把神仙当回事啊?人世间的事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律,不要自以为是干涉过多。百姓又不傻,他们有法律,有道德准则。自己还不能评价个是非对错啦” 姜芷夏向后一靠,用手做枕,“你不要老想着对人指手画脚,替他们做决定,有时候给个方向就行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好好跟百姓学,你就懂怎么做神仙了。” 陆辰年有些茫然,他第一次拿捏不准人和神之间的关系。 凡人有求于神仙,神仙受凡人供奉帮他们免除灾害。这是仙界的共识。就因为凡人是有缺陷的,所以神仙才要教导他们。怎么如今却要反过来向他们学习? 突然,车外传来哭丧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姜芷夏听到动静,掀开车帘。 路前方迎面走来一只送葬的队伍,后面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孝子贤孙围在周边嚎啕大哭。 有个人哭的声音让姜芷夏感觉十分熟悉。再等他们走近,在哭丧的队伍里哭得最声泪俱下的人…… 这不老五吗!? 第4章 神仙,干一行行一行 老五是开阳真人收的第五位弟子,也是姜芷夏的师兄,名叫俞伊。 姜芷夏立即示意车夫停车。她从车上跳下来,隔着老远冲俞伊打招呼,“老五!!!” 俞伊这会儿正在队伍里哭丧呢,听到有人叫他,瞧见是姜芷夏,顿时眉开眼笑,也挥手喊道:“小六!!!” 但一想不对,他现在还在“工作”呢,于是立即回到孝子的状态,哭嚎着:“你死得好惨啊,呜呜呜呜……” 姜芷夏站在原地,把他的话拼接起来:小六,你死得好惨…… 陆辰年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他认出是俞伊后,心下对他此番行为感到不耻。 俞伊是灵清派的五师兄,是师门中最通音律之人。长着一张娃娃脸,个性洒脱,放荡不羁,经常携带一支玉笛云游三界。他演奏的音乐总能吸引万物生灵前来倾听。现在竟然堕落到给凡人当孝子哭丧,没有一点仙家姿态。 半个时辰后,本家终于下葬完毕。 俞伊是真卖力气,嗓子都快哭哑了,就跟自己亲爹死了一样。本家看他业务过硬,还多打赏了他一些。 拿到钱的俞伊满心欢喜地跑过来找姜芷夏,“小六,你什么时候从山上下来的?我还说过几天回去找你。这位是……”他看向陆辰年。 “陆辰年,新收的弟子。”姜芷夏给他介绍,“修炼的散仙,没处去,就想投入咱们门派之下,我就收了。” 俞伊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他什么来历你清楚吗?万一是坏人呢?” “咱门派还有什么可让人惦记的?”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说你看他那德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要是坏人迟早得把自己饿死。我前几天还把他关进菜窖里一晚上,就这他也没说什么,应该是好人。” 俞伊看了看姜芷夏,又看了看陆辰年,突然觉得这个新来的弟子有点可怜。 俞伊和陆辰年打招呼。陆辰年因为他之前的行为不是很想跟他搭话,只冷冷地点头。 姜芷夏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陆辰年差点没站稳。 “人家跟你说话呢,家大人没教过你好好应答。光点头算什么,你是他师祖?” 陆辰年指着她,怒道:“你若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不客气了。” 姜芷夏抓住他的手指头向后一折,“打我啊!” 陆辰年吃痛,连忙抽回手,后退几步骂道:“你……泼妇!” 俞伊看姜芷夏又准备过去动手,赶紧拦住她,“算了算了,几百年好容易来个新弟子。你别再给人家打跑了。”转头又劝陆辰年,“听话,你师父这么说也是为你好……” “她不是我师父。”陆辰年否认道。 “小六?”俞伊没懂。 新来的弟子不是掌门收下的徒弟? 姜芷夏点点头,“没错,他来的时候要拜在师父的门下。我说当我徒弟一个月二钱,当开阳真人的徒弟一个月四钱。他就选择后者了。”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贪财。” “是我给她!”陆辰年想到这件事就生气,好好的一个仙门被她弄得乌烟瘴气,处处讲钱。全身上下的钱都给她,他还倒欠她一钱银子。 俞伊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是我们门派的门风,我们都以前都得给。” 陆辰年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门派里脑子有病的人这么多。 天色渐晚,俞伊带着他们向小杨村走去。路上他对姜芷夏说,晚上还有一单生意,问她要不要去。 “那不抢你活儿了吗?” “我晚上要去给戏班当伴奏。他们请来的戏班也不知道怎么,鼓响伴奏全病了,人家来找我顶替。哭丧这活儿现在缺人。你要是去,我给他们商量再给你加二十文。” 姜芷夏眼睛一亮,“真的假的,能行吗?” “肯定行,都是熟人好商量。”俞伊又看向陆辰年,“你去吗?反正孝子再多也不嫌多。” “他去!”姜芷夏帮他应下这活儿,在他反对前抢话说道:“不去就滚蛋,钱也不退,走之前把一钱银子还了。” 要是以前,陆辰年肯定拂袖而去,一刻也不多待。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没有法力,连仅剩的钱财也被姜芷夏拿去做“入门费”,除了跟她在一起,别无他法。况且,他还要靠灵清派的那口灵泉恢复真身。 “去不去?” “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恨得都不行了。等他恢复法力,第一件事就是再给她一剑,以报今日之辱。 姜芷夏他们到来后,俞伊将他们引荐给主人家,自己又去找戏班老板。 姜芷夏一边穿孝服一边感叹有门手艺就是好,最起码不缺活儿干。她这一天什么乐器都不会,只能留在山上看大门。 “你身为灵清派的掌门做这种事,就不怕世人耻笑吗?”陆辰年试图唤醒她为数不多的羞耻心。 “我们光明正大不偷不抢,为什么要笑我?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是灵清派的掌门。” 话音刚落,只听后面一个搬东西的村民喊:“姜掌门,又下山啦?” …… 人的名、树的影,姜芷夏偶尔下山帮忙除妖,附近的村民多多少少也都见过。这村子又离东尧山不远,她被认出来很正常。 换好衣服,她跪在灵堂前,立刻投入角色,开始呜嗷喊叫:“啊~ ~你把我们也带走吧~” 陆辰年跪在她旁边深吸一口气,压制着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堂堂一仙君除了师父,朝何人下拜过。以往在仙界,所有仙家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怠慢。偏生跟着姜芷夏,三天挨九顿打。现在还要给人当“孝子”,真是耻辱…… 他看向一旁哭得泪流满面的姜芷夏,更是鄙夷不屑,内心对她的厌恶再添几分。 姜芷夏全身心投入,正演得过瘾。主人家在一旁小声叫她:“姜掌门,您隔壁那个人怎么不哭啊,您看我这钱都给了,外面来人都看着……” 她瞧见跪得笔直的陆辰年此刻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回头对本家说:“您放心,他需要一点点指引。” 说罢,拔下发钗直接戳到陆辰年的大腿上。 “啊!!!” 陆辰年在想事情,突如其来的暗算让他猝不及防,一个没忍住喊出了声。 不明真相的百姓听到动静还在外面夸他。 “这孝子请的好,哭得都喊出来了。” “是啊,就跟有人拿东西扎他似的,那么痛彻心扉。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一个时辰后,人来得差不多,外面的戏台也搭建完毕。主人家告诉姜芷夏可以到外面听戏歇会儿。 戏台搭在村口前面的一片空地上。这会儿台下的观众已经坐得七七八八。台上俞伊他们正在调音,为一会儿的演出做准备。 看俞伊那架势,他是找到自我了。要么提醒旁边的人注意节奏,要么帮拉二胡的人调弦。 她和陆辰年坐在第三排正中间,这是俞伊特意给他们留的位置。 随着一阵锣鼓声响,演出正式拉开帷幕。 今天第一折戏叫《刺王僚》,讲四大刺客之一专诸故事。专诸藏剑与鱼腹中,在宴会上假借进献之名刺杀吴王僚,最后自己也被侍卫杀死。 台上的演员唱得十分卖力。虽是肉嗓子,但声音高亢嘹亮,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台下叫好声不断。 戏曲进行到高潮部分,台上扮演专诸的演员端着鱼半跪在“吴王”面前,唱完了自己的戏词,等待演吴王的那位做应答。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回话,过门已经打了三遍了。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吴王”端坐在案,双目圆睁,喉咙间发出轻微的声音,仿佛想说话。 “专诸”凑近些去听,一凑近他发现不对劲。 “吴王”的衣服上脖领上竟然在往外渗血。鲜血越流越多就像开闸的洪水,很快浸湿了衣服的前襟。 台下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都站起凑近戏台仔细瞧。 突然间,“吴王”的脑袋从脖子上齐根掉下来,前排凑热闹的百姓被溅了一脸血,甚至还能看见他腔子里的血肉。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戏台,此刻鸦雀无声,锣鼓伴奏也停了下来。在场没有人敢发出动静,全都看着台上。 前排那几位心说:这也太逼真了,血还挺热,他们怎么做到的呢?没听说过《刺王僚》有砍头的情节啊。 到底普通人没太见过“大世面”,这会儿的反应就不如神仙快。 俞伊大喊一声:“死人啦!”然后站起身来就跑。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顿时作鸟兽散。整个戏台前乱成一锅粥。台上的戏子也四散奔逃。 姜芷夏坐在凳子上,看见一个女人从后台冲上来抱着无头尸首放声大哭。 有人高喊:“吊死鬼来索命了!” 第5章 神仙,常有理 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村民立即赶赴县城报官。 戏台上的死尸晾在那里也没人敢动。 “我就说是吊死鬼索命,我们逃不掉!我们逃不掉!哈哈哈哈哈。”说话的是个小生打扮的人。他此刻有些疯癫,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一位年纪稍长的人看不过去,上前给了他一巴掌,“张庆勇,你再胡说我把你的嘴缝起来!” 那位叫张庆勇的小生捂着脸,并没有被他这一威胁吓到,而是指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女人说:“都是你女儿,都是因为她。她害死了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害死我们所有人。我们最后都会死。就是因为她到处勾引男人!” “我没有……” “你侮辱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两人撕打在一起,戏班其他人赶忙上来劝架,台上闹哄哄一片。 “啊!!” 众人惨叫一声,下一刻就发现自己被扔到了台下。台上站着一个女人,正是姜芷夏。没人看见她是怎么上去,又是何时出手的。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对下面一脸茫然的人说:“又都不怕了是吗?不要破坏凶案现场懂不懂?你们倒好,在尸体旁边打架。你们小心知县老爷一会儿过来把你们全都带走。” 台下有人小声抗议,“可你现在还不是踩在尸体上。” 姜芷夏一看脚底下,有些尴尬。 “这……这不重要。”她走下来,“现场不用太过保护。他一看就是被精怪杀的,找不到线索了。你们刚才说的吊死鬼是什么意思?” 在出事的那一刻,姜芷夏明显感到一股阴气,但百姓四散奔逃将其冲散了。 听到这话,张庆勇迅速爬起来,“都是班主的女儿,她死了丈夫还到处勾搭人,害死李大。现在李大的魂魄回来找我们复仇了。” “我没有害过人。” “你别侮辱我女儿!” “我侮辱她?她一个寡妇不守寡,四处搭讪……” “我在戏班帮忙怎么可能不跟别人说话?” “你……” “你吵死了!”姜芷夏再度把张庆勇提起来,扔得远些,“人家守不守寡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天跟上了弦似的。碍你什么疼。瞧你激动的,不知道的以为她给你守寡呢。” 她白了他一眼,然后扶起班主,“你女儿的事我不管,总归寡妇再嫁也是正常。但你得告诉我你们戏班究竟遇到了什么。这件事肯定不是常人所为,如果你有隐瞒,让精怪继续作祟,只怕你们戏班最后一个活口都没有。你女儿也逃不掉。” 班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长叹一声,“都是作孽啊。如果当初拒绝开场就好了……” 班主说他们戏班三个月前收到泸州城里新戏园子的邀请,让他们前去“破台”。 所谓“破台”是指新剧场在开门营业的前一天晚上,要在子时找人唱一出戏。 戏班里的几个武生扮演天兵天将,单找一个人扮演吊死鬼。 吊死鬼要跑遍楼上楼下,待等被天兵天将捉拿之后。园子里的伙计拎一只白毛大公鸡,将鸡头一拧,再将鸡血洒满全场。至此,这台算是“破”了,预示戏园子以后大吉大利。 他们给的报酬十分丰厚,班主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但来到戏园后,他有些膈应,想要毁约。 因为这个戏台是东西走向。唱戏这一行里的讲究戏台要南北走向建立,这样演出才顺利。 今天遇到这个戏台,班主心里直打鼓。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曾在东西走向的戏台上唱过几出,都不太顺利。思来想去,他还是跟请他来的老板说了自己的顾虑。 老板是个外行,不知道有那么多讲究,猜测他是不是嫌太少,于是又把价格提高一倍,连带着可以让他们在这里唱三天,不用给场地费,收入全归戏班。 班主一咬牙,同意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晚上“破台”进行得十分顺利。第一天正式演出也获得满堂彩。连着三天演出一点怪事都没发生,老班主躺在床上还想自己这回是不是走大运了。 可在他们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去下一个地方唱戏时,出事了。 当初“破台”演“吊死鬼”的戏子李大,大晚上趁没人,吊死在戏台上。 从那以后,他们戏班就没安生过。戏台事故频发,演奏的几位师傅也相继病倒。 “演‘吊死鬼’的是个什么人?”姜芷夏问。 班主还没搭话,摔得鼻青脸肿的杨庆勇从地上爬起来,“是班主女儿的奸夫。他女儿郑彩月脚踏两条船……啊!” 姜芷夏就烦什么都不懂胡咧咧的人,于是又提着他的后心,将他扔了出去。 “你再插话,我下次就把你扔到井里。” 杨庆勇闭了嘴。 郑彩月走到她跟前,向姜芷夏行礼,泪眼婆娑地说: “姑娘莫听他胡说。李大……就是演‘吊死鬼’的人。他是个好人。大家都嫌演‘吊死鬼’晦气,每次有‘破台’都是他接这个角色。我不信他死后会害人。而且他平时为人和善,死前几天还跟我说去到下一个地方,他要买当地的美酒喝,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吊死呢。” “这个李大和死尸是什么关系?” “刚才死掉的那人叫李二,他们是亲兄弟。” 郑彩月说:“他们十三岁就来到戏班了。可以说和我是青梅竹马,他们俩都把我当妹妹看。我丈夫死了之后,我爹把我接回来在戏班帮忙。许是平时与他们关系近了些,才让人误以为我与他们……” “这世上可不就是无聊的人多嘛,见到一男一女非得编排点什么满足一下他空虚的内心。” 说话间,杨庆勇又过来了。这回他站得远远的,看半天没人说话,自己高声喊道:“我现在说话可不算插嘴吧!?” 他手一指郑彩月,“她撒谎。兄妹关系,我呸!李大吊死前一晚,我明明看见李二追着李大从她房间里跑出来,李大脸上还有伤。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看就是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她和他们都有染。” “你!” 郑彩月被他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脸都憋红了。他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番话,她以后还怎么活,还不如死了干净。 这么想着,她冲着路边的石头狂奔而去,想一头撞死以示清白。班主这些人上前去拦已经晚了,眼睁睁地看着她撞向……杨庆勇。 ??? 郑彩月头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自己也吓一跳。抬头见到被自己撞翻在地的杨庆勇,再回头,看到姜芷夏保持着丢东西的姿势。 姜芷夏朝她走来,“有话好说说,寻死干什么?你看你撞伤一个人不是。” 郑彩月:我干的吗?我的错吗? 班主也赶过来,父女俩抱头痛哭。 也没人管抱着肚子躺在地下打滚喊疼的杨庆勇。 戏班里的人都不喜欢他。仗着自己唱得好,每每在戏班生事。要不是因为他是戏班的台柱子,很多人指着他挣钱吃饭,大家早收拾他了。所以他说的话也没人信。 郑彩月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她抹掉眼泪,“与其让别人在外面瞎说,不如我自己将事情讲出来。那天晚上,大家都去外面喝庆功酒。李大跑到我的房里,说了些混账话,还对我动手动脚。李二哥路过听到动静将他打跑。所以根本不是杨庆勇说的那样。我是清白的!” 众人一阵唏嘘。突然间戏班里有人说话,“怎么可能呢,李大那天晚上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跑你房间去了?” 那人信誓旦旦地说:“那晚演出结束,我们一直坐在一起喝庆功酒。后来李大喝多了,我把他搀扶回房间。他还吐了一身,还是我帮他清洗的身子。等收拾结束都二更了。他去你房间是什么时候?” “还……还没打更。”郑彩月的脸煞白,难道她那天遇见鬼了? 这话一出炸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那天晚上李大是不是被妖怪抓去当替身了。 一个时辰后,当地知县老爷带人赶到现场。知县老爷姓赵,年纪在五十岁上下。 他见到姜芷夏在,很熟稔地上来打招呼。他来这里处理怪事不少,老百姓不免遇到个妖魔鬼怪。姜芷夏帮过他很多次。两人慢慢也熟了。 “姜掌门别来无恙,没想到您也在,莫非?” 姜芷夏点点头,“确实不是人干的,但我得再问问他们戏班生病的人。” 赵大人一听,立即吩咐班主头前带路。 戏班生病的人被安排进一间小屋内,炕上躺着五六个人,咳嗽声音接连不断,一个个面如土色。 姜芷夏上手搭脉并询问他们,在生病前可曾见过什么异象。 众人思索一阵,躺在最中间的人说:“我一个月前在清晨时分,见到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人。那人有几丈高,笑得甚是诡异,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 “我也见过一个穿着黄衣服的人,不过是个小男孩。他冲我咧嘴笑的第二天,我就病了。” “我见到的是个穿黄衣服的女人。她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她的牙都是黄的。我大白天看都吓一跳。” 姜芷夏收回手,对众人道:“你们这病短则三个月能恢复,长则数年才会好。多养着吧。” “姜掌门他们遇到什么了?”赵大人问。 “黄父鬼。” 第6章 神仙,和大家一起 黄父鬼善于变化各种形态,所着衣物皆为黄色。见过它笑的人都会生病,短则三个月,重则数年才得以恢复。 戏班的人应该是被它缠上才病倒的。 班主捶胸顿足,“我怎么早没发现,难道李氏兄弟也是被这鬼害死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姜芷夏说:“它也许从泸州城开始,一路跟随你们到这里。” “我们从来没招惹过它。它为何缠着我们!?” “黄父鬼,好女色。” “这、这……”班主看向自己的女儿,连忙跪下求姜芷夏一定要救救他们,他们戏班能不能活就看她了。 姜芷夏向赵大人递眼色。赵大人会意,“您放心,我这就安排下去。” 她又安抚班主几句,迈步走出门口,自言自语道:“让他找个人半天还没找来,就这还每天早起练剑,丢不丢人呢?” 她叉着腰,在村口找到像无头苍蝇似的陆辰年。 “老五呢?” “没找见。” 俞伊一逃跑,姜芷夏就让陆辰年追上去了。谁知道这小子太能跑,陆辰年愣是没跟上。他在村子里转悠好几圈也没找到俞伊。 “你都找哪儿了?” “所有没人的地方都去了。” “唉~”姜芷夏摇着头叹气,“找人要按照丢失的人的视角去找。我问你,你要是被死人吓一跳,你会躲哪儿?” “他可是个神仙!会被死人吓跑吗?” “哪条天条规定神仙不能被死人吓跑?” 陆辰年无法反驳。天条是没有这条规定。 当年仙界无人不知开阳真人门下七位弟子法力高深,虽说每个人擅长的法术不同,但总归实力都是最强的。他和俞伊相处近千年,怎么不知道他会被死人吓跑。 姜芷夏走在前头,往人多的地方钻,很快在一处谷堆旁找到惊魂未定的俞伊。 “老五,你在这儿讲过去的故事呢?”她挤入人群中,坐在俞伊旁边,“有什么的,你就当是莲藕上面掉了个西瓜。那腔子就当桂花糯米藕,不过就是没熟……” 俞伊越听脸色越不好,“哇”一声干呕出来,“你闭嘴!你让我以后怎么看待桂花糯米藕。” “我们先生都成这样,你就别再刺激他了。”俞伊的徒弟之一对姜芷夏提出不满,又给俞伊送去一杯水,“先生喝点水,压压惊。” 俞伊连声道谢,问这是什么水,没等回答就往嘴里送。 “红糖水。” “噗——” 姜芷夏竖起大拇指,“好徒弟!” “你就别捧了!”俞伊推了她一把,擦了擦嘴角,平复情绪后问她戏台那边是什么情况。 “黄父鬼。”姜芷夏说:“戏班带过来的。应该是它趁人不注意施法杀了台上扮演吴王的李大。” “有办法吗?” “倒是不难捉,就是怎么引它出来。”姜芷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俞伊知道她什么意思。 在他精通的乐曲里,有一首《上灵之曲》,只要催动法力演奏它,凡是听到的生物皆无法抵抗,会被曲子吸引而来。 但自己的法器已被其他三派抢去,只凭借普通的笛子声音根本传播不了那么远,再加上自己法力低微,恐怕难以引出黄父鬼。 “老五,你是因为传播乐曲于世人才被供奉为神仙的,不是因为是神仙才会的乐曲。你明白吗?”姜芷夏一扫周围的人,对他说:“声音而已,很好解决。” 说话间,赵大人身边的捕头过来找姜芷夏,说所有人都已经通知到位,大家都在等她。 “走。”姜芷夏站起身,顺手把俞伊也拉了起来。 陆辰年跟着她来到村口,却见村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还有县衙的衙役兵丁。众人举着火把,齐齐列队。 姜芷夏站在石碾台上,对众人说:“这次是黄父鬼,杀伤力不强,好女色。它若是对谁笑,谁就会生病。它会幻化成各种形态,若是化成人,衣服必然为黄色。可若是幻化成鸟等动物,我们没有法力很难分辨。我想明天晚上引它出来将它消灭,各位有什么好办法吗?” 下面的人好像已经习惯了。没有人对姜芷夏说的话感到奇怪,听她说完,立即热烈地讨论起来。 陆辰年凑到她跟前,语气严肃地问:“你不是打算让他们出手吧?” “不可以吗?” “他们可是凡人!” “那现在哪个神仙指望的上?”她一挑眉,“你能去吗?散仙大人。” “我去也比他们上去送死强。” “送死?”她笑了笑,“他们的能力说不定比你还强。” 人多力量大。很快,捉黄父鬼的几个方法就被提了出来。最后众人综合意见,制定下最后的方案。每个小队领了任务,解散回去休息,明晚大家共同捉鬼。 班主在一旁跪下给众人磕头,感谢他们出手相助。 赵大人上前搀扶起他,“不必客气。不光是帮你,我们也是帮自己。总不能看着妖魔为祸人间。” “是啊。”赵大人身后有村民插话道:“我现在巴不得多见点妖魔鬼怪,多收伏几个,为祸人间的就少几个。我那些子孙后代就多几分安稳。” “还子孙后代,你小子先找到婆娘吧。” 众人哄笑。 姜芷夏从石碾台上跳下来,对俞伊说:“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你不会拒绝吧。你那些徒弟现学来得及吗?” “我教过他们。他们演奏《上灵之曲》没什么问题。” “那就行。对了,你的捆仙绳呢?那玩意儿不值钱,当初应该没有被拿去抵债。” “没有。不过我的法力现在也操控不了它,所以借给隔壁二子拿去栓牛了。” 姜芷夏倒是无所谓,“你问人家要回来,明儿捉完妖再还给他。那东西比一般绳索结实。” “行。” 俞伊四下看看,小声说:“那我明天把它引出来,你能不能把它带到一边儿去杀,我见不得这些。” “我明天只旁观,你跟除魔队的那帮乡亲去说,说你心善,见不得杀生。” “我说小六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听师兄的话了……”俞伊追着姜芷夏辩论。 陆辰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不懂姜芷夏想做什么,他觉得这个女人行事有些癫狂又有些奇怪。 第二天夜晚,戏台再度被搭建。这次的观众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共有十五人。她们坐在台下叽叽喳喳地聊闲天。 台上俞伊和他的三十几个徒弟做好准备。等月亮升起,他们齐奏《上灵之曲》。曲子演奏到第三遍,从远处刮过一股寒风,卷起的尘土让所有人睁不开眼。 趴在不远处坑道中的人在风吹过后探头数人数,这会儿的观众席变成了十六人。 黄父鬼现身了!他立即吹响口哨。 妇女们听到哨声,即刻四下查看,果不其然在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穿黄色衣服的男人。 见那么多妇人都来看他,它喜不自胜,嘴角翘起。 人群中有人大喊:“那鬼要笑,姐妹们小心!” 下一刻所有人闭眼,树上藏着的孩童用弹弓将朱砂制成的弹丸射在它身上。黄父鬼被朱砂灼伤,吃痛大喊。 妇女们听到惨叫,迅速从座位下面掏出捆仙绳,与在周边埋伏的男人们一起将黄父鬼牢牢捆住。 黄父鬼挣扎不脱,欲变化形态逃走。 此时从戏台后面冲出几名会武功的衙役,他们跳起身来用卖肉的钩子刺穿黄父鬼的琵琶骨,让它无法变身。 第二波村民举着火把与松油前来,打算将它烧死。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已经被穿了琵琶骨无法动用法力的黄父鬼丹田之处竟发出金光,让它现了原形。 它头大如斗,双目血红,通身发黄,嘶吼一声,随即金光一闪。所有人都被震开。 这只黄父鬼非比寻常。 “徒弟们,演奏《镇灵曲》。” 随着俞伊的一声令下,鼓乐齐鸣。万物生灵听到《镇灵曲》必将进入沉睡。 可不知怎地,这只黄父鬼听到后,只安静了一阵,随后又陷入疯狂状态,调转方向朝俞伊这边走来。 黄父鬼身高一丈,逼近台前,压迫感十足,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逃脱。 俞伊为了保护其他人,情急之下,强行催动法力吹奏横笛。 他的徒弟们从没听过这首曲子,只见霎时霞光万丈,夜晚亮如白昼,戏台前形成一道结界抵挡黄父鬼前进的步伐。 可惜俞伊法力仅剩不多,僵持不多久便完全耗尽,吐出一口鲜血。 后面的徒弟想上前,被他拦下,“别过来!” 他举起横笛做武器,与黄父鬼缠斗在一起。他不善武功又没法力扶持,几个回合下来渐落下风。 危难之时,有人提剑前来相救。他认出那人是陆辰年。 俞伊站在原地呆愣住,这人的身法为何这么像三师兄——季宸。 第7章 神仙,互相看不顺眼 陆辰年虽和这帮师兄弟们的关系不算亲近,但毕竟同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俞伊死在这里。 可他忘记了。他早已不是三界战力第一的仙君,而是毫无法力的普通人。 即便他还记得那些招式,然而他从苏醒到现在也才练习不到两个月,甚至内力都没形成。这些招式不过是一些花架子,根本难以抵抗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黄父鬼。 几个回合下来,他反被黄父鬼掐住脖子。倒在一旁的村民们拿起各式各样的农具和红缨枪共同冲向黄父鬼,将他救下。 他——堂堂仙君今天竟然被凡人所救。 村民们毫不畏惧,被黄父鬼打倒就再次站起来与它搏斗。会武功的几个衙役上前抱住黄父鬼的四肢,奈何它的力气太大,他们压制不住被甩了出去。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嗖”的一声,紧接着一把朴刀从远处飞来直插黄父鬼的胸膛。 姜芷夏很是疑惑,“一只黄父鬼而已,怎么威力如此之大。这也太给它同类长脸了。”随后又对班主说:“你们还用真朴刀,也不嫌沉?” “想着平时可以辟邪。” “那你藏起来干什么,找这玩意儿费半天劲。” “因为不太用……” 班主话还没说完,耳边又传来黄父鬼的怒吼:“你们竟然敢如此对我。”它望向班主身后的郑彩月,“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对你的爱吗?骗子。” “我不认识你!”郑彩月都快哭了。 它向郑彩月奔来。 姜芷夏冲到它跟前,握住还在它胸膛中插着的朴刀刀柄,将它抵住,“掌门教你一件事,死缠烂打的人是不会得到真爱的。” 说罢,她抽出朴刀,向黄父鬼劈砍而来。 此时节,姜芷夏像变了一个人,杀气四溢,丝毫没有平时那般平易近人的样子。三、四十斤的朴刀在她手里轻若无物。她舞着朴刀,就像在控制她身体的某一部分,得心应手。她的招式没有太多花架子,却招招致命,每每攻击黄父鬼的要害之处。 黄父鬼招架不住,后退躲过朴刀,被姜芷夏回身一个侧踢踹退几步。 姜芷夏手握朴刀,刀头冲下,直看着黄父鬼,面无表情。 黄父鬼心下发怵:这女人没有法力,自己就已被她的杀气逼退。若是她有法力,它只怕抵挡不了她几招。 若是以前,它还会忌惮几分。不过自从那天它获得腹中这个东西后,真神仙来了它也敢与他斗一斗。 姜芷夏不知道它心里怎么想的,只感叹这刀太普通,不然黄父鬼早被她劈死了。 她内心长叹一声,看向倒在路边的陆辰年,“你是童男吗?” 陆辰年瞳孔都放大了,指着朴刀问她:“你不会想用这个取血吧!?” 这一刀下去,不说他伤口能不能止住血,连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姜芷夏呵呵一笑,“我就那么一想。”随后横起朴刀,用手握住刀口,划烂手掌。 “你肚子里发亮的东西是什么?”她问。 “你怕了?” “我就是好奇。不说算了,我抛开你肚子看也是一样。”说罢,姜芷夏再次抄起朴刀上前。沾了血的朴刀比起刚才来更多了几分威力,轻而易举就能划破黄父鬼的皮肤。 寒光闪过,黄父鬼的双臂被她砍下。 它还没顾得上叫痛,又被村民围攻。他们用火攻,用火药炸,朝它泼一些污秽之物。 若是普通的妖怪,早已经死了几百回了。可这次黄父鬼有那奇怪的东西做靠,根本不怕这些,被打得遍体鳞伤依旧能与众人对抗。 若是如此,我便从你的天灵盖劈下去,看看肚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姜芷夏这么想着,以朴刀做支撑,跳起身直踹它胸口。 黄父鬼踉跄几步,弯下腰来。 趁此机会,姜芷夏双手持刀,飞起身来直劈这怪物的天灵盖。 “小六,别硬碰硬!”俞伊不知道那东西是何物,但姜芷夏这般直接攻击它,怕是会受到法力侵蚀。可他出言提醒太晚,眼见刀尖已经挨到黄父鬼的头顶。 霎时,几道天雷劈下,众人寻找地方躲避。 姜芷夏被一团蓝光轻柔举起,随后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半空中出现一道身影。那人身着玄色锦袍,微微抬手,黄父鬼丹田之中的发光物便从它体内飞出,落入他的手中。 没了那东西做支撑的黄父鬼很快败下阵来,被百姓所擒。 “别弄死了,回去把它绑在柱子上等我,问完你们再烧死它。”姜芷夏对村民喊道。 那人从半空飘落,来到姜芷夏面前,面色十分难看,“你知不知道你那刀劈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姜芷夏抖着脚,一脸不屑地看向一旁,吊儿郎当地说:“不知道。” “你!” “昭衡真君息怒。”俞伊赶紧上前拦着,“我家掌门行事总是这样不计后果,她没别的意思。” 陆辰年上下打量他,觉得他十分眼熟。俞伊称他为昭衡真君,难道他就是最后一位肉身成圣飞升天界的神仙——谢泽之? 他认识姜芷夏? 谢泽之语气微冷,“那黄父鬼身上的东西,你要是与它硬碰硬,下场则是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而已,又不会死,我赚了。” “你!” “昭衡真君,别生气。我们掌门她口无遮拦,词不达意。她不是这意思,她是说……为了百姓,牺牲性命也是值得的!”俞伊看见他俩凑一起就头疼。 谢泽之,三界之中的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待人谦和有礼。每次遇到他们掌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神情总带着几分冷漠但又爱跟他们掌门“辩论”。 他们掌门就更奇怪了。 谢泽之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俞伊一个男仙有时看见他那张脸都有些嫉妒。偏偏他们掌门说谢泽之男生女相,看着就想吐。 这俩上辈子肯定是冤家。 就是苦了他们这些同门,每次都要帮他们掌门找补。 “你身为灵清派的掌门,做事怎能如此不顾后果!?” “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干那种两败俱伤的事。”姜芷夏扭过脸来与他四目相对,像是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已经计算好了,我跳起来的距离,刚好能够控制刀劈到它的发光部位的上面,然后借此机会我再把东西从它丹田里拿出来……” 谢泽之拿起刀掂了掂,脸色更加难看,“这把刀的重量,你在空中如何控制得了?” “想知道?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姜芷夏见谢泽之手里发光的东西有些好奇,凑过头去看,“那鬼的丹田里面是什么?” 他将东西收起,“想知道?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我才不稀得知道。”她别过脸去。 谢泽之看到她头上戴的发钗,微微一怔。 趁他没说话,姜芷夏先一步向他发难,“你来做什么?是不是想抢功?我告诉你没有用,大家都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来这怪物早晚也得死在我手上。” “我没想抢你那微不足道的功劳。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所有人都会躺在大殿里不出门。” 姜芷夏一听这话,撸胳膊挽袖子,“我今儿把你打哭信吗,你有本事别用法术……” “掌门!掌门!” “八个月后的赏鉴大会你收到邀请了吧。”谢泽之凉凉地开口,眼睛却死盯着俞伊拉着姜芷夏的手,“如果你还想要回你门派的东西……” “我错了!真君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姜芷夏瞬间服软,“我年纪小不懂事,看在大家短暂地当过同窗的份儿上,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谢泽之冷哼一声,说了句好自为之,随后消失不见。 姜芷夏这个气,转头对陆辰年和俞伊控诉谢泽之的“罪行”,“你们说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不是连你们都说不出来?他要不是赶上好时候,能成为男仙之首吗?就他这样的,我能打八个!他也就是仗着自己在天宫,短暂不愁灵气而已。再过一百年神殿掉下来,我看他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昭衡真君刚才也是关心你 ……”俞伊想帮他们讲和。 姜芷夏叉着腰骂街,“他关心我?他每次见了我,都跟我欠他三十文一样。这叫关心我?我看他是恨我不死。我跟你们讲,这人道貌岸然,就没干过什么人事。 小心眼儿、爱生气、为人刻板、拿个鸡毛当令箭,嘴贱、手毒、心狠……” 姜芷夏骂着骂着觉得身后发冷,再看俞伊的脸色不太好,他旁边的空地还映出一道熟悉的影子。 “……以上,关于昭衡真君的谣言,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再有下回,我绝不放过你们!”她转身对谢泽之谄媚地笑,“哟~这不昭衡真君吗?还没走呢?”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再过一百年,我看他还敢不敢那么嚣张’的时候。”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其实都是误会……” 谢泽之没有与她计较,只说:“由此向南三百里的藟县,我听手下人说看到你四师姐出现。” “谢谢昭衡真君。”姜芷夏朝他深鞠一躬,“您就是我的神,我回去就给您单独列一个长生牌位供奉在我们的大殿上。有时间来灵清派吃腌咸菜。” 谢泽之白她一眼,治好她手上的伤,驾云离开了。 第8章 神仙,一人千面 村民们把黄父鬼绑在火刑柱上,一边绑还一边说:“这没胳膊怎么固定呢。” “说是呢……绑脖子吧,绑脖子!” “能行吗?” “能行,你看它都不动了。刚来的时候还骂街呢,这会儿都安静了。” “它怎么脸发紫呢?” “现原形了吧……” 赵大人一看这情况,手指黄父鬼,喝道:“好小子,竟然还想憋气自尽。” 黄父鬼气得骂不出来话。 等姜芷夏回来,村民才把它脖子上的绳子解了。 它脖子上松快了些,说话也利索了,只对着郑彩月破口大骂:“狠心的妇人,我一心向你。你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让人来捉我。” 郑彩月从一开始就不明白它在说什么,躲在班主身后,怯生生说道:“我根本不曾见过你,你何故说这样的话?” “不曾见过我?我问你,你为何当日对我三笑留情。” 姜芷夏一听这话,搬个凳子坐下,“详细说说。” 村民也都跟着席地而坐。赵大人还命人沏了一壶茶。 黄父鬼声称它原本在深山中修炼,但因天地之间没有灵气,若想成仙得道,只能吸食人的阳气作为修炼之法。 半年前,它被云游的道士发现,道士用符咒将它打伤。它慌不择路,变成一只黄雀躲在戏班的行头里,因而逃过一劫。 郑彩月整理戏服时发现由黄父鬼变的黄雀。她见这只小鸟奄奄一息,不禁生了恻隐之心,将它带在身边悉心照料。 她见黄雀的伤势有所好转,着实为它感到高兴。此为一笑。 后来黄父鬼伤好之后,晚间出去吸食人的阳气,白天变成黄雀继续待在郑彩月身边。 那日,郑彩月因与李氏兄弟之间多说了几句话,遭杨庆勇冷言嘲讽,独自一人在房中垂泪。见黄雀躲进她的手心,轻啄她的手掌,误以为此鸟通人性。此为二笑。 泸州城戏园“破台”那天下午,众人穿戴行头,黄雀停留在“天兵”的肩膀上,郑彩月觉得此鸟憨态可掬,甚是可爱。此为三笑。 但黄父鬼却误会郑彩月的微笑是喜欢它。 因此,它不允许郑彩月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戏班内凡是与郑彩月说过话的人都遭到它的毒手。 首当其冲的人就是李大。 那晚它变成李大的样子调戏郑彩月,接着附身李大吊死在戏台上。本想让人误以为李大是因奸未遂,怕郑彩月报官而选择自尽。这样一来,郑彩月的名声被毁,她只能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若她选择自尽,那正好顺了它的意。它可以把她的魂魄拴在身边,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没想到郑彩月没有将这件事传出去,自己也没有选择走极端。于是它又把目标放在李二身上。 赵大人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哼一声:“也就是说,你杀了李氏兄弟,一则是嫉妒他们与郑氏女走太近。二则想借他人之口,用流言逼死郑氏女?” “没错。”黄父鬼没羞没臊地承认了,“可惜他们戏班除了杨庆勇,倒也没有人上来指责她。” “呸!什么玩意儿!” “长得丑,心也脏!”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些脾气爆的,随手捡起鸡蛋大的石头砸到它的脑袋上。 黄父鬼被砸得头破血流,哀叫声不断。 一盏茶后,赵大人叫停愤怒不已的村民,“大家不要这么冲动,我们还没有问完。” 黄父鬼:但凡你早点叫停,我也不会认为你是故意的。 “我有什么错?都是这女人水性杨花,处处留情。她若当初不对我笑,怎么会有这些事。”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赵大人一拍桌子,“郑氏女三笑是对雀鸟,而非对你这只鬼怪。你自己居心不良,误解其意,连害两条人命,还不知悔改。 来人,倒油添柴!” 没一会儿功夫,黄父鬼身上临满了松油,村民们抱柴堆到它的脚下。 它一看知县大人来真的,立即高声喊道:“我不信!她分明是喜欢我。雀鸟是我所化。她既觉得雀鸟可爱,那就是认为我长得好。她心悦我,就应该为我守节,无论我是什么形态都要从一而终!” 姜芷夏撑着下巴,有些不耐烦,“你挺自信啊。那就以你的真身形态,现在对我们展示一下你的魅力。” 黄父鬼朝着郑彩月咧嘴一笑,这会儿它的琵琶骨被穿,也被百姓他们打残,早就没了散播瘟疫的能力。但他这一口大黄牙,再加上他丑陋的面容,看得在场所有人心里那个膈应! “呕!”姜芷夏一个没忍住干呕出声,“别误会,我不是对你。我怀孕了。”说完她又一个干呕。 赵大人年过半百,也受不了这刺激,跟着姜芷夏呕出声。 衙役赶忙上前倒茶,“嚯,大人,您也?” “去去去。” 姜芷夏擦了擦嘴,问道:“你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黄父鬼老实交代,“我山中修炼时,它落在我面前。我将它吃进去后法力大增。至于来历着实不知。” “不知道就敢乱吃。”姜芷夏摇摇头,随后对赵大人说她要问的都问完了,剩下交予赵大人定夺。 赵大人命杨庆勇上前点火。杨庆勇都快吓死了,哪敢上前。 “你当初误会郑氏女与他人有染,四处散播谣言。如今真相大白,你就亲自杀掉这只鬼当给郑氏女赔礼道歉吧。你若不动手,本官就认为你与它是一伙的,收监等候发落。” 无奈之下,他只能上前点火。黄父鬼咒骂着在烈火中化成灰烬。 杨庆勇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第二天就病了。 众人成功除掉黄父鬼,相约第二天中午摆庆功酒。酒宴上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桌上,百姓探讨的事情有些出乎陆辰年的意料。他本以为他们会对昨夜之事大肆吹捧,然后划拳拼酒庆祝。 谁知他们竟然在回想昨夜的捉鬼行动,把不足之处都提了出来。 有人还问姜芷夏若以后遇到的妖怪都与黄父鬼一般该当如何。姜芷夏说黄父鬼身上的事情极为罕见。若以后遇见,要想办法将其腹中之物取出,再收伏它就容易了。 总结完毕后,专门有人将这次事情记录下来,送至其余各村、镇传阅。 “很神奇吧。”俞伊端着酒杯小声问陆辰年,“看你一脸茫然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他将酒一饮而尽,“我第一次听到小六想让百姓自己对抗妖魔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凡人除妖听着就跟天方夜谭似的。但还真让她做成了。现在东尧山附近的各村各镇都有除妖队。一个村子出现妖魔,其他地方就会来帮忙。捉妖的经验再传送给各地学习。 这二百年间,多少地方因为妖魔作乱,百姓被迫举家搬迁,离开故土。但就咱们这儿,没人因为妖魔背井离乡。可惜呀,小六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影响力只在东尧山二百里内。要是她能走出去,说不定还能赶走魔界。” “她为什么不能去太远的地方?”陆辰年问。 “她说掌门的事让我们少管。”俞伊这话说得有些委屈,“别看小六一天没个正行,有些事情她心里门儿清。我敢说没人比她更适合当灵清派的掌门。所以……” 他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陆辰年,“若有人敢伤害我们掌门,我们同门其余五人绝不放过他。 你明白吗,季师兄?” 陆辰年内心一颤,迅速回忆自己是哪里露了破绽。 俞伊法力低微昨天又受了伤,绝不可能看出自己的魂魄与肉身不符,那是……昨夜救他时使用的剑法。 他稳住心神,假装没有明白俞伊的意思,“季师兄?我姓陆。” “那你怎么会的落尘剑法?这可是季宸的独创。” 陆辰年浅尝一口酒,微微一笑,“俞师兄有所不知,我修炼之时曾遇到一位仙君,他教了我几招剑法,但那人并没有留下姓名。现在想来可能是你说的那位季宸季师兄。” 俞伊看他沉着冷静的样子,自己心里又有些不确定。难道是他怀疑错了? 他那位三师兄以前确实在下凡除妖时爱教人落尘剑法,且从不告诉别人身份。 若真是季宸复生,凭他那般高傲的心性不太可能干哭丧这种活,还被小六呼来喝去。他以前可是最烦姜芷夏。 见俞伊神情动摇,陆辰年也不逼他,只让他自己去揣摩,自己多说反倒会增添他的怀疑。 这时,姜芷夏端着酒杯坐到他俩中间,“别聊了,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话刚说完,她举起酒杯一口喝完然后“咣”一声倒桌子上睡着了。 一气呵成,动作快得俞伊都没拦住她。 俞伊有些不大好意思,对陆辰年说:“搭把手,把她弄屋里去。” 两人架起姜芷夏往房里走。陆辰年纳闷,“她不是才喝了一杯吗?” “是,她的酒量极限是一口。这两年酒量见长,能喝一杯。以前喝一半就睡着了。多少次我们都以为酒里有毒,她把自己喝死了。” 他们将姜芷夏放到床上。俞伊被旁人叫出去,剩陆辰年一人留在房内。他看着床上熟睡的姜芷夏,心中对她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曾经,他对姜芷夏只是无感,平日在门派面对她的示好也视而不见。后来师父定下他与她的婚事。宁姝和他为此事争吵过多次。这种烦躁的情绪让他开始厌恶姜芷夏的存在。 那天在婚礼上他一剑刺伤她,虽然那时已然入魔,但他脑中清醒,他就是要杀了她。没有她,宁姝也不会走上极端。 但三百年后,阴差阳错,他再度回到灵清派,还不得不与她待在一起。他才意识到他们做师兄妹近千年,但他却从来没了解过这个人。 如果说他在山上见到的是浑浑噩噩,整天混日子的姜芷夏。那么这次下山,她又带给他完全不同的一面。 他想起昨夜她对战黄父鬼,那股傲视天下,睥睨万物的气势,是他从不曾在别人身上见到的。即便是在男仙当中也少有人比得上。 和凡人在一起时,她又丝毫没有任何神的样子,和他们讨价还价,去他们家蹭饭,给他们打工。 说是她带领百姓除妖,可她昨晚一直旁观,直到百姓摆平不了才出手。如何处置妖怪她也交给他们去做,自己从不插手。 姜芷夏,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9章 神仙,有弱点 姜芷夏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起来。 临出发前,俞伊想跟她一起去找四师姐被她拒绝。她让俞伊把最后一首《伏妖》也交给他的徒弟们,另外帮她看着东尧山周边的情况。二月初七到西皇山找她汇合。 村民们追过来送她。有些姑娘给她了几件自己不穿的衣服。她连声道谢,喜滋滋地收下。 陆辰年终于明白她花花那绿绿,各种质地的衣服是从哪儿来的了。 俞伊含泪跟她告别,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俞伊哭得让姜芷夏瘆得慌。她加快自己行走的速度,想走出俞伊的魔音攻击范围。 “我就知道每次跟他分开,他都要来这么一出,就跟送我出殡一样。”姜芷夏听不到俞伊哭嚎的声音,才慢下脚步,“他们搞艺术的情感还挺丰富。” “俞伊……”陆辰年主动问起他的情况,“他为什么会害怕死人?” “嗯,大概是成仙前的阴影吧。”她说:“别看他一天逍遥洒脱,其实胆子特别小。不光是死人,只要是杀生,哪怕杀鸡他都受不了。那人见不得鲜血。” 姜芷夏告诉他,俞伊在成仙前是某一小国的宫廷乐师。 那个国家的皇帝荒淫无道,而且有一怪癖。但凡见人愁眉不展、怨声载道,他便欢喜;若见人眉开眼笑、春风得意,他便恼怒。 一日,他微服出巡。经过田野时,见到几个农民正坐在树下乘凉。有人带头唱起歌谣,其他人也和歌而唱。众人笑容满面的样子让皇帝怒不可遏,下令将几位唱歌的农民全部斩首,此后禁止百姓的娱乐活动,尤其是奏乐。 而皇帝本人却招揽天下各大乐师来宫里只为他一人奏乐。 俞伊便是其中一位。 他在皇城之上见到没有娱乐活动,每天只耕作的百姓脸上永远一种表情——麻木呆滞。 更见到许多百姓因为偷听或者偷唱乐曲被斩首示众。那时的皇城门口,血液从未干涸过。那股血腥味飘进宫中刺激着俞伊的感官,触动了这位乐师的心弦。 他愤怒。 音乐诞生于百姓之间,是百姓情感的抒发。而他们演奏者也正是能够与这些情感共情,才能将乐曲完美地表达出来。 现在这些音乐的创作者却不配享有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看不惯皇帝的所作所为,但又因为自己身份低微无法改变皇帝的想法,所以只得在夜晚偷偷潜出宫,在外面给百姓演奏乐曲,将自己所学教给同样想学乐曲的人。 能在一天劳作之后有片刻的放松,百姓们又觉得日子好过些。 可惜这件事最后还是皇帝知晓。 他勃然大怒,命手下人找到俞伊并将他碎尸万段。百姓不忍这位乐师遭到皇帝的毒手,于是将他藏起来。皇帝见百姓如此维护他,再度下令,将见过俞伊或者听过俞伊乐曲的人全部杀死。 最后俞伊为避免百姓再遭涂炭主动站出来,被皇帝绑在石柱上活剐了。他的尸身碎成一块一块的,暴晒在太阳下且不被允许埋葬。 百姓为纪念冒着生命危险给他们带来音乐的俞伊,偷偷给他建立了衣冠冢。逢年过节,初一十五都来焚香祭拜。而后俞伊在百姓的供奉下飞升仙界。 “他见不得杀生,倒不是因为他生前所受的剐刑。”姜芷夏走在前面,“他说他是那时候见到太多百姓被杀,只要见到血就会想到那时候的场景。成仙之后,他总是带着笛子在凡间游历,用乐曲超度那些枉死的孤魂野鬼。他创作的曲子大多都是用来安魂的,只有那首《伏妖》是灭灵除怪。” 难怪当年与俞伊去凡间除妖,俞伊总是躲得远远的。那时陆辰年只当他是想偷懒。 但他性子清冷,虽看不惯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与俞伊疏远了些,也从未想过了解他成仙之前的事。 在他成仙的几千年中只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他独自一人修炼,另一部分则是同宁姝在一起。这些与他同门的师兄弟们,与他而言,和灵清派中的花木植被没有什么区别。 可成了凡人后,他不止是重新认识了姜芷夏,他也重新认识了俞伊。 两人在路上遇到要经过藟县的商队。商队老板从姜芷夏这身装扮认出是她,说要送他们一程。 几天后的夜晚,他们在距藟县还有五十里的一间破庙休息。 商队老板拿出食物递给姜芷夏并说再有一天就能到了,但他们明天要转道去这附近拜神,问姜芷夏是否愿意与他们同行。 “拜神?你们几时拜过神?”姜芷夏被他这番言论惊到,这三百年来老百姓不指着神仙骂就算了,还拜他们?现在庙宇道观只供奉天地,连神像都没有。 “您有所不知,这个庙里是个活神仙。” “谁还不是神仙了?”姜芷夏说:“你要真那么闲,拜我好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整这些虚礼。何况您跟他不一样。您是伏妖降魔,而他……” “他怎么了?” “说不出来。”老板陷入遐想。 他此前也是偶然经过才发现当地有一处庙宇。里面好不热闹,百姓们聚集在庙宇内,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他当时好奇也跟着挤了进去。半晌,从大殿走出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一身白衣,气质如兰,坐在高台之上与众人交谈,声音宛若山间清泉,拂去众人心中的烦躁之气。 “而且她讲经时,动物都会被她吸引。”老板回想当时的情景,脸上还泛着喜悦,“若不是她后来自己回去,我能永远坐在那里听她说一辈子话。” 姜芷夏没有说话,陆辰年倒是急切地开口了。 “她除了一身白衣,还有什么特征?” 老板想了想说:“她头上戴着花,但我当时离得远,不太看得清,不知道是茉莉还是栀子。” 陆辰年激动起身。 姜芷夏不明所以,“一提戴花你上弦了是吗?明儿我也给你摘几朵戴上,那点出息。她是你家亲戚?” 陆辰年没有理她,只问老板那地方在哪。 老板让他稍安勿躁,就算他现在去,庙没开也只能在外面等。不如今晚先休息,明天早早动身。 陆辰年一晚上都没有合眼。从老板的描述来看,这人很像宁姝。 她也是这样,每次与他出去,都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凡人最是喜欢与她待在一起。走在山林之间,蝴蝶也会落在她的指尖。宁姝曾对他说让他看好她,她这么受欢迎,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抢走了。 宁姝确实很受欢迎。可惜,他没能看好她。 姜芷夏倒是倒头就睡,一晚上连个梦也没有做,第二天精神饱满。和商队老板吃过早饭,一行人来到那间庙宇前。 此时庙门还没打开,但门口已经围了一堆人。 姜芷夏心说:要在这儿摆摊卖凉茶,不得赚疯了。 两炷香后,道童出来请众人进去。 姜芷夏觉得自己还没迈腿就被人流挤进去了。但很幸运,她和陆辰年被挤到前排。 陆辰年的心从刚才进来就在剧烈跳动。他担心宁姝是否能认出他就是季宸;他要怎么跟她道歉才能求得她的原谅。 大殿的门开了。姜芷夏还没见到人就从老远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 一道白色身影袅袅娜娜来到众人面前,朝众人颔首一笑,然后高登法台与众人讲经。 姜芷夏觉得这姑娘确实招人喜欢。虽说她讲的经,她是一句没听懂。但只要听她说话,内心就无比畅快。 “这说得还挺好,对不对?”她问旁边的陆辰年,但没有等到他的答复。 她有些好奇,侧头去看,见陆辰年很是颓丧地低着头。 “你在害羞吗?” 陆辰年不是害羞,他是少男梦碎。这个人根本不是宁姝。来之前有多期待,他现在就有多失望。 法台上的姑娘讲了一会儿后,停下来喝茶润嗓子。她身边几个小道童趁此时来观众席要布施。 百姓们也都爽快掏钱。 姜芷夏皱着眉,来之前也没人给她说还要钱呢。但又一想人家好歹也算卖力气了,给点也是应该。她拿出两文钱放在盘子里。 小道士轻咳一声,说:“这位施主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 姜芷夏点头。 “那就不怪施主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了。我家仙姑讲经不求财,只为点化世人。但你们听完经后要给予钱财,仙姑才能帮你们消除身上的罪业。给的越多,消除的罪业也就越多。” “我平时没有什么罪业,这点钱应该够了。” 小道童看这人油盐不进,想把手里端钱的盘子扣她脑袋上。他忍了忍,又说:“一道罪业,最少也得一钱银子才可赎清。” 一提钱,姜芷夏再对这个什么仙姑有好感,这会儿也清醒了。 她指着仙姑问小道童:“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还能去哪儿?在庙里能花多少?” 小道童还没答话,台上的仙姑倒是捂着嘴笑起来,“这位姑娘,不知这钱银子买你一条命,可还值得?” 第10章 神仙,竞争上岗 “本座看你印堂发黑,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本不欲道破天机,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见你因此丧命。看你的穿着怕是钱财不多,你只要给我一钱银子,我便帮你度过这一劫。” “没钱……”姜芷夏立即回绝,她有没有血光之灾不清楚。但这个仙姑要再问她要钱,仙姑马上就有血光之灾。 仙姑捏着兰花指并不恼怒,“可以拿实物抵押。” “没资产!” 仙姑直嘬牙花子:你什么都没有来这儿干什么呢。她想了半天,问姜芷夏:“你愿意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吗?” 姜芷夏站在台下差点没气疯,合着在她这儿一定要留下点什么才行。 “你先告诉我什么你来历,谁让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的?” 仙姑的信徒们听姜芷夏口无遮拦,愤怒不已想要将姜芷夏赶出去。 仙姑示意他们安静,柔声说道:“我乃女娲座下大弟子,奉命来人间为世人解惑的。” “女娲座下大弟子?” “正是。” “现个真身给我看看。” 仙姑愣了,她哪知道人家大弟子的真身是什么。一捂脸,“哎呀,人这么多,怪不好意思的。” …… 仙姑心里也不痛快。她在这儿坑蒙拐骗几年了,谁怀疑过她。怎么今天就被这人架在这了? 她越想越气,瞪着姜芷夏的眼睛闪过蓝光。 她本意是想吓退姜芷夏。没想到姜芷夏看完非但没害怕,反而踩着栏杆借力,纵身跳到法台上,左手扯着仙姑的衣领,右手拔下发钗,照她脊柱骨第三节直刺下去。 仙姑嗷一嗓子,化作一道青烟,在姜芷夏手里现了原形。几个小道童察觉事情不对,立刻逃跑。 台下百姓也震惊了,这仙姑是妖精变的? 这原形说是兔子,可又比一般的兔子大,而且好看,就连挣扎的姿势都么优美。 姜芷夏薅着她的耳朵,提了起来,一边打量一边说:“这炖一锅能吃几天呢?” “你要吃了,这辈子都别想说真话。” 陆辰年在台下说道。他绕过围栏走到法台之上,将那东西从姜芷夏手中解救出来,“这是讹兽,好骗人,会说人话。但也是灵兽。因为通身的灵气,所以人和动物都爱聚在它们身边。” 他拔下姜芷夏的发钗。讹兽又变成人形,跪下求饶。 “求二位放过我一条性命,我没有害人。” “没有害人?”姜芷夏说:“骗钱的行为和害人一样可恶知道吗?” 陆辰年到死都不明白,他师父怎么会让姜芷夏这么一个掉钱眼儿里的人当掌门。 “我也是无奈之举。”讹兽哭着说。 讹兽最是离不开灵气的滋养。这三百年间,很多讹兽因为灵气耗尽而亡在。再加上几年前山中突然闯入许多魔界的人,捉走大批兽类。它为了躲避追捕不得已下山,到人间骗取百姓香火供奉幸而得以存活,还多出法力用来维持人身形态。 那几个小道童都些不起眼的小妖精,被她找来当苦力,跟着她多多少少也长进了些。 “那骗钱干什么?!” “我也得买东西吃饭啊。这演出服,这道具都要钱。大不了我把钱都还给他们总行吧,我没花多少。” 台下的人虽然见到这妖怪变身,但对她也没生出什么恐惧,反而还多出几分好感。看她哭得楚楚可怜,再加上她着实没干什么坏事,大家都求姜芷夏放过她。 姜芷夏对她说了句你要学好,放她离开。 离开庙宇后,姜芷夏又跟着商队老板走了一段路,第二天与他们在藟县分别。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陆辰年终于问出口:“那只讹兽受到百姓些许香火供奉都能有法力变成人形,你的法力为何消失得如此彻底?” 姜芷夏指着旁边的点心铺,“就跟你买点心一样。你走到柜台前让伙计给你包一包点心,点心还没到你手里就摔碎了。然后伙计让你赔钱,你会怎么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 姜芷夏说完背着手往前走,心情郁闷。她没法力又不是自愿的,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藟县颇为繁华,可街上许多人脸色发青,一派颓丧之气。 这时,他们迎面撞见一个胖和尚。他手持禅杖,身着锦斓袈裟,前方两个仆人为他开路。 “哟!这不是广安寺的汇面大师吗?他怎么下山了?” “听说任老爷家里闹妖精,专门上山请大师下来捉妖的。” “什么妖精?” “不太清楚,反正他们家夫人快病死了,天天吵吵说心口疼。” 和尚刚走了一半。路尽头又来一位身穿紫金道袍的道士。他手拿拂尘,身后背一把宝剑,腰间别着一个葫芦,身后两位道童举着旗。 一写:伏魔降妖。 一写:替天行道。 他的阵仗比刚才的汇面大师要大一些,身前依旧有两个家丁给他开路。 人群中又有人说:“这位是谁?” “看样子像是白鹤观的朝泛真人。” 这么一会儿功夫,姜芷夏听到的又是烩面,又是炒饭,硬是把自己听饿了。 “任老爷把这位都请来捉妖啊。这妖精得多厉害。” “任老爷说了,黑猫白猫,逮着耗子才最重要。他前一阵发出消息,不管谁,只要能够帮他捉住妖精救他夫人一命,他必有重谢。所以这附近的和尚老道都来了。” “没一个成功的?” “是啊,到现在妖精的影儿都没看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闹妖精。” 瞌睡送枕头,今晚又省一笔! 姜芷夏听到这个消息,满心欢喜地带着陆辰年跟在道士后面,直奔任老爷家。 任老爷本名任远山,当地的富户。在城内西南处单独圈了一块地作为他们家的宅邸。 任老爷家的管家任全站在外面迎接今天来的两位法师,寒暄过后才看见站在两位法师身后的姜芷夏。 他瞧这两位主气质不凡,但身上穿的衣物却普普通通。尤其是那位女子,怎么就跟掉染缸里了似的。上半身枣色棉布,下半身绿色葛麻裙。 这位是不是刚唱戏回来? 但大户人家的管家懂得礼数,礼貌上前问他们二位何事。 “帮任老爷捉妖。”姜芷夏说。 任全愣了。这哪像捉妖的,她要说她偷别人衣服被追杀,想躲他们府里他倒是信。 “您二位……这……”他指了指前面进去的和尚道士,那意思怎么穿衣风格差那么多。 “别废话,有钱谁不想穿好的呢是吧。你们老爷又没提穿衣要求。” “是,他是没提。”任全思前想后还是没让他们进去,实在是他们看着不像会捉妖的。但他说得委婉。 “您看,我们老爷已经请了其他人来捉妖。您二位再进去,怕人太多,我们招呼不周怠慢了二位。这样,您给我一个住的地址。若是他二位不成功,明日我一定登门拜访请二位过来。您看如何?” 这地方离东尧山很远,而且中间还隔一座山,没几个人听过姜芷夏,所以任全认不出她也正常。 她也不生气,从包袱里掏出吊坠递给任全。 “挂你家夫人的床头。明儿我来取。” 任全接到手里,那东西通身发白,看着像个小哨子,可没有吹孔。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送走姜芷夏后,任全看着手里的东西,心想要不要放夫人房里。这人靠谱吗? 姜芷夏那边找客栈跟掌柜的怎么划价耍赖不说,单说任家两位捉妖大师。 都说同行是冤家。这俩还是分属不同派系的,凑在一起净剩掐架了。一个比一个会摆排场。 和尚要求高搭法台三尺三;道士就要求搭三尺四。 和尚让任老爷家中奴仆贴佛经;道士这边就写符让家丁贴他写的符。 道士这边八个菜;和尚要十个。 这一下午,全府上下都跟着他俩忙活,家丁差点没累吐血。 快到子夜时分,和尚让任远山进房中躲避,他要施法捉妖。任远山想留几个家丁在身边帮忙,被道士拒绝。这会儿他们倒是团结说捉妖现场不能留太多人。 众人撤出。后院就剩他们几人。 远听谯楼鼓打三更,一股邪风由外头刮来。汇面和尚和朝泛道长分别在各自的法台之上。 朝泛拔剑烧符,掐诀念咒;汇面盘坐在法台,手敲木鱼,口中念经。 邪风越刮越强。 朝泛道长眯着眼睛,口中喊声:“去!”将燃烧的黄符扔到那股邪风中。 符纸飘在风中打了个转,只听“呼”的一声,符纸燃起大火,直奔老道面门而来。老道的脑袋顿时染成一个火球。 旁边两个小道童赶紧上去帮忙灭火。等把火扑灭,他们师父脸上眉毛胡子都烧没了。 朝泛怒不可遏,剑指邪风,“妖孽好大胆,看我今日降服你!” 邪风中传来猫叫声,好像是在笑。朝泛再看对面法台坐着的汇面和尚。 汇面这时候也不念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左手边的房檐。朝泛顺着他的目光,侧头一看,差点没从台子上掉下去。 任远山的夫人披头散发、眼冒绿光,此时正趴在屋顶上,冲他们窃笑,张嘴出声竟是猫叫。 第11章 神仙,朋友也是自己 第二天一早,姜芷夏正坐在客栈一楼的桌子前思考人生中最大的问题:她到底是出去吃,还是在客栈吃? 出去吃便宜但要走好远,在客栈吃方便但贵十文钱。 陆辰年实在看不下去,“十文钱而已……” “什么叫十文钱而已?你又不掏钱无所谓。但十文钱也是钱,不得好好考虑一下。” “那也不用考虑半个时辰吧?”陆辰年也急了,“你考虑的这会儿功夫都在外面吃完了。” “那就出去吃?” “行。”陆辰年起身。 “可外面那摊儿人太多,挤不到跟前,要不还是在这儿吃吧。” “行。”陆辰年又坐下了。 “可两个人就多二十文……” 陆辰年:我斩仙剑呢! 最后姜芷夏一咬牙一跺脚,叫了声:“小二,上早饭!” 突然从门外走进来十几人,外面有人忙喊:“且慢!任某已备好早饭,烦请二位入宅用饭吧。” 姜芷夏看见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身材稍胖的中年男人,小眼睛眯着,满脸堆笑向姜芷夏抱拳拱手行礼。此人正是任远山,他身边站着任全。 “哎呀,两位大师真是不好意思,昨日管家无礼,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冲撞二位。任某在此向二位赔礼道歉,望二位不要见怪。” “您是?” 任全在旁边介绍道这是他们老爷。今天特地来感谢他们,迎他们入宅除妖,门外已备好两台大轿。 姜芷夏摇摇头,“不坐那玩意儿,颠搭。”说罢和任远山一道走一道说。这才明白昨夜发生何事。 昨夜,和尚和道士发现任夫人趴在房顶上先是一惊,还没做反应,只见她飞身跳到道士的法台之上,一脚踹翻香案,又将手指弯曲,照道士和两位道童的脸上狠抓过去。三人的左脸瞬间出现四道深深的血痕。 任夫人挨个举起他们摔到台下。三人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痛。 和尚见这阵仗经也不念了,木鱼也不敲了,盯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任夫人在他对面的法台上,四肢着地,冲着他发出凄厉地猫叫声,随后脚向后一蹬,一跃来到和尚这里。 但她还没出手,和尚就从法台上跳下去,绕着后院开始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有妖精啊!” 别看他胖,身形那叫一个灵活,任夫人跟在他后面愣是没抓到他。 和尚绕着后院跑了一圈半就没力气了,眼见任夫人就要到跟前。朝泛道长一道符纸打中任夫人的面门。她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这时前院的人才赶过来,几个丫鬟上前扶起任夫人。 霎时,邪风又起。众人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就有家丁“唉哟”一声,再看他胸前三道血痕。 被攻击的人越来越多,任远山都被抓伤。 道士举剑却见不到妖怪在哪儿,那张脸被妖怪挠得跟窗花一样。任老爷这会儿看他觉得比妖精还可怕。 那股邪风又奔任夫人而去。 她睁开双眼,口中发出猫叫,推倒任远山,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家丁们上前去拉,但任夫人力大无比,胳膊一挥,轻易将众人甩了出去。 管家任全倒在一旁,怀里掉出姜芷夏给他的东西。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他爬起身来,几步走到切近,迅速将吊坠套在任夫人脖子上。她两眼一闭再度晕倒,后院里风平浪静。 任全见状捶胸顿足,向任老爷忏悔:他有眼无珠把真神仙赶走了。 姜芷夏倒是没当回事。毕竟任全也有自己的考量,不放陌生人进府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她顶烦那种神仙。打扮成乞丐去人家家要饭或者说一些怪话,人家被吓一跳轰他走,他就生气,现真身指责人家怠慢,狗眼看人低。 这不吃饱了撑的吗?谁见陌生人不得提防着点,万一真是疯子呢。 她问任远山:“任夫人半夜猫叫这种情况多久了?” “就昨天晚上。”任远山说:“她以前只说自己心口疼,跟针扎似的。请了几个大夫也没看好。” “那您怎么知道是闹妖精了?” “她总说自己害怕,没由来的恐惧。半夜总觉得有人站在她身上盯着她。所以我才想是不是邪祟做怪。” 任远山带着姜芷夏回到家中,吩咐下人备饭。饭桌上,姜芷夏还见到朝泛和汇面。两人臊眉耷眼的,没了昨天在街上趾高气昂的样子。 姜芷夏知道她要是问他们,对方肯定会尴尬。于是装作没看见,端起茶杯喝水。 朝泛道长猛地一拍桌子。 “噗——”姜芷夏被呛得直咳嗽,心想她是不是拿错茶杯了。 “真真岂有此理!”朝泛怒道:“想我平生捉妖无数,昨日竟然被一小小猫妖戏弄。” 姜芷夏擦了擦嘴,“那您打算怎么办?金盆洗手转行卖炒饭去?” 朝泛也是非常谦虚,“你觉得我能行吗?”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 “唉~”朝泛长叹一声,“罢罢罢,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还是回山隐居吧。” “别呀!”姜芷夏拦住他,“今晚留下帮忙,让你一雪前耻。” “不留了,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 丫鬟把饭菜端上来,姜芷夏拿起鸡蛋照陆辰年脑袋上磕了一下,然后剥壳。 陆辰年:??? “这么多人看着,还有同行在……” “想开点。”姜芷夏安慰他,“我有个朋友,成亲的时候先是被抢婚,然后又被新郎一剑穿腹,当时周围站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后来呢?” “后来人家当掌门了。所以,这都不是事。” 她快速吃完饭,让陆辰年在前厅打探消息,她则进入内宅找任夫人。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任夫人这会儿还躺在床上没有醒。她面部发黑,就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她身体状况不佳,恐命不久矣。 姜芷夏搭完她的脉象,心里咯噔一声。 退出卧房,她问任夫人的贴身丫鬟小翠:“任夫人喜欢猫吗?” “以前喜欢。”小翠说:“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后,夫人受到惊吓再也见不得猫了,听到猫叫都害怕。” “什么事?” “两年前,夫人从娘家回来,因为路上耽搁到家已是深夜。回卧房时,夫人竟看见自己养了三年的猫跪在屋顶上对月参拜,还大张着嘴好像在吸什么东西。那猫发现夫人在看它,与她对视许久,之后跳出院墙不见了。” 小翠当时也是目击者之一,回想起那时诡异的画面还心有余悸。 “那你们夫人什么时候发现她心口疼?” “具体时间不太记得,但估计得有半个月了。” 说话间,远处围墙上有一人探出头来,小声呼喊小翠。 姜芷夏见那人约莫十八岁,穿着打扮像个公子,但他脸色不佳,身上也有那股颓败之气。他一边喊小翠,一边四下张望,生怕有人发现他。 小翠快步走到他附近,“少爷,你快下来,夫人昨天出事了。” “啊?我娘出什么事了?我前天不是给过她药吗?” “不是药,夫人昨天被妖精附身……” “死了吗?” “啊?” “我问你死了吗?” 小翠本以为他听到自己母亲出事怎么也得着急关心一下,可他的态度却跟没事人一样。 “夫人现在卧床休息……” “哦~那就是没死。”墙上的人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小翠,快去我娘的柜子里给我拿二百两银票。” “少爷你别再赌了。老爷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绕过你的。” 任少爷不屑地说:“他把我赶出家门那一刻就不是我爹了。我怕他?你赶紧给我拿钱。” “不拿!”小翠生气地扭过头,“夫人存的那点体己都给你了,哪里还有二百两。” “你拿不拿?!”他急了。 “不拿。” 遭到拒绝的任少爷火冒三丈,看周围没有人于是翻过院墙,落到小翠面前,伸手就要打,但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姜芷夏抓住他的手腕,稍稍用力,他龇牙咧嘴地喊疼,让她放手。 “我问你,你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过?” “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不麻烦您,我来喊。” “啊?” “来人啊!你们家少爷从外面回来啦!!!” “你小点声……” 姜芷夏这边刚喊完,前院浩浩荡荡来了一拨人把任少爷围在中间。任远山见到自己儿子勃然大怒,一指他儿子,说了句:“给我打!” 众家丁不敢违抗老爷的命令,将任少爷拖出去家法伺候。 任远山不好意思地对姜芷夏说:“让您见笑。都怪我教子无方,生出这么一个混账东西来。” 任全劝他:“老爷这跟您无关,少爷都是让表少爷带坏的。若没表少爷,少爷也不会染上赌瘾。” “可他现在赌得连他母亲的性命都不在乎,成天只知道钱!这个孽障,我就该打死他,大家干净!”任远山越想越气,恨不得自己冲过去打两拳。 慢慢地,姜芷夏听不见任少爷的惨叫声,心想估计是被打昏了。她这才对任远山说:“任老爷,有问题的可不止你家夫人一人。” 第12章 神仙,被打脸 “这……”任远山乱了阵脚,他以为他儿子只是被带坏,没想到这反常的举动是因为妖精作祟。 “求您救救我儿子。” “不急。”姜芷夏说:“你儿子还有时间,让家丁把他带到屋子里关起来,哪儿都别让他去。先解决你夫人身上的东西。过了今晚她就活不成了。” 姜芷夏让任全去外面找个猎户,顺便让他把他的狗也带过来。 任全出门后,她找到在前厅喝茶休息的陆辰年。 “你打听到什么了?” 陆辰年用茶盖拨了拨茶叶,“打听什么?他家夫人被金华猫妖所缠,你刚才不已经让任全去找猎户了吗?” 姜芷夏夺过他的茶杯,水洒他一身。 “你挺行啊?哪儿来的自信呢?” 他拍了拍身上的水渍,没有生气。可能是因为刚才姜芷夏提起他们成亲那时候的事让他心里有些愧疚。 “昨夜那两人只听猫叫,却没有见到猫妖真身,除了金华猫妖,还有什么妖精能做到?” 陆辰年说得没错,金华猫妖潜入在别人家中时,会先溺在水中。若人喝了被它浸泡过的水就会看不见猫妖的身形。 这种低级小妖,陆辰年甚至都不愿出手去捉。 姜芷夏见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被他气笑了,“之前那黄父鬼跟你是同源吧?” “什么意思?” “我看你们俩自信过头的时候还挺像。” “我哪里说错了?” “多调查,少发言。没有法力就把自己当普通人。” 陆辰年也不多跟她废话,等猎户来了,自会验证他说得对不对。 半个时辰后,任全带着猎户赶到任府后院。 猎户带着的猎犬从一进门便吠叫不止,几次差点挣脱绳索。姜芷夏让猎户解开猎犬的绳子。绳子刚一解开,猎犬犹如一道闪电窜了出去。在院子里狂奔。 “小黑……”猎户想唤回猎犬被姜芷夏阻止。 小黑一边跑一边狂吠,像是在追逐什么。 众人跟着它来到一处客房前。此时小黑目不转睛地望向屋顶,低声呜咽,露出森森白牙。 姜芷夏顺着小黑注视的地方,甩手将发钗飞出。只听凄厉一声猫叫,屋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滚下来了。 小黑立即飞扑出去。 片刻,它嘴里叼着一只猫,摇着尾巴坐在姜芷夏的面前,像是在邀功。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你真棒!”姜芷夏摸了摸它的头。它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松口,让我看看。” 小黑十分听话,张开嘴。 她掂着猫脖子后面的皮,拿起来看了看,对猎户说:“你家狗立了大功,晚上回去给它加餐。” 任远山这边赶紧给猎户赏钱,让任全雇车送人家回去。 朝泛道长看着它就想到昨天晚上之事,拔出宝剑,“原来就是这妖孽昨天晚上生事,让我一剑劈了它。” 陆辰年出声阻止,“且慢,任夫人还要靠它的肉治病。” 姜芷夏一笑,提着猫给陆辰年看,“阿年,这是个母猫。” 任远山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姜芷夏解释道:“昨天晚上在你夫人身上的妖怪之一就有它。你们因为喝过被它浸泡过的井水所以看不见它。如果被金华猫妖缠住,就会卧病在床。救人的方法很简单。这种猫妖的修为不高,逃不脱猎犬的追捕。抓到它后把它的皮剥掉,烤了它肉服下自会痊愈。” 任远山刚想让人把猫杀了,又听姜芷夏说:“但……若捉到的猫妖与病人同性别,那吃了也没用,病人必死无疑。” 汇面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节哀。” “不过,你夫人还有的救。” 汇面再度双手合十,“瞬变。” “您什么意思?”任远山一听还有希望,立即追问姜芷夏。 姜芷夏拿下在金华猫妖身上的发钗,将它扔到地上,“因为你夫人的病不是它干的。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 金华猫妖落地变成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冲姜芷夏盈盈下拜,“求大仙饶过我。我只是想救我家主人以报她的救命之恩。我从没害过她。” 这只猫曾被重物砸伤,奄奄一息,躺在路边等死。任夫人经过看它可怜,于是命人带回家医治。等伤好之后,它就在任府住下。因它灵性高,慢慢取得修炼之法。 半年前它被任夫人发现对月朝拜,于是隐匿山林中修炼,不久前才化成人形。它本想来看主人最后一眼,可没想到发现主人被人下了咒。 “我主人身上的东西太厉害,我才刚修炼成形,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朝泛道长冷哼一声,“那你昨夜为何阻拦我们捉妖?” “道长明鉴,昨夜并非我出手阻拦。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连伤二位。我主人身上的东西发现二位要收它,所以恼羞成怒才将二位打伤。” “妖言惑众……”道长举起剑,金华猫妖伸手去挡。 姜芷夏夺下朝泛手里的剑,心说这老道用的东西还挺好,这剑虽比不上仙剑,但也是除魔伏妖的一把利器。 “你激动什么,你调查过就说人家妖言惑众?怎么跟某些人一个德行。” 陆辰年听到这话,转头过来看向她。 “看什么,说的就是你。”姜芷夏倒是毫不隐瞒。“它确实不是害任夫人的凶手。我早上去看过任夫人,她的内脏被妖物啃噬。金华猫妖不会啃噬内脏的。” 金华猫听到姜芷夏替它证明,连连磕头道谢,哀求道:“求姑娘救救我家主人。” “那任夫人身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朝泛问。 姜芷夏意味深长地看着陆辰年,说:“是猫鬼。” 陆辰年被她盯得耳朵一热,脸上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还好当时说话的只有他们俩,不然更丢人。 以前他有法力时,只要稍稍施法便能知晓妖物是什么,从来不问缘由。现在成了凡人也改不了当年的习惯。 猫鬼是一种诅咒人死亡的妖术。猫死后变成猫鬼,单有一些术士去收集这些猫鬼,然后操纵他们去杀人。 被猫鬼缠上的人,全身如同针扎一般。因为猫鬼会啃噬人的内脏,所以被缠之人经常会没由来的恐惧。 常人中了这种妖术活不过七天。而任夫人能活这么久,倒让姜芷夏有些意外。金华猫妖修为太低,不太可能是它阻挡住的猫鬼。 “可拙荆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人又和善,谁会下毒手害她呢。”任远山急得团团转,“姜姑娘你看着……” “不急,等今天晚上。” 姜芷夏用手戳着陆辰年的胸口,“去熬粥。再敢跟今天早上一样,你就收拾东西走人。” “我……我不会……”他成仙前都没进过厨房,这不是难为人吗? “不会就去向别人请教。”姜芷夏提醒他:“记得态度要谦逊,被人拒绝也不可以面露不满。赶紧去!别丢我们门派的脸。” 陆辰年的那点反抗精神,在姜芷夏这快一个月的带领下已经快磨干净了。他算是发现了,跟姜芷夏这个人讲不了条件,讲到最后不管怎样都得做。 他站在厨房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从哪儿着手。 先生火吧…… 他从中午开始折腾一直到黄昏日落都没有成功。火一点就灭。要是以前有法力,他三昧真火都信手拈来,现在生个普通的火都费劲。 他愤恨地把打火石扔在一旁,坐在凳子上生闷气,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没了法力,他好像什么都没了。他成仙之前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这个灶火,为什么比修炼法术都难。 “年轻人,这个是有技巧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灶台对面看着他。 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十分亲切,“这样生火很容易灭,就算生着了烟也大。到时候厨房都待不下去。” 陆辰年见他搭话想离开,但一想自己两手空空地回去,姜芷夏肯定不会放过他,保不齐再想什么别的主意“祸害”他。 于是,他干巴巴地说:“我也是第一次……” “我就知道你是第一次。”中年男人凑过来,“我看你一表人才竟然跑到这里做饭,真是罕见。我告诉你,生火很简单的。” 在中年男人的教导下,陆辰年这灶火是终于点燃了。他望着炉灶里的火焰,内心有些不一样东西涌现出来。 那是一种奇特的情绪,他说不上来。 “唉哟,这小公子你在厨房做什么呢?”陆辰年身后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他回过头去,见是一位大婶。 “熬……熬粥。” “你能行吗?”大婶怀疑地看着他。 他当然不行! 猛然间,他想起姜芷夏的话。于是站起身来,向大婶恭敬行礼,“请您教我。” 大婶连忙扶起他,“嗨,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教给你。” 厨房里的人原先见陆辰年冷着脸不敢上前,现在见他如此谦虚有礼,也都凑过去帮忙。大家七嘴八舌地指导他,还顺带教了他一些别的做菜技巧。 最后在月亮升空时,他成功了。 他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白粥,内心无比雀跃。 这或许是他成为凡人以来,第一次攻克一道他完全不擅长的难关。与先前学会法术不同,这次的成功让他有种充实感,觉得自己完整了些。 他再次由衷地向众人道谢。 也许姜芷夏说得没错。一个神仙要是没有了法力,说不定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他端着白粥出去,刚拐弯就遇到了姜芷夏。她靠着墙,抱着胳膊笑得狡黠,“怎么样,散仙大人?这一下午什么感觉?” “你一直在?” 姜芷夏没说话。 她确实一直在监工,怕他又跟早上一样坐在旁边喝茶偷懒,自以为是。结果从中午看到下午,他连个火也没生起来。无奈之下,她让大叔和大婶主动上前去帮他一把。 “为何要这么做?” “你每个月给我四钱银子,我总得教你怎么在没有灵气的世界活下来。” 她接过托盘,“不过好心提醒你马上又到月初了,准备好钱。走吧,把猫鬼引出来。” 第13章 神仙,在现场 姜芷夏来到后院,对汇面大师说:“你来,把它叫出来。” 汇面大师念经一流,但这次是第一次下山捉妖,再加昨天晚上被猫鬼追杀,胆子都吓破了。他一早就想跑回山上,硬是被姜芷夏拖着才没走了。这会儿姜芷夏又让他去引猫鬼,他面露难色。 “大师别害怕。”姜芷夏知道他畏惧,宽慰他说:“你引猫鬼没有任何危险。但你要不去就会有血光之灾。” “为什么?” “因为你要不去,我就杀了你。”姜芷夏笑得十分和善。 汇面立即上前接过粥碗,询问姜芷夏要怎么做。 姜芷夏让他跪在任夫人的房间门口,拿筷子敲粥碗,其余人躲在一旁。 汇面口念:“猫女出来,毋住宅中……” 不多久,藏在一旁的众人感觉周边的温度下降,从任夫人房中飘出一团黑气,径直来到粥碗前。 汇面目光呆滞,脸色发青,好像什么东西走进了他的身体里。 此时,姜芷夏将朝泛师道长推出来,“把它赶出来。” 朝泛一早憋着要雪耻呢,动作非常利落,几步上前将朱砂点在汇面的眉心。 一声猫叫,汇面面色恢复如常。那猫鬼从他身上被打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猫鬼想回到任夫人房中,可大门口挂着姜芷夏给的奇异吊坠。它进不去房门,顿时大怒,化作黑气围绕朝泛和汇面,似是在踱步。 他二人虽看不见猫鬼的真身,但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的视线。朝泛抽出宝剑,找准时机向猫鬼幻化成的黑气一剑刺去,黑气灵巧躲过,奔汇面而来。 汇面又想跑,被姜芷夏拦住:“今日退,明日退,你要退到什么时候?” 说罢,她将他向猫鬼的方向一推。猫鬼看和尚扑过来,反而躲开了。 人身上这三把火只要自己不退缩,一般的鬼都要退避三舍。 汇面见猫鬼躲避,自己也惊讶:原来它也怕啊!于是胆子大了起来,盘腿坐在空地处念经。比较起昨天,他内心多了几分坚定。 猫鬼被经文吵得头痛不已,愈发恼怒。院子里刮起一股与昨日相同的邪风,朝泛道长被这风弄得睁不开眼。猫鬼趁此机会一跃而上。 “道长别用眼睛看!用别的感官找它!”姜芷夏在一旁提醒。 朝泛紧闭双眼,耳听身后风声呼啸,回身一剑劈去,竟然砍中猫鬼。猫鬼惨叫一声,又向汇面的方向逃窜而去。 “和尚,拿念珠打它!” 汇面虽紧张,但手很稳,迅速将脖子上的佛珠取下,朝猫鬼扔去。 猫鬼躲闪到一边,怒视姜芷夏。不是这女人提点,他两人根本它的对手。它怒吼一声,冲姜芷夏而来。 姜芷夏将发钗取下划伤自己的手指,带血的发钗甩入那道邪风中。猫鬼被发钗所伤,又幻化成一团黑气欲逃向外面。 她夺过朝泛手中的剑,抛给陆辰年,“杀了它。” 陆辰年跃身几步接住宝剑,赶在猫鬼逃走之前将它一剑斩杀。 伴随猫鬼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那团黑气散了。 半晌,任远山才缓过劲儿从旁边出来,“我给几位磕头了。”说着就要下跪。 姜芷夏一把扶起他,“小事,您现在吩咐下人去给任夫人熬点姜汁,让她喝下去,把猫鬼残留的阴毒吐出来就好了。” “好!好!”任远山赶紧派人去做。 一切尘埃落定,姜芷夏捡起掉在地上的发钗擦干净又带了回去。 她转身叫住汇面和尚,“大师,你念经的水平一流,可缺那么一点点勇气。伏妖第一忌是胆怯。下回再遇到它们,别想着退缩。那些东西你退一尺,它们便进一丈。最后退无可退时,它们下手的机会就来了。” “姜施主所言甚是,贫僧一定谨记在心。” “二位虽不是同教,但总归目的都是为黎明百姓降妖伏魔,要和不要分。”姜芷夏说话点到即止。 汇面也明白她的意思,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 朝泛道长将宝剑收起,走到她面前,双手奉上,“姜姑娘,贫道一生斩妖除魔可竟没有把这除妖剑的威力发挥出来。这剑跟着贫道也是明珠蒙尘。 这剑虽说不是什么大罗金仙打造,但也是家师倾尽毕生心血所锻造。若不嫌弃,请收下这把剑,方便姑娘以后收妖用。” “你也太大方了。”姜芷夏震惊,“你给我了,你用什么?” “贫道技不如人,决定改行回家卖炒饭。” “倒也不必这么极端。”她劝住朝泛想要“转行”的想法。“如今灵气外泄,仙界势微,妖魔为祸人间。如果道长退出,受难的百姓所能求助之人就少一个。妖魔就多一分嚣张气焰。都如道长这般,人间何时能恢复平静。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不过想办法再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朝泛只顾自己受挫,心中羞愧,却忘记除魔本是为黎民百姓而不是为名为利。 他内心郁结一扫而空,仰天大笑,抱拳施礼,“多谢姑娘。”带着道童和汇面大师一同离开。 “剑不要了?” “不要了,我师父那儿多的是。” …… 姜芷夏把除妖剑给陆辰年,“剑给你用,一把二两。可以分期付款。” “人家白给你的,你还要收钱?!” 姜芷夏回房睡觉,第二天一早被任远山的训责声吵醒。她坐起身来,脑子还没太清醒。 “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不给钱,以后也别想我给你送终。” “你!你!你这个逆子,我打死你。” “老爷,你要打死他,先把我打死吧……” 姜芷夏揉揉脑袋,穿好衣服来到后院,一看后院这个热闹。 仆人丫鬟围了一圈。任远山手拿藤条作势要打。任夫人病才好,此刻面色苍白地抱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哭求老爷住手。任少爷梗着脖子跟他爹叫板,毫不胆怯。 “任老爷,您这一大早带着全家唱戏呢?” 任远山见到姜芷夏,扔掉手中的藤条,仰天长叹:“家门不幸啊。姜姑娘让你见笑。这个混账一大早逃出来又要去赌……” “今天可是重头戏!”任少爷跪在地上,振振有词地说:“我已经听到内幕消息了。爹,您只要把钱给我,我就能把钱赢回来。” “你还敢提!”任远山抄起藤条被姜芷夏拦住。 她蹲在他身边,“小子,你那个赌局都是赌什么的?怎么能赢这么多?” 提到这,任少爷来精神了,滔滔不绝地跟她说起他赌的东西。 从他的言语中,姜芷夏得知赌局设立在距离藟县三十里开外的山林里,只在晚上对外开放。赌的内容也很简单,与斗鸡差不多,买输赢。 不过参与的动物可不止斗鸡。据任少爷说,赌坊里什么千奇百怪的动物都有。 “起初,我还赢了好多钱。可最近几局那些动物的实力都相差不了多少,总是猜错。”任少爷提起这事还有点可惜,“不过,我输的那些,今天一把就能赚回来。” 姜芷夏笑笑,趁他不注意打晕了他。 “任老爷,我曾经说过你们家不止任夫人一个人有问题,您还记得吗?” “莫非小儿也是……” “是,但他不像任夫人是被人下了咒,而是被吸走了‘气’。” 气乃构成人体本源之一。与魂、魄不同,气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和周围环境的作用而改变。若常与作奸犯科之人聚在一起,或多出入乌烟瘴气之地,身上的气就会变浊。而体内浊气过多,轻则招惹邪祟,缠绵病榻;重则丧失本心,六亲不认。 而任远山的儿子身上的清气已经快被吸干了,体内只有浊气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任远山夫妇一听,又要下跪求姜芷夏。 “行行行。”姜芷夏再度拉起夫妻二人,“我想任少爷的事和赌坊脱不开干系,今晚我去看看。恐怕他们的目的不止是任少爷。您二位在家看着他,别让他再去赌坊。这几天让他吃些清淡的,没事让家丁拉着他在太阳下跑步,多和正经人在一起。气是可以养回来的。” 任老爷道谢,又赶忙让家丁去拿钱赠予她。她掂了掂钱袋,觉得离自己转行当财主又进了一步。 黄昏时分,姜芷夏和陆辰年辞别任远山前去赌坊,可抵达附近后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这时,金华猫妖现身向姜芷夏行礼,说:“姜姑娘,我知道赌坊在哪里?” “你也赌?” 金华猫妖摇摇头,“那地方我进不去,里面的凶兽太多,进去还容易被他们抓住。” “那帮人都抓什么凶兽了?” “我不知道。但它们身上的灵气很多,不过不太纯粹。我也是机缘巧合在赌坊旁边修行,受到灵气的资助才化成的人形。” 姜芷夏这才明白为何这猫妖修炼没多久就能化成人形,但这灵气得多丰厚才有这个效果。 难道这帮人把天帝捉来当野兽了? 赌坊设立得十分隐蔽。姜芷夏他们在山林中行走许久,最后来到一处山洞前。 上写:神囷洞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金华猫妖再次下拜,随后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门外无人把守,姜芷夏上前还没敲门。有人从石洞向外观瞧,询问了她几个问题,确认她没有可疑之处后给了她三张赌票并打开洞门。顷刻里面的吵嚷声涌了出来。 说是赌坊,更像是巨大的斗兽场。洞中最中间划分出一块巨大的空地,场内一只狮子正和一只猎豹相互撕咬,鲜血四溅。 看台四周一共有八道门,源源不断有人从门外进来。在一道门开启时,姜芷夏注意到那门后面浮现出蓝光。 观看台满坑满谷,约有一千人。有叫好的,有咒骂的,也有输光嚎啕大哭的。这里的人情况都与任少爷很像。身上的清气快被吸干了。更让她震惊的是竟然还有仙家弟子。场内赌徒填写好赌票,将赌票与钱财一并举起,有雀鸟飞来将其衔走。 姜芷夏不解。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说只是单纯的斗兽赌博,灵气从哪儿来的?又为何这么隐蔽? 她的思绪很快被一阵吵嚷声打断。她望向斗兽场,一只通体红毛,形状如牛,嘴大似盆,尾若团扇的怪物从斗兽场一边走进来。 众人见到它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而另一边,则走出一只长着九个头和九条尾巴的狐狸。 此时,有赌场的人高声喊道:“买定离手。” 姜芷夏目瞪口呆:这是……犼对蠪蛭? 这还有什么可买的?蠪蛭稳输啊! 第14章 神仙,选择困难 蠪蛭虽说长相奇特,九个头看起来很唬人的样子。但它最大的本事无非是学婴儿啼哭,诱惑山中行走的人。 而犼最是凶猛,喜吃蛟龙脑。曾与两条龙,三条蛟打斗三天三夜也未曾落下风,还反杀一龙二蛟。 蠪蛭的头再多有什么用,又不是比试说相声。 锣声响起。 果然,蠪蛭见到犼的那一刻气势就弱了下来,往后还没退几步被犼一个飞扑踩在脚底,撕咬下一个头。蠪蛭尖锐地叫声刺激着看台上的赌徒。他们双目猩红,连声叫好 等蠪蛭叫声稍弱,犼又咬下一个头。这种巨大的实力悬殊让犼享受着虐杀的快乐。蠪蛭毫无反抗之力,躺在犼的爪下,九只头被犼咬掉而亡。 气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兴奋的尖叫声仿佛要把山洞震塌。蠪蛭死后,散发出大量灵气。但如金华猫妖所说,这里的灵气不太纯净。若吸收太多这种灵气,只怕会入魔。 看台上的几位仙家打扮的人根本不在意,依旧掐诀凝神聚集这里的灵气为己用。 下一局马上开始。犼依旧在台上,而对面来的是一只长尾鹿,头上只有一角,且角已被切断。 观众见它出场,嘘声一片,还有人叫嚣让犼赶紧吃了它。 姜芷夏认出这是天鹿,她曾在天庭见过。这只灵兽可以吸收并镇压邪气,避免灾难。不过现在它的一角已断,周身被魔气围绕,只怕与普通的鹿无异。 犼压根不把它放在眼里,猛扑上来冲它的脖颈咬去。这只鹿灵巧躲过,犼还挨了它一脚。天鹿虽不是犼的对手,但数次躲过扑杀,它好像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在拼命。 可惜它体力不支,几个回合下来身上被犼抓得鲜血淋漓。它意识到今日可能要命丧于此,眼角渗出大颗泪珠,哀鸣一声,冲犼奔去。这种不自量力的搏杀无异于送死。 就在众人以为天鹿必死无疑时,看台上升起一股白烟,阻挡众人视线。等待烟雾散去,天鹿竟不翼而飞了。 姜芷夏听到洞口处有人高声喊道:“别让他跑了!” 她和陆辰年看到黑衣人抱着天鹿与赌坊的打手缠斗在一起。突然间,不知从哪儿飞出来几只鸡,扑腾得那帮打手睁不开眼,黑衣人借机逃往洞外。 赌坊打手怒不可遏,追着他跑出去。 “快走,晚了这人肯定被抓到。” “他是谁?”陆辰年问。 姜芷夏没有回答,带着他一股脑儿地向东跑。 “人都在西边。” “你不懂,这个人出门只会往东走!” 两人一路穿过树林,在山脚下的岔路口见到那个黑衣人。此时,他正抱着鹿,站在原地。 姜芷夏扶额:我就知道她还没改掉这个毛病! 她上前抓住那人的胳膊,随便找了一条路向前狂奔,“得亏是我,换二一个你就被抓住了!” 黑衣人本想还击但见是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跟着跑。三人躲在一处低洼之地,等到外面彻底没有动静,姜芷夏才开口说话。 “我说四师姐,你下次过来偷人家东西也找好路线,刚才多危险。”姜芷夏顺手摸了摸她怀里的天鹿,毛还挺扎手。 黑衣人摘下面罩,陆辰年见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是灵清派开阳真人的四弟子,也是自己的师妹——柳茉思。 这个师妹平日里最是温婉,为人谦和,可今日不知怎么了,冷着一张脸,对姜芷夏的问话丝毫不作回应。 姜芷夏知道能让她不说话的原因只有一个! “是不是老二又跟你说了什么了?” 柳茉思抱着天鹿,一边走一边说:“老二说了,她要是发现我跟你讲话,她不会放过我。” 姜芷夏快跑几步,和她并肩而行,“她说她发现你跟我讲话不会放过你,这会儿不还没发现呢。你等她发现之后,你再不说话不就行了。” 柳茉思停下脚步,拧着眉,纠结道:“可以吗?” “当然。” “好像是这个道理。” 柳茉思把鹿放地下,搂着姜芷夏唱道:“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那一整段唱完,柳茉思才冷静下来,说自己家在附近,带着他们往家走。 陆辰年不解这个人情绪怎么转变得那么快。 姜芷夏小声跟他解释。柳茉思性子过于随和,耳根子软谁的话都听,自己也没太多想法,一遇选项就发懵。 柳茉思下山之前,姜芷夏怕她吃亏,所以告诉她如果逃跑就往东走。谁知道今天遇到一个岔道口,一条向东南,一条向东北,又把她困那儿了。 柳茉思才注意到陆辰年的存在,问姜芷夏:“小六,这是你相好?” “我找相好找个比我还穷的?穷上瘾了是吗我?”姜芷夏给她介绍:“陆辰年,最近新收的弟子,拜在师父门下了。” 听到这话,柳茉思停下来,上下打量他一番,柔声劝道:“听掌门的话,好好学,别一天偷懒不练功,知道吗?” 陆辰年:你看我们俩谁更像一天偷懒不练功的??!! 柳茉思住在附近的村子,屋子是这里的村民借给她住的。 她将天鹿放在屋内的炕上,给它上药。天鹿知道柳茉思在救它,也不挣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看着天鹿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心疼地流眼泪,“真是可怜。一帮混蛋,竟然这么对待它。这鹿怀孕了,刚才拼死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吧。” “他们是些什么人?那赌坊很是奇怪,从哪儿找来这么多上古神兽。”姜芷夏问。 “魔界的人。”柳茉思回答。 柳茉思本是受邀到这里给村民的牲畜看病。某天夜晚,一只神兽受伤太重晕倒在她家门口,她几经周折把那只神兽救活,从神兽那里得知赌坊的存在。 她私下里打探过赌坊的事。原来赌坊背后的老板是魔界七长老之一的月厌。 他们将各种神兽捉来,建立斗兽场。再召集凡人赌徒聚在一起,吸掉他们身上的清气。 柳茉思猜测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让浊气遍布人间,促使人界大乱。 和仙家修炼不同,魔界以浑浊之气而生。人间浊气越多,越有利于魔界之人在人间修炼。 “就没有仙家将此事禀告天帝吗?”陆辰年插话道。 “他们?他们也受这赌坊的好处,怎么会把此事捅出去。”柳茉思愤懑不已,“神兽一旦死亡,体内积攒的灵气也会随之散去。那些神仙趁此机会大肆吸收已经被污化的灵气,助自己修行。” “可如此下去,他们也会入魔。” “对于这帮人来说,自己的身家性命更值钱。好不容易花几百年几千年的时间修炼成仙,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谁知道灵气枯竭,功亏一篑。现在他们为了不老不死,什么灵气都要抢。” 柳茉思说完担忧地看着姜芷夏,“你的法力还是没有恢复吗?” “没有。”姜芷夏根本不操心,“总归我还年轻,就算变成普通人也能活几十年。别担心,说不定到时候灵气就恢复了。” “我可怜的六儿。”柳茉思跟老母亲一样,怜爱地将她搂入怀里。 “那你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天帝?”陆辰年又问。 “你以为我不想?”柳茉思叹了一口气,“我的消息根本到不了天帝那里。你觉得天宫的灵兽怎么会到赌坊的斗兽场里?仙界的叛徒只多不少。况且神仙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二百年前,魔界看仙界势微,大举攻入仙界。那场战争持续了一百年。仙界死伤无数,但魔界也没彻底打败仙界。 天帝主动求和,与魔界签署条约。为表诚意,天帝让出一部分权利给魔君,称此后与魔君共同治理三界。 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魔界势力日益强大,仙界撑不了多久。天帝的实权在这些年也一步步被蚕食。 因此有些神仙直接投奔至魔君麾下,入了魔;还有些神仙私下里与魔界勾连,出卖或者暗杀魔界看不惯的仙家。 连仙家都如此,这些灵兽的安危更没人管了。 “所以,小六,你要帮我!”柳茉思热切地看着她,“救救那些可怜的生灵,还有那些被他们骗来的凡人。” 姜芷夏没想到许久没见老四,一见面就给她安排个大活儿,“二师姐不让咱俩说话,我跟你在一起让她知道多不好……” “你变了!?”柳茉思轻轻摇头,咬着下嘴唇,眼含热泪,“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好打抱不平,惩恶扬善的小六了。终究我们同门多年,也是错付了!” “我……” 没等姜芷夏说话,柳茉思趴在天鹿的旁边,握着它的前蹄哭嚎:“对不起,你不要恨别人,要恨就恨我!是我!没有法力救不出别的生灵。是我!没了山海图册带不走你们。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你……” “行行行。” 姜芷夏打断她的戏剧台词吟唱。 四师姐什么都好,就这一激动就唱戏谁也受不了。 “没说不帮,但我们总得先想清楚怎么帮。处理不好,他们借题发挥向仙界发难就不好了。所以得想个万全之策。” 当初天帝为防共同治理三界后魔界为祸人间,与魔君约定,若魔界之人伤害凡人,证据确凿之下,任何一位神仙都能将其斩杀,魔君绝不过问。 同样,若是仙家伤害凡人,魔界之人斩杀,天帝也不过问。 这就是赌坊不敢光明正大摆出来的原因。 所以只要找到证据…… 姜芷夏坐在天鹿旁边,挑起它的下巴,“说说看,赌坊里的布局是什么?他们靠什么吸掉人身上的清气。” 天鹿眨着它那双大眼睛,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表情还有些害羞:讨厌~一个女仙这么直白地盯着人家干什么。 第15章 神仙,随时随地被震惊 天鹿还没学会说人话,但好在柳茉思懂兽语,将它所给的信息转达给姜芷夏。 赌坊上层是魔界在人间雇佣的打手在管理。赌坊中八道门,其中七道有蓝光法阵。不管赌徒们离得有多远,只要穿过那道法阵之门,都能瞬间到赌坊来。那些赌徒各个地方的人都有。 神兽被关在赌坊下面一层。每只兽都被锁在狭窄的笼子内,包括极恶的凶兽。笼中的兽类受到浊气的影响,善的变恶,恶的变更恶。 起初天鹿还想净化浊气,没成想被那些人发现,所以他们砍下它吸附浊气的角。日积月累,它也被污化了。 看守这些神兽的只有一人。那人手拿一条鞭子。所有兽类见到鞭子,必须听从持鞭人的号令。天鹿即便想反抗,遇到持鞭人也没了办法。 除此之外,赌坊中有一对阴阳蟾蜍。阳蟾负责吸收人类身上的清气,阴蟾聚拢浊气,再将阳蟾所收集来的清气变为浊气。 浊气两用。一则用来返还给人,使之变得更加癫狂;二则用来滋养凶兽。 天鹿称这些浊气大部分都给了其中一只凶兽,但那凶兽的样子它至今没见过。 “师姐,那条鞭子不会就是你的兽神鞭吧。”姜芷夏问。 柳茉思不想承认也不行。能够号令天下飞禽走兽的鞭子,除了自己当年使用的兽神鞭还能有什么? 那兽神鞭是条七节软鞭。鞭内缠有封神之时女娲娘娘所用“招妖幡”,凡飞禽走兽必听持鞭人号令。当初灵清派被其他三派清算,那条鞭子也被收走当做赔偿,如今竟然落在魔界中人手里。 “既然如此,师姐,你去把你的鞭子抢回来。若真起冲突,我们也好有帮手。我去找机会把阴阳蟾蜍毁了。” 柳茉思对自己不太自信,她现在法力低微,唤不出山海图册里的神兽,打架她也不太擅长。 “小六,你跟我一起去抢。” “我跟你去抢,谁去找阴阳蟾蜍?” 柳茉思看了一眼陆辰年,小声对她说:“新来的弟子一点用都没有吗?” “以前一点用都没有,现在有进步了,最起码生个火熬个粥没问题。” 陆辰年:…… “师姐你别怕,你今儿不是还带着你的小伙伴们闯入赌坊偷鹿呢。”姜芷夏说:“赌坊里的鸡是你带过去的吧。” 柳茉思点头,“但我也是临时起意,你也知道计划越多我越不知道该怎么做。况且那些神兽现在被人控制……普通动物恐怕不是那些神兽的对手。” “你要相信一物克一物,没有最强的动物。而且要把它们组织起来,发挥各种优势……” 说话间,一个村民闯入柳茉思的院子,大声呼叫救命。 柳茉思迅速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袱,让姜芷夏他们也来帮忙。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 一个时辰后,满身脏污的姜芷夏和陆辰年蹲在地上,看柳茉思衣着光鲜地从井里给他们打水洗漱。 “你早说是给牛接生,我也好有所准备。”姜芷夏晾着满是牛犊身上黏液的手,无奈道:“你还只拿你一个人的外套。我天,一个牛犊怎么能那么大……” “所以它难产了嘛。”柳茉思很是不好意思,当时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 陆辰年也是第一次干给牛接生这种事。全场他最惨,被姜芷夏推到最前面,用绳子把牛犊拉出来。 那一幕……算了,他不是很想回忆。 姜芷夏和他轮流洗手。柳茉思夸他俩:“你们今天可是救了两条命。阿花它们母女会感谢你们的。而且,牛是村民的宝贝,全家都指着它过活。往大了说你们就是拯救了一家人。” 她又对陆辰年说:“恭喜你小陆,除了烧火熬粥,又学会了给牛接生,下次我教你怎么探测牛犊的位置。你见到新生命也很开心吧?” 开不开心不好说,反正陆辰年现在闭上眼都是牛犊子掉地下的场面,还有那忘不掉的滑腻腻的触感。 村民从牛棚出来,封了个红包给柳茉思,对他们三人千恩万谢。 “要不是您三位,阿花只能等死了。我们家以后这日子也不会好过。” “小事。”柳茉思本想推辞红包,结果被姜芷夏接过揣在自己兜里。 村民继续说:“柳大夫,您真是神医。给家畜看病的人不多,像您这样厉害的就更少了。要不是您来我们村子,当时那鸡瘟我们都逃不过去。如果有天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们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绝不推辞。” “你看你这话说的,都是乡里乡亲……” 柳茉思还没说完,姜芷夏嘴角一弯插话道:“老乡,你敢去县衙告状吗?” 陆辰年讶异,难道这件事百姓也能帮上忙? 三天后,姜芷夏和陆辰年再度回到赌坊。他们今日来得比较早,赌局还没开始。 姜芷夏坐在看台环顾四周,找寻阴阳蟾蜍的位置。按照天鹿所讲,赌坊内有阴阳蟾蜍负责聚气。如果她是赌坊的人,肯定会把蟾蜍放在高位,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吸收人的气。 “在那里。”陆辰年提醒姜芷夏向斗兽场的左上方看。那里有一块突出的石头。石中有四道光点忽隐忽现,想必是两只蟾蜍的眼睛。 但那块石头距离地面足有几丈高,姜芷夏就算搬俩梯子也够不着。这怎么上去? 她盯着旁边的陆辰年,估摸着自己把他扔上去的可能性大不大。 陆辰年被她看出一身冷汗。 铜锣声响,今天第一场比试开始了。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斗兽场内竟然走出一个人。 那人身材魁梧,络腮胡,满脸横肉,身高八尺有余,头发炸起。他赤裸着上半身,走向场中央。 赌坊中人向赌徒们喊话。 “今天,我们来一些特别的赌局。我身边这位壮士将会挑战三轮极度凶猛的野兽。买他赢一赔五,买他输一赔三百。买定离手。” 顿时人声鼎沸,他们猜测到底谁能赢,随后立即填写赌票。 陆辰年心下感叹这人不好对付,一回头,“你怎么也在写赌票?!” 他有时候真想扒开姜芷夏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她还记得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吗? “一赔三百,为什么不买?” “你就知道他会输?” “他不输,我就打到他输。谁也不能让姜掌门亏钱!”她写完赌票,眼神似两道寒光射向台中的壮汉。那位壮汉突然感觉有点冷。 “你买多少?” “二十文。” 陆辰年:灵清派历代掌门之光。 第一场开始。一只类似马的动物从看台另一边走出。它通体雪白,头上还有一只角,长着老虎的爪子和獠牙,看着甚是凶猛,冲大汉发出擂鼓般的叫声。 姜芷夏不太认识,问陆辰年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 “驳。是吉兽”陆辰年说:“它可以抵御刀兵之灾,连虎豹都畏惧它。” 话音刚落,那名大汉冲杀出去,一拳打在驳的颈处,随后两手抓住驳头上的角将它抛向看台。驳重重地摔在观众席中,砸死砸伤不少人。 那名大汉见状哈哈大笑,丝毫不管其他人的哀嚎。 没有休息,第二局马上开始。前几日那只犼也被放了出来。它感觉到那大汉非同小可,竟有些怯场,但为了活命又只能扑上去与之厮杀。它一口咬到大汉的胳膊上,顿时让他的胳膊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可大汉并不在意,鲜血反而使他更加兴奋了。 他咧嘴大笑,徒手掰开那只犼的嘴。 犼的嘴被他撑得越来越大。“咔嚓”一声,那犼的下巴居然就这么被他掰断了。接着他一拳打破犼的腹部,将它的心脏扯出生吞下去。 他满脸鲜血,狞笑着走向看台。即便是被吸走了清气,满脑子只有赌博的人,这会儿也感觉到不对劲,都站起来往外跑。 可看台的门洞周围突然冒出多个手拿兵器的骷髅兵挡住众人去路。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大汉轻松提起一人,大声吼道:“吾乃龙神,尔等凡人如今砸庙烧观,弃神如敝履,不给供奉。既是如此,今日就拿你们的性命做我供奉之物。” “龙神爷爷饶命。”被大汉单手拎起的人哭求他,“ 我回去一定将您供奉在家中,不敢怠慢。” 看台上的人见跑不出去也都下跪求饶,高声呼喊龙神饶命。 大汉仰天大笑,随后将手中之人高高抛起,欲擒住双腿将他撕成两半。 霎时,半截凳子腿飞来穿过他的右手腕。再看被抛起的人已经落到斗兽场一角,捂着胸口吐血。 “你……”那人手指着姜芷夏,眼睛一闭痛晕过去。 姜芷夏站在斗兽场内有些尴尬,她就想着救人了,没控制好力度。 “不好意思啊小哥,下次我轻轻的。”她诚恳道歉。 大汉见有人搅局并不恼怒,反而异常兴奋,像是找到了下一个对手,盯着姜芷夏的眼睛都快冒火了。他抽出卡在右手腕上的半截木棍,语气激动,“你是什么人?” “是你的黄泉引路人。”姜芷夏还想等那人到再动手,但现在看来不提前不行了。 这人不是普通力士,怕是什么精怪变成的。 大汉狂笑,“我喜杀男人不喜杀女人,因为她们的身体太软,撕起来如同棉花,毫无乐趣。但你好像不同,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我当然不同,我喜欢手撕一些自称为‘神’的人。”说罢,姜芷夏先发制人。 大汉虽力大如牛,但不如姜芷夏身法灵巧。几次眼见就要抓住她,又被她一闪躲过。数次之后,他没了耐心,愈发急躁。 姜芷夏一边躲一边朝大汉脆弱的地方招呼。一个间隙,她找到机会,上前抓住大汉受伤的右手腕,反手一拧,只听清脆一声响,他胳膊的骨头折在了肉里。 “你很厉害。”大汉十分赞赏,“但疼痛对于我而言没有意义。” 大汉将姜芷夏甩到一边,咆哮一声,随后大口大口地呼吸。 “姜芷夏,他在吸阴蟾的浊气!”在一旁与骷髅兵打斗的陆辰年出声提醒道。 第16章 神仙,斗兽棋 与此同时,在神兽所在那一层,柳茉思正与持鞭魔人陷入胶着状态。那魔人带着兜帽,脸上被面具遮挡,浑身上下魔气四溢。柳茉思一直也没见到他长什么样。 过道狭窄不堪,双方你来我往打斗数回合,魔人手持长鞭持续进攻,柳茉思逐渐落了下风。 “没想到开阳真人的四弟子竟然干起了小偷小摸的勾当。”那魔人认识柳茉思,嘲笑道:“若开阳真人得知他死之后,他的那些徒弟堕落至此会有什么想法?” “要是我师父知道你们做这种事,只怕下手比我狠。”柳茉思这会儿不像在姜芷夏面前那般好性儿,“把兽神鞭给我,我就放了你。” “放了我?凭你和你身边那几只脆弱不堪的动物?” 那人不知姜芷夏也在。柳茉思和她分头行动。她抢到兽神鞭后,带着这些神兽去和姜芷夏汇合。 三天前, 她托蚂蚁确认赌坊藏着神兽的位置,再招来穿山甲打洞,兔子刨土。虽说这些动物战斗力小,但架不住数量多。第三天清晨,穿山甲告诉她,洞挖通了。这洞还挖得十分宽敞。 就是没想到,蚂蚁定位太精准了。它们打洞的位置在魔人跟前。柳茉思从洞里出来正巧和他撞个对脸。 “别再浪费时间了。”魔人说:“你现在法力低微,不如把山海图册交给我,省得暴殄天物。” “不给怎样?” “怎样?”魔人举起兽神鞭,耍臂一挥,从牢笼中钻出一只背后长着翅膀,体型像老虎的神兽。 “杀了她!”他冲神兽喊道。 柳茉思倒是看着很淡定。她捏起兰花指,踮起起小碎步,将一文钱扔到他脸上,又退后半步骂道:“这一文钱拿回家与你娘安家园,任你娘吃来任你娘穿,把你娘吃得害伤寒,有朝你娘死故了,尸首埋在大路边……” 魔人纳闷,“你有话说话,骂娘干什么,讲不讲理!?” “讲理?我就是专门来骂你的!”柳茉思叉着腰,一副泼辣的样子,张口又唱道:“骂得你得瘟灾遭天火,断子绝孙,一死死一窝!” 魔人被她骂得脸上烧得慌,。这人骂街就算了,还连唱带骂,他根本就插不进去嘴。 “你跑到别人的地方偷东西还蛮不讲理,我今天……哎!哎!哎?”魔人话还没说完,刚才出来的神兽追着他咬去。 这神兽乃是穷奇,生性酷爱惩善扬恶。懂人语,但凡发现有二人争吵,一定会吃掉有理的那方。 半盏茶后,魔人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他费了半天劲才把穷奇关回去。 柳茉思低声笑道:“你只知兽神鞭可以驱使神兽,却不知神鞭改不了这些兽类的本性。你不了解它们,即便你手持一万条神鞭也无用。小心控制不住反遭神兽反噬。” 魔人怒不可遏,再度祭出兽神鞭,从后方又飞出一只九头鸟。它脖颈处一直在滴血。此鸟人首鸟身,名曰鬼车,吸食人的精气与灵魂为生。 “杀了她,神仙的精气可比凡人滋补多了。”魔人信誓旦旦,等着看柳茉思死于鬼车爪下。 柳茉思这边大喊一声:“小黄!” 霎时,一只晓苍田园犬从洞中窜出,呲着犬牙冲鬼车吠叫两声,随后宛如离弦之箭追赶鬼车而来。 鬼车本来还在大摇大摆地飞行,见到小黄后,九张脸瞬间煞白,同时张口:“撤!”在空中打了个转往回飞。这次的速度可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一狗一鸟逐渐跑远消失不见。 “回来!”魔人气得在原地跳脚,“就这还是奇禽呢!被一只菜狗吓跑……” “鬼车原本十个头,那个头被狗咬断,所以最是怕狗。”柳茉思抱着胳膊,神色严肃,“兽神鞭非我一人专有,若是世间有人或仙能比我更好地利用它,我自会双手奉上。但若在你手里……” 上层传来喧闹声,怕是情况有变,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伸手去夺。 两人又在过道打了起来。 魔人挥舞着兽神鞭使柳茉思无法近身。鞭子卷着风声照着柳茉思面门而来。她眼疾手快上手抓住鞭身,又将神鞭在手中绕了几圈,与魔人僵持。 “你早就不是那个能指挥天下所有神兽的女神了。你看看你身边现在都是些什么东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动物!它们除了成为盘中餐之外,哪里还有用处。” “小看普通动物可是会死在它们手中的哦。”柳茉思咧嘴一笑,突然松手。 魔人泄力向后退去,一脚踏空,左脚卡在莫名出现的洞中。这是那些穿山甲趁他不备所挖的陷阱。 紧接着若干只鸡扑棱着翅膀,扇起大量尘土,飞扑到他的脸上,用爪子扯开了他的兜帽和面具。 “是你!星赤派掌门的三徒弟左千树。你入魔了?”柳茉思大惊。 左千树头发全部掉光,满脸魔咒符文,头上青筋遍布,哪里还有仙人之姿。他阴笑着,“既然被你发现,那就留不得你了……啊!” 他回头看去,小黄追完鬼车回来一口咬到他卡住的左腿。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柳茉思面带微笑,柔和地说:“村里的狗可从来不会单独出没。”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又几只土狗从洞内钻出直奔左千树而去。它们也不管哪儿是哪儿,只要有空地儿,上去就是一口。 神与魔一样,若想催动法力需得心无旁骛。左千树每次掐诀还没念两个字,这边飞过来一只鸡扫他一膀子,那边跑来只鹅啄他一口。中间还有几只狗一直咬着他就没松过口。 趁此机会,柳茉思一把夺过兽神鞭,“你星赤派杀我灵清弟子三十六条人命这笔账,我迟早会去你门派悉数讨回来!今日,你就做第一个还债人。” 她一鞭套住他的脖子,吩咐动物们闪开,将左千树抛起甩出老远。左千树重重撞到身后的石块上。 随后她又放出地下所有神兽。一时间,地底声音窜动,跟着柳茉思来的动物全都躲到来时的洞里。 神兽倾巢而出,全部匍匐在柳茉思身边。她高举神鞭,“杀出去,夺回我们的自由!” 上层的姜芷夏听到从地底传出的动静,立刻躲闪到一边。但见灵兽、凶兽齐出将大汉围在中间,随着柳茉思一声令下,全部冲杀过去。它们虽不是大汉的对手,但胜在数量繁多,让他应接不暇。 姜芷夏趁他分神,转头去帮陆辰年解决掉手持双锏的骷髅兵,抢了它的兵器,又加入到对大汉的“讨伐”的队伍中。 双锏为“破甲”利器,饶是对疼痛不敏感的大汉,也在姜芷夏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那大汉寡不敌众,一个晃神,见姜芷夏抄起双锏迎头打来。 姜芷夏灭妖从不收力,双锏落在他头上顿时断成两节,将他的脑袋打得血肉模糊。 他后退几步,半跪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他扫视一圈,仰起头来,用力吸了几口浊气,浓郁的黑气将他环绕。待等黑气散去,斗兽场内大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豹首龙身的神兽。 “睚眦。”柳茉思喃喃道。 怪不得它这么难对付,姜芷夏释怀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睚眦好勇善斗,喜好杀戮,无人能降服。现如今它又吸收大量浊气,更是让其功力大增。 睚眦怒吼一声,向姜芷夏飞奔而来。 “小六,让开!” 听到柳茉思的声音,她迅速退身躲到一边。 一只狻猊扑向睚眦,将其撞开。狻猊也是龙子之一,形似狮子,与睚眦不同,它喜静好坐,很少引起争端。 睚眦被它撞翻,咆哮一声,飞速起身与狻猊撕咬在一起。 虽说二者都是龙子,但狻猊不是这只睚眦的对手。 一旁的姜芷夏突然发现睚眦的喉咙处竟然在发光。她不由得想到之前遇到的黄父鬼,难道它也是吞了那奇怪的东西才如此难收伏? 她捡起地上掉落的半截锏,划破自己的手掌。在睚眦与狻猊争斗时,她快步跑到睚眦切近,猛地跪下身来借助惯性向前滑行,举起锏身插入睚眦喉部,用力划开它的喉咙,鲜血溅了她一脸。 姜芷夏胡乱擦掉眼睛周围的血迹,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发光之物从睚眦的喉咙里掏了出来。 睚眦吃痛大吼,脚下浮现云团,预想向上浮动吸收阴蟾的浊气。姜芷夏翻身骑在它背上,一把拽起它的后颈皮。 “姜芷夏,接着!”陆辰年看出她是想借助睚眦毁了阴阳蟾蜍,于是将手中之剑奋力一抛。 姜芷夏接剑,在接近石块时,一剑斩下阴阳蟾蜍。两只蟾蜍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睚眦吸不到浊气,又失了发光之物支撑,一路吼叫一路喷洒鲜血,最后两眼一闭从空中坠下。 柳茉思派出狻猊接住姜芷夏。睚眦落在斗兽场内,没有砸伤其他人。 “小六,你没事吧?” 姜芷夏摇摇头,看了看朝泛给的剑,不由得赞叹:这东西是真经造啊!好货! “累死了,这不得回去睡三天。”她把剑交还给赶来的陆辰年,一脸骄傲地说:“怎么样,我说它赢不了吧。” 陆辰年无奈点头,“你说得对。” “何人敢来搅扰我魔界地盘?!” 场内瞬间现出数百名骷髅兵将三人团团围住。但奇怪的是,这些魔人并没有为难百姓,反而让他们快速离开,不一会儿场内的赌徒全都不见了。 黑光闪过,姜芷夏见到一人身着黑色羽衣,身材干瘦,眼窝凹陷,嘴巴泛黑,感觉就跟快死了差不多。 他走到姜芷夏面前,不屑道:“灵清派掌门姜芷夏?谁派你来的?” “你还有功夫管我?回去好好补补吧,这走街上也不怕被风吹跑了。”姜芷夏是发自内心的担心,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 “放肆!”那人恼羞成怒,一道魔气冲姜芷夏打去。但魔气还没到姜芷夏跟前,就被一道蓝光打散。 “谁给你的胆子伤我的人?”谢泽之现身站在姜芷夏身前,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威震三界的王者之气。 第17章 神仙,一致对外 “你是魔界七长老之一的月厌?”谢泽之缓缓开口,充满正神的压迫感。 如今仙界虽然势微,天帝对于魔界有时也要隐忍退让,但谢泽之站这里,还是让他们内心为之一颤。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月厌此时没了威风。即使他不想在谢泽之面前露怯,可身体却先一步替他做了回答,他头微微低下,稍弓着背,“拜见昭衡真君。在下正是月厌。” 见谢泽之点头,他直起腰来,行为恭敬,但话语间却咄咄逼人,“真君大人,我魔界与仙界签署过条约,两界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仙界中人跑到我赌坊来将这里砸个稀碎。可是仙界想要撕毁条约,挑起仙魔之战?” “别一天上纲上线的。”姜芷夏走到谢泽之身边,叉着腰,“你们在这里设赌局吸取凡人清气,又用浊气滋养凶兽,威胁参赌百姓拜凶兽为神,毁我仙界名声。我替天行道有问题吗?真君大人你说对不对?”她又看向谢泽之,寻求他的肯定。 谢泽之这才看见她脸上沾满鲜血,他先是一惊还没来得及问她有没有事。又听她说:“而且他们还拿睚眦的血喷我,真恶心。” 她拿起谢泽之的袖子往脸上擦。 确认她没事后,谢泽之放下心来。他掐了净身咒将她一身血污清理干净,又对月厌说:“月厌长老应该也听到了,我仙门中人只是替天行道……” “没错!” “当初仙魔约定……” “您给说一说。” “双方绝不能做对凡人不利之事,若有违背……” “怎么呢?” “证据确凿,立斩不赦…… “嚯!” “魔界毁约在先,怨不得姜掌门动手。” “谁说不是呢。” 谢泽之忍无可忍,转身对姜芷夏小声说:“可以了姜芷夏,你捧差不多行了!” “我想给你撑场面嘛,那你不需要算了。”姜芷夏乖乖站回他身后,闭了嘴。 “什么吸收清气,浊气,都是姜掌门一面之词。真君大人如此笃定我魔界有错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你们就是故意挑衅,欺我魔界。” 月厌胸有成竹,料定他们找不到证据。 他能开赌场,早就提前想好一切应对策略。所以他刚来就疏散赌徒离开,让他们找不到人证;那阴阳蟾蜍落地则化,遇热则死,就算被他们发现,他们也拿不到物证。这会儿凭姜芷夏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柳茉思上前责问道:“那你魔界绑来这么多神兽,让它们在斗兽场内厮杀又是何故?” 月厌轻蔑一笑,“兽神鞭在你手中,这些神兽都听你的命令,和我魔界有什么关系?我还说这些神兽是你们神仙故意带来想栽赃嫁祸。” “你……明明是你魔界带来,你现在还倒打一耙。” “说是我魔界带来的,请问仙子可有证据?” 柳茉思脾气这么好的一人,硬是被月厌这胡搅蛮缠气得胸口疼,剑指月厌喝道:“月大哥讲话,理~太偏……” “行了,师姐你上一边唱梆子去。”姜芷夏躲在谢泽之身后探出头来,尾音上挑“真不是你魔界的?” “不是!”月厌回答干脆。 姜芷夏一拍谢泽之的后背,“这个混蛋真不是东西,骂他,小谢!” “你个混……”谢泽之脱口而出才发现又被姜芷夏带歪了,“你做什么?” “我看气氛烘托到这儿,没人骂街好像也不太合适。”姜芷夏冲他干笑两声,闹得谢泽之也没了脾气,只轻点她的额头,“我说你呀!也不看这是什么情况,胡闹!” 月厌可没工夫看他们俩“打情骂俏”,“昭衡真君,烦请您给我魔界一个解释。” “等会儿!等会儿!”姜芷夏一指洞门口,“你要那么有理,先去给他解释解释。” 门外响起锣声,有人高喊:“知县大人到。” 两排衙役兵丁开路,知县老爷带着身后一干平民百姓走了进来,任远山也在其中。他接到姜芷夏的消息就去报官,然后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要不是她让一只鸡去送信早都到了,光捉那只鸡就浪费不少时间。 “本官接到百姓报案,说有人假借赌博之名,使用妖法祸害百姓。” “没错,大人!”姜芷夏指认月厌,“他就是赌坊老板,抓他!” “给他铐上,带走。”知县大人才不管月厌长得奇不奇怪,总归他要给任远山一个交代,不然他们县今年的税收怎么办。 “慢着!”月厌阻止上前来的衙役,有些慌神“你们可有证据?” 如果是百姓告他,那就坐实了他们魔界侵害凡间。证据确凿之下,按照当年的仙魔条约,他就要被谢泽之带上斩妖台斩首。 任远山把自己的儿子从人群中带出来,“小儿在这赌坊几日便成了如此六亲不认的模样,你还敢说你们没有用妖法害人。” 任少爷认识月厌,立刻冲他打招呼,“月老板,你救救我,不是你说你有小道消息,让我买那只犼输的吗?我钱都准备好了,你给我爹好好解释解释。还有我娘,她身上的猫鬼不也是你给我的,让我借着买药的名义问她要钱……” “月厌长老,你作何解释?”谢泽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月厌依旧嘴硬,“什么猫鬼我不知道。我只是开赌坊,怎么开赌坊也犯法吗?” 知县大人冷哼一声,“光是开赌坊当然无事,但你为何偷盗村民家里的牲畜?” “我何时偷盗牲畜了!?”月厌觉得脑子有点乱。 知县大人懒得跟他掰扯,指挥身后的捕快去赌坊里搜。半晌,捕快们从地下牵出三头牛,十只鸡,八只鹅还有五、六条狗以及一窝兔子。捕快说这些牲畜都是从赌坊下面的笼中发现的。 “哎呀我的牛啊……” “我的鸡!” “小黄!” 知县大人身后的村民们跑上前来“认亲”。 “你还有何话说!”知县大人斥责道。 “这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我们赌坊才不会用这些牲畜斗兽……” “哦哟哟。”姜芷夏站在谢泽之身边说风凉话,“不用这些斗兽用什么?总不会是我师姐带!来!的神兽吧?” 事到如今,不如承认他们抓来神兽进行斗兽,总比跟人沾染上关系强。 “没错!”月厌说:“我们只是捕捉神兽,没有用这些普通的牲畜。” 姜芷夏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证据呢?你说是就是,一面之词别人说信不得,你说就行?” “证、证据……”月厌一指任少爷,“他刚才说我让他买犼赢。犼总不可能是这些畜生……” 人群中一个老农抱着自家的大白鹅说:“我们家的鹅就叫犼。”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他残害百姓是事实。真君大人抓他!”姜芷夏话音刚落,谢泽之就用捆仙绳牢牢绑住月厌。 “你……你们……” 月厌就算再蠢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姜芷夏根本没打算从赌坊找证据,她和这些凡人“沆瀣一气”创造“新的证据”。亏他还想了各种办法不留下把柄,谁知道人家压根没理他这茬。 “谢泽之!你们神仙蛮不讲理,挖坑害人。我们魔君不会放过你的!”月厌妄图挣脱未果,只能破口大骂:“卑鄙小人,你们这对狗男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骂他就算了,骂我干什么?”姜芷夏震惊。 “什么叫骂我就算了?”谢泽之疑惑地看着她。 突然,狻猊口衔一人来到谢泽之面前,将这人丢在地上。 “左千树?”谢泽之认出他。左千树已经被那些家畜折腾的没有人样了 “你星赤派掌门说你在仙魔大战中身陨,没想到你入了魔。” 他的声音淡淡的,但左千树却听得压迫感十足 左千树连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真君大人饶命,小神加入魔教是迫不得已。如今仙魔两界协定共同治理三界,两界既已达成共识,还请真君大人高抬贵手……” “你于仙魔交战中,投入魔界则为叛徒。当斩。”谢泽之没有与他多说,唤出黄巾力士将月厌和他及其一干魔界之人带往斩妖台,立斩不待。 月厌消失后,知县大惊。谢泽之向他介绍自己的身份,又说月厌乃魔界中人,凡人无法处理此事,不如交由仙界处理。 知县老爷见他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不自觉想向他行礼,现在才知道他是仙人。又见他彬彬有礼,谈吐文雅,谦虚有礼,不像传闻中那些颐指气使的神仙,顿时对他好感骤升。 知县老爷感谢他为民除害,并把百姓报官记录和刚才询问口供一并给了他,让他当做证据。 随后带着百姓离开。 现在就剩姜芷夏他们几人。姜芷夏瞬间变脸,没有刚才那般对谢泽之“千依百顺”的样子。 “我说真君大人,下次你早点出现行不行。你知道那睚眦多难对付。亏得是我,换别人早被拍死了。”姜芷夏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拿出从睚眦喉咙处取下的发光之物,“这个给你。这到底是什么啊?” 谢泽之接过那东西,抚平姜芷夏手上的伤口,“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若见了,给我就是。” 他不说,姜芷夏也懒得再问。 “但……我不是有心来晚。我在边界,听到消息青鸟的消息已经尽快赶来了。”谢泽之温声说:“下次提前一点告诉我,万一我赶不过来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已经很提前了。”姜芷夏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出发前才想起通知谢泽之,“说回正题,我的损失怎么办?” “什么损失?” “我为了融入赌坊,还搭银子进去赌博。你是不是得赔!?” 柳茉思赶紧拦着她,“算了算了,六儿,你别闹了。” “谁闹了,真君大人,你不能让人流血又流泪吧。” 谢泽之就知道他肯定逃不过被她坑。每次这种合作,不管谁先提出来的,最后都是他“放血”,“你压了多少。” “二……二两。” 谢泽之和陆辰年听到同时震惊。 陆辰年是没想到这人张口就来。谢泽之是压根不信她舍得掏二两,说二十文还有可能。 “别胡说八道,到底多少钱?” “就二两!”姜芷夏一指陆辰年,“不信你问他,他亲眼看着我写的赌票。” 谢泽之这才注意到姜芷夏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人气质不俗,长相也出众。看着看着,他的脸就垮下来了。 她带这么一个小白脸在身边是想干什么? 第18章 神仙,多学习 “你带一个普通人在身边做什么?”谢泽之语气不禁冷了几分。 “他说他是散仙,但仙骨被抽了。” 神仙没有法力和灵气,若仙骨还在,他们变老的速度会慢一些,且他们的血还有灭魔除妖的能力。但仙骨被抽,则与常人无异。 陆辰年表面镇定,可内心无比慌乱,他怕谢泽之会发现什么异样。 “散仙?” 谢泽之审视他。 “是,真君大人。”陆辰年语气恭敬,但并未行礼。他和谢泽之在仙界地位同等,他没有跟他行礼的习惯。 不过令他庆幸的是,谢泽之好像没有看出他的魂魄与原身不符。他不知道为何他没看出来,但至少能松口气。 “几年前与妖魔打斗,落入他们的陷阱被抽去了仙骨。所以想重塑根基。” “重塑根基应去其他三派,他们的灵泉可还没有枯竭。” “想进其他三派的仙人太多,且我曾受开阳真人的点化,所以想来灵清派碰运气。近日在姜掌门的带领下也学到了很多。”陆辰年对答如流,毫无怯意。 这套说辞他早就准备好了,就怕别人问起他的来历。 “我与开阳真人交情颇深。你受过他点化,那不如拜在我门下。”谢泽之没由来的不想让他靠近姜芷夏,这人看着就让他生气。 陆辰年立刻拒绝,“不可。我……”他看向姜芷夏,“我还欠姜掌门的钱没有还,多谢昭衡真君美意。” “你欠她多少,我帮你给。”谢泽之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多谢昭衡真君,但请真君尊重我的意愿。”陆辰年不知为何这人如此针对他,莫非他真看出什么了? 双方互不相让。姜芷夏这边倒是没有耐心了,“你们聊,我先回去睡一觉。” “姜芷夏!” “掌门!” 陆辰年叫住她,如果她不张口留下他,他今日绝对会被谢泽之带走。 就算谢泽之现在没看出他的魂魄是季宸,但难保以后不会,假使身份暴露,谢泽之不会放过他,那时他还如何找宁姝。 姜芷夏来回看了看两人,对谢泽之说:“那他不想去就别去了。” “谢掌门!” “姜芷夏!”谢泽之不快。 “那人家不愿意嘛。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你就当尊重他的意愿好了。” 谢泽之被她的话气个半死,拂袖而去:那人不愿意就要尊重,那他愿意她怎么不尊重他的意愿呢? 姜芷夏没懂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他是不是想赖账?” 柳茉思看向她摇摇头,长叹一声:“冤孽啊。” 三人回去的路上,柳茉思问谢泽之说的尽早通知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是商量好的。 “对啊。”姜芷夏对她没有隐瞒。这两百年间,两人联手“坑”了不少魔界之人。 她虽然看见谢泽之就想给他两拳,但她知道他是现今为数不多的好神仙。 谢泽之在仙界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撑起仙界这个“烂摊子”,平日里还要和咄咄逼人总想挑起纷争的魔界斡旋。 有些事情,他即便想管也不好插手;姜芷夏是能插手但她不会“打官腔”,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姜芷夏负责出面挑事,谢泽之负责拉偏架。他们的目的都一样,就是把魔界赶出去。 “既然这样,你下回就别和昭衡真君吵架了,我们一天还挺难做的。”柳茉思劝她。 “不行。”姜芷夏下意识拒绝,“我和他合作不碍着我看不惯他。” 柳茉思心里纳闷:真不知道谢泽之到底怎么惹到她了。 姜芷夏体力消耗过多,回去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还没醒。期间陆辰年还以为她睡死过去了。 柳茉思说她这是法力不足后遗症,要么多吃,要么多睡才能补回来。 第三天早上她终于睡醒了,准确的说再度被陆辰年练剑的声音吵醒。不过这次睡得久,她没有恼怒,反而站在旁边,第一次认真看陆辰年练剑。 陆辰年见她在旁,收了剑,“你醒了。” 自从上回被俞伊发现他使用落尘剑法后,他已经不敢再练习之前的剑招,现在只练习一些基础的招式提升内力。 “嗯。”姜芷夏随手拿起一根细树枝,“过两招?” “啊?”陆辰年还没反应过来,姜芷夏就出手了。 姜掌门说一不二,说两招果然就两招。两招后,陆辰年手中的剑就已经到她手里了。 陆辰年大惊,他就算是没有法力没有内力,也不至于被姜芷夏两招夺了兵器。 “别这么惊讶。”姜芷夏说:“你出手太注重形式,很容易吃亏的。两方交战,不是比谁招式华丽,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击毙命。虚招太多,很难活下来。” 她没管陆辰年疑惑的表情继续说:“老五曾经告诉我,你跟季宸学过几招他的落尘剑法?” 陆辰年僵硬地点点头。 “他的剑法怎么说呢?”姜芷夏把剑还给他,点评道:“虚招太多,情感过于丰富。花前月下还行,和人打架很容易吃亏。 当年季宸法力高深,乱挥几下也能赢。所以厉害的不是剑招,而是他的法术。你现在没有法力,实战会被人砍死的。” 这话让他既震惊又不满。 落尘剑法是他思念宁姝而创,他从未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姜芷夏竟能看出他在里面隐藏的情感着实让他惊讶。 但她把这套剑法说得一文不值。他心中愤懑,差点脱口而出:你不照样被我刺了一剑。 “那我要练什么?” 姜芷夏转身回房,没注意他表情,“练什么不重要,学什么才重要。” “学什么?你想我跟你学?” “当然不是,我又不会杀你。”姜芷夏正色道:“谁想杀你你就跟谁学,这样才能活命。” 陆辰年见过两次姜芷夏出手,招式诡异且杂乱。可不得不说很有效,她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敌方制服。 她让他跟着杀人的人学,难道她也是跟着杀她的人学的吗?谁会杀她? “老四呢?”姜芷夏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她一早被村民叫走,说今天要教几个村的人如何养猪。” “你没跟着去听?说不定她一高兴还能唱两段。” “她让我留在这里守着你。不过她为什么一激动老唱戏词?”说到这事,陆辰年也纳闷。 姜芷夏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因为她不是人。” “你也不用因为人家老唱戏就骂她。” 姜芷夏:??? “不是,我没说品性。”她说:“老四在成仙前是只狐狸。不是什么九尾狐或者罕见的狐狸,是那种剥皮给人当围巾都不要的杂毛狐狸。” 柳茉思是那一窝小狐狸里面最瘦小的,由于抢不到奶,很快就被母狐狸放弃了。 一个小和尚路过看它可怜,于是将它抱回寺中养大。这狐狸生性聪慧,每日聆听和尚诵经竟开了窍,跑回山中学着修炼成仙。 动物要想修仙,必先要学人说话;要学会人说话,必先学会鸟语,而且是五湖四海所有鸟语。学成后才可化成人形,这期间就要五百年。 化成人形后,要问过路之人自己是否像人。得到肯定回答,才能以人的形态继续修炼。 柳茉思学东西很快,但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学会了鸟语后还是不会说人话,于是又学别的语言,最后把所有动物的语言都学会了,人话还是不会。 真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 恼羞成怒的她下山作乱,祸害百姓庄稼,偷人家的鸡。后来被路过的开阳真人抓到。 开阳真人知晓她的事情后哈哈大笑,觉得这狐狸甚是天真可爱。于是指点她要多听人说话,多看人做事。 正巧那时村子里总有戏班过来唱戏,她就跑到戏班附近听,慢慢学会了说话。成仙之后,一激动就唱戏词就是那时留下来的毛病。 三百年后,开阳真人下山游历见柳茉思已经能维持人形修炼,又告诉她光会说人话还不足以成仙,还要学人如何思考。 柳茉思又溜去书院偷听学子辩论。但她那个脑子想不了太深,觉得哪一方都说的有道理。久而久之养成了耳根子软,又选择困难的性子。 又二百年,开阳真人再次见到她时,她正处于修炼的瓶颈,只差一步就可悟道成仙。她求开阳真人再指点她一番。 开阳真人说她这近一千年全都是从人间索取,待等将所学之物归还人间,自会成仙。到时,如果她愿意可拜在他门下。 柳茉思不懂她要归还什么,但从那以后只要有人需要帮助,她就会出现。 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村子里,经常遇到村民家里的牲畜生病。她正巧懂得兽语,和那些动物沟通后,就知晓它们哪里有问题,对症下药。 人间的神医罕见,兽类的神医更是罕见。 柳茉思“兽医圣手”的名号就这么传了出去。她每日行走于各个村落之间,内心充实余悦,成仙这种事被她抛在脑后。 再一百年,某一天夜晚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觉浑身轻盈,越走越快,耳边风声呼啸。低头一看,她竟飞了起来,直升仙界。 开阳真人早在仙界等候她多时。 柳茉思不解,询问开阳真人。她以前一直想成仙总不成功。现在她不想了,也没做什么大事,怎么就成仙了? 他笑得十分慈祥,告诉她,“成仙是过程而非目的,若把成仙作为目的,则会变为执念,很容易误入歧途。 且并非每日参禅打坐,降妖除魔,行事轰轰烈烈才能叫仙。专注眼前事,将其做精做细也能成仙成佛。” 后来柳茉思拜入开阳真人门下。开阳真人传她兽神鞭和山海图册,希望她能保护这些生灵,让其与凡人和平共处。 同门中,她最害怕陆辰年,因为他总是板着脸。所以她也不敢与之搭话,只是见面时打个招呼。 陆辰年那时经常下凡除妖,两人交集不多,所以对她了解甚少。 姜芷夏喝完茶,告诉陆辰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立刻上路,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19章 神仙,凑热闹 “为什么这么急?” “你不懂,有时候……”姜芷夏背着包袱,刚出大门口,柳茉思就回来了。 四目相对,柳茉思见她这番模样,又急又气“一马离了西凉~~~界……” “师姐,我们还没走出村口呢。” “你们竟然背着我偷偷跑!?”柳茉思难以置信,仿佛遭到了背叛。 “不是,我是想等你的。但……陆辰年他等不及要上路,真的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急什么。”姜芷夏推出陆辰年,“你去跟师姐好好解释解释,说说你的心里话。” 陆辰年轻咳一声,“我只是听掌门的命令……” “小六啊小六,我拿你当亲师妹,你拿我当表师姐!?”柳茉思拉住她,生怕她跑了:“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别别别,不用了师姐。”姜芷夏想挣脱她的束缚,“你二月初七到西皇山找我就行了。你给当地村民治疗动物,做养殖讲座更重要。跟我们上路多辛苦,那几个都不知道在哪……” “我知道他们在哪!”柳茉思将她拖回小屋关上门,快速收拾东西,“我听你的话,已经带出好几个徒弟了,这附近的村子以后再有动物生病也有别人顶着。而且我本来也打算换个地方,现在跟你走正好。” “还有那些神兽……” “你睡着那几天我已经把它们安置好了,你不用担心。”柳茉思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东西,跟姜芷夏一同上路。 姜芷夏走在最后面一脸难过。 陆辰年不解,问她怎么了。 她痛心疾首地说:“多一个人,这吃住得多花多少……” 陆辰年:我就多余问。 据柳茉思说她一年前收到二师姐在雁门城的消息。姜芷夏听着就头疼。 雁门城距这里远得不止一星半点,以前眨眼就飞过去了,现在……走吧! 不过多一个人到底热闹些,再加上柳茉思时不时还唱一段,这一路也乐趣横生。 这一天,三人来到桑州。 桑州非富庶之地,但因此处有一岳阳书院威名遐迩。多少朝廷官员都曾是这间书院的学子。有些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念书,就为将来能够取得功名,入朝为官。 此时间临近秋闱,街上到处买的都是文房四宝,学子们也聚在一起“文斗”,或比试背书作诗,或谈论时政,都跟考试内容相关。在比试中,这些人也能从对方身上学到东西。所以这种比试往往吸引很多人驻足观看。 现在客房紧张,姜芷夏加钱才订到两间房。三人坐在客栈吃东西,她的心在滴血。 旁边几桌的学子突然吵嚷起来。他们聚在一起临时起意要比试一番,以“雪”为题作诗一首。 大家轮番将自己的诗作念出,不时有人叫好。店里热闹非凡。 姜芷夏这种爱凑热闹的人,看到这种场景非常欢喜,饭都多吃了一碗。 “作诗怎么能不叫我张耀祖呢!” 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位衣着宝蓝缎子的公子摇着折扇,笑呵呵地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 姜芷夏见那人个子不高,身材十分臃肿,走路外八,举止轻浮,实在不像个读书人。 学子们见张耀祖到,虽面露嫌弃之色,但还是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 “各位同年,不知是以何为题作诗啊?”张耀祖对作诗很是感兴趣。 “哦,是以‘雪’为题。张公子可有想法?” 张耀祖拉起袖子,大笔一挥,写下四句诗。他写完,拿起纸张吹了吹,看着自己的墨宝非常满意地点点头,递给身后的家丁。 家丁接过纸张,放声念道: “《咏雪》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 莫非天帝盖金殿,大家都在筛石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芷夏听完乐得都不行了,笑完之后发现全场人都在看她。大家一片寂静,就她笑得突兀。 “不好笑吗?”她问陆辰年。周围人冷静的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力。 陆辰年对于这种连打油诗都算不上的东西压根看不上,对它有情绪都是对他的侮辱。 “真的不好笑吗?”她又问柳茉思。 柳茉思压低声音,由衷地说:“至少人家还押韵了,我学了五百年都没学会怎么押韵。挺厉害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好笑的。” “不是……” “我说这位姑娘你高兴什么?”张耀祖对于姜芷夏这种反应很是不满。 “我……我们家祖传筛石灰的,后来操作不当石灰厂爆炸了……”姜芷夏随口乱说:“这诗写的非常真实,催人泪下。” “催人泪下你乐什么?” “悲伤过头就笑出声了。” “哎呀,少爷,我就知道您这作诗水平非同一般。太写实了!”张耀祖身后的家丁立马夸赞,哄得张耀祖飘飘然。 “是啊,张公子这诗真的不错!” “非常厉害,我要誊抄一份拿回家作纪念。” …… 围观的人群都在夸,但姜芷夏听出他们语气僵硬,并非发自真心,看来他们都不想得罪这位张公子。 说话间,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杨公子,你也来啦!” 姜芷夏顺着声音看去,一位瘦高身材,穿着朴素的人站在人群外围。众人邀请他也作一首。 他也不扭捏,拿起笔来赋诗一首。 他一边写,一位学子在一旁念。每念一句,众人就叫一声好。待等全诗写完,人群爆发热烈的掌声。这首诗不拘泥于韵脚,气势磅礴,豪放大气,用词精准。 一个普通的凡人竟有如此心胸,陆辰年也对他刮目相看。 这位杨公子对于他人热烈的赞赏只是点头微笑,情绪并无太多起伏。 张耀祖见到自己的风头被抢,猛地一拍桌子,骂道:“杨辛,你这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一句没听懂。” 杨辛挺直腰板,冷冷地说:“听不懂就去多读书。” “你!”张耀祖指着他,随后又大笑起来,“任你诗做得好又能怎么样,考试还不是排在我后面。” “作弊而来的考试成绩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杨辛不屑。 “你有何证据说我是作弊?”张耀祖气得脸通红,“你考不过我就说我是作弊,我看你就是心生嫉妒。呸!小人所为!” “不可理喻。” 杨辛见他这般歇斯底里,也懒得跟他争辩,拂袖而去。 张耀祖不依不饶,在众人之间大骂杨辛道貌岸然,随后气呼呼地走了。 好好的作诗性质被硬生生张耀祖搅和没了。 “你们说张耀祖到底吃什么药了,这么吊儿郎当不懂诗文的一个人,偏偏这几次考试排第一。难道岳阳书院给他透题了?” “应该不会吧。”另一人说:“夫子也看不惯张耀祖,怎么可能给他透题。再说,书院自己举办的考试又不是乡试,他就算拿再多次第一又能如何?” “看来他的本事要到秋闱才能见分晓了。你们说张耀祖是不是跟杨辛一样,都是信山洞里的那个恶鬼,成绩才突飞猛进的?” “那我们怎么知道……” “什么情况也说给我听听。”姜芷夏端着茶杯,挤到他们那桌。 “我也听,我也听。”柳茉思也坐过来。 学子们年纪轻轻,突然间见两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坐到他们这里,还有些不好意思。 “故事挺可怕的,姑、姑娘还是不要听了吧。”那人红着脸,非常贴心地劝道。 “别客气,讲讲,那个杨辛和张耀祖怎么了?”姜芷夏给他们抓了一把瓜子。 她热切好奇的眼神,让这帮学子无法拒绝。 说起张耀祖,大家惯没有好感的。 他是当地首富的儿子。首富四十多岁才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骄纵溺爱。张耀祖借着家世在桑州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这人平时说话着三不着两,举止行为轻浮粗俗,读书囫囵吞枣、一知半解。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但他又好附庸风雅 可从上个月开始,他每次考试排名都在榜首。夫子改他的卷子核对好几次,还专门派人盯着他,没有找到半点可疑之处。 只是他考试第一也没改得了那副胸无点墨的样子。 杨辛与他不同。他家境贫寒,为了交学费,一边在书院打杂,一边念书,平日勤奋刻苦,天不亮就起来背书。可有些时候,不是刻苦就会有回报。 书上的内容背了忘、忘了背就是记不住;策论只停留在表面,非常浅显且没有重点、毫无逻辑性。诗词歌赋无一精通。 书院里他的成绩排在倒数第二。 可在三个月前的一次考试中,杨辛的成绩突飞猛进,排到了书院第十。此后,每考一次,他的排名就进一位。最后稳坐第一。 而且整个人脱胎换骨,举手投足间再无之前那般唯唯诺诺的样子,与人说话自信十足,条理清晰。 这种巨大的改变让夫子都为之震惊。 起初众人都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前几日他们在后山发现恶鬼石像,这才猜测杨辛怕不是被恶鬼夺了舍。 第20章 神仙,想法古怪 那天书院下学早,这群学子商量去山上游玩。 他们沿着学院后山一路往上爬。越往上走,人迹越稀少。野草蔓延疯长封住道路,他们只得一行走一行找路,行动也非常缓慢。 山里气候多变,突然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众人快步跑到附近一个山洞中避雨,猜测这场大雨何时能停止。 说话间,有人高声喊道:“你们看,这山洞的石壁上竟有画。” 循声望去,众人见到石壁上的画颜色鲜艳,人物栩栩如生。壁画很长,一直往山洞内延伸而去。 他们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一路走一路看。 壁画中是一个书院,学生众多,大家席地而坐,听台上的夫子讲学。夫子慈眉善目,学生们脸上也都带着笑。 夫子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众学生。 接着画面中出现一口黑棺材,所有学生披麻戴孝为夫子守灵。 他们抬着棺材往坟地走去,还没到坟地,学生们便扔了棺材,将他曝尸荒野。回到书院后,他们还将夫子的书一并烧毁。书院里再也没有学生看书,众人每日饮酒作乐。 七日后,回魂的夫子见到这般景象化为厉鬼,身高几丈,青面獠牙,手持戒尺打死了最为过分的几个学生。 其他人见状,立刻磕头认错。 夫子的魂留在书院,监管着众人继续读书。稍有懈怠者,就会被他捉住,或吊死,或淹死。 有人带头反抗过他,但得到的是更为严厉的惩罚。 没过多久,书院中的学生数量只剩下一半。 留下来的学生每日总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但夫子身边也不乏讨好者。他们完全听夫子教导,没有任何抱怨的情绪。 秋闱过后,书院中的人都榜上有名。殿试时,讨好夫子的那帮人竟然全部考中,入朝为官。 最后一幕是这些人回到书院,跪在夫子面前磕头感谢他。 壁画的结尾处上书:顺我者,高中;逆我者,丧命。 不知是不是山洞温度低,众人身上直冒冷汗。他们一路追着壁画已经走到了洞穴的深处,突然远远看见前面亮堂堂,似是有烛火。 他们脚下一顿,难道有人住在这里? 仗着人多又好奇,他们稍稍停留又继续向前走,来到一处非常空旷的地方。 一座巨大石像伫立在中央。它面目狰狞,双眼斗大,手持戒尺,和壁画上的夫子一模一样,看得人心里发怵。 石像前摆放着供桌,刚才发光的恐怕就是供桌上的蜡烛。贡品是新鲜的水果,香炉中的香才烧了一点点,好像才有人来祭拜过。 “你们说这石像到底是神是鬼?” “肯定是恶鬼。”一位名叫王天赐的学生义愤填膺地说:“他如此对待学生,与恶鬼无异,现在还妖言惑众。言称顺他者生,逆他者亡。我就不信我不顺他,他还能阻挡我考取功名不成。” “天赐说得对。这种恶鬼越拜他,越是助长他的气焰。索性我们今天将他砸了,省得有人进来受他的蛊惑”说罢,这人掀翻供桌。 蜡烛落地,点燃了跪拜用的蒲团。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学子们慌得跑了出去,一路跑到洞口才停下喘气休息。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们见大火没有烧过来于是下山回家。 当天晚上,这帮人回去做了一个共同的梦。梦里石像质问他们为何要推翻供桌,火烧他的庙,又说他们一个都逃不掉,除非他们给他重修庙宇,他便原谅他们,否则全都无法博取功名。 他们还梦见张耀祖虔心跪拜他,然后高中。他身穿紫蟒袍,回到桑州下令将他们全都处斩。 醒来后,比起惧怕,他们更多的是愤怒。本来家境一般的他们就被张耀祖欺压。 本想着靠考科举翻身,没想到恶鬼帮富人,任他们努力读书也翻不了身,还是被不如他们的张耀祖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文人身弱但骨硬,越是威胁,他们就越不肯妥协。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返回那个山洞认错。 “我怀疑那天就是张耀祖去祭拜的。”一位学子说:“所以他才次次考第一。” “但他和杨辛差也太多了。同一个鬼怎么教出来不同的学生。 有人轻哼一声,“张耀祖我不清楚。但你若想知道杨辛怎么突飞猛进的,找他便是。” “什么意思?”姜芷夏插话道。 “杨辛之前私下问过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学习。他说他的进步都是由那个人教的,那个人也鼓励他多带学生来。我觉得事有蹊跷,拒绝了他。” “他今天也问我了。”又一个人说:“我说我考虑考虑。” “还是别考虑了。功名重要,但向恶鬼低头岂是读书人所为。” “杨辛没被鬼缠。”陆辰年不知什么时候也坐了过来。 姜芷夏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她说的要多听百姓说,现在这样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他移开眼神看向另一边,轻咳两声,“其实不光是杨辛,就连张耀祖都没有被鬼缠。他们的精神气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那这倒是奇了。这位公子莫非懂得方术?” “略知一二。” “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人惊讶道:“我曾见过书里说,糯米可以制僵尸,是不是真的?” “我听人说镜子能照出鬼……” “我听说……” 陆辰年被这帮学子围在中间。人多口杂使他烦躁不已,想起身离去,又被姜芷夏眼神威胁,只能坐在那里耐心解答他们的问题。 恍惚间,他想起在灵清派的时候。那时也有同门围上来向他请教。 可因他不喜被人打扰,遇到询问者,要么紧闭大门,要么快步离去,态度冷漠至极,渐渐地也没有敢人找他。 也有人因为这事,状告开阳真人,说他为人冷漠,心中无爱,连同门都不在乎,怎配成仙。 开阳真人捋着胡须,笑着说:“一物降一物,他这是还没遇到能降服他的人。那人出现,他才会学着改变。” 起初他不明白师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他遇到宁姝…… 他的改变都是来自于她。 陆辰年回神,对上姜芷夏笑意盈盈的眼睛,心里突然空了一拍。 那自己此刻坐在这里和一众学子侃侃而谈,又是因为谁?他不禁有些迷茫。 三人又和学子闲扯一阵,天色渐晚,大家各自回房。姜芷夏沾枕头就着,第二天早上被尖叫声吵醒。 她一脸茫然地叫醒柳茉思,跟她一同出门,正巧遇见练剑回来的陆辰年。 “外面怎么了?”姜芷夏问。 “有人在牌楼上吊,但没死,是昏过去了。”陆辰年说:“他现在还在牌楼那里躺着。” “去看看。” 牌楼离他们住的客栈很近,等姜芷夏他们到时,上吊那人已经醒了。姜芷夏见牌楼九丈高,附近也没个梯子,这人怎么上去的? “这不天赐吗?快去通知他的父母。”人群中有人认出他。 苏醒后的王天赐好像疯了一般推开靠近他的人,大叫有鬼。 “它出现在我的书房里,只有一个头,它要杀死我!”他惊恐大喊:“它把我挂在牌楼上,它说所有藐视它的人都得死!” 姜芷夏看了他半天,他身上半点阴气都无,哪里像遇鬼的样子。 “你见过它的长相吗?”她问。 此话一出,王天赐陷入迷茫中,他眉头紧锁,“我见了,它长得……我应该是见了,但我怎么想不起来……” 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想要唤回自己的记忆。 姜芷夏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探他的脉搏。 他吃痛大叫,好像胳膊受伤了。 姜芷夏拉开他的袖子,见到他胳膊上全是一条条紫青色的淤痕,好像是被什么条状物打的。 “是、是恶鬼!”一旁有人惊慌大喊:“是那天那只恶鬼,它来报复我们了!” 王天赐变了脸色,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会的!不会的!我只是进去看了一眼。我怎么会中诅咒,明明有人把东西都砸碎了,怎么就我中诅咒了?” 姜芷夏小声让柳茉思去找附近的动物问问看昨天晚上牌楼发生了什么。柳茉思点头离去。 “我们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我还没考试,我不想死。” “怎么办?” 学子们议论纷纷,人群中去过后山山洞的人还不少,有些胆小的眼眶已经蓄泪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学子愤怒地说:“我们又没做错什么。那鬼妖言惑众在先,我们是替天行道。与其让那鬼逐个把我们击破,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去山洞把那只鬼找出来!杀他个魂飞魄散,看它还敢不敢对我们下手!” 年轻人最是血气方刚,经不得鼓动。一个人提议,剩下的人纷纷响应。他们商定,今晚去山洞捉鬼。随即各自散去,准备捉鬼用的东西。 姜芷夏带着陆辰年回客栈,路上不禁感叹:“年轻就是好啊。这些人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桑州也能有除妖队。今晚跟着他们去看看,有事上去帮忙。 “我一直有问题想问你。” “说。” “为什么你每次捉妖都是等到最后看他们不成功才出手?你明知道,你早点出手,捉那些妖怪根本不用这么费事。” 姜芷夏回过身来看着他,“我问你这世上是姜芷夏多还是妖魔多?” “妖魔多。”陆辰年心说:得亏是妖魔多,要是你多,更头疼。 “那你说我们帮他们解决之后,我们离开,下次再有妖怎么办?让他们继续等待下一个除妖人的出现?在这之前死多少人都忍着?” “可他们根本没有除妖的能力。” “所以我们就要教他们。一个人杀不了一只妖。十个人还不行吗,再不够一百个人总能成了吧?凡人看似很弱小,其实你要把他们组织起来,他们能发挥出无限的力量。 就拿东尧山来说。起初他们刚组建起来的时候,每次都需要我出手。后来需要我的时候越来越少。我想如果凡人越来越强,迟早有一天,他们不需要神仙也能保护自己。” “真有这么一天,他们就不会再信神了。到那时神仙又该怎么办?” “神仙?本来就是多余的。”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不管身后陆辰年有多惊讶。 “仙魔都没了,人间就清净了。” 第21章 神仙,难以预料 陆辰年发现每次和姜芷夏聊天,她总会说出令震惊他的话,她是仙但做事却不为仙。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愈发对这个女人感到好奇,仿佛她身上有什么魔力,让他不自觉地想要了解更多。 柳茉思一直到中午才从外面回来。王天赐上吊的时间是在晚上,没有多少动物见证他上吊的奇迹。 “我一直跑到城外才找到稍微知情的野猫。它昨天晚上就看见一个人飘到城楼上,然后把自己挂在那儿了。”柳茉思将茶水一饮而尽。 “没看见谁把他挂上去的?”姜芷夏又给她倒了一杯。 “没看见。” “这下完蛋了。”姜芷夏心里打鼓。 如果是鬼或者妖,像猫这种有灵性动物不可能看不见他们。而且王天赐晚上上吊,挂到白天还没死…… 能让猫看不见,还不伤人的只有一种情况——仙。 那帮学子怕是把那家神仙的供桌掀了。 这下好了,本来人仙之间的关系就紧张,现在更是火上浇油。不过到底是哪位神仙气性这么大。 突然,街上吵吵嚷嚷。姜芷夏出门见到约莫有二十位学子,绑着头带上写:驱鬼。他们拉着横幅,拿着宝剑和符纸,提着两只鸡,…… 他们是把昨天从陆辰年那里知道的驱邪工具全拿上了。 她上前拦住一人,“你们不是说晚上再去吗?” “哦,我们想明白了。白天才对它不利。我们没必要晚上去找不痛快。”说罢,这些学子浩浩荡荡往山洞走去。 “我们还去吗?”陆辰年问。 “去啊,这打起来可要了亲命了。” 三人跟在学子后面,加入“驱鬼”大队。 等到了山洞门口, 学子们点燃火把,冲进山洞,一边走,一边贴符。 姜芷夏也见到了他们说的壁画,上面的内容和学子描述的一致。 但她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是哪位神仙,这夫子装扮她从没见过。 而且这个山洞里没有任何怨气,也同样没有神仙存在。 众人来到当初石像所在的地方。山洞的石壁上明显有火烧的痕迹,可这里已经恢复了原样。 他们顾不得想是谁做的,直接把鸡血撒在石像上,好似这石像就是阻挡他们考取功名的恶鬼。 只要推倒石像,鬼就会死。他们就解脱了。 他们用绳索套住它,奋力将它拉倒…… 失败。 这石像又高又大,他们费了半天劲也没拉动。 眼见推倒石像不成,他们又拿出携带的铁锤砸向它。这些学子轮流上前, 人都换了七八个了,石像上愣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果然是妖邪之物,砸了这么久一点事儿都没有!” 站在一边的姜芷夏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夺过铁锤,对他们痛心疾首地说:“你们有没有生活经验,砸东西也是有窍门的,就硬砸啊?书院不教手工课!?” 学子也冤得慌:手工课也不教砸石像啊。 “我演示给你们看。”她也想看看是否真是石像作祟,于是举起铁锤。 “等等!”陆辰年拦住她,“好像有人在说话。你听。” 这话一出所有人屏气凝神,确实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有人小声说:“声音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啊!!!”众人顿时连蹦带跳地尖叫起来,好像地底有人跳出来咬他们似的。 山洞狭小,人又多,声音聚在这里散不开。姜芷夏捂着耳朵,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掀开了。 “住~~啊嘴!!!!!”关键时刻,还得看柳茉思,唱戏的嗓门就是高。 她这边一喊,众人安静下来,再听另一边好像也没声音了。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地底石板突然被撬动,一颗人头从下面钻了出来! 学子们再度慌乱逃窜。 “这不是杨辛吗?!” 听到有人这么,他们这才又冷静下来,仔细观瞧果然是杨辛。 “你在这里干什么?吓我们一跳。”众人长舒一口气。 显然杨辛也没想到能遇到他们,很是惊讶,“我在……在学习……” “学习?你在地底下学习?” “不是……”杨辛话说到一半,地下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杨辛,你在上面看到什么了?” 姜芷夏听着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随后,这人也探出头来,看见姜芷夏惊喜道:“小……” 话还没说完,那人被一众学子连拖带拽地从下面拖上来。 “小什么小?好啊,就是你这只恶鬼作祟,咒我们考不上,又害天赐上吊。今天就烧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害人!” “我说这位小公子,我什么时候害人上吊了?年轻人火气也太大了。最近临近考试很难熬吧。你要放下心中杂念。现阶段,我认为调整好自己的作息,才最有利于你们学习。” “恶鬼你还不承认!?” “恶鬼是你朋友的名字吗?怎么起这种名字。有没有考虑换一个好一点的。如果不想取,我也可以帮忙。毕竟名字这个东西是要陪伴自己一辈子……” “胡搅蛮缠!我们烧死他。” “对!” “烧死他!” 大家拿着火把往上凑。不过也都是喊得欢,真正敢点火的没几个。 “别烧!别烧!都是自己人!”姜芷夏扒拉开他们,走到那人跟前,“你们误会了,这不是鬼。是我大师兄莫缄叙,是个好人。” “对对对……”莫缄叙在她后面附和,又听她说: “就是废话多。” “小六,你怎么能这么说师兄!是谁?每天陪你说话聊天解闷。是谁?给你缝被子、做冰饮。是谁?手把手教你绣荷包。是谁……” “闭嘴!”提起这事姜芷夏就气。这人夏天给她送被子,冬天给她送冰饮。美名其曰:当季特产。 杨辛见众人气势汹汹,着急上前对他们解释:“大家误会了,他是莫夫子,不是坏人。” “夫子?我怎么没在书院见过他?谁家老师带着学生钻山洞呢?” 见他们不信,杨辛急得都快哭了,说话又开始抓不到重点。连比划带说半天才让众人明白。 几个月前,杨辛见自己考试成绩依旧落后,背书也背不进去,晚上一时想不开,跑到湖边自杀幸而被路过的莫缄叙拦下。 得知原委后,莫缄叙告诉他,他只是没有把学到的知识变成“活的”。他让杨辛每日放学之后来找他,他会带他重新学习。 也是从那天起,杨辛才慢慢开始改变。不止学问大有提升,整个人也愈发自信。 “莫夫子从没收过我的钱,他还说如果我身边有人想来跟着学,他也欢迎。今日他带着我从另一边的山洞过来,我们不知道这上面也是个山洞。” “那张耀祖怎么解释?” “他没跟我们在一起。我也不知道。” “这人真不是恶鬼?” 莫缄叙现在虽然法力低微,但他仍有身为灵清派大师兄的骄傲,被人当做恶鬼心里甚是不满。 他冷哼一声:“什么恶鬼,简直一派胡言,我……” “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们过来自己摸摸看。”姜芷夏说着,上手掐他的脸,“这小脸蛋一掐一兜儿水,而且皮肤细腻有温度。如果是恶鬼你们是碰不到他的,不信试试。” “真的假的,我试试。” “我也试试……” 陆辰年看着自己风光霁月的大师兄现在被凡人排队掐脸还不敢反抗,情绪十分复杂。 两炷香后,所有人验证完毕,莫缄叙脸都肿了! 但学子们还没打消自己的顾虑,决定考验他一番。 “你说你是先生,那解释解释什么叫‘朝闻道,夕死可矣’?” 提到讲学,莫缄叙可就不困了。 他从这句话的出处开始讲解,又将此话的含义与如今世事相结合,讲得十分透彻且通俗易懂。 学子们起初还十分不屑,但慢慢被他的口才和学识吸引,一个个就地而坐听他讲课。 这个问题结束,下一个学子又提出问题。莫缄叙依旧耐心解答。 到后来,学子们把课堂上没弄懂,夫子也没讲明白的问题都拿来问莫缄叙,从他这里终于得到了完美的解答。他们心底升起一股对他的敬佩之情。 “莫夫子,策论为何这么难?你怎么教杨辛的,也教教我们。” “是啊。”其他人附和道。 莫缄叙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他们:“你们苦读多年,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可知这个国家有多大,周围又有什么国家相连,风土人情是什么?那里的民风如何?往小了说,你们知不知道周边有几个县,他们的特产是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的上来。学子们每日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谁有功夫出去看世界。 他又说:“策论说白了就是帮朝廷解决实际问题。但你们没有亲身经历过,提出的方案只依靠自己的想象。文章自然浅显毫无实用性,使人读起来只觉假大空。” “可我们就算想出门见识也没有时间,况且我们大多都是普通学生,哪里有钱游遍山河呢?” 莫缄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一边扇一边说:“知道自己邻居姓什么吗?” 学子们一脸茫然。 “知道平日卖柴火的老伯家里几个孩子吗?” 他看着学子们的反应,微笑着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身边着手,由小及大。你说你们连邻居都不认识,还想解决没见过的大事,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多与贩夫走卒、商贾农户交谈。万不可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心。他们的文采或许不如你们,但见识可比你们要丰富。在你们有能力出去之前,他们就是一扇扇不同世界的窗户。 况且这些人才是大多数。你们要了解他们所想,跟他们一起劳作,熟知他们的难题,从他们的角度去想解决办法。双脚站在地上,文章自然不会空空荡荡。” 他刚说完,抬头见坐在最后面的姜芷夏靠着柳茉思睡得很死,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小六!你怎么又睡了?” 姜芷夏被柳茉思摇醒,睁眼见那帮学子瞪着她,眼神中带着不满与愤怒,好像她睡觉就是在亵渎神灵。 “莫夫子讲学,你怎么好意思睡觉的?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觉!” “哈?”她没明白自己怎么就做错了。 “夫子,不要管她。您继续说。” “光讲没有意思,我带你们下田。这农活中就有好多学问。” 莫缄叙在前面走,身后乌央乌央跟一堆人。他扭头冲着姜芷夏他们喊:“四儿,小六,跟上!” 莫夫子一声令下。几名学生立即冲过来架着他们往前走,还抽空教训姜芷夏说她不知好歹,遇到这么一个好师兄也不知道好好学,还掐人家脸……看给他们夫子的脸掐得跟红糖馒头似的。 姜芷夏:明明排队掐他脸的是你们好吧!? 众人有说有笑地离去,却不知山洞黑暗处一双通红的眼睛正怒视着这里的一切。 第22章 神仙,招人烦 但见田垄里满是穿着学院服装的学子,大家顶着烈日挽起裤脚,用上了农具。 姜芷夏与柳茉思坐在树荫下,和闲下来的庄稼人坐在一起吃瓜聊天,看他们在田里忙活。她时不时还对着田里的学子喊:“背挺直,动作做标准,别偷懒!那小胖子,你再拿锄头刨蚯蚓,我这大嘴巴子就挥舞起来了我跟你讲。” 农户们也是惊讶。 “这帮学生不好好读书,跑到地里做什么?” “说的是呢,我活了这么久竟然见到有人不读书跑来种地的。” “你们不知道,这带头的先生总是下地跟我们一起干活,不过他以前都是带一个学生,今天却带来了一堆。” “种地也是一种学习。”姜芷夏拿起村民递给她的西瓜,“这帮学生保不齐里面就会出几个大官。在他们上任之前好好体会你们的生活,省得到时候飘起来,不管别人的死活制定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政策。” “还是当官好,种地可不是什么好活儿。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一有大灾人就活不下去。”一位老农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庄稼人不识字还经常被人骗。当什么也别当庄稼人,太苦了。一辈子庄稼人,世世代代都是庄稼人。就算想认字都没机会。” “有机会的。”姜芷夏看着田里忙活的莫缄叙微笑着,“他来就是要改变这一切。” 这一忙活直到傍晚才结束。学子们快累吐了,手上还磨出了水泡,但学到了不少东西。“粒粒皆辛苦’对他们而言不再是纸上轻飘飘的一句话。 莫缄叙与他们约定以后会继续带着他们学习,随即与他们分别,和姜芷夏他们回到自己在桑城内租住的小院内。 这院子宽阔,有两间房屋,租金也不贵。 姜芷夏见有地方住,立刻把客栈的房退了,搬到这里来。 夜晚,莫缄叙下厨给他们做了一桌子菜,吃饭时不停照顾着这仨,自己都没吃上几口。 “多吃点多吃点。你看看,没师兄照顾,这一个个跟难民似的。看四儿的下巴都尖了……” “师兄,我是狐狸,又不是藏狐,下巴本来就是尖的。”柳茉思小声抗议。 “我懂,别不好意思。”莫缄叙没往心里去,还在碎碎念,“正所谓有师兄的孩子像个宝,没师兄的孩子像根草……” “你也吃你也吃。”姜芷夏拿起一个鸡腿塞到他嘴里,堵上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莫缄叙也不恼,拿下鸡腿问她:“你们刚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个星赤派的老三叛变加入魔教啦?” 柳茉思边吃边说:“可不是,他都没个人样了,我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估计现在已经被昭衡真君处斩了。” “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入了魔呢。”莫缄叙惋惜道:“老三真是糊涂。” “要我说这老三就不是个东西!”姜芷夏说。 柳茉思也点头,“老三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辰年:??? “小六,你新招的这个弟子……别说,还挺厉害。”莫缄叙夸赞陆辰年,“特别听话,动作麻利,都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陆辰年吃着饭,脸上写满了疲惫。他不是听话,而是实在受不了莫缄叙的啰嗦。以前在灵清派,他不想听可以飞走,现在他跑不了五十米就能被莫缄叙追上。 但他的噩梦还没有结束。他被安排和莫缄叙睡在一间房。 莫缄叙干了一天农活也不觉得累,躺在床上嘴说还不停。问陆辰年从哪儿来的,家里还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定亲,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陆辰年强打起精神和莫缄叙聊天。他这个师兄虽啰嗦,但尤为细心,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立刻就能察觉出来。 这天聊得他想死。 他现在无比怀念刚上山时,姜芷夏怀疑他的身份,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他关进井里的菜窖一晚上。 至少那时候没有精神折磨。 莫缄叙越问越多。陆辰年岔开话题,反问他:“你是灵清派大师兄,为何姜芷夏成了掌门?” “没大没小!你要称呼她为掌门。怎么能直接叫她全名?”他说:“小六当掌门是上天选的,我们都同意。” “可你来的时间最久。” “来得久又能怎么样?”莫缄叙顿了顿,情绪有些低落,“如果你是灵清派掌门。因为门派中人是灵气枯竭的罪魁祸首,从而门派导致被其他三派讨伐,你会怎么做?” “那人不是死了吗?”陆辰年此刻再度回想起当日情形,心里有些异样,他也不知道那时为何自己执意要将撑天神柱推倒。 “季宸的事只是他们的借口。灵清派树大招风,以前就被他们盯着。他们说是讨伐,其实也就是借故找茬,想拿走灵清派的宝物而已。” “既然他们是故意为之,那便与他们斗到底。” 莫缄叙笑笑,“我和你想的一样。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保住灵清派的一切。” “那姜芷夏怎么做的?” “她?”莫缄叙喝了口茶,半天才说:“她跪在地上和其他三派的掌门磕头认错,让他们拿走了灵清派的东西,平息了这件事。” “她……她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为什么……”陆辰年嗓子发干。 “她说如果她只是灵清派的弟子,她可以走或者听从命令与其他三派血战。但她是掌门,她要为同门的性命负责。 什么掌门的尊严,灵清派的宝物比起性命来说一文不值。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重来的可能;如果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那天之后,她把我们赶下山。嘴上说灵清派养不起我们,让我们自谋生路。但我知道她是怕我们受不了,所以自己独自面对各派的刁难。” 他说着,眼眶有些发红,“她偶尔会下山,但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大殿。整个门派就她一个人,也没人说话。小六这个人爱热闹,我都不知道她这三百年怎么熬过来的。” “你们……后来没有回去吗?” “我们回去过,都被她赶出去了。” “为什么?” “她说我们只有在凡间才能活。” “什么意思?” 莫缄叙还没回答,只听外面狂风大作,窗户猛地被吹开,蜡烛被风卷灭。屋子里一片漆黑,一团红光飘进屋内。 陆辰年看见红光中浮现一个人头,张着血盆大口,朝二人吹了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反抗,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姜芷夏叫醒,这才发现莫缄叙不见了。 “你们遇到妖精了??”姜芷夏听到动静跑过来,看见陆辰年在地上躺着,可没看见那团红光。 陆辰年从地上站起来,眉头紧皱,“我见到它了,但我不记得它什么样子。不过肯定不是妖精,它身上没有妖魔的气息。” “别是山洞里的那个神仙吧。”姜芷夏坐在凳子上捂着额头发愁,“要是神仙可太麻烦了。又不是妖魔可以一剑劈死,还得慢慢跟他讲道理。 我要是像谢泽之那样会说一堆有的没的的废话就好了。这事闹的……头疼。” 陆辰年看着她,不禁想象她下跪求人的场景。 这样一个人张扬肆意的人不该跪在地上的。她就应该向那天对付黄父鬼那样,昂首挺胸地和他们对峙。 那才应该是她。 姜芷夏见他半天没说话,以为他害怕。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放心,我灵清派该还的账已经还完了,他总不能还找事。而且他抓谁不好,非抓大师兄,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你知道他被抓去哪里了?” “我已经让师姐托动物去打听了,大师兄好找,声音吵的地方肯定能找到他。” 莫缄叙此时身处荒郊野岭,四周漆黑一片。他被人绑在树上。 一个身穿红色官袍,五柳长髯的中年男人手拿戒尺正在抽他的小腿,边抽边骂:“妖言惑众,胡说八道,打不死你,腿给你打瘸……” 莫缄叙被他打得呜嗷喊叫,“你到底是谁?我怎么得罪你了。这黑不提白不提上来就打,你是什么瘾犯了吗?这大晚上还没睡觉呢,你这连说带骂不把人冤死了吗?正所谓……” “闭嘴!你哪儿那么多话?” “你还嫌我话多!你上来就打还不让人说两句了,讲不讲理……” “闭嘴!闭嘴!”男人气得又给了他两尺,随后把尺子一扔,蹲在地上生闷气。 莫缄叙见他不说话,担忧地问道:“怎么了你?生气啦?你看说你两句就生气。我被打我都没生气,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你闷在心里也不是事儿。听声音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说你这样你家大人该多心疼。有没有媳妇儿?你媳妇儿知道了该多心疼。有没有孩子……” “你说够了没有!”男人被他念得头大,转身站起,手掌中燃起一团火,“你再说话我就烧死你。” 借助火焰光亮,莫缄叙看到他的脸,感觉十分眼熟。 他端详半天,惊喜道:“老文?老文!是不是你?好久不见了嘿!你最近没在天庭?” 男人认识莫缄叙,这会儿被他认出来非常尴尬,赶紧挡住脸,“什么老文,别胡说八道。” “你看你还不承认?你是文盛神君,主持天下文运功名。咱俩见过你忘了?那年蟠桃会,你被猴子按在地上打,还记不记得?” 文盛神君:…… 第23章 神仙,耍无赖 文盛神君被他说得脸颊发红,“瞎说,我那是喝多醉倒在地。” “我都听到你求饶了。”莫缄叙怕他不信他们是同僚,继续抖他的轶事,“还有那次莲藕精闹海的时候,你路过,他呲你一脸水。” 文盛神君:…… “还有那三眼娃斧劈桃山救母,你在一旁看热闹,被飞出来的石块砸晕……” “行了行了。”文盛神君打断他,“陈年往事老说它干什么,有意没意思。” “这不是怕你不信吗?大家都是仙界同僚,你怎么这么大气性?” 不提还好,一提文盛神君这火儿就压不住,指着莫缄叙开骂:“你灵清派教出逆徒致使天地灵气枯竭,害得我们朝不保夕。现在你还要抢我的香火。” “我什么时候抢你香火了?”莫缄叙叫屈,“我们一派现在连庙都不能建,我怎么抢你香火,你别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我问你,你今天为何要在山洞中讲学,还讲那么好?” “人优秀。” “呸!”文盛神君抱着肩膀,气呼呼地说:“我真是跟你们一派八字犯冲……” “都当神仙了还搞那些封建迷信,还八字犯冲。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你继续说,继续说。”莫缄叙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赶紧闭上了嘴。 文盛神君本是天庭文臣,掌管世间读书人的文运,因此所有读书人考取功名前都会来祭拜他,求他保佑。 他庙里的香火非常旺盛,仅次于财神庙。 但自从季宸推翻撑天神柱,百姓对神仙信仰崩塌后,他的庙也渐渐没落了。 一日,他在天上巡游,路过桑州时,见一帮百姓正在拆他的庙。他大为恼怒下凡质问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百姓说神仙没一个好东西,不如把庙拆了,建个书院实在。 他盛怒之下,亮明自己的身份想吓退他们。 那正是百姓最恨神仙的时候。百姓非但没害怕,反而追着他打,朝他泼粪水。 神仙也怕污秽之物。他的真身受损,又缺灵气扶持。这么一折腾,不仅庙没找回来,自己连天宫也回不去了。 于是他只能留在此地,想尽一切办法恢复百姓对他的信仰,收集他们的供奉的香火,希望能早日重返仙界。 由于庙里的雕像被毁,他就给自己雕刻一座石像。 岳阳书院建好后,他把石像放在书院门口,放出传言:供奉石像的人一定高中。 但学子们死都不拜神,一起将石像抬到后山,随便找了一个山洞扔了进去,又封住洞口。 一直到几十年前,洞口被雨水冲塌。石像才被来后山游玩的学子发现。 他为了香火,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只要有人信他拜他,他就一定会让这人高中,不管他是什么品性,学识如何。 而方法就是他隐身来到考场告诉他们答案。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更多人来拜他。但因为这种成绩得来不正,考中之人根本不敢张扬出去,知道他显灵的人寥寥无几。 还有些学子听说这种传言,压根看不上他这种是非不分,唯利是图的神仙,经常跑来砸坏他的供桌。 他不胜其扰,遂在洞里画了那些壁画,恐吓那些不尊重他的人。行为更过分的人,他就会趁夜晚拿尺子打人家。最后硬生生把自己神仙的名声熬成了诅咒。 “那你把我绑起来打做什么?” “凭什么你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引得他们的推崇?我看你灵清派就是借故挑衅,想夺走我的香火。” “我夺走你的香火也没多大用处啊。你方法用错了。”莫缄叙说:“学生又不傻,你这样直接把结果给他们,无异于考试作弊。谁会拜一个作弊的神仙? 况且这帮学生是要通过考试入朝为官的。你要是把什么混蛋弄进官场,受害的人就不计其数了。那时只怕想杀你的人比拜你的人要多。 你成仙前也是夫子,怎么不明白‘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 要是以前的文盛神君肯定能理解莫缄叙这番话。但现在他为了香火,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认定了是灵清派的错,而且莫缄叙全责。 “少废话,我今日就烧死你,将你的尸首放在牌楼下面,看看那些学子还敢不敢不拿我当回事。” 说着,他手中的火焰更旺了。 “你别乱来啊!会出人命的,你别……”莫缄叙瞧着他脸都绿了,疯狂大喊。 “现在知道怕了?哼哼,晚了!”文盛神君刚说完,头顶传来一声闷响,随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莫缄叙目瞪口呆地望着文盛神君身后的姜芷夏,半晌才回过神,“我都告诉你了会出人命的,你怎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姜芷夏不好意思地笑笑,扔掉手里的“凶器”。 陆辰年上前割断他身上的绳子,“掌门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哎~这事闹的。”莫缄叙蹲下查看文盛神君的伤势。他的后脑勺都被姜芷夏打出血了。 “小六儿,你刚用的是我的法器青苍镇纸吗?” 姜芷夏摇摇头,“不是啊,那时候抵债给别人了。不是你自己给的吗?” “那你拿啥把他打成这样的!?” “就刚来路上捡的砖头。”她一脸无辜。 莫缄叙也不知道从哪儿说她,赶紧和柳茉思一起给文盛神君包扎伤口。 半个时辰后,文盛神君捂着脑袋苏醒过来。发现身边燃起一堆篝火,旁边还烤了两条鱼。 “我怎么睡着了?” “不知道呢,是不是最近熬夜太多了?”姜芷夏递过去一个柳茉思摘的果子。 “没有啊,最近睡得挺早的……嗯,你别说这果子还挺甜。”文盛神君嚼着嚼着,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瞧,“姜芷夏!” 他一喊叫脑袋跳着疼,一摸后脑勺,发现上面缠着好几圈布,自己的头大了两倍。 “好啊,你偷袭我。” “胡扯!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躺那儿了。不信你问他们。”她一指陆辰年和柳茉思。 “对啊。我们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躺地下哗哗流血了。”柳茉思说得跟真的一样,“伤口还是我包扎的。” 陆辰年心想他这位师妹说谎怕不是跟姜芷夏学的。 文盛神君见陆辰年不说话,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心有愧疚,于是问他:“年轻人,你说到底是谁打的我!” 陆辰年不想和姜芷夏他们“同流合污”,不想回答他的话但又感觉文盛神君眼熟,仔细辨认后,他才认出来,说: “原来文盛神君就是刚才那团红光里的怪物。” “啊?我……” “哦!你吓我们新来的弟子是不是?”姜芷夏可算找到理了,“我说我们家弟子脑子不好使,什么也记不住!是不是你施法害人。” “你少鬼扯,我是没有香火供奉快消散了,所以见到我的人都不记得我长什么样。” “哈!哈!别以为说这种事情我就会信。我们家阿年醒来之后告诉我,说他少了三十两银,是吧阿年?” “年轻人,你别跟你们掌门学坏,你自己说我偷钱了吗?” 陆辰年被两人盯着,感觉说什么都尴尬。在极度纠结之下他张嘴说:“没有三十两……” 也是实话,但他没想到姜芷夏接话那叫一个快。 “没有三十两,那就是我记错了。还我们二十九两!” 文盛神君被她气得眼冒金星,伤口隐隐作痛,“你们灵清派欺人太甚,我今天跟你拼了。” 莫缄叙和柳茉思上手拦住他。 莫缄叙边拽边劝:“老文,老文,瞧我了!瞧我了!给我个面子。” 文盛神君咧他一眼,“你也走开!” 他几番打不到姜芷夏,气得直跺脚,最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群同僚。天庭回不去,自己也要消散了。现在被你们打伤脑袋,还诬陷我偷钱。活不了了!” 姜芷夏觉得俞伊哭得已经够瘆得慌了,现在来了一个更厉害的。 她内心烦躁不已,说话也有些急,“哇~那也这不是你绑架我师哥的理由啊。推倒神柱的人已经死了,我灵清派该赔的都赔了,你还想怎样?我给你道歉好不好,赔你二十文当医药费。” “我要你磕头认错,不然我告上天庭……。” “行行行。”姜芷夏一听能解决,想都没想就往下跪,被陆辰年一把拽起。 “你是灵清派掌门,怎可轻易跪这种人。” 他冷漠地看着耍赖的文盛神君,“你想告便告,正好让天帝看看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否配称之为仙。” “我不配你们配?如果易地而处,你们只怕会比我做的更狠。” 莫缄叙插话道:“非也非也,若是我们,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这件事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哼,空话我也会说。”文盛神君不屑。 “那这样,我们俩比试一番如何。”莫缄叙说:“十天内,谁的追随者多,谁就获胜。方法不限。但有一前提,不准伤害百姓。” “好啊好啊。”姜芷夏煽风点火,追加赌注,对文盛神君说:“如果你输了,以后就把文神让给我师兄,你自己找地方犁地去。” “如果我赢了呢?” “那你还是文神……” 文盛神君那个气,真把他当傻子了是不是。 “如果我要赢了,你们灵清派就要给我磕头认错,你姜掌门要给我当三年婢女,为我筹集香火。” “行。”姜芷夏答应得很爽快。 “且慢,我还有一个要求。”他说:“为防你们灵清派人多势众,背地里搞小动作。还要请天界仙家来做见证。 他的地位身份一定要在本神君之上,且公正无私,熟悉天条律法。否则他没资格评判我是输是赢。” “我上哪儿给你找这种人……”姜芷夏刚想否认。但突然想起来,她好像还真认识这么一个人。 两炷香后,谢泽之站在他们中间,板着脸问姜芷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 第24章 神仙,物理斗法 “就因为知道您忙,所以把您叫过来放松放松。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七天时间估计连您喝杯茶的功夫都用不到,不会耽误您的大事。”姜芷夏谄媚地递过去一枚果子,将来龙去脉告诉他。 “所以真君大人,那老神仙让我找人,我就想到你了。谁让三界就您威望高呢。您又掌管天条,又掌管男仙。真乃仙界之瑰宝,神界之奇葩……” “你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谢泽之冷哼一声,看似不为所动,其实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了。 他调整情绪后,问文盛神君:“你私自下凡,可知罪?” 文盛神君死都没想到姜芷夏叫来的是他,早知道他就不跟他们闹了。现在不管他在比试中能不能赢,私自下凡都已触犯天条,要被谢泽之带回去受罚。 他上前躬身说道:“真君明鉴,小神也是为了自保无奈下凡。我自知难逃天规处罚,但他们灵清派也逃不了干系。” 他一指姜芷夏,“都是他们灵清派教徒不严,才使仙界陨落,害得小神成了这副模样。如今他们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在我的地方谣言惑众,扰乱我香火供奉。还妄图拆掉我的神像……” “我们什么时候拆你的神像了!”姜芷夏、柳茉思和莫缄叙同时说。 他们门派别的没有,就是团结。 “你别不承认,那帮学子砸不烂石像的时候,是谁接过铁锤准备动手呢?” “不知道!”三人再度耍赖。 “你们……” “行了。”谢泽之声音平淡,双方立刻安静下来,“这么说文盛神君是一定要比了。” “还请真君大人做主。此番过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接受私自下凡的惩罚。若就这样回去,我死都不甘心。” “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谢泽之慢条斯理地说:“但不要打扰那些学子,让他们安心准备考试。二位从明日起七天之内,可以找除学子外的所有人当你们的学生。方法不限,但不可伤害凡人。至于教他们什么,你们自己定。七日之后,我会公布结果。” “真君英明。”文盛神君磕头跪拜,“但我还有一事相求。若我输了,我给他们门派众人磕头认错。若我赢了,灵清派掌门不仅要给我磕头认错,还要给我当三年侍女。任打任骂不得还手。” “喂!你也太过分了……”柳茉思抗议。 “不可。”谢泽之有些不悦:“姜掌门好歹也是灵清派掌门,怎可给你当侍女。” “就是!”姜芷夏话还没说完,又听谢泽之说:“他们要是输了,姜掌门来天界当侍女。” 姜芷夏:??? 回去的路上,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商量明日怎么办。 姜芷夏大手一挥,“很简单,我明儿一早蹲大街上等他出现,然后一棍子给他打晕。让他一个学生都找不来。” “好啊好啊。”柳茉思说。 “好什么!简直胡闹。”莫缄叙呵斥她们。 陆辰年:还好有大师兄这个正常人。 “你能保证他被打一下就能晕过去七天吗?” “是啊是啊。”柳茉思点头。 陆辰年:门派里还有没有正常人。 姜芷夏凶巴巴地说:“那我就在旁边蹲守,他只要一醒,我上去就是一棍子……” “我先给你一棍子!”谢泽之戳了戳她的额头,“他怎么说也是天庭文臣,你怎能如此对他。” 姜芷夏捂着脑袋,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明儿才开始呢。” “天地之间九万里,一来一回不要时间吗?”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泽之被她问得噎住,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说:“我怕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监督你。” “哼!”姜芷夏瞪他一眼。 这场比试结束,她第一件事就是爆锤谢泽之一顿,让他一天装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陆辰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俩。 第二天,文盛神君和姜芷夏他们分别在街东口和街西口摆摊“招生”。 莫缄叙刚把桌子摆出来,还没说话,只见一股邪风刮过,掀起大量尘沙,吹得众人睁不开眼。他也不敢张嘴,一张嘴就是一口沙子。 等待风过后,他重新理了理桌子,刚开口,又是一股沙尘扑面而来,好像根本不让他说话一样。 姜芷夏见这风来得蹊跷,心下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和陆辰年来到街西口,见文盛神君一副儒雅夫子打扮,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好似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但细看他的额头处有汗珠,嘴里也在轻微念动着什么。 应该是在催动法力没跑了! 为了赢他也是豁得出去,连仅剩不多的灵力也拿来用。 “老帮菜,玩儿阴的。”姜芷夏抽出陆辰年的剑,被陆辰年赶紧抓住。 “他怎么说也是个神仙,你不能直接去砍他。” 她看着陆辰年眼中透漏出赞赏,“阿年你进步了。你提醒得对,我不能直接砍他。” “啊?”陆辰年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就提醒她了,但看她这表情感觉不太好。 姜芷夏把剑还给他,拿走了他的剑鞘,走到一堆正在玩耍的小孩中间,“小朋友,我们来玩捉妖怪的游戏好不好。我当鬼,你们来追我。你们赢了我请你们吃糖人。用这个打到我,就算你们赢。” 小孩们一听玩游戏还有奖赏,点头答应,手持剑鞘就追她。 姜芷夏带着那帮小孩往文盛神君的摊位跑。 小孩子边跑边挥剑。 剑鞘重,小孩子力气小。一个没拿稳,剑鞘脱手而出正打在文盛神君的小腿上。 文盛神君捂着受伤的小腿,骂道:“姜掌门!你们岂有此理,简直是小人所为。” “哈?你施法招风的时候,就是君子所为了?” “我何时施法了,你有证据吗?” “没有啊,那我带小孩子玩有错吗?” “可你伤我……” “又不是我砸的你,你找他们家大人去啊。” 文盛神君抓不到她的把柄,自己也理亏,只能咽下这口气。 莫缄叙这边没了怪风,把东西收拾好,刚准备说话,瞧着远处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他的摊子掀了。 “让你们妖言惑众!” 莫缄叙都傻了,“我还没说话呢。这不冤死我了吗?” “啊?”为首的人很尴尬,忘等他说话了。“那、那也掀,反正你妖言惑众!早掀晚掀都一样。” 他说完就想跑,被姜芷夏一把抓住。 “告诉我是不是街西口那个老帮菜让你们来的,说实话我给你双倍价钱。” 那人一听双倍,转头就把文盛神君卖了。 姜芷夏冷笑一声,“惹我?我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她拉起柳茉思往前走。 “我们的钱怎么办?”那人在后面问。 “问他要。”她随手一指陆辰年。 那几人又转头问他要钱。 他无辜地说:“我不认识她,我只是路过看热闹的。” 文盛神君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他坐在凳子上悠然自得,暗想莫缄叙此时焦头烂额的样子,心情大好,嘴里还哼起了小调。 突然间,他见前方卷起一阵黄烟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等再近些,他才发现那黄烟是一群狗狂奔时荡起的尘土。 他纳闷:这些狗疯了吗?跑什么呢?怎么跑我这儿了,越来越近了…… 下一刻,他就被冲过来的大黄狗撞翻。一群狗扑倒他身上。 文盛神君满地打滚,就是挣脱不开这些狗的纠缠。这几只狗也不咬他,就在他身上踩来踩去,不让他站起来。 这时,一道蓝光闪过,驱散了这些狗。 文盛神君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向谢泽之告状,“昭衡真君,这定是灵清派那帮人所为,你要替我做主啊。” 姜芷夏嚼着糖葫芦,和柳茉思从一旁的小摊钻出来,“没看出来啊老文,你还学会告黑状了。你找人掀我们家摊子怎么不说。” “我何时找人了,你有证据吗?” “那我何时找狗了,你有证据吗?” “行了。”谢泽之出声制止二人的争吵,“你们若再做多余的事,我看也不用比了,一起去天庭受罚。” “凭什么?明明他先动的手……” “你。”谢泽之一把抓住姜芷夏的胳膊,“鉴于姜掌门情绪易燥易怒。从此刻起,你跟着我,不准生事。让他们好好比试。” 他掐诀限制住姜芷夏,将她带走。 “什么玩意儿?我……不讲理啊!”姜芷夏被他越拖越远,“师姐……” “小六……”柳茉思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第25章 神仙,挖坑教学 谢泽之拖着姜芷夏来到茶馆二楼,此处位于街中央,可以看到莫缄叙和文盛神君两边的情况。 “先坐下喝杯茶。”谢泽之气定神闲地给姜芷夏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我现在很燥,没有耐心跟你喝茶。”她转身就走。 “两份乳糖真雪。” 她瞬间坐了回来,“其实也不是特别燥。” 谢泽之见她乖乖坐在那里,一脸期待的样子,微微翘起嘴角,“你尽可放心,我刚才临走时,施法将文盛神君的法力封住。你不用担心。” 他顿了顿,又说:“你们的那个新弟子……” “你查的怎么样?”姜芷夏知道他闲不住,但凡起疑一定会追查到底。 “据土地说,他是那里修炼了五百年的散仙。那日被蜘蛛精抓去抽了仙骨,是路过的虚玄派弟子救了他。之后他来到灵清派。”谢泽之正色道: “可我总觉得他的行为不符合常理,一个没了仙骨的人应该去有灵气的地方。跑到你那里做什么。你不如把他放在我身边。” “你?”姜芷夏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万一他真有所图,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你身边的重要机密可比我的多。不如就在我这里,反正灵清派什么都没有,他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看向在街道中和柳茉思他们待在一起的陆辰年,眼中没有任何温度,“他最好没有别的心思,不然我就杀了他。” 谢泽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还会梦到他吗?” 问完,他不自觉紧握双手,等待她的回答。 她翻了个白眼,知道谢泽之说的是季宸,“很少啦。没事老梦见那种事情还怪烦人的。” 小二端上来乳糖真雪。姜芷夏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甜味在她口中蔓延,让她心情甚好,“我们俩现在就差那一笔账。如果他还活着我就给他一剑,大家扯平。” “我以为你会将他碎尸万段。” “以前想,后来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没什么恨的。” 他松开双手,如释重负,“挺好的。” 无恨即无爱。 姜芷夏正吃着东西,楼下传来柳茉思他们的吆喝声。 “白给东西,快来看看哟~” “好处多多,错过就没有机会了。” 她好奇伸出头去看,只见楼下百姓都往莫缄叙那边跑。很快他的摊位前就围了一堆人。 一个穿着普通,皮肤黝黑的码头扛包工,这会儿趁着休息过来凑热闹。他问莫缄叙:“白给什么东西?” 莫缄叙拿出扇子给他扇风,笑着说:“先别急,小哥我问问你,你这一个天忙里忙外的能挣多少钱?” 提到钱,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一天卖卖力气,五十文有了。但我光棍一个,够花。” “不对吧。”莫缄叙继续说:“我听说后街卖布的账房先生,一天能挣二百文呢。” “你说那是会认字、会记账的。我们这种下苦人连字都认不全,谁给我们二百文。” “我啊,那现在白让你挣二百文,你愿不愿意?” 人群中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少有人一天能挣那么多,一听都来了兴致,追问他要钱。 “各位别急,今日酉时,我在三道胡同的右拐第一家等你们,你们去,我就给。” “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今天下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反正又不收各位的钱,假的你们再回去也没有什么损失?”莫缄叙对他们说:“想去的人去那边找我师妹帮你们写上的名字,然后你们按个手印。” “说的是啊,去吧?” “拿去看看。” “我也去,给我写上” 众人在莫缄叙的小桌钱排起了长队,下了学的学子们也过来帮忙维持秩序。 而半天文盛神君躲在角落里见到此景,冷哼一声:不就是给钱吗,我也有。 他迈步离开去找张耀祖。 此时正直夏日,酉时时分,太阳还没落山。在莫缄叙租的小院里,挤进去了二十多个人。这些人坐在长条板凳上,聊闲天。 院子的角落站着几位学子,他们是主动来跟莫缄叙学习的,只不过今天学习的内容还不知道。 “师兄,纸上可有五十多个人名呢。”柳茉思数着院子里只来了一半不到的人有些泄气,“我听小六说文盛神君找到张耀祖,承诺一天给他们发三百文,很多人都去那里了。 “没事。这才第一天,不急。” 时间差不多了。莫缄叙站在前面对众人说:“大家都是来领那二百文的吧。” “是啊,不然我们也不会来。赶紧发钱吧,我等着买东西呢。” “你这儿领完了,我还要去下一家呢。” “好好好,各位。”莫缄叙安抚众人的情绪,“你们都知道那账房先生一日二百文是因为他会认字,能算账。如果你们也认字,那你们不也能挣二百文了吗?我所白给的东西不是现成的钱,而是字,是文化。” 老百姓一听不发钱,顿时没了兴趣。 “没钱不来了。还学识字,哪有那功夫。” “就是,我一下苦力的学什么字,不学不学。” “我今儿在街西口见一人说去他那儿就发钱,我们还是去他家吧。” 众人欲离去,没想到院门被关上,陆辰年拿着剑站在门口,严肃的样子将他们吓退。 学子们上前劝说他们留下。他们不敢找陆辰年的麻烦,但看学子好欺负,于是破口大骂,说这帮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消遣他们穷苦人,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学子们被气得不轻,和他们争吵起来。 莫缄叙倒是稳如泰山。 等了一会儿后,他才高声喊道:“诸位,诸位,既然大家都不想学认字,那是我考虑不周。各位把二百文还给我,就可以离开了。” “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欠你二百文?” 莫缄叙从袖中拿出一张满是手印的纸,递给柳茉思,让她大声念出上面的内容。 那张纸上写着众人愿意以二百文卖身给莫缄叙为仆,期限二十年,不要工钱。二十年期满之后,返还二百文以及利钱,每年三分利。若毁约则要赔莫缄叙二百文。 念完之后,人群里炸了锅了,吵嚷声比之前更甚。 “我白给你干二十年,到最后还欠你钱。” “我们根本没拿到钱。手印也是你哄我们按的。” “我们去县衙告他!” 莫缄叙摇着折扇,笑得十分欠揍:“这上面可有大家的手印。假使知县老爷知道,你们猜他会怎么判?” 有手印,有姓名,知县老爷会怎么判还用说吗? 众人愣在原地,心中无比后悔信了莫缄叙这人的鬼话。 趁此机会,莫缄叙开口说道:“各位,你们总说下苦人不识字不耽误搬货,劳作。可你们能保证那些认字的老爷不骗你们吗?” “怎么可能不受他们的骗。”其中一人说:“我去年给隔壁县的财主当短工。去之前他们管家说一个月给我八钱。画了押才知道,他们合同上写的是八钱一年。告又不能告,只能窝囊地给他们家干。” “你好歹还回来了。”一个老汉说:“当初有人说能让我闺女去大户人家当丫鬟,说画押之后,先给我们二两说是定钱,之后再给六两。结果转手把我闺女卖到火坑。 我去告官,他们拿出契约说我闺女是自愿进妓院,上面还有我们父女俩的手印。不仅女儿没救出来,二两银子也被判给他们了。哎……” 老汉重重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抹眼泪。 “各位,你们说读书是为了什么?”莫缄叙扶起老汉,“考功名?挣钱?都没错。但读书最基本的就是保护自己不被那些懂学问的人骗。识字后,我们可以看书学东西,我们可以借鉴书里面的经验少走弯路。我们不用再被他们嘲笑说我们‘睁眼瞎’。 我就算一天给你们五百文,能顶得上他们日后的欺骗吗?” 说完,他把手中的众人画押的纸撕掉,让陆辰年打开大门。 “各位乡亲父老,这就是我给大家教的第一课。接下来你们要不要继续学,全看你们。大门打开,想走的人随时可以离开,但也欢迎你们随时回来。 每天酉时我会在这里等你们。我们只学半个时辰,不耽误大家工作。我保证不收大家一分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地坐回凳子上,没人出去。 莫缄叙这堂课正式开始了。 姜芷夏和谢泽之站在院墙外,她抱着肩膀,骄傲地问:“怎么样,我师兄厉害吧。” “从需求处入手,不乱给承诺,很不错。可文盛神君那边的人好像更多一些。” 姜芷夏不屑道:“那又怎么样,他直接给百姓发钱让他们留在那里,我看最后能留下多少人。” 说完,她转身离开。 “你干嘛去?” “我去把房子给他拆了,我看他还教什么。” “你给我回来!” 第26章 神仙,文人风骨 莫缄叙的识字课非常生动,柳茉思和那些学子还要配合他演一些小剧场,让学习的人印象更深刻。 众人觉得十分有趣,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没两天小院就挤得快坐不下了。 有时莫缄叙也会给学子们布置任务,让他们去给百姓教课,还要保证百姓一听就会。 谢泽之虽然说过不要打扰学子,但他也不能拦着学子主动上前找“打扰”。 学子们在授课的过程中,也慢慢学着怎么跟百姓交流,了解他们心中所想,自己的思维被拓宽,策论再也不是说空话。 第四天的时候,莫缄叙在下课前对众人说:“明日辰时,我会再开一班课。是专门给各位家里的女眷开的。希望各位能鼓励她们也过来学。” 这话说完,下面议论纷纷,都是抗议的声音。 “女人家认什么字,在家洗衣服才是正经。” “就是啊,抛头露面,还学识字。心思学野了怎么办?” 莫缄叙打趣道:“那各位在我这儿上了这几天的课有没有学野?是不是现在打算当皇上造反啊?” 众人哄堂大笑。 “这不就是了,哪有越学越坏的道理。”他含笑,随便找了个人问:“贺老哥,家里有孩子吗?” “有俩。” “那平时是你管孩子多,还是媳妇儿管孩子多?” “我白天都要在外面做苦力,家里都是交给媳妇儿。” “您想要是您媳妇儿认字,是不是能教给家里孩子?您总不希望孩子也到您这个年纪才会认字吧。” “但女人家抛头露面,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我敢保证您媳妇儿会认字,没人会笑话您,只会佩服您。人家会说‘贺老六不仅自己学会读书认字,还让自己媳妇儿学。这姑娘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到贺老六这么好又这么开明的男人‘。” 听到莫缄叙的夸奖,他不好意思地憨笑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您信我一句话,自己厉害那不叫厉害,把别人带着跟你一样厉害才叫厉害。” 说完,莫缄叙又找了个年纪大一些的人问:“我记得老哥家里有个女儿,明年就该找婆家了吧?” “是该找了。但姑娘家的不认字也不耽误嫁人。” “这话说的。在座的各位谁不想找个识字的姑娘。你女儿会识字,求亲的人只多不少。” “但人家要是认为她会认字心思野,不要她怎么办?” “这不刚好证明这家人不怎么样。你说他平时得有多自卑,媳妇儿会认字就没了底气。这种人不嫁更好。” 莫缄叙这话里有话,让刚才抗议的人脸上一热,这会儿也不说什么了。 众人散后,柳茉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冷哼声不断,把桌子板凳敲得邦邦响。 莫缄叙觉得她情绪不对,凑过去问她:“四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师兄说,师兄让小六打他。” 她停下手中的活儿,别别扭扭地说:“我没想明白,心里膈应得慌。” “怎么了?” “女人认字本来就天经地义,为什么都要跟那帮男人挂钩。认字帮他带娃,帮他招个好女婿,什么嘛。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莫缄叙耐心解释道:“那你觉得我给他们说男女同等,要重视女子读书,他们能听懂吗?即便能听懂会理解吗?” 柳茉思没说话。这种已经固化的思想确实很难改变。 “所以啊,你要说点他们能听懂的、对他们有益的事,他们才会觉得女人识字是有必要的。说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她们从家里出来,坐在这儿学习,那后面的一切才能实现。若迈不出这一步,讲什么都是空话。” 柳茉思这才恍然大悟,冲他点点头。 姜芷夏和谢泽之走出胡同口。 谢泽之十分赞赏道:“没想到这七天的比试,他连女人们读书也考虑进去了。看来在凡间这三百年对他的改变很大。” 姜芷夏走在前面,“他可没有把这当成一场单纯的比试。他一直都鼓励女子读书,就是心里有点阴影,不知道怎么说。” 谢泽之跟在她后面,时不时拉她一把不让她被别人撞到,“我看他现在挺会说的。” “那时因为他有一年被人打哭回山上了,那些人说他假借教书的名义耍流氓。”她提起那时候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我就说你别跟他们扯那些大意。你就说好处,女人读书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有多少说多少。没人会放着好处不去拿。” “原来是你教的。我说他劝别人学习的时候,说话一点儿都不像一个仙君。” 姜芷夏扭过头气呼呼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觉得这种说法很姜掌门。” “嘁。”她转过身去,没看到谢泽之翘起的嘴角。 两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的场景被陆辰年看到。他太熟悉谢泽之看姜芷夏的眼神了,他看宁姝也是这样。可姜芷夏对他好像没这心思。 或许往后他可以透过姜芷夏利用谢泽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女人们的识字班成功开办。起先她们还有些不好意思去,第一天只来了三个。莫缄叙也不急,依旧上课。下午上课时又再次鼓励男人们让家中女眷出来学识字。 上过课的女人们回去宣传莫缄叙讲得好,再加上男人们的鼓励,第二天来的女人们就多了好些。 她们无比珍惜这次学习机会,学起来比男人还要勤奋刻苦,回家劳作时嘴里也在念莫缄叙教的识字歌谣和口诀。 一时间,田野间,村舍内,处处都是背字诀的声音。 岳阳书院的夫子路过时听到歌谣,点头赞叹,这编写口诀之人真乃大才。歌谣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又不失韵律,一听便是花了大心思编的。 七日很快过去。 文盛神君带着他的“学徒们”浩浩荡荡地来到约定好的地方。他之前怕自己的学生流失,所以把他们带到山洞中,一天给他们加价到五百文,让他们待在这里七天,强迫他们背了很多东西。 他见到莫缄叙只有带着柳茉思和陆辰年出现,仰天大笑,“昭衡真君,这输赢一看便知了吧。” 莫缄叙没有与他谈论胜负,而是向他深鞠一躬,“烦请文盛神君跟我去看一样东西。” “去就去,怕你不成。” 文盛神君与莫缄叙一行人来到闹市大街。只见街上不管男女老幼口中皆念识字口诀。商铺前、小摊旁摆放着各类配合着图画的识字板,学子们与贩夫走卒混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处处一片学风盎然的景象。 文盛神君满目惊讶,“这、这……怎么会……” 恍惚间他好像见到了一些熟悉的脸孔。一个路人不经意撞到他的肩膀,他满含热泪,拉住那人的手腕,声音颤抖地说:“赵杰?” 那人不知他想做什么,很是惊恐,抽出手跑开了。 他踉跄几步上前追赶,又撞到一人,随即停下来看着他,哽咽叫道:“子越?” “他说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姜芷夏问谢泽之。 “是他的学生,成仙以前的学生。” 文盛神君缓缓回头,问莫缄叙:“他们做到了?” “是,他们做到了。在您走后的第十年,故土收复,那段历史没有人忘记。学生们继承您的遗志,将您所教的东西传遍天下。您所编写的识字口诀让更多人受益。” 听到此话,文盛神君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文盛神君在成仙为一教书先生。时年战火纷飞,中土被外族打得节节败退。敌军供陷城池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热闹繁华的城郭转眼变成人间炼狱。 那时,他带着所有书籍,和大多数百姓踏上了逃亡之路。 有人问他逃命要紧,带着书做什么。 他说他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停止,朝廷会不会打赢。他身为夫子要尽自己所学,将他们本族的文化传承下去。 即便他们打输了,但只要留下火种,只要还有人在,只要还有人会写汉字,文化便不会失传,他们被外族侵略的历史就不会被遗忘。十年也好,百年也好,甚至千年万年,总有一天,他们会赶走侵略者回到自己的故土。 即便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但总有人会记得,曾经在那片山环水绕,沃野千里的地方上,诞生过最为灿烂的文明。 后来,他随百姓来到一处深山中。众人将山体凿空,躲在山中生活。 而他在这里办起了学堂,他编撰识字口诀,尽可能地教会更多人。 一时间,山中回荡悠悠读书声。 只可惜,这个地方还是被外族敌军发现。他们不管百姓以何种方式生存,但他们不许中原文化继续传播,于是他们抓住他,命交出所有藏匿的经史子集。 他为防有这一天,早就提前将书藏好。 面对重重敌军,面容不改,他告诉那位首领:这里没有书籍,有的只是他记住书籍的脑袋,想要便拿去。 那帮人搜遍了整座山,确实没有找到那些书,恼羞成怒之下将活活他烧死。 在烈火中,他好像回到了家乡他的故土。 他的学生们教百姓认字,每个人口中念着他编写的字诀,孩童们手拿小棍在地上练习写字。 他站在街上看着由汉字书写的各种招牌,那一刻,他觉得汉字好美。 而这种美不会断绝,永远都会传承下去。 第27章 神仙,传承 “张夫子。”莫缄叙向文盛神君行礼。 文盛神君半天才有反应,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连他自己都忘记自己成仙前本姓张。 “不敢。”文盛神君扶起他,“我怎担得起你一声夫子……” “您担得起。”莫缄叙说:“您逝世后一百年,我才出生。那时我家境贫寒,念不起书,只能跟着父母每日在田间做农活。后来村子来了一位老先生,开办学堂,教的就是您编的字诀。我才得以识字,虽不曾走上仕途,但命运也从那时改变了。 那位先生是您徒弟教出来的徒弟,秉承您生前的志愿,得天下人而育之。后来我接替我先生,遍走山河大川教书育人。 可惜那时思虑不周全,出了些岔子。” 莫缄叙自嘲地笑笑。 他大力推广女子读书,但方法不得当,忽略了当时的社会环境。一味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办学堂,最后招来杀身之祸。 他的学生之一受人指使状告县衙说他假借教书名义,奸淫女子。 奸出妇人口。 知县老爷没有仔细查明直接将他收监,上报朝廷后,秋后问斩。 莫缄叙死后一灵不灭,化为厉鬼,誓要报仇。 在他要杀死那名女子之时,开阳真人出现制止了他。 开阳真人不忍见他所积功德毁于一旦,将他带在身边不让他伤人,也不与他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和他隐身在他生活过的地方。 他看着这些人在自己死后依旧悠哉地过日子,他教的那些学生也从未祭拜过他,内中更是怒气难平。 开阳真人见状只说:“还没到时间,再等等。” 事情开始慢慢有了变化。 那些他曾经教过的那些女孩子们在偷偷读书。没有人教她们,她们便在农闲时聚在一起互相教学,同时也让带动更多的女人也加入她们的团体中。 加入的人数越来越多,女人们向县衙要求开办女学。知县老爷本想把她们全都抓起来。但奈何人数太多,法不责众,且她们呈上来的请愿书要求合理,他无从拒绝,最终只能答应她们的请求。 女学开办后,她们又召集众人写诉状,为莫缄叙平反。 平反的过程很艰难,但她们从没放弃,拿着状纸,一路告到了皇城。 最后案件发还重审,莫缄叙洗刷了冤屈,联合诬告他的人被关押收监。 她们集体在莫缄叙坟前祭拜,将他的画像供奉在学堂内。 莫缄叙虽见到自己平反,但心中怨气仍旧难除。 “为什么她们不在那时出来为我作证,为什么要等到我死后才做这种事情?” 开阳真人说:“一颗种子要等到它开花结果,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候埋种之人等不到开花;有时候埋种人等到开花,却忘记当初自己为何种它。 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何要教她们吗?” “为了让她们更明白事理,让她们分辨是非善恶,让她们敢于反抗不公。” “如今你觉得她们做到了吗?” 莫缄叙沉默了。答案是肯定的。 她们为自己争取到了读书的机会;她们为他反抗不公;她们还学会了隐忍与坚持。 莫缄叙种的种子终于开了花。 他不再怨恨,跟着开阳真人苦心修炼,最后成仙。 莫缄叙讲述完自己的故事后,对文盛神君说:“当年家师的问题,现在我想也拿来问问您。您成仙后,可还记得当日自己赴死的初衷?” “我……” “臣定当兢兢业业,不废穷困。使嘉言罔攸伏,野无遗仙,万世永赖。”谢泽之平静地望着他,“你可还记得这句话?” 文盛神君思绪逐渐飘远。那是很久之前的记忆,是他成仙后,天帝让他掌管天下文运功名,他接旨时所说。 “如今,你又在做什么?”谢泽之继续问他:“如果几千年的成仙时光就是让一个心怀天下的夫子变成唯香火是图的‘商人’,那这仙界陨落也是必然的。 试想这样的神仙怎会当得长久? 你回到凡间之后的所作所为,又是否对得起你当初立下的誓言?” 文盛神君眼含热泪,双膝跪地,将头贴到地面,“小神惭愧,请真君责罚。小神愿在人间重新来过,以补自己所犯的罪孽” 他的痛哭引来百姓驻足围观。 莫缄叙插话道:“昭衡真君,可否听我一言。如今天下纷乱不断,百姓读书亦为难事。而今识字学堂已开,女学刚起步,正是缺人手。不如就让文盛神君留在此处,将功赎罪。” “好,就依你所言。”谢泽之说:“今日起,你就留在这里,至于你何时能返回天宫,就看这些百姓的了。” 文盛神君老泪纵横,朝百姓深鞠一躬,“各位,吾乃文盛神君,前日学子们身上发生的异事皆因我所起。今日我再次向诸位赔罪。今后愿以普通夫子身份无偿教学。” 百姓有些不敢相信,人群中鸦雀无声。 姜芷夏跳出来,“诸位,你们请放心跟他学。别的不敢保证,这教学课可是张夫子的强项。如果觉得他教得好,也不用给钱不用随礼,只在他的石像前给他烧柱香即可。如果觉得教得不好,掀了他的供桌便是,反正他都习惯了。” 人群中哄笑一团,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真是神仙上课?那肯定得去看看。” “不过我们学得慢,你可不能把我们挂城楼上啊。” “可那石像在后山山洞里,烧香也太麻烦了。” “这样,咱们给它抬出来,就放在大街上。以后他教得好不好,看香火就知道了。” “现在就去……” 百姓们一窝蜂朝山洞走去。 “多谢姜掌门。”文盛神君诚恳道谢。 围观的学子还没有散去,他们对文盛神君说:“张夫子,我们也来帮忙。这几日我们跟在莫夫子身边,他告诉我们很多你的事情。我们大家都很佩服你。您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在教百姓读书中,我们也学到很多。莫夫子说得对,读书人不能自扫门前雪。” 文盛神君涕泪练练,发下宏愿: 他不光要教天下所有百姓读书识字,还要培养出更多的老师。待等天下河清海晏,人人有书读,那时他再返回天庭。如有违背,永堕轮回。 文盛神君这事终于告一段落。 姜芷夏刚松一口气,又听谢泽之说:“文盛神君知错能改,这局就算他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泽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 “我……” 说话间,一位神仙侍者飞来,在谢泽之耳边说了几句话。 谢泽之脸色一变,匆忙离去了。 第28章 神仙,三变四 “昭衡真君遇到什么事了?很少见他这么慌张过。”柳茉思有些好奇。 “不知道,应该是出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灶上还烧着水呢。”姜芷夏也没放在心上,这人搞不定才会找她商量。他不说,她也不管。 “行了,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今晚我给大家好好做顿饭。”莫缄叙活动活动胳膊,这几天他累得也不轻,“我们吃完好好休息,明天一起上路去雁门城。” “啊?啊!”姜芷夏连忙拒绝,“不用了大师兄,你二月初七去西皇山就行。这群学生马上要考试了离不开你。” “张夫子比我厉害,不用担心。而且比起他们,你们更需要我。这一路千难万险。万一坏人遇到小六怎么办? 她从来不听劝,一冲动把人家打死了,我们缠上了人命官司,人家又跑到山上问我们要钱,怎么办?” 莫缄叙左手拉住姜芷夏,右手拉住柳茉思,示意陆辰年跟上,“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去买菜。这买菜可有大学问,师兄好好教教你们……” 夜晚三更刚过,姜芷夏、柳茉思和陆辰年背着包袱,蹑手蹑脚地从屋里出来向外面走去。 柳茉思担忧地说:“我们这样走会不会伤了大师兄的心呀?”。 “不会的,大师兄心胸宽广,不舍得跟我们生气。” “可多带他一个也不会多花多少,他可以跟我一个房间。”陆辰年开口劝道。他对这个师兄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错,大错而特错。”姜芷夏睁眼说谎话,“我不是因为钱。而是自古成事者都是三人小团体。逢三才是吉数,想想桃园三结义。而且三还是尽数,想想三打祝家庄、三打白骨精、三气周瑜……所以再多一个有违历史规律,这都是生活经验,懂吗?” “猴子他们可是四个人。” “所以他们一路上总内讧呢。我是掌门,我是有所考量的!” 柳茉思插话道:“可三也有内讧的,不是还有二桃杀三士。” 姜芷夏:…… “行,从今天起,我们在路上禁止吃桃子。” ??? 三人刚走到牌楼处,就见莫建旭站在月光下背着包袱等他们。 他看到他们三人十分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会连夜出发,所以我提前收拾好在这儿等着,晚上我都没睡觉。没想到你们起来得还挺早。” 姜芷夏都傻了,他也太拼了吧。 他接着说:“我知道,小六你是担心旅途颠簸,大师兄受不了。但身为大师兄,再累也要好好照顾你们。我这次出来的匆忙,只带了三百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两,不知道够不够用……” 姜芷夏上前挽住莫缄叙的胳膊,笑成一朵花。 “我早就说要把大师兄叫上,他们俩怎么说都不同意,担心多一个人花销大。为这我差点跟他们打起来,师兄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把钱当回事。” “那是,我们家小六是谁呀!打小我就见你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虽然我没见过你小时候……” …… 因为有了莫缄叙的加入,这一路上更是热闹非凡。 陆辰年都服了这个三人了。小剧场信手拈来。他大师兄陪着她们胡闹。 不过,也因为莫缄叙在,陆辰年再没遇见过花半个时辰纠结十文钱到底应该出去吃还是在客栈吃这种事情。 四人从桑州出发,转道走水路坐船前往雁门城。 姜芷夏以前和谢泽之去过,她被那座城的繁华所震惊。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随处可见小摊小贩,吆喝声不断。夜间更是热闹至极,灯火通明。 想到谢泽之,她忍不住重重叹一口气。她一早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冷漠,跟她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也从不生气。 自从他出关之后就转了性子。或许是因为他们门派的人推倒了撑天神柱,才让他一直对她没有什么好脸,可那东西又不是她推的。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 陆辰年很少见她满腹心事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姜芷夏没好意思说她想起谢泽之,“月初了吧。你欠我那四钱银子和那把剑的分期打算什么时候给?” 陆辰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没事关心她做什么。 “等到雁门城,我会尽快想办法凑够钱。” “你最好是。” 半个月后,四人终于来到雁门城。 原本繁华热闹的雁门城现在与空城无异,城中一片凄凉之景,正值中午开着的店铺却寥寥无几, 街上只有几个小孩子在打闹。这些小孩子长相怪异,实在说不上可爱。 居民家中房屋门大开。一些妇女坐在院内,家里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她们大着肚子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好像丢了魂。 姜芷夏靠近她们想探脉搏。她们尖叫着跑开,躲在角落里警惕地看着她。 突然间大街上传来女人的笑声。众人走出屋门,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裙子上全是血水。那婴儿身上还有血丝,估计刚生出来不久。 她抱着婴儿边跑边笑,一个不留神摔在地上,孩子脱手而出。她顿时慌乱不已,跪下向他磕头。听到孩子哭出声后,她反而松了口气。似乎她更担心这个孩子死,而不是受伤。 莫缄叙赶忙上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哄好还给女人。女人接过后,眼中尽是冷漠,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大嫂,你家里人呢?”莫缄叙追着问她。 她漠然地往前走,没有任何反应。 “大嫂?这位大嫂?” 一个挑着扁担的老人走来,“别叫了,她不会回答你的。你们赶紧走吧。” “老人家这是……” “别问了,都是可怜人呐。”说完他继续往前走,口中喊到:“冤孽呀。” 这座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人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客栈。里面积满了灰尘,凳子都架在桌子上,客栈柜台后挂着一副美人图,那图在这破败的店里显得格格不入。 掌柜的见到姜芷夏他们吓一跳,确认他们是客人后,赶紧把凳子拿下来,将桌子擦干净。 “实在不好意思各位,小店许久没生意,厨子也辞退了。您几位要吃饭只能是清汤面,您看?” “行,那就清汤面。” 掌柜的去厨房忙活,他们四下打量周围环境。 “这画好真啊,感觉这上面的姑娘在看我。”柳茉思问莫缄叙:“师兄,这会不会是什么妖物啊?” 莫缄叙起身,绕到柜台后仔细观看那幅画。 画里的人物十分逼真,头发根根分明,就像是把人印进去了似的。但这幅画的颜料,画轴都是最普通的,着实不像什么妖物。 他去摸纸张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触感。 掌柜的端着面出来,正巧看见莫缄叙上手摸画,赶紧叫住他。“这位客官,别碰画卷。” 他把面放在桌子上,匆忙跑到画卷那里,见画卷无事才安下心来。 “掌柜的,这幅画很珍贵啊。上面画的是什么人?”姜芷夏问。 “我女儿。” “哈?”众人皆是一惊。 掌柜的继续说:“不光我们家有,这里大部分人家都有画,上面是他们的女儿或者妻子。” 第29章 神仙,挨个送 掌柜的重重叹口气,说起了这里发生的事。 几年前雁门城出了妖怪。专门抢人,不论男女。 但女人被它抢去后,会在她们家留下一幅这些女子的画像。过上一段时间后,这些消失的女子会从画中回来。只不过她们回来时,都怀着身孕,精神恍惚,什么也问不出来。 等到生下孩子后,她们要么投井自杀,要么浑浑噩噩地照顾孩子长大,但人彻底无法变正常了。 有些人接受不了女儿未婚先孕或妻子失贞,觉得脸上无光,于是就把她们留在这里,自己举家搬迁。 男人也会消失,不过他们失踪后没有画卷,也没有再回来过。 他们也找懂行的人来捉过妖。可从没有人见过这妖精长什么样,也找不到它的洞府,更不知道它以何种方式掳走这些人的。 掌柜的的女儿消失前一晚,他守在女儿的房门口,他妻子和女儿用绳子绑住手睡在一起两人,但第二天一早,女儿还是不见了。 城中有条件的搬到别的地方去。没有条件的只能留在这里,祈求厄运不要降到他们身上。 这雁门城逐渐也就没落了。 掌柜的提起这事,心中无限酸楚,“各位实不相瞒,我女儿已经消失三年了。她失踪后,我妻子因为忧思过度,日日以泪洗面,不久便离世了。我现在还在这里就是想等我女儿回来。 只要我女儿能回来,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想办法把她治好。可是现在偏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哪怕把我抓住让我见见她也好。” 掌柜的擦了擦眼泪,对姜芷夏他们说:“两位姑娘还是不要在这里过夜了,早点吃完早点走,走得越远越好。” 姜芷夏端起面碗几口吃完,拿起莫缄叙递过来手帕擦嘴。 “得了大掌柜,我们跟你也算是有缘,您白请我们一顿,我们帮您把女儿找回来。” “姑娘还是别玩笑,这可是妖邪作祟……”。 “就是妖邪作祟才要找她。”柳茉思一脸骄傲地向他介绍姜芷夏,“这位就是我们东尧山灵清派的姜芷夏姜掌门,惩奸除恶,无所不能。” 雁门城还繁华时,掌柜的也曾听在这里落脚的商人提过,说远在东尧山有一位掌门,行事不拘小节,穿着随意,但法力高深。有她在东尧山上守着,妖魔都不敢过去。四方山部,只有她那里妖魔最少。 没想到隔着这么远,本尊今日竟然真到雁门城了。 他细打量姜芷夏这一身花花绿绿的装扮,没跑了!除了她,没人好意思穿成这样! 他连忙给姜芷夏跪下,“姜掌门,您能要是能够救我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芷夏扶起他,“别客气,我们也不是那种贪财的人,你要实在过意不去把房钱也省了吧。” “那是一定!” 吃完饭后,掌柜的安排他们去客栈上房休息。 众人聚在莫缄叙的房间里,姜芷夏问他知不知道这妖是什么来头。 莫缄叙摇着扇子,来回踱步,边走边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姜芷夏看着眼晕,“师兄,那面里有没掺豆渣,你怎么还拉起磨来了。” “去去去,你师兄又不是驴。”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事你说嘛,在这儿绕来绕去的。” “不是我绕来绕去,是这东西我不敢信。”莫缄叙烦躁地扇着扇子,“今天晚上我守着那幅画就能验证我想的对不对了。” 夜晚,莫缄叙向掌柜的求来那副画,挂在自己的房间内。 他合眼盘腿坐在床上调整气息,这么做对于增进法力没有半点用处,他只是习惯使然。 不知过了过久,莫缄叙感觉眼前有亮光。 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副美人图上的人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那几位师弟师妹们。 他们被困在画里,旁边站着一只妖魔手拿大砍刀。正当它要砍向小师弟时,莫缄叙大喝一声:“住手。” 那妖魔转头看向他,一伸手将他吸入画中。 陆辰年在隔壁听到动静,立刻起身跑到莫缄叙的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剩那幅画。 他见那画中慢慢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但看不见脸。 是宁姝。 因为那人身上穿着他送给她的那套鹅黄色衣裙。 她无比凄苦地说道:“阿宸,你为何要抛下我?” “姝儿,我没有,我找了你好久。”他走上前去贴近那幅画。 “阿宸,我们缘分已尽,我要走了。” 眼见那人要消失,陆辰年的心揪成一团,立刻伸手去抓她,随即也被带进了画里。 柳茉思是狐狸出身,晚上睡觉比白天警醒。她听到陆辰年的说话声,起身出门见莫缄叙的房门大开。 房内那幅画又发出了光芒。 她见里面有一窝动物,马上就要被别人剥皮拆骨。她大声喊姜芷夏赶紧过来,慌忙抽出兽神鞭,结果连鞭带人一并进入到画中。 姜芷夏的房间在莫缄叙的隔壁,但她睡觉比较死,听到柳茉思的叫声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又一听,好像有铜钱落地的声音。 “谁钱掉了,没人捡就是我的了。”她直挺挺地坐起身来,迅速辨听刚才的声音是从隔壁传过来的。 她立刻跑到隔壁的房间,见到画前掉了一枚铜钱,又见画中一个没见过的人拿着她的钱袋在数钱。 她怒不可遏,上去一把拽住那人的头发,差点把他从画里拖出来,“混蛋啊,我的钱你也敢抢!数的都掉地下了也不知道捡起来。” “那枚钱是刚才进去的人掉的,不是你的。快松手!”那人疼得龇牙咧嘴。 “我才不信,把钱还给我!” “给你!给你!”那人把钱袋扔向画的深处。 姜芷夏想都没想就跳进画里拿钱去了。 进入画中,一片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等待光芒消失,她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个大厅中。在这间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几个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女人。 一个穿着衣着华丽,但相貌丑陋,鼻子很短的男人正坐在大厅,他身后的架子上放着一把五尺来长的大刀。 “这次进来的人都不错。”他见到姜芷夏十分满意,“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主动跳进画里的。实在罕见。” “别废话,叫你管事儿的出来?你们是不是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把女人们骗进来的?” 那人听闻哈哈大笑,“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姬妾,我保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如果你要伺候的好,即便你有了身孕,我也会将你留在城中。否则就会像其他漂亮女人一样,被国主大人毁了容之后再送给低贱的小妖。 我见你比这里面所有的女人都好看才给你这次机会,别不识趣。不要想着反抗,来这里的女人性子刚烈的多了去了,最后还不都是乖乖听话。你合作一些,免受皮肉之苦。” “一炷香。” “什么意思?” “你要不放我出去,一炷香之内,我杀了你和你的所有狗腿子。我劝你也识相点。” “放肆!我看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听话的,来人啊!” 顷刻间,十几个长相同样丑陋的人手持棍棒冲了进来。他们身高七尺,和那人一样,鼻子很短。 姜芷夏心下猜测这怕不是一奶同胞吧? “打断她的手脚,让她长点记性。” 第30章 神仙,路见不平 那些人见姜芷夏孤身一人,甚是好欺负的样子。一窝蜂全部冲上去,抄起棍子劈头就打。 姜芷夏几步上前抓住最前面两人的胳膊,用力一拧,将二人胳膊折断。 她顺手拿起一根棍棒,一棍横扫将一群人打翻在地。 同样是棍子,她手里这根就像有了魂儿似的,犹如旋风般朝那帮人的脆弱之处招呼。一时间叫痛声此起彼伏。 她眼中寒光闪过,舞着手中棍棒,棍法快速狠厉,重重击打在这些人的喉结之处。 被击中的人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打滚,脸憋得青紫,不一会儿没了呼吸,现出原形。 “猴、猴子?”她打架不吃惊,见到它们现原形反而被吓了一跳。这些小妖的原形与猴子相似,但比一般的猴子大许多。 “都是猴子,为什么你们这么丑?” 那人恼羞成怒,没教训到她反倒被她嘲讽。他抡起身后架着的大刀朝姜芷夏劈来。 姜芷夏侧身躲过,大刀擦身落下。 那人双手持刀,越挥越快,势如破竹,身边所有家具都被他砍了个稀烂。 姜芷夏直面进攻不成,左躲右闪,绕过柱子,一棍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待等他回身,又一棍照面门打来。瞬间一道血色红痕印在他的脸上。本来就丑,这一下子更丑了。 丑到她笑出声。 那人怒火中烧,血气翻涌,再度运气挥刀砍向她。 姜芷夏抓住机会,刷刷两棍打到他的手腕处。 男人吃痛,大刀从手中掉落。在落地之前姜芷夏一脚将大刀踢起,跳起身来夺过刀柄,反手将他的头颅斩下。 那人死后现出了原形,也是一只像猴子的动物。 前院的小妖们听到动静赶紧跑来查看,一只小妖刚走进大厅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姜芷夏一刀斩了脑袋。 剩下的小妖见这女人杀气腾腾,脸上还带着血,甚是可怖。它们脚下像生了根似的,不敢上前也不敢跑。 “快发信号通知国主大人!”有个小妖高声喊道。话音未落一把大刀飞来直穿它的胸口,没了气息。 “国主大人?”姜芷夏问道:“就是它把雁门城的人抓进来的?” “能伺候我们国主大人是你们的荣幸。要是放在以前,你们连见它的面都见不上。” “好,你们先去,等我一会儿送你们国主大人去找你们,你们好好在下面瞻仰它的遗容遗表。” 一炷香后,府内妖精皆被姜掌门斩杀,甚至都来不及出去喊救命。 一旁躲着的女子们见到妖魔被斩,瞬间跑来磕头向姜芷夏求救,说她们都是雁门城的普通百姓。还有些女子被妖怪关进了地牢。 姜芷夏在地牢中找到三、四名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子,其中就有掌柜的的女儿。 她和外面那些女人把这几人搀扶出来上药。 从她们口中得知,这里是曙国,由国主大人掌管,这里只有夜晚没有白天。那位大人法力无边,在画中建立了这个国家。被掳来的女子被分配男妖精的家里,如果撸进来的是男人就会被送到女妖精家里。 那些妖精不论男女,特征都一样,鼻子都很短。 女人们想要离开只有怀上孩子。怀孕后,她们连带着孩子会被一起被送出去,但出去后不养这些孩子,她们也会被杀死。 生不了孩子的女人会一直留在这里,按照那妖怪所说,十年后,她们就会变成妖精的模样,忘记自己是谁。 而男人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里。 “刚才那妖怪是谁?”姜芷夏问。 “他是国主大人身边的亲王。每次有姑娘进来都会被送到他这里,再由他分给别的妖精。” “那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眼尾上挑,下巴尖尖的姑娘。她来这儿的时候应该还唱了几句戏词。” “见到了。那人把她送进国主大人所住的皇城内了。皇城就在街的尽头,想要进去得有腰牌。” “腰牌……是不是就是那个?”她瞥见男人尸体上带着的东西。 “正是。” 她摘下腰牌,又问她们有没有见过两个男人,一个碎嘴子、啰里八嗦,一个一副厌世想死的样子。 姑娘们摇头说不知。 “那我得先去找我师姐,至于那俩男人希望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没多个对象。” “你要出去吗?” “是啊。” “你不能就这么出去。”姑娘们提醒道:“出去一定要带上头巾。这里只有那些妖精可以抛头露面。你身上都是血,换件衣服再走吧。” 她们拿出自己的衣裙给她换上。 姜芷夏换好衣服把刀递给她们,让她们把大门关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一定会带她们出去的。 和她们告别,姜芷夏蒙上脸出门。 刚到街上,一支娶亲队伍敲锣打鼓从另一边走来。 马上坐着一个魁梧的女人,她相貌丑陋,鼻子短小,估计是这里的女妖精。她身穿喜服脸上笑意满满,对路人打招呼。 女妖身后的随从一边给路边的妖精发糖,一边吆喝说他们家主人再次觅得如意郎君,那人长得相貌堂堂,英俊潇洒,邀请众人去家里吃酒。 不会是大师兄或者陆辰年吧?姜芷夏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会真让她说中了?!她刚到就多出来一个师嫂。 这妖精看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莫缄叙要是嫁给她,她不得把他们这帮师弟师妹们拉出去挨个放血。 不行不行,姜芷夏光想想就瘆得慌。于是跟着队伍一路来到那人家里,绕到另一边,从后墙翻了进去。 这女妖的府邸很大,房屋众多。她一时之间找不到新房在哪,未免被发现,只得先躲在一处黑暗的地方。 在一个时辰之后,女妖满身酒气,走路歪歪斜斜,由几个小妖搀扶从前院而来。 她走到婚房前停了下来,摆手让那几个小妖离开,“不要……不要你们伺候,你们……嗝……听到什么动静也不准进来,老娘我今日要好好地……好好快活一番。” 小妖离去,她一掌推开房门,径直往床边走去。 床上坐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男人。他双手被绑,听到这人进来的声音,嘴里面一直呜呜的叫着。 女妖一把扯下那人的红盖头,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口中的布取下。 那男人一口啐在她脸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女妖擦了擦脸,并不生气,对于长相好看的男人她总是很宽容…… “你好好跟了我,伺候得好,我就让你做大。” 她上手去解他的腰带, “放肆!” “你还是别挣扎了,在这城中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出得去的。你若是个女子怀孕了还能出去。可惜你是个男人。”女妖力气巨大无比,再加上他动弹不得,很快就被脱了上衣,“你总不想被送去国主大人那里吧?” “混账!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我大哥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还有个没过门的嫂嫂,她要是知道你欺负我,你们整城的人都不够她杀的!”男人愈发羞愤。 “任你是谁。就算是天帝来也救不了你。你嫂嫂只配当国主大人的奴隶。” “那国主大人究竟是谁啊?” 女妖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你是他嫂嫂?” “我是你奶奶!”姜芷夏一拳上去。 第31章 神仙,收小弟 姜芷夏没想到这女妖看似魁梧,实不经打。 “嗳?你这几个意思?我还没问完呢!起来!”她拖拽着妖精的两个胳膊想把她叫醒。 突然间耳边传来啜泣声,她这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男人。这人看起来非常年轻,只有十五六的样子,身材瘦小。 他衣着凌乱,里衣大开,将头埋在被褥中哭泣。 姜芷夏上前扶起他,解开绳索,让他穿好衣服。 “想开点,她这不是什么都没做呢。” “嗯。”男孩说话间带着哭腔,看着非常可怜。 “你说你没事跑到这儿做什么?” 他擦了擦眼泪,嗡声嗡气地说:“我来找我表姐,然后被画吸进来了。姐姐,你怎么进来的?” “我……” 自己是因为找钱主动跳进来的,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我、我也是来找人的,刚好救了你。” 男孩说话间又想掉眼泪,“还好姐姐你来了。吓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背着我大哥乱跑了。” 姜芷夏一边安慰他一边心想:他为什么叫我姐姐呢?从年龄看,我应该是他祖宗啊。 等他情绪稳定后,姜芷夏说:“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搞定那个国主大人,再带你们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小公子抓住她的衣袖,生怕她跑了。“我要找我表姐。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啊?”姜芷夏狐疑地看着他。 男孩说他叫张和裕,是个小神仙,法力不高。他表姐在那座宫殿内,本来他想溜进去找他表姐。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被这女妖发现,扛回来成亲了。 “姐姐,你带上我,我会一点点法术,我能帮忙的。”张和裕哀求她。 姜芷夏割破他的手指,将他的血抹在女妖的胳膊上。 女妖的胳膊顿时冒出一股青烟,手臂被灼伤,疼得她嗷一嗓子坐起来,又被姜芷夏打晕。 “姐姐,你看到了,我没骗你。我真的是神仙。” “行吧,路上不准哭哭啼啼的。”姜芷夏从柜子里翻出一身衣服让他换上,两人一路朝皇城走去。 皇城高墙围合,金碧辉煌,城门外有若干妖精把守。姜芷夏躲在一边,观察到进入皇城的人不仅要查腰牌,还要确认脸上是不是有妖怪的那种鼻子,没有的也不让进去。 “小和,变个鼻子能行吗?” “能行,但我们要快点走,我的法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好。” 张和裕施法后,跟在姜芷夏身后小心翼翼地接受检查。 小妖核查完毕,按照惯例问了一句,“来干嘛的?” 张和裕慌了神色,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现编也来不及。焦急之间,只见姜芷夏一把拽起那妖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还敢管我?这是你能问的吗!?” “大、大人饶命,小人就是随口一问。”小妖被她吓得不轻,他虽说没见过这人,但从她这气势来看官职肯定不低。 “问得着吗?再乱问脑袋给你拧下来!”姜芷夏松开他,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 张和裕昂首挺胸,戳了戳小妖的胸口,“听见没,脑袋给你拧下来。哼!” 他傲娇地一甩头,跟着姜芷夏进去了。 小妖:呸!狗腿子。 与此同时,皇城的大殿内站着一个无比雍容华贵的女人。她身着红色宫裙,梳着凌云髻,满头珠翠,像是一国公主。 她俯瞰倒在地上的柳茉思,“兽神鞭?开阳真人是你什么人?” 柳茉思浑身使不上力气。她刚进入大殿内,就被这女人一道法力收走全身力气,身上的兽神鞭也被她抢走。 那女人轻蔑地看她一眼,把兽神鞭当垃圾一样扔到她的跟前,唤出自己的宝剑,高傲地说:“打赢我,我就放你出去。如果你输了,我就划烂你的脸,把你嫁给这里最丑,最低下的妖精。” 柳茉思听到她的挑衅扶着大殿的柱子勉强站起来,双腿绵软无力, 光是站着就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既是要比,总得解开我身上的法术禁制。”打斗不是她的强项,但她也没怕过。 “解开?我为什么要解开?你能用兽神鞭,应该是神仙。中了我的法术就是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你胡搅蛮缠!赢了也胜之不武。”柳茉思被她的强词夺理气到了。 “兵不厌诈,在战场上谁管你用什么招数。看剑。”说罢,她飞身跃起,朝柳茉思心口刺去。 这哪里是比试,她根本就不想让她活下来。 柳茉思靠着柱子,没有力气迈开双腿,眼见剑尖就要刺入胸口,那一刻她回想起了她这一生…… 突然有人将她拉至身后,捡起兽神鞭,冲那女人打去。 女人立马后翻躲避,但还是晚了一步。等她落地,感觉自己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扭头透过旁边的镜子看到脸上被抽出一道红痕。 她怒视着站在柳茉思身前的人。 “你是谁?” “是你爹。”姜芷夏骂道:“干什么欺负我师姐,以为家里没大人了是吧?你哪条道上的?” 柳茉思挂在她身上,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小六……一见呀~师妹泪满腮……” “师姐,高腔要翻不上去就别勉强了。” 姜芷夏又看向那女人,“我说你这个人真的是好奇怪,要比就好好比,欺负人算怎么回事?” “我就是喜欢欺负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她一侧头看到姜芷夏身后站着的张和裕,“竟然是你?你来这里想捉拿我?” “表姐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赶紧回头吧,你打不过她的。”张和裕苦口婆心地劝道:“只要你肯回头,我一定会让他们从轻发落。” “表、表姐?”姜芷夏震惊。 女人嗤笑一声,表情十分不屑,“我这一生最不相信的就是能有比我还强的女人。谁要你们从轻发落!?” 她脚尖轻点地面,又飞起身挥剑朝姜芷夏攻来。 姜芷夏以鞭相迎。 一长一短,一刚一柔。 两人在大殿打了数回合,不相上下。 女人见百十招之内还拿不下她,心中愈发烦躁恼怒,剑法也越来越乱,可越是这样越刺不到她。反而被姜芷夏找到破绽,一鞭缠住手腕,夺了剑。 姜芷夏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道:“我师兄是不是也是你抓的?识相点把大家放了。如果不说,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把你的脸也划花。” 女人轻蔑地笑笑,根本不惧她的威胁,长袖一挥,一道红光罩住殿中三人。顿时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三人脚下,他们猝不及防全部掉了下去。 三人迅速向下坠落。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姜芷夏试图扒着墙壁,但墙壁无比光滑,根本抓不住。 这下摔下去非得疼死不可! 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疼痛。可没想到她竟然落到了一个软软的垫子上。 “真是好人有好报啊。”她趴在垫子上感叹。 身下的“垫子”说话了,“我救了你一命,这个月的钱别要了。” 她听这声音耳熟,像是陆辰年的。 第32章 神仙,一地鸡毛 “陆辰年?” “嗯。”洞中没有灯光,陆辰年看不见姜芷夏的脸,但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 她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赶紧爬起来,“还真是巧,你也在这里呀?” 陆辰年没说话。他的心跳有些乱,升起一种捉摸不清的情绪,就好似有几道暖流在腹内乱窜,内脏都在向上飘,堵得他喘不上来气。 又是这种感觉! 他烦躁不堪,果然不能离姜芷夏太近。 当年在门派中就是这样,每次姜芷夏靠近,这种情绪总会随之而来。他不喜欢这种琢磨不透的感觉,因而才远离她,不想跟她有太多交集。 他回到灵清派后,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猜测他是不是和她天生相克。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因为离她太近而亡。 姜芷夏不知道陆辰年这复杂重重的心理活动。她顺着张和裕的哀嚎声去找他算账。 三个人掉下来就他没人接。莫建旭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就伸手去接,凑巧接住柳茉思。 可怜的张和裕重重摔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姜芷夏找到他,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质问道:“小子!你敢阴我!” “姜姐姐,我没有。我跟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你说你来找你表姐……” “就是她啊!” “你说你表姐在皇城里。” “没错啊。” “我……”还真不能说这人说谎,他只是没说他表姐是在皇城里面干嘛的 莫缄叙赶忙劝道:“小六,你冷静,别这么冲动。” “他知情不报,害得我掉进来。说不定这会儿就会有人吐槽说我不长脑子。那我的人气就会下降。我现在发一下疯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懂你激动的情绪,但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打从刚才你抓的就是我。” “啊?”姜芷夏立刻松手。 “姜姐姐,我真的没有想瞒你。你别生气了。”张和裕越说声音越小,“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我表姐她不是一般人,我就想劝她回头才一个人来找她。如果被人发现她在这里,而且还成为了妖怪,那她就完了。” “她到底是谁?” 一边是表姐,一边是救了他的姜姐姐。张和裕犹豫再三,还是不想让姜芷夏生气,于是他和盘托出:“那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外传。我表姐是澄华公主,是西方大帝的五公主。” “哈!?” 仙界以天帝为尊,在天帝之下还有东南西北四方大帝。四方大帝除掌管各自地界外,还分属执掌不同季节。 西方大帝的五公主澄华,最是骁勇善战,凡她出没的地方妖魔,皆闻风而逃。 但姜芷夏没见过她本人,一则灵清派归属中央天帝直接掌管,二则在她成仙时,澄华公主已经不见了。 相传澄华公主在一次出征剿灭妖魔时,爱上了一个凡人。她跪在神殿十天十夜,才求得西方大帝松口,让两人成亲。 从此,她收起兵符,不再上战场。 凡人没有经过修炼无法长生,澄华为了能和夫君长相厮守,将自己的功德都写在他名下,又求来仙丹助他长生不老。 两人度过了几百年的恩爱时光。 但相伴时间太久,硕大的宫殿也只有他们二人。她的夫君逐渐觉得澄华无趣,嫌弃她整日只会围着他转,没有半分自我。 两人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不解。明明当初是他说他不喜她杀戮,希望她能整日与他相伴,她收起兵符不再除妖的。 时年天下河清海晏,国泰民安,澄华即便想再度披甲上阵也难有机会。在一次争吵中,她负气出走,这一去便走了近百年。 一百年在人间很长,但在天界不过三个多月。 然而等她回来时,见到自己的夫君正揽住一女仙,柔声细语地说笑。那神情与当初他对澄华一样。 澄华质问他为何要背叛他。 那人反而振振有词,说这女仙已经怀有身孕,都是因为澄华不肯与他生孩子,他为了后代不得已才这样。他让她大度一些,那个仙子生下来的孩子会寄养在她的名下。孩子生完,他绝不再见她。 澄华轻笑着问他是不是将天界当成凡间,可随意纳妾。 女仙仗着有男人撑腰讥讽澄华就是因为不懂风情,才被丈夫抛弃。 澄华被她此番话语激怒,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一剑刺向男人的心窝,又杀了那名女仙。自此从仙界销声匿迹,再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表姐躲在这里。”张和裕语气急促,想要向姜芷夏表忠心,“我本来想劝她回去,但没想到她现在如此疯癫,根本听不进去我说话。” “等会儿。”柳茉思打断他。她体力还没恢复,这会儿靠墙坐在地上,“澄华是你表姐,你是谁?” “我是北方大帝的小儿子,我从小就跟我表姐关系好。我找了她几百年了。”他说得十分诚恳。 “那她为什么会和这些妖怪在一起,话说回来这些妖怪到底是什么,我都没见过。”柳茉思继续问。 “是猳国。”莫缄叙替他回答。“你们没见过是正常的。猳国妖在三千年前被屠杀殆尽。它们原身像猴,但所做事情无耻至极。 它们守在山间抢女不抢男。被掳的女子成为它们的妻子,直到生下孩子才能离开。生不出孩子的就回不去,十年之内,出不去的女子长相和思维就会与猳国一样。也就是被妖化。 那些怀孕的女人出去之后也非常可怜,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还要抚养孩子长大。抛弃不养孩子的就会被猳国杀死。后来天帝下令派兵将其彻底剿灭。” “彻底剿灭怎么还在这里存在?”柳茉思不明白。 “这就要问问那位澄华公主了。”莫缄叙抬头望向上面,“当年带兵的就是她。她与她夫君相识也是在那场剿灭猳国的大战中。 我一直以为它们已经死光了,原来他们还活在画里。在雁门城听到掌柜的的描述我还不太敢确信,因为猳国从来不抢男人,来到这里见到它们的长相我才认出它们。” “不会是你表姐指使它们去抢男人的吧?”陆辰年语气淡漠地问张和裕。 “不、不清楚。”张和裕结结巴巴地说:“不过,很有可能就是她下的命令。” “你说这成亲有什么好处?”柳茉思长叹一声,“她要不成亲,现在还是高贵的仙界公主,哪用躲在画里,暗无天日的。” 莫缄叙点头,“谁说不是呢,成亲就是个高危活动。运气差一点的说不定性命都不保了。” 陆辰年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他看不见姜芷夏,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张和裕没懂他们打的哑谜,天真地说道:“我表姐是遇人不淑。遇到了对的人,成亲就是一件无比幸福快乐的事情。姜姐姐你说对不对?姜姐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好长时间没听到姜芷夏说话了。 他们有些慌神,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这里只有张和裕还能动用一点法术,他掐诀在两指之间燃起一小簇火苗,在角落找到睡熟的姜芷夏。 她一到这里就打架杀妖,晚上又没休息好,身体困乏不堪,刚一坐下就睡着了。 柳茉思悄悄移过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小声感叹道:“我可怜的六儿啊。” 莫缄叙脱下衣服盖在她俩身上。因为她在休息,其他人怕打扰她也没再说话,都默默找个地方坐下。 黑暗中,姜芷夏眉头紧蹙。此时她正陷入到一个奇怪的梦境中。 第33章 神仙,怯做梦 姜芷夏梦见天地之间一片血红之色,两轮血月挂在空中。 她站在血水浸泡的土壤中,周围全是妖魔的尸体。她手中握着唐刀,身上伤痕累累。 刹那间,一朵朵紫红色的花从尸体上长了出来。那些花慢慢升空,聚集在一起变成一个人。 那人看不清脸,周身萦绕着邪魔之气,“你的一切我都会夺过来!” 姜芷夏只觉怒火中烧,一刀削下它的脑袋。 没想到那人突然长出了脸,而且与她一模一样。她走到姜芷夏面前,用手指着她的心脏说:“我就是你。” 姜芷夏动弹不得,心脏仿佛被人抓住了一般十分难受。这种压抑感让她喘不上气。 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醒来之后,胸闷的感觉仍未消失,就好像她真的经历过一般。她坐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听到柳茉思关切的询问。但她实在讲不出话回应柳茉思。 张和裕捏起一团火苗,见她的脸色苍白,头上冷汗直冒。 “六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师兄啊。你心绪怎么这么乱。” 莫缄叙探着她的脉搏。 半晌,她稳定了些,“没事,我缓缓就好。”说完,靠在墙边休息。 “姜姐姐……”张和裕刚上前几步,便被陆辰年拦下。 “离她远点!”他冷冷地说,似是有发怒的趋势,“你和你那位表姐究竟做了什么?” 他从未见过姜芷夏这般模样,心下猜测是张和裕和澄华对她下了咒。 “我什么都没做……”张和裕叫屈,“姜姐姐你信我。” “不是他。”姜芷夏缓过劲儿来,“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双血月,和从是尸体里开出紫红色的花,这些花又变了我的模样,说她就是我。师兄,这花是什么?” 纵使莫缄叙博览群书,也没听说过这种紫红色的花。“植物这事得问老七。不过你说的双血月,我倒是清楚。 五千年前,妖魔联手想推翻仙界。他们为了颠覆天地之间的阴阳之气,创造出了双血月。不过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吧,怎么会梦见这些。” “不知道。”姜芷夏也纳闷,她连有关双血月的书都没看过,怎么会梦到那个场景。 “五千年前?那不就是那位澄华公主带兵下界除妖的时候吗?”柳茉思说:“难道你跟她心意相通,梦见她当年杀敌的场景?” “哈?”姜芷夏心想难道她和澄华一样疯? “先不说澄华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总不能一辈子被困在画里。”陆辰年提醒道。 “师兄,你在客栈说你不敢信,要研究研究那副画,你得出什么结论了。 “这是上古妖物镜花水月图。” 莫缄叙在他的无字天书上见过这幅图的相关记载。这图当年由妖界所创,为的就是把人困在这里,吸取他们的阳气而不被发现。 这图与普通图画无异,就算是大罗金仙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它的可怕之处在于每吸一个人进去,这画就会再生出一副来,再生的画也可吸引别人进来。可以说,有多少副画就有多少道进入画中世界的门。 它吸引人的手段就是制造出他们最在意的幻象,一旦与画中图案产生共情,就会被吸入到画中。 “这东西已经许久没见了,比猳国灭亡的时间都早。”莫缄叙说:“我想到的时候都吓自己一跳。晚上我见画里有妖物要杀你们,所以出声制止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结果还真被我猜对了。但人也出不去了,一来就被这女人关进地牢。” 柳茉思恍然大悟,“难怪我会看见一窝动物被剥皮。小六你看见什么了?” “啊?我……”姜芷夏默念:我不是财迷我不是财迷我不是财迷…… “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她说得跟真的一样,其实就是想岔开话题。 “他们能送那些女人出去,应该是有什么法阵的。但我们出去后这幅图还在,日后免不了再祸害百姓,所以得把它毁了才是。”莫缄叙说: “据无字天书上讲,画里的世界相当于一种阵法,所以我们要只要找到阵眼,阵自会破解。没了阵眼支持,这幅图也会被灭。” “阵眼在哪里找?” “那就要看这座城是因何而起的了。或许她会用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做阵眼。”莫缄叙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看向张和裕。 张和裕法术支持不住,火熄灭了。但他仍能感觉到众人的视线,“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我表姐以前非常重视我表姐夫,但我表姐夫已经死了,她总不能拿我表姐夫的尸体做阵眼吧。” 这话说完众人一阵沉默,随后又异口同声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那一边的宫殿卧房内,澄华公主正对着铜镜查看自己脸上的伤势。 这女人竟然敢伤她的容貌,简直可恶!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这时,门外有小妖敲门,说人带到了。 得到她的回答,几个小妖带领两个男人走进来,朝澄华行礼后,把他们留下就退了。 男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见澄华走到他们跟前。他们不断磕头求澄华放过他们。 “大王饶命,我家中的妻子刚生完孩子,还需要我的照顾。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放我一马吧。” “也放过我,我只是路过雁门城求药的,我娘还在床上病着等我回去。” 澄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求饶的模样,内心毫无波澜,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说:“照顾妻子?照顾娘亲?你们有那么好心。”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骗大王。” “抬起头来。” 那两人怔了怔,随后慢慢抬头看到一张十分美艳的脸,就是可惜脸上有道伤疤。 “我美吗?”她问其中一人。 男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比你的妻子还要美吗?” “嗯。” “那……休掉你的妻子,娶我好不好?” 那人一听又连连磕头求饶,“您放过我吧,我知道我自己配不上您。您放我回家吧,我妻子跟我数载,又为我生下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她……” “跟你数载又能怎样?一百年后,一千年后,你总会看腻她的。”澄华眼神愈发狠厉,上前掐住那人的脖子,“我再问你一遍,你休不休妻?” “不、不休。”那人虽害怕但还是咬死了不休妻。 澄华放开他,放声大笑,“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一心一意之人啊。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转身走向衣柜一把拉开柜门,浓郁的恶臭从里面喷涌而出。 “你见识到了吗?我的夫君?” 柜子里是一个男人。他站在里面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是伤痕,有些地方的肉已经腐烂长出蛆虫。睁开的眼睛和胸口处微弱的起伏表示他还活着。 那两个男人见到这一幕差点没吐出来。 但澄华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他恶心,反而怜爱地摸着他完好无损的脸,“你看,一个普通人都不会休妻呢。你怎么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她掏出一把匕首,割掉了他身上的一块腐肉。 男人“唔”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也没能做出其他动作。 看样子他只能感受到疼痛,其余的什么也做不到。 “很疼吗?你为什么会感受到疼?” 澄华握着匕首又捅了他几刀,不过都绕开了要害处,“我只要一想到这一千年的陪伴换来的却是背叛,我就比你现在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我诚心诚意对你,到头来竟换得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咆哮着,“你们男人都是混蛋!” 她双目圆睁,一伸手将跪在地上的男人抓来,“你说你一心一意,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颗心?” 她大张着嘴,吸出那人的心脏,咽了下去,嘴角还沾染上一丝鲜血。 澄华扔掉他的尸体,以同样的方式了结另一个人。之后她叫门外的小妖把这两具尸体扔出去。 她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擦掉脸上的血,又施法治好脸颊的伤,苦笑着对镜子说:“你也是个神仙,是个公主,现在竟沦落到要吃人心才能活下去的地步。真是可怜。” 突然间,她看向镜子的角落,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呢?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34章 神仙,听人说话 澄华回头看去,身后什么都没有。但再次看向镜中,那女人还在镜子里。 她怒不可遏,抽出挂在床头的宝剑,大声吼道:“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有本事你直接来找我报复,别装神弄鬼!滚出来!我不怕你!” 她挥剑乱砍,把所有东西砸了个稀烂。 外面守着的小妖也不敢进去查看。它们已经习惯她隔上一阵就会突然变成这样,只是最近频率越来越高,待她发泄过后就会恢复正常。 睡了一觉,精神大好的姜芷夏在地牢里跟他们诉说自己的“远大志向。” “等我出去,我就先去找那个澄华报仇。见面我就唾她一口,以表达我的鄙视和不屑。” 陆辰年忍不住问道:“你这一天都跟谁学的?” “东尧山下的小混混,他们每次打架前都先吐口水。” “哎呀……”莫缄叙想想那个画面就犯恶心,“你学点好的吧一天。” “其实我表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张和裕话语间还有点难过,“她是天界为数不多的女将。我想她要是没有经历过那件事,会和姜姐姐成为好朋友的。你们俩其实不相上下。” “哈!”姜芷夏干笑一声,“不相上下?我看她差我远着呢。你表姐要是不耍阴招,刚才我就能弄死她信吗?她该庆幸我没法力,不然早就啐她了。” 陆辰年:有法力也吐口水,还真是直爽的打法。 “为什么大师兄也没有法力。”陆辰年问:“明明你的威望比文盛神君还高。” 莫缄叙无奈叹气,“有什么用,我们都被灵锁封住了。再多香火和灵气也进不到我们的体内。” “灵锁?”陆辰年大惊。 灵锁原本是天庭给犯了天条的神仙用的。带上灵锁的神仙身体就像一艘有窟窿的船。他们做再多事情,受再多的香火,吸收再多灵气也无济于事。体内的灵气只够维持他们生命,根本用不了太多法术。 如果某日灵气尽失,他们则与普通人无异,重新堕入轮回。 因为季宸那件事,天帝下令但凡灵清派弟子皆要身负灵锁。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已是非常不易。 说话间,众人隐约听到隔壁传来哭声。声音若有若无,就在右边墙外。 莫缄叙将耳朵贴上去,又敲了敲墙壁,发现这面墙的声音比较空。 “说不定我们可以撞开它。”他说。 “虽然我们没有工具,但我们只要团结,一定能把它撞开的。”姜芷夏点点头。 “大家一起上!我们是神仙,不要怕疼。现在出去最重要。”柳茉思站起身来,眼神坚定。 “应该集中攻击一个点,不能分散。”陆辰年分析道。 “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问题是谁站第一个。”莫缄叙话音刚落,就被姜芷夏一把抓过来往墙上推。 “你是大师兄肯定你先!” “大师兄习惯在后面掩护大家。”莫缄叙又抓住陆辰年,绕到他身后,“小陆,为门派立功的时候到了。” “我、我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上上上,不疼的,师兄不骗人。” “对对对,小陆,你要勇敢。”柳茉思嘴上说得温柔,但手上力气可不小。 “这时候勇敢有什么用……” 众人推推搡搡,在黑暗中搅作一团。 张和裕在角落里弱弱开口,“其实,我可以……” “那就小和来。”也不知道姜芷夏怎么看到张和裕的,压着他就往墙上撞。 …… 一炷香后,这几个卑鄙的老神仙在隔壁暗室四处查看,张和裕抱着脑袋坐一边哭。 “没人性啊,也不听人家把话说完。我说我可以变出砸墙用的工具……呜呜呜呜。” 墙被砸开后,众人发现这隔壁竟是一个暗室。门被封死但室内烛火通明,墙边摆放着闪闪发光的盔甲,旁边还竖着一柄银枪,枪头也没生锈。 几副澄华公主的画像挂在四周。 张和裕认出这铠甲和银枪都是澄华曾经杀敌用的。 桌子上摆放着几本澄华所写的札记。里面的文字情真意切,文笔细腻。前面详细描述了她与她的丈夫相识相守的过程,那时她无比幸福与快乐。 后面几本却都在说是他们夫妻吵架的事情。他们会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个没完,一冷战就是以年为单位。反正他们两个都长生不死,有的是时间耗。 澄华在札记中问自己神仙到底应不应该成亲相守?而她到底需不需要一个丈夫?她又爱不爱这个人? “这么看来真爱还是难敌时间的蹉跎呀。”姜芷夏感叹:“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福之祸兮所伏。真没说错。” “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莫缄叙有些好奇。 “你说要不是当年老三给了我一剑,导致婚礼没进行下去,说不定我现在的下场就跟澄华公主一样,为个男人到处发疯。回去就给季辰上柱香。” “我说你这心也太大了。” “话不能这么说,姜姐姐。”张和裕插话道:“我觉得我表姐是没有遇到真正喜欢她的人。跟真正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管时间过多久都只嫌不够。” 姜芷夏见他说话老成,不禁笑出声,“你这小孩说得好像很懂一样。你有喜欢的人?” “不是我,是我大哥。他喜欢我没有过门的嫂嫂快两千年了。这才是真爱。姜姐姐你就应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小鬼头。”姜芷夏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又去别处看看。 陆辰年走到她身旁,小声问:“你恨他吗?” “谁呀?” “就是……在你婚礼上,伤你的那个人。” 她摇了摇头,“不恨啊。没听我刚才还感谢他呢。” 陆辰年没有再问。他刚才竟然很怕听到姜芷夏说还恨他。 这一路的相处,他对姜芷夏越是了解,对当日那事越发有愧疚之意。只怪那时自己一时气急攻心,才对她出手。现在想来,宁姝的死与她何干。 如今听她说不恨自己,他松了口气。 或许他们还能继续做师兄妹。 等恢复真身,他一定会向她道歉,到时候随她怎么报复回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柳茉思手中拿着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上面有十二道锁,环环相扣。 “这是我表姐的盒子,她从小就把最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张和裕说:“如果能打开它,说不定就能知道我表姐把阵眼藏在哪。可这上面十二道金锁除了我表姐,没人知道怎么解开。” 姜芷夏拿过盒子,对张和裕说:“掌门教你第一课,不相信有做不到的事情。” 说完,她把盒子狠狠摔到墙上…… 众人目瞪口呆。 盒子被摔得四分五裂,从里面掉出一张作战图和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写着诀别的话,大概内容就是写信人希望用自己的命换取猳国的特赦。落款是马旭。 “马旭是谁?”姜芷夏问张和裕。 “我表姐夫的名字。” “你表姐夫自我价值认同挺高啊,觉得自己能换猳国一族。真能豁得出去,他爹是猳国?” “不知道。” 莫缄叙打开作战图,从图上的古蜀文字推断出这是当年澄华公主打猳国时的作战图。 姜芷夏在一旁看到上面细心地标注了每只队伍的攻击点,多少人马,甚至连作战失败时的退路都画了出来,十分缜密。 她仔细观瞧那副作战图,又看向墙上挂着的银枪与铠甲。 “不对。” “小六你说什么?”莫缄叙没听清。 “不对。”姜芷夏提高声音,“外面那个根本不是澄华公主。” “啊!?” “怎么可能?那个就是我表姐。她要是被什么东西上身我还能看不出来。”张和裕情绪激动。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上身,但她不是你表姐。”姜芷夏说:“一个人的习惯是改不了的。你们看札记,还有这作战图,澄华不是一个静不下心、容易急躁的女人。 按你所说,你表姐屡次上战场,她不可能不明白在战场上越是焦躁越容易受伤。况且她还要排兵布阵。冷静不下来,不光是打输这么简单,有可能会葬送几万人的性命。 试想这样一个久经沙场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打不中我就乱了手脚,还被我找到破绽夺了剑。所以外面那个人根本就是假的。” 话音刚落,墙上所有的画卷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第35章 神仙,猝不及防 画中浮现出点点白光,越积越多,最后聚集到一起形成一道人影。 张和裕认出这人影正是澄华,口中喃喃道:“表、表姐?” 莫缄叙几人瞠目结舌,还真让姜芷夏说对了。 只剩下魂魄的澄华也是没想到能再见到张和裕,顿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说话声音都在颤抖,“和裕,你都长这么大了。妹妹呢?和颂还好吗?” “表姐……”张和裕一时百感交集,没想到当初最后一别,再见面便是想触碰她都不行了。 “你真的是澄华公主?”姜芷夏好奇道。 澄华点头,“这么久了,终于有人发现我的肉身里装的不是我自己。没想到还是个没有见过面的姑娘。” “这是姜姐姐。”张和裕给澄华介绍她,“她是灵清派的掌门,非常厉害。表姐,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去求姜姐姐给你报仇。” “小子,你挺会给我揽活儿啊!” “我崇拜你。” “原来灵清派换了掌门。”澄华哀叹一声,“我已经好久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两千年我浑浑噩噩,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谁。如果不是今天听到和裕的声音,让我想起自己的身份,我可能不久就会消散了。” “表姐,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成了魂魄,外面那个是谁?” “是嘉禾,我当年杀掉的那个女仙。” 那日她除妖归来,撞破马旭与嘉禾奸情,怒骂二人不要脸。 没想到那仙子反而讥讽她堂堂天界公主竟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还说马旭根本不是爱她才跟她在一起,他只不过是利用她保住猳国一族而已。 猳国一族早知道自己打不过澄华,所以派出马旭到她身边,本来想让他接近澄华,伺机下手杀了她。没想到马旭见澄华貌美又是公主,把刺杀转变成了利用。澄华爱上他后,他不仅保了族人的命,也得以成仙。 嘉禾骂她这个雍容华贵五公主在感情上永远都是输家,是要被一个凡人休掉的下堂妻。 她不停说着那些难听的话激怒澄华,最后被澄华一剑刺死。 “那你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柳茉思问。 “小狐狸,你有没有听说过寄生花。”澄华说话很温柔。 柳茉思看向莫缄叙求解答。 莫缄叙大惊,“那不是禁术吗?” “是,但我也不知道嘉禾从何处得来的。” “师兄那到底什么?” “我没见过那东西,但在无字天书中记载寄生花是五千年前妖魔联手攻打仙界之时,在恶灵之渊用鲜血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的花朵。妖魔吞下寄生花后如果被天兵所杀,那么他们就可以在天兵的体内重生,占据他们的躯体,且不被发现。” “没错,当年仙界为此吃了不少苦头。”澄华说:“因为这花没有破解之法,发现天兵异常时肉身已经被完全占据。战争结束之后,我奉天帝之命前去妖界用九龙神火将这些花全部烧毁,此后寄生花也成了禁术之一。因而见过的人不多。 那日那嘉禾如此疯狂,就是逼我杀了她。” 嘉禾寄生在她身上,一点点将她的魂魄挤走,未免别人看出有什么异样。她带着马旭东躲西藏。 三百年前,她和马旭就住躲进了这幅画里。 “可你不是说你夫君被你杀了吗?”柳茉思又问她。 “我不知道。我忘记他是怎么活过来的。自从嘉禾寄生在我身上后,我能记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少。寄生花会让原主忘记自己的一切,从而驱散原主的魂魄。” “嘉禾带着他躲进这幅画里?”姜芷夏狐疑道:“她怎么知道这幅画的?” “应该是马旭告诉她的,或者她看到了我的记忆。”这一点澄华也不太明白。 但这镜花水月图确实是马旭带来的。 澄华爱上马旭后,马旭坦白了他的身份。他说是猳国与人的后代,但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也求她放过猳国一族,不要赶尽杀绝。况且猳国中还有一些是那些出不去的女人变的,她就当是可怜她们,给她们一条生路。 他拿出镜花水月图,说她可以把猳国流放到画里,再封印住画,让它们永远出不来。这样它们就不会再害百姓,她也可以向上交差。 澄华采纳了他的建议,将猳国全部困在画中,并将画封印在古蜀之地。 只不过三百年前,灵气异动,封印解除,这幅画又重现人间。 “澄华公主。”姜芷夏说:“你还记得这幅画中是以什么做阵眼的吗?我师兄说只要毁掉阵眼,画里的世界就会消失,我们就能出去了。” “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好像用的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告诉过一个人,还送她出去。”澄华又陷入到迷茫中,“或许马旭知道在哪里。这座城是我和他一起建的。” “表姐……”张和裕见她这样,眼眶又红了,“我一定会带你出去,我会救你的。出去之后给你重新铸造肉身。” “不用了。”澄华摇摇头,“这是我识人不清的惩罚,如果不是我当初听信他的话,这些妖孽也没有机会祸害人间。一切都是我的报应,你不用强求。” “不是强不强求的问题。”姜芷夏劝道:“你就算是想赎罪也得出去赎吧,外面的百姓更需要你。” “需要我?” “现在灵气枯竭,仙界陨落,魔界入侵凡间。你这位公主不出去把他们赶走,还能指望谁?” 澄华大惊,“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啊,这……”姜芷夏眼睛四处乱瞟,脚在原地乱踢,“不知道呢,就……突然有一天就这样了,你看这事闹的……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早知道就不提了……”她越说声音越小。 澄华看着墙上挂着的银枪和盔甲,眼神逐渐清明。她要回到战场上,那才是她待的地方。 她说:“想要出去的话……” “你们出不去了!”一道红影落在众人面前。 此人正是抢了澄华肉身的嘉禾。 她手持宝剑,发丝凌乱,眼睛通红,“我说我为什么总会能到你的幻觉,原来你根本就没有死。那个男人真是可恶,竟然再这里给你建了个密室来保住你的魂魄。难怪你到现在还散不了。” 说完,她又掩口而笑,“没想到吧,当年尊贵无比的澄华公主,现在只能躲在画里,靠吃人心活下去。真可悲” 澄华冷漠地看着她,“可悲的是你,你只是用了我的肉身而已,你不要以为用了我的肉身就可以成为我,你永远都是嘉禾。” “你闭嘴!我是澄华,你才是嘉禾。不对……我是嘉禾……”她眼神涣散,看起来困惑无比,“我是澄华才对……” 她好像疯了,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第36章 神仙,千层套路 嘉禾指着澄华的魂魄,高声喊道:“你才是嘉禾,记着你永远都是那个卑微的妖精。你勾引马旭就是为了接近澄华,然后让她杀了你……你想做公主对不对?但你永远都别想成为我,我才是澄华!” 嘉禾占了澄华的肉身,也继承了她的记忆,学会了她所有招式和法术。可澄华的记忆和她的记忆交织在一起,逐渐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她提剑向澄华的魂魄劈来,被姜芷夏一枪挡了回去。 “又是你!”她见姜芷夏手拿澄华的银枪,目若寒星。 “你别想赢我!没有人可以赢我!” 她飞身跃起,持剑刺来。姜芷夏架枪相迎。二人在狭窄的空间内,你来我往,打斗数回合。长枪与剑交接闪动,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姜芷夏转动手腕,长枪宛若游龙冲嘉禾袭来。 嘉禾面色一变,向后退走,只听风声呼啸,一道长鞭打中她的左胳膊。 姜芷夏趁她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柳茉思那里,一把推出陆辰年,“这么厉害的对手做梦都难找,你还等什么?!” 嘉禾见对手换成了男人,霎时怒火更甚,剑招更加狠辣。 陆辰年光是防守就已应接不暇,过了十几招,被她刺伤好几剑。 姜芷夏还在一边煽风点火,“我说嘉禾,你行不行啊。要是澄华早把他杀啦!我之前两招夺下他的剑,你还跟他打得有来有回。真是鱼找鱼,虾找虾啊。” “你胡说,我比澄华厉害,我才是最厉害的!”嘉禾在她的语言刺激下,招招刺向陆辰年的要害之处。 “陆辰年,你要再跟着她转,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丧葬费我可不掏!” 陆辰年真的被她气死了,要不是她刺激嘉禾,他会这么狼狈吗? “别跟着她的节奏走,打你自己的!” “你说的倒轻巧。”说话间,他胸前又被划伤。 “真是笨死了!”姜芷夏气得直跺脚,出声提醒: “左上点剑!” “右下刺剑!” “反手右攻!” “上劈剑!” 陆辰年按她说的一步步做,慢慢夺回主动权。最后一剑刺向嘉禾的发间,打掉她头上的珠钗。 嘉禾披散着头发,左手画圆,掐起咒诀,一道红光绕在指尖,向众人打去。 张和裕站在众人身前,造出结界与她相抗。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十分吃力,额头冷汗直冒。 突然又一道白光出现与他共同对抗嘉禾,这让他轻松不少。 众人望去发现竟是澄华。 她身上还有法力。 “假的就是假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真是让人贻笑大方。”莫缄叙在一旁阴阳怪气,“嘉禾,你就算占了人家的身体,抢了人家的记忆,又能怎么样?有什么用?你内里还是嘉禾,永远都是嘉禾。就是你刚才说的什么……哦,卑微的妖精?” “你闭嘴、你闭嘴!我才是澄华!”嘉禾一个分神被澄华一道法力击中,吐出一口鲜血,借光遁走。 姜芷夏鼓掌,“不愧是我们灵清派第一碎嘴子,说话就是招人恨。” “啊?莫师兄还有这种名号啊。”张和裕问。 柳茉思小脸一扬,骄傲地说:“当然啦,有一年我师父组织辩论大会,我师兄独自一队,硬是和其他队‘骂’了三天三夜,最后赢了。” “低调,都低调。”莫缄叙轻咳一声,“也是因为有时间限制,不然七天七夜也行。” “奇怪,姜姐姐没有赢吗?” 提到这事,姜芷夏就气。 “你问他啊。”她一指莫缄叙,“没事做什么酒酿圆子当甜点,我喝完再醒来比赛已经结束了。这人胜之不武。” “师妹,你还是太年轻。师兄是在以身作则,告诉你比赛时不要相信对手送来的东西。” 姜芷夏拍拍他的肩,“等把门派重新建起来,再办一场!这回不限时间,大家坐一起骂到死。” “好啊好啊。”张和裕一脸兴奋,“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陆辰年对于什么辩论大会没有印象,那时候他可能和宁姝在凡间游历。 以前他对这些事情向来没什么兴趣,但此刻听到他们提起,竟有些遗憾错过了那次辩论大会。 听到姜芷夏说要再办一次,他的内心也开始期待他大师兄和姜芷夏会有什么交锋,估计会很热闹。 这女人很喜欢热闹,那天也会很开心吧。他的思绪越想越远…… “小心那人再回来,我们赶紧想办法出去找阵眼。”姜芷夏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 “你们只需要握住这柄枪就好。”澄华说:“这枪上还有我残存的法力,带大家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众人将手放上去。 那柄枪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上层的宫殿中。 宫殿里空无一人,柳茉思嗅觉灵敏,闻到了一股恶臭。她顺着气味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只见里面站着一个伤口溃烂,蛆虫遍布的男人。 “鬼……唔。” 她差点儿喊出声。 还好莫缄叙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不然冲她这调门得招多少人过来。 “马、马旭?”澄华念出他的名字。 马旭见到澄华无比激动,可他动不了,只能从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莫缄叙上前查看,说:“他被法力封住了。身上都是皮外伤。” 张和裕会意解开了他的禁制,但没有澄华的授意,他没有治疗马旭身上的伤。 解开法力束缚的马旭腿一软,跌倒在地。他不顾满身伤口,慢慢爬向澄华,“澄、澄华……” 他的声音微弱又含糊,还带着哭腔。 “澄华,我、我好想你……”他爬到她脚下,却触摸不到她,失声痛哭,“我错了,我该死、我该死……” 他说着,拼命向她磕头,额间很快渗出鲜血。 姜芷夏听他的声音有些不对,掐住他的脸颊,发现他的舌头被割去了三分之一。 见马旭如此惨状,澄华心里没有任何起伏,她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是嘉禾。”马旭说着,眼睛却痴痴地看着她。 马旭的确是带着目的接近澄华的,不过他从未想过要杀她。 澄华带兵围攻猳国一族。 他躲在草丛边埋伏,可在看见骑在麒麟背上的澄华的那一刻,他的心乱了。 他知道她是高贵的女神,他配不上她,也近不了她的身,所以每次只能趁着打仗时,偷偷看她一眼。 后来,他的机会终于来了。澄华中了猳国的埋伏,受伤跌落悬崖,他在悬崖底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她,又治好她的伤。 猳国和人生的孩子在成年后,妖气会散尽,所以澄华一直以为他是普通人。 在那段时光的相处中,他没想过澄华会因此爱上他。 他沾了澄华的光得以成仙,又与她拜了天地,一切都像在做梦。和澄华最初成亲的那几百年,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可后来他们总是会无故吵架,他愈发觉得澄华无理取闹,根本不像当年他在战场上见到的公主。 嘉禾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马旭沉迷在她的温声细语中。 可每次和她温存后,他都无比懊悔,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见她。 不过,和澄华吵架后,他又总是想起嘉禾的温柔。 如果澄华的性子像嘉禾这般温柔就好了,他曾对嘉禾说。 在又一次的争吵中,澄华负气出走。他本想找她回来,但嘉禾来了。 她以身孕威胁马旭为她偷取仙丹,除去她的妖气。不然就把他们的事情告诉澄华。 马旭以为只得到仙丹,嘉禾就会离开。 但他低估了嘉禾。嘉禾故意设局迷晕他,又在澄华回来时捏造幻像演了一出戏,逼迫澄华杀了她。 他醒来后,已经成为澄华的嘉禾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他的澄华以后都会有嘉禾这般好的性子了。 第37章 神仙,帮帮忙 “她既然如此爱你,你怎么会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柳茉思撑着下巴,坐在一边问。 “因为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我,而是澄华。”马旭说。 嘉禾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澄华。她看中了澄华的美貌,爱上了她的地位,羡慕她走到都被人尊敬跪拜的场景。 所以她才服下那朵寄生花,诱使澄华动手。 而马旭醒来后得知澄华已死,痛不欲生,为她画了一幅又一幅画。在画前对她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啧啧啧。”莫缄叙扇着扇子,不自觉摇头,“早干什么去了?” “我只是想让她记得她自己是谁。” 马旭听嘉禾说,只要澄华忘记自己的身份就会消失。为了让她活着,他才画了许多画像,将她魂魄藏于画像中,每天晚上对着画像讲述澄华的生前的事,让她不忘自己的身份。 来到曙城后,他又在地牢旁建立那间暗室。嘉禾从不去地牢,所以那里也一直没有被发现。 澄华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没有半点情绪,“难怪之前,我总感觉有人在我耳旁说话。” “可惜,我后面被嘉禾抓走,没有办法在跟你说话,我每日在衣柜里都担心你是不是消散了。还好老天有眼,能让我再见你一面。” “她为何这么做?” “她不允许自己输给你……” 嘉禾对马旭没有感情,可是她见不得马旭每日活在对澄华的思念的中。她割了马旭的舌头,让他不能再说话,可割到一半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她施法将他定住,每日以虐待他为乐,让他在衣柜里站了近三百年。 柳茉思听完他们三人的故事,无限唏嘘,“真是命运弄人,小六你说呢?小六?” 她一扭头看见姜芷夏正和陆辰年蹲一块聊天呢。她给他拆解嘉禾的招式,让他下回别犯同样的错误。 “你该庆幸你还能活着听别人拆解招式。”姜芷夏点着他的胸口,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下次再被她带着走,就等着我给你上坟的时候跟你讲拆招吧。” “可你总得给我过渡的机会。哪有一下就把人送上去的。”陆辰年想在她面前找回点尊严。 “怎么不能,我就是这么被练出来的。” “啊?” 柳茉思实在看不下去,打断了两人的聊天,“我说你们俩,这么感人的故事你们听都不听。” 姜芷夏皱着眉,“它感人在哪儿啊?他顶多讲出来感动一下他自己。差不多行了,这种故事写出来都没人看。要是嘉禾真爱他,说不定他还想要娥皇女英呢,没意义。” 她走到马旭身边,蹲下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老哥,你忏悔完了吧。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建立这座城的时候,把什么当做阵眼了?” “是澄华的金印。在皇城后面的花园内,有一座的澄华雕像。金印就压在那下面。” “那我们现在就去。” 忽然,几只羽剑从窗户射了进来。 嘉禾在外喊道:“将他们全部斩杀,一个不准放过! 众人迅速躲避。 慌忙中,也没人管趴在地上的马旭。他身上中了几箭,周围的皮肤瞬间变黑,这箭上抹了妖毒。 澄华用法力罩住了他,马旭眼神一亮,又听澄华说:“这是报答你近千年保存住我的魂魄,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澄华……不要……”马旭把手伸向她。妖毒蔓延的速度很快,他一时抵抗不住昏了过去。 姜芷夏护住其他人一路退到后窗,“你们走,我去拖住她。” “姜姐姐,现在外面人这么多……”张和裕急切地说道。 “我也留下。”陆辰年站在她身边。 “你们……” 莫缄叙和柳茉思冲他俩点点头,拉起张和裕就走。 “我们不管他们了吗?”张和裕一步三回头 “就是要管他们所以才不能耽误时间。”莫缄叙说:“我们越快,他们越安全。再磨叽下去,我们都出不去。她相信我们,我们也要相信她。” 屋内只剩下姜芷夏和陆辰年,他们藏在柱子后,看见外面火光冲天。 门外讨伐声、叫嚷声交织成一片。箭矢呼啸而来,落在屋内各个角落。 在此危急时刻,陆辰年看着姜芷夏的侧脸却没由来的安心,他半开玩笑地说:“我帮你这一次能不能把下个月的钱也免了?” “看你表现咯。”她一挑眉,狡黠一笑,“如果你还是被那女人带着走,砸了我的招牌,那下个月双倍。” 陆辰年也低声笑道:“你还真不客气。”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姜芷夏拿起银枪,和陆辰年准备出去应战。 “没想到这柄枪跟了我这么多年,却被你轻而易举地拿了起来,看来它十分认可你。” 姜芷夏循声望去,原来澄华还没走。 “你没跟他们一起?” “没有,我见到你,想起了我当年上战场的模样,想来看看你怎么退敌。我也许久没上战场了,有些怀念那时的自己。” 姜芷夏把银枪递到她面前,“既然你这么想,那你来。总之那是你的肉身,你应该负责把它夺回来。我把身体借给你用。” “不可。”陆辰年和澄华同时开口。 神仙的魂魄比常人,他们的魂魄带有很强的灵压,如果被上身的人承受不住,保不齐有生命危险。 “别推三阻四了,我是掌门,我说行就行。但只有一点,你用了我的身体,就不能给我丢脸,我可不会输给那个女人。” 她眼神中似是有光,点燃了澄华心中的那团火。 “好!此战只胜不负!”澄华握住她的手。 宫殿大门打开,两人见到几百只猳国妖手持武器,气势汹汹。 嘉禾浮在半空,头发散乱,像只厉鬼一般, “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嘉禾,一切都该结束了。” 澄华双手结印,念出口诀,顿时九条火龙从天而降,将那群小妖烧得四散奔逃。 陆辰年讶然,没想到澄华的魂魄还聚集着如此深厚的法力,姜芷夏撑得住吗? 嘉禾几番躲闪,但还是被其中一条火龙燎到,她撕下燃烧的衣角,口中喃喃道:“九龙神火?你是澄华?!” 她很熟悉这法术,当年他们全家就是被澄华这九条火龙烧死的。 澄华脚尖轻点,飞身来至她面前。“嘉禾,你我之间所有恩怨今日在此了结。” 说完,银枪如长蛇出洞直奔嘉禾眉心而来。 嘉禾一跃起身,手腕飞转,运气至剑身,宝剑在空中画弧,聚起一道红光打向澄华。 澄华身形一闪,速度极快,绕至她身后。双手握枪,前手压、后手仰,枪穂卷风,寒芒直射。 嘉禾以剑相抵。 剑与枪在半空中碰撞出点点火星。她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嘉禾因有了澄华的记忆,所以二者招式相同,一时间难分伯仲。 陆辰年在下面挡住从神火中幸存的小妖,为莫缄叙他们争取时间。小妖法力低微,不是他的对手。他一面战,一面观察澄华与嘉禾。 他发现澄华有些撑不住了。 她刚才施法召唤九龙,耗费了大量灵气,又是附身在姜芷夏身上的魂魄,越战后劲儿越不足。 嘉禾腾空一剑劈下,她架起长枪相抗衡。 二人对峙之间,嘉禾咬牙切齿道:“你还记得五千年前闯入妖界,用九龙神火烧死的那些小妖吗?我全家都被你那把火烧死,如今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都是你应得的!” “原来是这样。”澄华现在终于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了。 “既是你我恩怨,跟百姓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为了他们,仙界为何要出兵妖界。他们活该!” “嘉禾,你疯了……” 远处一声突然巨响,红焰腾腾。 澄华不明所以,但见嘉禾仰天长笑,“你们信了那男人的鬼话,以为阵眼在雕像之下是吗?我连他都不要,他创造的阵眼你以为我会要吗?那地方没有阵眼,只有陷阱。哈哈哈哈哈。” 澄华变了脸色,“你到底把阵眼藏在哪?” “藏在地府啊!”嘉禾反手挽剑刺向她的心口。 第38章 神仙,注定的悲剧 澄华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但侧身避开要害之处,被嘉禾刺中肩膀,随后又被她一道法力打落云头,重重摔在地上。她喉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嘉禾掐诀念咒,身后升起千把由气化成的利剑,长袖一挥,霎时万剑齐出向她而来。 下一刻两道人影冲她而来。她被人抱起滚落一旁,避开那些剑。等她反应过来,发现陆辰年正压在她身上,与她四目相对。 陆辰年迅速起身,耳尖有些红。那股感觉又来了,他果然不能和姜芷夏靠太近。就算知道她这会儿的魂魄被澄华压制着,他的心还是有些乱。 “别误会。”他着急忙慌地解释:“我……欠姜芷夏钱。” 陆辰年离开,澄华看见自己刚才站着的那个地方立着一道人影——是马旭。 他身上被剑气穿透,口中涌出大量血,向后仰去摔倒在地。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澄华,“我这次终于……救了你了……澄华,你原谅我了吗?” 澄华见他这般,内心只有无限感慨,再无其他。 “过去种种如同过眼云烟,你我之间说不上谁欠谁了。我不恨你,但我也不再爱你。” 澄华的话字字扎在他的心上。她清澈的眼神告诉他,她不会爱他,也不会恨他。在她眼中,他现在与路边的野草无异。 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女,而他还是那个卑贱的,只能在一旁躲着偷看的无名小卒。 马旭双手紧握,又吐出一口血,随后双手摊开,含恨离天。 到头来,他什么也没抓到。 “啊!” 半空中的嘉禾突然捂住心脏,十分痛苦,从云头跌落。 澄华见她胸口竟然闪着金光。 “那是什么?” 陆辰年挡在她身前,“你要小心,这个东西会让人法力大增,但也会让其癫狂。她应该是法力消耗过度,这会儿被那东西反噬了。” 他扭头问澄华:“你打得过睚眦吗?” “为什么这么问?” 话音未落,嘉禾举剑而来,澄华和陆辰年两人硬是没从她手中讨到便宜。 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她,剑招越来越狠辣,速度也越来越快。 “你们永远都出不去,永远都要匍匐在我脚下!” 她长剑一挥,澄华和陆辰年被她的剑气所伤,跌倒在地。 嘉禾手中的剑被红光围绕,她狞笑着,一步一步逼近二人…… 澄华咬着牙、撑着银枪,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她是五公主,既是死,都会正面迎敌。她眼神中的坚毅激怒了嘉禾。 她一面进攻,一面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走在哪里都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求饶?你为什么不满地逃窜躲避神火?你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她一剑刺出,被澄华抓住剑身。 “你配吗?”澄华眼神一变,再度拿起银枪。 枪来剑架,剑去枪迎。 嘉禾发现她变了。 她完全不知道澄华会从哪里出手。一个不留神,她被枪身打中腹部。 “你……”她退后几步,觉得眼前的澄华很是陌生。 “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澄华”嘲讽道:“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沉不下心。” “你是那个女人!?” “错!我是澄华。” 此番一转攻势。 嘉禾几乎被按着打,陆辰年上前帮忙。 “澄华”边和嘉禾过招,边对陆辰年说:“两个人的时候要注重配合,阿年。左上刺剑!” 是姜芷夏。 陆辰年惊讶于她竟然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更讶异她还有功夫指点他。 陆辰年的领悟力很高。她几次指点后,两人的配合越来越有默契。 这两人手持兵器,一长一短,闹得嘉禾眼花缭乱,想防防不了,想攻攻不到,被他们合招打得节节败退。 嘉禾怒急攻心,欲再度施法。 突如其来的一道金光照亮了整座曙城,在金光正中央形成一道巨大的蓝色法阵。 “是他。”姜芷夏心下松了一口气,对陆辰年说道:“你带城中百姓往法阵那里走。我拖住她。” 陆辰年点头离去。 “等一下。”她又叫住他:“跟他们说,你是奉西方大帝五公主澄华之命来救他们的。” “为什么?” “让你去就去,别浪费时间。” 他被姜芷夏推开,跑到城外遇到莫缄叙等人也在挨家挨户带百姓出来。 法阵之上,不断有天兵降落下来。很快,猳国妖便被屠杀殆尽,城中百姓借助法阵逃向画外。 百姓走后,张和裕跑来喊道:“姜姐姐,我们赶快借助法阵出去,我大哥会在外面将嘉禾封印在画里。这法阵只能开一次,迟了就走不了了” “想走?!”嘉禾一道法术袭来,“留在这里和我一起死吧!” 张和裕施法将她定在原地,让姜芷夏脱身。 几人来到法阵之中,霎时腾空而起,欲飞出画卷。姜芷夏升至半空,看到嘉禾胸口闪着的金光,心下一横,对体内的澄华说: “澄华公主,帮帮我!” “做你想做的。” 得到澄华的回答,她跳出法阵,一把抓住嘉禾,再度飞回法阵。 眼见要触及法阵,可澄华法力耗尽。 没了支持的姜芷夏将手伸向陆辰年…… 陆辰年离她很近,伸手就能抓住她。但他犹豫了。 他只要给她心口一剑,那么她和澄华的魂都会从体内散出。 到时,谢泽之为了救她一定会用聚魂灯,他也能借此聚集宁姝的魂魄…… 季宸,你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还要再牺牲她一次吗?!他听到他内心的声音,脑海中顿时清醒过来。 回过神的陆辰年赶紧伸手去救姜芷夏,但为时已晚。 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抓住她的指尖,眼睁睁地看着她迅速下坠。 “姜芷夏!” “小六!”众人在法阵呼喊她,但来不及了,他们已到尽头出了画卷。 即便下坠,姜芷夏也仍抓着嘉禾不放。 嘉禾笑得十分得意,“最后你还是要给我陪葬。” 霎那间,一条金黄色的绳子飞来绑住姜芷夏的腰,将她向上带。 “陪葬就算了,送葬还是可以的!”她手臂一用力,先将嘉禾扔出了画外。 她手持银枪,待冲出去的那一刻,直奔嘉禾而来,同时喊道:“谢泽之,把她心口里的东西拿出来!” 谢泽之听到她的话,五指微拢,掌心凝聚淡蓝色的荧光,抽出嘉禾体内那枚发光之物。 随即姜芷夏一枪刺入她的腹内。 她口中吐出大量鲜血,临死之前还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便咽了气,化为灰烬消散。 同时消失的还有镜花水月图。 嘉禾把阵眼藏在自己身上,对她来说,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 嘉禾死后,澄华想从姜芷夏的身体中离开,却被她制止。 她指了指上空,对谢泽之说:“真君大人,帮我个忙。” 谢泽之会意,揽住她的腰飞到半空。 姜芷夏站在雁门城上空,高声对全城的百姓说:“我是西方大帝五公主澄华,现已将国主大人斩杀。 你们在曙城内所受的屈辱皆因我而起。如今,我向各位赔罪,愿镇守此地,保一方平安。 女人们和猳国妖所生的小孩,由你们决定孩子的去留。不想要的,自会有人把他们带走。猳国妖已除,你们不会再受威胁了!” 城中的女人们在那一刻恢复了自我意识,她们痛哭流涕,高声呼喊:不要孩子。 姜芷夏放澄华的魂魄离开,瞬间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她体力不支,倒在谢泽之怀里。 第39章 神仙,小九九 “谢泽之。” 姜芷夏力倦神疲,只能靠着他勉强站立,头放在他的肩膀处。 “我在。”他轻声说道,将她搂紧了些。 看到澄华魂魄从她体内出来后,他心疼不已。被神仙上身又经历一场大战,她怎么受得了。 谢泽之横抱起她,慢慢回到地面。 “我突然想起来,你上次斗兽场的钱还没有还我。二两呢。” 他声音愈发轻柔,“真的不是二十文?” “一赔三百呢,已经少很多了。”姜芷夏说话有气无力的,“我还帮你把那东西带出来了,你怎么谢我?” “愿为姜掌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瞎贫。那帮小孩……” “我知道,我来处理。你闭上眼睛睡一觉。我在。” 姜芷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她这一觉睡到第四天下午才醒。醒来时,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举起手看了看。 “你的伤已经治好了。” 她扭头看见谢泽之坐在床边,疑惑道:“你怎么在?” 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谢泽之倒了一杯水,将她扶起,“莫仙君说他有事,所以我来接替他。” “咳、咳……”姜芷夏接过水喝得有些急。 谢泽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再说你给我留下这么一大堆事,我也得慢慢处理。” 她把空杯子还给他,“她们怎么做的?” “女人们身上的妖毒已除,恢复意识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不要孩子。只有几个人觉得孩子可怜留下了。还要水吗?” “嗯。”她点头,“行吧,反正都是她们选的,希望这几个小孩长大好好对她们。你打算把这些半人半妖的小孩怎么办?” “你怎么想?” “洗掉他们的记忆,把他们送到东尧山上,以后当个普通人。” 谢泽之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 “他们身上妖性未除,我先把他们带走。等你赏鉴大会回来,我再把他们送过去。” “行。”姜芷夏顿了顿,又问道:“澄华公主……” 提起澄华,谢泽之有些不悦,语气冷下来,“真是乱来,你让她上你身,万一你承受不住她的灵压怎么办?” “我这是让她将功补过。”姜芷夏见他这么严肃,心想莫不是他把澄华怎么了,赶忙说道:“还有在画里要不是她的法力支持,你的捆仙绳可抓不到我。她就剩个魂魄,你别那么不近人情。” “我知道。” “那你一幅谁欠你钱的表情……她的魂魄不会散了吧?你对她做什么了?” “我没对她做什么。”他冷哼一声,“她的魂魄也没有散。你对百姓说是她救他们出来的。百姓感恩她,给她塑了个雕像供奉。她的魂魄正在重新凝聚。” 姜芷夏瞬间松口气。她的努力没白费。假以时日,澄华就能再度返回天庭。 “你一天怎么把谁都放在心上?” “嗳嗳嗳,真君大人,我这可是为你好。你想想骁勇善战的澄华公主多厉害,你不保她你保谁?天界有她不是如虎添翼。”姜芷夏掀开被子下床,却见自己一身淡绿衣裙,她的衣服里可从没有这件。 “我师姐怎么给我挑这个颜色?”她小声嘟囔道。 谢泽之干咳两声,试探性地问:“你……不喜欢?” “喜欢。就是我没穿过这个颜色而已。” “怎么没穿过,你明明刚成仙的时候……” “啊?” 姜芷夏疑惑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阵。谢泽之先败下阵来,耳朵有些发红,老实交代是他做的。 “谢泽之!你也是个真君,男仙之首,趁人家睡着,脱姑娘的衣服,这算什么?!” “胡说八道。”谢泽之被她弄了个大红脸,“我、我是神仙,懂吗?法术变的。因为你师姐她……忙着跟百姓们建造澄华的雕像。所以托我照顾你。” “她托你照顾我?”她把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重。 …… 正当谢泽之不知道怎么接话时,莫缄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推门而入。 他见姜芷夏醒了,甚是高兴,“哎呀,昭衡真君算得真准。他刚给我说你快醒了,让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六儿,你这回真应该好好谢谢昭衡真君。他照顾了你四天呢,都不让我们插手……” “咳!咳!”谢泽之疯狂假咳,快速扯开话题,“莫仙君,澄华公主的雕像如何了?” “快了,他们找好位置,打算放在城门口。至于雕像完全落成还要再几天。” “四师姐也在那里吗?”姜芷夏坐下吃东西。 “附近有人家猪难产,她带着小陆去帮忙了。”莫缄叙打开扇子,纳闷道:“这个小陆从画里出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总是恍恍惚惚的。我们不在的时候,他发生什么事了?” 柳茉思和莫缄叙那时在法阵中,注意力都在姜芷夏身上,再加上陆辰年的犹豫只有片刻,没有人发现他出手晚了。 “不知道。兴许是被嘉禾吓到了吧。”姜芷夏往嘴里送着面,“说不定想起他被抽仙骨的阴影。回来问问他,若真是害怕,让他离开吧。做凡人也不错,他现在会烧火会熬粥,还会给动物接生,总归饿不死自己。” 谢泽之:早该让他离开了! 姜芷夏吃完后,和谢泽之去看澄华。莫缄叙以要洗碗为名,留在客栈没有出去。 雁门城的街上终于有了些人气。现在虽比不上几年前的繁华,但总归现在有了人,以后会慢慢好起来。 老百姓们见到姜芷夏窃窃私语。 “这是不是就是澄华公主啊?” “不是,是澄华公主上了她的身,人家是灵清派的掌门,也是个神仙。” 姜芷夏听到这些谈论,歪头看着谢泽之,嘴角含笑。 “为何这样看我?” “真君大人,有时候你还挺会说的。” 姜芷夏睡过去前有很多事没告诉谢泽之。但他明白她怎么想的,所以放出传言,姜芷夏被澄华公主上身,救了所有人。百姓的香火全都归到了澄华那里。 “姜姐姐!”张和裕老远看到她和谢泽之走来,挥手冲他们打招呼,几步飞奔到他们跟前,高兴地说:“姜姐姐你醒啦!?我大哥照顾了你四天呢……” “你怎么还没走?”谢泽之冷冷地打断张和裕。 “我想等你一起。”张和裕瞬间收敛笑容,他好像有些害怕谢泽之。 “大哥?”姜芷夏讶异,“谢泽之是你大哥?” “对、对啊。”张和裕结结巴巴道。 “你说你大哥有个没过门的嫂嫂,还喜欢人家快两千年,就是……” “啊啊啊!”张和裕见谢泽之的脸色越来越沉,立刻绞尽脑汁瞎编乱造,“我是说另、另一个大哥,远方大哥……不是他。” 姜芷夏左右看看两人,怎么感觉睡了一觉错过好多事情。 张和裕挽着她的胳膊,说他跟谢泽之关系怎么怎么好,又说在画里他是怎么给谢泽之发消息,让他从画外找到这里。又抱怨谢泽之平时对他管教有多严。 姜芷夏一听,自己这话匣子也打开了。两人当着正主的面,说了一堆本家的坏话。 最后,张和裕在谢泽之的眼神攻击下,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 第40章 神仙,法相万千 由于百姓没有见过澄华的长相,他们照着姜芷夏的样子做了个雕像。虽然还没有完全竣工,但雕像前已经有香火供奉了。 澄华的魂魄附身于雕像中,见姜芷夏来,现身飘落在她面前。谢泽之暗示她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人走出城外找了处僻静之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雁门城。 “姜掌门。”澄华双膝跪地,向她叩拜。 “别别别。”姜芷夏想扶起她,手却直接从她身体里穿过去。澄华跪地不起,无奈之下她也给她跪下。 澄华磕一个,她就给人家还一个。 “你们俩拜上了是吗!?”饶是面对魔界刁难都应付自如的谢泽之,此刻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姜芷夏站起来对澄华说:“大家都是神仙,别这么客气。” “如果不是你对百姓说是我救的他们,我可能已经消散了。明明是你杀的嘉禾,救他们出去的是昭衡真君。你为何不告诉他们真相?” “这些香火我要也没用啊。”姜芷夏无所谓地笑笑,“你别多想,嘉禾就是你打败的。你用九龙神火诛灭小妖,前期还消耗她许多体力,后面我才能打败她。总不能第五个馒头吃饱了就说前四个不重要。而且要不是你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助我把嘉禾带出来,谢泽之上哪儿找他的碎片。他也该感谢你。” 澄华汗颜:他感谢她?她从姜芷夏的身体里出来的时候,谢泽之那表情怕是要把她吃了。 姜芷夏开玩笑说:“倒是你别介意,你澄华公主的雕像用的是我的脸。” 澄华抿嘴一笑,“那你也别介意,你姜掌门的雕像用的是我的名字。” “挺好的。”姜芷夏看向那座雕像,“神仙,本来就应该是无相的。” 红日西斜,澄华望着远方,思绪万千,想起这几年自己的经历,长叹一声:“若我从未成亲,从未遇见马旭……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现在已经发生了。就算那时没有马旭,也有杨旭、牛旭,有些事情发生是必然的,而那个人只是导火索而已。”姜芷夏说:“总归时光不能倒流,想这些‘如果’也只能折磨自己。想想接下来做点什么吧。” 澄华突然想起一事,神色也严肃了几分。 “姜掌门,我有一事相求。嘉禾把阵眼转移后,我的金印不见了。这枚金印可以调动西方世界的天兵,如果落在歹人手里,只怕会有很大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找回来?” 姜芷夏爽快答应她。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说:“我感觉我好像以前也曾拜托过一位姑娘,她手腕上有一串金铃手链,但我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哈!?” “有什么问题吗?她是坏人?” “她倒不是坏人,就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说的这事……” 她就说怎么整个雁门城都没找到二师姐的踪迹,原来人家早走了。就二师姐这提笔忘字的记性,还帮别人找金印,想想都是灾难。 “真君大人……”她冲谢泽之投来求助的目光。 谢泽之忍笑唤出水镜。这面镜子可以找出世间万物所在。 镜中闪过一道白光,随即现出一座都城,城墙上写着令丘。之后画面消失。 “谢泽之?” “金印上应该是被人施了法术,所以水镜只能看到它大致的方位。”谢泽之解释说:“不过还好能确定它在令丘都城。” 姜芷夏听到令丘就不想去了。令丘是南堂国的都城。该国所处地界是南禺山星赤派的管辖范围。 他们派当年趁灵清派势微,借为凡间讨回公道之名,在下界杀了灵清派三十六名无辜弟子,事后又否认有此事。因此姜芷夏他们对那派惯没有什么好感。 “不如我派人去找。”谢泽之提议。 姜芷夏摇头。她都答应澄华了,这会儿又怎么能推脱给别人,“你再帮我看看我二师姐在哪。” 水镜浮现的下一幕差点没把姜芷夏吓疯。 地方还在令丘都城,不过是在皇宫内院。她二师姐身着宫装,满头金饰,打扮得像个妃子,此时在给几名黑衣人下达命令,说什么机密之事,不可被外人所知,违令者,杀无赦。 黑衣人退下后,二师姐笑得甚是奸诈,称这皇宫马上就要变天了。 姜芷夏看完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抓着谢泽之的胳膊,紧张地说:“你说我师姐不会想谋反当皇帝吧?!” 谢泽之哭笑不得,“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二师姐就因为记性不好,所以想一出是一出。保不齐这造反就是临时起意。”她越想越害怕,“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叫大师兄他们上路。再晚我们门派就要出个皇帝了。这万一以后我当首富,挣点钱全都得给她交税。” 谢泽之:这才是重点吗? 姜芷夏返回客栈,见柳茉思他们正和张和裕坐在一起聊天。 陆辰年见她进来,有些手足无措,“掌、掌门。” 这四天里,他总是想到自己没抓到她的场景,心中无限愧疚。他不知道姜芷夏有没有看出来他那时的犹豫,如果她知道,又会怎么看待他? 他想过去探望她,但谢泽之一直陪在她身边不让任何人近身。他想跟她道歉,但又怕告诉她之后,她会对自己改观。 万一,她一怒之下要他走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惧怕。他给自己找了无数个一定要留下的理由,比如,他还没有恢复真身;他还没有找到宁姝;他还没有把钱还给姜芷夏…… 柳茉思叫他一起去给村民的动物看病,他想都没想就去了。或许,她看在钱的面子上不会赶他走。 但冲进来的姜芷夏无暇顾及他现在的感受。她立刻把二师姐要“造反”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并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出发,晚了她就要交税了。 柳茉思坐在凳子上,托着腮,慢悠悠地说道:“不用这么急,小六。令丘离这里几千里地,等我们到了,说不定刚好赶上二师姐纳皇夫。” “不会还要随份子吧!?”姜芷夏感觉人生都无望了。 她还是掌门,二师姐纳皇夫说不定她还要给人家准备聘礼。 这钱都得她出,越想越肉疼。 她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都是天帝的错!明明是季宸推倒的柱子,结果整个门派都要被带上灵锁,害得大家都没法力,不然我们飞过去多轻松。” 张和裕十分尴尬,“姜姐姐,你别生气。灵锁是上一任天帝颁布的命令,他在最后一次大战中身殒。新天帝也在那场战争中受了重伤,到现在也没恢复,登基也是赶鸭子上架,现在手上的公务太多,实在忙不过来……” 姜芷夏这会儿情绪上头,根本听不进去,“别解释,知道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吗?上梁不正下粱歪,我看这新天帝也不是什么好鸟。哪天见面,我高低得给他俩大嘴巴子,让他还我份子钱。你知道我们这一路有多狼狈,每次都被妖怪追着打。” 这话要让那些妖怪听了都得喊冤。 张和裕继续劝,“姜姐姐,其实天帝他也站在你们这边,他也认为因为季宸一个人,大家都带上灵锁很不公平。而且三百年了,就算有什么罪你们也都赎清了。不过现在没有一个正式的理由,他不好下命令给你们解开……” “哼!”姜芷夏气呼呼地坐下。 莫缄叙赶忙给她倒水,半开玩笑地说:“消消气。听听小和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天帝呢。” “我……就是天帝。”张和裕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 众人齐刷刷看向谢泽之,谢泽之轻微点头。 第41章 神仙,总是很骄傲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莫缄叙倒水的声音。 水从茶杯溢出来,流到桌子上,又流到莫缄叙的衣服上。 “那个……”张和裕提醒他,“莫仙君,你不觉得烫吗?” “啊!!!”莫缄叙这才嚎出声。 屋子里除了谢泽之跪倒一片。新天帝在大战中身受重伤,接任后几乎没有怎么公开露面,知道他叫什么的神仙也很少。 莫缄叙和柳茉思不断给张和裕磕头认错,“小仙拜见天帝陛下,刚才那话都是我们掌门说的,要罚罚她,跟我们俩可没关系。” 姜芷夏瞠目结舌:“卖”掌门是吧! 她跪在地上,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实不相瞒,陛下,我刚说的话都是我师兄和师姐教的。” “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担起掌门的责任,全部揽下罪责吗?!”莫缄叙挤眉弄眼,手舞足蹈。 “是啊,罚一个,总比大家都受罚好。”柳茉思点头。 姜芷夏瞪着他,“你想都别想,要死大家一起死!” “没错,我们是师兄妹,大家就该同年同月同日死。” “四儿,你到底哪头儿的?!” “老四,你到底哪头儿的?!” 莫缄叙和姜芷夏异口同声地说。 “姜姐姐你们先起来。”张和裕将姜芷夏扶起,“我是微服……” “呵,微服……”谢泽之看着他,冷笑一声。 张和裕咽了咽口水,干笑道:“其实,解开灵锁这个事……这个事它不是说不行……从没有人说绝对怎么怎么样,没人说过……” “真君大人平时就教你这些?”姜芷夏拧眉望向谢泽之,“你跟魔界打交道也这样说话。” 谢泽之震怒:她可以怀疑天帝的水平,但决不能质疑他。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和裕。 张和裕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在她面前给他丢脸,回去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姜姐姐,主要是现在没有一个好的时机。我没办法对众仙交代。” “为什么没有?你就说我救驾有功。”姜芷夏毫无顾忌,“我把你从女妖精手上解救出来,不然天界就要多一个天后……” “不行不行。”张和裕拦住她,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这要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以后还怎么统领三界。” “严谨一点,你统领的是一个半三界,最近应该变成少一半的三界了吧。” 姜芷夏说得他想哭。 “姜芷夏,你别难为他了,现在确实没有一个能服众的说法。而且……”谢泽之欲言又止:“总之,我跟你保证,等赏鉴大会时,我会找个理由帮你们解开灵锁。” “我大哥说的对,你不信我也该信他。”张和裕立刻附和。 姜芷夏心里纳闷:也不知道这俩谁是天帝。 得到谢泽之的保证,众人也不再强求。昭衡真君说一不二,他说的话都会兑现。 众人各自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令丘。 谢泽之叩响了姜芷夏的房门,将一包东西交给她,是那些发光的碎片。 “这些东西很重要,关乎天界安危。” “你也真看得起我,把天界安危放到我手上。”姜芷夏少见他这样,有些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只能交给你。”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我才没有担心你。”姜芷夏小声嘟囔,接过那些东西仔细看了看。这些碎片都是青铜制成,每一片都蕴藏着无限灵力。 “好,我知道。”他扶正她的发钗,嘱咐道:“下次再见面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这些碎片千万不要使用,压制不住它,就会被它控制陷入癫狂状态。嘉禾、睚眦还有黄父鬼都与它脱不了干系。” “谢泽之,这次很凶险吗?”能让他搞不定又不能告诉她的事,一定很棘手。 谢泽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头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众人与张和裕他们分别。临走时,谢泽之给他们留下两匹驺虞。 驺虞虎身狮头,骑上它可日行千里。这大大缩短了他们的行程时间。 姜芷夏一路都在发呆,也没怎么说过话,她内心总是很不安。谢泽之这次太反常了,好像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她的异常引来柳茉思的担忧,“小六,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事。”姜芷夏回神,“我就是想还有多久才能到。” “还有半日就能到了。”陆辰年听到她问话立刻答复她。 “哦。”她只回了一个字,又陷入沉思中。 这一路内心不安的不光是姜芷夏,还有他。 出发前姜芷夏问他要不要退出。他以为自己在法阵中犹豫的事情被她看出来,他拼命解释,又拿出在雁门城挣的银两,告诉姜芷夏他还不想离开。 姜芷夏因谢泽之的反常罕见地没有说太多,收下钱点了点头。 他不晓得她究竟为何这么安静,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她信不信。这一路他总是在观察她的反应,他现在有些怀念当初他们刚下山的时候了。 相比之下,莫缄叙就开朗得多,他笑道:“一会儿到令丘,师兄掏钱请你们吃顿好的。乳糖真雪好不好?” “我要两份,否则免谈。”提到甜品,姜芷夏来精神了。 “行,四儿想吃什么?” “煎饼果子。” “狐狸不应该吃鸡吗?” “我早就不吃了!” “四师姐不吃我吃,我吃两只……” “撑死你!分给小陆一只。” “不给,他说他不要。” “你怎么知道他不要?” 三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陆辰年也放松下来,这才是他熟悉的灵清派。 半日后,众人赶在黄昏之前到达令丘。 南堂国虽说是边陲小国,但首都令丘也是富庶之地。 街上行人衣着光鲜华丽,绫罗绸缎比比皆是,只是衣服的颜色很单一,大多都是白色,不知道的还以为集体出殡呢。 姜芷夏他们一进城,就受到了很多人的注视。一则穿的实在太烂了,一点值钱的地方都找不出来。二则他们几人都没有穿白色的衣服。尤其是姜芷夏,别说白色,衣服上连个淡一点的颜色都没有。 莫缄叙被百姓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再不把别人的关注当回事儿,但也架不住看他们的人多。心说要不他们先去买几件衣服换上。 正想着跟姜芷夏商量,一回头,见她双手背后,仰起胸膛,走路一颠一颠的,脸上净是骄傲之色,跟大老爷出来体察民情一样。 “小六,你……还挺骄傲啊?”莫缄叙凑过去问。 “当然,你看他们那羡慕的眼光,肯定是觉得我穿着鲜艳,赞赏我品味好的同时,嫉妒我独特的审美。”她边走还边冲路人挥手。 莫缄叙这才明白她那骄傲劲儿哪来的。他突然觉得有时候当个傻子也挺好。 可众人在街上走了半天,越走越感觉奇怪,好像少了什么似的。直到听见姜芷夏说了句:这要是在城中乞讨不得一夜暴富。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城里没有乞丐,甚至没有穷人。 就算是中原王朝都做不到如此地步。 难道这个国家已经成为了“大同社会”? 第42章 神仙,相逢即是缘 四人来到茶楼二层包厢。柳茉思先飞鸟传书给二师姐送信,说他们已到令丘城,因为皇宫戒备森严,所以希望她能让人来接。 几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等消息。 姜芷夏见小二身上穿得都是绸缎,不禁问道:“小哥,你们跑堂挣得还挺多啊。” 小二哥擦着桌子叹了口气,“一个月挣得将将能糊口。” “别谦虚,刚够糊口都能穿绸缎。”姜芷夏眼神中露出羡慕之色,“那要是财主得富成什么样。” “姑娘外地来的吧。” “是啊。” “我劝几位,一会儿去买几身好衣裳。” “这话说的,不穿好衣裳还能把我们抓进大牢不成?” “还真说不准。”小二倒完茶,“不怕您笑话,我这每个月的钱有一多半都得花在衣服上,你在令丘要穿的破,可不是什么好事。最好都穿成白色的。” “为什么?现在国丧啊?”姜芷夏心想不会她二师姐造反成功了吧。 小二赶紧拦住她,把毛巾搭到肩膀上,告诉众人缘由。 几年前,妖魔齐聚令丘城,百姓苦不堪言。幸而来了一位仙人将妖魔降服。皇上为留下他守护南堂国土,封他为国师。自从有了国师,令丘就算再有妖孽作祟,百姓也不再怕了。 为了感谢他,百姓就穿着跟他一样的白色衣服,后来甚至有传言说白色辟邪,穿白色延年益寿、多子多福。 “这倒是新鲜,我见过老五给人哭坟的时候穿白色,没听说穿白色还多子多福的。”莫缄叙问:“什么地方来的仙人?” “好像是西皇山的什么什么苍派……” “昴苍派?” “对对,就是这个名儿。大家没有不服他的。” 柳茉思插话道:“我还以为百姓都不喜欢神仙呢。” 小二笑笑,“虽说听人说三百年前神仙犯错才让妖魔祸乱人间,但也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神仙,像我们这位国师就是好神仙。我们这庙里供的都是他的神像。” 说罢,他提着茶壶走出包厢。 听到是仙界同僚,姜芷夏摇摇头,“我觉得那个国师……” “肯定有问题!” 众人愣了半天,才发现声音是从右边包厢传来的。那边的窗户没有关,他们见到里面坐着一对夫妻。 男人很是殷勤,给女人倒了杯茶,吹凉了递到她面前,又帮她扇着扇子。 女人怀着身孕,估摸着有六个月了。 男人继续说:“我看那国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那个样子……他没我好看吧?” 女人没说话。 “他真的没我好看吧?你别不说话啊,夫人?要不要吃点东西,你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女人眉头紧蹙,觉得他甚是聒噪,忍不住说道:“我中午吃了一整碗饭。” “那是中午,现在离中午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早该饿了。是不是没胃口?是不是因为怀孕闹得,我就说生孩子没什么好处,生完这个别生了……”男人越说越着急,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要不这个也别要了。” 只听清脆一声响,男人喜提一个嘴巴子。 姜芷夏对那女人佩服至极,她竟然能忍到现在才给他一巴掌。 “真是开了眼了,竟然还有比大师兄还啰嗦的男人。” “哼!”莫缄叙也拿出扇子,呼呼地扇,忿忿不平道:“你让他过来,我们比试比试。” 陆辰年:这有什么好争竞的! 说话间,柳茉思放出去的小鸟飞了回来,落在桌子上。众人拿下它脚上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别来找我!不要打扰我干大。 陆辰年没看明白,问姜芷夏:“什么叫不要打扰我干大?” “是‘不要打扰我干大事’。二师姐性子急,每次写信写纸条最后一个字都空着。”她合上纸条,长叹一口气,“我看她是不造反不行了。” 二师姐不配合,他们想进皇宫可不容易。众人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突然,隔壁包间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要我说,丞相儿子的眼睛肯定是妖魔害的,所以才看不见东西。他现在张榜寻找名医有什么用?我那天去他家看,他们后院那面墙上到处都是画的眼睛。夫人你说呢?” 女人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国师干的,他和丞相不合,所以想害他儿子。”男人又说:“但不管怎么样,跟我们没有关系,咱不管他知道吗?你就好好养胎,别人爱怎么死怎么死,知道吗?你不为别的,你就当为我。我求你了……” 他求了半天,女人才慢悠悠地说:“我不管就是了。” “你别骗我。”他抱着她,把头放在她的颈窝,半晌才松开。 女人放下茶杯,说:“我有点累,我们回去吧。” 男人听到立即站起来,扶着她往外走,嘴上还说个不停,“夫人你累不累,我抱你好不好?下楼梯要小心,鞋子合适吗?脚是不是又肿了 ……” 女人实在不耐烦了,喝止住他:“裴时宇,你真的好烦啊!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你嫌弃我了吗……”男人听到这话声音小了不少,说话都带着委屈。 女人觉得太阳穴直跳,深吸一口气,上前拉住他的手,“回家吧。” 他瞬间又换了一副高兴的模样跟上去。 姜芷夏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淡淡地说:“话这么多,怕不是把下辈子的话也说了。” 正巧小二端着东西上来,姜芷夏拉着他问刚才那对夫妻什么情况?怎么说国师有问题。 小二直到彻底看不见他们,才压低声音,“那位爷的夫人好像会点小法术,她说什么那位爷听什么。他夫人说国师有问题,他就天天公开说国师是妖孽。” “国师没弄死他。” “他们家帮皇上做生意,和满朝文武也都处得来,国师也得忌惮一些。” “他夫人又是谁?” 小二摇摇头,“不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本家姓林,记性特别好,过目不忘。一本书看一眼能背下来,不过平时不爱说话。” 姜芷夏啧啧称奇:他们家那位二师姐也姓林,怎么就啥都记不住呢。都姓林这差距也太大了。 “那丞相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她又问。 “是丞相的小儿子,有天突然就看不见了。”说起这事,小二来了兴致,讲得眉飞色舞的,“有传言说是被妖怪挖了眼睛。但丞相不相信,现在遍访名医,说只要能治好他儿子的眼睛,必定重金答谢。” 姜芷夏一听重金,迅速站起身来整理着装:名医这不就来了嘛!! 第43章 神仙,信口胡说 丞相府很好找,四人没多打听就来到府邸前。门前列摆两座石狮子,朱红大门紧闭,门外有兵丁看守。 姜芷夏上前没走几步便被守卫拦下。 “站住,干什么的?” “我们是大夫,来给你们家丞相老爷的儿子看眼睛。” “大夫?”守卫上下打量四人。这几位怎么看怎么不像大夫,尤其是面前这位,穿得五彩斑斓。她要说她是唱戏的更有说服力一些。 守卫想打发他们走,又怕真把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赶走了,丞相万一追究下来,他也承担不了责任。 他说话略带迟疑,“你……们在这儿等会啊。我去给管家通报一声。” “你真的会看病吗?”陆辰年趁这会儿都是自己人,小声问姜芷夏。 她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不会啊,但人家不是说被妖精抓瞎了眼睛吗?” “万一真是眼疾呢?” “那我们就说走错了。” 陆辰年:…… 没多久,管家严福从门内出来,看了看众人后,喜笑颜开地将他们四人迎进府内。 严福一边走一边说:“四位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姜芷夏搭话。 “我看着也不像,城内人多喜穿白色,我家大人见不得穿白衣服的人。前一阵来了好些大夫,见人家穿白色就赶跑了。” 莫缄叙听完直拍胸脯,庆幸他今天穿了深浅灰色的,不然还进不来了。 “你们家大人这么见不得人穿白啊?”姜芷夏又问。 “不是见不得,只是这国师。其实……”管家四下瞧瞧没人,小声告诉他们:“我见过这国师,觉得他有些邪性,说不出他那里怪。就是看着不像个神仙。怨不得我家大人跟他不合。” “那您看我们像神仙吗?” 严福哈哈大笑,“姑娘真会开玩笑。” …… 众人一路穿过走廊进入会客厅。严福命人上茶,他去书房请丞相过来。 陆辰年坐在姜芷夏旁边,“昴苍派的神仙怎么会跑到南禺山这里,还这么大张旗鼓,星赤派不会有怨言吗?” “哈!”姜芷夏拿起茶杯,但太烫又想放下,陆辰年伸手替她接过。她吹了吹手指,捏着自己的耳朵,“他们怎么会有怨言,星赤派巴不得认昴苍派当爹。” 上古世间天塌地陷,女娲炼五彩石补天,斩鳖四足支撑天地。此四足幻化为撑天神柱。后来神柱又顶替扶桑树,为人界与仙界输送灵气,使人界修炼者得以飞升,仙界众仙能够维持灵力。 这四根神柱分别落在东尧山,西皇山、南禺山、和北嚣山。由灵清派、昴苍派、星赤派及虚玄派看守。 四根神柱所屹立之处为灵泉。 这四大仙门因靠近灵泉,所以弟子修行都比别的仙家快几倍,法力也更为深厚。 三百年前四大仙门以灵清派为首,灵清派没落后大部分仙宝流向昴苍派,再加上昴苍派的灵泉至今都没有干涸。所以昴苍派现在成为仙门第一。 而星赤派为了能分一点灵气,以昴苍派马首是瞻。昴苍派的人在他们地界杀人放火他们都不敢管。 “神仙当到星赤派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脸了。”姜芷夏提起他们就忍不住翻白眼。 “就是。”柳茉思气呼呼地说道:“他们还杀害我们弟子三十六人。现在转眼就不承认了。”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他们也莫名死了一百零八人,还都是精锐。星赤元气大伤,这就是报应。”姜芷夏倒是没太激动。 “小六儿,你就不管啦?” “我还怎么管?” 说话间,外面传来走动声,家丁高喊:“丞相大人到!” 当朝丞相姓严名禧,年近五十,身材中等,蓄着长须。见到客厅众人大吃一惊。 他听管家说外面几位穿着鲜艳,但这也太鲜艳了。尤其是坐在一旁戴着发钗的女人,她一个人身上好几种色。严丞相看着她就觉得眼晕。 “你们几位是大夫?” “是是是。”姜芷夏站起来,“病人呢?” 严禧捋了捋胡须,“实不相瞒,三日前来了一位神医给小儿看病,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起色。但神医说那药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有效果,现在正给小儿上药。那神医说药是仙家秘方,上药时不能有外人在场。我们等等再去。” 姜芷夏与莫缄叙对视,莫缄叙撇撇嘴。众人又回到座位上。 严禧上座,端起一杯茶来说起了自己儿子的事。 出事的是他的小儿子,今年刚满十四。前几日夜里突然就嚷嚷着眼睛疼。 第二天就失明了。 不仅如此,每天夜里还做噩梦,梦里有一模糊人影问他要眼睛,还上去摘他的眼珠。每次梦醒后,小公子的脸上都是血泪。 严禧找遍城中大夫,包括宫中的太医。可他们来时检查小公子的眼睛说没有任何问题,不知道症结所在。 无奈之下,他只能张榜寻求天下名医。人来了不少,药也吃了一堆,偏方也用过。但小孩就说自己看不见,噩梦接连不断,而且梦里的人离他越来越近,身体变得虚弱。 莫缄叙听完,心里猜到七八分,“严大人,小公子最近可是去过山中的破庙?” 严禧觉得这问得有些奇怪,这眼睛还跟破庙有关? “他前几日和他母亲去山里游玩,但没听他说去过破庙。” “那从山中回来时,有没有拿些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这我属实不知。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应该知道。”严禧把茶杯放下,“先生可是知晓缘由了?” “还要再详细问问小公子才能确定。” 门外突然有家丁冲进来禀报,称小公子情况不好,眼睛剧痛。严禧站起身快步往向内院走去。 姜芷夏他们跟在他后面,一路走一路观瞧,果然见内院之中的墙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眼睛图案,丫鬟们打水正在擦拭。 行至小公子的房门口,屋内传来哀嚎声。小公子此时捂着眼睛在床上打滚,嚷嚷着说眼睛疼。 严禧急坏了,往常只是晚上闹,怎么今天白天也闹。 他几步走到房内,问站在床边神态自若的神医,“这是怎么回事?” 神医倒是情绪稳定,“没关系,这是在打通经脉,正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忍忍就过去了。” “爹,我的眼睛好热,感觉快要化了。” “何大夫,您看……” “没事,没事,发热是正常的。猴子精知道吗?就是在八卦炉里炼就的火眼金睛。八卦炉里多热啊。实不相瞒,我这药方有一味药就是八卦炉里炉灰。再等一会儿,我……” “我看你是欠打了吧。”姜芷夏看着那位神医,手放在头上的发钗旁。 神医一看姜芷夏,脸都白了。刚想往外逃,被她一发钗刺中脊骨,现了原形。 谁呢? 当初在藟县附近遇见的仙姑——讹兽。 第44章 神仙,说谎成性 好好的神医突然就变成了像兔子一样的动物,屋子里所有人大惊失色。 “这、这……”严禧指着讹兽,半天说不出来话。他不是没见过妖精,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就算是变成人也是邪气十足。 这神医来的时候除了嘴里胡咧咧,没有任何一处像妖精的,此番属实颠覆了他对妖精的刻板印象。 “这是讹兽。”姜芷夏把她提起来,“这玩意儿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但还挺招人喜欢,所以你被她骗这么久实属正常。” 莫缄叙上前去看小公子的情况,拆下敷在眼睛上的药,仔细查看后又闻了闻,才辨别出这是什么东西。 白菜叶子、红薯叶子、芹菜、香菜、还有青椒丝、葱丝。 就是那青椒丝害得小公子眼睛发热,。 “你这是敷药呢,还是做老虎菜呢?”姜芷夏把讹兽扔到地下,但没除去她身上的发钗。 “大仙饶命,我也是救人心切。”她又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耸动着小鼻子,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时不时抖抖耳朵。她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所以尽情在姜芷夏面前展示她毛茸茸的原身。 “你少来!”姜芷夏不吃这种“色诱”,“你们家救人往眼睛上撒青椒丝。谁教你的?” “跟一个东北厨子学的。”这句她倒是没说谎。 “我……” “小六,别冲动!她说不定真是来报恩的呢。”柳茉思拦住她。她很是吃讹兽这一套,见到这小动物装可怜心都化了。 “对对对,我是来报恩的!”讹兽疯狂点头。 “报你个头!你再不说实话,我把你做成麻辣兔头信吗?”姜芷夏手一摊,陆辰年立即把手中的佩剑交给她。 讹兽这下才说实话。 她也是命背。自从上回被姜芷夏拆穿后,一直躲在山里没出来,偶尔想出去骗人又怕遇到姜芷夏。 后来她觉得老这么躲着不是事,实在不行跑远点骗人总不会被她发现,于是一路跑到西陲边境。 正巧遇到严禧张榜寻求神医,她化名何素素,伪装成神医来到丞相府。她不会看病,但在府里嗅到阴气,知道小公子是被鬼缠了,本打算帮他把鬼赶跑,好让自己多点威望。以后借助丞相这颗大树,她这仙姑名号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谁承想她没打过那只恶鬼,所以退而求其次,决定骗几天钱就离开。这才骗到第三天就把姜芷夏等来了。 “我真的只想骗点儿钱,我没有坏心。再说我来这几天,大家跟我聊得都很开心。”何素素还在狡辩,“该说的我都说了,大仙你放过我吧。” “你想都别想,今儿晚上留下来捉妖赎罪,什么时候小孩没事了,你什么时候走。”姜芷夏一指何素素身后背着的发钗,“想逃我也不拦着,有这个发钗在我看你能跑多远。” 何素素打不过她,说谎也骗不到她,装可怜也没用,直接放弃挣扎,一蹦一跳地跑到她身边乖乖正坐。 姜芷夏拍了拍她蓬松的小脑袋。 严禧心下觉得姜芷夏身份不一般,于是问道: “请问姑娘身份到底是?” “这是我们灵清派的掌门。”陆辰年介绍道。 “可是东尧山上那位?” “啊,对。”姜芷夏点点头,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位丞相对国师都能恨成那个样子,她这位掌门指不定多大罪过呢。这万一让她赔钱,她把陆辰年压到这里做小厮不知道能不能抵债。 “但……说真的,我没怎么干过坏事,我从不逼别人穿彩色衣服……” 没想到严禧听罢拱手行礼,“原来是姜掌门,失敬失敬。我可把您盼来了,您这是收到我的信件了?” 严禧所在的国家每年都要去中原王朝进贡。早些年他还不是丞相的时候,专门负责此事。 从这里到中原千难万险,妖精无数,一直到东尧山附近妖魔才少了许多。更让严禧惊叹的是这里全民皆兵,百姓们团结起来自己除妖,没本事的神棍到这里根本混不下去。 后来,他细打听才得知这一切是源于那位灵清派掌门。他觉得神仙就该如此,有心上山拜访,但时间原因不得不继续出发。 正是因为有了对比,所以他才看他们这位国师不顺眼,厌恶他的做派,觉得他是妖精。 两个月前,他派人去东尧山请姜芷夏过来,从这里过去少说也要半年,没想到今天本家来了。 “这就是天意啊!我们现在就进宫面圣!”严禧喜不自胜,心想国师这混蛋终于能卷铺盖走人了! 姜芷夏拦住他,“先别急,严大人,你们儿子不管啦?” “对对对。”严禧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一儿子呢。 “小儿难道真是被妖精害得。” “不是妖精。是鬼。”莫缄叙插话道。他把小公子眼睛上的“药”扫掉,又拿湿布冷敷,小公子这会儿觉得舒服多了。 他问小公子:“严小少爷,你那日在山中游玩可进入过什么地方,拿走什么东西?” 小公子躺在床上细细思索那日行程。 他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半路休息时,瞧见不远处有间破庙,和母亲打了招呼后,带着一名小厮去破庙里一探究竟。 令丘城中的庙要么只供奉天地,要么供奉的就是那位国师。而这间庙宇中供奉的却是一位他没见过的神像。 那神像形状宛若一副盘坐在案的人体枯骨,上面积满了灰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具神像胸前一起一伏好似在呼吸,小公子越看越觉得瘆得慌,转身便要离开。 突然间,他见庙的墙上有两个小圆亮光,亮晶晶的。他心下好奇,想知道这光是从哪儿来的。于是在庙里寻找,最后才发现这光是从神像那里反射出来的。 小厮扶着他爬上供桌。他站在上面才注意到,这神像的眼眶中竟镶着两颗红宝石。 他是丞相之子,从小也吃过见过,但这两颗红宝石晶莹剔透,成色比皇上赏赐得还好,属实罕见。 心中一动,将红宝石剜下,带走回家。 严禧问莫缄叙:“可是那红宝石有问题。” 莫缄叙摇头,“红宝石没问题,问题是那不是红宝石。” “那是?” “那就是泥鬼的眼睛。” 泥鬼是庙里的泥坯所化。泥坯建成被点了七窍,又受香火供奉,时间一长就有了自主意识。 可惜万物有九窍者才可修炼成仙。泥坯有了意识也只能化成泥鬼。那宝石就是它的眼睛,若有贪财之人将那对眼睛拿走,它就会追至家中索要它的眼睛。 严禧怒不可遏,手指着小公子骂道:“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不告而拿是为偷的道理怎么不明白。” “爹,我错了。”小公子怯懦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把那东西带走。” “那东西现在在哪?” “我让丫鬟收起来了。” 丫鬟很快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姜芷夏。 她拿起那对红宝石一看,成色确实不错,可上面魔气环绕,拿在手中刺骨冰冷。 “姜掌门,这可是那对眼睛?” 姜芷夏点点头,“但事情没这么简单,普通泥鬼现身,可不会出现墙上那些眼睛。” “那墙上的图案……”严禧高声喊道:“我知道,肯定是国师!他和泥鬼狼狈为奸想要陷害我儿。我这就禀告圣上……” 姜芷夏稳住他,“严大人,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仅凭这一对红宝石可没有说服力,我要是国师想翻案可太容易了。你先别急,等今天晚上,抓到那泥鬼便知其中缘由了。” 第45章 神仙,手工制作 姜芷夏从小公子房间里出来,看了看墙上的眼睛,小声对严禧说了几句。讹兽竖起耳朵什么也没听到。 严禧听完,一脸困惑,“这就行了?不需要什么兵器之类的?” “不需要。” “好,我这就命人安排。”严禧把姜芷夏的指令告诉严福,让他派人准备。 红日西沉,天色渐晚。晚饭过后,姜芷夏让小公子院内所有人撤了出去。 她独自坐在小公子的房前,等待泥鬼的出现。 远听谯楼鼓打三更,院内的墙上从一侧浮现出眼睛图案,一点一点蔓延至整面墙,一直延伸奔着小公子的房间而来。 姜芷夏不为所动,仍旧盯着院门口的那扇门。 “咚!”“咚!” 门外发出响动,砸门的力气还不小。 “咚!” 第三下,大门猛地被推开,一个漆黑的人影屹立在门外。 它缓慢移动步伐,走到月光下,却见这厮身形消瘦,肋骨分明,脸上面目全非,眼眶处有两个黑窟窿。身外被一层泥土包裹,甚至还有皲裂的细纹。 这就是泥鬼无疑了。 一路过来,泥鬼没有见到任何阻碍,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心下不禁有些窃喜:这丞相莫不是怕了它。 再一抬头,它愣住了 眼前一个女人坐在凳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它,手中还盘着两个红宝石。 那不是它的眼睛吗!? 它顿时无边火气,指着姜芷夏破口大骂,“你……把别人的眼睛当什么!?” “哎呀。”她咧嘴一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对啊,你不是没有眼睛吗?怎么能看见。” “我用的真心。用真心就可以看见了!” “这倒是奇了。”她嘴上说着,手却越盘越快,“既然有真心,要着劳什子做什么,不如赏了我吧,刚巧我最近手里缺点什么玩。” “你!”泥鬼气得往外直喷土,“我可告诉你,你若把眼睛给我还则罢了。你若不给我……啊,疼!” 姜芷夏掐着那对红宝石,“啊?不给怎么了?” “别掐!” “我为什么不能掐?” “岂有此理,即是如此,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泥鬼忍着剧痛,抖着身体,口中念起咒诀。只见一股旋风卷着尘土围绕着它,尘土越积越多,待等时机成熟,它要活埋姜芷夏。 还没等它发功,一盆凉水浇到它头上,破了它的法术。 “嗳?”它还没反应过来,又一盆水浇了过来。 “怎么回事……谁啊……别泼了……我错了行了吧……” 泥鬼说一句,身上就多浇一盆水。 它都看不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感觉四面八方哪都有水。 半个时辰后,姜芷夏叫停。 这泥鬼被水浇得成了一摊烂泥。刚来还是个人形,现在跟个饼似的,连腿都没有了。 它见姜芷夏不怀好意地走过来,慌得大喊:“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叫人啦!有人杀鬼了!有人管没人管!?丞相救命啊!” 姜芷夏一挥手,躲在四周的家丁仆人还有莫缄叙他们冲到这堆泥旁。 泥鬼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就见他们七手八脚地拿起自己的身子,把它搓圆捏扁。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几个人拿着火把过来烤它。 最后,所有人散去。姜芷夏让丫鬟拿来一面镜子,照着泥鬼,语气轻松地说:“喜欢自己的新造型吗?” 泥鬼看着镜子都傻了。 它原本的身体再瘦也像个人。现在狗的脑袋,鸡的身子,胳膊一个长一个短,腿一个粗一个细。 这让同行怎么看它!? “还来吗?”姜芷夏问它。 泥鬼本来道行就不高,这会儿还被换了身子,身心遭受重创,“不来了,您休息吧,我回去睡一觉。” 它声音低落,转身就往回走。 陆辰年挡在大门口抽出除妖剑,冷冷地说道:“她让你走了吗?” 它这下知道今儿是踢到铁板了。 转身走到姜芷夏跟前跪下,“大仙您放了我吧,我也只是吓唬他,没想害人。” “编!” “他那日来到我庙中见我的眼睛好看,于是拿走把玩……” “接着编!” “我想着他要把红宝石还我,我拿上就走,一点都不耽误……”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白痴?”姜芷夏蹲下来直视它。 因为她气势太强,泥鬼承受不住,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大仙……” “何素素!”姜芷夏喊来讹兽。 何素素一蹦一跳地从草丛里出来。姜芷夏拿下她身上的发钗,将发钗钉到墙上的眼睛处。 瞬间所有眼睛消失,墙上只留下一道血痕。 她又把那两颗红宝石塞回泥鬼的眼眶里,边放边说:“这眼睛是谁捏的,眼眶怎么这么小。” 泥鬼挣扎地喊疼,想要挣脱束缚,莫缄叙和陆辰年立即上前按住它。 柳茉思盯着脚尖,在心里默默给它道歉。她刚捏脸的时候突发奇想,给它捏个小眼睛。 一炷香后,红宝石塞回眼眶,泥鬼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姜芷夏一拍它肩膀,“看看四周感觉怎么样……你哭什么?” “早知道烂在庙里了。”它捂着脸哭。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喜极而泣。”姜芷夏挥了挥手让家丁仆人退下。院里就剩严禧和莫缄叙等人。 “我帮你把禁制解了。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我不能讲。”泥鬼说:“那人神通广大,我被他下了言灵咒,如果说出他的名字我也得死。” “那你写出来。” “我不认字。” …… 严禧见它支支吾吾,没了耐心,怒道:“是不是国师那个妖孽派你来伤害我儿子?你把他的眼睛怎么了?” “大人,我没伤害你家儿子。我也是被逼无奈。”泥鬼着急解释,“他眼睛疼不是我干的。是那人作法害他。他在我眼睛上下了咒。见到的人不管想不想要,都会被法术迷惑,把眼睛带走。” “你还敢说谎……” “我没说谎。”泥鬼高声喊道:“几位有所不知,我们这儿方圆百里的鬼都被那人控制着,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打个魂飞魄散。我又何尝不知小公子无辜。” “他都让你们干什么?” “什么都干,反正就是霍霍周边百姓。有多狠闹多狠,他再出面收了我们,让百姓为他建庙,供奉香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泥鬼不指名道姓,众人也知道是谁了。 “他拿什么控制你们?” “万鬼幡。” 万鬼幡乃是魔界之物,效仿女娲娘娘的招妖幡而成。手持万鬼幡的人,能操控所有鬼魂。 姜芷夏没有过多难为泥鬼,放它离去。 泥鬼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等泥鬼走后,姜芷夏对严禧说:“严大人,明日可否送我们进宫。我想见见那个国师。” “难道他真是妖孽?” “要是妖孽还好说,就怕他不是妖孽,才麻烦。” 第46章 神仙,沉重的爱 泥鬼走后,何素素知道该轮到她了。 “你怎么办?”姜芷夏问。 “我以后一定学好。”何素素拉着她的袖子,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能不能拜你为师,跟着你啊。” 虽说灵清派在业界口碑尽失,但在讹兽眼里,她只看见姜芷夏捉妖被丞相恭维了。跟着她别的不说,最起码不会受欺负。 “可以。”姜芷夏答应得很干脆,“拜我门下一个月两钱,拜我师父门下一个月四钱,其他人一个月一钱。” 莫缄叙\/柳茉思:“凭什么?!” 何素素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开阳真人。 四个人齐刷刷地伸手:“给钱!” “我给你们!?”何素素难以置信。 “不然呢?”众人异口同声。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告辞!”何素素抱拳拱手,迅速离开丞相府。 姜芷夏在她身后喊道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这一晚上严禧可算是开眼了,从没见过捉妖一点符咒兵器都不用的,而且仙门收徒,徒弟还要掏钱。他啧啧称奇,随后让姜芷夏他们几人好好休息,明日进宫面圣。 第二天早上,严禧特意备几件衣服送给姜芷夏他们。 “我们穿得很寒酸吗?”姜芷夏腆着脸问。她是发自内心地对她的审美及衣品打满分。 严禧赶忙解释不是他势利。而是当今圣上有一癖好,喜富不喜贫。 他总是看人穿得好不好,才决定要不要听这人说话。若是衣衫褴褛者,纵他有天大的本事,皇上也不以为意。 莫缄叙问他这位皇上为何有如此怪癖。 他叹了口气,说:“都是受了国师的影响。他称穷人之所以穷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才受穷。他们身上带着前世的怨气,丧气。因此穷人人性为恶,所说的话皆为虚言。故而有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姜芷夏瞠目结舌,“你们家皇上信啦?” 严禧臊眉耷眼地点点头。 “我说城内怎么没有乞丐呢。这国师是他亲爹啊,说什么信什么?” “姜掌门慎言。”严禧拦住她,“在皇上面前可不能这么说,他现在对国师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因为国师救过他的命。” 半年前,皇上出宫打猎,途中被妖孽卷带到山上,是国师救了他。此后,国师经常与他谈论抟砂炼汞,白雪黄芽之事,哄得皇上天天吃丹药。 皇上本来阴晴不定,时常感觉到烦躁,他若一烦躁就想杀人。吃了国师的丹药后,竟然好了许多,可身体却日渐消瘦。国师对外解释说皇帝这是神游太虚,快要长生的表现。 “这国师还真够奇怪的。”姜芷夏摇摇头。 “奇怪的是不止如此。他每月十四日,都会到附近的田泽山上,说是要祭拜山神。只带自己的亲信,不许外人加入。”严禧话锋一转,“姜掌门,时候不早了,你几位还是将衣物……” 姜芷夏对于衣服这件事,有她自己的坚持,“我穿的还不够华丽的?” 严禧被她问住了,“啊?那个……这个……” 莫缄叙凑过来对她说:“小地方的皇上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你这衣服是好货。原谅他。” “原来是这样。”她这才松口,“那我不跟他计较。” “我就说我们家六儿打小就善解人意,虽然我没见过你小时候……” 等众人换完衣服出来。 陆辰年见到姜芷夏穿着淡绿色的衣裙,清新素雅,眼前一亮。她很称这个颜色,只是可惜,这裙子竟不是鹅黄色的。 刹那间,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那明明是宁姝的裙子。 他可能是病了,最近总是不自觉关注她,这让他有一种背叛宁姝的负罪感。 他经常提醒自己不能离她太近,但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却总是想追随她。 姜芷夏倒是嫌弃地打量了陆辰年一番。她撇撇嘴,“好好的一个人非穿得黑色,没前途。” 陆辰年想他以前也穿玄色,怎么没见她这么嫌弃,是因为他的原身长得比现在好看? “小六,你这话说的。”莫缄叙跟在她身后,“昭衡真君也穿一身黑,你怎么不说他。” “所以我也烦他!”说到这,姜芷夏就想问谢泽之为什么出关后,天天一身黑。 没品的男人! 陆辰年听完这话,莫名有些生气,难道她以为他在学昭衡?昭衡明明从来不穿玄色,只有他一直都选择玄色的衣服。 他想告诉姜芷夏是昭衡学他! 几人换好行装后,出发去皇宫。 路上,姜芷夏心里一直在打鼓,她不知道她二师姐见到她会有什么反应,保不齐会砍她两刀。 思及此,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严禧:“严大人,皇帝的后宫里面有一位叫林忆的……您认识吗?” “哦,那位娘娘啊。”严禧捋着胡须,“印象颇深。她也是半年前来的,一来就被封为贵妃。老夫对她也是敬佩至极,她从不给国师留情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骂国师的话都说得一模一样。皇上虽说信任国师,但对于这位娘娘也是言听计从。” 姜芷夏心说:你听着一模一样,她说不定都感觉是第一次说。 “姜掌门您认识我们这位娘娘?” “认识……”她苦笑,“但愿她也愿意认我。” 说话间,马车到了皇宫外,几人下车徒步走进皇宫。 严禧带着他们在大殿前等候太监的传话。可没等到皇帝的召见,却等来了贵妃的邀请。 因是后宫,严禧也不好同他们进去,与四人告别。 他们跟着一位公公来到林忆所居住的宫殿,只见殿内金碧辉煌,奢华至极。 二师姐林忆长相明艳,此番打扮更加美艳无双,一身华服趁得她雍容华贵。 她让殿内奴仆退下,抿了一口茶,慵懒地说:“四位是来做什么的?” 四人见她这拿腔拿调、好像真不认识他们的样子,也不敢说话。殿内一片寂静。 她冷哼一声,盯着姜芷夏,“哑巴啦?派个代表上前回话。” 这话一出,莫缄叙三人齐齐后退一步。 姜芷夏打从刚进来就在盘算这里的家具值多少钱,一晃神的功夫,退晚了。她暗骂莫缄叙几人不讲义气,又搜肠刮肚地找话说:“呃……那个,我们是来……” 林忆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谁跟你这个那个的,见到贵妃为何不跪?” 姜芷夏没懂她想干什么,回头找莫缄叙他们求助。莫缄叙上前一步,拿出扇子挡着侧脸,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她还生气呢,哄哄她。” 行吧,反正自家师姐,跪就跪吧。 她刚弯下膝盖,没想到林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拉起她,面色更加不善,“谁让你跪了?你跪上瘾了是不是?” 姜芷夏朝她讨好一笑,“二师姐……” “别叫我师姐,我没有你这种师妹,你既然选择自己面对,那就是没拿我当自己人。我不是你师姐,我是贵妃。” “那,贵妃娘娘……” 林忆冷笑,“我知道你姜大掌门翅膀硬了,看不起我们没了法力的小神仙。这才几年呢,见面连师姐都不叫。我算白认得你了。” “那,师姐……” “谁是你师姐!” 姜芷夏:谁来杀了我!!! 陆辰年倒是很少见姜芷夏吃瘪,他抱起肩膀在一旁含笑看她怎么圆。 “说话啊,哑巴了!”林忆见她不说话,自己又着急。 “师姐……你别生气了。”她拉着林忆的袖子轻轻摇动,声音也装得嗲嗲的,“那么久没见我,你不想我吗?” “不想!” “那我可想你了,我一个人在大殿里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你,醒来哇哇哭。拦都拦不住。” “真的?”林忆语气缓和了些。 “可不是真的。”姜芷夏越说越夸张,“你都不知道我这三百年怎么过来的。每天睹物思人,在你练功的地方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林忆听得心酸,但嘴上还是说道:“活该,让你自己扛……真哭啦?” “嗯嗯嗯。”姜芷夏拼命点头。 “那也是活该……”林忆一回头冲外面喊:“拿些点心来!” 她轻咳两声,“别误会,我吃给你们看而已。” 没一会儿功夫,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宫廷糕点。 林忆一边骂他们,一边往姜芷夏和柳茉思嘴里塞点心。 俩人就觉得师姐的这份爱——噎得慌。 第47章 神仙,预判失败 姜芷夏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宫廷点心被她尝了个遍。她在灵清派也习惯边吃边被林忆骂。 林忆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一边剥葡萄,一边听柳茉思叙述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事。 “这么说星赤派的老三真的叛变啦?”她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手中的葡萄溅出汁水,“你们说那老三是个什么东西?! ” “老三不是什么好东西!”柳茉思接话。 “老三就不是个东西!”姜芷夏点头。 “老三什么东西都不是。”莫缄叙说。 陆辰年:我听着你们这话里有话啊! 林忆把剥好的葡萄放在姜芷夏和柳茉思面前,又仔仔细细地查问了陆辰年的底细。因为名字里有个辰字,她心下觉得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他没什么好脸。 吃饱喝足后的姜芷夏该干正事了。她一脸谄媚地给林忆捏肩捶背,声称她最近辛苦了。 “师姐,最近很忙吧?” “不太忙。” “贵妃生活艰难吗?” “还行吧。” “造反之事如何了?” “快成了。” …… …… …… 好在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不然林忆非得被带走不可。 “师姐,你认真的?!”姜芷夏还以为她是一时起意,没想到这是蓄谋已久,那位皇帝到底怎么招她了。 林忆也很吃惊,问她怎么知道的。 姜芷夏坐下将雁门城里的事悉数告诉她。他们在来之前在水镜中看到了林忆做的一切。 林忆倒是无所畏惧,也不藏着掖着,“既然你们是从雁门城来的,那么也应该见到澄华公主了。我是受她所托,造反也是不得已。” 莫缄叙差点没被口水呛到,“澄华公主让你造反?她怎么跟你说的。” 林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还不相信我,你等等。” 她翻箱倒柜拿出一张纸,递给莫缄叙,振振有词地说:“我怕我忘了,从画里出来之后特意写到一张纸上。” 莫缄叙接过,发现那张纸皱皱巴巴。打开后,上面的墨迹已经晕开,只隐约看到几个字:查……印下落……发现……据为己有……杀…… “师姐,你这写的什么意思啊?”柳茉思也没看明白。 “具体内容我不记得了。你们也知道西方之地虽四季如春,但潮湿多雨。我来这儿之后,这张纸不小心被雨水打湿。我把纸晾干后上面只剩这几个字。 所以我按此推断,上面应该是写‘查找到金印的下落,如果发现,就据为己有,然后把那人杀掉’。 所以我混入皇宫,当了皇帝的贵妃,本来想一刀了结他,可这样可能会带来纷争,因此我一直在想用一种和平的手段,颠覆了他的王朝……” “那个,师姐……”柳茉思打断她,小心翼翼地说:“你还记得金印是什么吗?” “不是皇帝用的吗?”林忆一副天真的模样 “哎呀……”众人扶额。 莫缄叙将来龙去脉跟她讲清楚之后,林忆非常尴尬,但她很快就给自己找好台阶下。 “我这不是还没动手呢,君子论迹不论心。”她干笑两声,拿起茶杯喝水,掩饰自己的心虚。 突然外面有宫女来报,说有几位娘娘在御花园打起来了。 “这还得了!”她大喊一声,带着人风风火火跑去御花园。 此时节虽是秋天,可这里的御花园内还是一片花团簇簇的景象。 三位娘娘舞着宽大的宫袖,宛若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在这万紫千红的花花世界挥拳相向。 三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旁边还站着几位凑热闹的嫔妃,凉飕飕地劝:“别打啦,大家都是姐妹,让人看笑话。” 一身墨绿宫装的周美人猛推了前面穿蓝色衣服的人一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谁跟她是姐妹!赵婕妤你好歹也出身书香门第,侍寝选中谁就是谁,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赵婕妤拉好自己的衣服,“我看是你不明白,祖宗规矩不可改,你简直胡搅蛮缠。” 她又向一位粉色宫装的人发难,“丽妃,你的位份比我们都大,寻常你收了多少好处,谎报多少事情我们也不跟你计较,你就不能让让我们吗?” “不可能!我们仨今日的情谊就到此为止了。”丽妃说罢,三人再度打成一片。 林忆上前喝止她们停手。 莫缄叙站在凉亭内,轻摇折扇,云淡风轻地说:“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后宫争风吃醋。” “那至于直接动手开打吗?”柳茉思惊讶道。 “高端的宫斗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斗争方式。”他一本正经地瞎解释:“忙碌了一天的娘娘们哪有那么多心思弄一些弯弯绕绕,谁打赢谁来知道吗?” “抢皇帝怎么跟抢个物件似的……” “嘘”莫缄叙冲柳茉思打了个手势,“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其实皇帝就是个物件,一种象征,其实换谁来都一样,重要的是皇上这个称呼。” 他一转身教育起陆辰年来,“小陆你还年轻,别听到皇帝的名号就觉得风光无限,见一群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就羡慕不已。只有没有实力的人才会向往这种人生知道吗?” “啊?”陆辰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这也是无字天书教给你的。” “这是我多年研究话本得出来的结论。你想想他要是靠在后宫‘卖身’才能维持前朝平衡,这种人还有什么前途,外面是个男妓都能顶替他,说不定技术还比他好……” “技术好是怎么样的?”姜芷夏插话道。 陆辰年立刻岔开话题,“别听大师兄胡说,总归离皇帝和他说的男妓远一些就是。” 陆辰年瞪着莫缄叙让他别再说话了。 另一边,林忆赶走围观的嫔妃赶走,然后把她们三个叫到一起,询问她们为何打架。 周美人欲语泪先流,先向林忆告状:“皇上抽到赵婕妤的牌子,结果她非逼着我去。” 赵婕妤也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头先说好的,谁一个月卖出去的东西最少,谁就去侍寝。上个月我最低,我都替她了。这个月到她了,她怎么耍赖啊!?” “那既然是你们两个的事,又跟丽妃有什么关系?” 丽妃小脸气得红扑扑的,“她们俩说我数据造假,让我将功补过。贵妃娘娘,上个月是你核算的吧,我是不是没问题!该你周美人去就去,造谣我干什么?” 周美人哭得抽抽搭搭的,“我本来手就慢,今天再去侍寝,又白白浪费一天,那下个月不还得是我吗?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你们个个看我好欺负,想让我侍寝,我才不干。还说不管位分高低,大家永远是好姐妹,都是乱讲!” “你要这么说,把我送你的镯子还我。”赵婕妤呜咽着说:“从今儿起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还你就还你,还有丽妃的耳坠子也还你,大家一拍两散。” 丽妃听完,眼泪唰就下来了,“我也不干了……呜呜呜……” 姜芷夏侧头看向莫缄叙,满腹狐疑,“师兄,这好像跟你说的不一样啊?怎么更像是为了不侍寝打起来的。” 莫缄叙摸摸鼻子:话说早了…… 第48章 神仙,剑走偏锋 林忆知道来龙去脉后,罕见地耐下心来劝这三位娘娘。不久,就见她们由哭泣转为平静,后来相视一笑,握手言和。 林忆看着那三位离去的背影,对姜芷夏说:“我现在越来越发现,女孩子……” “怎么了?” “还真是可爱。”林忆露出“姨母笑”,“你说要是没有女孩子三界多无趣。” “话是没错,但师姐……”姜芷夏眉头紧皱,“什么数据造假,月末垫底,这些都什么意思啊?” 林忆见她一副大惊小怪地样子,也很纳闷,“不是你让我做的吗?真是没记性。” 当年姜芷夏决定一个人面对其他派的刁难,把众人赶下山,让他们专注自己所长,为百姓做事。 林忆虽说一肚子恼火,但姜芷夏的话她从不违背。 不过她不像其他那几位都有自己的专长,所以在下界一直也没找到适合自己做的事。 一日,她行走至一处村落,遇见一位姑娘正欲上吊自尽。 她救下那人,细打听才知道这姑娘家里欠钱还不上,只能拉她去当大户人家的第十八房小妾抵债。 她不忍着姑娘葬送大好年华,于是顶替她进入深宅大院。 她本想混吃混喝过几天就离开,可因为她能听到别人的心声,选择留下来。 她听到她们内心的挣扎与孤独。她们不想害人,但又不得不防着别人害自己。于是彼此之间各种猜忌,一点点小事就被无限放大。 而她们的上位者——家里那位老爷对于她们的痛苦视而不见。这些女人只是被他买回来的“物件”而已,谁会管一个“物件”怎么想。 林忆见不得这些可怜的人在被压迫的同时又互相残杀。于是她选择当这些人的传声筒,帮她们解开误会,排解苦恼。 因为她记性差,女人们跟她说心里的秘密也没负担,不用担心她外传。很快她就成为了内宅的妇女之友。 渐渐地,她又发现后宅女人的争宠大多都是想过得更好些,希望自己有个依靠。 既然如此,那想办法让她们过得更好,有自己的生活,不就不会再围绕着一个男人转了。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怎么做,回到东尧山想问问姜芷夏,却发现她在动员百姓“自救”,让他们自己除魔。 林忆有样学样,回去之后也组织这些妇女展开自救活动。让她们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比如刺绣,缝纫、织布。要是都不会,她就让会的人教她们。 而她当中间联络人,把她们做的东西拿到市面上去卖。挣来的钱她一分不要都给了这些女人。 女人们见不露面还能挣到钱,积极性更高了。 她们还把挣来的钱上交一部分给主母,让她在老爷面前帮着打掩护。 内宅团结一心,女人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从这过程中,她们也找到了自我价值。她们不是附属品,而是独立的,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她们的喜怒哀乐从没有和任何人绑定。 在她离开之前,内宅里已经有好几个女人逃了出去。她们有钱有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死。 她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从那之后她游走在各个家宅以及皇宫后院之间,将那些女人们从“内斗”的泥潭中拖出来。 妇女们手里有了钱,底气也足,有了说“不”的勇气,也不担心会被“老爷”扫地出门。 有新人进门,她们也再不跟乌眼鸡似的死盯着人家不放,而是把新人拉进她们的队伍。在良好的氛围下,就算有些人一开始有些什么小心思,后来也觉得无趣了。 林忆这次进皇宫,虽然把自己的主要目的忘了,但是团结组织后宫的姐妹们这事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是团结,怎么还打起来了。”莫缄叙不解。 “这是她们自己定的,说是良性竞争。”林忆说。 后宫的姑娘们为比拼谁的东西最受欢迎,质量最好,开展了为期一年的比试,惩罚就是每个月最后一名要替第一名侍寝。 从那天之后,这帮娘娘们就跟不要命似的,疯狂做手工,看见皇上就烦。 今儿她们仨吵起来就是因为不想侍寝。 “大家都不去侍寝,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吗?”柳茉思好奇道。 “不会啊,因为……”林忆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不管男人女人,谁还没个有需求的时候。谁有需求谁上,只不过今天大家都没兴致。” 柳茉思点点头,高声说道:“说的是,动物也有发情期,人也一样。” 陆辰年\/莫缄叙:我派聊天尺度不是一般的大。 “师姐你是怎么把她们劝好的。”姜芷夏问。 “很简单啊,我说既然你们大家都不去,那就我去。”林忆说得十分潇洒。 她有一对金玲手串,可使人进入幻象。遇到需要她躺在一起这种事情,就晃动手串让那人误以为发生了什么。 但因为另一只手串被拿去抵债,幻象没办法坚持很长时间。所以她每次施法时都先把人先弄迷糊,然后再用棒子把本家打晕。 她在灵清派的时候,没少跟着姜芷夏学一些有的没的。所以说这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林忆晚上要上演一出“抢人”戏码,所以要提前准备。 回去的路上,莫缄叙小声问她:“师妹,我听说这个国师是昴苍派的,他到底是谁啊?” “我不知道。”林忆说:“我没见过他,他应该是在灵气枯竭之后加入昴苍的。那个门派现在招的神仙都有些毛病。 这个人看着邪性,但身上却一股清气,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是帮百姓收妖,求点香火。时不时还给皇帝炼一些丹药,皇帝对他百依百顺,就跟对待亲爹一样。老实说我看不惯他,而且……” 她拧着眉头,“我听不见他的心声,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莫缄叙转身叫住柳茉思,“四儿,你找几个动物看着他,看看他出什么幺蛾子,我怀疑他就是拿金印的人。” “昴苍要金印做什么?造反呐?” 莫缄叙不置可否,“现在仙界都不太平,天帝的位置也不稳,谁都有点自己的心思,除了咱家那位掌门……小六呢?!” 姜芷夏东晃西晃,落在队伍最后面,陆辰年陪着她,偶尔想摘花被他制止。 “陆辰年,你为什么喜欢栀子花?”姜芷夏问他。 “我……”陆辰年踌躇片刻,没有说出原因。 “不说我也知道。”她背着手,故作高深地说:“是不是因为某个人所以喜欢栀子花?是不是心爱的姑娘?” “不是!”他下意识否认。随后又在内心对宁姝道歉。 他只是不想让姜芷夏知道太多,猜到他的身份。他给自己的否认找了个理由。 “是也没有关系,年轻人谁还没个喜欢的人。”姜芷夏说话的样子很是老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那你喜欢什么花?”他反问。 “没有特别喜欢的,如果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桂花吧。” “也是因为某个人吗?因为昭衡?”陆辰年问得随意,但心跳却提了速。 “跟他有什么关系?”姜芷夏错愕,“我喜欢桂花是因为桂花糕很好吃。” 他放下心来,思索良久后开口问道:“姜芷夏,你和昭衡……” “娘娘不好啦”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打断二人谈话。 姜芷夏扭头看去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喘着粗气告诉林忆,称皇上病危。 姜芷夏:我师姐要当太后了!? 第49章 神仙,看出异常 林忆等人赶到皇上的寝宫,太医正急得焦头烂额。 姜芷夏见到躺在床上的男人面色铁青,嘴唇泛白,上前一搭脉搏虚弱不堪似有似无。 这皇帝失了一魂一魄。而且魂魄离体已有一段时间,若再找不回来,怕是回天乏术。 这时有人在外高喊:国师到。 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长着一对吊梢眼,面相阴柔,最引人注目的是额前有两撮红头发,看着令人很是不适,但身上着实透着一股仙气。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道童。 他走上前向林忆请安,没等她回答就走近皇上的床边,往他嘴里放了一颗丹药,说:“各位不必担心,皇上这是被神仙邀请,此时他们正谈论国家大事,因而耽误了回来的时间。服下这粒仙丹,皇上马上就会醒来。” 果不其然,丹药刚送进去,皇上就醒了。一堆太医围着他搭脉问诊。 姜芷夏伸个头,问皇上:“你真咽进去了吗?” 皇上虚弱不堪,声音嘶哑,“你管我呢。” “废话,我不管你,你能长那么大吗?”她回嘴。 “我是皇上,你敢跟我顶嘴。找人砍死你!” “来来来。”她歪着头,露出脖子,“照这儿砍,借你俩胆儿!” “这位姑娘!”国师喝止她,“你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来人把她……” “国师,你管的会不会太宽了?”林忆板起脸,一副谁敢动她师妹,她就杀了谁的样子。 国师双手攥拳没有说话,半晌才放松下来,“娘娘说的是。” 他走到皇帝床边,漫不经心地问皇上:“皇上,你感觉怎么样?” “朕梦见跟神仙聊天,他教朕延年益寿之法,他还说要朕好好对待国师,说国师就是他派下界为辅佐朕而来的。朕有心想要分一半江山与你。” “臣惶恐……”国师激动,下跪称谢,“既是皇上美意……” “国师肯定不会答应的,哦?”林忆嫣然一笑,对皇上说:“国师乃是神仙下凡,清心寡欲,世俗之物岂不是侮辱人家。皇上你说呢?” “啊?”皇上看向国师,很是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我……” “皇上注意言行,您是皇上,跟谁这在你啊我啊的。”林忆目光愈发犀利,说话也咄咄逼人,“睡了一觉,您不是您了?” “我……” “皇上您刚醒来,还是好好休息吧。”国师赶紧制止皇上继续说话。 皇上会意,称自己有些疲惫让众人退出大殿。 国师与林忆并行。林忆凉凉地说:“国师真是法力无边,难怪外面的百姓这么追捧你了,换我我也服气。一粒仙丹就把皇上治好了。” “娘娘谬赞,我也只是会些皮毛。”国师被吹捧几句,有些飘飘然,更加拿腔拿调,“待等我今日作法,皇上就会彻底康复。” 他说着,却总是不停回头望向姜芷夏等人。他没有见过他们,也瞧不见他们头顶有光,这些人非妖非仙,可气度不凡,不像常人。 “国师在看什么?”林忆咧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 “臣见这几位非同一般,不知他们是?” “他们是我的娘家人。后宫的事,国师也要管吗?” “臣只是随口问问。”他嘴上说得客气,可还是回头不停打量着几人。 姜芷夏被他看出一肚子火,也回看着他。两人一番对视,国师先承受不住,转过身去。 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这场“战争”,快步走到他跟前,堵住他的去路,继续死盯着他。 国师被她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位姑娘,你在看什么?” “你又在看什么?” “我看看也冒犯到你们了吗?” “没有,那我也看看,你也别觉得冒犯。大家一起看,谁还没有眼睛了对不对?” “姑娘自重。” “我轻着呢。”姜芷夏看他又想转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别走啊,继续看,看到大家开心为止。” 国师着实扛不住这压力,找了个借口溜了。 姜芷夏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了。” 除非找到皇帝的一魂一魄,否则吃再多粒仙丹也无济于事。 她刚才看见国师拿出的丹药透着一丝阴气,哪有仙丹的样子。皇上睁眼那一瞬,眸中又现出双瞳。 因此,她才确定国师给的根本不是仙丹,而是一道鬼魂。她假意试探,果真那鬼魂情绪上头,连伪装都不会伪装了。 只是她没想到国师让鬼魂附身皇帝身躯之上,还要把一半的江山给他。 “这人想求香火不至于把人家的江山也要了吧。”柳茉思对于人性一直看不透 “这种事情若非是两方翻脸,不然他也不至于走到杀鸡取卵这一步。”莫缄叙故作高深地说。 “我不懂。”柳茉思仍旧懵懵的。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下子给你一千两此后大家一拍两散,或者每个月给你一百两,但能源源不断地给。你选择哪条?” “第二条。” “说的是啊,但什么情况下人会选择第一条呢,不就是谈崩了嘛。” 柳茉思这才明白过来,“师兄,你是说这皇帝和他都是相互利用,现在皇帝不给他好处,他就痛下杀手了?” 莫缄叙点点头。 “那皇帝都让国师做什么了?”柳茉思看向莫缄叙,莫缄叙冲林忆一扬下巴,是让她问林忆。 林忆怔了怔,随后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太注意……我每天也要忙很多事情的,再说之前忙着‘造反’,谁有功夫关注他。你要实在好奇,你去问问皇帝。” “魂都没了我问谁去!?”莫缄叙觉得他这几个师妹,没有一个省心的。 “盯紧国师,今天是十四号。”姜芷夏说:“说不定皇帝的魂就被他藏在田泽山。”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子时时分,国师从府中出来,见四下无人,脚踩云朵一路飞至田泽山的一处山洞中。 山洞外有道童把守,他交代了几句,随后迈步进去。 洞中灯火通明,地下摆着太极八卦阵。阵中有一个坛子,被十六条带有铃铛的红绳紧束。 他披头散发,手持宝剑,踏着七星步,口中念起咒语。少倾,嘴里吐出一口黑气,喊了声:“起!” 霎时,所有铃铛发出刺耳的声音。坛子的盖子应声打开,从里面飘出一个稻草人,上面贴着一道符,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稻草人的四肢都被银针扎着。 这是丧魂术。 皇帝的一魂一魄都附在稻草人身上。 他只要连续作法七天,就可断了这一魂一魄与主体的联系。到那时,他再往皇帝的肉身内填入别的鬼魂,让皇帝彻底成为他的傀儡。 “昴苍派什么时候干起这种勾当了?” 他听到声音,立刻回头。只见姜芷夏等人站在洞口,门外所有看守之人倒在地上。 第50章 神仙,突然忏悔 国师大吃一惊,但见门外只来了三人很快镇定下来,“那你们可知得罪昴苍的下场。” 姜芷夏嗤笑一声,“我还怕得罪他?这件事要是和你们掌门也有关系,你看我会不会把他也杀了。” “口出狂言!”国师一掌打向众人。掌风中散发出阵阵恶臭,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姜芷夏和莫缄叙、陆辰年立即闪身逃出洞口。 莫缄叙惊讶这神仙一天都在修炼些什么法术,怎么如此奇怪。 “报上名来,我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国师慢慢从洞内走出,语气高傲。 “你先说你叫什么?”莫缄叙躲在一旁回话。 “我叫……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那你不说我也不说。” “你爱说不说,你看我乐意听吗?” “不乐意拉倒,我也不稀得讲。” “那好,大家都别说。” “不说就不说。” …… 双方陷入一阵沉默,国师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在他分神之时,陆辰年提剑已到了切近,剑身上沾染着他的血,他也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妖怪,只是刚才那掌风透着一股邪气,他只能试试。 国师架起子午鸳鸯钺以鹿角相迎。论武功,他不是陆辰年的对手,可那子午鸳鸯钺上萦绕着一股浊气,每每舞动之时让陆辰年眼前一片恍惚,似是堕入星海之中。 几番争斗之下,他竟被国师反手划伤了手臂。 国师微微一笑,口中又吐出一道黑气,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陆辰年转身回退,霎时浑身发麻,耳中嗡鸣声不断。他单膝跪地,用剑撑着才不至于倒下。 “不自量力。”国师预想念咒,突然之间气血翻涌,体内真气不断乱窜,扭头看去,脊椎骨处竟有一根发钗。 他伸手还没够到那东西便倒在地上,嘴里喷着白气,大吼一声,现了原形。 “原来是只蜈蚣精。”赶来的莫缄叙一边扶起陆辰年,一面惊叹昴苍竟然收妖进仙门。 莫缄叙打量那蜈蚣精该有千年道行,他的原身十丈来长,头顶一双血红触角,外壳坚硬无比。 它一甩尾巴,顿时走石飞沙,尘土飞扬。它的尾巴扫过之处寸草不生,打在石头上,石头也被击得粉碎。 姜芷夏赶来,拿走陆辰年的佩剑,又把稻草人递给莫缄叙,“师兄,你带他走,我去拖住它。” 她转身要走,却被陆辰年抓住衣袖。 “别去。” 姜芷夏挣脱他的手,“我走,你还拦得住?” 陆辰年还想说什么,但体内蜈蚣毒发作,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在合眼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她独自面对蜈蚣精的背影。 这一幕他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是开阳真人逼着他与她下界除妖时发生的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总是要把他和姜芷夏牵扯到一起,他对师父说过他不喜姜芷夏靠他太近,她的出现总是会打扰他清修。 开阳真人笑着说:“若你心中无她,怎会被她打扰?” 他听到这话愤怒不已,极力辩驳开阳真人的说法。 开阳真人捋着胡须,仰天大笑,“小六说得没错,这人要是被戳中心事,肯定会愤怒否认。” “师父,您为何总向着她?” “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我从不偏袒谁。”开阳真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倒是你,你真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吗? 季宸,我从不强求神仙要做到心无旁骛,冷情冷性。相反我认为只有有感情的神仙,才能与凡人共情,能体会他们的痛苦,更了解他们所需。 可这情确是把双刃剑,若是控制不好,带来的可就是无尽的灾难。” 陆辰年强辩说他有情,只不过不是对她。 “季宸,你真的懂你内心的感情吗?” 开阳真人没有等他回话,只是让他和姜芷夏一行下界除妖。 当时,他不情不愿地和姜芷夏一同出行。他记不清到底是去哪里了,只记得姜芷夏很开心,她一路上都在与他搭话。她还送给他一个荷包,说是大师兄教她做的。 她对于感情一向不忸捏,喜欢就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 他望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终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他收下那个荷包,上面的图案奇形怪状,不知道到底是兔子还是刺猬。 那个荷包后来去哪里了? 貌似,他们到达目的地后,他见到了也在除妖的宁姝。那妖精变出无数个分身,宁姝一时不敌,受了重伤。他抱起宁姝飞离了那里,那个荷包就是在那时不慎掉落的…… 可他为什么会只带着宁姝离开? 他想不起来了。 在黑暗中,他看见姜芷夏对他说:“三师兄,你带着宁姑娘先离开,我在这挡着它。你安置好她之后来找我。” 他点点头。可后来还是没有回去,因为宁姝重伤他抽不开身。 所以他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他没想过姜芷夏会不会活着从那里走出来,他满心满眼都是受伤的宁姝。 他又看见姜芷夏被重重妖孽包围,她一个人面对着千军万马…… 陆辰年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全身酸疼不已,手臂的皮肤上还有小红点。 半晌,他才想起来发生了何事——姜芷夏还在田泽山上 他得去找她!他不能再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但双腿发软,刚走一步就跌下床,滚到门口。 姜芷夏端着药腕站在他前面,不明所以,“这么客气?!至于一来就五体投地跪拜吗?” 陆辰年倒在地上,想起身却没力气,“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我问你。”她把药放在一旁,又将他扶到床上,“师兄说了,你这是中了蜈蚣毒,得缓几天才能好。” “那蜈蚣精……” 姜芷夏一脸骄傲,“姜掌门出手什么时候失败过?” “是,掌门只胜不败。”他被她的情绪感染,嘴角含笑顺着她说下去。 “不过有点可惜。”她语气又有些低落。 “怎么了?” “被它逃了。” 陆辰年接过她端的药腕,安慰她:“原本我们也只是去拿皇帝的一魂一魄,他有万鬼幡,我们没有法力不好对抗。逃了就逃了吧。” “说是这么说。但要是一次全解决,不是省事嘛。” 他咽下最后一口药,苦味在他嘴里蔓延。他拧着眉,却不好意思在她面前露怯,甚至没有张口要杯清水。 良久,他说:“抱歉……” 为之前那次。 他怎么说也是她的三师兄,该护着她才对。但从认识她以来,他好像除了伤害她,什么也没做过。 “道什么歉呐?”姜芷夏以为他是为受伤道歉,“这次你主动请缨吸引他的注意,而且还成功为我和大师兄破解他的阵法拖延了时间,没什么好道歉的。” 她收起药碗准备出去。 “姜芷夏!”他叫住她:“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啊?” “我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了。” “也没有一个人。”姜芷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殿后拖延时间,我那些师兄师姐最后也会回来找我。” “他们都会回来吗?” “嗯。”她点点头,随即又说:“也没有都,我以前就被扔下过一次。” “那你……你最后怎么逃出来的?” “我……”姜芷夏顿了顿。她想起那时被季宸抛下,怎么也等不到他回来。妖孽数量众多,她找不到妖怪的真身在哪,于是做出决定——全都杀光,总能找对真身。 后来,谢泽之出现了。他教她怎么分辨妖孽真身,还说她这么杀,杀到天亮也杀不完。 他送她回灵清派,还给了她一本经书让她抄,让她好好磨磨自己的性子。 “姜芷夏?”陆辰年看她半天没回话,心里有些焦急。 “啊?哦!”她回过神来,“被狗救了。” 说完,她迈步出门。 第51章 神仙,耍阴招 姜芷夏离开后,一路行至皇帝寝宫,彼时莫缄叙已经把皇帝的一魂一魄归了位。 他端来姜汤让皇帝服下,良久皇帝吐出一堆黑水,这就是蜈蚣精给他下的妖毒。 他又嘱咐皇帝说以后要静养,最起码半年内不能有损耗阳气之事。否则体内的气就补不回来了。 皇帝又吃了些东西,体力恢复了些,怒斥国师借助他给自己求香火。 “那您也愿意啊?”莫缄叙问。 “他给朕说可以让朕见到神仙,神仙会教朕安邦定国之法。” “成功了吗?” 皇帝抿着嘴,轻微点头。 起初他也将信将疑。但服用丹药后,果真夜晚就见到了国师说的那位神仙。他将心中烦恼之事一一讲述,那位鹤发童颜的仙翁都给予他解答。 待等醒来,内心烦闷一扫而空,只是觉得身体疲惫。 国师告诉他那是因为与仙人交谈,损耗神识,只要多休息便可恢复。 至此,他日后不管有何烦心事,都会去梦中那位神仙,求他指点一番,他照做也会得到好的结果。 可神仙在梦里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每询问一次,都要为国师建庙。一开始建五座庙,后来十座,到最后要求五步一道观,十步一庙宇。 一个多月前,神仙告诉他这次要让出一半国土给国师。 他盛怒之下,掀了茶几,砸了茶杯。那鹤发童颜的神仙顿时怒目圆睁,神情凶恶地对他说:“你命不久矣。” “这么说,你的所有决定都是国师影响你的咯?”姜芷夏站在莫缄叙的身后,漫不经心地问。 皇帝顺着声音看去,不禁看呆了,心想若把她收入后宫中,岂不是美事一件。 “没错,都是他指示的。” 姜芷夏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与他再多交流,退了出来。 七日后,一行人准备妥当,今晚就去捉妖。 按照柳茉思拍出的动物回报,蜈蚣精藏在田泽山间的一处峡谷内。因为它被姜芷夏重伤,所以近几日都躲起来养伤,不过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辰年有些沮丧,这蜈蚣精才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可怜他天天吃药,蜈蚣毒还没有完全排出体内。 “慢慢来,小陆。”莫缄叙看出他的情绪低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仙骨被抽,与常人无异。更何况这妖精还有百姓香火供奉,总归会好得快些。” “可是师兄,他为什么会成仙?”柳茉思拖着腮,满面愁容地说:“你们说这蜈蚣精掌风带着血腥气,只怕炼的都是邪术。可这样的妖精是无法成仙的。” “嘉禾。”姜芷夏说。 “嘉禾怎么了?”陆辰年问。 “嘉禾也是妖,但马旭后来给她找来仙丹让她服下,除了她身上的妖气,不仅如此,还让澄华误以为她是仙。所以,如果这蜈蚣精也吃了仙丹……” “那就会和嘉禾一样。”莫缄叙接过她的话,“他的本质没有变化,但身上的气却变了。天界到底是谁在提供这种丹药。” “抓到蜈蚣精问问,昴苍派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抓到他,赏鉴大会当着他们掌门的面问问。”姜芷夏站起身来,“你们说金印有没有可能就在昴苍派的手里?” 众人一阵沉默。如果金印落在昴苍手里,他们还不上交,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林忆走来,递给一个小盒子姜芷夏,“加班加点,完全搞定。掌门验验货吧。” 姜芷夏打开盒子看了看,不禁夸赞道:“宫里的娘娘就是厉害!今晚整不死那个小蚯蚓的!” 子时时分,姜芷夏等人跟着一头麋鹿前往田泽山寻找蜈蚣精的藏身之处。 此地树木枝繁叶茂,古木参天,月光透过层层树叶,斑斑点洒在地面。低矮的树后有一山洞,洞口各种动物枯骨,适时山风刮过一股腥气从里面飘出。 蜈蚣精就在里面。 莫缄叙率先站出来,清了清嗓。姜芷夏和柳茉思鼓掌欢呼。 他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随后撸起袖子,叉着腰,先啐了一口。 陆辰年:他好意思让别人学点好? 莫缄叙高声叫骂:“呸!里面那妖精还不滚出来叩拜你家祖宗,你看你长得那个短命样,跟个蚯蚓似的。你是不是你爹捡来的?好意思说自己是神仙,是不是给自己改名叫神仙了。你童年吃过饱饭,挨过饱打吗?你看你那活不过今天晚上的德性……” 只听山洞中一阵喧闹,随即飞出几块石头。国师披头散发,双目猩红手持万鬼幡冲了出来,“你再骂?!” 他刚说完,突然浓雾弥漫,面前几人隐藏在浓雾中。 “装神弄鬼!”他挥出一道法力,但浓雾却没有被打散,四周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倏然身后传来一声鸡叫,让他浑身发冷。 尽管普通的家禽奈何不了他,可他是蜈蚣精,刻在骨子里的惧怕是改不了的。 “小小法术,还敢拿出来显眼。”他再度掐诀,把会的法术都使了一遍,非但浓雾没有散去,反而鸡叫声更近了。 他额间渗出点点冷汗。 远处有一黑影向他跑来,眼见快要到他跟前却又消失不见。他不停在原地转圈想要找到黑影所在,突然背后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怀中的万鬼幡飞了出来。 他伸手去捡,鸡叫声又响起! 这次他听得非常清楚声音是从头顶发出的。他缓缓抬头,上方一只五彩大公鸡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这公鸡隐在树林间,一只眼睛大若银盘,从茂密的林叶间露出。爪子金光闪闪,立在粗大的枝干上。 它比他的原身还要大数十倍,只要它俯下身子就能轻易地把他吞如腹中。 “呃……”他喉咙发出一声低吟,双脚仿佛生了根,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一阵风刮过,他见那公鸡身上竟然起了褶皱。再仔细观瞧,这竟然是一副巨大的绣图。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蜈蚣精,唤出鸳鸯钺,飞身跳起一下将绣图劈成两半。 “啧啧啧。”姜芷夏摇着头从树林里出来,“可惜了。” “可不是,后宫那帮姑娘们起早贪黑才绣成的,我还想着带回去缝个被子呢。” 林忆坐在树上穿着一身红衣,无比妖媚,手中拿着一根风筝线,手腕上一串金玲随动而响。 “你们到底是谁?莫非也是神仙。” “谁跟你也是。”林忆怒斥道:“我师妹什么样的人品,凭你也配说跟她一样是神仙。” 姜芷夏冲他得瑟一笑——有师姐的孩子像块宝。 她因为林忆在身后,说话比往常还要嚣张,扬起下巴对他说:“那蚯蚓我问你,你的仙丹是谁给的?” 蜈蚣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快速弯腰捡起万鬼幡,祭出此幡于半空中。他在幡下掐诀念咒。 顿时阴风阵阵,山风呼啸,然后…… 一切归于平静。 蜈蚣精愕然:这万鬼幡怎么没有用了。 “山间夜晚就是容易刮大风。”姜芷夏莞尔一笑,“你表演完了,该我了吧?” 说着,她从身后也拿出一道万鬼幡。 第52章 神仙,无下限 蜈蚣精的那块万鬼幡落地,他捡起一看竟是一块图案一模一样的绣布。他刚才只顾着退敌,没有仔细观瞧。 当此时,姜芷夏抛出万鬼幡,大喝一声:“师兄念咒!” 莫缄叙从树干后走出,念动咒语。他曾在无字天书上见过万鬼幡的咒诀,所以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随着他的咒语声,山间狂风呼啸,俄尔万千鬼哭,声音直冲云霄。蜈蚣精欲逃走,可一眨眼身边已经围绕着数千恶鬼,其中还有一只奇形怪状的泥鬼。 “不想魂飞魄散的,赶紧滚开,让出一条路。”他手持子午鸳鸯钺,说话声音有些颤抖,但表面还装得十分镇定。 恶鬼们看出他的胆怯,没有被他这话吓到,反而一步步走向他。 蜈蚣精被逼绝路,在鬼阵中左劈右砍。但奈何恶鬼数量众多,没多久他便体力不支虚汗直冒。前几日所受积攒的香火被用来疗伤,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他一面抵抗恶鬼,一面大骂姜芷夏卑鄙,“你们好歹也是神仙,竟然把我骗进幻术中,又掉包我的东西。净用些小人手段,有本事就跟我公平决斗。” 姜芷夏一听就乐了,她叫住恶鬼,“你用万鬼幡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公平。你不是也自称为仙,不会连杀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吧?” 蜈蚣精确实没有姜芷夏那种豁得出去的胆量,他见那女人从万鬼之中冲杀出去只觉她是个疯子。 “你不要欺人太甚。” “什么人,你明明是个蜈蚣。” “混账!” 蜈蚣精挥起鸳鸯钺刺向她,他的动作十分迅速,几步到了切近,一钺横切抹喉,几乎擦着姜芷夏的喉咙而过,随后反手逆刺,姜芷夏低头躲闪。 鸳鸯钺灵活多变,招式令人目不暇接,避其锋芒,攻其不备。 “我看你是不长记性。”姜芷夏被他绕得眼晕,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反向拧了过去,蜈蚣精被她带动原地转了个圈,以后背示她。她一脚踹向他的腿窝。蜈蚣精单膝跪地,被她顺势夺走一钺。 蜈蚣精挣开她的束缚,再度挥着鸳鸯钺进攻。姜芷夏反手右划,割伤他的胳膊,随即缠手叠臂,直刺捅伤他的肩膀,又一转身反握捅刺直插他的琵琶骨。 蜈蚣精顿时失去抵抗力,瘫倒在地。 他这时才明白,当初不是姜芷夏从万鬼幡中逃出,而是他借助万鬼幡从姜芷夏手里保住一条命。 “你怎么样?”陆辰年从一边跑来,因为体内的妖毒未清,一运气还有些喘。姜芷夏让他待在皇宫,他执意要跟来。 “姜掌门从不失手。”姜芷夏小脸一扬,眼波流转。那副透着小骄傲的表情让他心头一痒。 她抱着肩膀对蜈蚣精说:“你想求百姓香火没有多大罪过。但就不能真正做些好事吗?你又不是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蜈蚣精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调整内息,“你懂什么?昴苍按照实力分配灵力,若是稍弱一些,一点灵力都分不到,还要将自己的灵气输送给上层的人。昴苍为鉴赏大会做准备,每个月都会派人来收走我一部分灵力。如果我再不提升,灵力就要全归别人所有,这么多年积攒的香火都给别人做了嫁衣。我有什么办法!” 姜芷夏听到也是觉得新鲜。这三百年间她只和虚玄派有些联系,剩下两派的情况一概不知,竟不知昴苍派现在成了这样。 “所以你就骗皇帝让他给你建庙?” “我可没骗他,他心里门儿清。他那么听我的话也是想利用我巩固他的皇权,他借着我的名义可除掉了不少贵族世家。我们是互有所图。” “可你把他魂魄剃出去是几个意思?” “那是他的报应。他见目的达成,就想鸟尽弓藏,过河拆桥。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芷夏撇撇嘴,原来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问你,澄华公主的金印是不是在你手里?” “什么金印我不知道?” 她拔下发钗,凉凉地说:“你不说我就让你现原形,然后让陆辰年把你的腿一根一根地砍下来,编成凉席拿出去卖。” 陆辰年非常配合地抽出剑,在蜈蚣精的大腿处狠刺一剑。 蜈蚣精忍不住大喊一声:“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收到消息,金印就在令丘城,你敢说不是你拿的。” “肯定不是我!”蜈蚣精大叫冤枉:“说不定是每个月来收我灵力的人拿的,那人比我的地位高。而且我从没见过他长什么样。我在昴苍没有地位,他们怎么可能把什么公主的金印交给我。 “没地位你都能加入昴苍派!?他们什么破菜叶子都往筐里捡是吗?” 蜈蚣精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反正他们现在什么都收。我就是以妖精的身份进去的,进去之后,他们会给我们仙丹除掉妖气。” “仙丹?他们给你们这些东西做什么?” “这你应该去问昴苍的掌门。他和仙界的人有联系,那人给我们提供仙丹……” 蜈蚣精话还没说完,一道金光闪过,穿过他的胸膛。 他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没了呼吸,瞬间连三魂七魄都散了。 草丛里一阵响动,只见一人影御风飞去。那人法力浑厚,身法飘逸,出手狠辣。姜芷夏他们还没追几步,他就消失不见。 这人怕是与蜈蚣精口中所说给予仙丹之人脱不了干系,再不然也是与昴苍相关的人。 昴苍到底想要做什么? “掌门……”陆辰年望向姜芷夏,想等她的决定。 “先通知丞相带人上来。” 姜芷夏又唤出青鸟,将事情告诉给谢泽之,希望能与他见一面。 “你在联系谢泽之?”陆辰年问。 “对,我有事情要问他。”姜芷夏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不自然,“我得让他再查查金印的下落。如果金印不在令丘,那就很有可能在刚才那个人身上。而且我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们……总是经常见面?” “是啊,这只青鸟就是我硬抢过来的。”提起谢泽之,她眉眼间都是笑意,“他当初死活不愿意给,然后我就缠了他好几天,最后他迫于无奈才给了我。” 陆辰年却觉得这笑有些刺眼。 “你不是很烦他吗?” “烦归烦,合作还是要合作的。” 莫缄叙挤过来,“小六,你有没有想过,昭衡真君为什么对你这么特殊?连唯一的青鸟都给你了。” 姜芷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什么为什么?我这么优秀的人他对我特殊不是应该的吗?而且这是我抢过来的。” “不是小六……”莫缄叙还想再引导她,没成想被陆辰年打断。 他冷冷地说:“昭衡对掌门也没有多特殊,他和掌门合作,提供一些必备的东西实属正常。” 他不想让姜芷夏明白谢泽之对她的感情,至于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她是他的师妹,他有必要提她把关,谢泽之不适合她。 “小陆,你这话说的……” “小陆这话才是人话!”林忆再次打断莫缄叙想牵红线的心思,她搂住姜芷夏的肩膀,“小六不需要任何人的特殊对待,她有我这个师姐就够了。小六,一定要远离男人,不然会变得不幸。这个世界只有师姐不会害你。” 她带着姜芷夏先行一步。 莫缄叙打开折扇,站在原地忿忿不平,“这人真是……我觉得昭衡真君挺适合小六。这三百年多亏他照拂,偶尔他还去东尧山找小六。虽说两人每次见面都吵架,但总比她一个人待在大殿里自己跟自己对话强。” “不会了……” “什么不会了?”莫缄叙看向陆辰年,见他抿着嘴,脸色不佳。 “以后会有人陪她。”说罢,他跟上姜芷夏。 第53章 神仙,天降正义 蜈蚣精身死,在丞相小公子身上的法术也自然解除,他的眼睛恢复正常。 那妖怪的尸体被丞相带人一路从田泽山抬回令丘都城。遵照皇上旨意,将其尸身挂在城楼三日,供百姓参观。 百姓们知道自己供奉的国师竟是妖精,而且他所做的“好事”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震撼的同时愤怒异常,将其庙宇全部拆除,又换掉身上白色的衣服。仅仅一日,令丘城内再也没有大面积的“送葬”队伍了。 众人回到皇宫。林忆将事情所有事情与皇上讲明,捉蜈蚣精的主意是莫缄叙出的。 他在无字天书见过万鬼幡长什么,将那幡的样子画下来,让林忆去找后宫的娘娘们连着七天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之后林忆在洞口给蜈蚣精制造幻觉。因为金玲手串只有一只,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又绣了一只大公鸡,在蜈蚣精精神松懈之时,将他的万鬼幡“掉包。” 灵清派捉妖主打一个卑鄙。 她又说自己是为了捉拿蜈蚣精,才进的后宫,如今蜈蚣精已除,自己也要离开。 皇上这几天在莫缄叙的调养下妖毒已除,气色也一如往常。满心感激的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同意了林忆的离开。 但他对着一旁看着他发呆的姜芷夏,勾唇一笑,“你可愿意留下?” “掌门?掌门!” “啊?” 直到陆辰年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她一直在盘算要问皇上要多少报酬合适,少了她不干,多了又怕皇上不干。 她见陆辰年阴着脸,茫然地问他:“你怎么了?” 陆辰年内心生气却没有说什么。 仙界那么多男仙,也没见她盯着人家不放。自己的原身不知道比这人好看多少倍,用的着跟没见过世面一样老看他吗?况且这皇帝的长相只能说中等偏上。 那位皇上开怀大笑,“可是看入迷了,小丫头。” 姜芷夏:???小丫头?按年龄来算,他不应该叫自己祖宗吗? 她半张着嘴,感觉自己有些情绪想从胃里,这么热热乎乎地奔向他的脸。 那位皇上把她的膈应,当成了她再度沉迷于他的容貌中。 他见她貌美,发呆时又充满天真,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冲她邪魅一笑,“如何?愿意留在宫中吗?朕愿以后位相许。” “这位皇上……”陆辰年挡在她身前,推了皇上一把,“请自重。” “朕与她说话又与你何干?”皇上直起身来,不想在气势上输给他。可不得不承认,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比陆晨年矮了一头。 两人剑拔弩张。 姜芷夏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行行行,不就是入宫为妃吗?今儿晚上行吗?” “姜芷夏!你要做什么!?”陆辰年先一步问道,引得莫缄叙和柳茉思侧目。 “当贵妇。”姜芷夏冲皇上一使眼色,“晚上等你。” 皇上连声称好,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陆辰年见那皇帝的眼神就觉得心下烦躁,等他走后,语气也有些急躁,“你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知道啊,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还……” “我总得帮帮这位皇帝找清自己的定位。”姜芷夏单手背后,模仿起开阳真人,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沉下嗓音,“徒儿们,给他些教训。” “是,师父!”其他三人含笑应下。 夜晚,皇帝特意盛装打扮来到姜芷夏所居住的地方。 他进门后,发现房内香味四溢,粉色的纱帐应着昏暗的烛火更使气氛暧昧。他见屏风后姜芷夏的身影,体内蹿出一股燥热,屏退左右。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姜芷夏从屏风中转出,身上穿着的还是百姓给她的花花绿绿的衣服。 “没有人来伺候你穿衣吗?”他见她穿成这样甚是不满。 “我穿的很差吗?”她也没行礼,独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可知宫中无人敢对朕这样,你是第一个。”他坐在她旁边,按住她端杯子的手,似是柔情地说道:“朕就喜欢你的这种直率。” “你……”她抽出手,继续倒水,也不看着他,“那看不出来,你还挺贱的。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他冷哼一声,“你怎可拿旁人与朕比,朕是天子!” “需要给中原王朝进贡的天子?”她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让皇上脸上有些挂不住。 “朕可以容忍你一次两次,可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对他的愤怒熟视无睹,又说:“我听别人说你每个月都会莫名暴躁,想杀人。” “不是想杀人,是真杀人。我每月若没有丹药供奉,势必会陷入癫狂。所以无人敢惹我。”他声音降至冰点,“你见过天子之怒吗?血流成河,浮尸千里。世人都称我为暴君。可我喜欢这个称呼,他们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里。” 他以为姜芷夏会怕,但她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继而转过身来直视他, “你把人命当什么?你手中握着生杀大权,却把它当做一种炫耀的资本。你享受玩弄他们的快乐,对他们的痛苦视而不见。你没看过历史书,也该听过历史故事吧。哪朝哪代的暴君不是被钉在耻辱柱上。你却以顶着‘暴君’的名号沾沾自喜。随便杀人,很光荣吗?” 皇上暴跳如雷怒,将桌子上所有东西打翻在地,“朕警告你,你要再敢多说一句,我连你也杀。” 相比之下,姜芷夏倒是很平静,她继续说:“其实我觉得所谓的暴躁杀人都是谎话。你发疯的时候,怎么不去跟石头硬磕?你也只敢在你的皇宫杀人,有本事抛开自己的身份站到大街上,你还敢杀人吗?” 皇上捂着头,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 “你不敢对吗?所以你所谓的暴躁杀人是在清醒之下做的决定。用我师姐的话说你不过是一条会欺软怕硬的狗而已。” “你、闭、嘴!”皇上双目猩红, 一声怒吼,被姜芷夏上手抽了他四个耳光。 “吵死了!”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打我?朕杀了你!” 这几巴掌直接扇到了皇上的自尊心上,这要是让她活着出去,他的脸还放在哪?! 盛怒之下,他掏出怀中的匕首刺向姜芷夏。没想到被她拍肘压臂夺了匕首,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来人啊!来人!”他高声呼叫,可外面没有一个人进来。 他绕开她想冲出门外,又被她一招截肘扣带打翻在地。她拿着匕首抵住皇上的脖子,“还来吗?” “你不能杀朕!”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轻笑两声,“我说你们这帮人真是遇到更强大的对手,什么病都给你治好了。” “朕不是有意想杀人的,朕是因为小时候受到了心理阴影……” “那你怎么不小时候杀人?” “那时候还小……” “所以你也知道要控制自己,长大了,有权了,开始发疯祸害无辜的人了?”姜芷夏用匕首划过他的脸颊,“我师父以前经常教我,说这人要是离地远了,就容易飘。所以为了让自己不飘,要经常下界看看。我感觉皇帝也是一样。” “你想做什么?” 姜芷夏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会有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样的话吗?” 他摇摇头。 “因为穷人没有自己的话语权,由着你们这帮识字的贵族人编排糟践。”她举起匕首,“你也不过是命好而已,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切是你的梦呢?醒过来吧,黄尚!” 说罢,她打晕了皇上。 但等皇上醒来,发现自己穿着破烂衣服,躺在一间破庙内,周围全是乞丐,庙里充满了恶臭。 他飞速坐起身来,惊慌失措道:“朕怎么会来这里!?你们是何人?” 一个小乞丐笑着说:“做梦做傻了吧你?还朕,真把自己当皇上了。你就一个臭要饭的。” “胡说八道,朕明明是皇帝。肯定是那个女人,她把朕打晕,还把朕送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笑的人更多了。 “老黄,你是不是前一阵见到皇上的车撵,妄想取代他呢。”又一乞丐说:“别想了,咱就是当乞丐的命。吃点东西,我这刚要来的包子给你。”他把一只沾满泥土的包子扔到皇上面前的破碗里。 他一巴掌打翻要饭的碗,大声吼道:“朕就是皇帝!朕要回宫,朕要回宫!” 他站起来刚跑出庙门口就跌倒在地,他的腿好像不听他的使唤。 早上刚下过雨,他面前的泥坑里雨水还没有干。他望见倒影中浮现出一张长着脓疮的脸。 里面的老乞丐冲出来扶起他,“我说老黄,你这断腿刚接上,怎么就跑起来了。” 他一回头,见自己的腿上绑着两根树枝,还缠着脏兮兮的破布条,渗出的绿色草药汁与鲜血与污垢交织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被姜芷夏换魂了?! 第54章 神仙,蕉叶覆鹿 皇上靠在破庙的石柱上,眼神涣散。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乞丐们告诉他的一切。 他姓黄,叫黄尚。家里以前有几分薄地,有妻子还有一对儿女。日子虽然清贫,但也其乐融融。 一日,他在田间耕作,妻子过来给他送饭,恰巧被当地的地主看见。那人见到他妻子貌美,起了歹心。趁他不在家时,欲图不轨。他妻子在反抗中被那人失手捂死。 他悲痛欲绝,前去报官。可县官早被地主收买,一番假模假样的审讯之后,地主逃脱法网,而他因为诬告被关进大牢。 几天后,等他从牢里出来回到家,发现他的儿女因饥饿误食墙角放的老鼠药,双双殒命。 他抱着儿女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最后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 心灰意冷的他一把火烧了房子,想要去找地主报仇。可地主身边奴仆众多,从没有把他的报复当回事,相反把他的愤怒当成生活无聊的调剂。 他几次都没得手,反倒自己被殴打成重伤。这条腿就是前几日被地主找来的混混打断的。 此外,地主发动自己的人脉,责令城中所有人不能给他救济。还找来一群流氓地痞在他讨饭时屡屡挑衅。 极度饥饿之下,他晕倒在破庙外,是这帮乞丐救了他。让他跟着他们一起生活。 随着记忆的复苏,那些痛彻心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是了! 他是个乞丐,一个任人欺凌,无权无势的乞丐。 他受尽欺辱,内心愤懑无处发泄,所以才做梦梦见自己是杀人不眨眼的皇帝。 这些乞丐在他的梦中是太监、是侍卫、是大臣…… 现在梦醒了,他又回到了现实。 他什么都不是。 看着这帮照顾他的乞丐,他心中不免自嘲,在梦中他的报复方式竟是成为富人对穷人下死手。 忽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响,有人高声喊道:“里面的叫花子都滚出来!” 乞丐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出门瞧见一位身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官,他拽着缰绳趾高气昂地说道:“这地方以后不准再住,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滚出去。” 老乞丐上前跪地,语气谦卑,“敢问这位官爷为何要赶我们出去?” 那人一马鞭照他后脑勺打去。老乞丐抱头喊痛,躺在地上打滚,血从指尖渗了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问我?” “他虽是乞丐,但也是人,他又没有罪。你有话好好说,为何要下此毒手。”黄尚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他看他很是眼熟,好像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还给自己找回了一魂一魄。 那人俯在马背上,哈哈大笑,“乞丐是人?!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身边的随从也跟着爆发出笑声。 “没有罪?穷就是你们最大的罪过。穷人皆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才受惩罚的。我不妨告诉你,我就是奉旨赶走所有乞丐穷人。当今圣上心善,见不得你们在他眼前晃悠。” “这是什么道理?”黄尚说:“我们穷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当官的、有权的祸害至此。我们何辜?现在就连这破庙你们也要收走。你们宅院众多不在乎,可我们只有这间破庙了。” “你很会说。”那人轻蔑地看他一眼,“不过有一点你没说全。我们不止不在乎宅院,我们连你们都不在乎。给我打死他。” 话音刚落,几个随从冲过来对他拳打脚踢,处处打在要害,还猛踢他的断腿。 他侧躺在地上蜷缩着抱着头,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打碎了。 一道黑影闪过,他抬头一看是老乞丐挡在了他的身前。 良久,那人才叫停,命人放火烧了破庙,扬长而去。 乞丐们七手八脚地将他和老乞丐抬到外面。他的口腔鼻腔内都是血,稍微动一动,全身剧痛。 他躺在一旁,吃力地转动脑袋,看向老乞丐。 老乞丐此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不一会儿便归了天。 他胸口仿佛塞了一坨棉花,堵得他痛不欲生。 没有人会为他们做主,没有人会看到他们的苦难。他们的存在被当成罪孽,穷就是罪,他们是背负着罪孽诞生的。即便是死,也没有人可怜他们。 他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发现自己被一张烂席卷着,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恶臭,隐约听到了吞咽声。 他拨开席子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乱葬岗。一定是乞丐们见他晕过去,以为他死了,所以才把他扔在这里。 旁边有几条野狗正在啃食一具尸体,估计很快就轮到自己了。 他看着这卷破席,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比较旁边那具尸体,他还有卷破席。但自己一生从不做恶,最后竟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突然,不远处有敲锣打鼓声。他扭头望去,见皇家仪仗队路过,庄严肃穆,声势浩大,恐是皇帝出巡。 透过地面,他听到马车轱辘滚过的沉闷声。那辆马车是被精心设计过的,行走在颠簸的路上,里面的人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那些马匹也是从小培养,层层筛选。饲养一匹马的花销比普通人家十年辛苦劳作所得还要多。 在梦里,他坐过那辆马车,他知道里面有多舒服,物品一应俱全。他想起自己曾经因为马车内少了一个装饰,处死了两名宫女和几个太监。 那辆车离他越来越近。他看见近处有一个大坑,那辆车经过那里一定会侧翻。他等待着,内心怨毒地希望马车内的人掉出来摔死。 突然他眼前起了一层雾气,待等雾气散去,那辆车径直从坑上驶过,没有侧翻,没有颠簸,如履平地。 为什么会这样? 他再仔细观瞧,原来车撵之下并不是车轮,而是森森白骨。几千具堆积如山的白骨支撑着马车行驶,就为了满足一个人的需要。 那些白骨长出血肉,脸庞逐渐清晰,他们都长着和他一样的脸。他们和他一样都是普通的人。 但骑在他们头上皇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他是皇帝,他就该被高高捧起;他是天子,所行之事皆是顺应天命。 皇帝掀开车帘,向外远眺,见到一处乱葬岗,口中感叹:“真是短命的人呐。上辈子作孽太多了吧。” 而躺在破席中的黄尚看到掀开车帘的人也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皇帝是他,平民百姓也是他,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差别就是他在马车外还是在马车内。 谁都没有骑在谁头上的特权。 “你了悟了吗?” 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他长叹一声,流出两行清泪,咽了气。 “啊!”皇上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太监听到动静,立刻前来询问他有何吩咐。 他有些迷糊,此刻他又身处在富丽堂皇的宫殿,身下是绵软的床铺,床前是跪倒一片的太监宫女。 这难道又是自己的梦?他到底是皇上还是乞丐? 他想起姜芷夏,立即问太监他们那群人哪去了。 太监递上一封信,“那些人和贵妃娘娘一同离去了,说是皇上您的旨意。还说等您醒来,把这个给您看看。” 他拆开信封,上述: 鹿疑郑相终难辨, 蝶化庄生讵可知? 假使如今不是梦, 能长于梦几多时? 他沉思片刻,随即颁布了一道旨意从即日起,城中不准再驱赶乞丐。同时召唤大臣进宫,商讨救济贫民之事。 另一边,姜芷夏他们待在令丘的某间客栈内。 皇帝的那场梦是林忆用金玲手串编的,为了让时间更长,里面的内容更逼真,她还有用了一支“梦香”,这东西是她从东尧山上带下来的,一直也没用过,今天用在了皇帝身上。 姜芷夏坐在客栈二楼,喝着茶,心在滴血——一点钱都没挣到,还搭进去一只香。 彼时,外面传来皇帝大赦天下的消息。同时,张榜公布了皇帝的罪己诏。上面忏悔自己对待穷人的偏见,以及之后会对颁布扶助贫民的政策。 欢呼声此起彼伏,很多人脱掉自己借来的精致丝绸衣服,拿去布庄退掉。他们不用再担心因为会被皇帝看出是穷人的身份,而被定罪了。 “小六,你还觉得神仙不该插手凡人之事吗?”莫缄叙问她。 她没有答话。 莫缄叙又说:“其实一件事物的诞生,必定有它的到底,一个人的出现,也是如此。百姓正是没有能力去改变比他们还有权有势的人,才会寄托希望于神仙。就像这位皇帝,如果你知道他是暴君却不改变他,放任他继续祸害百姓,等到他有报应,死掉的人可就不计其数了。而且说不定他还会寿终正寝。” “等到忍不住时,自会有人来推翻他。” 他摇摇头,“推翻皇帝好说,但之后他们又会选出新的皇帝,几番下来,不过是历史的轮回与重演而已。到走投无路之时,他们的希望又会寄托在神仙身上。” 姜芷夏托着腮,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问莫缄叙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莫缄叙无力地笑笑,“我一时还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打破这个规律。或许这些凡人之中会有人想出如何跳出历史周期。但在这之前,神仙还是要插手一些不平之事。在维护百姓的同时,还要等那个人出现。到那时我们才能彻底抽身。” 姜芷夏望着楼下人头攒动的百姓,心里有些想法开始转变。 第55章 神仙,洒狗血 自从姜芷夏放出青鸟已经过去两天了。她一直在客栈等谢泽之的消息,可这么久了,他连个回信也没有。 姜芷夏内心焦躁不已。谢泽之以往不会这么久都不出现,他一定是出事了。 但青鸟飞不回来,她不知道上哪找他。 陆辰年把她所有的反应看在眼里。她面对睚眦发狂时都无比冷静,偏偏谢泽之两天不见而已,就心烦如此。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说话也带着点阴阳怪气。 “他是男仙之首,会有什么事?无非是日理万机,没工夫理我们罢了。” “不是。”姜芷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总是我找他他就会出现。” 陆辰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小六,你别烦躁。”莫缄叙打开折扇追着她扇风,想让她镇定些,“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他,总比在房间里待着等消息强。” “你知道他在哪?” 莫缄叙摇摇头,话锋一转,“但、但我们可以去问问山神土地,他们肯定知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姜芷夏这才想起来,和众人来到城外的土地庙。 土地被召唤出来,听到他们打听谢泽之的消息后,连连摆手,“找不到他啦。整个三界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姜芷夏心里咯噔一声,“什么意思?他出事了?” “昭衡真君酒后发狂,玷污杀死身边的侍女,被天帝关进天牢,抽了仙骨贬下凡间。现在他下落不明,不知道他去哪了。” “天帝什么时候这么狠了。”莫缄叙不解,“即便按天规也不可能抽取仙骨啊。” “可能因为当时正处仙魔宴会,魔界中人也看着,天帝不得不做出个样子来。” 姜芷夏沉默了许久,才说:“他不会做这种事的,这里肯定有误会。” “哎,由不得我们不信,据说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他手持仙剑杀了那名侍女,两人都衣衫不整。证据确凿,天帝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这个昭衡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人。”陆辰年凉凉地说道。 姜芷夏看着他,眼神像结了冰一样,一字一句地说:“我再说一次,他、不、是、这、样、的、人。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走。” 说罢,她转身离去。 陆辰年的心像被扎了一下,他以往冷言对她她都没想过要赶他走。 姜芷夏,你当真不在乎昭衡吗? 柳茉思快走几步拉住姜芷夏,“小六,你别急,我让动物去找。” 说话间青鸟飞来,它的羽毛被血浸湿,虚弱地落在她手心。但是仍旧挥舞着翅膀,嘴里不停地叫着。 “师姐,它说什么?” 柳茉思听了听,说:“它让你跟它走。” 青鸟挣扎飞起,一路飞到一片密林中法力耗尽。一道蓝光隐去,青鸟陷入沉睡中。 “小六,那有一个人。”柳茉思指着草丛间,惊讶地说。 姜芷夏立即上前查看,她剥开周围的灌木丛,见到谢泽之肤色苍白,发丝凌乱,浑身是血地昏倒在地。 她怔了怔,上前去探他的鼻息,伸出手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意识到手在颤抖。 手指尖传来谢泽之微弱的气息,她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随即与莫缄叙他们共同将他抬至客栈。 房间内,莫缄叙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服。 众人见到他身上满是狰狞的伤口,鞭伤、刀伤,各式各样。有些伤口已经结了痂,血和他的衣服黏在一起。莫缄叙废了好大劲儿才把它们分开。 “他应该是被天庭用刑。”莫缄叙说道。 “天庭那帮人有病吧。”姜芷夏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心疼,“有机会,我也去砍他们几刀。都没查清楚就下这么重的手。” “他要是被冤枉的,这罪不就白受了。”柳茉思不敢直视,她缩在林忆身后。 “昭衡真君在天庭也是众矢之的,他在天庭的情况和我们灵清在四派之中的情况不相上下。”莫缄叙叹口气,“那帮神仙恨不得早点弄死他,把他弄下去,他们就能独揽大权了……这是什么?” 莫缄叙翻过他的手腕,见到一条红线一直往肩膀处延伸,又见他的眼底犯青,沉默片刻说:“他中毒了。” “哈?”姜芷夏焦急地问:“他中的什么毒?危不危险?师兄你能解吗?他还能坚持多久。” 陆辰年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想起他当初把姜芷夏从魔界救出来,不慎受了重伤。他意识模糊地躺在床上,耳边一直萦绕着她的声音。一会儿让自己坚持,一会儿又莫缄叙他的情况怎么样。 他觉得很吵,但又莫名的安心。 现在她还是这样关心一个人,不过不再是他。 他看着谢泽之,觉得甚是碍眼。 “他中毒已经有好长时间了。脉象来看现在还无事。只是解毒这种事情,只能靠老七。”莫缄叙收回手,“他熟知各种植物及其毒性。我们先处理他的外伤,等他好一点,我们去找老七。这熊孩子一点联系都不放出来,不然叫他过来省多少事。” 说着,他拿起药粉要给谢泽之上药。 “我帮你!”姜芷夏正欲上前,被陆辰年拦住。 “他、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你不方便。我和大师兄帮他。”他嗓子有些干涩,即便是他跟她说话,她的目光也只看着谢泽之。 姜芷夏没有说话,点点头和林忆她们退出房间。 直到黄昏时分,谢泽之才缓缓睁开眼睛,还没说话,一个茶杯就递到他的面前。 “喝水!”姜芷夏见他醒来,没由来的高兴,“哦对,你得先坐起来,能坐起来吗?” 谢泽之点点头。 她慢慢地扶起他,把茶杯放在他手里,义愤填膺地说:“谢泽之,谁给你下的毒?虽然你平常挺不是东西的,但我们都是同僚,我帮你报仇。” 谢泽之喝完,眼神中满是疑惑,“姑娘,你认得我?” “哈?”姜芷夏瞠目结舌,一手摸在他的脑门,“你也不发烧啊?你清醒一点,这种失忆梗已经很不受欢迎了。” 谢泽之脸颊泛红,轻轻拿下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姜芷夏:…… 她叫来其他人,让莫缄叙好好给他看看脑子。而她在旁观察谢泽之的表情。她想好了,但凡他有一点点不对,她上去就给他两巴掌,让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可莫缄叙检查了半天,也没找到原因。他猜测可能是因为中毒或者受到的刺激太大,谢泽之才失忆了。 “各位认得我?”谢泽之问,眼神中透漏着几分无辜。 姜芷夏一股无名火升起,没好气地说:“不认识。” “那告辞。”谢泽之挣扎着起身要走,非常干脆。 “等会儿!”姜芷夏按住他的肩膀,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她立刻松开手,声音不自觉放低,“你疼不疼?” 谢泽之仰着脸,十分高傲,“不疼……啊!你为什么戳我伤口?” “我见不得别人跟我逞强。躺下休息。”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谢泽之警惕地看着她,“哪有你这样的,光天化日扒良家少男的衣服,现在还要我躺在床上,你想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他瞥了她一眼,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谢泽之!”姜芷夏刚追出去一步被陆辰年拉住胳膊。 “如果他忘了一切,你就不用强求了,让他当个普通人好了。” “你看他那个德行,在人间还不得被打死。谢泽之,你给我站住!”姜芷夏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死死的。 “姜芷夏!他已经忘了你了,你没有必要再纠缠。况且他触犯天条在先,这是他应得的。”陆辰年抓着她的手不断收紧。 他不能放手! 他有种预感,要是放她走,她就不会回来了。 “陆辰年,你……” “你叫姜芷夏?”谢泽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他俩之间。 他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看向姜芷夏,“你说你是不是叫姜芷夏?” “是、是啊。”姜芷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结结巴巴地答道:“你、你有什么事吗?” “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谢泽之这会儿突然就不虚弱了。 他一把将她从陆辰年的手中拉了过来抱在怀里。“我找了你一路,终于找到你了。” “哈?”姜芷夏立在原地看着旁边同样震惊的莫缄叙等人,想求个答案。 第56章 神仙,愁容满面 他们抱在一起的身影更加刺激陆辰年的神经。他忍不住上前分开两人,可动作有些粗暴,触碰到了谢泽之的伤口。 谢泽之痛叫一声,后退几步。 “陆辰年,你做什么!”姜芷夏喝止住他,又去扶着谢泽之,问道:“你怎么样啊?” 陆辰年还没说话,谢泽之这边倒是茶里茶气地开口了。 “娘子,我伤口可能裂开了,你帮我包扎。” “谢泽之,你好歹也曾是仙界真君,为何要污蔑女仙清誉?”陆辰年语气激动,“你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谢泽之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只对姜芷夏装可怜。 “娘子……” “谢泽之。”姜芷夏打断他,“你不要以为失忆了就可以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了。”谢泽之提高了音调,“我有证据!” 他到处找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袱,最后在床下找到,估计是他们给他上药时随手扔的。 他背对着众人,从包袱里拿出书信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纸,上书: 令丘,找姜芷夏。 “这就是你说的证据?”姜芷夏感觉自己被他讹上了。哪儿就看图写话,发散思维从这六个字里面看出她和他有夫妻关系的。 “可我不会平白无故写一个姑娘的名字在纸上,而且还装进书信筒内。这张纸一定对我很重要。” “谢泽之,我们俩没关系。”她再次强调道。 “我不信。” “我……”姜芷夏扶额,她觉得自己的头跳着疼,再跟谢泽之聊下去,她恐怕会忍不住给他两拳。于是将他托付给莫缄叙,自己跑出去冷静冷静。 林忆和柳茉思紧随其后。 “你不管我了,我伤口裂开了!”谢泽之还没追出去两步,就被陆辰年挡了回去。 姜芷夏头也不回,只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迈步下了楼。 房间内只剩下莫缄叙和谢泽之。谢泽之倒是没说谎,陆辰年刚才力道不轻,让他的伤口再次撕裂了。莫缄叙让他坐下,重新帮他上药。 “昭衡真君,那你还知道我是谁吗?”莫缄叙一面问,一面拆掉原先的绷带。 “知道。” 莫缄叙眼神一亮,又听他说:“我听到芷夏叫你师兄,她是我娘子,你就是大舅哥。” “呃……”莫缄叙手停下来,没看出来这个人失忆归失忆,辈分还分得挺清楚。 “其实,你和小六的关系真没到那一步。” “我们没有成亲吗?”谢泽之神情有些失落,“她为什么还没嫁给我?” “因为……”莫缄叙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选择沉默。 但谢泽之开始碎碎念,“我刚才被那个人一掌推开好远。相比之下,她肯定觉得我保护不了她。所以大舅哥,你得帮帮我。” “我帮你什么?”莫缄叙逐渐开始接受这个设定。 “你要教我习武收妖。” “我教你习武?你直接跟小六学多好,我们家姑娘打架从来没输过。”莫缄叙给他缠绷带,“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娶我们家六儿也不需要会打架。你以前就挺好。” “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你以前很不招她喜欢!”陆辰年端着一盆水进来,面色不佳,说话夹枪带棒,“姜芷夏说了她见到你就烦,而你见她也不顺眼,你不要觉得失忆了有些事情就可以胡乱更改。你在天庭还算有点地位,但现在你只不过是天庭的一个罪人。” “不可能。”谢泽之立即否决,“她明明把我带回来疗伤。” “那是因为她心善,见不得仙界同僚受委屈。你要是还有点良知,就该早点离开,不要拖她的后腿。”陆辰年咄咄逼人。 他知道谢泽之对姜芷夏的感情,不能让他留在她身边。 “我走就是了。” 谢泽之低下头,让人看不见他的情绪。 “昭衡真君,你别听他说的……” 谢泽之不听莫缄叙的劝阻,拿起自己的小包袱往外走。走到客栈门口遇到散心回来的姜芷夏。 “你干嘛去?” 姜芷夏不明所以,看他一脸委屈,又看莫缄叙和陆辰年从楼上追下来,一个欲言又止,一个面色低沉。 “谢泽之?” “我还是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谁说你拖累我了?” 谢泽之微微抬起胳膊,朝陆辰年的方向指了指,也不敢抬头。 “你没事给他瞎说什么!?”姜芷夏怒视着陆辰年,“你不知道他什么情况?” “可他已经被天界除籍了。”陆辰年脑内搜刮着理由。 他就是不想让谢泽之跟着他们。只要他在,姜芷夏的注意力就会在他身上。他不想她为别的男人分神。 想到这里,他被自己内心的声音吓了一跳。 “除籍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身上还背着灵锁呢。”姜芷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大家都是罪人,谁也别嫌弃谁。” 她又问谢泽之:“你上药了吗?” “嗯。”他点点头,“还挺疼的。大舅哥手重,好几次我都差点喊出声。” “大舅哥又是谁?”姜芷夏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莫缄叙举起手,“是我,但他没跟我说,我下回手轻一点,妹夫。” “谢谢大舅哥。” “不客气,六妹夫!” 姜芷夏:有病吧你俩! 众人又在客栈休息了几天,等谢泽之的伤势好些了,才继续出发去找小师弟。 自从姜芷夏把他们赶下山,小师弟就销声匿迹了。偶尔给他的师兄师姐们发个消息,证明自己还活着。但做什么、在哪里,大伙儿一概不知。 而且这个偶尔还是一百年一次,所以这三百年来,他们只收到关于小师弟的三条消息。 不过好在之前林忆在皇宫内吃过一种很奇特的米。这种米只要一粒就有饱腹感。听进贡的人说,是在滁州附近的一处山村中种出的。 她觉得这肯定是出自小师弟的手笔。 于是众人决定先去滁州找找看有没有线索,同时柳茉思也放出动物去探听他的下落。 姜芷夏着实没想到原本的五人行变成了六人组。 她那个愁啊,别说花销大,就连戏份都不好安排。 驺虞送他们到令丘时就离开了,姜芷夏他们去找小师弟只能继续徒步。好在人多热闹,一路吵吵闹闹倒也乐趣横生。 滁州是北边虚玄派管辖的地界。姜芷夏对于虚玄派还是有一些好感的。 没了灵清派,虚玄派就成了昴苍的打压对象。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派没了利益冲突,关系还算不错。 这天众人来到北部边境的密林中。十月份的北方地区已是寒风凛凛,在林中行走更是寒气逼人。 “谢泽之,你还好吗?”姜芷夏怕他经不住冷风,开口问道。 “还好。”说完,他咳了两声更显虚弱,又挪动脚步和她站得更近了些。 陆辰年内心怒骂他装模作样。 “等穿过这片树林找到住的地方,我偷我师兄的衣服给你穿。” 姜芷夏这话说的让莫缄叙心里一凉。 有了夫君忘了娘……呸!忘了哥。 突然间,远处传来打斗声。众人顺着声音走去,只见一块空地处,一名穿着姜黄色衣裙的女子正与几只妖精缠斗,那女子落了下风,身上几道刀砍血痕,发髻凌乱。 谢泽之先一步站在姜芷夏身前,回过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歪着头,有些无奈,“我说昭衡,你不该上去保护她吗?” “可我受伤了。” …… 姜芷夏被他噎得说不出来话,正想上前营救那位姑娘。身边猛然一阵风刮过,一道人影冲到妖群之中,与小妖厮杀起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陆辰年。 她非常疑惑:他这回怎么这么积极? 第57章 神仙,情绪波动 那名女子跌倒在地,眼见一只妖精挥刀就要砍向她。突然间出现一道身影将她搂入怀中,替她抗住了妖精的一击。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她见那人胳膊渗出鲜血,担忧地问道。 陆辰年摇摇头,一剑刺向那只小妖,又凝视着她。这女人和宁姝长得太像了,还穿着鹅黄色的衣裙,从远处看他以为是她,所以即刻冲了过来。 这人不是宁姝,也有可能是宁姝的转世。 “姑娘,你叫什么?” 那人被他如此直视,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声音软糯,“我叫……” “叫你个头!” 两人听到声音,看见姜芷夏拿着带血的刀,周边全是小妖的尸体。 “陆辰年,你有病是不是?你以为在这儿玩公子小姐邂逅呢?英雄救美?没我你就等着被砍死吧。”姜芷夏扔了刀,有点嫌弃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妖血,不知道能拿什么擦。 陆辰年这才回过神,摸向自己的袖间想拿出帕子来,却见她已经拿谢泽之的袖子擦好了。 谢泽之站在一边乖乖不动,“娘子……” 在姜芷夏的怒视下,他又把称呼咽了回去,“芷夏,这个人长得跟你好像,是你姐妹吗?” 姜芷夏抬眼看那位姑娘,半晌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瞎的?我们哪里像了?像你,像你全家。” “好吧,那一点都不像。” “多谢几位相救。”那姑娘朝众人颔首称谢,身子依偎着陆辰年,看起来虚弱非常。 “小女子名叫云姝,是捉妖师,可学艺不精,今天被妖怪围攻。若不是这位公子,恐怕我刚才就要命丧刀下了。” 她微微离开陆辰年,仰头望着他,嘴唇轻启,“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陆辰年听到她说她叫云姝,三魂便已去了七魄。 这人难道真是宁姝转世。 他站在原地发呆,连莫缄叙叫他都没有听见。 “小陆!”莫缄叙使劲一拍他的肩膀,朝他挤眉弄眼,“人家问你话呢。云姑娘莫怪,我这位小兄弟名叫陆辰年,平日话少。今日见到姑娘如此漂亮,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云姝顿时羞红了脸,“公子谬赞了。几位是要去哪儿?” “我们要去北边的滁州。”陆辰年这会儿倒是有问必答,说话声音也非常温柔。 云姝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吗?我也要去滁州。我能……跟你们一起吗?路上也好有个伴。” “好……”陆辰年想都没想就要答应,被姜芷夏插话,“你去滁州做什么?” “我爹爹在那里,我要去看望爹爹。” “你爹爹和你不在一个地方住?” “是,我和我爹爹都是捉妖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云姝神情落寞,“我娘亲死得早,都是我爹爹把我拉扯大,还教了我捉妖术,可惜我还没学到家。” “你爹心挺大啊,学艺不精都敢放你一个人出来。” “这位姑娘可是怀疑我。”云姝半答不答,说着便欲落泪,看起来楚楚可怜,“若姑娘不信,大可不必救我。” “本来也不是我救的你……” “掌门!”陆辰年见她如此咄咄逼人,不自觉挡在云姝的身前,就像以前护着宁姝一般。不过这次他说话却不像以前那般对姜芷夏疾言厉色。 “她身上没有妖气,你不用这么盘问她。” “随便聊聊而已,别这么激动。”姜芷夏轻笑,“不问了。我们走吧。” “可她……”他有些拿不准她让不让带云姝。 他愈发觉得云姝就是宁姝的转世,说不定和他一样都是藏身于这个肉体中,只是不认得他,无法表露自己的身份。他想问个清楚。 “想带你就带上啊。” 说罢,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其他人跟在她身后。 她抬头望天,长叹一声。 “芷夏,你又怎么了?” 她无比哀怨地看着谢泽之,说:“又多一个人,戏份更难分了。” 谢泽之跟她并肩走着,安慰她说没事,出场人物忘记一两个是常有的事,比如刚才那一段就没有人注意到林忆和柳茉思没说话。 林忆\/柳茉思:??? 陆辰年站在原地没有动,内心烦躁不已。 她为何对他要带上云姝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记得那时只要他提到或去找宁姝,他从她的眼神里都会看到难过。他很清楚她对自己的感情。 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怎地,他喜欢看见姜芷夏为他情绪波动,十分在乎他的样子。 在意识到他能够操控她的情绪这件事后,一股满足和骄傲感油然而生。 这是仙门中谁也做不到的,除了他。 姜芷夏的喜和悲都是他的。 但是现在,她不再跟着他转了。她会为找到同伴欢喜,她会为昭衡心烦,她会为任何一件小事,或喜或怒,但这里唯独没有他。 他不甘心,冲着姜芷夏的背影大喊:“姜芷夏!” 姜芷夏回头看着他,眼神中一片清明,让他的心中像扎了根刺一般。 “我、我受伤了。”他低声地说,语气中带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好。 “哦。”姜芷夏点头,“那下次注意别再受伤了。” 随即继续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过看。 姜芷夏,如果我说我是季宸,你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一日后的黄昏时分,众人终于来到滁州。彼时下起大雨,寒风吹过,冷得人瑟瑟发抖。 谢泽之撑着伞和姜芷夏挤在一处。 在姜芷夏让他滚之前,他抢先说他受伤了,吹不了风。 她白了他一眼,但顾忌他身上有伤没有推开他,与他共撑一把伞。 陆辰年站在二人身后淋着雨什么也没拿,莫缄叙递给他的伞被他丢给云姝。一路上他只想着唤回姜芷夏的注意力,连问云姝的心思都没了。 他的感觉是对的,谢泽之不能出现在她眼前。 忽然,他感觉身边一股温热,侧头看去竟是云姝撑着伞站在他身边。 她拿出一方手帕,上面还绣着她的名字,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抬手擦干他脸上的水珠,“陆公子,不擦干会生病的。” 她浅浅一笑,让他不由得看愣了。 这笑容和宁姝一模一样,又有几分像姜芷夏。 他有些恍惚,宁姝和姜芷夏根本不一样。 “咳、咳!”林忆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这暧昧的气氛,“我说你们想谈点风花雪月的事情也得注意场合。这是大街上,还在下着雨。感觉说来就来啊?” 听到她的话,陆辰年才醒过神,见离云姝如此贴近,立刻后退几步站到雨里,冷风吹来,他冷静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林忆,她与对方眼神接触就能知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立即避开她的眼神,转身往前走。云姝赶紧去追他。 林忆冷哼一声,“奇怪的男人女人。” “他们都在想什么?”柳茉思好奇地问。 “那个女人心思活络,好像对所有人男人都有兴趣,不光是陆辰年。”林忆抱着胳膊,“但那个陆辰年,总是躲避我的目光。不得已相遇时,内心也一片空白,好像知道我读心术的限制似的。” “和那蜈蚣精一样?” “不一样,蜈蚣精是有万鬼幡护身,所以他的内心杂乱无比,他的想法被鬼声掩去了。陆辰年……”她顿了顿:“希望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想。” “总之这两个人不要把算盘打到小六头上,不然我就打死他!” 柳茉思握紧拳头,气势汹汹地说。 “我也是!” 莫缄叙扶额:这一大家子人真的太难带了。 众人在滁州城内想找一间客栈住下,再打听打听有没有小师弟的消息。可突然间,路上原本慢步行走的人匆匆在雨中飞奔,小贩挑着挑子飞速逃跑。 所有店铺准备打烊,各家各户在门外挂起了红灯笼。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刚才还热闹不已的街道现在只剩下姜芷夏他们几人。 整条街道泛着通红的光芒,看起来诡异至极。 第58章 神仙,大乱炖 “这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怎么这么急着收摊?”柳茉思十分疑惑。 “可能这些人比较厌恶劳作。我也是。”姜芷夏一副理解的样子,“我每次到黄昏时分就犯困,于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练功。” “你好意思讲!” 莫缄叙提起这事就想哭。身为大师兄,他那一颗心为这几个小崽子操得稀碎。只要有人不见了,他总是怀疑他们是不是出意外或者遇到危险,每次都能把自己脑补哭。 其中姜芷夏最不让他省心,天天一到黄昏就失踪。 姜芷夏看向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想说什么,身后的门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圆脸、身材中等的男人。 他躲在门板后,朝他们几位说道:“各位可是要住店?” 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就是一间客栈,对他点点头说要住。 他左右看了看,迅速招手让他们赶紧进来。 等他们进来后,他立即把门关上,催促伙计迅速把破了的红灯笼修补好,别耽误晚上挂出去。 几人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姜芷夏四下打量这间客栈。虽算不上多豪华,但也干净整洁,不像没有人来的样子。 她叫来刚才那位开门的掌柜的,问这里打烊怎么这么早,每家每户还挂着红灯笼。 掌柜的见伙计把红灯笼挂出去后,才放下心来跟众人说这事已经持续了快三十年——黄昏时分就收摊,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 三十年前,这里闹妖精。每每夜色降临就会有人失踪。第二天失踪的人被发现穿着一件红色衣服,挂在城外的树梢上。 待等走近,才发现那人被剥了皮,没了气息。 “红衣服”是他的血肉。 那时百姓人心惶惶,县官四处请来人作法捉妖。 可捉妖的和尚道士无一例外,也被剥了皮挂在树上。 百般无奈之时,有一仙人来到此地,查出原来是血魔作祟。 血魔法力高强,仙人苦战数十日也未能将其诛灭,最后用红灯笼困住它,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将其镇压。 死前他告诉众人,他无法完全消灭血魔。他镇压之后,血魔的魂还会溜出来作祟。所以在这里居住的人夜晚之前一定要回家,在家门口点上红灯笼,血魔见到红灯笼就不敢伤人了。 实在不得已晚上要出来的人也要提着一盏红灯笼才能保命。 “有用吗?”姜芷夏问。 “反正自从点了红灯笼之后,死的人就不多了。” “怎么还会死人?” “总有一些像您这几位一样的外来客人,不知道此地习俗,夜晚赶到这里就丧了命,不过现在死的人都不是城内的。至于是哪儿的,也没有人知道。” 掌柜的再次嘱咐让众人晚上尽量不要出门,随后去前台忙活了。 “仙人?”姜芷夏托着腮,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谢泽之,问:“那人谁啊?” “是……”谢泽之拧着眉,“我失忆了。” “失忆了不起啊!?” “我没说我了不起。我是真不记得。” 谢泽之语气随和。他失忆后倒是从来没跟姜芷夏唱过反调,总是顺着她说,这让她很是受用。 见他如此好性儿,她抿唇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姜芷夏!”陆辰年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他不想再见她对谢泽之笑了,那笑容让他心里直泛酸。 “怎么了?” “你、你……”他一时还没想好理由,说话有些结巴,“你今天晚上锁好门窗,小心一点好。” “姜姐姐武艺高强,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云姝抢先说道,脸上充满了对姜芷夏的敬佩,但很快又愁容满面,“我就不行了,我不像姜姐姐那样,我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姜姐姐身边还有像陆大哥、谢大哥这样的人。若是我也有就好了……” “啊?我也需要芷夏的保护,你不会想跟我抢吧?我可受伤了。”谢泽之大喇喇地说出很没出息的话,堵得云姝差点背过气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他不依不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觉得我们家芷夏漂亮又厉害,所以你想利用自己性别之便,伺机接近她是吗?” “谢大哥,你不用这么激动……”她嘴角抽动。 “别装,我都看出来了。”他稍微靠近姜芷夏,但目光直视云姝,仿佛要把她看穿,话锋一转,反问道:“你父亲不是在这里吗?怎么他没告诉你这里的情况?”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等待她的回答。 “没有,他信中说情况紧急,但没有详细描述。”她从容回答:“明日能否麻烦各位陪我一起去找父亲,他说不定就是被那血魔困住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安危,很是担心。” “行。”姜芷夏干脆答应她。此时小二端上来吃食,她拿起筷子,一边吃面一边安慰云姝:“别担心,你父亲应该没事,不然我们从城外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 谢泽之点点头,补充道:“还穿着红衣服。” 云姝听到他们俩一唱一和的“安慰”,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夜晚,众人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陆辰年站在门口,手放在门锁处。他想出去找姜芷夏,但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他脑中搜寻着各种可以跟她搭话的理由。她不能总是跟谢泽之在一起,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正当他想的出神,外面响起敲门声。 肯定是姜芷夏,他想。她一定认为自己作为新收的弟子,不敢应付这种场面,她是来提醒他的。 他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如今的身份。 可即使他心中无比雀跃,还是等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才开了门。 “陆大哥,我以为你睡了。” 门外是云姝。他的心顿时跌落谷底,但很快调整心情,问她何事。 “我能进去坐坐吗?”云姝双眸低垂,脸上红霞浮现,“要是有人经过,我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看了一眼姜芷夏的房间,示意她安静,随后把她让了进来。 云姝坐在他对面,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姿色娇媚,与宁姝又多了几分相似,这让陆辰年不住晃神,看向她时,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陆大哥,我有些心慌睡不着。” “因为担心你爹?” “是,我也怕血魔会找上我。我的本事没有到家,学捉妖也是迫不得已糊口饭吃,有几次还差点丧命。我……”她低下头,十分颓丧,“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娘因为我难产去世,我爹要为了养活我,天南地北跑去捉妖,我从小就没有亲人陪伴,有时候很想找个肩膀依靠,但每次只能在深夜抱着自己小声哭泣。陆大哥……” 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深情款款地望向他,“那日我已经做好了命丧妖怪刀下的准备,是你冲出来救了我。在你怀里,我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安心。这一路也多亏你的照拂。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如若不嫌弃,我愿以身相许在你身边伺候你、照顾你。” 说罢,她将手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云姑娘,我只是路见不平。”他语气急促,想撇清关系,“你不必如此,况且我是清修之人,不会娶妻的。” 他急忙抽回手,但被云姝一把抓住。 她倾身向前拉进两人距离,吐气如兰,“陆大哥,别逃避。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与其爱而不得,不如退而求其次。我不介意成为你心里的那个影子。” 陆辰年望向她,心跳如擂鼓一般,喉结不自觉滚动。他的意识在叫嚣着推开她,可身体却一动不动。 他舍不得,他想更靠近。 因为面前的人是姜芷夏…… 第59章 神仙,修罗场的雏形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陆辰年凝望着“姜芷夏”,这几日被压抑的思念喷涌而出。 他想她。 即便站在她身边,他还是想她。 “你能不能……”他开口,喉咙干涩。 “嗯?” 能不能只看着我,他想说。 “陆辰年,我突然想起来……”姜芷夏推门而入,见面前两人气氛暧昧,五指紧扣。 “你听我说……”陆辰年清醒过来,迅速撤回自己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见你房里灯亮着以为你没睡就没敲门。打扰了打扰了。” 她立马捂住眼睛转身后退,嘴里飞速道歉,顺带把门关好。 “真是太刺激了。”她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往回走。 “姜芷夏,你站住!”陆辰年即刻追出来,拉住她的衣袖,神情慌张地解释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懂我懂。”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理解,“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但不要不负责。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讲。” “我没有对她做什么,我刚以为跟我说话的是……”他怔住。 他到底在想谁? “阿年。”她稍稍严肃道:“感情的事是没有替代的,找替身只能证明不够爱。你别两个姑娘都辜负了。你清楚自己心里的感情吗?” 她以为陆辰年把云姝当成他心里那位栀子花姑娘的替身。 “姜姐姐,你别误会。”云姝也跑出来,站在陆辰年身后,泪眼汪汪地望着姜芷夏,仿佛她受了什么大委屈。 “是我自作多情。你不要怪陆大哥,如果你生气,那我明天走就是了。我……” “行啊。”姜芷夏打断她的吟唱。 “啊?”云姝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赶紧往回找补,“但……” 姜芷夏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云姝龟缩在陆辰年身后,回避着她的目光。 “云姝,你是女人吗?”她问。 “姜姐姐你什么意思?” 姜芷夏没有回答,反而看向陆辰年,“我刚突然想起来,马上快到下个月了,你别忘记上交分期费用。行了,我回去睡了。晚安。” “你就这么走了?”他抓住她的胳膊,眼神冷了下来,“如果里面是昭衡,你还会如此不在乎吗?” “哈?”她摸不着头脑,“跟他有什么关系?” “姜芷夏,你知不知道我是……”季宸。 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各位大晚上不睡觉,凑在一起聊什么呢?” 谢泽之凉凉地说,眼睛却看着陆辰年抓着她的手。他走到姜芷夏身旁,拉住她另一只手腕,“这么晚了,你乱跑什么?” “收账啊。” “不能明天说?” “这么重要的事,万一明天忘了怎么办?” “我帮你记着。”谢泽之笑不及眼底,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我送你回去休息。” “用不着,我自己回去。”她刚走一步,却发现陆辰年并没有松手。 “松手,陆辰年。”谢泽之双目微眯,泛着冷意。 “松手的该是你。”陆辰年丝毫不退,“她是我灵清掌门,我自会送她回房。” 两人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差不多行了,明儿还早起呢。”姜芷夏哈欠连连,“你们高兴继续聊,明天见。” 她一收力,两人手中皆是一空。 “晚安!”说罢,她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姜芷夏没有心思管外面斗得跟乌眼鸡一样的两个人,她身体极度疲惫,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等到四更时分,她被街上传来的尖叫声吵醒。这房间的窗户直对大街,那声音非常清晰。 她睁开双眼,又听得房顶传来阵阵声响。那声音很轻,更像是有人飞过轻点在瓦片之上。 她立刻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看,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突见一道黑影飞向远处。她翻身跳出窗外,跟上那道黑影。 那黑影飞进城内一处大院中,稍等片刻,又一人飞来落在他面前。 黑影开口了,是个浑厚的男声,“你怎么才来?” “有事耽搁了。”这人声音尖细,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但也能听出是个男声。“你的东西的带来了吗?” “带来了。”黑影摊开手,变出一个盒子。 那人伸手去拿,被黑影躲开。 “你能保证你不会被发现?” “哈哈哈。”那人发出令人不适的笑声,“没人逃得过,就是天帝也认不出来。” “他是个娃娃,自然认不出。我是说你别被谢泽之看出端倪来,坏了我们的大事。” “他?你还没听说他的事?”那人不屑道:“他现在自身难保,被魔君大人盯上,难逃一死。” “最好是这样,不然以后你们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黑影说着,双手奉上盒子。 “放心,你为魔界做了这么多,魔君大人都记在心里,他一定会保护你的。再过不久,仙界就会被魔界占领。到时魔君大人执掌整个三界,少不了你的好处。”那人打开盒子,里面浮现出金光映照在他的笑脸上。 “有了澄华的金印,我魔界还愁拿不下另一半三界。” 忽然,一阵劲风刮过,两人向两边躲去。那人站定发现金印还在,稍稍踏实了些,抬头却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着五颜六色的女人。 “是你?”黑影好像认识她。 姜芷夏伸出手,对那人说:“交出来。” “你做梦!”那人收起金印。唤出竹节钢鞭,此钢鞭鞭身暗红,邪气四溢,看不出是由什么制成的。 他举起钢鞭,以拉弓之势向姜芷夏斜下方攻来。姜芷夏没有兵器,只得退后一步躲避攻击。 一击不成,他再此挥起钢鞭,直奔她眉心而来。 她翻身后撤拉开两人距离。落地处立着一个石墩,她抬头望见上面飘着几块长约久尺的布,猛地跳起身将一片布拽了下来甩向那人的面门。 那人被长布扰乱视角。 她抓住机会,近身上前,将长布缠住他的头箍颈下拉,膝盖直顶他的脑袋。 那人赶忙用手臂格挡,虽护住了头,但右胳膊却被这一膝顶弄断了。他痛叫一声,手中钢鞭落地,随即一个金蝉脱壳从长布中逃出。 他腾空起飞向外逃窜,连武器都没捡,黑影紧跟在他身后。 黑影抓着他落在外面的大街上,“你不能走。那女人是个祸害留不得。” “你刚才也看到了,你倒是有把握杀了她?” “她身上有灵锁,使不出法力。”黑影信誓旦旦道:“你我二人合力一定能成。” 说话间姜芷夏也已赶到,黑影掐诀念咒,一道金光向她打来。 她一招游龙翻身。金光擦身而过,落在她身后的地面,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她回身看向黑影,“你就是杀蜈蚣精的那个人?” “既是知道便留不得你了。” 黑影并未再度催动法力或者唤出什么法宝,他一个箭步冲来高鞭腿。姜芷夏单手挡下这一击。黑影又一足心踹,翻身连环踢。 他很擅长腿法。 姜芷夏一面应战,一面暗骂这人卑鄙。他不使用仙术也不用法器,完全隐藏自己的身份。 越是这样越是可疑。 黑影轻点地面,飞身跃起,曲起膝盖朝她的下巴攻来。 姜芷夏左掌下压他的膝盖抵消力道,右手快速勾住他的小腿,微微侧身,卸掉这一膝顶,抬脚截踢直踹他大腿内侧,随即又一扫腿,将他打倒在地。 “实在不行你把手也用上吧,看着怪可怜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不忘嘲讽几句。 突然,街边挂着的红灯笼逐个爆炸开来,她掩面后退。待等爆炸的青烟散开,黑影和刚才那人一齐向她攻来。 第60章 神仙,反客为主 两人一上一下分别向姜芷夏攻击而来。 她面色沉稳,冷静应对,几番下来不仅没有落下风,反而成了进攻方。 两人心中惊叹这女人从不防守吗?! 黑影抬腿上踢。 姜芷夏抱腿肘击他的喉咙。黑影吃痛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她箍住颈部,一记膝击只打得他头晕眼花。 那人也跟着上前。 姜芷夏腾空双脚踹到二人胸口,两人跌倒在地毫无招架之力。 黑影在她手上没讨到便宜,情急之下,又催动法力,几道金光袭来,她立刻躲闪而退。 另一人借此时机扬起沉沙干扰她的视线。 一片朦胧中,姜芷夏被黑影和那人合力打伤头部。她感觉头上一片温热,却不知伤口在哪里。 耳听得左面一阵响动,那人从尘土中窜出,想要一击毙命。 姜芷夏抽出发钗,待等那人到了切近,毫不犹豫出手直刺那人腹部。那人瞬间没了力气,滑跪下来。 她拔出发钗又捅向那人的心口,再一腾空前踢,那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尘土散去,她又追向黑影,前刺横扫,手中发钗如同匕首一般锋利。她一记左横扫,划破黑影的脖子。 若不是黑影后撤得快,只怕已经丧命了。 她抬手直刺黑影的喉咙,被黑影用手挡下,发钗穿透了他的手掌。 黑影忍痛拔出手掌,借土遁逃走。 姜芷夏追不上黑影有些气恼,以前总是看不上这些法术,真没了才知道有多重要。 她抬手擦了擦快要蔓延到眼睛里的血,侧身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如同一堆烂肉一般摊在地上,她上前查看发现这竟然只是一张人皮。而金印就裹在那人皮之中。 她收起金印,拿起那张皮仔细观瞧。 “姜姐姐你杀人了!?你是不是被血魔附身了?” 姜芷夏扭头看见云姝背着包袱,一脸惊恐地大喊。 此时已经接近五更时分,再加上刚才他们三人打斗的动静非常大,很多百姓都被吵醒。 听到云姝这般叫喊,知道街上有人,这才大着胆子从家里跑出来。 很快,姜芷夏被众人围在中间。但他们也不敢对她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让一下,让一下。”莫缄叙带头挤进人群,谢泽之紧随其后。 他冲上前蹲下将姜芷夏护在怀里,莫缄叙和柳茉思、林忆站在她身前。 而陆辰年站在人群外,没有上前。 “也不用这么隆重。”姜芷夏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什么大事。” 平时都是她保护别人,今日被这么多人护着,让她还有些不习惯。 谢泽之拿出手帕,轻轻拂去她额间的血迹,眼里满是心疼,“怎么不叫我?” “你不是失忆又受伤了嘛,叫你能做什么,还是多休息吧。” “失忆很了不起吗?” “我没说你了不起……” 等等,这对话怎么有点熟悉。 “这女人不会真是是血魔吧?”人群中响起一个瑟瑟发抖的声音。 其他人听到纷纷退后一步。 “各位,各位,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莫缄叙安抚众人情绪,“我师妹怎么可能是血魔。” “那人皮就在她手里,不是她还是谁?!”云姝惴惴不安道:“她大晚上出去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林忆抽出柳茉思腰间的兽神鞭,鞭子在半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响,从云姝耳畔擦过。云姝惊慌大叫,躲在一人身后。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看?!” 云姝见她没有动手,从旁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非我乱言,只是百姓人心惶惶,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我虽学艺不精,但也不允许你们如此包庇邪魔。纵使你们人多,我也不怕。” “好,好得很。”林忆咬牙切齿,“你不怕就上前来动她一根汗毛试试!” “你们仗势欺人……”云姝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可怜相,她四处寻找陆辰年的身影,希望他能帮她说两句。 突然间,远出有人连喊带叫地跑来,“不好了!打更的王二被剥了皮,挂在城外的树上了!” 话音刚落,众人议论纷纷,有眼尖的看见地上的人皮有块疤和王二身上的一模一样。 经过确认这张人皮就是王二的! 瞬间,恐惧感填满了所有人的心。 这里已经很久没死过当地人了,怎么这些人一来,王二就死了。 “姜姐姐,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是你杀了王二吗!?”云姝又说:“若不是昨天晚上我与你有争执,想要在天亮前离开,王二就无辜枉死了!他与你有何仇怨,还是你想借他修炼邪术!” “胡说八道!我打死你!”林忆几步冲来,被莫缄叙和柳茉思拦下。 云姝假装被推到,狼狈地坐在地上,指着他们,“他们肯定都是跟血魔一伙儿的。” 她在人群中找到陆辰年,对他高声喊道:“陆大哥,你救救我!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姜芷夏,她也不是。”陆辰年淡淡地说。他只看了姜芷夏一眼便移开目光。 他也是要走的,如果不是听到动静,他可能已经出了城了。 “她不是?那让她拿出证据来。”云姝盯着姜芷夏,“你究竟是不是血魔?” 姜芷夏站起身来,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抱着胳膊,“没错,我就是。” “你还不承认……嗳?” 她这么干脆的样子,倒是打了云姝一个措手不及,“你、你承认了?” “对啊,我就是血魔,抓我!赶紧的,我等不了了。” 百姓一听,转身就想跑。 “跑?谁跑剥谁的皮!” 百姓立刻站定。 她手一摊,谢泽之就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她嫌弃地把他的手打掉,冲着人群外的陆辰年大喊:“把剑给我!” 陆辰年抿了抿嘴,解下除妖剑扔给了她。 莫缄叙等人退到一旁,身边只剩下谢泽之陪着她。她抽出宝剑,饶了一圈,随便找了一个男人,用剑指着他,“你……” “血魔大人饶命,小人无意冒犯,都是这女人说的,别杀我!别杀我!”男人跪下求饶,还把罪过推到云姝头上。 她拉起男人,“别紧张,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得好,我就不杀你。我问你,遇到所谓的血魔怎么办?” “逃、逃命!” “错!”她松开他,对所有人说:“要先验证它到底是不是血魔。妖魔有好多种,弱点是什么,最害怕什么,又擅长什么,如果你们不搞清楚就会吃很大的亏。有些妖魔杀人的手法类似,但本体可千差万别。” 她又找到一个人,“如果确认真的是血魔之后,要干什么?” “逃命?”那人看了看她的脸色,又改口,“求饶,让它放过自己。” “又错!你以为求饶就行了?它今天不杀你,只是今天还没轮到你。想想六国是怎么亡的?如果求饶投降有用,那人间还要军队做什么?” 姜芷夏站定,将手中除妖剑放在他手里,“是要跟它对抗,要杀了它。” “我?我不行!” “不行?不行它就杀你,你选一个吧。” “那我一个人也杀不了。” “谁说只有你一个人?妖魔一旦出现,你们每个人都逃不了,没有人可以摘出去。一个人打不过血魔,那就十个,一百个,一千个。避其锋芒,攻其不备,耗也能耗死它。 在这过程中,肯定会有流血有牺牲。可你们想想终究是要流血死亡,你们更愿意是被妖精吃,还是愿意跟他打? 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 “跟它打!”有人高喊,剩下人跟着附和。 “对!这次终于说对了!”姜芷夏扬声道:“妖魔是杀不完的,但人也是杀不完的。我们打不死它们,也要把它们打得不敢乱来。要让它们知道我们的底线,不能让它们肆意践踏我们的家园,枉顾我们的性命。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打服它们!它们才会听我们说话。到那时,我们不需要挂什么红灯笼,大晚上出门也不必战战兢兢,我们的生活才能恢复正常!” 众人心中的火被她勾起,若此刻真有妖魔,他们估计会一股脑儿地冲上去,将妖魔撕碎。 “可这妖魔不就是你吗?!”云姝见百姓被她带偏,心中急躁不已。 “我感觉这姑娘不像啊。” “我也这么觉得,哪有妖魔教我们反抗的。” “有也是个好妖魔。” “你们……”云姝气急败坏,只骂他们是愚民,活该被骗。 相比之下,姜芷夏倒是云淡风轻,“她说得也有道理。各位,刚说遇到疑似血魔的,要……” “要先验证是不是血魔,是什么妖精。”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她很是欣慰地点头,“没错,怎么验证?” “红仙庙!”有人高喊:“是不是血魔,去红仙庙一验便知。” 红仙庙? 姜芷夏疑惑,她怎么没听过有这么个神仙。 第61章 神仙,格局与眼界 红仙庙里供奉的就是当初那位苦战血魔的神仙。 被血魔上身的人只要在红仙庙对着神像参拜,就能让血魔现出原形。 不过可惜的是如果被血魔上身,即便血魔离体,自己也难逃一死。这三十年内死掉的外乡人无一例外都是被血魔上身,然后被剥了皮。 “血魔现出原形后,被上身的人会狂性大发,追着杀人。甚是可怕。”走在姜芷夏身边的老婆婆说:“我之前就见过,那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见人砍人。那一次死了三个人,砍伤的人不计其数。” “哇,好可怕。”姜芷夏很是配合,“后来呢?谁把他制服的?” “他自己跑走了。”一个小孩凑过来,嗓门高亮,“砍伤人之后,他一路跑到城外。第二天被发现挂在树上。” “啧啧啧,你看看这事闹的。”她又问:“以前那些人也是这样吗?” “是啊!”挑着扁担的中年人插话道:“自从那位神仙把血魔镇压之后,血魔附身必先让人发狂。” 说话间,众人已到红仙庙门口。 庙内向南三座大殿,香烟缥缈,雕梁画栋。两旁分别有一侧院。 姜芷夏见这地眼熟,不经意见到正院内树立经布的石墩,才反应过来是昨天黑影来的地方。 正殿内设一张红木香案,上摆黄金炉鼎,炉边放着整香。 香案后供着一尊神像。那神像没有五官,也认不出男女,身着红色披风,盘腿而坐。 旁人见姜芷夏疑惑不解,遂解释这神仙死前被剥了脸皮,没有人记得他长什么样,所以未在神像上穿凿五官怕亵渎神灵。 姜芷夏点点头,“那我怎么验证?” “上香,站在神像前一会儿就成。” 她一边点香一边细打量那尊神像,上面没有邪魔之气,更没有妖魔附身,干干净净。可以说是个普通的泥胎,这泥胎又怎能验出血魔。 她点好香后,正欲上前被谢泽之拦下。 “我帮你。” “不用。”她拉住他,挑眉一笑,“现在我才是‘血魔’。” 她将香插进香炉,站在神像之前,突然一团红光照进她的眉心。她内心顿时升起一股烦躁之气,只觉面前一切让她生厌,恨不得将所有东西打个稀烂。 “芷夏!” “小六……” 谢泽之他们刚见红光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光就进入她体内。几人焦急不已,生怕她出什么事。 “姜芷夏,你没事吧?”陆辰年本来在殿外,这会儿也冲了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这股情绪,朝他们轻松一笑,“小事。这下能证明我身上没有血魔了吧?” “还不行!”有人说:“要一天以后,以前那些人都是一天之后才狂性大发的。” “好吧,那我先回去睡一觉,累死我了。”她挥了挥手,带着一行人回到客栈。 房间内除了云姝和陆辰年,其余人都在。 姜芷夏拿出昨夜找寻回来的金印,并将事情告知众人。 “你是说这人从头到尾都是个影子?”莫缄叙听完她的描述,紧皱眉头。 “是啊。”她说:“不是蒙面,就是个黑影,他的肉身被裹在里面,被我划伤了脖子和手掌。” “奇怪,这法术没见过啊。昴苍都招了些什么人进来。”莫缄叙看向谢泽之,“真君,你知道吗?” “我失忆了。” “我就多余问。” 众人陷入沉默。柳茉思看着桌子上的金印,问姜芷夏这东西要交给谁。 姜芷夏一拍桌子,神采飞扬地说:“我是掌门,这种事情早就想好了!你们看咱这眼界和格局。” “别废话,赶紧说!”林忆催促道。 她拿起金印放在手掌上,“把它卖了换钱……” “你的格局和眼界就是把金印抢回来卖了?”林忆白了她一眼,将金印抢回来交给莫缄叙收好,“这枚金印是能调动军队的。你没这心思就算了,要是卖出去落在有心人手里怎么办?” “等我说完呐!”她满面春风,手舞足蹈道:“我们找个地方把金印熔了,弄成元宝,然后再卖了。怎么样!?” “哇偶,不愧是我们灵清掌门,就是缜密。”柳茉思带头鼓掌夸赞。 众人也拍掌大笑,房间里一时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莫缄叙笑完,一巴掌扇她后脑勺上,“个熊孩子!!!” “啊!!!”她捂着脑袋,鼓掌腮帮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谢泽之连忙上手轻柔,斥责莫缄叙怎么下那么重的手。 “你听她喊得欢,我都没用力。”莫缄叙想了想说:“我们先拿着金印,等遇到合适的人再给他。可惜昭衡真君现在……不然就能给你了。昭衡真君,你真想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不起来。”谢泽之回答。 “这想翻案都难了。”莫缄叙叹口气,“赶紧找到老七,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 此时,陆辰年从外面回来,将姜芷夏要的桂花糕交给她,又说自己有些累,要回房休息。 姜芷夏觉得他有些奇怪,今日好像一直在躲着她似的。 夜晚,姜芷夏又梦见双血月。 她还在战场,手持兵刃站在尸体堆积的山上,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有她的也有妖魔的。 四周围满了不敢上前进攻的小妖。 她筋疲力尽喘着粗气,若非手中兵刃支撑,恐怕连站立都困难。一时间,无尽悲凉涌上心头。没有人来帮她,她被骗了。 她不该听信他们的话殿后拖延时间,他们说会回来救她,但结果是他们抛弃她独自逃走。 什么神仙!?什么正义!?都是假的! 凭什么她就该死? 滔天怒火直冲她的脑海让她头疼欲裂。 三界没有一个好人!全都该死! 她举起兵刃,要除妖、要杀人、要弑神!要杀光整个三界平息她的怒火! 随即梦醒了。 姜芷夏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这梦十分逼真,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被人抛弃独自面对敌军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像梦里那么气愤却是第一次。 她可从来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自己心里变态了? 懒得想那么多,她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喝罢后回到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云姝和百姓们早就在客栈门外等着看姜芷夏的反应,见她谈笑正常,心下放松的同时又不免忧愁血魔的魂魄到底附身在谁身上。 姜芷夏让他们放宽心,血魔逃不了,她会带他们一起捉到血魔。 午饭时,陆辰年称病,见她一面就回房了。 “这个陆辰年怎么怪怪的。”姜芷夏凑到林忆跟前,“师姐,他在想什么?” “以前想什么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好像隐藏不了自己的心事了。”林忆说:“我刚才可听得一清二楚,他想离开。” “为什么?”她有些惊讶,毕竟之前赶他走他都不走。 “好像是觉得对不起一位叫舒儿姑娘。” “我就知道他肯定是那晚把云姝当替身了。舒儿,两人名字都很像。” 姜芷夏此刻觉得自己就是神探! “那你还留他吗?不会舍不得吧?”谢泽之说话酸溜溜的,但她没听出来。 “他要是在月底前走我肯定不留。要是下个月再走我会留一下,让他把下个月的钱交了。”姜芷夏喝了一口茶,“他太情绪化不适合当神仙,迟早会吃亏,不如做个普通人,平凡过一辈子。” “你怎么看出来的?”柳茉思不解。她平时见陆辰年就一副冷冰冰又厌世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跟他无关,只有两次因为姜芷夏才有情绪波动。 “他不是表面看着那么冷漠,只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姜芷夏撑着脑袋,“只有触发到他在乎的事情,才会暴露本性。可就是因为压抑太多不懂调节,爆发出来的情绪往往都会最大化。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这人就是下一个季宸。所以还不如让他当个普通人,危害没那么大。” “管他做什么,他被抽了仙骨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不说他了。”谢泽之转移话题,“那血魔你打算怎么抓?” “我才不去抓。”她压低声音对其他人说:“只怕他憋不住,今天晚上就会来找我。” 第62章 神仙,收网 据百姓所说,当初红仙镇压血魔之地就在城外的一棵大树之下。那棵树也是挂那些被剥皮之人的尸体的地方。姜芷夏吃完午饭想去看看。 她和谢泽之并肩往城外走。不过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谢泽之有些吃味。 “就那么舍不得他?” “啊?你说什么?”她回神问道。 “我说陆辰年,你是不是还在想他?”他扭头看向别处,满脸写着不高兴,“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一个被除了仙骨的散仙。” “现在你也是个没有仙骨的神仙。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失忆。”她抱着胳膊,无奈地说:“我不是在想他,我是在想为什么刚才出来我师兄挤眉弄眼地拉走我两个师姐,说他们有事。他们有什么事?” 谢泽之转过头来,心平气和道:“别人的事我们不好打听,随他们去吧。” 这男人失忆前和失忆后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两人很快来到城外找到那棵树。 此时正值北方十月,树叶已经发黄脱落。那些光秃秃的枝丫像一双双挣扎求生的手在寒风中摆动。 树干上有暗红色的印迹,姜芷夏刚想去碰,被谢泽之拦下。他上前触碰又闻了闻手指,随后告诉姜芷夏这是血迹,应该是那些被剥皮的人留下的。 除此之外这棵树再无异常,姜芷夏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封印所在。 谢泽之拿下她的发钗划向树皮,从树干中流出透明的液体。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回去路上,姜芷夏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谢泽之跟在她身后一边温声道歉,一边把发钗打理干净。 “谢泽之你下回再乱用我的发钗,我就找个地方把你埋了跟你讲。” “好好好。”他好脾气地说:“姜掌门息怒,下次再也不敢了。已经处理好了,我帮你戴上?” “不要,我自己来。”她拿起发钗,轻车熟路地戴于发间。 “你很喜欢这根钗?” “还行,反正挺好用的。” “是、是吗?”谢泽之嘴角忍不住上扬。 “不过,谢泽之你做钗的手艺还挺差的,要不是里面有法力我早扔了。” “啊?你、你……”他耳尖发烫,你了半天也没说句整话。 “你什么你?”她白了他一眼,“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生辰礼物里就这件东西最丑,要不是怕你多想我早扔了。不过你现在失忆,跟你说也是白说。” 她扭头往前走,谢泽之赶紧跟上,“失忆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会想起来的,你别急。” “我一点都不急。” “二位做什么去?”云姝不知从何处而来,挡在两人身前。 她朝姜芷夏行了个礼,态度诚恳,语气卑微。称昨日是她受惊过度,所以一时失言,让她不要见怪。 “谢大哥,你帮我求求姜姐姐,让她原谅我好不好?”她泫然欲泣地说 “云姑娘。”谢泽之将姜芷夏的发钗正了正,凉凉地说:“想要别人原谅总得付出点什么。你污蔑她时动动嘴,现在道歉时也动动嘴。我竟不知天底下有像云姑娘如此厉害的人物,一张嘴就能翻云覆雨。” 云姝没想到装可怜竟然对他没有用。 “那、那我要怎么做?” “跪下道歉吧。”他扫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 “可这是大街……” “云姑娘这话说得没理。当初你污蔑她可也是在大街上,那时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我……” 谢泽之不愿与她多待,拉起姜芷夏,“你既不愿道歉,就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自行离去吧。” “你为何如此针对我?”云姝气急败坏地跳脚大喊。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他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姜芷夏任他牵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半带笑意问道:“谢泽之,你真的失忆啦?” “对啊。我失忆了!” “你要失忆还那么会说,不然别回天庭了。当我的话事人,帮我说话。每个月我给你二、三十文。” …… “不去啊?三十文很多啦,那我再加二十文,五十文总可以了吧。你就是偶尔说个话而已,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 两人回到客栈,直到东方月上也没见柳茉思等人。 吃完晚饭,街上又亮起红灯笼。 姜芷夏坐在房间内,百无聊赖地拿出钱袋开始数钱,越数心越凉。这得攒多久才能当首富啊。 突然间,门外响起门外传来云姝的声音,“姜姐姐,你睡了吗?” 她拉开房门,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姜姐姐,你别生气,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云姝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也没管姜芷夏让不让她进,自己迈步走进屋内坐下。她从袖中拿出一柄精致的匕首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家传之物,今日泽之哥哥说得对。我不应该如此轻率就求得你的原谅。”她将匕首向姜芷夏的方向推了推。 “你不是除妖人吗?” “是,但我还是惧怕那些东西。”她羞涩一笑,“可我以后不会再怕了,有人说会保护我。” “谁啊?” “就是泽之哥哥。我刚才去他房里,他跟我说了很多。” 姜芷夏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匕首,“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展开说说。” “他说他心悦我,今天对我厉声呵斥也是怕姜姐姐为难我……”云姝无视姜芷夏眼中的怒火,靠近她,慢悠悠地说道:“姜姐姐,你很厉害。可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输给了我。 谢泽之喜欢我,陆辰年也喜欢我。你说你拿什么跟我争? 还有你的那帮师兄师姐,他们是自愿离开的。你被所有人抛弃了。” 她微微侧头,露出皙白的颈子,上面有点点吻痕,“谢泽之在你面前装得如圣人一般,但跟我在一起,他可是热情得很呐,恨不得把我吃了。他还说跟我在一起他才体会到什么叫人间极乐。” 姜芷夏眼中冒火,一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敢吗?杀了我,谢泽之就会找你报仇。你可杀了他最爱的人,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来啊。” 云姝愈发挑衅,她满意地见到姜芷夏掐住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她呼吸困难,却仍旧说着她与谢泽之云雨之事。 突然,青烟弥漫,外面红灯笼的光映照在屋内。整间屋子通红异常,看得人心焦性暴。 床幔之后,似有两道人影交缠在一处,调笑声、喘息声不断从里面传来。 “看见了吗?他就是如此对我的。”云姝贴近她的耳旁,“你被他抛弃了。你输了。” 姜芷夏双拳紧握,紧咬牙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昨晚那股焦躁之气又来了,还比昨日更甚。她现在很想拿着剑把所有的一切砸碎。 “不要忍着,忍下去也不过是给自己添堵。都是他们的错,只要杀了他们,一切就能恢复正常,谢泽之就会回到你身边。” “杀了他们?” “对,没错!”她摸着姜芷夏的脸,露出满意的微笑,“不要掩饰你的恨意,去杀了他们,要……”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要怎么继续往下说啊?”微笑转移到姜芷夏的脸上。 云姝半天说不出来话,低头看见自己的琵琶骨处竟然插着一根发钗。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着姜芷夏。此时,她的眼中一片清明,仿佛刚才的波动压根不存在。 “你很了解男人,但不了解谢泽之。而且你化身成女人,却不了解女人。” 姜芷夏一只手抓住云姝的头发向后拽,站起身来逼着她与她仰面对视。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 “在你眼中女人就是如此愚蠢,会为了几个男人挥刀相向,斗得头破血流?你这步棋走得真烂,你今日不出现我可能以为你只是个喽啰。不过也是沉不住气了吧血魔大人?” 第63章 神仙,峰回路转 云姝眼神中的慌乱只持续了一瞬,继而又镇定下来:“看来你早就怀疑我了,从什么时候?” “救了你之后吧。”姜芷夏这次倒是很有耐心的解答,“女人们在危难之中,同时遇到异性和同性,你觉得她们与谁会更亲近些?” “那我一开始的选项就是错的?” “没错。你后面做的事也很多余。” “什么事?” “讨好男人,对女人抱有莫名的敌意。”她鄙夷地看着云姝,“我当时就在想什么样的女人会对自己的同性抱有恶意呢。无非两种,一是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二是……这人根本不是女人。” “同性相斥……” “但非女性相斥。” “这么说那些话本一点都信不得?” “左不过一些轻狂人做梦,幻象天下女人都为他一人倾倒,恨不得活吃了对方才好证明他魅力无边。” “真是受教了。那你还留我在身边?” “我想看看你的目的是什么。”姜芷夏说:“原先我以为你只是某个妖魔的喽啰,想要引我们见他。若今日你不出现,我可能还意识不到你是血魔。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怎么混得这么惨,没有手下吗?” “手下?我不信任何人。况且对付你们这帮神仙,小妖怎么靠得住。”云姝一把握住脖间匕首,“你是很了解女人,可你不了解男人。” 她猛地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肩膀,推开姜芷夏,冲出房门大喊:“杀人啦!姜姐姐身上的血魔现身,她要杀了我。” 她急切地拍打谢泽之的房门。 门一开,未等她看清里面的人,迎面就被泼了些什么东西。顿时,她的脸上身上灼热无比,冒起阵阵白烟,烧得她皮肤溃烂,只觉钻心刺骨般的疼。 谢泽之站在门内斜靠着桌子,手持一个带血的茶杯,左手背后,面色有些苍白。 “谢泽之,我看你是血多了。”姜芷夏“啧”了一声,上前查看他的左手腕,见有一圈纱布缠着,里面渗出丝丝血迹。 “疼吗?” “不……疼!很疼!” 有些亏吃一次就够了。他生怕姜芷夏再按到伤口上。 “活该。”她冽了他一眼,又对云姝道:“ 真君大人的血炽热吗?” “你们!”云姝捂着脸,怒视二人。 “我说你不了解谢泽之。这人跟你共赴云雨?你还不如告诉我他是个女仙更能让我信服。而且……” 她嫌弃地说:“他出了名的不讲情面,从无怜香惜玉之情。你去求他帮忙也是想瞎了心了。” 谢泽之很想给自己反驳几句,但现在的情况说这个不太合适。 云姝一声怒吼,唤出钢鞭,反手斜劈下来。 在光亮的地方,姜芷夏才看出这钢鞭的鞭身乃是人的脊椎骨制成。她与谢泽之向两边躲去。 钢鞭落在桌上,将桌子打了个粉碎。 云姝一击不成,俯身反扫。此时她恼羞成怒,不断转化打法,上中下齐攻而来,鞭法极为凶狠。 自古兵器有一寸长、一寸强之说。 姜芷夏拿着她给的普通匕首终究是吃了亏,十几个回合下来,她都落于下风。不过云姝也未曾伤她分毫。 她不慌不忙地防守,见招拆招,寻找进攻的机会。那副镇定的样子让云姝更加气急败坏。 两人从房间内斗至走廊。 云姝挥鞭下劈,被她反手挡开,又见她正握匕首下刺,慌忙用钢鞭架住她的胳膊,防止匕首落下。 没想到正落入姜芷夏的圈套。 在云姝截住她胳膊那一瞬间,她翻转手腕,后拉钩挂住云姝右手,顺着手臂向上一刀割喉。 云姝捂着脖子向后退去,立即掐诀凝血。但半天唤不出法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琵琶骨处还插着一根发钗。 谢泽之打造这只钗是下了功夫的,光是锻造就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此钗材质罕见,上面又被他施了法。凡普通妖魔触碰非死即伤,神兽精灵遇之则现原形。 他原是想给姜芷夏用来护身的。但这东西到了她手里变成了主动进攻的利器。 云姝一面抵抗她的进攻,一面运转真气,将发钗从体内逼出。发钗离体的那瞬间,她耗去了大半魔气,手撑着墙壁暗叹今日再与他们纠缠下去怕是命不久矣。 随即一挥手,打开旁边的窗户跳了出去。 姜芷夏站在原地也没上前追赶,很是可惜地说:“我要是你,就不从那儿跳下去。” 且说云姝从客栈逃到大街,刚落地还没站稳,一盆鸡血倾泻而下。 她往上看去,竟发现是一个普通百姓,拿着盆瑟瑟发抖地站在窗边,问:“这样就行了?” “还不行。”莫缄叙在他旁边,身后还跟着一群前来学习的百姓。 他对众人解释道:“普通的鬼或者妖这一盆下去肯定魂飞魄散,但这只是魔。再者,鸡血不比黑狗血,效果肯定差一些。” “那我们为什么一开始不用黑狗血?”有人问。 “你还好意思说。”莫缄叙叉着腰,“谁说那小狗崽子可爱不让下手来着?” “不就是先生你吗?” 莫缄叙:…… “别废话,接着看。”莫缄叙半坐在窗边,“马上,她就会捂着胸口,伤口发烫,然后‘嗷’一嗓子喊疼……” “嗷!!!”楼下传来叫喊声。 百姓们纷纷鼓掌,直夸他说得真准。 云姝听见楼上的夸赞声,血气翻涌。想她身为魔界七长老之一,竟被一群凡人瞧不起。 “混账!” 她咒骂一声,拼着一口气再度施法。刚掐起手势,从旁窜出来几个人,朝她泼了些什么东西,随后又向不同的方向逃开,钻入小巷中,动作十分迅速。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是——油? 他们竟然想烧死她! 突然,临近街道的窗户又开了几扇,百姓们从里面扔出火折。 云姝长袖一挥,一道狂风将所有东西打落,刚才稍稍平复的真气此时又翻涌起来,搅得她五脏不宁。 却见身边掉落的火折有些奇怪,她捡起来一看发现这是假的,上面的火星子擦了荧光粉。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想通,一只风筝忽然坠落,霎时她的头顶一阵火热,火势迅速蔓延至全身。 林忆带着几位百姓站在房顶,手上还捏着风筝线,冷眼俯瞰着叫骂声不断地云姝。 “这就是所谓的声东击西。”她介绍道:“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条件下,一定不能正面对抗。我们的目的是消灭妖魔,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 “牛哇牛哇。”身后的人都鼓掌。 云姝恨不得将整座城的人杀光,可当务之急是要灭掉身上的火。 火越烧越旺,烟也越来越大,熏得她睁不开眼。情急之下,她扯住自己的右肩膀,一挥手将身上的皮剥下。 那皮不一会儿就燃成灰烬。 众人瞧见一个血肉模糊,分不清男女的怪物站在街上。它的脸上除了眼睛,什么都没有,身上的肌肉纹路和血管清晰可见。还有几处烧焦发黑、皱成一团的地方,不像是刚才的大火造成的。 “血、血魔?!”有人惊呼。 “也可以说是红仙?”姜芷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血魔面前,“云姝这么好的一个名字配你真是可惜了。” 说罢,她正握匕首,隐藏刀刃,快步向血魔冲杀而来,几番正反手下劈直刺,打得血魔眼花缭乱,借机突入它的内围。 血魔的长兵器在这种范围内根本没有优势,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比她慢一拍,能防住杀招已是极限。 它妄想拉开距离,又被姜芷夏抢先回手逆刺勾住手腕。它用尽全力挣脱开,以钢鞭相挡。 姜芷夏顺势一刀划向它的右手,电光火石之间,它的四指被齐齐斩下。 “啊!!!” 它吃痛退后,但见伤口血流如注,魔气四散。 “别说,谢泽之这血就是好用。”她向客栈二楼的谢泽之投去赞赏的目光,竖起大拇指。 谢泽之点头回应她,表情很是无奈。 他也是倒霉催的。适才血魔逃走,他强行催动法力想捉住它,结果气血逆流,伤口崩裂。 姜芷夏说反正流都流了,别浪费。于是把他的血抹在刀刃上,又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让他自己上药包扎。 两边楼上的百姓见血魔被打得连连败退,爆发出欢呼声。 “这个好,我们想学这个。” “对啊对啊,莫先生教教我们。” “教一个!教一个!” 莫缄叙脸色一僵,“教不了,正经人学不来这个。” 血魔单膝跪地,默念咒语。少顷,街上所有的红灯笼飞来,在半空中组成一张密不透风、遮天蔽日的红布飞向姜芷夏。 她疾步撤退,却没有逃脱出去,被裹在红布中。那布看似柔软,却坚硬无比,匕首根本划不开。 “混蛋!有本事别用法力,放我下来单挑啊!”她愤怒大喊。 血魔吐出一口气。红布飞向远处将她带走。 第64章 神仙,追根溯源 姜芷夏不知道飘了多久,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才缓缓落地。 约莫两炷香后,外面传来动静,她头顶红布撤去,但身体仍被绑着动不了。 环视四周,她发现此刻自己身处在一个地洞内,两旁还有很多一人高的小洞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你看够了没?” 她听到血魔的声音,扭过头去看。 它瘫倒在石椅上,喘着粗气,身上又多了几道剑痕。 “你怎么又受伤了?”她幸灾乐祸地问。 “那个陆辰年就是个疯狗。”它愤恨道。若不是他突然冲杀出来,自己怎么会受伤。 “呵,男人!你勾引人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是个疯狗。” 血魔没有说话,闭眼调整内息。 “你别调整内息了。我师兄他们追过来,你还不是要死,没有意义知道吗?过来咱俩说说话。”姜芷夏慢慢移动身体,找了个地方靠着,“你说你要是死了,魔界赔抚恤金吗?能赔多少?你要没有家人,我能去帮你领吗?” 血魔额角青筋凸起,施法封住了她的嘴。 姜芷夏说不出话,翻了个白眼,看那堆“烂肉”打坐运功。 待等气息稳定,它左右看了看,伸手指向左边第四个小洞,轻轻一钩手指,一张人皮从洞飞来裹在它的肉身上。 此时,它又成了一个俊俏公子。 无视姜芷夏紧皱的眉头,他坐在石椅上,悠悠地说:“别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我把剥了的皮放在哪里?神仙的皮就是最好用。不但长时间不腐烂,还能助我练功。” 姜芷夏双目圆睁。 他嗤笑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们说的外乡人,其实是路过这里的神仙。不过这一切也是他们活该。” 血魔本是天庭里的一员小将。但他武力超群,头脑灵活。在一场与魔界的战争中,孤身直入敌营,取敌方首级,后被天帝升为将军,镇守瀚海之地。 可天庭中神将众多,他根本排不上号。什么蟠桃会、丹元会,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时年天下太平,没有战争,武将便无晋升机会。他只能在瀚海日复一日地巡逻,时而操练根本不知何时才会派上用场的兵马。 而瀚海寸草不生、空无一物,日子枯燥无味。 在那一万年的镇守生涯中,他最期盼的就是每一百年去中央天庭述职。在那里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神仙。 一个生活在天宫的小仙娥都是他嫉妒的对象。 后来,仙魔之战爆发,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带着天兵战无不胜、势如破竹,打得妖魔抱头鼠窜,甚至只要听到他的名号,对方就会主动投降。 他盘算着这次战事结束,一定可以晋升到武将前几位,到时就可以告别瀚海这苦楚之地,在天宫生活。 可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的营帐中被分来几个大仙的儿子们。 这些二世祖想通过立战功来向天帝讨要仙职,但自己能力太差又怕受伤牺牲,挑来挑去就来到了他的麾下。 他们看中他不会打败仗,跟着他一定死不了。 而他对于这些神仙的到来很是欢迎。因为只要讨好他们,自己的仙途一定更为坦荡。 所以他明里暗里给了他们不少特权,每每打仗都让他们靠后,但战功都归到他们头上。 这样的举动确实赢得了他们的欢心,但手下的天兵怨声载道。 为了堵住天兵们的嘴,他下令敢有抱怨者,军法伺候。 军法如铁,却被他拿来当做讨好上位者儿子们的手段。 满腹怨气的天兵又怎能打好胜仗。渐渐地,他打的胜仗越来越少,战线一退再退。 天帝愈发不满,下旨若再打败仗就要将他降职。 他心里害怕,向那些二世祖求救。 他们倒是答应得爽快,说会让自家父亲向天帝美言。 结果下一次他又败了。可那些二世祖神仙的诺言并没有兑现,没人搭救他。天帝一怒之下将他降为百夫长。 原先的二世祖们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是将军时,这些神仙有求于他还有所收敛。 现在他是百夫长,他们对他再无半分尊敬。每日让他端茶倒水,时不时还言语奚落一番。他也不能做什么反抗,只得赔着笑脸。 在最后一次战事中,二世祖们被安排偷袭敌军侧翼。 未料敌军早已查明他们的动向,改变策略,布下陷阱等着他们往里跳。 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什么时候遇到这种阵仗,但见中了埋伏,便不知所措,急转要跑。 主将一乱,军队阵型也跟着乱。撤退的被后方进攻的堵住去路,妖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天兵屠戮殆尽。 二世祖们被妖魔追赶,危急时刻,命令他留下断后,他们会带着人回来救他。 他本是不相信的,但又担心得罪了他们,自己的晋升之路也就完了。 他留下独自应战妖魔大军,只杀得天昏地暗,也没见他们带人回来。 最后自己精疲力竭,被妖魔活捉。 它们带着他来到魔界,魔界之主将他绑在柱子上,当着众妖魔的面活剥了他的皮。 随后又把他的魂魄封印在肉身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被吊在恶灵之渊供那些魔人观赏。 他期盼着能有人救他出来。他一直等着,最后等到了澄华来恶灵之渊。 他想向她求救。可魂魄被封印,他说不出话,彼时身上又沾染了魔气。澄华误以为他也是魔界之人,于是降下九龙神火将他与寄生花一同烧死。 在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可我命不该绝。”他说:“我被后来的魔君救起,入了魔,还做了长老。魔君亲自赋予了我新的名字——岁杀。从那以后,我发誓要将那些神仙的皮剥下来为我所用,这都是他们欠我的。” 他见到姜芷夏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挥手解了她的禁制,“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别再有新名字了,大家记不住。你说你这一会儿换了仨名字。云姝、血魔,这会儿又多出来一个岁杀,你怎么那么多事?” “你!”他指着姜芷夏,气得说不出来话。 “我说就你这样的还调动别人情绪呢,说上头就上头,先前那几个神仙怎么被你挑唆的?” “他们?”他不屑地轻哼,“他们被幻象蒙蔽引出自己潜藏的恶,怪只怪他们修行不够,心有杂念与之共情,被我剥了皮。我这是在度他们,帮天界除害。” “看来你还是想做回神仙啊,觉得当魔很可耻?” “我没有!” “没有?”姜芷夏嗤笑一声,“你把神仙变成魔,自已再以红仙身份将其斩杀,借此让百姓们祭拜你。你可别告诉我百姓的香火对魔也有用。 自从仙魔之间签订条约后,谢泽之去魔界的次数数不胜数,魔界七位长老见了六位,唯独没见过你。而你呢,听过他的名字却认不出他的人。这是为什么?” “我、我认出来了,我只是……”他说话有些磕巴,“我见他身上没有仙气环绕,所以不敢确定。” “别骗自己了,我帮你说吧。”她说:“因为你想做神仙,你发自内心瞧不上这些魔。你拒绝一切仙界的消息,这样就能麻痹自己不是魔。你想让魔君成为三界之主,如此你就能恢复神仙的身份,就算恢复不了,你的地位也能变得光鲜无比。” 他被姜芷夏说中,顿时暴怒无比,站起身举手骂天,“是又怎样?我只是想做神仙我又什么错?我镇守边境万年,比不上那些文臣在天帝面前说几句话。凭什么他们就能在天宫享受荣华,我就要在苦寒之地备受煎熬。好不容易等到能立战功的机会,我还要被那些神仙的儿子欺压。都是他们害我至此的!” “呵呵,太感动了。”她没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 “笑我?”他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摆脱我的幻术的,但如果是你,只怕你会比我做的更狠。” 她反问:“你知道你的幻术为什么对我没有用吗?” “为什么?” “因为我时刻都记得自己是怎么成仙的。我师父总说成仙不是结果,不能忘记本心。若忘记自己因何成仙,便会走上邪路,自取灭亡。且不说那些二世祖神仙,单说你身为将军时做了你该做的事吗?” “我怎么没有,我带兵……” “文死谏,武死战。”姜芷夏抢话道:“既是武将,上了战场,就要带兵打胜仗。你的职位是千千万万的天兵用命堆起来的。而你倒好,见了几个大仙的儿子连自己的名姓都忘了。 你把百万天兵当成你前进的跳板。可一个将帅若无手下的兵,就如同无根浮萍。你沦落魔界是必然的,那些个二世祖只是加速这一过程而已。 若你当初坚守本心,何故数万天兵陨落疆场,你又何故被魔界活捉剥了皮。 这神仙让你做得与凡间那些急功近利的庸臣没什么两样。那些神仙该死,你也好不到哪去!” “混账!”岁杀怒极,掐住她的脖子,“我没有错,我忍受过万年孤寂,独自面对万千妖魔,我没有错。” 她不屑地笑笑,艰难地说:“神仙本来就孤独,忍受不了别当神仙不就好了。既要也要,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闭嘴!” 说话间,突然上方传来响动,只听“轰隆”一声,洞府顶部出现一个大坑。随后一个人影落下,持剑向岁杀袭来。 第65章 神仙,突然转变 岁杀见陆辰年杀气腾腾,慌忙撤退,唤出钢鞭。只因他的右手四指被姜芷夏斩落,现在左手持鞭,难以抵挡陆辰年的剑招。 姜芷夏躺在一旁,发觉岁杀还真没说错,陆辰年此刻真的宛若疯狗。 难道每一个人都是在离开团队前才决定发光发热的吗? 随后赶到的莫缄叙和柳茉思上前扶起她,帮她解开缠绕着的红布。 “怎么这么慢?你们知道我听他那破故事听了多久。” “已经够快了。”柳茉思一边解一边说:“要不是提前在他身上洒下荧光粉,又安排小动物沿街看着,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把洞府藏在红仙庙底下。这个混蛋还设了阵,多亏昭衡真君在,不然阵眼都找不到。” “他人呢?” “心神耗费过度,在上面休息。”莫缄叙把她拉起来嘱咐道:“人家这次救你可花了大功夫,我看他脸都白了。你上去之后不准再跟人家吵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她心不在焉地答道,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上看。 陆辰年这边应战岁杀,帮他们营救姜芷夏拖延时间。待等她被救出去,他也抽身而退。 岁杀疾步追赶,来到洞外,只听清脆一声金铃响。 须臾间,雾霭纷纷,万籁无声。两轮血月悬空高挂。四周满目疮痍,残骸遍地。 他还记得这个地方——五千年前的战场。 突然,他的背后一沉,侧头一看竟是一具穿着铠甲的腐烂尸骸。 “将军,你还我命来。”它的声音嘶哑,在他耳边诉说着自己的冤屈,“都是因为你讨好那些二世祖,害得我们命丧沙场。” “不是我!”他猛地将那尸骸甩到地上。 “你把我们的命当成什么。”一个浑身插着箭矢的尸体爬了起来,“我们的功劳变成你献媚的工具。” “我没有!”他语气慌张。 又一无头的尸首怨恨地说:“我们兄弟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却落个无人收尸、尸骨不全的下场。” “为什么你还能活着,为什么你还能妄想重返天庭!” “还我命来!” “你该死!你该死!” “以命抵命!” 他哆哆嗦嗦地举起钢鞭,左顾右看,身前身后全是死去的天兵尸首。“别、别过来,我不客气了。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将军!你还想一错再错吗?” “你们想我怎么样?”他略带哭腔,“只要你们放过我,等我重新当上神仙,我一定会给你们招魂,那时我们再做兄弟。我封你们当正神,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们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了!!我们一定会生生世世缠着你,让你体会我们的痛苦!” “你入魔我们陪你入魔,你成仙我们陪你成仙。我们要你永远记得,你为一念之私,坑害数万性命。” “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由生到死,誓死跟随!” 那些鬼魂的话萦绕在他耳边,任他堵上耳朵也无法隔绝声音传入。 他都摆脱不了这群人。他的一生都被困在这战场上。无论成仙当魔,他永远都要背负着这些“债”。 与其这样,不如当初和这些人死在一处。 是了、是了! 若是与他们一同归去,他们就不会再缠着他了。 他举起钢鞭,手却忍不住颤抖,迟疑许久才闭上眼睛,准备赴死…… 耳听得金铃声越来越响,又夹杂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动手啊,他在想什么呢?” “可能不敢吧。” “我说他是个废物他还不信。但凡他有点勇气,要么杀出去,要么自刎疆场也不至于被活捉。”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谢泽之话说到一半,见岁杀眼神清亮,意识到他可能从幻境中出来了。 他又望向林忆求证。 林忆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手串就一条,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梦香上回给那个皇帝用了……” 原来都是假的! 差点被骗自杀的岁杀气得七窍生烟。 “别这么生气嘛。”姜芷夏劝道:“我师父经常教导我们要换位思考,我师姐也是想让你体验体验中了幻术是什么感觉。” “你竟然会幻术!”这是岁杀没有想到的,怪不得他的幻术对姜芷夏不顶用。 林忆探听到他的心声,鄙夷地说:“我不知道你对我师妹下了什么幻术。但你在人皮上施的幻术从一开始对我就没有用。你挺行啊,剥了那么多张皮就是为了炼这种邪术。” 林忆所说的邪术即用多张人皮混合一齐修炼。 修炼的方式狠毒至极。剥皮时,要让那人保持清醒,保证皮的鲜活。 后以子母血浸泡养皮。所谓子母血是指怀孕妇女和胎儿之间相连接的脐带血。但那血量不多,浸泡一张皮便要活剖十个怀孕妇女。 每月逢十六夜晚,月亮当空时拿出晾晒,吸收太阴精华。连续四十九次不间断,这张皮算是成了。 若中间有一次下雨或是没有月亮,皮就废了。他只能再重新找寻目标。 炼成后披上的人皮自带幻术。每个人看到的样子都不一样,多是自己在意或心中挚爱之人的模样。 他就是靠着这种幻术骗了无数神仙百姓,可没有瞒过林忆的眼睛。 林忆的介绍让陆辰年浑身僵硬,愣在原地。 “所以是你告诉他们我有幻术,他们才防着我的?” “那倒不是。”林忆否认,“但凡师妹不开口主动帮忙,那人一定有问题。我都不用提醒他们。顺便也好好给某些人上一课,别被眼前的景象骗了。” 她看了一眼陆辰年。 “好!好!好!”岁杀自嘲地笑笑,“受教了受教了……” 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枚亮着金光的东西,在姜芷夏拦住他之前吞了下去。 瞬间强烈的灵压袭来,一时狂风阵阵,天地无光。但见岁杀血发倒竖,眼睛迸裂。 吞下发光之物的他法力大增,将整个红仙庙笼罩在结界之下。 他怒吼一声,掐诀施咒,打出几道夹杂着血腥味的黑气。 众人慌忙躲避。 匆忙间,姜芷夏拉起身旁的谢泽之跑到一边,却留陆辰年一个人在原地。 他又施法招来“三昧神风”,顿时庙内扬尘播土,红烟漠漠。 若是常人,只怕早被刮得神形俱灭。 姜芷夏眼睁不开,耳听不见,不知岁杀何在。 身旁的谢泽之突然倒向她。她见他脸色愈发苍白,胸前的衣襟渗出血迹,站都站不稳,不禁有些慌神,忙用身子撑着他。 “谢泽之?” 适才他耗费心神破阵,再加上仙骨被抽元气大伤,现在根本扛不住这“三昧神风。” “我没事,只是伤口又开了。”他凑近她的耳边,努力维持正常说话的语调,不想让她听出有什么异常,半开玩笑地说:“姜掌门,那一个月五十文的活儿,我应下了。你可不准耍赖。” “好。”她应下,全力撑着他,又拔下发钗,环顾四周提防岁杀埋伏。 “谢泽之,别睡!跟我说话。” “你就不怕分神。” “我出了名的注意力不集中,不怕分神。” 倏尔,从红烟之中冲出两道身影,手持钢刀,向姜芷夏砍来。她反手划破一人的喉咙,又将发钗甩出射向另一人。 两人立即瘫倒在地。 姜芷夏这才看出原是两张人皮。 “这混蛋简直不是东西。”她伸手去捡发钗,不想侧边岁杀捡起地上掉落的钢刀已到切近。 她来不及闪躲,推开谢泽之,拿起发钗与之相迎。 这一钗就算是杀了岁杀,自己也要被钢刀所伤去半条命。 她看见岁杀狰狞的面孔,也做好迎接疼痛的准备。 突然,一道蓝光浮现在她的腰间拦住她的去路,又挡住岁杀的攻势。她回头看去,却见谢泽之在结印。 他被仙器所伤,凡间的药只能止血,不能疗伤。此时伤口全部崩裂,血迹越来越多。 他的法力没有维持多久,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向后倒去。 岁杀没了束缚,再度隐在风中。 “谢泽之!”姜芷夏慌忙上前抱住他,见他双眼紧闭,面色青灰。 她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只觉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你、你别怕啊。我带你出去。” 她环抱住他的手紧了紧,语气有些焦急,“跟我说话,谢泽之!” 岁杀藏进风里,见她注意力此时都在谢泽之身上,找准机会从风中杀出。 姜芷夏只觉身后一阵温热,转身看去竟是陆辰年挡在她身后,腹部插着一把刀。 第66章 神仙,跳坑预警 岁杀想要抽回刀,但被陆辰年双手箍住,一时动弹不得。 陆辰年撑着一口气,喊道:“姜芷夏,动手!” 话音刚落,她拿出发钗,插入岁杀琵琶骨处,封了他的法门。 霎时风消烟散,结界消失。 陆辰年忍痛抽出腹内的刀,挥手一刀劈开岁杀的腹部,里面金光乍现,未多说什么,姜芷夏将发光之物掏出。 岁杀没了支撑,跪倒在地。 在庙外等待的百姓齐齐冲上来,将岁杀捆绑住,本想将他烧死,但姜芷夏阻止他们,让莫缄叙想想办法先把他带走。 谢泽之因为法力消耗过度,又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姜芷夏守在他床边,起先还有耐心,后来百无聊赖的她终是忍不住开始了碎碎念。 “谢泽之,你陪我说说话咯。”她拿起他的手把玩。 她感叹不愧是文臣的手,骨节分明, 手指修长,只有经常握笔的指节处有些薄茧。天帝年幼,怕多数奏折都是他批的。 “你说你一个男人,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她拿出自己的手对比着,感觉自己的手也很漂亮,就是比他的小很多。 “我已经守着你七天没有出去了。你也不说话,我快闷死了。你说我对你多好,这不得值个二两……二十两吗?” 她长叹一口气,撑着脑袋、闭眼假寐。 “你是谁?” 她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见谢泽之醒了,满心欢喜地问道:“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我师兄天天帮你换药,不过你不能再催动法力了,不然伤口再崩开,我怕你还没达到目的,自己就先流血而亡了。” “姑娘,你到底是谁?”谢泽之的眼神中再次充满了迷茫。 “你还玩!?差不多行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可……我真的不认识你。”他的表情不像装的。 “是我,姜芷夏!你又不记得我了?” “记得一点点……”他疑惑道:“好像是……我夫人?” 姜芷夏:……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陆辰年也醒了过来,发现床边只有莫缄叙的身影后,心里说不出来的失落。 他以为他醒了就能见到她,像以前一样,她会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 莫缄叙给他倒了杯茶,扶起他靠在后面的枕头处,说他的伤势有些重,得养上许久,但好在没有受内伤。 他对于伤势没有什么反应,接过茶杯,喝了口水,试探性地问:“掌门……没事吧。” “她没事,只是昭衡真君为了救她,伤得不轻。我让她留在那儿了,毕竟欠人家的情,不好什么都不做。” “别人去也行,为什么非要她呢!”他反驳的话脱口而出,扯得伤口有些疼。 “你不懂。”莫缄叙一副老嫂子的模样,“不管是谁,受伤的时候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陪在身边。昭衡醒来一看小六在,多高兴。” 他如何不懂!? “可她不喜欢昭衡,你这样是在误导她……嘶” “扯动伤口了不是。”莫缄叙赶忙查看,见他伤口没崩开才放下心。“别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昭衡有意思呢。我是她师兄不会胡来的。这叫引导,不叫误导。她喜欢昭衡而不自知,我是帮她。” “但……”他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反驳的话。 岁杀施法放出黑气时,他和谢泽之都在她身边,她下意识地选择了谢泽之。 后来,他被岁杀穿腹倒地,意识消失前看到的是她再度奔向谢泽之的身影。 强行忍住那股心酸,他想终究他们不欠什么了,这下他算还了她一剑吧。 “师兄!”柳茉思匆忙推门而入,见陆辰年醒来倒也挺意外,“你也醒啦?” 他点点头,目光不住地望向门口找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师兄,你赶紧去看看吧。昭衡真君醒了……” “好事啊。” “但小六说要杀了他,把他剁成一块一块的埋到城外。二师姐正骂她呢。” “老二长大了啊,我还以为她会帮着她一起动手呢。”莫缄叙没由来地欣慰,感叹自家孩子成熟了。 “嗯……”柳茉思想想措词,然后说:“师姐骂她不拿个袋子怎么把尸体运出去,现在帮她找麻袋呢。” 一语未了,莫缄叙“嗖”一声窜出房间。 半盏茶后,柳茉思推着姜芷夏来到陆辰年房里,转头她又去拦着那边的林忆。 姜芷夏冲着外面大喊:“师兄,你上完药给他两拳。” “如果我们不是夫妻,你为什么偷看我睡觉?”那边传来谢泽之稍微强硬的反抗声。 “我杀了你……”姜芷夏满屋子找趁手的兵器,转头见陆辰年坐在床上,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情愫。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她走过来,站在他的床边问。 “还、还好。”他见她来有些窃喜,努力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不经意再次扯动了伤口。 “你还是不要乱动了。”她坐下来安抚道:“我也被捅过,有经验。这伤养好得有一段时间呢。不过要是找到老七,说不定你就可以加速复原了。他手上奇奇怪怪的草药很多。可惜我们没有法力,不然只要轻轻一挥手,你就好了。” 她说着,手还比划了一下,表情甚是生动。 “你那时多久才好的?”他问得小心翼翼。 “两个月?还是三个月?时间太久我忘记了。”她无所谓地说:“你这个是普通刀,比我可好多了。” “是、是啊……”他目光慢慢下移,看向她的腹部,眼睛干涩生疼。 斩仙剑造成的伤口很难恢复,她那时一定受了不少罪。 姜芷夏见他半天没说话,以为他是急着离开,于是说道:“你就算想走,也得把伤养好吧。” “我没有想走……”他听到她的问话,不假思索地否认。 “我听我师姐说啦。没人能瞒过我师姐的读心术,虽然她的读心术也有限制。”她语气轻松:“我可不像别的门派的掌门一样,弟子想退出要打要杀的。 其实不一定非要做神仙。你找找你那位喜欢的姑娘,成亲生子,做个普通人也不错。 想好自己离开之后做什么了吗?” “我没有想离开。” 有她在身边,他又舍不得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因为那天晚上谢泽之跟他说的话,让他乱了心神。 那晚姜芷夏回房后,他质问谢泽之到底有没有失忆,警告他不要假借失忆之名接近她。 而谢泽之却说:“失忆了感觉也会留下,爱过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忘了。” 那句话搅得他心绪不宁。 他坐在房里不断回想,一股恐惧感袭来,令他从头凉到脚。 他发现从重生到现在,想起宁姝的次数越来越少。若不是云姝在树林受难,他可能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而云姝的出现也让他意识到想一个人和她在不在身边没有关系。只要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都会想她。 他好像背叛了宁姝,辜负了她的爱意。 更为恐惧的是,他好像对姜芷夏不是厌恶,而是…… 若真是这样,他都做了什么? 他不能认! 他有种预感,如果认下,自己将会万劫不复。 那天后他躲在房里,强迫自己回忆宁姝,麻痹自己只是受了蛊惑。他是不喜欢她的。 然而,他的回忆里全被姜芷夏填满了。 他记起她刚成仙,初到灵清派的样子。穿着淡绿的裙子,笑意盈盈地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季师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 那时他的心乱了。 他不懂、也不喜那种感觉,所以将其认为是厌恶,此后经常躲着她。可离她远时便想亲近;离她近时,又总是恶言相向。 他又记起成亲前一晚,他对她说他永远不可能爱上她,他的心里只有宁姝。 姜芷夏倒是豁达。她说:“即然如此取消婚礼便是,省得三个人都痛苦。” 听到这话,他内心却极为恼怒。 他说道:“你不必惺惺作态。明知师命不可违,喜帖广散仙界,姝儿也被你逼走了,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你才说这种话……” “那等成亲后,和离就好。”她背对着他,面向镜子,冷静又落寞。 他没有接话,拂袖而去。 若那是心动,而非厌恶,他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他想要离开。 他对自己说等她抓到血魔,一定走。 现在姜芷夏就坐在他面前,他见到她眼中的自己,见到她的目光落回自己身上,他知道他完了。 他凝望着她,眼睛酸涩,张口道:“姜芷夏,我后悔了……” 第67章 神仙,手忙脚乱 陆辰年意识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十分慌张,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她。 “后悔什么?”姜芷夏没明白。 “我……”他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缓缓地说:“我不是想离开,而是不知道下个月的钱该怎么给你。” “罕见呐,你这么积极?”她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你不会被血魔迷惑傻了吧?” “我没有。”他说:“你确实是一个好掌门,所以我想留下来……继续修行。” 她将手收回,“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不给钱了啊。不过看在你救我的份儿上,这个月免了。” “嗯,好。”他应声道,眼睛追逐着她的手心。如果可以,他希望它能多停留一会儿。 姜芷夏半天没听到谢泽之的声音,有些担心,于是起身,“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等等……嘶。”他见她离去,着急上前抓住她的手,动作太大扯开了伤口,鲜血透过纱布渗了出来。 姜芷夏连忙让他躺好,但慌忙中一手又按上了他的伤口。 “啊!!!” 她先叫出声,随后结结巴巴地给自己解释。“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别慌,不碍事的……” “完了完了,这下肯定要挨骂了。” “不会有人怪你……” “一会儿师兄问起来,你就说我没碰你。”她神色慌张,将那只“血手”举高。 “嗯,我知道怎么说,你放心。”他含笑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甚是灵动可爱。 “好兄弟!” 姜芷夏一激动用另一只手拍在他的腹部。 陆辰年不想在她面前丢脸,硬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但额间冷汗直冒。 “不、不好意思。”她立刻站得远远的,跟他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师兄以前经常骂我手欠。我明天就改,肯定改!我喊我师兄来给你上药!” “姜芷夏!”他见她要走,慌得坐起来,“你不能走。” “你别喊!”她快速跑过来,推着他躺下,捂住他的嘴,“千万别喊,我师兄……” “小六,你在做什么?” 姜芷夏僵硬地回头,却见莫缄叙更僵硬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目瞪口呆的柳茉思和林忆。 他们进来就看见姜芷夏满手是血按着陆辰年让他不要喊。而陆辰年神色惊慌,说她不能走。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姜芷夏尴尬一笑,将凌乱的的发丝撂到耳后,“我不打扰你们上药了,我出去转转,捡点钱回来补贴家用。” 等她走后,莫缄叙上前询问陆辰年:“需要律法援助吗?” 姜芷夏一直到临近黄昏才敢回客栈。 回来就见莫缄叙坐在她房内手持戒尺,一脸严肃。 “师兄,我错了。”姜芷夏抢先认错,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教训。 “我……哎……家门不幸……”他举起戒尺又放下,“一般情况下该说什么?” “我今天不打死你,就对不起列祖列宗!” 莫缄叙瞪了一眼手舞足蹈的她,“没工夫跟你瞎闹,我有正事给你说。昭衡……昭衡身上的毒严重了。” “啊?”她大吃一惊,“先前不是说这毒不厉害也没扩散吗?” “我也觉得奇怪,我给他上药的时候,发现那条毒线向上蔓延直奔心口。如果下次毒发,恐怕……” 他还没说完,姜芷夏就冲到谢泽之的房内,见他慌忙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藏的什么!?” “没、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姜芷夏撕开他的衣服,果见那条红线已经延伸至肩膀,冲心口处而来。 她微微触碰红线,让谢泽之有些发痒。他将脸扭到一边,耳朵泛红,干咳两声,“男女授受不亲……” “嘁。”她白了一眼,把他的衣服拉好,“是不是催动法力所以毒发的?” “不知道,我失忆了……” “昭衡……”她打断他,无比严肃且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你得先活着,一切才会有希望。再有下次,顾着自己。况且三界也不能没有你。” 谢泽之顿了顿,“其实三界没有任何人都可以……” 但他不可以没有她。 两人罕见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 谢泽之不自觉地靠近她,眼睛描绘着她的轮廓,缓缓抬起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 “昭衡真君。”她轻声地说,气息撩过谢泽之皮肤,令他浑身酥麻。 “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又看见她嫣然一笑,但下一刻抓住自己的手,拉开两人距离。 “男女授受不亲懂吗!?给你几天时间想想你要问血魔什么问题。我留了他一条命。” “我要问他什么?” “这话留着问你自己。”她翻了个白眼,威胁道:“想不起来我就挖个坑把你埋了。” 她走后,谢泽之躺在床上怎么也闭不上眼。一会儿想血魔,一会儿想姜芷夏。 他望向自己的手,暗自下决心下次动作一定要快,不能犹豫! 由于陆辰年和谢泽之伤势过重,没有个把月好不了。姜芷夏思前想后从客栈搬了出来,租下一个四合院,让他们好好疗伤。 房东感念他们除妖之恩,只收了两成租金。 “师妹,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体贴,知道客栈吵闹不适合他们恢复是不是?”柳茉思摸了摸姜芷夏的头,夸赞道。 “那倒也不是。”姜芷夏靠着林忆,看莫缄叙把他们俩一个个背进房间,“主要是划算。” …… 从那天后, 照顾两人的事情全落在莫缄叙身上。他为了方便把他们搬到一间屋子,至此,两人别说养伤了,心情没有一天是好的。 谢泽之对陆辰年没有太多印象。但姜芷夏每次来看他,陆辰年都要打岔,再加上那股炙热的视线着实让他心生不满。 陆辰年也看不惯谢泽之装虚弱博取姜芷夏的同情。而且谢泽之每天天不亮就会起床点燃蜡烛,不知在看什么,搅扰得他也睡不好。因此他愈发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但偏生姜芷夏总爱来找谢泽之说话。他为了能看到她,和她多说几句话,才一直忍着没有离开。 这天,姜芷夏拿着一盘不知老乡从哪里弄来的葡萄又来找谢泽之聊天,顺便剪了半串给陆辰年。 她坐在谢泽之的床边,长叹一口气。 “我最近看你好像事情不太多。”谢泽之仔细剥着葡萄,随即把果肉放在碗里,“那些百姓不跟你学功夫了吗?” “别提了,我昨天又打伤人了。”她低着头很是沮丧。 “我的姜掌门,这才十天,你已经打伤三个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学武嘛,不得从挨打开始学。”她越说越没底气。 原本大家说好,在他们养伤这阵子,众人要发挥余热努力挣钱。 柳茉思干起老本行去当兽医。 林忆支了个摊子,听人诉说心中苦闷,还顺便解决了两起妇女和离案。 莫缄叙维护一大家子的开支,连带照顾两个受伤的人才没有出去。 而姜芷夏什么都不会,就会打人。在百姓的热情邀请下,她当上了民间“教头”,然后第一天就打伤了人。 起初,莫缄叙还鼓励她让她慢慢来。 今天是她第三次打伤人。莫缄叙二话不说立即把她抓了回来,明令禁止她再出门。不然没挣多少全赔光了。 “是我的错吗?”姜芷夏心情郁闷,“明明我也这么练的。我刚开始还断胳膊断腿呢,也没人帮我讨公道。” 这话引来陆辰年的侧目。 “那以后不会了。你有委屈我帮你出头。”谢泽之安慰她,并把剥好的葡萄递到她跟前。 她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嘴里酸甜的葡萄汁让她心情大好。 “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然后我们去找小师弟帮你解毒。那条红线还有再长吗?” “没了。”他怕她不信,挺起胸膛,又说:“你随时可以检查。” “没那闲工夫!”她一边吃,一边感叹:“这个葡萄的口感真的太好了。让我想起了老七,他当年培育的葡萄是仙界最好吃的,而且连籽都没有,我每次都能吃到吐……嗳?” 她看向那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这个好像也没有籽。 第68章 神仙,论优秀 姜芷夏扔下一句“等我回来继续吃。”转身跑出去找刚才那位送葡萄的老乡打听消息。 谢泽之望着她的背影笑笑,无奈地摇头。 “真是稀奇。”陆辰年凉凉开口道:“堂堂男仙之首、仙界真君,竟然也会做此等讨好谄媚之事。” “算讨好吗?” 他拿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葡萄汁,神色淡然,“这是她要求的。她进入灵清派之前,一直跟我在一起。我让她去抄经,她和我讨价还价,让我帮她剥葡萄皮。她说她喜欢吃葡萄,但讨厌剥皮。她抄一本,要我拿一百颗葡萄来换。后来她去到灵清才没有……怎么如今看来这事是讨好吗?” 谢泽之平静地叙述他与姜芷夏的过去,却让陆辰年的内心酸涩不已。 他一直认为姜芷夏成仙后,除了师父,见的第一个男仙便是自己。没想到她先认识的谢泽之,还与他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有属于彼此的一段过去。 张和裕曾经说他大哥有一个喜欢了快两千年的人,是姜芷夏吗?难道在那时候谢泽之就已经对她动情了? 他怎么敢?! 陆辰年只要想到这一千多年谢泽之在她身边一直都抱着不纯的目的,他就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姜芷夏她、她有一个未婚夫你不知道吗?”他厉声道。 “知道。” “他们拜过堂……” 谢泽之轻笑一声,“我虽不曾参与过她的婚礼,但我也听别人说他们两人连天地都没拜,季宸就入了魔。何来拜堂一说?” 陆辰年无法反驳他的话。那场婚礼只到两人走入大殿便结束了。 他现在想以姜芷夏未婚夫的身份勒令谢泽之离她远点。可哪来的资格呢? 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此时,又听谢泽之说:“横竖就算她嫁过人又怎样?只要她愿意,便是季宸还在,我也能带她走。” “谢泽之!”陆辰年情绪愈发激动,“你、你无耻!” “我喜欢她,何来无耻一说。”他眼睛望着手边那些还没有剥完的葡萄。当初若他真能无耻一些,在她成婚前掳走她,或许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有喜欢的人。”陆辰年出声打断他的遐想,“就算那人现在已经死了。你也不能不顾她的感受。” “我就是太顾及她的感受,才会看着她嫁给那种人……”谢泽之喃喃道。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提高音量说:“何况,她已经不喜欢那人了。” “你胡说!”若不是身上的伤不允许他站起来,只怕这时他已经走到谢泽之跟前与他打斗起来,“她只是说她不恨那人……” “没有恨,代表什么呢?” 听到他的话,陆辰年的心揪到了一起,继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澄华和马旭的事情教会他——无恨即无爱。 且说姜芷夏这边几番打听才知道,无籽葡萄是距离此地二百里一处名曰余泽国出产的。 那里还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作物。比如夜晚能发光的草、马吃一粒就能饱腹的小麦、不怕火烧的果子…… 姜芷夏一听,心下了然这肯定是老七的杰作。她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众人,莫缄叙夸她,这么久终于干了件人事。 又几日,谢泽之伤势好转,可以下地走动,他找到姜芷夏问岁杀在哪。他想起要问他什么了。 姜芷夏看向莫缄叙。 莫缄叙会意,连忙从院子的墙角处挖出小罐子,放在石桌上,罐子上还贴着一道符。 “岁杀在这里?”她指着罐子疑惑地问,却见那三人抬头望天,一副心虚的模样。 “大师兄?” “……” “二师姐?” “……” “四师姐?” “……” “都不说话是吧!?”姜芷夏手一摊,“好,抓你们见官,告你们蓄意杀人……”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都是老二和老大的主意。”柳茉思一听她要报官,当场就把其他两人卖了。 “不是我的主意!”林忆大喊:“大师兄说岁杀那么大一坨不好看守,干脆把魂魄提出来,肉身就不要了,还方便携带。” 莫缄叙气得直跺脚,“老二你记性不是不好吗?!这事你记这么清楚干嘛?!” “废话,我跟你师兄妹多少年,被你坑了多少回了。我早提防着你反水呢。” “反水的是你两个!”莫缄叙也坦白,“主意是我出的,但魂是老二抽的!” “虽、虽然我抽了魂,但罐子是老四找的。” “我……符是老大画的。” “但墨是老二磨的……” “纸是老四买的……” “钱是老大给的……” …… 谢泽之轻叹道:“灵清派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本派的传统艺能啊。想当年开阳真人推卸责任也是如此快。” 他不在乎岁杀是什么形态,只要不耽误他问话就行。他上前将符撕下,岁杀的魂魄瞬间从罐子里钻了出来,人都没看清就嚎啕大哭,大骂他们神仙不是东西,虐待俘虏。 “也不至于虐待,我不是在你罐子里放了两只蛐蛐给你解闷了吗?”柳茉思说,表情很是天真无邪。 不提还好,一提岁杀更气得冒火,“注意吐字归音!您放的不是两只蛐蛐,而是两只蛆!是两只蛆蛆!你一个女仙,怎地如此不讲究卫生?” “我又没有用手拿……” “行了。”谢泽之制止二人争辩,问道:“我有事要问你,你最好如实说,否则你连住进罐子里的机会都没了。” 见他问话,莫缄叙等人主动回避。谢泽之叫住姜芷夏,让她留下同他一起。 “我且问你,和你在一起的黑影是谁?” “我不知道。”岁杀倒是没有隐瞒:“那些人来时都隐在黑影里,看不出半分特征。就算来的是不同的人,声音都是一个样。” “他们来找你都做什么?” “从我手中拿走那些神仙的骨肉,可能是要炼化什么东西,但我从来不过问,他们也没告诉我。” 谢泽之心中缓缓升起不安,又问那黑影为何要把金印给他。 岁杀说他收到魔君的命令,让他把金印裹着人皮一起修炼,在金印上施幻术。到那时,这枚金印能调动的就不止西方的天兵。 “反正都是幻术,用别的不行?”姜芷夏不解。 谢泽之摇头,“不行。天界中只要是调动军队的金印,都含有四方大帝和中央天帝的法力,这是其他之物所没有的。用别的东西就算能施展幻术,也会因为没有那些法力被看出来。” 他看向岁杀,“魔君在恶灵之渊怎么复活寄生花的?” “这就要问仙界的人了。”岁杀说:“有人为他盗来天界弱水,才让他复活了寄生花。据我所知,他复活的物种还不止寄生花一种。” “还有什么?” “不清楚,那些东西太过邪门,我都不认得。” 见谢泽之没有说话,岁杀继续说:“昭衡,我看你也是个有志向的神仙。不如放弃仙籍,投入魔界。魔君惜才爱才,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又看了一眼姜芷夏,对谢泽之说:“你要是想带你的相好一起去,他也欢迎。” “你才是他相好,你全家都是。”姜芷夏不屑道:“你们家魔君除非三跪九叩,把魔界之主的位置让给我,否则想都别想我们会去魔界。” “我劝你们还是别抵抗了。”岁杀诚心地说:“我活了这么久,见过无数大大小小的领主。这位魔君是最有才能的,悟性最高的。他精通无数法术,上古失传的法术他一学就会。 他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落空,你已经被他盯上了,而仙界或早或晚也会被他拿下。与其成为魔君的刀下鬼,不如尽早回头。你在魔界肯定大有作为……” “这么说……”谢泽之打断他,低沉着声音,“我的事情和魔君脱不了干系?” “你的什么事?你们别那样看着我!”岁杀见姜芷夏又去动头上的发钗,慌忙喊道:“我只是听说你被他盯上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让你相好别动手!” 谢泽之拿起石桌旁边的符,将岁杀压回罐子里。 “他的样子倒是没说谎。”姜芷夏收回手,“你有没有找到翻案的地方?” 谢泽之将她的发钗扶正,“不急。我倒是想问你,听到那件事,有没有怀疑过我?” “我要是怀疑你,你现在早就死了!”她下巴一扬,又再他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最讨厌调戏奸杀妇女的人,见一个砍一个,绝不留情。” 他抓住她的手,凝望着她,“我没有。” “我知道。”她回答,没有半分犹豫。随即又骂道:“什么魔君天分高、悟性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污蔑别人,还搭上无辜的仙娥,我看他就是个垃圾。” “那名仙娥,天帝已经命人好好安葬她了……姜芷夏……” “嗯?” 半天,他才磨磨唧唧地开口小声说道:“其实我成仙以前也被说悟性很高,修仙界的天才……” 说着,他稍稍挺直了腰杆,等待姜芷夏的夸奖。 “所以嘞?你这么优秀,现在是掌门吗?” “啊?那、那倒不是。” “那有什么可骄傲的?” 谢泽之:…… 第69章 神仙,稀奇古怪 相比较谢泽之,陆辰年的伤势好得快些。 他只是被普通刀剑所伤,不出一个月已好得七七八八。但即便如此姜芷夏仍旧让他们住满一个月才离开。 理由是已经掏了一个月的房租,不住就亏了。 临走前,莫缄叙又买来一辆马车,带着几人一行上路,很快到了余泽国境内。 此时节,这地儿的农田庄稼长势十分不错。 在北部地区可是异常罕见的景象。以前这个时候,寒冷又加上雨水众多,田间什么农作物都难长出来。而如今不光长势良好,而且种类繁多,甚至还有一大片黄澄澄的麦田。 几人好奇,下车去查看那些麦穗,见麦粒各个饱满。莫缄叙将几颗麦粒放入口中咀嚼,发现口感不错,回味甘甜。 “看来老七这三百年干了不少人事啊。”他欣慰地说道。 “那小鬼头有这觉悟着实不容易。”林忆长叹一声。 想当年小师弟在灵清派闯下的祸,和姜芷夏比只多不少。不过,两人反应却不相同。 姜芷夏会道歉认错。而他每次都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他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三界。” 为此,师父揍了他不止一两次。他也是七个人当中,唯一一个气到开阳真人动手的人。 但现在他竟然能够静下心来帮助农民种植且改良作物,着实不一般。想必这三百年他也成长了许多。 他们不禁更加期待见到成熟的小师弟了。 “余泽国本地多雨水,若是种水稻不比小麦强吗?”谢泽之插话问道。 “说的也是。我们走了这几日连一场雨都没有下过,都是在刮冷风。”姜芷夏问他:“你是男仙之首,你应该最了解啊。是不是这里的的龙王玩忽职守?还是说这儿的人得罪了你们天界的人。要狗吃完面山,鸡吃完米山才会下雨啊?” “我失忆了……” “失忆了不起啊!” “我没说我了不起……” 此番对话一路上频频上演。谢泽之也不嫌烦,每每都给予她回应。 “可这也讲不通呐。”柳茉思说:“如果此地真的缺少雨水,那这些庄稼怎么长出来? 难道小师弟弄出了一种什么不需要水也能成长的作物?” “这得问他本人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可能已经改变了三界。农业学说不定就不存在了。” 莫缄叙望着眼前的麦田,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们师门说不定要出现一个堪比神农、伏羲的神仙。 与他内心同样激动的还有姜芷夏,若真是如此,她的首富梦实现之日就不远。 两人像打鸡血了一般催促众人赶紧上车,他们要进城打探小师弟的下落。 一路上两人坐在前面将马车赶得飞快。坐在车内的人差点没把五脏颠出来。要不是谢泽之说他伤口疼,让姜芷夏放慢速度,马估计都能累死。 在日落之前,众人来到城内。这里虽不像令丘城那般繁华,但也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他们找到一间普通的客栈入住,伙计将马带到后院喂食。 马是真累坏了,连吃两根苜蓿草,吃饱后躺在地上休息。伙计吓一跳,还以为它食物中毒把自己吃死了。 而姜芷夏一行人却没有这么悠哉,他们在前台与掌柜的剑拔弩张! 这里的房价不算贵。但掌柜的说水只免费提供一盆,若要洗漱、饮用需另外加钱,一桶五十文。 “你干脆去抢好不好?”姜芷夏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房费都给了,你还要单收水钱。我看你也不缺生意,单坑我们外地人是吗??” 掌柜的一甩手,“爱住住,不住滚。” “你还敢耍横!没挨过流氓打是吗?你跟我出去比划比划。我给你看看我师兄身上文的那两条带鱼……” 莫缄叙一把捂住她的嘴,“我再跟你说一遍,那不是带鱼!是二龙戏珠。其次我也没有文那些东西。” 他把她交到谢泽之手里,又走到掌柜的跟前,问他为何加水要另外收钱。 掌柜的见他态度良好,才说他也是无奈之举,这里已经有十年没有下过雨了,用水非常紧张。 “十年没有下过雨!?”柳茉思惊叹。 她还是小狐狸时,曾经遇到过大旱之年。 一年不下雨,人间都已民不聊生,尸横遍野。而这里庄稼茂盛,城中热闹非凡。哪里像十年不下雨的样子? “真没骗你们。十年了,一滴雨都没见过。” “那你们就没有去龙王庙求求雨之类的?” “这年头谁还信神呢。”掌柜的叹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没去过。 第一年不下雨的时候,大家好吃好喝地供奉龙王爷,还去海边祭祀。但一点雨都没有。 于是第二年大家把龙王的神像抬到外面去暴晒,威胁它下雨,可也没有什么用。 第三年大伙儿一怒之下就把他的庙给砸了,还划着船去海上找他打架。说是打架,也就单是我们往海里扔一些兵器,然后划船回来。结果……”他摇摇头,“到现在也没人再提龙王。” “我们见城外的庄稼长势颇好,光靠你们这儿的河流和井水能成吗?” “说的是呐!”提到这儿,掌柜的来精神了,眉飞色舞地描述道:“合该我们这些人命不该绝。本来第三年,已经有很多人撑不下去了。可没想到第四年龙王没来,却来了一个小伙子。他不仅教农民们育种、嫁接、扦插,还带来了一些新颖的农作物。他培育的苜蓿草,马只要吃一棵就饱了。 更神奇的是他还有一个小瓶子。那水只需要几滴就可以溢满整口井。大伙没水都去找他,比求龙王有用多了。” 听到这儿,姜芷夏僵硬地扭着脑袋看向谢泽之,眼中一片无辜与讨好,“这跟我可没关系,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弱水。” 那掌柜的所描述的一滴落下溢满一口井的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天界的弱水。 上古时期,仙界和人界并没有分离。人仙互通往来。凡人要想达到仙界有三条路可走。一是直访昆仑,二是攀爬天梯,三是扶桑神树。 后来大羿射日,踩断扶桑树枝,封住了第一条路。颛顼成为中央天帝后,收起天梯,阻断第二条路。而这第三条路则是被弱水阻挡。 弱水横亘在昆仑之巅,清澈无比,但无法浮起万物,哪怕一根羽毛都无法飘在水面。神仙碰之法力尽失,甚至死亡。 可弱水对凡人却无伤害,只是沾染尘土,一滴变万滴。 前几日,姜芷夏和谢泽之刚从岁杀那里得知有人帮魔君盗取弱水,救活恶灵之渊的寄生花。今天就听说老七随身携带弱水…… 这事不会真跟小师弟有关吧。 见她脸上变颜变色的,谢泽之忍俊不禁,“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我们找到他再说。我想你小师弟也不是那种人。我见过他几次,除了说话有些让人听不懂外,总归来说是个好孩子。你别担心。”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我自己!”姜芷夏抓着他的袖子发誓,“这事儿可真跟我没关系,你要抓抓他。” “对啊、对啊!”其他三人跟着附和:“我们跟小师弟不太熟……” 忽然间,外面有人大喊:“杀人啦!” 第70章 神仙,意外收获 众人来到客栈外,只见远处跑来一名头发散乱的女人,口中大喊:杀人啦!老爷疯啦!” 在她身后,跟着个张牙舞爪,衣着光鲜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举着菜刀,面目狰狞,一路砍杀过来。 见鸡杀鸡,见狗撵狗。 路人纷纷躲避,无人敢上前阻拦。陆辰年立即挡在姜芷夏身前,生怕男人伤到她。 “你退后,小心他……” 一语未了,姜芷夏便已冲了出去,一招撂倒冲过来的男人,夺了他手上的刀。 紧随而来的衙役们上前压住男人,想用铁链将他锁住。但那人双目通红,力大无穷,大吼一声甩开压住他的人,瞬间站直身子。 围在切近的百姓吓了一跳。他起身时,膝盖没有竟然没有打弯。 见此,陆辰年拔出除妖剑,还未刺到他身前。那男人双眼一闭,倒地而亡。 “行啊,阿年。”姜芷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剑气都练出来了?” “我没有……”陆辰年也纳闷,自己还没出手呢。 先前逃跑的女人见男人气绝身亡,跪在他身边嚎啕大哭,直叫老爷你怎么去了之类的。 姜芷夏叫住她说:“大姐,对你丈夫的事我深表同情,但你哭丧归哭丧,你丈夫的死可跟我们没关系啊。” 女人站起身来,朝他们施了一礼,擦了擦眼泪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们家老爷得了疯病,今日病发,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下场。” 女人说他们家老爷也是城内的富户。自打七日前,他做生意回来就有些不对劲。 起先是经常忘东忘西,后来认不出她和孩子。再后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且性情暴躁,稍有不顺心便打人骂人,家里无人敢招惹他。 今日一早,他恢复正常,什么都记起来了,还对他们道歉,说前几日的事非他所愿,以后不会了。 她以为老爷的病愈,还下厨房打算好好做一顿饭,庆祝一番。 没想到她在厨房准备时,老爷冲进来拿起案板上的菜刀,追着她砍。任她怎么呼喊,他也没停下,好似非要砍死她不可。 家里拦着他的仆人尽被砍伤,她实在没地方躲了,才跑到大街上。 “之前就没有找过郎中看看?”姜芷夏问。 “找过了,但是没有什么用。”女人抽泣道:“郎中说他一切都好,只是有些心火,开了一些凝神静气的药就离去了。” 突然间,人群外又有一个女人哭着挤进来,跪在尸体旁边,连哭带骂:“你死得好惨啊。我就知道大姐心怀不轨,给你下药把你毒死了。你有灵有应的,头七回来可别忘了报仇。再不然也要托梦给县太爷,让他帮你主持公道。” 这话让围观的人大吃一惊,议论纷纷。 “原来是她把她丈夫害死的呀!” “要不是这人,我们都被她骗了。” 女人连连叫屈,“我没有!” 她抓着在尸体旁边哭诉的人,怒道:“当日我见你可怜,把你接进府中,还让你做了老爷的小妾。现在你竟然恩将仇报,污蔑我下毒杀夫,居心何在?!” “你还不承认,你是不是连我也想打死?” 小妾泪眼婆娑,表情甚是可怜,引来无数人的同情。 “要是你没有下毒,为何每次他喝完药之后,都说心口难受。我看他哪里是得了疯病,分明是你故意为之。你怕我生出儿子,跟你抢家产。如果大家要不信,我们找仵作验尸!” “好啊,你去找啊。” 那小妾听声音耳熟,转头一看,发现姜芷夏站在旁边,刚想迈步逃走,被她一把揪住耳朵。 “我看你是不学好啊!” “师、师父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谁呢?还是那只讹兽——何素素。 “别胡说八道,谁是你师父?!” 另一边的女人也惊讶地问道:“这是你徒弟呀!?” 随即便开始了一长串的控诉,说何素素把家里整得鸡飞狗跳。当着她的面,给人家小孩灌输她以后会当正房,家里的财产都是她和她未出世孩儿的。 还天天怀疑人家在食物里下毒,拿个银筷子验来验去。戳到桑葚里,就说人家给水果里下毒所以筷子变黑了。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姜芷夏皱着眉头,觉得何素素脑子不好,“我一会儿再收拾你。” 何素素撇了撇嘴,站到她后面等待仵作的到来。 很快,仵作被衙役叫到跟前,对尸体进行简单地查看,但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中毒的痕迹。 为首的衙役打算将尸体抬回去,再让他仔细查验。 “等会儿!”何素素不乐意了,“我明明在我们家老爷的手腕上看到一条红线。前几日都已经快到心口了,怎么可能没有痕迹呢?你是不是专业的?” “红线?”姜芷夏与谢泽之对视一眼。 “师父,你相信我,我从来都不会说谎……至少在你面前,我的谎言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她扫了一眼尸体,“先让他们抬走,我还有事要问你。” “哦。”何素素听到这话,只能乖乖让出道路。 百姓散去。死者的夫人邀请众人一同回家。 她虽平日看不惯何素素的所作所为,但不知为何总对她心生好感,见她与众人相识,姜芷夏又是她的救命恩人,怎么说也该尽地主之谊。 到家后,她通知管家准备丧事。说到丧事,这里没有人比姜芷夏更熟悉流程的,有她帮忙,没一会儿灵堂就搭了起来。 那夫人千恩万谢,让众人去客房休息,自己待在前厅烧纸哭丧。 姜芷夏将何素素拉进房间,与众人一起询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当小妾。 何素素大言不惭地说:“我当小妾都是为了师父你呀!?”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上回不是说当你徒弟一个月二钱;当开阳真人徒弟一个月四钱。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当你的徒弟比较省钱……比较靠谱。 所以想着多挣点钱就去找你。阴差阳错被这家夫人看上留我在这里当丫鬟。后来老爷找到我,说我要当他小妾,他能给我更多钱,我想我这体格活个几千年没问题,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多捞点,于是就答应了。” 众人点头——冲这贪财的劲儿,她当姜芷夏的徒弟没问题。 “那你干嘛污蔑人家害你?” “这事儿得怪你!” 姜芷夏无比惊讶,“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又没教我当小妾该是怎样的。我就只能在市面上买书看,跟着书上学。结果所有的小妾只有一个单纯的目标就是扳倒主母自己上位,那我不就有样学样了……” 谢泽之低声笑笑,“你都看的什么书?” 何素素没有见过他,但听他说话声音温柔,还总时不时偷看她师父。 她猜测这人不是姜芷夏的夫君,也是她的相好。讨好他准没错。 于是翻箱倒柜把自己买的所有书全都拿了出来,什么《霸道老爷俏小妾》,《一胎八宝,小妾要翻身》、《小妾与王爷二三事》…… 看的谢泽之一个头两个大。 “一胎八宝?这是在讲兔子精的故事?”林忆拿起那本书问:“你看这些东西能学好就怪了。” 何素素理直气壮地叉着腰,“如果我师父在丞相府就把我收了,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个小瘪犊子,还敢倒打一耙是不是!?”说着,姜芷夏就去拿头上的发钗。 何素素连忙躲在谢泽之身后,“师丈,救命啊!” 姜芷夏:??? 谢泽之:!!! “师父,你别当着我师丈的面打打杀杀的,怎么说你也是个女人,书上说要当贤妻良母。不然你就会被我师丈嫌弃……” “丈你个死人脑袋,我敲死你个不长进的东西!” 何素素抱头乱窜,最后还是谢泽之拦住姜芷夏,救了她一命 他因何素素那一声“师丈”叫得心花怒放,觉得何素素脑子不好但很有眼色,是个可塑之才。自己相应地也要承担起身为她师丈的责任,于是劝道:“她只是个孩子,要耐心培养。” 姜芷夏白了他一眼,“你见过几百岁的孩子?” 谢泽之:…… “你!”她指着何素素,“那老爷到底怎么回事?再插科打诨,头盖骨给你掀了。” 何素素战战兢兢地坐下,说这家老爷姓黄,平日里做些草药生意。半年前有传闻说坊间流传一种草药,吃了可以忘掉一切烦恼。很多达官贵人都在争相购买,有价无市。 但那草药只在灭蒙国才有,所以他带着一行人去那里,直到七天前才回来。之后的事情就和那位夫人说得一模一样。 姜芷夏他们听到灭蒙国,心里咯噔一声。灭蒙国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边境。 那草药估计不是普通之物。 “他也服用了那种草药?”陆辰年问。 “不知道。”何素素说:“他回来后已经不像往常那样能正常说话了,每每出声都是大吼大叫,极为可怖。不发病的时候,就挨个问别人他是谁。每次发病后,我都能看见他手上的红线往上蔓延,但我也不知道怎么阻止……” “除了大吼大叫,剩下的不就跟昭衡现在的情况一样嘛。”柳茉思插话道:“难道你也是服用了那种草药才变成这样的?谁会下毒害你?” 谢泽之摇头称不知。 “坏了!”莫缄叙一拍桌子,“恐怕被下毒的不止是昭衡真君,还有上一任天帝!” 第71章 神仙,心照不宣 上一任天帝的死一直是仙界的一个谜团。 相传他死前也是行为诡异,性情无比暴躁,无缘由地斩杀身边的仙娥与天奴。还有仙家看见,他半夜一个人在大殿中抱头痛哭。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也说,他经常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上朝时,总是反应不过来下面神仙的名字。 此外他总是嚷嚷着头痛,军令一改再改。有的将领甚至在一天内接到五份不同的进攻方案,又或是明明处于上风却要鸣金收兵。 在最后一场大战中他也是如此。临出发时,他把原本的一路大军分成两路,又选择了根本不熟悉的小路进发,结果中了魔界的埋伏。 那场战争中陨落了不少大仙,连天帝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他的儿子身受重伤,女儿和颂拼死救出哥哥,自己也香消玉殒。 至此,仙界元气大伤,不得已签订条约求和。 “我听我们族中参与过那场战争的长老讲过……”何素素说:“那次大战打得是血流成河,神仙十不存一,天兵天将几乎无人生还。师父、各位师伯,你们当时去了吗?” “没有。”林忆哼了一声,“他们说我们灵清是导致这场大战的罪人,所以没有资格以神仙的身份参战。而且我们身上还背着灵锁,根本没有多余的法力。” “也算因祸得福。不然我今日都见不到你们了。” “其实也没有死透。另一路大军情况相对好一些。”莫缄叙找了个地方坐下,“那路大军中有一名非常勇敢的将士,冲进对方敌营直接斩杀主将,还把所有敌军引走给他们留下撤退时间。可惜他身负重伤,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在哪里。” 众人唏嘘不已。 “如果天帝真服用了这种草药,恐怕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莫缄叙忧心忡忡道:“仙界有魔界安排的人手在。若不把这人找出来,指不定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新天帝。” “什么新天帝,这不已经有下一个受害者了嘛?”姜芷夏一拍谢泽之的肩膀,“你说是不是,昭衡殿下!?” 她现在终于知道谢泽之想干什么了。只是这种行为太过于危险,稍不留神连他自己也要搭进去。 “你下回要死就死远点!”她越想越气,撂下一句狠话便出了门。 谢泽之立马追出去。 “嗳?师父……”何素素刚站起来被莫缄叙按住。 “让你师丈去哄,他习惯了。你坐这儿喝茶,给师伯讲讲你看的小妾故事……小陆,你干什么去!?” 陆辰年心下一百个不情愿让他二人单独相处,又听大师兄说什么昭衡哄她哄习惯了。 他的未婚妻,为何要让昭衡去哄。 不过他追出来时,两人已经不知去向何处。 他想起姜芷夏曾说找人要顺着他的视角找。可他不知道姜芷夏生气时会去哪儿? 他好像根本不了解她。 就在陆辰年还在迷茫时,谢泽之在宅院里的荷花池旁找到了正扔小石子泄愤的姜芷夏。 他轻喘口气,迈步上前,讨好道:“姜掌门,跟人生气呢?” “没有。” “哦。” “跟狗。” “……” 姜芷夏扔完最后一颗小石头,扭头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法术高强、什么都能搞定。我问你那人找出来了吗?” 见她因担心他而生气,他忍不住内心的高兴,含笑摇头说没有。 “没找到也好意思笑。”她戳着他的胸口,“我告诉你谢泽之。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要么提早告诉我,你要么自己处理好再过来。别被人打个半死才找我,还装失忆。万一真被打死了,我看你找谁去。” “我没有装,我是真失忆。更何况……”他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想牵她却又怕她不喜他的触碰,最后只得握了握拳,“我就算不说,你不也猜出来了。” “那是因为我聪明。” “是。”他顺从地说道:“同时也是对于我的信任。” “大言不惭。”她撇撇嘴,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轻唤谢泽之的名字。 “我在。”他说。 “这三百年,天地异动,我们也失去了很多人……” “我知道。” “我们面对的情况也比以前复杂很多,可以信任的人越来越少……” “我知道。”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却听谢泽之说。 “所以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守在灵清那三百年一样。”他语气坚定,目光如炬。 “大言不惭……” 她又说了一句,想假装严肃却低笑出声,拉着谢泽之的衣袖,懊恼道:“烦死了,回去睡觉。” 谢泽之跟在她身后,也弯起了嘴角。 两人往前走着,却没看见站在阴影处面色阴沉的陆辰年。 众人在陪着黄夫人等待黄老爷的验尸结果。期间姜芷夏教何素素要与人为善,让她去跟黄夫人道歉,并且求人家的原谅。 何素素起先害怕黄夫人会刁难她,毕竟书里面写的主母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没想到,她收起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向黄夫人道歉后,人家很快就原谅了她,也并没有出现书里面写的主母会让小妾跪碎瓷片等“酷刑”。 黄夫人本就对她心有好感,如今见她愈发乖巧可爱,更是爱得不行,只把她当亲妹妹一般对待。 林忆趁机给何素素转达了黄夫人心中所想。 这把何素素弄得很不好意思,懊悔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无聊事。 此后,她与黄夫人之间感情不断升温。她还把自己买的那些小妾的话本全部烧了,并说这个东西简直就是来误导人的,哪有女人非要掐得跟乌眼鸡似的不可。 第三天衙役送来结果说,仵作并未检测出黄老爷的尸体有何异常。县官老爷让黄夫人把尸体领走,找个日子将其下葬。 这个消息众人也早有预料。当年天帝的尸首也只有刀剑伤,却无半分中毒迹象。 黄夫人又痛哭了一场,联系管家安排一切下葬事宜。 管家找来的“大了”算了黄老爷的生辰八字,将他下葬的时间定在晚上。众人陪着黄夫人一同去附近的山上,送黄老爷最后一程。 回程路上,姜芷夏他们走在最后。她见谢泽之怀中仍旧抱着他的那个小包袱,于是问道:“谢泽之你这个包袱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呀?怎么走哪儿都要把它背着。” “秘密。”他故作神秘地说。 “不能看?” “不行。” “我非看……”姜芷夏正欲上前抢夺。 突然间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雷声滚滚。 走在前头的队伍被吹得东倒西歪。黄夫人靠何素素扶着才没摔倒在地。 姜芷夏抬头见云层中几道闪电划过,心中暗叫不好,只怕来了个比妖精更难缠的东西。 “昭衡真君慢走。”天空传来声音。 众人只见一人立在云端,头顶金光,身披铠甲,腰间配有一把宝剑,身后跟着若干天兵天将。 这人他们认识,乃是武将星主赵霖光,现镇守南天门,掌管天庭兵马。 他飞落云头,向众人颔首,随后对谢泽之毕恭毕敬地施行一礼,“拜见昭衡真君。” 谢泽之看着他没有说话,让他有些尴尬。 “昭衡真君,先前多有得罪。此番我们是奉天帝之命,召您重回天庭,执掌天条。” “那昭衡真君的罪名?”莫缄叙问道。 “帝已查明此事与真君无关,杀人者另有其人。现派我来迎接真君上天宫,为您正名翻案。” 见谢泽之不动,他笑道:“可是真君还记挂着我上次伤你一事,那时情况紧急,也是不得已为之,我给您赔个不是。” 谢泽之与姜芷夏对视一眼,“既是这样,我就跟他去了。” 他说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眼见要到赵霖光切近。 姜芷夏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向后提,回身踹在赵霖光要抽出剑的手上,拉起他就跑。 第72章 神仙,二选一 眼见山下天兵越聚越多,姜芷夏拉着谢泽之一路向山上跑去。 偶遇天兵阻拦也只是把他们挡开,并未伤他们分毫。 这些天兵都是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她说什么也不能跟他们动手。 两人跑至山顶,被悬崖阻挡了去路。 “这下好了,要发现武林秘籍了。”姜芷夏望着漆黑无比的深渊说道。 “什么武林秘籍?” “书上写的到崖底就能发现武林秘籍。谢泽之你勇敢一点跳下去看看,万一呢?对不对?”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东尧山上没有悬崖峭壁吗?” “有啊,我一直怀疑崖底要么有宝藏,要么有武林秘籍。但是我不敢跳,我怕摔死。” 谢泽之:合着我不怕? “姜芷夏,你们还要往哪里逃?” 赵霖光很快赶了上来。他施法将莫缄叙等人定住又用捆仙绳绑着,喝道:“把谢泽之交出来,我就放了你灵清一干人等。” 姜芷夏冷笑一声,转身箍住谢泽之的脖子,一手掐在他的喉咙处,“你先放人,不然我就杀了他。” 赵霖光大怒,“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还不束手就擒。” “有本事就来呀!你若是敢动他们,我就让昭衡做陪葬。 你自己掂量掂量是这些神仙的命值钱,还是昭衡的命值钱!” “好,我数一二三,我们一同放人如何?” “你那边人质太多,这不公平!” 赵霖光不耐烦,咬着牙准备把柳茉思和林忆先放了。 旁边一位天兵实在看不下去,上前说道:“将军,我们不是来抓姜掌门的呀!” 赵霖光:…… “我说老赵你和你的主帅比可差远了。”姜芷夏笑道:“若不是他死在那次的大战中,你也没有机会上位。可怜我天庭能用的神仙太少,不然就凭你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样子,还能掌管天兵?真是笑话。小心自己被人当棋子使而不自知。” “你!”赵霖光怒不可遏,一把拽出陆辰年,用剑抵着他,威胁道:“你再不把谢泽之交出来,我就杀了他。你是要那个废人,还是想要你灵清的门徒自己想好。” “你好歹也是一员武将,拿没有法力的散仙做人质算什么本事?有种我们单挑啊!” 赵霖光心说要是能打过不早上去了。 他和姜芷夏交过几次手,第一次被她折了胳膊,第二次被她打折了肋骨。现在见到她都感觉肋骨处隐隐作痛。 而姜芷夏更不明白,他明明有法力却为什么与她纠缠许久不动手。 二人在崖边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姜芷夏,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到底选谁?”赵霖光一抬手,解了陆辰年身上的定身咒,“好好劝劝你们掌门。” 陆辰年比他更想知道她会选谁,可他不知道说什么。 但听姜芷夏轻笑两声,又一脸严肃地说:“都不选!万一三界毁灭了算你的算我的?” “等会儿……”赵霖光没反应过来,“让你选个人,怎么三界就毁灭了?” “我说你一天天的读不读书? 我选了他们其中一个,然后你把另外一个杀死。接着我意识到你杀死的那个才是我的真爱。我抱着他的尸首嚎啕痛哭,一夜白头,堕入魔界。见神杀神,见魔斩魔。到那个时候民不聊生,天下缟素。 而你!就是毁掉三界的罪魁祸首。要被天下人唾弃一辈子!” 赵霖光:…… 天兵天将:…… 赵霖光见威胁不成,改换思路,劝道:“姜掌门,谢泽之酒后奸污仙娥又将其杀害,如此十恶不赦之徒还是交于我带上天庭处置。我相信你明白是非,绝不会包容这样的神仙。” “何止不包容,简直就是手段残忍。一经发现,有我没他!” “说的是,我就知道姜掌门识大体!”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怎么做。”姜芷夏望向他身后的师兄师姐,“信不信我?” 他们被定住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是眼神传达了他们的想法。 她微微一笑,“那大家就下辈子见。”随后一脚把谢泽之踹到悬崖下。 赵霖光目瞪口呆,“谁让你把他踹下去的!?” “错啦?那你等我把他抓上来还你。”说完,她自己也跳了下去。 姜芷夏抓住崖边的藤蔓用力抛向谢泽之,缠住他的腰。她一手扒着峭壁,一手拉住藤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上面又落下个黑影将她一同砸了下去。 她被砸得眼冒金星,恍惚间,感觉谢泽之将她拥在怀里。 藤蔓断裂,两人高速坠落,耳边风声呼啸。 她心想:这下亏大发了,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悬崖上的赵霖光喊了声追,与天兵们共同飞身下去。刚到崖底站稳脚步,他暗叫不好,这林中充满了瘴气。 “啊!” 远处传来一位天兵痛苦的叫喊声,他急忙奔去,只见一位天兵被藤蔓刺穿。 鲜血滴落在藤蔓上,很快被藤蔓所吸收。 这难道是妖物? 他抽出宝剑想上前砍断藤蔓,可没想藤蔓却扔下那位天兵迅速撤回,让他扑了个空。再看刚才那位天兵已经倒在地上化作一具白骨。 其他人看到这幅景象不自觉地聚拢到一处,小心堤防藤蔓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赵霖光让他们不要慌,只是普通的妖物,但自己的声音却不住的发抖。 “你看看他们害怕的样子,如何能为你争到战功呢?” “谁?谁在说话!?”赵霖光大喊,四处查看声音的来源。 “就是因为你的部下胆怯,法力又低微,所以你才一直得不到重用……” “你出来!” “不如就在此地杀了他们,把罪则推到姜芷夏和谢泽之的头上。这里瘴气弥漫,他们又没有法力,还从崖上坠落,想必也在劫难逃。到时死无对证,神不知,鬼不觉……” 赵霖光心动了。 这些天兵虽是从大战当中侥幸活下来的,但他们不是自己的直系部下,又仗着自己资历老,经常不听他指挥,还私下里传他德不配位。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他早就想找个由头把他们打发了。可天帝一直不准也不给他增派新兵。 现在若是他们都死了,天帝不想增兵也不行。 他举起宝剑一步一步走向那些人跟前,举起剑的那一刻突然又听到锣鼓声响。 他扭头看去。在迷雾中走出一只行军队伍,那些人身着铠甲,身高丈二,行走速度缓慢,姿势也甚是诡异。低着头,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迈着整齐的步伐。 借着月光,赵霖光看到这些人的侧脸发青,可有点眼熟。 他在哪里见过他们?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人,像是感觉到他的存在,缓缓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竟把他盯出几分冷汗来。这人他认识——是他曾经的主帅。 主帅竟然变成了阴兵?! 他瞧见那主帅眼中一片漆黑,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主帅朝他咧嘴一笑,命令队伍向他走来。 赵霖光大惊,连忙磕头求饶,“求您饶过我。我只是听从命令,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别人复仇吧!” 可没想到那军队走到他跟前,向他齐齐跪下口称愿以他马首是瞻。 原来是向他示好的。 他松了一口气,随即放声大笑,见到原来的主帅此刻跪在他面前还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觉得内心无比满足。 但还不够。 他一剑刺向主帅的心口叫骂道:“你总嫌弃我瞻前不顾后,思虑不周全。你呢?你思虑倒是周全,连命都葬送了。你活该!” 但见主帅不仅没生气,反而一副陪笑的模样,说他刺得好。 他又刺了几剑才罢休。他扫视着整个队伍,在第二排中竟发现跪在他跟前的“谢泽之”。 “原来你也在这里!” 他挥剑砍下他右胳膊胳膊,哈哈大笑说:“你不是擅长批奏折吗?现在你没了手,我看你拿什么批奏折。我们出生入死还比不上你一个文臣闲写两笔?你有什么资格排在我前面,跟我耀武扬威?” 他又想砍掉他的双腿泄愤,突然间宝剑掉在地上,肩膀处传来剧痛。 他的右臂不知何时被斩下。再看周围哪还有什么阴兵,只有被他杀死的那些天兵尸体。 不远处一条藤蔓向他袭来。情急之下他左手掐诀,挥起一道微弱的金光向藤蔓打去。 金光落在藤蔓上甚至没有留下一条明显的痕迹。 赵霖光哀叹自己今日恐凶多吉少了。 第73章 神仙,稳定情绪的碎碎念 姜芷夏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的。 睁眼瞧见天光大亮,她呆望着蓝蓝的天空,心中暗想这家客栈的窗户竟然开在天花板上,实属罕见。 稍微动了动身,觉得哪儿哪儿都疼。 就跟有人把她从悬崖上推下来,然后她挂在藤蔓上,藤蔓断了,她又砸到一个人的怀里,万幸又被一棵树接住,可还没等喘口气,树杈就折了,将她重重摔在地上一样疼。 那这人也太惨了。 她这么想着,不禁笑出声。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玩意儿好像不是比喻,而是她昨天晚上的真实经历! 她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果然正跌落在山水间,四周灌木丛生,下半身泡在流水潺潺的小溪里。 此时节,溪水虽然不深,但刺骨的冰凉。 她轻轻转动手脚,幸好没有骨折,不影响行动,只是胸腔处隐隐作痛。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她站起身来,拧掉衣服上的水,絮絮叨叨地劝慰自己。 “等爬上去就破戒赌一把。姜芷夏,你这运气三界难找,换谁来都得断胳膊瘸腿。你看看你,啥事没有,真是厉害!你要是个男人,不得爱上你自己。 这要是谢泽之,估计早摔死了……” 她动作一滞:对啊,谢泽之呢!? 他是被她踹下来的,人呢? 完蛋!这要是把他摔死了,自己不就是杀人凶手了! 完了,完了…… 想到这,她急忙四处寻找谢泽之的身影。 好在谢泽之摔的地方离她不远,只是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溪水浸湿,浮现出红红的痕迹,只怕伤口崩开流出来的血。 “没事的没事的,我来救你了。” 她立即上前将他拖到干岸处,见他面如白纸,嘴唇泛青,顿时慌了手脚。 “冷静……冷静,姜芷夏。你再乱了就没人能救他了。”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话,还是在跟谢泽之说话。 “不是什么大事,千万别用法力。毒不要到心口就有的救……”她探完他的鼻息,又解开他已经湿透的衣服。 果不其然,裹着伤的绷带已经被染红。不过那条红线没有蔓延。 她稍微安稳了些,只要不毒发,谢泽之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总归没听说过,哪个神仙是流血过多而死的。 她一边脱掉他的上衣,解开他的绷带,一边碎碎念:“你也是幸运掉在冷水里,要是下面是温泉,伤口就别想止血了。 其实我当时想的很好。我们顺着藤蔓往崖底走,赵霖光法力再深厚,遇到树林他也得抓瞎,更何况下面还有瘴气…… 所以到底是哪个混蛋砸的我,搅乱我的计划!?你看见了吗?” 她手倒是快,几下就把他的上衣脱干净。但一阵冷风吹过,她才意识到她没生火,甚至没有给谢泽之准备换洗的衣服。 这光天化日的,不说有伤风化,吹冷风也受不了啊。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给他穿上自己的外衣。 只要她不说,哪个神仙会知道谢泽之穿女装。 保暖最重要! 她点点头,上手解开自己的衣带,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块熟悉的布料。 她将外衣脱下盖在他身上,好奇地走过去查看。 原来是谢泽之随身背的小包袱,估计掉下来的时候冲散了。不过它可比它主人幸运,沾水不多。 她打开包袱,见里面有三样东西。一样是之前的信筒;一样是本厚厚的小册子,一小半已经被水泡湿;还有一样是个荷包。 这荷包她瞧着眼熟,翻过来看到背面绣着一个小字:夏。 是她绣的?那怎么会到谢泽之手里?她什么时候送他这东西了? 她皱着眉又打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谢泽之要做的事,包括他是谁,自己有什么目的,他服下草药后的反应,下凡后要找到谁。 不过后半部分被水泡湿,墨迹晕开看不清楚内容。姜芷夏大概能看清的就是她的名字,还出现了不止一次。还有什么葡萄、血魔之类的。 她这才明白原来谢泽之果真服用了那些草药。她一直以为他是想掩人耳目,故意装出来的。 难怪她在令丘城外找到他,他胡言乱语了一通,但第二天又恢复正常。 可这哪里是恢复正常,分明是他每天都要把自己的写下来的记忆重新灌到脑子里。 所以他才表现的那么奇怪,像是在装失忆。其实他从来就没说谎。 他真的忘记了。只是他就算忘记,也选择信任她。 她情绪复杂地收好那些东西。自她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一身愈合不了的伤口,逐渐消退的记忆,逼近心口的毒线。 这哪里是她熟悉的那个永远从容不迫,高高在上的男仙之首。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抵抗那些毒性侵袭的,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坚持到现在的。 如果当初不跟他说那些话就好了。她想:或许从他答应留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被拖下水,弄得一身泥泞。 那场战争打输后,谢泽之来找过她。 他让她和他一起走,他的道场魔界攻不进去,能护她周全。什么时候三界恢复正常,什么时候再出来。她若是想要将自己的同门带进去也是可以的。 她拒绝了。她说他们是神仙,躲起来容易。但百姓就要永远与妖魔为伍,没有出头之日。那他们成仙的意义是什么?百姓供神的意义又是什么? 谢泽之见她执意不走,自己也选择留下,回到天庭辅佐新天帝。 不过她没有想到,向来一身傲骨的他竟能忍着屈辱替天帝签署条约。 她也没有想到他会为了肃清魔界穿插在天帝身边的奸细,以身犯险。 他所做的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应该高兴。可如今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还不如躲起来算了。至少不会变成这样。”她低声叹息,和刚醒来的谢泽之四目相对。 谢泽之肉眼可见的变色了…… “你热啊?”她伸手摸他的额头,“这也不烧啊,怎么脸红彤彤的?” “你、你……”谢泽之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你怎么脱衣服,我也……” 她倒是坦荡荡,“不客气,我应该做的。不过就给你了一件外衣,脱多了我也冷。但裤子不能借你了啊!一会儿我生个火,大家一起烤烤。” “你是……” “姜芷夏。”在他准备说第二句之前,她将他扶起,抢先说道:“我不是你夫人!我是你下凡要找的那个人。你是谢泽之……” 她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把包袱递给他,“剩下的你自己看吧,后面不记得的再问我。” 谢泽之一脸懵懂地接过包袱,打开里面的小册子阅读。姜芷夏又在旁给他补充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消化了许久才接受这个事实,随后问道:“那我们是怎么掉下悬崖的?” “……”姜芷夏顿了顿,期期艾艾地说:“赵霖光,就是那个武将星主。他说给你翻案,可前言不搭后语,又被我看出他有杀意。我救了你,但……他把你推下悬崖……我就说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眼神不住躲闪,透着一股心虚。 “所以你见我掉下来,你也跳下来了是吗?” “是、是……是啊。”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心想还好他真失忆了。 忽然,她被谢泽之按在怀里。她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感觉到他传来的体温。他的呼吸喷洒她的额间让她的脸也有些发烫。 “下次不准这么做了。”他抚着她的后背,心疼地说:“若是真摔伤了怎么可好。” “不是……” “没有不是,就算我死了。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殉情,也不要守寡,找个好人家再嫁就是。” “嗳?” 姜芷夏微笑着从他怀里退出来,又重新把他扶到地上躺着。 “你先躺在地下冷静冷静,我有点饿了,去摘点野果。等我回来之后,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那册子里哪儿写着我嫁给你还要为你守寡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写太清楚,我相信我的感觉。” “我不相信!” 姜芷夏瞪了他一眼,朝附近的果树走去,边摘果子心里边骂谢泽之:失忆前和失忆后都不招人喜欢。 失忆前天天端着,装得跟盘菜一样。失忆后又缺爱,看谁都像他娘子。 “你说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为祸人间呢!?”她兜着果子,愤恨地说:“也不知道这果子能不能吃,先让你试试毒,最好能把你脑袋毒清醒……” “姜芷夏!” “干什么!?”她没好气地答道,又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后面传来,也不像是谢泽之的。 她刚回身,还没看清楚来人,便又被人抱住。 那人的右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声音颤抖着,“还好……还好你没事……” 第74章 神仙,一对二 来人正是陆辰年。 他见姜芷夏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心已死了大半,用力推开赵霖光后一跃而下,没有半分犹豫。 那一刻,他的感觉竟与宁姝死去时完全不同。 宁姝不在,他心中充满恨意,只想报复。 但见姜芷夏跳下去时,他觉得世间一切了无生趣,只想一同陪她去了。 他甚至忘了她是神仙,掉下悬崖并不会死。 “我以为你出事……” 他说着又箍紧了姜芷夏,仿佛只有抱着她,他的心才能安稳。 他掉下的位置离他们稍远,醒来后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又见身边多了一些血迹。 他以为是她受伤了,慌忙顺着血迹向上游寻找,后来听到她的声音追赶过来,见她无事,这颗心才算落了地。 而姜芷夏这边倒没有那么激动。她呆站着,面无表情地问道:“昨天……是你跳下来的?” “嗯。我见你坠崖……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芷夏擒住放于她腰间的右手。 她反手一拧,气愤地说:“我说谁昨天把我砸下来的呢?原来是你啊!” “我担心你……” “谢谢你啊,没你的担心我还死不了那么快!”她松开陆辰年,但又觉得不解气一脚踹到他的膝盖上,扭头就走,还吩咐他把自己摘的果子捡起来。 陆辰年见她生气也不敢多言,听她的话立即捡起野果,清理干净,跟着她一同来到谢泽之身边。 走近才发现谢泽之上半身赤裸,披着姜芷夏的外衣。 难道昨天晚上,谢泽之就是这样与她相处的?莫非他们之间已经…… 想到这里,陆辰年不自觉攥紧拳头…… “喂!”姜芷夏高声喊道:“我的果子!!!” 听到她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手中这五六个野果已被他攥烂了。 “我说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吧!?”姜芷夏欲哭无泪,心中懊悔不该贪图那每个月的四钱银子,结果遭的罪四钱银子都弥补不上。 他抿了抿嘴,小声道:“我再去摘……” 刚转身,又听姜芷夏叫住他。 “你那只胳膊怎么了?”她下巴一扬,问他一直没动的左手。 “从悬崖上掉下来好像摔断了……” “你还真坚强,一声不吭。”她嘴上嫌弃地说着,但依旧履行关爱弟子的掌门职责,准备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可还没触碰到他的袖子,却听谢泽之在身后大叫一声。 “你又怎么了?!”她震惊道。 “我的腿,断了。”谢泽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刚怎么不说!?” “我刚醒没有意识到,我看你去摘野果那么久,想过去看看才发现自己站不起来。” 姜芷夏这辈子没有这么想去死过——男人,真是太烦了。 “不过好像只有一条腿摔断了,你过来帮我看看。” 她蹲下来挽起他的裤脚,果见他的右腿处泛着淤青,她轻轻碰了碰,谢泽之就痛叫。 “这摸着不像骨折了啊?” 谢泽之抓住她想收回的手,“可我站不起来……而且非常疼。” “啊?那……” “姜芷夏。”陆辰年也冷冷地出声道:“我的左胳膊,真的断了。” …… 重新出发采摘野果的姜芷夏骂骂咧咧。 人家当女主,她也当女主。人家跳崖发现武林秘籍或者金银珠宝,再不然也是被人百般呵护;她跳崖什么都没有,还要百般呵护别人,人数还是俩! “什么玩意儿嘛!?”她抱着果子往回走,气到说出声而不自知,“真是生不逢时,赶上这种背景场。下回就要当那种半吊子的捉鬼大师,咒语都不记得,符也不会画,情急时刻就现场随便编一个……但这听着也挺累的。 干脆当个什么都不会的‘娇妻’好了,最好丈夫永远别回家,只给钱就行。 挺好的,当‘娇妻’…… 没错!我要当娇妻!” 最后一句,她忍不住大喊出声。她的“娇妻宏愿”回荡在整个山谷间。 话音未落,陆辰年和谢泽之异口同声道:“我娶你。” 随即彼此瞪了对方一眼,眼神中都充满了厌恶与不屑。 “你俩都滚!别一天恩将仇报。”她把果子放在他们面前,催促他们吃完赶紧离开。 此时已到正午,如今天黑的快。这个地方白日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夜晚瘴气横生,又不知会出现什么东西,早点离开这片林子是正经。 休息片刻,她又将陆辰年的外衣脱下,撕成布条给两人简单地包扎伤口。随后让他背谢泽之走。 陆辰年提醒她,他左胳膊断了! 她反问背人为什么需要胳膊,又说特殊时期大家要互帮互助,还给他们讲了一则故事促进团结。 但两人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合作。 后来还是她上去一人给了一巴掌,终于“打动”了二人,得以一同上路。 谢泽之趴在陆辰年的背上,看着乐得清闲、走路还一蹦一跳的姜芷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个……姜掌门,我有个问题不是很明白,希望你能解答。” “说。” “‘狼狈为奸’这个故事真的是讲团结的吗?” “……” 夜幕降临之前,他们找到一处山洞躲避。姜芷夏升起火堆,将白天谢泽之泡湿的衣服搭在旁边烤着。 “我们说不定明天就能走出去了,大家再忍忍。” 她托着腮,困意袭来,眼神有些涣散。 自从她失去法力背上灵锁之后,总要多吃或者多睡才能弥补身上困乏。昨日开始,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再加上带着这两个“拖油瓶”,心力交瘁,话还没说一句,头就一歪靠在谢泽之的肩膀上睡着了。 陆辰年上前想将她分开,被谢泽之低声警告,“她才睡着,不要打扰她!” 他看着姜芷夏略带几分疲惫的睡颜,只得隐忍下来,在她另一边坐下,提防谢泽之对她做什么不轨之事。 谢泽之没有理他,将已经烤干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自己也闭上眼睛休息。 二更时分,陆辰年被洞外刮过的一阵冷风吹醒。他侧头看向姜芷夏,见她已完全趴在谢泽之怀里睡得正熟,不带丝毫防备。而谢泽之双手环抱着她,仿佛他二人是什么相依为命的苦命夫妻。 这画面让他看得刺眼。 他望着谢泽之…… “不如,杀了他。这个人太碍眼了……”他耳边响起一个人声音,“只要有他在,她永远不会瞧见你,明明她才是你未婚妻不是吗?这个人趁人之危,他该死。他现在没有法力,你只要轻轻往他胸口一刺,他就死了。到时她就会完全属于你……”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被塞入了一把刀。 “还在等什么?再等下去,她就爱上他了……” 陆辰年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迷雾,赶等迷雾散去,只见姜芷夏与谢泽之两人正抱在一起拥吻。 她面色潮红,轻喘着对谢泽之说:“知道吗?我心悦……” “别说!”陆辰年心如刀绞,不禁大喊出声。 这是她曾经对他说的话,她不能说给其他人听。 可谢泽之转过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用口型告诉他:晚了,她已经是我的了。 接着,他俯下身,伸手去解她腰间的衣带…… 杀了他! 陆辰年这么想着,向谢泽之的心口刺了下去…… 第75章 神仙,突发事件 突然一只手压住陆辰年的手腕,夺了他手上生锈的刀扔到一旁。 “我说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几次三番都被幻术困住。” “你……” “嘘!”姜芷夏打断他,“闭上眼睛,气沉丹田,跟我念:‘……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陆辰年乖乖照做。一炷香后,他耳边再无胡言乱语,眼前也愈发清明,心中沉静,波澜不惊。 好像自他重生以来,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平和过。 “看来你也是六根不净啊。”耳边传来姜芷夏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见姜芷夏含笑,而谢泽之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我刚才……” “跟我出来。”姜芷夏起身,又一把按下也想站起来的谢泽之,“你在这儿好好看你的小册子。” 陆辰年跟在她身后走出洞口。姜芷夏思虑谢泽之还在山洞内,并未走远。二人站在附近一块高地处。 她问:“你看到了吗?” 陆辰年点头。此刻山间瘴气弥漫,月光被瘴气隔绝,四周朦胧一片。 “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便是由这些瘴气幻化而成的假象。”她说:“只是我不知道这瘴气是从何而来。刚才我教你念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下次再遇到这种幻术,就念它。很有用,我试了好多次了。” “你一早就知道这些瘴气是会让人产生幻觉的?” “不知道。”姜芷夏没有说谎。 瘴气形成的原因有很多,不同的瘴气也有不同的效果。可能会让人中毒,也可能会夺魂,只凭眼睛观瞧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你也受到影响了吗?!”他语气急促,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幻境中也看到什么了,是自己曾经伤过她的画面吗? “没有。”她平静地说:“世间所有幻术,万变不离其宗。诱引他人上钩,无非将其心中贪嗔痴恨爱恶欲投射出来。你当散仙这么久应该知道。” “我知道。可……” “可你放不下心中执念。”姜芷夏接着他的话说:“是那个叫舒儿的姑娘吗?” 陆辰年瞪大双眼,心中慌乱不已,以为她知道宁姝的事了。 却见她莞尔一笑,“别这么紧张。是二师姐不小心听到你的心声我才知道她的名字的。我当初还以为你会为了她离开……陆辰年,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我觉得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来灵清到底想做什么?” 他望着她的眼睛,脑中编造出无数个可以说得通的理由,但话到嘴边,他还是说了实话,“我、我想找到她的转世。” “看来你很爱她。” “不是的!”他高声否认,但却又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在确认他对姜芷夏的感情后,他并未思考过自己对宁姝到底是何种情感。 也是爱吗? 这两个人他都爱? 他不说。姜芷夏也不逼他,只说:“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总是压抑自己感情,永远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最后控制不住爆发出来,伤人伤己。”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用尽好大力气才能发出声音,“是季宸吗?” “对。”她回答得干脆,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你若真的爱那位叫舒儿的姑娘,我可以帮你找她的转世。只是从今日起,你要开始学习做一个凡人。找她后,若她愿意,你和她就在凡间做一对普通夫妻吧。也不要在想恢复仙骨之事了。” “什么意思?”他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说道:“你还是要赶我走?就因为我和季宸像?你恨他是吗? ” 她若是还恨他,是不是证明他还有机会。 可她只是摇摇头,“我不恨。” “你撒谎,你明明都容不下与他相似之人……” 她收回自己的手腕,轻轻揉了揉被他掐红的皮肤,真诚地说:“非我容不下你,也非我恨季宸。而是你和他若是凡人,则会是世间少有的痴情人。你们会为了自己的爱人九死不悔,这份感情赤诚且纯粹。 可你们若是拥有无边法力的神仙,那这份感情在你们抑制不住的时候,就会变成对所有人的灾难。” 陆辰年见她如此坦然并肯定他对宁姝的感情,彻底慌了,“你不能不恨他,他欠你那么多……他伤了你,你忘记了吗?你要恨他,他辜负了你……” “他亏欠的不是我,” 她抬头望着朦胧的月亮,“是三界所有受他入魔影响而惨遭杀害的生灵。他辜负的也不是我,是对他信任而供奉他的百姓。”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口中喃喃道:“如果……如果他没死,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啊?”她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嗯……会把他扔到魔堆里,跟那些魔对打吧。反正他法力高强,一天劲儿多得使不完。最好把魔界的人都赶出去。他能不能获得原谅,就看那些受害的人怎么决定吧。” 她真的没有半分恨意了。季宸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生命中永远不会再出现的过客。 即便他已经听谢泽之说过,可现在亲耳听到她说,还是无法接受。 “姜芷夏!”他再次拉住她的衣袖,恳求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聊这么久吗?” 身后忽然传来谢泽之阴阳怪气的声音。 二人回头看,见他正站在洞口,面色不佳。 “谢泽之,你腿好啦?”姜芷夏很是惊喜。 “怕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我就是死了也得从坟墓里爬出盯着。” “真君大人。”她抱着胳膊,一努嘴,“小心顾前不顾后。” 说罢,她拔下发钗飞向谢泽之身后。谢泽之一闪身,发钗钉在山洞旁的藤蔓上。随后姜芷夏离开陆辰年,来到他身边,“这藤蔓成精了?它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谢泽之也纳闷,藤蔓身上并无妖气,与普通植物没有不同,怎么就有自我意识了。 “别碰!”他打掉姜芷夏蠢蠢欲动的手,“什么都敢上手摸,万一有毒呢?” “那你来。反正你也中毒了,不差这一点。万一以毒攻毒治好了,喜事一件……啊!” 话说到一半,她的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紧紧绑住。还未看清,她又感觉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向前拉扯,扑入谢泽之的怀里。 两人的腰间即刻缠绕上数条藤蔓。那些藤蔓越勒越紧,让他们无法分开。 霎时,藤蔓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困住,飞速将他们往前拖拽。 第76章 神仙,跳大神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姜芷夏觉得这些藤蔓疯了,拖着她一路狂奔。耳旁风声呼啸,她又和谢泽之被紧紧捆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我不行了,我快吐了……要死……” “你怎么样?”谢泽之听她碎碎念,不免有些担心。 “勒得我好疼啊。”她哼唧道:“你看起来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那我们换换?”谢泽之用身子垫着她。他身下就是正在飞驰狂奔的藤蔓。要不是藤蔓厚实,估计他的后背早磨烂了。 “我不要。”她撇撇嘴,将脸贴在他的颈肩。 谢泽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扬起嘴角。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藤蔓终于停下来,又像反刍一样,把三人连带着谢泽之的包袱和陆辰年的剑一起扔出去。 虽然姜芷夏不知道植物有没有意识,但此时却察觉出来它们有些嫌弃。她四下环顾,发现这些藤蔓竟然将他们送到了林子的出口。 “你们……” 藤蔓没听她的话,如潮水般迅速退离。 “怎么不听人说完呢!”姜芷夏一跺脚,“真没礼貌。” 她扭头问谢泽之:“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他赶紧松开双手,退后两步,“我没注意。” “嘁。”她又问陆辰年,“你有没有事?” 他捂着胳膊,摇了摇头,面色有些苍白。 这片树林的尽头紧挨着海岸。已是三更时分,海滩处却有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人群分两边站立,正中间摆放着香案,上面供品一应俱全。 有一人身着黑色道袍,头戴鬼脸面具,脚下画着五星图案,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他大喝一声:“呔!” 顿时,海风怒号,惊涛拍岸。有些火把甚至都被风吹灭。 继而那人伸出右手,拉开袖子。只见他的手腕处用黑布条缠绕着。他将左手负于右手腕处,双眼紧闭,高声吟唱道: “困于吾身体里的魔鬼啊。 在狂风暴雨中,吾呼唤汝! 吾愿提供吾的血肉以供养汝。 汝要听听命于吾。 速速出现在吾的眼前!” 接着,他捂住右眼,痛苦地说:“啊!它要现身了。你们后退!” 围观的人群立即后撤。 他单膝跪地,口中大喊:“汝竟然想侵吞吾的灵魂。吾不会屈服于你,我……” 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人过来了,还没等他看清是谁,就被一脚踹进前面的沙坑里。 “大胆!我在召唤恶灵,你敢打扰我,就不怕……掌、掌门师姐。”那人见来人是姜芷夏,摘掉面具,使劲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怕什么?”姜芷夏叉着腰,“我说你三百年不来信儿呢,原来是变本加厉了。怎么你体内的‘魔鬼’又膨胀了是吗,东方楚良?” 东方楚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哼!姜芷夏,你别跟我在这儿大呼小叫。我现在可是东方先生,你对我尊重点……” 话还没说完,姜芷夏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你在这儿装神弄鬼还上瘾了!?你看你穿得跟个鸡毛掸子似的……你跑!?” 东方楚良这会儿不顾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撒腿就跑。他可是清楚他师姐揍他的时候,就算天帝来劝都没用。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 “东方先生不是说今天作法引龙王呢嘛?龙呢?” “是不是追他的那个?” “这龙王可穿得够鲜艳的,不过还挺漂亮,就是下手太狠,看把东方先生打得呜嗷喊叫的。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不用了吧。东方先生说他体内有个保护他的魔鬼,随时可以出来制服龙王。你看这会儿就不叫了。” “哦~不对啊!他也不动弹了。不会打死了吧!?” 众人赶忙上前把姜芷夏和东方楚良分开。不过东方楚良倒是没有被打死。他只是单纯觉得叫出声太丢脸,一直忍着没开口。 陆辰年理了理姜芷夏贴在脸上的头发。“小七要是有错你慢慢说……” “姜芷夏,你好好听听这位大哥说的……” “你刚从树林里出来,情绪不宜激动。明天再打也不迟。” “那小子你谁啊!?”东方楚良指着陆辰年骂道。 陆辰年一个眼刀过去他立马噤声。随后又反应过来,他都不认识他,怕他做什么? “姜芷夏这人谁啊?” “谁教你直呼你师姐姓名的,越大越没个规矩了。”陆辰年斥责道。 他在仙门时,也没少教训过他这位小师弟。东方楚良最是怕他,可喜欢与姜芷夏他们亲近。 怎么三百年后,他变化如此之大。 “你还敢凶我?”东方楚良梗着脖子,问姜芷夏:“这是你新收的徒弟?” “我拜在开阳真人门下。”陆辰年白了他一眼。 “哼,原来是姜芷夏新收的师弟。”他不屑地望着他们俩。 过一会儿眼眶红了…… “我说你上来就打我,原来已经有新师弟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师弟换谁都行?我们师姐弟那么多年,你说换师弟就换师弟。”他说着说着,竟带起了哭腔,“换就换,我压根也不稀罕当你小师弟。你这人怎么这样……” 姜芷夏被他念得气血翻涌,眼前发黑,耳朵里嗡鸣声不断。 谢泽之见她神色不对,慌忙扶住她的肩膀,“芷夏?” 她想回应他,但嘴刚一张开竟一口鲜血喷出,随即倒在他怀里。 等她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睁开眼睛见谢泽之坐在她床边,“你没睡啊?” “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心思睡。”他轻轻扶她坐起来,“你从悬崖上摔下来,不知道自己受内伤了吗?” “我就觉得胸口痛。”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说?就那么忍着?” 姜芷夏见他这么严肃,冲他笑笑,说:“说出来也还是疼啊,又没有任何帮助。没事的……” “有事!”谢泽之好像有些生气但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会害怕,我会担心。你总是不说,万一真出事,我该怎么救你……” 他没有经她的同意,也没有考虑她是否愿意,情不自禁地上前拥住她,“姜芷夏,别再有下次了。” “我已经听你的话改了很多了……”她感觉谢泽之在发抖,“我现在很惜命的,只是这件事还没习惯讲出来。大、大不了……下次,下次我一定主动讲。” 良久他情绪稍稍稳定些,放开她温声道:“你没有吃那些药,总不会不记得自己说的话。姜掌门,神仙爱世人是责任,但要以爱惜自己为前提。知道吗?” “知道啦。”她假意不耐烦,“你以前经常说,我都记着呢。对了,楚良呢?” 正说着,东方楚良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她醒过来,眼神先是一亮,可一瞬间又变成之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我就说她没事吧。昭衡真君你和那个陆辰年一天净瞎担心。” “你不担心,你那时候哭什么?”谢泽之不留情面地戳穿他。 “胡说,我没哭。我就是激动……”他把药碗递给谢泽之,“喝药,给你的。” 像是知道谢泽之会问什么似的,东方楚良先一步解释说姜芷夏只是摔得太狠,多休息就能缓过来,不用喝药。 “你给他喝的什么?”姜芷夏好奇地问他。 “哼,你不是已经有新师弟了吗?跟我说话做什么?”他扭过脸去,半天没听见姜芷夏哄他,他急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姜芷夏假笑,“东方楚良,你跟老二学了挺多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你这辈子都不用回灵清了,直接回你父王那里吧。” 这下可打到东方楚良的软肋上。他立即一五一十地禀报。 在她睡着时,他看见谢泽之胸口的那道红线,又见他反应不平常那般,心下觉得蹊跷,询问缘由才知他竟服用了那种草药。 那种草药名叫往生,原是长在冥界的一种仙草。这种草药是给那些无法抛弃自己执念的神仙所用的。 神仙并非永远都待在九重天之上。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要下凡历练。这也可以被当做是他们的死亡与重生。假若他们在人间经历了一些难以忘记的事情,执念太重无法回到仙界,这时就需要服用往生草。 后来魔界的人偷偷把往生草盗走,并移植在恶灵之渊,培养出现在的往生草。 它无色无味,服用之后便会忘记所有烦恼。只要吃一次,手腕就会有一条红线,以后要继续服用它续命。不然则会性情大变,逐渐忘记自己的一切。红线走到心口,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知道它存在和药性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目前还没有人能够找到破解的办法。 东方楚良说幸亏谢泽之法力深厚压制住了毒性,不然可坚持不到现在。 “你有办法解毒吗?”姜芷夏问。 “你以为我给他喝的什么?”东方楚良一拍桌子,“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不是解药!” “你是不是活够了?” 他见姜芷夏有发怒的迹象,立刻转正态度,“这个东西只能缓解和压制他的毒性,要想彻底解毒得去往生草生长的地方。 万物相生相克,毒药旁边必有解药。 往生草无解,那是对其他人。对于你师弟——我!一点都不难。我只要去那里,就知道什么能解毒。 ” “那挺好,你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去灭蒙国。” “不行!”他拒绝道。随后又立即解释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答应百姓要把海里的龙王叫出来逼他下雨。 第77章 神仙,奇妙能力者 “不会就是那个十年不给百姓下雨的龙王吧?” “对啊。”东方楚良说:“我在这里五、六年,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但那人就是不听,真是犟种一个!” 姜芷夏心里冷笑,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犟种的,明明自己也被师父揍了多少回也不改。 “他到底因为什么不下雨?” 东方楚良打开窗户,趴在窗边,长叹一口气:“知我者,谓我心忧。红尘之中,谁又能逃脱。情中情,谁又无情?幻中幻……” 姜芷夏抄起身后的枕头扔到他头上,“窗户关上,冻死了!三十个字之内给我说明情况!” ”哦。”东方楚良乖乖照做,坐在椅子上说这海中的龙王乃是北海龙王的三儿子敖离,也是一众龙子中最优秀出众的一个。 天地异变时,老龙王归隐躲避,将北海一切事物交给敖离。可以说他现在是北海的代管龙王。 他为人冷漠孤傲,似是三九寒冰。治海能力,为四大龙王之首。在他的领导下,北海也是四海内唯一没有被魔界染指的海域。 可这样一个人也有自己无可奈何之事。他深爱自己的表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 后来某一日,他在岸边散步,见到一个与他表妹长得十分相似之人。于是将她带回龙宫…… “停!”姜芷夏打断他,“后面是不是那姑娘发现自己是替身,一气之下离开龙宫,然后这货发现自己的真爱其实是她。现在后悔莫及,找不到那姑娘就不下雨?” “是后悔倒是没错,不过不是对那姑娘,而是对他表妹的。” 东方楚良说:“他表妹和她丈夫和离,回来发现他娶了别的姑娘,非常生气,和他决裂了。他痛不欲生,然后就不下雨了。” “哦~那那位姑娘呢?” “听他说那位姑娘离开龙宫,嫁了一位普通人,现在估计已经转世好几次了吧,毕竟都两百年了。” 他再次长叹:“我头先劝过他。可他跟咱们家老三一样,痴情又意气用事。说他表妹不原谅他,他就不下雨。” “你怎么劝的?” “我说女人就不能给她好脸。哥们儿堂堂一龙王,要什么人找不到,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是个嫁过人的!” 东方楚良呜呜喳喳的,根本没注意到谢泽之给他递眼色,也没注意到姜芷夏阴沉的脸。 “你表妹的错跟百姓何干。哥们儿你只要下雨,我把我师姐介绍给你……” “啪!”“啪!” 东方楚良捂着后脑勺,“你们打我做什么!?昭衡真君我才救过你,你就恩将仇报。我又没说给他介绍六师姐…… 姜芷夏,你再打我的头试试,信不信我大嘴巴子……” 见姜芷夏举起手,他一转话锋,“抽死我自己…… 我哪里说错了嘛,他表妹身份长相根本都不配他,为这么一个人祸害百姓,连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了,不值得。” “你的意思要是换个漂亮厉害的,他这么做就对了?这件事的根本问题在于他把个人私怨放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有一点你没说错。他跟老三一样,都让别人承担他们感情的苦果。 明明是个神,偏偏爱整这死出。” 姜芷夏穿鞋下地,准备出门。谢泽之拦在她面前,“你内伤没好,不能意气用事。” 东方楚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一脸天真地问:“你干嘛去?要去劝敖离?不行的,以前还能在海岸上叫他出来,但现在他闭门不出,我怎么作法他都不应。” 姜芷夏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你那个作法方式,是个人都不会应的。” “为什么?” 她懒得跟东方楚良掰扯,叫谢泽之给他慢慢解释,她要去海边一趟。 谢泽之跟在她后面,“你刚给答应我的,现在又不记得了吗?” “我就是记得所以才在想别的办法。”她走在前面脚步飞快。 “掌门师……咳、咳,姜芷夏!你给我站住!”东方楚良追着她跑,“让你站住你怎么还走那么快。你这么怒气冲冲的,还怎么劝他?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慢慢劝……” “劝他?!”姜芷夏突然站住脚,东方楚良差点没撞上来。 “他已经没有救了。这种搞不清楚自己定位的海鲜就是泡在水里太久了,所以脑子才进水了。” “你想干什么?” “拉他出来晒晒。” “晒晒!?喂!” 不一会儿三人到了海边。只见海岸边停靠着许多渔船,沙滩上晒着渔网。 他们昨晚出来的林子也在不远处,白天那层瘴气消失,在阳光下那片林子显得安逸且宁静,根本想不到晚上会是另一番景象。 姜芷夏指着那片树林,问东方楚良:“你见过会动但是没有成精的植物吗?” “你说小万啊?” “谁是小万?” “就是昨天送你们出来的那些藤蔓。”他说:“我听昭衡真君说了。你们真该感谢小万,要是没有它们,你们得好几天才能走出来。” “你认识它们!?” “认识,我们关系可好了。” 姜芷夏一拍脑门才想起来,她这个师弟如此了解植物属性是因为他可以跟植物对话,听得懂植物的心声。 虽然说万物皆有灵,可植物毕竟不像动物有七窍,可以修炼成人、成仙。 它们就算机缘巧合,得了妙法,也只是有自我意识无法化形。又因为没有嘴巴,无法让人知道它们的想法。 东方楚良算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能跟植物对话的人。 小时候他经常告诉他父王,家里的青菜会说话。他父王压根不信,还以为他在说谎,按着他揍了好几回。 所以到现在,他跟他父亲的关系都不是很好。 他对姜芷夏说小万它们之前所居住的树林曾跑进来一个神仙,吸取植物身上的精华补充灵力。而且还是敲骨吸髓般地吸。 那时林间植物大批量地死去。它们为了保命,于是联合起来共同御敌。 树林里的瘴气就是那些菌子释放出来的。 进入到林中的人,无论妖魔还是神仙,只要心术不正就会中了它们的幻术。 而小万它们负责把闯入林中的人杀掉将他们的化成养分。但如果遇到没有中幻术的人,它们就会把那些人送出林子。 “小万它们这些植物看着没有脑子,但它们也是懂善恶的。 凡人去林子里顶多摘摘草药,采采蘑菇。那些神仙妖怪可是会让它们灭绝的。”东方楚良有些担心地说:“你不会想对它们动手吧?” “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抓到谁就揍谁的疯子吗?”姜芷夏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十年它们的水从哪里汲取呢?” “头三年它们找地下水。第四年我来了就给它们提供水……”东方楚良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姜芷夏。 “是那个弱水吗?” “是、是……”东方楚良被皮笑肉不笑的姜芷夏看出一身冷汗,但随即又说:“我没有私盗弱水,我是在边境买的!就那么一点点水,花了我不少钱。 你别看弱水在仙界是咱们神仙的毒药,但在人间这就是利万民的宝物。 弱水浮不起任何东西,可庄稼和植物又不需要它浮上来。弱水落地直接渗透到土壤中被根茎吸收,简直就是灌溉利器。 不过可惜我手上的弱水不多,还没找到凡间的水和弱水正确的配比,要是再多一些……师、师姐我错了。” “回头我再收拾你。” 姜芷夏望着那片树林,又瞧了瞧那些渔船,喃喃自语道:“不下雨,受影响的不止是人呐。 这个龙王真是……要不别干了吧。” 第78章 神仙,捕鱼达人 谢泽之凑上来提醒道:“海鲜和其他物种不同,他们离了水,法力就会减半。” 姜芷夏转头,朝他投来赞赏的目光,“看来那药没白喝,有点作用。总归是想起些东西。” 说罢,她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这主意算是拿定了。 东方楚良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他非常熟悉姜芷夏露出这种不怀好意的笑,绝对不是要干什么好事。依她的脾气,保不齐把龙王捉上来剥皮抽筋。 这会儿劝她是没用了。 他拉住谢泽之,“你得劝劝我师姐,乱用私刑是犯法的。真君你执掌天条,不能助纣为虐啊!” “我失忆了。”谢泽之面不改色地说:“况且我现在是天庭的罪人。” “不是。”他急得团团转,怎么这一个两个都不正常了,“你失忆……哎呀……良知!懂吗?良知!” “不懂,我叫泽之……” “这时候就不要玩这种梗了!” 不正常的人太多了,反而趁得他更像一个正常人。 姜芷夏哈哈大笑,心里明白谢泽之故意在捉弄她小师弟。 这才是谢泽之的本性吧,她想。 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待人温柔,但偶尔也会恶作剧。 只是从她婚礼后,他的性情发生了很大改变。没想到他服用往生草失去部分记忆,倒让她又见到那时的谢泽之了。 别说,还挺怀念的。 想到这里,她又低头一笑,侧头看向别处,却见陆辰年手中提着一条鱼,站在那里发呆。 “喂!” 她双手做喇叭状朝他大喊:“你在想什么呢?” 陆辰年回过神,微笑着摇摇头,向她走来。 他刚才在远处见谢泽之说了什么,引得她放声大笑,心里嫉妒的同时又懊悔。 曾经,为了不断证明他在她心中有多重要,有多能影响她的情绪,他总爱当着她的面,与宁姝亲近,对宁姝极尽温柔,对她冷言相向。 她难过,他便高兴但又觉得心里烦躁。 他从未想过她快乐,他才会真的高兴。 他走到她跟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你醒了?我刚才和那些渔民一起在附近海域捕鱼,本想借此挣点钱给你。 但和他们出海后,我才知道他们打渔有多不容易。所以我没有要他们的钱。但他们见我帮忙,也不好让我空着手,就把这条最大的鱼给我了。 我想着你也受内伤也需要补一补。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芷夏目瞪口呆。 她从没想过陆辰年有朝一日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断着胳膊还主动去给百姓打工。甚至穿衣风格都变了,不再是一身黑衣服而是穿着白色外袍。 一时间她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那胳膊能去打渔?” “小七做的草药很有效。虽然骨头还没有长好,但已经不太疼了。” “哦……这鱼挺大啊……” “是啊,为了捉它,渔民的网都挂破了,还让它逃了出去。 后来,渔民凑巧网住它要吃的小鱼。没想到它为了猎物,竟然主动跳到船上。 渔民说早知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引它上船,省得破费一张网。” 姜芷夏盯着那条鱼看了半天,心里琢磨道:对啊,哪来那么大的网呢? 第二天,是十月初八。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可对于所有海底生物而言,则是它们噩梦的开端,甚至后来它们把这天当做海里的“七月十五”。 此后,所有鱼虾蟹龟在十月初八这天共同约定不出门捕食。 据后来的海里生物所描述,那天寅时不到,海岸边所有的渔船浩浩荡荡地驶向海中央,渔民们撒下一张又一张大网。 奇怪的是,那些渔网的网口要比平常大很多,能捞起来的鱼虾近乎为零。 可就算是这样,渔民们依旧乐此不疲。他们不像是来捕鱼,更像是来找东西的。 “老李,你找到没啊!”船上一位渔民开口,“我这都捞了半天了。海龟是捞了不少,就是没见背上有九个铜钱花纹的。” “我也没捞到,再找找吧。东方先生不会骗人。他既然说了是这片海域,那就是这片海域。咱们再找找,凭它大海辽阔,也架不住我们人多力量大!” “说的是!” 又两个时辰过去,此时天光大亮,渔民们精疲力尽,正想着今日要无疾而终了,这时突然有人大喊:“捞到了!捞到了!”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渔网中装着一只巨型海龟。身后的龟壳上有九个一模一样的铜钱花纹。 渔民们兴奋不已立即划动船只回到海岸边,将海龟交给了东方楚良。 东方楚良双手端着海龟,哆哆嗦嗦地看向姜芷夏,“还真抓到了……他们还真行啊。” “别抖!”姜芷夏一拍他的肩膀,想给他勇气,“你就窝里横,抓个海龟看把你吓得。” “这要真是海龟也行啊……” 他还想说什么,但被围观的渔民抢话,“姜姑娘,这样就行了吗?抓到它就会下雨?” “还不行,你们明天带细密的渔网,去海里面捞螃蟹。若是发现哪个螃蟹的钳子是蓝色的,就把它带过来。 网里的鱼虾你们带走一部分,剩下的放生。千万不可都带走,不然明年就不好过了。” 在海里面找到一只螃蟹可比找到一只海龟要难多了。但有东方楚良划定范围,再加上渔民们人多,甚至把隔壁县的渔民也叫过来帮忙。 很快那只钳子是蓝色的螃蟹就被捉到了。 东方楚良看着盆里的螃蟹,摇头道:“真是作孽呀。” “别在这儿伤春悲秋的,有那闲工夫赶紧去看看渔民把花头龙虾捉来了没?” 姜芷夏催促道。 “不是我说呢,姜芷夏。”他紧蹙眉头,很是老成地说:“你明明也是个狠人对不对?怎么就害怕了那三派的掌门。 凭你的本事再加上我们的帮忙,还能让他们把我们的东西抢了。 行!就算你有顾虑。 但星赤派杀了我们三十六个人,证据确凿,你不得替大家讨回公道吗?就知道龟缩在大殿不出来,我真瞧不起你……” 姜芷夏还没有说话,陆辰年就动手拍到他后脑勺上。 他厉声道:“我再说一遍,你不准直呼你师姐的姓名。 还有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她不出手,肯定有她的道理。你若再逼她犯险,我先打了你。” “我没大没小!?你一个新来的弟子,怎么老对我动手动脚的!严格来说,你是我的师弟才对……” “行了。”姜芷夏对东方楚良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总之我说了还不是时候,你要等不了觉得我给你丢人,你随时可以回家。” “我不……” 说话间一个渔民提着一只花头龙虾,冲进门来,高兴地说道:“姜姑娘,捉到了!” 众人连忙起身。姜芷夏接过龙虾,弯起嘴角,“终于齐全了。通知大伙儿,准备长条板凳,今晚大家一起吃海鲜!” 但与此同时的北海龙宫中,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下。 五天以前,敖离处理政务时,唤九千岁龟丞相未果,派人前去查看得知,九千岁在来的路上被渔民抓走了。 再细打听,说是凡间一个叫东方楚良的人让渔民这么做的。 他坐在龙书案后,冷笑一声,说道:“无非是想绑走九千岁,让我出面,他好劝我下雨。我看这算盘他算是打错了。 修书一封,让他放人!” 四天以前,他唤蟹将军核对北海布防图,又得知蟹将军也被渔民网走了。 他气得将书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随即又说:“这个东方楚良有点手段。我就不信他还敢这么做,有本事把虾将军也抓走!” 第二天,他求仁得仁。 “我已经在虾将军的真身上施了法,为何也会被渔民抓走!”他怒火中烧。 跪在地下的鱼兵说:“那些渔民捉住龙虾后,在每只龙虾上都点了童子尿,然后就把法术破解了。” “海底那么多龙虾,他们怎么做到的!?” “龙虾是多,但人也多呀。男人女人小孩老人都来帮忙,很快就找出虾将军了。” 敖离深吸一口气,想平复自己波动的情绪,但又听鱼兵说:“小人还得到一个消息,今天晚上他们要开海鲜盛宴,要把……要把……要把他们仨烤着吃。” “混账!” 他一掌拍碎龙书案,抬头望向海面,喝道:”好你个东方楚良,简直欺人太甚。我今天非要给你些厉害不可。 来人!取我兵器来!” 第79章 神仙,挖坑舞龙 明月当空, 海浪拍打着礁石。今日潮水上涨得厉害,海水甚至蔓延到树林附近。 姜芷夏将捉来的海龟、虾蟹放在桌子上,端起一碗黄酒,对远处高喊道:“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告别过去,面向更好的未来。回首从前,我们将多少时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希望,今日过后,我们不再悲伤,不再哭泣!只用笑容迎接每一天!!!” 说完,她将黄酒倒在那三只海鲜身上,接着又端起了一碗酱油。 同样,她把酱油也倒在它们身上。 然后又拿出一碗蛋清…… “我师姐这在干什么?”躲在树林中的东方楚良问谢泽之。 “腌肉。”谢泽之肯定地说:“接下来,她拿的就是生粉。从以前开始她就会这么几步。” 果不其然,姜芷夏真的这么做。 东方楚良竖起大拇指,“到底还是你了解她,你说我师姐要是喜欢你多好,说不定你早成我姐夫了。” “现在也不晚。” “啊?” “你们安静!”陆辰年不耐烦地打断二人对话,狠狠瞪了一眼东方楚良,“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东方楚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跟他顶嘴,只能撇撇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边姜芷夏所有的工序都已经结束。 她点点头,一手拿着刷子,一手端着酱碗。“打渔的老李说这是他们家的秘制酱料,烤海鲜一绝,便宜你们了。” 她拿着刷子,将酱料刷在那三只海鲜身上。 可怜那三只老海鲜修炼多年,如今被她当成食材处理,心中愤恨却无可奈何。他们上了岸、离了水,又被姜芷夏放在太阳下暴晒,法力已大大削弱,人形都变不出来。 忽而,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海风呼啸。海中钻出一条真龙。 那龙吞云吐雾,拨土扬沙,奔上岸来,吓得百姓四散而逃。 敖离来到海滩上化了人形,见一女人正给龟丞相,虾、蟹二将军刷着烤酱。他看那人眼熟,走到切近,认出这是姜芷夏。 他在仙界见过她,虽不曾与她交谈,但却印象深刻。 那时天帝因为一个小仙犯错,想要将其贬下凡间。天帝做好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但她和她师父一唱一和,硬是把那位小仙保了下来。 既是仙界同僚,不可直接动手,出于礼仪,他先开口说道:“姜掌门,你这是为何?为东方楚良报仇吗?” 姜芷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刷酱,心想这人看着眼熟,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姜芷夏还是没理他。 他以为她没听见,又提高音量,吼道:”我在问你,你是不是……” “嘘……”姜芷夏示意他安静,“听见了听见了,别那么大声。” 她一挥手,示意他靠近自己。敖离也是鬼使神差就听了她的话,俯下身来。 她凑到敖离耳边,小声说:“有话好好说,有理不在声高…… 你喊什么啊!!!!” 后一句在敖离的耳边炸开,他捂着耳朵立即躲远,“你!!” “你什么你!”她端着碗骂道:“你跑这儿狗叫什么?” “放肆!”敖离没想到这人当初看着挺和善的,怎么今天跟疯了一样,“我敬你是灵清掌门,我与你师父也熟稔才耐性问你。你竟敢对我大呼小叫,如今还把我北海丞相、将军捉拿上岸,你这么做是想挑衅我北海龙族吗?” 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两手一摊,“我心情不好,捉海鲜来吃有问题吗?” “你吃东西我不管。可他们三个不行,你可知他们三个是什么?” “爱是什么是什么!”姜芷夏大手一挥,差点把碗里的酱料撒出来。 敖离见此又往后退了两步。 “总归我现在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被我未婚夫抛弃的事,我不开心。少管我!”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他们三个有何相干?!你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就不觉得惭愧吗?” “惭愧!很惭愧,我都想死来着。” 她把碗放在桌子上,无比认真地说:“后来一想我死啥啊。还有人恬着脸为了私人恩怨不下雨呢。我还不怕告诉你,我今天先吃他们仨,明天吃千年蚌,后天吃万年龙。 许你为私怨十年不下雨泄愤,就许我为感情吃海鲜取乐。你北海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我一天不开心,就杀你北海族人找乐子。” “混账!”敖离平生从未遇见过如此泼辣之人,饶是自己心爱之人与他说话,也不允许如此放肆。现今被姜芷夏几次出言嘲讽,按耐不住,唤出月牙戟。 姜芷夏冷笑一声,举起碗当头就打。 敖离一戟刺破酱碗,却未料被烤酱撒了一身。他见自己一身污浊,气急败坏,也不顾得什么仙界同僚之情,掐诀念咒,海面顿时升起三股水柱,齐齐向姜芷夏打来。 她倒是不与他纠缠,迈步就跑,边跑边骂:”敖离敖离,苦熬多年还是个酸梨!” 那水柱奔着海岸而来,可离了水效果大打折扣,再加上姜芷夏身法灵动,水柱没有打到她身上就被沙土吸干了。 敖离一击不中,又腾空跃起,现出真身,誓要将她捉拿北海问罪。 姜芷夏带着那条龙一路往树林的方向跑,见时机差不多,转头跳进水中。 敖离停在半空,内心嗤笑道:这厮不知出了水她还有几分胜算,在水中她怎地能赢过我。 他一个猛子也扎入水中,随即暗叫不好。 这地方原来是一洼浅水。 他刚才浮于上空,又因月光照耀水面反射出的光线误了他的判断。正当他想出水之时,忽然沙土中数百条藤蔓缠绕过来,将他捆了个结实。 同时,上方传来嘈杂声。抬眼望去竟是刚才逃走的百姓,他们拿着铁锹铁铲用沙土堵住身后的水渠。 他这才明白这洼浅水根本不是涨上来的潮水,而是姜芷夏为了捉他,挖的水坑。 更多的人拿着水盆水桶奔向这里,将水洼中的海水往外舀。 没几下,这地方的水就被舀空了。离了水他的法力大减,若再不脱身只怕就要干在岸上了。于是他拍打着尾巴,掀起飓风震开周围百姓、断开藤蔓。 刚要挣脱,陆辰年从树林中冲杀出来,一剑刺入他的背部,痛得他仰起头颅嚎叫。谢泽之找到机会将姜芷夏的发钗刺入他喉咙下方的逆鳞处。 敖离被拿住了要害,趴在坑里彻底没了挣扎。 百姓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活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非常激动地问姜芷夏:“这么大的龙,得吃多少顿啊!?” “是呢。”姜芷夏纠结起来,“我也没吃过龙肉啊。这吃不完万一馊了不就可惜了。” “你还真考虑起来了。”谢泽之点了点她的额头,“他好歹是北海代龙王,吃了他找谁下雨?” “对对对。” 在坑里的敖离听到他们还是为了求雨,冷哼一声:“你这般对我还想让我下雨,待我奏明天帝……” “你还敢奏明天帝。”姜芷夏蹲下来,随便捡起一根树枝打在他脑袋上,“你去奏明天帝,看看他知道这件事是揍你还是揍我?” “你少妄想这样就能威胁我下雨,我堂堂北海龙王,今日被你这样侮辱,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这里也休想让我下一滴雨!”说罢,他合上双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百姓们一听就慌了,俯身下跪准备求他开恩。 “站起来,不准跪他。”姜芷夏拽起站在前面的人,“没有神仙值得你们跪,他更不配。” 她望着敖离,冷笑道:“你这龙王不下雨,自会有别的龙王来下。别的龙王也不下雨,那就再换一个。我倒是要看看你北海的龙族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倔?有你打样,他们还敢不下雨?” “你想做什么?”敖离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瞪大双眼。 她没理他,转身对百姓说:“我让你们带的长条板凳都带了吗?” 百姓们点头。 “把他绑到板凳上,抬着他,让三府七县的人都看看害得他们十年没有雨水的罪魁祸首长什么样?之后把他放在太阳下暴晒十日。也让别的龙族瞧瞧得罪群众是什么下场。” “姜芷夏,你敢!?” “我当然敢。”她轻挑眉毛,“既然他们晒龙王像没有用,那就亲自晒晒你这位龙王。动手!” 百姓心里也是一肚子火,现在有姜芷夏压制着龙王,替他们撑腰,立即上前将敖离抬上凳子,组成一支“舞龙”队伍,一路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向县里走去。 第80章 神仙,说好官话 “游龙巡街”这件事持续了三天,引了无数的人观瞧。在听到就是这条龙害得此地十年不下雨后,百姓们“热情”地拿出自家为数不多的烂菜叶子扔到敖离脸上。 他逆鳞上插着发钗,用不了法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凡人将他搓圆捏扁。这张龙脸算是丢尽了,他恨不得立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尽了事。 但他的折磨并没有这么简单结束。 姜芷夏从来说一不二,果然将他吊在海岸边晒着。起初他破口大骂,日夜不休,骂到第二天就有几个渔民过来。 他心中一喜,口中说道:“你们果然识相。若是放了我……唔。” “这条龙烦死了,把他嘴绑上!” 几个渔民大着胆子,用粗麻绳捆住了他的嘴,捆完高兴地说这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真真是仙家身份扫地! 他愤恨地想:这帮凡人以前怎敢如此对他,一个个毕恭毕敬,见到他出海面还不跪地叩拜…… “不就是太恭敬了,所以你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呢嘛。”姜芷夏提着一个茶壶走来。东方楚良搬来躺椅让她坐在敖离旁边。 “这么惊讶干什么?我不是我师姐,看不到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按照常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被凡人压制很不可思议啊?” 敖离翻了个白眼。 “你说说你。先祖曾经在大旱之年偷偷下雨被天帝发现,结果被斩成一截一截的扔在海边。百姓知晓他的事迹后,纷纷拿出家里的板凳,将他的肉身放在上面,抬到龙王庙才他保住一条命。而你,他的后代……啧啧啧。”她摇摇头,“真是鳄鱼变壁虎,越活越抽抽。”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说:“我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优越感,觉得自己会点小法术,会腾云驾雾,很了不起?你仗着他们没办法反抗你,不把人命当命。现在这些苦是你该受的。”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绑着我,等我回到北海,恢复法力我就……” “你说要大家都会屠龙术,你会是个什么情况?”她打断他。 敖离心中突然袭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见远方谢泽之和陆辰年带着一众乡民走来。乡民穿着围裙,拿着剔骨刀,神采飞扬。 刚到敖离面前,这帮人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说道:“谢公子,你让我先试试吧。” “我先试!我们家祖传杀猪的,经验丰富,杀龙跟杀猪应该没什么不同。” “去去去,龙是海鲜,应该让我们杀鱼的来。谢公子,陆公子,你们让我来,我保证把龙鳞剃得干干净净。那条龙骨整整齐齐地取下来送给姜姑娘炖汤,绝不改刀。” 他们聊得倒是开心,敖离听得毛骨悚然。 以前他是不会把这帮人说的话当真的,可如今不一样。 他被抬着游街的这些日子,百姓们看他的眼神从惧怕到好奇又到稀松平常。 现在他们看他与普通的鱼类没有什么区别,再加上姜芷夏天天给他们灌输“神仙就是欠收拾”的观念,他们早就不把他这代龙王当回事了。 谢泽之拦住那些兴奋不已的百姓说:“诸位莫急,我们今天来只是教大家龙的弱点在哪里,从头开始说。龙的逆鳞在他喉咙处,这地方……” 姜芷夏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听着谢泽之的“解剖课”,差点没乐出声。 “师姐……姜芷夏……”东方楚良蹲在她椅子旁,“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好歹也是个龙王,以前那么威风……现在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那你去替他?” “不给他点厉害,他不长记性。”东方楚良马上收回自己的同情心,“但你有话好好说。我知道你是想让他履行神仙的职责,以后不要意气用事。你可以换种方法,比如……唤醒他对人间的爱……” “这话谁教你的?”姜芷夏侧头看向他,“是不是敖离跟你说的?” “没有……是、他是跟我说过,他说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知错了?”她轻笑一声,“他所谓的知错,是知自己上了我的当,被捉住的错。你看他那个德行像是后悔自己十年间的所作所为吗?还唤醒对人间的爱,没有用。真正有用的是拳头,给他两拳对什么爱他都想起来了…… 对了,有大师兄他们的消息了吗?” “还没。” “奇怪了,我都说了下个地方见,他们怎么还不来。” “是不是赵霖光扣住他们不放?” “赵霖光抓的是谢泽之,扣他们干什么。再说,就算他以他们相要挟,总得托人来个信告诉我他们在哪。老五身边那么多动物,不可能找不到我们……小万没在树林里找到什么?” “没有,前几天它们见一路天兵下来,其中一个带头的跑了,剩下都没有走出那片树林。” “看来赵霖光这次损失惨重啊。” 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仰望星空,浩瀚苍穹,神仙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哪怕是盘古大神,死去之后身躯也只占一隅罢了。 而神仙又是什么呢? 龙王又是何物呢? 一切都是虚幻的,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已经在太阳下晒了七天的敖离如是想。 他觉得他的觉悟已经入了化境了,简单来说就是——他想死。 姜芷夏那女人把他放在太阳下供人参观就罢了,还让一堆杀鱼的在他面前摆摊,每天一堆海鱼的血流到他的身下。 这帮杀鱼的天天拿着刀在他身上比划,一副想切开他的样子。他真怕他们哪天杀鱼杀到兴起真把他杀了。 夜晚,渔民在他周围生火烤鱼聊天。 最近的聊天内容更让他瑟瑟发抖。他们竟然开始考虑让他去配种,然后大面积养殖海龙,拿出去卖钱。 想想他被掏空的样子…… “姜芷夏!”他高声吼道。 一旁村民立即斥责他:“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跟姜姑娘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姜、姜芷夏~”他尽量摆出龙王的架子,但说话声音还是降低了,“请您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姜芷夏走到他跟前,身后还跟着谢泽之他们仨。 “做什么?” “关于下雨的事。”他说:“我有话要说。” “什么时候下雨?” “不是,你先听我说,不是我不想下。”他看了看周围聚集的村民,“你能不能让他们先走开。” “不行。”她拒绝道:“有什么话公开说。” “这件事非同小可,人多口杂……” “不说算了。”她转身就走,“好好休息,明儿见见你的第一个配种对象。” “等等!我说……”他算是彻底服了,跟这人说话简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我不下雨其实是因为……我……龙珠不见了。” “啊!!???”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随即又问:“什么是龙珠?” 敖离那个气:不知道你们惊讶个什么劲儿! 四海龙王施云布雨都要靠海内的龙珠,若龙珠不见即便他们有法力也下不出雨。 “我最后一次见龙珠是在我和我表妹大吵一架之后。她见我找了一个与她模样八分像的人,很是生气。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颗龙珠。” 东方楚良替他抱不平,“哥们儿,我就说你认人不清吧。亏你痴心一片,她竟然如此对你。” “哎~兄弟,不要跟哥学。哥也是对感情太认真……” 姜芷夏伸出手,陆辰年把除妖剑递给他。 她用剑指着敖离身上的鳞片,“说实话,不然我就把你的龙鳞一片片刮下来。” “我句句属实……” “属实?”她嗤笑道:“你哄东方楚良这个傻小子还行,骗我?龙珠到底怎么丢的?” “我说真的……昭衡真君你说句话啊,你就让她一天胡作非为。长此以往,她若是嫁过去,这个家听谁的!?” “听她的。”谢泽之回答得很干脆。 “听见没,听我的……”姜芷夏表情甚是得意,随后反应过来,“我跟你说正事,你管我们家听谁的!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是不合作。” 说着,她上前拿剑去撬他的龙鳞,疼得敖离龇牙咧嘴。 “姜掌门,剑下留人。” 霎时,上空白光乍现,晃得众人睁不开眼,忙用手去遮挡。 姜芷夏听着声音耳熟,放下手观瞧,原来是虚玄派的左护法陈飘飘。 她一袭淡灰仙裙,神情淡然,从云头降落,施行一礼。 敖离见到她异常激动,口中念道:“表妹……” “她是你表妹?!”姜芷夏大惊。 她认识陈飘飘,下界道姑修成正果,没听说她在仙界还有一当表哥的龙王。 陈飘飘瞪了那龙一眼,没好气地说:“谁是他表妹!他说的是飘妹,但因为有口音,所以听起来像表妹。” “啊!!??”围观的群众发出更大的惊叹。 “这位仙姑,我们不管你是他表妹还是飘妹。你说你们俩之间的事,跟我们小老百姓何干,你把那珠子还给他,让他给我们下雨。我们求求你了。” “是啊是啊。” “求求你了。” 众人抱拳拱手恳求陈飘飘。 陈飘飘又冽了一眼敖离,恨不得给他一脚,压下怒火对众人说:“诸位,龙珠不在我这里,是被他当初带入龙宫的那名女子拿走的。这人满口胡话,自己弄丢了龙珠还推脱到我头上。” “没想到还是条谣龙啊。”姜芷夏撬龙鳞的手蠢蠢欲动。 第81章 神仙,情感课堂 敖离和陈飘飘相识于虚玄派新掌门接任典礼。敖离见她容颜秀美,气质出众,主动上前与她攀谈。交谈间,他发现她心思纯净、没有功利心,知晓他的身份也无半点谄媚之意,不觉对她心生好感。 可陈飘飘与他相反。她感觉敖离自大傲慢,言语之间轻佻无比,甚至几次对她动手动脚,对他厌恶至极。 之后,敖离多次来到虚玄找她。她知道敖离是何意,当即表明自己对他并无其他想法。可他以为这是陈飘飘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堂堂北海龙子,怎地吸引不了一个道姑的注意?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他一意孤行,甚至把聘礼抬到了虚玄的门口,逼她接受。 好在虚玄掌门不是是非不辨之人。他尊重陈飘飘的意见,并状告北海龙王,希望他能让敖离收敛些。 可老龙王和他儿子一个德行,认为陈飘飘嫁到北海是高攀,还让她不要任性,只欢天喜地接受聘礼才是。 无奈之下,陈飘飘选择闭关修炼。虚玄掌门就对外说她嫁人了。这才打消了敖离的念头。 谁知,他后来竟在北海边找了个与陈飘飘模样相似的凡人,接到龙宫内做妾。 陈飘飘出关以后听说此事,深感是自己连累了那位姑娘,敖离并非她的良人。于是来到北海龙宫,将真相告知她。 “啊?”东方楚良鄙夷地扫了一眼敖离,又问陈飘飘:“他说那姑娘后来嫁人了,不会他知道她要走,把她……” 他说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倒没有。”陈飘飘说:“那姑娘是真心爱他的,但难以接受自己被当作替身。我见她伤心欲绝,说要带她出去。起初她畏惧敖离的威胁不敢走,但后来又托人联系我带她离开。只是我没想到,她竟把龙珠也偷走了。” 她瞪着敖离,“他的龙珠不见了,不说自己去找。反而把不下雨的罪过推到我的头上。万幸他口音重,没人听出他说的‘表妹’是谁。不然我就要被百姓的唾沫淹死了。” “真是奇了。怎么你出关之后,他就不缠你了呢?”东方楚良问。 “有什么奇怪的。”姜芷夏插话道:“无非是打不过了呗。是吧,谣龙?那姑娘走的时候为什么要把龙珠拿走?我数到三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三! 好,你没机会了。” 她举起剑,吓得敖离惊恐大叫让谢泽之拦住她。 “我不知道!说不定她是魔界的奸细,故意接近我盗走龙珠的。我也派人偷偷查过,他们说有人见过龙珠在弱水河畔出现过。龙珠虽不能浮于弱水之上,但吸取弱水轻而易举……”敖离冲陈飘飘使眼色,“你快帮我说句话,这女人可是个疯子……” 陈飘飘恨不得给他两脚,但现在正事要紧。她上前道:“姜掌门,我见那姑娘生性善良,应该不是奸细,大有可能是被人所蛊惑。 龙珠丢失横竖也跟我有些责任,我也一直在追查它的下落。最近我查到它在边境出现。只是我一个人难以应对那里的妖魔,这次回来是找帮手的。” 姜芷夏一听,这不巧了吗? 正好他们也要去边境给谢泽之解毒,这下可以搭人家的顺风“云”。 她喜上眉梢,一拍胸口,“我跟虚玄掌门什么交情,你叫他就是叫我。他攒那点灵力不容易,别让他费事。我跟你去边境,我特别优秀,不用找你的同门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上路!” 说罢,她拉着陈飘飘就要走。 “等会儿!”敖离喊道:“你们走了,也放我回水里啊。我还守着我们北海的边境线呢。万一妖魔冲进来,谁来保证这一方百姓的平安。” 他说的也是实话。这么多年,妖魔的确没有骚扰到附近渔民。 “你趁着我们走了,出来报复怎么办?” “绝对不会!我可以发誓。”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说道:“姜姑娘,你别担心,这龙王若敢报复,我们就跟他拼了。” “是啊,现在我们会捉龙,还知道他的弱点,想必他也不敢乱来。” “再乱来就拉他去配种!” 百姓们的眼中似有火光,激烈而耀眼。 陈飘飘从未见过北部百姓这般神情,她也像受到鼓舞似的,“姜掌门,我可以给师门中弟子发消息,让他们来监管敖离。如若你还有忧虑,不如你留下来,你找什么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便是。” 姜芷夏看了一眼谢泽之,又看了看众人,最终选择和陈飘飘一同前去边境。 陈飘飘的云可带不了这么多人。她唤来鸿鹄香车。此车由八只鸿鹄牵引,可腾云驾雾日行万里。 车内,东方楚良抱着花盆面色不佳,紧贴着谢泽之。姜芷夏对此真的是一言难尽。 “我说,放眼三界,哪个神仙会像你一样恐高啊?” “哼!我不是恐高,我只是接地气。”东方楚良即便嘴上强硬,一只手却紧抓谢泽之的袖子不放,“昭衡真君,我们相识多年,我掉下去你一定会拉住我的,对吧?你会的吧?我还要帮你解毒呢。我不是害怕,我就是考验考验你的人性。” 谢泽之低叹一声,“会的会的。你放松……” “我怎么不放松了!?”他高声喊道:“整个三界没人比我更放松!” 说话间,一股强风刮过,车子轻微颠簸起来。 “啊!!!要死了!姐夫,你拉住我,你有没有拉住我!?”东方楚良蜷缩在谢泽之身边,紧紧勾住他的胳膊,同时还不忘抱紧花盆。 陆辰年踢了他一脚,让他收声,“乱喊叫什么?他是你哪门子姐夫?” “嘁……”东方楚良小声嘀咕,“我师姐都没有说什么,你管我呢。” “你还说!?”陆辰年愈发觉得这小子欠收拾了。 “哼!” 姜芷夏怕两人吵起来,于是转移东方楚良的注意力,问道:“小七,这个花盆里是什么?” “哦,这个?这个是小万。”提起植物,他倒是一脸天真的样子,“它之前跟我说,想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趁着这次有机会,我就带上它了。” “啊?它……它不是很多条吗?” “它们的根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只要带一条出来,剩下的都能体会到。” 姜芷夏不是很能理解植物和“植物人”之间的精神世界,只点了点头,干笑两声,“还真是神奇。” “可不是。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植物的世界是很丰富的。就拿嫁接来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嫁接什么都能成功吗?” 众人摇摇头。 “其实嫁接就是给植物保媒拉纤。你要充分尊重它们的意见。先带着它们见面,让它们单独聊聊。彼此看顺眼,它们也乐意,才能把它们嫁接到一处,然后它们就可以繁育后代,不过也有后来谈崩的。” 姜芷夏\/谢泽之\/陆辰年:…… 陈飘飘:灵清派都收了些什么人进去!? 东方楚良没有读懂这尴尬的气氛,继续说着他在植物那里听到的家长里短。 “……那个西瓜和桃子和离之后,桃子又找了它们家近亲油桃成亲,现在孩子都长大了……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西瓜上……橘子家更热闹,它们南北划分争家产,南方派系的橘子和荔枝合纵联盟……” 姜芷夏感觉头痛欲裂,这植物界的破事也太丰富了! “打住!打住!我就多余问,少爷您歇会儿吧。” 东方楚良闭上嘴,但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又问:“掌门师姐,你当时怎么知道敖离在撒谎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只是不信他说他深情而已。你看他找下家那个速度,生怕过两天自己就不喜欢了似的。” 陈飘飘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找的是飘飘姐的替身……” “替身个鬼。”姜芷夏说:“自古以来,痴情者有化蝶的,有变孔雀的,还有出家的。没见过谁是爱人死了,收集一堆相似的人放家里的。你只能说他喜欢的就是那一类型,没有替身,就是都爱 小万和你之前的仙藤也很像。你是不是拿它当仙仙的替身?” “我哪有!”他反驳,“小万是小万,仙仙是仙仙,我都喜欢。” “都一样。一个人这辈子可以有不止一个心爱之人,与其找什么‘替身’装深情,不如大方承认,他就是换人喜欢了。坦坦荡荡的,利人利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辰年几番思量她这句话,又再度比较她与宁姝。这两人并无相似之处,他绝没有把她当成宁姝的“替身”。他对姜芷夏动心是真的,对宁姝的感情也是真的。莫非他真的是两个都爱? “那如果你遇到这种人呢?”他忍不住问出来,“如果有一个人心里有过别人,现在又心悦你,你会接受他吗?” 他的双手隐在袖中,紧张地握拳。 她无所谓地说:“喜欢过不要紧。别既要也要就行。但重点不是看他,是看我!是看我喜不喜欢他,懂吗?” 听了她的话,他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又有一种玷污她的感觉。如果他一开始没有喜欢过别人就好了。 忽然,车内剧烈颠簸,外面传来鸿鹄的惨叫声。 陈飘飘打开车门,竟见外面黑气环绕,八只鸿鹄只剩三只。未等她施法驱散魔气,车子在空中四分五裂,所有人迅速坠落。 第82章 神仙,开局不利 几人掉在魔气之中,谁也瞧不见谁。 陈飘飘急得在空中打转。她知道姜芷夏他们背着灵锁,谢泽之又被抽了仙骨,那个新来的弟子能不能飞也说不准。假使这般落地,不说摔死也够几天疼的。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忙用手中拂尘扫开面前的魔气,迅速抓住一边掉落一边骂骂咧咧的姜芷夏。 两人平安落地。 “呸、呸。”姜芷夏吐着嘴里的土渣子,“熊孩子让他别带他花盆,他非带!那点土全飘我嘴里了。” 吐完,她对着天空伸出双臂。 “姜掌门,你这是?” “万一他们掉下来,我好接着。” 陈飘飘:…… 她轻点脚尖,再度飞到魔气之中。半个时辰后她面色苍白地回到地面,“姜掌门,那些人下来了吗?” 姜芷夏上前扶住她,“没有,估计掉到别的地方去了。你怎么样?” 陈飘飘说她只是在魔气中待的时间长了些,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在她休息时,姜芷夏环顾四周发现此地没有半个人影,到处都灰蒙蒙的,让人颇感压抑。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这里就是边境,也是灭蒙国的境内。”陈飘飘指着不远处的城墙,“我们现在就在城外。” “哈?!” 姜芷夏因为守着灵清大殿,这三百年基本没有怎么外出。她不晓得灭蒙国自从被当做仙界与魔界的分界点后,一直都被魔气笼罩,所以这里总是灰蒙蒙的。 “我上次是驾云来的,远见有魔气就落了地。这次却大意了。没想到魔气对鸿鹄的伤害这么大。此番都是我的过错,姜掌门,我们要不先去找找昭衡真君他们。” “不找,三个男人还能走丢了不成。”姜芷夏完全不担心他们的处境 “可听说昭衡真君被抽了仙骨。”陈飘飘站起身,和她并肩而行,“他能行吗?” 她扶住陈飘飘的胳膊,“他一个天庭的罪人死了活该。” “姜掌门,你要真认为他是罪人,怎么可能留他在身边?”陈飘飘微笑地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大事。只是我相信你和昭衡真君的为人。这三百年间,剩下的神仙可不多了。” “像你愿意相信我们的神仙也不多啦。”姜芷夏感叹。 虽说这三百年大家都难熬,但好在同行路上总有伙伴,倒也不孤单。 二人行至城内,眼前的景象让姜芷夏大为吃惊。 城中狼藉不堪,垃圾遍地,污水横流。 百姓们或半蹲着,或依靠着墙,还有一些人就地而眠,也不管地上有多脏。 他们大都瘦成皮包骨,一身脏污,眼神无光且呆滞,行动缓慢而诡异。好像被下了什么咒,好半天才见有人动一下,证明他们还活着。 忽然间,一个人大声嘶吼着从小巷内跑到路中间,用一把菜刀抹了脖子。 姜芷夏立即上前查看,他已然断了气。一阵风吹过,撩起了那人的裤脚。她见他的腿上全是鲜血淋漓的破布,解开破布,里面的骨头清晰可见。 “他怎么会成这样?” “应该是没有钱继续服用往生草,所以性情大变,了结了自己吧。”陈飘飘说。 她当初刚来这里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隐藏在灭蒙国内,几番打听才知道,这里的百姓被迫或者主动都食用过往生草。 最先,魔界找凡人出面在这里开了一家名叫忘仙的店,言称只要来这里就会忘记一切烦恼,只记得开心的事,另外他们绝不收钱。 所以很快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而店里提供的就是往生草。 等百姓上瘾,离不开往生草后,那帮人就高价收费。往生草经过魔界精心培育,他们就算后悔想戒也戒不掉。况且如果不食用往生草,这些人不出七日就会暴毙而亡,临死前还会狂性大发,连自己的家人也杀光。 百姓们不得已只能继续食用往生草,没有钱就卖房卖地、卖儿卖女,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就要问那帮人借高利贷。 不过他们归还的利钱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自己的血肉。此外,那帮人还教百姓种植往生草。种植地就在城外不远处。 “所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消瘦,血肉早就被挖干吸净了。不仅如此,因为大面积种植往生草,田地里农作物就越来越少。靠那几亩薄田的收成根本不够城中所有的人口粮。” “他们就没有想过不种植那些草吗?” “谈何容易。”陈飘飘叹道:“那帮人很精明。他们提高种植粮食的税收并且打压收购粮食的价格。降低或者不收往生草的税收,还给补贴。这种情况下,农民再种植粮食根本收不回成本。 而往生草种植成本低,每亩地的收购价格又高。百姓们为了活命,为了挣钱,不得不铲除田间的粮食作物改种往生草。 他们种植往生草能挣很多钱,但这些钱大部分又被用做食用往生草。等于他们辛苦劳作一年,钱还是回到了那帮人手里。” “这么久了,他们都没有吃粮食吗?” “没有。食用往生草可以不用吃喝,不过那草只是吊着他们的命,并不能给他们所需要的营养,时间久了还是会死。 只不过和戒断往生草的死法不一样,没有多大痛苦。” “可魔界这样做已经违反当初签订的条约了……谢泽之说他来过这里,难道就是因此才会被魔界人的盯上。”姜芷夏喃喃自语。 她的话引来陈飘飘的侧目。陈飘飘轻声说:“就算昭衡真君知道也没用。这件事从头到尾出面的都是凡人。种植也是百姓自愿的,忘仙店也是凡人开的。怎么抓他们? 百姓们就算知道有神仙愿意帮他们出头,也不会站出来作证。一则他们不信任神仙。二则他们从来没有直接跟魔界接触过,给他们下命令的,你猜是谁?” 姜芷夏惊讶地看着她。 她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出面的全都是此地的官员。往生草带来的暴利都进了他们的口袋,魔界一分不要。如果是你是县官,你会放弃到手的大把财富,转而去和魔界对抗吗?” 姜芷夏想说那百姓为何不继续上告,突然脑中一个激灵,让她打了个冷颤,从头凉到脚,心中霎时生出无限恐惧。 这些人可能根本没办法上告,因为区区一个县官是操控不了税收的。 她终于明白这里的魔气为何会这么重,哪里是魔气,分明是由百姓的怨气。 边境就像是一座孤岛,没有人管在这里受苦人的死活。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目之所及,尽是泥沼污渠。 所以鸿鹄这种纯净之物飞到此地便被抹杀。这些东西拯救不了他们,只能把他们叫醒直面痛苦,可他们又无力改变什么。 与其这样不如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日子还能好过几分。 “这里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即便我们想救,他们不愿意配合也没有办法。或许只能等这里彻底变成一座死城,没有人种植往生草,这件事情就可以消解了。”陈飘飘望着周围麻木不堪的人群,眼里尽是心痛。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或者天界当初打赢了,此地绝不是现在这番景象。可自己只是一个小仙又能怎样呢?面对当下局势,她即便想做什么,也无力回天。 “不会消失的……” “什么?” 姜芷夏说话声音很小,陈飘飘没有听清。 “我说这种事情只会蔓延,不会消失的。”姜芷夏的眼神由最初的迷茫又逐渐变回了坚定,“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跑掉。指望问题主动消失是不可能的。 魔界也在试探我们的底线,所以才只在灭蒙国内种植往生草。 我明白谢泽之为什么冒着风险亲自来这里。在这件事上,仙界只要退一步,他们就会肆无忌惮,胃口越来越大。最后把整个人间变成炼狱。到那时,就算我们想管都回天乏术了。 既是这般,不如就在这里把源头掐掉。” “就凭我们两个?”陈飘飘有些不敢相信。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这里所有受苦的人都是和我们一道的。” 第83章 神仙,如说 “可他们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连站都站不稳。”陈飘飘有些悲观,“不论这个,他们对神仙也有强烈的憎恨之意,怎么可能会跟我们一道。” “为何?” “不知道,我曾在他们面前提过找神仙营救。他们反应很大,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 两人说着话。姜芷夏感觉眼前越来越黑,难道自己瞎了? 抬眼望去,天竟然黑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瞎了。” 姜芷夏稍稍松口气,“就算是快入冬,这也黑得太早了吧。” 陈飘飘暗叫不好,掏出两粒丸药,给了姜芷夏一颗,说:“垫在舌根下含着,一会儿尽量闭气。” “为什么?” 话音刚落,城内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刚才还毫无生气的百姓居然正常行动了起来。一个个健步如飞,列队站在道路两旁。 他们面带喜色,合掌相庆,就像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一样。 陈飘飘顺势把她拉到一旁,隐匿在人群中小声说:“这里受到魔气影响,没有黄昏,太阳一落山就彻底黑了。而且每到夜晚,往生草就会释放出大量气体令这帮人愈加醉生梦死。虽说功效不像直接服用那么大,但还是尽量少吸。那粒丸药可以抵挡一些。” “那站在两边是能吸得更多?” “这我倒是不知。我当时来的时候没见过他们这样。” 忽然远方一阵鼓乐响。二人停下来伸头张望,只见一队人浩浩荡荡从路尽头走来。 先头有十二红衣男人,提着红灯笼,排成两列并行。紧跟着又有十二名白衣童子,手持铃鼓,一行走,一行跳舞。再后面又有十二黑衣女人,撒着五彩纸屑。 各个喜气洋洋,咧嘴而笑。他们把牙齿都涂成了黑色,看起来诡异至极。 随后天空升起巨大烟花,百姓像疯了一般狂叫。 姜芷夏与陈飘飘被人流推挤着。十二名光着上身的男人抬着巨大的轿子缓步而来。他们汗流浃背,身上尽是鞭痕,伤口还在渗血,但他们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也带着笑。 再说他们抬的轿子,更像是一个移动法台,四周没有遮拦。台子四角都站着一个穿着白袍,戴着斗笠的蒙面人,认不出是男是女。 台中央端坐一人,头戴十三冠旒,身穿月白锦袍,上绣舞爪金龙。他有些驼背,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与身上这华美的衣服不大相称。 那人冲台下的百姓招手致意,脸上笑意不绝。但表情有些僵硬,好似这张脸不是他的一样。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一个戴着笑脸面具,一个戴着哭脸面具。 百姓们见到他之后纷纷下跪磕头,边磕边喊:“仙皇万岁!” “先皇?”姜芷夏没听明白,“这是灭蒙国皇帝死去的爹?” “如果没猜错,他们说的应该是仙皇,神仙的仙。”陈飘飘蹙着眉,“我知道他的名号,可没有见过他。他是忘仙店的老板,给自己起名叫仙皇,意思是要做所有神仙的皇帝。他行踪不定很少露面。但今日怎么……” 游行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人冲到了队伍中,挥刀叫嚣要砍死仙皇,可惜还没到跟前几天被人按在地上。 他嘶吼着,“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要你偿命!” 台上的仙皇轻轻抬手,让守卫放开他。身后两名婢女将他搀起,他对着下面的人说:“我不认识你,你为何要杀我?” “就是因为你的往生草!你害死我们一家,你是妖魔!大家醒醒吧,他一直在骗我们!” 他的话引来周围人群的不满,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头扬言要砸死他。 相比之下,仙皇仍旧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淡然模样,他示意人群安静,说道:“对于你家里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住大多数人的性命。这中间有些牺牲也是应当的。” 他抽动嘴角,想装作十分慈悲的样子,可脸上的肌肉不太听他使唤,“这件事朕手下的人对你们解释过不止一遍,今日朕当着各位的面亲自解释给各位听。 神仙靠不住,而妖魔更无法相信。朕观天相,他们二者中有一战,而这场战争的结局是两败俱伤。不仅如此,三界万物也因为他们之间的战争毁灭殆尽。 可他们的开战与你们有何相干?你们反抗不了他们,但还要活着。怎么活下去呢?就是靠往生草! 你们想想,你们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然而你们死了吗?没有! 你们再想想,你们有多久不记得自己的烦心事了? 你们只需要再坚持坚持,熬过这段时间。以后你们想要什么生活都可以重新建立!想想那个时候吧!没有神仙妖魔,只有人!那该一片多么美好的乐土!” 众人的眼神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变亮,仿佛真的已经生活在他口中的“乐土”上了。 “朕再次强调一遍。朕不是神仙,而是仙皇,是要把所有神仙踩在脚底的皇帝!朕会带着你们走向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 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口中喊道:仙皇万岁! 对于那个刺杀他的男人,他没有过多追究,只是一挥手让人把他拉到一边,随后队伍又开始行进。 众人也追着他的轿撵一路向前。 姜芷夏和陈飘飘从人群中挤出来,转身走进一条小巷,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叫住她们:“二位仙家留步。” 来人是位姑娘,手持红灯笼,应该是与那仙皇一家的。 姜芷夏没理她,拉着陈飘飘往前走。 那位姑娘快走几步拦住她们,“仙家何故装作没听懂。” 姜芷夏反驳道:“别胡说八道,什么仙家?你才是神仙!你全家都是神仙。” 那姑娘捂嘴轻笑,“我家仙师法力无边,你们的身份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看向姜芷夏,“仙家身上背着灵锁吧? 据我所知,只有犯了重大罪责的神仙才会戴上灵锁,其中滋味可不好受。天地异变前,许多背着灵锁的仙家都因灵气不足而陨灭。现如今这番情景,姑娘觉得你还能坚持多久。” “这话说的,就像你们能把它解了一样。”姜芷夏不屑地说:“你们家仙皇是天帝啊?” 听到这话,那姑娘好像有些生气,“仙皇绝非是那卑劣的天帝所能相比的。我只问姑娘,你想不想解身上的灵锁?” “想!我做梦都想!”姜芷夏回答得很干脆,“如果你们家的仙皇真能帮我把灵锁解除。别说拜他为师,我连钱都给!” 姑娘咬着手指头琢磨半天:她的递进语序是不是说反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我都同意了,现在就带我去见他吧。” “见仙皇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拿出一面镜子,说:“姑娘,请对着这面镜子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背上灵锁的?” “这?”姜芷夏有些不敢相信,此镜是仙界的法器,名叫存真镜。 原本在判官手上,用来辨明真假。照镜者只能说真话,不能说假话。若有半句虚言,立即化为飞灰。它怎么落到这些人手里了? “仙家应该知道这面镜子,不用我多介绍了吧。如今局势动荡,一切只以小心为上,还请仙家勿怪。” 陈飘飘担忧地看着姜芷夏,若她说假话,今日恐难逃一死。若她说真话,被人知道她是灵清的掌门…… “我是受人连累!”陈飘飘那边儿还没想完,姜芷夏就已经开口了。 “我压根也没犯错。但原先的天帝就认为我有错,硬把灵锁挂我身上。我当时心里就在骂:他个老混蛋迟早要完。结果他还真死了。此后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想是不是我把他方死的。” “那您旁边这位仙家是?” “她也惨。被龙王的儿子看上逼婚,忍无可忍想闭关。我要过来找一件东西,但我有灵锁飞不起来,就跟她一块儿来了。想想到底还是会法术方便些。” 那姑娘见存真镜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异动,欣喜若狂,“仙家诚不欺我,说的话果真属实。刚才多有冒犯,我现在带您二位去忘仙。” 姑娘收了镜子走在前面。 姜芷夏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直叹:这姑娘还是年轻啊~太相信手中的法器不是什么好事。 陈飘飘擦着冷汗走在她旁边。她刚才还想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灵清掌门要是被镜子照死,她怎么向仙界交代?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你怎么了?”姜芷夏问她。 她瞟了几眼在前面带路的姑娘,用传心术问姜芷夏:“你怎么做到骗过存真镜的?” 姜芷夏没有法术,只得轻声在她耳畔说:“真话说一半也是真话。” 是哦!那镜子又检测不出隐瞒了什么。她说的那些东西是实话但跟没说一样,到底还是神仙卑鄙啊!陈飘飘心想。 “那你骂天帝是怎么编得跟真的一样的?” “没有编,都是实话……” “???” 第84章 神仙,小心火烛 姜芷夏和陈飘飘跟着那位姑娘在小巷中穿梭,最后拐到另一条大街上。 一座三层小楼矗立在街旁,与周遭的破旧房屋格格不入。小楼画栋雕梁,外面挂着若干宫灯。楼内更是满堂锦绣,银烛辉煌。 那姑娘召唤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前来,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随后就离开了。小厮毕恭毕敬地送走她,又打量姜芷夏和陈飘飘一番,带着她们绕过前厅,穿过一条长廊,在一扇黑色的大门处停下。 他推开门。屋内一片黑暗,只一处有些许光亮。没等二人有所反应,他一把将她们推了进去,并说让她们在这里等待,不要乱跑。说罢,就想关门离去。 “哎,小哥!不是说带我来见仙皇,取掉我身上的灵锁吗?仙皇呢?”姜芷夏扒住门框问道。 “在里面等着便是,仙皇还在外面游行,一会儿就回来。” 他刚要关上门,姜芷夏又拦住他,“仙皇姓什么叫什么,我一会儿该怎么叫他?叫他仙叔行吗?” “我只负责把你带到这里,其余的不要问我。”他有些不耐烦,快速锁上门离去。 姜芷夏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要一早想跑还进来做什么?再说我要走,谁能拦得住我?” 她回望身后黑洞洞的房间,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她和陈飘飘顺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走去,发现此处的墙壁上挂着五彩妆成的“忘仙”二字,面前还有一个莲花坐台,两边燃着红烛,但光芒很是微弱。 姜芷夏上前仔细端详莲花台。它周身被一股奇怪的气息围绕。肯定不是魔气,但若说是仙气,又比仙气多了几分浑浊。 “你见过这东西吗?”她问陈飘飘。“这东西看着十分古怪,不像是仙界的产物。” “没有,不过我们还是离它远点比较好。” 不知是不是受到之前魔气的影响,此刻陈飘飘感觉十分疲惫,眼前雾蒙蒙的,有些站不稳。 姜芷夏连忙扶住她,一手拿起莲台旁的蜡烛,“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儿。” 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姜芷夏发现这房间还挺宽敞,只是周遭没有别的物件,房间里摆放最多的就是凳子。 她让陈飘飘坐下休息,而她拿着蜡烛四处观瞧。 四面墙壁都挂着厚重的帘子,她好奇上手掀开一角,见帘子后面的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地文字。 “……时任……星官……见驾不拜……杖责八百……” “……茶水倾洒……畜生道……” “……点数缺少……斩……” 有些文字很模糊,姜芷夏没认出来写的是什么,但从雕刻力度来看,该是用尽全力刻下的。 “看来刻的时候,情感很丰富啊。”她又将帘子拉大了些…… “你在做什么!” 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朝她大喊,在他身后还站着仙皇等人。 她听到动静,一脸茫然地转头去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你!你!” “啊?” “手!手!” 她瞧瞧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点脏,你眼神还怪好的。” 那人跳着脚,指着她身后,扯着嗓子乱叫:“蜡烛!火!手……手!拿开!” 姜芷夏这才回头,看见墙壁的帘子已经被蜡烛的火苗点燃了。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这面墙的帘子全着了。 她知道自己犯了错,慌忙把手中的蜡烛扔到一边。没想到力气太大,直接扔到紧挨着的另一面墙上。 这蜡烛也不知道哪儿买的,就这么大力气扔,火苗愣是没熄灭…… 最后,亏得仙皇施法将火势控制住,不然这忘仙店就被她烧成灰烬了。 戴斗笠的人气势汹汹地走到她跟前,想要拿她问罪。 “知道错了吗!?” “嗳?”戴斗笠的人愣了。这话不是应该他说吗? “你看你那个死不认错的样子!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戴斗笠的人点点头。 “咱们这屋是什么做的?木头!木头懂吗?!平日里防火是最重要的。家里没人就把蜡烛熄了。 你们可倒好,一个个全跑出去,也不说留个人看着。外面玩野了吧?怎么不下辈子再回来呢?你看看这多危险!” “平时大家都这么放……” “就是因为你们有这种侥幸心理,所以今天才会出事。万幸火势不大,房子要真着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是是是,这次确实是我们疏忽……”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从话语间能听出他非常不好意思,“你说这谁能想到有人会把蜡烛拿起来对不对…… 不对啊!你动那蜡烛做什么!?你还反过来指责我?” “我看不见啊。你怎么不多点点儿蜡烛,能看的见谁还动它呢。你给我好好反思!” 当事人非但没有任何悔过之意,还特别理直气壮。 “你……”那人伸手就要打,结果被姜芷夏一脚狠踹到膝盖,跪了下来。他气急败坏,抽出腰间的匕首…… “不得无礼!”门口的仙皇出声道:“她是我们邀请来的,不准动手动脚,快向人家道歉。” “听见没,给我道歉!”姜芷夏像得着理似的,拍了拍那人的脸。 那人万般无奈,只得按照仙皇的话去做。 “对不起……行了吧。” “行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走吧。”她也是很大度,不与他计较太多。 “你倒是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拿开啊!” 她收了手,把匕首还给他,“回去多加练习。你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丢人。” 那人没好气地拿走匕首,冷哼一声,站回到仙皇的旁边。 “姜掌门的身手还是如当年一般啊。”仙皇爽朗地笑道:“若不是身上的灵锁,只怕这三界内没有多少人会是你的对手。” 姜芷夏有些惊讶,她不认识这人,但这人竟知道她的身份。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一些事情。”他伸手指向那排凳子,“姜掌门请坐。” 她看着仙皇,站在原地没有动。 “可是有什么顾虑?怕我使诈?” 她轻蔑一笑…… 随即十分诚恳地说道:“没灯,我看不见。” 仙皇:就没个灯而已,装的跟有什么大事似的!! 姜芷夏坐在陈飘飘旁边。仙皇由两名侍女搀扶到莲台上。他一挥手,聚集门口的人陆续走进来。 他们低着头,在黑暗之中,姜芷夏也看不清这些人的长相,但她察觉到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与那莲花台围绕的气息很像。 众人落座后,仙皇命令身后的两名侍女摘掉哭、笑面具。 二人没有任何犹豫,站在烛光前卸掉面具。姜芷夏坐在前排,将她二人的真容看得一清二楚。 带着哭脸面具的侍女没有鼻子,面部中央似有一个深坑。 带着笑脸面具的侍女五官没有损害,只是脸颊的肉有些凹陷。 “碧荷,张开你的嘴,给大家瞧瞧。” 碧荷听到仙皇的话立即张开嘴巴。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只见里面空空荡荡,一颗牙齿也没有,只剩一条舌头与仍在流血的牙床。 仙皇道:“各位不知道她们俩是谁吧?若是在以前,你们想见她们可比登天还难。天界有头有脸的神仙都要给她们三分薄面。她们的事让她们自己说吧。” 碧荷先开了口。因为没有牙,所以说话含含糊糊的,花费很大力气才讲述清楚她的故事。 她原是在天庭中专为天帝、天后献舞的仙娥。因一日在天庭与众姐妹玩耍时玩笑声大了些,被出行的天帝听到,觉得她有失仙家身份。 于是天帝将她打入天牢,又命人把她的牙齿逐个拔掉,还在她的口中施了法,让她的牙齿永远恢复不了,以向众仙警示。 那位叫秀珠的姑娘,是在天后身旁伺候的仙娥,负责每日茶点。因为天后的儿子与她走得近了些,便认为她有攀龙附凤之意,命人剜去了她的鼻子,还将她贬下凡间,永生永世受轮回之苦。 她二人感情真挚,提到难过之处,眼泪控制不住涌了出来,到最后泣不成声被人搀扶下去休息。 接着又一个戴斗笠的人上来,动作麻利地将斗笠和围在脸上的布都摘掉,露出面容。 姜芷夏见他的脸皱成一团,像是被烈火焚烧过。 他指着脸颊,问台下的人:“你们看看我的脸,知道它怎么变成这样的吗?是被人拿着烙铁,一点、一点地烫成这般模样的!烧烙铁的火是三昧真火,水浇不灭,土盖不熄。它附灼在烙铁上,从我的外皮一直烧到我的骨头里。 我被绑在刑柱上惨叫求饶,可他还是没有放过我,直到这张脸被彻底毁掉。 后来,他封了我的法力,把我手脚打断,将我扔在猪圈里与猪为伍。还……” 他说不下去了,缓了半天才继续道:“还带了我妻子来看我。我妻子百般央求他,他才放了我一马,而代价就是她去当他的小妾。 你们知道抢我妻子,毁我面容的是谁吗?就是南方大帝的小儿子! 我凭着一口气告到天帝那里。可谁知天帝说我诬告,抽了我的仙骨,保下那个败类。 这样的天帝,这样的天庭,要它何用!” 第85章 神仙,不知道的事 “姜掌门,这是不是真的?”陈飘飘小声问。 她成仙比姜芷夏晚,甚至都没有去过天庭。如今这两个姑娘说她们是天帝身边的仙娥,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也不清楚。我虽然成仙比你早,可就上过一次天庭。而且我见到天帝的时候,他身边就只剩男人了,没见过这些仙娥。” “你觉得她们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从感情上来说,可信度很高,痛哭流涕,真情流露。但有些地方很奇怪。暂且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戴斗笠的人下去之后,换赤裸上身的男人上来。他是刚才抬轿子的人之一。 他转过身去让众人看他身上正在流血的伤痕。言称每一道伤口都代表一条人命。 他说他不是神仙,而是凡人。他家几辈人都在灭蒙国生活,以耕种为主。 虽说并不是每年都风调雨顺,但至少日子也算安稳。他们从不抱怨,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平安顺遂,延续血脉。 可这一切还是变了。 “那帮神仙他们毁了自己的根基,还把我们拖下水。他们战争输了让我们来承担战败的后果。 大家得知灭蒙被当做仙魔边境时,我太爷爷还小。他说他见到很多人选择离开,但有更多的人愿意留下来。他们认为神仙只是做缓兵之计,不可能把这里拱手让给魔界。等神仙休整好了,自然会把妖魔赶出去,让百姓重新过上正常的日子。 他们为了支持那帮神仙,把所有的神位摆放在家里供奉,希望可以给神仙力量,让神仙尽早反攻。 但他们错了。他们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神仙只愿接受百姓的供奉,却不愿意帮百姓出头。魔界进入到灭蒙,三天之内,这里的人口就被它们吃掉了一半。我太爷爷被他母亲藏在灶台下,才万幸躲过一劫。 等他出来后,在院子里见到只剩下一半尸体的母亲…… 后来这里的人把所有的神仙牌位全部都当成劈柴烧了。可滑稽的是,这时神仙竟然出现了。他们以我们不敬神为由,降下天罚。 一百年了! 这里不是干旱就是洪涝。我一家十几口人命就在这天罚中没了。 在坐的各位,可能你们的家乡还不像这里这么糟糕。但你们记住,我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未来。你们看看那些神仙的所作所为和妖魔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今天在下面坐着的也有神仙。但我相信仙皇,他邀请你们过来一定是知道你们和那些冷漠无情的神仙不一样。你们听到了我们的声音,一定会帮我们。” 说完,他跪到地上狠狠地磕头,将自己的额头磕出血,用手指沾着鲜血起誓说若有神仙愿意帮他,他愿贡献自己的生命,绝不反悔。 再之后又是一些人上来控诉神仙的罪责。 这下姜芷夏终于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这么憎恨神仙了。若她是凡人,听完这么一场声情并茂的演讲,也会为他们打抱不平。 “姜掌门!”陈飘飘突然抓住她的袖子,“我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 陈飘飘还没回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喂!”姜芷夏扶住她,轻拍她的脸颊,想唤醒她,但她没有一点反应。 仙皇听到动静,被人搀扶着走下莲花台,“她没事,只是灵气耗损,疲惫过度而已。” 他抬起头对众人说:“今日就先到这里,大家散了吧。碧荷、秀珠,你们扶这位仙子回房休息。” 碧荷和秀珠走上前,但没得到姜芷夏的允许,她们也不敢乱动。 姜芷夏看了她们几眼,“劳烦二位姐姐了。请给我这位朋友找一张舒适的床让她休息。” “是。姑娘放心。” 房间里所有人在短时间内撤出去,只剩下姜芷夏与仙皇。她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仙皇笑笑,“我还以为你会出手阻拦呢。姜掌门也放心把她交到我的人手上,你就不怕我对她做什么不利之事?” “如果那帮人没说过话,我可能真会担心。但现在不会了。” “为何?” “你让他们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拉拢人心。这个时候出手暴露你凶残的本性,还怎么达到目的。你到底是哪路神仙?” “看来开阳没有白教你。”仙皇拄着龙头拐杖,慢悠悠地坐到她隔壁的椅子上,说:“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记得我不是坏人,也并不残暴。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三界变得更好。我在外面对那帮凡人说的话并非虚言,我要带领他们去到一个没有仙没有魔的净土。” “你还挺会想。感觉挺难的,祝你成功。” “是啊,这条路确实不好走。”他没把姜芷夏的不屑放在心上,“所以我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你不会真以为找几个人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就会心软转头去帮你?” 仙皇呵呵一笑,勉强站了起来,向莲花台走去,“我从来没有指望你听到这些事情之后会有什么感触?更不期待你听到后会有心软之意。” “那你让我到这里做什么?想杀了我?” 他摇头否认,“我杀不了你,而且我也从没想过要杀你。相反,我很需要你。两方合作的前提条件是坦诚相待。我坦白告诉你我的计划和目的。你是个明白人,我相信你在了解之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怎么?改戴高帽子啦。” “不是。”他笑笑,之后神情严肃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的来历。你的本性如此,注定做不了太长时间的神仙。” 听到这话姜芷夏没有多大反应,她平淡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是神仙,知道我的来历也不稀奇。我都已经成仙了,那成仙前的那些事还重要吗?想以此拿捏我,你也是想瞎了心了。” “不!我说的是我知道你为何会存在。你身上背负着永远无法消除的‘业’。你压抑不了自己的本性,三界最终还是会断送在你手上。所以你觉得你这神仙还能做多久。” 姜芷夏听得云里雾里的,“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是被东方楚良上身,开始跟他一样犯病了。” “我清醒得很。如今你还能保持理智,站在这里与我说笑,得感谢开阳为你做的一切。你知道他为何当初把你送到谢泽之那里? 他想让谢泽之度化你。其实说是度化,不如说让你移情别恋。他想阻止你和季宸相恋,只是没想到最后你还是爱上他了。” “你说什么玩意儿?”她愈发不明白了。 “开阳从没告诉过你这些?他真是为你们操碎了那颗心。”他感叹道:“他不说,我来说。我曾经与天帝一起在占卜台上看到三界的未来。四根撑天神柱皆被推倒,魔界屠杀仙界,但最后魔界也会灭亡,万境归空。 而一切的开端就是你。 真正推倒撑天神柱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我不知道开阳后来做了什么才让这一切转了性。但他所做的只是推迟而没有改变未来,三界还是会毁灭。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谢泽之,占卜时他也在场。你成仙后,老天帝给他下过一道密旨,让他在必要时了结了你。这道命令永久有效。所以如果你哪一日失了性,第一个动手的人就是他。” 姜芷夏半天没有回话。 他继续说:“你可能觉得很难接受。确实,从你成仙的那刻起,所有接近你的人都带着目的,他们怕你,怕你毁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所以都想杀了你。 但我不一样,我不怕毁灭。我认为毁灭是一种新的开始。如今天庭腐朽,魔界残暴,百姓选谁都在受难。 这一切早该改变了。你我合作,说不定会走出一条新路。 我……我这儿说话呢,你给我起来!” “啊?”她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太困了,实在扛不住。但我听着呢,你说你要上路。走吧,我送送你。” “什么上路,我是说走新路!”仙皇被她轻浮的态度气得不轻,“开拓新天地,知道吗!?” “没兴趣。” “你……不是,真真气人。我……我刚说的那些话你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但于我有什么好处?”她嗤笑道:“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像他们一样想杀了我。 就拿你的名号来说,你不还是想继续做神仙?那我与你合作无非是帮你推倒现在的天帝,立你为王,然后帮你扫除魔界这个障碍。这算那门子的新路?你与他们都一样。” “不!我不一样。”他坚定地说:“你可以留在这里慢慢观察忘仙里的一切。你也可以出入忘仙任何地方,我相信你了解之后一定会加入我们。况且,你的几个师兄师姐也在这里,他们已经是忘仙的一份子了。” “嗯???” 第86章 神仙,四处发光的金子 提到师兄师姐,姜芷夏反而不像刚才那般淡定了。 她厉声道:“我警告你不要对他们出手。否则不过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仙皇让她稍安勿躁,并说他们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过得不错?你把手里拿个铃鼓,在街上乱蹦乱跳,穿得花里胡哨的日子叫不错??”姜芷夏叉着腰,“你是不是没过过好日子?” 仙皇上下扫了一眼她,心说她还好意思说别人穿得花里胡哨。 “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 他转身打开房门,门口等待的几个随从立即上来搀扶着他。姜芷夏走在他旁边,听他说:“你见到他们就知道我没有说谎。其实灵清没了,仙界并非你的好归宿。这里才最适合你不过。若你愿意加入,我可以把忘仙的一半分给你。” “你是不是跟谁都这么保证的?”姜芷夏边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别说这店修得真是华丽,她都有心把柱子上镶的宝石扣下来几颗。 “我这个人成仙前虽然没上过学,但成仙之后也在某些人的教导下识了点儿字,读了些书。历朝历代哄人叛变的时候,哪个不是承诺给金银珠宝,加官进爵。我若是个男的,你是不是还要满足我妻妾成群的梦想?” 仙皇笑着摇头,“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要。非得是在仙界受过委屈或冤枉的神仙才有进入到这里的资格。否则就算他们求破天,我也不要。 无论他原先是什么仙君、帝君或者是公主、娘娘,进来后都要从底层做起。这就是我与天庭之间的不同。在这里大家只凭个人努力晋级获得相应的待遇。” “一共多少等级?” “八个。每升一级最快也要三、四年,平时还有严格的考核。这下你知道我对你的诚意了吧。” 姜芷夏笑了笑,没说话。 他也不急,带着姜芷夏转了几个圈,沿着一楼的楼梯上去,来到三楼。 到三楼后,随从将仙皇轻轻放在凳子上,让他歇息。 姜芷夏看他喘的那个样子,心里十分嫌弃:这体格儿还造反呢,两层楼梯,还被人背上来的,累成这个样子……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自嘲道:“想当年我也是随军出征的人,现在连个楼梯都上不去了。你要是急,让别人先带你去,我随后就到。” 他一指着身边的侍女,让她带姜芷夏继续往前走。 待等姜芷夏走远,碧荷与秀珠走到仙皇身边,回禀陈飘飘已安顿好。 “仙皇,她真的会加入我们吗?”碧荷说:“我看姜芷夏这人行为古怪,根本捉摸不透她的想法。同伴有事,她问都不问一声就把人交了出去,冷漠至极。哪里像是可以合作之人。万一她到时候反水,岂不是坏了我们的事……” “你不懂,她这种人看似对任何事都不在意,其实最重感情。不然怎么会留下来守着灵清这个烂摊子。一旦打动她,她就是一条最忠诚的狗。开阳怎么做的,我现在照做就是了。” 他眼神阴鸷,望着刚才姜芷夏离去的方向,“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帮我们,也要把她困在忘仙。 你们这两天只好生伺候,她要什么都满足她。一旦发现她有想离开的迹象,立刻用捆仙绳绑了她。” “可您说她会毁灭三界,她要是发了狂,我们岂不是首当其冲?” “无碍,她身上还有灵锁未解。等捉了她,就将她送到魔界,要遭殃也是魔界先遭殃。魔界受到重创,仙界肯定会趁此机会出兵。到时两败俱伤,正利于我们动手。”他冷哼一声:“小小魔君就算再厉害,到底也是年轻不经事。我这几万岁可不是虚长的,想拿我当棋子,我看他是打错算盘了。” 且说姜芷夏跟着侍女,又在三楼转了许久。一路上她经过很多房间,发现每间房内都非常宽敞,凡人和神仙混在一起,嘈杂纷乱。 他们有站着的,有坐着的,聚在一起高谈论阔,或流泪、或拍手大笑,好不热闹。 “哎,姑娘。”姜芷夏叫住前面那人:”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在传道。”侍女恭敬地说:“他们在将仙界的罪行公之于众,避免更多人受骗。” “谁都能说吗?” “不是。这里有资格发言的都是经过考核、达到四级或以上的神仙。”她随手一指,“在屋子里坐着的就是神仙,凡人只能站着听。” 姜芷夏心下松了口气。还好有等级拦着她那几个师兄师姐,不然凭她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张口指不定就撺掇台下的人造反呢。 “这么久了,凡人就没有晋级的?” “不是没有晋级,而是他们没有资格。他们身上带有劣根性,无知又爱窝里斗。仙皇说他们只配做些苦力,能让他们听神仙说话,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这倒是奇了。”姜芷夏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仙皇不是标榜在忘仙这里,不看身份,不看血缘只看能力的。神仙和凡人待遇差这么多,还好意思说平等。” “不!这才是真正的平等。”侍女说:“姜掌门,您想成仙者哪个不是历经百年,度过数百劫难,才修成的正果?若是这些凡人一来就有与神仙平等的权利,这对于神仙又怎么能谈得上公平呢?” 她停在一处房门前,示意她们到了。 姜芷夏道了一声谢,随后透过窗户向屋里看去。 这一看,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她两个师姐和她收的那个便宜徒弟,正眉飞色舞地给人家讲课呢。 “各位,其实我在仙界一点都不快乐。你们都不知道我成仙这么多年都受了些什么污蔑。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林忆端着个茶杯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们!那帮不开眼的神仙造谣我记性不好!” 姜芷夏:这里是造谣啊!? “……就算我记性不好,那也是受伤导致的。但我隐隐约约记得应该是在某一次跟妖魔斗法中,不小心被打到了脑袋……” 姜芷夏:这种事情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我牺牲了我自己,但他们对我没有一点同情心,还说我脾气暴躁!”林忆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倒墙上,“真是生气!你们摸着良心说我哪里暴躁了!?” 屋子里的人\/姜芷夏:…… “说起来都是泪。我不说了,四儿你跟他们讲吧……”她摇头叹息,找了个地方坐下,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我杯子呢?” 何素素赶紧递过一杯茶,嘴上还捧她,“师伯的记性越来越好了,还记得自己有个杯子……” 姜芷夏:你就惯她那毛病! 柳茉思倒没有她那么激动,她上来先唱了一段昆曲。 台下叫好声不断,高呼:“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柳茉思一高兴,就又来了一段。 半晌,她才想起来自己要干嘛,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对众人凄苦地说道:“一唱戏,我就想起我悲凉的身世。你们都知道在凡间除非家里实在困难,才会把孩子送去学戏受苦。 但我不一样,我师父家大业大,也把我送去学戏…… 不仅如此,他还让我学各种动物叫,你们说这还有天理吗?后来他还让我去养动物…… 说到动物,我想起来我接生过的一头牛。不得不说它真的是非常勇敢,它那时候难产……” 提到动物,柳茉思跟上弦了似的,讲话喋喋不休。 台下一个人举手打断她:“牛难产怎么办呢?” “先要把牛头固定住,找几个力气大的人……” 她在上面讲,下面一堆人认真做笔记。 姜芷夏僵硬地回过头对侍女说:“我们走错房间了吧。我不认识这几个人……” “就是她们,仙皇说的不会错。” “她们才来多久,怎么可能站在台上发言,你刚说四级以上……” “架不住她们自己努力。她们目前是我们这里晋升最快的神仙了。” 此时,仙皇赶来,站在她旁边说:“震惊吧?” 也不知是仙皇心大,还是他故意为之。他让姜芷夏与柳茉思几人单独待在房内说话,门外也不留人伺候,一副完全相信她的样子。 “二师姐、四师姐,还有你这小兔子……”姜芷夏假笑道:“你们挺行啊!没看出来平时一个个畏首畏尾,换个地方大放异彩哈?!” “那当然,师父以前就教导我们要干一行爱一行。”柳茉思没听出来话外音,还以为是在夸她们。 “哎呀……” 姜芷夏一捂脑袋,觉得这个门派实在是太难带了,难怪师父死得早。 何素素很有眼色地给她倒了杯茶,“师父喝茶……事儿都是师伯干的,我在这里只负责倒水。” 她冽了她一眼,“你当我刚在外面没看见是吗?你说你们,不是……老大呢,他怎么没管管你们!?” “他?他更努力,现在已经去种植往生草那里当监工了。”林忆不屑道:“真是没底线,见好就上,简直是神仙中的败类!” “你也好意思说他!” 第87章 神仙,脆弱又坚强 “老实点啊!再嘚瑟大耳瓜子抽死你,你信不信!?”莫缄叙挥着鞭子,对着田地里耕作的人大声喊:“手脚麻利些,别偷奸耍滑。说你呢……那小孩!你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 东方楚良拿着锄头在田里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骂:“混蛋老大,竟然敢打我……找到掌门师姐就赶你出师门……” 他一转头见谢泽之还在发呆,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昭……姐夫,我已经拜托小万了,它们植物找东西可比人快。” 谢泽之点点头,但没多久又出了神。 东方楚良轻叹:“自古痴情男子多啊……” 不就是他师姐送的荷包不见了,他就跟自己的魂儿丢了似的。 说来他们三个也是倒霉。 鸿鹄香车掉进魔气中,姜芷夏被陈飘飘接住。而他们三个没有法力,也没有人接,硬生生地摔到地上痛晕过去。 最先醒来的是东方楚良,他叫醒陆辰年和谢泽之,见他们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你们别担心。我刚问过小万,它说它亲眼见到我师姐被飘飘姐接住,估计两人飞到另一边了。我们休息一会儿,然后找她们汇合。”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给谢泽之一颗药丸。“昭衡真君,你先吃下这个压制一下体内的往生草毒。” 别说,谢泽之自从吃了他配的药,体内的毒虽没有彻底根除,但有些记忆慢慢清晰了起来。比如此刻,他就清楚地记得他包袱里的三样东西少了一样。 “我的荷包呢?”他慌得站起身来,四处寻找。 “什么荷包?” “上面有个‘夏’字,还有个奇怪的图案。” “‘夏’?我师姐送你的。”东方楚良跟着他一起找,“实在不行你让她再送一个不就行了。” “不会了……她不会再送我了……” “她都送你一次了,怎么不可能送第二次。” “……”他不知道。 他想不起来姜芷夏是什么时候给他的,但总觉得这东西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也许,她根本没有送过你。”陆辰年冷声打断二人谈话,“谢泽之,你还是真是卑劣,她怎么就没看到你的真面目。你说她要是知道你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会怎么想?” “你这话何意?” “我说那东西根本就不是给你的。”他怒视着谢泽之,一字一句道:“你是个贼!” “……” 东方楚良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岔,“大家冷静,别激动……你们先坐下来休息会儿,我去找个老乡问问路。冷静啊……冷静!” 说罢,他飞速跑开,边跑边祈祷姜芷夏赶紧回来,这场面他应付不了。 他走后,陆辰年和谢泽之谁也不理谁。谢泽之继续在周围找荷包。而他靠在一棵树旁,将手藏在袖中,轻轻抚摸手中的东西。 那个荷包在他这里。 他被叫醒时,发现荷包掉在他附近,一眼认出那是姜芷夏送给他的东西,于是迅速将它藏在袖中。 他的手指感触到荷包上的一针一线,想到这是她为他亲手做的,心里就像涌入了一股暖流,甚至觉得荷包在发烫。 但又想到这东西曾落在谢泽之手里,那股暖流又变成了妒火,烧得他五脏不宁。 他怎么敢偷拿他未婚妻的东西?! 他缓慢地抽动除妖剑…… “我带人回来啦!他们说要带我们去找师姐!” 东方楚良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他欢天喜地地跑回来,身后还带着一帮村民。 陆辰年瞧见他身后凶神恶煞的村民,刚想出手,就被谢泽之按住。 那几个村民飞速上前将他三人一同捆了起来,转手卖到附近做苦力的地方。 第一天晚上,东方楚良抱着花盆在狭窄的三人地棚里哭得跟什么似的。谢泽之在一旁安慰他。陆辰年则不耐烦地背过身去,堵上耳朵。 “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做这生意的,他们见到我可热情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卖……我想回家……太丢脸了……” 谢泽之捂住他的嘴,让他小声些别把监工招来,“你来不就是为了找往生草的吗?现在我们来到他们种植往生草的地方,刚好省去许多麻烦。你立功了! 而且是我一早察觉他们身上有些熟悉的气息,所以我才没让你们出手。” 东方楚良抽抽搭搭的,“那这是计划中的一环,对不对?我不是犯蠢被骗,对不对?” “是。”谢泽之点点头。 在他的安慰下,东方楚良好多了。 “昭……” “嘘——”他制止东方楚良,“这里人多眼杂,你叫我些别的。” “姐夫……你真是个好人。” 谢泽之悄悄往外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才又小声问道:“今日这半天,你有没有发现些什么?” 东方楚良摇头,“往生草周围一棵杂草也没有。我起先以为是他们除草比较勤,但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的。这些草都是死物,它们不会说话,就像植物里的僵尸一般。 但姐夫你放心,就算是死物,肯定也有相克的东西。我明天一定好好找。” 谁知第二天对于东方楚良来说更是“惊喜连连。 天不亮,监工过来点卯,东方楚良见来的人是莫缄叙,高兴地冲上前打招呼,还没说话,莫缄叙就给了他几鞭子,还让他滚远些,根本不像以前那个温柔的大师兄。 于是,他又开始抽泣…… 谢泽之此刻顾不上安慰东方楚良。他看着这一眼看不到头,种植着密密麻麻的往生草田,心里觉得十分熟悉。 他应该来过这地方,而且还见到了一些人。这些人是让他决定入局的关键。小册子里应该写了他们是谁,可惜后面被水泡了。 他四处观察发现被卖到这里干苦力的人很多,但或许是知道往生草会让体力急速下降,他们都没有食用过往生草。 不过这些人的日子非常艰苦,每日工作到很晚才能休息,天不亮又要起床,通共只能睡两三个时辰。 平日里动作稍微慢一些,便有监工过来用带着倒刺的鞭子抽人,一鞭下去,连血带肉,疼到骨头里。 吃的东西也是清汤寡水,根本支撑不了这繁重的苦力活。 经常有人晕倒在田间。若还有气,就被监工用凉水泼醒继续干活。若没有气,就被扔到外面的乱葬岗,连个破席都没有。 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他正思索着,身后有人喝道:“你发什么呆呢?偷懒是不是!?” 耳听鞭声呼啸,谢泽之迅速躲开。那鞭子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激起尘土飞扬。 挥鞭的是个身着暗红色锦袍的男人。他的相貌丑陋至极,左眼还戴着一个黑色眼罩。 谢泽之看着地上清晰的鞭痕,发觉这人刚才是用了全力。若他没躲开,只怕这会儿自己的后背就看不得了。 那男人没有打到谢泽之的脸,站在田边跳脚,“混账东西,你还敢躲?你看我不打死你……” 从昨天谢泽之他们来这里时,他就已经看他们三个不顺眼了。 三个奴隶而已,怎么有资格顶着一张比他还好看的脸,真是该死! “我说牛三牛……”莫缄叙走到他跟前,按住他的手,“这地儿归你管吗?手伸这么长。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一天瞎操心,小心那个眼睛也熬瞎了。” “什么牛三牛!我叫牛犇。”他生气时更丑了,“还有我这眼睛乃是保护仙皇时被妖魔射伤的,你竟敢诋毁功臣!等我告诉仙皇……” “去,你赶紧去。你看他是信我,还是信你一个修炼未果的蛤蟆散仙。” “你!”牛犇心中恼怒,却又拿莫缄叙无可奈何,毕竟他们等级一样。仙皇最近又很器重莫缄叙,他去告状肯定没有好果子。 他这口恶气出不来,只得发泄到这些做苦人身上。他将目光转向谢泽之身边的东方楚良…… 打不了莫缄叙,还打不了你们几个下贱的奴隶。 察觉到他的意图,一瞬间,陆辰年和谢泽之上前将东方楚良挡在身后。这两人气场太强,硬是震慑得牛犇不敢下手。 但万众瞩目之下,他又不能让人看出他心生胆怯,于是硬着头皮,高举长鞭,“你们抱团是吧? 几个小白脸,一看就是欠收拾,我……” “滚开,不要挡我!” 牛犇突然感觉头皮一紧,接着整个人飞了出去,一头扎进旁边的泥水坑。 泥水坑虽然不深,但非常湿滑,他几次都没站起来,在坑里不住打滚,变成了个泥人。 “这人谁啊?”姜芷夏皱着眉问道。 第88章 神仙,门派的大结局 说起来也是造孽。 姜芷夏和两位师姐交谈中得知,当初赵霖光见她带着谢泽之跳崖,他也带着人下去,可后来一直没有回来。 莫缄叙他们四人找到机会摆脱抓他们的天兵,逃走了。 “那我当时说‘下辈子见’你们没听懂啊?” “懂了啊!”林忆说道:“但老大说下一个地方是灭蒙。所以我们就直接去灭蒙了。一来就被抓住,然后……” “然后就开始努力给人家工作了是吗?跟你们这辈子就没有过默契!” “给谁干不是干呢。”林忆罕见地洒脱了一回,“这半个月我们创造了不少奇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 本来还挺疲惫的姜芷夏,聊完再也睡不着了。 后来她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又见天大亮,索性就和几个人过来找莫缄叙。 因为一晚上没睡,她一路过来心跳得飞快,背后一阵阵出虚汗,脑子里木木的,见什么都烦。偏偏今天牛犇穿一身红衣,当着她的面高声吆喝。 她心里那股火再也控制不住…… 但别说,扔完他之后,她稍微觉得畅快了些。 “那人到底谁啊?”她问被震惊到目瞪口呆的莫缄叙。 “牛、牛三牛,这儿的监工。” “什么牛三牛。”林忆疑惑地问:“他不是说他叫牛四吗?” 牛犇费了半天功夫,才被随从搀扶出来。 他一边抹脸上的泥,一边叫骂:“他妈的,你们这两个师兄妹记不住人家的名字,算数还挺好!非要凑够四个牛。我看你是……姜、姜姑娘好。” 他擦掉眼睛上的泥,看清来人是姜芷夏,立即站直身子,恭敬地打招呼。 “是你啊,牛双双。”姜芷夏认出他,“另一只眼睛不想要了?” “想要,想要!我没看到您过来……您这也是加入忘仙了?”牛犇弓着背,头差点没碰到鞋面上,口中尽是讨好之言。“我当时看您就不一般。您能加入忘仙和仙皇一道,真是强强联合。以后您有话吩咐,我一定万死不辞……” “闭嘴!”姜芷夏听得心烦。“我数三声,消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晚一会儿,我就打瘸你的腿。一!” 还没数到二,牛犇已经跑出田间一里地开外,鞋都没跟上他的速度。 “师父,他怎么那么怕你?”何素素眼神里全是崇拜。 她也讨厌那个牛犇,老欺负她,还总对她动手动脚。要不是她那三个师伯护着,他恐怕会更过分。 “一百年前他跑到东尧山附近调戏妇女,偷看农妇洗澡,被我打瞎了一只眼……” 姜芷夏一转头看到谢泽之,心里的怒火更甚,恨不得上去咬死他。那副狰狞的表情吓得东方楚良都不敢上前打招呼。 他悄悄拉谢泽之的袖子,小声在他身后问道:“姐夫,我师姐怎么这么生气。你丢荷包的事是不是被她知道了?” “你!看什么看!”她吼道。 谢泽之见她这般,心下明白她绝对是没睡好,也不与她争辩,只顺着她,让她把这口气发泄出来,“是我的错。我以后不看了。” “姐夫,你?” 姜芷夏从陆辰年身边大步流星走过,又推开东方楚良,直奔谢泽之而来。 她用手指狠戳着他的胸口,“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怨言呐?是不是还想杀了我?” 她步步紧逼,他步步后退。 谢泽之伸出手虚扶着,怕她会不小心跌倒,口中依旧柔声哄道:“姑娘说的是,是我失礼了。我没有怨言,姑娘小心气大伤身。” “少管我。我爱怎么怎么样?跟你很熟吗?” 她越骂越起劲儿,连天气变冷都怪在他身上。她说一句,谢泽之就赔一句不是。 可骂到后面,她胸中那股闷气非但没发泄出来,反而愈发觉得委屈。 她怎么就会毁灭三界了,什么占卜的垃圾结果也值得当回事!他收了老天帝的密旨也不告诉她,是不是真打算动手呢? 越想越难过,她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咬着嘴唇,眺望着远方。 “是谁让你受委屈了吗?”这次换谢泽之慌了,她可从未这样过。 他也顾不得自己现在什么身份,上手去牵她。 姜芷夏收回目光,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嗳?” 眼前天地翻转,等一切变正常,谢泽之已经掉进泥坑里了。他满脸泥水,无辜地望着她,未等开口又见她拔掉自己头上的发钗扔到泥水中。 “捡回来!” “好。” 他想站起来,又被她呵斥道:“谁准你站起来的,跪着去拿!把头给我低下去,别让我看到你脸。多看一眼都想吐!” “好。”他全部照做。 “小六,你别太过分了……”莫缄叙过来劝她,突然秀珠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姜掌门,我一早上没见你,听他们说你来这里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倒显得我怠慢姑娘似的。” 她今日没有戴面具,只围着面纱,迈步上前,对姜芷夏微微施礼, 随后看向背对着她跪在泥水里的谢泽之,“这人是谁?怎么惹到姜掌门了?” “不认识,我刚过来找我师兄,他色眯眯地盯着我看,我一生气就出手教训他。” “既是这样,我让人将他眼睛挖出来,给姜掌门出气。” 姜芷夏轻笑一声,“那不行!挖了眼睛,他不刚好有借口偷懒不干活了嘛。师兄!” 她看向莫缄叙,“让这个奴隶多做点事,不要给他吃的,也别让他睡觉。有牛没有?给牛放假,让他去犁地。得空了再把他的脸划花。” 莫缄叙应声道:“放心交给我。敢调戏我师妹,罪大恶极!” 但他心里不住打鼓,没想明白这两人是唱哪出呢。难道他俩真的谈崩了? 秀珠安慰她说:“姜掌门,这里都是最为低贱的奴隶,和他们待久了只怕会沾染到腌臜之气。我带你去忘仙别的地方看看。” “好啊。” 姜芷夏先她一步转身,又看见东方楚良恬着一张脸站在最前面。她慌得挡住秀珠。 就在这时,一阵风刮过,秀珠怕把面纱吹开,低头避风。 趁这个间隙,离东方楚良最近的林忆左右开弓扇重重地扇了他两巴掌。声音之响亮,让柳茉思和何素素都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等秀珠再抬头,见田里昏过去一个。 “他又怎么了?” “刚想偷看你,我给他打晕了。”林忆说得诚恳。 秀珠感激地冲她笑笑并道谢,并让莫缄叙给这个奴隶一些教训。 莫缄叙连连答应。 “秀珠姑娘,我们还是快走吧。”姜芷夏搀扶着秀珠往外走,“这里刁民太多,亵渎神灵。再待下去指不定发生什么呢?” “姜掌门说的是。” 忽然,远方有几个人拖着一队新抓的奴隶过来交付给莫缄叙。 其中一人被两个人架着,但仍旧激烈挣扎,高声叫嚷:“放开我!知道我嫂嫂是谁吗?你们欺负她家里人,让她知道,杀了你们全城的人信吗?” 眼瞅着队伍到了跟前,那人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姜芷夏轻提裙摆,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将那人连着旁边的两个押解的一同踢到了泥坑里。 莫缄叙\/柳茉思:完了完了,这下要满门抄斩了。 这人谁呢? 新任小天帝——张和裕。 虽说张和裕在战场上受过重伤,但基本的反应力还是有的。 他在飞出去的一瞬间,急忙拉住身边的一个人稳住身形,但没想到姜芷夏力气太大,他非但没站稳,反而带着那个人一同进了泥坑…… “我的天!快把秀珠姑娘扶出来!” 秀珠身边的侍女高呼,一堆人一窝蜂地冲上去。 泥坑里湿滑无比,霎时呼喊声、叫骂声、摔跤声、泥水飞溅声交织在一起。 苦力都不干活了,全停下来看他们带来的精彩表演。 其中一个苦力是个画家,在若干年后,将今天看到的一幕画了下来。 因为太过生动,画作一经展出引起不小轰动,极受百姓欢迎,甚至流传到了欧罗巴。 当地有个人看到这幅画,灵感乍现,把画作上的人换成了猪。后来那副改编后的小猪跳泥坑的画也在当地备受好评。 半个时辰后,秀珠终于被人扶起来。她满身污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泥坑里的张和裕,“你是谁?你给我把头抬起来!” 张和裕骄傲地扬起头颅,还不到一瞬。莫缄叙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将他按回泥坑,“交给我,别让他脏了姑娘的眼。秀珠姑娘,你先回去换换衣服或者施法用净身咒,你看看你……” 秀珠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跺脚,带着人怒气冲冲地往回走,连姜芷夏都没管。 “这姑娘也是倒霉。”何素素傻笑着望着她离去,回头一愣,“师伯,你抖什么呢?” 柳茉思: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第89章 神仙,叫姐姐 “这么大点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老大真没人性。” “谁找来的小孩?” 东方楚良躺在躺在冰冷的地上,觉得脸颊疼得发麻,耳边传来他师兄师姐埋怨的声音,心里十分高兴。 哼!让你们装作不认识我,现在知道心疼了吧。 他咬紧牙关没让自己笑出来,缓缓睁开眼睛,还故意皱了皱眉头,哼唧道:“好疼啊,你们谁给我揉揉……” …… 怎么没人说话呢? 他坐起身来才注意到他这儿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包括他的那些师兄师姐,还有刚认的“姐夫”,全部都围着另一人看。 他小声咳嗽一下,提醒他们:“我醒了。” 没人理…… 他又使劲清了清嗓子,大声吼道:“我说我醒啦!” 众人齐刷刷转过头来,“和善”地望向他。 姜芷夏:“醒了了不起?要不然我给你煮碗面?” 林忆:“要不然我给你烤只羊?” 莫缄叙:“要不然我给你炖个鸡?” 柳茉思:“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吃?” “嗯???” 莫缄叙冲他一努嘴,“醒了干活去啊!还在这儿坐着……” 东方楚良悲愤地冲过去抱住谢泽之的大腿,一通干嚎:“姐夫,你带我走吧姐夫。这帮人没人性的!” “闭嘴!”众人喝道。 莫缄叙现在一颗心全在此时昏迷不醒的张和裕身上,毕竟自己家师弟怎么都好哄。这弄不好可真就满门抄斩了。 话说回来,好好一天帝,没事到处乱窜什么! 他撸起袖子,叉着腰,尖着嗓子冲那帮“人贩子”吼道:“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人哪儿哪儿弄回来的,你们送回到哪儿去!” “这话说的,来都来了。”“人贩子”说:“再不济他也是个劳力……” “呸!还劳力……你们看他那瘦了吧唧的样子,活干不了多少就算了,我得找多少东西喂他呢。没听说吗?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赶紧弄走!”他一指脸上还挂着泪花的东方楚良,“我这儿已经有一废物了,绝对不要第二个。” “但是莫先生……” “不听我的话是不是?走,跟我出去比划比划,我让你看看我身上这带鱼。” “人贩子”见他这胡搅蛮缠的样子,抱着肩膀直嘬牙花子,“啧……那您不要我们就只能把他杀了。咱这儿的规矩,出去的不能有喘气的。” “把他给我吧。”姜芷夏说:“我看他眉清目秀,再长几年就出挑了。” ??? “看着我做什么?我好歹也是一派掌门,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了,也该释放天性了。”她一挥手,让那些“人贩子”把他抬到忘仙去,今晚“洞房”。 “人贩子”着实看不下去,出声劝道:“姑娘,这小孩看着最多十五,说不定还是虚岁……” “小怎么了?我就喜欢比我小的,追在我后面喊姐姐,多乖啊。人小也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她这话虽是对旁人说的,可眼睛却没离开谢泽之,“年纪大有什么好处?人老精,鬼老灵。一肚子坏水……” 谢泽之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不还手的乖巧模样。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着实没趣,转身离开。 “你站住!”东方楚良叫住她。他不知道张和裕的身份,真以为他师姐生气,想用这小子气他姐夫。 姜芷夏回头,“你又干什么?” “那个……他……”他一指谢泽之,“他不是故意弄丢的。我作证。” 东方楚良用自己不太灵光的大脑思索后认为,他师姐肯定是知道荷包不见了,所以才生气的。他要为他姐夫作证! 姜芷夏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弄丢了?” 谢泽之赶忙插话道:“没有什么,他乱说的。你走吧。” “哎呀!”东方楚良恨铁不成钢,“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怕什么!” 他对姜芷夏说:“他的荷包不见了,从昨天就魂不守舍的……” “荷包?”她蹙着眉,半天才想起她曾在崖底确实见到谢泽之的包袱里有那个东西。 她再看向谢泽之,发现他比较刚才的乖巧多了些局促不安。 她冷笑一声,“活该!保不齐那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你……”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谢泽之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难过,又看他一身狼狈,十分可怜。 好好的一个真君,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还站在这儿任她奚落。想到这里,她后面的狠话卡在嘴边说不出来。 “你……你等着吧。说不定哪天荷包心情好,就回到你手上了。”她说着,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谢泽之听到她的话,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她把脸转向一边。 他温柔地笑笑,随即小声说道:“谢谢……姐姐。” “你、你、干你的活儿吧!”姜芷夏觉得那话尾音勾的自己心跳得比来到时候还快,脸也烧得慌,半天说不出话,后来狠狠踢了他一脚就跑了。 林忆等人立即追了过去。 只有东方楚良替谢泽之打抱不平,“你有事说事,打人做什么!姐夫你别难过,回头我训她。” 莫缄叙“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 所有人各归各位。只剩陆辰年站在原地望着姜芷夏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姜芷夏,是不是要把你身边所有的人都清除掉,你才能看到我。 她来的时候,和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唯独略过自己,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一个谢泽之还没走,现在又多了个张和裕。她身边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为何都这么碍眼?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足以。 且说张和裕被姜芷夏带回望仙,一个时辰后才醒来。 他睁开眼见自己躺在陌生的卧房内,还以为又被人绑去成亲了,连忙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穿着睡衣…… “我的清白!!” “小厮给你换了个衣服而已,你的清白还在。”姜芷夏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端着一杯茶,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姜姐姐!”他由惊转喜,鞋都没穿就跑到她跟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别那么大声,把这个戴上。”她拿出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什么?”张和裕天真地问。 这是姜芷夏他们从血魔的洞府里搜出来的,本来想把它作为证据上交天庭,谁知道没到天庭就给天帝用上了。这个东西虽是邪物,但此一时彼一时,总比被人认出来好。 不过姜芷夏没给他解释这么多,只说他戴上就没有人能认出他了。 他倒是很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他把面具戴好之后,姜芷夏竟觉得他有几分像谢泽之。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定是没睡觉,眼睛花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闲着没事儿干就下来了。”张和裕嘟囔着,“结果刚到这里,就有一个人非常热心地给我介绍好玩的地方。我看他挺老实,根本不像坏人。谁知道没走几步,他就把我卖了。” 姜芷夏看着他就想起她那个“大聪明”师弟。听林忆说东方楚良也是这样上钩的。这一个两个,还挺单纯! “你见过谁家坏人会把坏字写到脸上?自己重伤还没恢复一天乱跑。今儿要不是我,我看哪个还能去救你。”她白了他一眼,“不过你来了也好。我有件事要问你……” “我大哥绝对是冤枉的!” “嘘!”姜芷夏一巴掌扇他脑袋上,起身出门看了看,门外柳茉思给她打了个手势,她才安心回房。 “别这么大声,我知道不是他干的。我问的是另一件事。你爹占卜的时候,都会带哪些人去?” “我大哥,四方大帝,以前的武将星主,还有就是在他身边近身伺候的仙娥、天奴这些人。” “那……”她顿了顿,“你爹曾经占卜过关于三界未来的卦象,你知道吗?” 张和裕摇头,“这么大的卦,占卜的出来吗?反正我没听他说过。” 看来要想知道仙皇的身份,只能去问谢泽之了。但他现在那个记忆……她叹了口气,内心祈祷东方楚良能早些配出解药。 “姜姐姐,你让我带这个?”他指了指脸上的面具,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这里有人认得我,他们都是在天庭的神仙?” 姜芷夏没有否认,还把碧荷与秀珠的事情告诉了他。 张和裕听完,疑惑道:“她们真的是这么说的?可我不记得有这两个人呐。” 第90章 神仙,害怕彷徨 但张和裕分辨不出她们是不是在说谎。因为从惩罚力度来看,是他父母能做出来的事。 他的父皇和母后在仙界是出了名的严格,不论是对待仙家还是自己的儿女,都是容不得半分错的。 张和裕以前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小仙,被老天帝下令痛打一百棍,贬下凡间历经三世轮回才重新回到天宫。 那三世,他算是经历了所有人间疾苦,没有一世善终。回到天庭后的几百年还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下凡的日子。 可虽说严厉,但他父母从未侮辱别人的人格,一切犯错的神仙都是按天规处置的。怎么可能去打掉别人的牙齿或者剜掉鼻子呢。 “这两个人说的事我不清楚。”张和裕坐在姜芷夏身边,支支吾吾地说:“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我父亲确实维护了南方大帝的小儿子。” 当时正值仙魔交战,老天帝要依靠四方大帝共同退敌,为了维护团结,只能将这件事暂且押后。 他托着腮帮子,重重叹了一口气,情绪十分低落,“姜姐姐,我父亲不是个好神仙对吗?他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是个道貌岸然的神仙。” 姜芷夏坦言,“你父亲下令给我灵清弟子戴上灵锁的时候,我确实挺讨厌他的。但我昨天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我想如果我是他,我可能做的比他更狠,甚至下令屠戮灵清满门。这老头到最后还是心软了。” “什么意思啊?” 她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淡然一笑,“没什么意思。我是想说你父母在天地异变时没有临阵脱逃,而是和一众神仙和魔界对抗,牺牲自己的性命。这可不是道貌岸然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可他们太严厉了。”张和裕有些难受,“仙家们都觉得他俩不近人情,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又在最后包庇‘罪犯’。忙了一整,连命都搭进去了也没有改变什么。” 姜芷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父母有他们自己的衡量。他们在不同的情况选取了他们认为最有利的选择,可能从事后来看,结果并不是很好。但他们尽力了,做了能做的一切。 改不了是正常的,因为问题根本不在他们的身上。” 说话间,柳茉思端着饭菜进来,“放心吃,是素素亲手做的,绝对没有那些草。” “怎么就你一个,老二和那小兔子呢?” “她们俩去给师兄打小报告了。二师姐今天也发现了很多心里骂她的人,点名让老大好好教训他们。何素素那小孩闲不住,就爱跟在外面疯。” “这一天天的,还挺能折腾。” 姜芷夏拿起筷子,却发现自己吃了两口就饱了。 吃不下也睡不着,我该不会是要死了吧。她思及此,不禁悲从中来,望天兴叹,“还没当首富呢就玩完了……” “谁给姜掌门气受了,说来我听听。” 仙皇带着碧荷与秀珠推门而入,他的目光停留在张和裕身上。 张和裕被这阴毒的目光吓得躲在姜芷夏身后。可他这般反应反而取悦了仙皇。 他满意地收回目光,坐了下来,和蔼地问道:“我听他们说,姜掌门看上了一个奴隶,还要收他进门。”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也是,这儿都是你的人,你什么不知道。他们怎么没告诉你,我今天还打了一个奴隶。你不去那地方看看,万一那人是我安插进来的眼线呢。” 仙皇微微一怔,随后笑道:“是我小人之心,姜掌门莫怪。只是这忘仙还不稳定,我得提防着点。” “你都一手遮天了,还怕什么。”姜芷夏说:“我要是天帝,早晚得过来叫你一声爹。陈飘飘呢?” “我这就让秀珠带她来。”仙皇冲秀珠一使眼色,“一早你去外面,我怕她跑出去找你,你们走岔了。所以一直让她待在房里。” “您可真贴心。” “姜掌门客气,感觉我这里如何?” “很好。”她点头称赞,“富贵、人又多。我在你这里才感觉自己像个掌门。这仆人随从先呼后拥的,很是受用。” “这便好。”仙皇大喜,“我还怕周围的人不懂事怠慢了。今日特派秀珠与碧荷过来,以后贴身伺候。” “监视我?你也太心急了吧,我才来几天呢。” 仙皇没想到她看穿就算了,还说得这么直白,表情有些僵硬,但又很快恢复过来,“姜掌门多虑了。我是出于一片好心,怕下人不懂事怠慢。要是像今天这样,奴隶多有冒犯……” “别这么紧张,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她打断他,“你放心,我短时间内不会走的,我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什么目的?”他假装不在意地问道。 “你不都知道吗?”她故意不往下说,好整以暇地望着仙皇。 “这话从何说起?”两边谁也不说话,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要不是有姜芷夏挡着,张和裕怕是能紧张得昏过去。 “呵呵。”她不在意地笑笑,“我来的时候告诉过你们那个带路的姑娘,我是来找东西的。” 仙皇轻微攥紧手心,“什么东西?” “一颗龙珠。北边十年没有下雨,我路过那里听百姓抱怨,吵得我头疼。把龙捉上来一问才知道原来龙珠丢了。 又听飘飘仙子说龙珠在这里出现过,所以就跟她一起来找龙珠,顺便卖个人情给虚玄,借此让他们家掌门把我们家的东西还回来几样。 怎么,是那姑娘没告诉你?还是你没从我师兄师姐的嘴里打听出来啊?” “姜掌门说笑了。”仙皇松开手,稍微松了口气,“莫仙君是告诉过我,是我误会了掌门的意思,以为你是来找别的东西。失礼失礼,老朽以茶代酒给掌门赔罪。” 喝完茶,仙皇让她宽心,他会让人去找龙珠,“既然姜掌门不想让这么多人在身边,那我就先不让她们来了。不过要是下面的人冒犯,姜掌门随意教训,我绝不多管。” 说罢,他转身离开。 “仙皇稍等。”姜芷夏叫住他,“我今天去找我师兄,见他正压着一堆人种草。那草看起来很普通,怎么种那么多?” “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仙皇含糊几句,转身离开了。 他离去后,张和裕腿一软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捂着自己的胸口,“那个人的眼神也太可怕了。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点出息,平时都怎么上工的?怕什么?他还能用眼神把你吃了?”她一戳张和裕的额头,“下次你就坐我旁边直视他,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啊?!”张和裕委屈地撇撇嘴。 秀珠带陈飘飘来这里后就主动离开了。姜芷夏故意打开门窗,和她高声谈论龙珠之事。后来林忆带着何素素“告状”回来,几人在房间里谈天说地,好不热闹,一直到天黑才散去。 房间里就剩张和裕和姜芷夏两人。他作为姜芷夏的“小情人”,总不能第一天晚上就睡在外面。姜芷夏给他扔了两床被子,让他睡地下。 深夜,张和裕翻来覆去怎么也合不上眼。他扭头望向姜芷夏的床,小声问道:“姜姐姐,你睡了吗?” “没有。” 姜芷夏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已经第二天晚上睡不着了。 “我也睡不着。”他翻了个身,完全冲着这边,“姜姐姐,你害怕吗?” “怕什么?” “很多。”他抿了抿嘴,“比如灵清没的时候,又或者面对那个仙皇的时候。” “你会怕?” “会。”他缩在被子里,“我害怕很多东西。自从我父亲母亲死了之后,我每天都害怕。但因为我的身份,我不能表现出来。有时候我想要是当初死的是我,不是我爹就好了,至少他不会像我一样没用。他和大哥一起配合,总比我强。” “谁说你没用的?” “没人说,我自己想的。”他低声道:“我知道仙家都不服我。他们表面上没说,心里都在骂我软弱,不该向魔界妥协,把三界让给他们一半。” 姜芷夏拉开床帏,坐了起来,“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次为什么下来!?” 他沉默了半晌,将头埋得更深了,“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他压着自己的哭腔,“我一个人面对不了那么多事。我父亲和母亲什么都没交代都走了。现在仙界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少有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我就是胆小。就是因为胆小,我大哥才出面替我和魔界签订条约,背负骂名,使他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现在还要以身犯险帮我铲除身边奸佞。可是到现在,我都找不出洗刷他罪名的办法,我也分辨不了谁是坏人。 如果……如果我大哥真的有什么事的话,这个天帝我也做不了多久。我想与其这样,不如找到他,就算跟他死在一起也好……” 姜芷夏走下床,掀开张和裕的被子将他拉了起来,给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想拖死他?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拖死他?” “我没有……”张和裕被吓呆了。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你还想让他怎么样?非逼着他跟你一起死,你就开心了?” “不是……” “张和裕,你听我说。”姜芷夏跪下来,双手捧着他的脸。在黑暗中,她与他对视。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为了做天帝而生的。凡人都敢说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你怕什么? 你胆子小吗?!能随父出征,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人胆子小吗?能在群龙无首的时候,主动站出来接下仙界这个烂摊子的人胆子小吗? 战事失败的那一刻,谢泽之都想过要逃。按你说的,他是不是也是个胆小无能的人? 至于求和,你没做错。那种情况下,拼个鱼死网破又有什么意义。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没有这两百年的空隙,仙界早亡了。至于到底是苟延残喘还是东山再起,那就看我们之后怎么做了。 想不明白的人任由他想不通,你只做好你的事,到时候事实会替你解释一切。 你不能退,至少在找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之前,你不能退!你退下之后仙界大乱,魔界都不用打,我们从内部就自杀自灭了。所以哪怕你害怕得坐在大殿上哭,也不准退下来!” “姜姐姐……” 姜芷夏替他擦了擦眼泪,哄着他躺下,自己也躺在他身边,“别怕,小和,我和谢泽之都在,灵清所有人也在。天塌不下来。” “姜姐姐……”张和裕忍不住侧过身,哀求道:“你能抱抱我吗?” 母亲没了。此后无数个黑夜,即便他再害怕,也不会有人过来抱他、安慰他。 姜芷夏没说话,只把他搂在怀里,轻抚他的后背。 “我……我再哭一个晚上就不哭了。”张和裕拽紧她的衣服,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疯狂涌出。他哑着嗓子,哽咽道:“我想我母亲……姜姐姐,我想他们……但我只再想一个晚上……” 这二百年间所有的恐惧,所有积攒的眼泪,所有受到的委屈,在顷刻间,犹如洪水一般冲破了张和裕在心里为自己虚构起来的“堤坝”。 姜芷夏拍着张和裕的后背。被黑暗笼罩的她仿佛又回到了独守灵清的那些夜晚,怀里的人从张和裕变成了她自己。 她问自己:姜芷夏,前路渺茫,你害怕吗? 第91章 神仙,想心事 仙皇坐在莲花台坐上,面色苍白。他身体虚弱,又被姜芷夏气个半死,从她房里回来就感觉呼吸不是很顺畅,要打坐调息。 他是个小性又好虚名的人。偏生姜芷夏这辈子学不会虚与委蛇,什么话都敢拿出来放在台面上说,刚才直接将他想安插眼线的心思说穿,让他下不来台,也把自己的人塞不到跟前。 不久后,秀珠回来禀报他,说陈飘飘已经送到姜芷夏那边,门外偷听的人说她们一直在聊龙珠的事。 她也回到往生草田确认。姜芷夏打的人不是谢泽之,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赵霖光应该不敢说假话。可谢泽之为什么不在她身边?”仙皇疑惑道:“你确定他不是吗?” “不是。”秀珠肯定地回答:“我不会认错,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能认得。我还用存真镜问了他,他说他是看姜芷夏长得好看,对她心存爱慕,所以多看了几眼。姜芷夏出手狠,将他的胳膊都打折了。” “色胚。”仙皇伸手,碧荷和秀珠共同上前将他从莲花台座上扶下来。“所以我说凡人成不了大事,总会被声色犬马迷惑。” “那个姜芷夏怎么对凡人下手这么重?”碧荷不解,“她好歹也是个神仙……” “她成仙前做的狠事可比这多多了。”仙皇冷哼道:“这个人对待仙界同僚都下死手。不过谢泽之跟她关系不一般,她就算不把他带在身边,也一定是把他藏了起来。秀珠,你去那里见到东方楚良和俞伊了吗?” “没有。” “派人去查查他们两人在哪。如果姜芷夏想藏一个人,肯定会托付她的同门。”他又说:“再去给魔界送信让他们把龙珠送过来。” 两人退下前,仙皇叫住秀珠,“你妹妹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 秀珠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跪下连连磕头。 而另一边送走秀珠的莫缄叙和林忆两人,拍着自己的胸口,直呼不容易,这帮人还真回来查了一遍。 林忆庆幸度过危机的同时,还不忘夸夸自己的师妹,“你说我们家小六性格又好,脑子也转得快,人也好看,三界之主怎么不是她呢?” “真是你师妹,你看着好。什么话你敢拿来夸。你来之前人家昭衡就找陆辰年换衣服去了。”莫缄叙冲着田地里,虚空打了一鞭,“好好干活,别偷懒!” “那也顶多是两人想到一块去了,耽误我师妹优秀吗?” 莫缄叙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你知道小六刚成仙的时候什么样吗?我当年跟师父后面,悄悄去看过她。” 他第一次在谢泽之的道场看见姜芷夏的时候,她独自坐在角落对着一块石头发呆,也没有什么表情。他过去打招呼反被她一掌打吐血。那段时间,唯一能近她身的就是开阳真人和谢泽之,但她对他们也不怎么说话。 莫缄叙说:“她那时候什么礼数也不懂,字也不认识几个。你不跟她说话,她能对着一块破石头能看好久。你见她活泼乱跳在门派里闯祸,都已经是她成仙几百年后了。” “啊!?”林忆听得心酸,“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可怜的六儿……” “师父不让说,整个门派就只有我知道她刚成仙的模样。我现在跟你说了,你别告诉别人啊。 咱家孩子能养成这样,人家昭衡真君功不可没。小六的认字是他教的,性子也是人家慢慢扭转过来的。按理说,咱怎么感谢人家都不为过。所以……你懂我意思吧” “懂了。”林忆点点头,现在看谢泽之多了几分顺眼,“这件事结束之后,让小六认他当义父。” 莫缄叙:你懂个六! 大人之间的秘密小孩子不方便打听,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就像东方楚良看不懂为什么谢泽之要过来跟和陆辰年换衣服,也不明白自从他师姐走了之后,谢泽之怎么又发呆。 人家不就踹了他一脚吗,又没说不要他。 但他决定不再管这些痴男怨女的事了,还是跟往生草聊聊要紧。 他提着一个木桶,里面装着极臭无比的东西。但要说是粪,质地看起来也不像。 这些草吃什么长大的?问了一圈也没有往生草回答他。他心里纳闷:就算是魔界的植物,也不可能没有意识啊。难道魔界的草会另一种语言? 他四处观察,见没有人看他,假装捡东西,迅速趴到地上悄悄拔起一棵往生草。 这东西竟然没有根!? 他不敢相信,又悄悄拔起来好几棵,发现情况都是一样的。 没有根的东西怎么长呢? “喂,你趴在这里偷懒啊?” 东方楚良听到身后有声音,“蹭”一声站了起来,“我东西掉了……是你啊!没大没小,你叫我二师姐师伯,也要叫我师叔。” 何素素才不管这些,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到他脑袋上,“是不是偷懒?还敢对我大呼小叫!” 她一边打一边小声说:“我师父说我傻,我看你才傻。我叫你师叔,当着这么多监工的面,你敢答应吗?” 东方楚良一想她说的也没错,于是也不还手,任她打。两人见周围人少了才停下来。 “小师叔,你刚看什么呢?”何素素这会儿又换了一副面孔。东方楚良心说真是啥人收啥徒弟。 “说了你也不知道。”东方楚良捋着自己不存在的胡须,单手背后,“我跟你说你们年轻人没见识就要多学习,这种草叫……” “胡扯!这哪里是草了,你是不是蠢?” “你敢骂你师叔蠢,我……你……你是不是瞎,这不是草是什么?”东方楚良决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专长,“我见过的草比你见过的人都多,我……” “我吃过的草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何素素挺胸叉腰,摆谱谁还不会了。 “这……你吃了?!你不知道这不能吃啊!?” 何素素嫌弃地看着他,没想她师父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师弟却是个傻子。 “我说了这不是草,不是草的东西怎么吃?!”何素素四下看了看,让他蹲下来,“我教你,任何植物都有它的天敌。但这东西周围种什么都不长,也没有虫子过来吃它,怎么可能是草!别一天光用眼睛瞎看,长得像草就一定是草了!?你看我长得像人吗?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不是人!” 东方楚良气得想把何素素按到那个发臭的桶里,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没错。 可要不是草,他怎么找解药呢。这下可让他犯了难。 晚饭时,东方楚良抱着花盆坐在谢泽之旁边,和他一起发呆。 谢泽之一直在担忧姜芷夏。她看起来很不对劲,她在这里备受追捧,不可能他们不让她睡觉,那她怎么会睡不着? 而且她说的话很奇怪,以往她拿他撒性子可不会说什么他隐瞒她,想杀了她之类的。 他心里隐隐不安。或许他真藏着一件不能对她说的事,他怕她知道,甚至于担心她会跟他决裂。只是他现在受到往生草的影响,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而更令他放不下心的是她把发钗给他了,她自己怎么办? 他得把发钗还给她才行。 “小七。”谢泽之拍了拍东方楚良,“那东西你想的怎么样了?” 东方楚良凑到他耳边,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他。 谢泽之听完,跟他一样疑惑。虽说他不懂怎么跟植物对话,但他最起码也知道草有根才能活。退一万步说,就算魔界把它移植改良,也不可能把根改掉。 “姐夫,你有什么想法吗?我想了一下午头都快炸了。咱俩换换脑子,你帮我想问题,我帮你想我师姐。” “用不着。”谢泽之望着身后的往生草,“但万物相生相克这个道理是不变的。或者你可以从它的属性下手。” “草不就是木吗?可它不是草嗳。那属火?属水?它们都不说话,要不我效仿神农直接尝一棵算了。” “你倒也不用这么激进。”谢泽之拦住他,“阴阳五行相互依存。五行必合阴阳,阴阳必兼五行。所以弄懂它是阴是阳也可破解。你可以从浇灌它的东西入手。它是用什么滋养的,属性应该就不难分辨了。” “浇灌它的东西?”东方楚良抬眸,“我问过素素,她说她不知道是什么。那东西每天都有人专门负责从忘仙运到这里,说不定运送的那帮人知道。你说我们要是主动跟他们要求加入运送队伍,他们会同意吗?” “你觉得呢?” “会吧,谁不喜欢勤快的人呢。” 谢泽之:我感觉张和裕也不是太难教。 两人正说着,莫缄叙上前打掉他们手中的碗。 “还吃呢!赶紧干活!” “不是下工了吗?”东方楚良急了,“晚饭都吃了,怎么还干活呢?” “夜值。” “我不去,我听说了夜值没有补贴,我要休息。” 莫缄叙一把薅起他的耳朵,“你个小兔崽子,一天话还挺多。赶紧走。” 他一脚踹了上去,又拽起谢泽之,东瞧西看没找见陆辰年,“还一个呢?” “他在我这。”身后牛犇带着陆辰年过来了。 莫缄叙抬起手上的灯笼,却见陆辰年的脸上被划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第92章 神仙,不会来 晚饭前,陆辰年被人叫走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牛犇。 牛犇开门见山,问道:“我听秀珠姑娘说你心悦那个姜芷夏。” “你想怎样?”陆辰年反问。 “那女人容貌上乘,可惜了,脾气不好,不然你也不会被她折了一条胳膊。”他奸笑道:“你不恨她吗?我可以让你报复回来。” “什么意思?” “我给你个机会接近她。”他拿出一个小瓶子,“你只要给她吃上一粒,她就会失去意识,任你摆布。” 陆辰年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冷声道:“你怎么会想帮我?” “实话告诉你吧,我早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了。我这只眼睛就是她打瞎的。”牛犇气愤地说:“只恨我自己不能报仇雪恨。” “你想让我杀了她?” “错!是侮辱。让她被你这种最低贱的奴隶侮辱,比杀了她还能让我痛快。”牛犇笑得十分猥琐,“她是个神仙,你占大便宜了。你玩腻不想要了,到时若愿意送给我,我也不嫌弃。总之我不嫌用你穿过的‘破鞋’,足见我的诚意了。” 陆辰年盯着他的脖子,只要两步,他就能上前拧断。 牛犇被他的眼神吓到,立即站到随从后面,伸着头说:“你只说你愿不愿意,要是不愿意,我就换别人。” “你怎么让我接近她?” 牛犇一听有戏,跳出来说:“我把你调去忘仙上工。每日只给这里送些东西,剩下的时间都在店里。至于机会,你还怕没有吗?” “好。”他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你以为我是来做慈善的啊!”牛犇轻哼一声,“我的诚意有了,你的诚意呢?” “怎么才算有诚意?” 牛犇丢出一把匕首,“我希望姜芷夏醒来,身边躺着的是最低贱的人。懂吗?” 陆辰年感觉自己袖中的手已经攥出了血。他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先去找她,带着她离开之后,再回来杀了牛犇。 反正这具身体也不是自己的。她要是真嫌弃他,他可以再找回自己的真身。 思及此,他毅然决然地拿起匕首在自己的脸用力划了个“十字”。他丢掉沾血的匕首,强忍着疼痛,“可以了吧。” “我说你还真是贱,睡个女人真是下血本了。”牛犇一使眼色,让随从按住他,然后从袖中又掏出什么东西来抹在他的伤口处。 顿时,疼痛被放大了数百倍,陆辰年觉得脸上像被无数毒虫撕咬。他再也忍不住,喊叫出声。 良久,他被人松开,倒在地上疼得发抖,耳边传来牛犇令人作呕的声音。 “我给你涂了药,这疤永远不会消失。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姜芷夏的表情了。”他仰天大笑。 陆辰年缓缓爬起来,“这回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牛犇赞赏道:“我也想过找别人来,可普通凡人哪有你这胆量。” 他将手中的小瓶子丢给陆辰年,“今晚就收拾东西去忘仙吧。你牛大爷我说到做到。” 陆辰年捡起瓶子,转身要走,又被牛犇叫住,“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道谢不会吗?” “谢……谢……”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可牛犇还是不满意。 “你爹娘没教过你,感谢别人要磕头啊?不愿意?行,把东西给我,我再去换别人。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便宜没有人愿意捡。” 说着,他就要离开。 “等等!” 陆辰年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低下了他曾经那颗不可一世的头颅,向牛犇叩拜。 牛犇这下彻底满意了。他带着一脸鲜血的陆辰年回去,正巧遇到莫缄叙。 陆辰年忽略了莫缄叙的问话,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牛犇离开。 “你要带他去哪儿?” “这可不归你莫仙君管。”牛犇阴阳怪气地说。 “喂!”莫缄叙拉住陆辰年的胳膊,“是不是他逼你做什么了?” “我想做的事,没人能逼迫我。”他看向莫缄叙,眼中不带一丝情感。 “你?” 陆辰年没说话,转身和牛犇一同离去了。 莫缄叙有些担心他的状况,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带着东方楚良和谢泽之夜值去了。 他将他们二人还有今天林忆跑过来专门点名的几人安排在后山的乱葬岗挖土。 夜值的监工除了他还有另一位以前没见过的散仙。 莫缄叙和他坐在一起说笑,偶尔骂骂奴隶。子时时分,他打了个哈欠,对那位监工说他要回去睡觉,让他帮忙看着,后半夜他再来替他。 那人也没怀疑。他们共同夜值时,都是这样安排的。 东方楚良虽是神仙,但现在实在累得不行了。他身上背着灵锁,灵气又不断外泄。这两天也没休息好,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同样疲惫的还有那些被莫缄叙叫来夜值的普通人。他们在东方楚良身边低声咒骂着。 “他们师兄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女人说我骂他们,那男人就找我们来做工。简直混蛋!” “是啊!你看他们和贪官污吏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欺负我们,讨好主子的狗!” “嘘!你们都小点声。万一他在我们周围又安插了什么眼线之类的,被他们听去,我们又要遭殃了。” “怕什么!反正今天也是最后一次了。之前很多来上工的人都累死在这里。我爹就是被他们带走的,到最后连个破席都没有。老子就这一条命,还能死几次呢。有本事就把我也杀了。” “别说了,有人来了!” 原来是另一位监工也想偷奸耍滑,于是叫来自己的心腹替他看守,他也回去休息了。 他的心腹是个凡人,可是打骂起人来,比那些神仙监工还要狠毒。他上来就舞着鞭子,催促他们动作麻利些。 “这儿都他娘的没土了!你们还在那儿瞎铲什么?给我滚到后面去运土。”他一边骂,一边驱赶这些人往前走。 待等他们彻底绕过山前,众人听见三声布谷鸟叫。带头那人站定向后望去。谢泽之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远处好似有一人站在树干挥舞着一块布。 带头的人得到信号,命令他们跑步跟上,一直将他们带进了一条小路。 “他们不会要处死我们吧。”东方楚良拉着谢泽之的袖子,“姐夫,我们怎么办?” 谢泽之安慰他说不要紧,只听话就是了。 不知跑了多久,带头人在一处山洞前停下。他有节奏地敲了敲石壁,洞门打开,随后让众人进去。 谢泽之见里面地方不大,但已经有十几个人在内坐着,莫缄叙也在其中。 众人进去后,山洞几乎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带着他们进来的那个人对莫缄叙说:“莫夫子,我先回去了。按照他平日的习惯,两个时辰之后才会来。但最近巡查的人变成半个时辰来一次。你动作尽量快,我一会儿来接他们。” 莫缄叙说了声好,随后让人关上石洞。他站在最前面,请众人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这是唱哪一出。 “诸位别紧张。”一个老者站起身来,“这位是莫夫子,是来帮大家的。” “爹!”台下一个人惊呼,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死了吗?” “这个臭小子。”老者一扭头,“莫夫子,你看这……” “是我没告诉他。”莫缄叙笑道,他冲着台下那人说:“你过来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总不会连自己爹的鬼魂都怕吧。” 那人慢慢走上来,确认自己的爹还活着,放声痛哭。 老者边抹眼泪,边劝:“行了孩子,我们的时间不多,让莫夫子给你们说。诸位相信老汉,莫夫子和他的师妹都是好人。” 有了刚才那一幕,众人的防备心稍微减退了些。 莫缄叙道:“各位乡亲,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灵清的大师兄莫缄叙。” “灵清?就是东尧山那个?” “是,是东尧山上的。”莫缄叙点头微笑回答。 “我知道你们掌门。人家说她法力高强,无所不能,妖魔鬼怪都不敢去东尧附近。她来救我们了是吗?” 听到有人这么说,台下议论纷纷。有打听什么是灵清的,有问掌门是谁的,也有人解答他们问题的。 “诸位安静!”莫缄叙轻叹口气,“我很想说是。她法力高强、无所不能,现在来救你们了,你们明天就能回家过上正常日子。 但我不能这么说,因为灵清的神仙都没有法力了,他们跟常人无异。甚至掌门还要给人家哭丧挣钱。而我到处给人家讲学度日。” “不可能,我听说妖魔都……” “妖魔不敢去东尧,不是因为东尧有灵清,有神仙。而是因为东尧有团结协力的百姓! 东尧的百姓靠得是自救,才守护了自己的家,才赶走的妖魔!”莫缄叙此话一出,下面皆是一片寂静。 “神仙,是不会来的!”他说:“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第93章 神仙,艰难行事 莫缄叙将目前的情况如实告诉他们,并称他们所期盼的被皇上发现出兵围剿忘仙,救出他们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彻底浇灭了他们心中抱有的最后的一丝希望。 莫缄叙又与他们分析利弊,鼓励他们拼出一条活路。 这些人都被林忆探听过内心想法,再加上平时被身边的人观察许久,今日才将他们叫来的。所以不需要莫缄叙多费口舌,很快便同意加入。 毕竟反不反抗都会死,不如搏一把。更何况他们得知灵清掌门也在城内,这让众人更多了些信心。一个个撸起袖子一副准备现在就拿刀开干的架势,问莫缄叙是不是鸡一叫就动手。 莫缄叙让他们稍安勿躁,说他们还需再忍些时日,最近不要和这帮监工硬碰硬。 “为什么?” “各位也知道这里不光是普通打手,还有一些心思不净的散仙,仙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尽管现在他们灵力不足,但施法伤人的本事还有。我们得做好万全准备,直接跟他们对抗,赢不了还会伤了自己。 而且我们要把真正的幕后黑手找到。不然没了这里,这会有别的地方受害。所以需要各位去收集身边的消息,找到魔界插手这件事的证据。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凭他们再隐秘也逃不过我们这么多双眼睛。” 之后,莫缄叙让刚才提前进来的人站起来,“各位你们认清他们的脸,不论听到什么消息,找机会汇报给你们同队伍的人。他们会把你们的消息带给我。” 众人一看竟是平时总跟他们起冲突,还爱找他们说话的人。 “我说他天天过来找我呢,原来是套话来啦!” 众人哈哈大笑。 “各位,拜托了!”莫缄叙向众人行礼。 时间一到,带队的人过来,身后还站着两个接替东方楚良和谢泽之的人。他将其余的人带回去。 看到了希望,每个人回去时可比来的时候要兴奋多了。各个神采奕奕。 “我说今天早上打架的姑娘是谁呢,原来就是灵清的掌门。我当时看她就觉得她不简单。” “你明明说人家是泼妇,这辈子也嫁不出去。”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是这么好的姑娘谁配的上?” 带队的那人实在看不下去,扭过头喝道:“你们倒是也装着点儿,别那么明显。” 众人乐了起来,那人也不住地笑,“行了行了,快到了。都排好队。” 他又抽出鞭子,开始大声叫骂。 东方楚良和谢泽之留在山洞内,听那些人打探来的消息说,忘仙每个月都会给派人送四个大箱子到皇城。两箱归入国库,还有两箱被一位将军押送到山中。可惜山上有重兵把守,没人能跟过去看到箱子被送到了哪,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给魔界送东西?”东方楚良问。 汇报人不确定。因为这位将军是皇城中少有的正直之人,经常因劝谏皇上而被责罚,不像是会为魔界做事的人。 “皇上强迫他,他也不能不做吧。” “这位小哥你不知道,这将军乃是一位巾帼英雄。原本灭蒙不让女子入朝为官。但她战功赫赫,甚至还打败过妖魔,所以才当了将军。让她给魔界送东西,我感觉不太可能。” “估计是被骗了。”谢泽之说:“要去那里看看才行。如果她真是被骗的,告诉她真相,她也能是我们的帮手之一。” “我跟你想法一样。”莫缄叙赞同,“只是我们几个师兄妹都跟仙皇打了照面,不能脱身,换别人就算跟过去了只怕也看不出什么。所以只能是昭衡真君亲自出马了。” “我姐夫不行。”东方楚良抢先一步说:“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呢。他去到皇城万一毒发了怎么办?我带的药丸所剩不多了。” 谢泽之沉吟片刻后说:“无碍,总归我不用法力还能抵抗一段时间。你继续留在这里,抓紧时间找出往生草的破解之法。莫仙君,还要拜托你找人查清楚每日给这些草浇灌的东西都是由什么制成的。” “好,我明天就给小二她们送消息。等小七研究出来解药,我让四儿找个动物给你送过去也来得及。我们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多拖延一天,这城里的百姓就多遭殃一天。” 莫缄叙告诉谢泽之,四天之后是送箱子出城的日子,到时候他会安排人送他出去。他身强力壮不能像送老者出去那样夜值假死,突然死亡必定会引得人怀疑。 “这四天我就先让埋伏在皇城内的人安排,让你出去之后直接就能到将军府去见她。” “好。”谢泽之拿出发钗交给莫缄叙,“你帮我转交给芷夏,让她留着防身。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她不会平白无故睡不着觉。” 这倒是让莫缄叙大吃一惊。有关于师弟妹们的事情,他看得比什么都重,只说天一亮就去忘仙找她,但他没有收下那根发钗。 “此番你一个人出城,还不能用法力,你先拿着吧。她知道了也不会要。再说我们同门都在,会护着她的。” 时候不早了,他们也不能多待。莫缄叙交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众人便散去了。 回去的路上,东方楚良直叹:“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们叛变了呢。” 莫缄叙拍到他的后脑勺上,“你小子就不能盼着你师兄好啊。” 说来也是巧,莫缄叙判断失误,导致他们四人提前到了灭蒙。刚来也被城里的情况吓了一跳,但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忘仙的人就找到他们了。 “那位仙皇一眼就认出了我们,还知道师父的事。可我没见过他,应该是换了容貌。他爱找那些憎恨天庭的神仙,尤其是受了天条责罚被贬下界的。那个牛三牛就是这样被收进来的。 他在此地大肆宣传神仙的恶,再加上那个草的作用,百姓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将他视为唯一可以信赖的神仙。他受到了大量的香火供奉。 我也是阴差阳错在这里发现我曾经的学生。他们游学到此被骗进来,再加上小二能读懂那些人的心声,知道其中还有想反抗的人。不然这半个月我还真找不到这么多能帮忙的人。” 他转念一想,心中非常不安,“昭衡真君,可小和现在在忘仙,仙皇会不会……” “他身上佩戴了一块玉,只要他不用法力,别人就看不出他身上的仙气。而且芷夏那里还有一张面具,应该也会给他用。暂时不用担心他。” 东方楚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但也没问。他现在心里有个关于仙皇的疑问。他不懂为什么仙皇是神仙,还要跟魔界合作。于是将问题抛给了谢泽之。 谢泽之叹了口气,“他想利用魔界推翻现在的天庭。妄想把敌人引来消灭自家,从古至今这样异想天开的人可不少,神仙也是一样。可哪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不过都是引狼入室。” “可不是,所以小七你现在任务很重。我们要解了百姓身上的毒,然后当面戳穿这个仙皇的真面目。没了信仰扶持,他撑不了多久。”莫缄叙搂着东方楚良的肩膀,给他鼓励。 东方楚良一拍自己胸口,“放心交给我!” 天边出现一抹红霞,天快亮了…… 是啊,天快亮了,鸡都叫了好几遍。姜芷夏侧头看着地上睡得非常香甜的张和裕,想把他爆捶一顿,质问他为什么他可以睡得这么熟,而她睁着眼睛又到天亮。 大概自己是真要完了吧。她这么想着,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找出纸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遗书。 两炷香后,那张纸上还是只有两个字。 不是她没话说,而是她半天没把遗产分割想清楚。 她手上还剩三十二两银子。她的同门加上徒弟和陆辰年一共七个人,没办法平均分配。但若是拿出四两给自己做丧葬费,倒是能平均,可显得自己的葬礼太寒酸了,好歹她也是一派掌门。 要是多拿出来几两办葬礼,日后要是有人问她徒弟:你师父死了你拿了多少钱啊?她徒弟要说只给了一两。这又显得自己小气。 她摇摇头:太难了,掌门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费脑子。 她望着床下的一捆麻绳,将笔搁置,拿上它出了门。 第94章 神仙,再见面 相较于晚上,白天的忘仙没有那么热闹。姜芷夏从三楼走下来,见房门大都紧闭着,一直到一楼大厅才看见准备开门做生意的伙计。他们都是忘仙雇来的凡人。 她随意叫住一个人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空地。 那人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绳子,热情地问道:“上吊啊?” “是啊,勒死你信吗!?” 姜芷夏被气个半死,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伙计叹了口气,“我就说那不是什么好差事,还硬着头皮来。” “什么人啊?” “给那边田地送东西的队伍来了个新人,挺好一张脸硬是被划花了。我说他干不了,他非不承认。这会儿功夫被骂三次了。”说罢,他继续做事。 姜芷夏有些好奇,顺着声音走出大门。 那伙计见她出去,冲别人使了个眼色,扔下东西,悄悄跟在她后面。 声音来自后巷。巷子中有一排独轮车,上面绑着被封盖住的木桶。那桶周身漆黑,还散发着恶臭。 一堆人围在一起。当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拿着棍子不断捶打倒在地上的人,边打边骂:“给老子塞这么一个废物过来,胳膊断了,还偷懒。脸上的伤臭得老子一晚上没睡着……” 陆辰年倒在地上,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他着实没了力气。牛犇给他的药里不知掺了些什么东西,让他一阵阵地出冷汗,浑身乏力,伤口还疼了一晚上。况且就算他有能耐打回去,在没找到姜芷夏前,他也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闷着不吭声,只想等他发泄完怒火。而那人见他一声不吭,也不求饶,怒火更甚,他拿起脚边的砖块,让人按着陆辰年的手。 “不求饶是吧?好,老子把你的手废了,让你滚回田里去。” 刚要动手,只听“嗖”的一声,一条绳子套住了他的手。 这边姜芷夏用力一拽。大汉松了手,砖头正好砸到他的脚上。他抱着脚呜嗷喊叫。她上前一脚踹到他的胸口,将他踢到巷子尽头,那力度要不是有墙拦着,估计还能飞更远。 大汉落地,捂着胸口,吐了两口血。 她俯视着他,“我说我晚上睡不着觉,原来是你们在后巷鬼叫。” 大汉躺在地上,口中还在骂骂咧咧。 姜芷夏将手中的绳子一股折成两股,转动手腕,照着他的薄弱之处来回鞭打。再普通的绳子,抽到脆弱部分也疼。而且她还因心里烦躁得,带着点私人情绪。 有想上前帮忙的人,刚迈出一步,被姜芷夏发现,一绳子抽到了他的脸上,打出两条红痕来。这下再也没人敢过来了。 大汉被打得实在受不了,向姜芷夏求饶。 姜芷夏心情好了一些,收起绳子,“有话慢慢讲嘛,动手干什么?” 大汉:咱俩谁动的手? “我说你一大早在后巷里面大声喧哗,有没有想过有一些人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你有没有点公德心?” 他惊恐地仰起头,“这附近没人住啊!” “鬼扯!我在忘仙三楼听得一清二楚,你说这附近没人住?! 大汉一听彻底不敢反抗了,忘仙三楼是神仙才能住的地方,这女人身份不简单。 “看什么看,是不是不知错?” “知道!知道!仙家莫生气,但……但我这声音也不大,你最多在一楼能听见,三楼……” “你的意思是说我说谎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就对了。人家有错你就慢慢教。你别一上来就打架,多可怕。” “是、是挺可怕的……” “这是什么东西那么臭?” 见姜芷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木桶上,大汉赶紧打起哈哈,说是给田里用的肥料,立即爬起来让人推车离开,也没有管陆辰年。 他们走后,巷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姜芷夏没有认出他,只问:“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陆辰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她了。他很想抬头看看她的脸,但又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于是低下头不说话。 姜芷夏却发现这身影有些熟悉,“你是……阿年?” 听到她在叫他,陆辰年把头低的更深了。 “是不是你啊?”她蹲下来,上手去拨他的头发,“别动!” 她抓着陆辰年的领子,将他的脸掰了过来,惊讶地看见他脸上无比狰狞还在散发着恶臭的伤口。 他赶忙推开她,用袖子遮挡着脸,“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谁干的?”姜芷夏很是气愤,“谁把你的脸弄成这个样子的?欺负我灵清没人是不是?告诉我,我去把他的脸打烂。” “没谁,只是我和他们做了个交易。我担心你在忘仙,怕你有危险。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代价。”他说着话,侧脸看向她,但仍隐藏着伤口。 姜芷夏听他这么说,也没了脾气,“疼不疼啊?” “不疼。” “不疼?那么深的伤口会不疼?有没有用药?” 陆辰年没说话。姜芷夏拉起他的袖子,“走,趁他们还没醒,我带你上药去。” “哎呦,我的姑奶奶,可千万别!”巷口的伙计连忙跑过来拦住她。 “你跟踪我?”姜芷夏心说真是要死了,连被人跟踪都没发现。 “您放心,我是林姑娘的人。所有出忘仙的人都要被跟着。我跟着总比他们跟着好。”伙计一脸诚恳,“但您现在不能把他带到忘仙。昨天牛犇把他送来,说是他偷看姜姑娘,所以惩罚他来这儿的。您现在把他带到房间里,这不就证实您说的是假话吗?” 姜芷夏一拍脑袋,这两天没睡觉,她已经想不了太多事情了。“那你说怎么办?” 伙计说他去拿药过来,让姜芷夏在后巷给他上药。他去巷口帮他们望风。 姜芷夏连声道谢。 “看来我师姐他们来这儿半个月,发展的很快嘛?”她抱着胳膊,挑眉一笑。 陆辰年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笑起来,还不小心扯动了自己的伤口。 伙计很快把药瓶送了过来。姜芷夏拉着陆辰年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她轻轻地扫开他脸上的头发,又擦干净他脸上的污渍,拿起药瓶,“你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痛。” 陆辰年“嗯”一声,将背挺得直直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鼻腔中也全是她身上的香味。她的手虽没有直接触碰他的脸颊,但他仍能感受到她皮肤散发的热气。 他紧握双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眼前都是一场梦。 …… “搞定。”姜芷夏合上药瓶,“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陆辰年才回过神来,心中有些失落,摇头说:“不疼了。” “我说你也太冲动了,什么人不好找找牛双双。你放心,我灵清的人不能白受了委屈,我现在就去把牛双双的脸削掉一半给你报仇。” 陆辰年拉住她,“别去,你现在去他肯定会起疑的。最重要的是我能见到你,跟我走,我想办法带你离开。” “去哪里?”姜芷夏没懂。 “去哪里都行。总之,你去哪我去哪,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他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以前是我不对,总是抛下你一个人。现在不会了。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姜芷夏抽回手,反握住他,“冷静!你别怕,阿年。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很难,但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况且你掌门在这里,你怕什么?我知道你曾经被抽了仙骨,现在又被伤成这样。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不如这样,我找大师兄商量,看看能不能送你出去……” “别赶我走!”他语气焦急,“我不是害怕我怎么样,只是……只是现在这种事情太多了,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的,还总会落入到危险中。” “但总归会有些改变的。”她笑了笑,“我的师兄师姐也在这里,我不可能抛下他们不管。” 她说着,放手准备离开。 “别走……”他叫住她,又低下头,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不想让我在你身边?” “啊?”姜芷夏觉得这人思维还挺跳跃的。 “我见你昨日都没有停下……” “你还说呐!”姜芷夏提起这件事情就气,“你简直浪费我的一片良苦用心。我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注意到你,好证明我们没有关系。你可倒好直接跑到忘仙来,上赶着让人家盯上着你。” 陆辰年心中忽然一松,忙问:“那你不是故意不理我的,对不对?”。 “我看起来是那么没有礼貌的人吗?”姜芷夏白了他一眼,“还好意思笑,没点默契。下回别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好。”他连忙应答,随即又说:“那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留下来帮你。” “不怕啦?” “不怕。” “那你既然都来了,不如打听一下那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姜芷夏压低声音,“那人刚才支支吾吾,肯定有古怪。他说只是用来浇地的肥料。如果往生草需要这些东西才能活,老七说不定就能从这里入手找到解药。刚好你每日都要去那里做工,到时候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他。” 第95章 神仙,改不掉的劣根性 “可……”陆辰年不是不想帮她,只是他不太会和那些人打交道,“我试试。” “试试?知道怎么做吗?”她见他摇头,嗔怪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会就问呐。我教你。求人办事无非先给好处……” 她嘴巴一张一合,说到高兴之处,眉眼弯弯,表情灵动。陆辰年不觉看痴了。为何自己当初会觉得她烦?他喜欢听她讲话,尤其是只对着自己讲话,他可以永远这么听下去,即便是听一辈子他也不会烦。 “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她上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记住了记住了。”他有些心虚,于是夸赞道:“不愧是掌门。这些世俗礼节你竟然知道这么多。” “谢泽之教的。”她没有见他瞬间变了脸色,“不过也不能算他教的。他只是教我认字而已,我都是跟书上学的。” “他教你认字?” “对啊。”她承认道:“为此他还挨了不少打。因为我不太喜欢学……” 想起自己以前不讲理的样子,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把这个拿上。”她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有钱好办事,月末记得还给我。药你也带着吧,没事自己涂。” 陆辰年见她离去,心中十分不舍。他望着她的背影,说道:“姜芷夏,我会改的,不会像季宸那样。你……”别急着否定我。 “好,我等你好消息。” “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当然不了,来得多引人注目。” 姜芷夏冲他笑笑,快速离开了。 她刚回到忘仙就见张和裕冲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她痛哭,“姜姐姐你不要死啊,我会好好听话的。” 姜芷夏一头雾水,“啊?我什么时候说要死了?” 张和裕拿出她写的那张“遗书”,“你别骗我,我都看见啦。你手里还拿着绳子……” 姜芷夏接过纸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推得老远,说:“我睡不着觉,想找空地出去跳绳,释放精力!什么都不懂……跟我上楼,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们前脚刚走,秀珠就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来追问刚才跟出去的小伙计都看见什么了。 小伙计说:“她想找地儿跳绳,但听见后巷有人吵闹,结果过去把人打了。” 秀珠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立即回到仙皇的房间向他禀报。 “这人是不是在掩饰什么?她来这里才几天,动手的次数怎么这么多?” 仙皇听到反而兴奋不已,“她身上的‘业’要被唤醒了。这里正处仙魔交汇之处,仙气污浊,往常能压制住的东西现在慢慢占了上风。再往后她的五官会变得迟钝,神识模糊,最后就会彻底控制不住自己。” 秀珠惊恐道:“我们是不是要将她送到别处去,万一她真的发了狂,我们怎么办?” “别怕,她还能撑一阵子。真到万不得已那天,就给她服用往生草。”仙皇拿出手中刚收到的消息,“魔界的人说他们七天之后才会把龙珠送过来。你说到那时姜芷夏要是陷入癫狂,把魔界的人杀了,会怎么样?” “会仙魔大乱。”秀珠迟疑道:“可城中的百姓不也……” “你何时对那帮蝼蚁生出同情心了。”仙皇瞥了她一眼,让她通身发冷。 她赶忙跪下解释道:“我只是担心,没了他们,那香火供奉不就少了许多。” “这帮人身上已经没有太多能榨取的价值了。姜芷夏杀了他们正好换一批人来。人嘛,只要世间痛苦不灭,他们就会想逃避,就会来到忘仙。我们也永远不会缺少香火。” 这边姜芷夏带着张和裕回到房间。她在房间来回踱步,看着不争气的张和裕说:“你好歹也是那啥,见事就哭也太过分了吧。刘皇叔人家还是情到深处才流的眼泪,你干什么呀?” “那我也是情到深处的害怕嘛,我们俩也没有什么差别。”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姜姐姐……”张和裕凑过去,小声在她耳畔说:“我帮你把你们身上的灵锁解了吧,这样你们也好……” “好你个头!”姜芷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以为那个仙皇看不出来是不是,到时候从我们没了灵锁猜到你在灭蒙,大家一起死。” 冷静下来后,姜芷夏问他:“那个仙皇曾经说他跟你父亲共同出入过占卜台,他应该是你父亲身边的人才对。你父亲身边的人有没有受过什么严厉惩罚,后来消失不见的。 “那倒没有,在他身边的人都非常兢兢业业,也害怕行差踏错,没犯什么罪过。而且他们基本都死在那场战争中。” “战争中……”姜芷夏怔住了。那仙皇说过,他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 张和裕又说:“不过那时我父亲总是和我大哥还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讨军中要事,我没进去听过,具体有谁不太清楚。”他叹了一口气,“要是我大哥在就好了,他肯定能知道仙皇是谁,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姜姐姐,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为臣之道:‘思危’‘思退’‘思辨’”。”姜芷夏也跟着他叹气,“他那个位置,看到的人都是和和气气。想要知道谁有异心,除非退下来才能看到。但退下来不用苦肉计,别人怎么会信呢。” “好难啊。”张和裕坐在她旁边,“我不明白仙界垮了,与他们有什么好处?为何大家就不能一心对抗魔界呢?” “神仙又如何,不过是活的时间长一点的人罢了,身上同样带着人的劣根性,不然成仙之后还修炼什么。总会有这么一种人,即便在家国灭亡的紧要关头,还是想着党争,还是想着内斗。不把手中仅有的一些东西嚯嚯完,誓不罢休。文臣和武官斗,文臣和文臣斗……”姜芷夏直摇头,“没救了啊。” 她觉得房间里有些闷,于是起身打开窗户透透气。 此时,城中很多人苏醒过来。他们或排队站在忘仙门口,等待开门服用往生草;或行动缓慢,目光迟滞。 她瞧着瞧着,突然发现话说的再好听,可这神仙到底不也是骑在累累白骨上的一员吗? 下午时分,往田里送肥料的人回来,见桌子上摆放着各种菜肴,大鱼大肉,还有几坛好酒。 带头的大汉正在疑惑时,陆辰年从外面进来,向他众人拱手抱拳,言称自己刚来不懂规矩,昨日来时又匆匆忙忙,没有给各位预备见面礼。今天又耽误他们工作,着实过意不去,所以备下酒席向众人赔礼道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陆辰年又给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虽说他们平日给忘仙做事,可吃食也并没有很好。现在见到桌上的酒肉,众人皆是垂涎三尺,早上那点儿破事也烟消云散了。 等酒过三巡,众人喝得醉醺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陆辰年趁此机会问大汉那肥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汉打着酒嗝,勾着他的肩膀,嘴里含糊道:“我劝你别知道,兄弟。知道太多,我怕你连饭都吃不下。我这么壮实一人,听到都害怕。” 他浑身酒气让陆辰年无比厌恶,只想把他推远些。但他想起姜芷夏,硬生生将那股烦躁之气压了下去,强忍着恶心,恭维道:“大哥可是在说笑。您这般孔武有力之人,怎会有害怕之事。” “你看你还不信。”大汉吃了一颗花生米,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这忘仙老板真他娘的不干人事儿。你知道咱这儿想要吃那种草但又没有钱的人拿什么抵押嘛?” 陆辰年摇了摇头。 “拿自己的肉的呀!那你说这些肉后来去了哪儿呢?” 陆辰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这也太伤天害理了。” 大汉赶紧拦住他,“我说你小子真的是记吃不记打,还敢乱说!自己知道就行了。总之这儿的神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送你来的那个牛犇,还有今天救你的那个女仙。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神仙都他妈一个德行。 给你点小恩小惠,让你给他们上供,信他们,求他们。他们心情好了,就帮帮你;心情不好了,找茬给你降点洪水瘟疫,让你家破人亡。不信他们吧,他们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信他们吧,你说这三尺神明眼瞎看不见这灭蒙什么情况吗?不说了不说了,喝酒!” 第96章 神仙,搞事情 第二天夜晚,东方楚良在他们之前的山洞中来回踱步,说什么也不相信陆辰年传递出来的信息。 “他那种人会忍辱负重去找线索?”他拍着桌子,“还、还请那些平民吃东西?主动要求跟他们去忘仙地下?早上趁着跟我二师姐对视,把看到的东西告诉她。你们干脆说他是我三师兄转世,这个可信度还更高些。” “你倒也不必这么说他。”莫缄叙摇着折扇,“他为人是清冷孤傲了些,不是是非不明,不然昭衡真君找他换衣服时,他大可以拒绝。若真是你三师兄,我反而不信他能做出这些事情来。季宸可从来不愿意跟凡人待在一处。” 他上前压着东方楚良的肩膀让他坐下,“你就算不信他,也该信你六师姐和二师姐吧。你六师姐把钱都给他了,可见对他足够信任。” 东方楚良别过头去没有说话,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陆辰年。 “她怎么样?”谢泽之问道。 “不太好。”提到姜芷夏,莫缄叙也不免担忧起来,“听小二说,她昨天又是一晚上没睡,白天出门被跟踪都没察觉出来,性子也越来越躁,还出手打伤了一个人。” “啊?不会是往生草对她有影响吧?”东方楚良抓住莫缄叙的手臂,“掌门师姐不会有事吧?要不大师兄你想想办法把她送出去……” 莫缄叙称自己在想办法,只是她此刻被仙皇奉为“座上宾”,想出去不太容易。 谢泽之沉默半晌随后说道:“除非这件事彻底结束,否则她不会同意离开的。她知道有她在忘仙挡着仙皇的视线,你们这里才更方便做事。小七,你要抓紧时间调配解药。这样她也能早日脱身。” 他虽说的平静,可心却像放在热油上煎一样难受。这让他想到了当年她成亲时,他不想亲眼见她嫁给别人,于是选择闭关。但他的内心也是像现在这般不安,之后就听到了她被重伤,差点性命不保的消息。 东方楚良听了谢泽之的话冷静下来,拿起莫缄叙写的纸条仔细研究。上面是“肥料”中掺杂的东西。 除人肉外还有公鸡血、驴蹄,狗爪和这些动物的内脏,这东西都是至阳的东西。 莫缄叙又告诉他,陆辰年还在忘仙的地下见到有人拿瓶子往里面倒了两滴水,那“肥料”顿时溢满了一桶。他怀疑就是弱水。 他拧着眉,直呼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谢泽之问他。 “这些东西全是极阳之物。但我们夜晚又去挑坟头土铺盖在往生草上。这让它们达到了一种阴阳平衡的状态。这草简直平衡到完美。” 莫缄叙凑过去,“你给你姐夫用的什么配的药?” “就是一般的阳性药材,我想它总归在魔界里长出来的,克制一下阴气应该有用。但这……”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偏生这植物不会说话还没有根,可真是要了命了。” “没有根?”谢泽之好像抓到什么关键,他拿起那张纸看了一会儿,随后坚定道:“小七,你就按你的思路,去配极阳的药来。这东西一定是极阴的东西。” 谢泽之向他解释说自古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万物若想生存必要合抱阴阳。拿植物来说,阴性植物根为阳,叶为阴。阳性植物与之相反。 往生草被除了根,破坏了它本身的平衡性,按理它是不会存在的,但它们至今仍“存活”在田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它们已经“死”了,而用来浇灌的东西是用来维持它们不腐的。 东方楚良仍有疑问,“可‘肥料’里的东西都是阳性的。” 谢泽之摇摇头,“阴阳随时可以转变。人肉、驴蹄这些东西看似极阳,但与弱水掺杂在一起,性质就发生了转变。你想的没错,这东西就是阴性的。” 东方楚良听到他的肯定,顿时扬起下巴,十分骄傲,可没多久又垮下脸,“药引怎么办?” 假使按谢泽之所说,这东西是极阴的,若想克化它必要用极阳的东西。能够克化这种草的阴毒只能是这种草的根。 极阴必有极阳。 “我们要去魔界找吗?”他垂着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突然,扎根在这里的小万破土而出。藤蔓迅速生长,蔓延到他脚边。他望着小万,目光逐渐由沮丧变为兴奋。 “你说真的……确定吗……小万你太厉害了……”他抱着小万,亲了又亲。小万抖着叶子,嫌弃地退开了。 “嗳!嗳!少爷……”莫缄叙打断他们的二“人”世界,“这小叶子说什么了?” “人家叫小万。”东方楚良兴奋不已,也不与他计较太多。只说小万之前帮谢泽之找荷包时路过忘仙,留意到那里有一株没有叶子的根,不知道是不是忘仙草的。 “我这就去转告小二她们。”莫缄叙起身打开洞门。 莫缄叙和林忆她们的分工不同。他们提前来的半个月,林忆她们负责在忘仙打通人脉关系。 仙皇虽说需要凡人的香火,但打从心里看不上他们,也从不对这些凡人有过多关注。这倒是给林忆和柳茉思留下很大的施展空间。 她们二人在凡间这三百年早就历练出来,与凡人打交道不是难事,再加上何素素又招人喜欢。很快这三人便找出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不过一个神仙也没找过。毕竟这个时候,神仙并不一定能靠得住。 得到莫缄叙的消息后,林忆就安排下去。忘仙不算特别大大,而且他们人多。不出一天就有回报。有人见秀珠姑娘抱着一个小花盆从仙皇房间里出来,动作很是隐秘,之后又把它送了回去。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仙皇的房间找。”姜芷夏站坐起身来,又被林忆按到床上。 她凶巴巴地说:“人家现在也在睡觉呢。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休息。那棵草我们去找。明天晚上那个仙皇出去游街,我们正好趁人少溜进去。” 柳茉思有些发愁,“可他门外有散仙把守。他们不会给我们开门的吧。这个老狐狸,但凡找人来看守,我们就能如无无人之境,随时进出他的房间。”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以找事的名义,直接把那俩打哭,连仙皇也打死……”姜芷夏刚起来,又被柳茉思抓了回去。 “你听话,好好睡一觉。”柳茉思说着打了个哈欠,“我来这儿天天睡不饱。那个陈飘飘更惨,一天只能清醒两个时辰,怎么偏生你睡不着。不过我听说瞌睡是会传染的。我和师姐跟你一块儿睡。” “我说。”姜芷夏躺在两人中间,柳茉思和林忆一左一右将她箍住,“这样还怎么睡啊!?” 何素素见她仨挤在一起好不热闹,也挤了过来。小小一张床,硬是塞了四个人。这下别说睡觉了,腿都伸不开。于是睡觉改成了聊天。 三个人一唱一和,再加上躺在地上的张和裕时不时搭腔。几人逗得姜芷夏哈哈大笑,心中烦躁减轻了一些。 玩笑一阵后,林忆收敛笑容,端正态度问道:“那明日怎么进去?” “这两个散仙就没点爱好之类的?”姜芷夏提议:“请他们喝酒呢?” “时间太紧,还没灌醉仙皇就回来了。” “也没什么弱点?” “弱点?”柳茉思想了想,“耳背算不算?反正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总能听岔。听说仙皇那老头怕他们听到什么重要事情往外传,特意将他们的听觉变得模糊。而且就因为听不清,两人经常因为一点小事打起来。” “耳背……” 姜芷夏看了一眼张和裕,又瞧了瞧何素素,心下想到一个办法。 隔天,仙皇照例出门游街,身边的碧荷与秀珠也跟着他一同前去。何素素深吸一口气,问身后的张和裕准备好了没有。 张和裕伸头瞧见站在门口五大三粗的守卫,心里有些发怵,直说再等等。 “还等?再等他们都回来了!”何素素不知道他的身份,说话毫不客气,“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小。” “我不胆小。”张和裕小声反驳,“我怕把词儿忘了,再等等。” “不会就瞎编,你别怕。” “你不怕吗?” “有什么怕的。”何素素不理解,“我一个人下山的时候,比你还小呢。为了活下来,什么方法都试过。你现在还有我师父他们护着,出了事也是他们挡在前面。你要还是这么瞻前顾后,让他们怎么办?” 张和裕抿着嘴,攥起自己的衣角,心下一横,“我们走吧。” 何素素走在前面,大声对张和裕说:“当了我师父的男宠要懂礼貌,见人要打招呼。比如见了年纪大的女人要叫什么?” “大姐” “年纪大的男人呢?” “大哥。” 何素素一指守门的二位散仙,“见到他们呢?” “叫大爷。” “你大爷!好好说话,你骂人干什么?” 张和裕也急了,“废话,叫大爷是骂人呢!?” “张口闭口你大爷你大爷,有没有点礼数?” “这不你让打招呼……”张和裕问门口那两位散仙,“大爷,你说我骂你们了吗?” 守门这俩不明所以,也没太听清楚这两个小孩天上一脚地上一脚说什么呢?但见何素素长得可爱漂亮,又莫名心生一股好感,没有赶他们离开,反而问他们是什么事。 何素素费了老半天劲儿解释,他们才听懂。 “你可能也是没听清。让他重新说,你好好听听,别一急就动手。”一位散仙说。 “行,看在您二位的面子上。劳驾问二位,姓什么?” “姓李。” 何素素转身对张和裕说:“你再说一遍,我听听。礼貌一点! 张和裕点点头,冲着两人一鞠躬,“李大爷。” 她一听撸胳膊挽袖子,抬手甩了张和裕一巴掌,“学不听了是不是?打刚才起大爷长大爷短,你要疯啊?!” 看门那俩连忙拦着她。那散仙说:“他没骂街,他刚说的是李大爷。你说是吧,他李大爷?” 另一个人回了他一句,“你大爷……你这偷摸拐弯的,骂我是不是?” “谁骂你了?李大爷是骂人啊!?” “会不会说人话?就你这德行只配当个散仙。” “你不也是散仙。” “我是你大爷!” 于是刚才还在劝架的两名守卫,此刻打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楼下的人听到动静,立即一窝蜂涌上来拉架。 躲在一旁的姜芷夏见机一侧身,溜进了仙皇的房间。 第97章 神仙,至暗时刻 姜芷夏进去后,柳茉思也跟了进来。 只见仙皇的房间里面布满黄色幔帐,一个莲花台座置于房中。台座后还供着一个香案,案几上有一无名牌位。 此外又有十二茶具,屏风上又有十二美人,柜子里有十二件黄色衣衫,上绣五爪金龙,床榻四周上刻十二条龙,就连床上也放着十二层棉被。 这人想当皇上想疯了吧。 姜芷夏觉得这人比她还疯。她最多也只想当个首富。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和柳茉思四处翻找往生草的根茎。 “找到了!”柳茉思兴奋地说,从床下拿出一个魔气萦绕的花盆来。“这里面肯定是它的根了。他可真会藏……” “师姐,让我看看。”姜芷夏刨开里面的土,见里面确实躺着一个如根茎一般的东西,可她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先带过去让老七看看。” 突然窗外传来响动,姜芷夏回身呆愣住。 林忆已经站在门口半个时辰了。她手心里急得都是汗,万没有想到仙皇今日身体不适提前回来了。 为避免张和裕身份暴露,林忆只能先让何素素将他带离。等她想去拦着仙皇时,他已经到了房门口。 她只能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房间,如果有什么动静,她就冲进去救她两个师妹。 突然,房门打开。姜芷夏和仙皇共同出来,两人相谈甚欢。姜芷夏手中还拿着一把精美无比的横刀。 “那我拿走,你可别心疼。” “姜掌门玩笑了。这刀和开阳真人当初送你的刀可比不了,还请掌门莫嫌弃。” “行。”姜芷夏挥了挥手,“告辞。” “姜掌门慢走。今晚你一定能睡个好觉。” “借您吉言。” 待等姜芷夏离开,仙皇收起了笑脸,转身进屋。他冲秀珠和碧荷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 秀珠打开莲花台座,碧荷从床下拿出花盆翻找。随后回禀:姜芷夏把假的往生草根拿走了。 仙皇嗤笑一声,“自以为是。” “如果使用假的往生草根入药,会有什么结果?”秀珠问。 “必死无疑。”他盘着手串,坐回莲花台上,感慨自己今日因祸得福,若不是身体不适还无法撞见这场景,又怎么哄她相信自己。 “还是仙皇英明,知道她是为了往生草根而来,提前布局给了她假的。这下谢泽之一定会死在她手中。”碧荷夸赞道:“存真镜都被她骗过了,可还是没逃过您的法眼。” 仙皇闭目运功,片刻后说:“她可没骗存真镜。她确实是来找东西的,只是从没告诉我们她要找什么。不过要怪就怪她有东方楚良那个师弟。他是神农后裔,最是了解世间万物。这让我不得不防,于是故意设局引她上钩。果然没几天就沉不住气,自己送上门了。” 碧荷恍然大悟,“难怪您总让秀珠拿着花盆进出您的房间呢。不过这女人心机重、胆子也大,敢自己一个人留下拖延时间。若非我们拿了假的来,只怕跟她聊天的时候,真的草根就被送出城了。” “林忆他们做的事打量我不知道。”仙皇冷笑,“我活了几万年什么没见过。我连天帝都骗过了,还治不了他们几个。找凡人帮忙?这些神仙真是愚蠢。他们靠着那帮蝼蚁能成什么事?” 他坐下,望着刚才姜芷夏使用过的杯子,问道:“明日是不是给皇城上供的日子。” “是。”秀珠回答。 “明日你去严查出城队伍,这里面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秀珠跪下领命,准备起身的那刻,发现桌脚旁有一片叶子。 姜芷夏拿着刀,转进走廊另一处便撑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林忆眼疾手快扶起她,“小六,你这是怎么了?他对你做什么了?四儿呢?” 她摇摇头,“先回去。” 林忆扶着她,觉得她身体绵软异常,心中十分慌乱。 好不容易两人回到房间,姜芷夏无视张和裕和何素素的问话,只对林忆说:“四师姐为防意外,亲自去送往生草根。二师姐,你去迎迎她。我太困了,我先睡会儿。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闭上眼睛,这次入睡非常迅速。 可林忆却红了眼眶,她扶去她额间的冷汗,“小和、素素,你们好生看着她。我先去找茉思,不能前功尽弃……一定不能前功尽弃。” 林忆离去后,姜芷夏睡了三个时辰才醒。她见张和裕和何素素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外面仍是一片黑暗。 没事,姜芷夏。她安慰自己:马上就要天亮了。 张和裕见她醒来,十分高兴,忙凑上前来。 “小和。”姜芷夏唤他:“你父亲都有什么异常举动?” 张和裕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告诉她。他父亲经常拿着一把剑到处斩杀身边的仙娥天奴,连母亲都被他刺伤过。还经常忘东忘西,朝令夕改。 “够了……” “什么够了?” 姜芷夏靠在床边,望着放在架子上的那把刀,“有这种反应就够了。” 拿到往生草根的东方楚良几番确认无误后,开始着手研究解药。 柳茉思看向谢泽之,“仙皇今日提早回来了,她让我给你说快走,还说往生草根有假。” 谢泽之和莫缄叙大为震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莫缄叙说: “关系已经打通,明天晚上就能出发,到时真君大人你混在出城的队伍中,里面有我安排的人,他会带你去将军府。从这里快马加鞭一日便可来回。以往出城队伍没有人查,但现在……” “师兄,到底怎么了?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东方楚良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莫缄叙罕见地沉不住气,“仙皇准备了假的往生草根,是他算准了我们会去拿。换句话说,我们的意图被他发现了。只是他现在还没撕破脸,或许还没发现我们拿走了真的。所以你一定要尽快研制解药。” 东方楚良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三天。”谢泽之口中吐出两个字。 第二天晚上,谢泽之换好衣物,低着头站在队伍里。莫缄叙带他们走到城门口,假模假样地让他们不要偷懒,出去后不准给他丢人。 东西全已备齐装车,点卯之后,队伍准备出发。眼见要过关卡,牛犇和秀珠带人赶来,阻拦众人去路。 “奉仙皇之命,严查出城人员。”牛犇有仙皇撑腰,十分嚣张。他命人举着灯笼,让所有人仰起脸,供秀珠查看。 秀珠挨个审查。谢泽之站在最后面,思索一会儿是否可以硬闯,可牛犇带人将城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把头抬起来。”秀珠来到谢泽之身边。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有鬼!”顿时整个队伍乱做一团。秀珠立即上前查看,却见原是一块布飞了过去。 她瞪着美眸,斥责道:“大惊小怪什么?胆子比老鼠还要小,怨不得一辈子都只能当苦力,难成大事。” 这么一闹,刚排好的队形也乱了。她命令众人重新站好,直奔最后一排而来 她捏住那人的下巴,仔细看了看,见不是谢泽之后,心下不大畅快,嫌弃地擦了擦手,“让他们走吧。” 众人赶马过关卡。莫缄叙暗暗松了口气,刚才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还好他提前准备,故意闹出这么一幕打乱队形,让谢泽之借机站到前面去。 “慢着!”牛犇仰着头,又将队伍拦了下来。 “我说牛三牛,你上赶着给秀珠姑娘表现什么呢?真以为人家会看上你?”莫缄叙奚落道:“人家秀珠姑娘都说放行,你在这儿充什么大呢?” “我是为了仙皇着想!”牛犇气急败坏,“想是谁家神仙不会障眼法,光看脸能看出什么来?秀珠姑娘,不如拿出存真镜,问问他们才好。” “用存真镜问这些凡人?”秀珠不太乐意,“他们配吗?恐污了法器。” “放心,我来问他们。”牛犇凑到她跟前献殷勤,直让她把存真镜给他,他来问。 秀珠被他闹得心烦,伸手唤出镜子递予他,“那你去问吧。问问他们是不是出城的人?” “哎!好。”牛犇捧着镜子来到队伍面前,问题出口却变成了,“你是不是谢泽之?” 那人摇头。 他又问:“你是不是东方楚良?” “牛犇,你这是做什么?”秀珠呵斥他。 “秀珠姑娘,你听我的,这样问才最有用。”牛犇接着问下一个人。 莫缄叙攥紧右手,望向巷中藏着的东方楚良。真到万不得已,只能让他师弟跳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了。这也是他不送东方楚良出去的原因,给谢泽之预留一条后路。 转眼,牛犇来到谢泽之面前,颐指气使地说:“你是不是谢泽之?!” “我……” 莫缄叙冲巷子打手势,东方楚良作势跑出。忽听一阵风声,几道寒光闪过,牛犇举着镜子的右手被削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他捂着断掉的右手,惊恐大叫:“姜、姜……”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姜芷夏手握横刀,目光阴寒,立于马车之上,她的脸上还沾染着几滴血。 谢泽之望着她,心如同掉进冰窟。月光下,他清楚地看见她右手腕处有一条毒线在向上蔓延。 第98章 神仙,多走一步 整条街上,只回荡着牛犇哀嚎的声音。其余的人待在原地不敢乱动,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此刻在他们眼中,姜芷夏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只稍有动静,便会冲过来杀了他们。 姜芷夏环视一圈,目光停在牛犇处,吓得他的嚎叫卡在嗓子里。瞬间,她转动手腕,反手持刀直奔牛犇而来,狠狠砍在他的脸上。几刀过后,牛犇那张脸全是见骨的伤口,血肉外翻。 秀珠大喊一声:“快散开,她现在神志不清。” 整个关卡处乱做一团。马受了惊,飞速冲向城门口。守城之人注意力都在姜芷夏身上,也无暇顾及这些人。 她转身看见谢泽之,未等他有所反应,一手抓住他的衣服,用刀划伤他的脖颈,猛地将他推到城门口,又去“追杀”别人。 莫缄叙看懂她的用意,忙指挥道:“你们去追马车,剩下的人快来拦着我师妹,别伤了她!” 谢泽之被车队的人拖着跑出了城。在城门关上前,他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姜芷夏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也看了过来,微微扯动嘴角。 “等我。”他无声地说,随后翻身骑在马上向皇城疾驰。 姜芷夏在城里将癫狂表现到极致,每个人都挨了她一刀,包括莫缄叙。但她强忍着那股冲动,在出手时收着力,确保砍伤的地方不是要害。 估摸着谢泽之他们已经走远,她才丢下刀坐在地上发呆。秀珠找到机会,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到她嘴里。 “你给我师妹吃了什么!?”莫缄叙大怒,没了往常君子的仪态。他追过来,瞧见姜芷夏的手腕有一条和谢泽之一模一样的毒线。 秀珠淡淡说:“一种能让她安静下来的东西。” 莫缄叙正欲发怒,被姜芷夏抓住胳膊。 秀珠看了一眼莫缄叙,伸手去扶姜芷夏,“我送姑娘回去。” “别碰她!”莫缄叙打开她的手。 “没事,师兄。”姜芷夏让秀珠扶起她。她转过头冲莫缄叙笑笑,“师兄回去吧,我也回去休息了。” 路过牛犇时,她停了下来,凉凉地开口道:“近来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下次可能会……”她的目光扫到他的左胳膊,“把它也砍下来。” 牛犇浑身一冷,不敢多言。 回去的路上,姜芷夏见到墙上盘踞的藤蔓,心下感叹多亏了小万帮忙,不然她忙了一整可能会害死谢泽之。 昨日,她们拿走花盆里的往生草根时,大量藤蔓从窗外涌进。 “小万?”姜芷夏疑惑道。 藤蔓在她面前扭来扭去。她不懂它想做什么就一直问。小万听她一直问就一直扭。 最后两方都不耐烦了。小万拿叶子也抽了她一巴掌。 姜芷夏瞠目结舌: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植物打了!!传出去她这灵清掌门还要不要做了? 她一把抓住小万,薅它叶子。 都别活! “行行行。”柳茉思拦着她,“你先看它要做什么。” 姜芷夏松了手,小万扭着枝条来到莲花座台。柳茉思得到启发,打开莲花座台,竟发现里面还有一株根茎。小万翻进去卷起根茎,出来后还不忘拿叶子抽了姜芷夏一巴掌。 姜芷夏把袖子挽起来指着它,“念在你有功的份儿上,我忍你这一次!” 她拿起柳茉思手中的根茎和小万的对比,发现两根竟十分相像,而且都被魔气环绕。她举着手中的根茎,问小万:“这是假的?” 小万剧烈抖动身上的叶子。姜芷夏暗叫不好,这仙皇怕是发现他们的意图了。她迅速将假的根茎扔进莲花座台内,刚要出门就听外面林忆高呼仙皇回来了。 “这混蛋今儿怎么这么快!” 两人立刻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姜芷夏拉着柳茉思来到后巷,快速说道:“四师姐,让大师兄赶紧送谢泽之出去,告诉他们根茎有假,他们就明白了。” “你干嘛去?” “既然他们能作假,势必一回来就要查看假的在不在,我得去拖着他们晚些发现。你一定要亲自把往生草根交到小七手里,这一城的人都要靠它了。” “你也小心!” 姜芷夏点头,之后大摇大摆地从忘仙门口进去。 果不其然,仙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命令秀珠等人去查看往生草根,结果姜芷夏推门而入,打断了她们的行动。 “姜掌门,你这是?”仙皇见到姜芷夏十分吃惊 “找你啊。”姜芷夏淡然自若地坐下,“我来你这天天睡不着觉。你总得给我个解释吧。” 仙皇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原来是这件事,秀珠、碧荷,你们先出去……” “别走!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压低声音,“大晚上孤男寡女不好共处一室,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是我思虑不周了。”仙皇陪笑,又让秀珠她们二人留下。他倒是没有隐瞒姜芷夏,说她身上背负的“业”受到魔气影响,迟早会侵占她的神使,让她不受控地毁掉三界。 他拿出一颗药丸,放在她面前,称这东西可抑制她身上的“业”,对她不会有坏处。 姜芷夏看了看它,却没有触碰,“这是什么?” 仙皇说:“这是天庭传下来的药。当初天帝发狂时,也是吃它压制住的。不过你和他情况不太相同。我听老天帝说你身上的‘业’是由神仙的怨气所成,难以化解。” “看来我得早点走了,省得到时候发狂生灵涂炭。” “那龙珠怎么办?”他笑道:“我可不认为你那些师兄师姐还有带来的那位仙子有办法拿到它?” “什么意思?” 他转身从架子上的挑选了一把横刀,递到姜芷夏面前,“我收到消息,你要的龙珠落入了魔界。那魔人三日后会到灭蒙来,要让他交出龙珠,可没那么简单。” 她没有接过横刀,反问他是何意。 “我虽和天庭不对付,但与魔界的人更是势不两立。这件事也可以当成我们第一次合作。如果经过此事,姜掌门觉得我是个靠不住的人,选择离开我绝不强留。” “天庭究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仇恨?对于我而言,我跟天庭没有仇恨。我只是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罢了。你知道现行的天条是什么时候定的吗?是十万年前定下的!仙界抱着陈旧腐朽的天条来审判现今之事。你觉得公平吗? 十万年前,仙界的神仙寥寥无几,大家都是各凭本事。历万万劫者成帝君,历千万劫者成神君。累积十世功德才能登上仙界为一小仙。 可现在那些神君神将仗着自己的地位,肆意提拔身边的人,进而封锁普通神仙上升的道路。近万年以来,不受裙带关系,只凭自己能力进入天庭中枢的真君也只有一个谢泽之。 不管你能力多强,都抵不过那些神仙的血脉关系。这样的天庭,难道不应该改变吗?” 姜芷夏倒是同意他的看法,“这点你倒是没说错,我也觉得天庭有时候确实挺恶心的。所以你一怒之下就给老天帝下了毒?” 仙皇避之不谈,姜芷夏也不强迫,接过刀就要走。 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下来,猛然转身抓起桌上的药丸咽了进去。 “我还是想睡个好觉。”她说:“这三天我怕我忍不了。” 霎时,仙皇眼神中充满了惊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姜芷夏还在,他只怕要拍手大笑了。 那颗药正是由往生草制成。 姜芷夏服了药,以后就摆脱不了往生草了。她终究会跪在他面前,像狗一样,祈求他的施舍。 为此他还吩咐碧荷与秀珠隔一日给她送去一碗往生草熬制的汤药。 秀珠不明白为何不是天天送?仙皇笑着说驯兽无非大棒加甜枣,这样她才能知道谁才是她的主人。 第99章 神仙,桃李遍天下 且说谢泽之一路疾驰,到了皇城已是清晨。因得莫缄叙提前安排,他一入城便有人来接应,带他换了衣服后,入了将军府后门。 带路的人告诉他,他们几番托关系找到了将军府中的老管家。这老管家一直跟在将军身边,将她当女儿一般抚养,为人正直,听说此事后愿意帮忙引荐。 老管家面容和蔼,见谢泽之虽着普通布衣,但气质不凡,说话谦和有礼,心下对他顿生好感。言说他们家小主人正在后院练武,还需等她片刻。 他引着谢泽之穿过将军府后院,来到一片竹林处。林中一位身穿黑色劲装,高束马尾的姑娘正舞着长枪。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但枪法凌厉,势若游龙。 谢泽之站在远处,透过她想到了姜芷夏。 那时她在自己的道场住着,却不爱与他交谈,见他来也只是抬了一下眼就当打招呼。他也不在意,在她身旁坐下,和她聊天,每每说上一百句才得她一句回答。 他曾怕她无聊,对她说后山有一片空地,她若是想练功可以去那里。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不会收到她的回应,没想到她竟抬起头认真地问他:“后面有你的仇家吗?” “没有。” “那你要我去那里做什么?” “习武之人不都要练功的吗?” “练习打树?”姜芷夏先是疑惑,之后又很严肃地告诉他,她很忙,没有功夫去打树。 “不是……”他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这么难回答,“习武之人讲究要勤练习。不然时间久了就会生疏。” 姜芷夏觉得他说的没错,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抄起开阳真人送她的刀就出门了。 一个时辰后,一众仙家跑到谢泽之家门口向他讨要说法,问他的人怎么随便打人呢。 谢泽之挨个给众人道歉后,无奈地看着不知道自己错哪儿的姜芷夏。 后来他才知道她根本不需要练习。有些东西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想忘都忘不掉。 在他出神之时,那位将军也练完了枪,转身就见一风光霁月,仙姿秀逸的男子直盯着她看。她不是忸怩之人,可还是被这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稍稍低头,回避他的眼神,随即径直走到他面前,“钱叔说有人要见我,是公子你吗?在下钱晓,敢问公子姓名。” 谢泽之回过神来向她行礼,简单介绍自己姓甚名谁,但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 钱晓邀他去前厅说话。谢泽之从言谈中发现这姑娘颇像后来变得爱说话的姜芷夏,不会隐瞒自己心中所想。哪怕是对他这个外人,相谈几句熟悉起来便什么都说。 她直言当今皇帝昏庸,朝堂上经常听信小人之言,更对魔界恨之入骨。又说魔界害得她家破人亡,有生之年誓与魔界不共戴天,见之必杀。 “姑娘,对仙界有什么看法?”谢泽之试探性地问道。 提起神仙,钱晓倒没有常人的不屑或憎恨。相反,她因得过神仙的帮助,对他们十分信任。 当年,她和管家两人去投靠亲戚,路上遭遇山贼幸得一位仙君所救。她还跟着他念了几天书。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亲戚,谁知他见钱晓生得漂亮,起了歹心,转手将她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妾。 “我当时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在内宅后院和那些姐姐斗一辈子了。万没想到后来又来了个姐姐,她说话直爽,还能洞察人心,就是记性不太好。 她化解我们的恩怨,还帮我们找到自己擅长之事,教我们养活自己。我对女红不擅长,又不会做生意。她思来想去问我愿不愿意学武参军。不瞒你说我这一身本事就是她教的。之后我带着钱叔逃了出来,乔装改扮参了军。现在逢年过节,我还能收到之前后院姐妹寄来的特产。 他们两人虽然没有言明自己的身份,但我知道他们就是神仙。” 谢泽之心下了然,“姑娘说的可是莫缄叙和林忆?” “你也认识他们?”钱晓听到他们的名字眼睛都亮了。 “不瞒姑娘,此次我来就是莫仙君安排的。” “他们好吗?你能带我去见他们吗?” 老管家连声咳嗽提醒钱晓不要失了仪态。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泽之并不在意。他将来龙去脉与她讲明,以为又详细描述忘仙所做的事以及城中百姓的惨状。 钱晓虽同情他们,但不惊讶,“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总要有人牺牲不是吗?” 她一早见到百姓食用那草的反应后,十分不同意皇帝下令改种那草,甚至威胁他要下令,她就辞官归隐。这周边的小国家很多,皇帝怕她离去后无人守城,更怕她投奔他国,只能同意。 但几日后,皇帝又召来钱晓,告诉她种草乃是神仙的命令。 “那位神仙说那草只是提取人身上的气,虽说会对人造成轻微影响,但这些都是为了仙界抵抗魔界。抵抗魔界不能只是神仙一个人的事,我们凡人也该出力。”钱晓言之凿凿,“不牺牲怎么会换来一番新景象。难道靠祈祷就能把魔界念走吗?” 谢泽之此刻已十分确定这姑娘是被人骗了。 他说:“既是仙魔之战,第一个牺牲的将军认为该是谁?再者,神仙是来做什么的?如果他们要踩在凡人的尸骨上,打赢他们的战争,那么他们和魔无异。那这场战争说到底不过是内斗,而凡人只是他们两派相争的牺牲品。无论输赢,凡人又能得什么好处。” “可那位神仙说……我被魔界的人骗了吗?”钱晓不可置信,“我与魔界交过手,他们身上有一股邪气是藏不住的。那人一定是神仙。” 谢泽之耐心道:“钱将军,神仙可并非都是莫仙君和林仙子。凡人中存在的问题,仙界中一样有。你且比较他与莫、林二位仙家的所作所为便知他是否值得信任。林仙子可曾在内宅之中,教唆你出头去对抗他人?莫仙君又可曾通过牺牲别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钱晓脑中一片混乱。确实如谢泽之所说,莫缄叙和林忆无论何时都是身先士卒,从不像那位神仙一样躲在后面从不示人。 谢泽之也不逼迫她,换了话题,问她每月都往山中都送些什么东西,又是给什么人送的。 “箱子里都是些黑气。那神仙让我倒入山间的一个天坑中,他第二天会来查看,但不准有旁人在场,他还在那里布下了结界。”她如实回答。 “既然如此,将军可否与我一同去那里探个虚实。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神仙?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将军可将我直接交给那位神仙。若我说的是真话,将军也要帮我做一件事给城中百姓赔罪。” “好。”钱晓痛快答应。 还要两日…… 谢泽之算着他还要多久才能回到姜芷夏身边,也担心他是否能在魔界的人来之前赶回去帮他们。 钱晓抬头见刚才还坦然自若的他现在又眉头紧锁,不知在忧虑何事。 第二日夜晚,钱晓在送箱子进入山中后,趁着夜色又和谢泽之悄悄返回。因为不知道那神仙来的具体时间,二人只能躲在天坑附近的山洞中。为防被发现,篝火也没有点。 钱晓到底是个女儿家,与陌生男子独一处还是第一次,借着月色,她看向谢泽之的清俊侧脸,心跳不禁快了些。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为转移注意力,她问他在看什么? 谢泽之不知怎么跟她解释这诡异的天坑,以及她倒进去的东西。 忘仙送来的是城中积累百姓怨气,钱晓将其倒入天坑后,这些怨气被结界封住。他想凑近观瞧,但又怕打草惊蛇,只得站在这里等钱晓说的那位神仙出现。。 “我是不是已经铸成大错了?”钱晓见他不说话,以为事情棘手。 “没有。”谢泽之安慰她,“将军心思纯良,与神仙又不常打交道,一时不查上了他的当也情有可原。但日后切莫如此轻信他人,倘若我也是骗你的,该如何是好?” “我……你是莫仙君找来的人,不会是坏人。” “当今乱世,还是提防些好,仙魔都要提防。要都打着莫仙君的旗号,让你为他们做事,你也相信他们吗?” 钱晓长叹一声,“我就是这点不好,战场上刀光剑影的还能提醒我要提防。回到朝堂,心中就放松警惕,也听不懂那些文臣那些弯弯绕。” 谢泽之笑笑,“暗箭更要防。你若无法辨明,只看他们的想法是否贴合百姓利益,对百姓有好处。听其言,更要观其行。一时无法辨明,就躲在一旁观察,只要比他们沉得住气,他们就会先露出马脚。‘思危’、‘思退’、‘思辨’是文臣所行,但武将也该三思。” 他说的话,钱晓都记在心上。她心思聪慧就是缺人指点,如今听他所讲,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谢公子,这件事结束后,你留在我将军府吧,我身边正缺一个人指点。”她拉住谢泽之的袖子,“我愿奉你为座上宾,绝不会亏待你。” 谢泽之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衣袖,嘴角微翘,“我答应过一个人要给她做话事人,将军盛情恕我不能接受了。” “她给你很多好处吗?” “很多好处,一个月五十文。” 钱晓差点惊掉了下巴,“才五十文?!” “不少了。”他望着山洞外的月亮,喃喃道:“一个月包吃包住,只是偶尔说说话,要么多钱做什么……” 另一边,东方楚良从昨天晚上起就被莫缄叙关在山洞中研究解药。现在联系外界的线路已被莫缄叙彻底打通,东方楚良想什么药材只需递个话,就会有人想办法偷运进来。 实在运不进来的,柳茉思就让动物帮着送。 莫缄叙询问东方楚良解药的情况。他一拍胸脯,骄傲地说:“放心,明日一定成,不成我吊死在忘仙门口。” “你师姐就靠你了。” 东方楚良抿着嘴没有说话,继续投入到研制解药中。那晚的情形他都看见了,从城门口回来他就憋着一股气,发誓弄出解药后就去砍那仙皇十八刀,为他师姐和城中百姓出口恶气。 莫缄叙没有打扰他,继续谋划明日行动。姜芷夏传出消息魔界的人会到灭蒙来。他想让城中百姓看到魔界的人和仙皇往来。这样不仅有了魔界插手的证据,仙皇所得香火只怕也没了。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他要想个万全之策,争取一举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仙皇因为姜芷夏吃了往生草,以为自此就能操控她,心中正是得意,放松了对莫缄叙他们的监管。就连秀珠向他汇报姜芷夏提刀砍人之事,他也只认为是她没了往生草的正常反应,一心只等魔界的人来。 所有人都在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100章 神仙,忘仙(上) 第二天早上,魔界使者送出消息,他们会在傍晚降临忘仙。此次派出的是魔君身边的侍女,让他们好生招待。 不知为何,仙皇总是心绪不宁。他已经派去多人监视姜芷夏。还找了个由头将林忆等人同陈飘飘关在了忘仙地下,让一群散仙盯着他们。 他们身上带着灵锁,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那么多散仙,逃出地牢。只要姜芷夏在今天晚上杀了魔界的人,灵清这些人是留是杀,全凭他高兴。 他让碧荷给送去一碗汤药,一直盯着她咽下才能离开。 姜芷夏没有法力压制,再加上这些汤药隔一天送一次,每次也不多。因此短短三天,那条红线已经蔓延到了大臂。 她饱受往生草的折磨,清醒时浑身乏力,只能靠在床边休息。 张和裕清楚那条红线是什么。他的父王也是因为这条红线才失了理智,害了众仙,输了战事,自己也惨死战场。 “姜姐姐……”他说着说着又想哭。 “你答应过我什么?”姜芷夏握住他的手,“别怕小和,要结束了。” 她在张和裕耳边说了句话,“懂了吗?” 张和裕擦掉眼泪,“我知道了,我不怕。” 姜芷夏冲他满意地笑笑。 正午时分,碧荷来报姜芷夏因烦躁把她的“男宠”从三楼扔到了后巷,询问是否要给她再喝一碗汤药。 仙皇挥手说不必,“给她的房屋加上结界,等魔界人的到了之后,我拿到我想要的,就放姜芷夏出来杀了她。” “仙皇,我们是不是给那位大人说一声。”秀珠提醒道:“这么大的事,也得让他有个准备。” “告诉他?”他不屑道:“那人做事瞻前顾后,胆小如鼠。我当初让他直接杀了谢泽之,他迟迟不肯下手。后来才去派赵霖光捉拿,结果怎样?真是愚蠢。天庭那帮迂腐之人就是这样,凡事图虚名,错过时机。” “可要是他反水怎么办?” “他不敢。”仙皇自信满满,“别忘了我们手上还有一份名单,都是他的同伙,逼急了我就交上去,将他在天庭安插的人手连根拔起,不过鱼死网破。” 随后他又问:“那根假的往生草根有消息了吗?” “在东南方向,已经派人去追了。”秀珠上前说:“我怀疑他们可能会送去东尧,所以也提前派人到那里盯着俞伊,准备将其一网打尽。” “做得好。”仙皇赞赏道:“若是谢泽之死了便罢。若是没死,抓到他,任你处置,以报你妹妹的仇。” “多谢仙皇。”秀珠跪地叩首。 冬日昼短,灭蒙上方漂浮着浓浓的怨气,导致傍晚只出现一瞬,便彻底进入黑夜。 关在地牢的莫缄叙等人,虽表面镇静,但内心煎熬万分,他们不住地向外张望,探听外面的动静。 “别看了。”牛犇站在牢门外,叫嚣道:“没人会来救你们。你说说你们好歹也是神仙,自甘堕落与凡人为伍,人要是能成事,他们早就打上天庭了。” 众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继续打坐。 “好、好!”牛犇怒极反笑,“你们可以继续这么高傲,我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过了今晚,我就让你们跪在我的脚下求饶。男仙为奴,女仙为娼。你们的那个师妹,等我玩腻了,也让她去娼院陪你们。” 他转身吩咐陆辰年看好他们,自己去一旁休息了。 陆辰年冷眼看着他经过,准备动手之时被莫缄叙抓住。莫缄叙轻微对他摇了摇头。 外面一阵骚动,魔界众人降临忘仙。 为首的姑娘一身黑衣,戴着面纱,眉眼处却让仙皇感觉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虽来的是魔界侍女,但仙皇他们知道魔君最是宠爱他的这位侍女,因而不敢有所怠慢,毕恭毕敬地将她迎进屋内。 “芜沉姑娘怎么亲自来了?”仙皇坐在一侧,向她递过茶水。 芜沉开口,声音清脆,“魔君大人派我来给你一个警惕,让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他知道你把往生草用在凡人身上的事大发雷霆。他最恨言而无信之人。若不是我劝说,你的令牌也别想要了。” “我也是被逼无奈。”仙皇陪笑道:“多谢芜沉姑娘美言。” 他倒茶的手顿住,“可我始终不明白,如此杀伐决断的魔君竟会为了凡人多有顾忌。不过是些蝼蚁,魔君也不靠他们的香火,怎地就……” 芜沉冷声道:“魔君有他自己的考量,你且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随即她又软下声音来,“但这些年他也有所转变,对待凡人也不像以前那般仁慈。你该庆幸自己命好,若是前些年,他一早就来取你性命了。” “是是是。对了,我给魔君大人备些不入眼的小玩意儿,还请芜沉姑娘别嫌弃,带回去交予魔君。”说罢,他一挥手,几名小厮抬着几个大箱子进到屋内。 芜沉侧头看到那几人的胳膊或大腿上都绑着纱布,于是半开玩笑说忘仙真是没人了,抬东西的人都没个健全的。 仙皇这才注意到,遂问碧荷,他们怎么伤的。 碧荷看了一眼,答道:“这些人是前几日秀珠姐姐带出去查出城的人。他们当时遇见了发狂的姜芷夏,于是被打伤了。” “姜芷夏?”仙皇皱起眉头,他又追问道:“你确定是姜芷夏动的手?” “是。”碧荷说,身后的小厮也跟着附和。 仙皇猛然反应过来,随即大怒,将所有茶具扫落在地。 “仙皇可是又什么不对?”芜沉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疯吓了一跳。 他没有答复芜沉,而是径直走向莲花座,里面的根茎飞入他的手中,“秀珠这个贱人!” 他把根茎狠狠扔到地上,这个根茎才是假的! 他被秀珠和姜芷夏联手骗了! 老天帝吃往生草发狂时从不留手。姜芷夏要是真失了理智,这帮人不可能还活着。那个女人一开始就是故意的,为的是让他放松警惕。她早就想到要利用往生草的反应迷惑他人,然后放那帮人出城。而那些人里肯定有谢泽之或东方楚良。 他怎么就忽略了……是秀珠。 那晚秀珠告诉他,在她确认所有出城的人没有问题后,姜芷夏出现将一众人员砍杀,死伤无数。她还带了牛犇的前来,可独独没有说其他人只是受了轻伤。他因厌恶牛犇,根本没有再问他。 这棵草根,当初也是她来确认的。 枉他如此信任她,还要帮她报仇,她竟然敢背叛他! “秀珠呢?”他问碧荷。 “她从今天下午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去把她找回来!”他歇斯底里地喊道,很快又叫住她,“不!你不准去。” 他不信任地看着她。 秀珠在他身边多年都能背叛他,难保碧荷不会。可她为什么会背叛他?是因为莫缄叙他们? 是了!一定是他们。 此刻他不管看谁,都觉得他像被莫缄叙等人策反了。他感觉他的身边都是奸细。这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仙皇大人,究竟怎么了?” 听到芜沉的声音,他回过神来,连忙说道:“芜沉姑娘,你赶紧离开,只怕谢泽之马上就到。” “什么意思?”芜沉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巨大的吵嚷声。 碧荷打开窗户,只见城外红光冲光。 忽有人来报,城外的奴隶联合起来打死了监工,将所有往生草田烧毁,现在正往忘仙而来。 “那帮神仙是干什么吃的!给我控制住他们!”仙皇吼道。 话音刚落,众人又见远处黑压压飘来一片乌云。那云移动速度极快,转眼便飘进城内,进而四散开来。 仙皇仔细看才发现这不是云,而是鸟。每只鸟的嘴里都衔着一颗丸药,它们将丸药扔进各家各户,又迅速离开。 大街小巷顿时响起一阵锣鼓声,一群人边跑边喊:“仙皇有令,服用丸药!” 百姓不明就里,但听是仙皇的命令,捡起丸药就吃。丸药入口,他们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哇”的一声吐出许多黑绿色的汁水来,而后通身舒畅,像重获新生一般,再看胳膊上的血线也消失了。 按照之前林忆和柳茉思给他们的安排,又有小队人穿插进街巷,确保每个人都服下解药,号召众人推翻仙皇。 仙皇立即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站在忘仙三楼高声冲下面喊:“你们不准吃!不准吃!” 可他一个人的声音此时显得十分微弱,盖不住越来越多的百姓宣传此药有用。 “快派人去拦住他们!把他们通通给我杀了!”他冲碧荷嘶吼道,碧荷连忙点头出门。 现今一切都乱了,他催促芜沉快离开。芜沉还未施法,一道法力从外打来,将这房间的屋顶、墙壁全部化作齑粉,他和芜沉就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仙皇低头见百姓手持农具,怒火冲天,全都聚集在忘仙门口。 他们清醒了,不用多说,他们也知道该找谁报仇。 他又抬头,见到莫缄叙等人站在云头。 他们身上的灵锁没了。 第100章 神仙,忘仙(下) “莫缄叙?”仙皇大吃一惊,却见从他们身后走出姜芷夏的“男宠”,“张和裕!” 张和裕撕下面具,手指仙皇,“众仙听令,拿下他们。” “领天帝法旨。” 忘仙中的散仙一听是天帝来了,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但被楼下的百姓拦住,只得与他们厮杀起来。 混乱中,仙皇抓住芜沉,“你我若不趁此机会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张和裕身受重伤,靠灵清这几个人根本护不住他。他死了,仙界群龙无首,于魔君可是百利无一害。你在魔君面前也可立一大功。否则这事传出去,按照条约,你就要上诛仙台了!” 芜沉思索片刻,拿出魔界令牌,调令周边妖魔集聚忘仙。 霎时阴风阵阵,鬼哭狼嚎,黑风中现出数百魔军。 芜沉飞至云头撩起面纱,吹奏横笛,召来跂踵、絜钩等妖鸟散播瘟疫,又有鬼车前来吸食精气魂魄。 “是她!”陈飘飘喃喃道。 柳茉思这边祭出山海图册,唤出金凤。 一声鸣啼,扇动金翅,金凤扶摇直上,直奔鬼车而来,将其一爪钳住,三两下,撕扯下它九颗头颅。 剩余妖鸟自知不是凤凰的对手,正欲离开。柳茉思一甩神兽鞭,将它们全部收进山海图册。 芜沉大怒,忽听耳旁金铃声响,霎时眼前景象大变——她竟回到了北海龙宫。敖离身着喜服,走到她面前,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说吉时已到,他们该拜堂了。 她有些愣神,随即怒火中烧,“我才不要嫁给你!” “不错,还有的救。” 她听到声音清醒过来,发现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扯下,龙珠也不见了。面前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人她认识,正是陈飘飘。 陈飘飘痛心疾首,“你怎么会入魔呢?我以为你早就……” “早就另嫁他人了是不是?”芜沉见被戳穿,也不隐瞒,“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他肆意玩弄凡人的感情,难道不该杀吗?还有你!如果你当初答应嫁给他,我又怎么会被他看中带到龙宫? 你们的恩怨与我何干?你们神仙都该死。” 她唤出宝剑,提剑就劈。陈飘飘和林忆共同相迎。 莫缄叙一边应对魔军,一边缠住仙皇,好让百姓攻入忘仙。进入忘仙的百姓,按照秀珠所给的标识冲进房间,将仙皇所放置的所有莲花台座推倒。 秀珠告诉他,莲花台座是仙皇的灵力来源,它吸收百姓的香火和散仙的灵力。这也是为什么陈飘飘他们到这里总是困倦不堪。 果不其然,几个莲花台座毁灭后,仙皇法力锐减,没几下就被莫缄叙打落云头。这时,魔军攻来,挡住莫缄叙,仙皇趁机钻入巷中躲避。 喘息之际,他从怀中掏出两块金光碎片吞了下去。 魔军越来越多。莫缄叙等人身上的灵锁虽解,但灵气恢复还需一段时日,依然应付不了这么多妖魔,此外还有一众散仙反攻。他们也是分身乏术。 百姓没受过训练,遭遇魔军只能溃逃。眼见魔军占了上风,忽听得马蹄声响,城门大开,为首女将身披银甲,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刺穿一魔人的脖颈。此人正是钱晓。 她勒住马绳,高呼一声:“众将士,诛杀妖魔!” 手下的将士迅速展开阵型,呼啸着,朝妖魔大军杀来。 仙皇躲在暗处,扛过碎片进入体内后那一阵剧痛。瞬间强烈的灵气上涌,只见他眼底一片血红,皮肤开裂,额头青筋暴起,头发倒竖。 一定要杀了张和裕! 他一道法力打向站在云头和魔军缠斗的张和裕。张和裕一时不察,待等发现已然躲闪不及。此时一道人影飞出,替他挡下这一击。那人口吐鲜血,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张和裕双目圆睁,杀了身边的魔军后,立即飞到她身边,扶起她,“明珠姐姐……” 秀珠受了重伤,已是回天乏术。她撑着一口气,掏出怀中的卷轴交给张和裕,“陛下,这是……天庭所有和忘仙、魔界有……有联系的人名单,我不负昭衡真君所托,我……我做到了……请,请给我姐姐秀珠报仇,替……替昭衡真君翻案。” “明珠姐姐!” 随着张和裕的一声哭喊,秀珠化成一缕青烟,消散于天地间。 仙皇见到秀珠,想起自己被背叛一事,勃然大怒,从暗处冲出。他似有用不完的灵气,打得莫缄叙和柳茉思毫无招架之力。 钱晓提枪上前帮忙,却被仙皇一手按住长枪。他轻易将长枪折断,一手聚集法力直奔她的心口而来。 突然,上方一声巨响,仙皇惨叫一声,收了法力急忙后退。他捂着被砍伤的后肩,看着面前手持横刀、眼神涣散、满身煞气的姜芷夏,不禁哈哈大笑。 “去!杀了他们!按照你心中所想,把他们全都杀光一个不留。你杀光他们,我就给你往生草。” 柳茉思和莫缄叙不约而同看向忘仙三楼,陆辰年爬向窗外,捂着被捅穿的心口,艰难地冲他们地摇了摇头。 莫缄叙立即飞往他身边,替他疗伤止血,又听他说:姜芷夏没有吃到解药。 姜芷夏正手持刀冲进魔军阵中,一刀将魔人首级砍下。未等魔军反应,她又快速削下另一人手臂,一刀刺入那人胸膛。她穿梭在魔军之中,犹如刺客一般,身法神出鬼没。 转眼间,几十名魔军已倒在她脚下。 饶是战场厮杀多年的钱晓也不得不承认姜芷夏的进攻方式实属罕见。攻速凌厉,下手狠辣,几乎都在一招之间取其性命。但同时她也为她捏了一把汗,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若是凡人,五脏六腑早就承受不住了。 姜芷夏杀光面前的魔军后,持刀向钱晓走来。钱晓在这一刻感到了莫大的恐惧。 她会死。 她这么想着,竟都忘了躲避,眼睁睁地看着姜芷夏挥起横刀。 “小六,你醒醒!” 关键时刻,柳茉思用法术困住她,焦急地说:“你别怕,吃了解药就没事了……” 一语未了,姜芷夏破了她的结界,将柳茉思震出好远,又向钱晓而来。 柳茉思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对她大喊:“小六,别杀她!” 姜芷夏的刀刃停在钱晓的脖间。 她的手在发抖。往生草带来的狂乱和身上背负的“业”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撕开。她控制不了自己,脑海中都是叫嚣着让她杀人的声音。 但柳茉思那一声呼唤,却唤醒了她残存的理智。她望着钱晓片刻,转身挥刀砍向仙皇。 她红着眼,一刀刺穿仙皇的肩胛骨,带着他飞出城外。两人落在大火蔓延的往生草田处。 仙皇用法力震开她,在她倒地一瞬,凝结法力,周边火苗全部聚集而来,围住姜芷夏。 “我最讨厌不听话的狗了。”他又在火光中布下结界,召唤天雷。 他念完咒诀,霎时狂风骤起,云层中闪刺眼着白光,照亮整片大地,继而传来天崩地裂般的雷声。 “去死吧!”他吼道。 可下一刻云层竟然散开,一切归于平静,有人化解了他的雷诀?! 还没想通,姜芷夏竟然靠着周身煞气,冲破了他的结界,惊得他连忙催动法力还击。 他明明用了两颗碎片,怎么可能制不住她! 姜芷夏连连躲过他的攻击,一个滑步到他侧身,俯身贴近,一刀划破他的前胸,又一后空翻直踢在他头部。 仙皇后退几步,再度掐诀,却被姜芷夏缠臂扯肩,他凝聚法力护住脖子,才没被她砍下头颅。可姜芷夏又找到破绽,一刀刺穿他的大臂。 他吃痛大叫后退,妄想逃走。 岂料姜芷夏跳起身来,抽出他胳膊中的横刀反握,从他脖颈处一刀劈下。 同时,他也打出一掌。 二人皆倒落在地。 仙皇身上的血不断向外翻涌,那刀本是凡间之物,可如今沾了她的煞气,变为妖刀,让他无法修复伤口。 他眼睁睁地看见姜芷夏再度起身,持刀而来。 突然,他仰天长笑,冲她说:“你什么都得不到。你所爱的人,所恨的人最后都会死在你的手上……” 他继续刺激她,“你回不去了,你的同门见到你这样,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把你当成异类,怕你,防你,在关键时刻杀了你,就像你成仙前一样……” 伴随着他的话,她脑海中顷刻间涌现无数画面。惊恐的脸,咒骂的脸,愤怒的脸。 他们都要杀了她,没有人要她活着。他们都觉得她该死。 她攥紧横刀,身上煞气更甚。 仙皇满意地看着她变化,“姜芷夏你生来就是要杀人的,你身上的‘业’除不尽,你终究是三界的祸害。我不怕了。我活不了,别人也别想活!我有整个三界给我陪葬……” 她走到他跟前,挥起横刀,用刀背打晕了他。 “谁要跟你一起死。”她嗤笑一声,跪在地上,拼尽全力与体内的煞气争夺自己身体的指挥权。她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谁说‘业‘’除不了?我是不是祸害,我自己决定。” 说罢,她猛地向刀尖撞去…… 没有预想的疼痛。她睁开眼,未等看清,只觉有人托起她的后脑勺,继而唇部传来温热的触感,她口中被塞入了一粒丸药。 那人渡着真气,慢慢平息她身上的煞气。她逐渐清醒过来。 谢泽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仿佛要将两人合二为一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慌乱,他扶着她的后背,不停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的。 “为什么!?”他浑身颤抖,却语气严厉:“为什么总是学不会?我要教你多少遍,你才能学会爱惜你自己。你到底要学多少遍!?” “谢泽之……”姜芷夏轻声唤他。 “我在。”他将她又搂紧了些。 “不要再凶我了好不好?” 他怔住了,放缓声音对她说:“好。” 得到他的回答,姜芷夏合上双眼,安心在他怀中睡去。 第101章 神仙,探索失败 “那孩子不详,快把她捂死。” “我娘说她是怪物,我们拿石头砸死她。” “村里又死人了,肯定是她干的。” “我已布置好陷阱,等那杀人魔头一来,保证让她万箭穿心而死。” “关上城门,别让她进来……” “你所爱的人、所恨的人,最后都会死在你的手上。” 姜芷夏猛地睁开眼睛,清醒后,她不禁笑出了声。 “梦见什么了?”谢泽之坐在床边,用手帕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好梦也会出冷汗吗?” “是个噩梦。”她嗓音有些沙哑。 “那也笑得出来?” 她挣扎着要坐起身。 谢泽之将她抱起,让她靠在枕头上,递过茶杯给她。 杯子里的水不冷不烫。她一饮而尽,“正因为是噩梦才要高兴,证明都是假的。好梦醒了之后发现没实现,不是很可惜吗?” “你总有那么多歪理。”谢泽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这七日他一直守在她身边,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她自裁的画面成了他的梦魇,每每想到若自己晚来一步,她就救不回来,便呼吸不顺,仿佛有一双手挤压着他的心脏。 “我睡了几天?”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忘仙的房间。 “七天。” 她有些吃惊,“你一直在?” “是。” “是不是我师姐他们又托你照顾我?” “这次可是真的!”谢泽之强调。 这七天莫缄叙和柳茉思与钱晓一道飞至皇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亮明二人身份,又将往生草事件给皇帝讲明。皇帝直呼是自己被骗了,让莫缄叙饶过他这次,他愿意下罪己诏安抚百姓。 但莫缄叙才不信他的鬼话。这皇帝无非是看见有利可图,才对百姓不管不顾。 他让柳茉思在皇宫大殿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唤出一只獬豸。它体若犀牛,通身长满浓密的毛,额上长有一角。此兽又称任法兽,懂人言,能辨是非,识忠奸。若遇奸恶官员,便会将其吞入腹中。 柳茉思挥动神鞭,让它伏于大殿横梁之上,告诫官员以后收起自己那点小心思。同时也威慑皇帝,若他再听信小人之言,做出对百姓不利之事,獬豸也不会放过他。 皇帝哪见过这等神兽,早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同意。立刻下令曾种植往生草的城郭,免除三年赋税,修养民生。 临走时,莫缄叙对他说:“失田则无民,无民必亡国。再有下次,恐江山不保。” 皇帝与一众文武大臣跪地叩拜,送走他两人。 东方楚良和林忆等人则在城内帮助百姓恢复农田,种植作物。陈飘飘带着龙珠回到北海,那里已经下了好几场雨。 “好像就我很闲。”姜芷夏撇撇嘴。 “姜掌门之前很忙,现在闲着休息也是应该的。”他柔声道。 姜芷夏不说话,看了他老半天。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还失忆呢,竟然顺着她说,就跟最初一样。 “怎么这么看我?”谢泽之不解。 “你吃解药了吗?” “当然吃了,不然我哪有法力回来救你。有什么不妥?” 他凑近了些。 姜芷夏凝视着他。她发现今天的谢泽之好像好看了很多,淡青色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温和。 目光落到他的唇边,她隐约记得那天晚上好像有个又软又温热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嘴上,难道是…… “怎么了?”谢泽之见她发呆,以为她还不舒服,连忙用手去把她的脉,“你的心跳怎么这么快?还难受吗?” “没没没。”她一把拉住他把脉的手,赶紧转移话题,“我就是在想事情……那个……那个……你后来有没有发现那个和忘仙串通的人是谁啊?” “典融。” 姜芷夏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他做什么的?” “怪道你不认得,你常年不在天庭,不与这些人打交道。他是天帝身边司掌玉玺的神仙。” “掌管玉玺……权力很大哦?造反做什么?” 他微叹,“若真是权力大,我也不会看漏了。” 他和钱晓躲在山洞后,夜晚见到来人是典融后十分震惊。 他预想过很多人,四方大帝、武将文臣,独独没有想过是典融。 中央与地方、文臣与武将、不同党争,自古朝堂矛盾多聚集于此。可典融不同,他只掌管玉玺,中间并无利害关系。任何矛盾点也不会落在他头上,但他这个职位也无人敢看轻他。 此人一心效忠天庭,在众仙归隐时,也依旧留下来守卫天庭,怎么看都不像是怀有二心的人。 谢泽之暗想:终是要退下来,才能看到真相。 他见典融将天坑中的怨气放出,又拿出一珠子。怨气在宝珠的作用下竟化为灵气。他吸走一部分,又让剩下的灵气飘往天庭。 谢泽之走出质问他在做什么。 典融惊讶过后笑道:“怎么就忘了真君大人肉身成圣,抽了仙骨也很快能恢复。可惜我一时仁慈,没让赵霖光赶尽杀绝。” 但他知道往生草无解,谢泽之为压制毒性肯定不敢对他出手,即便出手,先死的也是他。所以心里那点恐慌也随之消散了。 他肆无忌惮地说自己早就看不惯天庭这套运行体系,万万年都是如此。僵化腐朽,根本给三界带来不了任何好处。天帝早该换人了。 “所以你偷偷给老天帝服用往生草。” “这不与我相干。真正的主意是那位魔君大人出的,而毒是天帝身边的天奴下的。” 典融高声道:“从撑天神柱推倒以前,我明里暗里无数次提醒天帝,仙界再不改变,长此以往必将走入万劫不复之地。可他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 我们是神仙,要对三界众生负责。这老天帝做不下去,自然应该让有能之人上位。只是我没想到,他死了之后,他的儿子顺理成章继位。真是笑话。而你,竟然还一心辅佐那个娃娃。谢泽之,你是神仙,不是凡间的文臣,不用在这里愚忠。仙界已经垮了,你守着它还有什么用? 昭衡,你能力出众,不如和我一道杀了张和裕,我愿推举你为新天帝。” 谢泽之嗤道:“我自认并无掌管三界的能力,只能当个没有出息的辅佐大臣,好意我心领了。” 随后,谢泽之不顾身上还有往生草的毒,便催动法力要将他捉拿。 “你傻了你。”姜芷夏皱起眉头,拉开他的衣袖,见毒线消失才松了一口气,“也要等解药到了再出手啊。” 见她如此关心自己,谢泽之有些开心,并未抽回自己的手,只安慰她,那时情况紧急,他不得不这么做。 “那后来呢?他有没有伤到你?” 他摇了摇头,“我有你给的发钗,还有一位将军相助。关键时刻,小七又送来解药。他自然不是我的对手。” “这个人真是……你辅佐天帝又没有错,他针对你做什么?杀了你,仙界就有改变了?真讨厌。”她嘟嘟囔囔的,又想起谢泽之刚下凡,满身伤口,对典融更是多了几分厌恶。 “我也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说。 典融也是下界文官出身。成仙前,他已做到丞相之位。于庙堂,他直言正谏;于江湖,他爱护百姓,重视民生,深受万民所爱戴。因此死后,飞升直入仙界。 在他成仙后,他誓要给三界众生带来福祉。 可天帝只让他做掌管玉玺一职。他的谏言没有人听,他发现的问题,天帝也从不处理。 曾经一腔热血,怀有大志向的他被几千年的仙界时光瓦解意志,变成一个敷衍了事、得过且过的人。 但他仍在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正是天帝的存在,才让仙界迟滞不前。 于是他毒杀天帝,想重新找寻明主。可没料到张和裕继位,阻碍了他立贤的想法,因而继续和魔界合作。要彻底推翻现在的天庭,首当其冲的就是谢泽之。 没了他,造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泽之声音淡淡的,“立贤当然不错。但那时情况危急,若不尽早选出一人稳定时局,魔界早就攻入仙界了。他该明白这一道理,可是钻进死胡同,行为也变得极端。竟能想出让魔界帮忙重新建立新仙界这个法子。魔界哪会这么好心,到时还不趁机吞了整个仙界。” “那你怎么处置他?” “他祸害百姓是事实,按律当斩。但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他,等事件明了就行刑。” 姜芷夏对典融有些惋惜。他想改变仙界,可惜走错了路。 她轻叹一声,抬头问道:“那你怎么还不回去处理事情?” 谢泽之心里暗骂她没良心,嘴上还是一本正经道:“还有些魔界的事情没处理。你二师姐她们抓住魔君的侍女,过几日我要去魔界。” “我陪你?” “你好好休息,不能再乱来了知道吗?”他的话语都透着温柔。 姜芷夏吃软不吃硬,也不跟他争辩,乖巧点头,“谢泽之。” “嗯?” “你说你这样多好。”她坐直身子,向他靠近,“黑色和你一点都不搭,衬得你冷冰冰的,跟个阎王一样。现在穿别的颜色多好看,看着还挺像个人的。” “我说你还真是没良心。”谢泽之再也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我穿黑色还不是因为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敲门声音响起。谢泽之起身开门,见门口是莫缄叙等人。他们殷切地向内张望,问他姜芷夏醒了没。 “她……”谢泽之一回头,见姜芷夏直挺挺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于是扭头说道:“还没醒……” 第102章 神仙,说谎 谢泽之送走他们,坐在床边,无奈地问道:“是你师兄师姐,你怕什么?” “我……”她将被子盖到自己的头上,闷声说:“就是因为是我师兄师姐,我才不敢见他们。我好像差点杀了我四师姐。” 姜芷夏害怕从他们眼神中读出什么异样来。要是成仙前她从不在乎这些。但成仙后,尝到了陪伴、关爱的滋味,有了在意的人,就会心生胆怯,怕它消失不见。 就是因为珍视,所以她才一力扛下外界所有刁难,放他们下山。但不曾想自己还是伤害到他们了。 谢泽之用力拉开被子,“他们不会怪你的。你也是被往生草影响,才会做出失常的举动。” “我都知道了。”她躺在床上凝望着他,“那个仙皇说我身上背着消除不了的‘业’。没了往生草以后也会有别的东西。我迟早就把三界毁了。他还说你有一道密旨……” 谢泽之心中的恐惧霎时倾泻而出。这是他最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知晓后,一定会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带有目的,为的就是杀了她。 他慌忙打断她的话,“我从未相信那件事。当时占卜也只是出现了一瞬的画面而已,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我会这么做,觉得老天帝大惊小怪,还认为你别有用心,和师父联合起来骗我。但世事不常如人所料……”经过这件事,她好像看开了。 她自顾自地说:“如果是以前,我什么都不在意,毁掉就毁掉。但我的心里装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同门,我的徒弟,东尧的百姓,还有你。如果你们最后都会死在我手里,那我宁愿不存在。 谢泽之,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动手我不会怪你的。” 话音未落,她又被谢泽之抱进怀中。 “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他呼吸急促,“相信我。占卜之事也从不是不可改。我也从未想过要骗你,只是我担心你知道后会多想。我所做的一切,皆出我心中自愿,绝对和那道密旨没有任何关系。还有……” 他放开她,与她对视,无比认真地说道:“开阳真人就是想让你活下去,才把你送到我这里。”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有你我才能活吗?” “不知道。但我更希望不管有没有我,你都能活。” 罕见地,二人都没有说话。 谢泽之只盯着她细细观瞧,用眼睛一遍遍地描绘她的轮廓。在看到她不点而红的唇后,他的眼神黯了黯。 那时他只顾着给她解药,抚平她体内的煞气,并未想太多。现在冷静下来,那晚的触感竟如此清晰地印在脑海。 很软,还有些甜。他望着她的唇角,暗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试试…… 姜芷夏眼看他越凑越近,不自觉紧张起来。她攥紧被子,在他快要贴近自己时,伸手制止他。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做什么?” 谢泽之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瞬间红了耳朵。他手足无措,立即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半天憋出一句慌来,“我、我看你是不是还需要真气。” “不、不要。” “哦。” 屋内安静下来,两人谁也不敢看谁。 半晌,还是谢泽之主动打破僵局,“那你总得去看看你的师兄师姐,别让他们担心。” “他们……” “你放一百个心,他们不会因为那件事对你有旁的想法。” “真的吗?”她微微侧头看他。 “真的。”谢泽之说:“而且,在你怕他们对你有看法之前,是不是还欠人家一句道歉呢?为你打伤人。” “我……我不敢。”她又钻进被子里,半天又露出头来,去勾他的衣袖,“你……你要跟我一起。” 谢泽之忍俊不禁,“好,我陪你一起。” 谢泽之几番确认姜芷夏能下床后,才帮她梳洗打扮,将发钗重新戴回她的发间。发钗归位,他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他上前牵起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别怕。” 她点点头,心想死就死吧,大不了让他们捅几刀出气。 一楼大厅中,来往百姓不断。这七天,莫缄叙他们将忘仙的钱财全都散给城中百姓。众人本想毁了这栋小楼,但它建造不易,付之一炬颇为可惜。 于是经大家商议,这栋小楼就留给无家可归,或鳏寡孤独者。这几天小楼正在重新清扫装修,方便之后有人搬进来。 他们见到姜芷夏,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紧接着一窝蜂冲上来。 “姜掌门,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姜掌门,我们日日都祈祷你能快点醒呢。” “我就说姜掌门法力高强,绝对没事。二强还非说你身受重伤,我回去就揍那小子。” 姜芷夏被眼前热情的百姓搞得不知所措,她茫然地看向谢泽之。 谢泽之解释道那晚城中的百姓都看见她斩杀魔军,又带着仙皇飞出城外。在他们眼中,姜芷夏就是救他们的天神,压根也没想过怕她。 “小六!” 姜芷夏听到人群外柳茉思的喊声,迅速站到谢泽之身后。没曾想柳茉思一把将她提了出来,双手捏着她的脸颊,“刚醒就下床,不拿自己当回事是不是?” “不……是。”姜芷夏说话含糊,“我好了。” “好了?!”柳茉思轻哼一声,拉着她绕过百姓,高声喊着莫缄叙他们赶紧过来看看他们这个爱逞强的师妹。 这几人几乎瞬间就到姜芷夏跟前。他们推着她进入厢房,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又端上来各式饭菜。 强迫她一刻不停地吃东西, 敢停下来就罚钱! 而他们将她围在中间,开始猛烈地批判。 莫缄叙:“长大了?!学会自裁了?谁教你的?” 林忆:“一眼看不住你,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你多大了?小孩子都知道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柳茉思:“为什么躲我?我能吃了你吗?师姐妹这么多年,我会在意这点事情吗?你就算把大师兄杀了,你看我会不会在意?” 莫缄叙:??? 东方楚良:“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师弟想想啊。我才多大一点,你放心把我交给谁?我姐夫再好也是个外人,没有你,他肯定变脸虐待我。” 谢泽之:??? 何素素:“师父,做徒弟的也得说你两句。我才入师门多少天,你要不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克的呢,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投奔别家。” 姜芷夏:??? 姜芷夏的担忧终于随着他们挨骂消失了。他们并没有因为此事就和她有间隙,真好。 她心满意足地吃完东西,见他们还没停下来,甚至上升高度控诉她不应该问新来的弟子收钱,很不人性化。 这就碰到了姜大掌门的逆鳞,于是她一拍桌子……让他们聊些别的。 “仙皇哪儿去了?” “地牢关着呢。”林忆凑到她跟前,勾住她的肩膀,小声说:“你知道那仙皇是谁?就是老天帝身边的天奴。” “哈!?”姜芷夏差点被呛到,“他不是跟老天帝一块死在战场上了吗?” “金蝉脱壳。”柳茉思坐下来,“而且什么割鼻子啊,敲掉牙齿啊,也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他为什么这么做?” “天奴嘛~”林忆使了个眼色。 姜芷夏没懂,又看想柳茉思。柳茉思也是一样的回答:“天奴嘛~” 谢泽之点点头,“天奴……” “什么玩意儿?”她疑惑半天,而后恍然大悟,“哦~天奴啊!” “可不是。寻常人顶多几十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天奴不一样,他们这一做没个千八百年可退不下来。何况他做了几万年。”莫缄叙说:“而且听说他成仙前还是个健全男人,这么一折腾,不走歪了才怪。” 所谓天奴,其实就是天庭中的太监。但不一样的是当了太监的凡人有死亡来结束他们悲惨的一生,也许因多做善事在下辈子还能获得一个更好的身世。 可天庭的太监就算重新轮回,回到天庭也仍旧是不健全的人。更何况天庭严格的行政体系分配,一旦做了天奴,就算再往上爬,也只能当一个身份尊贵的天奴,根本无法改变命运。 即便成仙后绝情绝爱,可也受不了这种人格侮辱。因而有不少天奴下界为妖。 这位仙皇也是在这件事上起了执念,种下心魔。他无法报复天帝,就将自己的怨气释放到别的神仙身上。 他假借天帝的名义加重犯错神仙的刑罚。碧荷的牙齿,秀珠的鼻子都是他干的。而后他祸水东引,让他们怨恨天帝。 三百年前,他受到魔界的挑唆,在天帝的茶杯里下了往生草。随后又在战场上假死,金蝉脱壳,摇身一变成了忘仙的仙皇。后来还勾结典融,想推翻天庭。 姜芷夏有些不敢相信,“这会不会太儿戏啦?天帝就没有注意到吗?” “这也是天庭的一大弊端。”虽然谢泽之也在,但莫缄叙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天庭的不满,“天帝就算再神通广大,也只有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他管不了太多的事。而且天庭多靠人情处事而非法度。从下达命令到执行命令,中间有太多能做文章的地方。越是底层,天帝越是插不进去手。换句话说就是天庭的底层管理出了问题。” 谢泽之点头称是。他这次舍身入局也不是看到什么位高权重的神仙,而是当初在灭蒙见到了几个在天宫中的小仙。 他们站在往生草田中,视而不见身边受苦的百姓,反而兴奋地谈论往生草的功效,和魔界推翻仙界后他们能得到的好处。 他心中警铃大作。自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这些小仙看似威胁不大,可一旦发生事端,就会成星火燎原之势,非是一把大火要将天庭灼烧得干净彻底。 仙皇此番也是忽略了忘仙之下的凡人,才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忘仙在一夜之间就被凡人推了个干净。 “天下之事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叹了口气,“人神都一样,最怕的不是上面的党争,而是根基被毁。所以即便是我也会被他们逼得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可惜了明珠。” 他的眼中透着几分伤感。 第103章 神仙,舍身 秀珠和明珠是一对双生姐妹,二人一同修仙。秀珠天资聪慧,成仙要比明珠早。 明珠成仙后一开始跟着谢泽之继续修行,在姜芷夏来之前,她又被调去北方大帝身边。 后来,秀珠因与张和裕调笑,被天后责罚面壁一年。可仙皇从中作梗,将刑罚改为剜去鼻子,贬下凡间。她不知内情,心中甚是怨恨仙界,尤其是天帝天后,从而堕入妖道。 撑天神柱倒塌时,仙皇找到她,说有办法帮她报仇,还帮她除了一身的妖气,只是鼻子仍未复原。仙皇告诉她,只有让她一直这样,她才能记得自己的仇恨,待等彻底颠覆天界,她的容貌自会修复。 秀从此跟在仙皇身边,和他一同建立了忘仙。 天帝和天后陨落后,她以为魔界势必会打上天庭,仙界所有神仙都会被屠杀殆尽,一切都会重新来过。可没想到在谢泽之和一众仙家的努力之下,仙界和魔界休战,仙界依旧苟延残喘。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凭什么她被祸害成这个样子,而仙界的人还好好的。 彼时仙皇说仙界现今只靠谢泽之撑着,如果她能潜入到他身边去,找机会杀了他,那么张和裕也坚持不了多久。他也会让典融暗中相助。 问题是该如何潜入到谢泽之身边? 典融传来消息,称现今明珠在谢泽之身边伺候。仙皇给了秀珠一朵寄生花,让她找到明珠,劝她加入忘仙。若是仍不同意就让明珠杀了她,由秀珠接替她的肉身,接近谢泽之,趁机给他服下往生草。这样他就会像老天帝那样,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起初她犹豫不决,被寄生花赶出去的魂魄势必会消散,她妹妹明珠就会死。 仙皇却告诉她杀明珠的是天庭,而非他们。事成之后,他会让整个天庭给明珠陪葬。 秀珠被他蛊惑,找到明珠哄得她动了手。秀珠顺利挤走她的魂魄,回到谢泽之身边。 她尽力模仿明珠,但还是被谢泽之看出端倪,将她关入天牢。知晓来龙去脉后,谢泽之找到当年在天后身边伺候的几位仙娥。众人告诉她,天后只说了面壁以示惩戒。 而真正割掉她鼻子的就是她奉为“恩公”的仙皇。巨大的痛苦让秀珠几近崩溃,她听信谗言,还害了她妹妹。她跪求谢泽之引魂灯帮她妹妹明珠聚魂。 见到明珠的魂魄后,她跪在她面前忏悔。但大错已铸成,明珠的魂魄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去。 随后,秀珠自毁魂魄,将明珠的肉身归还。 “明珠知道这一切都是天奴害的,所以她和我演了一出戏。”谢泽之说:“为的就是回到天奴身边,打探天界还有谁和忘仙有关系,将其连根拔除,为她姐姐报仇。” “原来是这样。”姜芷夏甚至惋惜,“那她的脸?” “她回去之后,谎称自己就是秀珠,用假死骗过了众人。但天奴本性多疑,为考验明珠的忠心……” “这个老变态!”姜芷夏挽起袖子,“我这就去把他的皮扒了。” “别别别。”东方楚良拦着她,“算了、算了……” “你不懂……” “不懂的是你!”东方楚良冲她摆手,“算了算了。” 姜芷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那几个同门和徒弟。他们都躲着她的目光,一副心虚的样子。 她又看向谢泽之。 谢泽之冷笑道:“你以为仙皇为什么会招供?” 他晚去了两天。仙皇见到他,还没等问话瞬间就把一切都和盘托出,还哭求谢泽之赶紧杀了他。 灵清容不得自家人受欺负,何况这次被“欺负”的还是他们家掌门。一想到是这个狗东西害得姜芷夏差点自裁,再加上众人听说明珠和秀珠的事情后,饶是好脾气的莫缄叙也没忍住动了手。 仙皇被他们折磨得连个人样都看不出来了,只求速死。 “该说不说,师父。”何素素坐在她身边,痛心疾首地说:“我也劝过几位师伯和师叔不要动手,但我人微言轻,他们都不听我的。不如你封我个掌教吧,也好有人帮你拦着他们。” 东方楚良拽住她的辫子,“好你个兔子,吃饱就打厨子,还想以下犯上。” “师父,你也看到了!你徒弟都过的什么日子。那仙皇就是被小师叔一口汤药吊着,总是死不了。你管不管他?” 东方楚良骂不过她,上手就要揍。何素素一溜烟跑出门,东方楚良紧追其后。 众人笑作一团。谢泽之也无奈摇头,“那讹兽也该是你徒弟。” 这时,钱晓来到厢房。这几日她留在城中排查是否还有忘仙的余孽,闲时会来看莫缄叙和林忆,只是谢泽之总在房中陪着姜芷夏,她也是七天没见他了。 今日见他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袍,坐在一位姑娘身边,神情温和,嘴角上扬。她不由地想到那晚他解毒恢复真身那刻。 一身玄色锦袍,立于云端,神情淡漠但周身充满肃杀之气,四周的气压好似也低了几分。即便她不怕他,但也忍不住双手颤抖。那一刻她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真神的压迫感。 今天的他好像又变回之前的样子,甚是平易近人。 见她到来,谢泽之起身,向姜芷夏介绍她:“这位……你做什么?” 他把她从身后拉出来,哭笑不得,“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怕见生人?” “我一直都很内敛。”姜芷夏对钱晓不自然地笑笑。 她对那姑娘有点印象,她差点把人家杀了。而且这人刚进来就叫莫缄叙和林忆师父。 她身为师叔,要杀师侄。这哪儿说理去。 她抓着谢泽之的袖子,向钱晓陪笑道:“姑、姑娘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平时不是那个样子。你受伤了吗?要不我让你打回来出气……” 钱晓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师叔竟是这样一个性子。 她一直以为姜芷夏是冷若冰霜的美人,可今日一见好像并不是这样。难怪她两位师父说他们的师妹最是活泼可爱的。 钱晓回过神来,爽朗笑道:“我都听我师父说了,你也是身不由己。我哪儿都没伤到,别放在心上。” 谢泽之见姜芷夏还在纠结,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她,“人家是将军,什么都经历过,不会怕你的。而且是她提前调兵前往忘仙,关键时刻出来抵挡魔军。” “谢仙君谬赞了。”钱晓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战场上能想这么多,朝堂上就想不到了。” 她瞥见二人紧握的手,心下叹道,她以为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因是神仙所以言谈举止中带着些疏离感,原来也有让他破例的人。 她对姜芷夏说:“我见师叔身法敏捷,招式凌厉,跟我两位师父的招式完全不同,等师叔好些了,我们过两招?” “行啊。”姜芷夏回答干脆。谢泽之反而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 “掐我做什么?”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好了!反正我收了个新弟子也缺练。你不知道那个新弟子…… 对了,陆辰年呢!”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位弟子没有进行掌门关怀,“他的脸被牛犇划烂了,我还说帮他报仇,牛犇呢?” “死了。”莫缄叙说:“那天晚上听到城外百姓动静的时候小陆就把他杀了,你不记得你对人家做过的事吗?” “不记得。” 莫缄叙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就他伤得最重,偏生你还不记得。” 当晚陆辰年拿到解药后,一路打入忘仙三楼,好不容易了结她门口聚集的散仙。正要进门时,姜芷夏破门而出一刀刺向他的胸口。 “说来巧,要不是正遇他那时心脏收缩避开刀刃,你那刀就扎到他心口上了。今日刚好就是他的头七。伤的那叫一个重,现在都下不了地。”莫缄叙有些惭愧,“当初还总是防着他。天帝被你扔下去的时候,是他帮忙藏起天帝,后来才能在关键时刻解了我们身上的灵锁。” 姜芷夏听完脸都绿了,打听陆辰年在哪间住房后,拉着谢泽之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第104章 神仙,偷听但没听完 陆辰年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他从姜芷夏刀下捡回一条命,但又因为刀沾了煞气变成了妖刀,导致他的伤口不能被仙法治疗,需要服用东方楚良调配的草药。 东方楚良看他不顺眼,愣是给他的药里一点带甜的草药都不加,每日喝药宛若上刑。偏生东方楚良还一天让他喝三次。 这些也就罢了。现下最让他忧心的还是姜芷夏的情况。自从他听莫缄叙说她被往生草迷了心智,差点自裁,自己的心就揪成一团。 他想去见她,但因伤势过重,站都站不起来,被莫缄叙按回到床上。 莫缄叙十分“贴心”地安慰他,让他不必担心,谢泽之整日守在那里。 这一听更是无法好好休息。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落下了心病。一连几日都要靠枕下的荷包才能勉强入眠。 他抚摸着荷包上的“夏”字,暗想:或许他们这样就能扯平了。就算姜芷夏之后知道他是季宸也会看在这次的份上,不会赶他走。 他又无比庆幸自己是陆辰年,他们还有重来的可能。她以前能爱上他,为什么不能再爱上他一次呢? 如果她能重新爱上他,他可以不要真身,永远做没有仙骨的散仙陆辰年。 如果她能醒来看看他…… “阿年?” 他正出神,听见一个熟悉声音,急忙看向门口。 姜芷夏将门开了条缝,只把头伸进去,见他没睡,好像还在看什么东西。她唤了他一声,又朝他讨好的笑笑。 “是你!”陆辰年一瞬间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再确定就是她后,快速收起荷包,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起来别起来。”姜芷夏进来阻止他,但想起上次她手贱戳人家伤口,这次她没靠太近,只是站在床边让他不要乱动。 “你好了吗?”陆辰年先开口,“那晚有没有伤到自己?” 姜芷夏看他那么虚弱还关心自己,心里更是过意不去,“我没事了……你怎么样?” 他轻微摇头,不想在她面前示弱,“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我都听大师兄说了……”她低下头,诚心道歉,“我没想对你动手,对不起。” 陆辰年担心她还来不及,怎么会真的怪她,何况见到她低声呢喃,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没事……”他扯出一个微笑。 “这件事给你一个教训。”谢泽之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后还这么鲁莽吗?” 陆辰年这才注意到谢泽之也跟了进来,顿时只觉他十分碍眼,赫然变了脸色。 “还说,都是你的错!”姜芷夏对着他,又恢复了往常那般不讲理的样子,“都是你教的。你说一个人最得意的时候往往最松懈。我才想尽办法满足那个老太监让他膨胀。这事最起码你要负一大半责任。你去给人家道歉。” 谢泽之就知道她拉着他过来是为了把“锅”扣他头上,但他也着实拿她没办法,于是对陆辰年诚恳道歉,说都是他教得不好,跟姜掌门关系不大,让他不要怪罪姜掌门。 话里话外都展示着自己跟姜芷夏有多熟,好像她犯错都是他惯的一样。 “他都道歉了。阿年,你就原谅他好了。”姜芷夏挽着他的胳膊,冲陆辰年笑着说。 “我就说你徒弟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泽之嘴上抱怨,却是宠溺地看着她。 陆辰年盯着她的手,冷下脸色,“我这种散仙当不起昭衡真君的道歉,真君若没事,请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姜芷夏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生气了。这个人总是阴晴不定的,但病人最大,她说了句好好休息,和谢泽之一同向外走。 “等等。”陆辰年见她也要走,立马叫住她,“我还有事跟你说。” “你不要休息吗?” “很重要……我怕我忘了。”陆辰年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就写下来。”谢泽之没好气地说。若不是看在陆辰年几次救过姜芷夏的份儿上,他才不会带着她来看他。 “人家伤着怎么写下来。”姜芷夏推他出门,“你先走吧。” “姜芷夏!”他急了。 “仙界、魔界那么多事,赶紧去处理,别闲着。”她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谢泽之被她气得呼吸不顺:简直是过河拆桥!利用完就把人家扔到一边,个没良心的女人! 突然,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抛弃的“怨夫”。但又转念一想,她姜芷夏不就是抛弃了他吗! 他拂袖离去…… 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不是偷听,只是担心她被花言巧语骗了。他安慰自己。 房间内,姜芷夏坐在离床半米左右的位置,劝慰陆辰年,“虽然谢泽之有时候挺不是东西的,但整体来说是个好人。他其实以前对人很温柔的,就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变了。可能小孩长大,有自己的想法了吧。你别跟他计较。” “你很喜欢他?”陆辰年凉凉地说。 “以前喜欢……” 此话一出,屋内屋外两个男人皆是呼吸一滞。 “那你三师兄呢?”陆辰年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补了一句,“我听大师兄说过你明明喜欢的是他,不是吗?” “三师兄呐……喜欢过。”姜芷夏对这种事从不隐瞒,即便结局并不好,“不过不是同一种喜欢。谢泽之对我很好,所以我喜欢他,但后来他变了,老板着一张脸凶我,我不喜欢后来的他,还想给他两拳。你说谁会喜欢对你不好的人?” “所以是因为季宸对你不好,你才不喜欢他的对吧?”陆辰年问得急切。他要求一个答案,他一定还能补救的,一定能挽回的。 “他要是重新对你好呢?” 可姜芷夏摇头,“我以前觉得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会做一些口不对心的事。他嘴上说不在意,但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魔界救我。所以即便他有时候出口伤人,我也不与他计较,我记得他的好。” 这话让门外的谢泽之听得火冒三丈。 这不就是妥妥的偏爱吗!?凭什么他季宸那样就对她,她就不计较;他学他的样子,反而落了个想给他两拳的结局。 他就没冒过生命危险救她?她那时候快把他道场拆了,他说什么了吗? 都是自己一天惯的她! 他越想越气,又不能把火发到姜芷夏身上,于是阴沉着脸,带上芜沉去找魔界算账。魔界的人见他盛气凌人的样子,以为他带兵打进来了。 谈判中,魔界一方说一句,他这边就有十句等着。他火力全开,怼得人家哑口无言,最后魔界不得不认下过错。 魔界的人觉得昭衡真君怕是疯了。 屋内的姜芷夏不知道这一切,继续对陆辰年说:“可他后来为了宁姝入魔,我就不再喜欢他。” “为什么?”陆辰年着急地问。 她面容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他毁了我最珍视的东西,伤害了我最爱的人。他的那点好,我也不想记了。他心里只有那个姑娘,在他入魔的时候从没想过我们会怎样。 所以我说他的专情对于别人来说就是灾难。我不喜欢冷漠自私的人,这些人我见的太多了。” 陆辰年的手抓紧床单。他想说他心里有她,只是当时意识模糊。可她都能在往生草的影响下清醒过来,选择自裁不伤人,他还能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他情绪复杂地看着她,“对不起。” “是我伤了你,你还跟我道歉。”她觉得他有些好笑。 “不是,是为了……刚入门时总是对你冷淡……抱歉。” 姜芷夏很是大度地原谅他,并说道歉多见外,给钱吧。 说话中,她瞥见他的脸,“你脸上的疤?没有办法去除了吗?” “牛犇给我用了妖毒……很难……”他扭过脸去,不想让她再看,“但我会尽力让它消失的。” 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哪怕扒下他一层皮都好,他不想让这疤痕脏了她的眼。 姜芷夏忍不住靠近了些,用手移过他的脸,“我去让小七帮忙。去不掉也没关系,不影响你的容貌。阿年很好看。” 她笑盈盈的,让他心间暖意翻涌。 第105章 神仙,除夕中的意外 姜芷夏出门没有见到谢泽之。听别人说他去了魔界,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他总是这样忙来忙去。 而她也有很多事要做。她答应了陆辰年每日都去看他,陪他说话。只是陆辰年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她说,他听。 他很认真地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每一个小表情都不放过。 他每日都盼着她来,有她在药都不苦了。 她坐在他床边,说她成仙后的故事,而那些事情中大多绕不开谢泽之。 他不想听她说谢泽之如何教她识字,如何让她开口说话;不想听她说谢泽之带着她游玩凡间,陪她体验各种成仙前没有经历过的事;不想听她说她犯错时,谢泽之怎么维护她。 这些事情让他嫉妒又羡慕。他一度在自己的幻象中,顶替谢泽之,让自己成为事件的主角。 他耐心教她,陪着她,保护她,让她有事第一个想到自己,让她在给别人道歉时拉上他。彼时,他也会无奈地笑,揽过一切罪责,甘之如饴。 “以后我陪着你好不好?”他说。 “行啊。”她剥着橘子皮,仔细抽掉上面的白线,随口应道:“但要听掌门的话,不能给门派丢人知道吗?哭丧时一定要用真心……” “好,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他凝望着她,对她、也对自己说。 谢泽之自从那天后再也没来过灭蒙。即便他想来也分身乏术。魔君弃车保帅,将过错全推给了芜沉,称与他无关,只让谢泽之按条约办事即可。 芜沉竟毫无怨言,揽下一切罪责。或是因为心虚,魔君甘愿让出灭蒙。此后灭蒙不归魔界管,魔军也撤出这里。这对百姓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 在忘仙被捉住的神仙在查清是否有伤人后,遵循天规进行不同惩罚。 谢泽之按照明珠所拿到的仙界名单抓一批、杀一批、放一批,将仙界重新整肃。张和裕也帮他分担不少事情,多少让他轻松了些。 之后天帝下旨,称灵清在这次铲除仙界叛徒中立有大功,特此解除灵清众仙身上的灵锁。谢泽之那件事也翻了案。明珠的牌位被请入仙界的长生殿中。 一切都在改变。 被忘仙祸害的百姓在灵清众人的带领下,生活慢慢回归正常。 又两三个月过去,赶等除夕日上午,俞伊也驾云来到这里,这一大家子终于算团聚了。 他背着一堆东尧百姓给他的特产,还有一厚沓信件交给姜芷夏。 “早就要来,他们拦着我硬要我给你带些东西,这才晚了。他们说你出门在外不容易,肯定很想家乡的特产。” “这个是大伙儿给你凑的银两,让你省着点花,别把钱丢了。” “这些都是写给你的信。” 姜芷夏打开信封,里面都是让她赶紧回家,在外小心的叮嘱之言。当然更多的都是让她别空着手回去,给他们丢脸,一定要在赏鉴大会中赢得盆满钵满。 她摇摇头,“做人怎么能这么市侩。” 众人很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夜晚,城内热闹非凡,百姓喜上眉梢。鞭炮声、锣鼓声、笑声交织成一片,好像每个人都获得了新生。 许久没有过一个像样的新年了。 百姓在忘仙摆桌,大家一同过年。 这几个月,陆辰年的伤势也逐渐恢复,只是脸上还留下了淡淡的疤。他也是第一次和同门一起过除夕,往年他总是厌烦太过嘈杂,会躲起来一个人找个清净的地方。此番历经多番变故,他的心境也产生了变化。现在他觉得这种热闹十分温馨,他想每个除夕都和姜芷夏一起过。 而姜芷夏却站在忘仙门口堵着谢泽之,不让他进来。 她不明白这么开心的一个节日,谢泽之为什么黑着脸来找她。 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她皱着眉,阴阳怪气地说:“哟~真君大人,偷懒下界啊?” “哼。”谢泽之站在门口,等她邀请他进去。 她知道他想什么,就是不开口,与他对着干。 二人吹了半天冷风,最后还是张和裕跳出来缓解气氛。 “姜姐姐,我和我大哥最近忙得不得了,好不容易抽出一盏茶的时间来跟你一起过年。你让我们进去吧。” 她牵起张和裕的手,对谢泽之说:“我就说弟弟才最乖。长熟的男人真不招人喜欢。” 她拉着张和裕进屋。谢泽之也冷着脸跟她走进忘仙。 张和裕两人一来就被百姓认出。一个是天帝,一个是当时带着天兵下凡的天神。 百姓热烈欢迎,一个个过来敬酒。 有些胆大的借着酒意,拍着张和裕的肩膀说:“你这天帝不错。老弟,哥敬你一杯。” “天界要都是你和你们这帮神仙多好。我们供奉出家底来也乐意。” “说是呢。我觉得神仙落地了才能叫神仙。飞在天上的算不得神仙。你这天帝,非常好。” 他们包围着张和裕,纷纷说着赞美的话。张和裕乐得脸都笑歪了。 此外,百姓还不忘去敬姜芷夏。姜芷夏知道自己的酒量,但又不想扫他们的兴,于是给自己的酒里掺了不少水。但那玩意儿喝多了眼也花。 她有些飘飘然,望着一处地方傻乐。 谢泽之坐到她身边,拿走她的酒杯,“别喝了。” “少管我。”她气愤道:“讨厌你!” 谢泽之知她醉了,也不计较。只是自己生气还没人哄,倒要反过来哄她,心里也委屈得慌,“你还好意思生气,我都没生气呢。” “胡说你没生气,那为什么黑着一张脸,是我的错吗?” “就是你的错。”此刻就算所有人都在,谢泽之也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指责她不公平,“凭什么季宸那样对你,你就记得他的好。我这样对你,你就不喜欢我了?” 姜芷夏用手撑着脸,思考了许久,这酒有点耽误她想问题。 “因为……因为你是谢泽之啊,你又不是季宸,为什么要学他?” “我……”这话让他猝不及防,“我以为你喜欢……” 在得知她婚礼上受伤后,他立刻出关,紧赶慢赶到灵清,见到的就是她腹部缠着纱布,跪下给其他三派道歉的情景。 他赶走那些人后暗下决心,既然季宸不珍惜她,那就换他来。可他以为姜芷夏对季宸情根深种,所以从那以后一直在仿照他的举止。他不介意当季宸的影子,只要她能喜欢。 “鬼才喜欢对你冷淡,又爱骂你的人。”姜芷夏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凶巴巴地对他说:“我天天冷着你,你高兴吗?” 谢泽之僵硬地摇摇头。他失策了。 “我喜欢温柔的谢泽之,懂吗?”她捧起他的脸,严肃道:“你就是你,冷淡的谢泽之不是谢泽之,是别人。我不喜欢别人。所以以后不准再对我那样了,不准再凶我,也不准凶别人,知道吗?” 在她注视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真乖。”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随后松开他,拿筷子吃饭,抬头见同桌的人皆是目瞪口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俞伊端着酒杯,莫缄叙给他倒酒的动作没有停,酒水洒了他和俞伊一身;林忆筷子掉了不知道捡;东方楚良扯着何素素的头发;何素素薅着他的脖领子;柳茉思嘴里叼着鸡爪全都向她看来。 “看什么看?!”她眼前好像更花了。 快到子时,门外传来锣鼓声更甚,鞭炮声也越来越响,大街上的人升起篝火,聚在一起跳舞。姑娘们拉着姜芷夏出去和她们一起玩。莫缄叙等人怕她跳进火堆里,立即追出去看着她, 饭桌上就剩下谢泽之和陆辰年。陆辰年的酒杯碎在手心里,怨毒地盯着谢泽之。 而谢泽之还坐在那里发呆,脑海中只剩一个想法:是不是该提亲了? 第106章 神仙,震惊两次 姜芷不会跳舞,可在气氛的带动下也跟着姑娘们拉手转圈圈。可以说这三百年中,今日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同门和谢泽之都在身边,今年她还多了一个徒弟,新收一个弟子,又解决这么一件大事。 她心中畅快,好像怎么跳都不会累。 谢泽之站在不远处望着在人群中与百姓一起共舞的她,篝火映照着她的笑脸,他的心间也暖意被填满。 他的所做的一切,终是为了眼前这幅景象。 她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他想。 “别在这儿傻站, 跟我来。” 姜芷夏跑来拉着他的手,重新回到人群中,和着鼓乐声一起舞蹈。 “开心吗?”谢泽之问她。 她笑着点头,随后跳入他怀中,“但累了。” 谢泽之托住她的腰,“累了就睡吧。” “明年你也会来吗?” “会,我会一直在。” 谢泽之抱着她回到忘仙。经过陆辰年身边时,他无视他眼中的滔天愤怒,只将怀中的人紧了紧,迈步走上楼。 她说她喜欢他,他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姜芷夏的离去并没有打扰其他人的兴致。众人一直在外面玩到四更才散去。 张和裕被热情的百姓淹没,酒喝个不停。 谢泽之送完姜芷夏回房,见他抱着酒坛子坐在桌子下傻笑。他很是嫌弃地提着他的后脖领子,送他回去。 “大哥,我厉害吗?” “……” “大哥,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哥,你今天能不能也叫我一声大哥?” “……” “大哥,你什么时候娶姜姐姐过门?” “快了。” “不是我说小谢,你要大胆一点。这么好的姑娘,保不齐哪天就嫁给别人了。你是不是还要再见她嫁给别人?我是娶不了,不然我都娶了。你……” “闭嘴!”谢泽之终是对他没了耐心,把他扔在床上,毫不走心地说了句好好休息,转身离开。 张和裕躺在床上,嘴里仍嘟嘟囔囔:“小谢,你以下犯上。不过我是天帝,我大度,不跟你计较。我找你媳妇儿给她告状,让她罚你跪搓衣板。” 他说着,歪歪斜斜地站起来,靠着自己的印象找到姜芷夏的房门,摸索到她的床边,“姜姐姐,你管管你男人,一天没大没小……” 话还没说完,他眼睛一闭也倒在床上,合眼睡去。 姜芷夏是被外面阵阵鞭炮声吵醒的。她捂着发晕的脑袋,想着一会儿要去问他们讨压岁钱的事。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腰上压着什么东西。她掀开被子发现一条细细的手臂搂着她的腰,胸前还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她猛然清醒,推开那人才看到是张和裕。 张和裕见到姜芷夏还有些懵,打了声招呼,反应过来后张嘴大叫。 姜芷夏那个气,他还喊上了! “闭嘴!”她上手捂住他的嘴。 张和裕来回躲避。她一时不察摸到了一些不该摸的东西,吓得她也大叫。 听她房里传出来两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众人纷纷赶来。 最先进来的是谢泽之,他堵在门口见到姜芷夏和张和裕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柳茉思他们紧随其后。陆辰年见状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进去杀了张和裕。 姜芷夏反应过来迅速将被子盖在张和裕身上,冲他们摆手:“去去去!出去!” 谢泽之赶紧将门关上,把众人挡在外面。 陆辰年被莫缄叙和俞伊齐齐按住。 “小陆冷静,冷静!”莫缄叙也是语无伦次,“那个、那个……小孩子睡一块也不会发生什么对不对,都喝醉了。” “说的是。”俞伊一边劝,一边看谢泽之的脸色,“他们……应该什么事都没发生,天帝还是个小孩。” 东方楚良迷迷糊糊地从房间出来,“我听小兔子说我师姐要当天妃了?” 柳茉思和林忆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别乱说话。” 吵闹是他们的,与谢泽之无关。 他从房间出来后,一直默念清心诀。满脑子都是他刚才闯进去的情景。 姜芷夏的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因为和张和裕有争执,肩膀一侧衣服滑落,露出大片雪色,他好像看到她的…… 是鹅黄色! 那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了…… “真君大人?真君大人!”柳茉思叫醒他。 “啊?”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似的,他回避众人的目光,忙说:“我出去逛逛,你们随意。” 柳茉思不解地望向众人。 俞伊轻叹:“一个纯情男人的心碎了。” 而房内的姜芷夏见他们出去后,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你怎么从没说过你是个女孩子?” 张和裕都快哭了。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太大声,声音带着哆嗦,“姜姐姐,你不要告诉别人。” “谢泽之知不知道?” “知道。”她点点头,“就是他让我隐瞒的。” 张和裕冷静下来后告诉姜芷夏,她不是张和裕而是张和裕的妹妹,张和颂。那个传言死在战场上的公主。 她和她哥哥是龙凤胎,长得很像。当年她眼见父兄陷在魔阵中出不来,情急之下,披甲上阵,拼尽全力最后也只救回了他们的尸体。她自己也身负重伤,仙根被毁。 等她醒来,谢泽之已经对外宣称公主与天帝已故。他让她以后以张和裕的身份活下去。 “大哥说情况危急,急需一个人出来稳定朝局。而立长是最快的方式。”张和颂说:“我也想为父兄报仇,所以才应下了。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她一直都用法术和丹药维持自己的男身,但昨日喝了酒,松懈下来,现了女身。 姜芷夏感觉头更疼了。难怪秀珠和她说的事对不上。张和颂身为仙界公主,从小被娇养,长大后也是四处游玩,没怎么在天庭待过,对天庭之事知之甚少。 “那为什么不直接就说你是女儿身呢,又不是没有女人掌管过三界?” “仙界建立初期却是有那么几位,但后来掌权者都是男人。时间一长,大家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天帝该男人来做。”张和颂也委屈,“大哥说那时候一切都要给稳定让位。如果让他们知道是公主继位,那些神仙又会起争执。可时间不在我们这边,只能出此下策了。” 她拉了拉姜芷夏的袖子,讨好道:“姜姐姐,你生气啦?我大哥不是故意瞒你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怕事情败露会连累你。” 姜芷夏长舒一口气,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我没生气。那你以后就只能这样装下去了?” “等到找个更合适的人或者打退魔界,我就能变回张和颂了。”她没心没肺地笑笑。 姜芷夏摸着她的脸,柔声问:“很辛苦吧?” “还好,就是要学的东西太多,还要装我哥哥。”她扑进姜芷夏的怀里,“有时候会害怕,但我现在学着不怕了。有姜姐姐和我大哥在,我也会坚强的。” 姜芷夏轻轻抚摸她的头,让她很是受用,像只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自从母亲离去,很少有人如此抚摸她的头,安慰她了。 等两人再出去时,张和颂已经换回一身男装,但还是腻腻歪歪地跟姜芷夏站在一起。姜芷夏也由她牵着。 她俩这边是姐妹情深,可这画面落在别人眼里就变了味道。 莫缄叙对张和颂谄媚一笑,随即把姜芷夏拽到一边,严厉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带小孩啊。” 柳茉思凑过来,“天帝看着小,但也成年了。你这样会伤了别人的心的!” “伤谁的心?”姜芷夏反问。 “可怜的昭衡啊。”俞伊长叹,“摊上这么一个人。” “可怜什么?”林忆不屑道:“大不了以后他做大,张和裕做小。反正他们也是兄弟。” “哎呦,我的姐,你可闭嘴吧。”俞伊赶紧捂住她的嘴,探头去看刚进门的谢泽之的脸色,笑问:“昭衡真君逛街回来了?外面好不好玩啊?” 谢泽之进门看见姜芷夏在,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脸“唰”一下红了,敷衍道:“还、还行……” 然后把脸转到一边,继续发呆。 姜芷夏少见他这样魂不守舍的,跑到林忆身边,“师姐,你帮我听听这人在想什么?” “听不太清啊。”林忆紧皱眉头,“好像什么鹅黄色……鹅黄色的什么?” 姜芷夏一拍谢泽之的肩膀,表情天真,高声问:“谢泽之,什么鹅黄色?” 谢泽之:!!! 第107章 神仙,有理的掌门 谢泽之终是抵不住姜芷夏的盘问,慌忙说自己还要审讯敖离和处理血魔一事,带上张和裕迅速离开。 在天宫中,他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暗骂自己无耻。 偷看姑娘实非君子所为!真是失礼! 但鹅黄色很适合她…… 谢泽之,你就是个登徒子!他意识到自己又想歪了,再次唾弃自己。 钱晓年初一赶来拜年,见谢泽之双耳通红和她打了声招呼便匆忙离去,这让她有些黯然神伤。其实她自从那天后都没跟他好好说过话,可如果他真停下,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人都走远了。还看。” “二、二师父。”钱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喜欢他?” 钱晓想了想,认真地说:“喜欢,但更多的是欣赏。师父以为我喜欢他?” 林忆摇头,“你可别忘了你师父我是做什么的。我是怕你认不清心中的情感,误把崇拜当喜欢,白白耽误自己。越是与自己远的人,越是容易沉沦于他。” “为什么?” “因为你不了解他,他活在你的想象中。你会把他想得越来越完美,最后让自己深陷泥潭。” 钱晓笑道:“那现在放心了吗?” “放心了。”林忆勾住她的脖子,“走,进屋吃饺子。” 众人看谢泽之和姜芷夏的反应,大致也猜到那晚应该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再不提那件事。 只是陆辰年一想到她和张和裕睡在一张床上,心中就像被火烧一样。他见她一副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样子,更是憎恨谢泽之。 谢泽之一定是别有所图,才不教她什么叫男女有别。所以她对于搂抱之事才这么无所谓,听到谢泽之称她夫人也不介意。 他对姜芷夏控诉谢泽之的“恶行”,让她和所有男仙保持距离,又说女仙归根究底也是女人,到底不能和男仙一般随意。 姜芷夏鼓着脸,耐着性子听完,掀了桌子。 “管我?掌门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她仰着下巴,趾高气昂地出了门。 之后两天没理他,也不给他好脸。 陆辰年连着三天给她赔礼道歉,这事才算了了。 转眼到了赏鉴大会的日子,众人出发去西皇山。驾云时,他们才发现姜芷夏的法力还没恢复。她杀仙皇那晚只因体内煞气支撑,才让她飞了起来。 姜芷夏安慰众人说这次赏鉴大会回来就能恢复,让他们别在意。 所谓赏鉴大会是在仙界和妖界停战后由昴苍牵头举办的。他们邀请下界各个仙门中人带上各派宝物齐聚西皇山。当中有各种比试,或赢得别家宝物,或输掉自己家宝物。每五十年举办一次,可谓是仙界的一大盛事。 众仙前来不光是为了宝物,还为了昴苍那点灵气。昴苍派规定在赏鉴大会中赢得宝物最多的门派,可尽享昴苍的灵泉。只是这么多年,赢得最多的都是他们一派。 往年他们也象征性给姜芷夏递过请帖,但今年不送了,姜芷夏反而要去。反正她是掌门,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大家也不多问。 站在云层向下俯瞰,见得远处高山峻极,嵯峨险峻,中有祥云出现,雾霭纷纷。此处便是西皇山。 众人落下云头,来至山门前。 此时节正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好一派热闹景象。 姜芷夏走在人群中,陆辰年紧跟着她,怕她被人群挤到。 前方被围得水泄不通,似有人在争吵。姜芷夏凑到跟前才发现,原来是星赤派的弟子和一个无名小派起了冲突。 “瞎了眼了你,竟敢挡我们家小姐的轿子。”星赤的弟子一袭暗红色衣服,脸争得通红,像要把对方吃了。 虽说对面不是什么大派,但也是成仙多年的老散仙,现在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面子上也挂不住。 其中一个道姑打扮的人上前厉声跟他们辩驳。原定无论哪门哪派神仙,到山门前不得驾云,不得乘坐轿辇,偏得他星赤派特殊。 星赤弟子哂笑,“别人不行,我家小姐就可以。我们掌门和昴苍掌门什么关系?我家小姐身子不好,乘轿子来是昴苍特批。你们有怨言去找昴苍掌门。赶紧让开,好狗不当道。” “你……” “不得无礼!”轿内传来娇滴滴的女声。此女是星赤派掌门的独女宫泽雪。 她掀开轿帘,众人观瞧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说话有气无力,眼底透着疲惫。若是让她从山门处走上来,估计没个三天到不了昴苍门口。 她说话轻声细语,但礼数周全,“各位仙家莫怪,是我等唐突了。诸位先请。” 说罢,她又咳嗽了几声,面上一股愧疚之色。 那几位老散仙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好再计较。 可那星赤弟子仗着自己是大派,在外作威作福惯了,又见众仙家在此,非得耍耍威风。不顾宫泽雪阻拦,执意让那些老散仙道歉,否则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颐指气使地说:“若你们不道歉,我就将此事告知掌门,到时必上门讨个说法。” 几位神仙霎时变了脸色。星赤上门犹如蝗虫过境,不将他派抢空决不罢休。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只能认下过错。几位老散仙没想到今日竟要给一无名小辈道歉,真是屈辱。那弟子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弯下腰…… 姜芷夏一使眼色,俞伊和东方楚良立即会意。 两人冲上前,骂骂咧咧,“瞎了眼了你,竟敢挡我们家掌门的路。” 星赤的弟子没见过他二人。现如今敢插手管他们星赤的,除了虚玄派和昴苍的也没别人了,但他们瞧着衣服又不像那两个门派的,遂问道:“你们掌门谁啊?” 东方楚良一指姜芷夏,“灵清掌门姜芷夏。我家掌门师姐没有耐心,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 那人一听是灵清的人更不在意了。毕竟灵清都垮了,还怕什么。他不屑地冲姜芷夏道:“哦~原来是灵清。我还以为灵清的人都……” 话没说完,姜芷夏挥起手抡圆给他了一个颇为响亮的耳光,“不听。” “你怎么乱打人,我话还没说完!?” 她抓住那人的脖领子,“你知道我是谁?” “灵清掌门。” “没错,我是掌门。而掌门……”她另一只手用力地打在那人的脸上,“打、人、是、不、需、要、解、释、的。” 每说一个字,那人的脸上就多一道红印。 那人被打懵了。 姜芷夏松开他,和善地对他说:“给我道个歉,我就原谅你们。” “你知不知我家掌门……” “知道知道,让你家掌门此次赏鉴大会结束后来我灵清认错。我还有笔账要跟他算。”姜芷夏眼神凌冽,让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围观的人群却觉得姜芷夏疯了,竟然把“蝗虫”邀请到她门派去,还真以为灵清是以前呢。 星赤一众人还想争辩。 她一伸手,陆辰年把剑递在她手中。她拿着剑在空中绕来绕去,最后停在那人的手臂上,“我很忙的,数到三,不赔礼道歉,我就砍了你的左手,然后煮熟让你吃了。” 当年灵清死的三十六名弟子中,有一人便是如此被折磨死的。 她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三!” “姜掌门恕罪。”宫泽雪听见这话,赶忙从轿中出来,咳嗽两声,“是我管教弟子不严。我这就让他们道歉。” “还不跪下赔罪,想让姜掌门砍你们的左手吗?!” 宫泽雪都下令了,那些弟子不得不下跪道歉,“姜掌门……” “朝那边拜去!”姜芷夏一指那几位老散仙的方向,“见你们烦。” 那些人无法又转过去,跪下磕头,口称:“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们失礼。” 等他们起身,姜芷夏让他们抬轿子靠边儿走。既然是特批就别这么招摇,要学姜掌门低调行事。 随后,她背着手继续上山。经过几位老散仙时,他们冲她微微行礼,“多谢姜掌门。” “小事。”姜芷夏一挑眉,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第108章 神仙,靠势力 昴苍这种徒步上山的规定,说白了就是给众仙一个下马威,表明自己第一大派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即便是虚玄和星赤的掌门,也最多可以飞至半山腰。 何素素累得气喘吁吁,拉着姜芷夏的胳膊央求半天。最后姜芷夏才同意让她现原形,她抱她上去。 可在姜芷夏怀里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她就被陆辰年提着耳朵扔到东方楚良手上。 陆辰年见不得何素素在她怀里乱蹭。 何素素小声骂道:“要是我师丈在,肯定不会让你揪我耳朵。” “你还说。”东方楚良一手提着她的后颈皮,一手拖着她,“你小心他一会儿揍你,我可不拦着。” “他敢揍我?我让我师丈推他去斩妖台信吗?” 陆辰年冷冰冰扫她了一眼,何素素赶紧将头塞进东方楚良怀里。 “说啊,你刚不是挺能说的吗?”东方楚良幸灾乐祸地笑道:“别怕啊。” “你不怕?你见了他不也是老老实实的吗?” “我……”东方楚良一生气把何素素扔到地下,撒手不管。 何素素变回人身,觉得浑身充满力气,上手就和东方楚良撕巴起来。 “俩熊孩子……” 莫缄叙追着提醒两人打闹不要伤到别人。不过听何素素提起谢泽之,他也有几分好奇,这两人自从除夕夜之后怎么就没有下文了。 “小六,昭衡真君最近没找过你?” “找我做什么?”姜芷夏不解。 “不是,你们都……”莫缄叙挤眉弄眼,眉毛都快飞出去了,“他不表示点啥?” “什么什么?这都什么?”姜芷夏还是没明白,“他要表示什么?” 莫缄叙看他师妹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把她脑子拿出来,把自己的脑子放进去。 “行,他不表示,你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人家那个……是第一次吧,被你抢走了,你不应该负责吗?” 姜芷夏看他不停打自己的嘴,半晌明白了,“哦~你说那个……谁抢了!剿灭仙皇那晚是他在城外自己主动送来上来的,我意识不清我为什么要负责?” 这一句话可是炸了锅了。 莫缄叙:“城外?” 俞伊:“他主动?” 柳茉思:“剿灭仙皇那晚?” 众人侧目而视,心下感叹昭衡这个人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 姜芷夏感觉他们吃错药了。又不是第一天成仙,渡个真气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陆辰年努力压制自己心中酸涩和愤怒,他记得姜芷夏说过不喜欢冷漠、总骂她的人。 昭衡能教她的,他也能教。昭衡能做的,他也能做。 他假装不在意此事,走到她身边,替她解围,“许是出于救人的目的,一时乱了分寸。” “没错。”姜芷夏十分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一道并行,将他几人落在身后。 “咱家掌门没救了知道吗?没救了。”莫缄叙打开扇子,给自己降火,“你们说她是不是在装傻?” “不一定,可能是真傻。”俞伊跟着附和,“不过感情这种事也不能强求。昭衡也没明示过不是吗?” “还不够明示。”柳茉思一手放在下巴上,“在我们狐狸界,昭衡这种求偶信息已然非常明了。可惜啊,小六不是只狐狸,不然早明白了。” “掌门师姐这个人你不直接告诉她,她是不会懂的。”东方楚良和何素素打完,凑过来,“反正这回姐夫也会来,找个空隙,让姐夫给她挑明。” “师丈也会来啊?” “这种盛会来的大仙很多。天界总得派人来看着,怕出岔子。”莫缄叙说:“我听说以往几届他都会来,这回应该也不例外。” 何素素一听,兴奋地喊道:“那会见到什么四方大帝吗?!要是能见到,我就是我们讹兽一族里最有见识的了。以后衣锦还乡,他们得让我做长老。” 莫缄叙被她的“豪言壮志”逗笑了,“四方大帝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们的儿子、女儿、大臣之类的说不定会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众人皆向林忆看去。 她自从踏入山门那一刻就心不在焉,思绪万千。她是不怕遇到那个人的,但见面难免尴尬。 他那么爱他妻子,一定会来。 林忆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什么都记不住,偏生这件事总是忘不了。 她见所有人都在看她,不自然地笑笑,“怎么了?” “二师姐……”柳茉思担忧地看向她,“你是不是怕遇到那个人啊?” “开玩笑,我什么时候怕过。”她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在打鼓。 姜芷夏转身向她走来,搀起她的胳膊,“等我见到他,我就卸下他两条腿给你出气。” 林忆少见地没有赞同她,反而低下头劝道:“算了,何必多生事端,我也有错在先。” “那就当取悦我自己,脸给他打烂。”姜芷夏拉起她,“抬头挺胸!看谁不爽就唾他脸上!掌门帮你兜底。” “二师伯遇到什么事啦?”何素素和陆辰年皆是困惑不已。 “你二师伯……识人不清。”莫缄叙叹了口气,“总之多照顾照顾她。” 何素素像领到什么重要军令一样,快速溜到林忆身边,现了原形,抖着她那身绒毛“勾引”林忆摸摸她。还说摸她可以缓心情。 别说,林忆把她抱在怀里,心情还真好了一些。 又半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昴苍。到底是现今第一大派,光是门前两个石柱都嵌满珍贵的宝石珍珠,上刻九十九只大鹏,栩栩如生。 走过门楼,又有三条玉带拱桥架于两座山峰之间。桥下既是云海,走在上面真有种行在云端的感觉。难怪都说昴苍就是凡间的天宫。 过了桥,便是昴苍的大门。门口处矗立直入云霄的界碑,上面刻着的都是昴苍为天庭所立功劳。 昴苍弟子站在门口接待到来的仙家。他们表面礼数周到,但神情却总不经意透出些不屑。说是来接待,更像是接受别的仙家来参拜的。 就连星赤那几个人到了他们跟前也是毕恭毕敬。 “哇,神仙怎么都这个样子?”何素素有些吃惊。她以为星赤那些人只是个例呢,谁承想昴苍更甚。 “这就是背景的力量。”林忆轻轻抚摸她的皮毛,“要不怎么打破头都想进四大派呢。一个大派的弟子比一个小派的掌门还尊贵。所以你知道为什么那帮老散仙面对星赤的刁难敢怒不敢言了吧?” “都当神仙了还搞门派划分。没前途。”何素素表示不屑,随后又不免忧心道:“那我们没权没势不是很吃亏?”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会吃亏? 姜芷夏迈步往里走,被一位昴苍弟子拦下问她是谁。 正常问话,姜芷夏也正常回答。谁知道她回答完,对面的不正常了,怪腔怪调地说:“姜掌门啊……” “带我进去。”在他说下一句话之前,姜芷夏捏住他的脸,“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不想听。” 她松开手。那弟子整了整自己的下巴,他感觉自己的下巴差一点就要被她卸下来了。 这女人不是他能得罪的。他忍下这口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弯下腰给他们带路。 何素素这会儿看着她师父,觉得她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她跳出林忆怀里,变回人形跑到姜芷夏跟前夸赞,“师父厉害,但你怎么不让他们说完?” “不是什么好话为什么要让他们说完?” “有道理!”何素素赶紧拿出小本本记下来,“下回我也这么干……” 众人来到昴苍大殿前的广场处,见中间已经辟出一大片空地,许是要作为斗法用的。 空地四周摆放着各式座椅。紧靠大殿之下有两张红木雕花交椅对面而立。交椅旁又有若干黄花梨太师椅,再往远则是榆木灯挂椅。快到大门口的就是普通圆凳,连个靠背都没有。 而大殿正前面摆放着三张紫檀木宝座,雕刻水波云龙,尽显尊贵。 那弟子看人下菜,将姜芷夏带到末尾的圆凳处,面带歉意地说:“刚才姜掌门没听我说。往年以为您要来,总是准备三把红木雕花交椅,让您和星赤、虚玄二位掌门同坐。但您总不来所以今年就没给灵清下帖子,也没有准备灵清的位置。 您今日来的突然,只能委屈您和那些不请自来的散仙一处坐这里了。不过您放心,第一天人是最多的,往后几天有人离开,姜掌门可坐他们的位置。” “我要不同意呢?”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那弟子假笑道:“姜掌门自便。” 说完,他转身离去。 第109章 神仙,起哄 别的仙家陆续赶到,广场上很快人就坐满了。此时,外面有人高声喊:“虚玄掌门到!” 众仙皆是起身相迎。 虚玄掌门司马烈为新任虚玄掌门,与开阳真人同辈。虽年事已高,但体型健硕,步伐沉稳,一派仙风道骨,正气凛然的模样。 虚玄上一任掌门于一百年前失踪,为争夺掌门之位,虚玄起了内讧,差点离散。 司马烈本来已不管门派中事,一心只在修行炼丹上,但为了撑起虚玄又重新出山。他身后跟着众多虚玄弟子,其中还有陈飘飘。 他入座后瞧见姜芷夏有些吃惊,随后笑道:“姜掌门别来无恙。上回听我派弟子说多亏你一路相护,她才平安从忘仙手中逃脱,求得龙珠给百姓下雨。” “别客气,老马。咱们俩谁跟谁……啊!”姜芷夏捂着后脑勺。陆辰年赶忙帮她轻柔,还埋怨地看了莫缄叙一眼。 莫缄叙收回手,给司马烈赔罪,“我家掌门胡言乱语惯了,司马掌门莫要见怪。” 司马烈捋着花白胡须哈哈大笑,“开阳的徒弟真是永远都不会变。我想起往年你们几个师兄妹也是如此打闹玩笑……好啊!开阳若是有灵,也该放心了。老夫也不是迂腐之人,莫仙君不用担心。我和姜掌门还是忘年交呢。” “可不是。”姜芷夏仰起小脸,语气骄傲。 “我怎么不知道?就你?” “怎么了?”她理直气壮地说:“你师妹兼掌门的我人见人爱。有问题吗?” 莫缄叙还没说她厚颜无耻,倒是陆辰年宠溺地笑笑,“是,没有人会不喜欢掌门。” “小陆,你就惯她。” “星赤派掌门到!” 姜芷夏神色一滞,向大门口看去。 只见星赤掌门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走来。 星赤掌门名叫宫锦雄,个子不高,一张干瘦长脸搭配一双细小狭长的眼睛,笑起来显得奸诈异常。他身后紧跟着才入赘不久的姑爷,安旭。 宫锦雄只有一个女儿,想让她接替掌门之位,但因身体不太好不能过多消耗心神,所以他又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女婿身上。听说安旭现今在星赤的地位等同于半个掌门。 安旭今日也是头一次参加这么大的盛会,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袭暗红色衣衫,昂首阔步,像只开屏的孔雀。 而宫锦雄的女儿宫泽雪被几名丫鬟搀扶走在最后,旁边还有一个坐轮椅的男人。他两鬓斑白,但脸却很年轻。 宫锦雄和司马烈打过招呼后,将目光移到姜芷夏身上,虽然听女儿说灵清来人了,但他见到姜芷夏时还是大吃一惊。 “姜掌门,我还以为你受到那么大的打击,要灵清大殿里过一辈子了。”宫锦雄哂笑道。 姜芷夏也跟着笑:“我就是想出来看看书上说的那句‘祸害遗千年’是不是真的?见到宫掌门才知古人诚不我欺。” 她一回头,对众人说:“还不快说声谢谢宫掌门。” 众人深鞠一躬,感谢声音此起彼伏。 宫锦雄装不下去了,立即翻脸,“我刚听弟子说姜掌门你出手伤人,还阻拦我女儿的轿子上山。你可知……” “知道、知道。”姜芷夏没耐心听他说完,打岔道:“我是掌门我什么都知道。你知错下回别犯就行,我们就不追究了。” “多谢姜掌门大度。” “应该的。” “姜芷夏!”宫锦雄反应过来气得肝颤。开阳的徒弟果真都跟他一样招人厌烦。 “哟,宫掌门,那坐着的人是你爹吧?”姜芷夏将话题转到坐轮椅的人身上,“看着还有点眼熟,你爹比你可年轻多了。” “姜芷夏!”宫锦雄上前就要动手,被他女儿赶忙拦住。 她轻声说道:“姜掌门说笑了,他是我大师兄。” 姜芷夏跟她没什么仇恨,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宫锦雄奚落不成,反被姜芷夏气个半死,怒气冲冲地坐回位置上。安旭安慰他几句,目光落在姜芷夏身上,一副想要报仇的样子。 “那倒插门,你有问题吗?”姜芷夏靠在椅背上问他。 安旭左右看了看。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姜芷夏叫他:“你有事吗?老盯着我看什么?” 灵清众人聚在姜芷夏身旁,皆是表情肃穆。 “没、没什么……”安旭败下阵来,连眼神攻击都不敢了,但心里却恨上了灵清一派。 “倒插门”是他的逆鳞。她刚才那么一喊,他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人前一样,所有的伪装都没用了。 少顷,昴苍掌门乔朗陪着谢泽之和一武神打扮的人一同从大殿后走出。乔朗的年纪和司马烈差不多,但体态可不如司马烈,佝偻着背,好像不大精神似的。 众仙再度起身向他们行礼。 昴苍掌门有意将中间的座位让给谢泽之。但谢泽之说昴苍为主办人,自然是掌门坐在中央。 乔朗不再推辞,迈步向中间的位置走去,看着坐在上面的姜芷夏,半天没反应过来…… “姜掌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哦,你不用管我,想坐哪儿坐哪儿,你自便。”姜芷夏佯装不懂他的意思,四平八稳地坐着。 “这是怎么回事?”谢泽之问她,随时准备拉偏架。 她侧头一笑,详细讲述了他们家弟子的所作所为,并且转述了他的话。 “我是个客人,只能听你们主家的话。你们家弟子说让我自便,我也只能勉为其难自便了。” “乔掌门,你们弟子是否做得太过分了。”谢泽之“义正言辞”,“灵清好歹也是四大门派之一,即便没落也不得如此无礼对待。” 乔朗见谢泽之似有生气的迹象,赶紧给身边的徒弟递眼色。他的大徒弟站出来向姜芷夏赔礼道歉,言称是他管教不严,今日结束就捆了那人让姜芷夏发落。 “我这就命人重新备座。还请姜掌门和灵清众仙坐在下方,时间紧,还是不要耽误了大会……” “说得对。”姜芷夏很是赞同,“我惯会体谅别人的。时间紧,还是不要备座耽误时间了。帮我把这椅子抬到下面,我就委屈一下自己坐这个吧。” 大徒弟脸上不好看。 这种椅子木材罕见,整个门派也只有三把,还都是重大场合才拿出来坐,根本没有替代。 “姜掌门您别开玩笑了,这是我师父的座椅,他总不好……” “那把谢泽之的椅子给我抬下去。”她表情认真,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乔朗忍不住开口,“姜掌门,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你让大伙评评理。赏鉴大会是你家办的,大家也是仰仗你昴苍的威望来的。到这里,你们礼数不周就算了,还用这些破椅子给众仙划分三六九等。我瞧着谁家神仙还有这权力呢?怎么,昴苍改名叫天庭了?你是不是打算篡位当天帝啊?” 乔朗被她的话噎得直咳嗽,“莫要乱说,我派一心效忠天庭,绝无二心。这些椅子只是样式不一样……” “那行,我跟谢泽之交换,反正只是样式不一样,真君大人不会在意的。” “真君大人代表天庭而来,理应上座。你这么做就是藐视天庭!” 乔朗有样学样,开始往天庭上掰扯。 “我换个座椅跟天庭有什么关系。我跟真君大人天下第一好,换一下怎么了?”她问谢泽之:“你说是不是真君大人?” 谢泽之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这句话直击他的心房,突然有种被姜芷夏给了名分的感觉。 当着这么多人,这下她不能耍赖了吧! 他轻咳一声,点头称是,“嗯,我们俩天下第一好,拿走吧。” 这更是把昴苍一派架在火上烤。即便谢泽之同意,他们也不能真让他坐那种普通椅子。 考量之下,乔掌门决定牺牲自己…… 昴苍碍于面子也急忙将那些圆凳换成了有靠背的椅子。 姜芷夏背着手,指挥人把椅子搬到后面的散仙那里。众散仙向她行来钦佩的注目礼。 他们对昴苍也是颇有微词,只是人微言轻,也无人替他们出头。 这次姜芷夏算是替他们出了口气。 上面的乔朗坐在黄梨木雕花的椅子上,突生一股屈辱之感。他心里不光恨姜芷夏,还恨谢泽之,都是他推波助澜! 而谢泽之也不开心。姜芷夏坐的地方离他太远,根本瞧不见她。 他忿忿地收回目光,看到星赤掌门宫锦雄旁边坐轮椅的人,疑惑道:“宫掌门,这位是你父亲?” 第110章 神仙,对比惨烈 宫锦雄的笑容僵在脸上,暗想这两人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真君大人玩笑了,这位是我大徒弟高彻。”宫锦雄起身向谢泽之介绍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今日带来是让真君大人发落的。” “哦?若是我没记错,宫掌门当初不是说他闭关修炼了吗?约有二百年了吧?”谢泽之悠悠地说:“怎么修炼成这般模样了,走火入魔了?” 宫锦雄带着一派俯身下跪,“真君赎罪。我没想到他假借闭关修炼之名,私自参与了之战,要为仙界出一份力。只是后来他所在的队伍中了魔界埋伏,为了掩护军队撤退,他独自留下对抗魔军,身负重伤,幸得留下一条命,前阵子才回到门派。 他虽为仙界出了份薄力,但违反天条在先。我身为师父决不会包庇徒弟犯错。” 众仙皆是震惊不已,下面议论纷纷的。 那个曾经在战场上以一己之力杀入魔军阵营,保住天界一半将士性命的人可谓仙界的传奇。有人说若是能把他找来,仙界就有救了。可惜的是那人在军中总是蒙着面,也不与他人交流,那战之后又下落不明,成为了一大谜团。 今日宫锦雄说那人就是他的大徒弟高彻,瞬间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姜芷夏不可置信,指着高彻问其他人:“就他?上梁不正能养出什么好下梁来?宫锦雄还真敢拿起嘴来说。” “我看请罪是假,挽回声誉是真。”莫缄叙让柳茉思往里坐坐,给他腾个地儿,“他们家老三左千树投靠魔界,他对上称是左千树对抗魔界而亡,在老天帝面前声泪俱下。老天帝嘉奖他们一派不说,还赐了匾额。但后来左千树被昭衡真君发现,又带回天庭处斩,匾额也给他们收走了。现在只怕急着要把那点破损的名誉补回来呢。” “人不咋样,还一天爱做假的。”姜芷夏这边刚说完,后面整齐地响起一声:“呸!” 动静大得连谢泽之都听见了。 姜芷夏连忙回头,对凑上来听闲话的散仙们“嘘”了一声。 谢泽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宫掌门还真是铁面无私。徒弟闭关两百年从不过问,非等徒弟重新找上门才知道不见了……” 宫锦雄不知如何作答,又听他说:“我没亲自上过战场,不好说真假,让新任武将星主简阳将军辨认吧。他是当年军中的百夫长。” 谢泽之向众仙介绍跟他一同前来的武将。此人长着一对桃花眼,面如冠玉,眉宇之间尽显杀伐之气,腰间别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剑。 因赵霖光与典融勾结,又下落不明,所以谢泽之要重新任命武将星主。这次他只凭才能和军功,从军队中选出了简阳。此次带他来也是有意要缓和文臣与武将之间的矛盾。 简阳看向高彻,开口问道:“高仙君既说参与了之战,可知那日带领魔军的人是谁?” “世人都道是魔君本人带兵,实则他根本没有出现,当日带兵的是魔界七长老之一的溟惑。他有一乾坤袋,在我军入阵后,放出大量黑云,搅得我军乱了阵型。” “那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我一人孤身杀入敌军阵营,与溟惑厮杀。我虽不会带兵打仗,但也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一剑重伤溟惑,趁着敌军无人指挥,将他们引到悬崖处,与他们鏖战多日,最后体力不支败下阵来。但我誓死不做俘虏,所以跳下悬崖,结果身受重伤。” “他们就没追下去?” “追了。”高彻对答如流,“幸好悬崖下有瘴气,这才让我躲过一劫。我在崖底用了近百年时光才修补好仙根,只是腿就此废了。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才回了师门。” 简阳解下腰间两把剑,让身后的天兵拿给他,“这是我们打扫战场时发现的剑。高仙君看看哪一把是你当年用过的。” 高彻犹豫一阵,拿了左边的那把,“这把就是小仙的了。” “这两把有什么不同吗?”谢泽之插话问道。 “真君大人有所不知,这把剑是我师祖送我的生辰礼物。我带着它上战场。在一次制服犀牛精时,不防被它伤了剑鞘,上面留下了淡淡的凹痕。” 简阳原本半信半疑,但见他知晓这剑的区别,还能说明凹痕来历,心下便认定这就是跟他一起上过战场的人。刚想起身又听到谢泽之轻咳,他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谢泽之抬手让他们起身,“既是对天庭有功之人,那该受赏才是,责罚就不必了。等本君查明,自会给你们星赤一个说法。” “多谢真君。” 在一众仙家赞赏的眼光中,星赤派落了座。 “不会吧,还真是他?” 姜芷夏这会儿都快被挤下去了,一个凳子上坐了他们门派六个人外加一个小徒弟,亏得陆辰年站在她身边挡住她,不然非掉出去不可。 “人不可貌相,师父。”何素素说:“虽说他看着不太像个好人,但他连细节都知道。我看错不了。” “你要这么说他肯定是假的。”东方楚良不留情面地反驳她。 众人赞成地点点头:讹兽嘴里没实话。 何素素气得把东方楚良花盆里的土往外刨了好些。 忽然,昴苍弟子匆忙跑进来禀告,称魔界来人了。 乔朗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魔界的人已经步入广场。 为首之人只穿一件鲜红锦袍,领口大开,隐约能看到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肩膀处一路往下延伸。他长着一双勾人的丹凤眼,一头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嘴角带笑,举止轻浮,身旁有两位美人相陪。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身高九尺,赤裸上身,皮肤上都是黑色的符文,身后背着擂鼓瓮金锤,相传双锤重达八百斤。凡他走过的地方都会轻微震动。 还有一穿黑袍的蒙脸人,他身形瘦小,看不出相貌和性别。 姜芷夏觉得这人的打扮跟东方楚良“犯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魔界中人无视众仙厌恶的目光,径直走到谢泽之面前行礼,“溟惑拜见昭衡真君。” “溟惑长老今日到此为何事?”谢泽之见惯了他这模样,眼皮都懒得抬。 但星赤派掌门的冷汗却下来了。 “是为赏鉴大会而来。”溟惑笑意更甚,“魔界既与仙界共管三界。这种盛会怎能不邀请我魔界参加呢?” 谢泽之轻笑一声,反问:“所以你今日是来问罪的?” “不敢。”溟惑稍稍低头,“我知昴苍派乃是仙界第一大派,事务繁杂,一时疏忽了我魔界也是常事。所以这次不请自来,还请昴苍掌门不要见怪。” “不会……”乔朗不停看向谢泽之,似是有应付不来之意。 “那就请乔掌门给我随便找个位置。要是没有,找个空地也行。我魔界中人摔打惯了,没有那么娇气。”溟惑把话说死,由不得他拒绝。见乔朗还在犹豫,他嗤道:“莫非乔掌门以为我魔界没有宝物,瞧不起我魔界?” “长老说笑了……”乔朗支支吾吾。 “添个座位也不是什么难事。”谢泽之沉静地说:“溟惑长老下去就坐吧。” “多谢昭衡真君。” 溟惑转身就见到高彻所带佩剑,他微眯双眼,坐在了星赤派的旁边。 “这位仙君的剑不错。”他点评道,随即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搂着两个美人调笑,不再说话。 高彻面色苍白,握紧剑柄不敢多言。 姜芷夏来回打量他们二人,差点笑出声,“这得多缺德,才能有现世报呢。” “那个长老很好看?” 从溟惑进门起,陆辰年就发现她一直盯着人家看,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在看他!那男人有这么好看吗?! “好看说不上来,反正挺不检点的。”姜芷夏移走目光,语气中带着嫌弃。 “那你总盯着人家看什么?”陆辰年见她不喜欢那人,心情稍有缓和。 “我是觉得人比人得死。”她看向谢泽之,顿时觉得赏心悦目,“我以前觉得谢泽之罢了。现在跟那个魔界的人一比,发现他长得不是一般的可以。” 俞伊再度长叹,“可怜的昭衡啊……” 第111章 神仙,气氛组 这场小插曲随着魔界的落座而结束。 乔朗随即宣布赏鉴大会还开始。规矩很简单,一方上来拿出自家所携带的宝物。若有想要之人,即可上前挑战。但挑战之人也要拿出同等价值或以上的宝物,输了就要把宝物交给对方,赢了将宝物带走。 何素素听完大失所望,问姜芷夏:“师父,你们神仙都这么无聊吗?这不就是找个理由打架嘛。” “打架是一方面,主要是给抢人家东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么意思啊?” “你多看看就知道了。” 姜芷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何素素,感觉自己掌门的身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已经被他们挤到普通凳子上了!偏生这些人还没有一点点自觉。谁千辛万苦不讲道理把座椅弄来的?!回去就给他们定一条藐视掌门罪,每人罚银两钱! 她这儿忿忿不平,身边传来不小的动静。她扭头一看东方楚良和俞伊正在拉横幅…… 横幅上写:灵清必胜。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大美东尧,欢迎来东尧山品尝余记炸油饼。 东方楚良头上绑着一条红布,上面也写着两个字:必胜。手里还拿着许多条红布,还有各色小旗。 “干嘛呢你?”姜芷夏目瞪口呆。 “鼓舞士气啊。”东方楚良说着还把小旗子给她了一面。 “小七来之前准备了一晚上呢。”俞伊立好横幅的两根杆子,拍了拍手,“看看怎么样?上面的字是我写的。” “你……”姜芷夏已经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了,“那行小字怎么回事?” “这次给你的钱里余记阿伯拿的大头,说让帮忙给他宣传宣传。” 姜芷夏一会儿看手中的小旗和布条,一会儿看横幅,感觉头痛欲裂。 东方楚良见她迟迟不动,语气低落,“那……” “不是我说既然人家给钱了,就把余记两个字写大一点!!”姜芷夏一边给额头上绑布条,一边说:“写那么小谁能看见?” 莫缄叙也上手,“这词儿谁想的没水平。” “他们家还开着店呢?”柳茉思拿走一条递给林忆,自己也戴上一条,“真是不丢祖传手艺。” 陆辰年还在纠结要不要拿,就听姜芷夏冲他喊:“低头!” 姜芷夏凑近他。他仅剩的那点不情愿也烟消云散了。 有点威望的门派都对此十分鄙夷,甚至觉得灵清丢尽仙家的脸面。但姜芷夏他们不在意,没有什么比让自家师弟开心更重要。 头几场出场的是些散仙。他们本身修为就不高,手中的宝物大多也平平无奇,只想趁着前面几场比试搏一把,能赢多少是多少。 姜芷夏发现这些散仙中不乏有能力出众者,只因缺少灵气,耽误了修炼。比试中他们也收着打,不敢乱用仙法,怕体内灵气消耗过度。 几轮过后,随着宝物的价值提升,吸引了法术更强的仙家参与。 台上一位男仙摊开掌心,瞬间一个花篮现于手中。他称这花篮虽不能伏妖除魔,但能吸收天地间所有花鸟鱼虫身上的灵气,最是适用于修炼。 这东西在散仙之中可谓少见,是他耗尽心血炼制而成。 话音刚落,星赤派弟子李达落于场内要向他挑战。台上那人瞬间变了脸色,台下众散仙也是嗤之以鼻。 “又是他。” “怎么了?”姜芷夏问旁边散仙。 “姜掌门你不知道,自打赏鉴大会开始,我们散仙手里的好东西都被他们三派赢走了。星赤派的更为过分,赢了之后还要羞辱我们一番。”那神仙气冲冲地抱着胳膊。 “别生气,吃点花生。”姜芷夏跟她一起边吃边看。 台上比试开始。那散仙在剑术上完胜,可灵气不足,看到李达施法便露了怯,最后被他一个咒诀打出场外。 李达拿着台上的花篮,冷哼一声,用三昧真火化了它。 散仙怒道:“你为何弄坏我的法器?” “法器?”他鄙夷地说道:“这种东西在我们星赤连垃圾都算不上,也就你把它当法器。” “我知你星赤宝物众多,可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过分?”他笑道:“你输给了我,这东西就是我的了。我想要便要,想毁便毁。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散仙无力辩驳,紧握双拳狠狠地捶打一下地面,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姜掌门,你看他们那派就是这样。”又有一人凑过来抱怨,“虚玄和昴苍是明抢。他们呢,不仅抢还要吐口口水在你脸上。” “果然很不是东西。”姜芷夏点点头,又把手中的花生分给了他一点,“放心,恶人自有天收。吃点。” “这花生味不错。” “不错吧,我大师兄亲手炒的。” “莫仙君可以啊。” “那你可当。” 李达赢了之后还不下台。他拿出一个小瓷瓶,“诸位,这是我派去年赢的不入流的东西。据说只要打开瓶子,便可唤来世间各种毒虫。可惜这东西在我星赤登不上台面。若有想要的,尽可上台挑战。” 话音刚落,姜芷夏听见后面有人起身骂道:“这是我花了几百年炼制的百虫瓶,怎么就是不入流的东西了。” “想要就上来,别在台下说那些废话。”李达听到他的话白了一眼。 “你……你们仗势欺人。” “赢不过就说仗势欺人。”他嗤道:“怪道你们永远也只是散仙,和这东西一样上不得高台盘。” 这话激起众多散仙的怒气。 一人忍无可忍起身飞到台上,二话不说与他打斗起来。李达找到破绽一掌打出。那人口吐鲜血跌坐台上。可李达并未收招,还想赶尽杀绝。 谢泽之一抬手,将他定在原地,“星赤掌门平时都教弟子对仙界同门下死手?” 宫锦雄起身行礼,“真君大人明鉴,是那散仙不讲道理在先。我派弟子只是出手反抗。真君大人不能因为那人法力低微,就忘了是谁先出手的。真君大人执掌天条,应该秉公处理……” “好啊。”谢泽之脸上仍挂着笑,但神情却冷了下来,“你星赤派人才济济,都开始教训我了?” “小仙不敢。”宫锦雄急忙跪下认错。 “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姜芷夏在台下急躁得抖脚,“阿年上去把那个瓶子抢回来。” “你想要?”陆辰年问道。 “要!拿回来招虫子泡药酒,以后靠这个发家。” 姜芷夏说完,陆辰年拿起除妖剑上台。 谢泽之瞧见陆辰年,有些不悦,“你来做什么?” “奉灵清掌门之命,来向星赤挑战。”陆辰年嘴上说着,却是挑衅地看着他,“姜掌门喜欢那东西,让我来拿。” 他根本没把陆辰年这点敌意放在眼里,只是不明白姜芷夏要那东西做什么。他解了李达身上的禁制,提醒他不要做的太过分。 李达嘴上称是,心里根本不把陆辰年当回事。他一眼就瞧出陆辰年身上没有仙气,大抵是被抽了仙骨或是凡人。 他不屑地说:“灵清可是真没人了,你掌门竟然找……” 陆辰年提起一脚踹在他的膝盖骨上。李达没想到他动作竟然这么快,没有防备直接跪了下来。 “你!” “我们家掌门说了,不是好话就不要说出口。” 姜芷夏在台下欣慰点头,“孺子可教。” 李达刚想还手,又看到陆辰年两手空空,对他嘲讽道:“想找我挑战也得有宝物。就是不知你们门派还有什么好东西?你们掌门当年……” 一语未了,台下瞬间飞上来若干东西。 柳茉思的兽神鞭、林忆的金玲手串、姜芷夏的发钗、俞伊的横笛、东方楚良的花盆、何素素的话本子和莫缄叙的钱包。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全扔在李达的身上。他差点被砸昏过去。 台下那一个个还抻着脖子冲李达喊:“够吗孩子?够吗!?” 溟惑本来兴趣缺缺,这会儿放声大笑,“我以为仙界都是些无趣的人,灵清?有意思。” 李达看向宫锦雄。宫锦雄冲他点点头,眼睛直瞟兽神鞭和金玲手串。他这才愿意接受挑战。 “慢着。”陆辰年说:“我们掌门从不干赔本买卖,你们星赤是不是也要拿出同等数量的宝物?” “这小子会举一反三了!明儿就封他当掌教!”姜芷夏在台下鼓掌表扬。 李达见宫锦雄同意,拿出之前从其他散仙手里赢的宝物放在台上。 宫锦雄不禁开口,提醒道:“好好比。赢了必有赏。” 用“破烂”换来兽神鞭、金玲手串,那可真是赚了。 第112章 神仙,换位思考 比试开始。 李达因看不起陆辰年,不想为他浪费灵力,只用些普通体术,想尽快解决他。 而陆辰年不紧不慢,就像在有意逗弄他,躲着他的攻击,带着李达满场跑。 每每李达以为能抓住他时,他又一个闪身拉开距离。 李达抓不住人本就心焦气急。偏偏这时下面不知哪个神仙说了句,“这人遛狗呢?” 台下一阵哄笑,就连魔界的人都差点喷出一口茶来。 李达面子上挂不住,急唤出自己的兵器,手持一根银光闪烁的长棍跳劈而来。这长棍周身灵力极强,逼得陆辰年拔剑相抵。 但陆辰年出招干脆、速度极快,几乎在瞬间就将攻势逆转。李达的长棍出到一半不得不紧急后撤,用棍棒架挡长剑,随后滑把挑棍,换向攻击。 两人几乎同时使出一招横扫。 陆辰年轻点脚尖,为躲避长棍极速后撤,落地后内心对这人高看了几分。他原以为这人只是个草包,没想到还有些头脑。 他站定之后再度进攻。他今日一袭白衣,身法轻盈,显得飘逸非常。 谢泽之看他满场转圈圈,心里冷哼一声:东施效颦! 趁着间隙陆辰年看向台下的姜芷夏,见她面色不佳,恐她嫌弃自己动作慢,于是不再保留,以强龙之姿压着李达打,让他只顾得上防守却出不了招。 陆辰年翻转手腕,剑刃顺长棍而下,直取李达右手。李达为保右手慌忙松开长棍。他回身一扫,将李达的兵器踢出场外,紧接着一剑刺穿他的肩胛骨。 李达输了。 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星赤派吃亏比他们打赢别人还高兴。 “小陆,我就知道你能行!”莫缄叙大喊。 “陆师叔厉害!!!” “阿年,回来让你当掌教!!” 陆辰年对赢过李达没有多大喜悦,只是哄得姜芷夏高兴,他也开心。他拿走台上所有东西回到她身边。 溟惑稍稍抬了一下眼,语气轻蔑,“我还以为星赤有多厉害,原来也是个离了法术活不了的。本座倒是极其怀念两百年前那场打斗,刀刀见血。” 他说着话,一直盯着高彻,“你说是不是?” 高彻咽了一口口水,没敢看他。 安旭一拍桌子,怒道:“溟惑长老可是轻看我星赤?” 他移开目光,又笑着说:“确实没怎么高看过。不过不是你星赤,而是仙界。” “你!” 宫泽雪轻轻拉扯他的袖子让他冷静。他反而一甩胳膊将宫泽雪的手打开,那声音不大但溟惑却听见了。 溟惑侧头对宫泽雪暧昧地说:“仙子所嫁非人,跟这种男人反倒委屈了自己,不如跟了我。我愿八抬大轿迎娶你为正妻,如何?” “混账!”宫锦雄摔了杯子,引来殿前谢泽之他们的注意。 “你再出言不逊,我定出手教训你。” 溟惑没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嗤笑道:“我怕你没那个资格。星赤被一个没有仙骨的散仙打败,还有胆子挑衅我?先打赢那个散仙再说吧。” 安旭听到这话再也坐不住,飞到台中央,指着台下的陆辰年,“你有本事就与我再斗一场。” “阿年,去把这个还给人家……”姜芷夏把小瓷瓶交给他。 他点头离去。 灵清众人都在忙活分还“战利品”,周围散仙也很兴奋地来认领东西。他们没想到陆辰年竟然帮了他们这么大一个忙。 “还有这个!这草鞋谁的?还有这条丝巾……嚯!这还有一青瓷碗。小心点传,别打碎了。” 没有人理安旭。 他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剑谱,“这是灵清的剑谱。谁赢了,我就把它给谁。” 姜芷夏连头都没抬。陆辰年送完东西回来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也不管安旭在叫什么。 “你门派的剑谱不要了?这可是灵清的!?落在别人手里不好吧?哇,这招很厉害,别人就要学走了哦……喂!你们有没有人理我!?” “喜欢就拿去吧。”俞伊擦拭着自己的横笛,觉得他有点吵,“反正我又不练剑。” “我也不练。”柳茉思点头。 “我也是。” “还有我!” 安旭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灵清怎么混到四大仙门里的!? “我……”他把自己浑身摸了个遍,“这还有一个金钱锦囊……” “为了门派剑谱,我跟你拼了!”姜芷夏撸起袖子准备上场。 陆辰年拦住她,“你想要那个锦囊?” “别胡说八道,我是为了门派剑谱不流失在外人手中。光复门派,人人有责。”姜芷夏正气凛然,毫无私心,迈步往上走。 “我替你去。”陆辰年先她一步。 他不想让她再吸引别人的注意了。他承认她很耀眼,但他想把她藏起来独自欣赏。 她是他一个人的。他恨不得希望整个三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姑娘有多好。 “小陆很积极嘛。”姜芷夏也懒得动,见他上去索性又坐回座位剥花生,还给别的散仙分享。 “谢谢姜掌门!我带了瓜子,你也尝尝?” “我这有果子姜掌门要吗?” “我有卤味……” 姜芷夏归还散仙宝物的举动受到广大散仙一众追捧。他们好像突然找到主心骨,和姜芷夏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诉说自己被其他三派欺压的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也加入灵清了。 “姜掌门,你这位弟子连仙骨都没了,能行吗?” “行!那倒插门也是个花架子。不用担心。” “嗯嗯,我们信你。” 周遭散仙也去找东方楚良要了一面小旗,挥舞着给陆辰年壮声势。 陆辰年再次上台,这次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没有仙骨的弟子能在安旭手下过几招。就连溟惑都换了坐姿,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 而安旭憋着一口气想为自家门派讨回颜面,同时也是为他自己博个好名声,让众人知道他不是靠女人上位的。 “你们灵清的宝物……”其实他是想说不用了,结果下面的人没听完又开始往台上扔东西。 安旭左躲右闪没有被打中,刚浮现一丝得意的神情,一本书就砸到了他脸上。 他捡起来一看——《师丈和我师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这是他灵清什么宝物? 何素素一摸衣袖,发现她把她写的话本子扔上去了。 安旭见陆辰年上来连行礼都没有,迅速提剑跃步下劈,攻势猛烈,连出数十招将陆辰年逼到台边。 陆辰年双眸微眯,突然发力向他头部点剑。 安旭追得太紧,待等回身已是措手不及,被陆辰年一剑划伤额间。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招若不是陆辰年点到即止,安旭早已被他穿了脑袋。 可安旭非但不认输,反而胡乱擦了一把额间继续进攻。 一招刺剑被陆辰年扫开。陆辰年顺势砍伤他的肩膀,“那剑谱里的招式你学的不错。可灵清不光只有一本剑谱。” 安旭恼羞成怒使出一招探海屠龙,妄图攻击陆辰年下盘。陆辰年反应比他快,飞身跳起反踩断他的剑身,之后一招夜叉探海,挑破他的背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台下众仙拍案叫绝。 安旭伤了后背,再不能发力运功。 胜负依然明了。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喝彩。灵清等人和众多散仙挥舞着小旗子,齐声唤:“掌教!掌教!掌教!” “承让。”陆辰年不带感情地吐出两个字,拿走台上的剑谱和金钱锦囊。 “慢着!我还没输!” 安旭红着双眼,掐诀念咒。倏尔,台上黑烟弥漫。安旭隐在烟雾中,幻化出六个纸人。它们手持利剑,将陆辰年围在中间。 “傀儡术。”台下有人惊呼。 “那是什么东西?”姜芷夏剥了一颗不知道谁给的糖放在嘴里,好似一点也不担心陆辰年。 莫缄叙却没她那么轻松,“这是星赤派的专修仙术。将真身隐在傀儡纸人中,以假乱真、蒙蔽对方。每个傀儡纸人都与真身等同,也就是说现在小陆面对的是六个安旭。这傀儡术若是练到上乘,可幻化出千百个纸人。” “六个垃圾凑一块不也是垃圾。”姜芷夏还是不在意,“怎么分辨真身?” “不知道。每个人的真身特征都不相同。若是找不到真身,这法术可就破解不了了。”莫缄叙为陆辰年捏了一把汗。 傀儡纸人历经百年才可修炼出一个。这个安旭很不简单,不到二百年的时间,已经修炼出五个傀儡了。 果不其然,陆辰年被傀儡纸人包围后有些招架不住。那些纸人组成阵型同时使用剑术和法术向他攻来。他眼花缭乱,怎么也找不出纸人中哪个才是真身,还被刺伤好几剑,中了一掌。 突然间,他有些想笑。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曾经抛下姜芷夏,让她独自面对拥有无数分身的妖精。现在换他被傀儡包围。 那时候她等不到他回来该有多绝望?她是否也跟自己如今一样,腹背受敌,或许还受了伤。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不住抽痛。纸人向他攻来,他也不再躲闪,以肉身抵抗攻击,仿佛只有身上的疼痛才能缓解他的心痛。 他越打越没有章法了。 第113章 神仙,天问 “他是不是想自杀啊?”林忆发现他不对劲,“是觉得我们亏待他了吗?” 众人立刻指责姜芷夏,“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姜芷夏也是冤得慌,跟她有什么关系?他总不能为一个月上交四钱银子就死台上抗议吧?! 何素素心里非常难过。早知道陆辰年打不过,她就不扔那个话本子了。 这可是她的心血! 但她不知道那个话本子已经到了谢泽之手里。 他翻看了两页,差点把书撕了。他很想问何素素,在她眼里他是不是就是个不苟言笑、内心阴暗、总想把她师父囚禁起来的变态? 陆辰年喷出一口血,半跪在台上,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宫锦雄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惨状。到底是个没有仙骨的散仙,怎么可能斗的过他精心教出来的女婿? 这下安旭给他挣回面子不说,兽神鞭和金铃手串也要成他们门派的宝物了。 溟惑长叹一声,很是失望。刚才他从陆辰年身上看到了些当年那位蒙面人的影子,还以为这人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呢。 陆辰年又去看台下的姜芷夏。此时她愁容满面,好像认定了他的失败。 他让她失望了。 她一定觉得他不如谢泽之。 然而姜芷夏只是在唾弃自己。按她以往的处理方式,不管真的假的,一概打死。但这样要求陆辰年好像有些过分了。 谢泽之倒是教过她怎么区分真假化身,还说了一个万能的辨别方法,但她忘得一干二净! 那时她被季宸抛下面对众多妖精分身,等谢泽之赶到,她都快杀干净了。所以他讲的内容她也没放在心上。 这下好了,现在想场外指导弟子都不知道说什么。 姜芷夏实在想不起来,干脆冲台上大喊:“陆辰年,谢泽之教过我怎么区分真假,但我不记得了。你要不努力一下把它们都弄死吧,总有一个是真的。” 这话唤醒了陆辰年,也引得溟惑的注目,更气死了谢泽之。 合着他那天说的,她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陆辰年清醒过来,转换思路,不再试图找到傀儡的真身,而是将它们都作为对手,逐个击破。在一剑斩杀了一个纸人后,他彻底找回主动权。 新的傀儡出现还要一段时间,他趁这个间隙,速战速决。 最终台上只剩一个纸人,这就是安旭的真身了。 他无视纸人手中的长剑,拼命打入近身,卸了纸人手中的武器,起手撩剑割喉…… “仙君手下留情!”宫泽雪急呼。陆辰年本来也不想取安旭性命,所以剑身只擦过他的脖颈,划破了皮肤。 安旭没有受重伤,但被吓得不轻,跌坐在地上现了真身。 宫泽雪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连忙上前扶住他,对陆辰年连声道谢,“多谢仙君相让。我们输了” 陆辰年没有说话,只拿了东西回去。 众散仙再度欢呼起来,纷纷上前迎接他们心中的“英雄。” 灵清等人更是把他请到宝座上,倒茶的倒茶,疗伤的疗伤,按摩的按摩,扇风的扇风。 陆辰年一一点头回复众人的夸奖,然后对莫缄叙说:“大师兄,这才二月份,不用扇风。” 莫缄叙干笑两声,收了扇子。 他把金钱锦囊递给姜芷夏,观察她的表情,“给你……”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没让你失望吧?” “没有。很让人惊喜!掌教兄弟。”姜芷夏接过锦囊,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能高兴就好。”他瞬间松了一口气。 姜芷夏拿起金钱锦囊傻乐半天,然后打开它抖了抖,不禁疑惑道:“钱呢?喂!倒插门,金钱锦囊的钱呢!?” 准备下台的安旭气得扭过头,“谁跟你说金钱锦囊里有钱?那锦囊的图案是金钱,所以叫金钱锦囊。” “我杀了你……”姜芷夏满地找兵器。 “算了算了!掌门,我们有剑谱……剑谱!”众人集体按着她,才没让她追上去“报仇”。 姜芷夏卷起剑谱,气呼呼的,“我找机会就喂他们掌门吃下去!还不准他嚼!” “姜掌门,在你喂宫掌门吃下去之前能不能借我看看?”有位散仙凑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瞒您说我一直想学些精进的剑招……” “拿走,送你了。” 那人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大方,情绪十分激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真、真的?” “真的。不过你要觉得好,多印几本让大家都看看。” “多、多谢姜掌门!”那人捧着剑谱,手都在抖。拿到后面和一众感兴趣的散仙一同观看。 陆辰年见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被她轻易送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 姜芷夏坐在一旁,把剥好的花生放在他手里,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说道:“你的剑术远比那本剑谱上的要好,留它也没用。不过对于那些散仙,这就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剑谱只有被使用才有价值,放在藏经楼里和废纸无异。” “是我狭隘了……” “没有,你的想法很正常。”姜芷夏继续说:“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总觉得自家的东西就算烂了也不能给别人。但我后来发现仙界要是都这么干,就会把自己的路堵死,失传的法术会越来越多,更别提打败魔界了。 自古以来不知名的散仙总比大罗金仙多。一个神仙就算修炼到顶峰,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就拿那个在战场上失踪的人来说,他那么厉害,能以一敌百,可不也没能把魔界赶走。所以只有让大多数强起来,仙界才有希望。 不过,我确实应该向你道歉。这东西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没有征得你同意就送人了,这次是我的疏忽。抱歉……” “你不用道歉!”他急声否认,“我本来就是替你去的。这东西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置。” 姜芷夏抿嘴一笑,“那别生气啦?” 她好像在哄他…… 这种许久未有的感觉顿时让他心间充满喜悦,他不禁扬起嘴角,觉得一切都无比值得。 溟惑慵懒地靠在椅背后,冲身后的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领命,背着双锤来到台上。 他拿出一个冒着黑气的骷髅,面向陆辰年问道:“要吗?” 陆辰年:…… 溟惑在一旁解释,“此乃我魔界宝物幽冥头骨。有了它,即便是没有仙骨的人也能修炼法术。时间久了,重新长出仙骨也大有可能。” 陆辰年见姜芷夏不想要,也没有兴趣抢,一边帮姜芷夏剥花生壳,一边低声安慰她。 姜芷夏还在小声嘀咕,“金钱锦囊竟然没有金钱,那为什么叫金钱锦囊?叫锦囊不行吗?金钱锦囊里要有金钱才能叫金钱锦囊。没有金钱的金钱锦囊不能叫金钱锦囊!” “别生气了,我会想办法多给你一些钱。”陆辰年第一次学着用语言哄她开心,“那个……煲仔饭里不也没有小孩吗?” “阿年!”姜芷夏极其认真地对他说:“这种老梗就不要用了。” “哦。” 溟惑见诱惑不成,改用激将法。他嘲讽道:“我还以为终于遇到了个有趣的人,结果还只是一条只会听掌门话的狗。” 他说他的,姜芷夏还在进行天问:“为什么金钱锦囊里没有金钱!?” 陆辰年实在没有话说,只能继续低头剥花生。 溟惑的激将法彻底宣告失败。 “破无,回来吧,别吓到这帮神仙。他们见你这模样就算想要头骨,也不敢上来拿。”溟惑轻蔑地扫了对面神仙一眼,试图通过狠话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慢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虚玄派上来一位女仙,伴随着一阵铃铛声,轻盈盈地落在台中。 她身着粉色衣裙,梳着妇人发髻,面容娇俏可爱,丝毫不惧眼前比她大上几倍的壮汉。 “我乃虚玄弟子上官星月。”她介绍自己。她的声音与她的人一样可爱。 “上一任掌门上官云是你什么人?” “是我爹!”上官星月手指溟惑,“你魔界出言不逊,实在可恶。我今日就代表仙界给你些教训。” 溟惑歪着身子,毫不在意地问道:“不知这位夫人准备了什么宝物?” 她从怀中拿出一颗珠子,“这是我夫君给我的烛龙宝珠,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护住三魂七魄。” 溟惑笑道:“真是好东西。破无,下手轻些!别把这位夫人打哭了。” 台下的林忆变了脸色。 第114章 神仙,亏欠 上官星月飞出袖中白绫,缠住破无双臂,令他动弹不得。 破无微微用力瞬间便将身上的白绫震得四分五裂。他抽出背后的瓮金锤,向上官星月攻来。 他的招式简单,但大开大合。铁锤划破空气,传来呼呼风声。这八百斤的铁锤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挥舞起来丝毫不显笨重。 上官星月虽身材娇小,但比他灵活许多,在场中不断变化身法,试图寻找他的破绽。如果不是这魔头气力异于常人,她是不怕跟他硬碰硬的。 由于现今灵气有限,神仙的修炼不能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兼顾,要把灵气用在刀刃上。星赤选择把灵气用于傀儡术的修炼,昴苍则用来精进法器和仙术,而虚玄则选择将灵气融于招式中。 所以上官星月虽使用普通白绫做武器,但她的招式变化莫测,力道强劲。 其实她不算虚玄首屈一指的弟子,今日上场一是魔界出言不逊想要给他们些教训;二是她想在虚玄众人面前证明她有能力接替掌门一职;这三……则是为了让那人好好看看。 可她低估了破无。这魔头并非头脑简单,只会进攻不会防守之人。她多番努力都没从他手中讨到便宜,反倒自己体力耗尽,连躲避都有些勉强。 破无见她已是穷弩之末,一锤挥向上官星月,打算结束这场比试。 上官星月一个后空翻躲过,待等站定却见另一锤直奔她面门而来。她催动法力抵住瓮金锤,没想到破无也施法破了她的结界。 这一锤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但破无并无怜惜之情,依旧压下手腕。突然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挡抵住他的进攻。 上官星月见到那是一条和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金铃手串。 林忆救人心切,无暇顾及太多,挡在她的身前和破无对抗。她还没发力,又听一人喊道:“住手!” 霎时台上降下几道天雷,破无连连后退。 一位身穿白衣的女仙落在台中。她表情肃穆,冷若冰霜,手持一把横刀,刀鞘也是通身雪白。姜芷夏认得她,她是昴苍掌门的五徒弟沐胜蓝,也是乔朗唯一破格收入的女弟子。 破无遇强更加兴奋,刚要出手,反被沐胜蓝切入近身,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将他硬生生打退几步。 “比试点到即止。不要太过分。”沐胜蓝冷声开口道。但她也没再上前,她那掌虽打中他,但也惊叹着魔头魔力高强,震得自己手心发麻。 溟惑见到她这般淡然姿态,不觉端坐,表情多了几分认真。 破无看向溟惑。溟惑起身,迈走上台,在她面前停下,“既是比试,肯定要分个输赢。若是在战场,谁还管得了那么多。仙子说是吗?” 他特意又将领口拉大了些,将胸口那条疤痕露出。 沐胜蓝撇开眼睛,面无表情道:“这里不是战场,比试也要留手,魔界可是不懂这规矩?” “留手?我怎么不知道仙子还会留手?”溟惑邪魅一笑,“不从来都是我死……你活吗?” “长老自重。”沐胜蓝见他还要上前,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敢问仙子尊姓大名?” “溟惑!”谢泽之出声打断他:“第一次来也不用如此激动,坐着好好看就行。” “是我等唐突了。”溟惑转向他,“真君大人这局怎么判?” “是仙界输了。” 谢泽之不得不承认刚才若不是林忆和沐胜蓝上来救下上官星月,恐怕她现在已经被瓮金锤击中,昏迷不醒。只是他疑惑烛火龙珠是灵清的东西,怎么上官星月却说这是她夫君给的?而且他担心姜芷夏也想要这东西,于是他用千里传音术暗问她是否要留下这东西,他可以想办法从魔界手中拿回来。 姜芷夏没有法术,遂让何素素从台下绕了一大圈跑到谢泽之跟前,低声问:“我师父让我问你为什么金钱锦囊里没有金钱?” 谢泽之:…… 他解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解下他自己的钱袋让她交给她师父。 沐胜蓝下台前朝谢泽之微微颔首,感谢他帮忙解围。 上官星月输了比试又被林忆所救,气恼不已,对林忆没好气地说:“又没有别人,你演给谁看!?” “姑娘误会了,我……” “是我误会,还是林仙子本身就是这种虚假无比的人。你凭着这样子骗了多少人?” 以往林忆听到这话早就动手了,可现在非但不还手,连口也不还,站在那里任她责骂。 “你给我闭嘴。”东方楚良起身,指着上官星月破口大骂:“别以为死了爹就没人管你了。你再对我二师姐无礼试试?!” “小七!”林忆喝止他,对上官星月连声道歉,说罢就要离开。 “慢着!”上官星月叫住她,“跟我比试。赢了,就把这个拿走!” 她卸下手腕上的金铃手串,“同样,输了你就把你的那条给我。我夫君的东西怎么能让别的女人拿去。” 林忆无意与她争夺,但见她拿出的是金铃手串,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这是开阳真人赠予她的。彼时她深陷心魔无法自拔,开阳真人为她打造手串,让她为自己编织梦境,自己救自己。 “上官姑娘,这东西本就是我的。” “你的?”上官星月讥笑道:“大言不惭。” 上官星月上步地扫腿,直奔林忆而来。 林忆后撤躲过。 而她站在原地,拧身重重踢在林忆肋骨上。林忆跌倒在地,咳出几口血。 姜芷夏觉察出不对。她问莫缄叙:“上官星月跟师姐有什么过节?” 莫缄叙口称不知,但他了解林忆。她这个人虽然脾气暴躁,记性不太好,但从不亏欠别人。一旦认定对人家有歉疚,除非这笔账还了,否则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心甘情愿。 她在台上只躲不攻击。 而上官星月却把这种不抵抗当做惺惺作态,内心更是愤怒不已。她腿法凌厉,边打边说:“你以为你一副愧疚的样子就能弥补你所做的一切吗?” 她一腿狠狠向林忆的太阳穴,被林忆单手挡开。 “上官姑娘,我当时真的只是求他帮忙,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别装无辜!”上官星月骂道:“狐媚子就是狐媚子,勾引别人丈夫。不如这样,你要是打赢了我,我就让我夫君纳你做妾如何?正好圆了你的梦。” 她甩出白绫,缠住林忆的四肢,两步上前重击林忆下颚。林忆倒在台上,久久站不起来。 “仙界真有意思。”溟惑一手搂住一个美人,“内斗内行,外斗外行。那位上官仙子刚才怎么没有这种气势?” “所以他们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蒙面小兵一人。”一位美人扑在他的怀里,与他调笑。 “一人就差点要了我的命。”他抓住她想要往内里探去的右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眼睛却盯着沐胜蓝的方向。 “二师姐怎么回事!?”东方楚良看得干着急,“掌门师姐,她在顾及什么?” 众散仙看不过去,在台下高声呼喊让林忆出手。可她就是置若罔闻,仍旧退让。上官星月也不留手,招招打在她的要害。 陆辰年握紧除妖剑,内心不忍,“我去救她。” “不用!”姜芷夏看着台上,喝止住众人。 她慢声细语,用林忆能听到的音量说:“她要是想以死赎罪,那就去做好了。等她死了,我第一个就杀了上官星月。虚玄想来报仇就来好了。反正我灵清只剩这几个人,还能被他们杀几回呢。” 林忆躺在台上,意识有些模糊。她听到姜芷夏要和整个虚玄为敌。她想说不可。她知道她师妹为了保住门派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委屈,不能为了她前功尽弃。 “小六……”她喃喃道。 恍惚中,她好像又听到了开阳真人的声音。。 “林忆,这是我给你取的新名字。”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独自一人。你是我的二徒弟,上面会有个师兄好好爱护你,以后你还会有很多爱你的师弟师妹。你会发现你所贪恋的温暖,并非触不可及。” “我送你一对手串。这手串是用来编织梦境的。一只为噩梦,一只为好梦。你要为你自己,为这世间所有人编织一场梦,让他们从凡尘中解脱,也让你从噩梦中解脱。” “你问怎么从噩梦解脱啊?这倒是难住我了。不如等你有了师弟师妹,有了更多爱你的人,你再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上官星月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对吗?你做这一切想博得他的怜爱?这三百年你是不是靠着这手串,做着跟他在一起的美梦?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她说着高抬右腿,狠狠砸向林忆的腹部,但这一脚却落了空。 林忆清醒过来,翻身躲到一旁,然后晃起手中金铃,“你错了,我这三百年,一直在做着一个同样的噩梦……” 第115章 神仙,尴尬 上官星月耳边响起一阵铃铛声,瞬间被白雾包裹住。等她看清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灵清大殿,和一众仙家逼迫姜芷夏给他们一个说法。 姜芷夏说了几句话,然后朝他们跪下磕头认错。 她看到她爹狰狞的笑容,好似大仇得报。她想劝她父亲别这么做,不经意看到了藏在大殿外的林忆。她眼尾通红,手心被指甲掐出血,但又似被定在原地,不得上前。 “我的心里能藏着什么呢?”她背后响起林忆的声音,“不过就是我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师妹有了软肋,被你们逼着低头。” 她震惊地转过头…… 幻象消失,林忆已经到她面前。 她眼中似有水光,“我是她师姐。我是最该护着她,让她一世无忧的人。所以我才去求他。我未曾想过伤害你,我欠你的一条命,一定会还。但我不能毁了她做的一切。无论何事都要给我的家人让位……所以,对不起。” 她抛出金铃手串,催动法力,顷刻间金光乍现,将上官星月困在原地。 上官星月看见头顶上方一朵巨大的铃兰慢慢压下。强大的灵压让她无法站立,只得跪在地上。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铃铛声,仿佛要把她的耳膜穿破。 她捂住耳朵,忍不住放声尖叫。 这一切使得台下众仙无比震撼。 他们知道灵清的人解了灵锁,但想不到才两个多月他们的灵气竟然恢复得如此快,单是一条手串就能被林忆用到这种程度,若她两条手串齐全,上官星月早就性命不保了。 但林忆见上官星月已无反抗之力,收了法术。 灵压消失,上官星月双手撑在地上,喘着粗气,耳鸣声还未消失。 林忆上前一步想扶起她。突然眼前出现一道白光,她急忙退后,却见一人出现在台中央。 他身着柳黄锦衣,上绣如意云纹,一手揽过上官星月,一手用剑指着林忆。 “谁敢伤我妻子?”他厉声质问。上官星月紧抱着他的腰,低声啜泣。 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安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还好你来了。” 上官星月将整个人埋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 那人看向林忆,眼神冰冷,没了刚才的温情的样子,“我曾对你说过……” 话还没说完,一个茶杯朝他飞来。他挥剑斩落,怒道:“谁敢对本殿不敬?” 没人回答,但又飞上来六个茶杯。 他站在原地一一用剑把茶杯斩碎,但茶水是不可控的! 水淋了他和上官星月一头。 他勃然大怒,望着灵清的方向,“我看谁还敢再扔……” 灵清众人拿起别的散仙递过的茶杯就往上扔…… 这一派听不得别人有特殊要求。 台上净是碎瓷片,连林忆都扛不住躲下去了。 “你们……” “你什么你?”姜芷夏指着他,“你再敢拿剑指我师姐试试?欺负家里没大人了是吧?我灵清的掌教是你可以随便拿剑指的吗?” “欺负我们掌教师姐,其罪当诛!”东方楚良紧跟着附和。 “掌教师妹不容亵渎!” “誓死保护掌教师叔!!” 林忆被他们拉到身后护着,心里无比踏实,眼睛却有些酸涩。 “你们可知我是谁?”台上那人正色道。 “知道知道!”姜芷夏在下面接话,“我是掌门,我什么都知道。你是……你是谁?” “我乃南方大帝长子容珩……”容珩怒气冲冲,还没介绍完就听姜芷夏又说:“哟!你还知道你是谁啊?我还以为你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她一步步走上台,陆辰年紧跟着她。 “你第一天当神仙?不知道赏鉴大会什么规矩?两方比试,你跑出来演什么恩爱戏码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出场简直棒呆了,想给自己鼓掌喝彩啊?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是吗?” 何素素和东方楚良在台下演了起来,将他两人刚才的对话原封不动地上演了一遍。俞伊在一边给他俩奏乐。 从演戏的变看戏的,容珩和上官星月才知道有多肉麻。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上官星月赶紧松开搂着他的手臂,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现在不知道怎么说,就是…… 好想死。 容珩也扣着自己的手心…… 众仙怕南方大帝 ,猛掐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没笑出声。 只有溟惑毫无顾忌,放肆的笑声在会场中极显突兀。他今日算是开了眼了。他以前只知道灵清没落之前是仙界第一大派,以为他们的弟子也都是些呆板无趣的,没想到灵清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是善茬,尤其是掌门。 “笑什么!?”姜芷夏错开容珩,对溟惑喊道:“人家南、方、大、帝的儿子都已经很尴尬了,你还在笑,有没有点公德心!?” 容珩这会儿非常想给她跪下求她别再提了。他很是后悔今日用了这种出场方式,还自报了家门。 这下好了!谁都知道南方大帝的儿子在别人比试中演尬戏,往后只怕没脸见人了。 “掌门赎罪,掌门赎罪。”溟惑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姜芷夏没理他,只拿走上官星月放在台上的金铃手串,转身离开。 “站住!”容珩阻止她离开,“这手串是我妻子的,不能带走。” 她觉得容珩脑子有病。她都有意给他留脸了,这人怎么那么没眼力劲儿呢。 “我师姐光明正大赢回来,我为什么不能拿?我倒想问问容大公子,我师姐的东西怎么就到你夫人的胳膊上去了?” 她步步紧逼,追问容珩:“你夫人跟着她爹当年跑到灵清,拿走我灵清三百四十一件宝物,其中何曾有过一条金铃手串?莫不是……你偷的?” “金铃手串是我夫君给我的,和灵清有什么关系?”上官星月站出来护夫,“明明是林忆,她不知检点,勾引我夫君……” “上官姑娘!”姜芷夏打断她的话,冷眼扫过,“你该庆幸你是不知情才说这种话,你要是故意为之,我现在就能扭断你的脖子。” 上官星月不禁打了个冷颤,缩在容珩身后。 她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容珩,“我再问你一遍,手串为什么会到你夫人的胳膊上?” “小六……”林忆想上前,被莫缄叙等人按住。 姜芷夏只知道当年容珩和林忆感情甚笃,后来发生季宸那档子事,容珩转头就向上官星月提亲。林忆为此消沉了许久,整个人瘦了一圈。 下山之前,她发现林忆的手串少了一只,她问过这件事。可林忆只说金铃手串给了别人抵债,从没说给了谁。 今日上官星月对着她师姐穷追猛打,话里话外说她师姐勾引容珩。这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她相信林忆绝对不是那种人。上官星月虽然蛮横娇气,口无遮拦,但也并非不讲道理。 所以这问题肯定在容珩身上。 她要让容珩当着众仙的面,还她师姐一个清白。 容珩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姜芷夏拿下发钗反握,“不告而拿视为偷。凡间惩罚小偷,都是在脸上刺个‘贼’字。” 容珩怒道:“你敢?!” “我当然敢!” 陆辰年快速抽出长剑对着他。 容珩绝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地位,提剑上刺,却被谢泽之一道法力打回。 一瞬间,谢泽之从大殿前来到台上,站在两人之间。 “殿下,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他负手而立,对容珩说:“若殿下无事,带上官仙子下去休息,把这里让给其他仙家。” 容珩讥讽道:“都说昭衡真君处事公正,眼里容不得沙子。连老天帝都不追究的事情,昭衡真君这些天都开始重新调查,为此关押了我弟弟。原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也有要偏袒之人?” 谢泽之并不恼,仍旧心平气和地说:“林仙子赢了上官仙子是事实,众仙有目共睹。姜掌门拿走手串于情于理。至于两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是否真是殿下偷了手串,我没有兴趣知道。姜掌门之后若告上天庭,我自会派人查明。可现在不是处理你们二位私事的时候。 再者说我有心偏袒,没有就罢了。若是有,也是在偏袒殿下。敢问殿下可有把握赢她?” 谢泽之就差没明说他怕姜芷夏把他打死。 容珩没跟姜芷夏交过手,但他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她斩杀睚眦,力战仙皇之事。他没有睚眦那么大本事,真跟她打起来,自己也并无胜算。到那时丢脸的还是他。 “那就多谢昭衡真君了。”他还有求于谢泽之,不能得罪他,只得忿忿不平地带上官星月离开。 谢泽之见他离开,转身想对姜芷夏说什么。但她白了他一眼,和陆辰年下台了。 溟惑望着姜芷夏的背影,问身后蒙面的人:“伪造证据,弄死月厌的人叫什么?” 蒙面人凑上前,低声说:“就是灵清掌门姜芷夏。” “姜芷夏……斩杀睚眦,铲除月厌。”溟惑暗笑,“仙界真是藏龙卧虎啊。就是不知道她和那人比谁更厉害一些。” 第116章 神仙,要挟 姜芷夏把手串交还给林忆后,一言不发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别看林忆平时训这帮师弟师妹劲劲儿的,这会儿见姜芷夏真生气了,她也是乱了阵脚。可又不敢上前跟她搭话,心里极度害怕她师妹从此就不理她了。 又几番比试过后,已是日近西山。今日比试宣布暂停。 昴苍为众仙准备了客房,让他们调整休息。当然和那些凳子一样,客房也分了三六九等。 但乔朗大徒弟特意叮嘱弟子带灵清一众人去上等卧房休息,一定不能怠慢姜芷夏,还让他们在她面前都谦卑恭顺着些。 否则凭她的脾气,一上火,跑去跟他们掌门换房间也不是不可能。 房间内,众人围着桌子皆是表情严肃。 “说说吧,你跟那个容什么玩意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姜芷夏终于开口了。 “我……”林忆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行,你别说了。大家都别活。”她一把抽出陆辰年的剑,打开房门就要出去。 “我说,我说!”林忆抓住她,“我怕了你了!” 林忆深吸一口气,向众人阐述了她那段不想回忆的过去。 她和容珩当初已是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她给他送去姜芷夏婚礼请帖时,容珩揽她入怀,说灵清下一场喜事就是她的。 可没想到婚礼当日季宸入魔,灵清一派成为众矢之的,所有灵清的弟子一夜之间成了仙界的罪人。 老天帝一道旨意让灵清众人背上了灵锁。而容珩也就是在那时来找她,说他对不起林忆,他父王不会同意儿媳是个带着灵锁的罪仙,幸好他们也并没有订婚。林忆一定能遇到一个比他强上百倍的人。 临走前容珩还告诉她,以后她有事可以来找他,他们永远是朋友。 之后,姜芷夏被其他三派刁难。林忆不忍她一个人担负所有刁难,于是找到容珩,求他帮忙向老天帝求情,不要再让其他仙家来为难她师妹。 她想起姜芷夏那副低头的模样,内心酸涩不已,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容珩抬手去擦她的眼泪,可这一幕刚好被上官星月看到。她大发雷霆,嚷嚷着要退掉容珩的聘礼。 林忆这才知道原来他和上官星月已经订婚了。她内心有些苦涩,容珩说要娶她说了几百年,可一直没有到过灵清提亲。现在才过了多久,他就去找别人订婚,甚至还迅速下了聘礼。 不过,上官星月是无辜的。她不想让她误会,想去跟她解释。容珩说一切交给他。 几日过后,容珩来找她,说上官星月和他大闹一番,她的孩子没了。 林忆大惊。他们分开才多久,上官星月怎么就有了孩子。 容珩这才说他和上官星月青梅竹马。她从以前就喜欢他。那日她生辰,她给他的酒里偷偷下了药。 “所以即便没有季宸的事情发生,你也不会娶我对不对?”林忆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 “我会。”容珩说:“你们两个同时进门,不分大小。” 林忆苦笑道:“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容珩见她说话不似以前顺从,随即变了语气。他指责道:“不论怎样,星月因你丢了个孩子。她现在把自己关在房内不见人,日日以泪洗面。如果不是你来找我,她怎么会动了胎气?” 林忆的脑子很乱。 容珩的表情很像当年活埋她的那些人。他们都在骂她,他们亲人的死都是因为她。她又做错了! 容珩还说现在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如果他父王和上官掌门知晓这事,第一个受罚的就会是姜芷夏。 “这件事跟我师妹没有关系!” “那星月何辜?你我不需要给她赎罪吗?” 她低头不语,认下了容珩的“指控”。她摘下手上负责编织“美梦”的金铃手串交给容珩,说这件东西也许可以让上官星月走出阴霾,求他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临走时,容珩叫住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一个孩子因你而亡,日后如果星月有要求,我希望你能帮她。同样,我也会帮你求天帝放过姜芷夏,不让那些人去灵清找她。” 她点头,脸色甚是憔悴。 “你是不是傻啊!”柳茉思气得破口大骂:“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那时派中的事太多了!”林忆十分愧疚,“我不能因为我的私事再给你们添乱。” “小二!”莫缄叙怒极反笑,“什么叫添乱?我们师兄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需要你隐忍求全了?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真把你师兄当死人?” 一个姜芷夏是这样,一个林忆也是这样! “二师姐……”东方楚良掉下眼泪。他二师姐在门派中是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上有开阳真人的宠爱,下有他们这些师弟师妹的敬爱。要是开阳真人还活着,知道林忆受这种委屈,又该有多难受。 师父死了,他们也成没人照顾的野孩子了。 “好好休息。”姜芷夏起身要走。 “小六。”林忆拉住她的手,“是我欠他们的……” “欠的一定要还。但不是你欠的,是我欠的。”姜芷夏拍了拍她的胳膊,让莫缄叙他们好好给她疗伤。她没有法力,帮不上什么忙。 “掌门师姐!”东方楚良有些生气,“你又不管了?你就凭着他们骑在我们头上欺负我们?那三十六个弟子不管,二师姐你也不管。姜芷夏,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再这么畏首畏尾的,我就……我就不认你当师姐了。” “小七!”莫缄叙喝止他。 “随你认不认。” 姜芷夏面无表情地离开,陆辰年紧随其后。 “小七他……他口无遮拦,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陆辰年感觉到她心情不好,但从她脸上又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喜是怒都会表现出来。三百年间,她也学会隐藏了。 “这个掌门当得还真是让人心力交瘁。”她轻笑一声,“季宸那剑刺的怎么不再狠一点,直接杀了我算了。” “姜芷夏!”陆辰年快走几步站在她面前,“你不能这么想。这都是他的错,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是罪魁祸首。但他死了,留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你说他得有多讨厌我,才会这么报复我?” “不是的……” “你说他厌恶我,跟二师姐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她也要受连累?”姜芷夏没有注意陆辰年苍白的脸,仍旧自顾自地说:“你知道我们以前把二师姐叫什么吗?” 她甩开他的手,独自回房了。 陆辰年站在原地,半天没有任何反应。他怎么不知道林忆在灵清的绰号——“灵清长公主”。这是姜芷夏他们调侃林忆受开阳真人偏爱,在门派中无人敢管而取的。开阳真人听到也只是笑着说,林忆当得起“长公主”一名。 而现在,这位“灵清长公主”受人要挟,被人欺骗,被打也不还手。 他的一己之私,让他的同门承受了全都报应。而他这个最该受到惩罚的人却借助别人的身体重生,逃避了一切罪责,还妄图用灵泉找回真身,再找到宁姝,和她归隐。 他是该死的。姜芷夏说不恨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他怎么补救的过来?! 姜芷夏坐在房中,连灯也没有点,月光透过纱窗照在她的侧脸上,映出眼中浓郁的杀意。 猛地,她起身打开窗户,从屋内跳了出去。 …… “谢泽之,你放我下来!” 姜芷夏死都没想到谢泽之就在窗户外面等她。她刚跳出去就被他接住。此时她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偏偏他还扣住她的腰不放手。 “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我喊人来说你耍流氓。” “你喊,反正你今天说我们天下第一好,你看他们会不会管?”谢泽之也耍起了无赖。 “放我下来!”她再次挣扎。 谢泽之充耳不闻,反而加大手臂的力量,死死箍着她,“我放你下来,你去杀了容珩,明天我再把你押到天牢。” “他活该!” “他是活该,你怎么办?” “我也活该。”她没逃脱成功,气得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我倒了八辈子霉成了仙,被收到仙门里,摊上这么一群同门。好事轮不到我,现在还被狗拦着。” 谢泽之:…… 谢泽之抱着她,将她放在门前的石桌之上,双臂撑在她的两侧。他凑近她,低声道:“姜掌门,我抓了容珩的弟弟。” “那个抢占散仙妻子的?” 谢泽之点点头,“要让他们重视天条就要拿一个开刀,越是高位者,越是有效。之后改的新天条才能推行下去。” “你立你的法威,拦着我做什么?” “我拿了他就不能后退,也不能徇私枉法。以后仙界无论何人犯错,我都不能包庇。”他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换句话说,你杀了容珩,我护不住你。” “你大可以按天条来。” “可我做不到。”他说:“我对你有不能拔除的私心。” 第117章 神仙,约定 姜芷夏因他那句话,心跳乱了节拍。 他又说:“我舍不得把你关起来,推你上诛仙台。那就只能带着你躲起来,帮你抵挡天兵的追捕。我们俩下界竖旗为妖。” “谁要跟你竖旗为妖。”她小声嘟囔:“少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在阐述事实。”谢泽之又离她近了些,面带笑意道:“当初是谁让我留下的?那人都不打算留在仙界了,我留下做什么? 什么天条啊、魔界啊,都随它去吧。往后这帮神仙再怎么样也跟我们没关系,让姜掌门出了这口恶气最重要。” 姜芷夏别过脸去不看他。 “可你杀了他,你师姐身上的脏水不还是没有洗干净?他们只会知道容珩死了,才不会关心你为什么杀他。也许他们还会认为是你师姐爱而不得,所以让你杀了他。” 他微微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只怕在我被仙界的事情累死之前,就因担忧你心力交瘁而亡了。” 姜芷夏没有说话。她靠在他怀里,耳边传来谢泽之沉稳心跳声,他身上清淡的墨香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细想他说的没错,容珩是个混蛋,他骗的不光是她师姐,说不定还有上官星月。杀了他不如当着众仙的面揭开他的真面目,让他身败名裂。不仅能给林忆出口恶气,还能让上官星月知道她的丈夫是个什么货色。 谢泽之偷偷查看她的表情,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翘起嘴角,“你这一见同门受欺负就着急上头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偏生自己受欺负反而忍下来。” “才没人敢欺负我,我有自己的谋划。” “是,姜掌门心中有大丘壑,是我等小仙狭隘了。” 他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久,姜芷夏起身,轻轻推开他,“他敢这么拿捏我师姐,我肯定不能放过他。” “我跟林师姐虽然不熟,但她也不是愚笨之人,怎么就被容珩三言两语乱了心智?” “等会儿!你怎么知道我师姐的事?素素给你说的?” 谢泽之点头。他打发走昴苍的那些人准备来找她,可素素先一步过来,问他要回她的话本子。 “什么话本子?又是小妾的?” “不是。”谢泽之想起那书上的内容,表情有些不自然。 要让她知道何素素在书里写他囚禁她,逼迫她给自己生孩子,最后给她喂药让她丧失记忆,成了一个见不到他就嘤嘤哭的人,她今儿非把他和何素素都打死不可。 “是……律法类书籍。” “她思想境界拔得那么高了啊……”姜芷夏比他还震惊。 他接不下去了,赶紧把话题拉扯回来,问林忆的情况。 “二师姐看着凶,其实心肠可软了,而且很贪恋别人给的温暖。我听师父说过她成仙前的事……不是什么好故事。也许就因为这样,她才会被容珩拿捏住。” 林忆生下来就被选为族中圣女。按照她族群的要求,若小孩子被选为圣女就要被关起来单独抚养。 从她记事那天起,她就被那些人告知她要在十六岁那年作为“祭品”贡献给上天,她要为了族人牺牲自己。 为了保证“祭品”的纯净,她被困在一间小屋中,不能下地走路,也不能跟人有肢体接触,就连洗澡用的都是雨水而非井水。 从小到大,她身边只有一位老嬷嬷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但这老嬷嬷也基本没怎么触碰过她,平日里也不跟她多说话。 在她十五岁之前,每年唯一接触外面的机会就是“圣日”。那天她会盛装打扮,蒙着厚厚的面纱坐在轿子中,接受人们的参拜。 她望向人群,看到有人把小孩子架在肩头,还有人抱着跟她一样大的小孩用风车逗他开心。 她看到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情感。那眼神就像小火苗一样,让人感觉十分温暖。她不懂为什么那帮人的眼睛和她身边的人不一样。 她问过那位老嬷嬷,那种眼神是什么。 老嬷嬷回答她那是为人父母对子女的爱。 原来充满爱意的眼光会让人浑身温暖起来。她天真地问老嬷嬷以后能否用那种眼神多看看她,这里实在太冷了。 老嬷嬷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在她十五岁那年,由于连日大雨,困住她的院墙一侧塌下一部分,还未来得及修缮。于是她趁所有人睡下,干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件事——从那里溜了出去。 反正离她献祭的时间也不短了,她要在去天上之前好好放纵一把。 那晚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对于她来说却是永生难忘。没有人认出她是谁,但见她活泼漂亮,都笑盈盈地看着她,跟她打招呼。她喜欢这种充满温度的目光。 在漆黑的小巷中,她见到一个披着麻袋的小女孩。她蜷缩在一堆破筐中,手里紧握着半个残破的风车。 小女孩的眼睛亮亮的,但却充满警惕。 她蹲下来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她没回答。但林忆透过她的眼睛,却好像看懂了她想说的话:她是流浪到这里的,见过她的人都对她不好。 她内心一阵酸楚,给小女孩买来吃的东西。小女孩吃完,目光也柔和了起来,仿佛林忆就是什么仙女。 她大着胆子去牵林忆的手。 林忆被这举动震撼到了。她活了这么久,从未跟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小时候即便她再苦苦哀求,诉说心中的害怕,老嬷嬷也从未可怜她,将她抱起。 小女孩的手很脏,但林忆不嫌弃。她觉得她可爱极了,手掌又软又暖和。 “你可以抱抱我吗?”她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没听懂,只是见林忆张开手臂。她试图向前爬了一点点,接着就被林忆搂在怀里。 小女孩依偎在她怀里,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依赖的感觉。良久,她松开小女孩,擦了擦她的脸,“我得走了,不然他们发现我不在会出大事的。可我没办法带你一起走,我住的地方很不好。但……我明天再来找你好不好?” 她私自在心中和小女孩约定:在那面墙被彻底修缮好之前,她都会来找她。 从那天之后,她们每天晚上都在小巷中见面。 对于小女孩来说,她就像一只萤火虫,会在夜晚出现驱散黑暗。 而对于她来说,小女孩就像一味药,一味能温暖她身心的药,让她觉得她还活着的药。 大雨连绵,阻碍了修缮工程,却建立起了一道护住她二人的墙。在这小巷中,她们相互依偎,相互扶持,视对方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后来,她在小女孩的眼中竟然看到了老嬷嬷说的“爱。” 她需要她,她爱她。 “我是要死的。”她握着女孩的手,激动地说:“可是因为你,我不想死了。他们说我死后会上天,我上天之后就下不来了,也没办法见到你了。” 小女孩和她一样不懂什么是死亡,只是听她说以后不再见她,慌得抓住她的衣袖,还把自己珍藏的半个破损风车拿出来。 她想挽留她,拿她最宝贵的东西来换。 林忆看着风车,涣散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带你走。我们找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会把你养得好好的,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不当圣女了,就做你姐姐。 我们明天晚上就走。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我听他们说明天就不下雨了。我们雇一辆马车走到隔壁镇的渡口,多买些吃的,然后乘船一路向东。东边有大海,你见过大海吗?他们说大海一望无际,他们一定没办法用围墙把大海围起来。” 明天就不下雨了…… 但那面墙也修好了…… 她又出不去了。她应该再果断一点的,要是昨天走就好了。 往后又是连日大雨,她对着上天祈祷,祈祷墙能塌下来。她要出去,她不当圣女了,她现在是小女孩的姐姐。 或许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墙真的倒了,不过不是她的院墙,而是河口的堤坝。 连日来的降雨致使河水暴涨冲垮了河堤,那晚风雨交加,雷电闪烁,哀嚎声不断。几日后,洪水退去,街上遍地尸骸,一片狼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愤怒的百姓围住圣女像井一般的“宫殿”,讨要说法。他们都这么虔诚参拜了,圣女究竟有没有把他们的祷告传达给上天。他们甚至怀疑是因为圣女“不洁”触怒天威,才会降下天罚。 听到这话,“宫殿”中的老嬷嬷们不再遵守不能触碰她的规定,用没有温度的手划过她的皮肤,褪下她的衣衫。她屈辱地躺在桌子上,无比想念小女孩。 她没有失贞,可她们却在她的房中找到了一双沾满泥土的鞋子。 天罚的原因找到了——圣女私自外出,她沾染了世间的尘土,作为一个“祭品”,她不“干净”了。 按照规定,她要被带到山上活埋,以此来平息上天的怒火。 她躺在深坑里,看见他们眼中的愤怒与悲伤。他们在怪她,是因为她所以他们才失去亲人的。 她的嘴被堵上说不出话。她很想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女孩,那是她妹妹。如果找到她请把她送到东边去,那里有大海,她会永远自由地活着。 可她问不出也不敢问。一路上她见到了许多尸体,或许就有小女孩的。 小女孩也死了。就是因为她不遵守规定翻出院墙,惹怒了上天,所以小女孩才被洪水吞没的。 她好像做错了。她把世上唯一爱她的人害死了。 第118章 神仙,和解但添堵 或许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林忆变成鬼之后,忘记了自己是谁,又是怎么死的。她只记得要找到那一双会让她温暖起来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出自一个小孩子的。 “那她是怎么成仙的?”谢泽之问。 “靠小孩子。”她说:“她接替床头婆婆,去照顾那些还在襁褓中的小孩子。” 小孩们因为天眼未封能看见她。他们不懂什么是供奉,只知道自己哭闹时,总有个姐姐先他们父母一步来哄他们。 他们的喜欢非常纯粹。 虽然他们不会说话,但林忆好像能通过他们的眼睛,知晓他们心中所想。 他们需要林忆,所以林忆的魂魄一直没有消散,后来还成了仙。 她成仙前的记忆丢得差不多。因此开阳真人才专门给她打造了金铃手串。噩梦用来找到根源,好梦用来疗伤。他希望有天林忆可以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只是林忆一直没有勇气看她成仙前的梦,总觉得很悲伤也不敢面对。 “原来你师姐的读心不是成仙后修炼而成的。”谢泽之诧异道。 “对啊,就是因为这样她的读心术才有弊端。她只能通过眼神察觉到当前那人的想法。如果遇到有心之人,就可以利用她这个漏洞去欺骗她……可容珩又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我师姐亲口告诉他的吧?” 提起容珩,姜芷夏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谢泽之沉思片刻,“我可能知道容珩为什么会知道你师姐的弱点了,我们先去找她……” “不去。”她拒绝道:“不想去。” “是容珩的错。为什么要跟你师姐生气呢?” “我没生她的气,我是气我自己。”姜芷夏坐到石凳上,单手托腮,“要不是因为我,她用得着退让成那样吗。‘灵清长公主’今日被人按着打。 我当初要是早点发现她的反常就好了……” “师出一门。”谢泽之轻触她的额头,“你是有错,但不是因为没有早点发现她反常。而是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想着自己一个人去扛起整个门派的事。他们又何曾会见你受委屈而无动于衷呢?” “可我当时没觉得委屈……” “你师姐这么做的时候也没觉得委屈。”他柔声道:“她也可能在想要不是因为他们,你也不用跟其他三派低头。虽然我今日没有看到她所施展的噩梦是什么,但从她的话里我也知道肯定跟你有关。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讲。他们帮不上你的忙,心下着急,就会急中出错,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她低下头,没有反驳他说的话。 他又说:“不过事出突然,大家都措手不及。你们所有人也从没想过灵清会有衰落的一天。你不用自责,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姜掌门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强的姑娘。 还有我,我也有错……” “跟你无关。” “有关。”他凝望着她,“我该寸步不离的。” 如果他能更坚强一些,面对她嫁给别人的事实,参加她的婚礼,那么在季宸出手时,他就可以救下她。他也可以替她挡住其他三派的刁难。 那时她肯定很慌。可他偏偏又不在…… “姜掌门,换做是现在,我知道你肯定能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他蹲下来,握住她的双手,温声说道:“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半晌,姜芷夏点点头,但又犹豫道:“可我……”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他拉起她,向林忆房中走去。 姜芷夏一推门见所有人都在,瞬间知晓这肯定是谢泽之安排的。 莫缄叙等人端坐在桌旁,脸色比“审问”林忆时还凝重。 她咽了一口口水,站在谢泽之身旁,硬着头皮说道:“我错了各位。我刚打算趁着夜色杀了容珩,怕你们知道牵连你们,所以决定一个人悄悄去……” “你疯了是不是!?”莫缄叙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盖微微被震起,发出响声。 他用了大力气表达他的愤怒,他的手一定很疼!姜芷夏想。因为她看见他把手悄悄缩回袖子里了。 “为了一个容珩,搭进去我一个二师姐,还有一个六师妹。他什么玩意儿?”俞伊拿起横笛,“我现在就去他的窗户下面奏乐,我闹腾死他!” “老五,回来!” 柳茉思拦住俞伊,目光看向姜芷夏,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教训的话,“下次还敢吗?” “不、不不敢了。”姜芷夏赶紧摇头。 柳茉思牵着她的手,又去拉林忆,“那你们也和好吧。二师姐这么坚强的一个人,就因为你生气,偷偷哭了好几回。” “二、二师姐……”姜芷夏不敢看她,“我……” “对不起。”林忆先一步抱住她,“我不该瞒你的。我只是想帮你做点事。二师姐很没用是不是?” “才不是!” 姜芷夏永远记得她刚来门派,见林忆一身鲜红衣裙,手腕上两只金铃手串,走路时总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打扮得十分明艳张扬。 林忆主动走到她面前,开口却极尽温柔。她说她以后是她的二师姐,她会护着她,还牵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害怕。 “我就想让你永远是那个样子。”姜芷夏把头埋进她的怀里,“不管师父在不在,你一直都是‘长公主’。二师姐永远都不需要给任何人低头。” 简单的几句话让林忆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也是想让姜芷夏不用向任何人低头才去求的容珩。 屋内众人不免觉得哀伤。开阳真人和灵清这棵大树倒下之后,他们这些栖息在树干上的鸟没了遮挡。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而来,快将他们吹散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在想着为对方遮雨。 良久,莫缄叙用另一只手拍桌子,轻咳两声唤回众人注意。 “趁着大家都在,掌教师兄说两句。现在定下一条新门规: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跟大家说,尊重大家的知情权。再大的事,我们八个人一起分担,总能解决。不准一个人自作主张。偷偷跑去杀人这种事更不允许!” 众人连连点头。 何素素问:“大师伯,那要是违背了怎么罚呢?” 莫缄叙盯着姜芷夏,咬着后槽牙说:“罚!钱!一次五十两!” “你开什么玩笑,我哪儿来那么多钱!?”姜芷夏一听就上火了。 “你有!”何素素站在莫缄叙身旁,“我前几天见你大晚上偷偷数钱。今天师丈又给了你一些,肯定够五十两了。” “何素素,你欺师灭祖是不是!?” “甭跟她废话,让她把钱交出来!”莫缄叙一声令下。众人一窝蜂拥上去抓住姜芷夏的胳膊,柳茉思去拿她的钱袋。 “有没有天理?你们……你们藐视掌门……我攒这些很不容易的……谢泽之,你掌管天条,在你眼前抢钱你不管嘛!?” 谢泽之站在原地,哑然失笑。 “今日谢谢你劝慰她。”陆辰年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虽然她的师父是开阳真人,但你教她的东西也不少,严格来说也算她师父之一。这份恩情我会帮她记着的。” 谢泽之怎会不知道他话中含义,想用师徒关系套住他,这人怕是想多了。他看着姜芷夏,含笑道:“我不是她师父,这是她亲口给我说的。她说我顶多算她的同窗。” “她只是不懂……” “你怎么知道她不懂?”谢泽之反问,脸上笑意更甚,可语气微冷,“你不用替她操那份根本不需要的心。我比你更了解她。” 陆辰年怒不可遏。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谢泽之!你只是提前几百年认识她罢了,别说的好像她就是你的了一样。” 谢泽之嘴角挂着一丝浅笑,“谁说她是我的了?我是她的而已。”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是她说的。她说她喜欢我,她还说我们俩天下第一好。” 第119章 神仙,进攻 姜芷夏望着空空的钱袋里欲哭无泪。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干神仙去当首富。 “谢泽之……”她走到他和陆辰年的面前,轻声唤他,目光呆滞,语气还有些委屈。 “怎么了?”他和陆辰年同时开口。 她只对着谢泽之可怜巴巴地说:“金钱锦囊里为什么没有金钱?” 谢泽之:我回去就做一个有金钱的金钱锦囊! 罚完姜芷夏,众人又坐回座位商讨如何让容珩当着众仙的面给林忆道歉,还要让他说出实请。 “很难。”谢泽之轻敲手指,“容珩是南方大帝的大儿子。他母亲的身份不是很高,所以大家表面上尊他敬他,但其实会把他和他二弟区分对待。南方大帝要是退下来,候选人就在他们两人之间。如果他说出来就是身败名裂。” “那让小二用梦境困住他。”莫缄叙说。 但谢泽之摇摇头,“恐怕不行。你们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又不关心南方大帝的家事。 “是貘。他身上留着一半貘的血。” 林忆不解,倒是柳茉思变了脸色。 貘,以噩梦为食,给做梦者留下好梦。 “所以你根本无法用梦境困住他,他会看穿这些都是幻术。凭他的城府,说不定会利用梦境向众仙说一些假话,来博得好名声。这样反而给他做了‘嫁衣’。而且……”谢泽之顿了顿,“我怀疑他一早接近林师姐,就是蓄谋已久的。” 天地异变前,南方大帝曾萌生过退意。容珩因为母亲的地位不高,所以急需一位有势力的妻子来帮他夺权。可其他大帝要么女儿小,要么根本不愿把女儿嫁给他。所以他就只能在四大派中找一位合适的人选。 虽然他跟上官星月是青梅竹马,上官星月又是掌门的亲女儿,但那时灵清的地位远在虚玄之上。即便是掌门的亲女儿也比不上灵清备受宠爱的女弟子。 姜芷夏不屑道:“然后见灵清不行了,又去娶上官星月?昴苍现在是第一大派。有本事去找沐胜蓝啊,让小沐引天雷把他劈死算了。” 谢泽之宠溺地笑笑,“她在昴苍也很艰难,没办法给容珩带来好处。他要的是一个能全心全意支持他的背景。而且灵清没落之后,虚玄和昴苍在一段时间内平分秋色,哪里能看出差别。所以于他而言,最佳选择是灵清‘长公主’。没了灵清,那就只有上官星月最合适。” “我怎么就那么笨,这点事情都看不透。”林忆有些唾弃自己,“被他三言两语就骗了。” “师姐……” “林师姐不用自责,他可能做了一些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谢泽之低声道:“比如潜入过你的梦中,看到了你的噩梦,知道了你的弱点。” “可我不记得有这种事。”林忆紧蹙秀眉。 “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是否有些不合乎常理的事。” 林忆听到他话陷入沉思。 “他要是早有预谋,怎么会让你注意到。”莫缄叙打开折扇,“他本人对幻境有所克制。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做吧,还有他明日要是不应战怎么办?” “这个放心,我会让他不得不上来。”姜芷夏对此十分自信。 谢泽之看着她,弯起嘴角,随后起身向众人告辞。他身份特殊不好参与这件事的讨论。临走前他又对东方楚良说:“小七,以后别对你师姐说那些话了。她的处境有时候比你想象的要难。” “知道了。”东方楚良听话地点点头。 “放心,下回他再这么说,我这个掌教师兄先揍他。”莫缄叙朝姜芷夏递眼色,“送送人家。” 姜芷夏上前打开房门,一指外面,“再见!” “再见的是你!”莫缄叙一把将她推出了门,“好好送送人家!” 她迈步就往屋里走,“他又不是不认识路,我送他干什么?” “我确实不认识。”谢泽之抓住她的手腕,“烦请掌门送我。天黑,我怕有什么意外。” “我就不怕意外?谢泽之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是人话吗?让姑娘送你回房……” 两人越走越远。 众人望着他二人的背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莫缄叙:“你们有没有发现昭衡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俞伊:“发现了,称呼都改了。” 柳茉思:“而且求偶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很明显,他在进攻!” 林忆:“我怀疑昭衡对小六蓄谋已久。” 众人:“你才看出来?!” 东方楚良\\\\何素素:无聊的大人们。 陆辰年:不过是个居心叵测的混蛋。 昭衡为什么会变? 还不是因为姜芷夏说了句喜欢他,又在除夕夜当众亲他。他觉得这就等同于姜芷夏接受他了。而他!在她身边多年,终于有了名分,努力没白费。 两人漫步在月光之下。他大胆地去牵姜芷夏的手。姜芷夏有些疑惑,但没有把手抽走,还好心地安慰他:“别怕,天黑而已。” “嗯……我不怕。”他都快被自己甜死了,怎么可能会害怕。这时候就算老天帝复活都不会让他甜蜜的情绪有丝毫波动。 姜芷夏走在他身后,望天长叹。 “我已经在加快速度了,最迟这次大会结束之后就去灵清……”他听到她叹气,想都没想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你去灵清干什么?”姜芷夏问。 提亲…… 他赶紧往回找补,“没、没什么……你为什么叹气?” “我觉得我师父说的挺对,成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她停在小桥上,望着桥下的流水,“要不是真当了神仙,哪敢相信神仙和凡人一样,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是啊,人心会变,神仙也是一样。”谢泽之和她并肩而站,“即便刚升入仙界时心思纯净,但谁又敢保证在无尽的成仙岁月中不生异心。 人间的皇权更替经历了多少轮,又改动了多少法令条规。可偏偏仙界到今日一成不变。到现在就算想改也没有那么容易。其中牵扯多方利益,相互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 谢泽之越发能体会到老天帝的不易。老天帝或许也发现了问题,所以才重罚那些犯错的神仙,可天庭的问题已经不是加重刑罚就能解决的。 底层混乱不堪,政令根本无法落实:选拔制度不透明,神仙上升机会渺茫,致使众仙不再重视修行,得过且过;体系冗杂,神仙职责不明;任人唯亲,党同伐异…… 这些内部问题还未解决,仙界又历经两次之战,到后来灵气外泄,釜底抽薪。即便老天帝再有能力,也没办法同时处理这些事。 而谢泽之在老天帝被害之后,对仙界彻底失望。因此,他才来找姜芷夏,想要带她走。只是她没走,还劝他留下。 “现在很难吗?” “一直都很难。”他握住她的双手,“但我在想办法。这次往生草的事件让我彻底见识了仙界底层是怎么运作的,收获颇丰。有时候退下来能看到不少东西,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差点就被打死了,还幸运嘞。”姜芷夏撇撇嘴。 谢泽之再度抱住她,“下次不会让你担心了。忘仙牵扯的仙家众多,老天帝之前的案件也要重新审,最近还在想办法劝那些老神仙废除天奴的制度。这才一直没有时间找你,别怪我。” “……” 姜芷夏觉得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他今儿抱她多少次了!?现在还给她汇报行程。她很在意他不找她吗? “这个还给你。”姜芷夏把那包碎片拿出来交给他,“我很听话,一次都没用过,虽然后来还是‘疯了’……这到底什么啊?” 谢泽之接过碎片,在她耳畔说:“是扶桑神树。” “你……” “嘘,姜掌门,这是别人家,不是我们说这些话的地方。” 姜芷夏轻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回去睡觉。”说罢她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 谢泽之半开玩笑地说:“法力都恢复了,怎么还这么懒洋洋的?” “谁跟你说我恢复了?”她刚走两步,被他抓住手腕。 “你那句话什么意思?” 见她神色躲闪,他凝结法力探向她,随即面色阴沉得似是能滴出水来,“你的元神呢?” 第120章 神仙,无能狂怒 “元神不就在身体里,你不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在里面!” “知道你还问!?” “……” 谢泽之被她气得不轻。每次遇到这种不想说的事她就装傻,试图蒙混过关。 “姜芷夏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你的元神根本不完整,你又背着我做什么事了?!” “我不告诉你。”她退后两步,“反正你最后肯定会知道,知道了又会骂我。与其被你骂两次,不如等你发现之后一次骂完好了。” 她的小算盘打得哗哗响。 谢泽之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好脾气地说:“你说吧,我肯定不生气。” “我不信。” “姜芷夏!”他不自觉提高音量,“我跟你说过别瞒着我。万一你出事了我怎么帮你?是灵锁解开之后元神才不完整的吗?” 谢泽之见她一言不发,又气又惊,“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下场是什么?” 灵锁本就限制了神仙的灵气。元神完整的神仙带着它都很难支持下去,何况她的元神还只有一少半。这三百年要是一个不慎,可能瞬间就会神形俱灭。到那时就算把他这条命搭进去,都救回不来她。 “但不是也没什么事嘛。”她冲他讨好地笑笑,“别生气了。我又不是傻子,我还有个门派要负责呢,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放于不利的地位。我深思熟虑过的。” 他压着将要爆发的怒火,“你的元神在哪?我帮你找回来。” 她别过脸又不说话。 谢泽之终于忍不下去了,语气严厉地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把你关起来,你哪儿也别去了!元神什么时候完整,你什么时候回灵清。” “我不要。”她根本不把他那点威胁放眼里。姜掌门怕过谁!? 她振振有词道:“是你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不想说就不说,你不会逼我。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你!”谢泽之这辈子也想不到回旋镖能扎到自己。他现在很想狠狠教训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小沐仙子,你出来巡逻啊?”姜芷夏远远瞧见沐胜蓝从对面过来,热情地向她打招呼。 沐胜蓝注意到他二人,带着昴苍弟子上前,向谢泽之和姜芷夏施行一礼,“姜掌门,谢师兄……你们?” 姜芷夏这会儿可爱死她了,多谢她出来转移注意力,“小沐仙子,谢泽之说他怕黑,不认识路,劳烦你送他回去。我还要睡觉,明天见。” 她这一番话说得极快,而且说完就跑。他根本没有插话的间隙,也没抓住她。 一时间,谢泽之把这辈子能想起来的狠话全都想起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三天不跟你说话……再也不给你零花钱!”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玩了!”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真是没救了。 “知道啦!”她一溜儿烟跑没影,剩谢泽之一个人在原地自我调整情绪。 每次都说知道了,就是不往心里去!没有她,自己估计还能多活二百年。 “师兄?”沐胜蓝见他的样子怪怪的,轻声唤他:“你还好吗?” “好,好得很。”谢泽之咬牙切齿,恨透了那个没良心的掌门,更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把她惯成那个样子。 “我送师兄回去吧。” “不必了。”谢泽之拒绝道:“你要巡逻,我就不妨碍你了。” “不会。”沐胜蓝语气稍稍有些波动:“反正我还要经过你那里,顺路而已。一起吧……” 谢泽之这才没有反驳,与她一同前行。 沐胜蓝与谢泽之差着一个身位,跟在他的后面,身后的几名弟子离着他们有一段距离。 趁着夜色,她悄悄抬眼看向他。她很久都没见到他,也没跟他说过话了。 现在他们走在一起,倒让沐胜蓝有种回到当年修仙的时候。 她和谢泽之师出一门,不过谢泽之成仙的时间早。他们师兄妹也只做了不到五百年。但她一直对这个师兄念念不忘。 谢泽之能力出众,但从不高傲冷漠,对待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极为温和。她有不懂的去问他。他也总是耐心地给她讲解,从不拒绝。他成仙后,沐胜蓝也以他为目标,拼命修行,最后直登仙界。 可惜她没能进入中央天庭,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偶尔见到也说不上几句话,只是打个招呼。 要不是昴苍举办赏鉴大会,她见他一面不知道要等多久。 “近来如何?”谢泽之主动问起她:“听说乔掌门对你委以重任,看来你在昴苍做得不错?” “我在努力。”她和谢泽之说话带着点紧张。 “你一直很努力。”他从不质疑她的能力,“只是偶尔也要放松些,劳逸结合。我知道你在昴苍的压力很大,但尽力而为,凡事不要强求。” “谢谢师兄关心。”她紧握着手中的刀,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放松,“师兄近来如何?之前他们说你在天庭出了事,最后还被人下了往生草?毒解了吗?” 现在的沐胜蓝不似白日那般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他面前,她从不伪装,永远都是他在修仙界的师妹。 “已经没事了。”谢泽之说:“沐仙子……” “师兄,你还是叫我师妹吧。”沐胜蓝打断他,“我已经习惯了。” 他顿了顿,随即改口,“沐师妹,你之前见过溟惑吗?我今日看他好像对你很感兴趣的样子。” “没有。”她立即否认,“我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人行为放肆,让我很不舒服……但今日多谢师兄帮我解围……” “没事。”他转头对她说:“若再让你不舒服,你直接打回去便是,不需要对他忍让。” “可我担心对他出手会引来争端,给师兄添麻烦。” “不用在意这些。”谢泽之安慰她,“要是这点事情你们也要忍让,那不显得我很没用?” 沐胜蓝低声笑笑,“师兄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护着我……我们这些师弟师妹。” “就这还有人不领情呢。”他忍不住小声碎碎念:“个小没良心的……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元神就剩下一少半,万一真出事了可怎么办……只怕哪天我死了,魂都不得安宁,得托她超度我才能重新投胎……” 沐胜蓝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能让他小声嘀咕的,除了姜芷夏也没有别人了。 谢泽之对所有人都一样,但唯独对她却是例外。 当年沐胜蓝受掌门嘱托去谢泽之的道场找他,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姜芷夏。 那时姜芷夏在生气,把他的道场搅得乱七八糟,还将他珍藏多年的文房四宝扔在荷花池里。 他跟在她身后,温声哄着她时不时递过去一些东西让她砸,还说扔这些东西没有骂人来的解气,不如出口骂他两句更好。 后来姜芷夏真出口了。不过不是骂人,而是咬在他的肩膀上。他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安抚她。 沐胜蓝没见过那样的他。无条件地去讨好一个姑娘,将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甚至连受伤都开心。 不得不说,那一刻她真的很羡慕,心里也很酸涩…… 谢泽之的房间不远,转眼他们到了地方,他与沐胜蓝告别。 “师兄……”她叫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明天见。” “嗯,明天见。” 第二天,众仙准时齐聚广场。谢泽之用传音术警告姜芷夏今天不准出手。好一会儿,何素素从场下跑过来,凑在他跟前说:“师父让我告诉你,多嘴的男人都不招人待见。” 谢泽之气得差点没把茶杯捏碎,心里默念:都是我活该!都是我惯的!都是我的报应! 容珩陪着上官星月坐在台下,和虚玄在一处。他料定今日灵清一定会找他报复,可他不应战,他们又能拿他如何。 钟声响起,今日的比试正式开始。 姜芷夏把东西交给林忆。林忆看着她,有些犹豫,“你确定?” 她点点头。 “行,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林忆拿着一个小盒子上台了。 容珩在台下嗤笑道:“灵清还有什么好东西?这东西怕是狗都不抢。” 他的声音不小。姜芷夏听见后,大声回呛:“好啊,一会儿谁抢谁是狗!” 像是怕有人没听见似的,东方楚良也跟着喊:“传下去,一会儿谁抢谁是狗!” 散仙们极其配合,不到片刻,广场上到处响彻着一句话:“姜掌门说了,一会儿谁抢谁是狗!” 林忆走上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澄华公主的金印。 容珩:汪汪汪! 第121章 神仙,克制 容珩拍案而起,指着金印喊道:“这东西你们哪儿弄来的?” “少管……”姜芷夏说得太急,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谢泽之听她咳嗽,背后的冷汗刹那间就满了:这个容珩瞎喊什么?不知道她元神不全吗?吓着了怎么办!? 他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案几,斥责容珩道:“殿下有话好好说,如此吵嚷岂不失了体统?” 容珩:那女人声音比我还大呢,为什么只骂我一个! 但他不敢与谢泽之对着干,只能把矛头指向姜芷夏,“你们简直是胡闹,你知不知道这金印有何作用?” “跟你有关系吗?你管我怎么用呢?我下一步打算拿它砸核桃,你能把我怎么样?”她的表情十分欠揍。 “混账!”容珩怒道:“这是可以调动西方军队的金印。如果落在有心人之手,你们谁能担负起这个责任?” “你在这儿阴阳怪气谁呢?”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背着手穿过台中央来到溟惑跟前,“什么叫有心人?怎么魔界的人不是人?你把话说清楚了,殿下。看不起我们魔界是吗?我们溟……你叫什么?” “溟惑。”溟惑很老实地回答。 “我们溟惑长老出了名的缺心眼儿,怎么就叫有心人了?!” 溟惑听到这话,仰头看着她,“姜掌门,你不是在骂我吧?” “当然不是,我跟你一头的。”姜芷夏笑得十分真诚,“不然你去抢?” 溟惑转头要对身后的人说什么,又听姜芷夏干巴巴地说:“谁抢谁是狗……” 溟惑:…… “没关系,反正我魔界已经被骂习惯了。”比起金印来,这种骂名根本不值一提,溟惑让那位魁梧的大汉上场。 “慢着!”容珩出声打断:“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挑战该是我先才对。为了防止仙界宝物落于他手,就算要背骂名我也认了。” 这枚金印给容珩带来的利益要比上官星月给的要实际得多。当初若不是澄华早早嫁人,她肯定是他首选的对象。 没有什么是比军权更有价值的。 他本来不想跟林忆交手。但昨日他躲在一旁见到上官星月和那魔头比试,相比较而言,还是林忆更好对付些。 她无非是造梦让他落于幻术中,而他最不怕的就是梦。 “那怎么行!?”溟惑开口拒绝,“明明是我魔界先说的。” “魔界嚣张跋扈惯了,莫不是连南方大帝都不放在眼里?”容珩端起架子,质问溟惑:“本殿要的东西,谁敢插手?” “我不与你争辩。姜掌门,这东西是你的,你来决定好了。”溟惑看向姜芷夏。 姜芷夏弯起嘴角……然后张嘴骂道:“你们俩穷疯了是吧?不知道道上的规矩?拿东西来换懂吗?光说有什么用,我们这儿改仙界好嗓门大会了?” 溟惑\/容珩:…… 谢泽之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这点小动作被站在乔朗身后的沐胜蓝看到。她望着姜芷夏暗想:或许她知道谢师兄会护着她,所以才如此张扬,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这种人是她最瞧不上的。靠着别人的光环放肆行事,根本不知道如果得罪魔界会给谢泽之添什么麻烦。 姜芷夏的注意力都在魔界拿出来的宝物上。溟惑将幽冥头骨和之前赢来的烛龙宝珠展示出来。 而容珩这次出来匆忙,什么也没拿。这下让他有些尴尬。 姜芷夏反而好心地提醒他,“夫妻一体,她的不就是你的,别见外。” “你是说……” “让上官星月把从灵清拿的东西都交出来,我就让你先。” “姜芷夏你做梦!”上官星月站起来吼道。 “你们虚玄是不是声音不大就不会说话?”谢泽之声音低沉,却威慑力十足: 这一个两个老对他们家掌门瞎吼什么,真出事他们担得起吗?! 上官星月没了刚才的气势,只说东西是虚玄的,她做不了主。 司马烈没有片刻犹豫,即刻同意,“就这么定了。如果容珩殿下输了,我们就把三百四十一件宝物悉数奉还。” 他早就想这么做。但之前姜芷夏说还不到时候,让他帮忙保管,他才一直没有还。 “掌门,你不能……” 司马烈打断上官星月的抗议,“既然知道我是掌门,那就不要再多话了。” “老马就是大气。”姜芷夏冲容珩一伸手,“殿下请!” 她目的达成,转身就要往回走。 “姜掌门。”溟惑近乎侧躺在椅子上,慵懒地说:“我帮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那三百四十一件宝物送我几件?” 姜芷夏站定,认真道:“那些东西不够珍贵,我送你个更真珍贵的宝物。能让你终生受益的一句话——多穿衣服,学会藏拙。” “什么意思?” 她瞅着他胸口处那道疤,呵呵一笑。 溟惑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能接受!他竟然被这个女人鄙视了!藏拙?他身材很差吗?魔界谁看了这道疤不对他肃然起敬,她敢嫌弃他?! 溟惑越想越生气,不过把领口拉紧了些。 谢泽之收回目光,心里暗笑:不愧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台上林忆和容珩打得有来有回。论法术他们两个不相上下。容珩一剑横扫,林忆闪躲到他身后,晃动起了手中的金铃。 林忆很快将容珩拉入幻境之中。 此时,容珩站在大殿前,宝座上坐着他的二弟。他头戴帝冠,高高在上。 “大胆容珩,见到本帝为何不跪!”他二弟已然继承了帝位,“来啊,将容珩的腿打断!” 几名天奴向容珩走来。容珩冷笑一声,凝神掐诀。只一瞬,他二弟就从台上下来,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要把帝位让给他…… 突然,景色改变。 他在他母后的寝宫内,他母亲将他小弟搂入怀中,无视他的存在高声说:“你大哥若像你一样聪慧懂事就好了,偏生是个愚笨又爱耍心机的。人蠢不要紧,但决不能有存不良之心。” “母亲放心,我大哥这种废物世上罕见,打着灯笼都难找,稍微带点脑子的,都不会跟他一样。大哥你说是吗?” 容珩没有说话,再度掐诀。他母亲一转话锋,“但你兄长是母亲最爱的孩子,谁也不能诋毁他!” 说罢,他母亲抽出一把刀刺向他小弟,鲜血溅了他母亲和他一脸…… 画面一转,他又立于虚玄大殿外。上官星月眼神冰冷,对他说:“你原来是南方大帝最瞧不上的儿子,凭你也配娶我?” 这一次,容珩没有掐诀,而是迅速冲上前,掐住上官星月的脖子。刹那,所有幻术消失,上官星月变成了林忆。 他讥讽道:“忆忆,你确实把我告诉过你的话记住了。我最怕的事情,你都把它做成了。但论梦,你还是没有修炼到家。我教你如何编织噩梦。” 他双手结印,默念咒语。林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黑暗笼罩住。她退后几步,竟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这是在哪? 她感觉这里十分熟悉。刺鼻的供香味,发霉的木质地板,狭窄的空间,还有这张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的床。 借助房间里微弱的灯火,她看到床下好像有个包袱。她上前将它拿出,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些散碎银两和一双沾满泥土的鞋子。 她好像跟人有约定……突然,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恐慌。她要赶紧出去,不然就来不及了,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刚跑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叫骂声,好像人很多的样子…… 不能开门! 她将桌子抵住门口,但外面的人把门撞得震天响。门很薄,没几下就被撞开。 她没有地方躲了,面色苍白地望着门口。只见为首的人竟是容珩,他身后还跟着一堆面目狰狞的人。 容珩微微抬手,对身后的人说:“这个圣女已经不洁了,将她拉出去活埋。” 转眼,林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深坑的底部…… 容珩看着林忆做不了任何反抗,躺在那里等活埋。他冷笑一声:“这才叫噩梦。” 他曾无数次出入过她的梦境,若不是在梦中救过她,怎么能快速得到她的青睐。 对于她的噩梦,他最是了解不过的。 “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他说话不带一丝感情,转身划开结界,从幻境中走出。 他迈步朝金印走去,手还没碰到,就听见姜芷夏冲他喊:“我说,你还没比试就想把金印拿走啊?” “你胡说什么?我明明……”他一转头,竟发现林忆好端端地站在他身后,根本不像被困在噩梦的样子。 而姜芷夏站在溟惑的身旁,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第122章 神仙,梦的循环 “怎么?大白天开始做白日梦啦?”姜芷夏嘲讽道:“是梦见自己赢了吗?” “你……你们?”他明明记得他困住了林忆,比试怎么可能还没开始? 还未等他想明白,一股刺鼻的香味传来。他一回身发现自己竟站在一个小黑屋中,门外传来阵阵撞门声。 门被撞开,为首那人一指容珩,“就是因为你,所以引发洪水冲垮了河堤。你不虔诚,你害了我们的家人。你要付出代价!” 这是林忆的噩梦? 容珩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别人,这才明白那人的话是对着他说的。他成了噩梦的主角?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是……” “别跟他废话,把他衣服扒了,拉出去吊打。” “你们敢!”容珩掐诀,但眼前的景象没有改变。 法术失灵了?他心中十分恐慌,这里是噩梦没错,为什么自己吞不掉噩梦? 他被那些人抓住按在桌子上,扒光了衣服。 “这人真恶心……” 说话的人凑到容珩跟前,容珩才看清他的脸,他是莫缄叙…… “你们灵清无视规则,竟然两人对付我一个!”容珩法术使不出来,奋力挣扎,想摆脱抓着他的人。 “鬼叫什么?带他出去游街示众。在剖开他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的。” 他身后的东方楚良和俞伊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他从桌上提了起来。 容珩忍着疼痛,将他二人推开,迅速跑出门口。 他的法术失效,一定是莫缄叙他们搞的鬼。林忆想把困死在噩梦里。不过没有关系,他知道林忆噩梦的弱点。只要他找到藏起来的小女孩,噩梦就结束了。 他飞速跑出宅院,门外的路变得扭曲。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大街上,按照之前的记忆来到小巷。在一堆破筐中,他见到了披着麻袋的小女孩。 就是她! 只要把她杀了,他就能接替小女孩的位置,成为林忆解脱噩梦的钥匙。这场噩梦就能醒,他就能重新操控林忆。 他上前一把掀开麻袋,惊得瞪大双眼,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哪里是小女孩,这人分明是…… “原来你就是这么骗她的?” 姜芷夏冲他笑得十分开心,接着手持匕首一刀捅进他的心口。 他顿时疼得说不出来话,眼前一黑倒下了。 “原来容珩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钻到别人的梦里,偷别人的记忆。” “容珩,你真让我恶心。我们和离!” 他猛地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比试的台上。他稍稍松口气,到底是从噩梦里出来了。 可他发现众仙看他的眼神却很奇怪,充满了鄙夷与厌恶。 他做什么了? “来来来,听这一段啊。” 他又听见姜芷夏的声音。此时她手中拿着一本书,坐在溟惑身边,给众仙家高声朗读里面的内容。 “九月初八,天气晴。今日我父王夸二弟功课不错,但对我却很是失望。他对二弟无比重视,希望他能好好修炼,将来为他分忧。那我呢?我是什么?就因为我母亲是神兽修炼成的人形,我就如此不受他重视吗?他总是看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母亲的错…… 这人真是好笑,明明自己有问题,偏偏推倒别人头上去。 还有这一段,他说上官星月喜欢他,主动要求要跟他成亲。笑死我了……” 众仙也爆发出笑声,就连上官星月也望着他笑出了眼泪。 她念的是他的札记! “你们笑什么?!别笑了!别笑了!”他的眼睛变得通红,怒视着所有人。 不准嘲笑他!!他是南方大帝的大皇子! 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他谋划多年建立起来的威望……被他们轻易就这么毁了。 为什么他的札记会在姜芷夏手上? “我真是后悔喜欢过这种败类。”上官星月高声喊道。 “你们虚玄是不是不大声就不会说话?”谢泽之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几。 听到这话,他像意识到什么一般,抬眼看向谢泽之,接着又看了看姜芷夏。她还在溟惑那里念札记…… 不对!他被骗了!这是假的! 他凝聚法力,打向一处,眼前画面顿时四分五裂,所有的幻象消失。 他的四周又是一片漆黑。 片刻后,头顶上方传来光亮,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觉得后背有些湿,有东西一直在打他的脸。 “他不干净了,活埋了他。” “都是因为他,我们才被洪水淹的。” “埋了这个祸害!” 原来自己还在林忆的噩梦中!他的嘴被布条勒着说不出话来,头顶上方不断有人往下面铲土。 他看到那些人的脸觉得十分熟悉——这就是灵清那些人!柳茉思、东方楚良、俞伊、莫缄叙、姜芷夏,他们一边铲土一边咒骂他。 他掐了无数次诀,念了无数次咒可就是不顶用。他到底在不在梦中?! 等不得他多想,黄土已经彻底掩住了他的口鼻,他的呼吸变得艰难。 到处都是土,他动弹不得。稍微吸气,土就从他的鼻孔进入到他的肺部,一点点将缝隙填实,堵住所有气息的流通。 他的脸憋得通红,脸颊发热,但四肢却在发冷,耳边嗡鸣声不断,意识逐渐消散。他在梦中被活埋了……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他又听见姜芷夏的声音,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台上躺着。而姜芷夏仍站在溟惑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书。 “哪儿你就死那儿了。”她嫌弃地说:“打不了就下台好吧。耽误功夫。” 他缓慢地爬起来,没有搭理姜芷夏,只望着俯瞰他的林忆,“你的法术真是大有长进,竟能把我困在你的梦里。” “一般,只是比你多了解了自我。”林忆冷笑:“你是什么时候钻进我的噩梦的中的?” “你第一次单独下山除妖。”他不再隐瞒,“我知道你是开阳的二弟子后,在你打坐之时,悄悄潜入了你的噩梦。” “所以你知道了我的弱点,你还代替了那个小姑娘。为的就是让我对你心生好感?”林忆平静地叙述,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敢在她的梦里把她的妹妹杀死,还取代了她的身份。 “这件事都该怪你。是你自己不肯面对自己的噩梦。”他说道:“成仙了,怎么还能有弱点?你活该被人拿捏。” “你从来都觉得自己没错。”林忆移开目光,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真该让众仙好好看看你的真面目。” “可惜你没修炼到家,没办法把所有人都拖到梦中。”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是幻境的?明明都那么像了。” 他嗤笑一声,“假的永远是假的,真不了。你师妹在我们比试之前就从溟惑那里离开了,怎么可能还在那里。还有我的札记怎么可能会落到她的手上?而且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为了想让幻境变真,重复了谢泽之说过的话,以及上官星月的反常……” “反常吗?她说的不对?你们青梅竹马,她对你情根深种,甚至给你下药未婚先孕。这可都是你告诉我的……”林忆回过神来,震惊地说:“你骗我?她没有孩子对不对?” “你还不傻。”他冷嘲道:“其实一开始我就在你们两个人身上下注。我怕有一方落空,到时我的努力就白费了。但我从来都是偏重你的,只是没想到灵清会有没落的一天……真是造化弄人。 后来,我就把宝押在上官星月身上。可谁知我去找她,她竟然告诉我,她还不想成亲。但我没时间了。再没有人支持我,我就被我父王彻底放弃了。所以,在她生辰那日……” “你就强行给虚玄送去聘礼定亲,我说你还真是卑鄙!”林忆打断他的话,“她那么喜欢你,你就如此骗她。你还对外污蔑她给你下药,你有没有想过会对她造成多大伤害?” “我演的还不够好吗?”他说:“我看起来像不喜欢她的样子吗?你知道她听我说你来找我复合,想嫁给我做妾时,有多恨你?” “当初我求你帮我师妹,你跟她解释说我要嫁给你?”林忆觉得这一切荒唐至极,“仙界有你这样的神仙真是恶心。他们都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烂人。” “你去说啊,你看会有谁信你?”他放声大笑,“你有本事就把我困在你的噩梦中一辈子。等我出去之后,我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容珩殿下。这里的一切又有谁会听得到?” “听到了听到了。”姜芷夏白了他一眼,“不光我听到了,大家都听到了……” 容珩呆愣住。 他看见姜芷夏冲他挥了挥手中的书卷,那是灵清剑谱,不是札记! 而上官星月在台下泪流满面,眼神中充满怨恨。 这里不是幻境…… 第123章 神仙,认错 “干杯!!!” 灵清众人以茶代酒,聚在一起庆祝。 今天白天扒下容珩一层皮,让他误以为所处之地为幻境,将自己所做之事当着众仙悉数坦白。而后他因羞愧撇下上官星月离开昴苍。 “要我说大师兄这心肠实属歹毒。”柳茉思将茶水一饮而尽。 “四儿,你这是在夸大师兄吗?” “当然。”柳茉思肯定道:“你说的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假景象换着来,让他丧失判断能力。这次让他败在自己最熟悉的梦境中,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 “这件事要夸的还得是小二。”莫缄叙不揽功,“小二不能克服自己的噩梦,说什么也是白搭。” 林忆勾住姜芷夏的脖子,狠亲了她一口,“这都是因为你们,特别是小六。要不然我从噩梦里就出不来了。” 昨晚,姜芷夏回去后,莫缄叙让林忆仔细回想一下她究竟是如何爱上容珩的,中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林忆只零星记得第一次遇到容珩时,她正在饱受梦魇折磨,在破庙里打坐调息,可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但容珩出现后,她就有种安下心来的感觉。他用一种熟悉的眼光看着她,好像许久未见的老友,让她顿时对他心生好感。 此后除妖,他又对她多有照顾,凡事以她为先。 他的心声中充满着爱慕她的话,他的行为也频频令她心动,就好像她梦中期待的人活过来了一样。 林忆从未感觉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这就是最不对劲的地方。”姜芷夏说:“一个人不可能贴合的这么完美。除非他就是你的噩梦,或着他进入过你的噩梦,知道你想要什么。” 莫缄叙赞同。容珩是貘的后代,钻入人的梦境轻而易举。那时,林忆又在经历梦魇,正是他下手的好时机。 “如果他真的进入到你的噩梦中。比试时,他可能也会用这个弱点来对付你。”莫缄叙认真地看着林忆,“所以如果你今晚不先将自己噩梦攻破,那么明日你必定会输。” 林忆沉默了一阵,暗下决心:有些事情是该了结了。 她回到房中,第一次在成仙后直面自己的噩梦。她重新回忆了她那过的生不如死的十五年,见到了小姑娘,看到了滔天的洪水,听到了人群中哀嚎与怒骂。 她躺在土中,眼前一片黑暗。她再次体验到了窒息感,再次想起她有个妹妹被她害死…… 她再度沉沦于这场噩梦中,心中尽是无边的绝望。 突然上方传来吵嚷声。一道光从上面照了进来,有几个人把她从土里救了出来。他们的脸很熟悉。 莫缄叙和柳茉思拍掉她身上的土;俞伊和东方楚良手拿船桨,他们笑着告诉她洪水退去,河堤被修复,没有人受伤;姜芷夏带着小女孩站在她面前。 她终于又见到她了。 他们带着她离开那座“宫殿”,乘着船一路向东。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幻,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海边。 没有人再把她关起来了。她知道只要有他们在,她以后不会有噩梦了。 她终于明白开阳真人的那句话。当有更多爱她的人,她就知道怎么从噩梦中走出来。 被爱滋养的人会从心底涌现无尽勇气,会永远支撑她走出那片黑暗。 容珩的法力并非在噩梦中失灵,而是他们出现的地方都不是噩梦。那是一场对林忆来说的好梦。 “让这个人上钩真是太不容易了。”何素素感慨道:“师父,你就不怕你拿出金印,别人也来抢怎么办?” “不会的。仙界中人大多既要得到东西又要得个好名声。”姜芷夏一挑眉,“你以为我说谁抢谁是狗是说给谁听的。” 何素素怔了怔,随后恍然大悟,“这样就算他们想抢,也顾忌着那句话不上来。” “没错。”莫缄叙打开折扇,“但是魔界不会在意,他们肯定会上来。这样就变成了仙魔之间的矛盾……” “容珩那个趋利避害的性子。他会衡量从魔界手里抢划算,还是从师姐手里抢划算。”姜芷夏接过话题。 “最后他肯定会选择二师姐。因为这样他能避免和魔界交手,赢得金印还可以说是为仙界而抢,最重要的是这人自信他能压制噩梦,二师姐的幻术对他无效。这么大的好处,他不打破头去抢就奇怪了。” “啧啧啧。”何素素摇头,“师父你太可怕了,原来你才是拿捏人中的高手。容珩钻到梦中才知道二师伯想要什么,你不入梦都能给他布置这么一个局……” “不是我会拿捏人。”她说:“天下之事无非名利二字。按他的话说,他要没这心思也不会上钩了。更可笑的是仙界,随便一句骂名就能把他们限制住。怪不得当年被魔界打得抱头鼠窜。” 这句话倒是没错。他们虽然没参与过战争,但也听说过仙界在战场中多次上演“退避三舍”但还没赢的事情。为了那些可有可无的名声,硬是把有利局面拖垮。 “可师父要真是有别人来抢怎么办?” “那你以为你二师伯会输吗?” “那倒也是。” 林忆施法那天震惊了不少人,何素素就是其中一个。她无法想象林忆在天地异变前会是什么样子,难怪林忆会在灵清横着走也没人敢管。 “长公主”不想给的东西,别人就想连碰一下的机会都不会有。 林忆笑了笑,“但法术归法术。素素还是要成为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才是。” 此番经历也让她明白法术再厉害终究也会被克化,只有内心坚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修炼,意在修心。 何素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请问,灵清掌门和林忆仙子在吗?”突然门外传来上官星月的声音。 “她是来找事的吧!”东方楚良一拍桌子,抱起花盆,“看我扔她头上。” “阿年,拉住他。”姜芷夏将他扔给陆辰年,“谁家找事的时候这么有礼貌?!” 众人打开房门,却见上官星月身着素衣跪在屋外。她双手高举藤条,对林忆说:“虚玄上官星月向林忆仙子请罪。是我听信谗言误会林仙子,还出手伤人。请林仙子责罚……” 林忆赶紧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 “负荆请罪,我听我师父讲过这个典故。”何素素站在一旁“掉书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文化了。 “你跟你小师叔出去玩会儿去。”姜芷夏一挥手把那俩小孩赶走。 上官星月仍跪地不起,双眼通红对林忆说:“是我识人不清,多番误解你的好意。若不是你将我从破无手中救下,只怕我现在已经身受重伤。可我恩将仇报……” “都过去了,你先起来。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骗了。” “都是我愚蠢,我该向你磕头道歉的,你就让我跪着吧。” “道歉也不用这么隆重。” “要的!要的!” 林忆拉她起身未果,转头向姜芷夏求助。 姜芷夏会意,立即就给上官星月跪下,“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上官星月:…… 林忆一点头,跟她跪一块儿,“我师妹说的没错……” “是啊,有事说事,我们都是平辈。”柳茉思也跪下了…… 瞬间,在场所有人都跪坐说话,很是和谐。 上官星月快被这帮人气哭了。她不起来,他们就跪下。她磕头跟他们赔不是,她磕一个,那些人就还一个。 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他们搞什么邪教仪式呢。 “你们就让我道歉吧。”最后她实在忍不住爆发出来,带着哭腔说:“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林忆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可你也是受害者。我今天当着众仙的面前逼容珩说出那些话,对你造成的影响也不小。” 上官星月拼命摇头否认。她知道林忆的本意并非针对她,她还要感谢她在容珩口无遮拦时,抢过话题堵住了他的嘴,为她保留了一丝颜面。 因为真正下药的人是他而非上官星月。 第124章 神仙,再生事端 涉及她的私事,莫缄叙和俞伊以及陆辰年主动离开。而林忆把上官星月扶起来带到房中,跪着说话实在太累了。 上官星月喝了一口水,之后说道她很喜欢容珩。但正如容珩所讲,她那时不想嫁人。可生辰那日她喝醉醒来,就看见容珩躺在自己身边,令她不嫁不行。 如果他今日真的当众说出真相,无疑会让众仙轻看她。 “这件事是他的错,你怕什么?”柳茉思不明白。 上官星月叹了口气。即便是仙界,对于女仙的枷锁和要求也并不少。稍有不慎,她就会落个不知检点的骂名。况且她是前任掌门的女儿,传出去还会给仙门抹黑。 “这是什么道理!”柳茉思气得膝盖疼,“他犯错,骂名却是你担着。你当初就应该告他,让他进天牢!” “这种事……”上官星月低头,“怎么让我说出口。我爹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如果换做是你们……” “那我师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柳茉思冷哼一声,“说不定还会把他脱光了绑在南天门上吊起来打。” 林忆和姜芷夏抱着胳膊连连点头。 “可女子贞洁……” “那是个什么东西?” 柳茉思是诚心发问的。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于是捧着书去问开阳真人什么是贞洁。 开阳真人看了一眼就把书撕了,说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不需要学。 柳茉思嚎啕大哭。这书是她借来的…… 最后开阳真人连哄带赔不是才把她哄好。 和开阳那种从不给徒弟带枷锁的师父相比,上官星月的父亲上官云却是最能约束徒弟们的。 他成仙前正是凡间礼教最森严的时候,规矩看的比天大。成仙之后,他把凡间那一套该学的、不该学的全都搬到仙界来。有时候开阳看不下去,也会忍不住说他两句。但他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上官星月虽是娇惯着长大,但骨子里也十分认可她父亲灌输的那套东西。所以出了那种事,她根本不敢说出实情,再加上她本就心悦容珩,被他几句话就哄得没了主意。 从没有人告诉她,那种东西不需要学。也没人告诉她,失贞不是她的错。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姜芷夏问。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上官星月。她从嫁人那天起就没想过和离这件事,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不想再见他。”她说:“可人家说从一而终……” 姜芷夏晃着她的肩膀,“哎呦,我的姐妹,你在想什么呢?你昨天那股嚣张劲儿哪去了?日子又不是过给人家看的。想和离就和离。还从一而终,照你这话,我还跟季宸拜过天地呢,我现在是不是还要给一个杀过我的人守寡啊? 更何况刨去你喜欢容珩这件事,他对你的所作所为跟采花贼有什么区别?用喜欢就可以粉饰太平了吗?” 她有些犹豫,毕竟和离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是挺大胆的一步,“我能行吗?” “这种事情只要你想,没什么不行的。”林忆握住她的手,“这点你反而要跟凡间的姑娘们学。她们都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都说女怕嫁错郎。照我说,女不怕嫁错郎,怕的是没有及时止损的勇气。 还有,你不是和离。是你休了他!是你对一个罪人的拒绝!” 上官星月眼眶一热。她十分后悔当初偏听了容珩的话,对她抱有敌意,甚至还相信林忆的手串是从容珩那里偷的。 “是啊。”姜芷夏说道:“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去找老马说。他绝对不会放任容珩欺负你不管。那个混蛋玩意儿还真以为别人拿他没办法了……你哭什么?” 上官星月泣不成声。她以前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虚玄横行霸道,导致身边没有多少交好的师兄弟姐妹。 她父亲失踪后,她更是无依无靠,把容珩看作她唯一亲近的人。今日发生这种事情,容珩非但不跟她道歉,反而把错怪到她头上,说都是她不及时提醒,才让他当众出丑。他一气之下回了天庭,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万念俱灰之下,是她最瞧不起的掌门司马烈来劝慰她,还让她来找姜芷夏他们认错。而现在她又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感动之余,内心的懊悔与委屈也倾泻而出。 她要是在仙门中不那么嚣张跋扈,出事时有三两知己得以商量,她绝对不会被容珩牵着鼻子走;要是她质疑父亲教她那些教条而不是选择跟从,她不会在出事时选择隐瞒,把自己嫁给一个采花贼;要是她不听一面之词,而是自己主动去了解林忆…… 她愈发觉得羞愧,稳定情绪后,拿下头上的簪子,“我想通了,今儿死这儿给你们赔礼道歉。” “不至于!不至于!” 她一句话把那三个人吓一跳,感叹虚玄都是性情中人。 上官星月对姜芷夏保证,那三百四十一件宝物会一件不少的还给他们,还有那颗烛龙宝珠。她听司马烈讲那东西是灵清特有,恐怕是容珩从林忆那里拿的,转头又送给了她。 “明日我就去跟那魔头再战一场,把烛龙宝珠抢回来。”她坚定地说。 突然间,俞伊着急忙慌地跑来,对姜芷夏说星赤掌门把小七和素素扣下了。 “他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吗?”姜芷夏不可思议道。 “宫掌门这是何意?”莫缄叙指着宫锦雄质问道:“放了我师弟和我师侄。” 宫锦雄嗤笑道:“你们灵清教徒无方,我替你们死去的师父开阳真人管教你们,省得你们败坏了灵清的名声。” “呸!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东方楚良向来不给星赤好脸,直接破口大骂:“你女婿动手打人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可怜你女儿,有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爹和那种废物点心当丈夫!” “混账!”宫锦雄招呼星赤弟子,“给我好好教训他!” 陆辰年当即抽出佩剑,指着宫锦雄,“你敢动他,我现在就杀了你。” “阿年,不得无礼……” “好好好。”宫锦雄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别说你们掌门,就是开阳在世,他又能拿我如何?” “岳丈大人,跟他们说这些没用的。”安旭浑身湿漉漉的,在旁拱火,“他灵清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先打了东方楚良,再把那只讹兽的皮剥了。” “你敢动小兔子一下试试!”东方楚良被反剪双手,挣扎不脱。何素素此时已经现了原形,被星赤弟子提着耳朵。 “宫掌门!”莫缄叙提高了音量,“你今日一定要把事情做绝吗?” “莫仙君,你真以为你灵清还是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大派吗?”安旭讥讽道:“现在四大仙门,除了昴苍就是我星赤最大,我们做什么事还要看你们的脸色吗?你师弟和师侄今日所做之事就是对星赤大不敬,别说小小教训,就连要他们的性命,也只看我岳丈高不高兴。” 宫锦雄听到他的话很是受用,仰起头来,很是得意。 安旭又说:“星赤与昴苍交好,你们得罪了我岳丈,相当于得罪昴苍。你们对星赤和昴苍两派大不敬。他日我们找上门,就算姜芷夏再跪在地上磕一万个头求我们,我们也不会心软,定会对灵清赶尽杀绝!” 陆辰年翻动手腕,直接刺向安旭。安旭躲闪开来,但还是不防被划伤了胳膊。 宫锦雄看到安旭受伤,怒不可遏,“我看你们真是不把星赤放在眼里了。来啊,给我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散仙也抓起来。今日我就要当着她姜芷夏的面,将这三人全部斩杀,再让她给我磕头认错!” “宫掌门好大的气性啊……” 众人回头,却见谢泽之与简阳站在人群之外,身后还跟着沐胜蓝。 谢泽之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你想让谁给你磕头认错呢?” 第125章 神仙,话题带头人 围观众仙纷纷向他二人行礼。 谢泽之轻轻挥手,将东方楚良和何素素从星赤派弟子的手里解救出来。 何素素落了地,变回人身。她的头发散落,跑到谢泽之跟前,委屈地告状。 “师丈,他打老婆。我们就去打他,然后他出来打我们,我们打不过他。他就薅我头发,还拧我耳朵,要扒我的皮……” 她手舞足蹈地叙述经过,语气还很激动。谢泽之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明白。 何素素和东方楚良被姜芷夏赶出去玩,没想到看见宫泽雪和安旭在吵架。这种私事两个小孩也不乐意管,抱着凑热闹的心思躲在一边观看。但他们两个离得比较远,具体内容没有听见多少。 但后来宫泽雪说了句什么惹怒了安旭。安旭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还用脚踩在她身上。站在宫泽雪身边的侍女也不敢上前去扶。 他们两个虽然不喜欢星赤,但宫泽雪是无辜的。更何况她看起来十分可怜,让他们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东方楚良出手阻止安旭,还和何素素一起骂他不是男人,就会欺负弱小。 安旭本来就对灵清怀恨在心,现在见他们势单力薄,忍不住动了手。可他没打赢,还被东方楚良养的植物捆起来扔到了水里。 宫锦雄路过此地,见女婿受伤,二话不说把他俩抓了起来,没等动手莫缄叙就赶到了。 东方楚良也像找到家大人似的,一路跑过来,连莫缄叙都没理,指着安旭对谢泽之说:“姐夫,你赶紧把安旭抓起来。他这个人有病,根本不把他夫人当人,打人下死手……” “又是姐夫,又是师丈,难怪他们灵清这么张扬跋扈。”宫锦雄阴阳怪气道;“原来是真君大人一直在后面给他们撑腰啊。我等唐突,得罪了真君夫人的家眷。老夫这就给各位赔不是。” 谢泽之轻笑道:“宫掌门的意思若他们跟我无关,你就要毫无顾忌地动手了是吗?星赤如今看人下菜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 他收敛笑意,语气严肃,“星赤什么时候脱离天庭管辖,跳出天条约束范围,可以随意动用私刑了?” “我等不敢。”宫锦雄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但还是拿着称呼不松口,“真君大人明鉴,是他们灵清欺负我星赤在先。您不能因为跟灵清掌门私下里有关系就偏袒他们。” “宫掌门慎言。”沐胜蓝忍不住开口帮谢泽之说话,“不要随意污蔑昭衡真君和姜掌门……” 她只是好心,却未曾想被安旭故意曲解,“他灵清又何曾不是污蔑我打人,还将我说的如此不堪。谁都知道我妻子身体孱弱,我怎会动手伤她?沐仙子平日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竟然出声维护昭衡真君。看来你对他也是芳心暗许了吧!” “我没有!”沐胜蓝急切否认,“我只是就事论事,谢师兄他……” “师兄?”安旭轻蔑地笑道:“岳丈大人,我们还是走吧。他们都有关系,没人还我们清白了。” 沐胜蓝本来就不擅长解释,更没想到星赤这些人竟然如此不讲理,还让他们拿住话柄。 她有些惭愧,没帮到他反而还给他添麻烦。 “哟,宫掌门详细说说都有些什么关系?”姜芷夏带人赶到,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路。 她款步而来,端得一派目中无人的模样。 安旭插话道:“你和昭衡……” “我在问宫掌门。”姜芷夏面带笑容地打断他,“不是再问他的倒插门女婿宫!旭!下次我要问你,会提醒你的!赘婿。” “你!”安旭气结。 宫锦雄倒是沉稳,“姜掌门,我们星赤有眼无珠,得罪了你这位真君夫人的家属。现在在给他们赔不是呢。” 姜芷夏笑出声,“既然是赔不是,你为什么还站着?” “什……什么?” “道歉不该跪下说吗?”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算什么赔不是?” “我……”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女人比他们还不讲理。 “还有,你刚叫我什么?真君夫人?”姜芷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为什么这么叫?” “问你的好徒弟和师弟。一口一个师丈、姐夫的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姜芷夏你借着昭衡真君做靠山,在这里作威作福。怪不得他们都不把我星赤放在眼里。原来有人偏袒……”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向谢泽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姜芷夏来了以后,谢泽之比刚才看起来更轻松自在了,甚至连解释都不愿意说。 “我当什么事呢。叫两声而已,用的着这么小题大做吗?你高兴你也叫,这样大家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想偏袒都不行。”姜芷夏回头看了一眼谢泽之,“你说是吧?” 谢泽之对她无奈笑道:“宫掌门认为这是大事,一定要我给个说法。” “要什么说法?一个称呼而已,小孩子随口说说能证明什么?莫不是说出来的就是事实了?” 她双手背后,绕着宫锦雄走了一圈,“那要真是这样,你这句真君夫人也是认真的吧?可我跟昭衡真君并无夫妻关系,连亲都没订。你这么说不就是在造谣嘛?” 她提高嗓门,让所有人都听见,“散布谣言者怎么判啊,真君大人?” 谢泽之幽幽地说:“掌嘴三百。” “我岳丈不是这个意思?”安旭急忙说:“他不是认真的,只是说着玩。” “说着玩?”姜芷夏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我师弟叫声姐夫,你们就认定我就跟谢泽之有关系。昭衡真君什么都没说你就肯定他会偏袒。 换你岳丈叫我真君夫人,就是说着玩。天下的规矩都给你星赤派定好不好?” 她又追问宫锦雄:“我说宫掌门,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倒是说句话。要么你就拿出谢泽之跟我有夫妻关系的证据,让我坐实了真君夫人的名号,那就算不得你造谣。要么你好好解释解释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宫锦雄咬着后槽牙,只能认栽,“我……只是开玩笑。” “那不就行了,我师弟不也是在开玩笑嘛。”姜芷夏翘起嘴角,“既然都是开玩笑,就别当真了,免得让人看了笑话。你说是不是?” “可你师弟动手打伤我女婿,你难道也想糊弄过去?!”宫锦雄冲她喊道:“他还口称我女婿殴打我女儿,毁我女婿清誉。昭衡真君,你今日若不处罚他,我等星赤弟子一定会上天庭讨个说法。” “谁毁你女婿清誉了!?”东方楚良改站在姜芷夏身后,“你女婿动手打人,我和小兔子还有你女儿身边一众侍女都看见了。她的脸都打红了……” “既是这样,把宫掌门的女儿叫来便能证明真假。”谢泽之说。 “不可!”宫锦雄阻拦道:“我来时我女儿刚服药睡下,若是此时把她叫醒她的身体一定受不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昭衡真君就当可怜她,莫要再折腾她了。” 说罢,他还假模假样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你胡说!你明明让人把你女儿接走,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见她受伤。”东方楚良拉着姜芷夏的衣袖,“师姐,他们根本就是怕宫姐姐出来事迹败露。” “证据呢?”安旭吼道:“从一开始都是你灵清的一面之词,你们就是想给你随意打人找借口。” “这些植物都看见了,它们都会说话的。” “我知晓东方仙君有这能力。可这能力也只有你一个人有,你随意编造谎话,我们怎么知道真假。” “我……”东方楚良发动秘技——有困难找师姐! “师姐qaq……” 姜芷夏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随后问宫锦雄:“说了一整,你什么时候见我师弟出手伤人了?” “啊?”宫锦雄有点懵,不是他在质问吗?“我来的时候看见的……” “这么说就你一个人看见了?”姜芷夏冷笑道:“从一开始就是你星赤的一面之词,我看你们就是想给你们随意处置我灵清的人找借口!那倒插门是不是天黑路滑故意落水,然后栽赃嫁祸给我师弟和徒弟啊?” “我没有!”安旭大呼小叫。 “没有?拿出证据来!” “我岳丈……” “你岳丈跟你一家。他随意编造谎话,我们怎么知道真假!?” “我妻子……” “你妻子不是服药睡了吗?她什么时候看见的?不服气叫她出来,让她认认是不是我师弟他们动的手?” 安旭怎么可能敢叫宫泽雪出来,她一来,脸上的伤就没办法解释了。 瞬间,宫锦雄和安旭沉默不语,没了刚才那般嚣张气焰。 众仙:牛 第126章 神仙,高调 姜芷夏这一通翻转,谢泽之和灵清众人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这个人从来都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连打架都是带着别人走。 但在场众人无不惊讶,尤其是宫锦雄。他甚至怀疑当初跪在他前面诚恳认错的姜芷夏和现在不是同一个人。 “说话!大家都等你的证据呢。”姜芷夏不依不饶,还多了些不耐烦。 “许是天黑一场误会。”简阳怕众仙面子上过不去,出来打圆场。 他给谢泽之多次递眼神,想让他帮着说说话。可他发现这个人大有甩手不管,随便姜芷夏怎么闹的趋势。 “对对对,一场误会。”其他仙家也跟着附和。 宫锦雄本就理亏,现在新任武将星主给他台阶,他再不下不仅驳了人家的面子,而且还要被姜芷夏拿住不放。几番考量之下,他忍着怒气,点了点头。 “一场误会,是老夫看错了。” “人老眼花很正常,但做错了不该说些什么吗?”姜芷夏凉凉地说。 宫锦雄双目圆睁,“难道你还想让老夫对他们道歉不成?” “不应该吗?” “姜芷夏,你不要太过分!老夫好歹也是一派掌门,怎么会给你一个小辈道歉。” 姜芷夏似是料定他会这么说一般,也不再与他辩白,只是转身看着谢泽之,正气凛然,“真君大人,我要状告星赤派掌门和他的赘婿污蔑我派弟子。还妄图滥用私刑,剥我徒弟的皮。 谢泽之扫了星赤派众人一眼,“既是如此,且将星赤一干人等押入天牢,待等赏鉴大会过后详细查明。” 他对着身后的黄巾力士一使眼色。他们会意,上前要捉拿。 “岳丈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安旭急切地扯着宫锦雄的袖子。且不说他们会有何种刑罚,只星赤掌门被抓进天牢这一事件都足够成为仙界的笑柄了。 眼见黄巾力士到了跟前,他慌忙说:“我们道歉!我们道歉!我代我岳丈大人给灵清二位仙家道歉,都是我们一时糊涂,二位仙家原谅。” 姜芷夏没有答话,依旧死盯着宫锦雄。他脸颊憋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老夫的错,请姜掌门不要见怪。” “不见怪,谁不知道你们星赤一直都这样。”姜芷夏很是大度地让开一条路,“那我就不告了,宫掌门回去吧。” 宫锦雄偷鸡不成蚀把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身后一众星赤弟子跟上。在最后一名弟子经过姜芷夏身旁时,她眸中寒光一闪,一把横刀飞入她的手中。 众仙只见几道白光闪过,接着星赤弟子头上的发髻全被砍下。他们惊讶地捂着四散的头发,不知发生何事。 “姜芷夏!”宫锦雄见她出手,立即凝结法力向她打去。 下一瞬,谢泽之站在她身前,将宫锦雄的法力打落。陆辰年晚了一步,只得站在她身侧。 “宫掌门这是干什么?”他厉声道。 “我倒要问问她姜芷夏想做什么!”宫锦雄气呼呼地说:“昭衡真君今日定是要偏袒她不可吗?” “你徒弟扯我徒弟的耳朵,这可是众仙都看见了的。你们不敬在先,我出手教训违背了哪条天规?”姜芷夏莞尔,“要不你查查天条,伤害仙家的……头发,该怎么判?” 宫锦雄气得双眼发昏,她就是在钻天条的空子! 他无言以对,再待下去只怕丢的人更多,万一她再把刚才他出手一事也算上,他跟她掰扯到明天早上都扯不清。 他终于知道月厌是怎么死的了! 他瞪了姜芷夏一会儿,恶狠狠道:“你有手段。我们走!” “慢着。”姜芷夏拿着横刀,走到星赤的弟子面前,架在某个人的脖子上,“以后你们不管谁,若是再敢动我徒弟,莫说扯她耳朵,就是扯断她一根头发,我就把你们的皮剥了。不信试试?” 她说这话一直带着笑意,但星赤弟子却惊出一身冷汗。那眼里的杀意由不得他们不信。他们立即下跪向何素素磕头认错。 何素素乐得拍手大笑。自从跟了她师父,虽说没学到什么法术,但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了。想不到她一只小小的讹兽,有一天也能收到星赤掌门和他一众弟子的道歉。 “滚吧。”姜芷夏觉得有些吵。 这帮人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令,连滚带爬地跑了。 “姜芷夏,你睚眦必报,小心门派死的人更多。”安旭临走时,不忘撂下一句狠话。 他指的是灵清被虐杀的三十六名弟子的事。这句话掀起了灵清众人的怒火,但姜芷夏却淡淡地说:“比不上你们门派死一百多个人惨。” “你!”安旭说不出话来,愤恨地迈步离开。 围观的众仙这热闹看完也都各自散去。今天一天之内发生的事可够他们说个几百年了。最让他们高兴的是看见星赤派吃亏。终于能有人来治他们了! 有些散仙甚至开始打听如何加入灵清。他们发现在灵清无论什么身份都能挺直腰板做人。 此地就剩他们几个。姜芷夏长舒一口气,抬眼看见谢泽之面色不佳。 “姜芷夏,我昨天是不是跟你说过……” “说过说过,我都记着呢。说的很感人,我都听哭了。所以我刚才没伤他们,为的就是不让你为难。” “那你再重复一遍。” “呃……”她笑吟吟地望着他,“让我早点睡,不要玩了。” “……” “小沐仙子,这个还你!”姜芷夏见他又要发作,赶紧把手中的横刀还给沐胜蓝,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她带着灵清一众人飞也似的逃走了。 谢泽之再次唾弃自己,责备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宫锦雄出手时,她有没有害怕不知道,反正他的心脏算是在那刻停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元神不全是什么后果?跟着她注定这辈子惊心动魄! 他摇了摇头,和简阳一行离开了。 简阳是第一次见到姜芷夏这样的神仙,不觉开口与谢泽之攀谈起来,“灵清的新任掌门真是非同一般。几句话就把星赤一派怼得哑口无言。放眼整个仙界她都实属罕见。要是多她几个这样的,我们打仗时也不会顾着面子吃亏了。” “有这一个已经够累了。”谢泽之感叹。不过想起她,他心里又止不住的欢喜。他笑着说:“她总有她自己的一套规则,从不会自证清白,被别人带着走。” 身后的沐胜蓝听到这话,下意识将她与姜芷夏比较起来,以为这话是在暗示她些什么。 她知道刚才自己不但没帮到他,反而让他被拿住把柄。她生怕自己在他心中会大打折扣,于是赶忙对他道歉:“师兄,今日是我鲁莽了。让你被他们误会……” 谢泽之回头,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她误会了,遂解释道:“沐师妹多虑了,你今日也让我刮目相看。我本以为你总是一言不发的。” “可我没有帮到你。” “我知你是好意。你只是很少应对这种场面,也没想到星赤派会曲解你的意思。”谢泽之安慰她,“别放在心上。仙界不缺少会说话的人,但缺少像你这样敢于仗义执言的人。” 沐胜蓝耳尖有些发红。他总是这么温柔又体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鼓励她。 “谢、谢谢师兄……”她磕磕绊绊地说:“时候不早了,我……我去巡逻了。师兄……” “嗯?” “我永远跟你站在一起。”她说完,迅速离去。 简阳瞧着他两人,撞了撞谢泽之的肩膀,暧昧地说:“她对你……还挺亲近的。” “她是我修仙时的师妹。”谢泽之没听懂他的话外音,“我看着她长大,多多少少和我亲近些吧。” “哦……”简阳有些失望,还以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原来是师妹。我还以为你对她……不过你对谁都那么好,让人误会你都喜欢。” “都喜欢?” “姜掌门和沐仙子啊……”简阳说:“不瞒你说,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姜掌门。” “我是喜欢她。”他毫不隐瞒地讲出来,“怎么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嘘!”简阳瞪大双眼。这人怎么说上头就上头,一点都不避讳,“声音小点。” “为什么?” 他恨不得让整个三界都知道他喜欢她。以往他还收敛一些,现在姜芷夏都说喜欢他了,他为什么不能高调!? 第127章 神仙,误会 “啊?”简阳惊掉了下巴。他从没见过谢泽之这么直爽的一面,就像他在凡间看到的毛头小子,娶亲后恨不得满大街嚷嚷他有一个媳妇儿。 “你不避嫌吗?”他试探性地问。 “喜欢一个人光明正大,为什么要避嫌?”谢泽之反问:“况且她那么好,为什么不可以有人喜欢?” 昭衡一定是被夺舍了! 简阳感觉他脑子有点乱,是他不够了解谢泽之吗?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 “我算是知道姜掌门那些神奇的想法跟谁学的了。” “我只是负责让她开口,至于她说什么我可从来没教过。” “让她开口?她以前不说话的吗?” 谢泽之没有回答,只是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她穿着一条淡绿色的裙子,手中拿着开阳真人给的横刀。明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却并没有该有的活泼娇俏。她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站在开阳真人身后。 他刚上前一步。她就把刀抽出来指着他,不让他靠近。经过开阳真人耐心解释,她才对他的敌意没有那么深。 他走到她身边只需要短短几步,但用了快一百年。 让她开口说话更是用了不少时间。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跟他说话,开口叫了他名字。 她拿来一串葡萄递到他面前,想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谢泽之……剥皮……给我……很烦。” 她不知道他有多惊喜,心跳也跟着加快。他甚至从没有一刻像那时一样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 她的话很少,一开始只能说几个不连贯的词,后来才慢慢说出了完整的句子。但为了鼓励她说下去,即便是一声感叹,他都会给回应。 他发现她其实很有表达欲。可不知她成仙前发生过什么,好像从没有一个人耐心听她说过话,也没人教过她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不愿意说,他也不查。只等着她哪天想告诉他,他会坐下来耐心听完她的故事。 他是第一个愿意听她说完所有话的人,可惜却不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 但还好一切都不算晚…… 他拉回自己飘远的思绪,问简阳:“你刚说误会我两个都喜欢?为什么会有误会?” “啊、啊?”简阳没想到他又问回来了,“就……就你对人家温声细语的,很容易让姑娘误会。” “冷言冷语对别人很不礼貌吧?” 简阳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闭了嘴。 谢泽之却继续陷入思考中。简阳不说他还没意识到这么跟别人说话有何不妥。 如果真会让人误会,那他还是收敛些好。万一她也误会他喜欢别人怎么办?可这个度又该怎么把握? 而另一边的姜芷夏在震惊东方楚良说的事情。 原来宫锦雄赶到后并没有问宫泽雪的伤势,反而给了她一巴掌说她丢人现眼,让侍女赶紧把她带回去。他默认了安旭对他女儿动手。 “掌门师姐,我现在怀疑那个安旭才是他的孩子,没见过那么维护自己女婿的!”东方楚良忿忿不平。 “那宫泽雪没有说什么吗?” “没有。她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一点伤心都没有,捂着脸对我和小兔子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确实很奇怪。”姜芷夏若有所思。 一路看过来,宫泽雪的确没有星赤掌门女儿的派头,连说话也没有人听。第一天走在最后面,她丈夫和她爹根本不顾她。 她在天地异变前见过几次宫泽雪。那时她还没嫁人,身体也很健康,性子一直温温柔柔的,说话不紧不慢,总带着笑,好似永远不会跟人生气。 这才几百年没见,她就像被人吸干了阳气一样虚弱,走几步就喘。 莫不是她爹和她丈夫联合起来害她?可他们图什么呢。宫锦雄再混蛋,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东方楚良又靠近了些,打断了她的思绪,在她耳旁低声道:“掌门师姐……我错了……” “啊?你错哪儿了?”她既惊讶又疑惑。 “我……我不该多管闲事,给你添麻烦……还叫昭衡真君姐夫,让他也被刁难……” 东方楚良这几天的思想觉悟突飞猛进! “你帮宫泽雪怎么可能是管闲事。打人就是不对。不能因为是夫妻就觉得这种事情很正常。你做的没错!下次若在看到,你还要大胆上去制止知道吗?” 姜芷夏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说:“不过你以后当着众人还是别那么叫谢泽之了。说的好像我们真跟他有点什么似的……” “你等会儿!”莫缄叙插入两人的对话,“你跟他没什么?没什么你那天晚上对人家那样?” “我对他哪样了?” “小六,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除夕夜那天?”柳茉思问道。 “那天怎么了?”姜芷夏就记得喝酒跳舞,回去睡觉。中间那点记忆早就不见了。 陆辰年弯起嘴角,揽过她的肩膀,“那天你说了一些醉话,估计昭衡当真了。不是什么大事,我送你回去。” “可怜的昭衡啊……”俞伊这话说得已经不带任何感情了。 深夜,姜芷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原因有二。 一、她不明白为什么沐胜蓝会在晚上来找她,十分严肃地劝她以后收敛一些,不要以为背靠谢泽之就可以横行霸道,谁都不放在眼里。还说他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给他添乱。 沐胜蓝说完就走,根本不给她反驳的余地。 真是笑话!她找事还需要靠他?!她姜掌门怕过谁? 反倒是谢泽之靠她好吧!?没有她,他上哪儿找魔界的事?还想从忘仙逃出去顺藤摸瓜抓到典融? 做梦吧! 不过沐胜蓝为什么会帮谢泽之说话?她以前在谢泽之的道场见过她,可那时没细问,只注意到沐胜蓝和谢泽之很相熟的样子。 现在想想他们是什么关系才会让小沐跑来让她离谢泽之远一些? 不会是谢泽之在凡间的道侣吧?! 姜芷夏立即脑补了一出大悲剧。谢泽之修仙时和沐胜蓝结成道侣,成仙后翻脸不认账。然后沐胜蓝成仙后去找他,发现他道场里有了一个陌生姑娘,而这个陌生姑娘就是她! 这个混蛋啊! 她说为什么每次见到沐胜蓝,她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在人家眼里就是个抢她丈夫的女人…… 谢泽之明明有妻子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让她被人家误会。 还她的一世清誉!!! 真是气人!她发誓以后绝对不再跟谢泽之说话。不过心里那股酸酸的感觉却被她忽略了。 倒不是因为她心大,而是她第二个睡不着的原因——饿了。 她的灵锁虽然解开,但因元神不完整还是有饥饿感。偏偏在仙门中,最缺的就是厨房! 吃不了熟食,吃点瓜果也是好的。他们漫山遍野都是,自己吃几个也不过分。 这么想着,她猛地坐起身来,敲响了东方楚良的房门…… 她认不清哪些能吃哪些吃不了,带上他保险一些。 两人顺着小路来到一片果林中,此时节虽是二月,但昴苍的树木依旧枝叶繁茂,树上结有饱满的果实。 东方楚良在林中转了一大圈,挨个问过后,给姜芷夏挑来了几样最好的。这些果实的口感确实不错,但与当年东方楚良在灵清培育的瓜果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姜芷夏边吃边想,是时候把灵清好好收拾一下了。 她一边吃,东方楚良一边给她讲从植物那里听来的轶事。起初她还挺难接受的,但听多了也觉得有意思。 “这么说荔枝和橘子也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啊?” “可不是。但最后荔枝发现橘子给它的报酬太少,两方就不合作了。你知道那年的橘子有多酸。” “哈哈哈哈哈哈这荔枝也损了。” “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正笑得开心。姜芷夏突然感觉背后有风刮过,迅速推开东方楚良,自己也起身退后两步。 只见二人刚才背靠的大树被拦腰打断。树干倒下后,她看见溟惑、谢泽之和沐胜蓝还有一个她没怎么见过的昴苍弟子聚在一处,面色凝重。 “各位,这么巧……来散步啊?”她将手里的果子往身后一藏,有些不好意思。 第128章 神仙,想法各异 谢泽之见姜芷夏在树后站着,几步跑上前来,焦急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把手背后?是不是刚才伤到了?” 他说着,将她藏在后面的手拉了出来…… 姜芷夏现在很想给他两拳! 她偷偷跑出来摘人家果子吃,怕被发现才把手背后。他倒好,过来慰问,直接让她“人赃俱获!” 谢泽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刚才溟惑的法力震慑到,惊了魂。于是将她搂入怀中安抚。 姜芷夏做了个深呼吸,“谢泽之……” “嗯?” “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打哭你!” 谢泽之:??? 姜芷夏将他推远,再去看沐胜蓝,果然她变了脸色。她又看向谢泽之,觉得他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狗男人! “姐……昭衡真君。”东方楚良想起姜芷夏之前的话,立即改了口,“你们也在啊?” “昭衡真君?”谢泽之拧眉惊道。他这姐夫才当了多少天,她就让改口了?她为什么让他改口?生气了? 谢泽之思索片刻,觉得找到了原因——她一定是误会他喜欢沐胜蓝。 简阳说的果然没错。自己怎么没早点意识到这件事。等会儿他们走了,他就好好跟她解释。 “小沐仙子也在啊?”姜芷夏傻笑两声。 也不管有没有人问她,她先心虚地给自己辩解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看这果林不错,过来考察考察,打算给灵清也移栽几棵这样的果树。小七,你说是不是?” “是!是……”东方楚良附和道:“非常不错,再接再厉。” “没事我走了。不耽误你们聊天。再会。” 姜芷夏转头就跑,根本不理身后还在叫她的谢泽之。 她带着东方楚良越跑越快,突然一个人影瞬移到她面前。她一惊,被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果肉呛到。 谢泽之无奈地给她拍着后背,“边跑边吃,你也真做的出来。” “咳……咳……少管!”她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斜睨了他一眼,“你离我远点!从今天起我们恩断义绝了知道吗?以后不准跟我说话。” “为什么?” “说了不准跟我说话,还说!!” 谢泽之指了指自己满脸困惑。他支开东方楚良,对他说:“小七你先回去,我跟你师姐单独说会儿话。一会儿我送她。” 东方楚良点点头,“知道了,昭衡真君。”随后离去。 彻底改口了是吗!? 他稳定心神,眼下还是跟她说清楚比较重要。他站在她面前,未等开口,只见她冷哼一声,迈步就走。 他不得已给她施了定身咒。姜芷夏动不了,气得闭上眼睛不想看他。 “凡事总得听人解释完,你再决定要不要生气……是,我这次是过分了……”他承认道。 “哎哟~就这次过分?真君大人对自己的要求就那么一点啊?!”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谢泽之说得十分诚恳,“我之前都这么对人,无论男女。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不对的。我以后改……” “以前都这么对人?还不论男女?谢泽之你是个人吗?你有几个道侣啊?都把他们抛弃了吗?” 姜芷夏要不是动不了,这会儿高低能扇他两巴掌。 “我没有道侣啊……”谢泽之一头雾水,“什么抛弃他们?我抛弃谁了?” “没、没有道侣?”这下换她懵了。 “没有!成仙前也没有,就连下凡历练成为凡人的时候也没有!”谢泽之就差从他刚出生时的经历给她讲起,以证明他有多纯洁,“我在凡间的历练基本都是未娶亲就英年早逝。就算走完一生也是孤家寡人。你要不信,可以问沐胜蓝。她是我修仙时的师妹。” “师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连问都没问就敲定他和沐胜蓝有关系了。 为什么?! “对啊师妹。”谢泽之不知道她的想法,但觉得她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于是他尝试着牵她的手,见她没有表现出厌恶,才大着胆子继续说:“我也是听别人提起才反应过来我说话方式有问题,应该跟其他人保持距离才是,比如像季宸……” 她有些惊愕。 她一直觉得他在这方面做的挺好的,今儿受什么刺激了。 “季宸那不叫有距离感,那是没礼貌!陆辰年当初来的时候也是那个死德行。要不是看在他给钱的份上,我一天能揍他八回。万幸他改了不少。现在你还想跟季宸学?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但、但我对你不会变的。我只是对他们……” “对谁都一样。”她说:“我才不喜欢那种人。” 说归说,姜芷夏对于季宸的感情也是很困惑。她成仙前的经历不太美好,所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对人冷漠,说话冷冰冰的人。 但她唯独对季宸动了心。这感觉很奇怪,就像有人逼着她喜欢一样。 “那万一有一天你误会我喜欢别人怎么办?”谢泽之很焦灼。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改了。 “为什么会误会你?”她奇怪道:“你又没做那些出格的举动。说话温柔就代表谁都喜欢?谁眼皮子会这么浅?” 简阳! 他心里默默回答,但同时松了一口气,“那你别生气了……” 她是生气来着。可听到沐胜蓝是他师妹后,她又不生气了。不仅如此,心里好像还松快了些,是吃那个果子吃的吗? “我才没生气。”她嘴硬道:“我只是饿了出来吃东西,都是你把我从树后面叫出来。我怎么跟人家解释,你说!?” 谢泽之解了她身上的定身咒,扶着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我以为你被法术伤到才这么着急。不过不是我干的,是溟惑。” “是他啊……你们在那儿做什么呢?” 谢泽之先把自己摘出去。他说他只是路过,看见溟惑和沐胜蓝他们在说话,溟惑的表情有些咄咄逼人。他担心昴苍他们应付不来,于是才上前搭话。 原来沐胜蓝和她的三师兄史展鹏因为灵气之事起了争执。沐胜蓝不善言辞,被史展鹏嘲讽。溟惑给她解围。但史展鹏不将溟惑放在眼里,还说他跟沐胜蓝有不寻常的关系。 “你们男仙眼里除了男女关系就没点别的了吗?说两句话就有不寻常的关系了?” 她说完,又惊奇地发现自己之前好像也是这么想人家的。 反思,必须反思! “那是他们男仙!”谢泽之立即撇清关系,“我就不会这么想。” “真的吗?” 他坚定地点点头。 “遇到谁也不会这么想?” “当然。”他得到过她的亲口承认,现在肯定不会胡思乱想。但以前说不准…… 她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暗想她一定是病了,脑子里才乱七八糟的。 “他们为什么吵起来?”她问。 “史展鹏吸干了别的弟子的灵气。” 这是昴苍自天地异变后的新定下来的规则。 虽说他们的灵泉未干涸,但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弟子。于是他们掌门想了个办法,用大多数供养少部分。 自此,昴苍降低收弟子的门槛,什么人都可以进。对外称不看血统,不看背景,只看能力。有能力者就能获得更多灵气。 就像蜈蚣精曾经说的,他们隔一段时间会进行一次比试,按照能力区分等级。等级低的就要主动把灵气让给等级高的。而等级高的不止可以吸收下层的灵气,还可以享用灵泉。 这看起来是凭能力获取灵气资格。其实不然,因为逐渐他们就会发现,等级高的永远都是那几个神仙,格局很难打破。 新来的神仙除非受到天下万民的香火供奉,否则根本打不过那些等级高的神仙。 但话说回来,如果能受到天下万民的香火供奉,即便他们不加入昴苍也能活得很好。 意识到上当的他们就算想退出也没那么容易。昴苍有规定,一旦加入,除非掌门松口,否则到死都是昴苍的人,永远要给上层提供的灵气。不想死只能去凡间筹集香火。 这三百年,来昴苍的神仙很多,但因把灵气渡给别人而消亡的神仙更多。 即便如此,众仙还是趋之若鹜。他们都认为自己到了昴苍一定会与众不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而跟昴苍交好的星赤也有样学样,把那一套全都借用了过来。不过他们比不上昴苍的灵气多,而宫锦雄私心又重,直接将他们一家定为最高等级,不参与任何争斗,只享受灵气。 第129章 神仙,不设限 史展鹏为给明日比试做准备,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吸收了若干底层弟子的灵气,导致他们体内灵气枯竭,迅速老化。 沐胜蓝看不下去,出手阻拦却遭到他的讥讽。他说她装模作样,明明自己也吸收灵气,现在充当什么圣人。 但沐胜蓝并不是虚伪,她真的不忍心做这种事。她宁愿师父放她下山去讨百姓的香火,也不想对同门出手。但乔朗告诉她,他们一派从不给凡人低头,让她不要轻贱自己,丢门派的脸。 “小沐当初为什么要来昴苍?”姜芷夏为她感到惋惜,挺好一个人,非要待在这种烂地方。 “因为……一口气。” 沐胜蓝以前叫沐胜男。人如其名,她在修仙界时,永远都要与男修一较高下。为了打赢所有男修,她发奋努力,即便是遍体鳞伤也绝不松懈。 她也确实做到了。她一直都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女修。 但第一次败给谢泽之后,她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不能接受自己还有弱点。调整过来后,她过度练功受了内伤。 谢泽之怕她走极端进而产生心魔,所以劝她要张弛有度,适当放松一些。 她说谢泽之根本不懂她的难处。 他们一家都是修士。她有三个哥哥,就算资质不如她,但家族的利益永远都会向他们倾斜。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太多了。她就是想争第一,想赢过所有男人。让轻看她的人都知道身为女人的她不比其他人差。为此她把名字都改成了胜男。 “姜掌门,换作是你,你会怎么跟她说?” “我会说她的想法没有错。但她不应该只以赢过男修为目标。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女修,要赢过自己,继而赢过所有人。” 谢泽之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跟你说的差不多。我说男人的最高目标总是想征服天下。为什么女人就要围着男人转,以赢过他们为毕生目标呢?她也可以放眼天下,不用执迷于胜男。因为凭她的资质,早已经赢了很多男人了。” “所以她就把名字改了?” “是。后来她也成功飞升了,还是那一批里最优秀的神仙。”末了,他又赶紧解释道:“我这么说只是出于一个师兄的关心。我的行为和言行绝对没有超出礼节!我敢保证对方肯定不会误会,要有误会我会跟他们讲明……” “挺好啊。”她赞同道:“我师兄也经常会开解我。” 谢泽之见她表情如常,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 沐胜蓝升仙后还要经过考核才能确定自己最后去哪。那时昴苍在挑选弟子时说了句他们从不收女仙。 她一气之下打败了昴苍所有前来考核新晋神仙的人,然后被昴苍破格收录。但进来后的生活也不是太好过。 她没有背景,也不是什么大仙的后代,昴苍又是个惯会捧高踩低的地方。她一开始也受到了很多不公正的对待。 即便是现在,她凭着自己的能力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但她的师兄弟也会仗着自己的背景身份,经常对她奚落嘲讽。 “这什么师兄弟啊!?没品的神仙……那溟惑干嘛要去掺和一脚?” “这个我也不知。溟惑好像对她很感兴趣。但她说她从没见过溟惑……我还在让人查。” 姜芷夏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行吧,你慢慢查。明儿我先去揍他们家老三一顿给小沐报仇。那魔头要是怀有不好的心思,我再把他杀了。” “你给我消停会儿吧!”谢泽之一把将她拉到怀中。 姜芷夏坐在他的腿上,已经不知道从哪儿震惊开始好了。 而他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双手环住她的腰,神色如常地说:“除非你说出你元神的下落,否则不准出手!” “谢泽之,你是个狗吧?以前是谁说‘你放心大胆去做,我不会拦着你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好。我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你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吗?” “以前是以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 自从姜芷夏说喜欢他之后,他内心涌现的除了喜悦还有胆怯、惧怕,甚至还有占有欲。 他开始比以前更怕失去,从可以与她并肩作战变成想将她护在身后。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所以暂且将原因归为了她元神不全。 “以前是以前,现在也得是以前!”姜芷夏扣住他的手,从他怀里跳出来,“还有,你对哪个姑娘都爱动手动脚吗?” “我没有!”他也急忙站了起来,问道:“你不喜欢我碰你?” “我……”姜芷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季宸曾经为了气宁姝也抱过她,老实说她那时候有些抗拒。但谢泽之……也不能说不喜欢,相反她还挺乐意靠近他的。可她现在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她满脑子搜刮着可以拿来表述想法的词,“但……但你不能这么突然。你总得问问吧?” 说完,她想给自己一巴掌:她都在说什么啊! “好,我下次一定问……”谢泽之有些懵,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问道:“那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你说的下次就是现在啊!? 姜芷夏内心咆哮,但望着他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嗯”。 两人相拥却都没有说话。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墨香味;她听见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她感受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过来,让她也跟着发热。她好像快融化在他的怀里了。 她必须承认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有一股温泉从心头划过,勾得她心尖都在颤。 这种感觉是什么?她没想通。 “谢泽之……” “嗯?” “我有一件事必须要现在做。我等不及了,我怕我一会儿就做不出来了。” 谢泽之低声笑笑,“随你……” 随后,她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退后两步,“谁都不准干涉掌门想做的事!明天我就动手!你再敢提,我下次就……就……就再也不准你抱了!” 她下巴一扬,带着掌门的骄傲回房睡觉。 …… 那她可以说啊,踹他干什么?他想。 还好内心坚定,不然就下不去脚了。她想。 第三天的比试开始。越往后宝物越珍贵,而上来的神仙实力也越强。今天一早,上来的几位神仙法力都不差。不过因为灵气珍贵也都收着打,点到即止。 灵清几人也都轮流上去了几回。不过都是从星赤或者昴苍手里抢些散仙的东西,转手再还给人家。 也有散仙前来拜托他们帮忙拿回自己法器的。他们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一一应下。 众仙见灵清的人上台比试不乏疑惑他们的灵气到底从哪儿来的。怎么感觉他们用法力毫无顾忌,他们的灵泉是不是恢复了? 但眼见今天就要结束,他们也没看见姜芷夏上来过一次。谢泽之还以为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可他不知道她是因为饿,才这么老实的。 姜芷夏饿得两眼发昏,吃了一天的花生,她感觉自己的嗓子在冒火但肚子还是饿。她没有心思管比试的事,完全沉浸在一会儿结束下山吃什么上。 几轮过后,昴苍的史展鹏飞落台中,从怀中拿出一枚勾玉朝星赤挑衅一笑。 这勾玉是他们掌门世代传承之物,上面刻有傀儡术的心法。若非掌门,谁也打不开。 上一次宫锦雄将这东西拿来赌,结果输给了他。他今日来就是为了再度羞辱他们的。 他要让众仙知道,即使星赤再厉害,在昴苍面前也只能乖乖听话。昴苍才是仙界第一。 “混账!”宫锦雄对一旁的大徒弟高彻说道:“你去把它拿回来。” “是,师父。” 高彻的轮椅只需要用意念便可操控。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来到台上,拿出他们教派的镇派宝物之一——三祗镜。 他说此镜正面为阳,可驱散一切妖魔邪祟,还可以照亮无间地狱。反面为阴,既收回夺魄,吸收世间一切光线。哪怕是金乌都抵抗不了这镜子的反面威力。 姜芷夏听他介绍完,小声嘟囔:“但凡你星赤有盏灯都不会拿它当个宝。” 第130章 神仙,傀儡 史展鹏故意不晓得勾玉的珍贵,说:“这东西我拿了几十年也没打开过它,在我这里也是个废物。高仙君竟然拿出镇派之宝给它做趁,未免太抬举这蠢物了。” “不必你管。”高彻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好,高仙君自便。”随后,他又狂妄地说:“高仙君腿脚不便,我赢了也胜之不武。不如我也站定不动与你比试如何?” 高彻沉下声音,“我劝你还是动吧,不然一会儿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高仙……” “高你个头,赶紧动手啊!”姜芷夏在下面不耐烦地抖脚。 也不知道谁规定的,每次比试之前都要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有那功夫早打完了。 高彻抢在她前面上去,她已经很烦了。现在还在耽误她下山吃饭的时间。 “对啊!” “不打下去吧!” 灵清人少,但架不住散仙多。他们跟在姜芷夏身后拱火,心想这大会是越来越有参与感了。 高彻和史展鹏有些难堪,强行咽下还要继续说下去的狠话,双方拉开架势比试开始。 只见高彻周身冒出团团黑气,将他隐藏起来,眨眼间他退到台边角落,从袖中飞出五根绣线向史展鹏而来。 史展鹏轻蔑一笑,用法力将其打落,唤出一根毛笔。 他手中的毛笔笔杆为上等玉石所做,可颜色却有些暗沉,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史展鹏转动手指在空中迅速画了一道符,符文闪着不自然的红光向高彻打去。 他自信,这一击胜负已定。 可未曾想高彻的绣线又飞了过来,刺穿符咒。紧接着一个人形出现在台上,由绣线拉扯着。 这也是星赤的傀儡术。 可不同于安旭当日用的纸人。高彻的傀儡更像是一个活人身体,只是这人没有脑袋,也没有双臂,胳膊处只插着两把长利刃。高彻稳坐轮椅,用绣线操控着傀儡向史展鹏而来。 这边厢史展鹏一面躲避,一面画符攻击傀儡。可不知怎地,这些符咒在傀儡身上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用的不是大师兄的笔吗?”在台下的柳茉思说道。 “可不是。”莫缄叙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笔是开阳真人送他的子长笔。原本跟着他除妖伏魔,现在落在史展鹏手里。若他好好用也就算了,但现今他画出的符咒带着些邪气,笔杆的颜色也不如当初那般清透。 姜芷夏冲他小声说道:“别难过,我给你抢回来。” 莫缄叙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大师兄就这么没用吗?我的东西自然是我去拿。” “那你可太棒了。”她将注意力放回台上,侧头问:“师兄,这个傀儡是什么来头,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陆辰年先一步向她解释。傀儡的形式多种多样,最基本的是由五行制成。比如安旭使用的纸人就属五行中的木,前任星驰派掌门使用的傀儡术就属金。 而在傀儡术中还有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就是用尸体。尸体比较其他物件能与操控者更为贴合,但耗费的灵力也比较多,还要操控者的血肉滋养。 如今看来高彻的傀儡很有可能就是尸身制成。但他口称仙根被毁,哪来的灵力修行这东西呢? “阿年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姜芷夏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他是季宸,灵清的三师兄,怎么可能这点东西都不知道。而且以前他也跟星赤派交过手。 那时他们都败在他的手下。她还跑过来恭喜他,还问这些傀儡是什么,他又是怎么打败的。但他嫌她聒噪,快步从她身边走开了。如今他想跟她单独说话都没有多少机会,更别提她主动来跟他搭话了。 “我以前听别的散仙说过。”他说:“区分傀儡我也会的。只是没了法术,有些慌乱。我也可以教你的,不用问昭衡……” 姜芷夏摇摇头,“那种法术我没兴趣知道。” “那你想知道什么我会说给你听……其实,我不比他差……”他补充道。 但姜芷夏的注意力已被台上吸引走,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但这一幕却落在莫缄叙的眼中。他望着陆辰年不自觉皱起了眉——这个人不对劲。 姜芷夏看着台上越发灵活的傀儡,心想这人到底用的谁的尸首,还把脑袋也切了,不能让人看见它的脸吗? 姜芷夏又向宫锦雄的方向看去,沉思片刻叫来何素素,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何素素了然,“那我跟她说什么?” “你那么会说谎,找我问话题?赶紧去!” 何素素哦了一声离去了。 “师姐,你跟小兔子说了什么?”东方楚良见她离去好奇问道。 姜芷夏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我让她去看看宫泽雪。她亲和力好,又会说谎,跟宫泽雪套套近乎,聊聊天。” “为什么?” “回去告诉你。” 台上的比试仍在进行。高彻虽然动不了,但手上的傀儡却异常灵活。他扯动着绣线,操控傀儡把史展鹏逼到绝境。而史展鹏已不像刚才那般意气风发,他在台上狼狈躲避着傀儡手中的利刃。 他的符咒对于傀儡没有用,打向高彻又被傀儡拦截。令人不解的是他每使用一次符咒,他就像也被打中了一般。几张符咒画出,高彻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他越来越虚弱。 最后他体力不支,躲无可躲。傀儡人一刀刺进了他的肩胛骨,随后又挥动另一刀斩向他的头颅,不过刀停在了他的脖间,只划伤了他的皮肤。 这边高彻收手,优雅地说道:“比试点到即止。史仙君承让。” 星赤派传来欢呼声。 史展鹏输了。 瞬间,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台上的乔朗,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好像遇到了无比可怕的景象。他不顾自己的脖子还在流血,跪下来猛磕头求乔朗原谅。 乔朗在台上笑得十分仁慈,“你这孩子就是胜负心太重,胜败乃兵家常识,不用太在意。” “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失败了!” 乔朗没有再说话,只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台上,高彻将勾玉双手捧起,毕恭毕敬地交给了宫锦雄。 宫锦雄可算一血之前的耻辱。他也不管自家还依赖着昴苍,当即放声大笑。那笑声落在乔朗耳中变了意味。 众仙对高彻赞赏有加,说他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即便双腿不便,但仍能取胜。 东方楚良见不得高彻小人得志的样子,心想史展鹏刚才怎么就输了,不打死高彻真是可惜。 他愤懑道:“他有本事再上台,我一定去。” 可是高彻没有上台,反倒是魔界的人上来了。 那个蒙面人走到台中央,带来一个九寸来长的弦纹瓶。瓶身通黄,上面还画着一个人身蛇尾的女神。 这是仙界的宝物,名为贝母瓶。相传瓷瓶具有重塑肉身的妙用。当初条约签订后,作为赔偿给予魔界。 姜芷夏觉得魔界的人真会“投其所好”。这人此番一定是为了高彻而来。 而高彻早就变了脸色,躲在台下当看不见。 “高仙君,你不想重新站起来吗?”溟惑的声音仿佛带着些诱惑,“我这个仆人可没有半点法力,你大胆上去便是。” “我刚才施法过度,要休息片刻。”他推脱道。 “不用法力。”溟惑继续说:“他什么都不会。你就当魔界找机会把东西送还给你们仙界吧。高仙君不要驳了我的好意。” 他还想推辞,没想到乔朗开口了。 “星赤派人才济济,高仙君当年又是以一敌百,如今轻而易举又战胜我徒弟。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你替仙界拿回宝物最重要,稍后我开放灵泉给你一人独享。” 乔朗话中带着压迫。高彻知道一定是乔朗看他师父得意忘形动了气。现在他被乔朗几句话推到前头,不得不去。 “去吧。”宫锦雄自信满满,“既然是为仙界夺宝,我们星赤义不容辞。放心,他赢不了你。” 这傀儡非同一般,魔界想赢可没那么容易。 第131章 神仙,报菜名 高彻没想到自己竟能败得这么快。他甚至还没有看清蒙面人在什么地方,袖中的绣线也没飞出,就被他打到台下。 众仙也是一惊。此人身法极快,仿佛在眨眼间就将高彻打败。魔界竟有如此厉害人物,难怪仙界会输。 溟惑大笑道,“星赤怎么也算仙界大派。浮空,你也该让他徒弟出两招才是,怎能如此不给宫掌门面子。” “浪费时间。”浮空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拿走星赤的三只镜交给溟惑。 “宫掌门别见怪。都怪我管教不严才让这魔界小仆不知礼数,当着众仙面给你们难堪。我回去就罚他。”溟惑对那镜子并不感兴趣,只看了一眼就扔在一旁。 他不顾宫锦雄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高仙君到底是不同以往了。那时你可还能砍我一剑呢,怎么现在差别这么大……” 宫锦雄又气又怕,忙打断他说道:“我徒弟要不是双腿被废,你以为一个小小的魔界中人就能伤他吗?” 溟惑似笑非笑道:“宫掌门说的是。不知道你星赤还愿不愿意继续比试?如果赢了,就可以用贝母瓶重塑你徒弟的肉身,让他站起来,顺便拿回你们的镜子。” 宫锦雄不答话,假装自己因为生气而不屑与他交谈。 “呵呵,也不知道仙界当初如何跟我们打成平手的。莫非法力高强的神仙都在那场战争中战死了,现在留下的都是些……”溟惑说着,看向沐胜蓝。 沐胜蓝见不惯他挑衅的模样,刚迈出一步却被乔朗用眼神制止。她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低下头站了回去。 乔朗一改第一日见魔界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会儿气定神闲地对溟惑说:“长老此言差矣。星赤输了,不代表整个仙界都输了。司马掌门的虚玄派可是卧虎藏龙。虚玄定会为我们仙界夺回宝物。” “是吗?那我等可要领教一下了。司马掌门,请吧?”溟惑冲他做了个手势。 熟悉虚玄的都知道,这个门派自从上一任掌门失踪,派中内斗不断,实力已大不如前。 能力出众的弟子怀有私心,不服司马烈当掌门,故意没有跟过来,为的是让他无人可用,进而在赏鉴大会中颗粒无收,到时就能找借口说他领导不利,逼他下台,重新选掌门。 司马烈这次所带的弟子中上官星月已是最强的,可连她都输过。接下来换谁都不会赢,只能他亲自上了。 他正要站起来应战,就听姜芷夏望天哀叹:“我要饿死了……” “不是有师兄炒的花生吗?!”莫缄叙又掏出一大把送她手上。 “我不要这个!”她已经连吃三天了,现在见到花生胃里就泛酸,“我决定了我要下山吃东西。蒸羊羔、蒸熊掌、烧花鸭……” 她把花生递给旁边的散仙,站起来背着报菜名就往外走。 “嗳?嗳!这熊孩子……”莫缄叙不好意思地向众仙道歉,“我们家掌门被我师父惯坏了,一天想干啥干啥,没有一点规矩。你们别介意……” 随后带着同门一边追她还一边喊:“别背了!你吃不完那么些!” 溟惑:这一天还真是惊喜连连呢。 后面怎么比的姜芷夏不知道,反正她算是终于吃上饱饭了。 他们带着她飞下山后,她直奔馄饨铺。老板都吓了一跳,以为她抢钱来了。 “这才是生活!”她放下碗感叹,还不忘又叫了碗馄饨。 “早说你饿了,我想办法给你买啊。”莫缄叙说:“饿了一天了吧?” “不是。”她摇头,“饿了三天了。” 众人无奈扶额。 “你这突然离场,估计乔朗又该多想了。”柳茉思把包子给她向前推了推。 “那个老鸡贼真不是东西。”姜芷夏搅了搅碗里的馄饨,“他知道那个浮……浮空不好对付,不让他昴苍的人出手。让老马去当冤大头给他们打前锋,当垫脚石。拿人家当什么了……烫!” 陆辰年将碗挪了过来,“别急,凉会儿再吃。” “哦。”她乖巧点头,倒让陆辰年的心软成一片。 “我们要不走,老马肯定要硬着头皮上。不说他能不能打赢,那么大年纪跟小辈去比,外人一看就知道他们虚玄没人了。以后不可着劲儿的欺负人家。我们一走,老马正好可以找借口让今日的比试暂停。” 姜芷夏拿起勺子,几下又将碗里的馄饨扒拉干净。 “乔朗戴高帽搞捧杀。虚玄输了,他肯定借口暂停比试,明儿派徒弟打赢魔界,踩虚玄和星赤捧自己。虚玄赢了,他落个眼光独到、谦让同僚的好名声。 而且虚玄输了,同样的招数就冲我们而来。我是不想给他们昴苍当陪衬,要赢也不能让他们沾光。你们说呢?” “同意!”众人表示赞同。 “但小六,那个浮空还挺厉害的。”林忆说:“我都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如果真不得已遇上了,你有办法赢他吗?” “我没办法,我也看不清。但四师姐肯定看清了。” 柳茉思在众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她还真看清了。狐狸的视觉可比人好得多…… 明月高悬时,众人才有说有笑地回来,进门见何素素抱着胳膊坐在桌旁生气。 “哟哟哟,谁惹我们首席大弟子生气了?”姜芷夏和林忆凑到她身边,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哼!”何素素把脸扭到一边,“出去玩也不带我。原来我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们根本对我没有真心!我就是你们的工具。终究是痴心错付,我再也不跟你们好了!” 姜芷夏错愕,随后怒视莫缄叙和俞伊,“你们俩谁又给她买话本了?” 两人猛烈摇头,然后“出卖”东方楚良。 东方楚良干笑,将刚才在山下新买的话本往袖子里藏了藏。 “素素别生气。”柳茉思将手中的点心打开,“你师父专门给你带了点心过来尝尝。” “我就知道只有四师伯对我好……”何素素扑向点心,转瞬就把生气这事忘在脑后。 她边吃边给姜芷夏汇报她今天的成果。 她装作迷路,一路来到宫泽雪的房间。那些侍女不让她靠近,但宫泽雪却招呼她过来。 宫泽雪好像很喜欢她,还请她吃东西,跟她说了好多话,问了她许多问题。 何素素靠着本性,全都没说真话。 但宫泽雪听她说话很开心,脸上一直带着笑,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而何素素见她温婉大方,很像不犯傻的柳茉思,和她越聊越投机。她给她讲姜芷夏怎么收她为徒,怎么保护她。她又是如何跟灵清众人相处的。 讲到好玩的地方,宫泽雪也跟着何素素一起笑。可她的身体很不好,没说多久就面色苍白,额间发汗。 她的侍女端来一碗不知名的汤药让她喝下去。何素素闻着甚是腥臭,还没问那是什么药就被侍女赶了出去。临走时,宫泽雪还邀请她下次再来找她说话。 可那些侍女听到这话,好似很生气的样子。 “我本来想点偷药渣让小师叔看看她喝的是什么,但没发现他们在哪里熬药。”何素素拉着姜芷夏的袖子恳求道:“师父,你救救她吧。她是个好人,看起来特别可怜,脸上的伤都没好,嘴角这里青了一大片。” 说着,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我感觉她挺孤独的,平时也没有个能说话的人。那些侍女可凶了。我们说话的时候,她们一直在旁边站着,眼睛都不离开她。” “除了问你问题,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很羡慕我的生活。还说她喜欢我,希望我这几天闲了都能去找她聊天,怕以后没有机会……” 姜芷夏心里咯噔一声。 “四师姐!”她连忙对柳茉思说:“找几个不起眼的小鸟看看宫泽雪身上都发生什么事了。要是有什么大事赶紧来通知我们。” “素素,你从明天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白天留在她身边。打听一下她喝的什么东西?” “到底怎么了啊?”林忆已然没了耐心。“是不是她爹还是她丈夫对她做什么了?我现在去把她救出来。” “不行。”姜芷夏拉住她,“你没有证据就这么冲过去救人,她要是再不承认自己受迫害,反而把我们折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承认?” “谢泽之就在这里。她要告她父亲或者丈夫害她有的是机会,甚至只需要喊一嗓子就能得救了。她一直不说要么是对他们狠不下心,要么就是她没有证据…… 所以保险起见,我们搞清楚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再做其他决定。” 众人没有异议。 “师姐,那你今天让小兔子去找她是因为什么?”东方楚良这个疑问憋了一晚上了。 “我是听阿年说用尸体做傀儡更能与操控者心意相通。如果追求这个目的,那最能和操控者心意相通的尸体是什么呢?” 东方楚良像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样,瞪大双眼, “不至于吧,那可是他女儿!” “那可是宫锦雄!”姜芷夏抱着胳膊,“他也不是没干过那种事……”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掌门,你回来了吗?”是上官星月。她推门而入,见到姜芷夏甚是欣喜,“你在太好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等我?” “嗯。”她点头,“我明天想要跟那个破无再打一场,我们掌门让我来找你取取经。” 第132章 神仙,心意相通与别有用心 上官星月想以打败破无作为一个新的开始。赢了破无,还了灵清的债,之后会和容珩提出和离,还要上天庭告他侮辱她的清白。 她找到司马烈,求他指点她。司马烈告诉她她的功力远在破无之上,只是缺少实战经验,因此在比试过程中才输给了他。但他没说具体怎么做,只让上官星月来找姜芷夏,说她有办法。 姜芷夏知道司马烈此番是想卖她个人情,维护两派关系,更方便上官星月以后当上掌门不会孤立无援。 这老头骨子里还是有些追求“正统”的想法,老觉得自己夺了上官家的掌门之位。 她当初劝他半天,他才愿意出来接任掌门,但一颗心全在培养上官星月上,恨不得明天就让她接任。 姜芷夏倒不抗拒指点上官星月,但对于她要告容珩这件事不免有些担忧。事情过去这么久,证据不好搜集。 “没关系,我只是想对自己有个交代。也想给女仙们一个警示,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站出来,不能忍着不说。我们是受害者,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不必羞愧,羞愧的应该还是那些人才对。” 上官星月眼神明亮,感染了在场众人。 林忆:“放心,容珩要是没有得到天条的制裁,我们灵清就去制裁他!我把他困在幻象里!” 东方楚良:“我让他家长满杂草,被窝里塞满藤蔓。” 柳茉思:“天天放狗咬他。” 俞伊:“去他家楼下吹笛子!” 莫缄叙:“让素素写话本子将他的事迹传遍三界。” 上官星月:你们灵清还真是各个身怀绝技。 “谢谢各位!”上官星月热泪盈眶。她终于知道有全力支持她的同门是种什么感觉。难怪他们为了彼此,会选择牺牲自己。 “姜掌门,你教教我怎么打败破无。” 姜芷夏有些为难。她都是现打现想,不会凭空去指点人。这要找个会双锤或者是重兵器的人跟上官星月打一架,她才能看出哪儿有问题。 她环视一圈,发现他们门派中人真是太温和善良了,没有一个用重兵器的。 这会儿能找谁呢? 她灵光一闪,拉着上官星月往外走,“我给你找个对手。他的武器虽然没有八百斤,但六百斤也应该有了。” “啊?谁啊?” 众人追着她一路小跑,来到一处小院内。 她推门就进,里面谢泽之正在和简阳谈事。他见她来很是惊喜,连忙站起身,“你怎么……” “不找你……”姜芷夏略过他,来到简阳面前,“小将军,帮帮忙!” 院内,姜芷夏看着上官星月和手持重锏的简阳过招。别说,简阳这种上过战场的陪练就是好用。 “你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事啊?”谢泽之站在她身旁。 “对啊,虽然武器不一样,但应该差不了多少。” “你怎么知道他用的双锏?” “不是你说的吗?”她眉头紧蹙,疑惑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又吃往生草了?” “我说的?”谢泽之也有些糊涂了。 “就是你说的!”她十分坚定,“你什么记性一天天的!” 谢泽之被她说得心虚,难道真是自己说的?但他迅速转移话题,带着些阴阳怪气,说:“是,我是不如某位掌门记性好。说好的荷包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你不会不认账吧?” 姜芷夏: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第一场很快结束。 上官星月没有打赢简阳,神情有些落寞。这样明日根本赢不了魔界的人。而且简阳还收了力,那个破无可不会让着她。 “月月啊。”姜芷夏走过去勾住她的脖子,“你能打碎八百斤的东西吗?” “不能。”上官星月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不就是了。你都打不碎,老跟那武器较什么劲。”她反问她:“人是不是比武器好打一些?” 上官星月沉默片刻,又走到简阳面前,求他再来一次。 简阳也不是那种端着架子的武将星主。仙家有需要,他也好脾气地答应。 两人又重新拉开架势打。这一次,上官星月的打法就比之前主动了许多,抵抗时间也长了些。虽说还是没有赢,但找到了方向。她越打越顺,于是求简阳跟她比第三场…… 姜芷夏坐在栏杆上靠着林忆的肩膀呵气连天,“差不多了。明儿只要她不留手,破无必败。” “你倒是挺为她着想。” “老马帮我保管灵清宝物,我总得投桃报李。更何况他都‘托孤’了,我不能视而不见。” “你这三百年都做什么了?”林忆惊叹道:“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那是,你师妹我可是大忙人。”她又打了个呵欠,“三界离了我可怎么转哟……” 谢泽之怕夜深露重,寒气入体,给她拿来一件衣服搭上,笑道:“对,躺在大殿里的大忙人。” “少管!”她白了他一眼。他哑然失笑。 “我也是在帮你,你反过来打趣我。以后不理你了。”她把头扎在林忆怀里 ,“世上只有师姐好。” 谢泽之看着像猫一样依偎在林忆怀中的姜芷夏,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感情。 他们心意是相通的。很多事情他不需要多说,她就能明白。 魔界此次并非来赏鉴宝物,而是来探测仙界虚实。他们从未停止觊觎仙界。只是距离那次的战争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他们也不知仙界的真正底细。溟惑这次来就是看魔界是否有胜算的。 所以厉害的神仙越多,他们的顾虑也就越多,就能为仙界争取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 她帮上官星月并非只是为了私人情感。 等到天亮,上官星月已经能够和简阳打成平手。姜芷夏在她临走时嘱咐道:“魔界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顾着情面留手,上去之后先把破无两条胳膊废掉。” 上官星月听得目瞪口呆,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姜芷夏把衣服交还给谢泽之,带着灵清一众人去到大殿前的广场。 陆辰年跟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墨香味,不禁想他两人在灵清的三百年是怎么过来。 谢泽之是不是也经常这样给她披上他的衣服,故意让她染上他的味道? 他就是个卑鄙小人! 他趁虚而入一步步蚕食她对自己的爱意,逐渐取代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五脏好似油煎火烤。可一股无力感爬上心头,他又能做什么呢? 或许等他长出仙骨,重新修炼法力,他就能和昭衡一较高下了。他的原身法力不比谢泽之差,他们还交过手…… 只要重新长出仙骨…… 他猛然想起魔界宝物——幽冥头骨。 第133章 神仙,改变印象 正如姜芷夏所料,昨夜她离开后司马烈果然用她作借口暂停了比试。 今日一早,魔界的人又站在台上,宝物变成了星赤的三祗镜。乔朗并未撺掇司马烈上场,而是对身后的沐胜蓝淡淡地说:“去吧。” 沐胜蓝刚要迈步,他又说:“此战输了,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吧?” 沐胜蓝没有说话,只握紧手中的横刀。 “尽力而为。”谢泽之望着台上说道。 听到他的话,她调整呼吸,飞身来到场上,将昨日史展鹏用的毛笔拿出来放在台上,什么也没有说。 从珍贵程度来看,这是比不上三祗镜的,但溟惑却毫不在意。 她刚上来时,他就端直身体,眼中充满期待,对台上的浮空说:“小心些,沐仙子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浮空蒙着面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姜芷夏见沐胜蓝的面色有些憔悴,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刚落地时身形也有些不稳。 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沐胜蓝和浮空都不是话多之人。比试迅速开始。 瞬间,浮空不见了踪影。沐胜蓝手握横刀,却没有让刀出鞘,端的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猛地她退走几步,用刀鞘相抵,拦住浮空的一击。 台下众仙没有想到她竟然在看不清的情况下,预判了浮空要攻击的方向,啧啧称奇。 听到称赞声,乔朗不满的情绪稍有缓解。 溟惑也是异常兴奋,恨不得自己上去跟她打一场。 浮空被阻拦后再度消失不见,故技重施又被沐胜蓝提前知晓了位置。 几个回合下来,浮空一点便宜都没有讨到,不过沐胜蓝也只是防守并没有进攻。他的身形极其快,未等她出手他就退走了。 气氛愈发紧张,沐胜蓝闭上了眼睛。 “师姐,她这是做什么?”东方楚良问姜芷夏。 “她打算依靠其他的感官来找出浮空的位置,转守为攻。用眼睛看再等做出反应就没有时间还击了。” 东方楚良恍然大悟,又说:“那小万是不是也行?它的感官更敏锐。” “确实可以试试。不过你放小万上去就行了,你别去。” “为什么?” “我怕你拖它后退。” 东方楚良的师兄和师姐们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小万怎么样了?”柳茉思寻问道。 “精神看起来好些了,就是一直不说话。” 自从小万那天把安旭扔下水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任凭东方楚良怎么唤它它也没反应。东方楚良以为它是耗损过度,将它种在林间,助它恢复精气。 且说台上的沐胜蓝不用眼睛观瞧,只靠其他感官追寻浮空踪迹,竟真的转守为攻给了他重重一击,将他打落在台上。她乘胜追击,不断变化手势施法攻向他。 浮空一度狼狈躲避。但他很快找到间隙又从台上消失了。 而沐胜蓝沉着冷静并未放松警惕,只是刀仍旧未出鞘。下一瞬她感受到一股微风,下意识腾空飞起,果不其然浮空向她腿部攻来。 还未松口气,她发现上方出现一片阴影,等她抬头,浮空一掌将她打落。 原来浮空使用幻术,将自己隐藏在了上方。亏得沐胜蓝反应敏捷,才没有被他打中要害。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他都用了同样的招数,真假结合,声东击西。沐胜有些招架不住,受了些轻伤。 台下的溟惑摇了摇头,又变回了之前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与身旁的两位魔女调笑,不再看台上的战况。 他找错人了。 沐胜蓝在防守中看到乔朗阴冷的眼神。她知道如果自己输了,受的惩罚比昨日还要严重。而她不止是为了自己要赢,还要为了昴苍成百上千弟子赢。为了他们不被再吸食灵气,她要打赢浮空 昨日,史展鹏因输给了星赤,被乔朗要求把灵气传给沐胜蓝。但她的拒绝让乔朗大怒。 乔朗罚她跪在院内一整晚。天亮时他通知沐胜蓝,今天她来打浮空。他要让她明白若是没有他的指点和门派的宝物,她什么也不是。 可沐胜蓝借机向他提出请求,如果自己赢了,那么以后昴苍就要更改规定,不再吸收下层弟子的灵气。 乔朗冷笑着同意了。 沐胜蓝看见台下她的大师兄得意地冲她笑。他是来接替她,准备吸食她的灵气的。其他门派的神仙也没了刚才敬佩的表情,眉眼间皆是惋惜。他们已经认定自己输了。 “小沐努力!你是最棒的!” “打他!沐仙子!” “戳瞎他的双眼!” 台下传来阵阵助威声。她看到灵清众人正带着身后一众散仙,挥舞着小旗给她鼓励,就好像她跟他们是一派的。 她望着姜芷夏,忽然间,像是想明白什么了一般,稳定心神运转周身灵气。在浮空快到接近她时,骤然降下数道天雷,直直劈在台上。白光晃得众人睁不开眼。她隐身于天雷之中。浮空无法一心二用,忙着躲避天雷,不能施展幻术。沐胜蓝找准时机,抽出横刀,砍伤了他的背部,将他打落台下。 她赢了! 台下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乔朗的表情有些迟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夸赞道:“胜蓝果然是我这一众徒弟里最优秀的。你还不多谢魔界手下留情。” 沐胜蓝朝魔界不走心地拜了拜,下台之前向姜芷夏投去感激的目光。姜芷夏以为她在感谢她的声援,拿着小旗子冲她挥了挥当回应。 她回到乔朗身边。 乔朗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倒没看出来,你和灵清掌门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她不知如何回答。谢泽之却出声道:“姜掌门向来招人喜欢,跟她关系好的神仙多的是。沐仙子跟她关系好也是正常。” 乔朗:呸!就你觉得她招人喜欢! 溟惑对于输了比试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他有些失望,虽然沐胜蓝能力很强,胜过这里大部分神仙,但她不是他要找的人。 看来那人是真的战死沙场了。 他寻找多年的对手就这么没了,心里很是不痛快,失去观看的兴趣,一挥手让破无上场。他吩咐破无不用留手,尽快打探他们的虚实,这样可以早日回魔界复命。 破无点头上台,还没拿出宝物。上官星月就落在台上,对他说:“我只要烛龙宝珠。” 说完,她将虚玄的镇派之宝十八刲罴短刀至于台前。此短刀刀身通红,不足一尺长,却锋利无比,杀神弑魔只在一瞬。 这是司马烈给她的。他相信她一定不会输。 “上官仙子真是阔绰。”溟惑笑道:“为了一颗珠子竟拿出镇派之宝。这样吧,我再添一个贝母瓶。如何?” 他不大把她放在眼里。在他眼里,上官星月不过就是个被父亲宠坏,又识人不清还耳根子软的女仙。 上官星月点了点头。随即比试开始。 经过昨夜和简阳的练习,她知晓自己的问题在哪,此番比之前游刃有余。上来后立即用白绫只缠住破无双手的手腕,使他无法像之前那样迅速震碎白绫,继而去拿身后的兵器。 趁此间隙,上官星月运转法力向破无身体各处脆弱的地方而来,只是她没有听从姜芷夏的建议上来废掉破无的双臂。 破无一时不知是先挣脱白绫还是先防守,有些应付不来,被她打得节节败退。 溟惑也不禁对她高看了几眼。才短短两天,这姑娘竟然有如此进步。 上官星月一直阻止破无去武器拿兵器的机会,只缠住他的双手,令他不断分心。 破无恼怒不已,聚集魔力震碎了手上的白绫,“结束了,女仙!” 他的手伸向背后的瓮金锤,可没想到上官星月甩出一道白绫直奔他的面门,干扰他的视线。随后又立即换成捆仙绳将他的右手与右腿缠在了一起。 这东西是今天早上临走时俞伊借给她的。不管破无怎么努力也不会挣脱开。而后,上官星月又使出一套连招,将他打翻在地。 她终于赢了! 在场众仙无不欢呼雀跃。 她如释重负地笑出声,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她的生活要重新开始了!她朝姜芷夏和司马烈一一道谢,上前拿走烛龙宝珠。 乔朗也是喜笑颜开,甚至站起来朝司马烈那里走了几步,微微躬身道:“恭喜司马掌门!你虚玄为我仙界取回贝母瓶,实属大功一件,我代表众仙向您道谢。” 司马烈回礼,“乔掌门言重。” 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中,众人忽听一声惨叫。却见破无手中拿着瓮金锤站在台上。而上官星月趴在地上口吐鲜血,没了意识。 第134章 神仙,不失手 “我还没说认输。”破无手中拿着双锤,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已经去了半条命的上官星月。 他双手抡锤还要攻来,迈出一步却发现腰间抵着一把横刀。 姜芷夏压着火气,低声说道:“你再敢往前进一步,我就穿透了你。” 众仙这才反应过来。司马烈飞速上前查看上官星月的伤势。破无那一锤砸在她的后腰上。她没有防备,用肉身扛下了四百斤的重锤。 此时她只见有出气未见有进气,不知能否撑住。 乔朗连忙招呼弟子抬她下去疗伤。 溟惑起身,假装惊讶道:“哎呀,我说不带他来,魔君大人非说让他出来长长见识。真是不好意思,司马掌门。我们魔界比试从不收手,打死为止。倒地可不算输,上官仙子也太着急了些。这场比试算我们打平……” “你!”司马烈正要发作,被姜芷夏拦住。 “先保她的命。”她说。 随后,她将横刀交还给沐胜蓝,跟着司马烈一同离去。 昴苍宣布今日比试终止。后面的事交由谢泽之处理。 上官星月伤得不轻。一路上,她的嘴里不断涌出黑血,但她仍没有意识,手中握着要还给姜芷夏的烛龙宝珠。 姜芷夏对司马烈说那颗珠子可以保她的命,让他随意使用。司马烈道谢,随后进房给上官星月疗伤 众仙聚在上官星月的房门外等待她的消息。 良久,谢泽之也赶了过来。众仙围着他讨要说法。他颇为无奈地说溟惑愿意认下错误,会给虚玄道歉并赔偿。 “这就完了?”乔朗不肯罢休, “他们明明是故意的。昭衡真君,你不能任由魔界欺凌我们不管呐!” 语毕,他的弟子们和星赤一派也加入了对谢泽之的“抗议”中。 “是啊!” “你是男仙之首,得为我们讨回公道!” “昭衡真君,你不是怕了他们吧?” “你救姜掌门那么快,怎么就救不了别的仙子?” …… “你们什么毛病!?逼他做什么!?”姜芷夏将谢泽之拉到身后,怒道: “他魔界咬死了倒地并非认输,还击是在比试中,一切合情合理。他能让溟惑认下错已经不易了,还要他怎么做?出手杀了破无吗?之后魔界要以此为借口,觉得他处理过当,发动战争你们去打?那时你们还不是脖子一缩,把罪过推给他吗?” 谢泽之被她牵着,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芷夏……” “你闭嘴!” 谢泽之:行…… “姜掌门,仙家也是想让昭衡真君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说到这事,我还要问你呢,乔掌门。”姜芷夏打断他的话。 她松开谢泽之的手……未果,于是带着他一同来到乔朗面前,“上官星月打赢之后,你为什么挡在谢泽之和司马掌门身前?虚玄赢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他二人若不是被干扰了视线,怎么会拦不下破无?你倒会装乖,让徒弟责怪起别人来了。” 乔朗面色一僵,“姜掌门这话什么意思?” “问你自己!” 面对众仙质疑的目光,他急忙解释道:“我和上官掌门多年交情。他女儿赢了,我自然高兴,所以起身庆祝。” “是吧?你让徒弟来找我也是为了提前庆祝?”姜芷夏冷笑。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让胜蓝来感谢你,还感谢错了吗?” 她倒不是怀疑沐胜蓝,只是那个时机略显巧合。沐胜蓝来找她时,上官星月还没打完。后来上官星月赢了,她顾着跟沐胜蓝说话,也忽略了破无的动作。 可乔朗怎么会提前预见输赢呢? 说话间,司马烈从上官星月的房间走出。他额间都是汗珠,头发好像更白了些。他用去大半修为,再加烛龙宝珠,才稳住上官星月的三魂七魄。只是她的肉身受到重创,脊柱被打断了。 “不能修复吗?”姜芷夏问:“要不让我师弟看看,也许草药有用呢?” 司马烈摇了摇头说:“难。破无那一招混用魔气,她不是受皮外伤这么简单,只怕后半生都站不起来了。” 他轻叹一声,走到乔朗面前一拱手,“我徒弟如今身受重伤,只能靠贝母瓶相救了,还请乔掌门帮忙……” 乔朗捋着胡须,拿腔拿调地说:“并非我不想帮忙,我的徒弟们能力有限。况且我只是站起来庆贺都有人说我居心叵测,若是再出手帮忙,不知道还要被别人说什么呢?恕我昴苍无能为力。但我灵泉可向星月开放,助她重新修炼。” “我虚玄的灵泉也未曾枯竭!” 司马烈自嘲地笑笑,求他们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非是要踩着虚玄的头上去才肯松口帮忙。 要不是救人心切,他也不会去求乔朗。 明日只要他输给魔界,当了昴苍的垫脚石,乔朗就会让徒弟上场了。 他长叹一口气,下定决心:什么修为、面子,都比不上人命重要。 司马烈向谢泽之行礼,言说自己需要休息便退下了。众仙也随即散去。 姜芷夏带着灵清一众人往回走。 莫缄叙说他今天看见姜芷夏抽刀上去,吓得不轻,还以为她会动手。 “拜托,我是那种毫无顾忌的人吗?”姜芷夏白了他一眼。 一刀砍死是出了气,后面的麻烦总不能都让谢泽之去处理吧。那她成什么人了。 “你可真会维护他。”陆辰年冷声道:“他本就是做这些事的,挨几句众仙的骂也值得你帮他出头?” 姜芷夏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老实说道:“问题那不是他的错。武将从战场上夺不回来的,他们文臣又能从谈判桌上拿回来什么呢。若仙界强大,他溟惑敢这么挑衅吗?谢泽之也很可怜的……” 她语气中充满了心疼。 “也许他只是在骗你,实则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陆辰年话还没说完,就被莫缄叙捂住了嘴。 “确实,昭衡挺可怜的。”他笑笑,又瞪了陆辰年一眼,“说归说,小六你不会今天晚上去动手把人家杀了吧?” 众人听到这话, 皆是无比认真地望着她。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把他杀了又没有好处,为什么要去做?”姜芷夏都快冤死了。 她的形象算是挽救不回来了。 陆辰年挣开莫缄叙的手,对她说:“我明日会上去打败破无,拿回贝母瓶。” 他要向她证明,他比谢泽之强。谢泽之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正义感。”姜芷夏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到房间。 夜晚,姜芷夏翻来覆去睡不着,遂离开房间找柳茉思。 第二天一早,灵清众人没有看见姜芷夏。陆辰年想去叫她起床,被柳茉思阻拦。 “她昨天晚上跟我说不要叫她,她睡醒后自己再去。” “你们晚上干什么去了?”林忆问道。 “她来找我下山说饿了。然后又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线忙活了一晚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俞伊叹口气,“那让她好好睡吧。这小孩一天总熬夜。” 大殿前,众仙神色各异。有义愤填膺想找魔界报仇的,也有等着看虚玄出丑的。最为幸灾乐祸的不外乎星赤和昴苍。灵清没了,虚玄就是他们打压的对象。他们恨不得司马烈死在破无手中,就可趁虚玄大乱分了他们的灵泉。 乔朗坐在上头,扫了一眼脸色憔悴的司马烈,宣布今日比试开始。 破无拿出贝母瓶再度上台。溟惑对众仙说:“我们魔界比试从不留手,再有仙家上来一定要听到破无求饶,魔界才会认输。否则比试会一直进行下去,到一方死亡为止。大家提前了解,别再引发昨日的误会。” 司马烈冷哼一声,刚要起身眼前一阵发晕,不得已坐了回去。 忽听一个人高声说道:“知道了。” 众仙循声望去,见到姜芷夏手拿虚玄的十八刲罴短刀走上台。 “司马掌门,我去找你你不在,我就找你们弟子拿了。一会儿还你。”姜芷夏说着,晃动短刀冲他笑笑。 谢泽之的太阳穴直突突。他怎么见她昨日收手就以为她不会上来了。他绷着脸,比她还紧张。 破无见她并不是施法飞上来,心下多了几分轻视。 她飞起来的法力都不够,还怎么赢他。 “你的宝物呢?姜掌门。”溟惑搂着美人在台下问:“你灵清可有比贝母瓶还珍贵的东西?” 姜芷夏想了想,说:“没有,要不赊账吧。” “输了拿什么抵?” “姜掌门从不失手。”她笑笑。 “好!”溟惑大笑,“我就喜欢猖狂的神仙。越是猖狂,输的时候脸色才越好看。姜掌门请。” 姜芷夏后退到台边。 比试开始,她一把将短刀旋飞而出,直插入破无的右臂。十八刲罴短刀是把杀魔利器。破无中刀之后,伤口疼痛无比,右臂移动也异常艰难。 在他抬眼一瞬,姜芷夏已到切近,翻身腾空飞踢,狠击他的太阳穴。 破无被这一脚踢懵。 紧接着姜芷夏拿臂缠肘,握住他右臂上插着的短刀向前猛拖。 短刀轻易地划开他的皮肉,破无的鲜血混着魔气喷涌而出。他为了保住手,不得已顺着她往前走。 但他身材魁梧,力气又大。 姜芷夏拖走几步便拉扯不动。她当即拧身侧翻将他手臂中的短刀抽了出来。鲜血随着短刀的离去,在空中抛洒出一道弧线。 她猛然回手正下刺,直捅入破无的左臂,再度起身一脚踹在刀柄上,将短刀钉死在他身上。破无吃痛之余,惊讶自己的左臂竟然抬不起来了。 从开始到现在,只几个回合,他的双臂已经被她废掉,而他一招未出。 溟惑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身体微微颤抖。 姜芷夏没有给破无更多时间思考,猛地抽出短刀,反手握刀上步削砍,又反复左右划刀。 台上血花四溅,破无除了惨叫什么事也做不了。 她特意绕开了所有致命地方。连划二十一刀后,她一仰头将短刀插入破无腹中。 破无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快步后退到台边,捂着腹部弓着腰。 此时,姜芷夏手里多了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横刀。她左手握住刀刃,划破的手心,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向破无走去。待等刀身沾满鲜血,她在他面前站定。 这一刻,破无终于感受到什么叫恐惧了。 “我……”他求饶的话只说了一个字,就见姜芷夏漠然地挥了刀。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倾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腿竟被她一刀斩下。印在破无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姜芷夏双手高举横刀向他的脖颈劈来。 “嘁。”姜芷夏甩掉横刀上的血,将破无的头踢到溟惑面前,无所谓地说:“这次应该不会产生误解了。你说呢,长老?” 第135章 神仙,逼供与坦诚 姜芷夏赢了破无,但场上一片寂静,无人敢大声说话。众仙皆被眼前的场景震慑。 与其说这是一场比试,不如说是针对破无的虐杀。 破无的尸体断成三截,头被姜芷夏踢到溟惑面前。而她的身上和手上,甚至脸上也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像复仇的厉鬼。 他们是该担心溟惑会借故找麻烦,还是该担心姜芷夏哪天不开心也把他们剁成一截一截的? 这是个仙生难题…… 但他们又想:要死也应该是星赤和昴苍或者虚玄先死,这三派当初可逼人家下跪道歉呢。 “饶……饶命啊。”星赤大徒弟高彻从轮椅上滚落下来,哆嗦着扇自己的耳光,“放过我!我不会再害人了!我已经把参与进来的人都杀了。他们死得比那三十六个人还惨!都是……” 高彻浑身发抖,冷汗湿透衣衫,情绪异常激动。在提到三十六个人时,宫锦雄怕他说些不该说的,于是出手将他打晕。 而简阳和溟惑眼中充满了欣喜与兴奋。尤其是溟惑,他狂热地望着姜芷夏,喃喃道:“找到了!原来是你……” 姜芷夏没理他,从破无的身上拿走十八刲罴短刀,带走贝母瓶,故作淡定地将这两样东西放在司马烈的桌上。 “别跟我说话!救人要紧……” 说完,她转身迈着小碎步加速离开。 “姜芷夏!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谢泽之暴怒的声音。哪怕他再傻,这会儿看到溟惑和简阳的反应也猜到了七八分。 她胆子也太大了! 从溟惑身上的狰狞伤口,他就可以想象那场厮杀有多惨烈。那她呢?是不是也受过同等的伤? 姜芷夏听到他的喊话,提着裙子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回去睡了,有空再聊!” 可能是真心大,也可能是疲惫过度。她回去之后只短暂的为自己担忧了片刻就沉睡过去,连做梦都没有做,睁开眼外面都天黑了。 “你醒了??” “是啊……”她扭过头去,见灵清众人点着一根蜡烛,围坐在桌旁,一脸“和善”地看着她。 “你们有事……” 话还没说完,俞伊和东方楚良从床上把她抬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 莫缄叙手拿一盏灯怼到她的面前,严肃道:“说!都干什么了!” 灯光有些晃眼,她往后躲了躲。 “从哪儿说起呢?”她干笑道:“别这么严厉,有话好好说……” “别嬉皮笑脸!”林忆掰正她的脸,让她直视他们,“你在灵清那三百年都做什么了?再有隐瞒,家产充公!素素!” 何素素迅速来到姜芷夏的床前,掀开被单,把她攒的散碎银两拿了出来。 “你个兔崽子,你到底哪头的!?”姜芷夏坐在椅子上挣扎,但因被他们按着,根本动不了。 “不好意思,师父。他们人太多……”何素素把钱袋交给林忆。 林忆幽幽地说道:“不说,我就把这些也没收了。” “你们不讲理,规矩是前天定的,事是两百年前做的。新规不判旧案知道吗?”她突然很是正气地说:“况且自古有话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 林忆从钱袋里拿出两个铜板,交给柳茉思。 “我说!我说!”她认栽了。这种“酷刑”谁受得了! 姜芷夏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参战的事情和盘托出。 仙魔之战爆发后,她觉得这是个解开灵清弟子身上灵锁的绝佳机会。如果能立下战功,不愁解不了灵锁。但那时灵清并没有被要求参战,于是她乔装改扮,蒙着面混在队伍里,平时也不跟别人说话。别人也老找不见她。她都是在打仗的时候才出现。 她想得很好,做得也不错,每每都是第一个带头入敌营的。可她没想到仙界会输得这么惨。上部指挥不力,再加上下层问题频出。终于在最后一战中吃了大亏。 “所以你就一个人引开那些魔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林忆狠点了一下的她的额头。 “那倒不是。”姜芷夏说:“我只是单纯觉得我一个人能跑出去,但他们做不到。那可不就我适合留下嘛。” 她自认不是什么有大局观念的人,那一刻她独自杀出重围也不难。但这些天兵天将跟她相处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是心一横…… “你有没有想过你回不来怎么办?!”陆辰年胆战心惊。他不敢想象有一天他反应过来自己是喜欢她的,而她已经不在了。这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她十分自信地说:“我觉得我肯定能活着……” “姜掌门好厉害啊,凡事靠感觉就万事大吉了是吗?” 众人回头,却见谢泽之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还……还没睡呢?”姜芷夏觉得头快炸了。她想着谢泽之一定会来骂她,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不得明天再来吗?! “你用你的感觉猜一下我为什么没睡?”他迈步走了进来,被陆辰年拦住。 “昭衡,这是我派私事。她怎么样,与你无关!”他恨透了谢泽之这副“自己人”的模样。 他这个未婚夫可还没死呢!! “与我无关?”谢泽之冷笑,随即施法将陆辰年变成一根木柴,一挥衣袖将他扔了出去。 “你们慢聊,我们还有事。”莫缄叙立即起身,很有眼色地带着众人离开。 房间里就剩他和姜芷夏。 他凝望着姜芷夏许久,然后背对着她坐在桌旁,一言不发。 姜芷夏讶异他这是唱的哪出?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拉他的衣袖,“生气啦?” 他不说话,抽出自己的袖子。 “真生气啦?” “我没有!”他高声道。 “行行行,没生气。”她顺着他说,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递到他面前,“送给你。我连夜做的,很厉害吧?” 谢泽之看了一眼,没有接。 “你不要啊?那算了。”她刚要收走,就被谢泽之一把抢过。 “还没送出去就想收回,你到底是不是真心送的?”他转过身去,看着她谄媚的假笑,厉声道:“你是不是昨天就想到会被发现,所以才做的荷包。” “鬼扯!我这是用真心做的,跟那些事情无关。你相信我!” 他要真信了她的话才是鬼扯。 她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笑道:“你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儿上,别生气了……” “我……” “我都受到教训了,你就别骂了。” “你……”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你就算骂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 “总之我发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再瞒你。”她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谢泽之长叹一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我真的没有生气……”他说。 至少现在没生气。在刚知道姜芷夏原来背着他去过仙魔之战,他更多是恐惧。她那副带着灵锁又元神不全的身子去战场,最后还跟溟惑厮杀,从一众魔军追杀中逃出来。 这些事情换到别人身上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偏偏这个人压根不当回事,现在还对着他嘻嘻哈哈,没个正行。 来之前他也很想好好骂她一顿,可见到她后,他又消了气。 他又有什么立场训斥她呢? 如果他能帮她解开灵清弟子身上的灵锁,或者帮她恢复灵清枯竭的灵泉,那她也不必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去仙魔之战。 如果仙界足够强大,贝母瓶没有落在魔界手里,她也不会为了上官星月和破无对战。 “姜掌门,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所以没资格生你的气。” “可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她说的是实话。有些事情不是逼死谢泽之就能改变的。在她眼里他已经把能做的做到极致了。 而且自从谢泽之恢复以前的性子,再不对她冷冰冰的,她就愈发觉得他完美善良了起来。所以她才想着做荷包平息他的怒火,她真的很怕他再变成那三百年间的模样。 她只喜欢对她温柔的他。 谢泽之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扣住她的腰,低声道:“我们一起改好不好?” “好啊……从哪里改?” “我不会再学季宸,也不会想着把你藏在身后,不会再阻拦你想做的事。而你也不要对我隐瞒。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你都做了些什么。以后有事也要让我知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两人之间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的睫毛。 在谢泽之深情的注视下,姜芷夏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干过的事情讲了出来,讲得谢泽之浑身发冷,寒毛直竖。 第136章 神仙,受影响 姜芷夏因为没有法力,所以杀魔都是靠自己的血,当然有时候也偷偷用其他受伤仙家的血。她想着流都流了,别浪费。 那时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怎么改过来。有时用着发钗都会把自己的手划破,即便它根本不用血也有伏魔的效用。 她重伤溟惑之后,将魔军引到悬崖边。不过和高彻说的不同,她不是被逼跳崖,借助崖底瘴气活了下来。而是她将那些追着她的魔人全都杀光,趁救兵还未到,扔下佩剑,主动从悬崖上跳下去逃脱。 谢泽之手一紧,“你不知道你那时候没有法力无法飞行吗?” “我是跳下去之后才想起来的!”她面色凝重地答道。 万幸她没摔死,但身上多处骨折,被好心的村民收留在家中疗伤。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做神仙真的好无聊,不如留在村子里当个凡人。这里的人热情好客,生活简朴但快乐。 她能下床走动后,经常被孩子们带去看夕阳,和他们一起放羊牧牛,还和他们被村里的大鹅追着咬。她因为腿脚不利索被咬了好几口。 她感觉这种生活没有什么不好。 那场战争让她看出仙界必败,无论如何都不会赢。她不想再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牺牲自己。等她好些了,就通知林忆他们,让他们也来这里生活。什么灵清、灵气都不用管,反正仙界最后都会灭亡,神仙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凡人没有神仙,照样过得很好。 “你就这么想?连我也不要了?”谢泽之有些委屈。 她笑呵呵的,坐到另一边,“或许也会通知你吧。不过我这不是没这么做吗?” “后来为什么又想通回来了?” 她摇摇头,用手托腮看着桌上的蜡烛,思绪万千。 不是她想通回来,是她被现实逼回来。 仙界战败的影响最终辐射到了这里,妖魔打破了村子里的宁静。村里有个姓毛的道士带头组织村民退魔。他对众人说不要指望神仙会来救他们,与其坐以待毙,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 那晚,她见到了凡人如何守护自己的家园。他们抱着多大的决心和勇气与比自己强大百倍的妖魔战斗。他们用自己的血谱写了一支人类勇气的赞歌。 妖魔退去,他们也死伤惨重。 她找到那位毛道长还没说话。那位道长先开了口:“凡人很渺小,你们神仙轻轻一挥手,我们就会死伤无数;随便降下天罚,凡间就哀鸿遍野。你们可以投降,你们可以归隐。但我们不可以,便是有一口气,就要和魔界斗到底。” “为什么?” “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后代子子孙孙不必遭受魔界的蹂躏,我们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能赢吗?” “只要团结起来没什么不可能的。别忘了,你们神仙在成仙前也是人,是我们把你们送上仙界的!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呢?”道长缓和了语气,告诉她他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也知道那场大战仙界一定会输。 她没有反驳。连灵气都没了,还能怎么打呢。 道长却不赞同,“灵气只是一方面,我们道士没有灵气照样可以画符除妖。你们一直忽视了一股力量,有了它即可改天换日。” “是什么?” “凡人。”他说:“小神仙,你所在的小村庄只是三界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三界中有多少这样的村子,又有多少村庄每日都在经历这样的事,你想过吗?就算把你们神仙都从天上叫下来,你们护得完吗? 真正能退魔的,是凡人! 可他们没有组织、没有领导就是一盘散沙。只要有人带领,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的寿命有限,影响力也有限,但能影响一个是一个。或许某一天,就像今天一样,我会遇到你……” 老道士后来也死了,死于第二次妖魔入侵。 但正如他所说,他影响到了姜芷夏。她逐渐明白原来她存在的意义不只是为了爱她的同门,还有这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 因为他们需要,所以神仙才会存在。这才是成仙的意义。 她带着村民打退妖魔后,将从老道士那里学来的东西搬到了东尧山。 可老道士教她的不多,她也是在摸索中前进。起初她也遇到了一些不理解的人。他们知道她是神仙,也不听她说什么就指着她的鼻子开骂;还有人往她身上扔石块,要赶走她的。 “那时很难过吧?”谢泽之心疼不已。即便他能理解凡人的愤怒,但听到自己这么珍视的人被如此对待,心也不由得难受起来。 “还行。但至少感觉自己真的是在做些有用的事,见到他们转变还挺开心的。” 她总是那般乐观。 她的诚心终是打动了东尧的百姓。他们慢慢放下成见,听她安排,给自己建立了一道保护墙。 只是她不能离开东尧太远,期间又有很多从没遇到的问题要她去解决,她只有孤身一人,所以用了两百年也只是护住了东尧。 “或许还可以更好些。”她说。 谢泽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浅笑道:“你一个人已经做了很多神仙做不到的事。你比我看得远,想得多。” 难怪她会让他留下。也难怪他从天界下来找她时,她看起来那么憔悴,只怕那时的伤还没有好。 “受伤怎么都不告诉我?” “谁让你那时候一天总板着脸,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她理直气壮,恨不得把吃软不吃硬写在脑门上。 “不过我可比溟惑受的伤要轻。你看他被我砍成那个样子,但是一刀都没有伤到我哟~”她秀眉一挑,骄傲道:“我要不是从悬崖上跳下去也不会受伤。厉不厉害?” 谢泽之无奈点头,“厉害!” 她永远都有一堆歪理等着他,他也是实在说她不过,于是彻底放弃教训。 “就这一件事?没有别的瞒着我了?” “呃那个……虚玄内讧的时候,我去劝司马烈出山,还顺便帮他解决了一些叛徒。所以我现在跟他关系很好。” “还有吗?” “倒还是有一件事……”她支支吾吾的,好似很难开口的样子。 “说吧,我现在什么都能接受。” 她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说道:“你知道我们灵清死了三十六个弟子的事件吗?” “嗯,知道。”他说:“你还去告过星赤掌门,但天帝以证据不足为由放了他,你还被罚了五十鞭。” 多亏他力挽狂澜,不然她非带着一身鞭伤上战场不可。 她点点头,又说:“那你知道星赤后来死了一百零八个弟子的事件吗?” “知道。”谢泽之大惊,“这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 她刚说完,门外偷听的莫缄叙等人直接冲进来。 “你说什么?!” 他们的情绪比谢泽之还激动。 这件事是灵清所有人心中的伤痛。灵清没落后,灵泉中的灵气供养不了太多弟子修炼,再加上别的门派前来掠夺。姜芷夏遂让所有弟子下山,从凡间汲取香火存活。 其中有三十六人被高彻抓走,将他们关进一处山洞中,拿他们作为取乐和实验的对象。 这三十六个人尝尽苦头,受尽折磨。高彻他们还把几个人活生生做成傀儡。若不是一个弟子从山洞中逃回东尧山,姜芷夏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事发生。 可惜的是那名弟子说完这些事情后就消散了,连指认星赤的机会都没有。 第137章 神仙,炫耀 姜芷夏按照那名弟子所说,找到了那个山洞。可能是因为跑掉一个人让高彻等害怕事迹暴露。她到时,山洞里只留下三十五具受尽折磨的尸体。 断手断脚、开膛破肚、剥皮抽筋…… 这些场景让她仿佛置于无间地狱。 她本想杀到星赤,连同他们掌门一起给这些弟子陪葬。但这样一来灵清必会和星赤展开一场大战。她师父的心血和她之前的委曲求全就都白费了。 她在原地探查搜寻证据。然而星赤派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将所有能痕迹清除得一干二净。若非她听到逃走弟子之言,恐怕她会以为这三十五个人是内斗而亡。 她找过土地山神求他们作证。可他们说因为这里布下了结界,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在上告天帝无果后,她决定既然天条审判不了他们,那她就用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伪装自己的身份,抓到高彻和他的一干同党,将他们也带到山洞中。她蒙着面,什么话也不说,只当着高彻的面,用他的剑分尸了他的同党们。 后来,她又逼问高彻参与那件事的还有谁。高彻为了活命,不得不说出参与的人名。她每天只抓来五个人,还让高彻以同等方式了结他们。 最后所有人都被高彻杀死。他也受了不小的刺激,精神崩溃了。 姜芷夏特意没有杀他,而是挑断他的脚筋,打断他的双腿,让他与那些尸体一同待着。她可太明白死和活着受折磨哪个更能让人受尽苦头。 而她拿着他的佩剑上了战场。 “我说你一天可真够忙的啊!”林忆气得想给她两巴掌。 “那个……能者多劳嘛。呵呵……”她讨好地笑笑,被林忆狠狠地戳了一下额头。 她补充道:“不过你们放心,我做得干净彻底。他只是知道我是灵清的,但不知道我是谁。他现在就算从我的身法中认出我的身份,也没证据上告。我比他们有经验,法术都没用。问话都是都是拿剑写在地上,问完我就擦……” “你还有理了!”莫缄叙高高地举起手,轻轻地落在桌面上。上次拍桌子真的太疼了! “你还拿走他的佩剑,你不怕他反告你吗?” “不怕啊。”她坦诚地说:“我把他的佩剑拿到凡间的当铺当了,换了好几两银子。可不知道那把剑怎么兜兜转转送到了天庭的军营里。简阳当时看我没有趁手的兵器,就把剑给我了。” 众人扶额。这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东方楚良听得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是姜芷夏怕了其他三派才多番忍让,没想到她私底下竟然背着他们偷偷做了这么多事。 “师姐,我错了。”他走到她面前,低头认错,“我之前不该这么跟你讲话。” 姜芷夏释怀地笑笑,“你我师姐弟多年,不用计较这些。给我二两,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众人:那点出息! “那昭衡真君,你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会抓我师姐吗?”东方楚良担心他翻脸不认人,“你别抓她,要抓抓我好了!” 谢泽之从没觉得那声“昭衡真君”有那么刺耳。他得找个机会重新教育教育他这位“小舅子”。 他无奈地摇摇头,“第一、高彻现在神志不清,说的话根本无法当真。第二、星赤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算告你师姐,也没办法断案。第三……我做不了这种事。” 若真有一天东窗事发,姜芷夏要被捉拿归案,他可能会反了天庭;也有可能会听姜芷夏的话,不做神仙打神仙的事,陪着她一同上诛仙台…… 总之,他这颗心算是全偏着她了。 “放心,没那么严重。”姜芷夏说:“我考虑周全,之前学过伪造现场……” “你还挺骄傲!”林忆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小六你做的这些事情为什么高彻会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有那把剑,又是怎么从凡间跑到军营里去的?”莫缄叙拉回众人思绪。他隐隐觉得背后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姜芷夏两手一摊。这些事情她也不知道。她每天光顾躲着人,不被发现身份已经很忙了。 或许是能力出众,她就算一言不发,神出鬼没,照样吸引了一堆天兵的追捧。他们经常围追堵截她,邀请她一同喝酒洗澡。 “看来是军中有人把这些事情告诉过星赤派。”谢泽之有些疑惑,“我回去问下简阳,看他知道些什么。你们好好休息……” 姜芷夏这一晚上说的事太炸裂了。他得回去冷静一下,好好整理思路。 众人送他出门。他走到院中,见到一根木柴,才想起还有一个人没变回来呢。他赶紧施法解了陆辰年身上的法术。 恢复后的陆辰年怒不可遏,几步冲上前。 姜芷夏立即拦着他,“冷静!阿年!他、他平时不这样,适才上头才动的手。我让他给你道歉。” 陆辰年万分恼怒。他只不过快走两步,她竟如此紧张! 这一幕以前也发生过。他和谢泽之起了冲突,才两个回合,她就赶来护在谢泽之身前,眼中还有……警惕。 当时他被她的眼神激怒,一气之下回了灵清,凭她之后怎么讨好都视而不见。还故意在她和宁姝都遇难时,救了宁姝。 她不是喜欢他的吗?为什么总是选择护着谢泽之? “谢泽之,你还有点血性就不要总是站在她后面。”陆辰年指着他,“你敢与我堂堂真正较量一场吗?” 谢泽之要不是顾着形象非得翻个白眼不可。他心平气和地跟他道歉,说自己一时气急,行为不妥。 “你看他道歉了……” “姜芷夏,你到底要维护他到何时!?”陆辰年气急败坏,内心还有委屈。他见不得她眼里还有别人。那种被偏爱之人不是自己的感觉他终于尝到了。 “他究竟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一次又一次针对你的同门!?我还不如他这个外人吗?!”他很想以季宸的身份质问她,可他现在没这个资格。 “他……”姜芷夏也在想这个问题。 谢泽之是她什么人呢?挚友?知己?同窗?感觉都不太像。 她本想糊弄过去,一扭头见谢泽之充满期待地看着她。看来这个问题今天是非回答不可了…… “他是……我五十文一个月雇来的话事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现在的谢泽之。她还有问题没想通不能胡乱用词,“所以大家都是一家人……” 这个回答并没能让谢泽之满意。他故意把荷包拿出来,炫耀般地说:“你见过谁家话事人能得到掌门亲手送的荷包呢?” 陆辰年愣怔半晌。他看着姜芷夏,眼眶酸涩,眼前的景象好像也有些模糊,“为什么?为什么他也有?” “什么叫也?” 他冲上前抓住她的肩膀,近乎用吼的声音对她说:“你知不知道送荷包意味什么?你被他骗了!姜芷夏,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样子!他一直都对你别有用心。” “你在说什么啊?”她觉得他疯了。 一语未了,他被谢泽之一道法力打了出去。 第138章 神仙,坦白 陆辰年捂着胸口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之前的荷包。 谢泽之见此,微微变了脸色。 “这是我们从灭蒙上空掉下来时我捡到的,上面绣着你的名字。”陆辰年怒道:“姜芷夏你好好看看!这是你给他的吗?!为什么会在他手里?” 姜芷夏接过荷包盯了半天才确定这是她的杰作。 那时候她还会绣图案呢,她可太棒了。不过这图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当时要绣什么,怎么成品会是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改了她的作品? “谢泽之,你敢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陆辰年咄咄逼人,“你这一千多年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她的,你敢说吗?” “小陆,你是不是疯了?”莫缄叙拽着他,却被他甩开。 他是疯了。他要抓不住她了…… “谢泽之,你说啊!”他逼问道。 “我喜欢她。”谢泽之说得十分干脆,不带任何隐瞒和犹豫。他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 东方楚良:姐夫牛啊!还说帮他创造机会,真够主动! 柳茉思:这才对!求偶就得直白。 俞伊:小陆可以啊小陆!曲线救国是吧? 林忆: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东西是我找到她的时候捡的。”他平静地说:“那时她被她三师兄抛下,自己面对一山的妖怪……” “我知道那个荷包是送给季宸的。但我觉得他不配,他根本不值得!”他转身注视着她,眼中柔情万千,“我花了几百年时间让你开口说话,教你读书明理,让你重视自己、爱自己。我看着你一点点转变。我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是想你快乐。不是把你教好后让他季宸随意欺辱践踏的。 我后悔了,姜芷夏。我不该任由你按自己的心意,跟在他后面追着他跑。他不是良人。他把我最爱的姑娘欺负成那个样子,他有什么资格拿你做的东西? 姜芷夏,我心悦你,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姜芷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间的。谢泽之说的话太令她震惊了。 她不是没感觉,只是她拿不准他的想法。现在他突然挑明倒让她脑子一团乱。 她翻了个身,满面愁容,心想:她该怎么回应他呢? 有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还没想明白,她不能匆忙应下。要是伤害到他岂不是很作孽,她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 但别说,听他亲口说出来,她心里还挺高兴。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出声,把头埋在被子里。不久又掀开被子,长叹一口气,没由来地烦躁。 谢泽之跟她一样纠结。自己掏心掏肺说了这么一番话,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当时做了什么? 她怔了怔,对他说:“你说得对,他挺不是东西的。那你都拿着吧……” 她夺过陆辰年手中的荷包交给他,转身回房了。 她、回、房、了! 她不说抱着他感动地哭一场,好歹也给他两句语言鼓励吧。 这女人……不过她都说喜欢他了,也没必要天天拿出来表白表白。 可他还是想听……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陆辰年。 姜芷夏听到谢泽之说完那些话后,好像被他打动了。非但没怪他,反而还把属于自己的荷包一并给了他。 他裹紧被子,感觉自己病了,心口像被扎漏了一般,只要一呼吸就有冷风卷进来,带走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体温。 她要走了,带着所有的爱意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她的好以后都会属于谢泽之。她会穿上喜服在同门一众祝福声中嫁给他。他们会拥抱,会接吻……谢泽之会看到他永远不会看到的姜芷夏。 可她明明是他的,差一点他们就成亲了。她是要成为他妻子的人。师父说了,他们的姻缘是注定的。 她怎么能爱上别人? 他要去找她,告诉她她被骗了。是谢泽之趁虚而入,顶替了季宸在她心里的位置。他只是他的替代品! 现在季宸回来了,她不需要替代品。他会爱她,会宠她,会和她完成那场没有完成的婚礼。 他急忙下床,拉开房门出去。刚走两步身后传来莫缄叙的声音,“季宸,你去哪儿?” “大师兄……你在叫我?”他顿了顿,故作镇定地说道。 莫缄叙施法将他带到附近的一片密林中。 “你走吧,看在师兄弟多年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他冷漠地说。 “大师兄,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懂?” “季宸,你还要装下去吗?!”他不得不承认季宸伪装得很好。 他改了之前的习惯,转了性子,身世编造得天衣无缝。若不是他抢先回答傀儡的问题,他还发现不了端倪。 星赤用尸体当傀儡这种事是宫锦雄的独创。仙界很少人知道,他一个散仙从何处听说?他再联想俞伊曾告诉他,他见陆辰年使用过季宸独创的剑法。 别人不知道,但莫缄叙知道。那套剑法他思念宁姝时创造的,怎么可能会轻易教给别人。 于是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季宸就是陆辰年。 但他不敢确定。一则他没从他身上看出借尸还魂的迹象;二则他不相信季宸会任由姜芷夏折腾还不反抗。 直到今天,陆辰年在情绪激动时说:为什么他也有…… 虽然他很快用别的话盖过,但还是被莫缄叙注意到了。他这才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你还想把她害到什么地步才肯收手?宁姝的死跟她无关,她是自杀的。”莫缄叙痛心疾首,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位师弟如此执迷不悟。“你到底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没想害她!”陆辰年惊得跪在莫缄叙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师兄,你别告诉她,也别赶我走。我是来向她赎罪的……你看我的脸。” 他又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心口的疤痕,“还有这里……师兄你想想,我这一路可做过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吗?我怎么舍得害她?!” 之后,他将自己复生又来到灵清一事一五一十地讲明。 “我一开始是想重聚宁姝的魂魄,但我现在不想了。师兄,我清楚我自己做过什么。你给我一个补偿她和你们的机会!你知道我不会说谎的。”他朝莫缄叙连连磕头,哀求他替自己保密。 “她总会知道……” “不会的!只要师兄你不说,她不会知道。”陆辰年抓着他的手,他看出莫缄叙的动摇。“我会让季宸完完全全消失,在她身边的永远是陆辰年。师兄,我喜欢她比谢泽之更甚。我以前没有弄明白我的感情,但我现在清楚了。你让我留下好不好?” 莫缄叙看着他没有答话。 因为谢泽之突然的表白行为,致使一贯倒头就睡的姜掌门硬是煎熬到天蒙蒙亮才睡着,赏鉴大会也没去。 简阳没有透露姜芷夏就是蒙面人的身份,但不影响她在散仙心中的地位。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昴苍、星赤这些神仙只会说大话,遇到事就往后撤,平时还爱欺负自己人。真正的神仙就该像姜掌门这样,内战内行,外站也内行! 他们今儿没看见本家,有些惋惜。但同时又去问灵清众人加入门派需要什么条件。甚至有些人连履历表和推荐信都准备好了。 下面的散仙忙着“人才交流”大会,根本无人在意台上那些有“势力”的神仙又赢得了什么宝贝。 溟惑没见她也兴趣缺缺。 后来没有仙家愿意上场,今日赏鉴很快结束。 下午,谢泽之在去找姜芷夏的路上遇见同样往回走的何素素。 何素素很是热情地冲他打招呼,“师……昭衡真君!” 他听完心里那个别扭。 “这个师丈你是不认了是吗?” “认呢!”她说:“但我师父不让这么叫你,说怕给你添麻烦。” 谢泽之沉默片刻,问道:“素素,你说是我厉害还是你师父厉害?” “我师父!”何素素即答。 “那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怎么在仙界立足的吗?”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骗小孩,“是靠你师父。”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面不红心不跳,“他们看我跟你师父关系好,不敢找我的麻烦。你叫我师丈,他们就会有所畏惧,知道我背靠你师父,不敢轻取妄动。现在你不这么叫,你让他们以后怎么看我?” “啊?!”何素素觉得世界观塌了,“是这样吗?” “当然!我的身家性命就掌握你的手里。”他一脸严肃,“所以你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我了吧?” “师丈?”话是这么说,但她老觉得哪里不对。 谢泽之满意地点点头,“告诉师丈,你刚做什么去了?” “我师父让我陪宫姐姐说话。她今天问我有没有听过《一捧雪》。我说没有,她说让我回去问我师父,还说是出好戏。 师丈,什么是《一捧雪》?” 第139章 神仙,论圆满 “《一捧雪》?”姜芷夏拿着点心,满脸困惑,“我没听过这个故事,四师姐,你听过吗?” 柳茉思说这是一出凡间的新戏。主人公莫怀古有一个家传“一捧雪”玉杯。这个玉杯被一名权臣看中,致使他家破人亡。而出卖他的人是他的门客汤勤。他还娶了莫怀古的小妾雪艳。 “这故事听起来挺惨。”姜芷夏点评道,随即又说:“但这跟星赤有什么关系?她特意提《一捧雪》应该不是随便说说,况且还专门让素素来问我。” “《一捧雪》、宫泽雪?”东方楚良灵光一闪,“难道她想说她就是那个被争夺的玉杯?” 莫缄叙不赞同,“不能带雪就跟人家强行联系到一块。那个小妾名字叫雪艳,总不能也是宫泽雪有关吧?戏里那个小妾怎么样了?” 柳茉思说:“汤勤见雪艳貌美,要强占她。在成亲之日,雪艳刺杀汤勤,最后自刎而死。” “这就更不沾边了。宫泽雪可是欢天喜地地嫁给安旭,也不是被逼婚,再别提刺杀了。”林忆问何素素除了这出戏,她们还说什么了。 何素素说因为有侍女看着,所以她们说的都是一些闲话。宫泽雪给她讲的都是一些风土人情,神话故事。今天聊的是戏曲。 不过她看起来一天比一天憔悴,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对此,柳茉思知道原因。她放出去的小鸟汇报每天晚上宫泽雪都会和安旭躲在床上,床帏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众人沉默不语。 半晌,俞伊说:“师姐,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去打探人家的隐私。” “不是你听我说完呢!”柳茉思瞪了他一眼,“他们没有同房……小鸟说帘子拉开后宫泽雪就像被吸干了阳气一样虚弱。而且它们还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这就怪了,难道他们在修炼什么邪法?”莫缄叙蹙眉,“没听说过正经仙术是要吸血的。他们跟魔界有关系?” “真君大人,这个安旭什么来头?”姜芷夏托腮望着他。 谢泽之微微一笑,十分淡然地说了一个令众人都瞠目结舌的消息——安旭是昴苍的弟子。 他在第一次赏鉴大会中输给宫锦雄。按照昴苍的规矩,他的灵气要全部传给另一名弟子。但是宫锦雄出面为他求情,还带他回了星赤。后来他和宫泽雪情投意合。 “很怪啊。”姜芷夏疑惑道:“乔朗那老头竟然会放人?” “是啊,但他放了。” 那时候昴苍要联合星赤一起对付虚玄,所以两派走得很近。星赤灵气亏损严重,全靠昴苍一手扶持。别说一个弟子,就是那些珍贵的法器都跟流水似地送到星赤那里。 “那这么说来,宫泽雪会不会想表达宫锦雄是莫怀古,安旭是汤勤。现在看上他们家的东西,想使坏?”柳茉思补充道:“汤勤可是受了莫怀古之恩的。” “可没见过莫怀古和汤勤合起手来欺负自家人的。”俞伊抱着肩膀,忿忿不平,“打女儿、打老婆,哪是人该做的事。他们还是个神仙呢。恶心!” 众人点头赞同。他们虽然不喜欢宫锦雄,但却心疼他女儿,摊上这么个爹。 “师父你赶紧救救她吧。”何素素凑到姜芷夏跟前,“她真的好可怜,今天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我感觉她撑不了几天了……” “她不开口我们有什么办法?”东方楚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爹这辈子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没赶你走,让宫泽雪在死前还有能说话的人?” “没赶她走?” “死前?” 姜芷夏和谢泽之同时开口。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他惊讶地问。 “不是你说错什么,是我没想到。”姜芷夏抱着脑袋,懊悔她前两日只顾着给上官星月报仇,没把这件事考虑周全。 她猛然起身,对何素素抱歉地说:“你要坐牢了。” “啊?” 姜芷夏惭愧地解释说宫锦雄一定知道宫泽雪的身子抗不了多少时日,才故意让何素素接近她。这样宫泽雪死了,他就可以推到何素素头上,说是她干的。这样既隐瞒了宫泽雪的死亡事实,又能坑到灵清,出口恶气。 “他有必要这么狠吗?”俞伊听得怒火中烧,“这可是他女儿。死了也要被他利用?” “死人有时候可比活人好用多了。” “我说大师伯,五师伯,你们先关心关心我好不好!”何素素跳脚,“我要坐牢了!说不定还是杀人罪。怎么办?我还没进过监狱呢。” “这不就进了嘛。”姜芷夏劝慰她,“恭喜你,你的人生又圆满了一些。” “可残缺也是一种美。”何素素欲哭无泪,“师父,我都是听你的话才去的,你别放弃我啊。我才几百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师丈……” 她又去哭求谢泽之。 谢泽之让她放松,说没事,坐牢也不耽误以后当官。 何素素:你俩该是一对!一对没人性的神仙! 最后还是柳茉思看不下去,哄着何素素,又骂姜芷夏这个师父当的一天没个正行,“你有办法就赶紧说,吓唬她做什么?” 姜芷夏嬉皮笑脸地给何素素道歉,“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与其让宫锦雄污蔑你害他女儿,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然后把这件事闹大!他想演戏,我们就给他卖力吆喝。” 何素素大惊,“你不会让我杀了宫姐姐吧?” “杀她倒不至于。”她莞尔,“给她下毒!然后你去坐牢。” “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何素素听完姜芷夏的计划心凉了半截,感觉上了一条贼船。虽然她知道她师父肯定会护着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害怕。她师父有时候也太疯狂了,她师丈也不说拦着,就陪着她疯。 姜芷夏送谢泽之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抱怨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老是不记路,总让一个姑娘送他回去惭不惭愧! “姜芷夏掌门,我郑重地向你声明,我不是不记路,而是想借口跟你多待一会儿。”谢泽之一句话噎得她把所有怨言都咽了回去。 “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怕什么?我们光明正大!”谢泽之凑近她,低声道:“我现在想抱抱你,可以吗?” “不行!” “谢谢姜姑娘同意。”他将她拉进怀中,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今天一天没见她,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原来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寤寐思服”都是真的。虽说以前也有,可他强行将情感压了下去。“互通”心意后,他任由那股思念随意蔓延,再也不克制了。 姜芷夏:我刚刚是不是说的不行?这人现在听话听一半是吧? 第140章 神仙,配合 半晌,姜芷夏轻轻推了推他,“你收着点力,别都靠在我身上,很累,真君大人。” 谢泽之这才与她拉开距离,不好意思地说:“我下次注意。” 两人一时无话。谢泽之想到什么似的,拿出之前那两个荷包,有些不甘心地说:“你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我怎么了?” 他指着两个荷包不同之处给她看,专门送给他的那个上面只有一个“夏”字。另一个给季宸的荷包,不仅有字还有图案。 “大哥,一晚上我能绣个夏字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让我绣图案。”姜芷夏表示他简直就是在为难她这位掌门。 “那你送我的东西,好歹也该有我的名字吧?” “我绣你的名字,谁能知道那是我做的?!”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做的写我的名字。你要不开心自己把名字添上去。” 谢泽之说不过她索性放弃,改问那个图案到底是什么,他研究了好久都没看出来。 她皱着眉头,再次辨认失败。“我回去问问大师兄,当时应该是请教他绣的图案……” “谢师兄,姜掌门?”是沐胜蓝的声音。今日又是她巡逻。 “小沐仙子是你呀?”姜芷夏笑着冲她打招呼,把荷包放到袖中,“你……你干什么!?” 她踢了一脚谢泽之。当着外人的面动手动脚是吧?! “那是我的,还给我。”他怕她又拿走,将荷包从她手里抢了回来。 “问到是什么图案也不告诉你!” 沐胜蓝不是没见过他二人举止亲密,只是她心里总忍不住会羡慕和泛起酸涩。 前几日她不断拿自己与姜芷夏比较。她想:她和姜芷夏比又差在哪里了呢? 姜芷夏不是正统修仙出身,认识谢泽之比她晚,还总是仗着谢泽之庇护,做事不计较后果,给他添麻烦。她是比她会说话,那怎么样?还不是因为有她师兄的耐心教导。如果换做是她跟谢泽之在一起,自己不会比她差到哪里去。 灵清与宫锦雄起冲突那晚,沐胜蓝找到她,对她说让她收敛些,还说她要跟她公平竞争。 她不知道姜芷夏听没听进去,就只见她不断点头,还听见她肚子叫……然后深夜看见她偷吃她们昴苍的果子,吸引走她师兄的注意。 她到底哪里好了?她实在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优点。 但自从姜芷夏给她鼓励,又杀了破无后,她就不这么想了。她对她有误解。姜芷夏能力很强,除魔甚至不用法力。她不用靠谢泽之庇护,她靠她自己就行了。 其实,她早该发现的。在姜芷夏第一次唤走她手中的横刀后,她就应该察觉到她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这把横刀陪伴了她三百年,从来没有与她心意相通主动出鞘,但偏偏它认可姜芷夏…… “小沐仙子,这两天怎么样?你师父还在为难你吗?”姜芷夏见她不说话,主动问起她。 她看了一眼谢泽之,猜测应该是他说的。她摇摇头,“没有。我赢了比试,我师父没说什么。” 只是他们打的赌,她师父也没说什么,对于灵气一事只字不提。 “姜掌门……”她想向她道歉,为她曾经误解她。可是谢泽之在这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姜掌门还没睡呢?”溟惑见是她,眼中透着兴奋,说话还带着那副风流的模样。他大敞着衣衫,露出胸口的刀疤,“我今天可等了你一天呢。” 姜芷夏翻了个白眼,“等我干什么?想给你那仆人报仇?” “不是,他技不如人该死。我是想找你比试。” “不来。” “为什么?” “我师父不让我跟不穿内衣的小孩玩。” 溟惑面色一僵,说话都没刚才顺溜了,“我……我……这是一种专门的风格……” “专门的流氓风格?”她嗤笑道:“魔界这么惨吗?你只能穿一件衣服,我们东尧山下的混混捂得都比你严实。还有那个月厌,瘦得都能看出骨头架子,在魔界是不是也吃不饱?” “不是……”溟惑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可能我们审美有出入。但我带的美人,她们……她们都是真心跟我的,喜欢我知道吗?你不要带仙魔偏见,实话实说我是不是长得也不算差?在你们仙界也能排得上号吧?” “排不上。”她猛烈摇头,一指谢泽之,“他才叫长得好看。你差得远!” 谢泽之骄傲地点头,“而且我有很多衣服……身上也没有刀疤……” “你们!”溟惑望天叉腰,冷静下来后,对姜芷夏说:“我找了你很久,为的就是要跟你再打一场。姜掌门,我这一刀是一定会讨回来的。” 姜芷夏那一刀成了他多年的梦魇。他从没想到他会被人一招撂翻,若不是身边魔军相救,他只怕已经死了。每每想到那天的场景,他身体中的血就沸腾起来,那是一种对于复仇的渴望,也是一种对遇到高手的兴奋。 “实话实说。哥们儿,我不是驳你面子。”姜芷夏抱着肩膀,抖着腿,学起了东尧山下的小流氓,“我不是看不起你不想跟你打,只是我要留着力气跟宫掌门比试……” “听说宫掌门的傀儡术出神入化,非一般人能解。”谢泽之附和道。 “他们星赤拿走我灵清很多宝物……”她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 “都是前任掌门的心血……”谢泽之接话。 她说:“我每天晚上都能梦见我师父站在我的床头,问我……” 他讲:“宝物拿回来了吗?打败星赤掌门了吗……” 她摇头,“师命难违,恕我要拒绝你了。” 谢泽之也摇头,“可惜,三界只有一个姜掌门。” 溟惑一甩衣袖,“这有何难?我派人打败宫锦雄拿走你灵清的东西,你只要打赢我,我悉数奉还如何?” “这不好吧……”姜芷夏为难道:“你会不会太吃亏?” “不会。我们明日场上见。”说完,他转身离去。 姜芷夏和谢泽之相视一笑。既然这个魔头这么闲,上赶着找事,那就给他派点事情好了。 第141章 神仙,拱火 沐胜蓝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见姜芷夏和谢泽之一唱一和,默契十足。他二人甚至不需要给对方使眼色。她说第一句,他就知道该怎么接。 而且溟惑在姜芷夏这里从来讨不到语言上的便宜,还每每自我怀疑。 她必须承认她无法做到这点。就算谢泽之给她撑腰,她也说不出来这些话。她愈发觉得姜芷夏身上有太多需要她学习的闪光点。 溟惑离去后,沐胜蓝对姜芷夏解释那天上官星月的事情。 乔朗知道她是靠姜芷夏的鼓励才想到了别的方法打赢浮空后,让她下去向姜芷夏表达谢意。 “真的不是故意阻拦你的视线。如果我知道破无会出手,我也会拦住他。” “我没有怀疑你。”姜芷夏绝对相信沐胜蓝不会这么做,不然第一天她也不会出手救下上官星月。只是她认为乔朗不怀好意,利用了沐胜蓝。 谢泽之在一旁帮衬道:“沐师妹放心。她只是觉得时机有点巧,不是针对你。况且那日她为了维护我,情急之下说的话不是很严谨,让你误会了。” 沐胜蓝不明白他把“维护我”那三个字咬得很重是想表达什么,但也不多想,只说:“我明白,师兄不用多虑。” 她沉默片刻,鼓起勇气对谢泽之说道:“师兄,我能跟姜掌门单独谈谈吗?” 谢泽之会意,点头离开。 见他走远,沐胜蓝深吸一口气,“姜掌门,上回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姜芷夏回答,但很快又说:“你也看到了。这几次都不是我给他添麻烦。那天要没我,他早被你师父带着的那帮神仙吃啦。这男人有时候真的铁废物……” “我知道!”沐胜蓝打断她,“我只是想跟你道歉。上次是我鲁莽,以为你是靠着我师兄才……” “哦,没关系。我懂你也是为他好。”她理解沐胜蓝的做法。 如果换成莫缄叙,她也会跟沐胜蓝做同样的事。 “那我之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我没有放在心上。” 说真的,她那时候因为肚子饿,注意力有些不集中。沐胜蓝说的话她听得断断续续的。 沐胜蓝松了一口气,同时她又发现姜芷夏另一个优点——不记仇。 这姑娘还挺爽快,她想。 可即便她开始对姜芷夏有所改观,想为自己争取一次的念头并未打消。 她想跟她比试,给自己这多年的爱慕一个交代。如果她输了,她会永远埋葬自己这份感情。如果她赢了,她会对谢泽之表明心迹。 虽然她知道谢泽之不一定会接受她,可她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放弃。 她对姜芷夏说:“但我最后一句还是作数的。姜掌门,你好好休息,之后我会向你挑战。” “行……等会儿?!你说什么?!” 姜芷夏没明白刚还聊得好好的,哪儿就突然扯到挑战上了?她又做错什么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芷夏就去问东方楚良:“小万同意了没?什么时候去投毒?” “它不去。” “呵!这小叶子现在长脾气了?!” “不是。”他别别扭扭地说:“小万说它害怕,不敢去。” 昨天姜芷夏安排他去跟小万商量,让它给宫泽雪下毒。 何素素胆小,再加上那些侍女看得紧,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众人商议让小万去最合适。这样一来宫锦雄不好找证据,也方便他们脱身。 不过那东西说是毒,其实是东方楚良调配的迷药。表面看着与中毒无异,实则只是让人昏睡不醒。他担心宫泽雪的身体扛不住,还特意加了些补药进去。 可东方楚良跟小万说了一晚上。它说什么也不去。它说它当初把安旭扔下水的时候,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让它觉得见鬼了,恐惧得好几天没说话。 “植物怕、见、鬼?”姜芷夏难以理解,“这事说出去谁信呢?它自己在林子里干过什么事它不知道啊?” “每个植物的精神世界都不一样嘛。”他替小万辩解道:“小万就害怕那种没有实体的东西。” 要不是赏鉴大会快到时间了,姜芷夏高低得把那小叶子薅秃不可。 她和灵清众人向会场走去。她住的地方离大殿不太远。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短短的路程,她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走到。 一路上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神仙都过来跟她打招呼,还说什么他们已经准备好银两,够交个几百年的。 林忆跟她讲因为她杀了破无,那帮散仙现在以她为榜样都想来灵清。昨日询问他们加入灵清的条件是什么。 姜芷夏后悔得直拍大腿。早知会有这种影响,她一早就去找魔界比试了。这光收“学费”就得赚多少。回去她就制定一整套的“扣钱”制度给新弟子使用。 她来时,乔朗和谢泽之等人还没有到。司马烈要用贝母瓶给上官星月重塑肉身,没有七天可结束不了。会场除了散仙就是星赤那派。 姜芷夏没看见高彻,听何素素说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被宫锦雄关了起来。 宫锦雄从高彻那天的反应也猜到了几分。但他已经对外说高彻是在抵抗魔军时受的伤,现在再说是姜芷夏干的,这不打了自己的脸。 另外,他根本没有证据。就算他想找她算账也无可奈何。 不过总归现在他们都握着彼此的软肋,他相信只要他不提,姜芷夏肯定也不敢将此事大肆宣扬。他们两派相安无…… “哟!宫掌门,你那大徒弟怎么回事儿啊?我那天杀完破无后,他跪下冲我猛磕头,说他知错了。他没事吧?”姜芷夏扯着嗓子问,引来一众散仙的注意。 宫锦雄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一天都在想什么!?什么都不怕是不是!?她难道不知这件事情捅出来之后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吗? 他稳住心神,说:“多谢姜掌门关心。他那日只是受了些刺激。毕竟我徒弟心善,点到即止。不像某些人毫无修养,下死手还将人分尸,与魔界的人又有何分别……” 姜芷夏冲他一乐,“你徒弟不下死手,怎么从魔军手里活下来的?靠给魔军念《大学》和《论语》唤醒他们的道德修养?” 众仙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都望向宫锦雄等他回答。 宫锦雄眼见用道德“审判”不了她,自己又圆不下去,于是立即改换话题。 “姜掌门最近老让徒弟来去看望小女,不知有何意图?” “这话说的。我们家小兔子说她走丢时幸得你女儿好心给她指路,还给她吃的。两人一来二去成为了朋友。虽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女儿对我徒弟好,我徒弟也喜欢你女儿。她们互相喜欢,我也不拦着。你还有疑问吗?” “没了!”宫锦雄没好气地回答。尽管姜芷夏这话说得气人,但他的目的达到了。至少仙家都知道她徒弟现在天天去找他女儿。如果他女儿出了什么事…… “姜掌门,你还是别让你徒弟跟星赤的人走太近了。” “是啊,万一他们憋着使坏呢。” “星赤掌门说不定哪天就把我们首席大师姐坑了。” …… 宫锦雄听到散仙的对话,差点没吐出血来。这帮人疯了是不是?还没入灵清呢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等乔朗和谢泽之等人赶来时,就见一帮散仙站在姜芷夏身后,当着宫锦雄的面给姜芷夏告状,说他们星赤这三百年是怎么欺负他们这帮散仙的。 姜芷夏频频点头,“看来天下苦星赤久已……” 宫锦雄和安旭隐忍不发,脸都快憋紫了。 他们落座后,场上也恢复了平静。乔朗先对姜芷夏夸赞道:“姜掌门身手敏捷,出招干脆利落。那日真令老夫大开眼界。仙界之内如果不用法术,恐怕能与你匹敌者甚少。” 姜芷夏笑了笑没说话。比起宫锦雄,她更不喜欢乔朗。宫锦雄是真小人,乔朗是伪君子。喜怒不形于色,能将伪善做到极致。 宫锦雄冷笑一声,“不过是普通的招式罢了。当了神仙不用法力,和凡人又有何异,简直有辱神仙的名声。” “话不能这么说。”乔朗说道:“每位仙家都各有长短。宫掌门的傀儡术出神入化,非一般人能比。幸哉我仙界有你们两位出类拔萃的神仙……” “与她齐名,简直辱我星赤的名声。”宫锦雄嗤道:“她在我手下都过不了两招。” “姜掌门,宫掌门不是这个意思。”乔朗假意劝和,随后又暗暗挑唆姜芷夏跟宫锦雄“打擂台”。 她啧了一声:这个狗爱拱火是吧……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宫锦雄面前,扬起下巴,“你那傀儡术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凡间的皮影戏而已。人家乔掌门都看不上!” “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们两派关系这么好。乔掌门给你送这送那,怎么没说让弟子跟你们学学傀儡术?不礼尚往来只有一种情况,就是把你们当帮扶对象。你们家那点破烂,人家压根儿看不上。” 乔朗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他这里,“姜掌门慎言,我昴苍不学傀儡术是要修炼别的……” “听到了没,老雄?人家有更好的东西要修炼!”她一转头对乔朗说:“我懂你怎么想的。宫掌门说自己的弟子曾经孤身出入敌营,以一当万。结果被人一招撂倒;看到仙界同僚受难,也不站出来帮忙讨回公道。也是灵清落没了,让乔掌门你不得不跟这种人合作。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跟他在一起挺丢脸?” “姜芷夏,你什么意思?!”宫锦雄拍案而起,“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星赤?” “没错!” 宫锦雄:…… 这让他怎么往下接? 第142章 神仙,爱的表现 “姜掌门慎言。”谢泽之端的一派公平公正的模样,替星赤叫屈:“怎么说星赤也是四大仙门之一,仙魔之战中出过不少力。” “真君明鉴。”宫锦雄话还没说完,就听姜芷夏讥讽道:“弟子出力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去战场了?弟子去了就是掌门去了,都是机会是吧? 还有!他那个三弟子左千树前一阵出什么事来着?” 她背着手,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宫掌门,你可是有前科的人。叛变你都能说成牺牲拿去邀功。现在你大徒弟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魔界饶过你两个弟子,都没要他们的性命。难道你跟魔界有关系?真君大人好好查查他们!” 宫锦雄气急败坏,忙说:“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星赤一贯与魔界势不两立!” “那你就是怕魔界!” “我没怕!” “说有什么用!?有本事做给我们看。跟魔界打一场啊!” “打就打。你把叫溟惑过来我跟他决一死战……” “宫掌门好兴致!”溟惑昂首阔步地走进来。众仙见他今日的衣服穿得多了些。 宫锦雄见到溟惑之后瞬间冷静下来,他又被这女人带着走了。但话都说出去了,当着众仙的面,他也没办法再说不打。 他并非害怕魔界,只是想留着力气对抗昴苍,不想让乔朗过早看到他的底牌。 姜芷夏任务完成。离开前,她看着乔朗冷笑。 想拿捏她?他怕是错了主意。 乔朗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他可真是小瞧了她。本想让他两派打一场,最好两败俱伤。 但现在姜芷夏抽身而退,宫锦雄与魔界对打。如果宫锦雄赢了,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宫锦雄赶鸭子上架,但气势依旧强硬。他一拍桌子,“长老,你魔界欺我仙界太甚,老夫今日就要为上官掌门的女儿讨个公道。” 溟惑呆愣在原地。这事儿发生多久了,他怎么现在才提? “那你昨儿怎么不说?” “啊?啊!那个……昨儿……斋戒……”宫锦雄编不下去了,“你就说你敢不敢应战!” “既然宫掌门有意,那我也不能推辞。”溟惑坐下来,“只是你们的宝物呢?如果又是那种不值钱的镜子就可以收起来了,我可没有多大的兴趣。” “我……” “听说宫掌门拿着灵清的宝物?”溟惑没忘跟姜芷夏的“约定”,“如果我赢了,宫掌门就把灵清的东西给我。你赢了,我就把仙界当初赔偿的三件仙宝给你星赤。如何?” 宫锦雄觉得这买卖划算。反正灵清的东西给他们也无所谓。可天庭赔的三件仙宝都不会是一般的法宝。 他点头同意,飞身落在台上…… 另一边,宫泽雪见何素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问她怎么了。 她没好意思说是在想怎么给她下毒,只干笑两声摇摇头。 “素素昨天问你师父了吗?” 何素素知道她说的是那出戏,“问了。不过我师父也不知道,还是我四师伯讲给我听的。主人公真是坎坷。” “是啊。”宫泽雪颇为感叹地说:“就因为一个杯子家破人亡。如果他没有那个东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能这么说。”何素素反驳道:“错的是觊觎他东西的那些坏人。莫怀古有什么错。” “他识人不清,救了不该救的人。”宫泽雪说。 “那也是被救的人的错。”何素素义正辞严,“他们心怀不良。该处罚、该反思的也是他们。” 宫泽雪被她忿忿不平的小表情逗笑了,“素素说的对。可这世上就是这种人多。他们根本不会反思,也不会受处罚。” 她的情绪突然低落,“而莫怀古要等到他儿子高中,才能一家团圆、沉冤昭雪。素素,你要是莫怀古,你会怎么做?” “我找我师父。”她想都不想就回答了,“她肯定不会让我受欺负。” “你很信任她。” “因为我师父很厉害。”她毫不掩饰对姜芷夏的钦佩。“她遇到难处理的事情也会服软,但会一直找机会反击。” “姜掌门也会服软吗?”宫泽雪想起自己几番见到姜芷夏的情形。她总是那副无所畏惧又嚣张的模样。 “会啊。” 何素素眉飞色舞地给她讲起忘仙的事情。宫泽雪竟一时听入迷了,随着何素素的讲述不断变换脸上的表情。在听到姜芷夏战胜仙皇恢复如常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不说忘仙,我师父不是还给你爹下跪过嘛。”何素素讲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是……”她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件事。 “从那天后我就对自己说:‘素素,你要向你师父学习,再难的处境你也不要怕!找你师父都能解决!’”何素素说着自己的“伟大”志向,没注意宫泽雪有些出神。 良久,宫泽雪轻叹一声:“不是谁都会像你一样有个好师父。” “那你要拜我师父为师吗?她人很好。这样你爹和你相公就不敢再打你了。”何素素握住她的手,恳切地说。 宫泽雪看了看两边侍女,轻笑道:“我爹也很好,他那天只是在气头上……” “他对你才不好!”何素素心说反正自己也要进监狱了,临走之前放肆一把! “我师伯们再怎么生我师父的气也不会动手打她。我大师伯宁愿拍桌子震伤自己的手,也不会动他的师弟师妹。我师丈连句重话都没跟我师父说过,反而经常被她训来训去。 真正爱你的人怎么舍得你受委屈?你说他是你爹,所以动手教训你。可哪有当爹的见自己家孩子被别人教训还无动于衷的。我和我师父没有血缘关系,她都见不得我被别人拧耳朵。我虽然没你懂得多,但我知道真正爱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是什么样。” “素素……” 何素素觉得身边的侍女已经开始对她发动眼神攻击了。她心虚地站起来准备随时跑路,但嘴上还是说个不停。 “喜欢就算不拿嘴说,从行动也能看出来。不拿掉那层血缘关系,你爹也对你不好。你要找一个对你好,又爱你的人。要像我一样,这样你走哪儿都不会受欺负了。” 宫泽雪苦笑,“哪有这么容易……” “那你要先爱你自己。”她郑重地说:“我师丈说他用了几百年时间教我师父重视自己、爱自己。我想他这么教,一定是因为爱自己这件事很重要!爱自己要排在爱别人之前。你也要从爱自己开始。” 说话间,又到了宫泽雪喝药的时候,何素素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她刚走两步,又回过身来,“宫姐姐,莫怀古有没有护住玉杯的能力我不知道,但姜芷夏一定可以。” 她说完,逃也似地跑了出来。真是太刺激了!差一点她就要被那些侍女的眼神吞了。 她看这会儿没到中午,估摸着赏鉴大会还在继续,打算去大殿前找姜芷夏他们。可还没走多远,就见他们快步小跑过来,神色凝重。 众人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莫缄叙背着陆辰年,而陆辰年紧皱着眉,表情很是痛苦 姜芷夏跟在后面跑,边跑边骂:“这个老不死的,别让我见到他!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你还说!”俞伊托住陆辰年,不让他掉下来“还不是你撺掇宫锦雄上台的。” “我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修炼了什么邪术。谁知道他被魔界逼急了竟然放那么大的火!”姜芷夏说完,吹了吹自己被烧伤的手指。 第143章 神仙,偶像见面会 姜芷夏眯着眼睛,拼命往后退,被林忆抓住手腕一把拉过来。 “别躲!还想不想早点好了!”林忆动作轻柔地给她上药,“从悬崖上往下跳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怕疼。” “每个人害怕的不一样。”她为自己狡辩。 凉凉的药膏覆盖在伤口上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终于放松下来,得了辱骂宫锦雄的闲心。 溟惑答应和宫锦雄比试,却不是自己亲自上,而是派他身边的美人上来。 宫锦雄觉得受到了侮辱,一上来就唤出傀儡想要速战速决。而他的傀儡是他已经死去的夫人、宫泽雪的母亲宫锦玉。 宫锦雄操控着傀儡打得那名魔界美人没有还手之力,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道那美人忽然掐诀念咒释放出大量阴气,斩断了宫锦雄和傀儡的联系,翻转了局面。 魔界修炼只需要浊气。因此他们施法无所顾忌,毫无保留。即使是宫锦雄这种修炼多年的神仙也难以抵抗如此浓郁的阴气。 情急之下,宫锦雄施法降下神火。神火阳气异常鼎盛,比三昧真火还要厉害。在场的神仙觉得灼热无比,不得不凝神施法抵抗火气。 那名美人在烈火化为灰烬。可宫锦雄收不住火势。大火向台下蔓延。 众仙发现他们的法术挡不住火苗,惊慌之下疾走四散,场下一片混乱。 仓皇中,一簇火苗向姜芷夏袭来。陆辰年上前将她搂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了那股“邪火”。但他也受了重伤。 “啊?”何素素惊愕失色,“陆师叔还好吗?” 姜芷夏有些愧疚,“你大师伯他们在给他上药。这火很难扑灭,也没办法用仙术治好,就算没事他也要受一阵子苦了。也不知道宫锦雄练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人好像跟了她之后就没有过过好日子。 “那我师丈呢?” “他还在那里善后。没几个时辰过不来。” 良久,莫缄叙三人从陆辰年的房间出来。莫缄叙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但后背被大面积烧伤,刚服下药睡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这个三师弟。那日他见陆辰年说得情真意切,心一软答应他留下,但又怕他做出不轨之事。于是令他不准靠近姜芷夏,也不准主动与她说话。如果他敢违反,莫缄叙就会把真相告诉她。 今日陆辰年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姜芷夏。 莫缄叙觉得他的三师弟好像真的改变了很多。可又一想,这种事情在之前也发生过,他曾不顾一切孤身闯入魔界。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内心无比复杂。 “小六,你觉得季……陆辰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姜芷夏。 “以前很不招人待见,但他近来还挺好的。”姜芷夏如实评价,“面冷心热,就是可怜了些,总是受伤。” “可怜……吗?”莫缄叙喃喃道。如果她知道陆辰年是季宸,还会觉得他可怜吗? “师兄你问这个干嘛?” “没、没什么。”他回过神来,“你的手怎么样?” “好了。” “好了?”林忆撇撇嘴,“要不是我强按着她还不想上药呢。” “我哪有……”姜芷夏转移话题,“不说这个,师兄你看出宫锦雄使用的什么招数了吗?是不是邪术?” 莫缄叙称他没见过这种法术,甚至无字天书上也没有记载,想是宫锦雄自创的。不过这法术十分纯净应该不是来自魔界的法术,甚至纯净过了头,尽是极阳之气。因此火苗才难以扑灭。 “这倒是奇了。”俞伊说:“宫锦雄看着挺没脑子的,竟然会自创法术。” 两个时辰后,谢泽之才处理完宫锦雄造成的混乱,带着简阳过来找姜芷夏。万幸此番没有仙家丧命,只有个别神仙受了伤,但都不重。 简阳看起来有些拘谨,倒是谢泽之跟回自己家一样熟稔,一来就忙问姜芷夏的情况。 适才场面混乱,他忙着控制宫锦雄和火势,见她被灵清众人护着离开,才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 姜芷夏冲他挥了挥已经上过药的手,说多亏陆辰年护着她,她没什么大事,。 他心下对陆辰年多了几分感激,随即轻轻牵起她的手,满眼心疼。“这次怎么这么听话让上药了?” “她听话!?”林忆凑到她跟前给谢泽之告状:“要不是我强硬,她指不定往哪儿躲呢。” 谢泽之闻言,笑道:“还是师姐有办法。往年跟我在一起时,她就是不让碰她的手,受伤也忍着不治。为此我都不知道挨过她多少招。可见还是师姐在她心中有分量。” “为什么啊,师父?”何素素好奇道。 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敷衍道:“每个人的习惯不同嘛……再说这都快两千年前的事了,提它做什么,我现在没改吗?” “改了!改了!”他附和道:“姜掌门越变越好。” “嘁。” 谢泽之坐在她身边,却见简阳还是那副紧张不已的样子。 “姜、姜、姜掌门……那个我是你大哥……” “哈?” 简阳不是没见过姜芷夏,可自从知道她就是当年自己身边的蒙面人之后,他就无法再把她当普通仙家看。 蒙面人可是他奉为楷模的神仙。因为有她在,他不管遇到多艰难的情况都不怕。他以她为榜样,追逐她的背影,跟在她后面杀敌。 即便最后一战他们败了,他始终相信蒙面人不会那么容易死。他捡起姜芷夏当年扔在悬崖边的剑带在身边,发誓一定要找到他,然后…… 认他当大哥! 今日他与谢泽之处理完事情后,谢泽之说要带他一起来找姜芷夏。他听到这个消息,换了三次衣服。来的路上还一直问他,自己没带礼物空着手去,会不会太唐突? 谢泽之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我不是让你来相亲的,你不用想那么多。” 谢泽之轻咳一声,对姜芷夏说:“你上次不是问给军中送兵器的人是谁吗?简阳已经查到了。” “哦,是!”简阳嗖地一声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撞翻,“我我我我查到了,当年运送兵器的不止一个人,所以费了些时间。大哥……不对,大姐……也不对……你喜欢别人叫你什么?” “财主。” “好的,姜财主……” 众人扶额:傻子都碰一块儿了。 最后还是莫缄叙等人稳住了简阳激动的心情,让他顺顺利利地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简阳多番查证当年负责兵器运送的神仙,又与谢泽之商讨后,最终确定了一位最有可能跟星赤合作的人——赵霖光。 “他跟星赤有什么关系?”姜芷夏问:“他不是前任武将星主带出来的吗?” “是,可是你知道他是由谁举荐进入军队的?”谢泽之说。 “宫锦雄啊?” 他点头,手指轻敲桌面,凑近姜芷夏,眼带笑意道:“姜掌门,现在条件差不多了。玩个以前的游戏,你猜猜宫锦雄做过什么事?” “小瞧我?”她轻哼一声。 众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就见姜芷夏嘴里嘟嘟囔囔,随后一拍桌子,高声道:“宫锦雄最重视门派名声,见到高彻变成了残废又不好上告天帝。此时于他最有利的借口就是说高彻是上战场导致的残废。况且这种事他做了不止一次。 所以托赵霖光将剑送到战场,把他的佩剑让某个天兵使用。之后就可以以这把剑为证据,说他来过仙魔之战,在对抗魔界中受伤,继而白收军功。” “真是越来越熟练了。”他夸赞道:“还有一个问题,你的事是谁告诉他的?” “如果他和赵霖光有勾结,表面看赵霖光的可能最大。可赵霖光一直在武将星主身边,不会知道那么细节的事。那就只有最后一个人——他叛变到魔界的徒弟左千树! 我赢了,给钱!” 她手一摊。谢泽之笑着把钱袋递给她让她随便拿。 第144章 神仙,另有其人 何素素把故事听懂了,但没明白怎么还给钱呢? “师父、师丈,你们在玩什么呢?” 姜芷夏撇了撇嘴,告诉众人这是谢泽之的“恶趣味”。 自打她认字后,他不是让她抄经就是让她看史书。他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史书读通了,也就通晓了人性,还能预测事件走向。不说以后借此欺骗别人,至少也能分析事件前后因果,让自己不吃亏。 在她稍有积累后,他为了让她学以致用,就自创了一个所谓的游戏。在读新的史书时,他总是先将某个历史人物的性格、爱好告诉她,然后设立问题,让她去猜测这个人会怎么做,猜对就给奖励。 起初她猜中的不多,到后来越来越准。在她能大概率准确预测事件的走向后,他知道到该放她离开的日子了。 “难怪我师父总能把控别人会选什么,给他们挖坑一挖一个准。”何素素竖起大拇指,“师丈厉害。” “是你师父厉害。融会贯通,才智过人,是不是姜掌门?” “当然。”对于夸奖的话,姜芷夏照单全收。 姜芷夏说的尽管是猜测之言,却是最符合宫锦雄会在那时做出的事。 莫缄叙仍有些疑问,“但他们怎么找到的剑?高彻上没上战场那些将领和天兵还不知道吗?” “哥哥,我只是猜测,不是叙述事实。怎么找到的剑我可不负责猜。或许宫锦雄是在找到高彻的佩剑后,才想到这么一出的。”姜芷夏坦白讲:“不过后一条我可以告诉你。那时候仙界军队乱做一团,主帅和士兵互相不认识。天天都有逃兵,每天都能见到新面孔。赵霖光随便找几个天兵作证,简简单单的事。” “军纪这么不严的吗?”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蒙着面混进去的?”她嫌弃地说:“仙界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没有季宸推倒神柱,我看仙界也打不赢。就这一天还固步自封,死活不改呢。” 简阳对她说的深有体会。他们一个军营出来的,见了不少那些事情,甚至有几次敌人的眼线都安插进来了。 俞伊插话道:“宫锦雄既然还想靠着虚假的事情给自己门派立名声,那就证明他还是重视仙界的。他怎么放任左千树去投靠魔界呢? ” “骑墙咯。”姜芷夏直言不讳,“哪朝哪代都不缺这种人。两边下注,谁赢跟谁。” 众人一阵唏嘘。 “不过有些地方我还没想明白。赵霖光后来为什么不帮星赤了?他去捉拿你又是听了谁的挑唆?典融?”她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谢泽之。 “这件事我问过典融。他没找赵霖光合作过。他虽然想改变仙界,但赵霖光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是他最看不上的。”谢泽之说:“所以赵霖光背后应该还有别人。不过到现在还没找到他的下落。” 他重返天庭后除了审讯仙皇和典融,还派人下界搜寻过赵霖光,但至今渺无音讯。他用水镜找寻,却也只在镜中看到一堆血肉模糊的画面。 或许,他已经死了。 “师父,你们神仙可真复杂。”何素素感叹。 “谁说不是呢。”她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突然她望着那个杯子,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不自觉地说出声:“汤勤受莫怀古之恩……进入朝堂……真正的汤勤不是安旭!是赵霖光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神色一滞。只有简阳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赵霖光把星赤一派害成这样的?”柳茉思满腹狐疑,“可他们一家好好的,哪里家破人亡了?!宫锦雄不是自己把他夫人做成傀儡的吗?而且他那个法术那么厉害,都不知道是什么……” “是凤蛟净火。”谢泽之答道。 “啊?”莫缄叙大惊,“他怎么修炼成这个样子了?那玩意儿不是……” 他有些难为情,话说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 凤蛟净火其实不是一种法术,而是宫家与生俱来的热毒。熬过热毒活下来的孩子就能当神仙,活不下来的就消散了。 星赤派从创派之初就是宫家人当掌门。他们把星赤看成自家产业,十分看重血统的纯净,因而每代掌门都是与血亲相结合。 这种结合会使后代有缺陷,演变成现在的热毒——凤蛟净火。净火在他们体内不断消耗他们的寿命,即便能熬过出生时第一波热毒,也没办法长久地活着。 可他们仍旧乐此不疲地继续这种违背天道人伦的事情。因为这样做会令他们的后代法力大增,修为超过很多神仙。越是这样叠加,后代的法力越强。但相应的,寿命也会越短。 但宫锦雄是个例外。他不仅活到现在,还把体内那股热毒变成了极阳的法术,并且丧心病狂地将他的夫人,同时也是他妹妹的宫锦玉做成傀儡,美其名曰让宫锦玉永远陪着他。只是后来骂他的神仙多了,他才有所收敛不轻易将傀儡示人。 俞伊连连摇头,“他们星赤古怪的事情太多。宫泽雪真可怜,有这么个爹。宫锦雄救下赵霖光,还把他引荐给前任武将星主。他有这善心怎么转头又把宫锦玉做成傀儡了呢! 这姑娘没了娘,好不容易嫁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丈夫,还天天挨打。她爹也不管她。有爹跟没爹都一样,还不如没爹呢……” “但宫锦雄以前对宫泽雪也挺不错的。”谢泽之说。他成仙早些,见过还是小孩模样的宫泽雪。那时宫锦雄对她爱护有加,根本想不到他如今会看着自己女儿受委屈不管。 “没爹没娘……这样看来,家破人亡的是宫泽雪啊。”姜芷夏忽然提高音量:“难道真正的莫怀古是宫泽雪!?” 众人听到这个说法吃惊异常。又听她自言自语地说:“可莫怀古有个小妾被汤勤看中……宫泽雪哪里有小妾,她只有一个夫君啊。小妾是谁?你说!” 她猛然看向谢泽之。 谢泽之被她突然这么一问,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我就娶一个,不会有小妾!” “不是问你的打算。”姜芷夏沉默不语,但面色越来越难看。她脑中有个很疯狂的推断——小妾就是安旭。 如果小妾是安旭,那么身为“汤勤”的赵霖光又看中安旭什么呢?总不能是相貌吧?不过话说回来赵霖光又去哪儿了?那天在崖底逃走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她抬头看向东方楚良,“小七,你把小万带过来,我有话要问它!” 东方楚良见她神情严肃,不敢怠慢,迅速将小万移到花盆里,端到她面前,“掌门师姐问你话,你老实回答,不然她把你薅秃了我可不管。” 小万抖了抖叶子,等待姜芷夏的问题。 “小万,你当初说在悬崖下面杀掉的那些天兵中逃走了一个人。他长什么样?” 经过东方楚良的传话,小万告诉她:那人长着一双眼睛还有健全的四肢。 “小万。”姜芷夏和善地笑道:“你见过不健全的植物吗?” “师姐!你冷静。”东方楚良端起花盆,避免小万惨遭她的“毒手”,“就像你分不清所有藤蔓一样。在植物眼中,人长得都一样。你问点别的……姐夫!” 东方楚良冲谢泽之猛递眼色。 谢泽之了然,站出来温声问:“小万,你记不记得逃走的人说过什么,或者他中了什么幻象?” 小万看不到那些菌子释放出的幻象,但那人说的话它还记得。他说什么嫌弃他瞻前不顾后,思虑不周全。又说什么批奏折、文臣闲写两笔、排在他前面。 前面那句姜芷夏不知道说的是谁,但后面那文臣很明显说的就是谢泽之。这人一定是赵霖光没错了。 原来带头的人就是他。 小万说当时他右手被砍下,左手施法却被它们缠住了。赵霖光跟疯了一样,用很大力气挣脱。眼见逃脱不掉,他凝聚法力将自己的左臂震断,然后逃离崖底。 接着,它又说它前几日又闻到了那人的味道,所以它才觉得它见鬼了。 那日,它正是卷起安旭将他扔到了水里…… 第145章 神仙,恍然大悟 赵霖光看上的是安旭的肉身!他为了躲避谢泽之的追捕,隐藏在安旭身上。 现在安旭身上要么挤着他和赵霖光的魂魄,要么他的魂已经…… 可换魂一事瞒不过他们神仙的眼睛,宫锦雄到底用了什么办法隐瞒了赵霖光的魂呢? 谢泽之说要隐瞒魂魄无非是两种办法。一是用符咒阵法,二是服用药物,比如澄华被寄生花夺了肉身。 众人沉默片刻,异口同声道:“宫泽雪的血。” “那、那赶紧通知宫姐姐啊。”何素素语气急切,“她的夫君换人了……” “她只怕已经知道了。”姜芷夏喟然,“她又不傻。别人抱着她吸血她怎么会察觉不到异常。能让她选择不反抗的,无非是顾虑她那个没人性的爹。” 她一定是极度绝望才不想再做其他的抗争,一心只等油尽灯枯之时。 “师父,我们只能看着她死?”何素素眼眶发红。 东方楚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们和宫泽雪交情不深,只是同情她的遭遇。但他们也做不到见死不救。不然姜芷夏一开始就不会让何素素去找她了。 宫泽雪是星赤派不多见的正常人,要死的怎么也轮不到她。 “也不一定。”姜芷夏打断何素素继续蔓延悲伤的情绪。“我们可以先保她的命,捉到赵霖光。至于之后的事情再慢慢劝吧。她要是在乎她跟她爹的父女情分,选择逆来顺受。那我也只能……” “尊重她的决定?” “找找她爹的罪证,看看能不能送他上诛仙台。” 众人:…… “拜托,她爹犯天条了哎!这是尊重就能解决的事情吗?你们觉得呢?” “很行!”众人一致投票通过这一决议。 相较于找宫锦雄的罪证,让赵霖光还是更容易些。如果赵霖光需要靠吸宫泽雪的血才能稳住魂魄,那么只要他喝不到宫泽雪的血,自然就隐藏不下去了。 所以“毒药”依旧要下!要把事情闹大,要让众仙的关注点都在宫泽雪身上,断绝他吸血的机会。 “不能让师丈直接去把他的魂魄提出来吗?”何素素还是想为自己垂死挣扎一下,“我们反正都知道这是赵霖光了……” 谢泽之和姜芷夏同时开口否定。 “以上只是我们的猜测。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他冒然过去抽魂,不管抽出来的是不是赵霖光,他以后都无法依法治理仙界。众仙会以这件事为样,继而以怀疑魂魄被换为由,党同伐异,视天规如无物。这么一来他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此番话让谢泽之极为动容。打从那日他跟她说过自己的想法后,她就尽全力支持他,做什么事也都会先考虑不给他留下话柄。 这令他如何不沉沦。 再也没有会如此让他心动的人了,他想。 忽听得外面吵嚷声不断。“姜掌门,请将您的徒弟何素素交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打开门口后,只见乔朗大徒弟刑斐带着和李达以及一众昴苍、星赤弟子,站立门外,一派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们要做什么?”谢泽之冷冷开口。 刑斐没想到谢泽之和简阳在,嚣张的气势顿时收敛了几分,但行礼后对着灵清众人依旧毫不客气。 “姜掌门,宫掌门的女儿出事了。所以我奉师命带走您徒弟……” “他女儿出事了,你带走我徒弟干什么?”姜芷夏嘴上这么说,但心中满是疑惑:他们还没动手,宫泽雪怎么就出事了?那他们准备好的毒给谁用呢?要不给谢泽之带走别浪费了…… “我们家小姐中了毒!”李达喊道:“侍女说今日只见何素素一人来过。不是何素素下的还能是谁下的?” 姜芷夏快被他的话气笑了,“我徒弟想下毒也不找个人多的时候,她是生怕做坏事不留名是吧?” “也许她反其道而行之,毕竟你灵清做事一向不守常规。”李达说这话自己心里都虚得慌。他也不知道谁下的毒,但安旭和宫锦雄一口咬定就是灵清干的,让他和昴苍的人把何素素带走。来之前安旭还悄悄对他说最好能激怒姜芷夏,逼得她动手。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她满不在乎的神情倒让李达有些生气。 “那你现在是不是不想不认账?” “你想让我怎么认?我错了行了吧?!” “请你端正你的态度!我在说正事!” “我都说了我们跟她不熟,你别无理取闹了好不好?你变了!李达,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我无理取闹吗?你口口声声说没什么,但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你徒弟进了她的房间。说了那么多,你连个最起码道歉态度都没有。对不起都不愿意说是吗?” “行行行,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啦!”李达说完,就觉得自己心里那叫一个委屈,还有些想哭。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 不对,他是来干嘛的!? 他回过神发现身后的神仙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了起来。 “姜掌门!你……” “你说的对。”姜芷夏打断他,“我徒弟嫌疑挺大。” 李达: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真君大人,你定夺吧。”她把话题推给谢泽之。 “先去看看宫仙子的情况。” 有谢泽之发话,李达和刑斐也不好再说什么,闭上嘴跟着他来到宫泽雪的住处。 谢泽之他们赶到时,宫锦雄和乔朗、安旭在前厅坐着。他们说医仙检查过说宫泽雪中了毒,现在沐胜蓝在里面给她输真气。 众人隔着窗见到宫泽雪嘴唇青紫,双眼紧闭,由她的侍女搀扶,盘腿而坐。沐胜蓝在身后将真气送到她的体内。 怕打扰到她二人,他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出来。 姜芷夏拉住莫缄叙的袖子,“师兄,她们俩在干嘛?” 莫缄叙纳闷,“输真气啊。” 她又问:“在输真气?我再问一遍,她们俩在输真气对吗?” “对啊。”他觉得姜芷夏怪怪的,“你不都知道吗?” “我知道!”她扭过头去看谢泽之,“我就是当时没想起来还能这么输真气。真君大人你想起来没?” 谢泽之心虚地把脸扭到一边,轻咳两声:“每个人……就是……有不同的方式和爱好……” “看来你经常这么做啊……” “我没有!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回去给你解释。” 回到前厅,姜芷夏见宫锦雄脸色也不太好,人像老了几十岁似的。今日那套法术好像把他积攒的灵力掏空了。 他向安旭递了个眼神。安旭会意,对谢泽之道:“真君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偏……” “医仙怎么说?”谢泽之拦住他要说的那些无所谓的话。 乔朗回道:“毒倒是不重。可她五脏受损严重,所以现在才昏迷不醒。” 毒不严重…… 姜芷夏望向宫泽雪房间的方向,随即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昭衡真君……” “宫仙子是什么时候昏迷的?”谢泽之很不想听他说话。 “一刻钟前,她说有些累了,想要休息。我去找她时发现她样子有些奇怪,这才告诉了我岳丈大人。昭……” “素素,你今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再次打断安旭的“号丧”。 “还没到中午呢,大概是他……”何素素一指宫锦雄,“在场上发疯,放火烧人的时候。” 宫锦雄哼了一声,侧过脸去。 “这中间过去了快三个时辰,又有多少人来过这里。怎么安仙君就一口咬定是灵清的人做的?你可有证据?” “没有……”但安旭很快又说。宫泽雪一直和侍女待在一起没有出去,今日只有何素素一个外人来过。 “这么说那些侍女也有嫌疑,将她们带过来。”谢泽之坐在上位,“待等本君问话之后再做定夺。” 第146章 神仙,信任与赌博 别看那几位侍女平时目中无人,对宫泽雪和何素素冷眼相待,此刻跪在地上皆是瑟瑟发抖。未等谢泽之询问便高呼冤枉,称她们一心侍奉宫泽雪,寸步不离,不敢懈怠,绝不会下毒。 “昭衡真君,我们的人绝对没有问题。”安旭站出来说:“这里唯一有动机下毒害人的,就是她灵清掌门的徒弟。 自从她姜芷夏来了赏鉴大会后,这里就一直风波不断。她整日调三斡四将这里搞的乌烟瘴气。还三番四次针对我们。第一日她对我岳丈出言不逊,今日又撺掇我岳丈上台比试,致使他灵气消耗过度。 我要问一句:姜掌门,我星赤倒是有何处对不起你灵清的,你要下如此毒手?” 安旭说得急切。今日这遭他也是没有预料。宫泽雪突如其来的中毒,打乱了他和宫锦雄的计划。他现在一定要拉灵清下水不可。 “哦~你的意思我第一天来就对你们星赤抱有偏见?”姜芷夏从容不迫道。 “没错,你还在山上时,出手教训我星赤弟子……” “你既然知道我有偏见,还让我徒弟靠近你妻子,你是不是有病?” “是……是我妻子一个人待着无聊,偶然间见到你徒弟,想跟她做朋友。”安旭朝谢泽之跪下。 “昭衡真君,你要为我们做主。我妻子心地善良,对别人没有防备。几番在我面前夸奖何素素,说跟她一见如故,还想认她做妹妹。没想到她蛇蝎心肠,如此歹毒……” “不是我!”何素素给自己喊冤。 他咄咄逼人,“外人只有你一个,不是你还是谁?难道是我妻子身边的侍女吗……” “也不是不可能!” 姜芷夏也跪下,说得比他还情真意切。“昭衡真君,我敢用我的性命担保我徒弟绝不会做这种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其目的就是挑拨四大派之间的关系。仙界一乱,对谁最有利?魔界! 我现在怀疑宫泽雪身边的几位侍女被魔界收买,想借下毒挑起争端。” 侍女们吓得纷纷磕头,“真君明鉴,我等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姜芷夏,你不要胡搅蛮缠,明明就是你徒弟做的!”安旭的太阳穴跳着疼。 这女人不是让他们证明自己,就是夸大事情、上升高度、道德谴责。偏生她自己还没有什么道德底线。 “证据呢?下的什么毒,怎么下的毒?” 她哂笑道:“大家听得一清二楚。你那几个侍女说她们‘一心侍奉’、‘寸步不离’。这么多双眼睛竟然都没看到我徒弟给她下毒,还非要等毒发才注意到事情不对。鬼才信呢! 我看毒就是她们下的,她们在说谎诬陷我徒弟!” “二位站起来回话。”谢泽之插话打断二人争执,问简阳怎么看。 简阳会意,说道:“现在双方各执一词,都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毒为何人所下,但都有下毒的动机。 况且若是真有人和魔界串通一气,伤我仙门中人。这件事就不是小事了。我看一定要严查。既然都有嫌疑,那就通通收监。待等查明之后再做决定。” “好。”谢泽之赞同他的建议,下令将何素素与宫泽雪身边的侍女押送至昴苍地牢。 何素素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但听到地牢还是胆怯不已。她在话本子里可见过不少可怕的地牢,里面不是有刑具就是有毒蛇…… 她喊姜芷夏救救她,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怜,“师父……我害怕……” “掌门师姐……”东方楚良于心不忍:小兔子进去还不得吓死在里面。 “谢泽之,你什么意思!?”姜芷夏气急,“没证据你就敢抓人!我倒想问问我徒弟哪儿做错了?” “我没说她做错,只是她有嫌疑,查明原因自然会放人。我也是按天规办事,有何不对?” “是啊姜掌门。”安旭附和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查一查怕什么?” “跟你说话了吗?滚开!” 安旭少见姜芷夏这么生气,自是心情大好。 “我说不许抓!”她瞪着谢泽之,大有要上前跟他打一架的样子。 “你说不许就不许,你把天条当什么了!”谢泽之将手边茶杯扫落在地。 众仙见他发怒吓了一跳。屋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往常我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愈发肆无忌惮!” 姜芷夏冷笑一声,“别说我灵清没做过,就是真要做坏事,也轮不到她……”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你灵清还有位‘制毒高手’呢。”谢泽之打断她的话,一抬手指向东方楚良,“将他也押入地牢,和何素素关在一起。” “哎……不是……我……” 姜芷夏看着被带走的何素素和东方楚良,茫然不解:怎么她就把老七送进去了? 进去的应该是她啊?! “昭衡真君英明。”安旭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生怕自己当着谢泽之的面笑出声,赶紧磕头行礼,感谢他的“公正执法”。 接下来,他只要随便制造一些证据指向灵清,让他们把罪名落实。那么宫泽雪一死,替罪羊也就有了。 只要再吸两次她的血,他就可以彻底将魂魄稳定住。以后的星赤就是他的天下…… 他内心正在打着算盘,忽然听谢泽之说:“宫仙子病重,身边不能离开人。乔掌门,你让你门派中的女弟子暂时帮忙照顾。” “是。”乔朗应下。 “不、不必了!”安旭下意识拒绝,“我能照顾好我妻子,不用唠叨他人。” “宫掌门也需要你照顾,我怕你分身乏术。”他抬了一下眼皮,扫过安旭有些震惊的表情,说道:“而且如果真有魔界介入,想害你妻子,他们一击不成肯定还会再来。多派些人护着,你们也好安心。” 他不给安旭推辞的机会,又说:“乔掌门再去从司马掌门那里借一位女仙过来。除非宫仙子睁眼,否则你们两派的人一刻也不准离开。还有如果中间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两派也脱不了干系。” 安旭慌忙看向宫锦雄。宫锦雄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姜芷夏没有给谢泽之好脸,带着众人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见四下无人,小声问怎么把赵霖光的魂引出来。 “不急。”姜芷夏说:“总归时间现在在我们这里,急的是他们。他们越急,露出来的马脚就越多。” “但这毒到底是谁下的?”柳茉思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就是中毒者本人。”莫缄叙打开折扇,边摇边说:“不知道咱们家素素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改变想法了。” “啊?”柳茉思看向姜芷夏。 姜芷夏对她点头,“你没听刚才安旭说吗?毒不严重。 安旭和宫锦雄不会下毒,他们只会等她死然后把罪过推给我们。我们是想下毒,但还没动手。别人下毒又不可能下那么轻的。所以只能是宫泽雪主动服毒,为的是引来众仙的注意。” 柳茉思好像听明白了,“可这也太冒险了。她就不怕宫锦雄隐瞒事情,等她咽气才公布她中毒的消息。” “是挺冒险。不过不是因为宫锦雄会隐瞒。他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了的……知父莫若女。” 宫泽雪知道宫锦雄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选择。如果他密而不发,何素素第二天见不到宫泽雪一定会告诉姜芷夏。万一她抢占先手反告他们,他们的处境很被动。 宫锦雄那么爱算计,肯定不会让这种万一出现。 姜芷夏转头望着宫泽雪住的方向,“她冒险的是赌我不会袖手旁观。她可真看得起我……既然她如此信任,我又怎能辜负。回去想想怎么把她爹和赵霖光一锅端了。” 第147章 神仙,闹腾 陆辰年睁开眼睛见房中一片漆黑。此时他孤身一人,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整个三界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太静了!安静得他都能听见血液从体内流过的声音。 灵清永远都没有安静的时候。他的同门总是不分昼夜地打闹玩笑,时不时还有“混战”,偶尔还会夹杂开阳真人或训斥、或无奈的声音。 他以前总觉得吵,但是现在却是无比怀念。他渴望在外面会听到当年的声音,渴望那个姑娘推开他的房门,邀请他一起出去玩。 彼时他表面厌烦,说着赶她走的话,然而还是由着她拉起自己的手一同出门。 她什么时候才会再来? 他轻微动了动身体,背后剧烈的灼热感伴随着疼痛感传来。他攥紧双拳,等待这阵疼痛散去。 他暗自祈祷上天,希望没有人注意到这次受伤是他故意的。火苗奔着姜芷夏去的那刻,他有足够的时间上前推开她。或许他什么都不做,凭她的身手要躲过也不难。 但他扑了上去,任凭烈火灼烧。他要打消莫缄叙对他的顾虑;他还要让博得她的同情和好感。 他知道他这位师妹最是见不得别人可怜的……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屋内的灯也亮起。灯光驱散了黑暗,来的人也驱散了他心里略微的孤寂。 莫缄叙不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干巴巴地问道:“你醒啦?” “嗯……” “后背……如何了?” “好多了。” 两人一时无话。莫缄叙上手掀开他身上的搭着的薄布,见他背后消肿了些,只是伤口仍旧看着狰狞可怖。 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若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别硬忍着。你现在不比以前,不要逞能。” “嗯。”陆辰年又哼了一声,随即问道:“芷……她怎么样?” “还好有你护着她。她没什么大事,只是伤到了手指,气得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陆辰年闻言大惊,“我去看看她!” 他撑起身子却被疼痛拉回床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看看你!还没好呢,乱动什么?”莫缄叙慌忙扶他趴好,“她身边有我们在,你只顾着自己就行。” 他看着陆辰年这个模样,几番挣扎,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这又是何苦?就算你做的再多也挽回不了什么?她现在对你好,只是不知道你是季宸,如果她知道……” “所以我求师兄千万别让她知道!”陆辰年恳切地说:“只要她不知道,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什么转圜的余地?”莫缄叙难以置信,“你该不会要她再喜欢你吧?” “为什么不会?”他焦灼不安,道:“师兄以为她现在喜欢的是昭衡?她根本不喜欢他。如果她喜欢,早几百年前她就嫁给他了。但她根本没有。她要嫁的人是我!昭衡用手段勾引她。她只真心爱过我一个!” “老三,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莫缄叙痛心疾首,“你们之间根本不是只有一个昭衡这么简单。你能把神柱复原,灵气复苏吗?能让师父重生吗? 即便这些你都做到了,你以前给她带来的伤害就能当做没发生?况且,就算她能原谅你,不在乎之前的事,我也不会支持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不甘心她不再爱季宸了而已。我问你如果当初你醒来时发现宁姝也活着,你还会来灵清吗?你又会怎么选?” 陆辰年沉默不语。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直觉告诉他他还是会选择她…… 莫缄叙将他的沉默当成了犹豫,无奈道:“老三,其实你当初直接告诉她你不喜欢她,她不会死抓着你不放。你总是不拒绝她的好意但又厌恶她离你太近,一会儿给她希望,一会儿又踩灭她对你的幻想……她怎么说也是你师妹,你怎么能以欺负她为乐? 你利用她当你和宁姝之间的‘调剂品’,一次辜负两个姑娘,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你好好休息吧……”。 莫缄叙的性子让他对这个师弟说不出什么狠话。他们做师兄弟的时间最长,这么多年的情分使他也无法绝情地将他赶走,最后只让他不要再去打扰姜芷夏,她有更好的选择。 听到这话的陆辰年怫然不悦,“谢泽之不是她更好的选择!他只是陪了她几百年,教她说话写字而已。他能为她豁出性命吗?他能不顾一切将她从魔界救出来吗……” 莫缄叙猛然打断他,“说到这事,我还一直想问你,她那时怎么会跌落到魔界的?” “这……” “师兄,你在里面吗?我能不能进来?”门外响起姜芷夏的声音。陆辰年刚要开口,被莫缄叙即刻施法定住,堵上了他的嘴。 莫缄叙打开房门出去,换上以往的笑脸,“不是在跟昭衡说话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他道德有问题!”姜芷夏觉得脸热辣辣的。 这人最近越发猖狂放肆! 他们一行人回去时,姜芷夏遇到前来找她的谢泽之。 她责备他为什么把东方楚良弄进去,而不是让她去陪何素素。 结果他一句:“保护师侄是师叔应该做的”,将她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 而后她又追问起那晚“输真气”的事。 他恬着脸说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什么担忧过度失了分寸,末了还对她保证以后再也在不亲她的时候输真气了。 她半天也没把这句话的意思搞明白。 然后,他趁她纠结的时候…… 轻轻吻上她的额头,说这两天不能跟她见面,让她保护好自己。随后他红着耳朵离开了,脚步都看着有些发虚。 “我感觉他脑子绝对是坏掉了。”姜芷夏拉回思绪,抱着肩膀摇头。 “你就仗着人家喜欢你,欺负人家吧。” “我欺负他?明明是他仗着我……”话说到一半,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转换话题问陆辰年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睡了。”莫缄叙面不改色地说:“近来不要打扰他休息。他的伤口没办法穿衣服,你去看他也不方便。放心,师兄会在这里照顾他。” “那最近辛苦你了。” “你师兄天生命苦,早习惯了。”他推着她往回走,生怕她突然转身进房间,“早点睡,别玩儿了。” “知道了……” 姜芷夏拖长调子,挥手冲他告别。 因为宫泽雪中毒之事,昴苍听从谢泽之安排暂停赏鉴大会。所有仙家和魔界之人都不准离开西皇山,除非查清幕后黑手。 可谢泽之此后既不提审,也不查案,每天只和乔朗或是简阳在昴苍四处闲逛,一派闲散自在的模样。 灵清那边更是歌舞升平,丝毫不在意被抓进去的两个人。虽他们被勒令不准出院子,但每日自娱自乐,给众仙表演了什么叫字面意义上的歌舞升平。 俞伊站在房檐上吹笛子;林忆将自己的金铃手串变大,悬于半空,只让铃铛声响个不停,打着节奏;柳茉思立于院中从昆曲到梆子全唱了一遍;姜芷夏负责坐在门口,谁来提意见“打”谁。 每个人分工明确,各尽所长。可怜莫缄叙一边照顾伤员,一边忍受他这帮师弟师妹的“噪音”。 陆辰年在这吵闹声中睡得很安稳。 和他不同,宫锦雄和安旭愈加心浮气躁。 魂魄就要藏不住了。 而宫泽雪被人严加看管,他们根本无法与她单独相处。只要他们一接近,沐胜蓝和虚玄派来的陈飘飘就死盯着他们,无论他们说什么也不离开。 宫锦雄这几日不断将体内真气渡给他,但于事无补,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他冷着一张脸,看向坐在床上调息的安旭,心想:这一切值得吗?到最后他还是会被发现。而自己损失了修为不说,也会被他连累。 安旭好像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睁开双眼,眼中净是戏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逼急了我把事情全说出来,看你还怎么在仙界立足。” “哼,你以为他们会信你说的话?!” “安旭”望着他,嗤道:“不需要相信。我只要说堂堂星赤掌门采元阳修炼,你觉得他们会在意我说的真假吗?” 第148章 神仙,谋划 宫锦雄只觉全身血液逆流,一股热气直冲天庭,霎时又浑身冰凉。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敢!?” “我有何不敢?”安旭不屑道:“我本就被天庭通缉,是个将死之人。苟活到现在,我还怕什么呢?可你不同。你为了活下去,献祭你的妻子和女儿。眼看这么多年的谋划与经营付诸东流,你甘心吗?所以我劝你最好想想清楚,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惹急了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宫锦雄面色一僵,继而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他陪笑道:“你这又说到哪里去了?你我相处几千年,我怎么可能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这个人冷情冷性,何曾在乎过别人?”安旭冷笑道:“你还有事吗?若无事……” 说话间忽然有弟子慌忙来报,称昭衡真君传唤安旭。宫锦雄想跟着一起去,但随行侍者却拦下他,只说昭衡真君只让安旭独自前来。 宫锦雄心下觉得蹊跷,但没说什么,放他离去。 一直到天色渐晚,安旭才回来。宫锦雄见他面带喜色,通身灵气环绕,立即上前问他都和谢泽之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安旭随意地说:“无非是一些官场上的话罢了。这帮文臣惯会说些有的没的,简直是浪费时间。” “那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宫锦雄因为二人白天争吵一事心怀芥蒂,此番又见他好似有所隐瞒,愈发焦躁不安,生怕安旭为了活命出卖他。 “他问了我一些之前的事。” “什么事?” 安旭有些不耐烦了,“问我和宫泽雪的事。” “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难道我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他吗?你要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他。”说罢,他拂袖而去。 他的躲闪更加让宫锦雄怀疑。赵霖光之前就为了利益出卖过他一次,这次一定是说了什么不利于他的话。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细细思索谢泽之叫他过去的目的。心情烦闷的他打开窗户,见一群麻雀忽地从窗外飞离。 本是一群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鸟,但却让他警铃大作。麻雀这种鸟可不会在晚上落在地面,它们莫非在窗外偷听? 柳茉思! 他猛然想起开阳的四徒弟能操控世间一切动物,还能听懂它们的语言。如果它们是柳茉思派来的,它们会不会看到了什么?然后柳茉思又将这件事告诉谢泽之…… 难怪谢泽之不查案,也不让他们接近宫泽雪。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宫锦雄慌乱不已,急忙回想从赏鉴大会开始以来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可疑的举动。 一盏茶后,他逐渐冷静下来。还好他没做过什么,他还是“清白”的。但安旭就不一定了,如果他晚上吸血的时候被那些鸟看见……可今日他被谢泽之单独叫走,谢泽之并没有为难他,这是为什么? 难道…… 他望着桌上的烛火,眼神逐渐冷冽。 第二天傍晚,姜芷夏正和俞伊等人玩笑。昴苍弟子轻叩房门,通知他们立即去大殿,昭衡真君要审理宫泽雪中毒一案。 待他们到达时,只见众仙齐聚昴苍大殿。谢泽之和简阳端坐上位,乔朗坐在一旁。地上跪着李达和昏过去的安旭。宫锦雄则站在一边,一副悲痛的模样。 众仙到齐,谢泽之让台下的陈飘飘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陈飘飘点头,上前说适才李达前来询问宫泽雪的情况。恰逢宫泽雪的药已经煎好,他们一同出去拿药,等回来就见安旭趴在宫泽雪身上吸血。 安旭见事情暴露恼羞成怒,想要将他们灭口。最后是宫锦雄及时赶到将安旭制服。 现如今宫泽雪在接受医仙的治疗,只是情况不妙,能否熬得过今晚还未可知。 她说完,宫锦雄立即跪下求谢泽之为他女儿讨个公道。 “是我一时不察,引狼入室,将我女儿嫁给这种人。”他捶胸顿足,“我一直找不到她身体虚弱的原因。原来都是他做的……昭衡真君,我看这次雪儿中毒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安旭平时可是老实孩子。”乔朗开口,“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况且,他杀了他妻子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哼!”听到这话宫锦雄瞪了他一眼,“你昴苍教出来的好弟子,现在问我怎么会这样?我倒要问问乔掌门,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安旭是这种心怀不轨的人……哦!我明白了!” 他装作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会吸我女儿的血!难怪你这么干脆放他跟我回星赤!三界谁人不知你昴苍最会用些邪门歪道巩固自己的灵气。你是不是一早就跟他商量好,为的是让我星赤后继无人,让他接管我的门派。你昴苍就能借机吞掉星赤!” “混账!”乔朗气急,又慌地去看谢泽之的脸色。他高声辩解道:“当日明明是你苦苦哀求,带走安旭。现在反而倒打一耙。 昭衡真君,你要彻查此事,还昴苍一个清白。昴苍要想吞掉星赤早在几百年就能动手了,干嘛还要不遗余力地帮他们?” 姜芷夏见他二人掰扯不清,差点笑出声:宫锦雄真是学到了乔朗四处拱火的精髓。乔朗花了几百年时间养出来一条会咬人的狗,不知道现在心里什么滋味。仙界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谢泽之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两位掌门先冷静。此事还未有定论,何必互相泼脏水。” 他扫了一眼台下已经去了半条命,毫无苏醒迹象的安旭,见他体内的魂魄依旧没有异常,沉吟道:“倘若真如乔掌门所说安旭是个好人,怎么在成亲后就突然转了性?莫非他隐藏的比较深,骗了所有人,还是说他受了什么人的挑拨,比方说和魔界有勾连?” 宫锦雄见话题没有转到自己身上,顿时松了口气,“回禀真君,安旭虽说是我女婿,但我每日与他相处的时间较少。未曾留意过他有何异常。” 简阳顺势提议:“不如问问宫泽雪仙子身边的侍女。她们说不定有什么发现。” 谢泽之点头同意,遂让人去传那几位侍女,顺便将灵清两人也带过来。 忽而,门外一位昴苍弟子闯入大殿,口吐鲜血,对众仙高呼:“高仙君催动傀儡杀了数名仙家,此时正往地牢而去。” 姜芷夏瞬间变了脸色, 和林忆等人冲了出去。 众仙来到地牢大门外,但见满地尸首。而高彻猩红着眸子,周身魔气四溢,手里扯着绣线,他的傀儡却被一条藤蔓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东方楚良将何素素挡在身后,用法力抵抗着高彻的进攻。 林忆抛出金铃手串,将高彻镇压在铃兰花之下。柳茉思趁势斩断他和傀儡之间的联系。 收去法力后的东方楚良急忙对姜芷夏喊道:“师姐,这个高彻有问题!小万说他的傀儡是赵霖光!” 话音刚落,在铃兰花之下的高彻大吼一声,运行法力震碎自己的身体,顿时一团血雾炸开,鲜血飞溅。 众仙一一后撤。姜芷夏被谢泽之揽在怀中躲开四溅的血肉。 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有侍者来向谢泽之报告:地牢中的侍女皆被杀死,魂魄也散了。 姜芷夏望着地下散落的尸身碎肉,又看向此时不知所措的宫锦雄,喃喃道:“弃车保帅。他竟然给自己找到了一条退路?” “放心,他退不了。”谢泽之在她耳畔轻轻说。 第149章 神仙,波折 大殿上摆放着一具无头无双臂的尸体傀儡。经由简阳细心检验后,确认是赵霖光的尸身无误。 宫锦雄惊讶不已,仿佛也是第一次听说。 “宫掌门对此事一概不知?”谢泽之好整以暇,端坐上位不动,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扑通”一声跪下,“真君明鉴。我知道他用尸体修炼傀儡,但不知尸体的身份。如果我知道是赵霖光的尸身,我肯定会第一时间上报天庭。” “他在哪里得到这具尸体的?” “小仙不知。”宫锦雄认真回忆道:“他只说是从山坳里捡到的。具体是哪座山,我也没有细问。或许、或许他也不知这具尸身是赵霖光的……” 他转头对李达叫骂道:“你跟你大师兄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事?在昭衡真君面前还不一一禀明。” 李达连连叫屈,称他什么都不知。 “哦哟,你为难他做什么?”姜芷夏坐在一旁打断他的表演,“想知道怎么回事还不简单。这具尸体既然没有化,那就证明赵霖光的魂还没有消散。招他的魂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渡劫飞升上来的神仙,魂魄与肉身一体。如果魂魄消散,那么他肉身也不会留下。 有了姜芷夏的提议,谢泽之光明正大唤出聚魂灯,念了几句咒语。众仙见聚魂灯灯芯闪烁着淡黄色的光芒。随即光芒四散,竟落在了安旭身上。 之后,赵霖光的魂魄从安旭肉身上浮现出来。众仙皆为震惊。 “赵霖光?”谢泽之开口唤他,但发现他的魂魄有些怪异。 这魂只呆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反应。魂魄不全…… 他猛然看向李达,李达迅速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好一个宫锦雄!难怪当年星赤杀了灵清三十六名弟子,硬是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 他还是小看他了。 宫锦雄隐去眸中喜色,呼天抢地,“原来赵霖光和我大徒弟联手,害了我的女儿。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昭衡真君,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幕后主使。高彻和赵霖光并不相熟啊!” 没有人证物证,全凭他一张嘴,怎么说都可以。 “那宫掌门以为如何?”谢泽之被他吵得有些心烦。 宫锦雄擦掉眼泪,指着乔朗向他说道:“一定是昴苍的阴谋!他们觊觎我星赤的灵泉!” 乔朗慌忙反驳:“宫掌门你要有证据就拿出来,不要凭空污蔑我派清白……” 忽然,医仙从外面飞奔而来,“昭衡真君,宫仙子她……她魂形俱灭了。” “泽雪吾儿!”宫锦雄哀嚎,眼见就要晕倒。姜芷夏眼疾手快,抄起身边的茶杯泼了过去。 宫锦雄被茶水烫得叫出声,也无法再闭上眼睛。 “清醒了吧?”她好心地问。 “嗯、嗯,清醒了。”他有几分尴尬,但依旧没忘了自己的“职责” “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天要亡我星赤啊!” 他哭嚎得甚是悲切,根本不给人插话的空隙。 等他停下后,李达骤然跪在地上猛烈向他磕头,也跟他一同哭道:“师父恕罪,我有事瞒了您。我辜负了您的养育之恩,间接害死泽雪师妹,师父你罚我吧。” “你有何事相瞒?”宫锦雄不解。 李达向宫锦雄解释,但脸却朝着谢泽之,“大师兄刚回来时,因他身体不便,所以师父派我负责他的日常起居。有一日晚我想去他房中看他有什么需要,但发现安旭也在。怕打扰他二人交谈,于是我在门外等待安旭离去。他们二人聊了很久,后来还起了争执。 大师兄很是气愤,说没他就没有安旭的现在,只恐他现在还在西黄山的中皇洞等死呢。安旭也说他都把肉身给他做傀儡了,已经还了他的恩。 当时我没听懂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他们一早就有所勾结。” 宫锦雄怔了怔,忽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赵霖光和高彻早就背叛了我。都是乔朗你指示的!” 乔朗脸色煞白,急忙跪下向谢泽之喊冤。 “你还好意思喊冤,若他二人与你没有勾结,为什么会提到西皇山?”李达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不定那里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昭衡真君……” “先去查查那个洞。”谢泽之打断乔朗的诉说,向身后的黄巾力士一使眼色。 乔朗恶狠狠地瞪着宫锦雄,愈加发觉自己当初看走了眼,竟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 一个时辰后,黄巾力士回来禀报,称在洞中找到了赵霖光的曾经使用过的令牌,而且还有一件物品——应鎏。 这是昴苍的独门疗伤法器从不外传。这物件的质地似玉,只有拇指大小,若是不仔细找,很难发现。 乔朗大惊,“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宫锦雄嗤笑,“哪个外人会得到你们的独家法器,谁会去栽赃嫁祸?”他拱手抱拳,“昭衡真君,现在事情明了。昴苍一早就对星赤事图谋不轨,暗中挑唆高彻和赵霖光对我女儿女婿下毒手。您一定要为我做主!” 这一波又一波的事情属实让众仙家应接不暇。 姜芷夏倒是忍不住笑了,看来谢泽之的为官“三思”百试百灵,退下来竟然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互咬”。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宫锦雄就自然把证据呈上了。 宫锦雄和乔朗争得面红耳赤之时,倏地听得外面有一女声传来。 “昭衡真君在上,小女要告发星赤掌门,联合赵霖光谋害我夫君安旭!” 大门打开,只见宫泽雪被沐胜蓝和陈飘飘搀扶着缓缓走入大殿,眼中尽是对宫锦雄的憎恨。 宫锦雄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宫泽雪竟然还活着,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愣在原地,他明明…… 宫泽雪见他惊讶的目光,讥讽笑道:“我活着,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对谢泽之说:“真君,星赤掌门宫锦雄和赵霖光的合谋,将我夫君的魂魄挤压碾碎,让赵霖光占了我夫君的肉身!” 宫泽雪称那年她在外游玩,遇到身为散仙的赵霖光正被一群妖怪围攻。宫泽雪一时不忍,出手救了他。之后与他攀谈得知他是为当地百姓打退妖魔,被妖怪记恨,才遭逢今日之劫。 宫泽雪觉得此人虽法术不精,但为人正直,遂带他回到星赤。后来他被宫锦雄引荐入了天庭兵部。赵霖光当上武将星主后,与宫锦雄决裂,两人再无联系。 近日宫锦雄发现身负重伤的赵霖光,将他带回星赤疗伤。赵霖光肉身受损,无法修复,再加上他被天庭通缉。所以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安旭身上,夺走了安旭的魂,抢了他的肉身。 “安旭既是神仙,没了魂魄怎么保存肉身?”谢泽之问道。 宫泽雪顿了顿,悲痛地说:“他们把我夫君的魂魄撕裂成碎片配合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让我服下。赵霖光再去吸我的血。长此以往,便可将他魂魄与安旭的肉身相结合。” 宫锦雄怒不可遏,想要阻止宫泽雪继续往下说,却被沐胜蓝挡下。 “你胡说!”他吼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种法子!” “你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全都是赵霖光教给你的。”宫泽雪哽咽道。 “这、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宫锦雄慌乱不已,柔声道:“雪儿,你是不是听了谁的挑拨?是乔朗,还是姜芷夏让你诬陷我?我可是你爹呀!你别忘了我们是父女,你身上流的可是我的血。” “就是因为我和你是父女!就是因为我想着你是我爹!我才纵容你害了一个又一个人,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差点不保。你是我爹,但你从未尽过半分父亲的职责。你只会用血缘关系绑住我、利用我!你现在竟然说这种话,你配吗?”宫泽雪罕见地咆哮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通了。我不会再被你困在这段根本没有意义的血亲关系里!” 她的身体虽然虚弱,但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第150章 神仙,乱作一锅粥 “混账!” 宫锦雄万没有想到宫泽雪会背叛他,“都是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 宫泽雪凄然道:“你不要再强辩了,回头是岸吧。你向昭衡真君坦白,别再害人了。” “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宫泽雪见他仍旧执迷不悟,闭上双眼,落下两行清泪落下。 “昭衡真君,宫锦雄指使高彻虐杀灵清三十六名弟子,我有证据! 高彻被人废掉双腿后,宫锦雄将他藏起,把他的佩剑送到战场为他的伤找借口,为的是日后可以向天帝邀功,我也有证据! 宫锦雄当初说三徒弟左千树战死沙场,其实是他特意安排,好在天庭势微之时投靠魔界! 还有他害死安旭,害死了我娘!我娘根本不是病重不想拖累他而自杀,而是她看见他和赵霖光……” “你闭嘴!” 宫锦雄一道法力打去,陈飘飘和沐胜蓝即刻护住宫泽雪躲到一边。 她不畏他的歇斯底里,照旧说道:“我娘是被他所做的事情刺激到,她没发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众仙知道他为什么能把凤蛟净火炼成法术的吗?他用的是元……” “我杀了你!” 宫锦雄暴跳如雷,目眦欲裂。此时已然顾不得什么证据、身份,只想制止宫泽雪再说下去。如果宫泽雪把这件事说出来,即便没有证据,他也会在仙界身败名裂。 谢泽之身边的黄巾力士立即跳出阻止宫锦雄杀人灭口,却中了他的凤蛟净火,瞬间化为灰烬。 宫锦雄像疯了一般,执意要杀了宫泽雪。 他这一生为名为命,但没了名,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不能被抓住……他不能被审问……他还要活着!永远的活着! 谢泽之和简阳出手阻拦。宫锦雄无视他二人身份,与他们缠斗起来。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头,索性豁了出去。 大殿内乱作一团。有上前帮忙的神仙,也有畏惧凤蛟净火而四散离去之人。宫锦雄见来人越来越多,借着土遁逃了。 谢泽之追出去前,看向姜芷夏还没说话,就见她疯狂指着外面,“我懂我懂!快去追,追丢了今天晚上别回来了!” “你别乱跑!” 说罢,他与众仙一同出去了。不是他说话不算话,而是这凤蛟净火却不是普通法术,若一时不慎,她可没有法力护身。 沐胜蓝深深地看他了一眼,握紧手中的横刀,但没有出去,尽管她很是怀念当初与他共同捉妖的日子。 姜芷夏没注意她的情绪变化,转头让灵清众人也去帮忙。有柳茉思的动物做眼线,再加上东方楚良和小万的帮忙,宫锦雄除非死,否则根本隐藏不了自己的踪迹。 大殿中一片狼藉,只剩姜芷夏、宫泽雪、陈飘飘和沐胜蓝还有一众别的门派的小仙和散仙。 “还好吗?”姜芷夏见宫泽雪脸色苍白,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好多了。”她自嘲地笑笑,“没人吸我的血,我身体恢复起来很快的。姜掌门,谢谢你……”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她赌对了,她听了何素素的话,决定相信姜芷夏。她赌姜芷夏能想到她是主动服毒,她赌她能让她脱离她爹和赵霖光的掌控…… 何素素说的没错,莫怀古没有办法,但姜芷夏有。 “别客气,等谢泽之回来你谢他吧。这一出戏全是他一个人唱的。” 姜芷夏倒不是跟她谦虚。 她那天晚上是想主动出击找到宫锦雄和赵霖光的破绽,结果被谢泽之拦下。 他说宫锦雄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给她轻易找到证据的机会,与其他们费心费力地去找,不如吊着宫锦雄,让他们自己先内讧,反正时间不在宫锦雄那里。宫锦雄多疑,只要稍加挑拨,他自己就会慌了阵脚,主动跳出来做些多余的事。 她听他的话,这才每日“歌舞升平”。 原来是这样,沐胜蓝收回目光低下头:姜芷夏虽然会跟师兄争吵斗嘴,但从来都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也许因为这样,她师兄才会喜欢她。 可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她又为何不行呢? 她到底哪里好?她对姜芷夏更加好奇了。 “姜掌门,我想去帮我师兄,我怕……”她看着宫泽雪的脸色,犹豫着说出口。 “你们去,不用管我,我没事的。”宫泽雪丝毫不介意,“我爹的凤蛟净火非同一般,多个人多个照应。” “不用。”姜芷夏拉住沐胜蓝,“谢泽之身为男仙之首要捉不到宫锦雄,趁早找个歪脖子树吊死得了。” “你就不担心我师兄的安危吗?”沐胜蓝对她无所谓的态度有些生气,“如果是你去,我师兄肯定……” “嘘!”姜芷夏的注意力都在外面,“这里有更需要我们的地方。” 她目视着大门口,只见从黑暗中显出三个人影来,是溟惑带着身边的美人和浮空。 众仙即刻警觉。魔界中人现在来大殿做什么? “姜掌门!”溟惑见到她眼中尽是喜色,“在这里见到你可真是惊喜。” “惊喜吗?”姜芷夏倒是一副悠哉的模样,“你的人生是不是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过?” “看来姜掌门早就知道我会来,特意在此等候。可是我暴露了?不应该啊,你没见我多讨厌宫锦雄。”溟惑邪魅一笑,更加痴狂地望着她。 “我也只是猜测。”姜芷夏慢悠悠地走到宫泽雪身前,向陈飘飘使眼色让她二人向后移动。“宫锦雄和赵霖光两个人的脑子加在一起还没核桃大。若非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们能想到把安旭的魂魄撕裂,借由宫泽雪的身体让赵霖光把安旭的魂魄吞下去?” “所以你就怀疑到魔界身上?” “不是我怀疑,是你们那个魔君太阴险卑鄙。”她轻笑,“他行事太有特色,除了他谁还能想到这种办法?” 澄华的寄生花,老天帝的往生草,还有他挑唆的典融和血魔,哪个不是用尽旁门左道想出来的毒招。 “那你就料定我会来?” “说了是猜测,哪来的料定。”她迎着溟惑炙热的目光,步步向前,“我就是在赌你会不会趁乱来搞些小动作,没想到真让我撞见了。很失望吗?” “怎么会!?”他兴奋道。 他收到魔君消息前来带走宫泽雪,本以为这次和姜芷夏的比试就此告吹。来到大殿才发现,她原来没跟着去捉拿宫锦雄。 那他还有机会…… “浮空、伽蓝,将宫泽雪带走,而她……是我的。”溟惑迅速出招。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二百年了。 姜芷夏一边躲避,一边对众仙喊道:“护住宫泽雪的散仙,赏鉴大会结束来东尧山找我!” 散仙们听到后立即围住宫泽雪,掐诀建造起抵御结界,使魔界二人不能接近她。陈飘飘和沐胜蓝拉开架势,迎战浮空与伽蓝。 姜芷夏带着溟惑向外而去,没了他,她就不信凭借那两个小魔人还能打得过沐胜蓝她们。 溟惑极度兴奋,顾不得魔君的命令,与她在外打斗起来。 姜芷夏没有兵器,他也赤手空拳。 一闪身,他抓住姜芷夏的手腕,“我改主意了姜掌门。你嫁于我。你和我一定能生出一个三界最强的孩子。” 她压在身子,后侧抬腿踢到他的太阳穴处,挣开他的束缚,“你也配?” 溟惑再度出招,“我如何不配?莫不是你还喜欢别人?不如忘掉他,我来当你夫君。” “这话你爹教你的?你很喜欢你爹?”姜芷夏打得并不轻松,但怼他的空隙还是有。 “我也很想喜欢我爹,可他总是想杀我。” “忘掉他,从今天起我当你爹!” 她后撤几步,挡肘架挡隔开溟惑攻势,随即找到空隙,冲着溟惑的肋骨直打而去。 溟惑被这突如其来的寸拳打到,霎时丹田之气紊乱,后退数米。他稳住身形,拱着腰,笑道:“总是挑死穴打,谁教你的?” 第151章 神仙,梅开二度 姜芷夏懒得回答他,拿下发钗反握,急速出手,直奔溟惑喉咙而来。 “看来你师父教你的都是些狠辣招数。”溟惑端正态度,认真应对。见姜芷夏拿出发钗,他也唤出匕首,以短兵器对短兵器。 他从正下攻来,又一横切直击她的腹部未果,反手上撩。 姜芷夏后撤几步,心道这魔头的反应速度倒比二百年前进步了些。 她俯身侧闪,超过溟惑一个身位,溟惑腰部暴露在她的攻击范围内,她毫不犹豫地直刺下去。 溟惑立即转身侧踢拉开二人距离。他的后腰传来疼痛感,血迹透过衣衫渗出。他用魔气疗伤但伤口只是愈合一瞬,再度崩裂。 “你那是什么东西?”他眯起眼睛,想仔细观瞧她手中的发钗。仙界还有他不知道的宝物。 姜芷夏不曾说话,而是拉近距离,横切抹喉。 溟惑迅速贴地,身法极快,闪躲掉这致命一击。他单膝跪地喘息,刚才那一幕令他心有余悸。这女人一旦切近他的内线,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她的师父究竟教了她些什么。 忽然,上方天雷轰鸣,几道白光落在昴苍大殿。霎时一道身影飞出,正是溟惑带的美人伽蓝。 溟惑飞起将她抱住,二人落在平地。伽蓝身受重伤,话还未出口就吐出大量黑血。溟惑凝聚魔气却也无法救治她,疑惑之时,听见姜芷夏感叹。 “老马可算是想通了。”她一副松快的表情,“我说那些宝物不拿出来用就是废物。他现在把十八刲罴短刀给陈飘飘,效果这不就来了嘛。” “他把镇教之宝随便给一个弟子使用?”打死溟惑他都不相信这是仙界能做出来的事。 “对啊,是不是很震惊?”姜芷夏故意用很夸张的语气,随后又说道:“带着你的相好滚吧,小心晚了你连她的遗言都听不到。回去告诉你们那个魔君,攻打仙界他是没有胜算了,投降才是唯一出路。” 溟惑冷笑一声,唤来浮空,将伽蓝交给他。几人腾云而走。离开时,他带走了姜芷夏。 被溟惑揽在怀里的姜芷夏:??? “回到魔界我们就成亲。”他站在云端,满怀对未来的憧憬,“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会把你绑在床上,直到你生出最厉害的孩子。” “真是太感动了。”姜芷夏面无表情。 “和我在一起,以后这种感动多的是。”他紧了紧手臂,“想为我生孩子的人有很多。但我只想要你。你该感到庆幸。” 她低头笑笑,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别说你了,就是谢泽之,在生孩子的这件事上也得问我同不同意。” 随后她抓住溟惑的一根手指,反向狠折,只听“咔吧”一声,溟惑的食指被折断。 “你还真是不乖……” “不乖的又不只是我!”她讥讽一笑,一手紧抓住他的衣衫,一手高举发钗就要插入他的脖颈。 溟惑偏头躲避,又察觉到身后有人袭来。他应接不暇,结结实实挨了一道法力,顿时他气血翻涌,跌落云头。 他带着姜芷夏向下坠去,耳边风声呼啸。偏偏这个时候,姜芷夏还没有停止攻击,在半空调整二人身位,她浮于溟惑上方继续用发钗刺来。 赶来救人的沐胜蓝见姜芷夏还不动用法力,发觉事情不对,想去搭救却被浮空缠住。她一时分身乏术,鞭长莫及。 而溟惑也看出姜芷夏并非自傲不用法力,而是根本使不出来。他挡住她的手,一口黑气喷出。霎时她神识涣散,浑身绵软无力,没了攻击力。 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怀中,凑近她耳边轻声呵气道:“原来捉到你这么容易……” 下一瞬,一把横刀飞来,直从二人中间穿过,迫使溟惑不得不放手躲闪。 姜芷夏没了束缚,再度下坠。她隐约看到下面似有点点火光,火势越来越大,甚至能感受到直扑而来的热气。 眼前越来越清晰,她离地面也越来越近。正当她以为这次又得摔个半死时,突然腹部一痛,她被什么东西击中,连滚了几下才掉落地面。 她捂着肚子,看着身边直直插入在泥土中的横刀,欲哭无泪,“我说你能不能温柔一些,都快两千年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不过也亏得它挡了一下,她才没摔得太严重。 但她感觉这把刀好像在生气啊。 “人家小沐仙子把你擦得锃明瓦亮,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总比跟着我强吧。”姜芷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倒吸几口冷气,“要死……我内脏肯定破了……咳咳……” 周围燃起些许火苗,不时有烟雾飘来。她猜测宫锦雄用了凤蛟净火将西皇山点燃了。她得赶紧出去,不然非得被烧死不可。 “咱俩走吧,老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回去再跟我生气。”她伸手去拿横刀,只见刀身轻微晃动。刹那间,一股气流向她袭来,她立即抽出横刀回身横劈,将魔气打散。 “你没完了?”她有些心烦。 溟惑见她手持横刀,自己也唤出一把,“要么跟我走,要么杀了我。你……” “不用说了,我选后一条。”她率先出招,挥刀邪砍而来。 溟惑回击,在她后撤闪避之时,猛地横斩。 双方你来我往,打斗数回合。 忽然,溟惑佯攻一刀迅速转身,绕向她的左边,一脚蹬在树干上借力飞身朝她劈来。他的速度极快,姜芷夏凭着多年反应,下意识举刀才勉强挡下这一击。 他攻势凶猛,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她被迫贴地翻滚躲避,但溟惑再次袭来。 此番她非但没有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反倒沾染到火苗,裙角被火点燃。她一面防御,一面迅速撕下着火的部分。 一时狼狈不已,进攻节奏完全被打乱。 她转身疾跑,溟惑紧追而来。 他一闪身,空降到她面前,笑容满面,“你没有法力,凭你逃到哪里都没用。” 她轻蔑地笑笑,“用魔气加速身法移动,我还真以为你有所长进了。” “那你也拿我没办法不是。”溟惑上前一步,“要是我都用法力,你可能已经死了。” “有本事你就用。”她调整呼吸,贴身近攻,故意降低重心,引得溟惑压低身位顺势攻她双腿。 这种贴地打法逼得溟惑无法利用速度优势。 姜芷夏找到机会擒拿压刀,压制溟惑起身,同时绊住他的小腿,在他踉跄起身之时,一刀断了他的脚筋。 她继续几招重攻他的腿部,让他无暇使用法力加速身形,随后又一刀斩向他的背部。 溟惑彻底败了。他还是打不过她,尽管过了两百年,他还是被困在那天无法走出。 “为什么?”他不甘心地问。 但姜芷夏从不浪费时间回答这种问题,手握横刀疾奔而来,想要直取他的人头。 眼见到了溟惑切近,突然脚下传来震动,晃得她无法保持平衡。 她低头一看,只见脚下土地竟在移动,未等她想明缘由。一条无比粗壮的藤蔓缠住她与溟惑,将他二人抛甩至天空,继而拖着他们向前方而去。 姜芷夏:还来!? 第152章 神仙,疗伤与不安 姜芷夏现在才发觉小万当初对她有多温柔。她被这条藤蔓甩得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体内飞出去了。 她翻动手腕想用刀划开藤蔓挣脱束缚,但恍惚间,她觉得这条藤蔓有些眼熟。 它有成年男人手臂粗细,通身泛着青紫色的光,内里有些魔气存在。 “是……仙仙?”她难以置信,高声喊道:“仙仙你冷静,我是你家掌门,有话好好说……啊!” 她不喊还好,越喊那藤蔓甩得越欢。 “仙仙你疯了是吗?你对掌门大不敬,你信不信我剁碎了你……不行,我想吐。” 她闭上嘴,任由藤蔓带着她前行。片刻后,她来到一片火光冲天之处,正当中魔气弥漫,地下伸出无数条藤蔓,此刻正张牙舞爪地向外疯长。 在藤蔓周边站着一群神仙,她听到东方楚良的声音。 “仙仙,是我!”他焦急地喊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有人害你。仙仙……” 他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来。仙仙是他一手带大,性格最是温和,现在被魔化成这样,没了意识,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 ”呜呜呜,是我对不起你……” “东方楚良你给我滚回去嚎丧!”姜芷夏在上空高喊:“让这小混蛋放我下来!” 是掌门师姐! 他即刻施法定住藤蔓。但藤蔓只安静一瞬,随后冲破结界,再次乱舞向周围的神仙抽打而来。 林忆的铃铛对植物没有用,柳茉思又没有让植物冷静下来的动物。她们两人同时看向面色苍白的俞伊。 林忆拉过他,严肃道:“等会儿再吐!奏乐《镇灵曲》,让仙仙安静下来。再这么甩,小六也要被它吃了。” 俞伊憔悴地点点头,立即吹奏《镇灵曲》。 果不其然,他的乐曲奏响后,藤蔓舞动的频率降了下来。 姜芷夏觉得动静小了许多,长舒一口气,等着一会儿落地。 但此时浮空带着伽蓝赶到,沐胜蓝紧随其后。他为了救下溟惑,聚集魔气向藤蔓打来。 藤蔓又陷入狂躁状态,一扭枝条将姜芷夏甩飞出去。 “我跟你们魔界势不两立!” 眼见她就要掉进火堆中,忽然撞入一个人怀里。她闻到淡淡的墨香味,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浮空的魔气并没有让藤蔓受伤,反而被魔气被藤蔓吸收,舞得比之前更欢实了。众仙四散飞走,生怕被它抓住拖到土壤中。 谢泽之一手揽住姜芷夏的腰,一手施法与简阳布下结界,将藤蔓暂时封印住。 “仙仙!”东方楚良立即上前查看藤蔓的情况。 “我这个师姐还比不上一条草!”她愤恨地说。 “你怎么样?”谢泽之焦急问:“不是不让你乱跑吗?” “我是飞来的,真君大人。”她即便落了地,也勾住他的脖子不放。 仙仙晃得太狠。她晕乎乎的,站都站不稳,但还是不忘问谢泽之凤蛟净火怎么祛除。 “别担心,马上就灭了。” 谢泽之望着一动不动的藤蔓。突然藤蔓中闪出亮光,而后山上的火光全熄。若不是还有烧焦的痕迹,只怕众仙会觉得刚才的大火只是一场幻觉。 “啊?”姜芷夏不解。 “宫锦雄被这条藤蔓吞了。”谢泽之解释道:“只要他不在,凤蛟净火自会熄灭。” “啊!” 她这边刚感叹完,那边溟惑就被浮空架起迅速离去。临走她听见溟惑高声说道:“姜掌门,你好生准备,我回魔界后就来灵清提亲。” “脚筋长出来再说吧。”姜芷夏冷哼一声,又对谢泽之说:“他道德比你还低下。” “发生什么事了?”谢泽之大惊。他才离开多久,怎么自家姑娘就被别人看上了? “他有病,他要我给他生孩子。”她觉得溟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说话跟个疯子似的。 “然后我为了清清楚楚地表达我的拒绝,砍断了他的脚筋。可惜啊……没杀了他。” 她颇为惋惜地摇摇头——都是仙仙的错! 灵清众人也赶来询问她的情况,见她没事后,又去安慰东方楚良。 “仙仙,我对不起你!”东方楚良哭嚎道:“我当时不应该把你抛下,让你成了现在这样。仙仙!呜呜呜呜……” “素素你也来啦?” 东方楚良迅速擦干眼泪,“其实我没有哭……” 他抬头没看见何素素,却见林忆等人捂着嘴笑,这才知道上当了。 “姐夫,你管不管他们!?”他梗着脖子向谢泽之告状。 谢泽之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让他们先回昴苍。藤蔓之事稍后处理,他会派人在这里看守。 追捕宫锦雄的过程有不少仙家受伤,宫泽雪那边的事情也没处理完毕,现在确实不是和一条藤蔓纠缠的时候。 东方楚良理解地点点头,在林忆等人的安慰下,抽抽搭搭地往回走。 “小六?”柳茉思回头见她和谢泽之还没走。 “你们先回去,我马上来。”她冲柳茉思笑笑,但勾着谢泽之的脖子还没放手。 “哦~”柳茉思了然,和众人先行一步。 沐胜蓝看了谢泽之一眼没有说什么,也驾云离开了,甚至横刀都没问姜芷夏要回。 见这地方就剩他二人后,姜芷夏才彻底不装了,完全靠在谢泽之身上,龇牙咧嘴地喊道:“疼疼疼……” “哪儿!?”他神情瞬间紧张起来,扶着她靠着树坐下。 她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谢泽之上手去解她的衣带,被她一巴掌拍开。 “你不要告诉我,你施法救人的时候也有脱掉姑娘衣服的爱好和习惯。”她翻了个白眼。 谢泽之关心则乱,一时忘记自己还是个神仙,只想看她伤势如何。 “我错了我错了!”他诚心道歉,将手轻柔地放在她的腹部,向她体内注入法力,“是溟惑干的吗?” 他保证她只要说是,他现在就去给溟惑做个“剖腹检查”。 她拿起手中的横刀晃了晃,向他说明事情原委。 谢泽之听得心惊肉跳。他想到魔界会趁乱搞些小动作,但没想到他们的目标是宫泽雪。他一直以为溟惑会来救宫锦雄…… “是我考虑不周……”他万分愧疚 “所以我就替你想到了啊。”她倒是一脸骄傲,“厉不厉害?” “厉害。”他诚心道。 两人一时无话。 姜芷夏靠着树干,感受到谢泽之手上传来的温度和法力。那些法力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是那么温和,轻柔地冲散她的淤伤。 半晌,谢泽之收起法力问道:“还伤到哪里了?” 她摇头,并表示自己好了很多,可以回去了。 但他还有些不放心,“我抱……” “不行!”她严词拒绝。本来她就是不想让她那几个同门担心,才没跟他们说这件事。他抱着她回去,那她还怎么跟他们解释?不过她又说:“你转过去。” “为什么?” “让你转就转,怎么那么多话?” “哦。” 谢泽之乖乖转身,下一刻觉得身上一沉,原来是她跳了上来。 “我被仙仙晃得头晕,委屈你啦真君大人。” 他翘起嘴角,将她向上托了托,腾云带她飞回昴苍。 路上,谢泽之终于忍不住问道:“姜掌门,你……没看上那个溟惑对吧?” 他虽然不觉得溟惑是什么威胁,但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他想从她这里求个踏实。 “没有啊。”她说话的气息略过他的耳旁,让他耳朵有些痒,“你看上了?” “我更不可能!”他想起溟惑就忍不住地嫌弃,他有他们家掌门还会看上谁?! “我也是。”她呵呵笑道。 “我比他长得好……”他支支吾吾地说。 “嗯!” “我还比他举止端庄……” “没错!” “我从不招蜂引蝶,只会娶一个人……” “你真棒!” “我不要求有孩子,你想要就要……” “尊重他人!” “所以你能不能一直喜欢我?” 他停下,侧头看着她,眼中有认真,也有些许不安。 第153章 神仙,单向变双向 姜芷夏呆愣地望着他,一时没懂他眼中的不安。 “你只要是谢泽之就不会变啊。”她轻声说:“你一直是这样就好。” “那我永远都是……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他语气不经意地慌张起来。 若是没有得到便无惧失去。可他等到了,等了快两千年,却发现有些事情一旦拥有就只想紧抓不放。 他无法想象如果季宸再度出现,她又选择跟他在一起的话。那他会怎么办?将她拱手让人,尊重她的决定? 他做不到了,他想。 “谢泽之。”她不知道他内心的纠结,继续问道:“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就是……男……男女之间的喜欢。”他的脸颊有些发烫,“是我对你的喜欢。”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很想知道答案。她失败过一次,已经不太相信自己心中的感觉了。 “……”他将微微绷直身体,姜芷夏觉得他有些僵硬。 他斟酌后,缓缓说道:“想见你……想一直待在你身边;会被你牵动情绪,你高兴我高兴,你难过我比你还难过,你生气不理我我会坐立不安。” 他越说越顺畅,“无论有多少人,我总能第一眼找到你。因为我觉得你在发光,总会轻易把你和别人区分开。见到你我就心生欢喜……但也会心生恐惧,就好像每天走在独木桥上,心情跌宕起伏。” “为什么会害怕?” “怕你会离开。”他坦白道,不再隐瞒任何情感。 “还有吗?” “还会得寸进尺,想和你再靠近一些;会心生执念,想不断证明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会变得偏执没有原则,对你提出越来越多的无理要求。” “比如呢?” “比如……想得到你的偏爱,想让你只对我一个人任性撒娇……” “你不会厌烦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知道你需要我,我才有安全感。” 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有些惧怕他此刻炙热的目光,“这就是男女之情吗?” “是,但不完全是。”他说:“这是狭隘的男女之情。爱到最后是成全,是希望你好。 我希望你好,你能享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过最美好的人生。但我成全不了你……芷夏,我做不到了。” 姜芷夏趴在他的背上,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慢慢的,她的心跳也跟随着他一起,共同为她演奏着她的春心萌动。 她将头扭到一边,回避着他的目光,良久才闷声说:“成全不了你得加倍补回来才行,不然我多吃亏。” 她这是同意了?她给予了他不成全的偏爱和权利。 “我一定。”他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姜芷夏听到他的笑声,疑惑地问。 “高兴就笑咯。” “有病。”她说着,自己也轻声笑起来。 或许她不用再回答她是否喜欢他这个问题,答案已然跟着心跳出现了。 “那你又笑什么?”谢泽之故意问。 “掌门的事你少管!”她假装凶狠地拍了他一下,让他赶紧回昴苍处理剩下的事。 谢泽之没有拆穿她的害羞,带着她回到昴苍。 进入大殿前,姜芷夏从他背上下来,将横刀给他,托他交还给沐胜蓝。她被仙仙甩得头疼,要回去休息,剩下的事她不管了。 他望着横刀,突然觉得这个东西还是留在她身边更好些。 临走前,姜芷夏转身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谢泽之,有些事情我还没想明白。等把这些事情处理完,我告诉你你陪我一起想。” 他少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心道不知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她竟然会如此严肃对待。 “非常重要吗?” “非常重要,这个问题决定了我们能不能成亲!” “那你现在说,我现在就想!明天早上给你答案。” “现在宫泽雪的事情更重要!” 姜芷夏觉得这人怎么突然就变得有点呆傻了。她与谢泽之道别,回去后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十分踏实。 而谢泽之这边跟打了鸡血似的,感觉浑身使不完劲儿,甚至觉得现在去找魔君打一架自己也未必会输。 他命医仙尽快救治受伤的神仙,又让黄巾力士将李达带回天庭,待等审问过后再做定夺。 赵霖光的魂魄被斩掉一部分,已变得痴傻,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想知道宫锦雄还做过什么。只能询问宫泽雪。不过他担忧她的身体无法承受太多打击,遂令何素素先带她回去休息, 宫泽雪听说完宫锦雄的事情后,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那是她相处了几千年的父亲,在知晓他的死讯后,她没觉得多悲伤,但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谢泽之告诉她,他们一行人追宫锦雄到西皇山内。宫锦雄见被众仙四面包围,无处可逃,遂发狂燃起凤蛟净火,想要和所有神仙同归于尽。但他此举行为惊动了沉睡在山中的妖藤。 那藤蔓卷着他将他拖进土壤内,吸食了他的血肉。后来它还十分“贴心”地把骨头吐了出来,俞伊见到后差点没死过去。 宫泽雪不知怎么回的房间。她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又在何素素的劝说下躺下身来。 她长叹一声,心里有些发酸,随后一股强烈的疲惫从身体中滋长出来,好像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休息过一样。 她需要好好睡一觉。如果可以,她不想再醒来了。 可第二天太阳还会升起。她睁开眼睛,依旧要面对事实。 她的父母死了,夫君也没了。她终于变成了孤身一人,甚至比莫怀古还要惨些。但她的悲剧没有结束。 星赤群龙无首,接下来他们可能会面临和虚玄一样的命运。他们会分裂,会被有心人利用,同室操戈。而他们没有司马烈出来力挽狂澜…… 最后她连家也没了。 正在她晃神之时,何素素端着洗脸水推门而入,见她醒来问她身体如何。她摇头称无事。 何素素将脸盆放下,扶她起来要给她梳洗打扮。她还拿来了胭脂水粉声称要给她化妆。 宫泽雪摆手婉拒,“我实在没有心情……” “那不行。”何素素严肃道:“我是受我师父之命来的。她要见你还是这么无精打采,一定会觉得我做事浮躁,一气之下撕了我的话本子也有可能。” “你师父?” “我师父晚一些就来看你,”她扶正宫泽雪的身子,让她对着窗外的光亮,拧干手巾上的水,递给她擦脸。“她昨天被藤蔓甩得脑壳疼,一觉睡到现在还没醒。 你别怕,有我们呢。” 第154章 神仙,过往与未来 宫泽雪每日梳洗打扮全靠法术,但现在温热的手巾敷在脸上,倒让她心情放松了许多。 之后,何素素又给她轻抹胭脂,“我师父说了,你现在虽然有孝在身,不宜浓妆艳抹,但也不能总是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越是在这种时候,你越该拿出气势,让别人知道星赤还有人在,打消那些人不该存有的心思。你要保住你自己的地方……” “我?”宫泽雪十分惊讶。她从来没有想过当什么掌门,也不相信自己会有这种能力。 有了胭脂的点缀,宫泽雪的气色看着比刚才好了很多。 何素素收起胭脂盒,“我也不知道你行不行。但你总不会比你爹还差,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两人说话间,东方楚良也端着药膳进来,这是他一大早特意给宫泽雪准备的。 宫泽雪心中十分感动。当初她爹带来的那些弟子从昨天起就没有见人,许是知道她没有能力带领星赤,早就不知投奔到哪里了。如今她孤家寡人一个,没想到在她落魄的时候,照顾她的竟是灵清这些人。 她说着感激的话,却见东方楚良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心地问他是不是做药膳熏的。 “他是哭的!”何素素抢先说道,还带着一脸嫌弃 东方楚良因为仙仙魔化,抽泣了一晚上。何素素在他隔壁房间打坐修炼,一开始听到动静还以为闹鬼了,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她小师叔在哭丧。 她被迫安慰他了一晚上,第一次发现一个男人竟然比她还能哭。那眼泪流的就跟不要钱似的。她肩膀上的衣服都被他哭湿了。 最后她二师伯怒气冲冲地跑过来给了他两巴掌,说他要实在闲的慌就去照顾宫泽雪,想办法给她补补元气。 他这才一大早跟着何素素过来照顾她。 东方楚良被何素素整得很没有面子。不过宫泽雪心地善良,对他哭泣的事情表示理解,她说一定是很难过的事情才会哭得那么伤心吧。 她不说还好,说完东方楚良又难受了起来,心道:他们门派怎么就没有这么温柔的师姐! 他乖巧地坐在宫泽雪身边,说着自己跟仙仙的情谊。宫泽雪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让他很是受用。 何素素撇了撇嘴:也不知道现在谁更需要安慰。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宫泽雪身边,陪她谈天说地,冲淡了宫泽雪醒来时的悲伤情绪。 快到中午,姜芷夏终于睡醒,第一时间跑来看她。她见姜芷夏来自是激动万分,慌忙起身邀她入座。 “去外面转转吧,躺了这么多天不闷吗?” 宫泽雪点头。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前面散步,何素素和东方楚良跟在她二人身后追逐打闹,不时传来嬉笑吵闹声。 虽是二月,但昴苍的花依旧在绽放,可宫泽雪却没了欣赏它们的心情。 “想好了吗?之后怎么办?”姜芷夏开门见山。 宫泽雪摇摇头,声称自己就像一只被刚放出来的鸟,在笼子待得太久,没了投喂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自小都是听爹娘的安排,也没有多大野心。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跟爹娘在一起,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永远不分开。 可自从救了赵霖光后一切都变了。 赵霖光不知道给她爹说了什么,引得她爹去修炼凤蛟净火。而修行的方法就是用男人的元阳。她娘那天正是看到她爹和赵霖光做苟且之事,继而悲愤自尽。 宫锦玉临死前一晚,特意来看她,抱着她说了好多话。她说她改变不了宫家的悲剧,她对不起宫泽雪。宫泽雪没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解释。 她自顾自地说她做不到的事,也不想强加给宫泽雪,只是希望以后她能照顾好自己,能逃离宫家的诅咒。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宫泽雪后来才知道,她娘说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我娘怀孕了。”她望着树枝上的一对小鸟,“按照宫家的规矩,如果她生下来的是男孩并且能活下来的话,我就要嫁给他,然后和他生孩子,将这种无尽的悲剧延续下去。她死了,我爹就没了有血亲的妻子,我也没了有血亲的丈夫……” “其实宫家的缺陷并非凤蛟净火这一种。历代掌门不是性格偏激执拗,就是疑心过重。而我爹也有这个问题。他的问题就是极度自私,没有感情。” 为了他自己,他可以吸取亡妻身上的一切能用的东西,而后把她制成傀儡,为他所用;为了他自己,他可以去和赵霖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即便他根本不好龙阳;为了他自己,他可以在宫泽雪一出生时就想好怎么精心打造给她打造一套最适合她的“牢笼枷锁”——无法割舍掉的父女亲情。 她回忆起过去,不觉潸然,“他总告诉我,我是他的血脉,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是他生命的延续。所以我要以他为先,以他为重,事事为他着想。 姜掌门,我有好几次都想告发他的所作所为,可我做不到……因为他对我很好,他以前很宠爱我的,虽然他所做的一切是抱有目的的,但我还是会念他的好。” 然而她的善良心软没有能拦住宫锦雄膨胀的野心,还害了安旭。 她说不上对安旭是什么感觉。但安旭对她非常好,甚至为她献出了生命。 “安旭被我爹和赵霖光抽出魂魄前是有机会逃走的。”她说:“但我爹威胁他,如果他离开,那么赵霖光的魂魄就会进入我的肉身。他是为了我死的……他是个半妖,苦修多年熬成正果,结果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半妖?”姜芷夏眉头紧蹙。 她想起马旭也是半妖,两人要不是姓不一样,她还以为他们是什么亲生兄弟呢。 宫泽雪没注意她的神情,只点点头称是。良久,她问姜芷夏:“姜掌门,你猜到一捧雪到底是什么了吗?” “我原先以为一捧雪是你,因为你名字里有个雪字。后来发觉真正的一捧雪应该是星赤吧。” 宫泽雪笑笑,不置可否,“那看上一捧雪的官员是谁呢?” “这个不难猜,星赤倒了对谁最有利,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是啊。显而易见……”她长叹一声,继而凑近姜芷夏耳边低声说道:“安旭死前告诉我,他是昴苍掌门派来故意接近我爹和我的。 可他不想再为他们做事,所以之后就再也没听过乔朗的安排。但他身后除了乔朗外,还有一个人。他被下了言灵咒无法说出与这人相关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灵清下手,姜掌门,请一切小心。” 姜芷夏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并称她会早日把这个人找出来,好让大家都安心。 “去接管星赤吧。”姜芷夏对她诚恳地说:“有你在,星赤一定会改变。” “我……” “我们是神仙,却也在活在道之中。宫家祖先逆行倒施,枉顾人伦,你们身体里的净火和历代掌门的疾病都是道对于此番行为的‘修正’。” 但突她话锋一转,“可你不同!你是天道中的异象。你心地善良,勇敢聪慧,即便被你父亲用‘亲情枷锁’困住几千年,你也有勇气砸碎它。你有一切世间女子具备的美好品质,我想你的净火一定不如你爹娘那般猛烈。 泽雪,异象出现就是改变的时候。你就是‘道’选出来拯救星赤的人……” 第155章 神仙,重新出发 宫泽雪眼睛微亮,一瞬过后又失去光芒。 她摇头否定道:“不行的。星赤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领导一个门派。越是大的门派,掌门越要才能过人。一旦掌门行差踏错,就会带着整个门派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掌门,我很感谢你信任我,支持我。但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所在。 况且我最厌恶的就是宫家把仙门当成自家私有。现在我爹没了,换我去当掌门,那我和宫家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姜芷夏望着她,挑眉一笑,“这个问题或许我真的可以回答你。虽然我有时候也挺烦谢泽之那帮文臣整天腻腻歪歪,为了一件事情吵翻天,但不得不说理确实越辩越明。 立长、立贤自古以来就是人间争论不休的话题,到我们神仙也是一样。立贤固然为上策,可‘贤’的标准和定义又该由谁来决定。等你找到一个你认为可以当星赤掌门的人,说不定星赤早就被内斗毁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你要明白当前对于星赤来说重要的并不是一个会带领他们的‘明君’,而是一个能快速稳定大局的人。 星赤自打创立以来就是宫家人继位。你是宫锦雄的女儿,你出来接任,阻碍和反对的声音就会小很多,星赤乱起来的机会也就越小。等一切稳定后,你重新为星赤找别的掌门也好,觉得自己有能力想继续当下去也好,都随你。但现在你没有选择。 你退了,星赤的下场只会比虚玄还惨。南禺山的百姓更是会有一场无妄之灾。” 宫泽雪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内心也在动摇。 “泽雪,其实我也曾经想过放下一切,一走了之,但最后还是被现实推回来了。 有时候你是谁,你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不是由你或者别人决定的,而是由这天下、这世道决定的。大胆去吧……” 她握住宫泽雪的手,想要给她些鼓励,“别怕,这条路很难,但不是你一个人再走。我和老马都会帮你。我会尽一切努力帮你解决外部威胁,让你专心解决门派中的事物。你相信我!” 宫泽雪十分动容,眼眶中闪着泪花,“芷夏,你这三百年也很辛苦吧……” 被未婚夫差点要了性命,门派一夜之间没落,同门死伤无数却状告无门……她一路荆棘,现在还说要护着与她不相干的外派,甚至这门派与灵清有血仇。 姜芷夏不在意地笑笑,继而仰望天空,“时间太久我都忘了。再说我算什么呢?有些人连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失去了,要为另一个人继续走下去。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我很幸运,我们都还是自己……” 宫泽雪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她心里好像慢慢填入了某些东西,逐渐有了方向和力量。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惭愧地低下头道歉,“对不起,芷夏,我在一件事上说谎了。我并没有星赤杀害灵清三十六名弟子的证据。我爹没告诉我这些,我是从别的弟子嘴里听到的,但传言并不能给你们作证。我那天是想刺激他……” “我知道。” 宫锦雄这个人向来手段高明,他要是能留下证据,那她姜芷夏也不必大费周折地去绑走高彻。 参与那件事的人已经被她处理干净,她向来爱恨分明,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宫泽雪。 “但日后你灵清有任何需要,我星赤一定会竭尽全力。”宫泽雪态度坚决,“这是整个星赤欠你们的。” 高彻那天回来后神情恍惚,她大抵已经猜到是谁杀了那一百多个星赤弟子。但她觉得姜芷夏没错。她为她叫屈鸣不平。 姜芷夏报了仇,可那些弟子的惨死的真相却永远无法公之于众。没人会记得有三十六个人曾经死在星赤的手中。 不过从今天起宫泽雪会替整个星赤记得,星赤没有人认下,但她会认下。 她先一步阻止姜芷夏开口,“星赤的改变就从学会认错开始吧。” 姜芷夏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微笑着不再与她争辩。 第二日,宫泽雪怕星赤此时群龙无首,事情有变,不能再留在昴苍。 来时一群人,走时只剩她孤身一人。此时她心中感慨万分,长叹一声,随即迈上了去往昴苍大殿的路。 她要与众仙辞行。 即便星赤遭逢重大变数,她身为继任掌门也没有任何仪仗,她还是要去。像姜芷夏说的,她要让有心人知道,星赤还不会垮,星赤还有她在。 等她来到大殿前,却见谢泽之带着众仙在此等候她多时了。 谢泽之先开口道:“宫掌门先回去处理门派事务,若有任何难处可向天庭开口。” 司马烈紧跟着说道:“山高路远,宫掌门体虚,若不嫌弃,乘坐我虚玄的鸿鹄香车回去。” 宫泽雪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她以为等着她的会是…… “宫掌门。”姜芷夏说道:“你放心,我们都在呢。” “宫姐姐,继任大典一定要叫我!” “还有我,还有我!”东方楚良抵上几包药和一堆瓶瓶罐罐,“给宫掌门的贺礼,拿回去慢慢吃。很甜!我特意调配的,当糖吃都行。” “我唤了麒麟跟你回去,一路上有个照应。到了星赤要是有人敢忤逆犯上,先让它吃了他们。” “宫掌门,你要信得过我,有事尽管来找我!我帮你把他们困在噩梦里。” “我去他们家窗外吹笛子……” “我……”莫缄叙想了想,“我帮你说服他们……” 后面虽是玩笑,但宫泽雪被众人的关切之语感动得红了眼眶。 司马烈还让陈飘飘驾车送她回去,这倒有些出乎姜芷夏的意料。 宫泽雪在一众神仙的簇拥下上了车,给足了她星赤继任掌门的面子。临出发时,她掀开车帘哽咽着对姜芷夏说:“谢谢你……” 姜芷夏莞尔,对她说她应该感谢何素素。来的时候,何素素随口一句“都当神仙了,还搞门派斗争,真没前途。”让她记在了心里。 “我本来想着把你们都揍一顿,拿东西回家,后来一想她说得挺对。与其打来打去,不如四派同此凉热。”她半开玩笑地说:“我还想着早日把魔界赶出去,自己不当掌门当个土财主呢。” 宫泽雪从车窗伸出手来,与她紧紧握在一起,“你说的没错。合则生,分则死。四派不宜内斗。灵清的宝物我之后会悉数归还……姜掌门,我会和你一起赶走魔界。” 随后她又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在姜芷夏耳边说了一些话,随即向众仙告别,启程回到星赤。 何素素望着宫泽雪离去的方向,问道:“师父,她会好的对吗?” “会的。”姜芷夏无比肯定地回答。宫泽雪外柔内刚,只需要一点支持,她就能走的更远。 “嘿嘿……” “你乐什么?”姜芷夏觉得这小孩怎么跟她师丈一样最近动不动就傻笑。 “我随口一句话,你竟然这么放在心上。”何素素从未感觉被人这么重视过,“师父,一会儿回去我再告诉你件事……” 姜芷夏:滚!不听! 第156章 神仙,互相撒泼 这场特殊的“送别会”倒让一些赶来看热闹的神仙感触颇多。他们以为宫锦雄没了,其他三派势必会踩上一脚,借着由头瓜分星赤。那么他们这些小神仙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可想象中的场景都没有出现,反倒见到四大仙门难得的和谐景象。或许他们早该停止内斗了。 这些大门派的斗争,也会逼着他们这些小门派“站队”,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某一方。为求生存,他们如履薄冰,左右逢源,应对魔界已经都够让他们头疼了,偏生这些大仙还要给他们添堵。 四大仙门只要不抱团欺压他们。和,于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他们乐见此景。 这是在场大部分神仙的想法,但并不是乔朗的。 宫泽雪离去后,乔朗假意惋惜道:“如今赏鉴大会没了星赤,司马掌门今日也说要退出,这可真是……往年都挺顺利的,怎么这次就?” “那干脆别办了。”姜芷夏听不得他阴阳怪气的说话。 她早就看这种打着赏鉴的旗号,暗里垄断仙宝的大会不顺眼很久了。乔朗这个狗东西,对内对外都搞这种恶性竞争,生怕别的门派抱团,到处调三斡四不干正事 乔朗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是,我是怕别的仙家有怨言,毕竟赏鉴大会深受大家重视……” “我们倒是无所谓,不办也行。” “办不办的,我们也抢不到宝物,都是看个热闹。” “姜掌门,他不办了,我们去东尧山开新弟子招收大会好不好?!” “我觉得这个比赏鉴大会好!” …… 众仙很是不配合地畅所欲言,把乔朗噎得说不出来。 谢泽之轻咳两声隐去笑意,言称近日发生事情太多,先休整几日,之后再商讨赏鉴大会之事。众仙听从他的建议,悉数散去。 姜芷夏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何素素缠着姜芷夏,让她说说自己和东方楚良“坐牢”的时候,宫锦雄是怎么暴露自己的。 “还不都是你师丈个缺德玩意儿。”姜芷夏回忆道。几句话讲明谢泽之是怎么挑拨二人关系,又是怎么引出赵霖光的魂魄的。 “不过他没想到宫锦雄先他一步把赵霖光弄成了痴呆,结果第一‘人证’就这么没了。” “啊?所以后来宫姐姐就出来指认宫锦雄了吗?” “对啊。” “啧啧啧……她还挺勇敢的。”何素素叹道:“我一直以为她是乖乖女,性子软,没想到她都敢给自己下毒。你让她当星赤掌门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在强人所难,现在看来……她当掌门好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姜芷夏戳了戳她的额头,“乖乖女不代表没脑子,性子软不代表没主见。让你看人不要看表面,也不要按照自己的想象瞎猜,你怎么老学不会呢……” 她向何素素解释,宫泽雪并非表面看着那么温和,她内心有自己坚持的信念。她会小心筹谋。在不利于她的情况下, 她会隐忍不发,咽下一切痛苦,一直等到有必胜的把握才会出击,而且是一击毙命。不然宫锦雄怎么会在她三言两语中就发了狂。她知道什么对与他才是致命的。 “我想如果我没有出现,她可能也不会干等着死亡的到来,也许会做些别的事救下自己,为安旭报仇。又或者留下什么信息,让自己的死亡变得有价值。” 姜芷夏能想象的到宫泽雪在经历一番多么痛苦的挣扎后,才决定揭发自己的父亲。 她可能在无数个日夜中,时而清醒地告诉自己要跳脱“牢笼”,摆脱束缚;时而又劝说自己糊涂下去,任由自己的父亲用“亲情枷锁”捆绑,等待死亡埋葬她一生的悲剧。 但最后她选择了清醒的活法。即使这扒下她一层皮,毁掉了她多年以来为之存活的“信仰”,然而,对她来说,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心中的那份正义与原则。 她是宫家人,却大胆地走出了一条宫家人没有走过的路…… “那她真的爱安旭吗?”何素素问。 “我想是的。”姜芷夏说:“他们互相喜欢。” 虽然宫泽雪说她不知道她对安旭是什么感觉,但若非真爱,她不会在陆辰年比试时冲到台上,求他高抬贵手。她是在保安旭的肉身不受伤害。 她这次离开昴苍,唯一带走的也是安旭的肉身。 而安旭也是因为爱她,才甘心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为什么姜芷夏现在很想见到谢泽之。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地久天长、白头到老是句祝福的话了。因为太难实现了。就算是神仙也难以做到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 喜欢的人原来不会一直都在身边。他们出现的时间有时候短到在对方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们就已然消失不见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宫泽雪永远不要明白她对安旭的感情,这对于她来说很残忍。 “宫姐姐挺惨的。”何素素十分慎重地说:“但师父,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批人更惨,你……” “你打住!”姜芷夏拦住她,“我是你师父,不是许愿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什么都能管?” “你刚还说要四派团结一致呢,现在就不认账了。”何素素找了个空地,“你这样人怎么这样……” “场面话懂吗?”姜芷夏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心下觉得肯定是件大事。她现在手上还有一堆事没处理完呢。 东方楚良的仙仙,大师兄的法器,还有昴苍欠他们的宝物……那这样一想他们还非得继续赏鉴大会不可了,幸亏谢泽之没把话说死,不然乔朗取消了赏鉴大会,她总不能硬抢吧。 “师父,他们真的很可怜,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去!” “那我说给你听……” 姜芷夏堵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何素素见她耍无赖也不闲着,立刻躺在自己找好的地方撒泼打滚,扯着嗓子干嚎:“我不管,你必须听!我不管……” “哎呀……” 众人扶额:这俩师徒可是真够闹腾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谢泽之来到后就看见这幅“热闹”的场景,甚是讶异。 “问她,这小兔崽子欺师灭祖。”姜芷夏一指躺在地下撒泼的何素素,给谢泽之告状。 没成想何素素见到他,也赶紧过来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做主,“师丈,你不知道我在地牢里看见……” “嘘。”谢泽之阻拦道:“这里不是我们家,光天化日的别说这些,先回去。” “哦。”何素素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神情正常得好像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迈步往回走。 姜芷夏目瞪口呆,疑惑道:“她知不知道她是谁徒弟?” “小孩子要哄着来。”他说得很是经验老成的样子,又熟稔地牵起她的手也往他们住的地方走。 姜芷夏自然地回握住他,嘴上还是不服输,“你就惯!哪天她要出去杀人你也哄着她来。” “我哄了你这么久,怎么没见姜掌门要出去杀人呐?” “那是因为我品性好!” “好~我们家芷夏最棒了。” “那当然……” 灵清众人见他二人举止亲密,姜芷夏又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大为震惊。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前一天她还没开窍,今天就“大彻大悟”,坦然接受了? 莫缄叙打开折扇,端的一派高深的模样,嘲笑他们,“看看一个个没有见识的样子,我早就知道小六喜欢人家……” 末了,他还又加了一句,“在天地异变之前就喜欢人家。” “鬼扯,你又知道了?”林忆白了他一眼。 “这还真不是扯,我有证据……”他一挑眉,笑得十分得意。 第157章 神仙,崩溃与梦境 姜芷夏和谢泽之手牵手回去的时候,陆辰年已经在小院里坐等许久了。 自从那天莫缄叙对姜芷夏说让她不要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得见她。不只是为了自己内心肆意疯长的思念,还有救她那件事对她带来感动的时效。 他怕伤口愈合程度的越高,姜芷夏见到他时对他同情与怜悯感就会大打折扣。 他以前是装不来可怜的,再疼他也会忍着,他看不惯谢泽之在她面前的故意示弱,但不得不说这种方法很有用,她总是会被谢泽之带着走。 其实,他身后的伤口还未彻底好全。今日穿衣的动作幅度大了些,背后紧皱的伤口就崩裂开来,血迹透过衣服渗了出来。他怕莫缄叙会以此为借口再让他回去躺着,所以特意穿了件黑色的外袍。 他有些担心她不喜欢这个颜色。 起初,他坐在房中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一会儿要与她相见时候的表情。他记得她说过她不喜欢冷漠的人。他想对着镜子笑笑,却注意到镜中的自己,脸上有一条疤。尽管那道疤在别人眼里并不明显,可在他眼里却显得十分突兀。 他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这副皮囊和谢泽之作比较。 这张脸不如他的,他想。 他不常笑,不知道该如何调动面部肌肉才能笑得更自然些。他又开始回忆谢泽之是怎么笑的,随后僵硬地翘起嘴角。 可他练习了很久,都没有达到满意的效果,心中不甚烦躁,索性慢慢移动到院子里,这样他就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她了。 他独自坐在石凳上,反复思量一会儿要怎么跟她打招呼,说些什么话才不会冷场。 他见过她跟谢泽之是如何相处的。他们之间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她说什么,谢泽之都会给她回应。谢泽之也总有话题可说 不像他和姜芷夏。在灵清时,都是她主动找话题。而他有时会回两句,有时会觉得心烦驾云离去。 现在他即便想跟她说什么,也都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突然间,他听到姜芷夏的声音,顿时紧张地站了起来,身后的伤口随着动作的起伏再度崩裂。他感觉背后湿漉漉的但感觉不到伤口疼……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最恐惧的事。 她和谢泽之手牵手出现在他面前。她脸上带着不曾掩饰的笑意,偶尔跟谢泽之对视,眼神已然跟谢泽之看她完全相同了。 她当真爱上了别人,她不要他了…… “阿年,你怎么起来了?”姜芷夏见他在这里很是惊讶,“大师兄不是说你身后的伤还没好吗?你没事吧?” 她带着谢泽之一同走到他面前,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没……没事……”他艰难地说着话,心中不断抽痛,就连呼吸都是疼的,强行露出一丝微笑,“你们怎么会……” 他还想继续骗自己,可姜芷夏打破了他的自我催眠。 “哦,我前天听谢泽之说了一些话,我觉得他说的挺对。”她没注意到他的面色苍白和额间的冷汗。 “他……他说什么了?” “他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受他了。”她的爱意总是光明正大,从不掩饰。 陆辰年耳朵蜂鸣声不断,他恨不得自己瞎了聋了才好,可偏偏他看见谢泽之温柔地朝她一笑,语气中都带着愉悦,“多谢姜掌门成全。” “应该的!”她的表情十分生动。 姜芷夏再回头却见陆辰年状况不太对劲,嘴巴都没了血色,额间的头发都湿透了。她求助地看向谢泽之。 “别担心,我帮他看看。”谢泽之虽然看陆辰年不顺眼,但他救了姜芷夏,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得。 可他刚上前,陆辰年却大吼道:“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这一声他喊破了嗓音,令刚进门的灵清众人吓了一跳,也让谢泽之僵在原地。 陆辰年又凄然地望向姜芷夏,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你来我身边好不好?过来我这里好不好?” 她不明所以,只拉着谢泽之的袖子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辰年稍等片刻就没了耐心。他不等了!他就是等太久,总希望她主动过来所以才被昭衡钻了空子。 他毫不在意背后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迈步走了过来却被莫缄叙阻拦。而谢泽之看出他情绪激动,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行为,连忙将姜芷夏护在怀里,颇为警惕地看着他。 “芷夏,你来我这里!我不会再伤害你了!随你怎么开心都好,但别靠近他!”陆辰年眼睛里全是血丝,疯狂地大叫。 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他的心快被撕裂了,偏生又不能向她坦白一切。 “谢泽之,你别碰她!拿开你的手!”他想往前冲分开他们两个人,但被莫缄叙死死按住。 “你不喜欢谢泽之的,对不对?芷夏,你回答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这样对我。我会改的……”陆辰年有些疯癫,“你杀了我但别喜欢他好不好……” “陆辰年!”莫缄叙少见的严肃起来,“你要还留想在灵清,就不要说那些多余的话。” 他了解季宸。这个三师弟看似冷漠,实则骨子里是个偏执到疯狂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因为宁姝入魔。 如今他又爱上了姜芷夏,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 他压抑了许久的本性,伪装的温和在今日彻底被撕开了。他红着一双眼睛只盯着姜芷夏,倏地他体内真气紊乱,霎时气血翻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陆辰年不知道他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只是觉得自己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休止的噩梦,总是醒不过来。 他和她的角色彻底对调。她冷眼看着他的示好,将他的心意全都踩在脚下;她靠在谢泽之怀中说着贬低他的话;他成为了她和谢泽之关系中的调剂品,成为她刺激谢泽之的对象…… 后来,他看见姜芷夏嫁给了谢泽之。 画面一转,他又发现自己站在屋檐下,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庭院中跪着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人。她穿得很单薄,身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感觉十分熟悉。 他想让她起来,却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 “知道错了吗?” 女人快被冻僵了,牙齿不住打颤根本无法开口说话,轻微地点点头,却也是用了浑身力气。 “再跪半个时辰回去,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说完,他迈步离开。 陆辰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会后悔! 周围景色又一换,他发现自己身处在华丽的宫殿内,身边又跪着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女人。她在哀求他,可他还是看不见她的脸。 他听到她的抽泣,心早就软成一片,他想拉她起来,却又听见自己说:“你冒名顶替,抢了她的功劳,害得她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对不起……”女人哭道:“我会把一切还给她的。” “还?怎么还?”他轻笑道:“你舍得这荣华富贵,就不会做出冒名顶替的事了。” “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那时根本不知道……” “那玉坠不是普通之物,你就算不知道朕是皇帝,也该知道那坠子的主人是个富贵人家。”他捏着她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尽是嘲讽,“朕最大的错误就是被你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打动,以为你没有旁的心思。你可真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突然陆辰年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响起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第158章 神仙,扬眉吐气 那女人不着寸缕,但全身上下戴满了极尽名贵的首饰。她哭嚎着,求陆辰年别这么对她。 “这不就是你的渴望吗?哭什么?!”他没有因为女人的哭喊就停下动作。 快停下来,你会害死她的! 陆辰年内心越来越不安,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末了,女人满脸都是泪水,但已经哭不出声了,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结束后,他拿起她的小衣为自己擦拭,挖苦道:“外面下三等的妓女都比你会讨好主子。” 他嫌弃地将东西扔掉,整理好衣服后迈步走了出去,却没见到女人惨白的脸。可陆辰年看到了。 他留在房中,站在她的床边,亲眼见到她的身体里涌出鲜血。 她怀孕了…… 在意识到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失后,她再度哭出了声。 “我好疼……”她哭道。 “我在这里!你别怕。”陆辰年的声音传达不到女人那里,他愈发焦急起来,“别哭,我会救你的。” “真的好疼……” “不要闭上眼睛,我马上叫御医来,你乖。” “我知错了,我不敢了……” “不是这样的, 你没有错。你要活下去好不好?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我想回家……” “好!好!我送你回家,你答应我别走好不好?我不当皇帝了,我跟你一起回家。我们重新开始。”他抱起她冲向外面,跟她说着他脑海中不知从哪儿来的回忆,“那个小屋我还让人留着。回去之后我们在后面开辟一块空地。你不是喜欢养小动物,我帮你养,我们养好多你喜欢的动物,我会不嫌它们脏了…… 隔壁四婶,你喜欢她们家小孙子,我天天让他来陪你…… 还有,还有你不是想要挖一口井……”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辨认不清方向,只是踉跄地向前跑。他感觉怀中女人的体温在不断流失,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终于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紧抱着女人,呜咽道:“救命……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恍惚间,他看到他跪在庭院内求上天救命…… 陆辰年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在做梦了。心中沉重的悲痛侵袭着他身体里各个角落,他想随着她就此一起去吧…… “怎么凤蛟净火会让人陷入癫狂吗?” 陆辰年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去看怀中的女人,却发现女人已经消失了,周围的景物在消失,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明…… “没见过别人也成这样的。”谢泽之说:“他身体有股奇怪的真气,这应该是导致他昏迷的主要原因。” “是魔气吗?” “不是,是仙气。” “他不是被抽了仙骨,怎么还会有仙气?”姜芷夏凑近陆辰年的床边,好奇地看了看他。 这时,陆辰年也睁开眼睛。 也许是刚才的梦境太过逼真,他还没从女人死去的悲痛中走出来,见到姜芷夏担忧地瞧着他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阿年?”她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你还好吗?你最近是不是修炼什么法术了?谢泽之说你体内有股仙气,你刚才那么激动跟它脱不了干系。不过你放心他已经帮你把那股气平息下来了。” 说到这儿,她又加了一句,“用那种很正常的方式。” 这种多余的解释显得有些欲盖弥彰。要不是人多,谢泽之真的很想问她,他在她心里到底有多轻浮。 睡醒后的陆辰年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他装作真是受到真气影响,现在已恢复正常的样子,向谢泽之道谢。 “我没有修炼什么法术。”他否认道:“我连仙骨都没了,如何修炼得了那些?那股仙气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难道真的是凤蛟净火的影响?”何素素心有余悸地说:“陆师叔,你都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子有多吓人。要不是你现在恢复正常,我还以为你不乐意见到我师父有喜欢的人呢。你那行为和表情就跟话本子里爱而不得的男配角一样。 话说回来,我师丈喜欢我师父你生气,我师父喜欢我师丈你也生气。都不知道你是‘爱‘上他们两个中的谁了?” 说完,她自己在旁咯咯傻乐。 陆辰年恨不得把她的嘴缝起来。 偏偏何素素没看到,反而口无遮拦继续说道:“师父,我听说你以前也有个喜欢的人。他跟我师丈相比,你更喜欢谁啊?” 何素素的师伯们此刻没人不想把她掐死的。这小孩怎么一天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泽之和陆辰年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等待姜芷夏的答案。 而姜芷夏蹙着眉,认真思考起来这个问题。身为当事人,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别想了,我知道!”莫缄叙站出来打断她的思索。 “大师兄,我希望你能让她自己想,而不是误导她!!”陆辰年低声警告道。 莫缄叙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季宸的执迷在于姜芷夏曾经喜欢过他。他要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打破他的幻想,让他清楚他的“失去”,其实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走到谢泽之跟前,“昭衡真君,小六给你绣的荷包你带在身边吗?” 谢泽之点头,将两个荷包拿出交给他。 莫缄叙拿出姜芷夏最早做的那个荷包,指着上面的图案对众人说:“你们知道小六当初找我是想绣什么吗?” 他不等众人回答便揭晓答案,“是荷花。” 谢泽之瞪大双眼,一手夺过荷包仔细观瞧。 是了,这粉绿的配色是属于荷花的没错! 而荷花的别称叫——泽芝。 …… “我说你别乐了。”姜芷夏无奈地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谢泽之,道:“你都乐了半个时辰了,能消停会儿吗?” 她这会儿都快烦死了。谢泽之倒乐得跟傻子似的。 “可以可以。”他连连点头,“我再高兴一会儿, 马上收敛。” 谢泽之都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跟灵清众人告的辞。自打知道荷包上的图案是荷花后,他就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呼吸都比以前畅快了。 所有声音进入到他耳朵里都变成了同一句话——姜芷夏绣的是荷花哦~ 一想到这里,他就欣喜不已,当然也有些怅然若失:要是她早发现自己的感情…… 但那又如何,她现在还是选择了他!谁这一生还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重点是她喜欢他! 突然,他又精神焕发起来。 姜芷夏一扭头见他还在傻乐,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她觉得不解气,又张嘴咬到他的肩膀上,不过没有用力。 她又陷入到那个问题中出不来了——到底是谁让她喜欢上季宸的呢? 第159章 神仙,他乡遇故知 谢泽之像往常一样,任她发泄自己的烦躁和生气,揽她入怀轻抚她的后背。可他觉得她有些反常。 她怎么就收力了?这下倒把他的心弄得七上八下,是他没有发泄价值了吗?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移开嘴巴,改环住他的腰,待心里的烦躁稍作缓和便松开了他。 她轻轻揉了揉刚才咬过的地方,“疼吗?” “不疼!”他连忙摇头,“你用多大的力都行。” 她瞟了他一眼,满眼震惊,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啊?我没有!”他给自己找补,“我就是看你……看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以前是以前。”她如实回答,手搭在他的肩膀处,盯着自己曾经下“毒嘴”的地方,“现在舍不得了……” 她的念头向来简单,对她喜欢的人就得宠着惯着。下狠手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所以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着爱,然后再去伤害爱的人。 姜芷夏简单的一句话倒让谢泽之心中泛起涟漪。他情难自禁,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能告诉我你这么烦躁吗?我也好帮你解决。” 姜芷夏斟酌再三,觉得尽早处理那些棘手的事情才是正经,现在不宜说自己的私事。 “刚才素素说的,你也听见了。你怎么想?” “唉……”谢泽之长叹一口气,“我能怎么想,只尽全力帮你罢了。” “你就认准我会插手?!” 谢泽之笑笑没说话。他与她相处这么久,如何不了解她。 想当初虚玄掌门失踪,门派大乱,明明是件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但她都要掺和一脚,劝司马烈出山。现在她听完何素素说完牢里的遭遇,怎么不可能置之不理。 何素素在陆辰年睡下休息后,跟他们讲到她和东方楚良的遭遇。 那天他们被谢泽之下令关到昴苍地牢。地牢在昴苍最偏僻的角落,三面都是悬崖,下面尽是浓郁的瘴气。没有人知道掉下去会是什么景象,因为掉下去的人再也没有上来过。 门口处有昴苍弟子严加把守。 牢房阴暗潮湿自不必说,让何素素最受不了的就是不时会传来求饶和惨叫声。 那声音凄厉无比,令她瑟瑟发抖。她一转身变回原形,钻进东方楚良的怀里不出来。 “我说你平时那股嚣张劲儿哪儿去了?”东方楚良被她毛茸茸的身体弄得有些发痒,但该说不说还挺暖和。 “你懂什么?这叫保存体力,养精蓄锐。一旦爆发动如脱兔!”她把头扎在他的衣服里,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地还嘴。 “你就那张嘴硬。” “你不怕?你不怕你哆嗦什么?” “我……我……”东方楚良说话有些结巴,“我是兴奋……” 他又开始“犯病”了,故作深沉地说:“我体内的另一个人最喜欢这种地方。黑暗能给我力量……” “啊!”又响起一声凄惨的尖叫。 两个人立马搂紧对方,谁也不敢吱声。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两人听到牢房门打开的声音。随着一阵铁链声响,他们见到从牢房尽头排队走出一队人。 东方楚良察觉到他们身上有灵气,应该也是神仙,但修为不高。每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垂头丧气地往前走着。他们被一条大铁链拴着,稍微走慢就会有昴苍弟子拿鞭子抽打。 这些是什么人? 东方楚良愈加好奇,索性走上前,隔着牢门问他们:“你们都犯了什么错?” “看什么看!你是不是也想跟着去!?” 东方楚良觉得声音耳熟,扭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孔——罗放。 他顿时心生厌恶,没好气地说道:“是你啊?你当年出卖灵清,转头加入昴苍,乔朗就没看在你忠心带路的份儿上给你个掌教做做。” 这话戳到了罗放的痛点。 当年季宸推倒神柱,他知道事情不妙,迅速向昴苍纳了投名状,还带走一众灵清弟子。 三派讨伐灵清,罗放为了向乔朗证明自己的忠诚,在搜刮灵清宝物时,冲在最前面,指挥着其他人挑那些最值钱的东西悉数搬到昴苍。 因为他是在天帝下旨之前逃去的昴苍,也躲过了灵锁那一劫。 那时他深受乔朗重用,一时风光无限,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得无比正确。但他没想到灵清一倒,他和那些出走的弟子没了利用价值,再加上他们背叛原门派,乔朗对他们多有提防,曾经许诺的一切都不做数,还把“发配”他们到了这里看管“犯人”。 他心中多有不平,但又想总比背着灵锁活下去强,选择昴苍还是选对了。后来昴苍更改灵气规则,尊强者为上。 听到此消息的他兴奋不已,差点跪下认乔朗当爹。他认为这项规定十分公平,大家各凭本事晋升。 不像在灵清…… 他早就看不惯开阳真人的做法了。他自认他的本事不在俞伊和东方楚良之下,凭什么他们能成为开阳真人的亲传弟子,而他就只能继续修炼。开阳真人总是说他修行不够,戾气未消。 他的戾气能有那个姜芷夏重?开阳就是不想收他,找借口而已! 但没关系,他已经来昴苍了。昴苍给每一个神仙提供公平的机会,属于他的机遇就要来了。 可当他一次又一次失败,被昴苍弟子抽取他好不容易积攒而来的灵气时,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然而他不能认,认下就代表自己做错了。那个衰落破败的灵清哪里会有昴苍好! 他一直这样麻痹着自己,没成想今日竟见到了东方楚良。 听他出言嘲讽,罗放也冷笑,“我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阶下囚强。” “我只是被我姐夫安排在这里小住几日。什么阶下囚!” 罗放常年在这里不得离开,因而消息极度闭塞,不太不知晓这三百年来都发生了什么。 “谁是你姐夫?” “他姐夫就是我师丈!”何素素落地变回人形,和东方楚良一致对外,“是男仙之首谢泽之。怕了吧?我劝你对我们客气点,不然我让他推你上斩妖台。” “你又是谁?” “我是姜掌门姜芷夏的亲传弟子,灵清未来的大师姐!”何素素骄傲又嚣张地说。 姜芷夏和谢泽之在一起了? 罗放颇为惊讶。灵清落没前,他确实见过谢泽之偶尔来过灵清,他以为他是来找开阳真人的,现在听他两人一说,难道那时他们就已经暗通款曲了?可姜芷夏为何还要嫁给季宸? 他又想了想,随即讥讽道:“难怪你们能来参加赏鉴大会,原来是姜芷夏攀上高枝儿了。你们师丈、姐夫叫的亲热,别是自己一厢情愿。人家睡完了她就不认账了。” “罗放你再敢诋毁我师姐,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东方楚良大怒。 “许她这么做就不许我说了?”罗放也不怕他的威胁。这牢门被施了法,凭东方楚良的本事压根出不来。 他更加肆无忌惮地说:“这三百年我可见过不少这种事情。落魄的神仙为了点灵气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我还挺羡慕她的。她一个女人只需要躺在床上,张开腿就能有人给她送上灵气,哪像我们? 但看在我和她是同门的份上提醒她一句,别以为什么都能用身体换,小心昭衡睡完她就扔……” 话还未说完,罗放忽被一道法力掀翻,重重地摔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他抬头看见谢泽之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目光宛如一把利剑好像要将他穿透。 “昴苍弟子出言不逊,乱造口业,诋毁他人清誉,拖下去掌嘴三百。” 谢泽之说完,身后的乔朗连忙作揖行礼,命人将罗放绑了出去。 不一会儿何素素就听外面噼里啪啦的一通响,跟过年放炮仗似的。 第160章 神仙,倚仗 谢泽之惩罚罗放后,也没有对他两人多说些什么。只是让乔朗好生看管自家弟子,不要再出现今天这种事。并且强调说这些人只是被怀疑,现今只是借他们的地牢看管,不可对他们用刑,也不准弟子对他们有任何苛刻。若再有人敢越界,下场则和罗放一样。 乔郎立刻点头称是。 说罢,他便离去了。 毕竟宫锦雄还并没有上钩,他不能对他们说些别的。他这次前来是担心他二人被昴苍那些自作聪明的弟子严刑逼供,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罗放大放厥词,若是他只辱骂他一人也就罢了,偏生还要扯上他们家掌门。 另外,因为之前仙皇的事情让他对疑罪从有这件事情起了怀疑。若非一有罪就用刑,让仙皇有了空子可钻,秀珠也不会遭此劫难。所以,他这次这么做,也大有为今后推行疑罪从无、不可虐打犯人这项新规定打个样。但之后该怎么加强审讯的流程,他还在摸索中。 谢泽之离去后,何素素和东方楚良看着罗放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很不厚道地笑出声。东方楚良还骂了句活该。 罗放瞪着他们,但眼中不是憎恨,而是情绪复杂。 东方楚良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也不想明白,干脆闭上眼睛,抱着何素素的原身小憩。 黄昏时分,早上那一批戴着锁链的人又回来了,他们看起来比早上出去时更加憔悴了。何素素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些队伍看着好像短了些。 晚上那些凄厉的哭喊声又响了起来。 忽然,何素素和东方楚良见到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从走廊尽头跑出来。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另一些看守的弟子说:“过来帮忙,那货死了。” 听到这话,那些人哄笑,叫骂道:“你他娘的自己数数,这个月你都弄死几个了!” “我怎么知道男人也这么不经弄!” “哪个男的?倒数第二间的那个瘫子?” “不然还有谁?” “他娘的!老子都还没弄过,你就给弄死了,浪费东西。以后你排我后面!” “少他妈废话,过来帮忙!” 那些人一边抱怨着,一边跟他走。再等他们回来时,何素素见他们拖着一个赤裸的男尸。那尸体上伤痕累累,淤青遍布。 他们毫不遮掩地将尸体拖到外面。其他牢房的犯人好似也习以为常,看到尸体甚至连头也懒得抬。 何素素缩在东方楚良的怀中瑟瑟发抖,问那是什么。 东方楚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没告诉她,摇头称不知。 门口看守的人少了些。 隔壁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他解脱了……也不知道这种好事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呢?” 何素素听到后扭着毛茸茸的身子,凑近她的牢房墙边,安慰她道:“姐姐,你别这么想啊。你知道外面有很多人想活着都没办法呢……” “那你让他们进来替我,我代他们去死!”女人有些声嘶力竭。 何素素上蹿下跳,终于在靠近墙根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能看到隔壁牢房的小洞。 对面牢房和他们这里的格局一样,也是三面墙壁,正对着走廊是坚实的木质栅栏,方便外面的人能一眼看见牢中的情况。 何素素发现那女人依靠在角落,衣衫褴褛,头发遮盖住她的面庞。何素素一时看不清她的长相。 “姐姐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是被冤枉进来的吗?”何素素唤她:“你要是有什么冤屈,尽管告诉我,我会让我师父来救你……唔……” 东方楚良立即上前捂住她的嘴,“你可别给掌门师姐找事儿了。这是人家教派里的私事。你想让她把昴苍颠覆了是不是?” “可星赤和虚玄的事,师父也插手了啊,不差这一个嘛。”何素素反问他:“再说当了神仙还分帮划派,那和人界又有什么区别?你路见不平撒手不管,那你成仙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多活几年吗? 我师父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有你这么眼光狭隘的师弟?” 何素素在姜芷夏身边耳濡目染,将她的话术学了个十成十。 “我掐死你个兔崽子,竟然敢跟你师叔这么说话……”东方楚良揪着她的后颈皮。 何素素本来还在挣扎,他这么一揪,倒让想到她有种回到了刚出生的感觉。她娘亲那时也是这么把她提来提去的。 她不挣扎了,但嘴上还是很强硬地说自己没错。 “就是因为你们这儿分一块那儿分一块的,所以才会被魔界逐个击破。要我说,这门派就不应该存在…… “你还说!你有本事自己处理,别拉上我师姐。” “她是我师父。我们俩关系天下第一好!我为什么不能拜托她帮忙?再说了你出事不也是第一时间找你师姐,你干嘛针对我!?你问问她,是要我还是要你这个师弟?” 何素素说话声音越来越大,那清脆又带着希望的语调引来周围牢房中人的侧目。这种声音不是属于这里的。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你们是谁家的小娃娃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他昴苍的私事就是天帝都无法插手。不然他乔朗早被天雷劈死了。” “阿红,慎言。”旁边有人提醒道。 “我还怕什么呢?他有本事就早日让我死。”叫阿红的女人朝何素素的方向看来,她好像知道那里有一个洞。 她对着那里凄然一笑,随后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东方楚良退后几步,只留何素素一人在那里。 透过昏暗的灯光,何素素看到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口,有刀伤,有烫伤,还有辫伤,甚至还有牙印。 有些伤口化了脓,正散发着恶臭。她又伸出双手,何素素见她右手的小拇指和左手的无名指被砍断了。 她撩开裙子,左脚掌也只有半个。 何素素被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还在看吗,小孩?”阿红笑得愈发灿烂,她低下头向何素素展示了她秃成一块一块的头顶。 她的头发不像自然的脱落,更像是被人撕扯下去的。那些没有头皮的地方结着厚厚的血痂。 何素素被她的伤口吓到,问东方楚良能不能帮帮她。 阿红抢先说:“没有用的。这些伤口都 有妖毒。普通的仙术根本治愈不了。” 她很满意何素素的反应,穿上衣服,语气随意地说道:“我也是命硬,凭他们这么折腾都死不了,还能跟你们说话。有些人根本连诉苦的机会都没有。 刚才死掉的那个人被他们打断了双腿,每天还要承受这帮畜生的暴行。 你待的地方之前住的是我的姐妹。她被活活虐待致死,尸体被抛到悬崖下。死前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知道为什么吗?她的舌头被人剪断了。” 第161章 神仙,卑微的希望 阿红癫狂的样子让何素素有些害怕。 “他、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们?” “为什么?”阿红仰天大笑,“我也想问为什么?可没有人能给我们答案。他们可以随意给我们定罪。有时你只是在路上走着没跟他们打招呼就被抓到这里。 那个死掉的男仙。他因为不认识路,去了只为昴苍弟子专门开辟的练功场地,被怀疑有不轨之心,关进来严加拷打。他们审问不出什么,于是随便给他安了个罪名,就把他关到了死。 其实他如果不来昴苍,也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散仙。我和他一样都是散仙,如果我们没有来昴苍,可能灵气会不够,但最起码活得有尊严,不会成现在这样。” 阿红说着,拂去了脸颊不受控制而流出的眼泪。 她说她在这里还没有五十年,却好像已经忘记外面正常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他们每天清晨就会被带到山坳间,陪昴苍那些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弟子练习。那些弟子拿他们当沙袋,朝他们施最毒最狠的法术,他们只能防御不得反抗。 他们还要充当试验品,去检测昴苍创造出来的法器威力。阿红身上的伤痕都是每日实验出来的结果。 “他们会根据我们身上造成的伤口的严重性,去改良他们的法器。”阿红轻笑两声,“但我宁愿白天被他们的法器打死,都不想再回到这里。” 每当夜幕降临,他们这些人的噩梦也就来了。看守这里的人以虐待他们为乐,不分男女,都要承受他们的暴行。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何素素问。 “因为他们是没有人性的妖!”阿红愤怒地吼道。 昴苍起初用谎言欺骗这些散仙来给他们昴苍弟子提供灵气。后来散仙不够用,他们就扩大范围招来那些妖精。他们帮助这些妖怪祛除魔气或妖气,让他们与神仙无异,借此让他们去吸收灵气。 但昴苍只把他们当工具,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些妖怪,所以对他们半分教导也无。 这些妖怪本就毫无人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在凡间还会忌讳着捉妖师不敢乱来。可来到昴苍有了庇护,他们便肆无忌惮,比之前还要坏十倍。 这些妖孽被昴苍派来看管阿红这些散仙,每日以虐待他们为乐,仿佛把他们踩在脚底下才能趁得他们这些妖怪高高在上。 有一些散仙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不得不向他们屈服,希望在他们发泄完兽欲后可以给自己一些灵气。可这种屈服并不会换来什么好的结果,最后的下场都是死。 “就没有人出去告发他们吗?” “这里哪有人是可以活着出去的?”阿红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知道所有死掉的人会去哪里吗?会被他们直接丢到悬崖下面,连尸骨都找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素素是讹兽,阿红跟她说了几句话后没有刚才那么癫狂。她蜷缩在墙角,绝望地说:“在这里,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何素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觉得什么话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是阿红,她会坚持多久。说不定现在早就被昴苍折腾死了。 想来她也是因为幸运才跟着姜芷夏,像阿红这种处境艰难的散仙才是现在三界中的大多数。 “阿红姐姐。”何素素第一次没有对一个陌生人撒谎,“你别这么想,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们的苦难一定会有人知道。等我出去之后我一定会告诉我师父,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你要活下去才能给自己报仇。” 阿红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月光透过来的影子。淡淡地说:“到时间了。” “什么时间?” 何素素话音未落,就听门外那帮抛尸的人嘻嘻哈哈地往里走,身后好像还多了一些人。 “按照规矩,每人半个时辰。” “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货?” “有是有,但刚扔下去。你去看看要是没摔碎都归你。” “滚一边儿去!老子还找阿红吧。她那手指还没剁多干净呢。” 说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淫笑着打开了阿红的牢门。见阿红站着没反应,他怒道:“都多少次了,还在这儿装什么烈女?等着我伺候你不成?” 阿红深吸一口气,像认命一般。机械地解开自己的上衣。那人刚伸手要碰她,忽听到何素素的尖锐的叫喊声:“你不准碰她!” 这声音不仅吓到了那人,还把周边想要施行虐待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听到声音是隔壁传来的,心情十分不悦,于是快步走了过来。 何素素现了真身,站在东方楚良身侧。两人皆是表情肃穆,丝毫没有惧意。 见到他们二人,那人眼睛都冒了绿光,骂道:“原来有好货,你们怎么告诉我!?” “不敢动他们!”看守的人提醒道。他将今日谢泽之来这里的事情讲明,打消了那人的念头。 那人啐了一口,“妈的,既然如此,你们就不要多话。别以为有昭衡真君打过招呼,我就不敢动你们。” “你错了。你不仅不能动我们,你还不准动他们!”何素素严厉地说道:“你要是敢动他们,等我出去之后我就告诉我师父,说你昴苍虐待我。你看她会不会把你剁碎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东方楚良打断。 他对罗放说:“你别忘了今天昭衡真君跑过来跟你们说过什么?不准对我们严加逼供,也不准对我们有所怠慢。如今你们在外面做这种事情,污了我们的眼睛耳朵,难道不算是怠慢吗?你说我要把这一切告诉他,他会不会再打你三百嘴巴。” 那人疑惑地看着罗放。 罗放走过来,搂住那人的肩膀,“灵清这帮人最是会搬弄是非的。我今日都吃了亏。”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不过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昭衡现在跟他们掌门有一腿,得罪了他们,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总不想也变成这样吧。” “那怎么办?” “忍一忍!他们顶多在这里关押个几天。有的是你泄火的日子,不差这一两天。”罗放推着他往外走,同时也对牢房内其他人说道:“哥儿几个,顾着大局……” 那帮人悻悻离去。 东方楚良对着外面大喊:“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准对这些人用刑。若是我晚上听到一点点喊叫声,出去之后一定会告诉昭衡真君你们假借虐打犯人,不让我们休息,变相折磨我们。昴苍的地牢算什么,天庭的天牢有没有去过?!天庭十大酷刑想不想受一遍?!” 这种威胁对于他们这帮妖精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他们怕的是东方楚良身后的谢泽之。 不过这种狐假虎威也确实有效。那天晚上,地牢里第一次安静了下来,没了那些惨叫声。 那人退出去把阿红的牢门锁上。阿红呆愣着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后来在何素素的提醒下才把衣服穿好。 何素素透过那个小洞,对她说:“阿红姐姐,虽然我这辈子说了很多谎话,但我绝对不会说我师父的谎话。你信我她一定会来的。” 阿红一改刚才的态度,开始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你的师父真的会管我们这些人吗?” 何素素对此十分自信,“她是我见过最好的神仙。” 阿红靠在贴近何素素他们这里的墙面,听着何素素对姜芷夏的夸奖,又说姜芷夏带着她做过什么事。东方楚良在旁不时补充一些连何素素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的话除了阿红听到外,还传到了附近牢房中人的耳朵里。 他们逐渐在自己心里勾勒出来一个轮廓。有一个女仙,她会打抱不平。她会看到世间一切苦难,她会带着他们走出这个地狱。 即便他们已经对整个仙界绝望了,可内心还是浮现了一丝希望。 她真的会来吗? 他们能相信何素素的话吗? 第162章 神仙,串联 根据何素素所说,那日之后看守的妖怪虽然再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对那些人施暴,可在押运他们来回的途中,还是有钻空子的机会。 有很多人白天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后面也有陆续有人被关进地牢。一减一加人数也没少多少。 那些人的进来的理由也千奇百怪,但原因最多的都是拒绝昴苍弟子吸食他们的灵气,他们出手反抗,遂以心怀不轨的名义被抓了起来。 其实仙界中大部分仙家很是推崇昴苍这种制度。他们认为仙界本就该是弱肉强食,谁能力大、谁拳头大就听谁的。现在灵气稀少,自然是有能力者存活,这也是天道的选择。 可姜芷夏却认为拳头大不是用来挥向弱者的理由。 神仙的本源是人,即便是动物修炼成仙,也要先化成人形。万物之灵是人。但人不是因为能够屠杀所有与他们不同的物种、站在最高位才成为万物之灵的。 人与动物的区分就在于他们有同情怜悯之心。他们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他们会照顾弱小,独善其身却也兼济天下。 而今神仙是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但如果神仙反过来推崇强者为尊这套在动物间运行的制度,难道不是一种倒退吗? 昴苍要改,但问题绝不是杀死几只小妖就能解决的,没了他们还会有别人。根源在于这规则一日不改,那些散仙就永远无法得到公平的对待。 要把他们的主人打瘫,这些走狗自然会散去。 可如何扳倒乔朗呢?总不能直接出手把他杀了吧!? 姜芷夏叹了口气,被谢泽之牵着手往回走。 姜芷夏:??? “你做什么?” “我送你回去。”谢泽之眼睛里透着纯真,然后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觉得姜芷夏那天说得没错。让一个姑娘送他回去确实有些不像话,但是他又想跟她待久一些。于是他日夜苦思,终于让他想到了两个办法。 第一,姜芷夏现在就嫁给他,那么他们每天都能在一起,无所谓谁送谁回去,他睡到她房间也不是不行。但这个实行起来还需要些时日。 那么就只能施行第二个办法——姜芷夏送他回去,走到一半之后,他再把她送回来。这样都能兼顾。 姜芷夏听完后,觉得他这个想法简直是——有病。 但看到他充满期待,等待夸奖的渴望眼神,硬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她由着他这么做,但又有种被骗的感觉。什么希望她得寸进尺,明明得寸进尺的是他! 此时天色渐晚,谢泽之察觉四周无人后,小声说道:“姜掌门,我知道你不喜欢赏鉴大会,但它还是要继续办下去。你灵清的东西还在他们手里。再者你想扳倒他,必须留在这里才能找到证据。” 他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姜芷夏也没有多惊讶,毕竟两人很多事都不需要直接讲明。 “你怎么想的?”她问:“他会和魔界有关吗?” “他比宫锦雄会隐藏,但现在事情频发,大部分线索都指向昴苍。他就算没有直接参与,也逃不了干系。” 宫泽雪离去前曾告诉姜芷夏,虽然她爹当初做局想祸水东引,拉昴苍下水,但有一点他没说谎。赵霖光真的是在西皇山被发现的。他给宫锦雄发去消息让他前来相救。宫锦雄带走他除了想继续修炼凤蛟净火,还觉得赵霖光出现在西皇这件事正好可以拿来要挟乔朗。为此他还特意留下了“证据”。 尽管乔朗在之后对谢泽之大喊冤枉,但他仍不能解释赵霖光身上为何会有昴苍的独门法器。乔朗说可能是外人和宫锦雄有勾连,陷害他们昴苍。 谢泽之自然是不信这些鬼话的。赵霖光从北部虚玄派管辖的地界跑到西皇,若不是和昴苍早有勾结,他何必如此。 所以他猜测赵霖光本就是乔朗安插进星赤的另一条线,为的是弥补安旭不再配合他颠覆星赤的损失。 昴苍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吞掉虚玄和星赤。这些散仙和妖魔身上的灵气根本不够他们门派所需。因此乔朗引得虚玄内斗,本想趁乱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姜芷夏找来司马烈,强行稳定住虚玄的局面。 他无从下手后,又把目标放在了星赤身上。但宫锦雄和他抱有同样的心思,宫锦雄又何曾不想吞掉昴苍的灵泉。他的伏低做小都是在等机会,只是宫泽雪打乱了他全盘计划,这才在时机不成熟之时跳出来嫁祸昴苍。 可目前证据不足,想要抓乔朗还没那么容易。 另外赵霖光又是怎么知道利用元阳修炼凤蛟净火的?这种奇怪的修炼之术,姜芷夏只能想到一个人——魔君。 “会不会赵霖光在没有进入天庭前就已经和魔界有了来往?”姜芷夏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发冷,“那这么说,这个魔君其实一早开始就在布局了啊……” 随即她又鄙夷道:“但他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即使谢泽之不想当着她的面夸另一个人,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魔君是有手段的。 他利用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却发挥了最大的功效。每每出手都能给天庭造成不小的损失。 澄华、前任天帝、宫锦雄…… 他总能挑对方最在意之事下手,让当事人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他带着走。若不是当初谢泽之发现“明珠”的异常,只怕他也遭了毒手。 姜芷夏紧紧拉住他的手,担忧道:“那你每次去魔界见他,他是不是总为难你?你下次去带上我,我好保护你!” 谢泽之单手轻抚她的脸,眼中充满感动,“没有,因为我和他的身份不对等,他没怎么当面跟我交流过。不过你放心,他没有为难我。那种地方我可不能带你去……” 她那时掉进魔界,得知消息后的他,差点没被吓到原地去世,连云都驾不稳,一路跌跌撞撞跑来的。 “这个人太可怕了!”姜芷夏摇摇头,“那么聪明的人,要是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多好……我觉得还是你好。” 她说的是朴实无华的大实话。但谢泽之听到,却感觉像吃了几十斤蜂蜜一样,整个心都像被泡在甜水里。 她好会说情话啊~他想:她竟然夸我好!怎么那么会说话。 三界要是好人再多一些就好了,她想。 “如果赵霖光和魔君有勾结,乔朗肯定也和魔界脱不了干系。”她说:“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乔朗和魔界的来往证据,不怕他不退位。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掌门,重新整肃昴苍,我觉得小沐仙子就挺不错的……你在那儿美什么呢?” “啊?”谢泽之迅速收起身边散发的粉红泡泡,“我也觉得她挺适合。” 她皱着眉,看他给自己找补的样子,凑到他跟前,“你刚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我听着呢。你说要找乔朗和魔界的证据,还说沐胜蓝很适合。我都听着呢……”谢泽之眼神坚定,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自己可以一心二用的能力。 “嘁。”她松开他的手,只一瞬间,他又附了上来。 “都到了,你还牵着我做什么?”她把手抽出来,一指门口示意他们到了地方。 “这么快吗?”他疑惑道:“是不是鬼打墙的幻象?” “打你个头!”她打了个呵欠,“回去休息了,明儿见。” “等等!” “做什么?” 他抿了抿嘴,考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回去能不能不见陆辰年?” “为什么?” “他……他好像喜欢你。”他觉得他的占有欲在作祟,即便他知道限制她跟某个人来往是不对的,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就是有些怕……” 一语未了,姜芷夏主动吻上他的脸颊。 “早点回去睡,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姜掌门心眼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 第163章 神仙,直爽的不喜欢 “你……”谢泽之肉眼可见地变了色。 姜芷夏也红着脸,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捧起他的脸,无比认真地说道:“他是我灵清弟子,还救过我,我不可能不见他。我也不可能要求他立即停止喜欢我的心思。” “我就是随口说说……我知道这么说不对……我只是……” “但我会清楚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他。这样可以吗,真君大人?”她也在摸索,试图给予他安全感。 “可……可以的。”谢泽之语无伦次,“但、但你知道人的脸颊有两边……” “滚!” 姜芷夏气到笑出声,踢了他一脚回了小院。 谢泽之一路怎么飘回去的不提,单说姜芷夏回去之后犹豫片刻,迈步走向陆辰年的房间。见房内烛火通明,她上前敲门,得到莫缄叙的回答后推门而入。 “师兄,我有话想跟他说。” “小六……”莫缄叙有些犹豫。 “放心师兄,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 送走他后,房内只剩陆辰年和她两人。 陆辰年不曾想她会来。 刚听到那荷包上是她绣的荷花后,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冷静下来后,他仔细回想她以往所做的一切,他能感受到她对他的爱意,那不是假的。 绣荷花又怎样,或许只是巧合。 可莫缄叙以他要休息为由,赶走了所有人,让他没有机会跟她解释。现在她来了,这一定是上天在给他挽回的机会。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被姜芷夏阻拦,“你别动……伤口如何了?” “好多了。”他坐直身子,缓和语气,“今日我太激动……” “阿年。”姜芷夏抢在他的前头说:“我觉得有件事得跟你说清楚。” 他不想听。他有种预感她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老实说,你刚来灵清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当然你对我估计也一样。我觉得你冷漠自傲,明明什么都做不好,还总端着架子……” “我以前不清楚自己的问题,但我会改的。”陆辰年焦急地给她保证。 她摆了摆手,“我知道。其实你现在改变很多了。你会替别人考虑,还三番四次救我。即便我伤害过你,差点害得你性命不保,你都不计较。你变得很好……” “那你?” “我很抱歉,一直没有察觉你的心意。我没想过你会喜欢我。” 姜芷夏没撒谎。要不是谢泽之说出来,她根本没想到陆辰年有这种心思。他的行为很不明显,她从来没感受到他所谓的喜欢。 “我想你是不是因为舒儿姑娘的死亡伤心过度,想找个感情寄托……” 陆辰年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连忙否决,“我没有。 我没有把你当成谁替身,我也不需要感情寄托。我就是喜欢你,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 姜芷夏见他这么肯定,也不与他辩驳,“可我已经接受别人了。我有喜欢的人,没办法回应你这份感情。” “所以你想赶我走?”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给不了你同等的喜欢,你不用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我也曾经追在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身后,不肯退让。到最后不仅自己没落到好处,还伤害了别人的感情。 我想我当初要早点醒悟,尽早抽身,也不至于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季宸有错,我又何尝没错……” 陆辰年早就听不进去她说的话。 什么叫错?她的意思是她喜欢他就是一件错事?那些年她对他的付出和爱意被一句轻飘飘的错误就掩盖过去了? 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为何她说放手就放手,她说是错就是错?! 他低下头,语气冰冷,“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想告诉我我这种被抽了仙骨散仙不配喜欢你。我的喜欢让你想起你早年间犯的错误,觉得我的存在会伤害了昭衡的感情?” 他不想说这些话。可他每次见到她为了别人丧失对他的注意力,或者为别人辩白,他就控制不住。仿佛只有见她伤心,他才能安心,才能确认她喜欢他一般。 但现在不是以前。 姜芷夏没有接收到他的恶意,还劝慰他,“你误会了。我只是自己走错过,不想你也走错。为了一份没有回报的感情耽误自己。人生其实有很多选择,你还会遇到很多人,也一定会遇到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你。” 有的,他遇到了!但是她现在转头爱上了别人。 他内心咆哮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好似要把她看穿。 “是不是谢泽之跟你说过什么?他不让你接近我对不对?他控制欲如此强,以后说不定连你的师兄弟都容不下……” “不是的。”她替他辩白,“他没有限制我跟任何人来往。我想做什么他也拦不住。我只是不想看他患得患失。那种感觉非常不好。我不想他难过……” “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很可笑吗?”他嘲讽道:“他看着你喜欢别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他会难过?” “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如实回答:“现在我明白了。而且我一想到他那两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就替他心酸。他那样一个人,非要见我对他任性才会有安全感。我太过分了……” “你想给他安全感,就跑来让我别喜欢你,省得让他看到之后会多疑、会伤心、会难过是吗?”他语气愈发不善。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她摇头,说:“我不会限制任何人的想法。我只是来拒绝你的心意。我管不了别人,我只能管住我自己,同样这也是我对他的交代。” 陆辰年望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她是不是看出自己是季宸,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来伤他的心。她为何可以把自己的感情忘的那么快? 姜芷夏见他不说话,大抵能猜到他心里不好受。但长痛不如短痛,自己不喜欢他干嘛还要给他留有遐想的空间。 而且谢泽之真的很可怜…… “你好好养伤,我不打扰你了。你救过我,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可是我不能拿感情来报恩……你……” “滚出去!”他冷冷吐出几个字,眼底似是结了冰,“别让我再见到你!滚!” 他不想再看见她,不想再看她维护昭衡的那副模样。他怕他忍不住会带着她一起死。 莫缄叙一直在外没有走远,听到动静赶紧冲上来,却见姜芷夏打开房门,面带愧疚地说:“师兄,我好像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他还在病着……” 她怎么就急成这样,非要今天来拒绝他不可呢。 都是谢泽之的错!她想。 “你不管他。有师兄呢。”莫缄叙推着她往外走,“别放在心上,他能想通最好,想不通送他离开。” “这也太没人性了吧!?” “没事,有师兄呢!师兄杀人埋尸一绝……” “哈??!!” 姜芷夏只当陆辰年是心情不好,想着等他气消了再来跟他道歉。她走向自己的房间,却见东方楚良托着腮坐在她的小院内唉声叹气的。 “你大晚上坐这儿干什么?” “师姐,我想仙仙……” 他在这儿装模作样快一个时辰了,心里暗骂谢泽之怎么还不让他师姐回来。 姜芷夏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你姐夫说了。仙仙的问题有些棘手……” 它不只是吸收了魔气这么简单。 宫锦雄当初狗急跳墙,不仅放出凤蛟净火还吞下了青铜碎片。仙仙将他拖进土壤后也吸收了那枚碎片,因而变得疯狂。谢泽之和简阳临时布置的结界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它冲破。 “他们会杀了仙仙吗?”东方楚良忧心忡忡。 仙仙是他从家里带到灵清的,一直和他形影不离。他小时候没有多少朋友,都是仙仙陪着他,给他讲故事陪他解闷。对于别人来说,仙仙只是普通的藤蔓,但对于他而言和家人无异。 姜芷夏看他快哭了的样子,心中不忍,“我会想办法……不过你那时不是说仙仙被你送回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昴苍呢?” 东方楚良一时语塞。 第164章 神仙,换赛道 姜芷夏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背着她做了什么事。在她再三逼问下,东方楚良才说明原委。 当年罗放带着一堆人跑到灵清的藏宝阁搬东西。东方楚良不理解姜芷夏怎么任由他们动手不管。他气不过与罗放等人大打出手。虽说他打赢了,但被昴苍以此为借口,让姜芷夏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就要把东方楚良告上天庭。 姜芷夏为了息事宁人,除了让东方楚良给他们道歉外,还交出了自己横刀,莫缄叙也递上子长笔作为赔偿。这才把事情平息下去。 东方楚良愧疚不已,于是和仙仙商议一起去昴苍,想和他们谈条件把姜芷夏和莫缄叙的东西讨回来。 可他未曾想自己非但没有把东西要回来,反而被昴苍大弟子刑斐收走了仙仙…… 他不敢再回灵清,想着要自己去处理这件事,因而三百年都没有联系他们。 “上回大师兄说隐瞒罚多少钱来着?”姜芷夏敲着石桌。 “多少钱都行,掌门师姐你救救仙仙好不好?”他眼中蓄泪,大有她不答应就哭的架势,“仙仙一定是被他们用魔气浇灌才变成这样的。” “先回去休息。”姜芷夏安慰道:“我又没说不管,你总得给我点时间想想办法吧。更何况你和何素素还给我找了那么大一件事,不得慢慢来……” “师姐……我是不是很蠢?”他低下头,“还总给你添麻烦。” “谁说你蠢了?”她把他的头抬起来,“你只是没有用对方法,思虑不全,慢慢来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有些人聪明,但他做的都是坏事,那种聪明要来又有什么用。也没有人不摔跤就能学会走路的,就算是史书里的神童,也得经历事情才能成长。 至于添麻烦……” 她假装无奈叹道:“谁让你是我师弟呢,添就添了吧……” “嘿嘿……”东方楚良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别傻笑了,回去也和小万商量一下,看它们植物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第二日昴苍突然派人前来请姜芷夏,说是要商议之后赏鉴大会的如何进行。 她带何素素前去,到大殿时只见到了司马烈。两人打招呼后,姜芷夏找地方坐下,问他上官星月的情况如何。 司马烈称她的肉身已做好,最近在与魂魄相融合,再休息几日就可继续修炼。 “多亏姜掌门赢来贝母瓶,不然星月就算保住一条命,以后也站不起来了。”他十分感激,“本来她当面感谢你,但最近事情多,她的魂魄也不稳定……” “咱们两派不用来这些虚的。” “救命之恩,她当面感谢也是应该的。”司马烈笑笑,之后又说一会儿就派人把贝母瓶归还给灵清。 姜芷夏也不推辞,这东西日后还有别用。 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问道:“最近改主意了?” 司马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是啊。我老了,总是拘泥于过去。但最近想来是该改改念头了。” 司马烈所说的事情是指让上官星月接任。 他以前总认为她是上任掌门唯一的血脉,接任理所应当。但上官星月涉世未深且性格急躁,若成为掌门,恐怕难当重任。再者她空有一腔热血,可考虑不周,极为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他想来想去,决定做出一个比较大胆的举动,让下届掌门由一人变为两人——上官星月和陈飘飘共同接任。 陈飘飘法力虽不如上官星月,然而性格沉稳,不急不躁,且对虚玄忠心不二。她和上官星月性格互补,相互帮衬之下一定能为虚玄带来新的景象。 这倒是让姜芷夏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司马烈竟然改得这么快,而且还想了一个仙界从未有过的接任方法。这对于他而言何止是改改念头!? 姜芷夏语气夸张地说:“老马,你该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司马烈哈哈大笑,“没有,是这次的赏鉴大会给了我不少启发。” 自从姜芷夏用他门派的镇派之宝十八刲罴短刀杀了破无后,他发觉姜芷夏的想法没错。 所谓的镇派之宝要是不用,就与废物无异。 如果他一开始就让上官星月用这等利器,说不定她也不会遭受此劫。所以后来陈飘飘去照顾宫泽雪时,他怕会有意外,将短刀给她用来护身。 陈飘飘用那把刀打退了魔界的人,更加坚定了司马烈想要改变的想法。 若拘泥于过去,情况只会越变越糟,所有的后果也要由他们承担。与其原地等死,不如大胆改革。即便错了,起码也努力过。 但这种做法势必会有众多阻碍和波折。因此他要趁他还有威严,还能制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时,为这两位姑娘铺平道路,让她们能够顺利接替掌门之位。 所以他这次来不是来商议赏鉴大会,而是来向众人辞行。 “听着挺难的。”姜芷夏说:“不过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司马烈连连道谢,“日后麻烦灵清的地方不会少。” “两位掌门……还真是前所未有啊。” “有。”司马烈笑道:“你年轻不知事。这昴苍的创派者最早可是三位掌门呢……” 说话间,谢泽之和乔朗共同进入大殿,身后跟着简阳、沐胜蓝和乔朗大弟子邢斐。 乔朗坐定后开门见山,“此次找两位掌门前来是商议赏鉴大会之事。星赤已退,司马掌门今日也要离去。剩灵清和昴苍也不好再按照之前的规矩来,不知两位掌门可有什么好办法?” “这赏鉴大会一直都是昴苍办的,当然是乔掌门做决定。”司马烈将话题抛回去。 “听你的。”姜芷夏懒得跟他掰扯。 “老夫刚与昭衡真君商议,若只剩我们两派参与的话,不如结束斗争,共同参与谜题解答,赢者获取宝物。” 乔朗说昴苍有三处地方,分别藏着创派掌门的谜题至今无人解出。现今将这三处地方作为比试的地点,解出谜题者获胜。 “你挺会打算盘啊。”姜芷夏轻笑一声,“合着我们来就是为了帮你昴苍解决问题的?那我们不是很吃亏。” “所以这次的宝物都由昴苍出。” “那破解的谜题里要是也有宝物呢?” “这个……”乔朗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三道谜题至今无人解答,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况且他根本不信有人会解出谜题。他此次这么做无非是想对灵清…… “如果是昴苍的东西,那自然也是昴苍的。”谢泽之出来打圆场,“但未免别人吃亏,胜者再取一件东西便是。” “可如果是我昴苍赢了呢?” “同理啊。”姜芷夏回乔朗,“你也问我要东西,我要是有都给你。” “姜掌门爽快!就这么定了。”乔朗又补充道:“明日我就会向众仙宣布新规定,当中若是有散仙想加入,也照样欢迎。” 众人达成共识,各自散去。谢泽之自然而然地跟着姜芷夏一同离去。 而沐胜蓝看着姜芷夏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横刀。 那日谢泽之把横刀给她时,告诉她这把刀其实是姜芷夏的,而且已经陪伴了她两千年。 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把横刀还给姜芷夏。作为补偿他一定会替她重新找一把趁手的兵器。 她这才了然为何这把刀那么听姜芷夏的命令。 可这把刀也跟了她快三百年,她又如何割舍的下。 为什么她所有看中的东西都跟这个女人有关? 她一时气急和谢泽之起了龃龉。她说姜芷夏除非赢过她,否则她绝不退让。 谢泽之跟她道了歉,但之后也再没说什么。 第165章 神仙,找东西 姜芷夏拉着何素素在前面走得飞快。 谢泽之紧随其后,“一晚上没见,你都不想我吗?走这么快做什么?” “不想!少管!” “那我想你了。你能停下来让我看看你吗?” 简阳:这不是昭衡这不是昭衡这不是昭衡…… 谢泽之移动身法拦住两人,又让简阳帮忙带会儿“小孩”。 “你怎么了?” “好意思问!?” 姜芷夏板着脸将昨日和陆辰年之事讲明,在谢泽之感动上头之余,拦住他蠢蠢欲动的拥抱。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乐什么?”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那么爱傻笑。 姜芷夏担忧地问道:“你找医仙看过吗?” “……” “我只是很高兴。”喜欢的人不让他抱,他只能去牵她的手。 原来被她宠爱是这样的,他暗想。 嘴角的笑意又快压制不住,但他怕她生气,立刻转移话题,“我去给陆辰年解释。” “算了吧。”姜芷夏阻止道:“我估计他短时间内不是很想看见我们。你再去刺激他,我怕他一气之下受内伤。不过我也太冲动了……” “其实我也很冲动。” 谢泽之给她讲捉拿宫锦雄那晚,他向沐胜蓝要回她的横刀,然后把人家得罪了的事情。 姜芷夏突然觉得他们俩真不是东西! 而后,谢泽之对她保证这件事他会去处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说那些让她为难的话。 “也不为难。”她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样对你才算好……你现在还会多想吗?” “不会了。”他连忙摇头,“以后都不会了。” 他走近她几步想再做些什么,却不防被她一掌推开。 “那就好,但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谢泽之:下手又慢了…… 深夜,阿红的牢门再一次被人打开。 她心生悲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前几日的平静只是一场梦。她就知道不应该心存侥幸,抱有希望。她们这群散仙没有人在意。 住在隔壁的两个人有靠山,他们被关两天就可以离开,但这靠山不是阿红等人的,他们依旧要面对无边无际的绝望。 什么都不会改变。 那尖嘴猴腮的人拿出一把剔骨刀,奸笑着说:“给了你几日清闲,今天晚上老子要把之前欠的都讨回来。” 他让阿红站着,用剔骨刀将给她本就残破的衣服一件件地挑断。 她浑身赤裸但今夜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那人兴奋不已,命她伸出双手。 阿红稍有迟疑,便被他狠狠撕下一缕头发。她吃痛跌倒在地,那人按着她的手,骂道:“你他娘的还学会摆谱了是不是?我现在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硬。” 他高举剔骨刀。 “不要……” 阿红尖叫着。眼看刀要落下,她紧闭双眼迎接疼痛。 “啊!!!!” 牢房内传来痛苦不迭地叫嚷声,甚至传到了走廊尽头。阿红睁开眼睛却见地下多了一只握着剔骨刀的手。 “一根根切下来多麻烦,这多轻快。” 阿红顺着声音望去,还没见到人,就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头顶。 “把衣服穿好。”姜芷夏挡在阿红身前,转头冲站在外面的刑斐说道:“这就是你们昴苍做出来的事?” “姜掌门,这……” 刑斐不知如何解释。他知道这帮看守之人会以虐杀犯人为乐,可他从来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过分,他就当没看见。死几个散仙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损失。 可他着实没想到姜芷夏大晚上会带着徒弟来这里找东西,还说怕他们提前私藏不让通传。 他想拒绝又被谢泽之怼了回去,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无奈之下,他听从乔朗的命令,带他们到地牢。 结果刚进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其他牢房中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穿好衣服,跪在走廊处瑟瑟发抖。 何素素帮阿红穿好衣服,冲她使了个眼色,扶着她站到一旁。 地上的人还在大叫。 姜芷夏皱了皱眉头,拿着还在滴血的剑,指着那人不带感情地说道:“把嘴闭上,你再敢发出一句声响,我就……” 她把刀移到他的脚踝处。 那人被她的眼神震慑住,立即闭上嘴,忍得额角都是冷汗。 “邢仙君,虽然这是你昴苍内部的事我管不了,但……”姜芷夏顿了顿,“这件事传出去,不知道还以为我仙界和妖界同流合污了呢。影响多不好!你说是不是,真君大人?” “叫你们掌门过来,我有话要问他。”谢泽之沉下脸来,端得一副今日不查不罢休的模样,“昴苍也是仙界大派。我倒要问问他一天都找了些什么人看管犯人。” “和掌门无关。”邢斐赶忙躬身行礼,“昴苍平日里对弟子管教甚严。今日发生这种事纯属意外……” 他说到一半,上前一把拽起躺在地下的人的头发,仔细辨认他的脸,“真君明鉴,这些人不是看管这里的。” “他们不是你昴苍弟子?”谢泽之凉凉地问。 “是。”邢斐很不想承认他们的身份,但也没法否认,“这些弟子是中间招进来的,平时不负责看管犯人……” “他们不负责看管犯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刑斐转头问那几个跪在门口的弟子,“今日谁负责看守这里?” “回、回仙君,是……是罗放!” 可这里并没有罗放的身影。刑斐立即派人去找。半盏茶后,他们带来面色发青的罗放。 他跪在地上高呼冤枉,声称自己今日身体不适,没有来地牢巡查,不想被这些人钻了空子,放了别人进来虐待犯人。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几句话把自己摘清,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 姜芷夏心中冷笑:这人见风使舵的本事愈发精进了。 “真君,事情已然明了。都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我们并不知情。”邢斐回禀道:“我之后一定会严加管教门派中的私事,劳烦真君费心。” 谢泽之本意也不是来抓他们的,只点点头,让他尽快填补上这个“漏洞”。 姜芷夏插话道:“这种事情不拿几个典型是不行的。” 邢斐现在听她说话就头疼。 “那……那姜掌门是何意?这怎么说也是我们的私事,当初天条规定……” “我知道我知道。”她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辩白,“我也是看两派关系这么好的份上,给你个意见参考参考。 别小看地牢里随便进人这种事。万一有一天他们联合起来放跑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姜掌门有何意见?”他干笑两声。 “挑断今日来地牢作恶之人的手脚筋,将他们挂在地牢门口示众到赏鉴大会结束,打消其他人妄想有样学样的心思。 今日看守牢房之人属玩忽职守,照你们的门规处置便是。你觉得呢?”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谢泽之抢先附和,“杀鸡儆猴,免去不少麻烦。” “那、那就依姜掌门所言。”邢斐迅速应下。当前他只想快点把这两人打发走,恐在生事端,让他们发现些别的。 他一声令下,让人带走这些进来“玩乐”的妖孽,在外面挑断他们的手脚筋,门口饶命声一时此起彼伏。 看守地牢的弟子被拖出去挨板子。罗放因为“生病”逃过一劫,跪在原地没有动。 何素素凑到阿红的耳边,轻声说:“我就说我师父不会坐视不理的。” 阿红微微点了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姜芷夏看。 这就是那个她幻象中的能来救她的女仙……她真的来了。 她站在烛光下,整个人好像都镀着一层金光。她救了她,还把外衣借给她穿。 阿红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姜芷夏无暇顾及她的情绪,只回头对何素素说:“赶紧去找你的东西。” “哦哦。”何素素这才想起她们是来“找东西”的。她装模作样在隔壁找了半天,然后冲姜芷夏摇摇头。 姜芷夏转头质问罗放:“我徒弟掉在牢房中的二十两银子哪去了?” “哈!?” 第166章 神仙,注意影响 罗放一手拿着姜芷夏给他的剑,一手拿着已经空了的钱袋站在原地骂街。 怎么姜芷夏的徒弟在牢房中丢了二十两银子,还非说是他们拿走的?她徒弟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带! 但邢斐想息事宁人。谢泽之在姜芷夏这里根本没原则,她说什么是什么,帮着掌门拉偏架。 结果在三方强压下,罗放自掏腰包赔给人家二十两。 “不是……凭什么啊!?一对狗男女!”他破口大骂。 当然,这话也得是在他们走了之后才敢说的。 与他的气愤不同,阿红将自己裹在姜芷夏的外衣里。那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层,可她却觉得躲在这里便是最安全的。 她不断回想姜芷夏走之前对她说的话。 她说她在这里“改错”,改正了就能出去。 阿红不明白改错是什么意思,但她说了能出去,是不是就代表自己还有可以怀揣希望的。 毕竟何素素说过,她师父不会说谎。 她也想相信她。 路上姜芷夏坦言此次只能免除阿红他们短时间内在夜晚不受侵害,但白天之事她也无可奈何。 真正问题的中心还是在昴苍上层。 何素素追着她问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救出来。 谢泽之帮忙解释道:“这是仙界成立之初定下的规律。四派私事只要不违背天条,即可自行处理,天帝也不得干涉。” 何素素有些难以接受,并称让他赶紧把这条天规也改了算了。 谢泽之虽告诉何素素说改天条不易,但还是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第二日,虚玄一派离去,但大部分散仙还留在昴苍。他们既想看看灵清与昴苍到底谁更胜一筹,也想见识见识昴苍的三大谜题。 昴苍的三大谜题是不仅是他们历代掌门,还是整个仙界都期盼着想解决的事。 有传言说那是三份藏宝图,合在一起可以找到上古仙术卷轴和上神留下的法器。也有人说那是昴苍的诅咒,如果解开将会天下大乱。更有传言解了昴苍的谜题,就能拯救三界灵气枯竭之灾。 可至今没人知道谜题里藏的是什么。 乔朗此次特意将谜题抛出,也是想集众人之力看是否能找到答案。如果能解开,说不定昴苍就能度过灵气稀少的危机,再不济也能找到些失传的法器仙术之类的。 众仙齐聚昴苍大殿。乔朗站在台上先往灵清的方向看了看,发现他们今日除了新收的散仙,都来到了大殿。 他的目光停留在姜芷夏身上,回想昨夜邢斐汇报地牢的事。 起初邢斐怀疑是不是姜芷夏发现了什么才硬闯地牢。但乔朗思虑再三,觉得可能是灵清那两人被关进去时,看见那些妖魔所做的事,所以想让姜芷夏帮着出头。 只要她不过分,他就满足她“锄强扶弱”的心思。 这种一时的出头又能改变什么。 他收回目光,站在殿前宣布赏鉴大会更改规则,并说有能者尽可参与,不限人数。 “众仙家应该听说过有关我昴苍的三大谜题。此次我们更改规则不单是因为事情有变,也是我多年来的一个夙愿…… 若谜题真能解开为三界造福,也是我昴苍荣幸……” “哇,师父,他说得好冠冕堂皇啊。”何素素在姜芷夏身后小声嘟囔:“要不是我去过他们的地牢,我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大善人呢。这人心口不一的时候怎么都不会脸红的。” 姜芷夏笑称:“你不用看他,你自己不也是吗?这才多久就忘记自己假冒仙姑骗人了?” “都多久的事了,还提。”何素素为自己辩解,“我年轻我还能改,他已经没机会了。” 说完,她哼唧两声表示不满,倒把周围一群人逗笑了。 乔朗又对众仙说谜题一共散落在昴苍三处不同的地方。分别是密安湖泊、帝鸣石阵以及隐盘古画。 而他们要解的第一个谜题就是在密安湖。此湖在后山,需要大家一同驾云前去。 乔朗说着,带领众仙一同飞去密安湖附近。 姜芷夏没有法力,转身冲着林忆伸手求救。 谢泽之见她伸手,也不管她是对谁,反正自己迈步往她这边走,可连她的衣角还没摸到,她就被林忆带走了…… 走时林忆白了他一眼,撂下一句:“注意影响!” 谢泽之刚想辩驳。 莫缄叙毕恭毕敬地凑过来,“注意影响!” 俞伊点头,“注意影响!” 柳茉思拍肩, “注意影响……” 东方楚良\/何素素:“没关系,我们支持你,但我们说了不算。” “……” 谢泽之:我们明明光明正大!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众仙穿过云层。不久忽见下方湖水碧蓝,波光粼粼,偶尔几只白鹭从湖泊上空略过,自是一派祥和景象。 就在这时乔朗声称不得再靠近,他们就在此地落下云头。这地方离湖泊不远。 乔朗站定后向众仙说这湖水看起来平静,但像他这种当了很多年的掌门也不敢冒然接近,所以从此处的开始便是他们比试的起点了。 他说完,原本很多想跃跃欲试的散仙瞬间没了进去的心思。他一个掌门都不敢靠近,那他们岂不是更不行。 最先站出的是乔朗的二弟子与四弟子,散仙中也站出来几个大胆的。众仙把目光都放在了灵清这里。 “我去!”东方楚良第一次主动站了出来。他觉得他总是在给师姐添麻烦,也该学着长大了。 他“大义凛然”的模样倒把姜芷夏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你真想通了吗?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给我点信心好不好!?”东方楚良抱着花盆,“我都快一千岁了,不能总是站在你们后面。我也想做点什么。师姐,你就让我去吧。我和小兔子一定会解开谜题……” 何素素:“你有事说事,别带上我!我哪儿都不去!” 莫缄叙听到东方楚良说的这番话心中很是欣慰,“去吧,师兄相信你。你是小师叔,一定要照顾好师侄。” 何素素:“我说我不去,听到了吗?你好?” 姜芷夏思索半晌,在柳茉思耳边说了一些话。随后柳茉思点头答应,带着何素素和东方楚良一同上前说要参与比试。 何素素:我说我不去啊!!! “努力!奋斗!” 东方楚良在湖边大喊,给自己鼓励打气。 而何素素却靠在一边的石头上,冷眼看着这个没有头脑的白痴小师叔。时不时叹一口气,感叹自己时运不济。 柳茉思见这两人完全不同的精神状态,哑然失笑。 东方楚良喊完,心中畅快了许多,转过头来邀请何素素一起对天空大声的呼唤。 何素素白了他一眼,“咱俩恩断义绝了知道吗!?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小师叔,我也不是你师侄。我现在就把香点了弃权算了。” “别啊!”东方楚良按住她的手。 这香是他们进来之前昴苍的人给的。说里面情况多变,若遇危险将香点燃自会有人来救,但也同时意味着放弃。 “你不会觉得惭愧吗?” 东方楚良突然严肃起来,“我们总是这样。发现问题,然后把问题抛给我师姐解决,这样显得我们也不懂事了。 我们要历练,我们不能满足现状!我们要让自己变强,这样才不会拖她的后腿。” “哇~太感动了。”何素素假笑,“那我们现在还不是在麻烦四师伯??” 柳茉思连连摆手,“你师父只让我来看着你们俩的安全。至于解密什么的可不归我管。” 何素素见柳茉思靠不住,又转换话题,“你想历练没有问题,你拉上我做什么?我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跟在我师父身边混吃等死。我不想成长…” “你总不能一辈子靠我师姐…” “我可以!哪天她要不在了,我也跟着自杀。”自从何素素发现背靠大树好乘凉后就愈发没有上进心。 “你这么想是不对的!” “我知道…”她晒着太阳,手撑脑袋,躺在草地上,打了呵欠,“但快乐。” “你!” “你什么?你应该好好反思你自己。就算是试炼成长,谁会一上来就挑高难度的来?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挑高难度的才显得我们能力出众!” 东方楚良看何素素脸色垮了下来,收敛了些,“别担心,我刚才在上方都看到了。这湖面周边灵气环绕,而且落地后连小万这么敏感的植物,都没有检测到什么危险。 所以我想这个谜题应该只需要动脑,不需要打打杀杀。没问题的。” 何素素觉得东方楚良也太想当然了些,这人在下界是不是没有挨过毒打啊? 但她还没说话,附近的昴苍弟子就笑出了声。 为首一人身穿月白锦袍,上绣各式花样。东方楚良认识他,但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这人名叫艾轩。他爹是百花仙君,后来娶了东方家的旁系,两人沾点亲戚关系,可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比东方楚良大几千岁,却总爱欺负、贬低他。东方楚良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招他了,让他这么记恨。 站在艾轩旁边穿得一身青绿的,是乔朗的二徒弟胡维。他身份尊贵,是青丘国主的孙子。他们家原是妖族,但先祖在封神之战中立下大功。所以白狐一族承蒙祖先庇佑,从妖族变成了仙族。 青丘国主的身份仅低于四方大帝,因而胡维多少也沾点目中无人的样子。早年东方楚良被父亲带着去给青丘国主贺寿的时候见过他,他那时已是乔朗的徒弟。 胡维刚才察觉到柳茉思身上有熟悉的气息,所以走过来,不曾想听见东方楚良天真的发言。 艾轩笑道:“我说东方,你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没变,真是傻得可爱。是不是你怀里的植物告诉你无碍的?哈哈哈哈……” “那植物是什么仙宝吗?怎么还会说话?可是看着平平无奇。”胡维明知故问。 “二师兄你不知道。”艾轩表情夸张,“我这位远房表弟声称植物能说话,而且还是那种未经点化的野草。 我那时以为他是小孩,言语夸张想吸引别人注意。但现在都长成大人模样了,还是满口胡言。我看来他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何素素虽然和东方楚良短时间“恩断义绝”,但她也知道什么叫一致对外。 她叉着腰怼回去,“你自己听不见就说别人有问题,你是不是自卑没有他这种能力所以故意诋毁他?” “混账!”艾轩像是被戳中心事,变了脸色。“我父是百花仙君,我母亲是神农一族后裔,我会记恨他? 我父亲掌管三界花草,从未听说过未经点化的植物花草可说人话。他分明是哗众取宠。连他父亲都不相信他的话,将他赶出家门,我又怎会因为此事对他心有记恨。” “东方楚良!”他继续说道:“你可以继续装傻,但密安湖不会因为你装天真就放你一马。你知道为何我派要给你檀香救命,我们进来时还要点燃魄烛才能进来吗? 那是因为这里并不太平。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你最好祈求不会被水妖拖入湖底……” “你等会儿!”何素素打断他,“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水妖?这不是你们昴苍的地盘吗?怎么会有妖孽?” 艾轩冷笑一声,称这湖白日里风平浪静,灵气充沛。可到了晚上灵气变怨气,怪相丛生。 曾经有不信邪的弟子在晚上接近过密安湖。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疯癫了。嘴里还说着什么湖底女人、百万浮尸颠覆昴苍之类的话。 更有甚者说一到夜晚,密安湖周围就会冒出很多没见过的人。 东方楚良qaq:想回家。 “看在大家也算是亲戚的份儿上。”艾轩撇了他一眼,“你不如现在就把香点了,早点出去才是正经。” “师姐……”意识到自己失策了的东方楚良泪眼婆娑地看向柳茉思求救。 柳茉思会意,体贴地说道:“放心,我会严格遵循掌门进来前的嘱咐。除非你们有生命危险,否则绝对不让你们退出!” 东方楚良\/何素素:…… 胡维上下打量了柳茉思一番,发觉她是狐狸没错,可并非白狐一族,难道是凡间普通狐狸成仙? 他这么想着,上前问讯。 柳茉思倒是对自己的出身并不隐瞒。在灵清也没有人因她是普通小狐狸就看轻她,但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 她说完。胡维拂袖而去,临了还骂了句:“不知羞耻!” “他在自我介绍??”柳茉思一脸茫然。 东方楚良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第167章 神仙,陌生女人 (昨天看了上一章的小伙伴先跳到上一章,今天下午又传了半章过去,然后那个剧情是接着今天更新的) 修成正果的普通狐狸很少有靠利用正途者。它们心思不稳,又仗着自己貌美,多数都走捷径去吸取凡人元阳,可这种修炼方式很难逃过天劫,就算最后逃过了也能做个地仙。 胡维虽然奉行强者为尊,不在乎别人用什么手段获得成仙的资格,但这想法仅仅局限于对男仙。 况且以交合之法的修炼方式最是他不推崇的。 本来他见柳茉思貌美,说话又温柔,还以为她是他们白狐的一员。可在听到她的出身后,瞬间觉得跟她说话都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愤而离去。 但柳茉思懒得理他怎么想的,一心看着她们家那两个没正行的小孩。 他两人听完密安湖的传说后,净商量着遇到危险怎么逃跑了。 东方楚良将刚才豪言壮志忘得一干二净,紧贴着柳茉思也不去找什么线索,只呆呆地望着湖面,生怕一会儿钻出一些不认识的人。 太阳西斜,湖水随着阳光的移动开始变得浑浊,四周也慢慢安静下来。但这种安静隐匿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在场众仙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原本在四处寻找线索的散仙都找了离灵清三人不远的地方站着,不敢乱动。 日落时分,所有在白日栖息在湖边的鸟,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到,所有鸟类扇动翅膀飞离此地,还不时发出几声悲鸣。那声音叫的人浑身发冷。 小万也抖着叶子把自己埋到花盆里不敢露头。 “这小叶子怎么了?”柳茉思不解。 “它说……有鬼。”东方楚良说话声音不大,但被站在不远处的艾轩听见。 他嗤笑一声,但没了开口嘲讽他的念头。 湖边的灵气慢慢褪去,从林中逐渐散发出怨气来。 天色渐渐暗淡,怨气也变得浓郁,有散仙因恐惧过度点燃了身边的香。很快从树林之外飞来一把剑,将几人带离。到最后原本十几人队伍中只剩下灵清在内的八个人。 终于湖边一点亮光都看不见了。月亮隐在云层中,偶尔探头,众仙只能趁着时机看清周边的环境。 “师姐,要不我们生个火?”东方楚良提议道。有点光亮他心里也踏实。 “行啊。”柳茉思同意,在他欢天喜地地准备施法前凉凉地说道:“尽早暴露你自己,好让他们直接找上你。” “不生了、不生了。”东方楚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小师叔你真的很弱哎。”何素素鄙夷道:“你到底是怎么混到灵清的?” “胡说八道!谁说我是混的,我明明是师父叫来的……” 如果不算他软磨硬泡缠着开阳真人几个月的话,他算是被开阳真人请来的。开阳真人那时对他说:“算我求你了,你别再缠着我了,我收你还不行吗!?” 后来,每次开阳真人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都唾弃自己当初为何松了口。 “我看这里的散仙都比你强。”何素素丝毫不给东方楚良面子,她冲树林边一努嘴,“你看看那个姐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人家根本就不害怕。” “嘁,她说不定是不好意思不敢过来,所以藏在树后面。”东方楚良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月亮又从云中探出。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环视周围。 一、二、三…… 他数着数着,身后惊起一股冷汗。这里的人何时多了一个? 想到这里,他一把抓住何素素的手,小声对她说 :“小兔子,你数数现在有几个人。” “干什么?” “让你数你就数!” 何素素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按他说的数了一遍,然后……和东方楚良一起瑟瑟发抖。 “她是人是妖?总不可能是鬼吧?鬼不怕你们神仙吗?”何素素越害怕话越多,“快点,你施法打她一下。” “我不敢,万一被她发现了呢?” “你学学我师父你师姐,下手狠一些,在她发现前就把她弄死。” “我要有那觉悟我就当掌门了!”东方楚良咽了口口水,安慰自己道:“别、别紧张,说不定……说不定她不是妖怪呢对不对?仙女,一定是密安湖里住的仙女!没错,一定是这样的。等我们有东西掉进去,她就会从林子里走出来,问你掉的是这个金的还是这个银的,她是好人!” “你们家好人站在树后面半天不动啊!?” “害羞的好人……” “鬼扯!” “你们俩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柳茉思实在忍不住了。她眼瞧着这俩人数了几个数字就变得脸色煞白,浑身哆嗦,跟中了邪一样。 东方楚良闭着眼睛,指了指树林女人的方向,“四师姐,你看那边?” “什么啊?”柳茉思不明所以。 “那儿!那儿!”何素素又指了指,“那有个人!” “哈?哪里有人?”柳茉思惊道:“你们俩是不是眼花了?” “那么大的人你没看见?!你别玩了~”东方楚良话音刚落。 霎时湖水波浪翻涌,四周没有风,却掀起了一股股巨浪。浓烈的血腥气随着巨浪从湖里散发出来。借助微弱的月光,众仙看见密安湖的湖水变成猩红色,这湖俨然变成了一个血池。 众仙急忙退闪,唤出法器,警惕地看着湖面。柳茉思将二人护在身后。 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翻起几个大浪后,湖面又归于平静。他们还未松口气时,只听湖边的沙地上传来“沙”、“沙”的声音。 那声音像打着节拍似的,出现的极其规律。可众仙看不见有什么东西出现,只是发现沙地上出现了一个浅坑。 “沙”、“沙” 浅坑越来越多,方向都冲着他们而来。 艾轩和胡维率先出手,几道法力打去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脚印还是按照节奏,慢慢向他们靠近。 众仙被这些浅坑逼得站到一起。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其中一个散仙想要驾云飞离,却不想刚飞起一点,刹那就被不知道哪儿来的法力打得魂飞魄散,化作齑粉。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了。 东方楚良和何素素两人分别拉着柳茉思的手,紧闭双眼,默念祷词。 他们看到了…… 这里并非什么都没有,而是站满了“人”。 那些人在湖面归于平静时从湖里钻出来。他们通身雪白,好像裹了一层蜡,脸上的五官模糊,分不清男女。他们的膝盖不会打弯,那沙沙声就是他们脚尖插进沙土里的声音。 而更令他们两个头皮发麻的是那个站在树林的女人此时已经完全站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衣,低垂着脑袋,头发散落看不清她的脸。突然,她高抬右手,指着密安湖的方向。 “她动了!四师伯!”何素素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有鬼啊……” “鬼?”柳茉思又朝她的方向看了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你准确的告诉我那人的位置。” 柳茉思听着何素素的描述,祭出山海图册,挥动兽神鞭召唤出重明鸟。 重明鸟的两只眼睛中各有两只瞳孔,身形似鸡,声音如同凤凰一般,能够驱逐邪恶。 重明鸟飞出后直奔树林而去,它不知与什么东西斗了起来,叫声凄厉无比。但不到五个回合,它就被打落在地,柳茉思见状连忙将它收回图册中。 “看来是个狠角色。”柳茉思蹙眉。 虽说重明鸟没有赢,但却阻止了浅坑的蔓延。 胡维不由得对柳茉思高看了几眼,可依旧说不出什么好话,“开阳真人怎么会把山海图册给你这种人?” “不给我难道给你?”柳茉思觉得他脑子不好。饶是她这么好性子的人,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情绪,“昴苍还真是什么破菜叶子都往筐里捡!” 第168章 神仙,别有洞天 柳茉思的话自是把胡维气得不轻。他想为自己辩解,可柳茉思却不想再听他废话。 “素素,你说的那个人还在吗?” “不……不在了。”何素素抓着她的袖子,紧张道:“可……人越来越多了……” “什么人?” “不……不……不认识,但他们都站在湖里,哪里都是!” 一语未了,原本平静的湖面再度卷起巨浪。此时树林里也刮起巨风,每个人都被吹得睁不开眼。树叶的发出吵闹的响声和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遮住了彼此说话的声音。 众仙纷纷掐诀造起结界防守。好在这风并非三昧神风,普通法术也能抵挡。可下一幕的画面却震惊了所有人。 那风吹向湖面,在湖面打着转,紧接着湖水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股腥臭的味道被搅动得更加浓郁,东方楚良差点没吐出来。 湖水随风而行,生成水柱,直冲天界—— “龙吸水?”艾轩喃喃道。 “啊~原来龙吸水是由风造成的啊。”何素素点点头,“学到了。回去就讲给师父听。” “你可真好学……” 艾轩真是服了灵清这帮人了,没一个正常的! “小心!”柳茉思大喊一声。 众仙见到湖面形成水柱正向他们而来。他们腾空跃起,想飞身躲避,却不知怎地法术竟然失了效。他们不受控制,被狂风吹进水柱中,继而湖面中心的漩涡越卷越大,将他们拖进了湖底。 眼前到处都是猩红一片…… 东方楚良一手抱着花盆,一手拉着何素素。他们在水下被暗流冲得七荤八素,无法稳住身形。 那些血水钻进他们的鼻腔里,呛得他们不断咳嗽。 他大概要成为第一个被淹死的神仙了。东方楚良悲观地想:这要是被人发现死法得多丢人呢…… 忽然小万从花盆中钻了出来,将他和何素素捆在一起,然后又往前延伸,绑在一处地方将他们固定住。 东方楚良借机立即掐避水诀。两人有了喘息之机。 “我说你怎么连小万都不如啊。”何素素大口大口地喘气,“真是靠不住。” “我靠不住?你不知道我多努力,要不是我你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呵~”她不屑地说:“我是靠你吗?我是靠四师伯……对了,四师伯呢……不对,小万!你把我们捆在哪儿了!!!” 何素素一声嚎叫,震得小万叶子都在抖。 东方楚良环视四周,也是一副想死的表情。 小万把他们捆在了“那些人”身上。是他们在岸边见过的诡异“蜡”人。 他们列队整齐地站在湖底,放眼望去约有一千人。 “他们到底是死是活?”何素素声音发抖。 说他们活着,他们没有一个是睁眼或者开口说话的;说他们死了,他们又有意识地随着水波摆动。 “不、不知道。”东方楚良结结巴巴,“但、但我们还是快走吧。” 他让小万缩回花盆,拉着何素素准备飞走。 但他刚挪动一步。所有“蜡人”瞬间睁开双眼。他们的眼眶中什么都没有,却好像能看到似的,全都向二人而来。 “快走!快走!” 何素素和东方楚良左躲右闪,但架不住“蜡人”数量多,将他们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东方楚良施法却只能将他们稍稍震开,可随后有更多的“蜡人”涌了过来…… 慌乱中,他看到湖底似有金光闪烁,那些“蜡人”从湖底过来时特意绕过那处。 他心一横,拉着何素素朝金光而去。 赶到切近才发现,那金光出竟然是一道置于湖底的门。 那门硕大无比,上有九九八十一颗铆钉,按九横九纵排列。若是往常,他一定会查看清楚后才会上前,然而现在的情形由不得他多想,身后的“蜡人”越来越多,他和何素素立即推开那扇大门。 出乎意料的是那门看着重,推起来却轻盈无比。两人仿佛没出力,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他们进去后,金光即刻消失。“蜡人”一拥而上,惊得两人迅速将门关上。 “东方,且慢!” 东方楚良听到熟悉的声音,努力辨认声音来源的方向。 原是艾轩手拿缭风刀从“蜡人”中砍杀而出。他看起来十分狼狈,恐是灵力消耗过度。而“蜡人”却没受到丝毫伤害,几乎就要把艾轩吞没了。 东方楚良虽然厌恶他,但让他眼睁睁看着他死,他也做不到。他对小万说了一句话,小万迅速生长,从“蜡人”的缝隙穿过,勾住艾轩的腰将他带到门内。随后三人推着大门,将门关上。 三人瘫坐在地,惊魂未定。刚才关门用尽了他们的全力。也不知道是不是何素素和东方楚良的错觉,自从艾轩进来后,那扇大门就变得十分重,他们差一点就关不上了。 这门内没有水。东方楚良也不用再掐避水诀。 何素素缓过劲儿来,开始对艾轩进行“讨伐”,“你们昴苍怎么藏着这些东西?还说是什么仙界大派,我看是包藏祸心,意图谋反!” “胡说八道!”艾轩驳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走了注意力。 “这是个什么地方?”他震惊道。 这门后竟然藏着一座巍峨的宫殿。 那宫殿漂浮在上空,气势压人,要想到达那里需踏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难道这宫殿才是密安湖真正的谜题? 反正他们也没有地方去,不如去那里一探究竟。虽然台阶多,如果用飞的,倒不是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他们飞不起来了…… 他们的法术在这里全部失效,此刻他们与凡人无异。 知晓这件事后的艾轩显得很慌乱,相比之下东方楚良就冷静多了。他三百年都没有法力照样能活下去,现在这种小场面算什么。 终于轮到他嘲笑艾轩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神仙没有法术就手足无措吧?”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您那俩蹄子没有法术还指挥不动了吗?” 艾轩被他的话激到,一甩袖子,迈步朝上走去。 “他神气什么!?”东方楚良轻哼一声,带着小万和何素素也走了上去。 好在周围灯火通明,照亮他们爬台阶的路。可就是太清晰了,东方楚良爬到五十多级的时候就开始腿软,一百级的时候差点没死过去。 太高了! 终于,在三百级的时候,他彻底不行了,瘫在台阶上进退两难。 “你怕高啊?”何素素讶异道:“你不是会飞吗?为什么怕高?” “爬高和会飞冲突吗?”他嘴依旧很硬。 “不冲突,但之前怎么没见你怕高?你今天早上不是还带着我腾云呢嘛。” “那是因为……”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东方楚良脸一扭,不想再往下说。忽然,眼前一黑,听见何素素说:“我把你眼睛蒙上,我带着你一块上去。” 他的脸上拂过何素素温暖的手,让他有些动容,但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何素素说:“我师父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你这种废物师弟?” 东方楚良:…… 三人爬完最后一级台阶,躺在宫殿前的空地上抱着自己抽筋的腿嚎叫。他们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光是站着都不自觉打颤。 待等修息完毕,东方楚良和何素素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他们见这座宫殿门前立着三根粗壮石柱,上面分别雕刻着鹰、猪婆龙和狼。画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它们就会从石柱上跑下来。 可令众人感到奇怪的是,宫殿外灯火通明,里面却一片漆黑。 未等他们找到原因,宫殿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169章 神仙,交友 那一丈多高的陈旧宫门只是被轻微打开了一条缝隙,但发出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无比突兀刺耳。 何素素抓紧东方楚良的袖子,准备随时拉着他逃跑。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小师叔不是很能靠得住。关键时刻的反应速度可能还不如她。可怜她师父就这一个师弟,还不成器,她得替她看着些。 东方楚良虽然紧张但不害怕。他怀抱着小万,心想再不济把花盆扔到对方头上也能给他造成伤害。 在场唯一表面镇定的只剩艾轩,他手持缭风刀。一会儿无论门内的会出现什么,他都会砍上去! 宫门的缝隙越来越大。众人眯缝着眼睛,屏住呼吸。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从里面窜出。艾轩的刀还没挥下去,他本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东方楚良来不及抓住他,眼睁睁地看着跟球一样往下滚落的艾轩,立即和素素抱紧对方。 绝不能下去! 他们没有力气再爬第二遍台阶了! 那道白色身影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只是一直围着他们转圈圈。它的速度飞快,两人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 一炷香过后,何素素和东方楚良眼神涣散,呵欠连天,大有它再不动手,他们俩就先睡一觉的架势。 那道白影好像也没了精力,慢慢地降低速度。他们这才看清白色的影子原来是一个女人。 她通身雪白,就连头发和眉毛都是白的。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待在宫殿,不见天日的原因,她的皮肤也白得吓人。 她面目狰狞,手脚并用地快速爬行,像一只动物一般,嘴里还振振有词。 “我不晕,我一点也不晕。” “……” “可还是有点晕,想吐。不行我要坚持!” 女人又跑了五圈,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吐了。 半晌,她觉得好受了些,擦点自己嘴边的污渍,转过头对呆若木鸡的两人说:“我好多了,你们吃点什么?” “……”鬼才吃得下! 何素素觉得她行为诡异,但又不敢激怒她,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前辈?您是谁啊?” 女人听到她的问话,立即整理仪态,站得笔直,一本正经道:“我是……我是谁呢?” 她好像有些错乱。 “我昨天还记得我是谁,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真是没记性……你是谁?”女人反问。 “啊?我叫何素素……” “你好何素素。”女人热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是何素素,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何素素,那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女人突然变了脸色,一手掐住东方楚良的脖子,怒道:“你是奸细!说,你是不是奸细!?是不是何素素派来的奸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放开他,我们不是奸细。” “回答我,你是不是奸细!?” “你要他回答你也先把手放开啊!” 何素素见东方楚良的脸都青了,赶紧去掰她的手。女人的力气太大,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没用。 这时小万从花盆钻出,可还没接近女人就被她拽住藤蔓前端,单手打了个结扔到一边,叶子都掉了不少。 “我们真不是奸细!”何素素都快急哭了,“你快放开他!” 女人像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松开东方楚良,但却贴到他们身上,不住打量。 她仔细查看了他们的五官,特别是嘴巴和眼睛,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查什么,但两人明显感觉到她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她猛然大吼道:“把鞋给我脱了!” “你到底要干什……” “赶紧脱,不然你们就是奸细,我杀了你们!” 女人说着,又要去掐两人的脖子。他们立刻闭嘴,三下五除二地脱了鞋,连袜子都没留。 她趴在地上,万般细致地查看他们的脚趾头。 两人绷直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女人退后几步,异常激动且兴奋地围着他们手脚并用快速绕圈爬行,不时还发出粗重的喘气声。 “终于让我等到了,终于让我等到了……”女人碎碎念,“干净!真干净!能出去了,能出去了!还有救哈哈哈哈……” 何素素已经被吓傻了,“小师叔她是不是妖精啊?” “应该只是个失了智的女人吧。” “你们认得我!?”女人站直身子,“我想起来了,你们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你想起来了个什么! “我们不认识你。”两人老实回答。 “不可能!”女人十分坚定,“你们少骗我,如果不认识我,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蒲丽芝……” “哎呀……” 两人扶额: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还不信?!”女人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二人,“好好看看。” 那令牌只有胭脂盒大小,材质上乘,蕴含充沛的灵气。令牌上确实刻着蒲丽芝三个字。 这不会真是她的名字吧? 蒲丽芝把令牌给他们也不要回,反倒是抓住他们的手,热情地邀请他们去殿内坐坐。 两人连忙推辞。“不了不了,我们就是路过看看,家里灶台上还烧着水呢。没事我们就回去了……啊!” 她根本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拽着两人的头发就往大殿内走。她拖拽着两个人也无比轻松,脚下箭步如飞。 就在何素素觉得自己的头皮要被她薅掉时,她松手把两人扔在大殿内,迅速把宫殿门关上。室内一片漆黑,外面的光线根本照不进来。 她坐在地上,一个人欢喜道:“好久不见了,两位。感觉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刚才,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哦呵呵呵……” 她笑到一半,又垮下脸来,“等等,你们不要跟我说话,这里有奸细!我去处理他们!” 她像风一般地冲出去。东方楚良和何素素透过门缝看见她把好不容易爬上来的艾轩又一脚踹了下去…… 赶在她回来前,两人迅速坐回自己的位置,冷汗直冒。 “我回来了。”她满面春风,“奸细不会再逃过我的眼睛。好了,我们刚才的拜师仪式进行到哪一步了?” “哈!?” 何素素和东方楚良从没觉得沟通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这人从刚才开始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个……蒲前辈?”何素素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奸细是什么啊?” “奸细!奸细就是……”她声音变得低沉,好像自己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奸细……很可怕。” 她四肢着地,模仿动物来回踱步的样子,以他们为中心环绕爬行,“他们的嘴唇很厚,瞳孔是裂开的。还有……他们的脚指甲上有三条横线。 他们会悄悄地潜入你身边,跟你讲一些悲惨的事情引起你的同情心,但他们却不讲他们为何会招致杀戮。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没干好事。 然后等你有意识的时候,那些奸细已经占了你的位置。你没了容身之所,他们就会把你抹杀掉,就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但他们不知道我还活着哈哈哈哈哈哈……” 猛地,她收敛笑容,一把拉起何素素和东方楚良带着他们向殿内深处行进。 东方楚良心想:这宫殿也就外面看着好看,里面乱七八糟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下定论,是因为他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撞到好几次了!他感觉他的腿在流血。 何素素倒是在黑暗中看的一清二楚,可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戳瞎。这里满地都是白骨…… 最后,蒲丽芝在一处墙边停下,这里有两根蜡烛照亮。她松开两人,拿起地上摆放的蜡烛,滚烫的蜡油滴落到她手上,可她却像感觉不到一般,仍旧一脸兴奋地给他们讲述墙上的内容。 第170章 神仙,不慎 借助烛火,两人看到这面墙一共分为两部分。上半部分为画,下半部分是文字。 这文字他们俩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想从何处听起?”蒲丽芝殷切地问他们。 “我们不是很想听……” “我也是,我也喜欢从上面开始听起。“她不管答案如何,拿着蜡烛就开始讲解。 听人说话啊喂! 东方楚良和何素素无奈听她从第一幅图讲起。 第一幅图案是着一个人手持一柄斧子,他的头顶上方飘着几朵云,脚下是厚厚的土地。这应该是在讲盘古开天。接着后面是女娲造人,补天,砍下鳖四足,分别至于四个方位。 东方楚良能从那些简单的图案中认出东尧山。那剩下的不用说就是其他三派了。 但后面主要画的却是西皇山,也就是昴苍的内容。关于这些事他从未听说过,不免打起了几分精神。 画中的内容显示一个女神接受上天的旨意,带领三个人往西边行进。但这三人长相都有些奇怪。一个人浑身长满羽毛,一人的嘴巴十分突兀,还有一人身后长着一条尾巴。 在行进途中,突然冲出来一群不知是什么物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和他们进行了激烈的交战。 最后他们惨胜,女神也受了重伤。 女神点了点那三人,随后化作一阵青烟而去。三个人继续上路,最后来到西皇山撑天神柱附近。 自此他们在此扎根,勤加修炼,彻底变成人的模样。 他们还帮助山下的百姓劳作,又帮他们打退妖魔,深受百姓追捧。 百姓为了感激他们,为他们修建了房屋。房屋越修越大,最终变成了一座宫殿。那宫殿和东方楚良他们现在所待的宫殿模样很相像。 此时图画中尽是一片和谐欢乐的景象,甚至能感觉到作画人画这里时都是带着快乐的心情。 可再后面,有一批身着长袍的人来到山上。整个画风就开始变得阴暗扭曲。 那些穿长袍的人的嘴唇都十分厚实。 为首的人对着西皇山上的三人痛哭流涕,好像在说什么悲伤的事情。 三人同情他们的遭遇,划分出了一小片地方给他们居住。长袍人在西皇山定居下来,起先也和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好和平的日子。 但随着长袍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提出更多要求,还要他们给予更多地方为他们的族人居住。一旦那三人有所拒绝,他们就聚集起来哭泣,诉说他们的不易。 中间好像缺了一些图案,不知发生了何事。 末尾处,原本的宫殿已经被长袍人所侵占。三人大打出手,最后一人被打落到湖底。 东方楚良看到现在,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他指着蒲丽芝,结结巴巴地说:“你不会就是那个掉进湖里的人吧?” “我就说你认识我!”蒲丽芝眼睛都亮了,“你是不是姓柯?” “不是,我姓东方。” “我不信,你要不姓柯,怎么会知道我掉进湖里了?” “你这画画得够清楚了!”东方楚良差点破功。 “哦吼!这竟然有幅画!是谁画上去的?”蒲丽芝托着下巴陷入沉思,但她很快又不思考这件事了,开始给他们讲解下面那些文字。 这上面刻的都是已经失传的法术。 她拉着何素素,指着上面的一套功法,“来,师父教你这个。你这资质学个三百年就能出师了。我保证你出去之后打遍天下无敌手……” “三百年?!”何素素大惊,在湖底待三百年她非得疯了不可。“蒲前辈,我有师父……”她想抽回手但失败了。 “你师父有我厉害吗?”蒲丽芝轻轻一抬胳膊,一道金光打过,倏尔远方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墙塌了。两人听到动静,惊得缩了缩脖子。 她一挑眉,“你师父行吗?” “难说……” 她啧了一声,又从怀中掏出一块跟石头一样的东西交给何素素,“这个给你,跟你师父一刀两断,以后跟着我。我教你学好。” “这是什么?” “昴苍掌门的玉印。从今天起,你当昴苍的掌门。” “……” 何素素深吸几口气,陪笑道:“蒲前辈,我不是走这个路线的知道吗?这都是人家武侠小说的主角干的事。我这辈子就想跟着我师父混吃等死……” 蒲丽芝冷下脸,让何素素不由得紧张起来。 “前……” 她话还没说,蒲丽芝又冲到墙边,在那里写写画画一通,良久,她大喊一声:“成了!” 东方楚良\/何素素:??? 两人凑上去看,发现她在墙上写着:《素素传》。 “从此刻开始,我们这本书换主角。你来当资质平平最后成为一代大侠的女主角,我说的……” “我的天嘢!!!” 两个时辰后,二人瘫坐在墙边看着已经熟睡的蒲丽芝,身心俱疲。 “万幸,她还有个累的时候。”东方楚良双眼无神,“她再不睡,我就长眠不醒了。” 蒲丽芝想到哪儿做哪儿,一会儿天一会儿地,花样百出让人应接不暇。前一刻还让何素素跟着她学法术,后一刻就让何素素和东方楚良成亲,赶紧生孩子。上一句说自己要报仇,下一句又说有人看着她不让她出去。 不过两人从她的疯言疯语中也获得了一些消息。 这位蒲丽芝就是画中的三个人之一,她也是昴苍的创派掌门之一。但昴苍被她口中的奸细所侵占,她想将他们赶出去,可另外两个人却不同意。 他们和“奸细”联手想治死她。她以一敌三,和他们斗了几天几夜。他们见杀不死她,只能将她镇压在湖底。 湖里面飘着的“蜡人”就是用来困住她的手段之一。 她已经在这湖底的宫殿里独自生活了千万年,没有尽头的孤寂已经把她快逼疯了。但她仍旧撑到现在,她说她要出去赶走奸细,拯救昴苍。 “我们要信她的话跟她学法术吗?”何素素靠在东方楚良的肩上,“她说我们魂魄纯净、没有杀过人,只有我们才能打退操控镇压她的东西。所以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让我们进来的。” “我不想学他们昴苍的法术。我生是灵清的人,死是灵清的死人。”东方楚良态度坚决。 “而且用师姐的话讲,她刚说的都是一面之词,又没有证据,万一她说的是假的呢?她明明都跑到岸上了,还说自己被困在湖底。” “她也解释了。是因为封印松动她才有机会把她的魄送上去的。”何素素觉得她没有说谎,毕竟说谎她才是“专业”的。 “我们要是不学,她说的那个东西跑出来了怎么办?” “可她嘴里说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是奸细!”蒲丽芝一声大叫,从睡梦中醒来。她拍着墙上的画,“我想起来了!那些奸细里有一个法术精明的人,他会把怨气变成灵气!那两个混蛋听了之后才决定把他们留下…… 但他们被骗了!我在这里一直在研究他说的那个法术。怨气变灵气这种事根本就是假的!我得出去告诉他们:怨气变不了灵气,怨气只是被灵气隐藏了,它没有消失,怨气只会越来越多……我得出去!” 她逐渐变得焦躁不安,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 “他们要杀过来了!他们要杀过来了!昴苍迟早会被他们害死的。神柱怎么办?灵泉怎么办?” “前辈,你冷静!!!”何素素见她这样惊恐不已,就差说不用担心神柱的事,灵清已经塌了一根了,不差他们这一个。 “你放心,我很冷静。”蒲丽芝理了理自己杂乱的头发,眼睛透亮,说话速度也变缓了,“我平时都很冷静。除非特定的日子,因为有东西要杀我……” “什么特定的日子?” “每个月十六,都会有一批人冲到这里杀我。对了!”她开朗地问:“今天几号?” “十……十六……” 第171章 神仙,冲破牢笼 何素素刚回答完,忽听得屋内传来声响。下一瞬,她看到原先横七竖八躺在黑暗中的白骨竟然都站了起来。 它们快速长出血肉,随后生出白色的蜡来覆盖在皮肤上。它们好像还没适应怎么操控双腿行走,走起来有些东倒西歪。但很快他们越走越顺,快速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她想回头提醒,却见蒲丽芝手握八面汉剑,没了之前那般疯疯癫癫的样子。她眼神凌厉,周身骤然升起一股肃杀之气。她将他二人护在身后,双手持剑攻势凶猛,同时还施展着两人压根没有见过的法术。 法术的攻击性极强。那些蜡人只要挨到就会灰飞烟灭。可是他们挨不到…… 何素素他们惊讶地发现蒲丽芝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们。她所有的出招都是在碰运气。这些蜡人无论做出多大的动作都没有响动,她甚至无法用其他感官来判断他们的方位。 她有时躲闪不及会被这些蜡人击中,并且随着她大量的运用法力,她的容貌也发生着变化。她的皮肤在老化,皱纹慢慢浮现出来。她的体力也耗去大半,行动越来越吃力。即便如此却还是护着两人,不让他们受半点伤害。 “前辈,在你的左手边两尺距离!”东方楚良出声提醒。 蒲丽芝翻动手腕一剑上挑将其斩杀。她回头赞赏地看了一眼东方楚良。而他也像被鼓舞了似的,和何素素一同告知这些蜡人的方位。 遇到黑暗的看不清的地方,何素素就帮着补充。 很快蜡人被悉数消灭,但蒲丽芝没有放松下来,带着他们跑到宫殿大门外。她的老化速度还在加快,等到了门口她彻底跑不动了。 她打开大门,将两人推了出去,自己却站在门内,说:“你们赶紧走,我来拦住他们。他们死不了,过一会儿又会重生的。我没有力气再保护你们了。” “你闹了,你都看不见他们……” “被你发现了啊。”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果然还是不行呢。但东方君你不要担心,从现在起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她说着就要关门。 “别别别!”东方楚良拦住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你说完这句话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别在意。能与你们短暂的相遇已经是我这悲哀的人生中最绚烂的一刻。烟火虽只有一瞬,但它只要尽情燃放就已经足够了。临死前,竟然还有你们陪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东方楚良\\何素素:…… “这难道就是羁绊的力量吗!?我死而无憾了……” “您平时在宫殿里都看些什么啊?!” “多美的夕阳啊,我想了那年在夕阳下……” “前辈,这里没有夕阳,太阳不会在湖底出现的。” “别说话!” 蒲丽芝忽然又端正态度,“你们赶紧走,那些怪物是死不了的。他们的能力在不断变强,上一次已经突破结界钻了进来。 可我的能力越来越弱,只怕这次不会像上一次那般好运了!你们赶紧走,去外面……噗!” 蒲丽芝口吐鲜血,把他们二人吓得不轻。 “蒲前辈!!” 她体力不支慢慢滑坐下来。 “不中用了。”她轻笑着,“我曾守伊诗女神的嘱托要好好守护撑天神柱,为百姓带来福祉,不负女娲期望。可现在……” 她的语气十分落寞,“我什么都做不到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昴苍一点点地分食殆尽。我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们赶紧走吧。” “不行!” 何素素和东方楚良不忍见她自我放弃。 蒲丽芝察觉到他们的悲伤,安慰他们别为她难过。这种日子她已经过腻了。 自从她来到这里,每个月十六都会和这些看不见的蜡人打斗。 这些东西被长袍人施过法,蒲丽芝看不见他们。她凭空和他们斗了这么久已是疲惫不堪,要不是撑着一口气想回到昴苍,她早就不想抵抗了。 现如今她的身体到了强弩之末,再也无力反抗,何况外面还有一个狠角色,就算她打败了蜡人,也逃不过他的追杀。 但她的死要是能换来他们两个人的生,她觉得这种死亡还是值得的。 “你别这么想。”何素素焦急地说道:“一定能重新回到昴苍的。你不知道昴苍现在被他们的掌门搞的乌烟瘴气,有很多神仙都在受苦。 你要出去解救他们。而且……而且我们也能帮你的。我们能看到那些蜡人,我们给你讲他们在那里。只要回到上面找到我师父,我们就安全了。” 蒲丽芝没有回答,而是又喷出一口鲜血。她的皮肤老化速度更快了,皱纹爬满了她的脸颊,气息也渐渐变得虚弱。 “我出不去的。你们在我死后把我的尸身拿出去丢给他们,然后趁机逃跑。” “不行前辈……” “素素,你是个好孩子。”她抚上她的脸颊,擦去她的眼泪,“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们好好聊聊啊 ……” “前辈……” “别哭。”她说道:“你现在按我说的,调整内息,然后打开门口的那道结界,也让我看看外面是什么的样的。这样我也能瞑目。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就当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 何素素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摇头,东方楚良也红了眼眶。 说话间,封锁的大门传来阵阵撞击声。宫殿的上空悬浮的蜡烛不断掉落。宫殿在坍塌。蒲丽芝没有说谎,她要撑不住了,这里的一切会随着她的消失而灭亡。 “没有时间了,你按我说的做…”蒲丽芝话说到一半,眼光突然放亮。 为什么呢?因为她看到再次拼了老命爬上来的艾轩。 “奸细!?”她像回光返照一般来了精神。 “哎呀呀呀,你消停会儿吧!”东方楚良阻拦她,“这是你昴苍弟子,不是奸细。” 他一把拉过摔得鼻青脸肿的艾轩,扒开他的眼皮,“看见没?” 又捏起他的嘴,“看见没?” 脱下他的鞋子,“看见没?纯种的!” 艾轩:??? “嘁……” 不知道是不是三人的错觉,蒲丽芝看起来有些失落。 但她又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会儿你俩出去,把他留下给我陪葬!” 艾轩:!!! 时间紧急,东方楚良也顾不得给艾轩解释什么,只拉着他站在一边不打扰蒲丽芝的教学。 何素素听从她的命令,运转真气。起初她以为蒲丽芝教授的上古法术她一定学不会,谁知道那些东西经过她的语言简化之后,讲述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何素素对于灵气的运转愈加得心应手。不一会儿她感觉丹田之内真气充盈,浑身发烫,周身点点荧光,似有成仙飞升之势。 “这个疯婆子到底是谁?”艾轩压低声音,“她是什么来历,你问清了吗?” “什么疯婆子,这是你师祖?” “什么师祖?” “东方……”蒲丽芝说话的时候,瞪了一眼艾轩。艾轩顿时浑身冰冷。 “你在素素后面助她一臂之力。”她说道:“记住,一定要不留余地。你且附耳过来,我教你一招运转灵力之法,能够瞬间增强你的法力。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能不能冲出去就看你们的。” 宫殿坍塌的速度不断加快,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大。 由不得东方楚良多想,他立马按照蒲丽芝所说拼尽全力将自己的法力输送到何素素体内。在何素素承受不住时,蒲丽芝大喊一声:“出招!” 何素素一掌打向大门的方向。霎时金光乍现,整个湖底都被照亮。随后所有一切随着金光幻化成为碎片,大门被金光冲破。 外面站着的是密密麻麻的蜡人,还有一个蒙面人,他身边是他的四师姐和胡维…… 第172章 神仙,各执一词 大门结界被破后,柳茉思见到完整无损的两个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对着蒲丽芝厉声道:“狼妖!放了我师弟和师侄?” “狼妖?”东方楚良大惊:“师姐,你误会了,这位是昴苍的创派掌门。” “啊?”柳茉思比他还震惊,“可这人说她是妖嗳……” “她身上没有妖气。” 柳茉思看向蒙面长袍人。长袍人很是淡定地说:“都修炼上万年了,就算有妖气也早就炼干净了。还会被你们看出来?” “听见了没!?”柳茉思又对蒲丽芝叫嚷让她放了他们灵清的人。 蒲丽芝差点没气吐血,“他们想走随便啊!你看我哪儿还有力气拦住他们呢!!” “她说的也没错。”柳茉思又陷入了摇摆中,”好像两边都挺有道理的……” 一旁的胡维看不下去她这般举棋不定的样子,出言嘲讽道:“开阳真人就是这么教徒弟的吗?你好歹也成了仙,怎的耳根子如此软,长此以往如何是好。我看你身边得有个能帮你拿主意的男人才是。可惜你出身不好,不然在青丘还是可以给你找个好夫婿的……” 柳茉思抬头望着他,谦逊地问道:“你在狗叫什么?” “你一个姑娘家言语为何如此粗俗。” “你一个公狐狸难怪说不出人话!” …… 对面的蒲丽芝收回目光,叹息道:“你们这位师姐眼光不是太好,怎么找了这种男人。” “眼光不好的是你!”东方楚良跳脚,“他想好事去吧,想跟我师姐扯上关系。这是你昴苍自己收的小垃圾……” “东方楚良,你敢骂我师兄是小垃圾。”艾轩忍他很久了,撸胳膊挽袖子,“我今儿跟你拼了!” ……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倒是冷落了蒲丽芝和长袍人。这两人此刻遥遥相望,内心情绪竟一时无比复杂。他们做了几万年的冤家,都不知是长袍人困住了蒲丽芝,还是他被蒲丽芝困在了湖底。 “是该了解了。”长袍人声音尖锐,语气中似有颇多感慨。 “是啊。”蒲丽芝挪动了一下身子,“你们编织的谎言,也有人站出来让世人知道真相了。你以为你困住了我,就能永远埋葬真相吗?” 长袍人无奈地长叹道:“我们没有加害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的臆想。你还对你的同伴大打出手,妄想残害百姓。他们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让我来把你镇在湖底,希望你能改过自新。可这万年时光根本没有改变你的兽性。你还是满嘴谎话,不肯认错。” 他的这番话引来众仙的注意,他们停下争执,纷纷看着二人。 蒲丽芝嗤道:“凭你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事实就是事实不会改变。” “你说的没错。事实就是事实。可是事实是什么呢?是我这几万年都不曾伤害过你。就算今日你破掉结界,我也只带了两位仙家而来,从未有害你之心。” “胡说八道!”东方楚良忍不住怒道:“你根本就是在说谎,你身后明明带着一群怪物蜡人,你当我们是瞎子啊?!” 柳茉思和胡维二人拧眉,向身后看了半天:哪里有他说的人?他不会魔障了吧? “师姐,你信我,他身后真的站的全是人。”东方楚良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你赶紧过来,他不是好人。他身后的人刚才想杀死我们。湖边的沙坑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蒲丽芝大笑,“你的算盘打得不错,但你没有想到吧。我身旁这两个人……他们可是从未杀过人呢。” 这话一出,长袍人微微变了脸色,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说:“执迷不悟!你竟然把毒手伸向这两个不知事的娃娃。” 他指着何素素,对东方楚良说:“你且看看你的同伴已经被她害成什么样了!” 东方楚良顺势看去,只见何素素双目呆滞,面色通红,浑身好像被火烤似的,皮肤泛着不寻常的深红色。 “后生,你被她骗了。”长袍人看着瞠目结舌的东方楚良,“狼可是最没有感情的动物,你怎么能听她的话呢。” 话音刚落,蒲丽芝提剑而来,直冲着东方楚良和何素素而来。她一剑穿透他的胸口,随后又一掌震开艾轩,施法将何素素吸了过来,伸手把她的心掏出…… ”素素!” 柳茉思顾不得长袍人当时所说不让他们接近宫殿的话,飞身向前救人。 蒲丽芝冷着脸,将二人的血融合在一起,凝聚自身法力,向长袍人打去。 胡维横拦住柳茉思。 那些鲜血混合着法术,顿时化作点点火光洒满了湖底。长袍人身后的蜡人沾染到鲜血后,全都现了原型。 柳茉思震惊之余,却见蒲丽芝又将什么东西填入何素素的胸口,施法止住东方楚良的血。 她移至何素素身前,略带歉意地说:“抱歉了,讹兽。我很喜欢你,但想要达到目的总得有人牺牲……” 下一刻,她抛弃自己的肉身,魂魄整个钻进了何素素的身躯中。 “放开她!”东方楚良眼睁睁看着蒲丽芝所做的一切却无能为力,无论他怎么施法也无法撼动蒲丽芝的上身。 何素素的头发开始变白,眼睛中的迷茫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有过的凶狠与侵略。 她完全被蒲丽芝侵占了肉身。 被她上身的何素素表情肃穆,手掌摊开,八面汉剑飞入手中。她挥剑直奔长袍人而来。 长袍人闪身躲入蜡人中,指挥他们向“何素素”而来。 但这些现了形的蜡人根本不是“何素素”的对手。她在蜡人中杀出一条路,找到长袍人,两人打斗冲出湖面,踏浪登波。 那些蜡人也随着长袍人飞出。 此刻,密安湖周围已围满了神仙。何素素他们几人被“龙吸水”卷入湖底时,乔朗就已经带人进来了。 因他们进来时点的魄灯没有灭,众仙知晓他们并无生命危险,所以不曾下去营救,可没料到湖底竟冒出这么多怪物来。 这些蜡人上了岸后毫无理智。它们没有法术,下手无比狠辣且数量又多。一旦有神仙被它们抓住,十几个蜡人一拥而上,将他快速分食干净。 而神仙的法术只能对蜡人造成轻微伤害。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霎时,湖岸边惨叫声,嘶吼声不绝于耳,遍地都是鲜血与肉沫。 谢泽之意识到这些东西并非常物,与简阳共同护着众仙撤离。他分身乏术,不防被蜡人伤到。这怪物造成的伤口,令他疼痛不已、鲜血直流。 “真君我们先出去!”简阳用双锏打退一名蜡人。可它也只是退后几步,回过劲儿来再度扑杀上来。 “她呢?!” 谢泽之惊恐地发现姜芷夏不见了,但灵清的其他人却还在…… 另一边长袍人和“何素素”飞至丛林中,落在一片空地出打斗起来。双方你来我往,毫不留手。 这一人使用八面汉剑,那一人舞着青铜战斧,只杀得倒数催林,日月暗沉。 “你可真狠。”长袍人一面应对一面讲道:“你抛弃了自己的肉身,躲在她的身体里。这讹兽可扛不住你的灵压,待你出来,她也灰飞烟灭了。” “了结了你们,我自会为她赎罪。”“何素素”一剑直刺,但眼前有些发晕。 长袍人说的没错,何素素根本承受不住蒲丽芝的灵压,肉身快到极限了。 两人又打了数回合,正是不相上下之际,“何素素”忽觉身后一凉,转身架剑相抵,见得一陌生女子眼中怒火盎然,一身杀气四溢,较之于她不分伯仲。 “没想到仙界竟有和我一样凶狠之人。”“何素素”笑道:“你是谁?” “滚出来!” 姜芷夏勾住她的右手,左手拿钗横切抹喉…… 第173章 神仙,分身乏术 蒲丽芝的原身是狼,即便上何素素的身,她捕捉动作的能力也丝毫未减。姜芷夏出手时,她躲闪迅速,却不防还是被发钗划伤了脖子。 她轻轻抹去伤口,颇为讶异,未等开口询问,姜芷夏再度向她死穴攻来。她催动法力向远处飞去才躲过这一招。 随后她落在树干之上,想起刚才那一幕心跳都快了几分,心道:这人法力不高,元神也不全,但出手狠辣,招招直取人性命。莫非她和何素素有什么深仇大恨?可她刚才所言明明是想救何素素,可怎地痛下“杀手”? “你……”她刚说了一个字,只见姜芷夏和长袍人同时袭来。姜芷夏没有法力却跑在了长袍人前面。她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剑,几步跃至树干之上将蒲丽芝打落。 这女人比她还疯! 蒲丽芝收回心神急忙应对。 她和长袍人都是万年前的上古神仙,所用法术浑厚且强劲,莫说是和他们对战,便是站在一旁观看都会被他们使出的法力余波震到内伤。 可偏生这三人打得难解难分,不相上下。你道如何不相上下? 原是姜芷夏救人心切,见何素素双眼流出血泪知晓她已然承受不住身上这魂魄的灵压,可她几番下死手都被蒲丽芝躲过。 她心中担忧何素素,愈发焦躁急切,逼得身上那股煞气又冒了出来。逐渐,她周身围绕起暗淡红光,出招愈发凌厉,与他们二人纠缠中也唤醒了自己多年的杀伐记忆,她的动作和反应已经快到不受自己控制。耳边传来的呼喊哀嚎声使她更加烦躁难忍,身上的煞气浮现更甚。 这下就连长袍人都被她的情形震惊,心道:她莫不是要入魔了? 忽然,姜芷夏上前一招金雁横空逼得长袍人向后躲闪,未等他站定,她横扫抹颈将他的面罩挑断在地。 那面罩后面是一张无比光滑平整的面容,没有五官。这人说话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他抵不住姜芷夏和蒲丽芝的攻势,疾身飞走,拉开和她们二人的距离。 姜芷夏的目标不是他,索性由他离去,转身再向蒲丽芝攻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蒲丽芝架起八面汉剑拦住她。 “从我徒弟的身体里滚出来!”她重复道。 原来真是为了何素素。 蒲丽芝轻笑一声,与她商讨道:“不如你和我一起杀了他。他一死,我就从出来这讹兽的肉身里出来如何……你做什么!?” 蒲丽芝看着自己被穿透的肩胛骨,急忙凝聚法力与她的煞气相抗衡,阻止她的进攻。 “你没资格跟我商量!”她怒视着蒲丽芝,一副誓要把她撕碎的样子。 何素素等不了了! 她能感觉到蒲丽芝操控她的肉身越来越吃力。再等下去,何素素的魂魄就会被蒲丽芝吞掉。 既然蒲丽芝不肯出来,那她就毁了何素素的肉身,把她们两人的魂魄同时打出来。反正贝母瓶在她手里,只要何素素的魂魄还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她视线扫过蒲丽芝,看得她浑身一冷,随即抽出长剑。 蒲丽芝退后两步赶紧止血,却发现伤口沾染她的煞气无法用法术愈合。 姜芷夏沉着脸划伤了自己的手心,沾染了鲜血和她煞气的剑也泛着和它主人身上一样的红光,在月光下映射下这把普通仙器俨然蜕变成了一把勾魂夺魄的妖物。 “怎么会?” 蒲丽芝喃喃道,这场景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你是……她?” 另一边谢泽之和简阳带领灵清与昴苍一众法力高强的神仙阻挡蜡人,让其他法力低微神仙先离开。 他们法力不弱,可不知道为何这些法术对蜡人起不了太大的功效。 倒是沐胜蓝适才挥刀劈断了几个蜡人。无奈蜡人数量太多,她一时不察被它们所伤,幸得谢泽之及时相救才没有变成蜡人口中的食物。 她捂着伤口,额间渗出点点冷汗,没想到这伤着实疼痛难忍,不多时,她觉得眼前有些眩晕。 “师兄……”她小声唤着附近的谢泽之。 下一刻,她双腿一软似有栽倒之势。 正值危机关头,谢泽之也管不得什么男女有别,让她抓住自己的手臂维持的平衡。 谢泽之一边护着她,一边思索应对之法,同时克制着心中的烦躁。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厌弃自己现在的身份。他想离去找她,可他没办法做到。 就因为他的职位,就因为他背负的责任,所以只要有事,他都要从大局出发,永远无法第一时间到达她的身边。 他护着别人,救了他人,唯独在危险的时候照顾不到她。 霎时,林中温度骤然降低,那些蜡人的行动也慢了下来,慢慢站住不动…… 谢泽之反应过来,高喊道:“快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众仙见自己的上方凝结出一层薄冰。未等他们有所反应,谢泽之又运转全身灵气,打出一道蓝光抵挡那些薄冰,不让它们形成合围之势。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晓这是什么。 这种诡异的寒冷和上方笼罩的薄冰应该是早已失传的上古法术——赫冰阵。 相传此阵开启,所有陷入阵中的生物皆会被冻裂而死,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正因为修炼不易,此阵又太过残忍,后来便失传了。 难道密安湖里藏着的是会这种法术的人?那姜芷夏又是不是被那人困住才没出来!? 他压下心中不安,双手凝聚法力,撑起一小片空隙,让简阳立即带众仙出去。 简阳知晓事态紧急,虽担心他的安危,但也不和他强辩,按照他所说的做。只是他们出去后并未离开,而是在外面共同凝聚法力,不让阵法结成。 待等最后一位神仙出去,谢泽之想都没想便收回法力,转身向林中飞去。 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尽了一切自己应尽的努力,此番终于可以按照他心中意愿,为他自己做事了。 “真君!” “师兄!” 简阳和沐胜蓝在阵外大喊,想要再度进入阵中。 “都给我站住!”林忆嘴上说着,却没有撤回法力,“就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即便她比他们还想进去。那里面留下的是她的师妹,她如何不担心。可现在不是她任性就会有用的时候。 她记得蜡人冲出时姜芷夏说她要去救何素素,让他们顾着那些散仙先离开,之后她会回来跟他们汇合。 她师妹不会食言的!她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带着何素素走出来。 她相信她,她要和灵清众人一道为她守着最后一条退路。 林忆之后再也没开过口,只是和灵清众人分别阻止着不同方向结成的薄冰。他们坚定的模样也让众仙从混乱中冷静下来,都与他们一道拦着要结成的法阵。 第174章 神仙,选择题 林中的温度越来越低。谢泽之一路飞来,脚下、身边,全部都是冻死的动植物。它们的死状搅扰着他本就不安的心绪。 他一时不慎,衣襟沾染到冰霜,瞬间刺骨的寒冷袭来,还未用真气将寒气逼出体外忽听得远方传来打斗声,不时还有亮光传来。 他循声而去,越靠近声音来源周围的灵压就越强。若非他法力深厚,五脏早就被震碎了。 他以自身法力相护向那里移动,心中祈求姜芷夏不在里面:她的元神不全,这般下去如何得了。 偏生事情非他所料。 待他赶到时,只见何素素七窍流血、呼吸微弱,晕倒在一旁,但她的魂魄还完整没有受损。 而姜芷夏手持八面汉剑,周身红光萦绕、煞气四溢,比较之前在忘仙更甚,使出的招数诡异凶狠。 她已然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全身上下都被她当做是用来进攻的武器。她不可能负荷这种打法留下的内伤…… “芷夏,停手!”谢泽之飞到她身边,握住她持剑的手腕,却不防被她一掌推开。 她的眼神又似当年初见他时那般陌生与警惕。 “芷夏……”他喉咙发干,心如刀绞。 他不怕她将他忘了,也不怕他所做的努力归为泡影。只要她还在,哪怕他再花几百年,甚至一千年、一万年重新去教她,他都可以接受。 他只是心疼她遭受的一切,更恨自己所承担的责任对他束手束脚,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去保护他爱的人。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神仙,他就可以不顾一切,他就可以自私地将别人的生死抛在脑后,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本心去选择他最想选的选项。 他的权力地位救得了别人,但怎么唯独让她变成了这样…… 这边姜芷夏突然换了神情,她开口说话,嗓音却不是她的,“你认识她?她把身子借给了我……” 她的话说到一半,谢泽之凝聚法力向她攻来。他目光狠厉,没有半分平日里的随和与儒雅,“出来!” 她侧身躲过他的攻击,嘴上说道:“我说你跟那丫头还是天生一对。我是好心救她,不然她现在早就入魔了!你想救她,先打退那个人,他的阵法一旦结成我们都出不去……啊!” “姜芷夏”捂着头,神色痛苦,像是在跟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对话,“我说你冷静些!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下一瞬,长袍人高举战斧而来,“姜芷夏”架剑抵挡。 “谢泽之,动手!” 她的声音又回来了,谢泽之立即出手将长袍人打退数丈。 “别让他跑了!” 她又说,但之后又换了声音:“让我来,让我来!你冷静些!” 长袍人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他还没喘口气,“姜芷夏”持剑飞来,身旁还跟着谢泽之。 他二人左右夹击使得长袍人应接不暇。 之前这人被蒲丽芝和姜芷夏轮番打伤,适才又拿出自己一半的元神去布阵,可不知怎地法阵一直没有结成,刚刚又结结实实挨了谢泽之一击,现在已是疲于应战。 只几个回合,他被谢泽之两人联手打落,栽倒在地,现出五官来。 谢泽之望着他的双瞳惊道:“你是赤溪一族的人?” 那人一听他知晓赤溪,连忙说道:“没错!我就是赤溪神族的人!后生,你被她骗了!” 他指着谢泽之身旁的“姜芷夏”,另一边偷偷召回自己另外半幅元神归位。 “她的灵压已经害死了刚才那位姑娘,现在又上了这位姑娘的身,你再不逼她出来,恐怕这人的性命也难保。” “你们一族还真是鬼话连篇。”“姜芷夏”冷哼一声,转头对谢泽之说:“后生……嗳?嗳!” 谢泽之没有听他二人多言,先用捆仙绳将那人绑住,回身抓住“姜芷夏”的胳膊,一手凝聚法力想要将她体内另一个魂魄抽出来。 惊得姜芷夏体内的蒲丽芝大喊:“你别冲动!我出来不要紧,但我一出来就没有东西能够压制这姑娘身上的煞气,到时她势必会坠入魔道。你要有本事救她我现在就自行出去!” 谢泽之停了手,注视着眼前的姜芷夏。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他没有办法,如果他一早有能力解开她身上缠绕的“业”,老天帝也不会给他下那样一道密旨! 一旦她坠入魔道,他就要杀了她。 是为她一人,还是为三界? 这种两难境地较之刚才,更让他难以选择。 在他犹豫时,长袍人的半副元神归了位。他轻而易举地震碎困住他的捆仙绳并笑道:“没想到几万年后的法器竟如此不经用……” 他掐诀念咒,林间骤然迷雾遍布。谢泽之拉住姜芷夏的手腕,警惕地看向四周。可出乎他的意料,这阵迷雾很快散去,长袍人也消失不见了。 该是他也伤得不轻,无法再度进攻,只能逃走为上。 “唔……”姜芷夏发出一声低吟,挣脱谢泽之的手,退后几步随即吐出两口鲜血来。 “芷夏……” “别过来!”她红着眼睛,声音依旧是另一个人的。 她对着要上前的谢泽之吼道:“这姑娘已是不中用了,趁我还在她体内能压制她,你立刻动手杀了她。她要出来,三界必遭大难!” 这话被赶到而来的众仙听见,众仙神色一滞。昴苍的若干弟子甚至拿出法器警惕地看着姜芷夏。 乔朗站在人群中见到她这般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幕。 而东方楚良和柳茉思扶起晕倒在一旁的何素素。俞伊、莫缄叙和林忆想上前靠近,却被谢泽之喝退:“退下!” 突如其来的震怒惊到了在场所有人,就连沐胜蓝也被他这般狠厉模样吓到。 他挡在她身前面向众人,眼中带着警惕,仿佛他们都是要来夺取她性命的人,“ 别靠近她!” “真君!”林忆心中焦急,语气不悦,“那是我师妹,你有何权利阻挡我们见她!” “我说别过来!”他只是重复。可之后该怎么做?他真的不知道…… 两边僵持之时,众人听见姜芷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但声音并不像她的。 随后他们看见一缕魂魄逃也似地飞出她的体内,口中大骂她是疯子。 “借她完成心愿,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蒲丽芝的魂魄离开,姜芷夏像是脱了力一般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身上仍旧萦绕着红色煞气,可她的神情和话语却与平常无异。 那些红光慢慢褪去,她眼前逐渐变得清明,脑中那些嘈杂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心中的烦乱归于平静。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感叹在世为人。 片刻后,她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抬头寻找何素素的身影,却被人横抱而起。 “谢泽之你做什么!?” 姜芷夏瞧着他,又瞧着对面的神仙们,“注意影响……嗳……不是,我徒弟还没好……你放我下来……师姐!” 谢泽之没有听她的话,留下一句让众仙自行解决便踏云而去。 他决定抛下一切不管了。他遵循着自己的想法,将对她的私心公之于众。 林忆和俞伊刚追一步,却被他的法力拦回。他摆明了不想让任何人跟过来,此后一切与他人无关。 “大师兄,他把小六带走了。这怎么办?”俞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感觉谢泽之说不出的奇怪。 莫缄叙将何素素扶在东方楚良的背上,压下心中的不安与疑问,“没事,他不会对小六做什么,我们先回去安顿好素素。” 第175章 神仙,由爱生怖 “你觉得你这样合适吗?”姜芷夏搂着他的脖子,也不知道要被他带到哪里,“我徒弟……” “她不会死。” “你又知道了?我连看都没看呢。”她说完才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再瞧他的侧脸似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试探性地唤他:“谢泽之,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应,依旧紧绷着脸。 “行,我承认,我这次是有那么一点点鲁莽。”她不明所以,以为他是为她所做之事生气,开始自顾自地”认错”。 “你也知道何素素那道行,她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疯神仙上身肯定受不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都快不行了,换你你着不着急?再说都是我预判失误,以为没有危险,才害她变成那样。 你说她要是出事,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一路上,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但异常罕见的是无论她说了什么,谢泽之都没有回应。 他真的是在生气吗?这下姜芷夏也拿不准了。 在她疑惑之时,谢泽之带她回到昴苍,将她轻柔地放在他房间的床上又准备施法给她疗伤。 但姜芷夏发现他身上血迹斑斑好像受了伤。 她先一步扯开他的袖子,发现那些被蜡人撕咬过的伤口皮肉外翻,甚至还在流血。 她皱着眉头问他:“伤成这样你都没感觉吗?疼不疼?怎么能咬人呢……等我找到那个长袍人和那些小怪物,就把它们的皮剥了……” 一语未了,谢泽之也不管自己的伤是否还在流血溃烂,只紧紧拥她入怀。 她感觉到他情绪中的慌乱,学着他以前那般轻拍着他的后背,同时也用力回抱住他,希望能消除他的不安。 半晌,谢泽之闷声说道:“我们走。” “走?”她有些疑惑,“什么都不管了?” “嗯。” 他做不了这种两难的选择题,也履行不下去他的职责。只要他要退出,抛弃所有,以后就可以顺从他的私心,一切以她为先。 姜芷夏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什么都不管,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不应该直接带我回你的道场吗?” 她松开他,退出他的怀抱,煞有介事地说道:“跟你走可以。但我可不想每天面对一个忧心忡忡,唉声叹气的昭衡。” “我不会。” “不会?谢大人能保证和我离去之后,将三界全抛在脑后,所有的事彻底忘得一干二净?” “我……”他顿住。 姜芷夏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她双手捧起他的脸颊,“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她温柔的注视下,谢泽之将自己内心的恐惧、愧疚以及适才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 姜芷夏耐心地听完他的描述,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判,反而问他:“谢泽之,还记不记得我被师父安排留在你道场的时候,起初我不让你靠近我身边三尺以内吗?” “记得。”他即刻回答。有关她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 “你知道后来为什么我又让你靠近了吗?” “难道你那时就……心悦我?” “少给自己贴金。”她笑道。 姜芷夏告诉他,让她卸下防备的契机是两人第一次下凡游历。 尽管那时两人已经相处快百年,但她从未信任过他。因而只要他近她三尺以内,她一定会拔刀相向。有时谢泽之躲闪不及被她伤到,她也从未有过愧疚之意。 两人下凡后,她让谢泽之走在前,而她拉开距离跟在他身后。 谢泽之知晓她是不信任自己,但他不在意。他走在前面跟她说着话,没有她的回应也无妨。他博古通今,哪怕见到一朵小小的野花也能讲出许多故事。 姜芷夏不应答,但听得很认真。 两人就这样诡异且和谐地来到雁门城。可人一多,姜芷夏便不自然起来,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准备随时抽刀。 “你别紧张。” 谢泽之转过身来望着她,试图减少她的惶恐。他向前一步,她立即后退,右手搭在刀柄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好好好,我不上前。”他妥协道,语气愈发温柔,“我本是想带你下来散心,如果你不喜欢,我们这就离开。” 姜芷夏看了他许久,既不点头答应也不摇头拒绝,眼睛里一片迷茫。 “或者我们再看看?”他试图劝她留下,“天快黑了,这里晚上更加热闹。不如见了再走?” 她还是那般模样,不同意不拒绝。她不明白谢泽之为什么要给她选择,她不想选。 “那就当陪我。”他好像看出她的心思,说:“顶多一个……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回去,好吗?。” 他转身往前走几步,回头看到姜芷夏乖乖跟在他身后行进,这才放下心来。 夜幕降临,街道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雁门城的夜晚果真比白天更加热闹。 谢泽之不时转头偷看她的反应,见她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便慢下步子,向她说着这里的风土人情,想试图拉近两人距离。 忽然人群中传来救命声。 姜芷夏循声望去,见一男人举起一把菜刀追砍女人而来。她没有习得太多仙术,但看出这男人身上附着一只鬼。 她即刻抽出横刀想要将男人斩杀,却被谢泽之施法拦下。然而刀内释放出的仙气将男人震出老远,也把他手中的菜刀打落在地。 原先被追的女人见她丈夫被姜芷夏重伤,以为她是坏人,捡起刀向她砍来。 “别冲动!” 谢泽之按住姜芷夏再度向挥刀的手腕,将她拉在身后,随后又赶忙向那女人好言解释。 误会解开后,女人一脸歉疚向他们赔不是。谢泽之赶走她丈夫身上的怨灵,带着姜芷夏离开。 从那之后,姜芷夏便允许了他的靠近。 “所以你觉得那时我能保护你,你才相信我的?”谢泽之听她讲完,愈发内疚,“可我现在……” “不是哦。”姜芷夏摇头,正色道:“谢泽之,我从不在乎有没有人保护我,因为我自信我可以活下去。 那时我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对一个凡间妇人耐心相劝,赔礼道歉。你为救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打破我和你之间的距离拦下我,甚至不怕我会对你出手。 我想一个对弱小生灵都如此尊重的人一定不是坏人,所以我才选择相信你、接受你。 谢泽之,你法力高强却不欺压弱小,你总以一颗温柔的心去对待他人,用最宽广的胸怀去包容这世间的一切。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你动心。 但如果我的喜欢会让你变得自私,让你在危难关头抛下最需要帮助的人只为来到身边,让你抛弃自己最难能可贵的品质,那我宁愿我从未出现过。 你不用愧疚、也不要彷徨,去做你应该做的。总之我知道,这里……” 她指着他心脏部位,“这里住着我……只要我知道我在这里,你已经在危急时刻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了。 我与你约定,不论遇到何种危难的情况,我都会活下去。你别忘了,你还仰仗过姜掌门的救援呢。” 她打趣道,使得刚才有些沉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随后又说:“看来世人说由爱生怖是真的……那昭衡大人可否因爱变出勇气呢?” 回答她的是谢泽之缠绵缱绻却又生涩笨拙的吻。 他在这种事上没有半点经验,在灭蒙城外也只是心急救人。 此时他不得章法,只凭着情动本能在姑娘柔软的唇上来回轻碾。 可即便如此,他也沉醉不已。 良久,他发觉怀里的人有意向后躲闪,与他拉开距离。他立即靠近,再度将二人之间微小的缝隙填满。 他一手拖住她的后脑,另一手揽过她的腰肢。她没了退路,他更加“肆意妄为”起来。 突然,他唇上传来酥麻之感,一股奇怪情愫蔓延顿时使他通身酣畅淋漓。 是姜芷夏被他搅得没了耐性,想要制止他又舍不得下狠劲。最后这似痛非痛的刺痒感反倒“成全”了他,让他内心叫嚣着要向她索取更多。 “谢泽之!” 姜芷夏忍无可忍,终是狠下心来推开他。两人喘着粗气,平复自己那颗跳动异常的心。 她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感觉嘴唇都有些发麻。 第176章 神仙,反思 不知道是不是姜芷夏的错觉,谢泽之此刻的眼神颇像她在东尧山上曾经遇见过的饿狼,眼中充满渴望的同时又带着侵略性,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 不得不说两人不愧是心有灵犀的一对。 彼时谢泽之看她像一只剥了壳的荔枝,晶莹剔透,只引得人想靠近“品尝”,接触后又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再度俯身近前却突然感到胸口一疼。适才赫冰阵中他沾染到了寒气,但因救人心切没有及时将其逼出体外,现在放松下来才感到不适。 姜芷夏听完冷笑一声,说他不是放松下来感到不适,而是起了色心遭到报应。 可她嘴上这么说,心中担忧他的伤势,让他赶紧打坐调息。末了又问他需不需要她师兄的帮忙,她是没办法给他输真气治疗内伤。 这话说完,她感觉谢泽之眼睛好像闪过一丝亮光。 “你刚才也受伤了对吧?”他关切地问,言语中还有几分热情。 “啊?我……” “内伤不可拖延,否则会出大事。” “不是……” “落成病根就不好了。” “是这样没错,但我没有……唔。” 狗!男!人! 半柱香后,坐在一旁看谢泽之调息的姜芷夏暗骂他还是伤得不重,他就这样孟浪,迟早被当成登徒子抓起来! 怎么他就一口咬定自己受内伤还非要他亲自渡真气来“疗伤”?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是在疗伤,后半程她可一点真气都没感受到啊! 要不是他寒气再度上涌,她看他是不打算停下来了。 她托着腮,暗自揣度究竟是发情的男人都这样还是谢泽之在树林里撞到脑袋,所以行为才变得诡异。 但她同时也在奇怪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不仅没有受内伤,就连被神仙上身的疲惫感都没有。 难道自己近来功力有所精进?还是说她要飞升了?可她成仙多少年了,这会儿加设定不是很奇怪吗!? 另一边,谢泽之很快就将体内寒气祛除。 赫冰阵中的寒气非比寻常,若是普通神仙被它所伤怎么也要调整多日才能恢复,但这点寒气对于谢泽之来说没有那么严重,这也是为什么他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待他调息完毕,睁眼看见姜芷夏正坐在自己对面,顿时心间涌现出强烈的幸福感。 若是以后一睁眼就能见到她在自己身边……这才是神仙该过的日子! 得想个办法赶紧把这姑娘娶回来。 或者他去灵清也行…… “你在发什么呆?”姜芷夏被他那股炽热的视线搅扰到,见他调息完毕,拉过他坐在桌旁,轻轻翻开他的袖子。 让她惊讶的是这些伤口竟然根本没有愈合还在流血。 “你没感觉吗?”她问道。 “有!”他郑重其事地说,又在后面小声补充道:“感觉挺甜的……啊!” 姜芷夏狠戳了一下他的伤口,将他仅剩的那点“歪”心思褪得一干二净。 “刚开始很疼,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有太大感觉了。”他老实回答:“连血流出来的感觉都没有。” “这还了得?”她说:“法术都没用吗?” 他摇头,又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 “啧。”她简单给他上药包扎,让他别把这种小伤不当回事,赶紧想办法止血才是正经。说罢,她起身准备离去。 “你去哪儿?”他拉住她的手腕,语气焦急。 “我找我徒弟啊,哥哥!” 虽然她相信谢泽之说何素素没有什么危险,但到底是她徒弟,总不能老麻烦她的师兄师姐。再者何素素肉身被她打伤,不知现在情况如何。眼下谢泽之没事,她要回去看看她徒弟。 何素素被众人带回去之后,经莫缄叙检查她的魂魄完整没有大碍,睡醒后就能清醒过来。 但她身上的伤口沾染到煞气,和陆辰年当时的情况一样,无法用法术愈合,只能靠药物恢复。 后来东方楚良特意给她调配草药,从内服到外敷都有,加速她的伤口复原。而且内服之药尝起来十分美味,何素素好了之后时常会怀念那药的味道。 众人怕打扰何素素休息移至院外,这时姜芷夏带着谢泽之赶到。 他们见谢泽之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自家师妹除了嘴唇有些红红的,也没有大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都放下了。 此番他们也算是有惊无险。 谢泽之给众人赔了不是,得到大多数人的谅解,除了林忆。 那是她师妹!她作为师姐想去看她竟然被一个外男拦着不让见面,他凭什么?她们家小六还没嫁出去呢!就算嫁出去,那姜芷夏也是她灵清的人,他为何拦着她不让见面!? 但现在不是责怪他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等待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她非得讨回来不可! 而后众人落座,听东方楚良和柳茉思叙述在湖底所见的一切。他们皆为何素素的遭遇捏了一把汗。 一只小小的讹兽被上古大神上身还能捡回一条命,而且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真是她的造化。 可东方楚良和柳茉思又说他们亲眼见到蒲丽芝把何素素的心掏了出来,还放了一个东西进去。他们担忧这东西会不会对她有害处。 “她的心还在啊。”莫缄叙疑惑道:“我也没发觉她体内藏着什么仙器之类的。难道是那个蒲丽芝又拿出来了?” 保险起见,莫缄叙决定再回去看看。 “我也去!”东方楚良跟上他。柳茉思和林忆等人怕莫缄叙应付不来,也都跟着进去。 谁知道这些上古神仙都会用些什么奇怪的法术呢。 姜芷夏没有法力,再加上众人见她也被上身,只让她留在原地休息。她长叹一声,有些丧气地趴在石桌上。 “素素是你救回来的,你不用愧疚。”谢泽之轻抚她的后背,“现在你没有法力,自然要请你同门帮忙。” 她点头但是没说话。 她愧疚的地方不仅在于自己帮不上何素素,更是觉得他们此次受难,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要不是她没打探清楚就放任东方楚良和何素素去密安湖,他们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好在他们命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还怎么有脸当人家师父和师姐。她当时就该陪着他们一起下去才对。 “我怎么那么蠢,信了乔朗的鬼话以为真是什么解谜,想着让师姐去照看他们就可以了……”她懊恼地说道:“那两人明明就是小孩嘛!我还让他们做这么危险的事。他们要是真出事,我看我也别活了……” “话都被你扯到哪里了。”谢泽之怕夜晚石桌上寒凉,将她拉起来让她趴在他怀里。 “借用姜掌门一句话,‘你见过几百岁的孩子’?他俩这年龄在下界都得被称为老祖宗,也就你把他们当小孩。” “几百岁也不见得什么都会。”她辩驳,“你看那两人加起来能凑够一个脑子吗?” “那你能一辈子把他们藏在身后,什么都不让他们接触,让他们永远当个‘孩子’吗?” “我可以!”她语气认真,“只要有我在,他们可以永远不用长大。” 这话让何素素听见,她估计能乐疯,她求的就是跟在她师父后面混吃等死。 “我的姜掌门啊……”谢泽之无奈叹气。 第177章 神仙,暗中观察 “当小孩子有什么不好?”姜芷夏不懂他在长叹什么。 “没什么不好,但你知道当一辈子小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一直有人保护他们。” 谢泽之:无法反驳。 “但姜掌门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出现,如果那时你来不及救他们怎么办?” 他理了理她的头发,将她搂紧了些,“你就算有错也不是自己怎么没保护他们,而是平时没有教他们保护自己,他们欠缺一些历练。” “可那种事很可怕的!”听到这话,她脱离他的怀抱,情绪激动,“会断手断脚,还没有饭吃,受伤也没有人管,全身上下总是很疼……你看他们两个谁能受得了?说不定还会做出后悔一辈子的选择,还会死……” 谢泽之眉心微蹙,“我们可以从简单的来。” “这种事情根本没有简单的选项,有些人甚至都活不了一天。”她神色认真,“我很清楚,我们别这么对他们好不好,我灵清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小傻子。” “你清楚?”谢泽之听得背后发凉。他凝望着她,有些不敢相信,“你都经历过什么?我听你以前说什么断手断脚,有人杀你。到底是谁对你这样?” “不记得。” 她没有说谎。 她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开阳真人也没有把她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包括谢泽之。所以有时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也不太记得。 她的记忆是从开阳真人把她从下界带回来时开始的。成仙前的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但偶尔脑海中会浮现一些零星的片段,没头没尾。回忆里没有一件事是开心的,总弥漫着一种难以摆脱的痛苦和绝望。 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经历过这些事。 她曾经也问过开阳真人有关她的过去。但开阳真人总劝她别在意。 她不解为什么她和林忆都想不起来成仙前的事,但她们的得到的答案却不一样。开阳真人鼓励林忆面对过去,却不想让她想起自己成仙前的事。 开阳真人对她说:“过去的事情很重要吗?” 她说万一呢。 开阳真人捋着胡子笑道:“要是真重要你就不会选择忘记了。” 然后,他收敛笑容但神情却依旧慈祥,“你和你二师姐不同。她有一段重要的关系留在过去,那是她的软肋,想要走出必须面对。而你不一样,对你而言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你有了过去没有的一切,就算把往事想起来也是徒添烦恼。你在灵清过得不开心吗?” “挺高兴的啊……” “那还听吗?听完可能很久都不高兴。” 她一听,摆手应道:“既是那样,那不听了。” 她从不自寻烦恼。 彼时她遇到她的同门,每天过得都很快乐。 她有了师兄师姐,就有了撒娇任性的对象。后来有了师弟,便会学着他们对待她的样子去对待东方楚良。 要不是仙门落没,东方楚良不下山不行,她才不会把他赶下去。 她不是没想过让东方楚良和何素素提升自己。可她没有什么好办法,她能想到的所谓历练无一不凶险万分。 “谢泽之。”她情绪有些低落,“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师父,也不是个好师姐,但我没有说假话,我一定可以保护他们一辈子的。” “胡说。”谢泽之牵起她的手,“谁说你不好。姜芷夏永远是最好的姑娘,也是最好的师父、师姐。 可你想保护他们这件事与让他们成长起来独当一面不冲突。我想小七这次主动提出进入密安湖也是想要帮你的忙,不想总拖你的后腿。既然他们有意,我们为何不帮他们呢。 还有历练本身没有错。那个这样对你人才最不好,那时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好像是……不过我不太记得。” 他抚上她的脸,温声说道:“有我在,不会再有人这么对你了。我会永远是你的靠山。” “这么厉害?!”她故意问道:“那我可以借着真君大人的名义胡作非为吗?” “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才不可以!”她轻掐谢泽之的脸,“你要教人学好,不能教人仗势欺人!亏了你不是什么皇帝,真是了也是个昏君。” “行,我是昏君。”他环住她的腰,很是配合地说道:“朕自知治理天下无方,即日起宣布退位,交皇位于姜芷夏。姜姑娘德才兼备、智勇双全,接任大统乃顺应天命,国之大幸。” 姜芷夏被他的话逗笑,刚才的低落荡然无存,“那你干嘛去?” “我当女王陛下的皇夫,在后宫相妻教子。” “不用照顾三宫六院的其他男宠吗?” “陛下要一心为国事操劳,不要过度沉迷美色。后宫只我一人便可。” 说着,他低头轻啄她的嘴唇。 惊得姜芷夏立即看向四周,好在她的同门都在屋内没出来。 她拍了他一下,“我说你是不是疯了,万一有人来怎么办?” “他要是好的自会回避,如果不愿意就让他看着。”他一面低声哄她赔礼道歉,一面盯着不远处的拱门。 下一瞬,陆辰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被谢泽之的挑衅激怒,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好像出了很多汗,又湿又黏。可如果他借着月光便能看清自己手心里的不是汗,而是他刚才偷看二人时攥出的血。 他是担忧姜芷夏在树林出事来她的。可未曾想在院中见到二人搂搂抱抱,好不亲密。 他想上去砍下谢泽之摸过她的手,将他撕个粉碎。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掐着自己的手心,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等等!只要再几天,他就可以把她带走了! 他不在乎她还爱不爱他,总归先把她变成自己的才最重要。 然而谢泽之的那番行为彻底挑断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杀了昭衡!他想。 第178章 神仙,装虚弱 陆辰年快步向他二人走来。 姜芷夏听到动静发现是他,心下诧异:只是几天没见为何他看起来如此消瘦? 但见他健步如飞,显然是伤势有了好转。 她想问他身体如何,可刚说了一个字,忽觉腰间一紧,低头见两条熟悉的手臂缠住她的腰。 谢泽之带着骄傲又嚣张的表情,冷笑着望着陆辰年。 忍不住了是吗?! “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一点脸都不要了……” 姜芷夏虽说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他人的喜欢,可她还没做到像谢泽之这般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坦诚相待”。 陆辰年终是忍不住发作,刚想出手却听姜芷夏惊呼: “谢泽之,快放手!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忽视要有所动作的陆辰年,只轻柔地将他的胳膊抬起,解开已经渗出血的纱布。那些伤口仍然在淌血,止血药一点用都没有。不过颇为诡异的是谢泽之对此没有半分不适感。 她的眉毛拧得都快打结了。她有些生气地问谢泽之:“血渗成这个样子,怎么也不说一声呢?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他暗暗作答,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姜芷夏肩膀上靠,假装有气无力地说:“我头晕。” “这怎么下可好?”她听着谢泽之虚弱的声音,慌道,“我去找我师兄……” “别去!”他身形摇摇晃晃,姜芷夏赶忙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彻底靠在自己身上。 而他一边在她怀里装难受头晕,一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冲陆辰年宣示“主权”。 看见没!她把我当成她的人。 陆辰年被姜芷夏晾在一旁,冷眼瞧着本该属于他的特权此时正被别人享受着。 真正病了的不是谢泽之,而是他。只要杀了谢泽之,他的病就能好。 他偷偷凝聚法力,忽听一女人的声音响起:“不是什么大事好解决……” 他看姜芷夏抬头,立即收起法术,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姜芷夏看向声音来源,竟发现是蒲丽芝的魂魄。她一想到她把何素素害成那样,心中顿时怒火冲天,拔下发钗向蒲丽芝攻去。 “嗳嗳嗳!不是……”蒲丽芝拦住她,“我救了你徒弟,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姜芷夏根本不听,转手攻击。 下一刻谢泽之一道法力打去,将蒲丽芝困在原地。 他心中也不大痛快,暗骂这人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他们家掌门照顾他。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演戏”的状态。 蒲丽芝在原地跳脚大骂,说他们两夫妻狼心狗肺,不是东西。 房间中的人听到动静迅速出来查看,却见院内站着一个半透明的魂魄。那人通身雪白,就连眉毛头发都是白的,看她的状态好像是快要消散了,可说话声音很洪亮,中气十足。 “你们俩该是一对!我好心好意帮你们,结果却落个这样的下场。那讹兽要不是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姜芷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着发钗狠戳了她两下。 蒲丽芝呜嗷喊叫了一通,发现这招对她没用,转变攻势,平心静气地说:“别打了,别打了。我开玩笑的。我马上就要消散了。我只是不想孤独地死去…… 上天能够让我在临死前认识东方和素素这两个朋友,已是对我不薄。我就是想在我死的时候,离他们近些。东方……” 她对东方楚良说道:“你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下辈子轮回我会一眼认出你,报答你们对我的恩情,弥补我对你们的亏欠。” “前辈……”东方楚良被她说得想哭,刚走一步却俞伊拦下,俞伊冲他一使眼色。他扭头看到姜芷夏那张神情淡漠的脸,立即收回自己刚迈出的一步。 姜芷夏瞪了他一眼,愈发觉得谢泽之说的有道理。 她抱着胳膊,对蒲丽芝一扬下巴,“行,我看着你死。快点,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 “不是……” “五师兄,奏乐!送这位老前辈一程。” 俞伊拿出笛子给蒲丽芝吹了一首下葬时用的曲子,听得蒲丽芝心中直骂晦气。 眼见撒泼卖惨都没用,蒲丽芝彻底没了办法,站在原地把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一一交代清楚。 她知道何素素受不了自己的灵压,但那时她想要出去必须要借助何素素的肉身,所以为了保住何素素的魂魄,她把她的那枚掌门令牌藏在了何素素心里。 “那东西对她有利无害,我喜欢那丫头送给她也不是不行。可我现在魂魄马上就要消散了,仇人还没有了结。这不就……那啥嘛……” 蒲丽芝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她原想着像所有世外高人一样潇洒离去,留给后人一番遐想。但现在却要腆着脸要回之前送出去的东西。 姜芷夏白了她一眼,松了口,“令牌怎么取出来?” “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蒲丽芝来了精神,立即告诉众人取出令牌的法子。 莫缄叙按照她所说的做,果真轻而易举地将那令牌取了出来。 众人皆叹这东西隐藏之深,但取出方法却如此简单。 蒲丽芝说大道至简,越是精妙的法术和仙器,越是简单质朴。 说完她立刻钻进令牌中。顿时灵气上涌,修补了她碎裂的魂魄。她心情一好,对谢泽之说:“后生,你胳膊上那东西是尸蜡,你用无根水将那些蜡洗掉,伤口就能用法术复原了。” 蒲丽芝说那些蜡人是赤溪族独创的傀儡。 他们用童男当做傀儡之身,趁他们活着的时候给他们身上浇满从童女的尸体炼出的尸蜡。想要涂满一个傀儡,不知要用多少具女尸才能做到。 之后那些被涂上尸蜡的童男,按照他们的修炼之法,沉在密安湖底待等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练成蜡人傀儡。 此种法术精妙之处却在于这种傀儡为纯净之体,除非遇到纯良之人否则除了操控者,谁都无法看见他们。 这些傀儡极度凶残,见到血就更加兴奋。如果不杀了操控者,它们就会不断重生。 蒲丽芝和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斗了几万年,有几次差点死在他们手中。 “纯良之人是什么?”林忆问。 “所谓纯良之人是指从未杀生过的人,就连平日里的蚂蚁、小虫都不能杀死。这种人很难得,没想到你们灵清里就有俩。” 蒲丽芝接着说她是用两人的血才破了赤溪族的法术,让那些蜡人现了真身。 被蜡人抓伤或咬伤之后就会血流不止,因为在伤口上覆盖着一层尸蜡,它阻止了伤口愈合。但是破解也简单,只需用无根水把它清洗掉便可。 姜芷夏听得头疼,这么会儿功夫她上哪儿找龙王去。 蒲丽芝“嘁”了一声,嫌弃地说道:“你别这么教条行不行!走到井边去迅速打水,不要回头路上也别滴在地上,那种水也能叫无根水,只是效果没那么好,不过你多打一点不就好了。这小孩一天傻了吧唧的……” 姜芷夏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立即着手准备,还顺手把令牌砸到地下,踩了一脚表达感谢。 “我说你这姑娘一天到晚怎么老恩将仇报呢!”蒲丽芝叫骂道。 “对掌门说话客气点。” 姜芷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加让蒲丽芝生气。 第179章 神仙,被算计 姜芷夏用手帕蘸取无根水,轻轻擦在谢泽之的伤口上。那伤口看起来狰狞万分,让她有些不敢下手,每擦拭一下都要去看他的反应。 谢泽之装作没事的样子让她放心大胆动手,不过偶尔轻哼一两声。 “很疼吗?” “不疼。”他说。但他的笑容有些勉强,似是在隐忍。 姜芷夏瞧着他这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愈发怜爱起他来。 躲在令牌里的蒲丽芝探出头,疑惑道:“不应该呀。这是尸蜡本就有镇痛作用,为的是让人在不经意之间流血而亡。他是神仙,流些血有没有什么大碍,怎么会疼呢?” “啊?”姜芷夏抬头望着谢泽之,“那你怎么会疼呢?是受了别的伤吗?” “是啊……”谢泽之阴沉着一张脸,幽幽地望着蒲丽芝,语言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前辈,你说我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他、他可……可能是个人体质吧。” 蒲丽芝被看得一股恶寒,赶紧往回找补,暗想她是不是在湖底待太久了,现在的年轻人讨好相好都要装可怜博同情吗?这是什么新的夫妻乐趣? 陆辰年看出他是装的,对他这惺惺作态的模样很是不耻,偏生姜芷夏很吃他这一套。 但陆辰年却不像以往一样出言嘲讽,想要拆穿谢泽之。他已经上过很多次这种当了!他若说他装模作样,这男人必定再装可怜,引得姜芷夏更加厌恶自己。 他忍下这口气,偏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只等自己仙骨长成便带姜芷夏离开。 谢泽之伤口上的尸蜡被抹去之后,催动法术伤口果然轻易就愈合了。 姜芷夏看有效果,即刻让众人去通知其他受伤的神仙用此法治疗伤口。 众人临出发时,蒲丽芝跟他们强调:“说归说,不要说是我说的,最好连名字都不要提。” “为什么?”众人不解。 “我怕节外生枝,快去快去!” 但毕竟不是他们灵清的功劳,他们也不贪,只对其他神仙解释说这是一世外高人教他们的方法。 众仙不管这些,反正他们说的方法有用,就将这功德扣在了灵清众人的身上,愈发对此派推崇备至。 乔郎见在自己的地盘却被他人抢了风头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事毕,众人回到住处见何素素已经醒了,此时正把她的师丈挤到一边,抱着她师父打滚撒娇,说着湖底多可怕。 谢泽之本来还想着再求安慰,这下被何素素抢了先,只得乖乖坐在一边和姜芷夏一起听何素素诉苦。 众人询问她身体如何。何素素说自己感觉身轻如燕,好像修为也增进了一些,甚是神奇。 蒲丽芝直言这是受到了她的令牌的影响。若此次事件彻底完成,他们帮她杀了赤溪族的人,助她报了仇,她就把令牌就赠与何素素。 “那个赤溪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姜芷夏问道:“我都没听过。” “这一族已经灭了。”谢泽之解释道:“他们的那一段历史牵扯到一些天庭旧事,所以他们族灭了之后,这个族群的历史也被隐了起来,知道他们的一族的事情的人也很少。我只是早年在天庭旧档中看到过一些有关他们的事情,但大部分都被销毁了。 上面只说赤溪一族与天地同生,是一个颇具威望的神族。但他们经常遭外族侵略屠杀,最后他们去了昴苍安身。可不知昴苍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与昴苍当年的掌门同归于尽了。传言说,是昴苍掌门入了魔道,他们为了拯救苍生牺牲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蒲丽芝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为了苍生?他们才是最大的骗子!一定是他们和那两个人起了争执,或是分赃不均,或是权力冲突,才最后闹得两败俱伤。都是活该!” 她说那些赤溪神族惯会装可怜,每到一处就说自己被人追杀,希望得到一处栖身之所,但等他们进来之后非但不对主人家感恩戴德,反而占了他们的地方把主人家赶出去。就是因为这样,他们一族才人人喊打,根本没有固定的生存之地。 “那你们还让他们去昴苍?”俞伊说道。 “架不住他们会编会演。” 蒲丽芝想起当年的事情怒火中烧,“他们说什么‘成王败寇’,他们被别人打败了,自然会被人编排成这样。我在湖底几万年悟出个道理。不是成王败寇,是王成寇败!一个神族被人嫌弃成这样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那些赤溪神族进入昴苍后先是要一块地方生存,待等人多之后,就开始要更多的权利,要灵泉、要法器、要香火,要和昴苍弟子拥有同样的权利,到最后他们甚至在掌门的决策上也能掺和一脚。 “你们不能拒绝吗?”林忆不解。 “怎么拒绝,他们那时已然和昴苍融在了一起。你们不知道,他们为了吞掉昴苍,鼓动他们的族人和昴苍弟子相结合。男的追求女弟子,女人追求男弟子。就算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成功,人也不少。 你不让他们有同等的待遇,最先反对的就是那些‘丈夫’和‘妻子’。”蒲丽芝叹了口气,“而且他们最会蛊惑人心,稍有不如意就跑下山去对百姓哭诉。为此昴苍被百姓声讨了不知多少次。” 如果只是要权利,要住处也就罢了,总归神仙和神仙有什么好划分你我的。让蒲丽芝接受不了的是他们的出现将整个昴苍搞得乌烟瘴气。 她从湖底出来之后,之前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她对众人说道昴苍一开始由他们三个人创建之时就定下规矩所有神仙皆平等,没有高低之分,灵泉共享。他们三个也只是作为昴苍的管事出现的,三人之间也在互相牵制,从不可一个人做决定。 他们最初的信念是为了三界去当好神仙,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可那些人来了之后,说什么灵泉不够用,又说仙界理应有能者居上,修为不高的神仙没资格享用灵泉修炼;凡人愚昧只用给他们提供香火就好,不用为他们细作考量。 在他们侵占了昴苍后,制定了一个又一个残酷的规定,逼得这些神仙为着些灵气你争我夺。但是他们却以自己身份可怜为由从来不参与这些斗争,直接享用灵泉。 林忆听得眉头紧皱,“都成这样了你们也不管管?” “管了啊。”蒲丽芝说。因为她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所以和那两人商议,无论是谁只要和赤溪神族有关全都赶出。但他们不同意。 “为什么?”她愈发不解,“再这么下去你们昴苍的利益就不保了啊。” 姜芷夏倒是猜到了后面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出现了无法拒绝的利益咯,你说是不是,蒲掌门?” 蒲丽芝点头,“就是因为有利可图,那两个人死都不肯松口。那赤溪神族有一独传法术可以将世间所有的怨气转化为灵气,供人修炼。当时灵气不足,怨气弥漫,这条件怎么可能不让人动心。” “上古也出现过灵气不足的时候?”莫缄叙摇着扇子,说:“我怎么没在无字天书上见到过相关记载呢?” 蒲丽芝摆了摆手,“那书只是写天下实物,不写那些也是正常。不过三界的灵气不足不是常识吗?你们现在不也一样,但比我们那时候好一些。” “哈!?”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无比震惊。 灵气从天地之间滋长,上古时期应该是灵气最足的时候,何故会灵气缺失!? 第180章 神仙,被拆穿 蒲丽芝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惊讶什么。 “就是因为灵气不足,上古时期的法器跟法术才会一切从简。你们以为我提着剑去打人是因为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法术吗?还不是因为灵气不足。” 赤溪族作为神族最擅长钻研仙器和古怪的阵法。可惜这心思没能有用到正向上。 那时天地间怨气多,灵气少。他们就号称可以将世间一切的怨气转化为灵气,弥补天地之间的灵气不足。 他们当时为了报答昴苍的收留之恩,向他们施展了这种的法术。蒲丽芝和她那两位同门亲眼见到弥漫在昴苍山间的怨气变成了灵气,并且被仙家吸收凝结。 他们那时一度以为天地之间灵气不足的事情可以就此解决了。也正因为这样,无论他们在昴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剩下两人也不同意把他们赶走。 蒲丽芝说她在湖底想了许久,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将怨气转化成灵气。他们只是使了个障眼法,短暂遮住了怨气,甚至可以让它像灵气一样被吸收,但本身却没有改变。 更为可怕的是如果吸收了这些“转化”后的怨气,非但对自己本身没有帮助,反而会损耗修为,更有可能会堕入魔道。 谢泽之突然想起他那晚在山洞中看到典融使用的那颗珠子。他也是用它把忘仙所积攒的怨气变成了灵气,又将灵气输送到天庭。 这颗珠子现在在他手中。据典融所说这颗珠子是他从天庭的藏宝阁中拿出来的,但谢泽之对这珠子没有多大的印象,更不知道他有此功效。 典融知道此法也是听了魔君的话。 他看不惯天帝,但效忠于天庭。因不忍看见天庭陨落,所以才用它为天庭提供灵气。但他也发现最后的效果却不是很好,灵气输送了很多,可天庭下降的趋势却在加速。 这珠子是否和赤溪族有关?又为什么魔君知道这颗珠子藏在哪里,还知道它的功效?莫非赤溪族后来逃到了魔界? 蒲丽芝见他一脸严肃,以为他是担心姜芷夏的情况,于是出言安慰道:“那丫头不是吸食那种怨气才在树林里变成那样的。她的情况更复杂。她背着神仙的怨气而生,煞气入体,想要消除不是那么容易的,稍有不慎就会入魔……” “等会儿!”林忆打断她:“你说什么?什么神仙的怨气?我师妹不是受往生草影响和你上身才变成那样的吗?” “我哪有那本事……” “所以我师妹在树林里的反应是她自己带的煞气?你那时让谢泽之杀了她就是因为她的煞气控制不住了?” “对啊。她一入魔,一定是三界的大祸患。所以我想先下手为强,早点……” 蒲丽芝突然怔住,她察觉到谢泽之不善的视线,结结巴巴地问道:“但我没动手。你、你们不知道啊?你……你看这事闹的……” 她迅速缩回令牌中,不再露面。 谢泽之杀了蒲丽芝的心都有了。他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为的就是保全姜芷夏,不想让人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她,现在竟然被蒲丽芝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 他望着灵清众人惊讶的眼神,瞬间起身站在姜芷夏身前,郑重道:“诸位要是担心她会入魔,我带她走便是。但请你们别告诉他人……” “你上一边儿去!” 林忆猛地把他推到一旁,将姜芷夏搂在怀中,“你想把她带哪儿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把她杀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昭衡,你敢对她动手你就死定了!” “没错!”柳茉思附和道:“我们家六儿好着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师兄给你吹《镇灵曲》能不能减轻你身上的什么神仙怨气?”俞伊问。 “不知道啊。”姜芷夏答道:“要不下次试试。” “行……” “行你个头!”林忆骂道:“什么下次?没有下次。” 她摸着姜芷夏的脸颊,眼睛有些发红,“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小六心地善良,不会入魔的对不对?” 姜芷夏环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怀中,“不会的。师姐说不会就肯定不会的。” 林忆和柳茉思轻抚她的头顶,内心五味杂陈。 莫缄叙沉默片刻,还是问出了众人都不敢问的问题,“如果她要是真控制不住入魔了怎么办?” 众人望着谢泽之,等着他的答案。 他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在树林里就不会萌生退意。 “杀了我。”姜芷夏声音平静,就像在讨论明日吃什么一样轻松。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是能阻止她的人,她都会心怀感激。不过她也不会让他们为难,又说:“别紧张。如果你们要是都下不了手,我自己也能了结自己。” 谢泽之又想到了灭蒙城外的那一幕,心脏处传来阵阵钝痛。 姜芷夏见众人情绪不高,气氛有些沉重,话锋一转,笑道:“但你们也别这么担心,总归煞气在我身上,那就是我控制它,而不是它控制我。再说,我看这也未必是坏事,这两次要不是因为它,我说不定还真抗不住呢。你们开心一点。 谢泽之,道德经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反者道之动’,对不对?” 谢泽之却根本笑不出来,他宁愿她不那么懂事。 “让你抄那点经你倒是都没忘。” “那当然。” “掌门如此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陆辰年这边酸溜溜地开口:“就是不知道他要是真为了天下大义杀你,你又会如何?” “站着不动啊。”她老实回答:“他做的是对的,我又不会怪他。” 这话让谢泽之心中翻江倒海,更不知如何自处。 蒲丽芝见气氛稍有缓和,又钻了出来,“那丫头倒也说的没错。我看她不会那么轻易入魔。这种神识的控制力三界罕见。” 蒲丽芝并非奉承。她想起和姜芷夏在树林中的那场搏斗还心有余悸。 当时她与姜芷夏在打斗中发觉她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似有入魔之像。 她怕她误入歧途,为三界带来灾祸,于是抛弃何苏苏的肉身,想要钻进她的身体中压制她的煞气。可她没有想到姜芷夏虽然看着陷入癫狂,神识却异常坚定。无论她想出什么办法,都无法近她的身。 要不是何素素短暂苏醒,对姜芷夏说蒲丽芝很可怜,让她救救她。蒲丽芝就算魂魄散了,也没有机会上身成功。 可蒲丽芝用她的身体打退赤溪族的人之后,想要杀了她。 姜芷夏在意识到这件事后,一气之下撕裂了蒲丽芝的魂魄,吓得她立即从她身上离开。 “她身上的煞气罕见,就连她抑制煞气的能力很罕见。我几次都以为她要入魔了,结果她硬是把自己拉了回来。”蒲丽芝佩服地说:“你们灵清的人可真行啊。” “那当然!”东方楚良接话道:“我师姐是什么人!所以我相信她肯定不会像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老三一样死了个女人就疯了。” 末了,他又对谢泽之说:“不过姐夫,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别刺激我师姐……要、要真有一天……你、你能不能死远点?” 谢泽之:真是太感动了。 第181章 神仙,抓重点 与众人担忧的心情不同,何素素此时有些飘飘然。 她随口的一句话就让姜芷夏改了主意;她求她救人,她师父就想办法救阿红;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师父就敢让一个陌生魂魄上她的身。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和被重视的感觉,让她大为感动。 她想好了,以后她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师父要有天入了魔,被这些师伯或者师叔杀死,那她也随着她去好了,总归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对待她,就连她娘都没这么重视过她。 她情绪涌上心头,挤开两位师伯,抱着姜芷夏,认真道:“师父,撒谎是我们讹兽的天性,但我发誓我以后只对你不说谎。” 她说完,姜芷夏见从何素素的体内飞出一团黄光,那光有鸡蛋大小,轻飘飘地落入她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她问。 “是我们讹兽的誓言。如果我们以后做不到,师父你就可以拿它惩罚我。你把它捏碎,我也就没了。”何素素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我,把我当自己人。师父,你要长命百岁地活着,你要好好看着我,别让我说谎。” 姜芷夏翘起嘴角,收下她的“誓言”,“好,那你要乖。” “我一直都很乖。”何素素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如果小六身上的怨气解开了,她是不是就没事了?”莫缄叙拉回众人的思绪。 “应该是。”谢泽之答道:“但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替她驱散那些东西。而且我不知这怨气的根源在哪里,所以总是不得章法。或许开阳真人知道,但他已经……” “其实……”蒲丽芝打岔道:“她那个快入魔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以前一个认识的人。” “谁!?”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挺熟悉的一个人,但……”蒲丽芝惭愧地说道:“现在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就等想起来再说不好吗?” “我不是想缓和气氛嘛!” 众人白了她一眼,气氛没缓和,倒添了几分沮丧。 但姜芷夏却劝慰他们说别这么紧张,她且死不了呢。况且现在还不是操心她的时候,重要的是昴苍和那些赤溪族人之间是否还有关系。 赤溪族擅长将怨气转化为灵气。这颇像蜈蚣精当时说昴苍有一神法能将妖魔之气转化成仙气,他还说丹药是天庭的人给的。 莫非他们就是用了赤溪的方法还是说赤溪族没有灭,留在昴苍为他们出谋划策,甚至已然潜伏到了天庭中?那么乔朗跟他们有没有关系,他会是赤溪族的后人吗? 她将疑问说给众人听,可没等他们回答自己又否定,说乔朗长得不像赤溪族的人。 “我没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像赤溪族的人?”蒲丽芝惊讶道。 “哦,是这样。”姜芷夏气定神闲地告诉她:“你用我身子打架的时候,我想闲着也是闲着,翻看了一下你的记忆,还挺杂,但见到了你所说的赤溪族人的模样。” “你还有这闲心呢!?” “是啊。不然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我就能放你进来还给你找令牌栖身?我信我徒弟可从来没说信你。”她理直气壮道:“毕竟你们昴苍的可信度不太高,你理解一下。” 蒲丽芝那个气。 这块铁板她是踢不动了!自打出来处处被姜芷夏压一头,她这前辈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人与人之间可以多点信任。”蒲丽芝发出了前辈的教诲之声,但姜芷夏选择不听。 “你说两句我就信,我跟你很熟吗?”她指着自己问:“你看我像那种听陌生人说两句话就完全相信的傻子吗?出去打听打听,哪个正常人只听一面之词的?” 柳茉思\/东方楚良\/何素素:“我……” 姜芷夏:…… “但师父你不也是听了乔掌门的话以为那下面只是解谜没有危险吗……” 姜芷夏:…… “我只是想让人和人之间多点信任。” 众人:…… 东方楚良才想起问柳茉思当时他们掉湖里,她和胡维被风浪卷到哪里去了。 柳茉思称他们也被卷到了湖底,不过是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越过结界后,他们在密安湖底发现了一个血池。 她和胡维十分诧异,没想到这湖底竟别有洞天。 而那个血池更令他们深感不适。血池里蕴含浓重的怨气,要不是柳茉思唤出能够驱散怨气的神兽,只怕她和胡维都会死在里面。 之后那个长袍人现了身。他一上来就帮他们驱赶怨气,还对他们二人以礼相待,再打听他们的来意后,也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长袍人说他是昴苍的元老之一,已经在湖底守了几万年。他的职责是为化解昴苍自身产生的怨气,再把它们转化为灵气,不让它们蔓延伤害山下百姓的同时还能为昴苍的徒子徒孙提供修炼的环境。 他还说他顺便要看着湖底镇压的狼妖。那狼妖法力高强被他困在阵中,竟然在阵中造出结界和他相抗衡了几万年。它出不来,而他也进不去。 可近些年狼妖势力大涨,他的阵法已然压不住它了。他从柳茉思的描述中猜测何素素几人应该是被狼妖蛊惑然后带到它布置的结界中,狼妖恐怕是想让他们做破阵的祭品,去晚了他们的性命就不保了。 他说要想救他们必须突破狼妖所设的结界,十六日正是狼妖虚弱的时候,合他们三人之力一定可以诛灭它。 东方楚良和何素素在宫殿里听到撞击声便是由他们发出的。 蒲丽芝听完恍然大悟,“难怪你骂我狼妖呢。虽然我是狼没错……不是……你这小孩怎么听风就是雨呢,” 柳茉思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又为自己辩解:“我这个人是耳根子比较软,我看他当时挺真诚的…… 但、但你们昴苍的弟子更讨厌。我刚开始还有点怀疑那个人说的话,结果你们昴苍的那个胡维一口咬定他就是昴苍的元老,说他通身灵气,没有说谎,所以我才…… 当然我负主要责任……” “胡维是谁?”蒲丽芝问。 “就是当时穿的一身绿的那个人……” “哦~~就那个老给人保媒拉纤的那个男狐狸啊。”蒲丽芝嫌弃地说:“这都招的什么弟子。真是鳄鱼变壁虎,越活越抽抽。” “但那壁虎可是青丘国主的孙子。” 一路上柳茉思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个胡维走到哪儿都要提一句自己身份,每次柳茉思提出异议,他就说他是青丘神狐不会有错,气得柳茉思差点没给他两巴掌。 姜芷夏收回目光,没有将她师姐被骗的事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几万年的神仙若想骗你怎么说都行,她四师姐本来就老实,上这种当也纯属正常。但她比较在意的是长袍人的说法。 充满灵气的密安湖下面隐着的却是充满怨气的血池…… 那人说他只是顺便看着狼妖,他的职责是化解昴苍本身产生的怨气。 难道昴苍这么多年的灵气其实根本就是被施了障眼法的怨气,这帮神仙一直在用怨气修炼! 如果昴苍本身就带有怨气,那就不奇怪为什么东方楚良的仙仙在仙山种着,但最后会变成妖藤。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正的昴苍到底是什么样?它的另外两个谜题会跟此事相关吗? 正在她思索之时,忽听外面有人说乔朗带人来看望他们。姜芷夏冲何素素一使眼色,让她把令牌藏起来。 随后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房门。 第182章 神仙,被盘问 姜芷夏打开门见到乔朗带着他几个徒弟和医仙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许多散仙。 虽然这人恭恭敬敬、礼数周全,但却看着不像来慰问关切,更像是带人来拿她“归案”的。 乔朗见到姜芷夏微微惊讶了些,他没想到她此刻已经彻底恢复清醒,身上半点煞气全无,更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莫非传言有假? 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先向谢泽之行礼,又对姜芷夏说:“适才在林中见姜掌门似被灵体附身,老夫心中担忧姜掌门的情况,想过来探望奈何分身乏术不得空闲。这不刚安排好一切就赶了过来,慢待之处还请姜掌门见谅。” 说罢,他回身让那些医仙去给何素素和姜芷夏把脉。 “不用了。”姜芷夏拒绝,“我们都无事。乔掌门让医仙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一晚上大家都累够呛。” “也是。”乔朗阴阳怪气地说:“有昭衡真君在,必定不会让姜掌门有事。刚才见真君面色凝重带掌门匆匆离去,还以为是姜掌门出了什么大事,毕竟那魂魄离开前说……” “说我入魔了是吗?” 姜芷夏把他的话接出来,“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气!不是,你们密安湖下面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是说谜题吗?你看看把我们家小孩吓的!” “这个……我们真不知。” 乔朗本是带着众仙来看她煞气发作的样子,可一个没拿住又被她找到空子扯着话题跑。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真受了什么大委屈。 “你家湖里发生怪象你也不给大家讲明,我徒弟被怪物上身,我为了救她也被上身。这就算了,我们参与,我们活该,行了吧!?” 她拉过谢泽之上前两步,“我们家昭衡又招你惹你了!?你看你那湖里的东西给他咬的……” 她说着,撸起谢泽之的袖子,看着他光滑无比的皮肤,瞬间又给拉上盖住。 “总之他伤得不轻,刚治好……”她轻咳两声掩去尴尬,“还受内伤了知道吗?回来之后行为都不受控制。 但就算这样,他还担忧着其他仙家,想要回去处理残局。 我说这三界的神仙又不是都死完了,就剩他一个人,什么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地盘是人家乔掌门的,捉拿妖物又有武将星主,碍着他一文臣什么事。可他非说自己职责所在。 我拖着他不让他走,让他好生养伤才是正经。他死了天帝怎么办?乔掌门你说我说的对吗?” “啊?是、是没错……” 乔朗暗想:我提到昭衡了吗?按计划还没到声讨昭衡弃公谋私的环节呢!?话题进展怎么这么快!? “看见没!乔掌门都不同意你的这鲁莽且不顾后果的行为。”她假意跟众仙告状。 “你们不知道,适才他还生气跟我吵架说我管的太多,差点要跟我动手,还咬我!说什么不让他出去,他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莫缄叙等人在她身后疯狂咳嗽,小声提醒:“过了、过了!你悠着点说……” 姜芷夏瞬间拉回话题,“乔掌门替我骂他两句,让他长点记性!” 乔朗想用来借题发挥的事被她几句话掩了过去,心里暗骂自己以后说话绝不能弯弯绕。 “昭衡真君应该听从姜掌门的建议才是。”沐胜兰罕见开口,“真君身负重担,着实应以自己的身体为先。” 乔朗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说:“徒弟鲁莽,请真君勿怪,但她所说也不无道理。真君请放心一切事情都已妥当处理。” 乔朗称那些从湖中钻出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现如今简阳将军正带着多位黄金力士在树林当中巡逻排查,看是否还有其他受伤的神仙或是没有离去的妖物。 而仙家们也已安顿好,伤口已经按照灵清众人所讲的法子治愈完毕。 谢泽之听完点了点头,“此番多谢乔掌门和简阳将军相助。” “小仙惶恐,这本是我份内之事,真君如此重谢,真是折煞我等……” 姜芷夏听到乔朗这种“念经词”就头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谢泽之忍着笑,跟乔朗客套了一番,随后温柔地“翻脸”下逐“客”令,“既然众仙都平安无事,乔掌门也先回去吧,别耽误姜掌门等人休息。” 乔朗:…… 他干笑两声,打发走了跟着他的散仙和昴苍其余弟子,只留胡维、艾轩和邢斐。 “姜掌门,我们进去说话。”待等乔朗坐定,他表明此次来意:一则是为给他们疗伤,二则是想问何素素与东方楚良湖底的事。 “毕竟牵扯我派私事,还请东方贤侄不要隐瞒。” 乔朗没有问何素素。他看出那丫头是讹兽出身,撒起谎来比她师父有过之无不及。整个灵清就东方楚良还算老实些,只不过他有时候会抽些疯,说些众人都听不懂的话。 “啊?”东方楚良看了一眼姜芷夏,问乔朗想知道些什么。 “我听艾轩说,在湖底时你指着一个疯女人说那是他师祖?” “啊!对,我说过。”东方楚良觉得手心里都是汗。 “但我又听胡维说她其实是被镇压的狼妖?” “啊!没错,她是狼妖。” 乔朗:柳茉思这毛病还传染是吗!? “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啊!” 东方楚良慌得否认,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只能学着他师姐挑些不沾边的实话讲讲。 “她自己说话都疯疯癫癫的。一会儿说要当素素的师父;一会儿又说要在湖里看夕阳;还说艾轩是奸细,揍了他两次。艾轩你说是吧?” “啊?!” 艾轩臊眉搭眼地不敢抬头。当初他特意挑过这段没讲,结果在这里被东方楚良当着众人的面透了个底儿掉。 “艾轩,有没有这回事?”乔朗追问。 “有是有……”他支支吾吾,“我刚进去就被她打了一掌,说我是什么奸细……” “什么奸细?” “不知道。东方扒开我的眼睛还脱了我的鞋,才打消了她的顾虑。” 话音刚落,乔朗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他低沉着嗓音,阴森森地问东方楚良:“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什么奸细!?” “我不知道……”他被乔朗吓得不轻,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乔掌门。”谢泽之打断他二人的对话,“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怎么说他也是个小辈,刚才又受了惊吓,你这么问能问出什么来?” 乔朗收敛神情,连忙解释说自己是怕那人对昴苍不利才一时失了态。 东方楚良往谢泽之身后站了站,心里踏实了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盘问我和素素。我是为了你徒弟不被她打死,才主动给他证明的。” “她还做什么了?” “要教我法术,但还没教我她就又换话题了。她说话总是着三不着两,很是奇怪。” “就这些?”乔朗追问,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 “那你想知道些什么?”姜芷夏微眯眼睛带着冷笑,“我让我师弟编好说些你爱听的。” 第183章 神仙,胡言乱语 “姜掌门不要误会。”乔朗收敛情绪,“我只是听我徒儿讲了湖底的事情,心下担忧万分。若他们所说的是真的,只怕那疯女人就是我昴苍史书中记载的狼妖。而今她再度现世,恐会引发混乱,我不得不慎重些。” “传说之一?”姜芷夏惊讶道:“合着你们昴苍都知道有狼妖?知道你不说出来?” “唉……”乔朗叹了口气,“传说之事怎么能当真。况且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再者这些事情也是只有我们当掌门的才有资格知道。今日我告诉你们和昭衡真君,也是求众仙帮忙思考退敌之策。否则我昴苍恐遭大劫。” 据昴苍历代掌门日志记载,上古时期,女娲砍下鳖四足立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又指派了四位神仙分别去看守神柱所在的地方。 接管昴苍的伊诗女神去往西皇山的路上救了三个妖精。他们是狼、猪婆龙和鹰。那三个妖精能言善辩,求得女神收他们为徒。 随后他们跟着女神在昴苍潜心修炼。可他们三人在褪去妖气之后竟恩将仇报,想要独吞昴苍。于是三人联合起来将女神杀死,又将她的尸骨扔在密安湖中。 柳茉思和胡维看到的血池就是由女神的骨血所化,就因为这样昴苍才会总会有一股磨灭不了的怨气。 他们三人见怨气消散不了,心中害怕会让上天看出异样。时年有一神族名曰赤溪,他们一族擅长将怨气化为灵气。正因为有此能力,他们被其他神族嫉妒,招来杀身之祸。 这时,他们三人以提供庇护场所为由让这一族人来昴苍避难。赤溪一族为了感谢他们,愿意派人镇守在湖底帮他们化解女神的怨气。 然而,三人中的狼妖见事情成功,想要过河拆桥,将知晓此事的一干人等全部绞杀。 剩下两人不想再作恶,和她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最后在赤溪神族的帮助下,他们将狼妖镇在了湖底。 而赤溪神族也留在昴苍替他们当起了守护者。 狼妖在此前发下誓言:若她再度出世,必会毁掉昴苍神柱,昴苍弟子难逃一死。 “不瞒几位,你们在树林中见到的长袍人,我猜应该就是当年守护昴苍的赤溪神族。” 乔朗也是颇为感叹,“没想到他们一族还有活人,还一直潜在湖底替我们化解怨气。这让老夫如何自处。我们昴苍亏欠他们这么多……” “乔掌门,你们掌门日志中可有记载他们为何被灭族?”谢泽之问。 “上面记载后来那两只妖精与魔界有勾结,想要打上天庭。赤溪一族为了三界众生就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本来这些日志中的内容乔朗是不怎么相信的。上面记载的事情不仅久远还玄之又玄,拿出来说书也未必有人敢信,所以他也只是当个热闹看。 可这次东方楚良他们误打误撞进入密安湖,竟证明了这些传说都是真的。 姜芷夏人都听傻了。 她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能这么掰扯。如果不是她翻过蒲丽芝的回忆,她还真拿不准他们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所以姜掌门,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何对此事这么严肃了。据掌门日志记载,那狼妖最擅长使用花言巧语诱骗他人。我是担心这两个小辈被她诱骗。” “说的对!不能掉以轻心!”姜芷夏板着一张脸,比他还严肃,诚心发问:“但骗这两个傻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乔朗:…… “姜掌门此言差矣。”胡维接过话题,免不得想展示一番,道:“自古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时看着是一件不起眼的事,如果忽略不管,最终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我师父也是想防患于未然。狼妖此前不就借住他们二人冲破法阵了吗?” 胡维见柳茉思投来目光,说教之意愈加浓烈,忍不住拿出自己青丘国主之孙的架子摆谱。 “论起年龄,我比姜掌门和柳仙子也虚长几百岁,关起门来也算两位的兄长。我的话也是出于好意。 治理门派不像其他,一定要三思后行,谨小慎微。说句不爱听的,姜掌门要是在三百年前察觉季宸有……” 谢泽之冷笑一声打断他继续往下说的势头,脸上却是一派祥和的模样。 “仙君,我提醒你注意言辞。继续说。” 短短一句话却让胡维听得心里发冷。他自知失言,立即退后几步低下头来。青丘再厉害,也在天庭的管辖范围之内,得罪谢泽之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芷夏突然一拍桌子,对乔朗兴奋道:“不用怕狼妖了。乔掌门,那狼妖再来,你就让你这个徒弟去对付她,他肯定能打败她!” “为什么?” “狼都怕狗。” 乔朗:…… 那边乔朗前脚刚离开,蒲丽芝这边就跳出来骂街,说自己清清白白、一心效忠伊诗女神竟然被别人这么编排。 “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姜芷夏喝了一口茶,困劲儿上头,她的眼神有些涣散,随意安慰道:“正经人谁写日志呢?谁把心里话写日志里?” 谢泽之默默在心里答道:我! 他早年求而不得,又不敢对别人说心事的时候可写了不少哀怨缠绵的文章来寄托自己的相思之情。 “说归说。你们昴苍为什么会滋生出怨气?那血池怎么回事?” “血池不清楚,我在的时候还没有呢。”蒲丽芝觉得她前一个问题很奇怪,“不过怨气却是自开天辟地时就诞生于天地间的,哪儿都有,你们灵清也有。灵气才是后天形成的。” “哈?!”这言论倒是让众人大吃一惊。 蒲丽芝说她生活的那个时代遍地都是怨气,魔比仙还多。直到很久以后灵气才慢慢凝聚占了上风。 “你们那时靠什么修炼?” “靠百姓香火啊。” “灵气如果是后天形成,那该怎么做它才会上涨?”谢泽之忙问。或许仙界的灵气还有得挽回。 “不清楚。”蒲丽芝说:“没有任何预兆,灵气自己就上去了。我们其实对三界了解并不比你们多。” 说到这儿,她突然笑出声,“我想起我另一个同伴,天天钻研六爻之术,说要通天地之变。有一天他说他参透了三界的玄妙,结论是我们最后都会死。从那以后,他惶惶不可终日,天天挖地道说有大难临头,你说好笑不好笑。” “是谁啊?”何素素好奇道:“猪婆龙还是那只鹰?” “猪婆龙。”她说:“一天竟爱说些人听不懂的话,操些不必要的闲心。还爱在石头上刻些什么东西。后来还给我们三个人弄了个玉印,说只有玉印合在一起命令才能生效,防止我们当中有人独断专行。你说他无不无聊哈哈哈哈。还有他说那玉印牵扯到三界生死,让我们千万别弄丢…… 等会儿,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玉印呢?” 第184章 神仙,捧一踩一 蒲丽芝最后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把玉印丢在了哪里。 姜芷夏困得不行,安慰她东西就是在不找的时候才会出现,转身回房休息。谢泽之跟她一同离去,借口要给她护法,陪她一起休息,被她打了出去。 姜芷夏躺在床上不消片刻便沉睡入梦。 此后两天,何素素和东方楚良假借散步之名在树林中帮蒲丽芝细细寻找玉印下落,连小万也进行了几番“地毯式”的搜索,但都一无所获。因此众人猜测玉印可能落在了湖底。 可密安湖已无人敢靠近。没了赤溪那人在湖底的“帮衬”,密安湖的障眼法已然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湖水开始变得浑浊发红,灵气转为怨气。此前一派祥和景象消失殆尽。如今就是在白日里,那湖也是是阴森异常。 谢泽之怕密安湖再起变化,已派人在树林外看守禁止他人靠近。 蒲丽芝只求玉印不要落在有心人手中。她隐约记得那猪婆龙当时给她说了一件很是严肃的事情,让她一定要看好自己的玉印。可她现在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她心中焦躁,又不敢当着姜芷夏的面表现出来,只能天天“折磨”东方楚良和何素素。 这两人被她缠得实在受不了。东方楚良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不当着我师姐的面抱怨?我就纳了闷了,你在湖底那架势呢?拿出来跟她展示展示啊。去脱她的鞋子,问她是不是奸细,再去收她为徒。” 她冷哼一声,解释道:“我从湖里出来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了,肯定不同当时。还有…… 我不敢。” 自从她的魂差点被姜芷夏撕裂之后,她就知道这人不适合当她发疯的对象。 众仙修整两天后,这日清晨跟随乔朗一同来到昴苍第二个谜题之处——帝鸣石阵。 帝鸣石阵坐落在西皇左峰山脚下的开阔平原。石阵中共有二十五块巨石,高低宽窄各不一。最高那块约有三丈三,最低一块只有一丈。有需要四、五名壮汉才能合围住的巨石,也有人腰粗细的石柱。 它们错落而置,并不成规律排列。没有人知道这些石头的来历,它们好像从天地诞生之初就伫立在此。 不同于密安湖的隐秘,这石阵仅站在一旁就能将阵内景象一览无余。石阵内外也没有灵气、怨气,与普通的石林没有任何区别。但众仙之前吃过掉以轻心的亏,这次都离石阵远远的不敢上前。 谢泽之见到姜芷夏等人来到后,即刻抛下简阳上前迎她,在她开口抢先说道:“已经两日了。” “你……” “我知道错了。” “行。”她收回视线,由着他紧靠在她身边。 谢泽之看了看她的手,想当着众仙的面光明正大地牵她,但又怕她不同意,还以他“谋私”为名再次惩罚他。最后只能贴着她站着,目光一动不动地黏着她的侧脸。 简阳:现在有人说三界会毁灭我都不会觉得惊奇了。 谢泽之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他想她想得紧。 自从那天晚上被她赶出去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 不是他忙,而是这是姜芷夏给他“弃公谋私”的惩罚。他被她赶去和简阳一起处理蒲丽芝那件事后续,查清长袍人的去向,为他当初一时“任性”,撂挑子不干的冲动将功补过。 这两日她也不准他来见她,可把他给憋坏了。每天都感觉度日如年,数着时辰把这两天熬了过去。他从没想到原来私事和公事还可以这样挂钩,以后打死他也不敢说走就走了。 姜芷夏忽略旁边那股炙热的视线,一门心思都在揣测乔朗到底想做什么。 之前她怕乔朗经过蒲丽芝一事不再对他们开放其它谜题,那他们门派的东西就没借口拿回来,她也没机会扳倒乔朗救出阿红等人。为此她想了几十个借口想劝乔朗继续下去。 可她还没说出口乔朗就先派人通知她比试不停,望他们继续参加,还象征性地归还了些灵清的东西,说是给东方楚良等人受惊的补偿。 如果按乔朗当日所说狼妖现世会给昴苍带来灭顶之灾,那对于他来说联合众仙捉拿狼妖对他才最有利。可他不去捉拿狼妖,反而催促他们去解第二个谜题,这与他利益不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她思索之时,乔朗上前开口向众仙详细介绍帝鸣石阵,让众仙有个心理防备。 他说这巨石阵的诡异之处在于石阵地界开阔一览无余,可有时会有人听到从石阵中传来人声和敲击声,然而细查看这里根本没有人。 且这石阵会“吃人”。 相传只要在石阵中待久了就会消失不见,而消失的那些人再也不会出现。 此话一出,其他散仙以及小门派的神仙全部沉默不语。这可比密安湖还凶险万分,一旦出事他昴苍也救人不得。他们只是看个热闹,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因而没有一位仙家上前。 灵清中的莫缄叙和俞伊以及林忆商讨后决定由他们去石阵中。姜芷夏想跟着,被他们一句“灵清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神仙活着,别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堵了回去。 她心说这话听着可耳熟。 昴苍也派出了三名弟子,分别是邢斐、史展鹏和胡维。史展鹏又拿回了子长笔,端的一副要一雪前耻之姿,只盼能解开谜题不辜负乔朗重新启用他之恩。 而胡维站出来后,第一时间看向柳茉思的方向,发现她的视线不在自己的身上,便轻咳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 柳茉思只顾着提醒林忆等人小心谨慎,压根没留意那儿还站出来一个人。 胡维又上前几步,想质问柳茉思为何故意不理他,难道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 他盯着她,没想到视线中突然闯进姜芷夏的脸。 她站在柳茉思身前挡住她,冲他笑了笑,然后大声说道:“劳烦胡仙君进去之后要好好照顾我们灵清的人,别人出不出来我不知道,但你一定可以。” 这话让胡维有些飘飘然,他负手而立,“这是自然,我乃青丘国主之孙,法力高强……” “你又知道他可以了?”谢泽之不甘心地问姜芷夏,打断了胡维的发言。 “我当然知道。”她自信地说:“自古云老马识途,必会认得回家的路。但我们没有老马,有老狗一条也是可以的。” 胡维气急正要发作,又听她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胡仙君别见怪。我比你小几百岁,不谙世事、口无遮拦。怪只怪我身边没有个像你一样的兄长时常提点我要说!人!话!” “???” “我的意思是不管什么狐狸,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当狗用,青丘的又怎么样?” “你!” “不对!我重说,我是想表达青丘的狐狸,纯种!是个当狗的好苗子。” 姜芷夏这两天是没腾出空来收拾他,不然就冲柳茉思跟她讲的那些事,她早就找茬给他几个耳光了。 莫缄叙见气氛不对,立即上前“和稀泥”,拉着胡维后退,“我们家掌门好心,只是她夸人一向这样,不然我师父也不会让她当掌门……” 胡维气道:“你们门派靠夸人选掌门呢!?” “对啊,要不然怎么落没呢。” 胡维咬牙拂袖离去,暗骂这一派都是“滚刀肉”,没有半分礼义廉耻。 谢泽之摇头,语重心长地劝说姜芷夏:“看见没,不是所有男仙都像我一样正常,你要珍惜我!” 姜芷夏: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捧一踩一了? 第185章 神仙,诡异之事 姜芷夏他们来之前问过蒲丽芝有关帝鸣石阵的事。蒲丽芝说石阵是他们来昴苍后发现的,她被困湖底之前可从没听说过那里面有什么谜题。 无非就是几块大石头,她对此不感兴趣。可她的同伴猪婆龙却沉迷于此,在石阵中一待就是几天几夜,甚至后来还有些疯魔。她是不明白这些石头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姜芷夏刚听乔朗说里面待久就会消失,这怕是在蒲丽芝镇压在湖底后才发生的事,因而她也不知道。应该是后来有人对这石阵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让进入之人消失。 若是后天形成她倒能微微松口气。毕竟她大师兄手持无字天书,世间法术阵法皆在书内,破阵而出不难。 那六人准备好后进入石阵中,姜芷夏等人就在石阵外,离他们只有几步距离。如果有变故,他们只需快跑几步就能出来。 六人在石阵中穿梭想找寻到底有何玄妙之处,可看来看去这些也是普通的石头。 恍惚间,莫缄叙觉得这些石头好像变了个样,说不出的怪异。 他凑近观瞧,顿时被吓了一跳。 原本光滑平整的石面竟慢慢浮现出一些古怪的文字和图画来。这些文字他从未见过,无字天书中也没有记载。 而图画就更为怪异。 石头上的画描绘了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城郭的景象。上面画着很多人,他们穿着稀奇古怪的服装,头发也甚是奇特。 这些人?或者说这些应该是神仙? 画上每个人好像都有飞天遁地、千里传音之术。但他们需要借助一些奇怪的东西才能完成这一切。 画的内容越来越丰富。 这些神仙所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但争斗也越加激烈。 后来他们好像是在争夺什么东西,闹了内讧大打出手。 他们使用的兵器他更是见所未见。这些兵器的杀伤力很强,还没有点心大的小盒子就可以造成几十人的死亡。 最后这些人杀红了眼,分别放出他们的法器。这些东西升空将世间万物笼罩在巨大的烟尘之下,继而一切归空。 他没懂这上面记录了一件什么事,带着疑惑,他又凑近另一根石柱。 忽然石阵内浓雾弥漫,他发觉情况不对,转身抓住离他不远的林忆和俞伊。浓雾遮住了众人的视线,隐约间他们好像听到有声音传来,像是歌声,但又像是在念咒。其声忽远忽近,忽快忽慢。 三人警惕地看向四周,待等白雾散去,他们发现自己仍旧站在巨石当中,什么事也没有。 “这好像就是普通的雾。”俞伊松了口气道。 “是的……小六他们呢!?”林忆猛然惊呼。她发现石阵外离他们几步之遥的众仙不见了。 她慌得跑出石阵外,站在姜芷夏刚才站过的地方。这里空无一人,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向紧随而来的莫缄叙二人问道:“我们是不是中了什么障眼法?你们适才察觉到有灵气波动了吗?” 二人摇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串,暗想这浓雾颇像她施法时会出现的东西,难道有人拉他们入梦?可谁能瞒过她的眼睛制造幻象? 但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她晃动手串念着出梦咒想看是否有效。可结果证明他们不在幻境,这里就是现实。 正在三人疑惑之际,昴苍那三个弟子也慌张地跑出石阵,见到灵清等人在外面,神情明显有所放松。 “人呢?”胡维发现异样,对三人傲慢地问道:“你们出来的早,有没有见到我师父他们去哪里了?立即回话!” 他对于刚才姜芷夏骂他的事怀恨在心,但因不敢跟她对着干,所以打算进来后找茬将气撒在灵清三人头上。 毕竟这三人虽是神仙,但他们现今一则没有开阳真人庇护,二则都是凡人成仙,出身低微,和他这种天生的仙族压根没法比。他连神农族后裔的东方楚良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他们几个。 他上前几步,差点怼到林忆脸上。 “我说别以为你们有个会巴结昭衡的掌门就可以在三界横着走。这天庭之下还有昴苍和我青丘,容不得你们胡作非为,你们也该收敛些才是。” 他轻蔑地斜了他们一眼,又说:“好好规劝你们的师妹,让那姓柳的狐狸不要在我面前耍心机。那些狐媚子手段对别人也许有用,但对我无效。若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我看她是打错算盘了。我青丘不会允许没有身份的狐狸进门……” 三人突然明白了柳茉思的痛苦,这人真的是恨不得把青丘国主之孙刻在脑门上。 但林忆可没有柳茉思好性儿,上前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是真正意义上的打断,给了他一耳光的打断…… 莫缄叙惊得瞳孔都放大了,赶紧去拦着还要再动手的林忆。 “你给我站过来!你是不是之前就这么欺负我们家四儿和那两个小崽子的?” 林忆够不到他,越说越气。她师妹好脾气不在意,可不代表她这个师姐能忍,再者她们家小六骂过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师父你去哪儿你问我?我是他娘,走哪儿都得把他带着?敢跟我大呼小叫,你祖父是田地里种出来的,每年都有,所以你不担心我杀了他是吗?” 胡维捂着脸被打懵了,半天没有反应。待等回过神来,顿觉五脏怒火滔天,作势就要跟林忆比划。 此时间,众仙忽听远处传来阵阵歌声,循声望去是一下山归家的樵夫,他担着柴火,口中唱道: “无挂碍,无利害,无畏世间盛与败…… 将来事,过去事,凶吉祸福未可知…… 几家兴,几家败,回首相看,既是周而复始……” 这声音和莫缄叙在白雾中听见的不同,不过眼下让他震惊的还不是这件事。 四大仙门虽是坐落于凡间,但都在山中布下结界不让凡人找到正殿所在。只是后来姜芷夏没了法力,灵清大殿才在东尧山显现出来。 昴苍是四大仙门中做得最绝的。他们从不将凡人放在眼里,从来禁止他们上西皇山。但这樵夫为何会从山上下来? 还有这唱词俨然不像是一个樵夫能编出来的。他到底是人是仙? 思索间,樵夫已到切近,见他六人在此也不惊讶,只问是否是来西皇寻仙问道的。 众仙不解。 樵夫一指山头,说:“从这儿上去,两个时辰便可到达昴苍。柯掌门为人谦和,只要你们一心向善,他不会拒绝你们的。” “什么柯掌门?”史展鹏语气不善,“昴苍掌门姓乔,这个柯掌门是哪里来的?还有你到底什么人?为何会在西皇山上!?” 樵夫虽是下苦人,可也见不得他这般无礼的模样,“西皇山之大,山中飞鸟禽兽不下百种,又有各色花草树木千样,如何容不下我一小小樵子?!” 说罢,他挑起柴火,气冲冲地往前走,刚走几步又被莫缄叙拦下。 莫缄叙朝他施行一礼,温声询问:“敢问足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樵夫见他不似刚才那人蛮横,心中火气去下五分,直言此处为西皇山左峰,山上有一仙门名曰昴苍。时任掌门柯辅法力高强,善六爻之术,通天地之变。在此地已历多世轮回,共达八千万年,与天地同寿。 第186章 神仙,熟悉的陌生人 樵夫离去后,莫缄叙压下心中疑惑又进入到石阵中,发觉石头上的文字和图案俱已消失,此处再无新的线索。 他与其余两人商议后决定按照樵夫所说去那个所谓的昴苍派看看,说不定这个谜题就与那位柯掌门相关。 三人不知法术在这里是否有效,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掐诀念咒,没想到灵气运转颇为顺畅,霎时腾云而起。 “大师兄,那我们?”胡维看向刑斐。 “跟着他们。”他说道:“别忘了师父说的。只要找到玉印,不留活口……” 不消片刻六人落下云头,站在昴苍大门前。 大门外的装潢和昴苍没有区别,只是门口少了那些颐指气使、看人下菜的弟子。 大门敞开,没有看守之人亦或结界,凭谁都可随意进出。上山采药砍柴的人路过昴苍也可进去讨杯水喝、歇歇脚。 “怎么如此不成体统!”史展鹏鄙夷道:“亏得是在幻境中,要是现实这般,昴苍岂不翻了天了。” “呵。”俞伊冷笑:“你们昴苍进去几个凡人就能翻天,会不会太脆弱了?有没有反思过自己?” “我昴苍之事与你何干?” “无关,我就想说两句。” “你……” “史仙君此言差矣。”莫缄叙见到两人有吵起来的趋势,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幻境中?有没有可能这里才是现实?”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一脸严肃,“我刚来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幻境和现实没有区别,我们怎么分辨是真是假? 或许我们在石阵当中见到的迷雾是把我们带回到现实之中?也许这就是你们门派真正的样子,外面那个才是假的?” “啊!?” 史展鹏被他这话绕晕了,但又不免觉得他说的好像真有点道理。 莫缄叙别过头去笑笑,随后又恢复一派正经的样子,“你说呢,小二,你最懂幻境了。” “我觉得……”林忆刚想附和,突然听见门内有一熟悉的声音传来。 “姐姐!” 她抬头望去,那人竟是姜芷夏。 “小六?”她惊道。 姜芷夏身着一身鹅黄衣裙,挽着复杂又好看的发髻,带着天真烂漫的笑站在阳光下,真道是个不谙世事,不染尘烟的仙女。 她快速跑了过来,扑进林忆怀中,似带着哭腔说:“姐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 林忆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轻抚她的头顶,“你何时进来的?不是说好你在外面等我们吗?” “我等了,但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有来……”她说:“不过还好掌门算出你今天会来,让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再不来,我就下山寻你去了。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差点无聊的头发上都要长草了……” “怎么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无聊吗?” 又一道男声响起。林忆等人惊得差点没掉了下巴,这声音熟悉却是许久未曾听到。 他们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此人正是季宸。 他见姜芷夏搂着林忆不放,轻叹口气,迈步向他们走来。林忆带着她向后退,莫缄叙和俞伊上前拦住他。 “你们要做什么?” “你怎么还活着?” “你是谁?” 三人同时开口,谁也没听清谁的问题。 季宸眼中不带半分温度,与当年在灵清时别无二致。他冷冷扫过两人,像是不认识他们,最后目光落在姜芷夏身上,“过来。” 姜芷夏一听急忙挣脱林忆的手,来到他身边。 刚走近,他便将她拉入怀中,环住她的腰,用着尽量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说:“出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可她是姐姐……” “有了姐姐就不要夫君了?那我走,让你好好跟她叙旧。” “别走。”她抓着他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哄着他:“夫君也要的。你别生气。” 莫缄叙深吸一口气,回头冲林忆他们笑了笑,试图稳住他们三人的情绪。 “这就是那什么……考验!对!考验懂吗?这个谜题应该就是类似于只要动气就会上当。我们不要激动……假的……” 莫缄叙语无伦次,“我刚说什么?幻境!没有必要为假的动气。他们……他们只是一个长得跟小六很像的姑娘和一个长得跟季宸很像的男人。跟我们无关,尊重他人命运……” 他再回头,见到姜芷夏踮起脚尖,要对季宸献吻讨好,惊得他大叫一声 : “住口!” 去他娘的尊重他人命运!去他娘的长得很像! 那姑娘明明怎么看都是他师妹!她肯定是从外面跑进来后中幻术了! 莫缄叙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六,你冷静点。你……先过来,师兄有话跟你说。” “师兄?”姜芷夏疑惑道:“可你不是夫子吗?” “夫子?随你怎么叫都行。总之你还小,不适合在大庭广众做这种事!” “为什么?”她问得直白,“是阿宸说只要我这么做,他就不会生气。” “你管他……不是……不合适知道吗?”他满脑子搜挂着理由,“昭衡!昭衡怎么办?他等了你快两千年,他知道得多伤心。” “昭衡?”她更加疑惑了。 “谢泽之啊!”他急得跳脚,“你不会不记得他了吧?你才说过你喜欢人家……” “疼。”姜芷夏感觉腰间剧痛,抬头看向季宸,见他一副肃穆之相,知道他动了气。她小声哀求他让他放松些。 可季宸只是冷笑,还加重了手臂上的力道,根本没想过她可能会受伤。 “昭衡?我竟不知你在凡间认识这么多人?原来时柒这么受欢迎,连男仙之首都为你倾倒。他碰过你吗?哪只手碰你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他。”她急忙解释,眼睛中霎时蓄满泪水,“放开我,好疼……” 林忆怒极,一掌将季宸逼退,揽过姜芷夏,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摇醒,“姜芷夏,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姐姐你在叫我?”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林忆,“姜芷夏是你给我起的名字吗?” “什……什么?” “那你就叫我姜芷夏吧。”她急着去找转身要走的季宸,嘴里随便应和。 她快跑几步去拉他的手,但被他大力甩开跌倒在地。 季宸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凉凉地说:“既然你等到了你姐姐,那还要我做什么?你不如就此跟她离去。这婚我看也不用成了。” “等等,别丢下我。” 季宸不带任何感情地转身离开,任凭姜芷夏在身后哭嚎。 林忆等人刚把她扶起,见她还要去追。林忆恼怒道:“姜芷夏,你要还认我这个师姐就别去追他!” “可是他在生气……”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理那个贱人做什么。他爱死死去,跟你有什么关系!”林忆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她双手捧住她的脸,急切地问:“你进来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什么柯掌门给你施法了?” “柯掌门是好人……” “但季宸……” “阿宸也是好人。” “好什么!”林忆骂道:“他在欺负你,你没感觉吗?他就是仗着你喜欢他故意折磨你。几百年前你都没有这么委屈求全过。 谢泽之呢?他去哪儿了?他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进来?” “他在天庭怎么会来昴苍?”姜芷夏有些被她吓到了,说话声音都在颤抖,“姐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找他回来好不好?” “不好!” 林忆终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姑娘吓哭了。 “姐姐……” “不是。”林忆第一次看见姜芷夏哭,慌得手忙脚乱,“六儿,我们不哭啊。我不是凶你。就是季宸,季宸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他已经……” “已经无可救药。”莫缄叙接过话茬,又冲林忆使眼色,“姑娘,我跟你讲你不用管他。你要是不理他,他就过来找你了。” “真的吗?”姜芷夏还在抽泣。 “真的,师兄不骗人。”他拍着胸脯保证,“他亲口跟我说过他不想离开你。” “他什么时候说的?”林忆觉得有些奇怪。 莫缄叙自知失言但很快掩了过去,凑到林忆耳边小声说:“比喻!比喻懂吗?!她是小六,但不是我们的小六,你别吓她了。” “什么!?”林忆和偷听到这话的俞伊瞠目结舌。 “这个问题很复杂……你干什么?” 他解释到一半,眼见胡维走到姜芷夏切近,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怪里怪气道:“姜掌门这是唱的哪出?莫不是看到情郎,旧情复燃,改做娇气小姐了?” “你在跟我说话吗?”姜芷夏有些不敢看他。 这副怯懦的模样却让胡维甚是满意。 于是他愈加放肆,语气十分不善,“看着我!你不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吗?如今怎么不敢正眼瞧我?你也会怕吗? 别怕,叫昭衡来保护你。哦,我忘了,他不在这儿。你移情别恋,他抛弃你了是不是?” 他每说一句就前进一步,逼得姜芷夏步步后退。可她只是后退,不敢还嘴也不敢看他,更别说动手了。 “别……过来……” “你说什么?”胡维故意侧头装听不见的样子,“你在求我吗?” “求、求你别过来。” “大声……”一语未了,胡维已经被林忆三人打飞出去,撞在一旁的树干上吐出几口血。 这下林忆终于明白莫缄叙的话了。 她是姜芷夏,但不是他们的姜芷夏。 第187章 神仙,迷离 被乔朗收入门下的弟子除了沐胜兰身份地位都不相差多少,谁家祖上还不是个仙族、神将。所以他们平日里谁也瞧不上谁。但现在见胡维被打,为了门派荣誉,他们也要捏着鼻子团结一致、对外“抗敌”。 两人刚要出手,便见门内急匆匆跑出一名弟子声称让双方停手,掌门有请。 邢斐等人收势,瞪了他们一眼,率先迈入大门……未果。 三人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拦住他们的去路,正要询问是怎么回事,见灵清三人顺利进入门内。 史展鹏怒道:“站住!你们耍的什么手段!?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那弟子上前行礼回答:“这里被掌门下了禁咒,凡心思不纯者皆不能入内。” “混账!你敢骂我们心思不纯净!”史展鹏说着一道法力打去,法力碰到结界被弹回重重打在他身上。 顿时,他嘴里腥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名弟子白了他一眼,“我说什么来着。” 他转身要走,邢斐焦急地问道:“我是昴苍大师兄为何也不得入内?!你们是不是有意针对我们?” 他不能放任他们单独进去,万一玉印在里面岂不是让灵清的人抢了先。 那弟子被他们这胡搅蛮缠闹得没了耐心,叉着腰说道:“说这些都没有用知道吗?还故意针对,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这样子过来的,有时间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成仙多年心思不够纯净,一天睁着眼睛乱说!” 说完,他不再与他们纠缠,凭他们在身后叫骂也置之不理。 灵清三人跟随那人一同去往大殿。路上林忆紧紧牵着姜芷夏。 她依然清楚这人不是她师妹。 她师妹不会低声求人、骂不还口,就算当年追在季宸后面跑也不会像这般丧失自我,见他生气自己都没了主心骨。 姜芷夏喜欢季宸以及所做的一切都建立在她愿意上。她要愿意,会想法逗他开心;要是不愿意,就算季宸气消主动找她搭话,她也当作没听见。 可她们虽有不同,但都心地善良。 这里的姜芷夏明明自己惊吓过度、面色苍白,却牵着林忆的手安慰她说:“柯掌门是好人,姐姐不必担心。我陪你们一起去。” 林忆望着她仍旧带着怯懦神情的侧脸,心中不免动容。 她的师妹是不是本来就是这样?她一直在假装坚强。其实她很需要她的保护。 这么想着,她印象中的姜芷夏竟然和眼前这位姑娘融合了。 “芷夏……你在这里过的开心吗?”林忆忍不住问道:“是不是经常有人欺负你?” 她摇摇头,“没有的。不过他们不叫我芷夏,都叫我时柒。” “时柒?”俞伊插话道:“谁给你取的名字?” “是阿宸。我被他捡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见我身上有个十七的印记,就给我取名叫时柒了。” “这人怎么这么敷衍!”莫缄叙没好气地说:“名字能这么随意吗!?” “可他对我很好。”她发现莫缄叙的情绪波动,立刻软下声来。 “哎哟,我的傻姑娘,那叫什么好?你要见过昭衡就知道……”莫缄叙话说到一半住了嘴。 她不是姜芷夏,所以遇不到昭衡。他何必把他们两个牵扯到一起。 “可我不认识他。”她小声说:“夫子你生气了吗?” “没有。是我语气不好。” 莫缄叙见到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默默叹口气:她和小六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等等,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她没有留意到莫缄叙的神情,继续说:“我很笨,学东西总是很慢,还总会忽略别人的感受。” “六儿,师兄真没生气。” 她不信他说的话,低着头看着地面,嘴里仍在说着讨好的话。 “你们不想叫我时柒也行的。姜芷夏这个名字我也很喜欢。”她以为他们在生气名字的问题。 莫缄叙等人这会儿杀了季宸的心都有了,好好一个师妹被他带成这样! “小六你听我说。”他快走几步到她身前,“你不用急着认错,你没做错什么。你也不笨,没人会觉得你笨。” “但阿宸总说我……” “你就当他在狗叫。你告诉师兄,你喜欢别人叫你什么?你要喜欢时柒,那我们就叫你时柒,你选一个。或者你有别的好主意也行。选择权交给你。” 但她听到这句话,就像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的一样,顿时瞪大双眼,向后退去,嘴里喃喃道:“不要……我不要选……” “小六?”林忆疑惑,伸手去拉她。 “我不要选!我不要选!”她尖叫着,拍开林忆的手,要逃离这里。 “不选不选。没人逼你。”林忆等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而这番喧闹也引来其他人的驻足围观。 姜芷夏的挣扎愈发猛烈起来,好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小六你冷静……” 突然,三人察觉一道狠劲的气流奔他们而来,于是立即侧身躲避。 待等三人站定,见季宸站在他们身后,面色阴沉,杀气四溢,宛若一恶鬼修罗。 而姜芷夏见到他却像见到了什么救星,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 季宸搂着她,看向三人的眼神愈发不善,可听到怀里的人小声呜咽,又不得不先收回目光。 他应该是想哄她的,可张口的话却十分凉薄,“你要等的好姐姐让你做选择,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要选……” “我说了世上除了我,没有人会对你好,这回满意了?不过你刚才没有追来,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要姐姐是吗?”他作势要推开她,手上却没有用力。 姜芷夏吓得不轻,连忙抓住他的外衣,额头渗出冷汗,嘴里不停重复,“我没有选,我没有选……” 她的胆怯与颤抖终于让他的怒火消了下去。 他重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丢回那条街上,让他们把你带走,在你的肩膀上刺字写十七……” “我不敢了……” “乖。” 灵清三人哪里容得了他这般对待姜芷夏,忍不住跟他动起了手。 但他们忘了季宸在他们当中一直都是法术最高的。他一手抱着姜芷夏,一手和他们三人打斗。几个回合下来,他们都没有伤到他分毫。 此时,季宸唤出斩仙剑,对着怀里的人说:“我帮你杀了他们,他们就再也不会逼你选择了。以后不准要姐姐,只准要我知道吗?” 没等她回答,他便提剑而来,三人也上前应战想要将姜芷夏抢回。就在双方快要接近时,一股刺眼的光芒从中间传来。 “住手!” 光芒散去,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穿着白色道袍,手持拂尘的老头站在他们之间。 “季宸,带时柒下去休息吧。”他先对季宸说道:“你要继续打下去,她的身体可受不了。” 季宸低头看了看双眼已然放空的姜芷夏,随即收了斩仙剑,抱着她离去了。 “季宸,你给我站住!”林忆刚追一步,被那人劝住。 “且让他先去。”他说:“你们不用担心。那孩子只是看着不近人情,可他是爱那姑娘的。我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随我来。” 第188章 神仙,现世报 那人带着他们去往大殿,刚一进去,林忆便忍不住开口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还有我师妹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季宸,他不是……” 他怎么了?她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他是不是曾经出过事? 那人捋了捋胡须,说话也不着急,只让他们稍安勿躁,先喝杯茶缓口气。 林忆没了办法,被莫缄叙和俞伊拉到一旁就坐。 众人四下打量,发现大殿和那边的昴苍没有大的差别,只不过香案上供着的却不是天地和神位,而是两个圆。这两个圆一大一小,紧挨着彼此。 莫缄叙看了半天也看不懂这个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正想问,一位弟子端着茶杯茶壶上前给众人倒水。 在他斟茶时,众人无意瞥见自己面前这茶杯是封死的,跟个石块一样,里面根本没有空间盛水。而他手持的茶壶眼儿也是堵住的。 这还怎么倒水? 可他们还没疑惑一瞬,就见那弟子将茶壶拿了起来,将水顺利地倒进了茶杯。 他们亲眼见到茶壶中的水流了出来,也听到了茶水蓄满杯子的声音。可再看茶杯还是那副封死、无法倒入水的样子。 那名弟子离去后,穿道袍的老头端起茶杯,称这茶叶是昴苍的山民自己种的。今年茶叶刚下来,他们就送上来了一些,甚是清香扑鼻。说着,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还让他们也好好品尝。 “大师兄,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俞伊小声问:“这怎么喝啊?” 莫缄叙也很为难,“装装样子,别驳了人家面子,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也挺不容易的。” 秉着尊老的心态,他们三人端起茶杯递到嘴边…… “烫!”俞伊没想到这茶杯里竟然真能喝出水来。他捂着嘴,抱怨道:“我说您老人家在杯子里施什么障眼法。” 老爷子没懂他的意思,“这杯子没有障眼法。” “没有障眼法这杯子怎么长这样?” “长哪样?” “它没口。” “瞎说。”老头端起茶杯,“没口怎么喝水,你再看看。” 三人低头见杯子没有什么变化。但时间一长,好像杯子里是多出来了些空间,水渍也挂在茶杯壁上。 他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头就开始了自我介绍。称他就是柯辅,在这里已经当了八千万年的掌门。 他算准他们三个今日会来,所以才让姜芷夏去门口等他们。 “前辈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莫缄叙问道。 柯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将留在何处。” “留在什么地方都好,总归不会是在这里。”林忆没好气地说道:“瞧见某些人就来气,更别说和他待在一起了。” “可那姑娘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你真的忍心抛下她而去吗?” “我会带着她一起离开。” 柯辅听到后哈哈大笑,说:“她未必会跟你一起离开,而且她也离不开这里。” “什么意思?我就不信他季宸一个烂人,还比不上我这个对她掏心掏肺的姐姐。” 柯辅摇头,“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她不会跟你离开不是只为了季宸,而这里有吸引她留下来的东西。” “什么?”众人问。 “别处没有的安宁、祥和与公平。”他说:“她从乱世而来,图的就是安定。而昴苍就是三界中的世外桃源,只有这里不会被战乱影响。” 话音刚落,俞伊和林忆就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莫缄叙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让他们注意素质。 柯辅也不恼,说:“多说无益,跟我一起看看便知。” 他起身向外走去,三人跟在他身后。 他带着他们站在云头,俯瞰昴苍百景。 他们见到在昴苍中参禅打坐,一心想要成仙的妖怪;来此地使用灵泉,修炼仙术的散仙;还有前来这里听经受教的动物,处处一派怡然自在景象。 他又带着他们来到西皇山下,见识百姓的生活。 此地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供着神仙牌位。昴苍弟子穿梭于百姓之中,为所有有需要的人提供帮助。他们还在当地办起了学校,让女孩子也有同等入学的机会。行走在这里的百姓脸上都挂着笑,好像根本没有烦恼。 这番景象触动了莫缄叙等人。 他们在凡间三百年,多是见过纷扰战乱,妖魔横行,眼前景象真对的上柯辅所讲的世外桃源。 柯辅看向俞伊,“俞仙君擅长音律,你且听这下面演奏的是什么?” 俞伊侧耳倾听。他不知这曲子的名字叫什么,可他能够听出演奏者的愉悦心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与畅快。快乐从乐曲流露出来,感染到每一个听到乐曲的人。 “这里没有悲伤的曲子。”柯辅说:“因为这里的人没有悲伤的情绪,所以也就演奏不出来。但我想何必要有悲伤的曲子呢?俞仙君一生为之努力的不就是让人人都能享受乐曲之乐吗?” 是啊!自己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做的正是眼前的景象。百姓因喜悦而创造音律,又因音律感受到喜悦。 “这倒真是个完美世界了。”莫缄叙面无表情地说道。 柯辅听出他话中揶揄,诚实地说:“还早得很呐。这里还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短暂的,我想把西皇山下的宁静与祥和遍布整个三界,并且让它变成永恒。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每个人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再也没有战乱、灾祸。我想这也是我们神仙应该为百姓做的。” “确实是一个很美好的景象。”林忆说:“可它毕竟不是真的,就算永恒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林仙子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太过于美好,而认定它是一场梦?” 林忆瞧着他,“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做到把幻境编得这么像的,可论造梦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不比你差。 编织幻境最重要的就是让入幻者没有意识自己是在幻境中。仅从这一点论起,你这幻境已是造的很失败了。” “林仙子认为幻境和现实的区别是什么?” 这话问得三人皆是一怔。 莫缄叙心说这可真是现世报,刚问完别人,这会儿回旋镖就扎到自己身上了。 可柯辅比他们是个人,没有说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说:“我认为幻境与现实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醒’。人可以从幻境中醒来,但不可以从现实中醒来。换句话说你可以从幻境来回进出,但在现实中却做不到。 诸位现在想想你们从何而来,又要回到哪里去?那地方是否还能回得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里没有出口,你们‘醒’不了。”他捋着胡须,“我现在回答你们第二问题,她离不开这里。因为这里才是现实,而你们是通过那个石阵从幻境中醒了过来。你们是时柒的夫子、姐姐。 你们下凡历练时,和她相遇却救不了她,因而产生执念给自己编了一场关于她的梦。 她武功高强,能独当一面,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可那不是她。 梦醒之后,你们还是要面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时柒。但与之前不同,你们已经是神仙,有能力救她了。难道你们要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转而去牵挂那个不需要你们保护的幻境中人? 各位仙家,话已至此,你们还不肯醒吗?” 第189章 神仙,无助 他们没办法回答柯辅的问题,继而选择留在昴苍,但并非是因相信柯辅的话。 如此真实的情感,他说是幻境就是幻境。当他们是什么? 可一时之间,他们确实找不到回去的“出口”,想着昴苍可能会有线索,于是就在这住了下来。 柯辅倒是落落大方,不像忘仙的仙皇嘴上一套心中一套。他不但没有对灵清三人严加看管,还允许他们出入自由。只是强调他们不可有害人之心,否则会被布下的结界震出。 往后几日,他们奔走于昴苍各个地方寻找出去的线索,可都一无所获。 但三人也不知怎地,找不到也不急躁,反而在昴苍越住越顺。 白日里,他们和聚集在这里的散仙妖怪谈经说道,偶尔下山为百姓做事。日子过得轻松且充裕。 仅一两日,俞伊就拉起了属于他自己的队伍,带着一众百姓天天合歌而唱,好不快活。 莫缄叙见他这般,也想着要不要下山去教书。 但他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对,赶忙压下心思,找到他二人严明他们不能再这么下去,要赶紧出去才是正经。这里待久了会让他们忘记自己是谁。 “可是……”俞伊艰难地开口:“如果他说的才是真的呢。我们对梦的记忆不就是会慢慢消失吗?” “可你相信吗?和我们相处了快两千年的师妹竟然是一场梦?” 莫缄叙已经快被逼疯了,这里太真实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可他劝服不了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 “小二,你怎么看?” “我……没有找到这里是幻境的证据。”她举起右手,颓丧地说:“我可以在这里造梦。他说的没错,我可以随时出入幻境,但到这里就再也出不去了。” “可……” “姐姐?” 门外传来姜芷夏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立即上前开门。 他们从那天之后就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寻遍了昴苍也没找见她,心中不免担忧季宸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现在见她完好无损,只是神情有些憔悴,三人也就放下心来。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林忆说着就要去牵她的手,但被她躲过了。 “我在家里休息了几天……” “你手怎么了?”林忆没有被她岔开的话题带跑,“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说你这人的脾气怎么总也改不了呢!”莫缄叙把她推到一边,咧着嘴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生怕吓到她,“小六先进来坐,我们找了你好几天,都不知道你住哪。” “就在昴苍的后山。”姜芷夏迈步进门,“只是地方不太好找。你们不用费事,我可以来找你们。” “那天是师兄……夫子不对。我不该逼你做选择。”莫缄叙诚恳道歉,连称呼也换了。 “不是的,是我反应过度。”她落了座,“我是来跟你们道歉的。我那天不该那样……姐姐和夫子都是好人,所以我该相信你们。其实,我喜欢姜芷夏这个名字,比时柒好听……我想改名字,但……” 她低着头,局促不安地说出这么一长串话,却没有等到众人的回答。 她抬头望向他们,却见三人眼中似是有怒火正燃,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意识众人视线的方向,捂住自己脖间的痕迹。她脖子上的红痕虽然已消去大半,可有些地方看着十分显眼。她的嘴角也有疤痕,像是被人咬过。 三人都是活了几千年的神仙,一眼就看出这是怎么回事。 林忆不由她拒绝,上手拉开她的袖子。她的手腕处似有被绑过的痕迹,淤青还未散去。 “我去杀了他!”林忆一拍桌子起身要去找季宸算账。 姜芷夏连忙拉住她,“他不在这里。他受掌门之托下山除妖,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你老实跟我说他都对你做什么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没做什么。”她小声辩解,“其实他……他只是不安,才、才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林忆控制不住,抱着她哭了起来,“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他怎么敢!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晚的……我早该醒过来的……” 姜芷夏不知所措。她感受到林忆的悲伤,却不知道她为何哭泣。她笨拙地安慰她,和她一同流泪。 “我没事。”她说:“我现在过得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我每天都很开心。” 三人心如刀绞,气氛一时沉重不已。 林忆松开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不怕,我来了。我不会让他这么对你了。你喜欢芷夏这个名字是不是?我们以后就叫芷夏。姐姐把它们都去掉,我让它们消失……” 说着,她凝聚法力抚平姜芷夏左手的淤青,待等她去治疗右手时,姜芷夏猛地推开她。 “不行的……”她抱着手腕,退后几步,“不可以消除。” “为什么?”众人不解。 “因为……因为他会生气。”她尽力组织语言让他们也能够明白,即使她也没理解季宸这么做的原因。 “他说不可以消去。因为……因为我会忘记……” “忘记什么?” “忘记我是怎么来的……他说只有我记得,才会知道他的好。他……” 她解释不下去了,她从没想明白过这个问题。 季宸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她的过去,让她把这些噩梦刻在骨子里,逼着她不断想起如在炼狱般的日子。 但在她陷入梦魇时,他又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可她觉得这种做法不对,这让她很难受。但她也不知道对的是什么,就这么听着他的话。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要听他的话。 她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右肩膀处,眼睛没了光亮,只是呆呆地说:“总之,不可以消下去的。他会看……” 林忆不由分说,拉开她的衣衫,只见她肩膀处有一刺青,上写“十七”。 这刺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凭他季宸的法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它祛除,可他没有。他就是让这标记一直跟着她,让所有人都叫她“十七”…… 林忆红了眼眶,姜芷夏见她又要哭,赶忙说道:“其实我过得很好,你不要难过。” “过得好?”她颤抖着声音问:“你把这叫过得好?” “他把我从街上捡回来。还给了我名字,教我说话,教我读书识字,我已经很满足了。他说要娶我,一直跟我在一起,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可真正在欺负你的不就是他吗!?” 林忆觉得呼吸困难,比她当初被活埋时还要感到窒息。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她望向莫缄叙,希望他能帮忙。 莫缄叙攥紧双拳,许久才硬扯出一个笑脸,“芷夏你在这儿跟姐姐和俞伊玩,俞伊先生会很多乐曲,让他演奏给你听好不好? 夫子……夫子要出去一趟,找柯辅掌门有些事……” 他转身离去,不让他们看到他眼底的戾气。 “夫子!”姜芷夏叫住他:“掌门这时候应该不在大殿。你要找不到他可以去左峰下找他,那里有一堆怪石,很好找的。” 他猛然回头,“他在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但他经常在那里一待就是好长时间。我们找不到他都去那里。” 这个混蛋! 莫缄叙足下生云,即刻飞往巨石阵。 他编造幻境将他们困在这里他不恼,总归他们技不如人,被困到死也是活该。但他不该在幻境中如此编排他师妹。 他听不下去姜芷夏的遭遇,他要解开幻境,他要去出去! 这样幻境里的姜芷夏也就解脱了。 他加速飞行,忽听西皇山的一处学堂传来念书声。 他落了云头,悄悄凑近门口,难以相信教书先生所教的内容。 第190章 神仙,绝望 等莫缄叙找到柯辅时已是夜深。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柯辅借助着月光盯着巨石仔细观瞧,手中拿着算盘时不时停下来拨动算珠。 “为何要这么做!?”莫缄叙开门见山。 柯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巨石上,“你说哪件事?” “为什么要给我师妹编造成这样?她和你有何仇怨?为什么要给百姓教那些东西?” “看来你这两天还是没有相信这里才是现实。” 他拨动算珠的声音让莫缄叙很是烦躁,他迈步上前将他的算盘夺过,一把扔在了地上,“我在跟你说话!你把我们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昴苍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隐瞒着三界?!” 柯辅轻叹了口气,没有去捡地上的算盘。他站直身子对莫缄叙说:“你师妹不是我捏造出来的,而是她自己出现的。我说过这里不是幻境。我在这里八千万年见过很多个她。有时冷漠不近人情,有时热情似火,有时天真烂漫,还有就是像现在这样唯唯诺诺,胆小怕事。 我想过要救她脱离苦海,可我渡不了她。或者说我还没想到救人的出路。” “什、什么意思?”莫缄叙皱起眉头。 “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柯辅带着他在二十五块巨石中穿行。 他们所到一块巨石前,柯辅就施法将石面上隐去的画和文字显现出来。 莫缄叙终于看到了二十四巨石上的雕刻的全部内容。 文字他不认识,但画中的内容他能明白。 这上面画着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有人身蛇尾、有人身鸟尾、还有人身鱼尾,不过刻画最多的还是长着两条腿的人。 每块石头上描述完一类人的完整故事,下一块石头刻画的与之前完全无关。但相同点在于它们的结局都一样,都是隐到一片尘埃里,什么都没剩下。 “这到底画的是什么?” “真实发生过的事,不过是在很早之前。” “上古时期” “不,还要更早。”他说:“比你想象的还要早。” “开天辟地?可……” “不!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开天辟地之前的!他们比上古大神的诞生还要早。” 莫缄叙难以置信,干笑两声,“怎么可能,天地未开,这些人怎么生存,别说人,就连神都难以存活……” “如果我告诉你,他们生活的时代,天地已经被分开了呢。” “怎么会……” “这才是一场真正的轮回!”柯辅说:“世人总认为轮回是一个生命由生到死,或者一个王朝的更新换代。但我们还是太狭隘了。” 据柯辅所说,他进入石阵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轮回。 即三界由生到死,从诞生到毁灭,从天地混沌到天地混沌。 每次都会有神明降临使天地分开,而后历千百世,三界灭亡。时间有长短,但结局不会改变。 莫缄叙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和他的认知根本不相符,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轮回。 “每一世都会有神仙开天辟地……”他语无伦次,“神仙也跳脱不了?” “是,神仙也在轮回之中。” “那我们修炼成仙还有什么意义?不就是为了摆脱轮回之苦吗?” “是,其实神仙和人一样。成仙本身就没有意义。记得你在昴苍大殿看到的那两个圆吗?” 柯辅蹲了下来,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画了一个圆,对莫缄叙说道:“凡人在这个圈里循环,由生到死,周而复始。他们想摆脱轮回之苦,于是寻仙问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刚在那个圆旁边画了一个更大的圆,随即指着它们相切的部分说:“这个点相当于凡人与神仙的界限,一旦他们越过这个临界点就可以成为神仙。仙界的循环大于凡人的循环,它拖长了神仙的寿命。正因为如此才让我们误以为是在向前行进。但事实上我们只是在走回头路。” 他拿着树枝在大圆处不断画圈,“但别忘了这两个圆有交汇处,在大圆循环的神仙总有一天要会回到原来的轮回中,即重新变成凡人,一切重头开始,而这个契机就是三界毁灭。” 他扔下树枝,指着巨石上的画,“可诡异之处在于根据图案所讲最后毁灭三界的不是魔也不是仙,而是人。这个循环由神开启,但由人结束。” “那神仙呢?” 他坦白说:“在这二十四次轮回中,所有的神仙都会比人先一步灭亡。 虽然我历经了千百世,但是我仍然不明白这是为何。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它会在某一段时间内抽走灵气,致使大量神仙因此消亡。” “灵气被抽走?这……难道不是撑天神柱……就算神柱不倒,灵气也会消失,不会再出现是吗!?” “也不一定,中间会有波动。但整体还是会下降。”他一挥衣袖,“多说无益,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莫缄叙站在石阵中,周围的景象飞速从他身边划过。短短半个时辰,他却经历了二十四次三界的轮回。 柯辅没有说谎。神仙会死于凡人之前,而凡人最后也会灭亡。他们灭亡的原因各有不同。或是天灾,或是人祸。可最终的结局都一样。 他们被黄土掩埋,历经千万年又从黄土中重生。 他终于明白蒲丽芝为什么会说怨气才是在天地间诞生的东西了。怨气是上一次轮回中所留下的唯一痕迹。 柯辅收了法力。莫缄叙回到现实中,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额头冷汗遍布。 柯辅继续说:“时柒根本无法解脱。因为即使你现在救了她,最后她还是会死,三界灭亡的结局是改不了的。不过我仍在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莫缄叙急切地问。 “你在书院看到的就是我现在想的办法。” 莫缄叙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你不教他们明事理,不准他们思考,只是重复神仙的威望,逼迫他们信神。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我不知道这种方法可不可行,但我可以告诉你,凡人的明智就是他们走向灭亡的开始。如果他们能够永远不开化,说不定就可以达到永恒,继而摆脱轮回。” “民之难治,以其智多……” “正是此理。” “那你能保证一定可行吗?我师妹……” “无法保证。我也只是在尝试。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跟时柒在一起的时光。她所受的苦在下一次轮回中还会存在。然后随着这三界一同灭亡,等待下次轮回的开始。” 回首相看,既是周而复始…… 山中突然狂风大作,一场暴雨将要来袭。 莫缄叙呆滞地向昴苍的方向走去,他的精神像被抽空了一半,连驾云都不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 姜芷夏会死,三界也不会存在。 或许在下一个轮回转世的时候,他们还能有缘做师兄妹,可那又怎样?结局早就写好了不是吗? 他走到一半大雨倾盆而下,还伴随着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等他到了昴苍门口,浑身都已湿透。 姜芷夏撑着伞在大门口等他多时,见他出现立刻上前,“夫子,你怎么啦?怎么现在才回来?姐姐和俞伊先生都出去找你了,你见到他们了吗?“ 莫缄叙望着眼前这个姜芷夏,突然双腿一弯朝她跪了下来。姜芷夏慌地去扶他,连伞都丢到了一边,不消片刻,她也被雨水浇透了。 “小六,是师兄无能,我救不了你……” “夫子?”她拖着他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你先站起来,我们进去说。” “小六……”莫缄叙抱住她的双腿,不知是在忏悔还是想从她这里汲取力量。“我什么都做不了。” 姜芷夏感受到他绝望的情绪,没有挣扎任他抱着,将手放在他的头顶,温声道:“夫子,没关系的……你们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没有必要去做出什么事情来,很多事情本身就是没意义的……” 她话音刚落,耳边一道炸雷响起,暴雨中季宸的身影随着刚才的闪电一同出现。 “你怎么这么蠢,为何怎么都教不会?”他语气淡漠,隐忍着自己将要爆发的怒气,“是不是把你的腿打断你才会老实些?” 第191章 神仙,雨停 季宸没有掐避水诀,任由雨水将他淋湿。他的头发紧贴着脸颊,眼底猩红,目光狠厉。 “过来。” 姜芷夏瞧着他的样子惊恐非常。她站在原地,感觉脚下生了根,不敢向前。 “事情才过去多久,你就把那天的教训忘得一干二净。你还想再来一次是吗?” 她拼命摇头。那天的事情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他是夫子……”她小声解释。 “与你何干!”他没有耐心听她的辩解。见她还紧贴着莫缄叙,愈加愤怒,“时柒,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捡回来的?你是不是还想回到那条街上!?” “我不想。” “那就过来!” 她也不想…… 季宸的表情十分凶狠让姜芷夏不敢靠近,她在原地踌躇,终是让季宸丧失了最后一丝耐心。 “这是你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后悔。日后这个家,你也不用回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这一次他没听见她的哀求。 姜芷夏望着季宸的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扶起莫缄叙,“夫子,我们回去吧。” 莫缄叙像行尸走肉般地站起来。由她搀扶着向大门走去。 她的身体在发抖,不知是不是因为雨水寒冷,但她还在安慰莫缄叙,“你别担心,这场雨很快就停了。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 就在他们要进大门时,突然一道法力打来将莫缄叙震出老远。姜芷夏被季宸紧紧搂进怀里,他也在发抖,但不是因为雨水寒冷。 “我什么时候给你选择了?你怎么就敢选择不存在的答案。” “我……放手!”她想去查看莫缄叙的伤势,却被季宸拉扯着往山下走。 “跟我回去。” “我不要!夫子,我不去!姐姐……” 莫缄叙想爬起来救她,可是做不到。 季宸那一掌用了全力,他感觉自己的心脉都要被震碎了。他眼前一片模糊,耳听姜芷夏的哭嚎声越来越远。 他什么都做不到…… “没想到灵清的大师兄也有今天啊。” 莫缄叙察觉到又有人来了,这声音他听着耳熟,但脑子已经转动不了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没想到几日不见,风光霁月的仙君变成了丧家之犬。” 史展鹏手拿子长笔,“莫仙君,不好意思了。你这法器好用是好用,可总不听我的。我想应该是它察觉原主人还在,所以不服管教。以前我没有机会,但现在…… 毕竟在幻境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会将你的死讯带给姜芷夏他们。你好生去吧。” 说罢,他画出一道符咒向莫缄叙打去…… 而姜芷夏被季宸拖着在泥泞不堪地山路中快走,好几次她因跟不上他的脚步差点滑倒。 莫缄叙没有来救她,林忆和俞伊也没有出现。 她的手腕快被季宸捏断了。她从没见他这么愤怒过。她害怕,一直在对他道歉,希望他能冷静。 可季宸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耳朵里都是嗡鸣声,脑海中莫缄叙与她亲密相拥的场景挥之不去。 他是不是要把她杀了才能不引起别人的觊觎,而她才会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不存别的心思。 他将她带入到山腰间的一处凉亭中,将她按在石柱旁,疯了一般狠狠撕咬她的嘴唇。 姜芷夏嘴里溢满雨水和血水混杂的腥气,她想推开他,但奈何力气太小。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可更令她恐惧的是季宸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的手伸向她衣里,另一只手在解她的衣带。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她的挣扎更剧烈了。 “不……不可以……”她艰难地将两人拉开一丝缝隙,“不可以这么做。” 闪电划过,他像恶鬼一般对着她阴森说道:“由不得你选。” 他根本不把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放在眼里,脑海中只叫嚣着要将她占有。他需要她包裹着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害怕。 “求求你别在这里,我们回去好不好?”她在求饶但无济于事。 眼见自己的外衣已被他脱下扔在雨水里,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声音都变了腔调。 “别这么对我!求求你,别这么对我!!” 季宸突然停下动作,看着眼前面色苍白,惊慌不已的她。 她恐惧的模样似曾相识。他透过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她曾经也这么求过他,可是他没有听,最后那人死了,就死在他怀里…… 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一瞬间,他逃也似地离开凉亭。 姜芷夏没有看出他的慌乱,只以为他又把她抛下了,就像以前的惩罚一样。 她哆嗦着捡起地上已经湿透的外衣胡乱搭在身上。 凉亭四面透风,雨水从外面吹进来让她无处可躲。她想去找林忆他们,可外面漆黑一片,她不敢出去,最后只能蜷缩在角落,祈祷暴雨赶紧停止。 忽然林间中传来响动。 是野兽吗!?还是妖魔!? 她捂住自己的嘴,想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那声音越来越响,好像还是奔着她的方向而来的。 她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腿软了。 别过来!她内心疯狂叫嚷着。 树林中钻出一道黑色的影子,看不出是人是鬼。他发现了她的存在,径直朝凉亭走来。 “别过来!”她大喊道:“别……” 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她看到那人脸上的错愕随即又恢复平静。 “你是谁?”他的声音很温柔,像莫缄叙。 “别过来……”她呜咽着。 “好,我不过去。” 他施法在凉亭造了一个结界,挡住入侵的风雨。姜芷夏觉得耳边的声音小了很多。 下一刻,一道蓝色法力冲她而来,带走她身上的雨水。 “别怕,这雨很快就停了。”他说。 姜芷夏没有回话。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迷路了吗?” “……” “受伤了吗?” “……” “我在外面,你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那人如他所说就站在外面不进来,像是怕她无聊,他给她讲起了故事。 这些故事她都没听过,觉得十分有趣。慢慢地她的恐惧消散了一些,凉亭外的雨也变小了。 她大起胆子稍稍抬头瞄了一眼那人,发现他也在看着她,迅速又低下头。 “你……你是神仙吗?”她鼓起勇气问,声音不大但那人听见了。 “算是吧。就是不知道在这里还是不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家里掌门丢了,我怕会出事所以跟了过来。但我还没找见她。” “谢谢你……我叫时……姜芷夏……” 那人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姜姑娘你好,我叫谢泽之。” ……… 史展鹏的那道符咒刚打出去,就被从山林间冲出来的一人持刀斩劈。 他还没看清来人,她提刀而来突入他的切近砍下他的右臂,子长笔也随之掉落。 史展鹏大惊,惊慌下化作一道白光逃离。 莫缄叙想看清来人是谁,可眼前尽是雨水。 朦胧中,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捡起子长笔来到他身前蹲下,很是疑惑地问道:“师兄你这是唱的哪出?武状元莫乞儿?” 莫缄叙:…… 第192章 神仙,诈骗未遂 林忆和俞伊找了一晚上也没找见莫缄叙,等两人昴苍已是天光大亮。 大门处莫缄叙席地而坐运功疗伤。 而姜芷夏头上顶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荷叶,抱着她以前用的横刀,坐在一旁时不时还打着哈欠。 “你们俩上哪儿去了?”她见到林忆和俞伊来了精神,主动搭话问他二人:“亏的是我,等你俩回来大师兄早没了。保不齐我这会儿都在收份子钱呢。” 莫缄叙听到这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走火入魔。他赶紧收了势,虽是抱怨却嘴角带笑,“你能不能盼你师兄点好。” “我不盼你好,我把他胳膊砍下来?”姜芷夏站起身拧掉裙边的水,把子长笔递给他,“笔都给你抢来了。你还不高兴?” 莫缄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纠结道:“我拿着怎么给人家交代?” “他说的:幻境嘛,指不定发生点什么事呢。”姜芷夏凑到他跟前,给他宽心,“我找机会把他杀了,乔朗肯定找不到证据,你到时候……” “我的个天!你给我打住!”莫缄叙捂住她的嘴,四下打量有没有人听见。 俞伊听到他二人对话,面露喜色,上前激动地指着姜芷夏,“你、你,小六,是不是?” 姜芷夏把莫缄叙的手拍掉,转而去探俞伊的额头,“五师兄你没事吧?” “啊!!她认得我,她就是小六!”俞伊一蹦三尺高,惊喜地冲林忆叫喊:“我就说那个不是她。” “这人怎么了?”她问莫缄叙。 “下雨……然后没带伞……” “脑子进水了是吗?” “嗯。” “懂了。” 两人默契击掌。 相比之下,林忆倒是冷静得多,甚至有些冷淡。她走到姜芷夏跟前,施法将她身上的雨水祛除,拿掉她头上的荷叶,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 “进去休息会儿吧。”她说。 “好哦。”姜芷夏没注意到她的不对,拉着她的手跟她抱怨道:“你知道我这一路来的多艰难,刚来就下雨,还下暴雨,差点掉进泥坑里……” “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 姜芷夏身后一冷,转身见到谢泽之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一副要跟她说教的样子。 “你怎么也来了?”她比莫缄叙等人还震惊。但她迅速抢占先机,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又徇私是吧?这次几天好呢?” “我、我没有!”刚才还气势十足的谢泽之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神仙不见了,我也得去找吧。这怎么能算徇私呢?你、你不准罚我!一天都不可以!” “嘁。”姜芷夏挽着林忆的胳膊,继续跟她往里面走去。 谢泽之摸不准她的意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说道:“这不能算错对不对?你师姐他们和昴苍那些人都是仙家,我也是为他们而来。你不能因此不准我见你。这对我不公平……” 他一路上絮絮叨叨,一直到进屋都没有闭嘴。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真君大人,我服了你了。你没错,是我错了。” 姜芷夏找了个位置坐下。谢泽之紧挨着她而坐,却见灵清三人的情绪不高。 “几位可是在这里遇到什么事了?”谢泽之关切地问道:“我也是没想到这石阵里藏着的是一个幻境阵法。我刚才见到……” 他看了一眼姜芷夏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想必你们这几天经历了不少事。幻境最是伤人心。” 莫缄叙难以言明自己的感觉,最后只化成一声感叹,“确实一言难尽。但真君,这里真的是幻境吗?” “是。”谢泽之肯定地回答:“你们消失快十天了,外面想尽各种办法想打开此阵都没有用。” “所以你就进来了?”莫缄叙说:“可这里没有线索,我们找了很久根本出不去。你们进来也于事无补。” “是,我知道。” “那你怎么?” “问你师妹。” 三人把目光投向姜芷夏。 她干笑两声,咽了咽口水,“这个……我……是和别的仙家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就……但重要的是我们见面,跟怎么进来无关对不对?这么久没见你们是不是也很想我。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这都是注定的。” 三人又看向谢泽之,希望他翻译翻译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泽之无奈叹气,“你师妹跟别人打赌,人家说如果她能从石阵中进去再出来,就给她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姜芷夏强调道:“换你你不心动吗?” 莫缄叙和俞伊摇摇头。他们异口同声地问道:“然后你就进来了?” “差不多……” “差得远!”谢泽之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起先因为林忆他们一直没出来,乔朗和谢泽之又破不了阵,姜芷夏心急之余抱怨了两句,结果引来艾轩的不满,还了一半嘴。 “什么叫还了一半嘴?”莫缄叙感觉自己已经听不懂话了。 “就是艾轩说了一半,她就给了人家一巴掌。”谢泽之微叹,“力气之大,也不说收敛些……” 莫缄叙刚要说她两句,又听谢泽之说:“自己手都打红了,也不怕疼。我看她这性子是改不了了,师兄得空你们也说说她,有时候太惯着她也不是件好事。” 莫缄叙:惯着她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们?我们说不了。”俞伊赶忙摇头,“我们说她不听,真君你还来吧。” “我不行。”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舍不得。” 莫缄叙\/俞伊:滚呐! “然、然后呢?”二人极力遏制自己的震惊,可谢泽之接下来说的事还是让他们开了眼。 艾轩打不过她就跟她吵,结果也失败了。乔朗上前夹枪带棒地劝,又被她火力全开地骂回去。 被逼急的艾轩擦掉眼泪对她吼道:“你姜芷夏厉害,你有本事进去再出来,我就给你一百两!就怕你不敢去!” “就怕你不敢给。” 艾轩拿出一百两银票,放在了众仙面前。然后姜芷夏就直接走进石阵中了。 “哈!?”二人瞠目结舌。 “但这不是她进来的原因。”谢泽之揉了揉太阳穴。 姜芷夏凭借身法迅速,在二十五块巨石间穿梭,然后……找到众仙的视线死角出了石阵。一个时辰后,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问艾轩要那一百两。 艾轩和众仙无不震惊,但人家愿赌服输,正当他要给钱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昴苍弟子拆穿了她,说她一直躲在一旁根本没进去,他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强词夺理说又没规定进去多久,她怎么不算进去再出来。双方吵急眼了就动起了手。 “那艾轩没事吧?”俞伊问。 “没事。你师妹根本没出手,动手的都是那些支持你师妹的散仙。” “那她?” “人群拥挤,她跑去拉架,结果被撞进了石阵进入到了幻境。” 莫缄叙\/俞伊:…… 但之后两人又爆发出了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干什么。”姜芷夏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好心帮忙好吧。有什么可乐的?” 俞伊捂着肚子疯狂摇头,直言自己要笑死了。 “不愧是你能做出来的事。”莫缄叙拍着她的肩膀笑得东倒西歪,“灵清有你是我们的福气。哈哈哈哈哈诈骗未遂……你这才叫现世报!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下来,可能也是在庆幸她还是她。 “你们烦死了!不准笑!”姜芷夏试图拿出掌门威严震慑他们但根本没用。于是她转而把过错推到谢泽之身上,“都是你的错!你……” 她想不出来什么理由,干脆耍赖。 “不管!就是你的错。” “好好好。”谢泽之忍着笑意,好脾气地应答:“我负全责,这件事跟姜掌门无关。我不该让他们双方打起来。” “知道就好!”她白了他们一眼,抱着林忆的胳膊,“还是师姐好,不像他们就知道幸灾乐祸……师姐你怎么了?” 林忆看着她,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她要是你该多好。 第193章 神仙,不同 姜芷夏见到林忆快哭了的样子,扭头看向莫缄叙二人,“你们谁欺负她了?” 二人沉默不语。 谢泽之瞧着她的神情,猜到了七八分,“估计是因为那个长得跟你一样的姑娘。她很可怜……” “跟我长得一样?” 谢泽之说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见到一个跟姜芷夏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她说她也叫姜芷夏。 他见她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躲在四面透风的凉亭中,起先他以为这姑娘是她,可凑近瞧才发现她不是他的姜芷夏。 谢泽之说雨停之后,他本想送那姑娘回去,可她很是抗拒怎么都不愿。她从亭子里冲出来跪在他面前求他,希望他去昴苍找她姐姐林忆过来。 “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不行,他可能会去找我。”她惶恐不安,“昭衡真君……你是昭衡真君吧?莫夫子说你是个好人,你帮帮我。” 莫缄叙说过她要是见过谢泽之,就知道什么叫对她好。莫缄叙这么说,就证明他一定是一个好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谢泽之将她扶起,问道:“他们在昴苍?” “嗯。”她点头如捣蒜,意识到他松了口,眼神都明亮了起来。 “那你怎么办?我该带他们到哪里去找你?” “我……” 她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躲到哪里呢?他会法术,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她。 谢泽之大概猜到她是在躲着什么人,“你要是信我,我可以施法将你藏起来,然后让他们来见你。可能要暂时委屈你。” “好。”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安顿好她之后,我就来昴苍找你们。那姑娘被我藏在昴苍后山的山洞中。”他又问姜芷夏:“你想不想见见她?” “我……应不应该见她?”她反问:“不是有那种传言吗?如果遇到一模一样的自己,两个人就要死一个。” “你从哪儿听的传言?”谢泽之真的服了他家掌门脑子里装的东西,“不过你放心,她没有法力也不像有能力伤害人的样子。你要担心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你要不想见,那就不见了。” “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想去看看……” “等等、等等……”莫缄叙打断两人对话,“那个昭衡真君,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见到她心里就没有点什么起伏吗?” “嗯,挺震惊的。”他淡然地说。 这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震惊过的样子啊! 莫缄叙觉得这人是不是冷静过头了。按理来说,他见到他师妹这般模样不可能只把她藏起来,还扔下她跑到昴苍。 “你就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或者把她们弄混之类的吗?” “不会,她们对于我而言就是两个人。”他解释说。 即使她们长得一样,也有相同的名字,但他清楚他爱的是谁。 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想要杀了他人; 是那个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却是让他剥葡萄的人; 是那个一有错就推到他头上,自己总是一堆歪理的人; 是那个遇到什么困难也忍着不说,总觉得自己可以处理一切的人…… 他和她相处了快两千年,这些情感与记忆不是同一张脸就可以替代的了的。 他同情也怜悯这里的姜芷夏,但不会爱上她。 对他而言,为她遮风挡雨,帮她隐藏起来已经是做了他能为一个陌生人做的一切,再近一步就是出格。 或许姜芷夏不在乎,但他不可以。 也正因为如此,他入幻境后从未相信过眼前的一切。 “我对她有怜悯,但不会因此就把她的遭遇带入到芷夏身上。这对她们两个都不公平。” “她就是!”林忆打断他:“她只是……只是不像小六的性子,但她就是她。” 林忆的思绪乱七八糟的,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她想说幻境中的姜芷夏也是现实中的姜芷夏,她们是一个人。 林忆辩解道:“我找不到什么证据。但我有种感觉她们就是一个人,只是遇到不同的情况才变得不一样。小六幸运些,遇到了师父和你,但她不幸遇到了季宸……” “等会儿!”姜芷夏实在听不下去了,“怎么还有季宸那个狗的事情?” 林忆整理好情绪,向她一一道明自从他们进入到这里看到的一切。 季宸活着,他带着这里的姜芷夏一起生活,把她养成了一个怯懦、不敢反抗的人。 “季宸给她取名叫时柒,因为她右肩膀上有‘十七’的刺青。”林忆急于向她求证,“你呢?你有没有?” “我……”姜芷夏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谢泽之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没有。” 她眯着眼睛,疑惑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我、我猜的。”他心虚地移开目光,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的鹅黄色…… “哈?” “别、别说这个了。”他赶紧扯开话题,生怕她看出什么来,“不管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出去……” “对啊!一百两呢,这得攒多少日子。”姜芷夏附和。 莫缄叙\/俞伊\/林忆:…… “我昨日去找过这里的掌门,我怀疑他就是这个阵法的核心。”莫缄叙很是惭愧地说:“但我失败了。不仅如此,我还觉得他说的没错。” 要不是姜芷夏和谢泽之今日出现,他的精神可能已经彻底崩溃,从此什么都不做,就待在幻境中等待这次轮回的覆灭。 他将昨日之事向他们详细讲明。不出意外,他们也震惊于柯辅的发现,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但很快姜芷夏反应过来,问道:“这跟你昨天躺门口装死有什么关系?” 莫缄叙差点没气吐血。 “第一,你师兄不是装死,而是被季宸偷袭打伤。第二,我是觉得无能为力。”他长叹一口气,“她已经很惨了,但最后还是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 “什么算好结局?”姜芷夏问。 “像你一样可以永远无忧无虑地活着,不用再像现在那样。” “那也不难,我们去把这里的季宸杀了或者好好改造他一下,让他对那姑娘好些,问题不就解决了。” “没有解决。”莫缄叙说道:“按他所说三界会灭亡,但轮回不会停止。即便我们神仙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甚至会死于凡人之前。” “所以你害怕了?” “不是害怕,而是绝望。我只是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如果最后都会消亡,那我们现在何必做那些努力,还渡什么凡人,除什么妖。那二十四块石头字字带血,句句是泪。它们叙述的故事只是四个字——一切归空。 柯辅想要创造一个永恒的世界,所以才在这里推演,希望能让三界跳出轮回。” 姜芷夏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一定要追求永恒呢?” “嗯?” “能够证明我们活着,能够证明我们存在的恰恰就是灭亡,是灭亡才让这一切有了意义。没了死,我们就没办法定义活。”她托着腮,“有生有死,有开始又有结束,这才是天道的玄妙之处。对不对真君大人?” 第194章 神仙,相遇 r 第195章 神仙,乱上加乱 时柒的手很巧。她的手轻柔地在姜芷夏的发间穿梭,编发,绾发。姜芷夏看得眼花缭乱。 “你好厉害啊。”她赞叹道:“你怎么学会的?你是个天才吧!?” 时柒被她惊讶的语气逗笑,“哪有那么夸张?我就是一个人的独处闲得无聊,所以才有功夫弄这些。” 时柒称她刚被季宸捡回来时连话都不会讲。季宸话也少,虽然没有在吃穿上亏待过她,可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每天跟她说话都超不过三句。 但时柒知道他是个好人,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于是为了报答他,她也想尽办法对他好。 季宸出门除妖一走就是好几天。他以前会在房外布下结界不准时柒出去。她就待在那个小院中帮他整理好家里的一切,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闲着无聊时,她就学着给自己梳头发,一来二去就熟练了。 “所以你不用这么惊讶,你要有空闲时间,你也可以做到。”时柒笑笑。 “那后来呢?”姜芷夏对她的故事产生了兴趣,“你怎么开口说话的?” 时柒将最后一缕头发梳上去,没有说话。她不太想提起这件事。她开口说话的过程对她来说一场痛苦的回忆。没有人愿意花一百多年等她自己愿意张嘴。 她的声带没有受损,是因为以前的一些事导致她不敢开口说话。 起先季宸觉得她不会说话也挺好,他就当养了一只猫,安安静静的,也不会打扰到自己休息。 可他在爱上时柒后,想法就随之改变了。他渴望听到她开口唤他,特别是在情动之时想听时柒说需要他、永远爱他。 时柒做不到,他就用各种办法逼迫她,即便她承受不住晕过去也不停止。 最后她终于开了口,不过说的不是爱他,而是求他。 时柒觉得季宸是个很难懂的好人。他有时会很温柔地对她,把自己除妖的功劳算在她的名下延长她的寿命,还为她求来仙丹灵药将她变成半仙之体。 她觉得季宸应该是喜欢她的,却总是用不对方法。 往日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现,她放下梳子,低垂着眼眸,情绪不高。她喜欢季宸,但奈何他带给她的更多是不美好的回忆。 “你喜欢他?”姜芷夏换了个话题。 时柒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但我也怕他,如果他再和气一点就好了。” “我也不喜欢凶我的人。”姜芷夏很是认同她,随后拉起她的手,“但跟他在一起你会高兴吗?” “他不生气的时候,还是开心的。” 姜芷夏望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她能为她做什么呢? 莫缄叙等人再回去时发现屋内两人除了衣服,其余都一模一样。这让他们有些恍惚。 但谢泽之径直走到穿着鹅黄色衣服的人面前,不解地问:“姜掌门,你这是要做什么?” 姜芷夏大惊,“我都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是我?差别很大吗?” “很大。”谢泽之说:“一眼就看出来了。” 俞伊\/林忆\/莫缄叙: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泽之看见时柒头上的发钗,刚想抗议却听外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时柒!你在哪?!” 是季宸,他的声音似有隐忍之意,听起来有些颤抖。他用了传音术,整个昴苍的人都能听见。 时柒拉着林忆的袖子,紧张地问道:“怎么办?他还在生气,我还不敢见他……” 她一想到回去之后可能会有的结果就心慌不已。 林忆找到她时,她就极力反对回昴苍,称季宸一定会去那里找她。但林忆让她宽心,有他们在不要紧。她这才跟着他们回到这里。 没想到还没安生一会儿,他就找来了。此刻她的腿都在发软。 季宸从土地山神那里知晓时柒的下落。他站在昴苍的大殿前等待时柒的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没了耐心。 就在他的耐心快要被磨光之时,时柒出现了。但她好像有些奇怪,神情当中没了之前的怯懦与害怕。 除了林忆和莫缄叙陪着她一起出现之外,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极为妖艳的女人。那女人比她高出一个头,紧紧牵着时柒的手,眼中还充满对他的敌意。 季宸没见过她,但也没对她有过多关注,只盯着时柒问道:“谁让你离开的!?” “……” 姜芷夏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她从没想过一个已经死了三百年的人现在又重新站在她面前是个什么场景。 她确定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可不知道为何见到他后,心中还是有种道不明的感觉。 她想不明白,看着季宸有些出神,突然手心里的刺挠感唤回了她的注意。 她身边的“妖艳姑娘”咬着后槽牙,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见到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么好看?” 姜芷夏心里默默叹气:让他别跟过来,他非来,来了之后又生气。这男人真难伺候。 适才季宸在外面让时柒出来,可时柒不敢。于是姜芷夏主动站出说可以替她。 “姜芷夏!”谢泽之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少有的严肃问她:“你该不会是为了想见他才和她交换的吧?” “我没想见他,但有必要见他……” “你跟我说过你对他已经不恨了。 季宸一出现,慌乱的不只有时柒,还有他。 “他是幻境中季宸……你不能跟他走。” “我又没说不回来。我不去,她去?”姜芷夏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时柒,“那她还不得被他吃了?” “芷夏……” “姜掌门说一不二,说会一直喜欢谢泽之就会一直喜欢谢泽之。”她知道他的担忧,于是走到他面前,“是不是不信我?” “不是。但……” 但感觉这种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如果可以控制,他在一千多年前就能克制自己了。她要重新爱上季宸,那他怎么办? 姜芷夏看着谢泽之,察觉到他眼中的落寞,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她自己也着实不忍心这么对他,于是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问道:“能行吗?不行就算了,你就留这里跟我师兄……” “我可以!”他坚定道。 “嘁……”她回身对莫缄叙他们抱歉地说:“师兄、师姐,真君大人靠不住啦,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们了。” 说罢,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哈?!”莫缄叙疑惑道:“真君,你不是说你来这儿是为公不是谋私吗?” 谢泽之很是有理地告诉他,他们还在比试中他不好插手,还是不参与柯辅的事了。末了还让他们努力奋斗,为早日出去贡献自己的力量。 “……” “……” “……” 谢泽之变成妖艳姐姐跟在她身边,跟她一同去见季宸。但这个女人一见季宸就发呆,着实让他气得不轻,于是他轻扣她的手心唤回她的注意力,也向她表达自己的不满。 姜芷夏收敛心思,转头问季宸:“你刚说什么?” “谁让你离开那个凉亭的?”季宸压着火气。 “我娘。” “你……娘?”季宸被她的回答弄懵了,他望向她身边的“姑娘”,“她?” “他是你娘!”姜芷夏骂道:“你什么眼神!?” 第196章 神仙,你方唱罢我登场 季宸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姜芷夏和她非要带上的“妖艳姐姐”。 对于莫缄叙和林忆的话,他仍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他又找不出什么证据。 莫缄叙两人对他说时柒昨天晚上受了极大的刺激,又被妖魔追赶不慎跌落悬崖。等他们找到她时,她——失忆啦!性子也变得很是奇怪。 现在连什么姐姐、夫子都不要,就要她身边“那姑娘”。他们说那姑娘是什么荷花仙子,昴苍才修炼成的散仙,昨夜在妖魔手中救下时柒。 季宸听到后悄悄动用法力,仔细打量面前的姜芷夏和她身边那个“女人”。她没有异常,而她身边那人也只是是个普通散仙。这倒是没说谎。 可他始终不敢相信时柒忘记了跟他的过去、也不记得自己爱过他的事实。 他被那个“女人”趁虚而入,时柒不跟他走了,凭他怎么恐吓利诱也不想跟他回去。她说那个“姐姐”对她很好,她不需要他了。 他动了杀念。但没想到姜芷夏先一步上前挡在那位仙子身前,大有一种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考虑那么多,但昨晚过后,他不敢再逼她了。 他跟她讲了许多过去的事情想唤回她的记忆。他说是他把她从那群恶徒手中救了回来,还给她取名叫时柒。 姜芷夏插话道:“你自己听听十七是个人名吗?你要那么喜欢你自己怎么不叫?” “那是因为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的肩膀上有……” “我帮她把印迹出去了。”“荷花仙子”一脸无辜,却又带着几分嚣张道:“我给她洗!澡!的时候,她告诉我那印记很丑,所以我帮她去掉了。是不是?” “她”问她。 姜芷夏拧眉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断递眼色,深吸一口气,无奈附和道:“对,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看见的。” “你……”季宸觉得眼前发黑,好像是怒火攻心所致。他都不知道应该是先为印记的消失而愤怒,还是先为这个“女人”给她洗澡而生气。 “别生气啦。”姜芷夏对他说:“你要这么喜欢,一会儿我让‘姐姐’给你肩膀上也弄一个,你可以这辈子都带着它过活。” 季宸:…… 她不愿跟他回去,凭他怎么说她也不为所动。最后还是在莫缄叙等人的“劝说”下,姜芷夏松了口,但前提是把“荷花仙子”带上。 季宸只得同意。 姜芷夏走在后面一蹦一跳的,心情甚是轻松。她发现幻境中的季宸和现实中的他没什么两样。她虽然不得他的喜欢,但这么多年也知道用什么方式拿捏他。 这人不善跟人辩驳,最是受不了别人胡搅蛮缠。以往他闭门不见,她就翻墙、翻窗户,耍赖留在他身边。他起初还会抵抗,骂她不知廉耻、毫无礼数,但时间长了也随她而去。 她得把她的经验告诉时柒,等她出去之后,时柒也好有个应对他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耍无赖。 “就这么高兴?”“荷花仙子”谢泽之轻捏她的腰,酸溜溜地开口。 “还行吧,如果我们能驾云我可能会更高兴。” 姜芷夏觉得他们两个有病的时候是真有病! 因为她没法术,所以回后山驾云要一个人带着。 季宸上前要抱她走,被谢泽之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拦下,说她现在失忆,不可趁人之危。驾云一事就该让他这个“纯正的”散仙“姐姐”来。“女孩子”之间怎么都好说。 但季宸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就觉得这个“荷花仙子”十分碍眼,怎么也不让她跟她亲近。 僵持之下,三人选择了“折中”的方案——走回去。 因为季宸不擅长主动挑起话题,所以这一路上可显到他谢泽之了。 引经据典,卖弄文学,上到经史子集,下到灯谜笑话,没他不知道的,引得姜芷夏一颗心全在他那里,半分注意力也没给过季宸。 他时不时还化身“知心大姐”,说点子夹枪带棒的话。 “芷夏,你是个好姑娘。所以你找夫君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像那种油嘴滑舌的根本靠不住。而那种什么都不说的更要不得,谁知道他一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事情,保不齐一肚子阴谋诡计,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知道了。” “你说谁一肚子阴谋诡计?”季宸忍不下去,转身找他理论。 没想到“荷花仙子”一脸惊讶地样子,反问道:“怎么我刚才说你了吗?你对什么号入什么座呢?转过去!” “你!”季宸刚上前一步,姜芷夏就无比警惕地看着他,眼中都是防备。这眼神让他很不是滋味,明明他们才是最亲近的。 他有些难过,但又不想被她们看出来,于是当做不屑与她二人争辩的样子继续前行。 而谢泽之心中得意洋洋,行为也愈加过分了起来。他单手搂住姜芷夏的腰,整个人都贴到了她的身上。 姜芷夏起先没管他,但后来实在太热了,想离他远些。结果刚一挣扎,就听谢泽之夸张地喊道:“芷夏是不喜欢姐姐了吗?为什么要疏远姐姐呢?” “不是……”姜芷夏觉得头疼,“这也太近了……” “关系好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我们是‘姐妹’,离得近才正常。” 正常个鬼! “暂且休息。”季宸回过头来打断他们二人的对话,“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足下生云不知飞向何处。 “他干嘛去了?” “管他呢。”谢泽之伸手勾住姜芷夏的脖子,整个人愈发没有站相,心中冷笑:这厮还算有点脑子。 季宸并没有远离,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隐藏自己的踪迹,想看这两人私下是否会有不同。 这与谢泽之往日的“思退”倒是不谋而合。 谢泽之察觉到他在附近躲着,但也懒得戳穿他。他扶着姜芷夏坐在一边等季宸归来。他仗着自己现在是“女人”在她怀中放肆乱蹭。但后来他觉得有些不妥,主动拉开彼此的距离,行为也收敛了许多。 姜芷夏问他怎么了。 他摇头不语,装作没有因为行为不妥差点儿把自己“邪火”蹭出来的样子。 季宸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感觉那个“荷花仙子”根本不像个女人,可又压根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两人谈话的内容也都是昨天晚上她们相遇的事,听起来也没有任何漏洞。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他准备要回去时,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姜芷夏?哦,不对,应该叫你时柒是不是?” 姜芷夏抬头见到来人是胡维。几天不见,他彻底变了模样。周身竟被魔气环绕,一袭暗红色长袍,整个人看起来邪魅非常,颇像书里写的男狐妖,哪里有一点仙狐的样子。 胡维路过此地见到她在这里,又想起那日被姜芷夏辱骂的事情,想着报复不了她本人,欺负欺负她的“替身”也是好的,于是走到她跟前说道:“季宸不要你啦?” “……”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在这里虽然不把你当个人看,但也不会因为别的女人杀你。也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胡维发现这个人好像没有像之前那样害怕地后退,反而眼神中充满关切,就像在看傻子一样。 但是他清楚姜芷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于是压下心中的疑惑,忽略她旁边那个眼神冰冷的“女人”继续说些“伤”她的话:“你还不知道呢吧。季宸心有所属,他最爱的另有他人,你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所以呢。”姜芷夏问。 “啊?所、所以,你被抛弃了……你没有男人,以后可怎么办呢,真是可怜……” “哦哟~那你现在活得那么滋润,一定有很多男人供养你吧。”姜芷夏挽起自己的袖子,迈步朝他走来,“你爹还活着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胡维下意识后退,他莫名感到了一股压迫感。 “你爹活到现在,身边的男人也不少吧?你管你爹的男人们叫什么?叫父亲?你的父亲们没教你好好说话是吗?” “放肆!我堂堂青丘国主之孙……” 话还没说完,姜芷夏抡圆了给了他一耳光。在胡维目瞪口呆之际,她又扑到身后“女人”的怀里,嘤嘤哭泣,“好可怕,姐姐,我打人了怎么办?我学坏了。” 胡维捂着脸愣在原地,听那“女人”夸她:“打得好……” 第197章 神仙,道貌岸然 谢泽之一手轻揉姜芷夏的手心,一边问胡维:“你是哪里来的魔头?” “混账,我乃青丘国主之孙,仙狐一族。什么魔头?!” 谢泽之没有说话,只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胡维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辩解道:“这是上古灵气!瞧你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散仙,我不与你计较。” 他有些心虚,转身要走却被谢泽之扯住右臂,“上古灵气?谁告诉你有这种东西?” “放手!谁同你拉拉扯扯,你这女人好不检点!”胡维骂道:“像你这种看上我的家世妄想投怀送抱的女人我见得多了。你再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谢泽之强忍着才没有崩了表情。他觉得这人是不是自信过了头,怎么谁都会看上他的家世。 他一脚踹到胡维的腿窝处。 胡维半跪在地,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心里纳闷:这女人力气怎地如此之大。 “姐姐。”姜芷夏走过来,“抓他去见柯辅掌门,告诉他昴苍里有妖怪,让他定夺。” “哼!他算个什么东西。”胡维道:“他不过是我师祖选出来的影子,昴苍之事还轮不到他插手。等我功成之日,别说他就是乔朗也得跪在我面前。” “影子?师祖?” 谢泽之发现他话里有话,正要细问,忽觉身边风动,连忙抱起姜芷夏退闪到一边。 季宸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他眼睛猩红,掐住胡维的脖子不放,“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心有所属,为了别的女人杀她?!你都知道什么! 说!你是不是谢泽之派来的!?” 姜芷夏和谢泽之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胡维感觉脖子快被他扭断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季宸还在追问:“他是不是想带走时柒?你告诉他,他做梦!时柒是我的,她会说话,会写字,她不认识他!她不需要他!你让他死了那份心。听到了吗?” 姜芷夏看胡维白眼都翻出来了,连忙上前阻拦。她虽厌恶胡维但没有到让他死的地步,更何况他说的师祖的事还没问清呢。 “你想让他回答也得先松手啊!” 她的手刚搭上季宸的胳膊,整个人就被他死死抱住。姜芷夏觉得季宸在颤抖,也觉得自己的腰要被勒断了,更让她头疼的是,她感觉她身后的男人情绪不佳。 夜晚,姜芷夏准备熄灯就寝,听有人轻叩房门。她打开门,见到她“姐姐”一脸别扭地站在外面。 她将他拉入屋内,确认季宸不在外面才关好房门,转头哄道: “我知道今天有些突然,但我已经在第一时间推开他了。他情绪上头,我也是没想到。我补偿你好不好?” “姜芷夏,我不是妒夫。你不用拿凡间哄别人的话来搪塞我。” 他很是认真,端的一派正气十足的模样,“我也不是那种占有欲强到别人碰一下你或者看一眼,我就要生气闹别扭。怎么说也是个成仙多年的成年人,仙界大大小小的事我都经历过。而且我在凡间历经多世,什么朝代我都体验过,我很平静。 我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就拿我还未成仙时下山除妖遇到的事情来说,那妖精极为少见,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 床上…… 然后…… 冲我招手…… 你、你干什么?” 他突然紧张起来。 姜芷夏躺在床上往里让了让,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躺着说。” “我在跟你说正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站起身来,恼怒不已,“我对这种事情一直很严肃。你也是神仙,不能这么随意。你抄了这么多经书,也该懂些事了,不可以这么任性。知道吗?” “嗯嗯,知道知道。” 姜芷夏右手撑着脑袋,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真君大人这番话说的真是发人深思,鞭辟入里,犹如晨钟暮鼓、当头棒喝。言语间宛若看到了真君大人处理公事时那一派公正无私的形象。 但这话你要是站起来说就更有说服力了。” 谢泽之瞥了她一眼,轻咳一声,“我是怕我不过来你会觉得没有面子,所以我选择牺牲自己……不过下次没有那么容易了。” “嘁。”姜芷夏躺平打了个哈欠,又说:“不可以变回来。” “为什么!?”谢泽之刚掐诀想恢复本身就被她制止了。他给自己叫屈,同时抗议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总之不行。男身就出去睡,女身就留下来,你自己选吧。” “……那这样也挺好。” “……” 她听到他闷声叹气,侧头问道:“谢泽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那为什么不高兴?我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你不担忧我会重新喜欢上季宸呢?” “我是君子,绝不会趁人之危。”谢泽之撇撇嘴。 就算他现在想让她做什么,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女儿身,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我不担忧那些事情。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你来说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季宸突然抱住姜芷夏,确实让他有些生气。但姜芷夏推开他后,他就不再纠结此事。 后来季宸带着他们来到他和时柒在昴苍后山的家。 这里是季宸用法术变出来的小四合院。但院子里的秋千、乘凉的葡萄架亦或是摆放的两只小猫石雕等等一切跟时柒相关的物件,都是季宸亲手做的。 时柒和季宸有了夫妻之实后就搬到了他的房间去住,他房间内的每一件东西也都是给时柒用的。 他是不会表达,有时候也不干人事,但他对自己爱的人也很用心。 季宸又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想唤回她的记忆。他说他教时柒读书认字,让她开口说话。 时柒没看完的书他都会做好标记,时柒练过的字他也会收藏起来,时柒的衣柜里塞满了各式衣裙,比凡间公主贵妃穿得还要好些…… 那一瞬间谢泽之觉得自己唯一的优势也没有了。 原来他能做的事,别人也能做。 如果现实中季宸没有遇到宁姝,开阳真人在姜芷夏成仙后没有把她送到他这里,那么现在姜芷夏会不会已经和季宸在一起了? 而季宸爱上她后,也会为她做这些事。他其实没有坏到哪里,一旦找对方法,他不差于自己。 姜芷夏爱上他不是一件必然的事情,而是多种巧合下拼凑的偶然。当中少了任何一环,她都没有理由会爱上他。 他,可以被替代。 意识到这件事后,他失落不已,觉得自己的存在没了价值。 姜芷夏听完他的叙述,了解了症结所在,说道:“谢泽之对于我而言很重要。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可能是时柒、也可能是十九、二十、二十一,总之什么数字都好,但绝对不会是姜芷夏。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季宸好不好我也不喜欢他了。这里是幻境,你看到的都是假的,跟我们没关系。只有你触及到的才是真的。” 她翻身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了吗?” 谢泽之压下不听他指挥的嘴角,“没有。你要用力一点。” “这样吗?” “感觉还有空隙……” “这样呢?” “好一些,但没有完全好。” “再紧我看你怎么喘气!?” “那不呼吸了,你可以再抱紧一些。” 他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闹过后,谢泽之又想起了一件事,向某人要讨个“说法”。他轻捏她的耳垂,不甘心地说道:“小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是谁说再次见到季宸就给他一剑?结果呢,那人非但没报复,反而跟着他回来。” “我说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这个季宸又跟我没关系,那一剑也不是他刺的。把别人做的事套在他头上,我有那么拎不清吗?” 她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抬头问谢泽之:“不过你还记不记得今天他像疯了一样差点把胡维掐死,还质问胡维是不是你派来的。” “印象深刻。” 要不是季宸突然抱住姜芷夏让胡维有机会逃跑,他今天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 “你不觉得他的话很奇怪吗?”她坐起身,“他说让胡维转告你,时柒会读书写字,不需要你,让你死了这条心。 可问题是她给我师兄他们说过,昭衡在天庭不会来昴苍。她从来没见过幻境中的谢泽之。他们也没有交集。既然这样,季宸在紧张什么?难道他能预知未来? 但她已经会说话了,还要这里的昭衡做什么?重新教她一遍?” 谢泽之也坐直身子,眉头紧蹙,细细思索此事。 猛然间,他压低声音对姜芷夏说道:“有没有可能他看到了现实中的事?” “什么?” “昭衡教的不是时柒,而是姜芷夏。他看到的是我们! 这个人在幻境中看到了现实。” 第198章 神仙,起床气 姜芷夏起先还有些困惑,但很快便明白过来。此地虽是幻境,可这种“假”也只是对于他们而言,对于季宸和时柒这里就是“现实”。他们有自己的意识,也有独立的人生,因而窥得另一个世界也并非不可能,可他怎么做到的? 如果他能看到另一边的“现实”,那说不定他们就可以借此出去了。 “我去问问他。”姜芷夏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谢泽之一手勾住她的腰,“这么晚了,孤男寡女不好共处一室……看我做什么,我现在是女人当然不能跟他相提并论。而且……” 他沉下脸色,小声说道:“有人来了。” “谁啊?”她没有法力,察觉不到太远的地方。 “邢斐。” “邢斐?!”姜芷夏一怔,随即烦躁地躺在床上,“投胎也没这么急。他昴苍能不能让人喘口气呢。我不管,你出去跟他们说。” 邢斐此次前来也没想过隐藏自己的踪迹,因而刚飘过上空就被屋内众人发觉。 他落到门口,却见大门敞开,院中有一男一女。 这两人一个是季宸,另一人他没见过。他们面对面站着,彼此眼中都蕴含着无限厌恶。 “季仙君……”他施行一礼,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宸打断。 “你从她房间出来?” “看到了你还问。” 季宸拽住谢泽之的衣领,怒道:“谁让你进去的?你怎么敢?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她啊。”相比之下谢泽之表现的很平静,甚至于有些欠揍,“她害怕,所以我去陪她。你觉得两个女人在房间里会做些什么?我说你平时都看了些什么不着四六的书,对于一个女人嫉妒心也这么强?” “她的夫君是我,我自然有权力盘查她身边所有人。” “盘查?她是犯人吗?需要你这般严加看管。” “时柒是我的。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跟你无关。别以为我现在妥协就是拿你没办法,我随时可以赶你出去。” “你的时柒自然与我无关。我只是奉劝你,抓的太紧小心最后什么都留不住。”谢泽之毫不在意季宸的怒气。两人真打起来他未必会输,再说他们家掌门肯定也不会眼睁睁地看他吃亏。 “你什么意思?” “这话都听不懂。”他冷笑一声,“觉得我碍眼是吗?林忆他们倒是不碍眼,可他们被你逼走了。 如果你当初没有那么狭隘,大方接受她身边有朋友出现,那我们怎么会遇到?她又怎么会因为被妖魔追杀而失忆?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你现在大可以把我也逼走,你看下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会不会是一个比你好一千倍的男人!” “你!” “那个……”邢斐硬着头皮介入他们的交谈,心想早知道火药味这么重,明天来多好。 “仙君,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你是谁?”季宸这才把注意力拉回来,松开谢泽之的衣领,冷冷地望着邢斐。 “今日仙君在林中所见之人乃我师弟。是他唐突在先,我是代他来跟您赔不是的,还请仙君不要见怪。” 季宸扫了他一眼,“他怎么不来?” “他被仙君所伤,行动不便。” “转告他,再有下次,不会轻饶。” “是。仙……” “你可以滚了。”季宸懒得跟他说这么多,刚要赶他走,又听邢斐道:“且慢,我有一件事是关于仙君妻子时柒的。仙君可否给我一炷香的时间让我详细说明原委。” 季宸立即施法将谢泽之定在原地,“出去说。” 临走时,季宸又加固了一层封印,生怕在他离去时这人会对姜芷夏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邢斐瞟了几眼谢泽之,但没瞧出什么异样,转身和季宸一同出去。 中了定身咒的谢泽之心里暗骂季宸真是个小人,对外人没有一点信任感。竟然把他元神也封住! 他会做出偷听这种事吗?他难道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真是个小人! 这种法术他不是破解不了,但他也懒得费那个功夫,只站在原地等待季宸回来。 半个时辰后,季宸面色古怪地回来了。他抬眼看了一眼谢泽之,解了他身上的禁咒,“我问你,你把她从妖魔手中救出来时,可有异样?” “什么异样?” “就是……” “季仙君!”邢斐追赶而来,高声喊道:“时不我待。你若再不下决断恐怕事情有变,届时追悔莫及,无力回天。” “我明日会给你答复。” “仙君,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我说了明日!” 邢斐语气急迫,声音也越来越高,“我能等,但您妻子可等不了。明日一早说不定她就……” 忽然,房间内传来响动。姜芷夏只穿了一只鞋,怒气冲冲地快走过来,“就就就,就你个头!我问你,大晚上能不能让人睡觉!能不能!?你活不到明儿早上了是吗?” “仙君你瞧!”邢斐吼道:“姜芷夏!你作恶多端,仗势欺人。天不收你,自有人会收你。我劝你让你灵清一干人等交出时柒姑娘……” “听见没,他还挺有理。” 她指着他,向谢泽之和季宸笑了笑。 下一瞬她冲到邢斐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她被邢斐一嗓子喊醒,心中本就气恼,再加上他有意挑衅,她索性连力气都不收。十分响亮的一巴掌落下去,邢斐脸都肿了。 打完后她还是感觉不太舒服,想再给他来一下。 谢泽之上前双手抱住她的腰,“我们不生气,不跟他生气。我来我来。时间还早,回去睡觉好不好?” “我要给他一脚……”她挣扎着不肯回去。 “行行行,那我们回去穿鞋。”谢泽之安抚她,心里埋怨这邢斐来的真不是时候,好端端的,扰她睡觉做什么。 可他一个没抓住,姜芷夏已经跑了出去,正反又给了邢斐两耳光。 邢斐出手攻向她。季宸大惊,想要阻拦,却见她侧身闪避,一手抓住邢斐手腕,又攻向邢斐下盘,一脚踢在他的脚踝处。 邢斐吃痛双膝跪地。 她掐住邢斐的脉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要她稍稍用力,他就算不死,魂魄也得被她逼出来。 “冷静了吗?”她问。 “冷、冷静了……”邢斐降低声音,眼睛盯着姜芷夏的手,生怕她突然用力。他知道这人不是时柒,疯起来什么事都敢做,立即认错求饶。 “跟我道歉。” “对、对不起。” “滚。” 姜芷夏一松手,邢斐化作一道白光离去。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多做纠缠,或许他还要感谢姜芷夏这次的“帮助”。 姜芷夏打了个呵欠,无视季宸惊讶的目光,转头对谢泽之说:“你!去解释。” “好。” 她盯着他的鞋,“脱下来给我。” “好~” 她穿好鞋子后回了房间。谢泽之也是拿她没办法,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睡觉。”谢泽之对欲言又止的季宸解释道,继而抢在他前头说:“如邢斐所说,她不是你认识的姜芷夏。” “你怎么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季宸反问。 “不难猜。昴苍那三个弟子虽然不招人待见,但也不是蠢钝之人。史展鹏的右臂被砍,胡维今日又被打。他该是猜到这里换人了。”他说:“邢斐是乔朗座下大弟子,没点脑子早就被他一干师弟吸走灵气了。” “你不是散仙?你到底是谁?” 谢泽之掐诀现了原身,“昭衡,谢泽之。” 第199章 神仙,话事人的教学时间 季宸连给谢泽之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唤出斩仙剑向他刺来。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令他嫉妒到发疯的画面。 时柒第一次开口说话,喊的是他的名字; 时柒第一次写的信,是写给他的; 时柒第一次任性是对他,第一次撒娇也是对他。 时柒累了会靠在他怀里休憩,毫无防备;在他与别人起争执时,不问缘由,永远选择站在他身边…… 他凭什么!? 他不能带走时柒!他绝不会让他带走时柒! 季宸攻势凌厉且迅猛。谢泽之只是防守,但也没落下风。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突然听到响动。扭头发现姜芷夏打开窗户,一脸不开心地看着他们。 “我带他走!”谢泽之明白她要说什么,“不吵你,你好好休息。” 姜芷夏白了他一眼,转而探出头对季宸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说道:“季宸,虽然你和我没有什么仇怨,但你要敢伤他,我就杀了你。” 说罢,她关上窗户,回去睡觉。 谢泽之带走季宸,两人落在离小院不远处的空地旁。 “你到底给她喝了什么迷魂汤?”季宸怒道:“她为什么总要护着你?” “我没有给她喝什么迷魂汤。她不是你的时柒,是灵清的掌门姜芷夏。”谢泽之顿了顿,又极为欠打地补充了一句,“再说她护着自己未来的夫君有什么不对?” 季宸举起斩仙剑,抵在他的心口处,“不管是哪里的时柒,她都是季宸的。她跟你没关系!” 谢泽之被他的话气笑了,”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是你使了卑鄙的手段抢先一步夺走她的心。你抢了本该属于那个季宸要做的事情!” “你都看到什么了?”谢泽之问。 季宸没有回答。 他又说:“如果你能看到事情的全貌,你该知道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他为了另一个姑娘害她掉进魔界;他多次出言嘲讽她侮辱她,将她精心准备的东西弃如敝履,还差点杀了她!你觉得那个季宸配吗?别说他了,就连你也不配这里的姜芷夏。” “你住口!”季宸将剑往前送了送,紧贴着谢泽之的衣服,“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什么相干!” 谢泽之也不躲,冷笑道:“我早先便说过这里的时柒跟我无关。她喜欢的是你,怕的也是你。我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路过并且帮过她的神仙。只是季宸,我不明白,你到底爱不爱她?” “我……这与你无关” 他当然爱,但他从未当着别人的面直白地说出来。 “可见你也不过如此。”谢泽之两指一挥,让季宸的斩仙剑入了剑鞘。“你羞于言爱,更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方式。所以你带给她只有伤害,而给自己留下的是永无止境的悔恨与不安。你的疯狂全都来自于恐惧。你怕她、不、要、你!” 季宸面色一僵。 他隐藏这么多年的心思突然被谢泽之拆穿,此时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脱光了站在太阳下暴晒的人,没有什么东西遮挡,一时间难堪、窘迫拧在一起,让他无地自容。 “但你该相信她不会离开你。”谢泽之话锋一转,让季宸喘了口气。“她只是怕你才躲着你。” “她还在昴苍是吗?”他问。 “是。她和林忆他们在一起,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倒是昨日,她一个人躲在凉亭被吓得不轻。” “她不会原谅我了。”季宸喃喃道:“她胆子很小,怕疼又爱哭……她昨晚一定吓坏了,我还把她一个人抛下……” “你还知道她胆子小、怕疼爱哭。”谢泽之觉得这个人脑子不太好,“那你还这么做?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她?” “都是因为你!”季宸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他说他就因为看见时柒跟他相处的画面才心生恐惧。 他也想等时柒主动开口说话。可在见到那些事情后,他理智全无,要听见她开口说爱他、不会离开他才能放心。他一次一次给时柒讲她的过去,凭着时柒怎么哀求他也不肯去除她身上的印记。因为他怕她把自己的过去忘了,忘了他对于她的重要性。 他不能没有她。 “季宸,我发现你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自私。”谢泽之直视他,心里却在盘算一会儿怎么跟姜芷夏要好处。跟这厮说话会折寿,太气人了! “我没有!” “没有?”他冷哼一声,“你把她当成一个物件、一个傀儡、一个只能依附于你而生的可怜虫。你让她没有自我,没有想法,一切围着你转。你以为你这是在爱她?你这是在爱你自己!你所考虑的只有你自己。你为了填补你内心的害怕,选择牺牲她。” 他没有给季宸辩驳的机会,继续厉声道:“她是你捡回来的,但她仍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她该有她自己的喜怒哀乐,她该有她自己的好友知己,有她自己的生活。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时柒根本不是她自己,而是根据你的臆想,被捏造出来、强行转了性子的时柒!?” 季宸歇斯底里道:“你胡说!这就是她!她没有那些也可以过得很好!只要她待在我身边,我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不离开,我会永远保护她、爱他。” “是!这样她也能过的很好。可她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一旦离开你,她就会死。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爱她,那她还能活吗?” 季宸又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谢泽之说的是对的。他在伤害她,如果他不能停下来,时柒又会死在他怀里。 良久,他抬头问道:“我该怎么做?” 姜芷夏一睡到清晨。这一晚上被打扰好多次,前半夜睡得不踏实,后半夜才彻底进入梦乡,不过中间好像做梦梦见有人问她了一个问题,但她太困了也没听清,随口答应了一声就又睡了过去。 梦见什么了?她想:对了!昨天季宸和谢泽之出去,不知道谈得怎么样,得起床问问。 她想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腰上搭着一条手臂……扭过头去见谢泽之侧躺在她身边,朝她笑了笑,温声说:“醒了?睡得好吗?” 姜芷夏点点头,“好……” 好你个头! 下一瞬她就把他踹到床下,坐起身质问道:“谢泽之,我说过什么?” 谢泽之起身抗议,“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不用女身隐瞒了。” “那你就去睡外面不好吗?你好歹也是个神仙,你觉得你这么做合适吗?” “我就是知道不合适,所以昨天特意问过你,你同意了的。” “你昨天问我什么啦?” 昨天他和季宸从外面回来,径直走到她的房间,想跟她说说情况,结果发现她已熟睡,而且床还留了一大半的位置…… 他想这个地方可能是留给他的。 不过他也拿不准,于是就问姜芷夏是不是。姜芷夏困得不行,随口“嗯”了一声…… 姜芷夏:…… 姜芷夏收拾完他后问起昨日之事。谢泽之说这里的季宸也算听劝,他说的话,季宸能听进去也在反思自己的做法。但至于他是怎么看到现实中发生的事,他怎么也不肯说,直言要和姜芷夏先聊聊。 她洗漱过后主动去见季宸。谢泽之没有跟着,留给她二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季宸凝望着她,有些紧张,半晌才开口问道:“他对你好吗?” “你觉得呢?” “也是。他如果对你不好,你也不会每次都站在他那边了……姜芷夏,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后悔喜欢上季宸。”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我也很少回忆过去的事。光是眼下我都忙不过来了,还想什么过去。” 他仔细斟酌着语言,“那你还想过……那个季宸吗?” 她坦言:“偶尔会想起。毕竟他留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我想忘都忘不掉。” “如果……如果我……我是说另一个季宸没有爱上别的姑娘,他和谢泽之你会选择谁?” 姜芷夏低头笑了笑,“这种假设除了给自己增加烦恼之外根本没什么意义,我只要知道我现在喜欢的是谁就行了。另外,你也该庆幸这里没有谢泽之,你还有改正的机会。季宸……” 她像他的好友一般,真诚地对他提出建议:“当个凡人吧。我相信你用对了方法之后会是一个好夫君。我见过你爱一个人是什么样,也确信你可以给她带来幸福。但不要再当神仙了。你不合适。” 季宸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它只有铜钱大小,不过却比一般的玉佩要厚,正中间有一个方形孔洞。 他将这物件递给姜芷夏,“我就是靠它才看到你们那里发生的事。” 姜芷夏接过玉佩,反复观瞧,只见玉佩上刻着几行小字: 风流帐。难算场。 死生情。空跳浪。 “这是……邯郸记?”她疑惑道。 第200章 神仙,反击 “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谢泽之问。 “一个老者给我的。他说让我好好保管,时柒能不能活就靠它了。” “他是谁?” “不清楚。”季宸没有要回玉佩,“他把东西给了我之后就离去了,到现在我也没见过他第二面。” 姜芷夏一脸震惊望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谢泽之,“你?” 谢泽之心虚地摆手:“看我做什么?我……我没有偷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看时辰不早了,来问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毕竟我们留在这里也没必要……我说真的!你还看!?” 季宸:昨儿是谁说要给予对方信任的? 姜芷夏听着他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借口,也懒得跟他计较。 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老过不了季宸的坎儿,看来那一千多年闹出的“病症”没一段时间治愈不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 “巳时了。” “巳时……”她重复道,紧接着蹙眉问谢泽之:“那他们怎么还没来找季宸要答复?”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暗叫不好。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他们落在昴苍门口,发现原本在这里的结界已经消失。大殿前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受伤的散仙和妖怪。 季宸看了一眼,立即冲进去找寻时柒的下落。两人紧随其后。 俞伊脸色发白,紧握着横笛,时不时干呕两声;莫缄叙脸色也不佳。 两人皆是一副狼狈模样,坐在林忆房间外的石桌旁休息。见到姜芷夏三人过来,他们连忙起身。 “小六,你们回来了。” “师兄?” “那姑娘和你师姐在里面,没有受伤但……” 莫缄叙的话还没说完,季宸就已冲进屋内。 彼时时柒眼神涣散,蜷缩着坐在床上。林忆正在给她轻柔擦拭手心。 “时柒!”季宸几步上前,却被林忆挡了回去。 时柒听见他的声音像是醒了过来,张开双臂叫着他的名字。 季宸绕过林忆,将她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别怕,我来了。” “怎么办,我杀人了……”时柒紧抱着季宸,声音都带着哭腔。 “走啦,师姐。”姜芷夏见状带着林忆出了房门。 “交给他没问题吗?”林忆有些担忧,毕竟这个人说不出什么人话,万一再刺激到她不是火上浇油嘛。 “师姐放心。”谢泽之十分自信地说:“他不敢了。” 张和颂那种上课从不带脑子的天帝他都能教出来,更何况季宸这种虚心求学的人。 众人聚在外面。莫缄叙从袖中拿出姜芷夏给时柒的发钗放在石桌上。原本她想让时柒拿它去对付季宸。 “芷夏……就是房间里的那位姑娘,用它杀了史展鹏。”莫缄叙说。 莫缄叙称今早卯时三刻,他在房中打坐调息忽听外面嘈杂声不断,来到屋外后才发现原本属于昴苍的结界消失了。 林忆和俞伊也听到动静出来观瞧,竟看见邢斐、胡维和史展鹏带着一众长袍人立于昴苍上空,叫嚣着让柯辅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便屠尽昴苍所有生灵。 莫缄叙不晓得他们三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怎么几日不见,就像入了魔一般。周身也萦绕着红光。 他们身后跟着的长袍人很像当初在树林中和蒲丽芝打斗的赤溪神族。这些人什么时候又和他们有牵扯了。 但莫缄叙他们隐隐担忧起来:一个人都难以对付了,他们身后竟然跟着几百赤溪人。若真动手难免不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但没等到柯辅出现,这些人就落下云头,见人杀人,昴苍众仙群起反抗,但难抵他们的攻势。 关键时刻柯辅杀出,带着大部分长袍人向西皇山左峰而去。 莫缄叙他们本想出手相助,邢斐等人杀到跟前阻拦他们的去路。 可奇怪的是邢斐没有跟莫缄叙等人纠缠,而是冲着时柒而来。 为了保护时柒,他们和昴苍一派大打出手。 交手中,他们发现这三人的攻势比之前狠戾得多,而且身上的魔气比普通魔气还要霸道三分。 他们疲于招架。一个疏忽,史展鹏拿住了躲在一旁时柒。 他虽只有一只手,但时柒被刀抵住脖子,不需要他辖制就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杀了她!”邢斐说道。 史展鹏冷哼一声,“急什么?她还能怎么样?莫缄叙,你师妹欠我一条胳膊,要么你还给我,要么我就让她……” 他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他的喉咙处插着一支发钗,这发钗中蕴含的法力瞬间带走他身上所有魔气,接着史展鹏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邢斐和胡维大惊,以为她是姜芷夏,故意给他们做套诱使他们上钩,即刻逃离此处。 “这帮狗东西……” 姜芷夏骂归骂,心中却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昴苍因为记恨灵清,想要对他们下黑手,让他们死在幻境中。但因为那个结界让他们没有机会,所以邢斐才想借季宸的手来达到他的目的。 他昨晚跑到季宸那里去挑拨拆穿有两个姜芷夏这种事,就是为此。 这些她能够想通。可没有结界后,他们来这里竟然想要杀了时柒。 这是为什么? 她拿起发钗,又向林忆的房间看了看,忽然想明白什么似的,“季宸……” “小六,你说什么?”俞伊没懂。 “我是说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季宸。如果时柒死了,季宸会怎么样?”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都经历过。季宸会入魔,法力大增,届时什么人都拦不住他。 “季宸入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林忆问道:“他那个死出,不把这里的人杀光就奇怪了。凭他们几个加上长袍人能拦得住吗?” “他们是拦不住,他们也不会拦。”谢泽之说:“会出来阻拦的是那位掌门。他们不会管昴苍的死活,但他不行。看来他们也是拿这位掌门没有办法,所以才想到了用季宸入魔这个法子。” “他们怎么不早用?” “因为长袍人不知道季宸会入魔,但那三个来自于现实中的昴苍弟子可见过。”姜芷夏心里暗骂真是坏人都碰一块了,随即又赶忙问那位掌门如何。 “他把那些长袍人打退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疗伤。”莫缄叙说:“我看他回来时身上血迹斑斑的。” 姜芷夏听见他没事稍稍松了口气。他们出去还得靠人家,这老头现在不能出事。 “师兄,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比如结界或者赤溪族之类的?” “结界他没说,但昨天晚上他应该想起了一些事,跟我说了很多……” 灵清人报仇等不了第二天。 莫缄叙反应过来怎么驳斥柯辅之后,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柯辅还在石阵中,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没有拿着算盘演算,而是手拿锤子和凿子在那块没有文字和图案的石柱上凿刻。 不过他好不容易刻完一行字,没过多久那行字就会消失。他有些沮丧却也习以为常似的,重头继续凿起。 “别白费功夫了。”莫缄叙走上前,“你写不上去的。” 柯辅没有理他,继续做自己的事。 莫缄叙这次很平和,对于他的不理不睬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说:“首先我要告诉你,你所谓的循环没有错。事物的发展都是从开始、兴起、落没、再到最后彻底覆灭。这是大框架,大规律。 什么人也无法跳脱,神仙也是如此。 但你的图画错了,仙界和人界不是两个简单的圆环,而且我们走的也不是回头路。我们在前进!” 柯辅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着他。 第201章 神仙,未济 莫缄叙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拿起在地上的树枝画了两个圆。 “你之前说人在一个圆中循环,到了临界点后可以超脱升仙。但并没有摆脱轮回,只是在一个稍大的圆中循环。我们在走回头路。这个图是错的。 其实应该是这样……” 他在这个图旁边画了一个像海螺壳样式的图案,一圈一圈向上行进,没有尽头。 “人和神都在按照这个图案走。”他说:“它们看似重样,但从不交叠。或许在某一时刻你会觉得此事似曾相识,历史重演。 可从整个事件发展的维度看,我们是在上升的,整个三界并不是简单的重复。” 柯辅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来仔细观看,半晌主动问道:“如果它们是在前进,为什么二十四次的结局都是覆灭?这算什么上升前进?” “事物的毁灭是必然。但你如果只盯着规律的结局来看,定会忽略其中变化,也就忽视了这二十四次轮回中的前进。”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们在前进?” 莫缄叙起身,指着这些巨石说:“它们就是证据!我原以为它们只是胡乱分布,高低不一,并无任何共性。但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些石头是有的顺序的,它们的高矮既是那一次轮回的长短。” 他走到一处不足一尺的石头旁,“它是有记录以来的第一次轮回。这上面的人根本不像人,他们用的也是最为简单的工具。他们存活的时间也最短。” 接着他又找到比它稍微高了一些的石头旁,“这是第二次轮回。你看这些人他们和刚才那个石头上画的很像,但又有所不同,他们变了。 每一次轮回他们都在向我们现在的形象贴近。他们的想法越来越多,使用的东西越来越复杂,存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看看这个!” 他越说越激动,带着柯辅来到最高的石头旁,“这是第二十四轮回,也就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次轮回。他们已经走了很远。我虽然不理解上面画的是什么,但他们做出了之前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三界甚至发展到了前二十三次都没有到达的程度。 他们在前进!” 柯辅贴近石头再次查看,尽管他已经看了不下几百万次,但现在他又有了新的角度。 他在石林中飞速穿梭,反复比较,最后不得不承认莫缄叙说的是对的。 他有些慌乱,甚至不知所措,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新观念的冲击。但很快他调整过来,指着刚才他刻字的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是二十五块里面最矮的,上面什么记载都没有。 “那它呢?它什么都没记载?按你所说它不是第一次轮回被刻下的石柱。那它是第几次?难道是第二十五次吗?是我们正在经历的轮回吗?” “正是。” 柯辅冷笑,“那你说的前进根本就是错的。二十四次都已经到了那种高度,但二十五次却连第一次都不如?为什么会这样?莫不是二十五就是终焉?” “你错了,二十五次不是终焉。只要规律存在,永远都会有新事物产生和旧事物灭亡。” “那这块……” “这块石头是第二十五次,也就是这次轮回的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会成长,一直到这次轮回结束时停止。” “胡说八道!我在这里八千万年……” “这就是我要来找你聊的第二件事。”莫缄叙再度打断他。“你知道为何你的努力压根没有用吗? 他带着柯辅回到刚才画圆的地方,“因为你根本不在这里。” 他在两个圆环旁又画了一个圆,说:“你在这里。你在幻境中,所以你渡不了任何人。那块石头也不会随着时间增长。只要你一天不从这里出来,凭你怎么努力也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影响。” 柯辅突然暴躁起来,“我说了这里不是幻境!这里是现实!如果是幻境,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出去?你说啊!”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出去。”莫缄叙用更高的声音压过他,“我要是知道怎么出去,早就把我四师妹叫进来放狗咬醒你了。但我可以证明你所处的地方是幻境。” 莫缄叙拿出子长笔,“它就是证明。” “一根小小的毛笔能证明什么?” 柯辅不屑一顾。不怪他不放在眼里,他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灵气稀少,但法器可一个比一个出众,这笔放在那时根本排不上号。 “它是太史公生前所用。”莫缄叙继而解释道:“这是在你进入幻境的几千年后,由一个凡人所使用的笔。” “一个凡人?”他更嗤之以鼻了。 “别小看这个凡人。正是因为有他和他一众学派记录人间所发生的事并且加以反思、探讨,我们才不是简单的重复。 他们将他们在当时所见所想的问题如实记录下来,将他们的智慧与思考传承后世。后人得以从过去的事件中有所借鉴,继而思考出更多的解决办法。 正是有这类学派的诞生,所以我们才能看到这二十四轮回。这些石头应该就是那些人的杰作。他们虽然没有法力,但却因秉持着共同的信念,跨越了时空与对方交流对话。” “这和幻境什么相干?” “对于这类学派来说记录的第一要义是什么?是真实!”他说。 “虽然人难免跳不出自己的情感偏向,也难以做到绝对公正客观。但这一学派一直在尽可能地做到记录真实。 而这支笔因受到太史公的影响,只能写下真实世界中发生过的事。它不要墨,它需要真。” 他把笔递给柯辅,“你可以用它在石头上写写你进来之后的事情,看它会不会有反应。当然你要觉得是石头的问题,也可以写在普通的绢布或者纸张上。” 柯辅将信将疑地拿过子长笔,施法变出一张纸,写下他来此之后的发生的事,却一个字都没显现出来。 他不服气,又写昨日发生之事,纸张却还是一片空白。 “你在笔上做了手脚?” 莫缄叙气不打一处来。 “耍赖是吧?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长就长了脸皮是吧?这老头一天天的,怎么跟个玩不起的小孩一样。” “谁像小孩?”柯辅把笔递给他,“你来写来?!” “写就写!”莫缄叙拿走子长笔,走到无字石柱那里,“我在这儿写,你看好了!” 时天地初开,女娲砍鳖四足柱其间,而后四派而立……然,伊诗女神灵气耗尽而亡,托三人共创昴苍……遇内乱,蒲被困于密安湖底,于千年后借助灵清弟子突破结界…… 莫缄叙写下昴苍发生过的一些事。不管等了多久,这些字都没有消失。 柯辅震惊之余,又看到他写的有关蒲丽芝的事,他手指哆嗦着指着石头,“她出来了?” “是。” ”她还活着?” “是。” “她好吗?” “只要她不跟我师妹对着干就很好……” “好就好。”柯辅笑道:“活着就好。” 他笑着笑着又放声大哭起来,称都是他一念之差,害得蒲丽芝遭逢大劫。她是对的!她一直都是对的! 姜芷夏托着腮,很是不解地看向莫缄叙:“这么惨的一个事,你是怎么乐出来的?” 莫缄叙努力压下笑意,“其实我很是同情他。但从个人情感出发,’大仇‘得报……换你们,你们也高兴。” 之前柯辅把他讲抑郁,现在他把老头讲哭。怎一个舒心了得! 众人异口同声地骂道:“你什么人性!?” “我说你昨儿回来一直乐,问什么也不说。原来就是因为这事?”俞伊觉得他大师兄道德水平堪忧。 “对,我知道我有点不是东西……但……对不起……噗哈哈……” 众人又是指着莫缄叙一通“教育”。 “那后来呢?”姜芷夏谴责完后继续问道。 “后来他因为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激动地拿脑袋撞石头,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莫缄叙想起昨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要不是他拦着,柯辅估计能把自己撞死。 “他跟我说他是昴苍三位掌门之一,原身是猪婆龙……” 第202章 神仙,好好说话 莫缄叙毫不留情地说出这里是幻境的事实,也同时戳破了柯辅对于自己的伪装保护。 他被困在这里千万年,如果不肯相信这里是幻境早就崩溃了。 现在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一切。那些远古的记忆伴随着悔恨与愤怒令他极度痛苦,头痛欲裂。 他不断撞着石柱,想减轻疼痛。被莫缄叙拦下后,他坐在地上沉默了好一阵。 半晌,他才开口讲到他的过去。他说他当年相信赤溪族人的谎言,对蒲丽芝痛下杀手,最后差点害得昴苍覆灭,三界大乱。 蒲丽芝被他们联手封印后,昴苍倒是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一时间怨气下降,灵气上升,处处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可从第一位昴苍弟子在修炼时入魔开始,事情逐渐朝着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奔而去。 神仙修炼时因一念之差入魔者也不是没有,但也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适时插手,凝神重来还是有挽救的可能。 可那名弟子没有救回来。他的意识恢复后,只说了一句他控制不住自己便自裁消散了。 柯辅不敢相信只是走火入魔,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 而且那名弟子身上的魔气也十分古怪,好像不是一念之差导致的,更像是与生俱来早已深入骨髓的魔气。 还未等他查明真相,越来越多的弟子开始出现“魔化”现象。他亲眼看着与自己相处多年精心培养的弟子一个个消亡,心中悲痛不已,誓要查明真相。 后来,他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赤溪族人搞得鬼。 他们使出障眼法遮盖怨气,让这些弟子用怨气修炼。怨气入体与灵气相融,诞生成为一种独特的魔气,比较普通魔气还要霸道三分。 而他也终于明白赤溪族人所倚靠的就是交杂而生的魔气。他们不是把所到之处的人赶走,而是把他们当成容器为他们提供可供吸食的魔气。 这些人废了之后赤溪族就会把他们杀了毁灭证据,然后再去找下一个地方。 他们根本就不是神族,而是彻头彻尾的魔!是带着灵气的魔! 但此时昴苍已经被赤溪一族霸占。赤溪一族的人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继续给他们找来神仙弟子。当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柯辅嗤笑一声拒绝了他们,还与他们大打出手。他自知寡不敌众,所以以身为饵,将他们带入到石阵中,把大部分赤溪族人困在幻境中。 而他自此也出不去了。 莫缄叙叹了口气,像是为柯辅感到惋惜,“其实他原本是能出去的,但赤溪族的人封住了他的出路。他们就在幻境中斗到了现在。” “他们把那条路封住了!?”姜芷夏眼睛一亮,“我们打开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没错,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 “他怎么说。” 莫缄叙斜着肩膀,双手插在袖子里,歪着嘴模仿起柯辅那时的模样,“我索你介倒霉孩子似不似撒,你自己想想我要知道他们封住的哪条路,我尼玛还用在这里待这么多年!?” “他个老帮菜还敢用直沽话骂我!他跟谁俩呢!?”姜芷夏一拍桌子,抄起发钗,“他住哪儿!?” “哎哎哎!”谢泽之上前就去追她。奈何她跑得飞快,根本拦不住。 “介倒霉孩子!我也去看看!”莫缄叙追过去,让俞伊和林忆在这里看着时柒和季宸。 俞伊望着他们仨离去的背影叹道:“咱家小六这辈子怕是改不过来了。自打我认识她,我就没见她怕过什么东西,都是师父给她惯的。还有昭衡! 二师姐,你要不要也跟过去瞧瞧。我怕他们两个拦不住,小六也就听你的话。” 林忆没有动身,而是望着时柒所在的房间,“我不去了。我想……” 再和她待一会儿。 林忆知道姜芷夏一定会找到出去的方法,她也知道姜芷夏不是那种不识大体,只会蛮干的人。她去找柯辅一定还有别的事。 她和姜芷夏还有一辈子的相处时间。但她出去就再也见不到时柒了。 虽然他们说这里是幻境,但她总是劝服不了自己时柒是假的。 在她眼中,时柒就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姜芷夏。她心疼这个姑娘,想好好照顾她。 至少在她走之前,让她偏心一下,多陪陪她吧。 房间内,时柒紧抱着季宸,哆嗦地说道:“我杀人了,我把他杀了……” “没事……没事的。时柒肯定不是故意的,是被逼的对不对?”季宸第一次好好安慰她,没有再说什么伤人的话。 “我会下地狱的。”时柒惶恐道:“我也要死了。他们会来抓我回去,我没有做干净,好多人都看见了……” “有我在,他们不会过来。时柒不会死!别怕!”季宸一遍一遍在她耳边重复,希望她能冷静,“我不是把你带走了吗?你想想,我最后把你带走了,你没回去”。 听到他的话,时柒稍微冷静了些,“我没有回去……” “是。”季宸松开她,轻柔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我们不想那些事了。” “阿宸,我杀过人。”她抽泣着,“我知道不对,可我就是杀了他。我只是想活着……” “我明白,我明白。” 季宸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语言匮乏,他好像除了说没事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她痛苦,可他无能为力。他也很想掐死那个一直让她没有忘记过去的自己。 谢泽之说的没错,他是配不上时柒。时柒若不是足够坚强,只怕早就崩溃了。 “我想活着,阿宸。我怕死。”时柒又哭出了声,“我只是想活着……”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季宸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语言,“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没有错。如果有罪孽那也是我的,都算给我,有什么报应也会落在我头上。都是我害你成这样的,都是我的错。” 他抚摸着她脸,“是我没有好好对你,让你一直忘不了那些事。我知道你害怕,我还一直提醒你。知道你不喜欢,我还让你保留着那块印记……” 说着,他抚上时柒的肩膀,施法将那里的刺青祛除。 “你早就不是时柒了,你从那里逃出来了。”他说:“你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我们想想叫什么好不好?” 时柒一时忘了哭泣,只呆呆地望着他。 季宸朝她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 “对不起,我早该这么做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抓住你,所以总是伤害你来图自己心安。 我才是坏人。你该讨厌我的……但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 “阿宸……很好。”时柒凝望着他,抿了抿嘴,“你只要不生气,就很好。” 季宸拨开她贴在脸上的头发,“我很蠢,蠢到去伤害我爱的人。你教教我好不好?” “可我也不知道……”时柒很是迷茫。 “那我们慢慢学好不好?两个人一起想,总会学会的。” 时柒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我可以改名字吗?我喜欢姐姐给我的名字。” “当然可以,你的名字你自己来决定。”季宸笑笑,“姜姑娘,请多多指点在下。” 时柒看他神色一如往常,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我怕疼……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在那个时候生气……可不可以轻点对我?” 季宸怔住。非他在生气,他只是遇到她就会失控。他的脸突然有些发烫,耳尖也红了。 可时柒没注意,仍旧说道:“我求你你都不听的。这样……这样很不好……” “我不停是因为……” “是听不是停。”时柒觉得这个人怪怪的,怎么耳朵也不好了。 这下季宸连脸都变成红色的了。 “你发烧了吗?”时柒去摸他的额头,被他拉住手。 “我没事……你继续说。”季宸见她又不说话了,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夫子和姐姐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只是想对我好……” “对不起。”他向她道歉:“之前我担心你跟他们走,所以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那晚他也经历了一个无比漫长的噩梦,他看见她的死亡,看见她的怨恨和悲苦。他淋了一夜的雨,直到清晨才逐渐有了意识。 她摇摇头,“我会原谅你。但你打伤夫子,这是不对的……” “我去给他道歉!” 只要她能原谅他,让他现在死去都可以。他将时柒抱紧抱进怀中,心中既欣喜又庆幸。 还好这一世他还来得及改正。 “阿宸,我们以后都这样好吗?”时柒小声说道。 “好。”他说:“我会听你的话不做神仙了。我把仙骨交给你。如果我以后再伤害你,你随时拿它惩罚我。” 第203章 神仙,坐在谷堆旁 这边姜芷夏敲响了柯辅的房门。门刚一打开,她反手就直刺下去。 柯辅靠着动物的本能躲闪到一边,心脏跳的飞快。 他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来话,跟那帮人斗法的时候都没这么刺激。 “好你个时柒……咳咳……”他不留意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间发现这人不太像时柒。 时柒对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以礼相待。这人站在门口嚣张跋扈,跟要来接替他掌门位置的一样。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见莫缄叙和谢泽之冲了进来。 “她不是,她不是!”莫缄叙介绍道:“这是我师妹,灵清掌门。这位是昭衡真君,现实的昭衡…… 你这熊孩子,怎么那么没礼貌。”他推了一把姜芷夏,又向柯辅赔笑。 “你不是说他想不起来怎么回去嘛。我想刺激刺激他,看有没有效果。”姜芷夏一脸无辜,说得好像自己没有半分私心一样,“我才不会因为某些人模仿能力太强,就觉得自己挨了骂,然后生气过来打击报复呢。” “胡扯……” “没,她没说谎。”谢泽之在一旁帮衬:“是有这么个说法。我听说过……” 莫缄叙震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刚听你师妹说的。” 莫缄叙:这人没救了。 柯辅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说:“我听你师兄说你在外面欺负……” “闭嘴!”姜芷夏见他端着,知道他肯定要说教一番,但现在时间紧急,哪来的功夫听他闲扯。 “你!” “你现在时间可不多!”姜芷夏提醒他;“看你受伤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把他们全都杀了。他们肯定还会卷土重来。 当然你要想跟他们同归于尽也不是不行。但我还年轻,我还想和我师兄师姐出去玩呢。而且我们家昭衡还没娶亲,跟你死在一块儿着实冤得慌。” 谢泽之点头:“没错,很冤……” “你们!” “还有你要死了,你那东西可就归他们了,你考虑好是要先跟我说教还是先说重点。” 柯辅鼻子都气歪了。姜芷夏这番话听得他堵得慌,偏生他还没办法反驳。她可真会站在“紧急情况”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你想知道什么!?!?”柯辅这话透着心里的憋屈,几乎是吼出来的,“先说好,你那刺激不顶用,我还是没想起来怎么出去。” “那帮赤溪族要的东西是什么?” “玉印。” “什么玉印?”姜芷夏看向莫缄叙:“蒲丽芝丢的那块?” “她把那东西丢了!?”柯辅跟被踩到尾巴了一样,整个人都蹦了起来把他们仨吓一跳,“完了完了……不对不对,还好我的还在。还有救!”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施法唤出一个四方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白璧无瑕,通身散发灵气的玉印。 “这到底干什么用的?”姜芷夏想上手去摸。 柯辅“啪”的一声打掉她的手,“别瞎摸,摸坏了咋整?” 柯辅收敛情绪,跟他们讲了一件大事。他说这种玉印一共有三块,分别由他们三个拿着。玉印合起来就可以打开被封印的灵泉结界。 “等会儿!”莫缄叙打断他,“你说你们的灵泉被封印,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可我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 “那是假的。” “啊?” “对啊,我自己做的,逼真吧!” 莫缄叙瞠目结舌,转向他们两人求助。 “你看他打我……”姜芷夏哼哼唧唧地给谢泽之告状,还把手凑到他跟前。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谢泽之吹了吹她的手背,“等他说完就抓他回去坐牢。” 莫缄叙转过来,一脸无所谓道:“你继续说吧,没有什么好震惊的了现在。” 柯辅说他之所以想要给予三界永恒,是因为他算到了现实世界中的未来。 他本身就对演算天数有兴趣,起先他只是掐指算,但这种算法因为数的限制,最多只能算出一百年内将会发生的事。 后来他看凡人用算盘计数,也是突发奇想,用算盘演算了一次,没想到这算盘能演之事比手算超出几百倍不止。他把自己关在房中半年,推演出三界的结局——人、仙、魔共同湮灭。 在他算出的结局里,有人侵占了四派的灵泉并将怨气注入,所有的神仙都变成了妖魔。凡人为了自保与他们短兵相接。 那场战争持续了很久,惨烈至极,最后双方俱灭,没有赢家。 所以他为了改变结局,大胆地将自己门派的灵泉封印,想着为仙界保留最后一口灵泉,在关键时刻拯救仙界,避免悲剧的发生。 他还将秘密写在掌门日志内,希望昴苍之后的掌门能承担起挽救三界的职责。 “哦~”姜芷夏恍然大悟,“我就说乔朗那老小子这么急着送我们进来开启第二个谜题,原来是为了找玉印啊!不用说蒲丽芝的那块肯定是被他捡走咯。” 莫缄叙皱着眉头凑过来,“你不惊讶一下吗?” “我不都‘哦~’了吗?这不算惊讶?” 莫缄叙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这比之前听到什么二十四轮回还要让他“毁三观”。连谢泽之的脸色都变了,他师妹怎么那么镇定? “不是,他刚说他封住了灵泉,还弄个假的?” “可以封啊。”姜芷夏说:“你要高兴,咱家那口灵泉也交给你封印,就是里面没东西了。” “那神柱?” “神柱本身不产生灵气。”柯辅解释:“它们只是撑起九霄。待天地固定,神柱的作用就剩输送天地之间的灵气,维持两界灵气的平衡。” 按照柯辅所说那时人间灵气不足,天界就会传递灵气到下方。同样,人间灵气丰沛时,也可以向天界输送灵气,供上界神仙修炼。 而那帮人抢占灵泉除了要特有的魔气之外,也是想借神柱将魔气送上天庭,让所有神仙变成妖魔。 “灵气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谢泽之问道,这是他急切想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不知道。”柯辅如实回答:“我之前也跟莫仙君说过。灵气的诞生和消失根本没有规律可循,背后好像有一双手在操控这一切。” 那时灵泉中的灵气也没有多充盈,柯辅出于长远考虑封住了灵泉。他对自家弟子很自信。他昴苍弟子有手有脚,想要修炼完全可以靠百姓香火,灵泉里的那点灵气可有可无。 只是后来赤溪族的花言巧语让他以为他们又多了一条修炼之路,松懈了从人间获取香火的方式。 “那不用说想要灵泉的人就是赤溪一族,对吧?”姜芷夏说:“那魔气也就对他们有利。” “没错。不过他们是在丽芝被封印后才知道灵泉是假的,还逼迫我解除封印。怎么说我也算未雨绸缪了。”他说完,骄傲地点点头。 “可你现在还不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我说你这小孩怎么老往人家心上捅刀子呢!”柯辅撸起袖子,作势要打姜芷夏,被莫缄叙拉住双臂,“您别跟她置气……” “介倒霉孩子!” “我说错了吗?”姜芷夏站在谢泽之身后,仍旧说着扎心的话,“你被你自己的阵困住,有什么骄傲的!?” “这不是我的阵!”柯辅否认道:“我只是借助这个阵困住他们,这个阵是先天形成的!” 封印了灵泉后,柯辅发现推演的结局并没有变,只是延长了事件的发生。他苦于找寻出路,惶惶不可终日。正巧那时他发现昴苍左峰竟然有二十五块巨石,这些巨石中会形成一个天然法阵,营造出一个幻境空间。 在这里,他可以看到每一块石头上记录的事,也可以看到与现实空间里同步进行的事,只是人物、环境有所不同。他一度沉迷于此,以为窥得了天机。但时间长他也发现这个幻境太真了,稍有不慎就会真假不分,待久了他就会忘记来时的路。 所以他在这里这么多年早就忘记该怎么出去,更何况出去的那条路还被封了。 “幻境里的人能出去吗?”谢泽之问道。 “不可以。”柯辅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汗颜:“因为毕竟是幻境,他们对于现实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就跟一场梦一样,你们在入梦时亲身体验梦里的一切,觉得很是真实。但梦醒后,梦里的东西和人你都带不出去。” “梦醒……”姜芷夏掏出袖中的玉佩,看着它上面的字。半晌说道:“我好像知道怎么出去了,找四师姐……她没来……五师兄!五师兄一定知道!” 第204章 神仙,开不了口 姜芷夏手持玉佩,一路风风火火地往回跑,身后跟着谢泽之等人。 柯辅被莫缄叙搀着,一行跑一行骂:“你能不能跑慢点儿?熊孩子也不管管老人家!我伤还没好呢!” 等姜芷夏停下来时,柯辅已经快跑断气了。他喘气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飞呢? 姜芷夏站在林忆的房间门口,见到季宸搀扶着时柒也走了出来,时柒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季宸和莫缄叙再见面,两人都有些尴尬。一个是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道歉;另一个不知道以什么心态面对他。 姜芷夏没管那么多,只向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急忙问俞伊:“五师兄你还记不记得《邯郸记》中卢生怎么出梦的?” “问这个干什么?”俞伊被问懵了。 姜芷夏把玉佩交给他,“你看这上面写的是不是《邯郸记》的词?” 俞伊接过端详。 “倒是没错。这上面写的《邯郸记》中的《生寤》,此篇卢生开悟梦醒……” “你们在说什么?”林忆不怎么听戏,听得云山雾绕。不说她了,在场的人也不太明白。 俞伊和姜芷夏在东尧山下经常给人家哭丧或者戏班伴奏,多多少少对与这些戏词有些熟悉,就是没到柳茉思那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俞伊向众人介绍《邯郸记》是对《枕中记》扩写出的一出戏。讲的是蓬莱仙山因缺一扫花人,吕洞宾携瓷枕下凡入世,在赵州桥头见一人颇有仙缘,那人名叫卢生。 吕洞宾与卢生结交。在他瞌睡时将瓷枕递与他,让他在枕中经历一番人生变化。卢生梦醒随即开悟,与吕洞宾一同回到蓬莱仙山。 “这和我们出去有什么关系?”林忆还是不明白。 “如果我们把幻境当做是卢生的那场梦呢?”姜芷夏说:“卢生之所以能够分清现实与幻境靠的是什么?” “那个瓷枕。”俞伊接话道。 “对对!原词怎么说来着?我想不起来了!?五师兄,靠你了!”她催促俞伊快点想。 俞伊被他师妹委以重任,立即抬头挺胸踱着步子,仔细思量,一字一句地讲原本的词说出:“有人问:‘枕儿两头大窟弄。先生害头风出气的?’吕洞宾答:‘这是按八风。开地户。凭二曜。透天枢。’——枕孔?!” “就是这个!”她兴奋道:“幻境与现实就是靠孔连接的。卢生出入梦境是靠枕孔。而季宸能够可以看到我们那边的事情,靠的也是孔!” 她举起玉佩,“所以我们只要给这个幻境找到孔,就可以出去了!” 俞伊豁然开朗,“难怪我们来这里,发现这茶壶嘴是堵着的,茶杯也是封住的。原来是这样……赤溪族堵住的原来是现实与幻境之间的‘孔’!” “靠玉佩就能出去了?”柯辅半信半疑,“季宸拿的就是出去的‘钥匙’?不可能,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这小子还不存在呢。” “当然不行。”姜芷夏否认道:“这个东西应该只是让他看到那边的事情。我们要出去是要在‘瓷枕’上穿孔。而这里的‘瓷枕’是什么?” “巨石阵。”谢泽之立即想出答案,“按照《邯郸记》中所说,卢生困倦枕瓷枕入睡,把他带入幻境的是瓷枕。那把我们带进来的就是那些石头,那些石头是我们在幻境中的瓷枕。”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姜芷夏激动地上手揉了揉他的脸颊,“就是巨石阵。” 谢泽之心中暗喜:她夸我~ “我们只要按照阵型开孔就一定能出去。”她放开谢泽之,转头催促柯辅:“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出去了。出去之后给蒲丽芝赔礼道歉。” 柯辅听到要出去,还能见到故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可还没一瞬他又说:“不行不行,还不能出去。我出去了。他们怎么办?赤溪那些人还在这里,我一早追他们到西皇山,他们隐去不见,下落不明。我一走他们在幻境中岂不翻了天。” “这倒不用担心。”谢泽之说:“他们只想要你手中的玉印。我们要在出去的时候防着他们。 想来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也是被这里的幻境同化了。我们离去,不需要多久他们就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闹不出什么花来。” 柯辅有些想不通,“你说的倒是没错。可……可他们怎么突然就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了?而且功力提高如此之快……” “还能有谁?”姜芷夏嫌弃道:“肯定是你那帮徒子徒孙干的好事。乔朗手拿掌门日志,保不齐给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目标这么明确。既然他们这么喜欢,那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好了。不管他们,我们出发!出去之后给乔朗两巴掌。”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巨石阵。 虽说姜芷夏按照《邯郸记》中猜到出去要靠“穿孔”, 但她对于该怎么穿,从哪儿穿一概不知。这种破阵的“粗活”她向来都是交给谢泽之和她几个师兄去做。 她拿着莫缄叙还给她的横刀,和林忆、时柒坐在石阵不远处的空地上,等待他们破阵的结果。 时柒担忧他们会遭逢意外,一定和季宸一同送他们出去,同时也想和林忆多待一会儿。 林忆要离开也是万般不舍,给时柒千咛万嘱,恨不得把一辈子要小心的事情全都告诉她。 她把自己的手串摘下想给时柒防身,但时柒拒绝了。她说等他们离开,季宸也会变成凡人。以后他们都是普通人,要这种法器也没有用。 “你真的确定他会变好吗?”林忆还是不太信任他。 “我相信的。”时柒坚定地说:“他不会骗我的。” 说罢,她朝石阵中的季宸笑了笑,而季宸也抿嘴微笑回应。 谢泽之瞧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我就说会有用吧。” 季宸顿了顿,点点头。 那晚谢泽之跟他说了很多,其中一条就是遇到姜芷夏闹脾气或者情绪低落时,一定要尽快让她转移注意力。 而她的注意力很好被带偏。她见不得喜欢的人受委屈,所以只要把她伤心难过的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季宸望着正与时柒相谈甚欢的姜芷夏,思索着开口,“她也会有低落的时候吗?她比她想得要多,身手也好……” “当然会。”谢泽之解释道:“而且心情好的时候,思虑比谁都周全。心情不好了,就跟那天晚上一样破罐破摔,什么都不顾。把别人没发现的秘密也扯出来。把那口气出了,她能安生……” 他每次提到她,脸上都不自觉带着笑意,“但有时候提出的问题奇奇怪怪,让人招架不住。” “谢泽之!!!”姜芷夏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打断二人谈话。 “怎么了?!”他急忙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我想和小姜姑娘互换衣服留作纪念。” “那换啊。你现在穿得不就是吗?” “但我刚想到一个特别特别可怕的事情。”她望向他,语气严肃,“幻境中的东西带不出去。那我现在穿着小姜姑娘的衣服,出去之后会不会光着身子?” 谢泽之:…… 众人:…… 谢泽之无奈掐诀重新给她变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她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去,并让他们好好干活不要偷懒。 “你就惯吧!”莫缄叙走过来指责他:“你什么都听她的,哪天她要是跟你说想当天帝,我看你怎么办!?” “那把张和裕赶走……” “仙界迟早要完!” 莫缄叙恨铁不成钢,随后又对季宸说:“我们走了你可不准再欺负她了知不知道。不然我随时进来我给你两刀!” 他像娘家大舅哥一样恐吓季宸。 季宸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也在找机会给他道歉。 这是她的第一个要求,他得好好做到才行。 “莫仙君……”他说。 “啊?” 他没向时柒以外的人道过歉,还有些张不开嘴,“我……” “大师兄,你来看这块石头是不是?!”俞伊的声音传来。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前去。 季宸望着莫缄叙的背影,暗想在他离去前,他一定要道歉才行。 第205章 神仙,选择 巨石阵中的孔很不好找。谢泽之花了快一个时辰才想明白其中奥秘。他按照八卦方位,最后确认出去的路在画着人身蛇尾和无字巨石处。只要将二者打通,他们就能出去。 谢泽之凝聚法力破开在石头上本身固有的结界。众人发现这两块巨石的下方都填着一样东西。 “应该就是这里了。把它们拿出来,我们就能出去。” 谢泽之再度施法,却发现里面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跟他抗衡,凭他怎么努力也纹丝不动。 莫缄叙等人上前帮忙。 俞伊的脸憋得通红,施法时全身都在用力。他不由得张嘴骂道:“这到底塞的、什、么?!我胳膊都快断了!” 柯辅站在一旁说风凉话,“我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缺练。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我来!” 他站在他们身后,催动法力,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无数画面,大量的记忆又涌现出来。 他猛地跌坐在地,呆愣地看着石洞中塞的东西。 “我说柯掌门这时候就别耍宝了,赶紧来帮忙啊!”俞伊喊道。 但他没有半点反应。 正在这时,狂风骤起,天光昏暗,阴云密布,浓重的魔气迅速向石阵聚拢。 姜芷夏手握横刀,急忙对林忆说:“师姐把她交给季宸,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林忆点头,“我马上回来。”说罢,拉起时柒就走。 姜芷夏抬头望向上空,见云头赫然站立着已经完全入魔的邢斐。 他一身猩红,头发散乱,身后站着赤溪族人,但人数不多,仅有一百人左右。 “交出玉印!”邢斐开口。可这声音却不止一个,他好像被众多魂魄上身了。 “你谁啊?”姜芷夏问邢斐。 “我乃是……” “吵死了。”她捂住耳朵,“你刚说你是谁?” “我是……” “你别说话,听我说。”她再度打断邢斐的回答:“你是谁?” “我……” “闭嘴!!” “这可是你问的我知道吗!?”邢斐气个半死。 “那你一个一个说,大合唱谁受得了。”姜芷夏揉了揉耳朵。 “我……我没法一个个说。”邢斐指着她,“你把柯辅手中的玉印抢来我就放你们出去。等我当上昴苍掌门,你灵清也少不了好处。” 姜芷夏一听就乐了,“你哄鬼呢?你放我出去?你能放我出去,你自己能困在这里?” “你管得宽!”邢斐恼羞成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 他手一挥,身后的赤溪族人听他命令落下云头,向石阵而来。 同时,林忆放出数朵铃兰朝赤溪等人打去。姜芷夏抽刀而出,划破手心,迎着赤溪族人而上,冲进他们之中,与他们交厮杀起来。 这里的赤溪人法力没有树林中的那人那么强,但架不住人数众多,且难以杀死。他们一拥而上,姜芷夏和林忆竭力才将他们拦在石阵外。 另一边,堵住石阵的东西经过几人共同努力也只略有松动。莫缄叙和俞伊已是筋疲力尽,谢泽之额头上也都是汗珠。 他心系姜芷夏的安危,又不能撤出自己的法力。只要他撤走法力,刚才的努力就白费了。石洞又会被塞住。 “师兄,你们去帮她!”他费力地说道:“如果你们不敌,就带她躲起来。” “那你呢?”莫缄叙说。 “我不能走……”他苦笑,“这东西怕是要耗尽我毕生修为才能打开它了。如果可以,别让她看见我法术耗尽的样子。” “真君……” “走!” 他腾出一只手,将两人打出石阵外,随即又赶紧凝聚法力破阵。 而柯辅仍旧呆坐在旁,但他的神智逐渐清醒过来。 姜芷夏见到莫缄叙他们出来,心中大惊以为谢泽之出了事,一时分神中了一掌。她急忙躲闪又被另一人举刀砍伤,伤口从右肩一直延伸到腹部。 “小六!” 林忆施法打退那人,将她搀扶起来。莫缄叙和俞伊上前将她围住。 俞伊强忍着血腥味带来的不适,吹奏《伏妖》御敌。 莫缄叙唤出子长笔,写出符咒压制赤溪族人的进攻。子长笔在他手中,发挥出比以往更大的功效。 “别动,我先给你疗伤。” 林忆的话还没说完,姜芷夏就见邢斐奔着石阵而去,推开林忆提刀冲向那里。 而林忆又被攻来的赤溪族人挡住去路,追她不得。 邢斐适才在云头见到石阵的谢泽之和柯辅,心中大喜。 他抢夺玉印再杀了谢泽之。最后出去的只会是他和这些赤溪族人,到时凭他如何说都行。他还可以借着赤溪族人撑腰逼迫乔朗退位,自己当昴苍掌门。 此番一举两得。 他落在石阵中,见谢泽之分身乏术,先向他攻来。姜芷夏及时赶来将他打退。 她挡在谢泽之身前,对邢斐嗤道:“不就是玉印吗?在我这里!想要过来拿。”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玉印。 邢斐眼睛都直了,当下上手抢夺。姜芷夏左躲右闪,带着他出了石阵。 谢泽之心内焦急却又不得不将注意力拉回来。彼时他的法力消耗过度,仅凭抵着一口气才没退下来。。 忽然一道深厚的法力从后而来,接替了他。他回头看去发现是柯辅。 柯辅已恢复正常,甚至还带着些淡然与超脱。 他对他说:“去帮他们吧。再拖延一阵,我帮你们打开此阵。那些赤溪人是杀不死的,石阵打开后你们要尽快离去。出阵后在外面把石阵再度封印,千万不能让他们出去,否则三界不宁,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 他笑了笑,“出去之后玉印就交给那丫头保管。你替我向丽芝道歉,告诉她我的罪孽我已经用命去还了。” “什么?”谢泽之错愕。 “我是出不去的……”他说。 邢斐追着姜芷夏来到一处空地。他本就看不惯她,前日又被她侮辱,新仇加旧恨。他不止想抢玉印,还想杀了她。 让她留在幻境中。呵,他可没那么善良。 他虽身手不如她,但现在他身上附着几百条赤溪魂魄,早已不同往日。他用尽各种狠辣招数向她攻来。 二人斗至数回合。邢斐逐渐感觉力不从心。 这几百条魂魄刚和他融合,他无法完全掌控这股力量,再加上他自身修为压不住如此浓厚的魔气。如今体内数道魔气乱窜,让他慢慢失了控。 而姜芷夏煞气凝聚,在他分神调息之际,反手握刀一刀抹喉。 邢斐躲闪不及,被她割破喉咙,连忙捂住脖子施展法术后退。 她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即追上去。在离邢斐一步之遥时,她高举横刀,砍向他的头颅。 然而一道透明的结界挡住了她的攻击。她见邢斐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近不到他身前,一时间恼怒不已,挥刀想斩破结界。 “别白费力气了。这道结界就算是女娲在世也别想轻易突破。”邢斐神情狂妄但他已是强弩之末。姜芷夏的刀上沾染着煞气,现在他的魔气随着血液不断流失,很快就要消散了。 姜芷夏见到一小队赤溪人押着时柒和神智不太清醒的胡维和走了过来。 下一瞬季宸手持斩仙剑落在姜芷夏身边,对那些人说道:“放了她!” 他和时柒没走多远便被埋伏的赤溪人阻拦了去路,他们趁他分神抓走了时柒。 这时林忆等人和谢泽之追赶到此,赤溪人也围了上来。 柯辅说的没错,这些人是杀不死的。 为首的男人一脚踢开刑斐,骂了句废物,又用刀抵住时柒脖子,对众人说:“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的刀可比你们突破结界要快得多。” 他的手向前抵了一下。时柒挨到冰凉的匕首,身体不由得发抖。 季宸心中慌乱不已,忙问:“你到底想怎样?” “把玉印给我们,再杀了你身边的女人,我就把她放了。” ”不可以……”时柒刚说一句就被那人扯住头发。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别碰她!”季宸吼道。 “你要不杀他们,那我就杀了她。”那人威胁道:“她死了你也会入魔,到时候还是会把他们杀了。所以怎么着他们都会死,又何必牺牲你爱的人呢?本来就是他们打扰你们的生活在先,他们该死。 我只数十声,十声之后你再不动手,我就替你选……一。” “不用数了。”姜芷夏把横刀直插入土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我过不去,但何必牵扯其他人。” 她把玉印扔给季宸,冲他道:“杀了我,把那东西给他。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我有经验。” “不行!”谢泽之和林忆他们异口同声道。林忆此时已完全没了主意,季宸选哪条路她都不能接受。 谢泽之握住姜芷夏的手,“别理他,我们只要再等等……” “你们没有时间,我只数十声!你以为那人立即就能解开石阵吗?就算能解开,他能比我还快吗?!”那人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掐灭了他们最后一丝幻想,继续数了下去,“二、三……” “季宸!”姜芷夏推开谢泽之,“她的人生刚有新开始,你有什么好迟疑的!她该活下去。我跟她不一样,况且我本来就……” 说着,她突然顿住:她本来就如何? “你没有被带走吧?”时柒温柔的声音传来。她看着姜芷夏,眼中似有心疼,“你都经历了对不对?我知道那里面有多可怕。我比你幸运些,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替我觉得惋惜。” 随后,她又笑了笑,对箍着她的人说:“他不会滥杀无辜……” 那人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季宸不会滥杀无辜!”她高声道,继而望向季宸,眸中泪光闪烁,无比坚定地说:“他也绝、对、不、会、入魔!” 说罢,她紧抓住那人的手,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第206章 神仙,清醒 或许是因为时柒突然的举动让赤溪人措手不及,继而分神无法继续支撑结界; 又或许是他们害怕季宸会入魔,决定先下手为强,上来抢玉印; 又或许什么都不为,他们就是想继续杀人…… 姜芷夏想不明白。她望着冲上来的赤溪一族脑海中一片空白,忘了反抗。 她被谢泽之单手搂着护在怀里,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眼中只有躺在地上的那个姑娘。她觉得死的那个是她。 她盯着时柒的方向,见到季宸将玉佩戴在她身上,拼命向她体内输送灵气,可无济于事。 季宸求她不要丢下他。 她吃力地举起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因为伤口过大,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望着季宸,又看向在她身边哭得泣不成声的林忆,缓缓闭上了眼睛。 随着她的手滑落,季宸的心也跟着空了。 她死了。但如她所说,她的季宸不会入魔。 季宸紧抱着她,无视周围还在厮杀的众人,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明明那么害怕疼,明明那么害怕死。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怎么敢放心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一炷香后,石阵终于打开。柯辅灵气损耗严重,急速衰老,身手大不如前。他颇为吃力地拦住大部分赤溪族人,催促谢泽之赶紧带他们出去。 谢泽之抱起姜芷夏,让众人快走。 俞伊压着仍旧没有意识的胡维,和他先出了石阵。 “走吧……”莫缄叙捡起姜芷夏的横刀,对不肯离去的林忆说。 他的心里也很难过。他把时柒当做另一个姜芷夏,自己“师妹”死了,他如何不心碎。 但现在不是在此悲伤的时候,他强行拉起林忆,“走吧……” 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季宸在身后叫他。 “莫仙君……”他说:“对不起,之前打伤你是我不对。芷夏让我跟你道歉。” 他不等莫缄叙的回话,抱起时柒踏云而去。 谢泽之刚出法阵,何素素等人就围了上来,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陆辰年。 众人见姜芷夏这般模样又见莫缄叙和林忆狼狈而出,一时乱作一团,不知该从何问起。 而陆辰年眼中只有姜芷夏。他见她此刻双目无神,身上一道狰狞无比的伤口,冲上前想质问谢泽之是怎么看着她的。 可在见到姜芷夏穿的那件衣服后,他如遭雷击,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等会儿再说。” 谢泽之打断灵清众人的问话,确认所有人都出来后,让石阵旁等待的简阳立即将此处封印。 他瞥了一眼同样留在此地的乔朗,对黄巾力士说:“将胡维关押起来,等候提审。” “真君这是何意?”乔朗不解,“我那两个徒弟……” “你不都知道吗?”谢泽之冷笑一声,没再跟他多言,只向简阳又吩咐了几句,随即带姜芷夏离去。 灵清一众人跟在他身后。 他带着姜芷夏一路回到昴苍的住处,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好似连魂魄都被抽走了,与活死人无异。 他将她放在软榻上,一边治疗着她的伤口,一边急切地对她说:“跟我说话,姜芷夏!!” “你怎么了?!”谢泽之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在发抖,“跟我说话,冷吗?是不是觉得冷?” 他上前紧抱着她,向她输送着真气,试图驱散她的寒冷,抚着她后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死的……”她微微开口,“是我。” 谢泽之一怔,随即忙说:“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那是幻境……幻境、幻境都是假的对不对?那是一场梦。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她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吓人,“她是我。她杀了人所以会死。我也会死,我会下地狱的……” “你在说什么?”谢泽之惊恐万分,愈发觉得她的状态堪忧,为何时柒的死会让她变成这样? “可我只是想活着……”她埋在他的胸口处,压抑着自己的颤抖,“我知道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时辰后,谢泽之从她房间出来。灵清的人都在门口等着。 林忆怎么也不愿去休息。她红着眼眶,见到谢泽之出来,忙问姜芷夏的情况。 “她……”谢泽之回头望了一眼。 他不知道该给他们怎么说。 她一直在道歉,但不晓得是对谁;她说她会死,可她不想;她睡下前哀求他,让他带她走。 他觉得她就像是被时柒的魂魄附体了一般。 他隐去眼底的情绪,只对他们说:“她的伤已经治好,但情绪有些激动。 她刚刚睡下,这里不用这么多人守着,师兄你们先去休息吧。 四师姐、素素,今晚麻烦你们看着她,她醒了请你们告诉我一声。 还有……替她把她身上那件衣服换下来,别让她再看见。” 说完,他离开此地前去与简阳汇合。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姜芷夏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她紧抓着被子,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都是冷汗。 她呆坐在床上,半晌回不过神来。外面天还是黑的,房间内也一片黑暗。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噩梦。她不记得梦中到底出现了什么,她只知道她很害怕。 原来她也会害怕,她自嘲地笑笑。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其实她会怕。 她怕死! 忽然,她的房门被人推开。 “谁!?”她急忙去找自己的刀。 “是我,陆辰年。”他点亮房中的灯。光亮传来让姜芷夏安定了些。 他疾步快走,坐在床边,眼中尽是关切,“怎么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吗?” 说着,他上手想擦去她的汗珠。 她躲开他的触碰,摇头说:“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在外面听到你房间有动静,担心你出事。适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他说话声音极尽柔和,语调也在尽可能向昭衡靠拢。 “没有。”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我房间外面,师姐他们呢?” “他们……他们都去休息了。大师兄说了你们在幻境中发生的事。他们惋惜那个死去的姑娘,心情都不是太好,也没心思留下来。 但我担心你的情况,你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我怕你有意外,所以在门口守着。 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就在外面,你别怕。” “我睡不着。” “天快亮了,我给你弄些吃的来?” 姜芷夏点点头,“谢谢你。” 他温声笑笑,觉得她十分乖巧可爱,“不用跟我客气。” 在他离去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他,“阿年,你怕死吗?” “不怕。”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他回头凝望着她,眼中充满懊悔与深情,“比如认错人也爱错人。” 他退出她的房间,悄悄施展法术下了西皇山,想去凡间为她买些吃的来。 这么多日他的仙骨没有长出多少,但已经能够飞行和实施一些小法术了。 溟惑没有说谎,幽冥头骨没有仙骨也能修炼。 此时天光大亮,他在街上买回了所有她可能爱吃的东西。 他心中有庆幸也有悔恨。 原来那个经常在梦中出现,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不是宁姝而是她。他唯一心动的人一直都是她。 他认错了人,让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不过还好他比幻境中的季宸幸运,姜芷夏还在,他也还在。 第207章 神仙,越描越黑 陆辰年离去不久后,姜芷夏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穿鞋下床。 她发现自己出来穿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丢在一旁的椅子上。她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想去找答案,拿起那件衣服出了门。 她一路来到昴苍左峰的帝鸣石阵。这里已经被简阳封印,谢泽之此后又加了一层封印彻底将幻境与现实的路堵死,还派了天兵在此地把守。 她想上前被天兵拦下,他们说真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没有强求,站在石阵之外驻足观瞧。 此时阳光照了过来,将她的影子照进了石阵中。 她看着地上的影子,感觉这个石阵就是她的棺材,将另一个她永远困在里面。 也许时柒就是成仙前的她,什么都没有的她。她应该在那时多抱抱她,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可是她没做到,反而被时柒安慰了一番。她应该在离去时,好好跟自己道个别。 半晌她拿出那件衣服,用火折点燃,一把火将其烧成了灰烬。 她不是为时柒烧的,而是为给自己烧的。 她祭奠自己,为自己送葬。 这场由她为给自己举办的葬礼上没有邀请任何人,只有她自己;也没有其他祭品,只有一件衣服。 这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 她不悲伤,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不由得在内心笑话自己给别人哭了这么多回丧,轮到自己竟然哭不出来了。 天下事还真是说不得。原来两个自己相见,真的会死一个。她想。 轻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裙角,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微微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扯出一抹笑 ,轻声说道:“姜芷夏……走好。” “小六!!!” 姜芷夏听到有人叫她,一转身被林忆抱了个满怀,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林忆身后还跟着柳茉思与陆辰年他们,除了何素素所有人都来了。 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或焦急,或担忧,但见到她后都松了一口气。 “你跑出去也不说一声,你是不是想吓死我?”林忆放开她,手捧着她的脸仔细观察确认她没事后,问道:“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俞伊注意到她身后逐渐熄灭的火苗,“你烧什么呢?怎么不说话?烫到手了?这熊孩子没一天安生的!” 他嘴上埋怨,却拉起她的手准备施法疗伤,“这……这也没事啊?是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没事啊,师兄带你回家。” “去去去!”莫缄叙推开俞伊,“我们不说话碍着谁疼?烧个东西怎么了?烧东西是件有意思的事,跟师兄说还想烧什么?师兄陪你。我们把昴苍大殿点了好不好?” “啊?”姜芷夏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说话了说话了!”柳茉思差点没哭出来。她昨天见到她那副模样担心害怕得不行,守在外面一直在掉眼泪,还不敢大声哭怕吵到她。 后来她见天快亮了,想着姜芷夏醒来肯定要吃东西,就让何素素在守着,结果回来她就不见了。那一刻她真的体会到凡人丢小孩的心情了。 “掌门师姐,给你。”东方楚良侧着脸,给姜芷夏递过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你从哪儿得来的?”姜芷夏有些震惊。 “艾轩给的。他愿赌服输,托我把银票给你送来。”他仍旧不看她。 姜芷夏见他躲躲闪闪,觉得有些蹊跷,上前掰过他的脸来,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东方楚良挡开她的手,心虚道:“出来太急,磕的。” 姜芷夏一眼就看出这是和人打斗造成的伤。他在说谎。 东方楚良确实说谎了。他不是磕的,而是被艾轩打的。他虽然不知道姜芷夏昨天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但他想哄她开心,所以一大早他就去找艾轩要那打赌时的一百两。 艾轩一开始不认账,说都过去了,打死他他都不给。 东方楚良说:“那我就把你打死吧。” 于是他和他那位远房表哥大打出手,最后他以一拳的优势获胜,“拿”走了那一百两银票。 姜芷夏没有戳穿他,收下银票向他道谢。 “那你开心了吗?”东方楚良查看着她的脸色。 “开心。”她笑了笑。 东方楚良也跟着她笑,觉得这架没白打。 陆辰年见她笑了长出一口气,挤开众人上前熟稔地抓住她的手腕,“下次离开也要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抱歉,我也是突发奇想。”她很是抱歉地说:“以后不会了。” “我没有怪你。”他说:“我给你准备了吃的,回去吧?” “好。”姜芷夏回答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头对林忆撒娇,“二师姐,求你~” “不帮,你……” “她不帮,我帮。”俞伊带着她驾云,“二师姐哪有五师兄靠得住。” “老五,你给我把她放下来!”林忆骂着,追他们而去。 众人纷纷离去。 陆辰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压下心中愤怒,只想来日方长,带她离去后不怕没有时间与她亲近。随即他跟在莫缄叙身后,等他带自己离开。 莫缄叙本想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行为,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经过幻境一事,他看到了季宸对姜芷夏的感情。如果没有宁姝,他的三师弟说不定也会和六师妹走到一起,他也会为她变好。 不过可惜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另一个爱上姜芷夏的人比季宸付出得要多得多,凭他怎么补偿也追不回差距,更何况,她已经心有所属了。 他们一行人回到昴苍大门口碰见了将要驾云而去的谢泽之和何素素。 何素素几步冲过来,激动地扑进姜芷夏怀里,“师父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一早上。大师伯让我去找师丈,可他在谈事情。那些人不让我进,我在外面等了半天才把他等出来。师父……” 她抬起头,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姜芷夏擦掉她的眼泪。 “你别再吓我了。我们讹兽胆子很小的……”说着,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不仅哭姜芷夏的“消失”,还在哭她的“反常”。她从昨天晚上见到她那刻就吓得不轻。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依靠有天倒下会是什么样子,这种情绪一直积攒到今天早上,现在终于爆发了。 “我……对不起。”姜芷夏拿她没办法,跟她诚恳道歉:“我以后去哪儿一定先通知灵清首席大弟子何素素姑娘,成吗?” “好。”何素素松开她擦掉眼泪。 “你还真不害臊,啥都敢应。” 她无奈笑笑。越过何素素,她看到眉宇间透着疲惫的谢泽之,他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心疼中又夹杂着些埋怨,“一晚上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你从那里出来就没休息吗?” 他握住她的手,弯起嘴角,“事情有点多。” 见到她与平时无异,他什么疲惫也没了。她好,他便好。 “再多也要喘口气歇歇啊。” “要休息的。”他说:“我听素素说你不见了,想着先来找你。等你回来一起休息。我看我这习惯一旦养成是改不了了。” “什么一起休息?”姜芷夏觉得这话有点不对。 “在幻境的那天晚上,我们不是……” ”那算哪门子习惯?就一晚上好吗?而且那天晚上我们什么时候休息了?!” “哦!!!!” 她说的是实话,那晚谢泽之后半夜跑出去了,可不就没怎么休息。但她的那帮同门和徒弟却炸了锅。 “什么那晚?” “休息什么?!” “六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莫缄叙惊道。 “不是,你们误会了。”姜芷夏慌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们就是躺在一张床上……” “哦!!!!”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哦你个头!”姜芷夏照头给了东方楚良一记,急着撇清关系,愈发语无伦次起来。 “我们光明正大,什么都没干,真的!一开始他还不乐意,说不愿意上来,但最后还是过来了。我一大早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赖着不走……” “哦!!!!” 姜芷夏:算了,不解释了。 第208章 神仙,隐藏+失控未遂 谢泽之眼见姜芷夏越来越词穷,于是轻咳两声,出声“帮她解围”,“她说得没错!大家不必太激动,具体情况和你们想象的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姜芷夏见他火上浇油,气得给了他一脚,自己背着手往回走。 “小六……”林忆离去前瞪了谢泽之一眼,威胁他道:“真君大人,你最近还是不要靠近我师妹为上!” “为什么?”谢泽之不明所以。 “我现在觉得你这个人道德有问题!” 谢泽之指了指自己,看了看他们,又追上林忆和姜芷夏两人给自己叫“屈”,“师姐你这话说的没理,是我们家芷夏要求我……” “她怎么就是你们家的了!?” “谁要求你了!?” “快、快拦着点!”俞伊见姜芷夏张嘴准备咬人,连忙带着柳茉思等人跟上来。一行人七嘴八舌,你说你的,我追我的,乱做一团。 原地只剩莫缄叙和陆辰年两人。 “老三,她……”莫缄叙观察着他的神色,有些担心他听到刚才那些话心里会不舒服。怎么说他也是他师弟,他也该开解他不要太过执着。 “我没事,师兄。听到你昨天说的事情,我回去之后想了很多。”陆辰年笑得很是真诚,“我现在只要能在她身边,看见她好好的就行。比较起来我可比幻境里的自己要幸运。我不会在强求了。” 莫缄叙见他神色如常,也没有半分勉强之意,心中一松,“你能想通最好。想来爱一个人也不是一定要占有她,对吧?” “是,师兄。” 莫缄叙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能说到做到,那师兄也愿意替你保守秘密。你以陆辰年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走吧。” 陆辰年点头,在莫缄叙转身的那一刻,适才伪装的谦和温顺模样一扫而空,眸中尽是挥之不去的寒意。 把她拱手让人算什么爱?他内心嗤笑。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他还真会考虑莫缄叙说的事情。但现在他一步都不会让。 她一早就是他的,跟昭衡什么相干。 不过他确实在有些地方“想通”了。他觉得杀了谢泽之太便宜他了些,或许砍断他的手脚,剜去他眼睛,让他以后每日听姜芷夏与他亲密更能有意思些。 他也该体会一下自己现在如烈火灼烧般的心痛。 他就这么把姜芷夏和谢泽之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以后他都会加倍讨回来。 他完美地隐藏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跟随着他们一路回到住处。 众人聚在莫缄叙的房间中,陆辰年在离姜芷夏较远的位置落了座,脸上带着温和无比的微笑。 可他这副样子却引来谢泽之的侧目。 “谢大人,你在看什么?”姜芷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没事。”谢泽之嘴上说着心中疑惑渐起:这个人怎么突然这么平静了。 “你不回去休息,跟过来做什么?”姜芷夏追问他。 “我……”他收回目光,“我说完柯辅的事情就走。” 他的话音刚落,何素素就感觉佩戴的令牌发烫。她赶紧将令牌拿出,蒲丽芝立即现了身。 “你们见到柯辅了!?那个猪婆龙!”她问道。 “是,他就在幻境中。”谢泽之向蒲丽芝把幻境当中的事情悉数言明,并转达柯辅对她的歉意。 “他真要认错怎么自己不来说?他法力也不亚于我,不至于一个石阵还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蒲丽芝嘴上说着狠毒的话,心里却怎么也不相信柯辅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我看他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怕被天下人耻笑,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方法保住自己的名声。” “不是。”谢泽之说:“他不是不想当面跟你认错道歉,而是他根本出不来。” 柯辅在帮助他们破解石阵时中受到法术的刺激,将所有的事情想了起来。 原来石阵中幻境与现实的路不是赤溪族人封的,而是他自己封的。他知道这些人难以杀死之后,就将他们骗到石阵中,然后用自己的肉身堵住了石阵中的“孔”。 进入幻境后,他害怕有一天自己撑不下去被赤溪族人所捉,届时他们一定会逼迫他打开石阵。于是他索性对自己施法让自己彻底忘记来时的路。 慢慢地,他也被幻境吞噬,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打开石阵就要毁掉他的肉身,所以在谢泽之他们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幻境中灭亡了。 “他用魂魄毁掉肉身,结局就是魂体俱灭。” “怎么可能?”蒲丽芝苦笑,“那个人的法力很是深厚……” “确实如此。”谢泽之说:“常人根本无法打开石阵。即便我舍掉所有修为,也未必能成功。所以能打开石阵的只有他。” “一派胡言。” 蒲丽芝回到了令牌中。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她恨柯辅吗? 必定是恨的。 他们三个是同门、是好友、是知己。她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怎么可能不恨?可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后,她心里又止不住的哀伤。 众人知道她不好受没有多问什么。何素素收起令牌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它,希望能安慰到蒲丽芝。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没有想明白。”莫缄叙问:“那天的结界为何会消失?” “或许只有胡维知道了。”谢泽之告诉他们胡维仍未清醒过来,但他已经让人将他单独关在一处,以免乔朗会对他做什么。 “等他醒来你也帮我问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姜芷夏托着腮,拖长音调,语气甚是随意。 “难道我比那块玉印还重要?玉印都不要,只想让季宸杀了我。对了,那东西你们拿出来了吗?” 莫缄叙等人点头。 “什么季宸杀你?”柳茉思心中一惊。昨天莫缄叙他们可没提到这件事。 “你昨天身上的伤就是他做的吗?”陆辰年语气急促。 “不是他,是那帮赤溪人。”姜芷夏叹了一口气,将出来时发生的事情补充了些。柳茉思他们这才完全知晓事件的原貌。 陆辰年听着,心揪成一团,同时也庆幸幻境中的自己没有再做出什么错事。 “真是奇怪。”她摇了摇头,“难道是看出我太优秀,所以心生嫉恨?一定是这样!” 众人:…… “谢……”姜芷夏转头想对他说什么,却见他捏着自己的眉心,尽显疲惫之态。 他在阵中过度消耗法力,出来之后又封印石阵,帮姜芷夏疗伤后还一刻不停地处理相关事宜。早上得知她不见的消息,和何素素慌得要出去。 这般负荷就算他法术再高强,也免不得有困乏感。 “你说。”这会儿他听见姜芷夏叫他,又强打起精神来。 姜芷夏看着他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拉着他的袖子,“跟我来!” 谢泽之乖乖起身,跟着她离开。 陆辰年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没有说话。 姜芷夏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中,见他一副“计谋得逞”但又装着无辜不解的样子,真是被他气笑了。 她指着那张床,对他说:“你肉身成圣,打坐半个时辰够了哦?!” “够了。” “那你努力,我不打扰你了。”说着,她转身就走。 谢泽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行!你就这么出去了,万一有人过来偷袭我怎么办?” “谁会偷袭你啊?!”姜芷夏觉得他是不是没睡觉,所以脑子也不好了。 “那谁知道,说不定是陆辰年呢?”他煞有介事地说:“而且这又不是我们家。万一有意外呢?万、万一我打坐的时候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你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不会走火入魔的!” 这人怎么每次在私下里就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但她看他这般模样有些心疼,最后在他的眼神攻势下,彻底妥协。 “我怕了你了,我不走了。我在这儿给我们尊贵的昭衡真君护法总行了吧。”她白了他一眼,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着。 谢泽之紧贴上来在她身边坐下,连理由都不找了,上手环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我说真君大人,你平时也这么打坐?”姜芷夏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却侧过身子让他彻底靠过来。 “当然不是。”他一本正经道:“以前那姑娘不让我这么做,只能自己扛。但如果以后可以这么打坐也不错。” “不错个鬼!” 姜芷夏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沉。 “很累吧。”她轻声问道,双手放在他的额头两旁帮他按摩,希望能让他好受些。 “不会。” “闭上眼睛睡一觉吧。”她说:“我帮你守着。” 睡觉对于神仙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不如打坐恢复得快。姜芷夏是因为元神不全,不然她以往也是不睡觉的。 可今日被她这么一说,谢泽之突然有了小憩的心思。 他得寸进尺地枕在她的腿上,侧过身去搂住她的腰,半晌低声道:“今天去帝鸣石阵了吗?” “嗯……” “她不是你。“ “或许吧。”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辩驳,反问道:“谢泽之,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有。”他说:“怕你会消失,就像今天一样。” 他紧了紧搂着她的双臂。即便何素素来找他时他已经猜到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但还是不免心慌。 “我不会做什么傻事。因为……我怕死。”她感觉到谢泽之一滞,继续说:“是不是很可笑?我也这么觉得。明明都成仙了,竟然没有看破自己的生死。” 经过这件事,她终于想明白为何她每一次遇到敌人,从来不会想着收手。因为她怕死,所以总要在第一时间先把他们打倒,这样她的生命就不会受到威胁。 有人害怕会逃避,而她害怕会先出手。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怕?我找不到根源,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会发抖。或许跟我成仙前的经历有关。我师父也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让我去找……” “你可以怕。”他打断她的话,“每个人都有怕的权力。求生是本能,和看破不看破无关。你不用看破生死。有我在,你不会死。你信我吗?” 姜芷夏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抚他的脸庞,望向窗外的布满阳光的小院。 谢泽之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也不着急,他向来都是等她说话的一方,他等了一百多年,现在也不算什么。 不过可能因为在她身边过于放松,也可能他的确累了,他竟然真的小憩了一会儿。 虽然不到半个时辰,但他醒来后精神恢复了不少。 他一抬头,见姜芷夏低头俯视着他,“醒了还不起来,我腿都麻了。” 她轻推他一下,似抱怨似娇嗔,“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让你睡你真睡。快起来,我热死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觉得谢泽之的眼神有些炽热,还有些似曾相识。等到他吻到她的脖颈处,她才想起来原来是跟那天晚上见到的一样。 和上次接吻有些不同,她觉得她好像比刚才更热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重,腹内似有一股暖流划过勾得她浑身发痒可具体哪里痒,她也说不出。 “谢、谢泽之……”她颤声着推开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你等会儿!我、我有事要说……” “你说。”他又欺身上前,回到刚才离开的地方继续之前的“事业”。 “你……”姜芷夏觉得她眼前有些晕。听着他也沉重的呼吸声,自己更加迷离了。 “怎么了?”他接话道,声音有些嘶哑却又有些勾人。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越来越慌,有点像溺水的感觉。 她急忙抱住他,怕自己“掉”下去,却没想到使他更放肆了。 “我……那个……我想起来邢斐……邢斐去哪儿了?他没出来吗?” “没有。”他正经地回答,但依旧没控制自己的动作。 “他死了吗?” “嗯。出来之前,就消亡了。”他说完又换了一个地方。 “你……嘶……不要咬我!”她拍了他一下,发现他的手也开始不安生。 “乔、乔朗没有问你吗?他两个徒弟都死了,还有一个神志不清。他……他应该……” “问了。”他嗤笑一声,这边挑开了她的衣带,“但昨日事情太多,没有功夫管他。他为的是玉印,才不会在乎有几个徒弟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姜芷夏冷静下来觉得乔朗不可能什么都不过问。他两个徒弟在阵中死了,他不推到她灵清头上就奇怪了。 他现在没过来说不定是还有顾虑?是因为玉印吗? 他没从自己徒弟那里得到玉印,一定会认为玉印在他们手里。如果她是乔朗,想得到玉印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会怎么做? 在谢泽之要挑开第二件衣服的衣带时,她想通了! 这个老混蛋耍了她两次,撺掇他的那几个徒弟在幻境里对她同门下死手。此番还想独善其身,没那么容易! 她回过神来,推开他…… 却感觉脖颈处又湿又凉。再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衣服被他揉得凌乱不堪。 外面两件被他解开,第三件的衣带松松垮垮地搭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莞尔一笑,对他说道:“谢泽之,我觉得我师姐刚才说的挺对的。你这个人道德有问题! 道德有问题就算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手还挺快?!” “会吗……其实……也不算太快……” 谢泽之还没解释完,她已经快速系好衣带出门了。 “你干嘛去!?” “上门闹事!” 第209章 神仙,聚众闹事 莫缄叙坐在小院里望着姜芷夏的横刀看了半天。 他很感激沐胜蓝在见到姜芷夏被撞到石阵中时,将此刀扔进来给她防身。他现在对这姑娘好感度暴涨,同时感叹乔朗这辈子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事就是破例收了这个女弟子,不至于让他昴苍坏到头。 但现在要让他把原本是他师妹的东西还给别人,他心中老大不乐意的。 不过这刀本来就是他师妹给人家昴苍抵债的,人家说借又没说给,不还于理不合。自己怀里的子长笔也是…… 要不自己去给沐胜蓝打打感情牌,让她把刀还给他们家小六,大不了自己的笔这辈子都不要了。 可万一人家不乐意…… “我说你怎么还没去啊!”林忆和柳茉思、何素素老远就见到他坐在院子里发呆,“小六不是让你还刀呢嘛?” “是,但……算了算了,我现在就去。”他拿起刀起身就走,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你干嘛?”林忆在身后催促道:“早去早回啊。” 莫缄叙没有回头,只是冲着她们招了招手。 三人疑惑,凑上前顺着他的目光向外观瞧,只见姜芷夏在外面捡了一根树枝挥了两下,摇摇头扔到一边;又在一边找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棍子,舞了两下,摇摇头又扔到一边。 “她在练功?”柳茉思摸不着头脑。 “她什么时候练过功?”莫缄叙反问:“不会是昭衡惹她,她要杀人灭口吧?” “啊!!??”三人惊呼。 姜芷夏听到动静,径直向他们走来…… “六儿,你听师兄说,不能走极端知道吗?”莫缄叙说着,眼睁睁见她把横刀拿走。 她挥了挥,点了点头,说道:“你不懂,有些人你不给他点极端的,他听不懂人话。” 说完,她手持横刀,气势汹汹地出门了。 没走多远,她遇到俞伊带着东方楚良和陆辰年从外面回来。 俞伊冲她打招呼,“六儿,干嘛去?” “杀乔朗。” “行,早去早回,等你回家吃饭。”俞伊说完愣住了,一瞧旁边那俩错愕的表情意识到有些不对,“她刚说什么?回来!” 灵清一群人跟在她身后,追问她到底怎么了。可不管问她什么,她都说杀乔朗。 莫缄叙左顾右盼找寻谢泽之的身影,怎么也没见他出来拦着她。 不是谢泽之不想拦着她,而是他有更重要的“清心诀”要念。 人果然还是不能动歪心思…… 此刻在房内平息自己欲火的谢泽之如此感叹。 姜芷夏走在前面杀气腾腾,表情肃穆,偏偏见到路过的散仙还很有礼貌地跟人家问好。也有那些热情的,没意识到奇怪的散仙主动问她话:“哟,姜掌门去哪儿啊?” “小事,您忙您的,我杀个掌门。” “……” 散仙听完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回过神来赶紧跟在她后面。除了看热闹,也有为他们未来掌门助威鼓气的。毕竟他们现在留在这儿不走,很大一部分情感都是想给未来掌门留个好印象。 一路上见到的散仙都加入进来,甚至还有专门跑出去通知其他散仙,说自家掌门要替天行道,今日将乔朗劈死。 这话越传越广,越传越夸张。没一会儿姜芷夏身后就多了近百人。他们还学着带头掌门嚣张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来攻打昴苍的,连昴苍弟子都吓了一跳。 到这种程度,灵清那几人也不劝了。关起门来怎么说都行,在外面还是要给掌门撑场面。 东方楚良回头望了一眼追随的他们的队伍,突然有了一种灵清还是当年那个大派的感觉。 姜芷夏带着众人来到大殿前,随手拉住一个没有来得及跑走的弟子。她扯着人家的领子,质问道:“你们家掌门住哪儿啊?” 众人:…… 俞伊抹了一把脸,暗想:整得这么热血沸腾的,原来你不知道路啊! “小陆,我不敢回头。”他拉着陆辰年小声说:“他们是不是都在笑?” “这……”陆辰年还没说话就听人群中有散仙悄悄说: “姜掌门是不是不知道路啊?!” 另一人冷哼一声,不屑道:“你知道什么?这叫下马威!就是明知道你乔朗住在哪里,但我还是要在你的地盘儿绕一圈儿,还要把消息放出去,让你的弟子通知你们。 姜掌门有大才,你们多学着点儿!小心到时候人家嫌你们笨,不收你们。” “哦~~受教了,受教了!”不止那人,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都做恍然大悟的模样,频频点头称赞姜芷夏厉害。 莫缄叙点头:原来入关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是真的。 那名弟子之前见过姜芷夏在台上比试时如何破无切成一块一块儿的,本就畏惧她,现在又看她如此凶神恶煞,吓得说不出来话,只是哆嗦着指了一个方向。 姜芷夏放开他,“谢谢。”随即提刀转向而行。 只是短短的两句话的时间,那名弟子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自己这枯燥无味的一生。 姜芷夏顺着他指的方向,绕过大殿,而后走出长廊,穿过作为屏障格挡的假山,终于来到乔朗休息的地方。 此时他的院子大门紧闭。门外除了几个普通弟子外,艾轩和沐胜蓝也在此处把守。在他们身边中间还站着一个剑客装扮的人。 这人长相普通也没有什么特色,姜芷夏没见过他。不过比较起别人见到姜芷夏等人的震惊和好奇,他好像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姜掌门,你们这是?”沐胜蓝迎上来问他们所来何意。 “找你师父。” “家师在房内打坐。你稍后再来吧。”沐胜蓝看她没有好脸色,自己也莫名有些生气,说话声音更冷淡了。 “我需要你批准吗?”姜芷夏冷笑,“你的事情我们等会儿再说。” 灵清那几人没明白,心说:她到底怎么了。往常小沐仙子长、小沐仙子短的,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我的什么事?”沐胜蓝追问。 “以为挂着师妹的名头,就觊觎不属于你的人了?” “你胡说什么?”她气急,要跟她理论。 “现在没工夫跟你说话。“她打断道,随后推开她走上前。可又被那名陌生男子拦住去路。 “我师妹刚才说了,我师父在休息。任何人都不准在此放肆。” 姜芷夏一抬手阻止要上前帮她的灵清众人。她对着那人说:“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不是来求见你们掌门的,我是来……” 她挥起横刀向上斜劈冲那人而来。那人身手敏捷,已在第一时间后退,但还是不防被她划烂了衣服。 “闹事的。”她笑得十分灿烂,轻快地问道:“知道什么叫闹事儿吗?” 她回身一脚踹开大门,冲里面高声喊道:“ 乔朗!你给我滚出来!” 第210章 神仙,埋线 姜芷夏迈步向内而行,适才那人立即冲上前,提腿照她额头袭来,可在出腿的一瞬,他又莫名地收了招,被陆辰年打落在地。 “你没事吧?”陆辰年回头关切地问道,却见到她脖子上点点痕迹,目光一沉。 姜芷夏摇摇头,望着躺在地上的人。 虽然他只出了一招,但她却觉得这腿法好似在哪儿见过。 “你是谁?”她问。 “他是我二师兄汤仁鹤!”艾轩插话道:“姜掌门,这好歹也是我昴苍地界,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姜芷夏朝他一笑,嚣张地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艾轩被她噎得说不出来话,又见东方楚良冲他挤眉弄眼,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 她转身就走,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此时乔朗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手指着她叫骂道:“放肆!姜芷夏你还把不把我这个昴苍掌门放在眼里!?” 姜芷夏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几步上前,对身后众人说道:“凡灵清一派皆不准出手!这是我和他的私怨!” 随后她挥刀向他劈砍而来。 乔朗虽说年纪大了些,行动没有她敏捷,但也是法力深厚。她几次攻击都没有近他的身,又见乔朗凝聚法力向她打去,她即刻后撤。 突然一道蓝光闪过,乔朗法术被破。众仙见谢泽之与简阳站在两位掌门中间。 灵清众人围上来,确认姜芷夏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二位仙家这是做什么?”简阳问道。 “这话应该问姜掌门。”艾轩抢先回话。 彼时,昴苍弟子也聚集而来。人数一多,再加上乔朗也在,他的底气十分充足!他冲上前指着姜芷夏,“她……啊!“ 姜芷夏放开他的手指,“指!再指!?” 艾轩跑到谢泽之跟前,当着众仙的面告她的状,“昭衡真君你可都看到了!” 有昴苍弟子在下说风凉话,“艾师兄莫不是没看见自从赏鉴大会以来,昭衡真君对灵清有多偏袒,特别是对那位掌门。” “可不是!”又一人说:“我听看守地牢的罗放说他只说了一句姜掌门的不是,就被昭衡真君责罚掌嘴三百。” 昴苍弟子仗着人多、法不责众,明里暗里说她和谢泽之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看来两位关系不一般呢……”艾轩阴阳怪气的话才说了一半,姜芷夏已经没了耐心。 昴苍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最终的目的无非是想向众仙证明谢泽之徇私枉法,再借此否定他以法为上的决策。 要是往常她还有耐心跟他们耗,但今天的重点不在这里,她很忙的好吧! 她上前拉住艾轩的衣领,打断他的话,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昭衡心悦我。” “你……” “我也喜欢他。” “你们……” “我们打算年底成亲,到时候记得来灵清随份子。你还有问题吗?” 艾轩瞠目结舌,心说她也太直爽了!这让他还问什么!? “没、没有了……” “那就站一边儿去!”姜芷夏松开他,瞥见谢泽之那张心花怒放的模样疑惑不已:这人又在哪儿偷乐什么呢? 而昴苍那些“带节奏”的弟子也是半天做不出反应:她就这么承认了?都不避嫌?! “所以真君就任由她在我昴苍乱来是吗?”乔朗出声道:“我昴苍成了真君夫人的宣泄场所?你们把我昴苍当什么?” 谢泽之内心点头承认,但表面上……什么都不说。 他家掌门来闹事,他不好“喧宾夺主”。话语权都是她的,随她怎么说。 “一码归一码,乔朗!”姜芷夏刚说第一句,身后的散仙就七嘴八舌地回道。 “我看真君大人不是那种人。”一位散仙说:“上次在密安湖姜掌门是他最后一个带出来的人,这算哪门子偏袒。这种‘偏袒’你要不要啊?” “说的是!姜掌门怎么乱来了?魔界破无是人家打退的。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她乱来?!” “人家俩为仙界做事的时候没见你们出来。说起别的来你们昴苍一个顶俩!怎么老爱扯些有的没的。本事不多,一天还挺爱挑刺!” …… 散仙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场面翻转过来。 莫缄叙在心里疯狂鼓掌:大儒为我辩经!大儒为我辩经! 乔朗遭到“舆论反噬”连忙扯开话题,“你、你们既然没这意思,那姜掌门你来……” “来问你讨个说法!”姜芷夏终于想起自己要干嘛了。那些散仙再多讲两句,她估计就要开始算份子钱能收多少了。 她仰起头质问道:“乔朗你什么意思啊?竟然让你徒弟在帝鸣石阵中对我派三人痛下杀手!” 乔朗听到她的话勃然大怒,“说到这事我没有去找你问询缘由,你倒反过来先问我。 现在谁人不知我大徒弟和三徒弟葬身石阵魂飞魄散,四徒弟至今神志不清。你今日来莫非是想趁着没有人作证,掩盖是你灵清下毒手的事实?!” 姜芷夏冷笑一声,转头对众仙说:“各位知不知道我们两次遇到的谜题里面藏着什么?” 乔朗瞬间变了脸色。 “我来告诉大家。他昴苍的这两个谜题其实是两个法阵,里面压着的是一只狼妖和一只猪婆龙……” 乔朗缓和神情,接话道:“没错,这是我昴苍陈年旧事,说出来不怕诸位笑话。创派之祖当年收下三只妖怪,可他们后来背叛昴苍,最后被赤溪神族合力镇压。 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他们镇压的地方就是两个谜题的所在之处。此番是我疏忽,可我也是才知道。 不过除魔卫道本来就是我仙家职责,一开始我也言明自愿进入。姜掌门难道为这点事就来找我要说法?” “别急。”她笑笑,“我在石阵中见到了那只猪婆龙,他告诉了我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 “什么??”乔朗装着不在意,但面部却有些僵硬。 “他说他们才是昴苍的创派者,是被赤溪魔族所害。而赤溪魔族也并没有灭亡,他们依旧活在幻境中。你知道你的大徒弟怎么死的吗? 他听信赤溪魔族的鬼话,想要将幻境中的昴苍创派掌门之一柯辅置之死地,然后带着赤溪魔族出阵,借着他们的力量逼你让出掌门一职,他取而代之。 可惜啊,他能力不足,被赤溪魔人上身后承受不了灵压负荷,死在幻境中。 而史展鹏被这些魔族所迷惑,想要对我大师兄下手,结果被我砍下了右臂,最后也死在幻境中。”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众仙议论纷纷。 “你胡说!”艾轩再度插话道:“什么创派掌门!?他们才是妖,我亲眼所见。赤溪族是我派恩人,不容你诋毁。” “我胡说?”姜芷夏笑道:“就知道你们会这么狡辩。师兄,把子长笔拿出来。” 莫缄叙将笔递给她。 “想必众仙或多或少也听过这只笔的由来,此笔是太史公生前所用,只能写真不能写假。”她拿着笔向众人展示了一番,随后放到乔朗面前,“烦请乔掌门用笔写下我刚才说的话给大家看,证明一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乔朗没有接过笔,而是捋着胡须镇定自若地说:“就算姜掌门说的是真话。那他们也是听了赤溪族的蛊惑,与我什么相干?谁能知道他们还活着,又做下此等恶事。” “你敢说你不知道赤溪族的事情?昴苍的掌门日志中什么都没有记载?你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我当然不知。”他义正辞严,“我只是想为仙界谋福。若谜题解开,仙界真能从中受益,这里不也有你灵清的一份功劳?!若我存有私心,我大可不必将此事外泄,只让我昴苍自己去解谜。 况且我们要是知道赤溪族心怀鬼胎,应该隐瞒才是,怎么可能将谜题公之于众!还让众仙随意出入。” “你怎么知道这谜题的后面一定是对仙界有利的事!?就算你最初不知道,但第一个谜题中窜出一只你掌门日志中记载的上古狼妖,你就应该意识到不对。 然而你没有任何疑虑,而是赶紧开启了第二个谜题。乔朗,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姜芷夏咄咄逼人。 第211章 神仙,猜错 这话说完,所有的仙家都安静下来,等着乔朗的解释。 第一个谜题的狼妖还没被捉到之后就催促开启第二个谜题确实于理不合,难道乔朗真的另有所图? 而乔朗此时拿不准姜芷夏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斟酌再三才开口道:“我们昴苍没有什么可对人隐瞒的。姜掌门有话直言,何必拐弯抹角。” “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只不过你都告诉你徒弟了而已。”姜芷夏嗤道:“我问你你大徒弟问我要的玉印是什么?” “你说什么!?”乔朗嗓音都高了几度。 “装什么?”她说:“你莫不是想说你压根儿不知道有这玉印的存在。 柯辅死前告诉我们,你昴苍有三块玉印,当年创派三者一人一块。只可惜他没有说完就被你徒弟带着赤溪人杀了。我说你乔大掌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但你隐瞒不报,假借解谜之名让我灵清和你昴苍一同进入阵中帮你们挡灾,你们好拿走玉印。如果我灵清之人死在里面更是好事一件。 大家都是仙门中人,做事没必要这么绝吧。你昴苍已经是仙门第一大派了,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一派胡言!”乔朗脸憋得通红,“我……那玉印现在何处?” “我出来时交给真君大人了。” “你……”乔朗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避免被他们看出什么,向谢泽之施行一礼,“真君,此物是我昴苍之物,烦请真君归还。” “既是贵派私物自是要归还的。”谢泽之上前,站在姜芷夏身侧,“不过看乔掌门的反应也并非对这东西一无所知,它到底是什么?” “这……” “这东西牵扯我们门派私事,请真君不要再过问。”姜芷夏阴阳怪气地说:“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真君我们还是别问了,反正他也不会说实话。 行了,算我灵清倒霉,火中取栗,被人当猴耍。接下来我们也不比了,你昴苍爱怎么样怎么样。” 乔朗被抢了说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丝微笑,“姜掌门说笑了。不是我不说,只是此事非同一般。但今日仙家齐聚,我也不好相瞒。” 乔朗说这玉印只在掌门日志中有记载。它是那三个妖怪做出来的法器。三块拼凑在一起就可打开封印,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他不说是怕事情闹大后,玉印被有心人抢夺。到时三界遭难,他也难辞其咎。 他称他着实对谜题中的事情一无所知。狼妖现世后,他在树林中找到了一枚玉印,这才知道法阵中原来还藏着这些事情。 因此他猜测第二个谜题可能也跟那三个妖精有关,继而急切地要打开第二个法阵。 “真君容禀,如今灵气外泄,即便是我昴苍拥有灵泉,但现在也是捉襟见肘。若灵气一直不恢复,那仙界的的势力是会越来越弱。到时法阵松动,这三只妖精破阵而出,将玉印合在一处,三界必遭大难。 趁我现在昴苍有人,灵清仙家实力不俗,要是两派联手解决此次危机也是大功一件。所以几番思量下才没有管狼妖,而是开启第二谜题。 是我隐瞒不对在先,但我一心可都是为三界着想啊。” 乔朗声情并茂地说出一长串表“忠心”的话来,就差把自己心挖出来说自己没有别的想法了。 “这么说来倒是柯辅在说假话了。”谢泽之道。 “那三只妖怪连伊诗女神都能骗过,真君在幻境中一时不察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也是情有可原。但真君大人万不可因他的几句话就否定了赤溪神族为仙界所做的一切。这对那神族着实不公。” 说罢,他又转向姜芷夏,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姜掌门,今日你来讨要说法,老夫也知你怒气难平。 我徒弟在幻境中所做之事并非我指使,但总归是我管教不严让莫仙君吃了亏。为表歉意,这子长笔我就还给灵清。 但老夫成仙万载,今日舍下一切脸面恳求你灵清众仙留下,共同破解第三道谜题。如果我的猜测无误,这第三个谜题中隐藏的就是最后一只大鹏妖,他手中也该有一枚玉印。 这不光是为昴苍,更是为三界众生。若玉印拿出,到时凭你交给昭衡真君或是自己留下都可,只要不让这三块玉印合在一处,我乔朗必定感恩戴德。 你看如何?” 东方楚良这才明白他师姐想做什么,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找事是假,当着众仙的面摘清自己与昴苍弟子之死无关,再拿回大师兄的东西才是真。接下来说不定就是借着第三个谜题拿回她的横刀和仙仙。 怪不得掌门师姐是掌门呢,学到了!他心中暗想,同时为自己想明白而感到骄傲。 他进步了! 可他没想到在乔朗这番话说完之后,姜芷夏却拒绝了乔朗的提议。 “不去!” “姜掌门,三界众生……” “为三界众生,我灵清就算全部牺牲都可以。但死在自己人手里我绝对不干!”姜芷夏把话挑明,“说白了,我不信你。我找到你徒弟史展鹏的时候他告诉我一句话,他说幻境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这谜题当中再次对我灵清人痛下杀手?” 乔朗见她说的是这件事,微微松口气。 “姜掌门不必担忧。第三道谜题隐盘古画可向众仙展示,届时大家可以在古画中看得一清二楚。姜掌门面对魔界时都不曾畏惧,现在怎么畏惧我们昴苍的谜题呢。” “那我也不去。”姜芷夏主打一个不听劝,“你昴苍人命贱,我灵清可不一样,死一个我都心疼。” 乔朗也不恼,轻笑一声,道:“若姜掌门这么害怕自己同门受损,也可跟随前去。” “这么热情?!”她上前两步,语气夸张地说:“是不是早给我挖好坑,让我往里跳啦?” “姜掌门说笑了,我只是为了三界众生……” “既然这样,你也别闲着。”姜芷夏望着他,语气微沉,“为了三界众生,怎么少得了你这位乔大掌门。这次的谜题不需要任何人来参加,就我和你。” “小六!” “掌门师姐!” 姜芷夏抬手制止灵清众人的话语,只对乔朗再度问道:“乔大掌门,你法力无边又觉得我身手不凡,那合你我二人之力解开第三个谜题、拿走玉印岂不正好,又省得他人损失性命。怎样,你敢不敢?” “我……” “不可!”谢泽之出声喊道,有些失态地拉回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很清楚。”她平静地回答。 谢泽之霎时只觉五雷轰顶。他猜错了!她根本不只是来向乔朗说明他徒弟的死因,逼迫他把玉印之事公之于众,她还想拉乔朗一同进入第三个谜题。 她明明才说过她怕死,现在竟然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他试图想找出她这么做的原因。可在慌乱中,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此时乔朗无视谢泽之反对,立即应下:“若姜掌门邀请,老夫也不好推辞。三日后,我与你一同进入隐盘古画,只你我二人。” “好!” 第212章 神仙,脑补与打脸 所有人都沉默了。众仙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种走向。 谢泽之见姜芷夏不顾他的反对与乔朗达成协议,心下又焦又躁。他几次想当着众仙的面打断她,但又把话咽了回去,最后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沉下脸看都不看她。 “那我们就说好了,三日后见。”姜芷夏目的达成,转身就走。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站到沐胜蓝面前,将横刀递给她,“沐仙子,这把刀跟了我快两千年,见我掉进幻境就立即冲出来护主。你说你才拿着它三百年,它能听你的吗?” “你想说什么?”沐胜蓝态度冷漠,也没接她递过来的刀。 “我想说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是你的你就算拿三百年又能怎么样?不只是刀,人也一样。”她说罢,看了一眼谢泽之。 沐胜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谢泽之望向她们这里,立即收回视线,急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姜芷夏笑道:“大家都是神仙,别打量谁是傻子。” 而后,她收敛笑容,“我劝你‘师兄师妹’的游戏玩到这儿就差不多了。跟我抢,你配吗?” 沐胜蓝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愤怒之下出手向她攻来,又被谢泽之拦下。 “够了!”他冷声对姜芷夏说道:“既然姜掌门目的达到,那就带着你的人离开。对其他仙家出言不逊,成何体统。” “好哦。” 她在离去前又冲沐胜蓝挑衅一笑,还对乔朗说:“管好你徒弟,别总是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人,失了仙家体面。整个三界又不是只有一个男仙。” “你!”沐胜蓝气得浑身发抖。 她不明白之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跟了她师兄之后,满脑子都是男女情爱之事。她不该这样的! 所有仙家离去,房内只剩乔朗和他三个徒弟。他看了一眼仍在气头上的沐胜蓝,嗤笑道:“我一早就告诉过你,那不是个好相与的,偏生你觉得她是个好人。” “我……”沐胜蓝直言:“我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她只是伪装得深。”乔朗背着手,“胜兰喜欢昭衡真君?” 沐胜蓝被戳中心事,没有说话。 “你是我徒弟,你的心思我都了解。”乔朗笑道:“你和昭衡其实很配,毕竟你们成仙前就是师兄妹。只是开阳从中作梗,把自己徒弟送到他身边,他才受到了那女人的迷惑。” 他低头看到她手中的横刀,又说:“我起先还以为是你把这刀扔进去的,原来只是横刀护主,如此你也不算好心错付。她姜芷夏本就是个为了男人能对别人打大出手的人。你的委屈师父会给你讨回来。 如今你大师兄殁了,他手中之事还要靠你们三人共同分担。胜兰,你是我所有弟子中能力最强的,也最有责任心。现在你就接替你大师兄管理门派中底部散仙和地牢之事。” “是。” 沐胜蓝领命。 出了门的谢泽之没有去找姜芷夏,而是和简阳一同向自己的住处走。 “真君,你也不用这么生气。”简阳劝道:“姜掌门不是那种冲动任性的人。你该相信她。你要不找她聊聊?” “我不去!”他差点喊破音,“她既然觉得自己厉害,那也用不着我说什么。我以后都不会再管她了!” 简阳知道他说的是气话,笑道:“你消消气。话也不用说这么满。姜掌门肯定有自己的考量。真君……真君?” 他一回头发现身后人没了,旁边的黄巾力士指着另一边,“他已经走了。” 简阳:…… 且说姜芷夏离开后,免不了同门的一通指责。 他们要没接触过反应也不会这么大,但现在谁不知道这些法阵不好应对,稍不留神还有性命之忧。她半点法力都没有,还要把乔朗带进去,这不是作死呢嘛!? 莫缄叙:“你是不是疯了!?你告诉你现在疯了我立马原谅你!” 林忆:“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我没开玩笑!” 柳茉思:“姜芷夏,你别去解什么谜了。你拿刀杀了你师姐,赶紧的!” 俞伊:“小六,你现在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觉得我们给你拖后腿了是不是?” 东方楚良\/何素素:“师姐\/师父,你太过分了……” “行行行,各位祖宗。”她给他们作揖求饶,“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我知道事出突然,但不突然怎么叫事出突然呢……” “芷夏……”陆辰年想对她说他可以陪她一起去,可下一刻姜芷夏就被一阵风带走了。 何素素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扭头对众人说:“我师丈的脸色好差啊。他不会打我师父吧?” 打是不会打的,但谢泽之会骂她,狠狠地骂她!他现在已经快气疯了,而且越想越气! “我是不是把你教太好,让你太有主意了!这么大的事,你说都不说就应下。你出息了?打遍三界无敌手了?我看明天把简阳撤了,你去当武将星主好不好!?” “你说话,别以为低着头装可怜就完了!那画我多少听说过,里面幻象丛生。若被幻象吞噬或是古画被毁,下场就是魂飞魄散。聚魂灯都救不回来!” “你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跟乔朗定下盟约的时候,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我不管这事。你自己去处理……别求我!哭也没有用……站远点,谁同你卿卿我我……亲……也不是不行,但……” 脑补到这里,谢泽之很想给自己一拳:他都在想些什么!!! 他带着姜芷夏一路飞驰回到他的房中,适才想的狠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他冷哼一声把姜芷夏扔在一边,自己坐在桌旁继续生气—— 顺便给门锁施了法。 这又是在唱哪出啊…… 姜芷夏悄悄凑过去拍了拍谢泽之的后背。 谢泽之没理她。 “哼!这个女人竟然敢背着我做这么大的决定,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就让她死在古画里好了!” “不行!”谢泽之出口否认,转头望见给自己“配音”的姜芷夏在偷笑,又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不过看在她这么喜欢我的份儿上就原谅她吧。”姜芷夏配完音,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好不好啊?” 谢泽之彻底泄了气,转身搂住她的腰,“也该早些告诉我才是。” “我也很想告诉你啊。但这次是临时起意,我就比你早知道那么一点点。”她说她做此番决定,全都是因为乔朗的选择。 她今日去“闹事”就是想当着众仙的面澄清他徒弟的死因,以及让他讲明灵泉之事。但她没想到乔朗在最后关头竟然说了谎。 乔朗所图不过是灵气和三界威望。如果灵泉打开这二者他都能够享有。这么一件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大肆宣扬。 哪怕他隐去现在昴苍的灵泉是假的这件事,她都能想通。可他非但没提灵泉之事,反而编造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话,让众仙相信玉印会给仙界带来灾难,一定要将那三位昴苍创派人治死,维护赤溪族的名声, “真君大人,你觉得他是为何?” 谢泽之猛然反应过来她的猜测,但他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可怕了。 “你说真的吗?” 姜芷夏叹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别的解释吗?你想想有这样一个人在仙界,对我们是多大的威胁?与其我们要时刻提防他,不如先下手为强,拔掉这根刺。” “那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拖下水。”谢泽之收紧手臂,“我就弱到如此地步,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我一直都相信你。”她轻抚他的脸颊,认真道:“我只是在害怕,谢泽之。” 乔朗句句话都在针对她,无论如何都要她留下来,这第三个谜题好像除了她没有别人能解了一样,甚至还拉下老脸去求她。 她猜出乔朗的身份后,也坦然接受了这件事。 “他不止想要灵泉,还想置我于死地,真是一族传承。”她无比冷静地说道:“我跟你说我怕死。但我和别人害怕的方式不一样。我一旦知道有人想杀我,一定会比他先下手。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相不相信我会杀了他?” “我……”他就算相信也免不了担忧,“我怎么才能帮你?” “帮我?”她笑道:“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我带他离开,不就是再给你创造机会吗?别让我的努力白费。” 第213章 神仙,往事 谢泽之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是拥着她一动不动。 有些事即便他不愿也要去做,谁让他们是神仙,谁让他们不愿意在魔界来时隐退躲避。日后只怕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准备和彻底接受永远都是两回事。 “芷夏……”他开口。许久不说话,嗓音有些干涩。 “嗯?” “我们……” 他想说:成亲好吗。 对于千万年的仙界生涯来说,他觉得几百年是他见过变数最多,最难掌控未来走向的日子。时间对于神仙已经不是无限的,也不会有天长地久、永远不变的事。 他怕他们会成为幻境中的那两个人。 姜芷夏没有等到他的下文,但瞥见窗外的夕阳突然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候不短,得赶紧回去跟她那帮同门和徒弟解释。 这要不把他们劝服,别说进古画了。她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两说。 像这种说官话的“谈判“场合交给谢泽之是最适合不过的。她拍了拍谢泽之的肩膀,“话事人!该你干活了!” “啊?” 就算谢泽之千百个不愿意但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更何况她还占据着“大义”制高点。 他强忍着自己心中的偏向,去和灵清众人辩白,劝服他们让姜芷夏进入古画。不过他隐瞒了乔朗身份的事。 说服他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陆辰年的话却让他心里很是难受。 他说:“谢泽之,你以为你是在帮她?你以为你是爱她?我告诉你如果她真出了事,你就是杀她的帮凶。你永远别忘了今天是你推她进去的!” 说罢,陆辰年拂袖离去。 他愈发厌恶憎恨谢泽之这个人。他教坏了他的未婚妻,放任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如果是他,他才不会让姜芷夏懂什么大义,什么众生。她只要永远待在他身边,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他独自坐在房中,唤出幽冥头骨端详半晌,心道:芷夏,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别人来打扰我们。 他刺破手指将血滴在头骨上,头骨迅速将血吸收,冒出十分诡异的灵气。 他将这些灵气吸食后,红着双眼,脑海中又想起方才姜芷夏在众仙面前高声宣布她喜欢谢泽之一事。 “你还真是会伤人。”他望着自己仍旧在流血的手指轻声道:“你忘了你以前说过什么?你说你喜欢三师兄……你现在怎么能改口呢?你怎么敢改口呢!” 她明明当着灵清一众人的面前说她喜欢的人是他。 他记得那天是她来找他,手里还拿着一支开放正盛的荷花。她在远处看到自己,一路迎着阳光跑入大殿。 她笑得很开心,跑过来时头发都凌乱了,但她依旧很美。 她将那朵荷花送到他面前,说这是在东尧山附近的湖泊发现的。她从那些花中认真挑选了半天才选出这一株来送给他。 “三师兄,我见你房间和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难怪你每天看着不开心,以后让它陪你吧。你看它多好看。”她向前伸了伸手,希望他能接下。 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是高兴的。在她心里他终究和别人不一样。 但他突然想起了宁姝,觉得自己在背叛她。而且那股奇怪的情绪再度出现让他的好心情瞬间降到谷底。 他把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认为都是她搅乱了他的心智。 于是他阴沉着脸将荷花接过,不顾众多同门还在,将它扔在地上,“我不需要。你以后不用再做这些多余的事。” “老三你做什么!?”林忆率先看不过眼,上前指责他,“你不喜欢直接拒绝她就好,为何要这么做?” 莫缄叙追上来,捡起荷花将尘土打去,“师兄喜欢,六儿你送给师兄好不好?你三师兄没那个审美眼光。” 他的话刚说完,季宸便有些后悔,他想要回来却找不到借口。 “行……” 姜芷夏答应了莫缄叙,这又让他心中不满。 她到底是不是真心送给他的!? 姜芷夏没看见他有些难看的脸色,只把花拿回来看了看,问他:“你真的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 “你是不是没有一点自尊?”他斥责道。 不懂他厌恶她靠近吗? 若是宁姝恐怕这时早就落泪和他闹起别扭了,她才不会委曲求全。 她真是和宁姝差得远。 “这和自尊又有什么关系?”姜芷夏听不懂他的话,他的话总是说得很短,又不爱解释,她每次都要靠猜。 “我只是想对你好,喜欢你不行吗?” 她的话音不低,引来一众同门的侧目。 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喜欢他,面不红心不跳,就像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而他心中的诡异情绪伴随着喜悦不断搅扰,到最后使他烦躁不已。 姜芷夏没注意到他的纠结,只看着荷花、拧着眉喃喃自语:“为什么会不喜欢呢?明明开得这么好看,看到就会心情好,我才想着给你带来的……” 他被她说得有些愧疚,刚想跟她道歉,又听她说:“我看谢泽之养了这么多荷花。那人每天都乐得跟个傻子似的,难道跟家里有荷花没有关系吗?” 他一股无名火起:又是他!此前他和姜芷夏单独下凡时,总能遇到这个人。现在又听她嘴里冒出这个人的名字。 他看着那朵花就好像看到了谢泽之,一气之下用三昧真火烧了它。要不是姜芷夏扔得及时,手就被灼伤了。 他没管她有多错愕和不解,迈步离去。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什么了? 他不知道后面的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开心。因为他去找宁姝了。在山间他为宁姝采了栀子花轻柔地戴于她的发间,他夸她很好看。 陆辰年的话并没有影响到谢泽之成功劝服众人。 回去的路上,他耳边不停回荡着陆辰年对他的指责。他有些踹不过气,心中似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姜芷夏知道他心情不好,安慰他别把陆辰年的话放在心上,她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一副画决定生死,她师父都说她生命力顽强得不像话。 “开阳真人还这么说过你?”谢泽之有些好奇。 “当然啊。”说着说着,她笑出声,问道:“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送过我几株荷花?” 谢泽之点点头。 那是发生在季宸把她采来的荷花用火烧了之后的事。 姜芷夏因为季宸莫名其妙的举动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把那朵花烧掉。为什么他不能好好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且她明明感觉到他想要,是自己猜错了? 谢泽之来找开阳真人时见她坐在凉亭发呆,上前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说她采来的荷花被季宸用火烧了。 当天回去后,他就让人把自己荷花池的荷花给她拔了好几株送过去。 姜芷夏拿到荷花后烦闷一扫而空,把它们精心养了起来,还向开阳真人强行“征”了一块地。 “你知不知道我征的哪块地?”她狡黠一笑,问谢泽之。 “哪块?” “我师父种仙草的地,我觉得那个地方刚刚好。” “他同意了?” “当然没有!所以说是强征。” 开阳真人死都不愿意把那块地划给她种荷花,说那是用来种仙草的。姜芷夏嘴上说知道了,但趁着晚上把那些仙草拔了,还连夜挖了一个荷花池。 第二天开阳真人见到后,跳脚骂她,说:“你养!你养!我看你能养多久!?开花前一天我就给你全薅了,报我仙草的仇!” 后来在快开花的前一晚这些荷花不知道怎么了,叶子也黄了,根茎也软了,奄奄一息的。 开阳真人怕她伤心就悄悄给它们输送灵气,把它们救活。 姜芷夏正巧见到这一幕。开阳真人被她发现有些不好意思,但表面还是装着不在乎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指着那些荷花骂:“什么人养什么花。这些花就跟你一样,生命力一天还挺顽强!好好养着吧,没有下次了!” 姜芷夏养什么都很用心,那些荷花此后一直很好。偶尔她也会摘下一两朵送给她的同门,只不过再也没有送过季宸。 要不是后来仙门凋敝,她的荷花估计还养得好好的。 第214章 神仙,闹心 她想起开阳真人那时的模样就笑得不行,随后对谢泽之说:“你不信我,也应该信我师父。他都说我生命力顽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侧过身来,拉住他的双手,“谢泽之,你永远不会是杀我的凶手。第一我不会死;第二,我的人生大门是你打开的,你是我的救星才对。” 轻风拂过,谢泽之借着月光凝望着眼前无时无刻不让他为之心动的人,他想说的话全都化为了行动。他情难自禁地将手搭在她的腰间,另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越靠越近。 姜芷夏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脸,顿时紧张起来,抓着他的衣服,慢慢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猛地推开了他。 “?” “小沐仙子……”她慌道。 “什么?” “小沐仙子过来了。”她一指谢泽之身后。 谢泽之看到正在巡逻的沐胜蓝带着一众昴苍弟子向这边走来,不过她应该没注意到他们。 “我得走了,我不能让她看到我。” “她看见怎么了?”谢泽之不解:“你今儿才说喜欢我,他们都知道。现在躲什么?我们又不是悄悄私会。” “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不懂!我现在见她,除了继续骂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姜芷夏甩着胳膊,挣脱他的拉扯。 邢斐是乔朗的大徒弟,他一死所掌管的门派之事肯定会散给别人。在乔朗仅剩的徒弟中沐胜蓝是极为突出可靠的。 但她出身不高,又加上之前帮过灵清。乔朗可以不在乎她的出身,可他不能不在乎她和灵清的关系。所以姜芷夏才当着众仙的面跟她翻脸,替她向乔朗表“忠心”。 “所以呢?”谢泽之死抓着她不放。 “所以我得走了。我不能再骂人家了,我肯定会被雷劈的!” 她见他还不松手,一口咬了上去,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往后的三天,灵清众人过得那叫一个煎熬。他们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姜芷夏,每天除了给她喂吃的,就是叮嘱她别乱来。 但最煎熬的还得是姜芷夏! 莫缄叙给她写了一长串的阵法手册,让她带进去,方便她破阵可又害怕她丢了,所以逼着她把一百多个阵的解法全背下来;东方楚良天天熬一些莫名其妙的大补药给她,齁得她连上次幻境中没明白的事情都没功夫想了。 最夸张的是林忆和柳茉思。在临出发前一天晚上她们冲到她房里,掀开她的被子,脱掉她的衣服,在她胳膊和身上画符,说什么可以防身,让她一定不能别擦。 行!这些她都能忍,但她最受不了的是谢泽之天天跑过来问她:“你有没有觉得我耽误你了?”“你觉得我配得上你吗?”“你还爱我吗?” 姜芷夏最后忍无可忍捏着他的脸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这才说是那天晚上和她分别后,巡逻的沐胜蓝走到他面前劝他离开姜芷夏。 他问为什么。 她说她觉得他耽误了姜芷夏,其实她不需要男仙陪在身边,她没有伴侣会更好。 沐胜蓝离去后,谢泽之那个气:他怎么就耽误他们家掌门了! 他才不离开!他等了快两千年,才守得云开,他死都不放手。 但他心里虚得慌,所以天天跑来闹姜芷夏。 当然也有人过得很舒心,比如地牢中的阿红等一众“犯了罪”的散仙。 沐胜蓝接管地牢之事后,免去了他们每日要去被当做“试验品”的惩罚。虽然引起那些制作仙器的人的不满,但因乔朗无暇顾及地牢这些琐碎的事,他们也只能接受。 罗放看着在牢内巡视的沐胜蓝,心道:姜芷夏这女人竟然真的改变昴苍!? 三日过去,一大早众仙齐聚昴苍后山灵泉处,就连罗放也跑来看热闹。 很多散仙是第一次接触到灵泉,也是第一次见到撑天神柱。 此柱宽六丈六,直入云霄,通身散发着白光,阳光下亮晃晃闪人眼。 乔朗就在这里放出隐盘古画。画卷高挂撑天神柱,展开后长三丈,宽一丈,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一片空白。 乔朗向姜芷夏说道:“姜掌门我不瞒你。这画卷我进出过几次,里面有万千幻境,不同的人进去看到的幻境也不同。就算我们一同进去,也未必会落在同一个幻境中。根据掌门日志中记载,每个幻境中都有一道门,只要打开七道门就可以出来。 姜掌门可还有疑问?” “门怎么找?” “这我实在不知。”乔朗称那些门都是隐藏起来的,要破解了幻境,门才会显示出来。不过据他前几次的观察,只要把幻境中的主人找出来杀死就可以找到门。 “我们两人进去,若遇到不同幻境,画卷上会显示谁的?” “都会显示。” “如果迷失在幻境中呢?”谢泽之插话问道:“她该怎么出来?”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出来也不费事。”乔朗为难道:“可姜掌门现在没有法力,想要抽身确实有些……” “既然是解谜,抽身做什么。”她背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家什么时候找到玉印什么时候出来,怎么样?” “胡闹!”谢泽之抢先打断她,随即将一条捆仙绳绑在她的手腕间。 他当初就是用它才把她从雁门城的那幅画救出来的,这次也一定能救她出来。 “这条绳子可以无限延长。遇到摆平不了的事情不要逞强,拽绳子我就带你出来。” 灵清众人也围了上来,让她把谢泽之的话记心里,别胡来。 “芷……掌门。”陆辰年温声说道:“你放心,你不会有事,我等你出来。” 这话说的姜芷夏十分受用,“听听阿年怎么说的,你们看他对我多信任!回来升你当掌教。” 说罢,她抛出了那个谁也不想面对的问题:“你们谁能送我进去?” 没人愿意送她进去。 他们害怕她会出事,从她应下的那天起他们这颗心就没放下来过。最后还是谢泽之主动站了出来,担下一切责任与为难。 时辰已到,乔朗率先进入古画中。谢泽之施法前,姜芷夏飞快冲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他的脸,高声道:“真君大人,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等我出来再补偿你呀!” “好,我等你出来。”谢泽之勉强地笑了笑,“万事小心。” 随后施法将她送入阵中,与此同时针对乔朗的调查也悄悄地开始了…… 两人进去后,古画中出现了两个不同的画面。 乔朗这边山清水秀,一派祥和。 而姜芷夏好像来到了一个古战场,在她身后是紧闭着的城门,脚下尸体遍布。这些尸体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应该是一个阵营的。但她没见另一边的人马。 总不能是内讧吧,难道本家把自己人的尸体都收走了? 正在她疑惑之时,忽听得远方喊杀声不断。她看见几十人穿着和地上那些死人不同的衣服,手持不同兵器冲她而来。他们身材高大,面目狰狞,气势汹汹。 为首一人手持苗刀,疾奔而来,高声喊道:“主公有令,杀无赦!” 他几步冲到姜芷夏的身前。她站在原地不动,只微微侧身,迅速压住他的手腕,反手夺走苗刀电光火石间一刀砍下那人的首级。 速度之快,画外的那些神仙都没看清她怎么出招的。 “门在哪儿?”姜芷夏举刀问向那些被她唬住不敢上前的人,“现在听姜掌门的命令——不说门在何处者,杀无赦。” 下一刻她提刀开始反攻。 第215章 神仙,起名的艺术 姜芷夏双手持刀飞身跃起横斩而来。一人手持腰刀抗衡,却难承受苗刀重击,退后几步被打倒在地。 她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记下劈又顺势左拨,转身横斩抹喉,干净利索,没有一丝多余招式 随后,她突然转身攻向离她较远,穿着铠甲的男人。她翻动手腕一记直突,那苗刀本就是长兵器,刀长三尺八,战场上与长枪无异。 直突一招看似简单,爆发力却极强,再加上姜芷夏突然调转攻向,让那人猝不及防,等他想起用兵器抵挡时,苗刀已到身前破了他的盔甲刺穿了心脏。 忽然间,她感受到身后空气波动,她下意识偏过头去,三支弩箭擦着她的耳边划过。 她躲着再度射来的弩箭,侧身滑铲,顺势劈刀将那人双臂斩下,而后了结了他。 又一人手举重锤而来,她迅速拨刀,随即俯身横斩切腹。 那人并未感觉疼痛,挥动双锤再次攻来,可刚走一步却听得哗啦一声,低头一看自己的腹部已被划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口子。 他刚刚走的那一步使伤口彻底开裂,一瞬间内脏、肠子倾泻而出。 另一人手持长枪向姜芷夏猛刺。她挑开枪身,跃步下劈,刀锋划过空气响起呼啸。这一劈她用了全力,不止震断了枪身,将那人劈成两半。 这些人不会法术,但身手不凡。姜芷夏不知道他们为何一上来就要要她的命,可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想尽快解决,以保全自己。 一时间,血肉横飞,兵器碰撞声不断。 在画外的众仙看得一身冷汗。画中这群人的身手和攻势极为很罕见。如果把在场的仙家放在这些人中,他们不使用法术没几个能活着走出来。 而姜芷夏一个人竟然能压着他们打,开阳真人到底都教了她些什么? 同时,他们也在庆幸自己没像破无那样招惹过她,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她砍的。 但这些庆幸的人中不包括罗放,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艾轩见不得灵清的人出什么风头,在旁凉凉地说:“也没什么了不起。” 东方楚良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了不起,你去啊!连我都打不过,你怎么有脸评价我师姐的?” “我……”艾轩气恼道:“我是做不到,但不代表我昴苍没人能做到。我师姐不会比她差到哪去。” 他说着看向沐胜蓝,但沐胜蓝没理他。她的注意力都在姜芷夏身上,愈发想跟她比试一场。 “不是我夸我们孩子。”莫缄叙冷哼一声,双手揣在袖中,表情骄傲又嚣张,“别说几十个人,你就算再来一百人人,对我家六儿都不算什么。不然我师父怎么给她起名叫芷夏呢。” “为什么呀?”何素素被勾起了好奇心。 莫缄叙见她和一众师弟师妹,甚至还有谢泽之都在等着他的答案,眼中透露着求知的神情,愈发得意起来。 “哎呀,你们都不知道啊。”他轻咳两声,开始摆谱,“也是。作为大师兄,是要比你们知道得多一点点。这件事师父就给我一个人说了。” “别端着!赶紧说!”林忆没了耐性。 “行行行。”他说:“咱师父有个习惯,收的徒弟都会重新给起名,名字里会寄托着他对着这个徒弟的期望。 至于姓氏你记得就保留,不记得他就现场找一个。他说他带小六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农夫挑着一筐姜。然后她就姓姜了。” 众人:…… “至于芷夏。师父说她刚成仙时,戾气太重,希望她能停止杀戮。所以叫芷夏。” “那不对啊!”何素素不是很理解,“停止杀戮,不应该叫芷莎吗?为什么叫芷夏?” “因为……”莫缄叙深吸一口气,“你师公一激动说话就有口音,叫着叫着就变成芷夏了。你师父一惹事,他就追着她后面劝:‘我跟你索过多扫气(多少次),夏气不要辣么宗(杀气不要那么重),你不能这样。’” 众人:…… 何素素缓了半天,暗想她师公还真是一个会“声东击西”的人。 “那我师公起这个名字看样子也没有多少用哦。” “这个名字很好,就是被姓毁了。”莫缄叙说:“她姓姜,就是将。可不永远都是将来时吗?怎么可能对现在有用呢?” “哈!?” “还有你二师伯。”莫缄叙继续说:“他希望你二师伯能想起来之前的事,给她起名叫忆,结果她姓林。林忆,零忆,到最后什么也没想起来。” 林忆:!!?? “你四师伯总是想太多。你师公让她别思虑太多,叫茉思。可她姓柳啊。仍然停留在思考当中,你说她现在有什么改进?还有啊……” 林忆猛地推了他一把,抢白说道:“还有我告诉你,你大师伯为什么那么多话。你师公最嫌他的唠叨,所以起名缄叙,意为闭嘴。但他姓莫,这辈子改不了唠唠叨叨废话多了!” “小二,你看你说归说,急什么眼呢……” 众仙听完,心里赞叹开阳真人真是起名鬼才! 俞伊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他的名字是他强烈要求才保下来的。他师父当年执意要叫他“俞大胆”…… 说话间,姜芷夏将那几十人砍杀的就剩七人。但这些人极其难对付,加上她之前消耗了一些体力,轮番攻击之下,她有点吃力。 在她要转换打法之时,那七人突然消失,身边的景色也从战场变为狭窄泥路小巷,但那把刀还在她手中。 “我也没打开门呐,怎么就换地方了?”姜芷夏疑惑道。 忽然,有个小女孩从她身旁一蹦一跳地跑过,看着十分高兴的样子。那姑娘身上穿粗布麻衣,上面还有些许补丁,但衣服却很干净。 “小孩,这是什么地方?”她问她。可是小姑娘只是往前跑,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 “等会儿!”她追着她的方向跑了过去。她有种预感,这个姑娘肯定和幻境相关。 小巷两边都是些泥土矮房,看来住在这儿的人都不富裕。 小姑娘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处低矮破旧的房前,这里在小巷的最深处,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家。 她轻轻推开那扇已经破损的木门跑了进去。 姜芷夏也跟着她进入到院中。 院子不大,里面有几只鸡和一只小黄狗。小黄狗见到小姑娘回来,热情地围着她转圈圈。 院旁边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有一个女人坐在院中,她身上也穿着带有补丁但整洁的衣服,脚边的筐中放着各种好看的风车,她还在做新的。 小姑娘回来后,一头扎进女人的怀抱,咯咯笑了起来。 女人见到她很高兴,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将她抱在膝上,用手绢擦去她脸上的汗。 她好像不会说话,小姑娘也不会说话。 她靠在女人怀里,可能因为跑累了,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 “大、大姐?”姜芷夏试探性地叫她:“请问……” 她用手在女人面前挥了挥,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看不见我?”她又上前碰了碰女人的肩膀,女人也没反应。 这是几个意思啊?! 姜芷夏把刀放在一旁,搬了条板凳坐在她身边,“你知道你们家板凳莫名其妙飞起来了吗?上面还坐着人呢。就是我!你好!能看见我吗?” 她絮絮叨叨在女人耳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确定她们就是看不见也听不见她,但她却能触碰到她们。 “这事闹的。都不知道谁是幻境的主人。”她捡起筐中的风车,自己玩了起来。 玩着玩着,她笑出了声,对女人说道:“娘,这个最好看别卖了,留给我吧……” 她猛然顿住:她刚才在说什么? 第216章 神仙,沉迷 她的那声呼唤让外面灵清的人也听到了。他们比较女人和姜芷夏的脸,又看向小姑娘…… “这……这是小六的娘!?”俞伊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吧!” “很像啊她俩。”林忆指着画面上的女人,“我说小六长这么好看,原来是随她娘亲。” “不知道伯母看到我师姐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吓一跳。”东方楚良对比这两人的样子捂着嘴偷笑。 “好想养……”柳茉思感叹道。她注意到别人异样的眼光,立即说道:“这么乖,你们不想养吗?!” 当然想…… 他们刚才见小姑娘一路跑过来依偎在女人身边心都快化了,现在又发现这是她师妹小时候,一个个的瞬间化身“慈爱长辈”,泛滥出一些“父爱”“母爱”来。 而谢泽之察觉到她情绪异动,当下命令所有散仙撤出此地,只留灵清和昴苍以及简阳在原地。 或许这个幻境是她没有想起来的回忆。无论是好是坏,她应该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就这么示众。 而且乔朗之前说这个要杀了幻境的主人才能找到出口,如果这里的主人就是这个女人呢。那她要…… 他紧盯着画中姜芷夏的一举一动,若发现她被幻境迷惑,他就立刻将她带出。 姜芷夏凝望着女人的侧脸,又不断看向她怀中的小姑娘。她只有三、四岁大,仅凭长相她判断不了这个小孩是不是自己。 她对成仙前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段时光。 但她喜欢那个女人,很想亲近她。 “你是谁?”她轻声问道。不出意外她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女人将熟睡的孩子轻轻放在房间里的床上。屋间狭小,但却整洁温馨。 将她安顿好后,女人拿起装满风车的筐打算将它们卖掉。 她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损坏严重的院门,又折返回来用布条将姑娘绑住背在肩上,这才出了门。 “其实你不用带她一起出去。”姜芷夏一边说一边跟着她,“这小孩可能睡了,我跟你保证你回来的时候她都未必能醒。” 她们来到巷口一个不显眼但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女人将风车一一摆好,等待有人会来买。 “这地方有人太少了。”她蹲在女人身边,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我们为什么不去大街上呢。” 一转头,她看见巷口来了几个梳着妇女发髻的人,她高兴地拉着女人的衣角,“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可女人却变了脸色,急忙收拾东西要走。 “怎么了?”姜芷夏看她这么慌张的模样,心下不解,“她们……” “呸!” 她话还没说完,为首的女人就冲了上来啐在女人脸上。 这一动静惊醒了在熟睡的小姑娘,她紧抓着女人的衣服,一副怕极了的模样,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说你有病是不是!?”姜芷夏怒极,推了一把那人,可没用。 她看见那人将风车全部踩烂,指着女人骂:“丧门星,你还敢出来。你怎么不带着你那孽种死去啊!在这里膈应人。” 女人只哑但不聋。她鞠躬向她道歉,转身就要走可又被那人扯住头发,拉倒在地。 那人生得壮实,抡起巴掌就扇到女人脸上,女人本就不如她,又顾忌着小孩不敢乱动,用胳膊抵挡着她的攻击。 “行了行了。”一旁同行的人看不下去,拉开那人,“跟她置什么气。仔细闪了手。” 那人被拉开后依旧叫骂道:“你知道你自己是个断掌,天生不祥就该早点跳河死去。生得一副狐媚样,勾引我弟弟。现在他和我娘被你克死,你高兴了?他都死了五年了,你怎么还带着你那贱种女儿活着。” 姜芷夏上前给了她一巴掌。她打到她了,但那人没有感觉,依旧在骂。 她只是个旁观者。 末了,那人被周围人劝走,这件事才算结束。 女人倒在地上,鼻子、嘴角都是血,没有人可怜她,大家都对她避而远之。他们知道她是断掌、命硬,会给人带来不幸,就算她出来大家也当看不见她。 女人放下小孩,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和自己的血,牵着她慢慢往回走。 “再也不来了。”姜芷夏跟在她们后面,眼睛红了一圈,“大不了以后少吃点,我们不出来了。什么泼妇!你等我以后给你报仇的。” 夜晚,小姑娘睡得不是很安稳,许是白天的事情吓到了她。她总是会突然惊醒,但她也不吵,只往女人怀里钻。女人感觉到她的动作,将她搂紧了些。 好在,她们还有彼此。 姜芷夏站在床边,感觉身上很暖和。 这种短暂的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外面响起三更鼓,家里的大门也被人敲响了。 外面一个传来醉汉叫门的声音。那声音震天响,在寂静的夜晚尤为突兀。 这声音也吵醒了沉睡中的母女。 女人第一时间将女儿抱起,藏在衣柜中。自己躲在门后,拿着藏好的菜刀蜷缩在门后发抖。 看来她经历了不止一次这种事。 她祈祷着外面的人能赶紧走。可那个门根本拦不住一个喝醉了的人。他一脚踹开大门,又将房门踢开。躲在暗处的女人惊地起身,颤抖着用刀指着他。 那醉汉压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怎么?想杀了我?我看你他娘的是疯了。 他上前一脚狠踹在女人的腹部,随即踢开掉落的刀,将她压在地上。 “你那男人都成死鬼了,你还为他守什么贞洁。你从了我,我虽然娶不了你,但我能给你钱。” 女人的外衣被他扯下。她惊慌地叫着,却没有人听见。 姜芷夏手持苗刀挥向他的脑袋,依旧无济于事。 她没有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她只是个旁观者…… 猛然间,男人大叫一声。 姜芷夏见到女人手里不知何事拿出了一根发簪,她划伤了男人的胳膊。 女人拿着簪子向后退,随后她心一横用簪子狠狠划烂了自己的脸。两道足以见骨的痕迹彻底浇灭了那人的欲望。 他骂骂咧咧地离去了。 “你……”姜芷夏想去安慰她,可身边的场景突然变成了公堂。 女人跪在地上,县官在审问她。 原来昨晚那人把她告了,说她勾引他到家里,妄图抢他的钱,他为了保护自己情急之下划伤了她的脸。 这一通颠倒黑白之语听得姜芷夏怒火中烧,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女人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会说话,县官看不懂她的比划;她没有钱,也请不来别人帮她打官司。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县官认定她有罪,又看在她孤儿寡母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只打了她二十棍,又让她赔偿那人十两银子。 她彻底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伤可以慢慢养,但传言是止不住的。县官的责罚侧面承认了她的“放荡”。 那些人从对她的无视,变成了当面唾骂。 她将房子卖掉付清了赔款,带着女儿躲进了山里。她们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安顿下来。 她们不再下山,只靠着在山里的东西过活。 天气好的时候,女人会带着女儿去采菌子。她认识很多能吃得东西,她在采菌子之前还会轻轻拍拍它们。 姜芷夏不明白为什么,也和小女孩一起拍拍菌子。 然后三个人都笑了。 日子很苦。但有娘亲在,一切都能熬过去。 “往好处想,最起码我们不用再见到那些混蛋了。”姜芷夏蹲在女人旁边,帮她一起洗衣服。虽然她洗完,女人都得再洗一遍。 “我跟你说那帮烂人肯定没有好下场。”她气道:“你等着我长大,我上去一人给他们一拳,把他们打哭,让他们跟你道歉。” 女人洗完衣服,端着木盆往回走。 姜芷夏就和小姑娘跟在她后面,女人时不时地会停下来看她一眼。见她总是落在后面,于是停下来,伸出一只手。 姜芷夏欢欢喜喜地上前去牵她,结果看到另一只小手抢在了她的前面。 她撇撇嘴,踢开脚边的石头,“不牵就不牵,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是大人了才不用娘牵着走,也就小孩子需要。” 她嘴上那么说,还是偷偷把手搭在了女人的手背上。 她牵着她,但她也牵着她。 她走了两步,顿觉手腕上有拉扯感。她低头看见手腕上的那条绳子。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什么。 拉扯感越来越大,是谢泽之见她沉迷幻境,想要带她出去。 她被拉扯着腾空飞起,眼见离女人越来越远,她急切地想回到她身边,于是上手将绳子解开了…… 第217章 神仙第一次相遇 谢泽之感觉捆仙绳那头一松,随后那条绳子从画中飞出。 他没抓住她…… 他想都没想上前就要冲进画中找她回来。 简阳眼疾手快,即刻拦下他。 “真君莫慌,你进去也只会落在不同的幻境中,你找不到她。”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谢泽之挣脱,“你相信姜掌门,她答应过你会出来,不会食言的。” 灵清众人也上前相劝。他们见到她解开绳子也是心中焦急,但简阳的话没错,他们现在只能相信姜芷夏,剩下的就是等。 谢泽之盯着跟女人乖乖回家的姜芷夏。他心中越来越害怕,他感觉到她现在只想要娘,不要别的,包括他。 他看着画中的她,心道:你说你会出来的……别不要我…… 此刻何止她是旁观者,他也是旁观者。 莫缄叙见谢泽之患得患失的模样长叹一声,只求他师妹千万别沉沦幻境。他不经意瞥见身旁的陆辰年,不免有些奇怪。 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姜芷夏觉得她娘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她没有法术,却比有法术的神仙还要厉害。她手很巧,会做各种东西,连竹篱笆墙也会扎。她会做陷阱抓野兔;她会织布、会识得草药、会种地…… 她娘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力气,眼睛里永远都闪着光。 她虽然不会说话,但身体力行地教着姜芷夏:不要放弃对生的希望,再难也要活下去。 后来,她们认识了同样隐居在山林里的猎户。他们是一家三口。女主人比她娘大几岁,为人爽朗,对她们很好。 她会帮她娘把做的东西拿到山下去卖,还会帮她们买来必需品。她娘也会把挣到的钱分给她一些。但她每次收下之后,又会找理由把钱送回来。 她们的生活因为这个女人越来越好了。 她还有个比姜芷夏大五岁的儿子,那个小子是姜芷夏的第一个玩伴。 山下的小孩子听从大人的教唆都认为她和她娘一样是个不祥的人。他们见她靠近就会拿石头扔她,欺负她。 但这个小男孩不会。他会带着她在林中乱跑玩耍。 女主人有时候会跟她娘开玩笑说让这俩小孩以后结亲,两家人做亲家。 姜芷夏听着她们聊的闲话,笑得东倒西歪。 她对她娘说:“你可不能答应,不然那个人会被气死。他要知道我嫁给别人,估计能哭好几天……” 突然她笑不出来了。 转眼,小姑娘长大了不少,约莫六岁的样子。她和小男孩一路穿行来到了山脚下的学堂前,趴在墙外向里张望。 姜芷夏跟他们后面,听见学堂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她大师兄吗? 莫缄叙这时已经成了仙。他应该是收完妖来此处教学的。 他看到了趴在墙外的两个小孩,挥手让他们进来听。见他们不动,他主动出去询问他们是谁,愿不愿意来学堂念书。 他发现姜芷夏不会说话,拉着她的手,笑得很是温柔,“夫子教你识字好不好?你尽管来,不用管学费的事。” 她没见过对她这么温柔的成年男人。那些人只会欺负她娘和她,虽然猎户没有到她们家来过,但她看见过他喝醉了打他妻子,下手很重。 她还没回答,学堂里就响起了小孩们的抗议和辱骂声,说她不配进来。 莫缄叙狠狠训斥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好好反省自己适才的行为。 她有些想哭,第一次有陌生人愿意维护她替她说话。她点了点头,向莫缄叙表示她想跟他学识字。 她满心欢喜地跑回家,想把这件事比划给她娘亲。 半路下起了暴雨她也不在乎,她想告诉她娘亲,有一个跟娘亲同样温柔的哥哥要教她念书。 她回去后浑身都湿透了。娘亲不在家,应该是去采什么了。她换下衣服坐在房间里等,等到了雨停,等到了天黑。 一直到深夜,门口才传来动静。她见她娘亲身上沾满泥水,走路一瘸一拐,头上还流着血。 雨天路滑,她跌了一跤伤了头,晕倒在山里,醒来后拼着一口气硬是走到了家。 她为了不让女儿担心,硬是挤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向她表示她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她给自己敷了草药,躺在床上眼前晕眩,止不住地恶心想吐。 也许只要休息就好…… 可夜晚她发起了高烧,眩晕感越来越重,她的呼吸变得不顺畅。 她意识到这不是皮外伤这么简单。但她说不出话,叫不醒女儿去找人来救她,就算能叫醒她,她也没有力气比划了。 回光返照之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姜芷夏,为她可怜的女儿落泪。 小孩子不懂什么叫死亡。年幼的姜芷夏醒来之后发现娘亲浑身冰凉,双眼紧闭。她帮她盖好被子,又去给她换了草药。她将家里的食物拿来放在娘亲旁边,希望她一醒来就能吃到东西。 而她坐在一边守着她,等她重新睁开眼睛。 她不去学堂了。她娘亲“生病”她要照顾她。 夜晚来临,娘亲还是没醒。姜芷夏按照往常掀开被子,钻到了她的怀里,她的身子还是很冷。 娘亲不再像往常那样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她有些不习惯,但没关系,她搂着娘亲也一样。她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娘亲的胳膊,想着或许明天早上她就醒了。 连着三天,她都守在那具尸体旁,哪儿都没有去。 第三天夜晚,姜芷夏手持苗刀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半晌嘶哑地开口道:“她不会醒了,走吧。” 说完,寒光闪过,她了结了她自己。 幻境消失,大门显现…… “我怎么就没去找她呢!?”莫缄叙自言自语道:“她那天没来我就该问问别人她家在哪里。我就该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没来。难怪她会叫我夫子,我怎么就把她忘了……” “师兄!”柳茉思拉住他,擦掉自己的眼泪,“别这样。” 谢泽之攥紧双拳。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是她的过去,她和他都改变不了什么。他如果乱了,不仅帮不到她,还会给旁人添乱。 画中,姜芷夏推开大门。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娘,我走了……” 她进入门中,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化,她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娘的尸体在第四天被猎户家的女主人发现。她带着姜芷夏安葬了母亲,还收养了她。可不多日,她就被猎户转手卖给了人伢子。 后来她又被转手卖了很多次,去过很多地方,挨过不少打骂。 接着画面停在一处小巷内,姜芷夏拿着刀在一堆破筐中找到了披着麻袋的自己。 她应该是在上一家被打得受不了所以逃了出来。 这些天她靠捡拾垃圾度日,身上的衣服肮脏不堪,整个人也灰头土脸的。 她在角落找到一支被人丢弃的破损风车。她想起了她娘,于是将它捡起,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夜晚来临,她将自己裹得紧了些。这一年多来她接受了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再也没有人在晚上搂紧她,哄她入睡了。 可今天晚上不同。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来找她,她给了她食物,她还抱了她。她觉得她跟她娘一样温暖。 往后几日她都会来找她,她对自己说她要去天上。她不想让她走,可她说不出来,想到用她最宝贵的东西换。 你留下吧,我可以拿我的一切来换。她想告诉她。 那个姐姐呆愣了一会儿,说她不去天上了,她要带她走,她们去海边。 她不大喜欢那地方,因为她曾被卖给一个渔民,在船上的日子很不好过,而且渔民总不给她饭吃。 但姐姐肯定不会这么对她。要是和姐姐在一起,海边也行。 她说明天就来带她走。 第二天下了暴雨,她没有找地方躲,就在那个小巷里等她来把她带走。 等到天黑,等到下一个天亮…… “别等了。”姜芷夏抬起右手,对那个自己说:“她不会来了。” 冷光再现,第二处的大门也显现了出来。 而画外的林忆泣不成声:她忘了她,记起之后又没认出她。 第218章 神仙,错过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迈入门中,更多回忆纷至沓来。 洪水退去,接着就是瘟疫。她侥幸活了下来却又被人转手卖掉。 这一次她再也没离开过那个地方。 她被卖到了妓院。老鸨见她不会说话,本不想要她但看她长相不错还是买下了她。 因她年龄太小,所以被安排去伺候当红的姑娘,跟着她“学习”,等着她长大后好接她第一个客人。 她不喜欢那个地方。那里笑声太大掩盖住了女人们的哀叹和哭泣。 她见识了很多死掉的女人,她们的年纪比她娘还要小一些;听到了很多听不懂的词汇,什么“鱼口”、“菜花”、“花柳”“秽疮”…… 她看到那些女人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但还是要接客;看到老鸨用剪子和火钳子给她们“治病”;看到不小心怀了孕的女人被灌入打胎药但孩子没打下来,被老鸨一棍子打到肚子上,她只休息了半天就逼着继续接客;还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女人被钉在薄皮棺材前还喘着气,求着老鸨别埋她,她还活着。 她更不喜欢那个要伺候的女人,但她觉得她很可怜。 她亲眼见着她的客人从达官贵人,变成了商贾乡绅,又变成平民百姓,到最后变成贩夫走卒,只要给钱她都要接。 她只有二十三岁,但已经憔悴得像四十岁。 那些客人对她很不好,他们根本不在意她的痛苦,一味地在她身上发泄。每次他们离去后,姜芷夏就成了女人的出气筒。她会用发簪扎她,会撕扯她的头发。她喊不出声只能捂着自己的头蜷缩在一边,希望她冷静下来。 但每次她发泄完,又会抱着她哭,跟她道歉。 不过也有好事发生,她在这里认识了一个比她大三岁,和她一样被卖到这里的姑娘。 她们成了好朋友。 在夜深时,她们会睡在一个被窝。她还会偷偷藏些吃的东西来跟她一起分享。 她很会说笑话,但有时讲到一半自己就笑到说不下去。姜芷夏听不懂就跟着她一起笑。 后来,姜芷夏模仿着她说话的样子,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原来她可以说话,只是幼时娘亲没办法教她,再加上她没有玩伴这才耽误了。 这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姑娘见她能说话,以后的夜晚她们又多了一件事情干。姜芷夏跟着她,慢慢能说出一些简单的句子。 不过白日里,她还是一句不吭。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比她大三岁的姐姐就要接客了。她在夜晚偷偷地掉眼泪,跟姜芷夏说她不想接客,她不想死在这里。她已经和另一个人商量好要逃出去,问她想不想跟她一起走。 她当然是愿意的。 她们约定三天后一起逃出去。 第二天,她照例去那个女人房里给她端来饭菜。 女人生了一场不会好的病,她的身上起了大片像水泡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让她痛不欲生,可她向老鸨隐瞒了她的病情。 她依旧在接客,甚至比以前更主动。 结束后,她也不再打骂姜芷夏,反而还很高兴地告诉她她要解脱了。可她不让姜芷夏接近她,甚至不允许她在她房里待着超过半盏茶时间。 姜芷夏按照以往将食盘放下,转身出门却被她叫住。她让她站到窗口,然后端着粥碗喝了一勺粥,轻笑一声:“要走啊?” 姜芷夏瞪大双眼,赶紧摇头,心中疑惑: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想让人知道心事,就别把高兴的眼神透露得那么明显。你不会说话,可眼睛却骗不了人。尤其是骗我这种人。”她自嘲地笑道。 而后,她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一包银子和若干首饰,“拿着它滚吧,看见你就烦。跑得远一些,被抓回来你就死定了。” 她没想到女人会帮她,更没想到她能帮她到豁出命的地步。 她们的逃跑被人发现,妓院的打手紧追而来。关键时刻,女人提剑而来拦住了那帮人,那女人好像会武功。 年幼的姜芷夏不知道,但长大后的她能看出来。那女人没有内力,只剩下花架子,再加上生病,没几下就被打手制服,丢了性命。 即便她以命相搏,可她们还是没有逃脱追捕。 她们被抓回去,带到地牢等待惩罚或者死亡。 这时,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男人进来了。所有人都给他下跪,他们叫他主子。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脸上总是带着笑。他看了看她们三个,在姜芷夏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 他说他许久没在这里见到眼里有光的人了 他蹲下来柔声问她,这里有两个人,让她选一个活下去,她会选谁。姜芷夏没有多想就指了指那个教她说话的姐姐。 下一刻,男人就把另一个没有被选的人杀了。 那人温热的血溅到她脸上,她是因为她的选择死的。 她怕极了,盯着她的尸身不住发抖。 但男人还没放过她,他递给她一把匕首,“你想不想活?想活就把她杀掉。” 她没杀过人,她也不会对那个姐姐动手。她没有接,只是拼命摇头。 “不会是吗?很简单的,我教你。”那人笑了笑,将匕首送到她手中。然后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说:“知道人哪里最脆弱吗?这儿……” 他握着她的手,割断了那个姑娘的脖子。 她杀人了,杀的还是她的好朋友。 “记住了,你要不下手,下场就跟她一样。”男人大笑着,丢下已经吓傻的她离去,吩咐下人从今日起好生“训练”她。 “别,别怕……”姜芷夏举起苗刀对自己说,但手却不住发颤, “我让你解脱……” 她怕那个人,一直都怕,到现在也是一样。她挥刀再次杀了自己,却没有勇气推开下一道门。 她的手放在门上好久,最后还是咬着牙推开了它。 往后的日子就是无尽的“训练”。她被关在不同的地方,和奴隶、和疯子、和野兽、和各种凶残的人。 那些人什么也不交给她,她只有一把匕首,想活命必须杀了他们。 她力气小,年龄也小,但求生意志却强得吓人。为了活命,她要尽快找到能够一击致命的地方,逐渐地她也“摸索”出了一些“技巧”。 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告诉她她通过了“训练”。随后,在她的肩膀上烫了一个“十七”。 她开始被教如何伪造现场清楚自己的痕迹、如何刺杀、如何诱敌……这一年她十二岁。 她有了“主子”,就是那个穿紫蟒袍的男人。妓院和这里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他让妓女去当眼线、探听情报,同时培养了很多杀手,帮他铲除政敌。她伺候的女人以前也是杀手,但后来她犯了错,所以被废了武功扔到了妓院。 她有了自己单独的任务。她开始穿梭在黑暗中了结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如果任务完成得不完美,她也会受到惩罚。或是被拔掉手指甲,或是被敲断手指骨。她越来越厌恶有人捧她的手。 但她更厌恶杀人。她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么做是不对的,可为了活命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有一次,她按照男人给她的任务,杀了他政敌一家老小三十几口人。在她清扫现场痕迹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藏在衣柜中的小女孩。 她的年纪和她离开娘亲时一样大。 小女孩明明很怕,却壮着胆子骂她是杀人魔,她滥杀无辜,一定会下地狱。 她看了她半晌,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放她走了。 任务没有完成,她不能回去,回去一定会死。但她不回去,那个地方也派出人来捉拿她。他们的武功远在她之上,打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她要被捉住时,一个神仙落下云头。他只轻轻地一挥手,那些人就被他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他打跑那些人转身要走。姜芷夏立即拉住他的袖子,这个人这么厉害,他一定可以救自己。 她想求他救救她,她不想回去那里。 可她太激动又许久不跟人交流,费了半天力也说不出一个字。 那神仙已经没了耐心,大力甩开她的手,驾云而去。 别走!求你救救我! 她在下面拼命追着他跑,她气自己说不出话来,又恨自己写不了字。 他用余光瞥见追逐的她,似有些于心不忍停在半空,但只一瞬他又转身离去。 那人正是季宸。 他没停下…… 陆辰年在画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为什么没停下救她?他好像是想停下的但开阳真人命令过他—— 不准他救任何凡人。 第219章 神仙,转折 姜芷夏对季宸的选择没有太大的波动。他没有义务一定要带走自己。这点来说她不怨他,她也怨不上他。 她只是为自己感到难过。因为她曾经在幻境中见过季宸把她带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她就算逃离了那里,但也不会逃离自己应得报应。她的结局改变不了。 那个小姑娘说得没错:任何残害无辜的人都会下地狱。 从自己逼着选择走上这条路开始她就该明白的。她想活下去不是错,但不能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 可对于那时的姜芷夏而言,她还想不到这一点。她所图的就是活下去。因为娘亲教过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活下去。 她怕像那些还有一口气的女人一样被钉在棺材里活埋,怕自己会变成泡在水里肿胀无比的尸体…… 死亡其实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姜芷夏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握紧苗刀,在刀刃划过自己脖颈的一瞬间,她犹豫了。但只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挥刀砍了下去。 第四道门出现。 这一次她没有停留,反而告诉自己,在下一次的她出现之时一定要尽快挥刀,她怕自己撑不下去。 那一丝迟疑没有逃过谢泽之的眼睛。他彻底失了态,追问昴苍的人到底应该怎么样把这幅古画关掉,让姜芷夏出来。 他看出这个幻境想做什么了。这对她来说太残忍,太没有人道。 姜芷夏所遇到的幻境,里面的主人都是她自己。七道门就意味着她要把自己杀死七次。 而她亲口跟他说过,最怕的就是死。 这无疑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在想起自己所受的困难之后,她能做的不是去抚慰过去的她,而是用自己最接受不了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可昴苍的人从未接触过这古画,别说他们,连蒲丽芝都不知道这幅画何时出现的。莫缄叙的无字天书中也无任何记载。 没有人能救姜芷夏,除了她自己。 当推开第四道门时,她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 场景又变回了地牢。 她看见自己趴在地上,身体微微的起伏暗示着她还没死。那几乎已经认不出是个人了。 她觉得地上躺的像是一堆破布垃圾,又像是什么动物尸体。那些干涸的血好似从身体长出的根将她嵌入在地里。 她想起来了。 季宸的离去后,她的逃跑也宣布失败。她被带了回去,那些人很是愤怒。他们对她用了刑来惩治她的背叛。 她的指甲全被拔去,十根手指被敲断。每日的鞭刑、烙刑一个不缺。 但他们不会让她死的。她是他们花了很大“精力”培养出来的人,在榨取掉她最后一丝价值之前,他们不会让她死。 姜芷夏微眯双眼,紧了紧握刀的手,对自己轻声说:“对不起……” 随后她再度杀了自己。 第五扇门出现的同时,她的刀也落了地。她只是想活着而已,为什么要让她自己掐灭自己的希望。 画外所有人的心都揪成一团,他们眼看着她丢掉刀,却又颤着拿起,推开第五道门。 而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乔朗此时在画中变了脸色。 推门进入后,姜芷夏见到她浑身绑着布条,身上的伤好了很多,也能站起来了。她被带到紫袍男人面前。 那男人见她这么久还没死,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遂命人治好她送到他身边来。 他说他喜欢她的眼睛,无论怎么折腾,总是消灭不了对生的渴望。 他挑开她的外衣,抚摸着她肩膀上的烙印,“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烙这个吗?因为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是在十七岁。你很像那个时候的我,为了活命不择手段。像你这样人的,最适合做杀手了。” 从那天之后男人开始亲自教他,他教的方式就是让她拿着刀向他攻来。 他比她大十二岁,杀人经验比她多,武功也高得可怕。姜芷夏之前三年“学”到的东西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甚至有时候还没到他面前就被他打倒。 男人出手的时候从来不收力,就是奔着杀她去的。在这过程中断胳膊断腿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她学习能力很快。慢慢地,她能防下一、两招,后来撑得时间越来越长,甚至还能转守为攻。 男人也越来越看重她,还把她调到自己的身边当侍女。当然她还是要领任务,继续去杀人。 在她十六岁那年,姜芷夏被一群嬷嬷精心打扮送到了男人房中。 她看到他眼中令人不舒服的目光,阴鸷又兴奋。 他从榻上起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低声问她想不想换一个身份。 她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他上次让她选的时候,她失去了她的朋友,还学会了杀人。虽然只有一次,可她已经不敢选了。 男人把她的沉默当成同意。他轻笑出声,将她的衣服脱下。 他说:“从今天起,我允许你接近我。” 他冲破了自己的那层顾虑,他不在乎她是个奴隶,也不在乎她有多低贱。 他的身份尊贵注定不会给她任何名分,但不妨碍他想得到她。他想看看那双眼睛在情动之时是什么样,会不会染上别的情绪。 但姜芷夏对他的动作恶心至极。她想起了当年她藏在衣柜中看到那个男人对她娘亲做的事。 她娘亲怎么做的?她伤了男人,还划破了自己的脸。 她也学着她娘亲的做法,不过她比娘亲下手还要狠,她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正中男人的心脏。 男人因为疏忽没有挡下这一击,倒在血泊中没了动静。 他死了? 她的慌张只有一瞬。冷静下来后,她将男人放在床上伪装他在休息。她清理干净血迹,偷了他的令牌,镇定地走出房外、出了府。 他们以为她领了任务也没管她,等发现异样她已经逃出好远。 许是男人命不该绝,他的心脏长在右边。但姜芷夏那一刀伤了他的肺,让他昏迷了八天才醒。 他醒来后想起她背叛自己一事,立即下令所有人去把她追回来,并将她碎尸万段。 而姜芷夏借助这八天的时间一路疾驰,在路途中不断改装,隐藏自己的踪迹。 之后她去山里躲了一段时间,在那帮人追到她时,当着他们的面跳下了山崖。他们搜寻几日在山崖下找到她的“尸体”。 她在山里这么久,为的就是给自己假死铺路。 她的“尸首”被带了回去,追杀也停止了。 但她知道凭借那个男人的观察力,这具尸体未必能瞒过他。于是她快马加鞭一路跑到另一个国家。 那个男人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别的国家去。 她在邻国的某个村子定居下来。就像她娘当初一样,她想尽一切办法养活自己。 可她没有她娘那么巧的手,她的手指常年受伤已经做不了精细的手工。种地她也没有经验,带出来的钱早就花光了。 她又落魄了。关键时刻是一个姑娘收留了她。 那姑娘的脸被严重烧伤,可性格很好。她很善良,见姜芷夏孤身一人,于是跟她的爹娘商量,将她接到家里来住。 就这样,她度过了离开娘亲后最平静的一年多时光。可能过去太不堪,所以一旦生活好了一些,那些痛苦的记忆就会被她遗忘。她对于之前的事越来越模糊,甚至忘了她会武这件事。 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她的来历,不过对她也没有恶意。姑娘的爹娘也不把她当外人,她会跟着他们一起去田里干活。她和那个姑娘相处的也非常好,她会帮她赶走那些嘲笑她的人。 虽然这里没有追杀她的人,但却有侵扰百姓的土匪。 因为邻国常年攻打这个国家,致使这里涌入大量从边关逃难而来的难民。有些难民没有生计就转而上了山,他们打不过敌军但可以伤害自己人。 这个村子不久后也被他们盯上。 他们来的那晚,挨家挨户都在哀嚎求饶。 在冲进那姑娘家里时,姜芷夏拿起他们的刀将他们砍翻在地。 土匪最终被她打退。可和以往杀人被人唾骂不同,这些村民像对待英雄一样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她甚至成了村子里最受欢迎和尊敬的人。 这件事让她很困惑。 她自始至终都认为杀人是不对的,为什么同样是杀人有人会厌恶她,挖陷阱想杀她,有人就会夸她做的好。 她想不通就坐在草垛上发呆,一想就是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 后来那姑娘来找她聊天,问她是不是退隐江湖的侠女。 她歪着脑袋看着她,不懂她说的侠女是什么。 那姑娘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跟她解释道:“就是说书先生讲的武功高强,锄强扶弱的女侠。哪里有冤情、哪里有不公,她就会出现。几招就把恶人打跑,为百姓除害。 我觉得你就是这种人…… 我早该想到的!你长得好看,也从不生气,武功这么高还不欺负弱小,你肯定是仙女对不对?!” 第220章 神仙,死亡 姜芷夏其实没有太懂她的意思。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种以暴制暴的事情大为赞叹。 在她那几年的杀人生涯中,杀了一个人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报复,她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么做是对的吗? 她很疑惑但那姑娘对她好。她见她打跑那些土匪之后高兴,那她也觉得高兴。 这姑娘是好人,所以她所说的事也应该没错。 所以即便她已经不想再杀人,但听了姑娘的话还是拿起刀。 她成了村子的守护神,保护他们不受土匪的侵扰。 不久她的名望传到了隔壁村,那些人也来求她帮忙。她在邻村遇见过一个会给动物看病的神医。她什么都好,就是老爱唱戏。她听不懂那些戏词,但也很捧场。 她成了这里的“定海神针”,在她的庇护下村民又过上了平静的日子。他们不介意她杀人,甚至将她的事迹越传越广。后来县官给她亲自题匾说她是剿匪英雄。 她默默地将那些人的反应在心里:保护弱小的人不受伤害就是对的;这么做的人就是好人,会受到大家的喜爱。 但后来平静还是被打破了。战火烧到这里,她不得不跟姑娘一家踏上逃难之路。 这一路多流民、兵痞,但好在有她陪着,他们一家也顺利到达下一个城郭,在城内的难民区住了下来。 可在一天夜晚,城竟被敌军悄悄攻破了。但城门不是撞开的,而是推开的。 守城的官员早早得到消息,带着家眷连夜弃逃。守城士兵见大人跑了,自己也趁天黑收拾东西离去。敌国太强大,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留下也是白白送命。再者当官的都不管了,他们当兵的又何必留下。 来的不过是先头刺探军情的一小股敌军。他们只有二百人却轻轻松松夺下了这座城。这伙人冲进城内奸淫掳掠,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这时姜芷夏提刀而出。在她眼里,他们的行为和土匪无异,那她动手也是对的。 她利索地砍杀掉几十人。这般迅猛的攻击让敌军以为城中有埋伏,迅速撤退。 这一夜有她挡着,终究是没让他们得逞。 此番,她成了救城的英雄。 百姓把她围起来,给她提供最好的住房和食物,在这里她吃到了第一份乳糖真雪。 那东西又凉又甜,吃到嘴里整个人都开心不少。 原来只要做好事就会得到别人的爱戴。她想:自己之前被人厌恶一定是做的不对。她以后会好好改正,当一个保护弱小的女侠。 守城的大人闻听城没有破后迅速城中,找到了她,随后对她阿谀奉承,说他们军队人手不够,希望她能够帮他们一起守城,对付之后要来的敌军。 她想:这也应该是一个好人会选择做的事吧?然后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次,她会保护整城的百姓。 可她万没想到在她出城那一刻,城门被那位大人关上,她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她望着紧紧关闭的城门,一时困惑不已。 “别看了,你被骗了……”姜芷夏走了上来,再度杀了自己,轻声道:“没人会来,你也逃不了,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第六道门出现,她彻底想起了一切。 那位大人此次回来是得到了敌军首领的指示,让他交出姜芷夏一人便可保自己平安。 而敌军首领正是那个姜芷夏没有杀死的男人,她以前的“主人”。 他知道她背叛怒不可遏,知道她的“死讯”又消沉多日。 后来他被皇帝派出在外打仗,听说邻国有一女子孤身抵抗土匪之事。他派人暗查,最后发现那人竟是她。 她还活着。 那一刻他的心情百感交集,有兴奋、有愤怒、还有发现自己被骗后的羞恼。他一路带兵而来,目的从掠夺城池变成了抓她回去。在他听到她竟然开始学会保护别人后, 他决定要给她一些教训。 他要让她知道当好人没有好下场!所以命令守城的官员将她骗出,让她体会被保护之人背叛的感觉。 她孤身面对对面源源不断的敌军,想逃却不能逃。因为守城的大人将姑娘一家绑在城楼上,一旦她退缩或者逃走,他们就会被扔下城楼。 她的不离去彻底激怒了男人,他不再派出士兵,而是派出自己身边的杀手。 她经过多轮鏖战,体力不支,最终被重锤击碎头部而亡。 姜芷夏都想起来了。她不再有任何情绪,只轻轻推开第六扇门。 在门内她看到了自己的抵抗,也看到自己的死亡。 她走到面目全非的尸体旁,慢慢蹲了下来,伸手想摸摸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她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急忙收回手转身。 她看见自己抱着从战场上捡来的两把刀,靠在城墙边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我只是想活着。”“她”喃喃自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也问过自己,从死后开始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恨过也迷茫过。但或许错的不光是我……” 姜芷夏拿着苗刀上前,“还有这个没有给贫苦人活下去机会的世间。我虽然活得很艰难,最后没有落得个好下场,但穷极所有也只是万千穷苦众生相的一粟。 其实,可怜的何止我一个。这个世道不改变,姜芷夏只会多不会少。” “别在意,都过去了。”她抬起手对“她”说:“去吧。” 在她手落下的一瞬, “姜芷夏”持刀相抗。 这个“她”竟然有自己的意识。 下一瞬, “她”举起另一把刀直突而来。姜芷夏退后躲避,抬手挡去这一击。 “她”一击不成,再度拧身推肩送刃。而她转动手腕,直攻“她”的极泉穴,被“她”闪躲后,又进步拦腰横斩。 这次“她”没有后退,反而连续双刀剪挽花向她攻来。这是自己的习惯,从来都当进攻做防守。 姜芷夏用刀身卡住“她”的攻势,在僵持之际,直拳向“她”喉部攻来,又顺势一掌将“她”打退。同时“她”一刀划伤了她的侧脸。 两人斗了上百回合已是遍体鳞伤,但仍旧难分胜负。她们出手一致、想法一致,根本无法破解对方的攻击。 姜芷夏被“她”的伤口刺穿了肩膀,背后被砍伤。 而“她”也被姜芷夏贯穿手腕,挑了手筋,腰腹也是鲜血直流。 而画外众仙五内如焚、寸心如割。这两人都是他们的师妹,打到最后没有赢家,痛苦的只是姜芷夏而已。她的赢也是她的输。 姜芷夏已然站不稳了,她用刀撑着才勉强立住身形。 而另一个“她”也没有好到哪去。“她”虽然趴在地上,但手还在不断摸寻掉落的刀,就像她被重锤击中脑袋前一样,最后一刻她都没有放弃反击。 她只是想活着。 活着…… 姜芷夏猛然想到了什么。待等“她”站起,她提刀迅速冲来。在“她”刀捅向自己心脏的同时,她挥刀划开“她”的颈部。 鲜血顺着刀尖流下,活下去的不是“她”。 “她”被割断喉咙已然说不出话,躺在地上望着姜芷夏。 而姜芷夏虽在最后一刻微微侧身绕开要开,却也被刺穿肺部,口中不断吐出鲜血,但她仍对那个自己说: “你还会……会遇到很多……很多好人……去吧……” 她合上了“她”的双眼,跪坐在地,仰天轻叹。 一声叹息,却震碎了在画外人的心。 她终其一生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 “尔时……救、救苦天尊……咳咳……”她擦掉嘴边的血渍,一边咳一边念:“遍满……十方界,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救拔诸众生……咳……得离于迷途……” “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救一切罪,度一切厄。”画外的谢泽之陪她一起念。 灵清众仙擦掉眼泪,强忍心酸,齐声道: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还将上天炁,以制九天魂,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 沐胜蓝握紧持刀的右手,和简阳一同,道: “天上混无分,天炁归一身,皆成自然人,自然有别体。 本在空洞中,空洞迹非迹,遍体皆虚空……” 众仙和她一起超度另一个自己。她以后不会再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了。他们都找到她也记起她是谁了。 经文念完,“她”消失在幻境中,可第七道门并没有出现。 围在姜芷夏身边的是她一开始没有杀掉的七个人。 她看着他们的脸,想起当年自己就是死在他们手中的…… 第221章 神仙,污蔑与绝望 “第七道门呢?”莫缄叙慌忙问道:“这什么意思?难道她要打败他们才算赢吗?” 他不明白,谢泽之也不明白。他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他看见姜芷夏跪坐在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反抗,然后看着那人的双锤落在她身上。 随后乔朗从画中出来,整幅古画碎裂,于神柱上消失不见。 但姜芷夏没有。 谢泽之,你等我回来补偿你。 他望着已然消失的画卷,想着她离去前说的话。 她骗了他。 他踉跄地退后两步,见到林忆和柳茉思冲上来拉着他的衣袖,神色焦急地在问他问题;莫缄叙和俞伊变了脸色;陆辰年怒目而视;何素素和东方楚良在哭…… 可他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微微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突觉喉间腥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真君!”简阳扶住他晃动的身形。 没有人注意到乔朗出来时震惊的脸色,好似没想到自己能逃脱一样。但他迅速向二徒弟汤仁鹤递眼色,让他把外面所有散仙带进来。之后,立于半空云头,单手一挥,吼道: “众仙,今日我乔朗就算是以下犯上,不忠不义也要揭穿谢泽之的真面目!昭衡真君执掌天条,却徇私枉法,私下与魔界勾连,意图污蔑赤溪神族,释放昴苍镇压三妖!他没资格做仙!” 谢泽之冷冷地看着他,却没有反驳。 “乔朗!”简阳大喝一声:“何故在此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的是昭衡!”乔朗说道:“他早就和姜芷夏以及镇压的妖物相串通,妄图颠覆整个仙界。他们在幻境中对我徒弟痛下杀手,出来之后颠倒黑白,私藏能放出妖物的玉印,其心可诛! 诸位可能还不知道。老天帝曾经给过谢泽之一道密旨,密旨的内容为若姜芷夏煞气入体,无法控制就要将她在入魔前除去。他还给了谢泽之一把离魂剑,那是唯一能杀她的利器。 老天帝何其信任他,把仙界的未来都交在他手上。可没想到他对那个祸害动了心,被她迷惑,将自己的使命忘得一干二净。这样的人不配执掌天条、辅佐天帝!” “你有何证据?”一位散仙高声问道。 “诸位仙家可还记得当初在密安湖树林时所见之景。”他说:“那时姜芷夏周身环绕煞气,他谢泽之是如何做的? 他让我们不准上前接近,还要带她离开。幸得那女人最后冷静下来,不然我看那晚她就会入魔,然后推倒我昴苍的撑天神柱!” “你胡说,我师妹不会这么做!” 俞伊咬着牙,眼睛都快瞪出血了。她被他们害死,现在还要被他们污蔑。 要不是莫缄叙还残存着理智,按住众人不让他们冒进,只怕他们现在就冲上去将他撕个粉碎。 乔朗大笑,“唯独你灵清的人不配说这种话!别忘了你们的神柱是谁推倒的?害得我们现在灵气不足的又是谁? 我不妨再告诉各位一件事。老天帝曾经推演过仙界未来,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姜芷夏推倒撑天神柱。她刚成仙时,老天帝就下令诛灭她。 但她师父开阳真人向天帝作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她一条命,他会好好教导不让其入魔。 而他选择的教导方式就是将她送去谢泽之那里,勾引昭衡动了凡心。姜芷夏身上煞气萦绕,他当看不见,现在还要放出妖魔替他的心上人毁了整个仙界。 我看这一开始就是灵清前任掌门开阳的阴谋,串通昭衡毁天灭地,用心其毒令人发指!” 众仙望向谢泽之,等待他的回答。 而谢泽之听完他的描述,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半晌,他抬起头,问乔朗:“她呢?” “什么?”乔朗没听懂。 “为什么你出来了?她呢!?”他提高音量。 乔朗顿了顿,继而捋着胡须大笑,“你闭口不谈这事是不是承认了?诸位……” “回答我!她为何没有出来?!”谢泽之再度高声问道: “你做了什么?” 乔朗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什么都没做。是她多行不义被古画撕裂,魂飞魄散了!” 谢泽之最后一丝幻想被他掐灭。他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与无助,他看了看神色担忧的简阳,又看了看悲痛欲绝的灵清众人。 乔朗还在说着污蔑他和姜芷夏的话,但他彻底不听了。 他只在原地等着,等着调查乔朗的那些人回来,捉拿他归案,替仙界铲除掉这个祸害。 之后,他就去寻她。 她活着,他便活着;她若化灰化烟,那他也化灰化烟。 乔朗甚是满意地望着他和灵清众人煞白难看脸色。 自打赏鉴大会以来,他们便在昴苍出尽风头、得意至极,姜芷夏竟然还带着他们强闯他的住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们早该尝尝乐其生悲的滋味了。 他没有拿到玉印,但姜芷夏被古画撕裂也是他乐意见到的结果。 他怪笑一声,对众仙说:“各位仙家,你们以为谢泽之为何将你们赶到神柱之外,不让你们看古画? 那是因为他怕姜芷夏入魔被你们知晓,他无法包庇那魔头。你们应该看看姜芷夏在画中堕入魔道的样子。” 众仙窃窃私语。有怀疑乔朗说辞的,也有怀疑谢泽之行事不公,认为乔朗说得有理的。 “一派胡言!”简阳斥道:“你昴苍弟子也在这里。你大可问他们姜掌门到底有没有入魔?” “她没有!” 沐胜蓝开口为她澄清。 乔朗冷哼:“我这孽徒心悦谢泽之,不然姜芷夏为何在那日跟她争风吃醋。她会为他向众人隐瞒事实也不足为奇。” 沐胜蓝难以置信这是自己师父能说出来的话。 “我看到了。”乔朗的二徒弟汤仁鹤面无表情地说道:“姜芷夏煞气凝聚,昭衡就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后来她入了魔,触发古画中的机关才致使自己神形俱灭。” 而艾轩低头没有说话,不承认也不反驳。 “你们颠倒黑白,为人不齿!”简阳骂道:“我敢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姜掌门适才没有入魔!她也不会做出毁灭三界之事! 你们可知当年仙魔大战最后力挽狂澜,不使仙界全军覆灭、重伤溟惑者是谁?就是姜芷夏!她就是那个蒙面的人。 她拼着性命救了那么多仙家,现今被你们这般污蔑,对她公平吗!?” 众仙再度议论纷纷。 乔朗见他们神色动摇,忙道:“简将军,当初宫锦雄说他大徒弟高彻是蒙面人,你不否认。现在你又说姜芷夏是蒙面人。莫非蒙面人有两位? 你是谢泽之一手提拔上来,你自然偏向他、为他隐瞒。他毁掉仙界,你也可以分得些好处。” “你!”简阳怒极。 “各位仙家!”乔郎打断他,“还有一事我要当着众仙的面向你们言明,他……” 他手指谢泽之,“此人和妖魔勾结,现已投靠魔界。他早就不是什么神仙了。而是隐藏的魔!我证明给你们看!” 说罢,他向空中抛出一面镜子。这是沐胜蓝当初打败魔界赢回来的星赤镇派之宝——三祗镜。 三祗镜浮于上空照出一道红光在谢泽之身上。 众仙见他身上果真有魔气环绕,还未惊叹,又见魔气消失,他没有一丝异样。 “这是?”众仙疑惑不解,“昭衡真君还是仙啊?” 乔郎猛地看向陆辰年,还未说话,镜面中一道金光反照到他身上,将他定在原地。 瞬间乔朗痛苦不堪,宛若在受酷刑。他想收起镜子却无能为力。在金光的照耀下,他的脸皮迅速剥落,露出双瞳和厚厚的嘴唇。 “他是赤溪魔族的人!”何素素大喊道:“真正的魔是你才对!” 众仙大吃一惊,又见镜子现出数道裂痕,万千道金光纷纷照射出来,将整个昴苍笼罩在光芒之下。 金光无比耀眼,惹得众仙不得不用手遮挡。半盏茶后,光芒消失,镜子随之破碎。 众仙回过神来发现昴苍变了。 原本的灵气已然消失不见,灵泉中空无一物。 昴苍弟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魔气萦绕,而乔朗彻彻底底变成了魔。 第222章 神仙,攻守易型 昴苍一瞬间从仙门变成了魔窟。 汤仁鹤魔气深重,眼中浮出双瞳。若干昴苍弟子丧失理智,也随之入了魔。 沐胜蓝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体中散发的魔气。相较于他人,她的魔气不算重,理智尚存。可她不敢相信,自己成仙多年究竟修行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乔朗见事态已然无法挽回,暗想:既然已暴露身份,不如效法当年赤溪先祖所做之事,掩盖真相,诛灭所有知情者。最后只要他活着,“真相”就在他嘴里。 他有这个自信,因为赤溪族人是杀不死的! 随后,他掐诀念咒,急传号令。霎时狂风大作,天地无光,昴苍上空猩红一片。 密安湖骇浪惊涛,翻云卷浪,湖水赤红,从湖底血池中幻化出数千赤溪族人,直奔昴苍神柱方向而来。 见到此番场景,谢泽之不用再等待其他人的调查结果,他已然有了捉拿乔朗的实在证据。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违背过他要依法治理仙界的本心。 他平静地下令捉拿乔朗,并让简阳和灵清众仙护送其他散仙和昴苍尚未入魔的弟子离开。 “真君你呢?”简阳忙问。 谢泽之唤出当年天帝给他的离魂剑,对简阳说:“一切按照昨日商定之事执行。将今日之事记录在案,禀明天帝,还昴苍创派三位掌门一个清白。以后不准任何人来这个地方。” 说罢,他踏云而去,直奔乔朗而来。这一次为公也为私。 他昨日推断若姜芷夏赢了,乔朗不免狗急跳墙,走上极端。若他真招来赤溪族人,众仙难以抵挡。局势无法挽回之时,他会以自己为阵眼,将昴苍所有生灵镇压在西皇山。 只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她说了谎,最后没有回来。 不过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大可放手一搏。 突然间,一人持剑冲到他前面,这人正是陆辰年。适才莫缄叙将所有灵清众仙用法术定住,怕他们意气用事。 现在他冲破封印,也不隐瞒会法术的事实,手持除妖剑,踏云而上找乔朗报仇。 他一剑上劈、力道狠劲,震得赶来救乔朗的汤仁鹤手心发麻。他望着躲在汤仁鹤身后的乔朗,怒吼道:“把她还给我!” “你欺骗我,莫想她还能活。”乔朗淡定地捋着胡子,可下一瞬谢泽之持剑而来让他慌了神情。 离魂剑是天帝亲手打造,炼就千年而成,普通妖魔只被剑气震到即会魂飞魄散。乔朗虽不会死,但也小心应对。 他四人在云端,战够几十回合,谁也不曾退让。 下面的散仙和昴苍弟子虽有简阳和灵清众仙相护却也损伤惨重,不少意志不坚定的神仙在赤溪的影响下也入了魔。 灵清众人狼狈不堪。一则这赤溪族人数量实在太多,二则无论他们用什么法术也杀不死这些人。 何素素在混乱中和东方楚良走散。她法术低微,险遭毒手,关键时刻蒲丽芝冲出令牌,与赤溪魔族厮杀,但总归她是个魂魄,没了肉身,法术也大不如前。 何素素少见如此混乱又绝望的场景,忍不住哭出了声,“师父……你在哪儿啊……” 下一瞬,赤溪魔族朝她攻来。 此时,沐胜蓝发现手中横刀微颤,她反手夺下面前赤溪人手中之剑,随后放开手中横刀。 何素素扭头发现那人已到切近,躲避已是来不及,下意识举起胳膊护住头。突然,一股力量将她拉退几步,接着那赤溪人被砍成两段,竟然死了。 “你师丈说的没错,你们俩就是缺练!”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惊喜万分,随后被塞给同样被救下的东方楚良。两人按照指示,迅速躲了起来。 柳茉思祭出山海图册,连麒麟这种神兽都放了出来,灵气耗去大半却未见成效,心急之际,听得有人唤她,“四师姐,獬豸!用獬豸!” “啊?” “啊什么。我的姐,我求求你快点。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啊!” 柳茉思望着那抹熟悉的背影,一时忘了呼吸,等反应过来后,还未翘起嘴角眼泪便已落下。 她擦掉眼泪,听从安排。 獬豸一出,赤溪族人如临大敌,他们面色苍白,转身要逃,却被獬豸一口吞下。 林忆释放的铃兰短暂震开绕在她周围的赤溪魔人。可不多时,他们又围攻上来。她无法拖所有人入梦,也无法用噩梦困住他们。 “二师姐。”姜芷夏拉住她要再度施法的手,在她耳旁说了几句,“我得赶紧走了,晚了我就全忘了!你抓紧时间,用幻术就行,不用拖他们入梦。” 在姜芷夏离去之时,林忆一手拉住她的手腕,看着浑身血迹未干,死而复生的师妹。 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她:你没有死对不对?你去哪了?你是小六吗? 但最后只说出一句:“疼不疼?师姐帮你疗伤。” “很疼!那个混蛋玩意儿死活不愿意救我。但现在没时间疗伤,师姐你按我说的做,速度要快。”她说完又要离开。 “姜芷夏!”林忆叫住她,但又不知道后面说什么。 “我不走啦。”她回头对她莞尔一笑,说:“我以后会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她离去后,林忆忍着眼泪,将两条金铃手串抛向空中。两条手串在空中不断缠绕,继而造出一个巨大的幻境,惊得赤溪人软了腿、泄了气,一个个抖如筛糠,跪地求饶。 忽听笛声悠扬,此乃俞伊所创之曲《无己》。此曲可消除世间怨气,只是他这两年不太吹奏,要不是被姜芷夏要求,他一时都想不起来自己会这首曲子。他一边吹一边平缓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 众仙听到后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原本快要入魔的神仙也恢复了理智,立即打坐运功稳住心神。 莫缄叙用子长笔画符,刚写一笔,姜芷夏就出现了。 “我求求你写点有用的吧!” 他惊得笔掉到地上不知道捡:他写符把自己写出幻觉了?! 姜芷夏帮他把笔捡起来,放在他手中,“我知道你很震惊,但你等会儿再震惊。师兄你记不记得《商君书》怎么写?” “知、知道啊。”莫缄叙已经呆了,回答全靠本能,“但那玩意儿也不是符啊。” “就写这些,别画符了。”姜芷夏看他还在发呆,问道:“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写?” “会会会!我现在就写。”莫缄叙提笔在空中写下:虑世事之变,讨正法之本,求使民之道…… 他一边写一边望着姜芷夏离去的背影,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挺疼的!看来不是做梦! 他这下来劲儿了。子长笔书写的《商君书》的内容,演变成一条条铁链向赤溪魔族而去,将他们牢牢捆绑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惊叹: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啊! 而谢泽之四人还在云头厮杀。 陆辰年虽有法力但修炼时间太短,不察被汤仁鹤找到破绽,一掌破了结界,将他打下云头。 腾出手来的汤仁鹤转而攻向谢泽之后背,被简阳一锏击中。 谢泽之极少用剑,武学招式非他擅长,但此番为“妻”报仇的执念萦绕心间,致使出招凌厉,攻势迅猛,再加上法力和仙器相助,竟打得乔朗毫无还手之力。 乔朗突然转变念头,边防守边说道:“你知道姜芷夏是怎么死的吗?她是活活痛死的,她的身体碎裂成千万块化成齑粉。而这一切她都有感觉……” 他越说,谢泽之打得越狠。而他看着谢泽之逐渐显出的魔气,心中大笑,嘴上还在说着刺激他的话。 一旦昭衡被自己的话所干扰,他就可以变成赤溪族人。到时他要看看他如何自处。 两人从半空落在地面。乔朗被谢泽之一剑穿透肩胛骨,却仍不住嘴,“她在死前还叫着你的名字,让你救救她,她说她害怕了……” “滚呐!” 姜芷夏一刀劈向乔朗的后背,将他踹到一旁,“老帮菜这么会写人物小传,你怎么不出书啊!?” 乔朗见到她大惊,转身要逃,又被简阳缠住。 她上前双手捧住谢泽之的脸颊,“你给我清醒一点!谢泽之,你要是敢跟季宸学,我现在就了结了你再自杀,省得你去祸害别人。” 谢泽之听到她的声音,周身戾气褪去,不知该做什么表情,颤抖着抬起手想要触摸眼前的人。 “等会儿!”姜芷夏一巴掌拍开,严肃道:“我有正事给你说……完蛋,我忘了……我就说让他说慢点,我写下来以免忘了,他非说我行……” 她有些慌:这东西很重要,只有它才能彻底镇住赤溪族。 谢泽之痴看着眼前的人,生怕是一场梦,连眼睛都不敢眨。 姜芷夏见他发呆,气恼地跺脚,道:“你帮我想想啊!” “想什么……”他轻握她的手,发现能触摸到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是暖的,这让他激动万分。又见她身上伤口颇多,尤其是最显眼的那道伤口让他看着心疼万分,他想查看她的伤势又被她一巴掌拍开手。 “我求求你了,你占便宜能不能点分场合!?” “不是……” 他无辜道:“我没有,是那个伤口它……” “谢泽之!”她打断他的解释,“你处置人的时候用那个东西,就是那个花花绿绿的,没它不行。凡间大老爷也用,那是什么,我在东尧山还见过……” 她越急越想不起来,最后气得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我不想了,你去解决!” 她手指着外面,下一刻被谢泽之拥进怀中。 第223章 神仙,控场 姜芷夏感受到谢泽之的慌乱,学着他以前安慰自己的样子,轻拍着他的后背。 “好啦~摸摸毛,吓不着。我们昭衡最勇敢了对不对~” “我以为……”他的声音略带哽咽。 她笑道:“傻瓜,我答应你会出来的,怎么可能骗你呀?” “古画没了,乔朗也说你……” “听他说?他还说自己是个好人,你信吗?” 谢泽之这会儿满腹委屈又带着些蹬鼻子上脸,还想哼唧什么被姜芷夏打断。 “等闲了我们再说这些,我的真君大人。”她推开他,“你赶紧说你处置人的时候都用些什么东西,那个是克制赤溪族的。” “克制赤溪?你知道他们的弱点?”谢泽之一边施法帮她疗伤,一边问道。 “他说得太多了,我后面的都快忘光了。他说……”姜芷夏急得跺脚,“这帮人,这帮人就是神仙的恶念,所以他们是除不尽的。但他们不是没有怕的东西。那东西跟法度相关,但我忘了那些名字。” 谢泽之想了想,“我好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可启动阵法需要一些时间。” “这个简单,我帮你去拖延时间,你去布阵。”她转身要走,被谢泽之拉住胳膊。 “你不准……” 一语未了,姜芷夏上前吻到他的唇上,堵住他后面要说的话。 “赶紧去!再晚一点别说之后补偿你,我们俩能不能活还是两说呢?!” “那我现在就去。”他离去时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还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嘴边。 她回来,自己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不过他刚才想说的是:你不准再消失了。 嗯……美丽的误会怎么能不算美丽呢。 另一边姜芷夏瞧见被从云头打落,倒地不起的陆辰年。 他望着她,眼中情绪复杂,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也有见到两人亲密举动的嫉妒,更有担心她看见自己会法术的害怕。 最后恐惧占据了上风。他低下头绞尽脑汁地想找一个能让她信服的理由。他是恨谢泽之,但不会因为这件事去跟乔朗合作。她会信吗? 而且自己修炼之事,没有告诉她…… “你还躺着!偷懒是不是?”姜芷夏走上来骂道,打断他的思考,“腿断了?” “没、没有。”他有些惊讶。 她一把拉起他,“没有就跟我走!你的事我们回去再算账!” “干什么去?”他看着自己手腕上搭着的手,身体紧绷,丝毫不敢乱动,怕她突然放开。 “找乔朗!” 姜芷夏带着他从那些赤溪人中穿过。灵清众仙已经找到克制他们之法,但他们人数颇多,要想彻底收伏还需要一些时间。 只要等谢泽之将阵法启动,这些赤溪人和乔朗一个都跑不了。 彼时简阳正和乔朗陷入苦战。乔朗想逃,可简阳一直缠住他不让他脱身。 简阳虽是武将星主,比起乔朗来经验和功力还是有所欠缺,他打得颇为吃力。 而后姜芷夏和陆辰年一同上前将乔朗围在中间。这两人像是天生就有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不需多说彼此就知道该如何出手。 乔朗应对着他们又要防着简阳,虽未落下风但也进退维谷。 他一掌打退简阳,又看向陆辰年,嗤笑道:“陆辰年,你还真是可怜。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什么都比不上昭衡。你以为你帮了这个女人,她就会喜欢你?她转头就会投入谢泽之的怀抱。你说你算什么?” 陆辰年稍有迟疑,刺出的剑被他躲开。 “跟你无关!” “我只是可怜你。”他继续说:“你不如跟我合作,我不介意你之前的欺骗。仙界没了,你的愿望便可轻松达成。你不就是想占有……” “你闭嘴!”陆辰年担忧他多话让姜芷夏起疑,抬眼去看她的反应,不想被乔朗发现他分神,一道法力冲他打来。 此时简阳也挥出一道金光。两道法力相撞发出巨大的爆炸声,激起尘烟遮挡了乔朗的视线。 简阳和姜芷夏从外部冲来,一左一右夹击乔朗。 乔朗见状飞向上空,与简阳在云头缠斗。 “简将军,我说你何苦这么努力。”就他一人,乔朗应付自如,“仙界的灭亡是必然。你也知道所带天兵的战力如何,怎么跟魔界打?况且你的法术、武功也不是上乘,这还怎么赢?” 简阳舞着双锏,气道:“我怎么样不需要你多嘴,即便我有不足,之后自会弥补。” “弥补?”乔朗大笑,“你的资质平平,如何弥补?你以为谢泽之为何选你当武将星主?不过就是看在你忠心又蠢,可以被他掌控的份儿上。放在五百年前,你连个小将都没资格当。” 简阳被他说得恼怒不堪,出招急躁了些,被乔朗找到机会打落云头。 乔朗借机要跑。姜芷夏抛出横刀。横刀直逼乔朗,迫使他再度回到地面。 此时她满身煞气萦绕,接住横刀向乔朗攻来。 “你到底是入魔了啊,姜芷夏。”乔朗躲闪着,“你生来就是杀人的,你注定什么都得不到。谢泽之和开阳努力了半天努力了什么?灵清你救不了,仙界你也救不了,不如直接入魔……” “不可能。”姜芷夏拨刀上挑,“因为东尧山下那个卖油饼的老伯改卖油条了,所以我不会入魔。” “啊?” 乔朗没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莫非那个卖油饼的是什么世外高人?开阳没死,改去卖油饼了? 他还没想通,就被姜芷夏拦腰横斩,伤了腹部。 他退后几步,发现她虽煞气浓郁,但好像并没有丧失理智,而且还让自己上了她的当。 姜芷夏甩掉横刀上的血,看向倒在一边的简阳和陆辰年,很是无奈地说:“你们让我说点什么好?那么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干什么?要他给你们立传啊!” “我想给自己解释……”简阳弱弱地为自己辩驳。 “有用吗?” “没、没有。” 姜芷夏上前一人给了一脚,“去去去,重新打过,输了别回来了!对付这种人爱打击别人的贱人,只需要否定然后胡言乱语就行了,赶紧去!” 陆辰年和简阳再度攻来。 “简将军, 你……” “我才不弱!”简阳使用双锏攻击他的下盘,“因为我昨天吃了两碗粉!” 乔朗:??? 他一锏打中乔朗的腿。乔朗单膝跪地,陆辰年又挥剑向他。 乔朗狼狈逃窜,“陆辰年,你……” “我不可怜。”他说:“可怜的是你。你不是灵清弟子,你的掌门也不是她。” “你这话有问题!”乔朗吼道:“我可不可怜跟掌门是不是她有何相干?” 姜芷夏靠在树旁笑出了声——真是孺子可教。 她周身煞气依旧不散,但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她在古画中消耗太多,亏得画里那老头给了她一颗丹药她才撑到现在。 而今药劲消退再加上她第一次主动凝聚煞气,疲惫感慢慢占了上风。 突然上空传来一阵巨响,众仙见从空中降下六根华表木。此乃尧帝设立诽谤之木,其意在纳谏。华表木以横木交柱头,状若花,形似桔槔。 六根华表木以梅花之势落在昴苍附近,将昴苍合围。乔朗和赤溪人瞬间变了脸色,想要外逃。 姜芷夏靠着煞气飞身而来,一刀直刺他的心脏,将他钉在撑天神柱之上,让他无法逃脱。乔朗吐出一口鲜血,没了反抗之力。 接着又有五十根红头令签成八卦之势浮在空中形成结界,将所有赤溪人困在阵中。 于法阵正中一樽法鼎缓缓降下…… 随着它的下落,赤溪族人不断消散。乔朗承受不住灵压,痛苦大叫。二徒弟汤仁鹤想上前营救但被灵清众仙拿下。 最后法鼎落成,乔朗灰飞烟灭。 而姜芷夏也彻底脱了力,手一松坠下神柱,之后被赶来的林忆接住平安落在地面。 林忆抱着她心疼地直哭,“没事了,我接住你了,我找到你了……” “好……”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看到了很多熟悉、带着担忧的脸孔向她奔来。合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想:活着也会有好事发生。 第224章 神仙,现实中拥有的一切 姜芷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她的死后的事情。 她死在自己十八岁那年。那时她刚刚对善恶是非有了浅薄的概念,她想学好。可上天最终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死后,那个男人也疯了。他提着剑将那些人全部杀死,自己也抹了脖子死在她身边。 没了主帅,城池算是保下了。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埋葬了姜芷夏,而后他们愤怒地将守城大人捆绑起来,拿他的血祭奠他们的“恩人”。 百姓将她守城的故事传遍国内。就这样,一个甘愿舍弃生命,守护一城百姓的传说诞生了。 他们越传越夸张,说她是上天派下来保护他们的女神。 时年战乱不断,百姓需要这样的传说故事让自己存有活下去的信念,当权者也需要这样的故事来稳定人心。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口耳相传的“女神”,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只厉鬼。 她的怨气甚至重到连鬼差都不敢靠近,但她没有到处杀人,只是坐在自己的坟上发呆。 她不明白她明明没有野心,也不肖想荣华富贵,只想跟她娘好好地生活在山里,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仅仅是因为她们穷,所以就该过得惨吗? 她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来自己的坟前祭拜,求她救救他们。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怎么能救他们? 后来战乱结束,城中也恢复了繁华,自己的坟旁还起了一座寺庙。可她发现来她坟前哭诉的人并没有少,他们还在受苦。 她还见到了很多达官显贵也来她的坟前祭拜,他们的供品花费能够满足贫苦之家两个月的花销。 为什么不把钱给他们呢,要给自己这种死人呢? 听多了百姓的哀求与愿望,她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但没有一个是能想通的。 她陷入了无尽的困惑之中,就这么呆坐着经过了几百年。这几百年间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她只记得自己在思考问题,可最后连思考的什么问题也忘记了。 她感觉自己彻底死了。 这期间偶尔她会听到有人在吹笛子。她喜欢那首乐曲,因为每次它出现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就会好受很多,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才有自己还存在的意识。 这么孤寂的日子直到一个人来找她搭话才彻底结束。 那人正是开阳真人。 姜芷夏第一次见到开阳真人,感觉他挺不正经的。 他穿着紫金道袍,白色长须,拿着跟刷子毛一样长的拂尘,脸上虽然带着慈祥的笑,但她无法忽略他头上绑着的红色蝴蝶结。 他好像注意到姜芷夏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上的结,“前几日过寿,我二徒弟给我的生辰礼物。她让我戴够一个月,说是会有好事发生……” 他又拿出拂尘,问她:“你好奇这个啊?这个其实……老实说拂尘太长挺麻烦的,我就给它剪了,这样轻便些。但、但我出入正式场合的时候,会把它变长。” 姜芷夏那时觉得这老头多半有病。 开阳真人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奇怪的行为引起了她的怀疑,连忙转移话题,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成仙了。 姜芷夏呆呆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原来百年后,朝代更迭,新任国君为维护自己的正统地位,向外宣称他们这么做是得到了“女神”的指示,他祖上是姜芷夏的“后代”。 她成了巩固王权的政治工具,因而牌位也被请进太庙供奉,成了神权的代表。 她的成仙之路离不开凡间统治者的助力。即便有些讽刺,但她成仙的结果却是事实。 开阳真人长叹一声,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对不起,孩子。是我一念之差,想要牺牲你换取仙界太平…… 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够自己化解怨气,还能控制自己的杀念。你让我看到了变数,让我意识到自己想法太狭隘。跟我走吧,从今天起师父保护你。” 因为许久不跟人说话,姜芷夏的反应也有些慢。她没有躲开开阳真人的触碰,但也没有回答他。 开阳真人就这么等着她的答复。她一天不回答,他等一天;她一年不回答,他等一年。 开阳真人就这么陪着她,遇到有百姓来哭诉,他就在她身边跟她讲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诉求;没有人来时,他就给她从开天辟地一点点讲起,教她明事理。 一直到二十年后,她才点头同意。 那天,开阳真人为了庆贺她加入灵清,送给她了一把横刀。之后,带着她去找谢泽之。 算是一个好梦。 姜芷夏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自己床帘旁插着的风车。共有十支。微风吹来,风车转动,十分漂亮。 她感觉这些风车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想起来了! 她几天前醒过来一次,也是看到床边这些转动的风车,结果因为盯太久,把自己看困又睡了过去。 这不会是什么催眠大阵吧!? 这么想着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房中一个人都没有,谢泽之也不在。 他们去哪儿了?她有些疑惑。 突然,她闻到一股香味,勾得她食指大动,睡这么久她早就饿了。那味道是从桌子上摆放的汤盅里散发出来的。 她几步走过去,发现汤还热着,连忙给自己盛了一碗。 一勺汤入口,她瞬间满头大汗,心跳加速。她感觉从喉咙到胃里灼烧得厉害,内脏跟被点着了一般。 这东西是什么呀?! “啊!!!!”门外传来何素素的大叫:“她醒了!” 见她醒来,何素素立刻冲出去通知其他人。 “不是,素素你等会儿!”姜芷夏本想去追她,猛然间觉得自己鼻腔里热乎乎的…… 片刻后,林忆等人冲进她的房里看到她捂着鼻子,满手滴血,哀怨地盯着他们。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汤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迅速上前给她施法止血,降温擦手。 “汤是老七熬的。”莫缄叙一边给她冷敷,一边把自己赶紧摘出来。 众人冲东方楚良指指点点! “不应该啊。”东方楚良看着汤盅,“我熬的时候没放这么多东西啊。是不是你们又加什么了?!” 他一众师兄师姐立即回避他责问的眼神。 他端着汤盅,走到俞伊面前,“老五?” 俞伊干笑两声,“我、我想着补汤得配药材嘛。所以我就去挖了一颗万年人参,西皇山里采的。采的时候还能听到旁边的人参精骂街呢。” 众人冲俞伊指指点点。 “老四?” 柳茉思躲不掉,干脆说了实话,“我看他放了人参……我就去西皇山抓了只鹿精,问他要了点鹿茸……” 众人:“要?” “是他自愿给的!他给完我也没有为难他一家老小。”意识到失言的柳茉思赶紧捂住嘴。 众人冲柳茉思指指点点。 “老二?” “我是她师姐,我能害她吗!?”林忆理直气壮,倒把东方楚良看心虚了,“我就是放了一点冬虫夏草……” “你少糊弄我们,一点是多少?说清楚!” “不到一斤……” “那是多少!?” “半斤左右……” “!!!” 众人冲林忆指指点点。 “老大?” 莫缄叙没有接东方楚良的话茬,而是拉着姜芷夏去看那些风车,“你看喜不喜欢?都是我们买给你的。” 他说虽然他们和她娘亲不能比,但他们也是她的家人。以后他们会一直陪着她,当她的后盾,不会再让她孤单,也不会再让她受别人欺负。 姜芷夏感动得快哭了,“师兄,你说的太好了。” “应该的。” “我们是一家人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夺过东方楚良手里的汤盅,瞬间变脸,“你们要是自己人,就每人把这个汤给我喝一口……别跑!” 众人一刻都没有停留,立马冲了出去。 跑得最快的就是何素素和莫缄叙。他俩放的东西最多,品种丰富,自己都记不住放了什么! 谢泽之从另一边赶回来看到的就是灵清众仙四散奔逃,姜芷夏生龙活虎地在后面追的场景。他低头笑笑,随后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扛回了房间。 “放我下来!”她轻捶他的肩膀。落地后,她端着汤问他:“你是不是也在里面放什么……唔。” 姜芷夏觉得自己要被他吞了。 他的吻不同于第一次的生涩,也不同于那次亲吻脖颈的轻柔绵长,而是像疾风骤雨还带着些许“凶狠”。 他的进攻过于猛烈致使她有些招架不住。她勾住他的脖子,强行拉开一丝距离让自己缓口气,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谢、谢泽之,我……我……” “怎么了?”他的呼吸也很急促。 “你等会儿, 我腿软了……”她靠在他的怀里才没有滑下去。 她没遇到过这种情景,还以为是自己病了。 谢泽之听罢,眼神黯了黯,一把将她抱起放在桌上,箍紧她的腰,方便他继续向她“掠夺”。 姜芷夏差点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半晌,他才把她放开。 她靠在他怀里平复呼吸,耳边传来他的心跳声,想起适才自己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觉得有些脸红。 谢泽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对视。他无比认真地说:“姜芷夏,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你说。” “你觉得明天怎么样?” “明天?”她没明白,随口答道:“应该挺好啊。” “是,我也觉得挺好。所以你明天就嫁给我吧。” “啊?” “你觉得有点晚?” “哈!?不是,为、为什么啊?” “因为明天挺好。” “……” 第225章 神仙,上头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姜芷夏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这也太突然了……” “突然吗?”他反问:“我从一千多年前就开始想了。” “我……”她把桌上那的汤端起来递给他,“你先喝两口冷静一下。” 他接过汤碗,一饮而尽,“我很冷静。倒是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我,又亲了我这么多次,你现在说不要,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我跟你讲话,你老盯着我的脸看什么?” 他单手摸着自己脸,内心稍稍不安,随即自我解释道:“最近事多,有那么一、点憔悴。休息休息就能恢复过来,跟以前一样好看。你、你是不是嫌弃我?” “那倒不是……” 姜芷夏拧眉望着他,煞是惊讶这人为什么喝了一整碗都没有反应? “昭衡?”她担忧地问道:“你平时是不是身体虚啊?” 谢泽之:!!?? 姜芷夏费了半天唇舌才让谢泽之相信她的重点在汤药,不是怀疑他体虚。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说不清楚会有“大患”。 “那些只是普通草药所以对我没有影响,不是虚。我好得很!”他急着给自己澄清,“倒是你,只喝一口就那么大反应,是不是你虚?” “胡说八道!” “不是吗?那你刚才腿软什么?” “闭嘴!”姜芷夏气得捶了他两下,红着脸嗔怪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真是愈发不正经了!” 他上前将她横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现在后悔也晚了。答应嫁给我很难吗?” 她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不难啊。但你总得告诉我一个正经理由吧,什么明天挺好我就得嫁。” 这还不够正经? 自从她说她喜欢他以后,他每天都能找出一万条理由来认为今天是个成亲的好日子。哪怕他今儿审了两个犯人,都能认为是吉兆。 “不会是你看到了我的过去,可怜我?”姜芷夏见他不回话,猜测道:“觉得要补偿我成仙前的人生?” “不是……”他立即否认,“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原因在,但不是因为看到了你的过去,而是要听你娘的话。” “跟我娘有什么关系?” “那个……你娘不是和那个猎户的女主人定了娃娃亲吗?”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那个小男孩……” 姜芷夏捏着他的脸,“我把你这张爱胡言乱语的嘴撕烂。什么你都敢认啊!” “为什么不能认……”他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下凡历劫这么多次,我觉得我可以是……” “是你个头!” 两人打闹一阵,姜芷夏累了趴在他怀里休息。 “谢泽之,你觉得我可以跟你成亲吗?”她思索半天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 “你觉得我喜欢你吗?是你说的男女之情的喜欢。” 他扶起她,“到底怎么了?” “我有个问题没有想明白,你帮我一起想好不好?”她语气低落,“我以前喜欢季宸,我还跟你说过,记得吗?” “记得……”他不太想回忆那时候的心情,跟五雷轰顶没什么区别。 “但我没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他但也不喜欢他。” 谢泽之没听懂。 她解释道她见到季宸确实有心动的感觉,不见他时也会陷入思念,她会在一众人中追逐他的身影。 但她的身体却在抗拒季宸的接触。 “他只要对我做出超出师兄以外的接触,我就抗拒,甚至是……厌恶。他曾经为了气宁姝抱过我,我那一刻很想把他扔出去,我不想让他碰我。” 她艰难地描述自己的感觉,“可我看到他,我又觉得我喜欢他。就好像我见到他,我就不是我了……” 开阳真人让他们两人成亲时,她的反应比季宸还大。她感觉自己跟疯了一样,又高兴又抗拒。当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季宸明明不喜欢她,还不跟她一起反对师父的做法。 她眉头紧皱,“所以你说我到底喜不喜欢他呢?我要喜欢他,我为什么不喜欢让他碰我?那我现在又喜不喜欢你? 我觉得我有必要这件事情搞明白,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嫁了。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弄得好像季宸死了,我为了找感情寄托才跟你在一起一样。” “你就算找感情寄托我也不在意……” “可我在意。我不想见你难过。”她抚上他的脸,“我不想你在成亲后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猜测枕边人的心中到底有没有你。你很好,你应该得到一份纯粹且完整的感情。我怕我给你不了你……” 谢泽之目光深邃,凝望她许久,再度吻了上去。这次他撬开贝齿,大胆去追逐、纠缠直至更深。 姜芷夏觉得这男人开窍得太快了,让她着实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被带着走。这次她只坐着便觉得身子发软。 被他放开时她还有些晕乎,许久才恢复清醒,感觉自己的舌头都麻了。 她瞧着谢泽之眼尾处带着一抹红,甚是勾人。他前面的衣衫被她抓乱,露出大片肌肤。 她脑中突然闯入一个词——男色撩人。 “姜掌门的手也很快啊。”他戏谑道。 “哼……” “讨厌吗?”他突然坐直身体,手臂发力,将她拉近了身。 两人紧贴着,中间只隔了几层衣服。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还未褪去的情欲。 “不、不讨厌。”她呆呆地回答,又有些不知所措。 “那喜欢吗?”他哑着嗓音问。 她咽了咽口水,随即乖巧点头。 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笑道:“姜芷夏,你不用想了。我清楚你的答案:你喜欢我,但你不喜欢他。” “你怎么这么确定?” “感觉会骗人,但身体的反应不会。”他继续引导着,“试想……季宸这么对你,你能接受吗?”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但又问:“可这能证明什么?” 谢泽之笑意更深,“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排斥他的触碰?拿我来说,姜掌门怎么碰我都可以。但别人不行,谁也不行。” 他拉着她的手向自己衣里探去,向她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姜芷夏倒也不客气地“享受福利”。实话实说,手感还挺好。 “那我……” “我帮你去找答案,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好吗?”他打断她要说的话,“我很快给你答案。” “要正经的哦。”她强调。 “当然。”他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心中无限喜悦,“你早该告诉我。” “我去找你了。” 在反抗师父未果之后,她去找谢泽之相助,顺便想问问他自己是怎么回事。结果仙童告诉她他们家真君闭关修炼了。 谢泽之听完恨不得给自己两拳,但凡他多忍两天,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么久! 三百年能干多少事,这不耽误时间呢。 “对了,谢泽之,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她没注意他的懊恼,继续问道。 “你说。” 她左右看了看,伸着手往他身下探去,“你带什么了,我总感觉有东西硌着我……” “芷夏,住手!”他阻止晚了…… 他闷哼一声。姜芷夏猛然意识到是什么,赶紧松开手,从他身上跳下来。 “我、我、我……对不起,我没用力。”她越解释脸越热,最后不得不打开窗户冷静。 谢泽之也有些不敢看她,但还是硬着头皮给她解释他不是登徒子,只是对她有一些控制不住的反应…… “我懂,我懂。”她很是理解地回应,眼睛却移到一边,“我看过一些不能流通的书……那个……大家活了几千年,又不是小孩子,我明白……你先冷静会儿。” 两人一阵沉默。 这时何素素推门而入,“师父,小师叔熬了冰糖雪梨说有助降火,你多少喝点吧。” “让他熬多一点。”她说:“你师丈上火了。” 第226章 神仙,找到源头 众人看着谢泽之和姜芷夏一言不发地喝着冰糖雪梨,心中疑惑这两人可是吵架了? 但谢泽之要是能和他们掌门吵起来那才是活见鬼了。 为打破尴尬,莫缄叙问道:“真君,最近案子查的如何?” 谈起公事,谢泽之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对众人说现在胡维和汤仁鹤已被黄巾力士押送天庭,等审问了他们,再将供词和所查证据一俱交由天帝。此外还有赤溪族一事。 这次赏鉴大会牵扯的事情众多,他也有想利用此次事件的想法,但具体还不能细说。 “那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姜芷夏插话问道。不知为何,她有一点不舍。 “再过两日。”他说:“等你恢复好一些我就回去。总归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多待几日倒也不碍事。” “师父,你不知道我师丈这几天有多辛苦。”何素素连忙给她师丈“揽功”,“你这次睡的时间可长了。我师丈每天处理昴苍的那些事,忙得不了,但他一有空就往你这边跑。 在你睡醒的半个时辰前他还守着你呢,就是后来有急事才被叫走了。这么好的人,你得珍惜才是。” 谢泽之:我就说女儿好吧! 姜芷夏:这小兔子到底是谁徒弟? 姜芷夏瞥了一眼满面得意等夸奖的谢泽之,问众人:“陆辰年呢?” “他……”众人迟疑,皆看向谢泽之。 “他被我关起来了。”他也不隐瞒。 陆辰年虽然和赤溪人无关,还在捉拿乔朗中立下功劳,可他无法解释身上突然冒出的仙术和灵气,这让谢泽之不得不起疑。 没有仙骨的神仙不可能还有法术。 他担心陆辰年留在姜芷夏身边会对她不利,所以暂且将他关押起来,派人看守。 “他不肯告诉我怎么修得的法术。说只有见到你才会说明实情。如果你不想……” “不用了。”姜芷夏打断他:“先关着吧,我也有一堆问题要问他。” 陆辰年身上的问题不止突然多出的法术,还有在和乔朗打斗时,乔朗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合作,陆辰年后来又骗了他。 如果他一开始真的答应了乔朗什么事,转而对谢泽之或灵清中任何一个人下手,那他就不是被关起来这么简单了。 “不说他了。”林忆倒了杯水递过来,“说说你吧。” “我?” “是啊!”林忆一点她的额头,“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怎么你在画里突然就不抵抗了?我们那时候还以为你……” 她声音有些哽咽。 姜芷夏凑到她的跟前,抱着她的胳膊赔不是。 “好嘛~师姐,别伤心了。这次是我不对,但时间紧急,我也没办法解释太多。” 她说她在杀了“自己”的那一刻,也以为第七扇门会出现,结果出现的却是那七个人。 疑惑中她仔细回想之前六次的幻象,最终确定最后一场的幻象之主,应该是她自己。只要她接受死亡,她就会活着。 “为什么?”众人不解。 “因为这画中的幻象就是每个人最害怕的东西。我怕死,所以我在幻境中想要出去就要杀了自己,最后只有在画中接受死亡这一事实,就能突破那层幻象。这也是那老头留下的考验。” 她破除最后一层幻象后,眼前白光一片。转眼来到一处落英缤纷、小溪潺潺的世外桃源。在桃林深处有个凉亭,凉亭中坐着一个白须道人。 姜芷夏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眼睛很大。 他看到姜芷夏能来很是高兴,说他在这里等了上万年,终于等到了一个能够破除自己心魔的人。 进入画里的人很多,此前他见过最厉害的人推开了第五道门,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 姜芷夏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不过也会是最后一个。 他向姜芷夏介绍自己,说他叫殷离歌。是昴苍的创派掌门之一。 听到这,蒲丽芝立即从令牌中钻了出来,忙问:“他没死吗?” “现在死了。”姜芷夏说。 殷离歌称在失去两位同门后,他对赤溪一族怨恨非常,想要跟他们同归于尽。但他发现赤溪族根本杀不死。 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魔或仙。 他们真正的身份是神仙飞升仙界前所抛下的恶念。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知道那些神仙心中的弱点和欲望是什么?他们会使用各种花言巧语,投其所好引诱神仙上当。如果修行意志不坚定或者动了杂念,就会被他们的话打动,继而成为给他们提供生存所需的魔气。 而且他们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还会改变容貌,变得和普通神仙无异。 要是被他们诱导入了魔的神仙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赤溪人。 所以即便殷离歌使用再凶残的法术将他们全部杀光,只要神仙的恶念在,他们还会重生。重生的地方就在密安湖下的血池中。 “我从那时起就不再和他们起正面冲突了。因为想要打败赤溪族,仅靠我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这是一个需要全体神仙共同努力的事情,神仙的恶念不灭,他们也不会灭。不过我后来终于想到如何克制他们,你想知道吗?” 姜芷夏坐在石凳上,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能不好奇呢?!”殷离歌急了,“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这儿,你图什么呢?” “你也知道我千辛万苦来到这儿!”姜芷夏一拍桌子,指了指自己满身的伤口,“要是你浑身流血,你哪儿来的精力好奇别的事情?!你说啊!” 殷离歌一拍脑袋,“我把这茬忘了。” 他从袖子里东找西翻,最后找出了一粒药丸递给她,说这粒药丸有镇痛的作用。 “疗伤呢?”她问。 “这里是幻境。就算在这里疗好了,出去伤口也得崩,没那个必要。”他很是爽朗地拍了拍姜芷夏的肩,“反正你是神仙,流点血也死不了。” 姜芷夏白了他一眼,吞下药丸,疼痛瞬间消失。随后她问: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殷离歌这时候反而卖起了关子,说:“你猜对付恶念最有用的是什么?” 他咧嘴一笑。 姜芷夏悄悄握紧了拳头。 “是法!只有用法才能制住恶念的存在。” 姜芷夏瞬间松开双拳。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这老头要是告诉她用爱或者善心,她就给他一拳。 “他们会害怕一切跟法相关的东西。所以……”他停下来看着她,“你要不要拿笔记一下?” “不用,我行。”姜芷夏很是自信,“你说吧。你能说多少呢对吧?” “也是,那倒也没多少。”殷离歌说:“他们最害怕象征公正与法治的东西。神兽中他们最怕判曲直的獬豸。法器中最怕登闻鼓、天平、令签、惊堂木、法鼎。一切能够主持公道的人他们也怕。所有的律法之言都是困住他们的利器。若遇到众多赤溪人,则要以华表木为六点梅花之势,五十根令签做八卦结界,再以法鼎为阵眼……” “你等会儿……”姜芷夏叫停:“我拿笔记一下。” “不用记,你行!” “那今天就聊到这,我得赶紧出去告诉他们。不然一会儿忘了。”她说着转身就走。 “别啊!”殷离歌拦住她,“再聊会儿,我还有事没说呢。” “留着出去说,一会儿真忘了!”她甩着胳膊要往外走,“再说我那一大家子看见我不见,指不定多着急呢。 “你想不想控制身上的煞气?” 她迅速坐回座位,“请前辈赐教。” 第227章 神仙,生气 姜芷夏热切地看向殷离歌希望他能给予自己答案。殷离歌见她这么好学,也很高兴地告诉她他也不知道…… “那你问我想不想!?”她气得拍桌子。 “我就是问你想不想,我又没说我会。” “很好。”她挽起袖子,面带微笑,“我们今晚就大结局。 杀了你,我也不活了。” 殷离歌被她追得绕着石桌跑,边跑边劝,“我说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大气性。尊重长辈!尊重长辈知不知道?” “我师父说像那种没遛儿的长辈直接动手,不用留情!” “都什么师父!” 后来殷离歌实在跑不动了,发起投降。 “你、你有点正样。”他叉着腰喘气休息,“我虽然不懂怎么消除和控制煞气,但你怎么控制灵气就怎么控制煞气,都一样。” “那俩能是一回事吗?” “差不多。”他说:“其实煞气、魔气、怨气和灵气的本源一样,它们可以互相转化。 只是除灵气外,这些气本身带着极度负面的影响,稍有不慎就会被它们吞噬,堕入魔道。 仙界采用灵气修炼一方面是因为灵气纯正,可以快速修行。另一方面也是对自身修行的不信任。” “照你这么说,用魔气修炼也能成仙咯?” “是这个道理。”他赞同道:“仙和魔最大的区别不是用什么修炼,而是对自己的约束和控制。 拿修炼用的灵气、魔气去衡量仙魔未免太狭隘了些。一个从未伤过人、一心向善的魔和一个仗势欺人的仙,两者都出现在凡人面前时,你猜他们会认为谁是仙?” 仙若放纵便会入魔,魔若克制也会成仙。二者并无明显区别,也不会永恒不变。所谓一念仙、一念魔正是这个道理。” 他所讲的内容和现今对仙、魔的定义有很大出入。但却引得姜芷夏的认同。不说别的,就拿季宸来说他是用灵气修炼而成的神仙,结果干的事情和魔无异。 “所以你可以大胆凝聚煞气并且利用它。” “你这么说不怕我真入魔了?到时候生灵涂炭你就是罪魁祸首之一,我跟你讲。” 殷离歌大笑,根本不将她说的话当真,“你可知那些赤溪族人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你怎么知道?”姜芷夏有些惊讶。 “我已无常态,元神四散各地,知晓天地间发生的一切。”他说:“你是赤溪人最头疼的神仙,只靠自身意志就能压制恶念。你突破了自己这一关,他们便再也影响不到你。 而且你的存在会影响很多人。如果仙界都像你这般,那赤溪族人就活不下去了。所以他们想杀你不是因为你是谁,更不是因为你与生俱来的煞气。而是你做出了令他们最害怕的事。” “我就控制自己就让他们害怕了?”她觉得这个理由颇为荒诞。 “历经多番苦难,心生怨恨,选择报复以平己怒这是人性。 放下怨恨,推己及人,愿为苦难众生寻求出路,此乃神性。” 殷离歌拈须,“姜芷夏,你是她但不像她,你比她更像神仙。” “啊?什么意思?像谁?” 殷离歌只是笑笑但没回答她,他拿出玉印交给她,“我在画中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等到一个可靠的人,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拿着它去吧。 对了,我要告诉你你的答案看似荒唐怪诞难以接受,但没有错,只是时机还未成熟。你也无法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不过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解决人间问题的出路。” “你呢?你不跟我走吗?” “我走不了了。”殷离歌笑笑。 古画一灭,他的神识将会彻底消散。此后随风而去,散落天地间。 临走时,他让姜芷夏转达他的歉意给蒲丽芝,顺便告诉她那个药丸是有时效的,顶多半盏茶就没用了。 “那你就不能出去前再给我吗!?”姜芷夏冲着已然消失的殷离歌吼道。 而后她凝聚煞气,破画而出。 蒲丽芝听完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是想找他们两个报仇,让他们跪在她的脚边道歉,可她没想让他们死。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哀伤。柳茉思等人刚想安慰她,又听她说: “还好我活着!真是幸运啊!丫头,我听素素说你有贝母瓶,给我塑个肉身吧。我要强壮的,这里……”她比划着自己胳膊,“最好捏得粗一点,一拳能把人打飞那种……” “素素,下山买点烧纸和招魂幡”姜芷夏打断她,“今儿晚上送你蒲前辈上路。” 蒲丽芝抱着肩膀骂街:“你有没有点人性?” “话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讲赤溪族没了,你就消散。”姜芷夏给她翻旧账,“现在目的达成,你怎么还赖着不走。还前辈呢,丢不丢脸?” “不管,我就不走。”蒲丽芝跟她耍无赖,“有本事你一刀劈死我,或者让你男人抓我去天牢……” “真君大人,抓她……” “好!”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 何素素\/东方楚良:明明斗不过还非要跟她抬杠做什么。 下午,姜芷夏推开陆辰年的房门。 他没被谢泽之关在地牢,而是被软禁在这里。其实门外的封印对他来说也不难破处,只是他还没有修炼到家,还没能力跟谢泽之硬拼。 这次暴露也实属不得已。不然他可以一直装下去,等时机成熟再对他下手。 见到姜芷夏来,他激动地迎上去,却见她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的喜欢与不喜欢真的很明显。他想:如果他是季宸,他接近她,她一定不会抗拒。 他收起眸中难过的神色,柔和着嗓音问道:“你好些了吗?” “好了。”姜芷夏绕过他坐了下来。 “没事就好。”他攥进双拳,显得局促不安。 他知道她来找他大概是为了什么事。虽然他已经想好说辞,但他在意她的想法。他嘴上说不在乎,可内心仍渴望她能再次爱上自己。 只要她能重新爱他,昭衡死不死根本不重要,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姜芷夏没有太在意他的反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的法术怎么来的?” 他从小盒内取出幽冥头骨,放在她面前,“是靠他。乔朗给我的。他和魔界勾结,这是溟惑走时给他的。” “什么时候?” “捉拿宫锦雄那晚。那天你们都在外面,他趁机来到我房间把这个交给我。” “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他想跟我合作扳倒昭衡……”他又忙说:“但我只是口头答应他,我什么也没做!” “他让你干什么了?”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直到你进入古画前那晚,他给了我一瓶妖毒,让我趁乱撒在谢泽之身上。届时,他就可以向众仙证明他是妖,继而…… 他说的我骗他,就是指这件事。我没下手,你也看到了。”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同时发现她的情绪越来越糟。 “你别生气。”他拉住她的袖子,半蹲下来,“我虽然不喜欢谢泽之,但我不会和魔界合作。” “那你为什么收下它也不告诉我?” “因为我喜欢你,姜芷夏。”他激动地说道:“我做不到看着你跟昭衡在一起,然后祝福你们。 我知道我被抽了仙骨,没有法力,也没有地位,处处低他一头,所以你才总是看不到我。 但你相信我我如果有法力不会比他差,我…… “你的意思,如果我喜欢你,你就不会收下这个东西?”她平静道。 “是。”他说:“如果你愿意爱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她冷笑一声,抬手扇了陆辰年一耳光,“我以前只是觉得你有些冷漠,不好跟人交流,但现在看来你不仅冷漠,还自私偏执。” 她拿下头上的发钗,递给他,“既然你觉得都是我造成的这一切,不如这样,你杀了我,彻底解决你的问题怎么样?” “芷夏……” “动手啊!” “芷夏,我没有……” “别叫我的名字!”她说:“陆辰年,你让我觉得恶心。” 说罢,她转身要走 陆辰年拉住她,随后在她面前跪下…… 第228章 神仙,道歉 “芷夏……” “陆辰年,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回应你的喜欢?”姜芷夏冷声道:“你选择收下乔朗的东西并隐瞒,使用魔界之物修炼全是因为我眼拙看不到你的好,只能看到谢泽之那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没有回应你,所以你做什么都情有可原,因为罪魁祸首是我对吗?” “不是,我没有这么想……”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她挡开他拉着她裙边的手,“幸好你没有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不然我今天就不是跟你聊聊这么简单了。” 陆辰年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模样。她真的动了气,不再像以往那般跟他好言相向。 他听着她冷漠的语气,看着她疏离的态度心如刀绞。 “芷夏,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不会这么想了。”他脑中搜集着能够让她消气的词,伸手又去拉她,哀求道:“随你怎么责罚我都可以。不然……不然你捅我几刀出气,或者让我去给荷花池挑水。我知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你原谅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能就这么否决了我。” 姜芷夏低头俯瞰他的脸,“季宸在推倒撑天神柱之前也什么都没有做。我说了你跟他很像,当初你跟我保证说你不会学他,但现在看来你和他一样,只是你的能力还不及他。 我问你,如果你已经修炼得法,你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是不是只要阻拦你喜欢的人,你都会将他们铲除!?哪怕是同门,你也会不假思索地往他们身上捅刀子?又倘若来的不是乔朗而是别的神仙,你是不是就会把妖毒投到谢泽之身上?借别人的手除掉他?” 陆辰年一时无话,也许他真会这么做。他拒绝乔朗只是不齿和魔界合作。 “你知道他没了,三界有多少人会遭难。他那个位置换了别人,仙界还有出路吗!?”姜芷夏拨开他的手,冷淡地说:“陆辰年,你和季宸一样让我厌恶。” 她转身要走,又被他拉住裙角。 “等等!”他脸色煞白,“你明明说过你不恨季宸的。” “我是不恨他。但不妨碍我讨厌这个人。” “你……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我说我讨厌这个人!”姜芷夏提高嗓音,“我讨厌他所做的一切,讨厌他的冷漠自私。他如果不是我师兄,我可能路过他坟墓的时候都会吐口口水。像这种自以为深情,实则薄情寡义的混蛋,放在凡人里我都瞧不上他! 陆辰年,你该庆幸你不是他,也没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说她厌恶季宸,厌恶他…… 他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说:“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是他,我不是季宸。别……讨厌我。你、你让谢泽之抽走我身上所有的灵气好不好,我可以重新来过的,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姜芷夏没有说话,拿走桌上的东西出了门,凭着陆辰年在身后怎么唤她也没有回头。 她没回去,而是站在昴苍的一处湖边发了很久的呆。 “什么事情又想不通了?”谢泽之从身后环住她,“在想陆辰年?” “我只是在想神仙应该怎么应对情爱。” “你觉得呢?” “刚才在气头上的时候,我想着直接用重典,把那些只想着情情爱爱的神仙直接处死,省得祸害别人。或者把所有的神仙情丝挑了,这样大家都省心。” 谢泽之低声笑笑,“然后呢?” “冷静下来后我觉得情爱和那些煞气、魔气、灵气一样,它们本身就存在,杀不死除不尽,只靠堵根本解决不了事情。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确实如此。”谢泽之吻了吻她的脖颈,“过犹不及。老天帝也用过重典,结果不仅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反而激起了不少神仙的逆反之心。” 姜芷夏转过身来,问他:“昭衡,你很想成仙吗?” “没成仙之前很想。” “如果我说我们成亲后不要做神仙了,你愿意吗?” 谢泽之微笑着,“好,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一步都不落。”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当然。”他将她的发钗重新带回发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神仙是该放弃一些事情了,交给我,我去想办法。 等魔界退去后,我们就以身作则,做一对凡人夫妻。到时候呢,我挑水我浇园,我耕田我织布……” 姜芷夏被他的说辞逗笑,“那我做什么?” “你就搬把椅子、泡壶茶,在一旁数我挣回来的银两,偶尔说一句‘夫君,辛苦了’或者‘夫君,我好喜欢你’给我鼓励,如何?” “不害臊。”她依偎在他怀里。 两人相拥一阵。谢泽之低头说道:“芷夏,我今天帮你把玉印给沐仙子的时候,她说她想见你,跟你聊聊。” 姜芷夏一听头就大了,她就知道她逃不了。 不过本来她当着那么多神仙的面污蔑人家,怎么着也该给人家道歉。 第二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拿着东方楚良昨天晚上带着她去摘的花,穿得十分得体,前去沐胜蓝的住处。 一路上,她见到很多散仙看了她一眼,避开目光,转身离开。 可能是乔朗的话影响到他们,让他们对她有所惧怕。但她也懒得去跟他们解释,她以后用行动证明她不会入魔,比现在追着他们解释一万句都强。 除了散仙,她还发现昴苍弟子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现在整个昴苍灵气稀少,掌门又被证明是魔,一夜之间成了众矢之的,不少弟子怕被牵连纷纷出逃。 留在这里的人也都随身带着似有似无的魔气,这是此前他们吸收了“假灵气”的原因。 如今昴苍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沐胜蓝掌管。 多位仙家的帮助,再加上她的能力出众,几天下来算是稳住了昴苍内部没有生出大乱子来。 不出意外,她会接替乔朗成为下一任掌门。这个第一大派现在成了烂摊子,有人愿意出任掌门没人会反对。 姜芷夏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她的住处,叩响她的房门。 门内传来动静,沐胜蓝打开门就见姜芷夏向她递来一束鲜花。 “小沐仙子,我……我……对不起啊。之前我不该在众仙面前那么编排你,都是我不对。”她低着头,诚恳道歉:“你生气、不原谅我,都是应该的。” 沐胜蓝看了花一眼,让道童将它好生收下插在花瓶内,随后拿出横刀对她说:“姜芷夏,我们还有一场比试没有完成,跟我来。” “啊?!” 第229章 神仙,得失 “小沐仙子……”姜芷夏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我可能睡的时间太长,忘记了一些事情。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比试了?” “你答应过。”沐胜蓝停下来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当你的对手?在你手下过不了几招,跟我打平白辱没了你的名声?” “我没有这么想!” “那就跟我来!” 沐胜蓝走在前面,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一路走出昴苍大门,来到山峰间的拱桥处。 沐胜蓝突然凝聚法力,转身一掌攻向她的面门。这时她所带的横刀飞出刀鞘落在姜芷夏手中,姜芷夏用它挡掉这一击。 “你说的没错。”沐胜蓝收了势,将刀鞘奉上,“不是我的,就算在我手中也没有用。这把刀还你了。” “我……” “姜芷夏,我输了,但你要明白我不是因为法术或者招式输给你。”她低下头,来到桥边,望着下面的云海,半晌开口道:“是我误解你了。我向你道歉。” “啊!?你没错。”姜芷夏以为她说的是上次她在众仙面前跟她起争执的事,“如果我要是被人当众污蔑跟别的男仙有关系,我也生气。 但那天我也是着实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我明天就写道歉信向仙界众人澄清你的清白……” “不,你说的没错。”她回头望着她,眼中带有挑衅,“我是喜欢我师兄。我想和你抢。” “啊?” 沐胜蓝上前两步,在她面前停下,有些咄咄逼人,“我要你把师兄让给我,我可以满足你任何需求。如何?你会怎么做?” “会劝你别这么做。” “你舍不得他?”她说完,又退回走到桥边的栏杆处停下。 姜芷夏紧随她而来,“那肯定是舍不得。但这种事情的重点不在于我,而在于他。他虽然总不干人事,但好歹也是个人不是物件,我总不能替他做决定。” 她看着沐胜兰紧绷的侧脸,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要点别的?东尧山下的炸油饼行吗?那老头每天只出摊两个时辰,每个人最多能买五个。不过我跟他很熟,他会多卖我一个。我也可以带你去他家蹭吃蹭喝……” 沐胜蓝转过头来,有些生气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我喜欢我师兄。” “喜欢呐。”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勉强,语气轻松地说:“这是个人自由嘛。我又不能强迫你什么。更何况谢泽之也不差,被人喜欢证明他做的很好。 不过我们说回炸油饼,你是不知道他们家……” “姜芷夏!”她瞪着她,怒气横生,又突然笑出声。 姜芷夏第一次见到她笑,昴苍的云海映得她特别好看。 良久,沐胜蓝长呼一口气,心中那块石头终于移除了。 她还是她,没有因为别的事改变。 沐胜兰和姜芷夏说了很多话。两人一直聊到太阳落山,最后坐在拱桥的栏杆上,腿搭在外面一起并肩看夕阳。 沐胜蓝告诉姜芷夏她的理想,以及她想如何改变昴苍。 姜芷夏只是听着没有说什么。她心里清楚沐胜蓝和宫泽雪不同,她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后要做什么。 “你当时接下灵清掌门是什么心情。”沐胜蓝好奇地问她:“会不会害怕或者彷徨?” 姜芷夏沉吟片刻,“那一刻没有太大感觉,就是挺意外的。” “意外?” “对啊。” “是因为你师父指定你当掌门,你没想到所以意外吗?” “要真是指定我也不意外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他用转笔的方法选出来的。” “啊!!?” 姜芷夏回忆她当上掌门的过程,用意外两个字最是贴切不过了。季宸推倒撑天神柱后,她师父也受了重伤回天乏术,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选出了下一任掌门。 那时候所有同门围成一个圈,她师父负责转笔,最后笔尖指向的地方是个空白。原本众人还想着是不是要再转一圈,结果姜芷夏因为担心开阳真人的情况,硬是撑着受伤的身子来看他,刚好把空缺补上,笔尖正对着她来的方向。 她还没反应过来,屋子里的人乌泱泱地全跪下向她道喜。 “不是……”她脑子发蒙,“我只是路过,师父,你……” 开阳真人疯狂鼓掌,“恭喜小六荣升掌门,真是我派之福,师父没有看错你好好干,争取明年提干……” “……” “然后呢?”沐胜蓝问。 “然后他说完这句话就消亡了。我就这样当了掌门。” 沐胜蓝:虽然很奇怪,但一想是发生在灵清的事,突然就不觉得奇怪了。 “那你也做得很好。”沐胜蓝还在给她找补。不过她也不光是恭维。她确实佩服姜芷夏,尤其是她接手昴苍的事务之后,知晓撑起一个门派不是看着那么简单。 那时灵清比现在的昴苍还要难,天帝责难、仙界同僚趁火打劫。 “你很厉害。”她真诚地说:“换做是我,可能受不了刁难早就跟他们动起手了。我做不到跟他们低头认错。我听说你那时候为了保全门派还跟他们下跪道歉……” “好人啊,他们。有时候想想我挺对不起人家的。”姜芷夏突然发出这么句感叹,看着沐胜蓝困惑的神情,她解释道:“你想着出这么大的事,换做是我我可能把他们门派一锅端了泄愤!结果乔朗和那两派的掌门就过来让我给他们下跪道歉, 然后拿东西补偿! 我一听这好事啊!下跪就能换一门派人的命,这么一本万利的事谁不想干。你知道我听到他们的要求我多高兴。 后来我觉得这样有些占人家便宜,就想着给他们磕几个头,自己也能心安。结果刚磕了仨,谢泽之就过来把他们赶走了,弄得我膈应了好长一段时间。” 沐胜蓝:…… “总之我觉得当掌门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她继续说:“会有很多顾虑。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你找到对的定位点最起码心里能轻快些。” “定位点?” “就是你对神仙的定位或者叫看法。如果你觉得神仙高高在上,那之后的路会有些艰难,很多莫名的规矩会束手束脚。”她翘起嘴角,“如果你觉得神仙应该落地,和凡人待在一处,虽然路也很难走,但就不会再考虑太多而且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然后你就会发现有没有灵泉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姜芷夏又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沐胜蓝惊讶地看着她,“你这么做也太大胆了吧。” “那时形势所迫,不过却让我找到了一条新路。按照蒲丽芝所说上古时期灵气不足,神仙不还是活下来了。所以我觉得也许灵泉根本没那么重要。就当是重新开始吧。” 太阳落下山,天色也暗了下来。姜芷夏觉得身子都坐麻了,她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去想要从栏杆上下来。 “慢点慢点!抓着我……”谢泽之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手扶住她,嘴上抱怨道:“这么高你也不怕掉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偷听啊?”她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有!”他立即反驳:“素素说你还没回来我就过来看看。我没偷听!” 即便这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这次他确实没偷听——只是站在远处偷看了两个时辰罢了。 他本来见到她是想走的,但是看她坐在那儿一点都不老实的样子,生怕她说得兴奋掉下去,一步都不敢离开了。 两人和沐胜蓝道别,沐胜蓝看着他两人离去的背影,对自己的那份感情默默地道了别。 她想:失去一个喜欢的人,但得到两个朋友,也很值。 第230章 神仙,回家 沐胜蓝本想留姜芷夏他们多住几日,最起码让她把灵清的东西清点出来归还他们。但姜芷夏说出来太久,得回去看看。只问她要了莫缄叙的青苍镇纸和东方楚良的仙仙,最后又要了两条细绳和一些手串,剩下的她做主送给沐胜蓝当上任贺礼。 她此次来也是为了这些东西,其余的对她来说没有太大必要。总归目的达成,还多了不少朋友也是可喜可贺。 谢泽之将仙仙体内的碎片取出,但没有给它解除封印。他让东方楚良带回灵清好生养着,它的魔气散尽应该就会恢复。东方楚良哭着点头说知道了。 转天中午,响晴白日。 姜芷夏带着灵清等人聚在院落中。他们现在每个人手腕上都戴着手串,手串上一共八颗珠子,每颗珠子都发出不同的光。 这些光是他们的神识。经过此次事件,姜芷夏觉得有必要让每个人都知道对方的安全,这样不管他们以后在哪里,最起码知道人活着也能安心些。 不过此刻她一脸严肃地望着坐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跟她有眼神交流的同门,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树枝。 “啪!”树枝抽在石桌上,惊得众人一激灵。 “我宣布灵清第六百次检讨大会现在正式开始!”她说话从来不绕弯子,“此次会议主要针对大部分人思想松懈,极个别人情绪用事,还有一些我就不点名是谁了。在关键时刻忘记自己身份,只想私仇,险些入魔。 得知此事本掌门痛心疾首,决定狠抓思想作风。第一个就请昭衡真君给我们做检讨。” 谢泽之坐在下面,面露难色,“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写就行了,也没说让当面念啊。” “你不念是吧?”姜芷夏一指何素素,“素素,送这个外人出去。” “谢大人,您请。”何素素催促道。 谢泽之:立刻就翻脸是吧!? “念念念!” 谢泽之站在前面,深吸一口气,拿出昨夜花了大功夫写的检讨书。 “此次在捉拿乔朗和赤溪一族的事件中,我犯了意气用事的错误,犯了轻信他人的错误,犯了…… 这都是由于我日常对自己不严格要求造成的…… 今后我一定牢记此次教训,绝不再犯,请大家监督。” 他念完,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很好。”姜芷夏点评道,随后看向林忆,“该你了,二师姐……” 可以说在场除了莫缄叙所有人挨个上台朗诵了一遍自己的“着作”。莫缄叙骄傲地仰着头,对每一个下来的人都指指点点,顺便拿他们衬托一下自己在那时的沉稳。 “还得是你们掌教师兄我!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还是太年轻。” 众人“嘁”了一声,表示不服。 “师父……”何素素举手问道:“为什么你上次隐瞒大家不做书面检讨?” “我……” “姜掌门是掌门!当然不需要做检讨了!” 众人循声望去。不知何时他们的小院墙上趴满了散仙。他们挥着手上的纸冲姜芷夏喊道:“掌门,我们也写了,您受累听听吧!” 姜芷夏十分讶异,“你们这……” “您上回可说收我们呢,别不认账啊。” “对啊,我们在昴苍这么久还没走,就是等你松口呢。” 这话倒不假,昴苍什么都没了,他们留在这儿连灵气都蹭不到,要不是姜芷夏还没走,他们早离开了。 之前乔朗说的话也让他们有所动摇,但后来见乔朗是个魔头,他们也就当他在妖言惑众。 至于姜芷夏身上的煞气,虽然有人怀疑,但很多人说如果是煞气不可能收放自如,她一定是会了一门很罕见的法术。姜掌门有大才! “你们可想好了啊,我灵清可没有灵气……”她转头对他们说。 “现在哪儿都没灵气,我们不在乎。” “当我灵清弟子不准仗势欺人,做错事我可会重罚!” “没问题!” “对啊,平时都是别人欺负我们,我们更习惯被欺负。” 姜芷夏回头望了一眼灵清其他人,他们朝她一笑,她也以笑回应。 随后她对那些散仙说:“今天下午出发,回去大扫除,除了掌门都不能偷懒知道吗!?” “好哦!!!” 墙头上的散仙一阵欢呼。 姜芷夏要回去,谢泽之也要返回天庭。这次事情牵涉多方势力不太好处理,他调查取证也需要一段时间,估计会有好长时间见不到她。 他走时也带走了陆辰年。 陆辰年主动找他,说要给他提供人证。离开前,陆辰年问姜芷夏如果他彻底改了,她能不能也对他改观,不要讨厌他。 姜芷夏说她从来不信任何人说的话,她只看行动。 末了,他又问他从天庭回来时,能不能回灵清。 姜芷夏没答应他,但也没有把话说死。 他在离去前看了一眼她,想起师父的那句话: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为她改变。 他所设下的所有阴谋和滋生的所有坏心思,终是抵不过她一句她讨厌他。他承认他彻彻底底地输给她,在他看到她的过去后,他最后一丝强硬的心思也没了。 他所有为之前推倒神柱的借口也显得苍白无力,最该憎恨这个世界的她在想起一切后仍未改变自己的本心,他那时又算得上什么呢。 最后,他被简阳带走,先一步回到天庭。 “谢泽之,你等一下。”姜芷夏叫住也要离去的他,几步上前,“我有个东西给你。” “什么?” 她从袖中拿出一条精心编制过的细绳戴在他的手腕上,“我还是跟我娘有那么一点点像的。这条绳子花了我两天时间,我劝你珍惜。” 她给的东西,他自然是珍惜的,“这是什么?” “你……”她系好手绳,“你不是担心我吗?这是我灵清的宝贝之一灵犀绳。我把我的头发编了进去,只要我不死,手绳就不会断,你以后戴着它就知道我好不好了。” 谢泽之本来就不想离开,这下更舍不得了。他将她揽入怀中,“跟我一起走吧。” “我们还有一辈子要处呢。”她笑着说:“现在就腻在一起,迟早有一天相看两厌。” “只有姜掌门会嫌弃我,我才不会看腻。” “少花言巧语。”她轻轻推开他,“你也有任务” 她递给他一条没有编好的手绳,“下次见面送给我。” “好。”他收下绳子。 “要做的好看一些!” “好~” 随即,他踏云而去。 而姜芷夏离去时把令牌中的蒲丽芝和贝母瓶留给了沐胜蓝,让她得空给她们的创派掌门和关在地牢中的散仙阿红重塑肉身。沐胜蓝点头答应。 一炷香后,姜芷夏带着一众人说说笑笑回到灵清,刚进门她差点没被吓疯。 “东西呢!?招贼了是不是!?敢偷我的东西,报官!!!” 众仙拦着她,这时村长从大殿冲出来,“别瞎嚷!哪有贼,都是自己人。” “我东西呢?”她问道。 “你说那些落叶、残花、还有腐烂的木头和坏掉的桌子以及关不严的门窗?” “那是我派贵重物品……” “去去去。”村长恨铁不成钢,指着她“骂”:“谁家神仙跟你一样寒酸,你这样给我们东尧丢人知道吗!” “我丢人……”她话还没说完话,一群百姓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他们手中拿什么的都有,抬桌子的、拿窗户纸的、搬椅子的…… “呵!姜掌门回来了啊!”他们见到她回来很是高兴。 “这次去的时间可不短,我们都想你了。” “可不是,哭丧队少了你就跟缺了主心骨似的,干嚎没有感情。” “等会儿再叙旧。”村长上前招呼他们,“赶紧通知县令赵大人咱家那不争气的神仙回来了。今晚开席,不醉不归!” 那晚,东尧山上热闹异常,欢笑声持续了一整夜。 小剧场一:女帝和她的心机皇夫 (没有逻辑小甜饼,与正文无关,不喜可跳过) 灵清国的女皇陛下姜芷夏在沐浴完后,并退左右,自己穿着睡袍走到床边,望着床上的一脸愤恨的谢泽之。 “你……” “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别想得到我的心。” “那个……” “本朝历代也有男人为官的先例,我一心想入前朝。今日被你收进后宫算是一腔抱负付之东流,但你别想我因此就会收心,一心一意只当你笼中金丝雀,做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深闺夫男。” 姜芷夏听完他这满腹正义之言,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但她还是诚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那你脱这么干净做什么?” 谢泽之此时侧躺在床上,只穿一件纯白长袍,胸口露出大片肌肤,甚至可隐约看到他的腹部。这人双腿微弯交叠一处,大腿若隐若现。 这个姿势就算她想帮他解释他绝无诱惑之意都找不到证据。 “我刚才说的是我的心意。”他振振有词地说:“穿成这样是‘忠君’。两件事不牵扯。” 姜芷夏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什么,半晌回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睡这儿吧,我去外面睡。” 她刚转身就被谢泽之一手搂住腰,拖到了床上。 他整个人欺身上前,将她压在身下,声音带有魅惑地说:“您就这么走了,第二天大家都知道我侍寝当夜独守空闺。后宫向来拜高踩低,您让我以后怎么在后宫活?我还不得被您那些男宠活吃了?您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您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我后宫没人啊!”她给自己叫屈。她登基三年对那些事没多少兴趣,而且纳夫不得花钱呐! “这不是您今天离去的理由。” “哈?!” 她又错了? 从刚开始到现在,她错了多少次了,这一晚上她好像就没对过。 “那、那你说怎么办?”她疑惑道。 “您不能走,我们今天晚上要睡在一起。” “啊,行。”睡一起而已,也不是不行。她忙了一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这下应该对了吧。 她抓住被子,盖到自己身上,“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她合上双眼,然后又睁开。 “不是,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谢泽之一面吻着她的脖颈,一面挑开她身上唯一的衣带,“伺候陛下。” “你的志向呢?!” “不冲突。”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手也一路向下探寻,“我学都学了,您总不能不让我用到实处吧?” “你也不用这么好学……”她极力推开他,试图稳住自己的呼吸,“你不用这么勉强。” 忽然她感到身上一凉,彻底与他坦诚相见了。 他看着眼前迤逦的“景色”,哑声道:“我在‘忠君’,何来勉强一说?” “不是,你听我说……唔” 她想说什么?忘记了。 谢泽之将她所有的疑问全都吞了下去。她看着头顶的床幔,在颠簸中已然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想要说什么。 临近四更,这人才终于停了下来。姜芷夏长舒一口气。 “陛下是初次,不宜贪欢,要节制。”他轻咬她的耳朵,将她搂在怀里。 “谢泽之,我记得打从一更鼓响,我就说停了!” “不可能,我根本没听见。”他只躺了一会儿,便起身帮她擦拭,“您肯定没说。” “鬼扯你没听见!”她一脚踹了过去,反被他握住脚腕。 沿着路线一路向上,他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慢慢地,擦拭变成了撩拨。姜芷夏觉得自己的体温再度升高…… 于是,这位勤勉的女皇在登基第三年破天荒的“旷工“了。 得知此事的大臣们差点没哭出声——皇家有后了! 午时,姜芷夏衣衫不整地坐在桌边吃今天第一顿饭时,终于想起来她要问什么了。 她重重地将碗放在桌子上,问谢泽之:“不对啊,谁让你来的?朕什么时候让你来侍寝了?” 正在给她夹菜的谢泽之手一顿,扔下筷子离席了。 他走了两步站在原地,无比落寞地说:“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我连做他替身的资格都没有对不对?” “啊?” “季宸几天前和宰相宁大人的女儿私奔了。”他说:“所以季家才把我送了进来。我知道我比不上他,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打扰了,我这就离开。” 姜芷夏咬着筷子,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半天才冲着门口喊道:“说走你倒是走啊!站门口做什么?” “你……”谢泽之转过头来,一脸委屈,“你赶我走?好,我这就走。我的清白已经被你占了,你既然不愿意负责,那我只能投井自尽,省的让天下的人笑话。但是……” 他又转过身去,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你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了我的孩子。等孩子出生后,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它的父亲不讨你喜欢而慢待它。请告诉它,它的父亲很爱它。永别了。”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姜芷夏主动出去将他拉了回来,“你也不用这么激进,有话好好说,朕也没说不负责。” 他冷哼一声,“说半天,连个封号都不给,还说想负责。你用这种花言巧语骗过多少人?” 他低下头来,瞧着甚是委屈的模样,“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把皇夫的位置留给季宸对不对?我不在乎,我知道自己的地位……” “我求求您别念了!”姜芷夏立即求饶,“给给给,现在就给封号。但你先让我捋捋……就是季宸私奔了,然后季家把你送进来。” “是。” “但他私奔……跟你进来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我寄养在他们家,是他的远房表亲,他走了,可不就我来替他吗?”他说得很是有理。 “也是哈。”她点点头,又问:“可……我什么时候又让季宸进宫了?” “你明明……” 谢泽之话说到一半,门外有宫女来报说季家一家正跪在殿外请罪。 “哈!?” 可能是昨天精力消耗过度再加上谢泽之总是不说人话,致使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姜芷夏愣是花了半个时辰才弄明白。 原来前几日狩猎时,姜芷夏见季宸百步穿杨,例无虚发,心下对他十分赞赏,但那时她手边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赏赐的,于是就将身上佩戴的玉赏赐给他。 但她忘了,本朝传统给玉意味着下聘。 如果某个女子给男子一块玉,男子也接了,那么七日之后这个男子就要进门,不管女方有没有带人来求娶。 季宸本就心有所属,而且极度厌恶她。每次她赏赐给他的东西,他都是趁人不注意悄悄扔掉,或者直接收进仓库吃灰。 此次姜芷夏如此“直白”让他无法拒绝。可他心中仍认为自己的姻缘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于是在入宫前几日和宁丞相的女儿宁姝私奔了。 季家知道此事后不敢声张,反而把谢泽之送进了宫,只盼他能讨得圣上欢心,这样他们两家都能活。 如若不然,便是两家满门抄斩…… 她坐在龙书案后扶额懊恼,随后打了个呵欠,心中直叹那小子体力也太好了。嘴上说是初次,看他熟练的样子哪里像是初次,倒是她失控了好几次。 她长叹一口气:这个女皇当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季、宁两家以为她在生气,连连磕头求饶。 最后她手一挥让众人平身,说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掉包”一事她就不追究了,况且她也不喜欢拆散有情人。既然他们俩两情相悦,叫回来她给他们赐婚,算是弥补自己表达失误的过错。 两家高呼谢主隆恩,欢天喜地地离去了。 至于谢泽之……睡都睡了,也不能把他送出去。于是他便成了她后宫中的第一位夫侍。 一个月后,她和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式册封他为皇夫。 理由?理由就是谢泽之说她必须给他一个正经的名分,来弥补她对他的“三心两意”。 这个问题她在成亲当天都没想明白,她到底哪里三心两意了。整个后宫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自从有了皇夫,大臣们让她扩充后宫的折子越来越多,她顶不住压力于是松口同意。 转天便有一座山那么高的适龄男子画像送到宫中,姜芷夏光是看到那些量就觉得头疼,但还是想着挑两个,糊弄过去算了。 她刚看了两幅图画,耳边就传来谢泽之幽幽的声音,“陛下……” “啊!”她拍着胸口,“你来怎么不通传呢?” “以往我来您可没说要通传。”他走上前,轻夺她手中的画像,“佳人还未入宫,陛下就开始区别对待了。那等他们进来,我还有立足之地吗?” “你都是皇夫了,你还怕他们做什么?谁还能有你分位大,对不对?”她又拿起一幅新的,还没打开就又被谢泽之夺去。 “陛下自当勤政爱民,不可沉迷于美色。”他一本正经道:“若是精力都放在后宫,哪还有力气看折子。这历朝历代的亡国之君哪个不是纵情声色?陛下要引以为戒。” “我就打算弄进来俩堵住他们的嘴。实在不行一个总行了吧?能累到哪儿去。”她又拿出来一幅。 谢泽之彻底没了耐心,将画像夺过扔到一旁,整个人凑上来将她压在龙椅上,“陛下对自己很自信?可我怎么记得你的极限是四次?” “胡说八道!” “那我们现在数数?” 一旁宫女很有眼色地退下。室内只剩他们两人。 一个时辰后,姜芷夏气喘吁吁地骂道:“谢泽之,你看你做的好事,你赔朕的龙椅!” “明明是陛下弄脏的,现在怪到我头上?”谢泽之离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吻去,“再说我这几个月可给国库挣了不少钱,陛下要喜欢换几张龙椅都行。” “国库的钱是朕的!是朕的钱!朕的钱!” “好~你的,都是你的……都给你……” “滚出去,我说的不是这个!” 后来,女帝纳新人进宫彻底宣告失败。姜芷夏发现她辈子可能顶不住的不只是来自于大臣的压力。 某日,谢泽之半夜醒来,轻抚怀中人的脸庞,眼中无限柔情。 “芷夏……”他凑在她耳边轻唤她。 “我求求你消停会儿吧。”姜芷夏翻了个身,扑在他怀里又准备睡去。 这动作极大程度上取悦了他,他搂过她的腰,低笑一声。 “高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笑某些人会蠢到连自己喜欢谁都分不清。” “谁啊?”她问。 “一个无聊的人。”他随意答道,吻了吻她的侧脸,将被子给她盖好,两人相拥而眠。 睡着前,他的思绪回到了前几个月。 “谢表哥,我到底该不该进宫?” “表弟与宁姑娘两情相悦,自该为了自己的心意搏一把。” “可我父母……” “不必担心,我愿替你进宫。如果出事我会一力承担,你且放心大胆和宁姑娘离去,之后若没事我自会给你消息,到时你和宁姑娘再回来。非我消息,哪怕是陛下旨意你都不可信。” “为何?” “万一是圈套呢?” “多谢表哥。” …… 真是个白痴。谢泽之心中嗤笑一声,将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 第二日,暗卫出现在姜芷夏的书房,将谢泽之传递给季宸的信件递交上来。 姜芷夏批阅奏折,连头都没有抬,对他说道:“原封不动地送给季宸送去。日后他的信件不必再报,一切随他。” 暗卫消失。 女帝望着窗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要不给他玉佩,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进来,朕可不喜欢勉强…… 第231章 神仙,有妖怪 时值七月,正晌午金轮高挂,酷暑难当,热浪涌起,蒸得使人困乏无力。偶尔有风刮过却搅动得空气更加沉闷。 这个时间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来。小贩索性离了摊子,躲在阴凉处休息。 做苦力的掏一两文钱买碗凉茶,在茶棚里坐着聊天打发时间,等最热时辰过去继续干活。 茶棚里人声鼎沸,天南地北做什么的人都有。当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侃侃而谈,唬得周围那群小年轻一愣一愣的。 “我当年捉黄父鬼的时候,可比你们现在惊险多了。”他端起茶碗来,一口饮下半碗,“我们小孩子被安排躲在树上偷袭。我亲眼看见那些大人用尽了办法都没有用,反而被打得七零八落。咱们那个拉弦弹唱的俞先生直接被打吐血了都,差点没被打死……” 他端着碗,又喝了一口。 “说啊,说啊,后来呢?”旁边的人催促道。 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关键时刻,姜掌门手持朴刀,一句话没说上来就直接砍掉它两个胳膊。然后给那个黄父鬼说‘敢来我东尧撒野,你也是想瞎了心了。你今儿要死这儿,我就放过你一家老小’。黄父鬼一听,当时就用那把朴刀抹了脖子。” “哇~~”小伙子们发出赞叹:“这比说书人说的演义里的将军还厉害。” “说书人说的都是假的,我这亲眼见证。”老汉一招手,又给自己续了碗凉茶。 “那她什么时候还捉妖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呢。” “人家有正事要干。”老汉白了他们一眼,“谁都像你们似的一天天没个正型。” “我去年见她偷偷在隔壁村的水塘里捉泥鳅,结果被另一个神仙扛走了。但那神仙我没见过,不像是咱东尧的。是不是她相好啊?” 老汉:…… 另一人推了刚才那人一把,“莫夫子教的东西你是忘得一干二净,说了不要编排别人,你倒好直接编排到人家师妹身上去了。” “我也只是猜测,没有编排。” 老汉轻咳两声,掩去自己的尴尬,“别胡说八道。咱们这儿现在比京城都太平,你让人家怎么出手。再说了,人家平日里这么忙,就不能放松放松吗……我跟你们说话你们看什么呢?” 老汉见茶棚里的后生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后,就连倒凉茶的老板也是看着外面,连水洒出来都没注意。 见状,他也回过头看,瞬间眼睛都直了。 街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绝色佳人。杏眼桃腮,柳叶弯眉,眉目间似有万种风情。 她朝着茶棚里的人展颜一笑,众人的骨头都酥了。随后她款动莲步,走入茶棚,开口询问声音似山泉流水,悦耳动听。 “请问哪里有空房可以出租?” 话音刚落,毛头小子们纷纷上前说要带路,姑娘笑盈盈地向他们道谢。 这姑娘几经辗转询问,最后租下了九道胡同里的一间小平房。房东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见她孤身一人便有些好奇她的来历。 她说她是外省人士,名叫谷禾,因为不能生育,所以夫家休了她。家里人觉得她丢尽家族脸面,于是给她了一笔银子,将她赶出家门。 她说话时表情凄然哀怨使得房东大姐心生怜悯,当即认下她做妹子,让她以后有事可以来前面找她。 谷禾眼中带泪,感动不已。此后,她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因为人长得漂亮又懂礼数,脾气还好,很快就讨得一众人的好感。平日里她出去,身后都会跟着一堆小孩子。她也很喜欢这些小孩子,经常给他们买零嘴吃。房东大姐劝她省着些钱,她总说没事,反正自己花不了这么多,就当积德了。 房东大姐有两个小孩,一个六岁,一个刚满百天,丈夫有时候做生意好几天才回来,有时忙不过来,谷禾就会去她家帮忙照顾小孩。 这天她哄着房东大姐的小女儿睡觉,问道:“大姐,我发现咱们这儿的小孩子还挺多的。我一路走过来很多地方因为战乱都变成荒地了,大人都不多更别提见到小孩子。” “多有什么用,一个个齁闹腾。”大姐将湿衣服晾起,“就拿我那大的来说吧,哪天出去满大街野,不是磕破皮,就是划烂件衣裳。” “小孩子调皮一些也是正常的。”她笑道: “小孩子多证明咱这儿太平,他们闹腾总比战乱强。” “唉,说的是呢。想想咱老百姓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我听我爹说我们家先祖那阵赶上仙魔大战。现在仙魔不打了,轮到咱们凡人自己打。那些皇帝将军今儿打这儿,明儿打那儿。你说咱小老百姓招谁惹谁了,赢了我们没有好处,输了就更别提了。” 大姐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完,泼掉盆里的水,将木盆斜靠在墙角晾晒。自己又坐在板凳上准备劈柴。 “其实咱们这儿早十年前也不太平。我那时候还小,听说敌军要打进来。我和我爹娘就躲到了东尧山上。” “后来呢?” “后来他们那帮人也没打进来,战事也停止了。” “为什么啊?” “不知道。”大姐劈开木柴,“我估计是山上那位掌门生气了。听他们说她晚上飞出去把两位皇帝的魂儿勾走了,带着他们逛了一圈十八层地狱,往后两边都消停了。” 谷禾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位掌门真有那么神吗?我怎么听说她之前因为人家少找给她五文钱,就跟人家当街吵架呢。” “这……个人爱好吧。”大姐也跟着笑,“不过亏了她,咱这儿没有战乱不说,妖怪也没多少?” 谷禾的手停顿了一下,“这里没有妖怪吗?” “可不是,反正我长这么大,见到妖怪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我估计我家小以后更看不见什么妖怪了。”大姐劈完柴,将柴火拾起,回头对谷禾说:“妹子,你再帮我带会儿,我去做饭,晚上你就在家吃,别走了。你大哥去别的地方收账过两天才回来。晚上咱俩人睡一屋,搭个伴儿。” “哎,行。” 远听得醮楼鼓打三更,房东大姐睡得迷糊间,感觉窗外有人影晃动。但因白天太忙,这会儿困得睁不开眼睛,翻了个身又准备睡,随手摸了摸躺在自己身边孩子,但只摸得一手冰凉。 她瞬间清醒过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再一回头睡在她身边的谷禾也不见了。此时她透过窗子,借着月光看到庭院外的杨树下,站着一个浑身羽毛的“人”。 它披散着头发,长着鸟的脑袋,一张嘴就发出婴儿的哭声。它抱着她的小女儿,身后跟着她的大儿子在院中绕圈。 大姐捂着嘴巴,哆嗦着发不出声音来。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妖怪猛然扭过头来,咧嘴对她一笑,“真的有妖怪……” 说罢,它带着两个小孩飞出了院子。 第232章 神仙,改变与不变 那妖怪并没有因为带走两个小孩就离开。她要做的是带走全城的孩子,不然她也不会潜伏在此这么多天。 它浮于半空,发出婴儿的哭声,各家各户凡听到它声音的小孩就跟着了魔似的从家里出来。 见人数差不多,它抛出一个布袋祭于空中。那布袋不大却像无底一般,不一会儿就将这些小孩子全部装了进去。 它收起布袋,心中嗤笑:看来东尧也没有妖界传得那么邪乎,什么妖魔禁地,全民除妖,不过如此。 它抛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离去……未果。 低头一看,它发现自己的脚上不知何时套着一条绳子,而绳子那头被下面一群点着火把的人抓在手里。 为首的汉子问道:“张秀才,这是什么妖?” 叫张秀才的人蘸着自己的口水,飞快地翻着一本厚厚的书,很快应道:“查到了,通身羽毛、偷小孩,姑获鸟没错!把它羽毛拔下来,它就落地不能飞了。” 这话一出,妖精冷哼一声,“凭你们也配?” 它挣扎一阵但怎么也甩不开这条绳子,再仔细一看,这是——捆仙绳!? 他们怎么有这种东西!? 它几番挣脱不了,恶狠狠地说道:“放了我,不然连你们也杀!” 下面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它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还要继续放狠话,突然发现脚脖子一紧,整个人被从空中拽下来,摔在地上。 随后众人向它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 “让我先!让我来打烂它的头!” “不准抢!这是我的,让我试试我这新画的捉妖符咒好不好使。” “别乱!有点礼貌,别让妖精笑话!排好队!!!。” 姑获鸟成妖三百年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都分不清到底谁是妖。 它站在原地凝结法力,口中喷出一阵黑烟。霎时一阵狂风刮过,将上前而来的众人吹得东倒西歪。 它放声大笑,笑到一半忽觉背后一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自己身后不知何时钻出来一队人马,朝它扔了不少符咒。它怒极,又要出手,一桶污物从头浇下破了它的法术。 “你们!” 它没了还手之力,被众人按着揍,羽毛都薅秃了。 没了羽毛,它又变成了人身,它就是新来的姑娘——谷禾。 男人们移开目光,女人们给她了一件衣服,待她穿好后。众人什么表情都有。有高兴的,有生气的,还有难过的。 “我说她是妖吧!给钱!” “你、你怎么能是妖呢?!”输钱的人指着谷禾骂:“当人不好吗?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谷禾:你以为我愿意吗? 她被众人团团围住,见形势不对立即跪下磕头求饶,把袋子里的小孩子挨个放出来。小孩子兴奋地缠着她说再来一次。 谷禾:…… “我没想伤害他们……”她给自己辩解:“我就是想养小孩。” “少废话,带走!” 为首的人根本不听她解释,给她脚上戴了像镣铐一样的东西。那东西一戴上就消失不见。可她瞬间感觉浑身乏力,妖气消了一大半。 那些人带着她走到一处宅院前,敲响了大门。 谷禾问她身边的人这什么地方。 “育婴堂。”他说。 “育……” 话音未落,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婆婆,身后还跟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人”。 “什么事?”婆婆问道。 男人毕恭毕敬地答道:“大娘这么晚打扰了,刚捉到一只姑获鸟,您这儿还缺人吗?” 婆婆上下打量谷禾几眼,有些问难地说:“她带过孩子吗?” 男人转头问她:“婆婆问你话呢,你带过小孩吗?” “带、带过吧……” “什么叫带过吧!”那人舞着符咒,“还不老实是不是?” “别别别。”谷禾赶紧坦白,她虽然成妖三百载,但行事莽撞,总是把人家小孩偷走还没一天就被人找到,所以带孩子经验不算太丰富。 “没经验的我们不能要。”婆婆一直外面,“找个地儿把她处死吧。” “行……” “别!”谷禾心下猜测只要这个婆婆松口,说不定自己就不用死了。她强争着,“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学!” “不顶用。人家不要没经验的,放心我们杀妖很专业,根本不痛。”男人拖着她往外走。 “不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是来找我姑母的,救命啊!”她扯着嗓子嚎叫,却让婆婆身后的人发现了些异样。 那人几步跑来,试探性地喊道:“阿禾?” “姑母!!!”谷禾认出她,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抱着那人的腿嚎啕大哭。 两个时辰后,谷禾已经换了身份,她现在是育婴堂看护之一。 她姑母带着她回到房间换衣服,嘴里不住抱怨,“我在信里都说了让你过来别抓人家小孩,你怎么不听呢?” “我以为他们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她姑母白了她一眼,“从你进来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开始下注猜你是不是妖。 你也是赶上好时候,换三十年前,你敢露头就给你杀了。哪像现在还给你找份工,让你悔过。” 谷禾听得一愣一愣的,“姑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姑母坐在炕上,身上的妖气已经不太明显。她告诉谷禾自从灵清掌门姜芷夏五十年前从赏鉴大会回来后,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芷夏将那群散仙带回灵清,并没有直接将他们全收入门中。而是对他们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考察。 这一年内,这些散仙被莫缄叙等人带下山跟百姓学种地,学养蚕,学搬货,学做生意……总之除了修行法术,什么都干。 时间一长,有些散仙觉得无趣便提出要走,姜芷夏也不拦着;也有的散仙在其中找到了乐趣。 一年后,留下来的散仙通过第一阶段的考验。而后姜芷夏又根据他们所擅长的事,分配了不同的任务,让他们五年之后告诉她结果。 这五年间又有不少人离去,也有一些因为偷奸耍滑,或是仗势欺人被她打出去的。 别看只有五年,坚持留下的散仙们给东尧及其附近周边带了不小的变化,深受百姓喜欢。 而他们获得成就感和受人前所未有的尊敬外,还发现自身的灵气上涨了。 姜芷夏背着手,装模作样地学开阳真人的样子说:“修行不仅仅局限于打坐练功,将一件小事做到极致,也能成仙成佛。” 末了自己又加了一句,“灵气会干涸,百姓的信仰却不会。” 那些散仙醍醐灌顶。 他们不是不知道从百姓处获取香火,可以往眼光只放在了捉妖除魔上。这种事情不仅危险还很容易被人遗忘,因而香火的供奉很不稳定。 他们现在做的虽然是小事,可切实让百姓感到变化和好处。百姓们走哪儿都能想到他们,往后几代也会记得他们的好,甚至不需他们多言,百姓就会给他立碑供奉。 得知这一切后,他们干得更起劲了。 第一批散仙通过考验正式成了灵清弟子,在此地又生活了二十年。 姜芷夏见时机成熟,又将他们分散到三界各地,让他们把在东尧所做之事用到别处去。 一时间,凡间各地来了不少从民生出发,只做小事却又有大用的神仙。各种庙宇道观拔地而起。 姜芷夏知道此事,又对灵清弟子下令:凡灵清中人不可建庙,只准以牌位供奉。 这一决定起初引得他们不解,但不久他们发觉没有庙宇,供奉他们的人反而更多了。 此后再也没有人怀疑过她的任何决定。 这些事情引得其他仙家的关注。有不少散仙慕名而来加入灵清,也有其他三派听从掌门吩咐过来学习经验。 灵清里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谢泽之又把除去妖气的猳国半妖给姜芷夏送来。她一度比谢泽之还要忙。 一天,她在大殿房顶晒太阳,回想殷离歌给她说的话,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灵气、魔气都一样,妖、魔、仙也一样,那他们也不是没有变好的可能。所以她为什么不能把手伸到魔界和妖界呢? 许他魔君给仙界安插眼线,就许她姜掌门挖魔界墙角。她打入不了魔界上层,那就把魔界基层挖空。大家互相舞到对方脸上,看谁先撑不下来! 一瞬间她豁然开朗,于是将以前捉妖就杀的决定改为先用劳动赎罪,改造不了再杀。当然捉到特别过分的妖魔可以直接杀,不给机会改正。 她托沐胜蓝让昴苍那群研究法器的人,按照灵锁的样式打造了妖锁,以限制它们的妖气。 如果这群妖魔肯悔改,妖锁自然祛除,身上的妖气也会被净化变成普通凡人。 之后他们愿意修炼成仙的,还可以继续修炼;不愿意的就以人身份活到寿终正寝;死不悔改的就在妖锁的遏制下彻底消散。 谷禾和她姑妈虽然是妖,但她们生前是难产而死的产妇。一灵不灭才变成了妖,偷人家孩子自己养,倒也不伤人。 这种妖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可怜人。所以她们被送到育婴堂抚养孤儿和弃儿,改过的同时还能完成心愿,也算“互惠互利”了。 谷禾听完她姑妈的叙述,下巴都快惊掉了。“这灵清的掌门还真是个神人啊……” “可不是。” 而此时这位“神人”正叉着腰跟卖油饼的吵架。 “从你爷爷的爷爷那辈儿起,我都是买六个,凭什么现在你只卖我五个!摊子给你掀了信吗?” “规矩改了,以后一视同仁,大家都只能买五个!” “我不服!我要告官!” 第233章 神仙,十年坚持与一秒破功 姜芷夏气呼呼地从队伍里出来,手里拿着五个油饼,“这小孩一点都不招人待见,下次再去他家买我就是狗!” 虽说谢泽之曾经告诉她,这卖炸油饼的小哥有为官之才,稍加培养以后进入大理寺则是万民之福。但不妨碍姜芷夏现在生气。 身后陆辰年轻叹一口气,“这话你上个月已经说过一次了。” 她瞪了他一眼,拿起一张饼塞到他嘴里,“提醒得好,以后不准提醒了!” “别生气了。” 他朝她笑笑,递过一只风车。 她抬头看着陆辰年,“你最近钱很多?” “还好。” 见她没有第一时间收下,他不免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怕她看出什么,于是低下头又问道:“或者乳糖真雪呢?” “不了。” 她拿走风车,他的心情瞬间变好。 “下次别买了。”她说:“我房间里现在就这些东西多。 ” 自她从赏鉴大会回来,她的那些同门可能太想补偿她亏空的童年,老给她塞一些小孩玩意儿。最后多到山下卖玩具的有时候都找她进货。 在这些东西里,她收到最多的就是风车。现在连房顶上插的都是。 至于乳糖真雪这个东西已经被谢泽之下了禁令。具体原因很简单,就是她被喂吐了。 回来后她一天被投喂七份,连吃了三个月,生了成仙后第一场“病”。到现在见到乳糖真雪就犯恶心的劲儿还没缓过来。 后来在谢泽之的多番劝导下,众人这才收敛了些,不过除了林忆。她现在的身份是二师姐兼姐姐,自然要比其他人操心些。 逛得差不多,姜芷夏带着陆辰年回家。路上,她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四处寻找香味来源,瞥见了山间的栀子花。 “这个时节很少看到栀子花啊。”她感叹。 那花开在峭壁处,陆辰年怕她要去拿赶紧问她: “你想要吗?我帮你去拿。” 她摇摇头,转身继续走。 “移栽的桂花树今年就能开花了。”他跟在她身后说。 “你去年也是这么说。” “今年一定会成功的。” 他仍记得她那时的那句玩笑话。 但东尧山不适合种桂花,不用法力根本无法存活。起初莫缄叙想要帮他,被他拒绝。他说想亲手为她做点事。 后来姜芷夏实在看不下去,说让他找东方楚良聊聊。和二人之力,今年终于存活下来一棵桂花树,就是不知道八月会是个什么光景。 不止如此,他还重新挖了荷花池,又从东尧山的湖泊间精心挑选了几株移栽过来。他现在没有法力,为保证采下的荷花能够存活,几乎都是跑着去跑着回,一刻都不敢耽搁。磕碰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他这么做除了想讨她欢心之外,还想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 曾经他见她将所有精力都拿来照顾谢泽之给她的荷花,因为受不了这种忽略,于是在花开前一晚,他悄悄施法使荷花枯萎。这法术只有他和师父能解。 那时见她找不到原因急得团团转,他的心情也没有多好。但一想到救活这些荷花后她的注意力又会被夺走,他索性就忍着不帮她。 最后开阳真人出手挽救,又在私下里教训了他。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要是真开花了,就拿去给师兄让他给你做桂花糕。” “好啊。” 姜芷夏嘴上应着,心里直叹他这些年变化很大,但她不打算“救”他。他现在彻底变成了个凡人,会老会死。 陆辰年被谢泽之带回仙界,一个月后才放了他。彼时凡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因他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举动,又在捉拿乔朗时有功。唯一做错的就是用魔界之物修炼,不过也未走入歧途。 谢泽之按照天规将他体内修炼之气全部抽出后,将他杖责八十放回凡间。 他拖着一身伤,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回到灵清。 除去这一路山高路远,凶险万分之外,他也有意在凡间多做停留,彻底放下神仙的尊严,第一次以凡人的眼光和身份体会人间百味。· 这次的独自旅程让他发现了一个真善美与假丑恶并存的凡间。 凡人不是匍匐于众仙之下卑微而又愚昧的生灵,他们是鲜活的、有思想、有好恶,复杂又独立的存在。他们为了私利可以刀兵相向,也可为了大义牺牲自我。他看到了他们的挣扎、痛苦,也看到了他们喜悦、欢乐。 他开始喜欢上了人,也开始明白姜芷夏为什么会讨厌心中只有情爱的季宸。 他穿着百姓的粗布麻衣回到灵清的那晚,姜芷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同意了他的回归。 那天晚上,两人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秉烛夜谈。他讲了他这十年的感想和见闻。 第一次他说,她听。 在清晨姜芷夏离去时,他犹豫再三,还是问起了那个他最在意的问题。 “你还讨厌我吗?” “我要说讨厌,你刚才的话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不是。”他说:“我能分清这两事。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姜芷夏,我喜欢你,这点不管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可我也说过我回应不了你。” “我可以不要回应。”他眼中一片清明, “我只是希望你别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力。别……讨厌我。” “陆辰年,喜欢谁是一个人的自由我不会管。其次我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喜欢而去讨厌一个人。”她望着他,“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明白。” “所以我现在不讨厌你。” 听到这句话,折磨陆辰年内心的刑罚终于结束了。 姜芷夏让他留下来。何素素没懂,觉得他会再生出什么坏心思。 姜芷夏听完摇了摇头说他不会。陆辰年下凡后,她就派人在暗中盯着他。这十年他的一举一动、心态的转变她都知道。 就像她之前说过的,她留下陆辰年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看到了他做的什么。况且他彻底没了修炼的根基,也做不出什么坏事。 到现在,陆辰年没有违背自己十年前向她保证的话,他也一直在用行动证明。他不再强求。只要还能看到她,只要她愿意跟自己说话他便满足了。 两人走回灵清时,天都快黑了。 阿红急匆匆地迎上来,“掌门你去哪儿了,其他三派的掌门都到了。” “啊?”姜芷夏震惊,“不是说十二日来吗?” “今天已经十二日了。” “啊!!!” 阿红带着她去往大殿。 她现在是柳茉思的徒弟。在重塑肉身后,她大胆向沐胜蓝提出请求。沐胜蓝没有为难她,还让她顺便把贝母瓶还给姜芷夏。 大殿聚满了人。姜芷夏一进门就见沐胜蓝、上官星月和宫泽雪带着不同的表情看着她,尤其是沐胜蓝把“生气”两个字都写脸上了。 她干笑两声:“都来了?我都记着呢,没忘!十二日出发……” “只是不记得今天是十二对吧。”沐胜蓝一语道破真相。 “也没有……”她赶紧转移话题,“哎呀,这都什么时辰了,赶紧出发,一会儿晚了。走吧走吧。” “等会儿!”林忆叫住她:“你就穿这身去啊?” “不行吗?” 林忆白了她一眼,之后施法将她身上衣服换去。 大殿众人见自家平时穿着花花绿绿的掌门此时身着青色衣裙,腰间系着一条细长的丝带,更显身姿婀娜。 整个人与之前相比少了几分亲和,多了几分清冷与高雅。 林忆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一个仙家的掌门。 她帮她理了理衣服,高兴地说:“这才像话,早去早回。” 姜芷夏也很高兴,“我穿成这样去买炸油饼,我就不信他还敢不卖我六个!” 林忆一把拉回她,威胁道:“你上去之后给我少说话,听见没!” 第234章 神仙,上天宫 天帝早些时候下令命众仙齐聚天宫商讨要事,姜芷夏她们身为四派掌门当然也在邀请之列。 沐胜蓝把门派中的事都交由蒲丽芝代管,陈飘飘留下照管虚玄,宫泽雪现在也有得力助手帮她分担事务。 三人安排好一切就来找姜芷夏。她们知道她没法力,之前约好带她一起走,没想到本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几人出发前,整个灵清的人都来送他们的掌门。有些人还哭出了声。 姜芷夏听得瘆得慌,“那个……我又不是被送诛仙台处刑,你们不用哭这么惨吧!?” “师父。”何素素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就算只去五天,我们在下面也要等你五年。五年就是一千八百二十五天,还不包括闰年。两万多个时辰,还不包括零头……” 姜芷夏被她念得头大,捂住她的嘴,“我怕了你了,我怕了你了。你给我憋回去,我带你一起去!” 何素素破涕为笑,十分狗腿地接过姜芷夏手中的横刀替她拿着。 姜芷夏随意叮嘱了几句,不外乎说她离开时不要动她的私房钱之类上不了台面的话,随后带何素素离去。 陆辰年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希望她能早些回来。五年时间对他的生命来说已经很长了。 何素素是第一次去天宫,一路上又兴奋又紧张,一直问姜芷夏天宫什么样子。 姜芷夏说她不记得。她也只去过两次,一次是开阳真人带她参加蟠桃会,另一次是她要状告宫锦雄,让谢泽之带她上去。 “那你第一次去的时候紧张吗?”何素素问。 “不啊。”她说:“你师公给我说了注意事项,上去之后我知道该做什么,表现堪称完美,根本不紧张。” “师公都说什么了,你也跟我讲讲。不然一会儿露怯多不好意思。” 其他三人也竖起耳朵听。她们不是没有上过天庭,但之前都是跟别人来,现在自己成为一派掌门,多多少少也有些不知所措。 姜芷夏思索半晌,一拍手,“你师公当年说‘神仙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职位大小,谁要是敢惹你,你就拿鞋底子抽到他的脸上,不用给师父留面子。’” 那三个听完差点没从云头掉下去。 只有何素素掏出小本子,认认真真记下来她师公的“至理名言”。 临近天门,几人就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琉璃造就的南天门立于上端,明晃晃、碧莹莹;两边列着数十镇天神将,身披金甲,持刀仗剑;又有几根大柱雕龙画凤,栩栩如生。 这天上有三十三天宫,七十二宝殿。 彼时万圣朝王参拜天帝,往来仙家络绎不绝。行至南天门处,凭你是什么四方大帝还是四派掌门都要下坐骑,落轿撵。 姜芷夏和其他三派向凌霄殿而去。现在四派不复当年繁华,门中又接连爆出丑事,因而有些仙家也不像往日那么殷切,最多只是点头示意,也不上前打招呼。 姜芷夏不管这些,她一心都在盘算仙界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忽听身后一阵喧闹,只见众仙弯腰行礼,她转头一看发现是南方大帝容乾降临。 他一头赤红头发,络腮胡,身材魁梧,端的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众仙行礼他也置之不理。 上官星月见他有些紧张,虽然她和容珩已经和离,但她之前状告他大儿子迷奸女仙。即便证据不足,谢泽之无法捉拿容珩,不过也彻底让容珩名誉扫地。 她生怕容乾找她麻烦,然后又迁怒虚玄。 她退到一旁,主动向他行礼问候:“帝君……” 话还没说完,容乾便带着人像一阵风一般从她身边走过,连眼神都没给她。他本就看不上上官星月,后来容珩被告,他不去管自己儿子,反而恨上了上官星月,觉得都是她让自己名誉受损。 随从还故意推了上官星月一把,让她别碍事。 姜芷夏上前扶住上官星月,大声说道:“让你别站远点,你非不。这下被驴踢了吧。” “姜掌门说谁?”容乾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语言,忍不住回头质问。 “谁搭腔我说谁。”姜芷夏学着他的样子,连眼神都不给他,一直往别处看。 “姜芷夏,你是不是以为……” “嘘!”她向来不让不好的话说完整,“别这么大声。大家都知道你大儿子靠勾引女人上位。” “你!”容乾带人折回,怒道:“你有本事……” “你大儿子靠勾引女人上位。” “混账,我……” “你大儿子靠勾引女人上位。” 容乾本就好面子,这会儿被她噎得满面通红,“你别只重复这句话,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我……” “你小儿子抢占散仙妻子。” 容乾气得说不出来话。比起大儿子,他更怕人提起这事。他小儿子的事可是板上钉钉。谢泽之将事情查明后,按照天条抽了他小儿子的仙骨,将他贬下凡间。 因他是南方大帝,其他仙家畏惧他,在他面前丝毫不敢提及此事。偏生姜芷夏是个“二百五”,啥都敢往外说。 一旁只是看热闹的神仙都替她捏了一把汗。沐胜蓝都和宫泽雪都拽着她的衣服,提醒她收敛些。但…… 她不在乎。 “放肆!你敢……” “我当然敢!”她提高嗓音,“许你儿子敢做,就不许别人说了?怕被人戳脊梁骨好好教啊,捂别人嘴算什么本事。凡人都知道子不教、父之过,瞧着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话做事没点章程呢?” 她一转头拉起袖子,对围观的其他神仙说:“各位,知道容乾帝君他家大儿子之前怎么骗我师姐的吗?!我给你们好好讲讲……” 容乾赶紧拦住她要给众仙说书的架势,“你给我闭嘴!” 何素素忍笑忍得肚子疼,但这么严肃的场合她也不想笑得太夸张,于是捂着嘴向后退,不察撞到了另一拨人。 她赶紧回头要道歉却一个没站稳向前倒去,此时对方抽出长剑向她而来。 寒光闪过,姜芷夏手持横刀,瞬间上前将那人的剑砍成两段。 而何素素也被沐胜蓝和宫泽雪同时用法力护住,虽没有受伤,但也被吓得不轻。 “对仙家挥剑相向,谁教你的。”姜芷夏看着眼前侍卫打扮的神仙,压着怒火问道。 “我家帝君不喜别人触碰。”那侍从振振有词地回答:“凡接近者杀无赦。这是从老天帝时期便给予的特权。你们是谁,为何连这事都不知道,还敢惊扰我家帝君!” 姜芷夏向他身后望去,只见一身着暗紫锦袍,上以金线勾勒云纹、龙型图案的男仙立于这些守卫之中。他容颜俊美,鼻梁高挺,发如墨染,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的尊贵与威严,只是表情过于肃穆,瞧着不像个好相处的。 如此绝美的容颜放在她面前,她也没多大兴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问刚才的侍从:“你家帝君谁啊?” 侍从:…… 南方大帝冷笑一声,暗喜这灵清掌门怕是要踢到铁板了,拱火说道:“此乃东方大帝。他闭关千年,前几日出关。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难道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吗?你们灵清可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呢。” 姜芷夏一转头,又问侍从:“嚣张什么?你们家帝君家里也有儿子抢占散仙妻子,骗女仙上位吗?!” 南方大帝:!!!??? 侍从还未说话,身后的帝君却开口了,“我从未娶妻。” 他紧盯着姜芷夏,姜芷夏…… 没往心里去。 “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她说。 第235章 神仙,纵使相逢应不识 “那你想知道什么?”男人沉声道,听不出语气中的喜怒。 “我想……” “玄澈帝君莫怪。”宫泽雪一手拉过姜芷夏,连忙打圆场,“姜掌门成仙不过两千载,一时冲撞,但并非存有恶意。” 宫泽雪知道东方大帝凌玄澈的一些事情。 此人骁勇善战,对妖魔毫不留情。法力深厚且身手不凡,以一人之力就可对付万千妖魔,因而也被称为“杀神”,但私下里为人也算谦和。 不过五千年前他被亲信背叛差点丧命,侥幸活下来后便转了性子。不光变得阴沉多疑,还变得更加暴戾,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 一旦有人靠近,无论是仙是魔,他都杀无赦。 老天帝念他除魔有功,又是一方大帝,给了他这个“特权”,让所有仙家都离他远些。那些年死在他手里的神仙不少,但老天帝都没有追究。 可这并没有挡住他愈加残暴的性子。整个东部天庭当时都活在一片阴霾之下,生怕惹怒了他成为枉死鬼。后来不知怎地,两千年前这个人选择闭关不问世事。 要不是今日看见,宫泽雪都不知道他出来了。 “芷夏。”宫泽雪小声劝她:“素素没事,我们有话好好说。” 她冲她使眼色,暗示这个人不好惹,让她别冲动。 沐胜蓝也上前拉住她。虽然她不太清楚凌玄澈是什么人,但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很危险,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我们走吧。”她也低声说道:“先找到我师兄再说。” 她推着姜芷夏往前走。姜芷夏回头看到何素素此时正站在上官星月旁边擦眼泪,还冲她强颜欢笑说自己没事。 她抿了抿嘴,立即调转方向朝凌玄澈走去。 那些侍卫即刻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不好意思,那个什么什么大帝!”她说:“你的特权是老天帝给的,不是我姜芷夏给的。我也不是你娘,不会包容你那种变态的规定。你的随从侍卫都是听你的命令,我不与他们计较。 但你!要过来给我徒弟道歉。” 在场一众神仙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灵清的掌门是不是疯了,让这个“杀神”给一只小小的讹兽道歉,她是不是活够了。 “芷夏……”宫泽雪和沐胜蓝神色焦急,让她不要再说了。 “你叫姜芷夏?”凌玄澈没有管旁的,他让侍卫撤去,走到她面前。他比姜芷夏高出许多。这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姜芷夏有些烦躁,向后退了两步。 “谁给你起的名字?”他继续问。 南方大帝瞠目结舌。他活这么久可从没看过这位“杀神”主动跟别人说这么多话。 “跟你有关系吗?”她反问。 “不知道。”他说道:“不过试试就知道了。” 下一瞬,他突然向她攻来。 速度之快,姜芷夏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用刀抵挡,却被他按住手腕下压,夺走横刀。 凌玄澈持刀指着她的脖子,刚要说话,却见她一记鞭腿攻向他的下巴。在他躲避的瞬息,姜芷夏卸了他手中的刀,冲他脖颈划去。 不是她不懂收手,而是她感觉到这个人是真想杀她。 凌玄澈身边的侍卫抽出长剑也想攻来,被上官星月飞出的白绫缠住手臂动弹不得。沐胜蓝飞身一脚踹向另一个想偷袭之人,随后她唤出佩剑,与他们交起了手。 宫泽雪带着何素素躲到一旁。 凌玄澈的脖颈被横刀划伤,而他也再度抓住她的手腕向后掰扯。 他想折了她的右手?! 姜芷夏意识到后,左手迅速拿下发钗捅入他的心脏处。 凌玄澈没想到这发钗上带有法力,让他疼痛不已。他一甩手,将她整个人砸向石柱。 在上官星月甩出白绫救她前,姜芷夏已然落在谢泽之的怀抱中。他单手搂住她的腰,一道蓝色法力打出让所有对峙的仙家收了兵器。 “天宫何时成了诸位械斗的场所?”他带着她平稳落地,不悦地看向凌玄澈等人,语气微冷,“玄澈帝君闭关多年,出来后连天庭的规矩都忘了?老天帝又何时允许你主动向仙家出手?” “话可不能这么说。”容乾插话道:“我明明看到……” “孤只是和她闹着玩。”凌玄澈打断他的话,拔出插在身上的发钗,丝毫不在意流血的伤口。 他走到姜芷夏面前,将发钗还给她,“还是分不清左右,真是不长记性。” 姜芷夏没有去接,而是一脸防备地看着他。她没见过他,但他竟然要杀她。这人到底是谁? 谢泽之替她接过发钗,收紧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向怀里带了带。他懂这男人眼中的情愫。 “帝君成仙多年,何故连玩闹都失了分寸!?即便姜掌门不知情得罪了你,按照规矩也轮不到帝君出手教训。”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赶来时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都是奔着杀了对方去的。 所谓的玩闹,鬼才相信! 但这凌玄澈现在是在唱哪出? “昭衡真君说的是。”凌玄澈说着但目光没有移开她的腰,心中只觉那条手臂碍眼至极,“可灵清也在孤的管辖范围内。孤管自己的人还需要跟中央天庭汇报吗?真君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帝君……”谢泽之刚想回怼,却听姜芷夏怒道: “你配吗?” 她心道:这人想对她动手就算了,还想难为她们家昭衡,欺负家里没大人了是吗? 众仙捂着自己那颗快要跳到爆炸的心脏,变了脸色。不到半盏茶时间,他们已经被震惊好几次了。 灵清掌门是真毫无顾虑啊! 可凌玄澈非但不恼,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姜掌门说说孤如何不配管你了?” 她毫不畏惧地说:“身为一方大帝自该保护苍生,维护天界秩序。你倒好,带头破坏天界公正。自以为自己有点特权,就对其他仙家喊打喊杀。这是一个帝君该做出的事吗?” 她说:“再者你法力深厚,我徒弟鲁莽冲撞你是不对。可你随便一挥手就能将她挡在外面不让她近身,何故要手下人杀她!?她罪不至死吧?你这样做和魔界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就算身份再低微,也是我灵清的人,容不得你胡来。莫说你是帝君,就算你是天帝,今日也要给我徒弟道歉才能走。 还有我不认你的特权,要作威作福滚回你的东部天庭去。” 容乾:我感觉我儿子被抽仙骨也不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 就在一众神仙以为凌玄澈要发怒时,没想到他扬起嘴角,语带宠溺地问道:“孤竟没有发现你如此会说话,看来孤错过了不少事情…… 是孤不对,以后不会了。” 他一转头看向站在宫泽雪身旁的何素素,“讹兽,孤向你赔礼道歉。” 何素素:我要把这件事写在我家的族谱里! 众仙:玄澈帝君是不是被气傻了? 未等何素素回话,他又目不转睛地望着姜芷夏,“你说的事我已经做到了。现在孤有资格管你了。孤的第一道命令就是……” 他抬眼看了一眼谢泽之,“以后不准……” “道歉完了就行,不用说那么多话。大家一天都忙忙的,谁有功夫听那些。”她白了凌玄澈一眼,上手抱住谢泽之的胳膊,当着众仙的面亲昵地说:“昭衡,我们进去吧。” “好。”谢泽之低头笑笑,对凌玄澈说:“既然两方误会解除,帝君还是不要耽误时间,早些入殿。” 说罢,他两人迈步离去,其余仙家紧跟着快步行进。 他们受的刺激太大,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姜芷夏!” 听身后传来凌玄澈不满的声音,姜芷夏头也不回,高声说道:“办不到!我和谢泽之天下第一好!” 谢泽之倒是回头了。 他望向凌玄澈谦和地笑笑,然后欠揍地说:“她说得没错,我们俩天下第一好。” 第236章 神仙,互相扶持 凌玄澈原本想追上去,可适才被发钗刺出的伤口血流不止,而且自己体内真气乱窜,致使他不得不停下在一旁调息止血。 这发钗中的法力可不同凡响,不知是谁给她的,他心想:自己养的猫没认出来自己就算了,还挠了他一爪子。这次他惩罚她些什么好呢…… “帝君,您就这么放过那个姜芷夏?”他身旁的随从之一说道:“她如此伤您,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你想如何?” “不如禀明天帝,将她关入天牢。若她还是不知悔改,就拔去她的指甲,敲断她的手指骨。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出言不逊?” 凌玄澈收势,“苍翼。” 一名侍卫站了出来。凌玄澈指着刚才的随从,“将他押入天牢,按他所说的刑罚,敲断他的手指骨。罪名就是对未来天后出言不逊。让东天庭所有人都来观刑,防止以后有人再犯。” “是!” 姜芷夏和谢泽之走在前面,对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她也不在意是不是已经得罪了东方大帝和南方大帝。 倒不是因为她心大,而是因为开阳真人从以前就教她,说天宫里的神仙除了天帝是三界共主之外,剩下都一样。他们最大的差别在于分属职能,而不在于官职大小。 只是仙界过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倒把凡间那些糟粕搬了上来,没有枷锁也要给自己套上枷锁。 每次开阳真人提到这儿的时候都恨得慌。 他告诫他所有徒弟,不用去特意讨好某些神仙,更不用惧怕什么神仙。若是见到那些利用强权、仗势欺人的主儿,他们要勇敢站出来反抗。这样仙界这股歪风才能遏制住。 作为他们的师父,他永远是他们强有力的后盾。 所以姜芷夏第一次上天庭的时候就把赵霖光的肋骨打折了,起因就是他出言不逊。 开阳真人当时还在一边为她鼓掌欢呼,只夸他这个徒弟有“慧根”。 “师父……”何素素委委屈屈的声音打断了姜芷夏的思绪。 “你怎么了?” “我……”她想牵她的手,却见她两只手都抱着谢泽之的胳膊没有空闲。她白了她师丈一眼,然后扯着她的衣角说:“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呀?” 姜芷夏停下来,对她郑重地说:“如果今日是你冲撞了他,他要你道歉,你死活不道歉,他有怨怼来找我评理,那么这叫做给我添麻烦。 但现在是他们提出无理要求在先,添麻烦的是他们。那个什么什么大帝被戳死都是活该。你给我收起你那不需要存在的愧疚心。” “哦。”何素素抱着她的横刀,乖巧地答道:“那下次我一定看路,再也不莽撞了。仙界真可怕。谁能想到随便一碰就是四方大帝,放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素素要实在害怕,不如我派人送你去真君神殿。”谢泽之说:“你去那里等你师父回来。” “好……” “不去!”姜芷夏阻拦,又对何素素道:“你连张和裕都见过,还跟人家插科打诨,扇人家耳光,现在几个大帝怕什么?你会害怕还是见的次数太少了,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此时众人已到凌霄宝殿外,姜芷夏对沐胜蓝三人说:“劳烦几位先带我徒弟进去,我有话跟谢泽之说,马上来。” 三人会意,带何素素先行离去。 她们几人走远。姜芷夏拉着谢泽之来到一旁,见四下无人,松开抓着谢泽之的手,倒吸一口冷气。 “疼疼疼。”她指着右手腕,“帮我看看。” 谢泽之连忙拉起她的袖子,却见她右手腕处青紫一片。 他一手托着她的手腕,另一手凝聚法力替她疗伤,“是他干的?” 姜芷夏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病。我跟他无冤无仇,他竟然想折断我的手。” 他面色凝重,怒气填胸,“我去找他替你讨个公道。” “千万别!”姜芷夏左手拉住他的袖子,“我要是想让你帮我报仇,我刚才就说了,还会忍到现在?你现在去找他理论,他反过来再说我伤他,让你秉公处理,你怎么办?” 她总会帮他把事情考虑好,不让他陷入两难境地。除此之外,她也不想让何素素觉得是因为她的鲁莽才导致她受伤。所以她一直忍到现在才说。 “不生气了,真君大人。我把他伤成那样,我也不亏。”她转移话题,“不过那个发钗我不想戴了。” 那上面带着凌玄澈的血让她有些不舒服。 “明白。”他语气生硬,“我会送你个新的。” “要好看一点的哦!”她再次强调:“你看你上次给我编的绳子,丑死了。” 她说完,还抖了抖自己左手。 “好。” 姜芷夏见他的表情还是很紧绷,深知他仍在恼怒凌玄澈所做之事,于是又说:“昭衡,这是你的朝服吗?还挺好看的。” 末了,她加了一句,“我说人。” 谢泽之今日所穿一件白色朝服,领口与袖口处有银线绣成的云纹,显得华丽庄重,比平时又多了几分尊贵与威严。 “少骗我。” “谁骗你了,你就是很好看。”姜芷夏假装看不到他发红的耳尖和强忍上扬的嘴角,继续问道:“对了,这次的事你有把握吗?” 她所说的是谢泽之今日要公布的乔朗案和要宣布的天条更改。 这里牵扯多方利害关系,肯定会引来众仙非议与阻挠,弄不好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但是你别怕。”她说:“我来就是给你撑腰的。要是谁敢质疑你或者是找事,我帮你揍他们。你就做你想干的事就可以了。” 要不是还在给她疗伤,他真的很想抱抱她。 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个姑娘的青睐。想来自己行善积德做的好事,都是为了遇见她吧。 他凝望着她,认真道:“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姜掌门在背后支持,我根本无法做我想做的事,谢谢你。” 姜芷夏俏皮一笑,学着他的样子,“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真君大人私下偏袒,我根本无法在三界‘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多谢大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也是。” 最后两人实在演不下去,纷纷笑出声。 “你们在做什么?” 此时凌玄澈赶到,见谢泽之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心中纵有滔天怒火,但表面还是波澜不惊。 他几步上前还未到切近。姜芷夏立即拉着谢泽之向后退。 她警惕地望着他,“你折我的手没事,你要敢动我们家昭衡,我就杀光你东天庭的人信吗?”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人家明明还没说话,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回答了。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人想拧断谢泽之的手。 凌玄澈微微一怔,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姜掌门多虑了。孤只是好奇二位在做什么,怎么还没进去。” “玄澈帝君刚才伤到她的手腕,我在给她疗伤。”谢泽之见到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意现在又浮现了。 “比试中难免磕碰。”凌玄澈轻笑一声,然后看向姜芷夏,“若不是这样,怎么能练就一身好武艺。他不明白,你该明白的,姜掌门?” 随后,他眯起眼睛,压低嗓音,阴森地问道:“你是没有法力吗?需要他帮你疗伤?” “帝君!”谢泽之揽过她,挡在她身前,“天界武将众多,你想比试大可跟他们切磋。只是你再伤我未婚妻一分,我必还十分。” “未婚妻?”他轻念这三个字,望向他身后的姜芷夏,柔声问道:“这是你的选择?孤知道了。” 说罢,他放声大笑,带人离去。 谢泽之眉心微蹙,不懂这人在想什么,忽然听到姜芷夏在身后唤他。 “谢泽之……”姜芷夏无助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此刻,她的双手正控制不住地颤抖。 第237章 神仙,迎难而上 她在害怕…… 没有缘由的害怕。 如果说她以前怕死,但从隐涅古画出来后,她已经不在意此事了。不光是因为她鼓起勇气杀死了自己七次,也是因为她彻底放下了对生的执念。 这种放下不是自暴自弃,而是看穿了自己害怕的本质。其实她怕的不是死,而是不知为何而死才产生了恐惧。 假使开阳真人还在,她很想跟他坐下来聊聊自己的感想。 她知道开阳真人不让她找回自己的记忆,是希望她能够放下往事,重新开始。 但她想告诉她师父,真正的放下或许不是彻底忘记,而是想起之后也可以淡然处之。 她靠在谢泽之怀里冷静了好一会儿,也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害怕。可她这次是真的想不通了…… 谢泽之低头看见她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难受得紧。 他感觉怎么好像世间所有的苦都被他怀里这个人承担了,他家掌门就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思及此,他张口道:“芷夏,不如我们……”不去了。 “说的对!”姜芷夏打断他。 “啊?”他还没说完。 姜芷夏离开他的怀抱,斗志昂扬地说:“遇山开山,遇水架桥。遇到坎儿,就要在坎儿绊倒我们之前把它拆了。从此人生一马平川!!” 说完,她挺胸抬头,迈步往里走。虽然她还想不通,但她“想开了”。 谢泽之望着她的背影,直叹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人害怕的时候,从来不是想着往后躲,而是直接冲上去的。 灵霄殿已经来了不少仙家。姜芷夏对一部分仙家有些印象,人家打招呼,她也礼貌回应。 她在人群中见到何素素和沐胜蓝等人此时正与简阳在一起。 见到她,简阳很是兴奋地说“姜掌门你可来了。你觉得昭衡真君今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姜芷夏觉得他的问题奇奇怪怪的。 “你就说好不好看?” “好看啊。”她如实回答:“很好看。” 凌玄澈抬眼瞧了谢泽之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简阳过去熟稔地拍着谢泽之的肩膀,看着比他还高兴,“我说什么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真君穿什么姜掌门都会说好看,你非不信。” 他转过来对姜芷夏说:“你是不知道,他自从知道你要上来,天天纠结穿什么好。一有空就把拉开衣柜问我这件怎么样,你临上来三个时辰前他把所有朝服都试了一遍……” “咳!”谢泽之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简阳你要没事就去看看哪些仙家还没来。” “哦。” 简阳离去,沐胜蓝她们拉着何素素退后几步,主要她们实在憋不住笑了,但又怕谢泽之尴尬,索性找个地方笑完再回来。 “笑什么。”他轻捏姜芷夏的脸,“我是为了谁?” “为了我、为了我……哈哈哈。” “还笑!” “不笑了……哈哈哈哈。” 他拿她也没办法,只得转移话题让她别总沉浸在这件事上。 他说灵霄殿以往上朝时,文臣和武将各站一边,但因今日情况特殊,所以往日的上朝的神仙会站在一处,应邀参加而来的神仙站在一处。所以他一会儿会站在她的对面。 “不能坐吗?”她问。 “这次不行。” 因为此次涉及的事情严肃,所有人都去除了天帝之外都只能站着,连四方大帝也没有特权。 他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其他仙家叫走,出了灵霄殿。 姜芷夏左右寻找沐胜蓝她们,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让她心烦的声音。 “这种人你也看的上?”凌玄澈弯下腰,几乎凑到她耳边说:“他好看在哪?” 她快走两步拉开距离,与他对视,眼中尽是不耐烦,道:“跟你有关系吗?我就觉得我们家昭衡三界第一好看。你要是看不出来,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问问自己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好吧?” 她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一众神仙注目。 有那种第一次见的神仙,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她骂帝君……” “大惊小怪!我还见过她打人呢。” 说这种话的是刚才在门口已经受过刺激的神仙。 “你这性子是愈发娇纵了。”他无视众仙好奇又惊讶的目光,上前拉近与她距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像她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不过倒是比以前好些。我不在的两千年,他们都教了你些什么?” 她懒得跟他掰扯,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有本事你就折断它。”她目光狠厉,与那人适才想杀她的眼神如出一辙,“你看这次是你的手快,还是我先扭断你的脖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宫泽雪等人立即过来打圆场希望他放手。她们也不知道这位帝君什么毛病,总是跟姜芷夏过不去。 可凌玄澈只是探了探姜芷夏的脉搏,而后放开她的手,道:“原来是这样……下次受伤不准再去找他。有孤在,以后你只准来找孤,记住了吗?” 说完,他又伸手想抚摸她的脸颊,揽她入怀。 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是他的十七。他想了她两千多年,也找了她两千多年。 她本来只是他下凡历劫时遇到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后来却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他历劫归来,独独对她念念不忘,致使产生心魔不得不选择闭关修炼。 可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心魔,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念,这两千多年的日子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漫长。 在认出姜芷夏就是她后,他的理智彻底消失不见。他现在想将她带回身边,就像以前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他不会像在凡间时在意什么身份地位,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他要娶她当正妻,和他一同掌管东部天庭。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但他的手还没伸到姜芷夏面前,就被另一人撞到一边。 那人行动之快,转眼抱住了姜芷夏,激动地拍着她的后背,一口一个心肝地叫着。 姜芷夏目瞪口呆,同时又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拍出来了。这人手劲儿也太大了! “我可找到你了,我那可爱的小姜掌门嗳~” 她放开姜芷夏,捧起她的脸,“让我看看,怎么瘦成这样?灵清的日子过的很难吗?” “过得还行……”姜芷夏向宫泽雪她们抛来求助的眼神:她不认识她。 “啊,啊!拜见娘娘……”宫泽雪惊得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和众仙一同行礼。 “好好好,你们好。”她也还礼,转身拉住姜芷夏的手,热切地说:“太感谢你了。我和孩儿她爹见过澄华了,她说都是你们灵清和昭衡真君帮忙,她才得以脱困,不然本宫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她去。” 她的情绪来的很快,用手帕擦完眼泪后,又对姜芷夏说:“大恩大德本宫没齿难忘,你救了我女儿,从今天起你就相当于我女儿。” “哈?”姜芷夏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个满头珠翠,身材矮小但是手劲儿又非常大的女人,“我也是举手之劳嘛,不用这么客气……话说回来,您是??” “嗨,瞧我这记性。”女人整理着装,向她介绍说她是玉兰仙子,澄华的母亲,西方天庭的天后。 自从谢泽之派人去通知有关澄华的消息后,整个西方天庭没人不把姜芷夏当恩人的,但因为打听到姜芷夏那时在赏鉴大会,他们也不好打扰,只是后来给灵清送去了不少东西以示感激。 “我跟那个老古板说人家救了你女儿,我们该去登门拜访。他非不,他非要给你下帖子,让你去我们那儿。” 她搂着姜芷夏自然而然地站在队伍最前头。 “我一听这哪儿成啊,没个礼数。所以这次我就亲自来了。等这边忙完,接你去我们家住几天。” 众仙心说:这灵清掌门怎么跟谁都这么熟? 第238章 神仙,公布结果 放眼三界,能跟姜芷夏一样不把凌玄澈当回事的也就是玉兰仙子了。不过准确地说玉兰仙子把谁都都不当回事。惹急了,提剑来找老天帝理论这种事也不是没干过。澄华的性子有些像她。 她成仙前乃是一国女皇。后来皇帝当的太闹心,索性退位出家修仙去了。不过她成仙后觉得仙界的破事更多,经常说不如当初死了算了。 嫁给西方大帝后,她也没有半分收敛之意。此次西方大帝没有来的原因就是跟她起了龃龉,被她用捆仙绳捆了起来,扔进房间“反思”去了。 她和姜芷夏她们越聊越投机,当下把那四位掌门全认成了干女儿,何素素认做她干孙女。 何素素:我要把这件事也写在族谱里。 凌玄澈本想将姜芷夏抓回来,但一想她嫁给他后免不了要面对这些场合,现在和这些大帝的夫人搞好关系也不错。于是他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未打扰她们谈话。 忽然听得一声陛下驾到,众仙皆噤了声,列队整齐,毕恭毕敬地行礼。 张和颂今日头戴冕旒,身着玄袍,表情肃穆,向众仙说了句免礼,便落了座。 姜芷夏许久没有见到她了,发现她成长不少,虽说长相没有变化,但是气场却比之前强了很多。 不过张和颂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见到姜芷夏就在下面站着,离她不远,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今天她和她大哥有一场“硬仗”要打。 肯定会有不少神仙反对要改的天条内容。而且他们不仅会攻击谢泽之,还会刁难她这位“新”天帝。 “各位仙家……”张和颂的话才说了一半,容乾就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他平日就不把这娃娃当回事,今日更是提前“发难”想要回他的特权。 “往日无论大小事议,我们四方大帝皆与天帝一致,如今为何要与众仙站在一处?莫不是天帝觉得我们四方大帝与你这些臣子没有区别?” “能站站,站不了滚。”说话的正是玉兰仙子,“我都在这儿站着,你有什么资格说你不服。” 容乾指了指自己,“我没资格?你……” “我成仙前乃是一国女皇,比不了你这种继承祖制的二世祖?”她没好气地说:“再说四方大帝本就是天帝臣子,你要做不了你可以造反,自己出去单干。哪怕你上朝躺着都没人管你。” 姜芷夏低下头偷笑,肩膀抖得厉害。 其他仙家对于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毕竟玉兰仙子早就在仙界出名了。 张和颂快爱死她这个“婶母”了,但表面上说了些调解的话,化解容乾的“责难”与难堪。 “四方大帝怎么来了三位?”她问道:“北方大帝何在?” “在这儿。” 姜芷夏听到后方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回头望去,只见队伍最后面站着一个十分高大的女人。她披着狐裘,双眼无神,看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既然来了,怎么站在最后?” “因为没有站在最前。” 张和颂:这个回答真他娘的脆生。 不过北方大帝性子本就如此,经常说一些大家听不懂但很正确的废话,张和颂也就随她去了。 之后,谢泽之出列,向张和颂禀告此次乔朗和赤溪族一案。 他行事向来谨慎仔细,除了呈现讯簿和证词外,还带了胡维和汤仁鹤,更有李达作为此次案件的人证。 胡维已经恢复了正常,因他是青丘国主之孙,所以此次青丘也派了人来。 来人是他母亲。他母亲手持孔雀羽扇,一头银色长发,端庄大方,但见到自家儿子带着镣铐上来,显些失了分寸。若不是身后的人拦着,她一早就冲上来抱着她儿子哭了。 汤仁鹤本为鸟仙一族,属于孔雀旁系。但他们一族今日来不是来给他壮声势,而是来跟他撇清关系,只希望天帝不要因为他责罚他们一族人。 这两拨人站在北方大帝附近,玉兰仙子看见差点没笑出声,她悄悄跟姜芷夏指了指,“你说这仨站一块也不怕打起来。” 姜芷夏刚止住的笑意,此时又被她点燃了。 凌玄澈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她。他竟没发现她原来这么喜欢笑,而且笑起来很好看,要是她因为他才笑就更好了。 张和颂之前已经看过供词及讯簿,她收上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之后她命人将这两样东西传给众仙观看。 胡维和汤仁鹤先后将自己所知之事说了出来。 胡维称当初他和刑斐、史展鹏进入幻境之前,乔朗就告诉了他们里面会有什么,还让他们找到赤溪族,并跟他们合作抢走玉印。并且要把灵清三人悄无声息地在幻境中杀死,借此逼迫姜芷夏入魔。 只不过后来姜芷夏和谢泽之阴差阳错来到幻境,再加上柯辅的帮忙,他们的计谋才没有得逞。 史展鹏被幻境中人杀死。邢斐被赤溪人诱导,吸收了大量赤溪族人的魂魄。他们骗他说这样就可以提升他的法力让他打败柯辅,出去之后还会推举他当掌门。 其实他们只是利用他,让他成为攻击柯辅他们的武器。 他们也拿同样的话去骗胡维。但胡维当时觉得蹊跷,不愿意这么做。而后他看到邢斐被上身的骇人一幕,所以失去了理智。 “此外,赤溪人那一晚还说一定要杀了姜芷夏……姜掌门,不能让她出去。”胡维跪在地上说:“但他们找不到她的软肋,于是邢斐就献计说她曾经被入了魔的季宸刺过一剑,只要复刻季宸入魔,姜掌门必死无疑。 但、但我听昭衡真君说幻境中的季宸后来也没有入魔……我真的没有做过坏事,请天帝明察。” 凌玄澈走到姜芷夏身边低声问:“告诉孤季宸还活着吗?你怎么会被他所伤?” 敢伤他的人,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若季宸还活着,他定从他身上百倍讨回来。 她转过头,指着胡维对他说:“假如有一天你来到天宫,不小心撞到了青丘国主之孙。他对你说你看上了他的家世,想要勾引他。你说你没有,结果他就撞死在你面前,这时天帝要治你的罪,你会说什么?” “这跟孤有什么关系?” “对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瞪了他一眼,将目光又放回跪在大殿的三人身上,等着汤仁鹤的证词。 凌玄澈反应过来后只是笑了笑,继续站在她身边。 “放心,以后有孤在,不会有人伤你。” 玉兰仙子撇撇嘴,小声骂道:“恶心。” 胡维说完后,轮到汤仁鹤。他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说了乔朗和他与魔界勾结之事。 他原本什么也不肯说。可谢泽之告诉他如果他不说,等一切查明之后,勾结魔界是要全家族受责罚的重罪,他的妹妹也会受到牵连。 他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但他的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愿意和乔朗合作也是因为听信了乔朗能够救他妹妹的话。 他妹妹从生下来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普通仙术根本无法救治。情急之下,他来到昴苍想碰运气,因为这一派擅长钻研奇怪的法术和仙器。 乔朗听完他的诉求后,给了他几粒保命的药丸,还收下他当二徒弟。但条件就是他要他的影子,替他向魔界传递消息。 “因为我们家族有一种独传法术,可以以影子的形态行走于世间。这种彻底隐藏而不会被发现破绽,正是乔朗需要的。 因此他收下我当徒弟,我就替他向魔界传信。之前他还让我盗取澄华公主的金印,再交予血魔,让他在上面施展幻术,调动四方天庭的军队。” 第239章 神仙,突发性质的高调 根据汤仁鹤所说,乔朗在仙魔大战前就已经和魔界互通往来。也是他提前串通赵霖光,让他去搅乱星赤,他好趁机坐收渔翁之利,收了他们的灵泉。 乔朗一早从魔君那里得到修炼凤蛟净火的办法,再让赵霖光拿它去和宫锦雄作为利益交换。 “乔朗让赵霖光骗宫锦雄说如此修炼可以延长寿命。因为宫锦雄最在意此事,于是他从那之后就沉迷修炼此法。 但这种神功根本不能延长寿命,它只能让他更加疯狂。等功成之日,宫锦雄就会彻底入魔,成为魔界攻打天庭的利器。” 即便宫泽雪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汤仁鹤提到她父亲时,她也不由得面色发白。沐胜蓝扶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道:“都过去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汤仁鹤继续说:“乔朗就是想侵占各派的灵泉。在季宸推倒撑天神柱后,他本想借机侵占灵清的灵泉。可不知道为何灵清的灵泉好像在一夜之间干枯了。于是他就联合宫锦雄对虚玄掌门下手,上官掌门的失踪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我父亲现在在哪?”上官星月急切地问。 “不知。”汤仁鹤说:“这件事乔朗是派别人去的,我也只是听说。” 这让上官星月刚升起希望顿时又跌落谷底。 虚玄内乱。乔朗自以为时机成熟,没想到姜芷夏请出了司马烈稳定局面。后来赏鉴大会中,宫锦雄被捉拿,她又劝说宫泽雪出来接管星赤。乔朗几次计谋都是被她破坏的。所以他才决定要先除掉姜芷夏。 姜芷夏听他说到这儿,心中不免疑惑,这人总说她做什么? 正在她不解之时,对面队伍中一身穿暗红朝服的男仙站了出来。 姜芷夏对他有些印象,此人名叫秦粱。她上天宫只有两次,但一个他,一个赵霖光,顺利荣升她最讨厌的人排行榜头两位。 赵霖光针对她;而这人阴阳怪气,总想踩谢泽之一脚。 她听谢泽之说,他们两人本是一同升入仙界,但秦粱没有他走的远。 这人平日里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对于谢泽之这个位置垂涎三尺,恨不得早些取而代之,于是处处与他作对,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就在汤仁鹤说完乔朗有意针对姜芷夏后,这人立马跳了出来,对天帝说:“小仙有一疑问,不知可否问他两句。” “说吧。”张和裕嘴里应道,但心里却烦死。这人只要上朝就没有一刻安生的,一天为了反对而反对,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秦粱走到汤仁鹤身边,“我且问你,你刚才说乔朗针对灵清姜掌门,他用了什么办法?” “因为他没有正当理由,所以无法对她下手。而且灵清众仙一心向着姜掌门,他没有办法挑拨。于是……” 他停顿了下,姜芷夏瞬间了然。她又看向谢泽之,很明显他也根本没想到汤仁鹤会说这些。 “汤仁鹤……” “昭衡真君不要打断他。”秦粱慢悠悠地说:“我看这里面另有隐情。汤仁鹤,你大胆说,天帝和众仙都在,你还怕某些人一手遮天不成?” 汤仁鹤听完,立即向天帝叩首,“启禀天帝,不是小人不愿意说,实在是有口难言,此事牵扯众多,稍有不慎,我族性命不保,我妹妹也……” 他说到一半又拼命地磕头,整个大殿中回荡着他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秦粱稍等片刻才将他扶起。此时汤仁鹤的额头青紫一片,还有鲜血流出,看着十分可怖。 “天帝,此事有蹊跷!背后之事肯定不是呈交的供词那么简单。” “汤仁鹤,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张和颂即便有心偏袒,现在秦粱把话递到嘴边,她也不得不接。但她能感觉出来这个汤仁鹤想“翻供”。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汤仁鹤说着说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我不能对不起我妹妹,我是个罪人……” “行啦。”玉兰仙子很是不耐烦,“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算了。陛下,反正他也说自己是个罪人,我看也没有什么再问下去的必要,杀了他了事。” “有道理!”张和裕赶紧借坡下驴,“来人呐……” “昭衡真君抓了我妹妹,逼我更改供词!”汤仁鹤喊道。 张和颂:娘的,还是说晚了。 此话一出,大殿中一片哗然。 汤仁鹤哭道:“昭衡真君威胁如果我不隐瞒姜芷夏的事情就杀了我妹妹。无奈之下我才隐瞒了一些事情。” “你的意思是乔朗不是魔?”张和颂问。 “启奏陛下。沐胜蓝站了出来,“乔朗当日入魔乃是众仙亲眼所见,他隐藏昴苍怨气,让我众多弟子使用怨气修炼,致使不少弟子入魔乃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真君何故因为这种事实而去威胁汤仁鹤,这根本就是他在颠倒黑白。” “我从未说乔朗不是魔。”汤仁鹤平淡地说:“我只是说谢泽之有意威胁让我隐去这件事情中对于姜芷夏不利的供词。 乔朗是魔,但姜芷夏也有问题。我已经犯了一次错了,不能再替别人隐瞒第二次! 陛下,姜芷夏体内含有煞气,随时都有入魔的危险。她在昴苍时已经有过两次征兆。可昭衡真君有意包庇,眼睁睁看着她入魔也要护着她。 这位真君大人一心都在这个妖女身上,根本没资格做男仙之首。” 谢泽之轻笑一声,问道:“所以为了这种事,我就抓了你妹妹,逼你隐瞒?可你所说的事情当日多少人看到,我光威胁你一人有用吗?” “可上天庭作证的只有我……” 他们吵他们的,姜芷夏感慨自己的。至于汤仁鹤和秦粱两人那边一唱一和说她身上的煞气和她入魔的危害,以及老天帝那道现在众人皆知的“密旨”,她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姜芷夏心下明白汤仁鹤和秦粱联手,想借着她的事扳倒谢泽之。 昭衡还真是可怜啊。她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但转念一想她也很无辜。莫名其妙被当成党争的棋子。 她说什么来着,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让谢泽之太高调宣布他们的关系。这下好了,被人利用了吧。 哎,没出息的男人啊……她又摇了摇头。 凌玄澈看着她一会儿烦躁,一会儿不解,一会儿又叹气摇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只要她稍后开口求他,他一定会帮她度过这个危机。什么煞气入魔,只要他在,他就能保下她。整个三界能护住她的也只有他。 姜芷夏这会儿的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里了,甚至想到那炸油饼的小孩如果当官会不会也有人诬陷他。 突然,何素素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发现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向她。一旁的宫泽雪等人也是一脸担忧的模样。 “师父,我说你心也太大了。人家正污蔑你呢。”何素素指了指秦粱,示意他有问题问她。 “啊?怎么了?”她问秦粱:“你再说一遍。” “敢问姜掌门,你当初是否当着众仙的面说你跟昭衡真君有婚期,还要让众仙给你随份子?” “对啊。” “你……”秦粱显然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他还想着要传唤他找到的人证呢,这下连人证都免了。 他调整语言,可却被姜芷夏抢了白。 “我心悦昭衡,他也喜欢我。我选择跟谁在一起,收多少份子钱,需要你批准吗?” “那倒不用。” “天条上有规定,明确姓姜的和姓谢的不能在一起吗?” “也没有。” “那我俩想成亲有错吗?” “姜掌门慎言!”凌玄澈隐隐带着怒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把嘴闭上,跟你有关系吗?你管我?!” 她喝道,转头又问秦粱:“那你想问什么?想证明什么?想证明我跟他有关系,所以他违背老天帝旨意,没杀我是吗?还是想说他徇私枉法想害整个仙界呢? 我倒有问题想问你。这道旨意当初知道的人可不多。除去谢泽之,还有老天帝身边那个创造忘仙的仙皇,再就是我师父。这么隐秘的旨意到底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秦粱被她接连几个反问问得头晕脑胀,以往他跟谢泽之“有理有据”辩论惯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主儿。 谢泽之心里长叹:这人找他的麻烦不好吗,非要拉他们家掌门下水,真是没挨过毒打啊。 姜芷夏来劲了,追着他问道:“我之前找我那几个同门时,听加入昴苍的蜈蚣精说乔朗和仙界中人勾结共同为魔界办事,为妖魔洗去身上的妖气,让他们幻化成仙。 到现在那人还没找出来,不会就是你吧?你跟那个仙皇合谋,是他把密旨的事情告诉你的? 怪道你这么激动,给汤仁鹤垫话把矛盾往我这里引,原来是为了隐藏自己啊。” “我没有!”秦粱跪下,“请陛下明察,还我清白。” 姜芷夏走到谢泽之身边,瞪了他一眼,意思要不是他那么高调,她也不会被人拿来当发难的由头。 谢泽之向她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开口说道:“我对姜掌门的心意天地可鉴……” 姜芷夏:我求求你闭嘴吧! 第240章 神仙,借力打力 谢泽之神色严肃,仿佛在谈论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我心悦她,想跟她在一起,这与我现在所做之事没有半分冲突。若说我有私心,那也只是想独占她,希望她只围着我一个人罢了。 可她不愿,我也只能听她吩咐。除此之外,我自认并无半分过错。” 整个大殿中一片安静。 这番露骨言论即便是姜芷夏这种“身经百战”的神仙听到都有些脸颊发烫。 她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甚至觉得有道视线望向她,她都没功夫去找视线来源。 秦粱:合着我整这一出让他来这儿跟姑娘表白的?! “成亲!成亲!成亲!”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北方大帝面无表情地鼓着掌,嘴里不停念着这两个字。经旁边侍女提醒,她才停下问众仙, “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做?” 她把手放下,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众仙:…… “昭衡!”凌玄澈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想死吗?” “当然不想。”他正气凛然地回答道:“我还没娶到她,自然不想死。” “你!” “就算娶到她,我还要和她过一辈子,自然也不想死。” 众仙:这不是昭衡这不是昭衡这不是昭衡…… 简阳\/张和颂:大惊小怪,真是没见过世面。 谢泽之无视凌玄澈杀人的目光,牵起姜芷夏的手,和她共同站在众仙面前,“各位仙家,她成仙这么多年来做的所有事我都清楚。 她一力承担众仙,刁难保住门派根基;在仙魔大战后,带领东尧百姓共同抵御妖魔,现今三界之中谁人不晓东尧现在是妖魔禁地;在灭蒙,她为彻底除掉忘仙,自己以身犯险吞下往生草借以迷惑对方,为我们捉到仙皇争取时间; 赏鉴大会后,她将灵清弟子散落凡间各处,为百姓做事,未免劳民伤财,她还不许灵清弟子建庙。” 提到她,他的表情越发柔和,可话语间的严肃认真并未消减半分,“试问这一位姑娘,我爱上她有错吗?我昭衡三生有幸能够得到她的青睐。而我与她的结合又为三界添了什么麻烦?我和她又违背了天条中哪条戒律? 实不相瞒,老天帝身陨后,我是要带她走的。可最终劝我留下来的是她。如果我和她真有妄想颠覆仙界之心,大可当初直接离去,等仙界彻底被魔界毁灭再出来不是更轻松,何苦要给自己增加难度!?” 张和颂:好险,差点就彻底成孤儿了。 众仙在下面议论纷纷,认为他说的不无道理。 而后宫泽雪和沐胜蓝、以及上官星月也出言帮忙,证实姜芷夏在赏鉴大会时根本没有入魔一说。直到简阳说出她就是当年蒙面保全仙界另一支军队的人后,舆论之风倒向了姜芷夏这边。 “秦粱!”谢泽之见时机成熟,冲他喊道:“你和乔朗联手,三番四次针对我妻,污蔑她会入魔。究竟意欲何为!?” 姜芷夏侧目:什么玩意儿就你妻了,刚在大门口还未婚妻呢,你这一路给自己的位份晋升挺快啊?! 谢泽之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粱,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秦粱被他反将一军,面对众仙质疑的眼神,他乱了分寸,但很快又稳住心神,“我从未怀疑现在的姜掌门。只是她身上有煞气,就算她现在不会入魔难保以后不会,这种人留在我们仙界就是危害。” “秦仙君的话虽然过分,但不无道理。”另一边的队伍中有一身着墨绿道袍,头发花白,拄着梨木拐杖的老头开口道:“昭衡真君刚才所言情真意切,令人动容。可入魔之事非常人可控。我们不怀疑姜掌门现在一片赤诚一心为三界众生,但她体内的煞气又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就是!”秦粱见有人支持他,立马来了底气,“众仙别忘了,姜芷夏以前的未婚夫季宸就是因为入魔才把我们害成这样!? 凌玄澈微眯起眼睛:看来她在他闭关这两千多年经历了不少事啊。怎么惹了这么多苍蝇回来。 他对身后的侍从说了几句话,那人领命悄悄从旁离去。 “这话说得没理。”姜芷夏冷笑一声: “季宸入魔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入魔还会传染呐?正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入魔与我何干。你不干人事,那你爹也不干人事吗?你叫秦粱,你爹是不是就得叫秦受啊!?” “我……我爹……那个……”秦粱半天没绕过来,一挥衣袖,“我不跟你说!昭衡,你怎么说?!” 谢泽之嘴角上扬,“你们先射箭后画靶,一开始就咬死了她身上的东西是煞气,已经给她定了罪名,还让我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污蔑她?” “不然呢。”他搂过姜芷夏的腰,“我与她如此亲密都不知道她身上有煞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仙家称他们看见她浑身猩红之气围绕,理智全无,只懂挥剑杀人……” “那不是什么煞气。”他淡然地说:“是你没见过的灵力。如果运用灵气都能入魔,那我看今日的问题不必再讨论下去了。在场仙家谁不是灵气萦绕,照你所说岂不都会成魔。” “一派胡言,你以为一句没见过的灵气就能掩盖真相了吗?” “秦仙君以为灵气和煞气的区别是什么?”他的神情愈发悠闲,跟秦粱说话就像是在“逗猴”。 秦粱背着手,侃侃而谈,开始卖弄学问。说完,他长舒一口气,等着接受众仙赞叹…… “简单而言就是两点,灵气可控,不会扰人心智。”谢泽之总结道:“是这意思吗?” “没错。” “嗷~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有仙家说。 “可不是,他刚说一堆,把我都弄迷糊了。我还以为自己理解有问题呢!” “幸亏这种人没掌权,不然下面的人能累死……” 秦粱预想的赞叹没有,倒是他成了谢泽之的衬托。 “如果我能证明我夫人身上的灵气可控,而且她也不会被其搅扰心神,那仙君又如何自处?” “煞气可以被控制吗?”秦粱仰天大笑,“真是笑话,若是如此煞气就不能被叫煞气,叫灵气了。我们现在也不用愁灵气不够用……” 一语未了,姜芷夏轻提裙边,回身抬起一脚。秦粱瞬间飞出去,整个人撞到一边的石柱上,落地的时候都是懵的。 众仙见姜芷夏周身萦绕着红光,眼中一片血红,爆发力极强,再打完人后,那些红光又瞬间消下去,而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那些红气比她儿子还听话,该出就出,该散就散,饶是他们用灵气也没这么得心应手。 可那强劲的力道却又像是煞气,这下倒把众仙难住了。 “你……” “别说别的。”姜芷夏打断秦粱的问话:“感觉如何?” 秦粱捂着胸口刚要叫痛,却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他被人扶起,面带疑惑。 “抱歉了,秦仙君。”谢泽之说:“我们夫妇两人嘴笨,不善言辞,只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仙君现在信了吗?” “你……适才……这明明就是煞气!” “煞气可以被控制吗?!”姜芷夏学着他刚才的模样,把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若是这样煞气就不能被叫煞气,叫灵气啦!?这是不是你说的?” 秦粱面色煞白,看向刚他替他说话的仙翁。但他连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看来小姜掌门身上的根本不是煞气。是我们见识浅薄,不认识瞎胡叫。”玉兰仙子很是捧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见过的事情多了。但也不能因此污蔑人家,再说若真是煞气,能这么操控自如,我们还担心什么?” 有她开头,加上其他三派掌门的附和,局面彻底扭转。经此一事,日后再有人想拿姜芷夏身上的事情做筏子都不成了。 谢泽之虽然很意外秦粱会和汤仁鹤联手,但现在心中却十分感激他二人。若不是他们造势,他想给他们家掌门证明“清白”都没机会。 这么想着,他朝秦粱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第241章 神仙,多读书读好书 何素素和姜芷夏一起回到她师丈的神殿时,仍然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能转变得这么快。 怎么她师父就从被质疑,变成当庭打人证明清白,然后质疑者被她师丈以诱导罪犯,污蔑仙家之名送进了天牢。 凡间唱戏转场都没那么快。 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连后面李达说乔朗和宫锦雄来往都没怎么听。 她连拍了拍一旁正吃点心的姜芷夏,“师父,我没想通。你怎么就把自己绕出来了?” “绕出来?”姜芷夏这会儿饿得眼睛发昏,嘴里塞满了点心。谁知道天上的时辰这么长,她上来前就吃了四个油饼。等天帝宣布今日议事内容结束,她差点没晕过去。 “我就没进去,何来绕出来一说?” “他说你有煞气,会入魔嗳!”何素素意识到声音有些大,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还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用煞气,你不怕那些大罗金仙看出点什么吗?” “不怕啊。”姜芷夏噎得慌,喝了杯茶顺了顺,“我跟你讲,有时候你越是掖着藏着不让人看见,揣测你、猜度你的人就越多。他们不知道就会乱猜,乱猜就会生惧,惧怕的时候说什么的都有。你也知道三人成虎,你不主动把事情说清楚,等到你想说的时候指不定被别人编排成什么样呢。 说不定到时候传我是魔君的女儿都有可能。舆论一旦形成很难攻破。所以就要在有苗头的时候,遏制住它们。” “哦~”她点点头,头脑中好像清醒些了,“可你解释完,那人也不信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做这种无用功的事。” “我不是为了给他证明。”她又拿起一块点心,“拿你和宫泽雪她们来说吧。就算我不证明你们也不会怀疑我。秦粱那些人我就算把心挖出来,他不信还是不信。我打消的是那些中间摇摆不定的人的顾虑。到时候支持我的人越多,秦粱那边就越闹不出什么花儿来。 而且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是你师丈。他们想用我污蔑他以权谋私,逼他退出。我不帮他把这件事讲清楚,他以后怎么办。” “厉害啊师父。”何素素托着腮,“你说你怎么想的。我要在那种场合,估计除了说没有,什么都说不出来。” “多学习多念书,没什么做不到的。”她咽下最后一口,神殿中的仙女又给她拿来了剥好的葡萄。她连声称谢,直夸人家人美心善。 仙女被她夸得红着脸回去继续剥葡萄去了。 “我看了!”何素素辩解道:“我看了好多呢。” “我说的里面不包括你的话本!”她一拍桌子,“我听你师丈说你又拿我写话本了?” “我没有!” “还说没有。”她起身去抓要逃跑的何素素,“那天他从他袖子掉出一本书,上面写着我和他的名字,你师丈说是你写完送给他的……” “他才是胡说!”何素素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冤:“我早就不写了,那明明是他自己写的,他还问我有两个女儿这种结局算不算完美……” 何素素一溜烟跑到大门口,正巧撞见回来的谢泽之。他刚才被别的仙家叫走,说有要事相商。 “师丈,你自己造的孽推我身上,没人性!” 何素素躲在谢泽之身后,一面控诉一面躲着她师父的体术教导。 “好了好了。” 他被两人绕得眼晕,伸手搂住姜芷夏的腰,让侍从带何素素去别的房间休息。 而后他将她横抱起来,迈步回到神殿。 “刚才出来时你说你饿得站不稳,这会儿倒有功夫出来打闹。” “你就惯!哪天她欺师灭祖,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她就写写故事,怎么算得上欺师灭祖了。”他将她放在椅子上,“也算她的文学爱好。” 她白了他一眼,收回勾住他脖子的手,继续去拿桌上的点心,问道:“你抓秦粱,陆麒老君就没有什么怨言?刚才是不是他叫你去的?” 谢泽之倒茶的手一顿,“你这么快就认识他了?谁给你说的?” “你神殿里干活的神仙们呐。”她说。 她刚一来就被神殿中的男仙、女仙围了起来。他们很是高兴终于看见传说中的“夫人”了。从很早以前他们就被谢泽之通知姜芷夏要来,让他们不准怠慢她。而且他一天能把她的喜好给他们说八回,为的就是让她上来后有回家的感觉。 除此之外,姜芷夏所做仙界多少也有耳闻,这帮神仙中不乏有她的追随者。他们围着她,热情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他们告诉我那个陆麒老君才是真正跟你作对的人,他带着一众顽固老臣,因循守旧天天刁难你。”她接过茶杯,又说:“他们还说你和那个什么什么公主感情很好。没有我,你就和她成亲了……” “我没有!”谢泽之跟踩到尾巴了一样,他怎么就把这件事忘了,让别人说给她听。“这事还真是个误会。你听我给你说,那时候你还没成仙,我只是……” “可我比较想听陆麒老君的事情哎。”她看着他跳脚,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跟老天帝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支持张和裕当天帝?还有……” “你管他们做什么,那两人爱死死去。”他站起来一把将她抱起,朝书房走去,“我先跟你解释第二件事。” 姜芷夏手里抓着两块点心,双腿扑腾着,“放我下来,我不想听这些。” “你想!” 姜芷夏:这人是不是有病! 两人一路来到书房。姜芷夏看着他硕大的书房中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案,上面摆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但码放得十分整齐。紧急的、处理完的、待处理的分堆摆放。 除此此外,还有几排书架,上面放着正在处理的卷宗和他平时会看的书。 房间里静得吓人。她盯着书桌上的烛台,良久问他:“一个人在这里时间太长,会觉得孤单吗?” “会。”他放下她,“可我有人陪我。” 他牵起她的手来到一堆画卷前,一幅幅地展示给她看,上面没有别人都是她,不同时期的、各种神情、各种穿着的她。 他说当他在道场画下她第一幅画时,他就知道他走不出名叫“姜芷夏”的这张情网了。 姜芷夏看到一张自己不是那么开心的画卷,不解地看向他。 “那次你为了我和季宸生气。那时我第一次看到你难过的样子。”那时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明明她跟自己在一起从来都不会这样。那样的神情刻在他脑海里折磨得他整日无法凝神静气。 “我那时候想以后还是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了,省的你因为我跟他起争执。但我还是忍不住……所以就挑季宸不在的时候见你。” 姜芷夏心中十分动容,她轻抚他的脸庞。 他朝她笑笑,示意都过去了,随后收起画卷,又打开了一副。上面的她身着红嫁衣,看上去十分高兴。 “这是我想象中的你。”他解释道。 他画这幅画无异于饮鸩止渴。画时,他沉浸于她穿这件衣服是来嫁给他的幻象,可心里的刺痛却又将他拉回她要嫁给别人的事实。 “姜掌门,从以前到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他说:“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从没有跟别人有过往……” “我知道……那是什么?”她的目光被书架上的一本书吸引。那本书看起来十分厚实,里面还有很多花花绿绿的纸条。 她有些好奇,迈步朝那里走去。 “什么?”谢泽之顺着她的目光,瞬间慌了手脚, “就是天条律法那些,挺枯燥的……我们看看别的。” 她才不信这人的鬼话,于是先他一步将书拿到手里,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差点没把书扔出去。 “昭衡,你好歹也是个神仙!你在天界……”她面红耳赤,压低声音斥责他:“你不怕被人发现吗?还丢在书架上!你看这个做什么?” “大隐隐于市。”他的书房不准任何人进,所以他无所畏惧,“我想着迟早用的到,未雨绸缪。” “你、你……”他一副豁出去的坦荡模样,倒让她说话有些磕巴,“你看就看,贴纸条做什么?” “学习笔记。” “学你个头!” 她把书扔到他的怀里,想要开窗透透气,却被谢泽之从后面抱住。 他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处,腾出手翻开书页,“真的是在学习。我也是看了之后才知道这里面学问很深,有些地方我都没弄明白。所以我就贴了一张红色的纸条,想着哪天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疑惑”。 姜芷夏撇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立即收回目光,“行了,我知道了,你刚开我。” “你不好奇别的吗?” “什么?” “这些折页的是我觉得你会喜欢,贴白纸条的是我觉得我们可能都不会喜欢,蓝色的是我喜欢……” “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了!”她身子前倾了倾,避开那股熟悉的触感,“你收起来吧。别被人看见……” “姜掌门……”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声音似有诱惑之意,“我们要试试吗?” 第242章 神仙,组合牌 姜芷夏靠在谢泽之怀里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望着地上散乱的奏折和桌上一片狼籍,心中直呼斯文扫地。她身后的人还在一下一下地亲吻她的侧脸。 她想拉好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拿起手看了一眼又放下。 虽然已经清理干净,可总感觉那种黏腻还在。自己的手怕是要不得了。 谢泽之跟她不一样。他觉得自己此刻的灵魂在某人的帮助下得到了净化和升华。 尽管没有实践到他想的那个地步,不过那抹鹅黄终究被他抓到了手里。 他搅动那池春水掀起涟漪,波浪翻涌继而倾泻而出。又在那人的手中将自己的情感毫无保留地交付而出。 他细长的手指贴着姜芷夏的脖颈滑落到她的后背。姜芷夏不由得抖了一下,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人道德有问题。” “我又有问题啦?”他上手帮她系好里衣的带子。 即便用法术就能瞬间完成的事,他还是想自己亲手做。 “有!你就是有问题!”姜芷夏捏着自己的胳膊,愤恨道:“你就是故意的。” “我哪里故意了?”他为自己喊冤,但眼中尽是笑意。 “我不信两个人的时间可以差这么多。”她说着说着,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就骗我,你就好好骗我!说什么马上就好,哪里马上了?”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理他。 “我没有。”他陪笑着,拉过她的手轻揉。一想到她适才做的一切,他的眼神又暗沉了几分。 若是一直不曾情动也就罢了,现如今他只是轻尝甜头便已停不下来。 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诱惑。 他慢慢凑过去拥住她,吻了吻她的耳朵,低声说:“姜掌门,对不起,我是骗了你。其实根据那书上所讲,确实不用你那么费力。我也是一时不查,未曾想起。我现在重新教你……” “我不想学!”姜芷夏把手抽出来,起身欲离去却被他勾住腰带。 “很简单的。” 半个时辰后,姜芷夏一脚踢向谢泽之的小腿,拉好自己的裙子,“我再也不理你了!不理你了!你赔我的裙子!” 他赶忙向她道歉,施法掐诀除去了她裙上的污渍。 何止是手,她现在连腿也不想要了。这人一天都看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私下里没个正行。 她迅速整理好自己,转头对他说:“最近一段时间别跟我说话。” “芷夏!” 他穿好衣服追了出去,在她身后解释道:“这是人之常情。” “少给自己找理由。” “我没有找理由,我说的实话。”他拉住她,一本正经道:“难道你刚才不喜欢吗?” “我……”姜芷夏左右看看,见走廊里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那也不要那么奇怪。” 他怎么想的,让她并腿站着…… “那下次不会了。”他坦诚道:“你不用害羞。这种事情本就是情到浓时双方自然地选择,而两方也必定是欢愉的。 我刚才很怕你不开心。所以我们总要一个个试过才知道对方的喜好,是不是?” 姜芷夏觉得头疼。 放一千多年前打死她,她都不敢想象有一天要跟那个满口仁义礼智信的谦谦君子去探讨这个问题。 “对,您说的对。“她放弃反抗,”是我反应大了。您原谅我经验不足。” “我也只是比你多了点理论知识。”他又蠢蠢欲动,“那离天亮还早,不如我们继续学。” “学你个头!” 其实谢泽之的胡搅蛮缠在姜芷夏这里也是无解的。就像他会满足她所有的要求一样,她对他的痴缠也没有办法。 正在她要妥协时,玉兰仙子来了。 谢泽之有些遗憾,但又恢复了往日正经的模样,不失风度地和玉兰仙子——争辩起来。 她今日来是问谢泽之要老天帝给他的法器的。 她说她今日虽然在大殿中帮姜芷夏说话,但她知道她体内的就是煞气。 “我喜欢这丫头,但我也是神仙,我总得保证她的存在不会伤害到别人。”她说:“她是比常人厉害,连这种东西都能操控自如,但为了三界众生安危,不得不防。老天帝不可能只给你秘旨不给你解决办法。把它交出来给我。” “不可。”他立即拒绝道:“娘娘多虑了,我今日说她不会入魔,她就绝对不会。” “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她看了一眼姜芷夏,语气缓和了些,“神仙都难保自己不会入魔,更何况是她。” “您说的没错。只用灵气的神仙都难保不会入魔,你们老盯着她做什么。”谢泽之为他们家掌门叫屈。 “谢泽之!”玉兰仙子气急,“现在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时候。我问你要是真有一天她控制不住,你会杀了她吗?你能下得了手吗?” “我能!”他语气坚定,引得姜芷夏和玉兰仙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能……”他重复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按她说的杀了她” 只不过而后,他也会随她而去。 他爱她,也爱她所爱的一切。如果她某日陷入癫狂,亲手毁了她自己珍爱的一切,变成了她最痛恨的人,这一定比杀了她还难受。 他会成为她最后一道防线,成为她的退路。 姜芷夏拉住他的手,对他展颜一笑。他是懂她的,她没看错人,也没爱错人。 玉兰仙子见他们如此没了办法,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何苦要自己承担。” 即便她没做过,但也了解亲手杀死挚爱有多难。 “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会成全她的一切。” 姜芷夏上手拉了拉玉兰仙子的袖子,撒娇道:“干娘,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这不还没出事呢。” “我也是看跟你投缘,换别人我早就不管了。”她彻底没了脾气,“你的煞气到底是怎么控制的?” 姜芷夏没有隐瞒,将自己在幻境中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听得玉兰仙子也是震惊万分。 她还说虽然她很努力地想用煞气修炼,但这东西真不如灵气容易。 她努力了半天最多也只能在出手的时候,唤它出来增强自己的攻击力度。至于身形变化,飞天遁地想都不要想。 她之前想用煞气飞行,结果最高飞到灵清大殿的房檐就从半空掉下来,还摔断了一条腿。 “你怎么没告诉我?”谢泽之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皱起眉头,“所以你刚才说你腿疼……” “你闭嘴!” “以后别拿那东西修炼了。”他强调。 “不用你说我也被师姐他们禁止了。” 谢泽之轻点她的额头,回头看向玉兰仙子,突然他撩袍下跪。 “你这是做什么?”玉兰仙子上手扶他。 “求娘娘救她。”他恳切道:“她身上的煞气并非无法化解。听老天帝和开阳真人说她身上的煞气是仙家怨念造成的。如果找到源头,她就能从中解脱。这事我一直在私下里调查,可现今也没有眉目。” “你先起来。”玉兰仙子再次扶起他未果,“我也没说不帮。她救过我女儿,现在又是我干女儿,我没理由不帮。” “多谢娘娘。”他这边感谢完,姜芷夏那边也跪下了。 “你又是在干什么!!” 玉兰仙子看着这两人的举动摸不着头脑。 “干娘,反正你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你不如好人做到底。” “你想说什么?!”她觉得她怎么好像上了这两夫妻的当了。 “那个……”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谢泽之明天会宣布更改天条。肯定会很多人反对…… 您看您今天说一句比我们说十句都顶用。所以您明天能不能帮帮他,支持他一下……” 玉兰仙子:早知道不来了。 第243章 神仙,阻碍 玉兰仙子站在大殿中听完谢泽之一番慷慨陈词,才知道自己上了一条“贼船”。这俩根本不是坑她,而是带着她往“死路”上狂奔。 谢泽之之所以将乔朗的事情公告众仙,除了让他们知道昴苍的真相外,还要让众仙晓得赤溪族是死不了的,能够克制他们的只有法! 因此为防赤溪卷土重来,仙界再遭劫难,天条必须要改! 之后,他就抛出了一系列让天庭众仙炸锅的更改条例。每一条都有仙家发对。 他提出要自上而下重塑成仙理念。仙家要从以往的只专注自己修心修身,转而为苍生做实事,再以此事作为神仙晋升的主要评判依据。 精减神职,减少冗余。不称职的神仙革去职位,或作散仙,或作凡人。 永不僵化天条条例。不符合现今事实的法度或更改,或废除。 所有神仙的后代取消神籍,以后都为凡人之体。若想成仙,则需自己从头修炼。仙凡、仙妖相恋者,自视为放弃仙籍。 收回四大仙门和四方大帝的部分专权,门派中所有一切要对天庭公开。 当然还有一些小的更改,比如行政或司法制度上的更改或是刑罚的程度之类的,但在这几条面前根本不起眼。 四大仙门这个还好说。姜芷夏她们早就发现此事的弊端,当即就全部同意。 但四方大帝的专权能给出去就不太好收回。这里面南方大帝最为抗议。可架不住玉兰仙子的百般“劝解”和姜芷夏一口一个“你小儿子强占散仙的妻子”。为表自己识大体和堵住她们的嘴,最后只好同意。 不过这只是谢泽之的第一步,有了这个开头,今后他们的权力就可慢慢全部收回。 剩下的天条牵涉大量神仙的利益,根本得不到赞同。 陆麒老君更是带领一众臣子跪在大殿中,称天规乃上古大神亲定,万不可更改,若是改了整个仙界必有大乱。扬言天帝要同意,他们就撞死在这里,以明其志。 姜芷夏那天晚上听谢泽之说了陆麒老君的事。这个人不能称得上有坏心思,只是观念陈旧,有自己的小团体,多少沾着点私心。 在他的意识里,天条是没有问题的,神仙也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魔和凡人。他认为天庭要做的不是改革,而是厉兵秣马,攻入魔界,一雪前耻。 至于灵气,不用他们担心迟早会恢复的。 所以他才厌烦张和裕。因为他上来后和谢泽之干出了一系列他接受不了的改变。 玉兰仙子虽然能说会道、蛮不讲理,但遇到这么一帮动不动就要以死相逼的老神仙,也是气得直跺脚。到第三日连话都骂不出来了,直接脱下鞋扔到对面人的脸上。 不过下场就是被天帝警告一次。 今天是他们争吵的第四日。姜芷夏每天听他们掰扯,心情本就烦躁,偏偏回去之后还休息不好。谢泽之总以自己在朝堂上受了“委屈”为由,要她安抚。 她觉得再这么吵下去,自己的手和腿迟早得先废掉一个。 “凡间变革是因为凡人本就有缺陷,没法制定完善的制度。”陆麒老君厉声道:“如果我们变了,那就是承认神和人一样有缺陷。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这些仙家历经千年万年的修炼又是何为?总之天条不能变,天规不能改,改则必遭大乱!” 他对谢泽之说道:“昭衡真君,可还记得《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仲尼在书中记载正是应了凡间乱,乱于变。不变则不乱。 他穷其一生也不过希望世间回归本源,天下得以太平。而今你却要修改天条,说是为仙界。我看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我仙界因此再遭劫难,你可担当得起?” 谢泽之刚要说话,就听“撕拉”一声。他循声望去,见姜芷夏把何素素记笔记的小本子撕下来一页。 “师父……” “那老头说的话,你一句也不准往上写,知不知道?! ”她几下把那张纸撕成碎末,“就当他在狗叫。” “姜芷夏!”陆麒老君用力将拐杖拄向地面,“老道说的可有不对?” “你也知道你是在狗叫?”她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再忍下去,她今儿晚上照样睡不好。 “圣人听到你这话都得从上界过来扇你两耳光。”她说:“ 他才不是像你一样的守旧老顽固。别忘了在他之前,教育是谁独有的?而在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创造出独立于贵族血统之外的师生关系,借以打破贵族垄断。这种人你说他这辈子致力于不变,你开什么玩笑?” 她语毕,大殿一片寂静,等着她的下文。 “你以为他写下这些来是为保不变?错!他写下这些事情恰恰是他意识到了社会会变化,根据自己对世间变化的观察提出解决之道,为后世给予警醒。 他为何会想要回到过去?不是他不变,而是他受制于当时社会发展,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的本意不是回到过去,而是要解决问题! 现在我们和他那个时候又有多大变化,时间、地点、环境、人物没有一个切合,你在这儿刻什么舟求什么剑呢?所以你自己说你这不是狗叫是什么?” 谢泽之心里给他们家掌门疯狂鼓掌,暗想今天晚上奖励她什么些好呢?不然就他自己吧…… “姜掌门的话不无道理。”谢泽之附和道:“我想上古大神定下天条,不是想不变,而是想告诉我们光靠神仙自己无法约束恶念,因此仙界需要法度治理。 可法不改,解决不了当下的事,到最后天条法规如若无物,这不就与他们当初写天条的想法背道而驰了?老君你这又算不算另一种忤逆上神呢?” 这下算是打到陆麒老君的七寸了。 他憋红了脸,又挤出一句,“即便如此,那昭衡真君何故更改成仙的理念。 自古成仙谁人不为修身修心,因看破红尘不想理凡间俗物才修炼成仙。现在反而让我们下凡为凡人做事,那我们成仙的意义又何在?仙界尊严何在!?” “我没有禁止仙家超脱一切,不理世事。我只是说凡有神职的神仙必须以为凡人做事作为衡量标准,将来还要接受凡人监督。 若是接受不了,趁早离去。我仙界也不想要这种尸位素餐的神仙。此后凭他去下界当个自由自在的散仙,也不枉费修炼之苦。” “你这是把众仙往死路上逼!你明知道下界灵气不足……” “你错了!”谢泽之厉声道:“我这恰恰是为了保全仙界。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下界如何看待仙界。 仙魔大战刚结束,凡人各个砸庙毁观,恨不得得天下神仙诛之。若不是这几年神仙在他们口中有所好转,他们早就联合起来打入天庭,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就不信小小凡人还有这种能力……” “上古大神女娲,伏羲,神农哪个不是从凡人上来的?你大可以抱着腐朽的天条和神仙的尊严继续活一百年、两百年,但只要你一日不改,下界攻上来的日子就会越来越近。敢等民怨沸腾,他们打入仙界,你神仙亡也亡了,我看你还拿什么支撑你的仙界尊严!” 陆麒老君踉跄着退后几步。 谢泽之说完后,又一转态度,温和道:“我可以听从老君意见,对天条丝毫不改,但若以后仙界遭难,老君可敢一力承担责任?” “你!” 他哪里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若老君支持,仙界之后出事,大可将责任都归于我身上。”他说罢,朝陆麒老君微微一笑。 姜芷夏和谢泽之一唱一和,终于让他们这帮要死要活的老臣们消停了些。赶等这次朝会宣布结束,她累出一身汗,只想谢泽之离了她可怎么活。 后来谢泽突然又被叫走,她和何素素先回真君神殿。 路上,凌玄澈挡住了她的去路。他身边的侍从带走了何素素。 “站住!”姜芷夏回头去追,却被他拉住胳膊。 “她没事,我们说完话她就会回来。怎么说我以后也算她师丈,不会对她做什么?”他说:“告诉孤,你这几日都在哪里休息。孤怎么没找见你?” “她师丈只有一个就是昭衡。”姜芷夏冷笑,“我在我夫君那里休息,需要跟你汇报吗?” 听到这话凌玄澈变了脸。他怒道:“他不是你夫君,你的夫君是我!” “有病!我跟你很熟吗?”她觉得这个人可笑至极。 “很熟。”他眼中满是占有欲和爱欲,他将她抵在墙面,低下头说:“你不记得我,是因为我在下凡时掩去真容。”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处,“这里,我给过你名字…… 十七。” 第244章 神仙,风评骤降 凌玄澈告诉姜芷夏,他当初被心魔困扰,因而下凡历劫,妄图寻找解决之道。可几番轮回不但帮不了他,反而加重了他的暴戾之气。 等到他遇到姜芷夏时,已是他最后一次轮回,如果再失败他就会永堕魔界。 凌玄澈痴迷地望着她,用眼神一遍一遍地勾勒着她的轮廓,“孤没想到最后度孤的人竟然是你。孤找了你两千多年,可他们一直说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魂飞魄散了。没想到你已经成仙,还变成了如今伶牙俐齿的模样。回到孤身边来,重新做孤的十七。孤会补偿你。”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下一瞬被她擒住手腕。 姜芷夏平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他想象中知道真相的惊慌或怨恨。 “原来是这样。”她道:“难怪我见到你就觉得不舒服。看来我要跟我夫君吹吹枕边风,让他在天条里再加一条规定。凡神仙下凡历劫,身份只得是平民。省的你们一个二个带着心魔下凡,祸害百姓。” 说罢,她提起一脚攻向他的腹部,被他迅速躲开。 “孤再说一遍,他不是你夫君。你还是因为那件事恨孤?”他好像因为她的反击而变得高兴,“那时孤是想收手的,可受到体内心魔影响因而止不住自己的杀念。其实那时你要是躲开,顺着孤,孤也不会舍得杀你。不过孤后来杀了那些人,本人也为你陪葬了。这是否能让你开心些?” “你后来怎么样我没有兴趣知道。”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没有跟你再续前缘的想法。你既是下凡多次就该知道,回归仙界后前尘往事悉数全消。这点都看不破,你还当什么神仙。” 她转身要走又被他阻拦。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动手动脚,只是语带威胁道:“孤要是不愿呢?” “那是你的事。不过我也告诉你,我不想做的事别人逼不了我。” “姜掌门,那我们不谈前世,就谈现在。孤有意娶你为妻,与你共同治理东部天庭。” 他负手而立,“论长相地位,孤不比昭衡差。而且孤不像他会有那么多顾虑,嫁给孤以后不会有人敢质疑你。况且你心怀天下苍生,只做灵清掌门岂不是束手束脚,不如……” “说的对。”她打断他:“我不如去嫁给张和裕,施展空间就更大了。” 凌玄澈终是没了耐性,“姜芷夏,孤与你说正事,你不要胡搅蛮缠。孤要娶你,也容不得你拒绝。” 他话锋一转, “明日最后一天,昭衡应该会提起仙魔之间是战还是和的事吧?” 他很满意看到她终于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如果孤说你松口,孤就支持昭衡,愿为他排除万难,促成他的想法呢?” 他感觉她的表情松动了些,似是把话听了进去。他上前靠近她,她也没有躲闪。 “孤以东天庭为聘,足见诚意。孤还可保证天宫中除你之外再无她人。孤会一辈子对你好,昭衡能给你的,孤能给你十倍。” 他单手搂住她的腰,凑近她面前想要亲吻她的唇。 突然,他见姜芷夏莞尔一笑,接着凝聚煞气一掌打向他。这次他回避不及时被煞气打到,吐出一口鲜血来。 “可算被我逮到机会了。”她收了煞气,拍拍手心,嘲讽地笑了笑。 “三件事。”她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除了他,别人再好我都不要。第二,昭衡要是需要靠牺牲我才能达到他自己的目的,那我也看错了他。第三,你真的不适合当神仙。当个谋反篡位的王爷吧。说不定还能在史书上留一笔,比如被皇帝发现诛了十族之类的。” 她不顾凌玄澈愤怒的眼光,转身就走。 背后凌玄澈还在叫嚷着什么,她已经不想听了。她找到被人看住的何素素,带她往回走。 路上,姜芷夏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将它们放了下来。 如果她还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十七,再见到凌玄澈,也许她会害怕,也许她杀了他为自己报仇。但她现在是灵清掌门姜芷夏,想的也不光是自己。 说实话,她没有表面上那么波澜不惊,在知道真相后她也很震惊。 可不是震惊别的,而是惊讶那个曾经教她杀人,毁了她一辈子,又害过无数性命的人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死后回到天宫继续当他的神仙。这种人凭什么有这种待遇? 她不明白。 突然间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豁出性命也要让她逃走的可怜女人,不知道她下辈子又是什么样子。 会好吗?机会不太大。 因为上位者的人数总小于劳苦大众。再者,就算她真的重新投胎过上了好日子,可她上辈子的痛苦又有谁还记得,又有谁替她还呢? “唉——” 刚想叹气的姜芷夏被何素素抢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扭头看着她,讶异道:“你干什么?” “终于你们俩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何素素摇头继续叹气,装作十分老成的样子,“其实我觉得那个东方大帝人也不差,就是阴森了点。师父你要不要多靠考虑几个,不要总在一棵树上吊死。” “啊?” “真的。”她痛心疾首地说:“其实男人都一样。论长相地位,他不差那个谢泽之什么。你跟了他,最差他以后翻脸不认人,你没有男人还有权利地位嘛。” 姜芷夏捏着何素素的脸左瞧右看,“你也没被夺舍啊?你今儿怎么了?” 何素素避开她的手,“哎呀,人家跟你说正事,一心为你好。你一天什么心都不操。 我实话跟你说吧。在你被帝君叫走的时候,我站在外面亲眼看见谢泽之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她长得很漂亮。要不是他后来看见我,说不定就亲上去了……” 谢泽之忙完回来见到她二人在说话,笑着问:“素素在说什么呢?” “呵,昭衡真君啊。” “昭衡真君?”谢泽之大惊:这小兔子没事吧? 何素素白他一眼,拉过姜芷夏,“师父你离他远点,省的被我师丈看到了吃醋。” “啊?”他摸不着头脑,“什么被我看见……” “不是说你,我是说我的新师丈——玄澈帝君。你不是了知道吗?”她哼了一声,“谢大人以后离我师父远一些。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被别人看到我师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哎呀,行行行,我的活祖宗,你消停会儿吧。”姜芷夏指着远处的真君神殿,“你跑快点回去给我倒杯茶。” “行。”何素素听从她的命令,然后又跟个老妈子一样严肃道:“别在外面磨蹭啊!跟他说完话早点回家,别跟这种野男人鬼混……” “去去去。” 谢泽之:从师丈沦为了……野男人?这地位掉的有点快吧!? “我做错什么了?”他有些委屈,“跟玄澈帝君又有什么关系,他又去为难你了?” 姜芷夏这口气终于有功夫叹出来了。她将来龙去脉给谢泽之讲明。 谢泽之气道:“我去敲断他的手指……” “哎呀~”她笑着搂住他的腰,阻拦道:“我说心有所属的人不适合当神仙吧,总意气用事。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很心疼我。可现在找他报复不是重点,重点是避免让更多像我一样的十七出现。 神仙现今干不出什么实事来,就是离天太近,离地太远。落地才能踏实下来想人所想。 所以历劫不能只是走个过场,下凡当个什么公主王爷过完一生就算了。而是要做天下最穷最苦的人,这样才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所以你要把这个也加到天条里去,也不枉我成仙前受的这些罪。” 虽然她有理,但架不住他现在生气。 他跟她并肩走着,心里还是气愤得很。没有姜芷夏死死拉住他,他早飞去跟凌玄澈大打出手了。 姜芷夏看他那副气鼓鼓的样子,低头一笑,“你有功夫生气,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跟我徒弟解释。她让我给她换一个师丈。” “哈!!??”谢泽之差点心脏没吓停了,“你不会答应了吧?她怎么想的?我哪点不好?” “她说看见你跟某个女仙躲在角落里搂搂抱抱,你俩都快亲上了。” 看他着急忙慌要解释的样子,姜芷夏极其贴心地安慰道:“不过放心,我已经帮你解释过了。” 他稍稍平复了心情:只要她没相信就好。 “你怎么解释的?” “我说凭你师丈那种老奸巨猾的劲儿,他要真跟别人搂搂抱抱还能让你发现了!?所以肯定是假的。” 谢泽之:…… 第245章 神仙,契机 看着谢泽之纠结的表情,姜芷夏终是没忍住乐出了声,“你放心,我知道那不是你不就行了。” “可我也不会这么做。”他急着给自己解释,生怕她心里有一点不舒服。 他明明从陆麒老君那里过来,如何就和别的女仙搂搂抱抱了。 “我知道真君大人。”她安抚他焦躁的情绪,“有人把我当傻子,可我又不是真傻。” 这件事不难想。无非是凌玄澈叫走她,又让何素素看到那一幕,继而让他们两人之间产生间隙。 她跟谢泽之相处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更何况谢泽之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了他是一个极度禁欲的人。 只怕从他出生到现在成仙,他都没怎么释放过。而且这人最近在私下里变得有些可怕。 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们俩要真突破那层界限,她还能活着从床上走下来吗? “你真信我吗?”他追着她解释:“你是不是得做点什么向我证明你信我?” “我不要!”她现在就怕这个。 “那我做点什么给你证明。” “更不要!”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神殿,张和颂已经在这里等他们很久了。 并退左右后,房间里只剩下姜芷夏他们四人。张和颂终于忍不住冲过来抱着她的姜姐姐撒娇。 姜芷夏被她突如其来的熊抱撞得向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谢泽之在后面扶住她的腰,她怕是能撞到身后的椅子。 何素素:这小子当我师丈也不是不行。 “注意你的身份!”谢泽之出言训斥道。 她缩了缩脖子,但现在有靠山,她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她移开目光,冲姜芷夏撒娇道:“姜姐姐,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姜芷夏轻揉她的脑袋,“最近好吗?” “还行。”她忍不住抱怨:“就是事情越来越多,都不能休息。” “你是天帝,三界之事自然应当多承担。”谢泽之又变成了往日那副严师的模样。 他拉开张和颂,斥责道:“我是不是说过不管在哪,你都不能松懈。若是被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姜姐姐……” “他说的也没错。”姜芷夏这回也帮不了她,“你的情况是特殊一些。下次要注意些才是。今天怎么来了?” 张和颂看了看何素素。得到姜芷夏的肯定后,她才放心地说:“我心里没底。改天条都能吵成这样,明日再提到对魔界的战略,我怕陆麒老君真的会碰死在大殿上。” 张和颂说陆麒老君虽然为人古板,但却是个实打实的主战派。他从一百多年前就叫嚣要打入魔界,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他扇动其他仙家上折子逼迫仙界开战。现在事情越闹越大,不拿出来解决根本不行。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如果明日半数以上的神仙认为仙界反攻的时机已到,那她就不得不下令准备了。 “天界肯定有魔界的眼线,这么一讨论不就被魔界发现了。”张和颂长叹一口气,“万一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呢。” “那他怎么就那么自信一定要开战?”姜芷夏不解。 谢泽之无奈道:“因为现今下界战事四起,大部分都是魔界在背后挑唆。陆麒老君就此推测是魔界用来修炼的怨气也不多,所以他们现在急需民怨来为自己修炼。” 对此姜芷夏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她觉得陆麒老君分析的没错。 赏鉴大会中魔界的试探和乔朗突然急切地想打开昴苍灵泉,意图输送魔气上天,都让她感觉到魔界确实坐不住了,急于做点什么挑起战争。 “那这样我们就更不应该打了。“她说:“他们越急越证明他们撑不下去。我们只需要拖着他们不跟他们打,同时让神仙下界化解凡人怨气,停止战事。直接釜底抽薪不比我们劳心费力去攻打他们强?”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泽之扶着她坐下来, “现在时间在我们这边,我们可以慢慢拖垮魔界。 可陆麒老君和仙界武将多有关系,武将没了战功晋升很难。他们为了这个理由也会要求跟魔界开战。其实上战伐谋,非必要还是不出兵为妥。一旦开战难免扩大战场,到时又是死伤无数。” “我们的胜算大吗?” “不清楚。”他如实回答。 虽然他们推测魔界缺少修炼之气,但他们不知道魔界的底牌是什么。就像魔界不知道仙界现今的实力需要试探一样,他们也需要去探魔界的底。 可仙界一则没有这个机会,二则想要试出魔界的底不容易。 张和颂撑着脸,“大哥之前想到办法说可以找一个人试试魔界的底。但这个人就要被彻底推出去,撇清他和仙界所有关系,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杀了他平息魔界的怒气,以防战事扩大。 当然如果魔界没有将事情闹大,那也就证明他们确实没了跟仙界开战的实力。 其实就是在赌。但这个人就很可怜了。没事都好,有事可怎么办?!” 张和颂想到这事也头疼。她细细盘算了一下,就算明日四方大帝都同意不出兵,他们的胜算也不大。更何况陆麒老君今日跟谢泽之谈判,说他可以支持他改天条,但前提是他支持他出兵。 打一场没有准备的仗,也不知道那些不下战场的老神仙怎么想的。 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别人的命可以随便豁出去。 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来个雷劈死我算了!” 谢泽之瞧见她自暴自弃的态度刚要训斥,又被姜芷夏拦住,“你出去跟素素逛会儿,我跟她说。” “她……” “走啦~”姜芷夏推着他离开,“听话,顺便给素素解释解释你刚才发生了什么,省得小孩老让我给她换师丈。” 房间里就剩她二人,姜芷夏看着张和颂逃避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 一盏茶后,张和颂跟打了鸡血似地从神殿出来,拍了拍谢泽之的肩膀,“小谢,朕回去了。你恭送一下吧。” 谢泽之:…… 夜晚,谢泽之问她跟张和颂说了什么,为什么她就这么听她的话?为什么他给何素素解释完,她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看他? 他现在觉得有两个女儿也不算什么完美结局,还是不要孩子好。 姜芷夏笑得甚是得意,“想知道啊?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他见她如此骄傲,表情生动非常,那模样勾得他心间发痒,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起,“好啊~不过我突然想学点别的,师父先教我那些吧。” “滚呐!我不会。” “我会,我教你……” 第五日,张和颂还是迎来了人生中最不想面对的场面。虽然姜芷夏给她打了鸡血,但朝堂上的局势她着实难控制。 仙界对魔界妥协的时间太长了。仙家早就忍不住要出这口恶气。所以即便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支持攻打魔界。根本没几个人能听进去谢泽之的分析,就连玉兰仙子也是叫嚷着要去魔界扇魔君几个耳光。 正当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外面忽然有人通报,称魔界派来使者求见天帝。 众仙立即噤了声。 魔界使者大摇大摆地上殿行礼,呈上一封书信, “启奏天帝,鄙人受魔君嘱托特意来仙界求亲。 我家溟惑长老自赏鉴大会后对灵清掌门姜芷夏仙子念念不忘,此次特来向仙界提亲,望天帝同意,以促成这段良缘。魔君称若姜掌门愿意下嫁,则魔界将以下界五国作为聘礼,归还仙界。” “放肆!”凌玄澈开口道:“姜掌门乃孤的天后……” “娶我?”姜芷夏打断他的话,慢悠悠地走上来,“书信拿过来我看看。” 谢泽之猛然明白她想做什么,阻拦为时已晚。他上前两步被她用眼神遏止。 她看了一眼书信就将其撕得粉碎,而后扔到使者脸上,“我记得那个溟惑被我挑断了脚筋,怎么真的长出来了?一个跛子想娶我,他也配!” “这是魔君大人……”侍者大怒。 姜芷夏一伸手,横刀瞬间离鞘,落在她手中。她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道:“ 滚回去告诉你们家魔君:我、不、嫁!” 使者哆嗦着指着她向天帝告状:“这、这、你们……” “姜芷夏!”张和颂的手缩在袖子里,努力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你胆敢对魔界使者无礼,究竟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如此折损仙家体面,你……” 她望着姜芷夏,姜芷夏也望着她。 张和颂没想到这个契机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要被推出去的人是她姜姐姐。 她下不了这个决定…… 第246章 神仙,准备应战 姜芷夏被逐出仙界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三界。当时在天庭中很多神仙都看到她拒绝魔界求亲,威胁魔界使者,还出言顶撞天帝。天帝暴怒派天兵要将她捉拿,她又与天兵大打出手,最后被昭衡真君一掌打落凡间。 没人知道谢泽之是怎么想的。 有人说他那一掌是为了保全姜芷夏,可之后他又向天帝谏言希望除去姜芷夏的仙籍,给魔界一个交代,以免引起更大的争端。天帝准了他的提议。只是四大门派才交出所有权力,掌门之位要谁来接任还需细细考量。 革去姜芷夏掌门之位和仙籍的旨意很快颁布,之后等待她的可能就是抽去仙骨,或者堕入魔道。 仙界一片哗然。 有夸昭衡公正无私的;也有说他为了仕途,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牺牲的。不过不再有神仙怀疑他两人在演戏。仙界的主战派也消停了,他们也借此想看看魔界到底会怎么对付姜芷夏,看他们是否还有当年的声势。 而此时被革去仙籍的姜芷夏坐在灵清大殿的房顶上,看着手中那支新的蝴蝶发钗,暗想谢泽之这手艺也没进步多少,不过看在他忙中偷闲的份儿上,她就原谅他好了。 她笑了笑,表情甚是温柔,将发钗重新戴了回去。 这支钗是他将她打落凡间时一并给她的。这次他没有半分犹豫,出手和反应都很快,应该是怕之后写检讨吧。 她很是高兴这人有了很大进步,更欣慰张和颂终究是听进去她那晚说的话,并且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那晚她问张和颂想不想改变仙界,如果想就不能怕流血和牺牲,因为没有任何一种安宁是用逃避和妥协换来的,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活着。 谢泽之的这个想法看似残酷却有用。 牺牲少部分人去窥探魔界底牌,继而换回大部分人的性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她要支持他。不论最后会牵扯到谢泽之或是简阳、又或是姜芷夏自己,她都要在关键时刻狠下心做这个决定。 因为她是天帝,她所负责的对象不是一两个她认识的人,而是三界众生。她的最终目的是打败魔界还人间一个清净。为了这个目的,所有神仙都可以是她的利用对象,也可以是牺牲对象。 张和颂抱着她沉默了好一阵,然后点头“嗯”了一声。她是该长大了。 张和颂狠下心抢先革去她的仙籍。魔界再次上天庭提亲时,她有了让魔界直接去找姜芷夏的理由——她已经不是神仙了,此后一切事宜与仙界无关。 魔界来到灵清,姜芷夏挥刀砍死砍伤数十魔界中人将矛盾激化。接下来她能做的就是等,等魔界下一步行动。 她从仙界回来之后立即下令,命所有在外的灵清弟子除非得到掌门消息,否则今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准回灵清。 若听到灵清解散,就在他们所管辖的地区各自为营,继续他们所行之事。不可违背当日加入灵清时的初衷。 接着,她拿出她这三百多年攒的所有银两,让她的同门遣散东尧山附近的百姓。 百姓得知此事后不愿离开。他们知道姜芷夏拒绝魔界提亲,得罪了魔界。 仙界怕魔界,可他们不怕。 他们有捉妖的经验,不会输给魔界。他们愿意和她共进退,和魔界斗到底。县令甚至都要上折子希望朝廷能派兵相助。 姜芷夏拦住他们,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朝他们叩拜,郑重道歉。 “诸位,如果这次是魔界主动挑起战争,打入东尧。那不用说,我肯定会让你们留下来守护自己的家。但这次的事是我自己惹回来的,不可以拖你们下水。我灵清众人会护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你们在外等消息。如果听到魔界退去,或是我被斩杀的消息,你们可放心回来。如果不愿回来,手中的钱也可够你们重新买田置地。 这是我姜芷夏欠你们,抱歉!” 说罢,她起身离去。 很快,热闹非凡的东尧山下变成了一座空城。 山上只有姜芷夏和她的那些同门,以及本就留在门派中的弟子。 他们一个也不愿意走。仙界除了她的掌门职位和仙籍,可灵清的人不认。这几日灵清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中,平日里的嬉笑吵闹声不见,多的是众人挥刀劈剑的练功声音。 姜芷夏望着远方,又牵挂着被送出去的东方楚良和何素素,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家了没有。这次没有后援,谢泽之也不会出面。她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但她也得给未来留下些什么。 忽然间,她听到后面传来水流声,踩着屋顶的瓦片走到另一边才看见是陆辰年正在给他还没有培育开花的桂花树浇水。 “你怎么还没走?”她趴在房顶上问。前几日她明明让那些没有法力或法力低微的弟子离开,怎么他还在这里。 陆辰年抬头望着她,不禁皱起眉头,道:“你上那么高,小心又把自己摔伤了。下来说。” 她跳下来,避开了陆辰年的搀扶。 他握了握自己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我前几日不是让你们离开了吗?”她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是,我把他们送到地方就赶回来了。”他拿起水桶里的水瓢继续浇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姜芷夏夺过他手中的东西,叹了口气,“你没必要为了我搭上自己的一切。你该知道你已经没了修炼的根基,你是个凡人,会老会死。” “我知道。” 他的身体他如何不清楚。只是比起他长生不死却永远让她厌恶,他宁愿只活一瞬但能在她心里留下一丝美好的回忆。 他好像开始懂得了如何去爱一个人。 “那你知不知道我不打算救你,我会看着你老死。” 他抿了抿嘴,“我知道。” “所以……” “所以在这之前别赶我走。”他急切地说:“我很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做出什么错误决定,不然现在和你站在这里,平心静气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我问过谢泽之。他说你当年之所以会有那种想法,多少也是被幽冥头骨影响。”她轻拍他的肩膀,“其实你骨子里不坏。你这么多年的行为我也看在眼里。你和成仙前的我很像,我们都没遇上一个能够好好教导我们的人。不过好在我们后来都改了。” 她说:“所以,你该有一段自己完满的人生,以凡人之躯度过你之后的日子。” “可完满不应该由长度决定不是吗?”他反驳道:“我想留在你身边。哪怕只能活一天,我也觉得很完满。这是我的决定,也请你支持。” 姜芷夏错愕地看着他,她倒是没发现陆辰年突然变得会说话了。半晌,她妥协道:“行了行了,你赢了,那你就留这儿吧。” 陆辰年低头一笑,又问道:“后面的荷花开了,你要看看吗?” “这么快?” “嗯,最近天气不错。” “那一起看看吧。” 陆辰年受宠若惊连忙扔下水瓢,走在她身侧,他将呼吸放到最轻,生怕冒犯到她。他主动挑起话题问她凌玄澈最近可有再来骚扰她。 “没啦。”姜芷夏想起他当时被她骂得脸色铁青就忍不住笑。 她被除去仙籍后,凌玄澈带人来到灵清,声称只要她松口嫁给他,那么他就会帮她摆平一切,恢复仙籍,免得她被魔界刁难。 结果她当着一堆人的面骂他痴心妄想,问他是不是想复刻当年她在城外的遭遇,让她不得不去求他。她是凡人时都没给他低过头,这次更别想。 凌玄澈怒气冲冲地离去,此后一直没出现过。 陆辰年对凌玄澈的情感有些复杂。他一方面恨他对她做的事,一方面却又想如果不是他,她可能也没办法成仙,他们也就没有机会见面。 “啊,真的开了!”姜芷夏走到荷花池附近,见到众多荷花中有一朵绽放正当时,极为美丽。 “我帮你拿下来。”他慌地要去,被她拉住袖子。 “不要,放在这里正好。” 从天界下来,她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今日很难得心情轻松了些。 陆辰年凝视她带着笑意的侧脸,将这画面牢牢地印在心上。原来他也能为她带来喜悦,哄她高兴。 这一副安静平和的景象维持不多时便被东方楚良打断。 “你怎么也回来了?”姜芷夏震惊,“我不是让你带素素回家避一避吗?” “你是我师姐,我不能看着你受欺负不管吧。”东方楚良擦着汗。他怕高只能遁地,比爬云累多了。 “我送完小兔子就回来了。” “你把她送哪儿去了?” “她家。我家没一个好人,送她家稳妥些。”他疑惑道:“不过我看她好像不是很想回去。” “然后呢?” “然后我强行把她送进家门口,通知她家里人。接着我就回来了。” 姜芷夏:…… 第247章 神仙,对对碰 魔界最后给姜芷夏送来的是一封书信和一身新娘装扮。上面说三日后的子时溟惑会带人来迎娶她,让她做好准备。 她看那衣裳十分华丽,于是把上面的珍珠金线全扒了下来,说要是没事就把这些东西拿去换钱弥补自己的损失;要是有事,就拿这些东西当自己的丧葬费。 灵清众仙直骂她说得晦气。 第三日夜晚,整个东尧山上一片寂静,连平日里鸣叫的虫儿都噤了声,似是感到了这股无形的压力。 子时已到,东尧上空云层翻滚,电闪雷鸣,罡风劲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意。 风定后,云头处落着数千身着黑色铠甲的魔界精兵,又有包括溟惑在内的五位魔界长老手拿各式法器。正中间一位戴着黄金面具,着一袭黑红相间的锦袍的人。他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一股狠厉与决绝。 他从上空俯瞰整个灵清,不曾见到灵清迎接或是抵抗之人。或者说,整个灵清中没有一个人影,但大门打开,像是不惧任何人前来一样。 “喂!那个戴面具的,你谁啊?” 那人循声看去,见姜芷夏没有穿着新娘服,而是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比他们魔界中人还鲜艳。只是料子普通,胳膊肘的地方甚至还有一块补丁。 这哪里像是个仙界掌门的装扮。 她手持横刀,坐在灵清大殿的房顶之上,面色悠闲,眼中却杀气腾腾。 “你们这架势是来娶亲的吗?”她笑道。 “这是我魔界至尊——魔君。”一袭喜服的溟惑在旁开口道:“姜掌门,此次迎亲我魔君亲自前来,足见我魔界诚意。听说昭衡为了自己的仕途将你打落凡间,还把你除了仙籍。你不如就跟了我,为夫定会为你报这一掌之仇。” “你一个跛子想为我报仇?你还是真是心比天高啊。”她嗤笑一声,“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命比纸薄?” “姜芷夏!”溟惑被她当着众人讽刺,面子上挂不住,“我的伤早就治好,不劳你费心。” “我当然不会费心关心这些。”她抽出横刀,慢慢站了起来,“反正你们都要死,跛不跛也没区别。” “我劝你不要逞能。”站在魔君右边身穿暗绿色纱裙的女人说话了。她怀抱玉石琵琶,表情阴冷,“就凭你?莫说打败魔君,就连我们你都未必赢得过。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语毕,身后的魔军队伍中发出哄笑声。 姜芷夏也不恼,跟着他们一起笑,“你不妨问问你身边那位溟惑长老,他两次都败在了谁的手上,脚筋又是被谁挑的?刚好我灵清缺几条狗,看你和他这么会叫,一会儿我就留你们一命。至于你们那个魔君大人……” 她看似为难地想了又想,“我怎么感觉给我当狗都不够资格呢。” “放肆!” 她拨动琵琶弦,一道绿光冲姜芷夏打来。姜芷夏凝聚煞气将其在空中斩落。 “帝君,我们要上去吗?”凌玄澈身边的苍翼问道。毕竟帝君说这人是他们东天庭未来的女主人,他不能轻视。 凌玄澈带人隐在灵清附近,他望着云层上方的魔界众人,说道:“不必。什么时候她撑不住了,什么时候你们再去。” 不然她怎么会认清现实。这个三界除了他,没人能帮她。 “你又何必抵抗。”魔界又一长老说道:“你已经不是神仙了。魔君开明惜才,你若来到魔界必定有一番作为,何苦白为天庭牺牲。我劝你老老实实换上嫁衣,跟我们回魔界。” 这人嘴唇呈深蓝色,半边脸上净是鳞片,看到姜芷夏一阵阵犯恶心。 “不好意思啊。”姜芷夏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天庭、仙界现在都跟我无关。我不嫁是因为我不想嫁。就算今日天帝来了,他也逼迫不了我。 不过你说得没错,我这种人才去魔界也能闯出一片天地。可我又不喜欢你们的魔君…… 不如这样吧,你们跟着我杀了魔君,我当你们的主子。我再带着你们打上天庭为我报仇如何?” “魔君,我们不必与她多费唇舌。”又一老者模样的长老开口:“直接拿下她,看她还会不会嘴硬?” 戴面具的人没有说话,轻轻一挥手,身后数千魔军和五位长老直奔姜芷夏而来。 姜芷夏站在房顶之上,手持横刀一动不动,只盯着魔君看。如果这人真是魔君,那她已然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且说五位长老与魔界大军落下云头,快要接近地面之时,倏尔从林间伸出数千藤蔓勾住他们的脚腕将他们拖入林中。 那藤蔓皆有手臂粗细,魔军一时难以斩断。此时林间树丛中,灵清弟子现身将魔军斩杀,杀完一人退隐而去,下一瞬又不知从何处出现。他们的身影穿梭在黑暗中,让不少魔军分辨不清继而死伤无数。 手持玉石琵琶的女长老荒芜拨动琵琶弦震断这些藤蔓,随后弹奏琵琶曲。 此曲轻柔悠扬,旋律动人。靠近她的灵清弟子不禁被乐曲所迷惑,沉醉于琵琶声中,失了反抗之力。 这琵琶的特别之处尽在弦上。此弦是那魔君从妖龙身上抽下的龙筋制成,配合摄魂曲,最是能勾魂夺魄。 魔军趁机向被迷惑的灵清弟子攻来。 此时,林间笛音传来,白光配合着声音凝聚成结界不仅唤回被迷惑之人的意识,也压制住了琵琶声,逼得荒芜不得不后撤。 俞伊上前拦住她。两人在林间打斗起来。 这一边柳茉思遇上身高三尺,面容丑陋的男……娃娃。此人为魔界另一长老,名叫九丑。他身穿一件黑色肚兜,下身着一条黑色过膝短裤,满嘴黑牙。 柳茉思盯着他看了半天,关心地问道:“你家大人呢?让你爹来找我。我不欺负小孩。” “混账!”九丑活了八千岁,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才导致身材矮小,最气别人说他的身高。 恼怒之下,他一张嘴吐出一道黑气,敢等黑气散去,身后浮现毛发鲜红的恶兽朱厌,全身漆黑的斐、人脸猴身的山臊,更有人脸龙身的猰貐,没有身体只有四肢和头的五足兽,睚眦、梼杌和九头蛇立于两旁,鬼车、跂踵、颙鸟、鸓鸟等盘旋上空。 柳茉思点点头,“万幸你遇到我了。换别人,你这帮小崽子就活下来知道吗?” “啊?”九丑没反应过来。 柳茉思祭出山海图册,放出虎鹰。 此鸟长着老虎的身子,老鹰的翅膀,体型庞大,光是翅膀就有一丈二,在空中和陆地少有对手。它一出现惊得那些凶鸟四散而逃。 柳茉思不紧不慢地又放出重明鸟吸走凶鸟所释放的瘟疫,又用鸾鸟平乱,闲着没事还把商羊放出来在一旁为它们跳舞助威。 眼见凶鸟败下阵来,九丑还没说话,柳茉思又道:“哎呀,你说我这记性怎么跟二师姐一样,对不起,我不能这么看不起你。” 九丑:??? 她再度施法,凤凰一声鸣叫从图册钻出,抓住一只凶鸟一爪将其钳死。 九丑:!!! 柳茉思见到此景,不仅摇了摇头,甚是惋惜,“我其实挺不忍心这么对动物的。一般我都是把它们收进图册,但我们家掌门下了命令: 今天晚上攻打东尧的,一个活口都不留!” 她冷下脸来,一挥兽神鞭,霎时麒麟、开明兽、当康、白泽、嘲风呼啸而来,又有八爪金龙轮开两爪抓住九龙蛇,与它缠斗起来。 这些神兽除却极个别是山海图册中有的,剩下都是她和姜芷夏当年在月厌的赌坊中救回来的。 她法力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找回来,询问它们是否愿意跟着她。几乎没有拒绝她的神兽。这本山海图册早就厚实得不像话了。 “我这儿还有很多神兽,你那儿还有啥?”柳茉思问道:“快都拿出来,我挨个弄死给你看。” 九丑:这人赖皮啊!来之前也没人告诉我她存货这么多啊! 东方楚良和莫缄叙隐在山坳间。东方楚良将植物探听到的关于魔军的位置、人数,翻译给莫缄叙听。 植物根系广密,传递消息比人可快多了。 莫缄叙在地图上标好位置,用传音术通知藏在不同地方的灵清弟子攻打路线,在发现有埋伏时,通知他们撤退路线,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 突然东方楚良抬头说道:“大师兄,它们说魔军就在我们外面。” “几个人?” “只有一个。但……” “但什么?” “它们不说话了。” 东方楚良再看,发现所有植物中了毒,迅速枯死。毒素从土壤中蔓延,将他和莫缄叙团团围住。 第248章 神仙,超乎预期 莫缄叙和东方楚良掐诀遁走离开此地,赶到外面一看发现外面的花草树木皆已枯萎,地上不乏有诸多虫鸟尸体。 可未曾见到一人。 正在疑惑之时,莫缄叙忽听身后有翅膀扇动的声音,立即拉开东方楚良,将青苍镇纸照那东西当头打去。 只见一道金光落下,镇纸落地。虽未砸中它,却也让它现了身。两人见到形如蜜蜂但个头却似鸳鸯大小的昆虫呼扇着翅膀浮于半空,像是在找另一个攻击方向。 “这是什么?”东方楚良没见过这东西。 “钦原。”莫缄叙边说边从袖中拿出子长笔,“别让小万它们出来,它尾部的刺有剧毒。这东西原本是看守昆仑山的,不知怎么竟然加入了魔界。” 说话间,那东西忽然向他们发起攻击,无数毒刺从空中落下。莫缄叙让东方楚良造起结界抵挡,而他挥动子长笔—— “不、不是,大师兄,你认真的?”东方楚良震惊地看着他大师兄在空中写下的东西。 “你专心一点,我跟你说这个时间虽然长,比符咒有效。”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写成完毕,一挥手将其打去。这些东西穿过毒刺直奔钦原而来,将它打落云头。 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黄发老头怨毒地瞪着他两人。此人乃魔界长老伏断。 “你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怒道。这东西要是符咒他也认了,偏生不是,这传出去他这魔界长老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解蜂毒的药方啊。” 东方楚良\/伏断:…… 这是莫缄叙根据上次对抗赤溪族悟出来的。子长笔只能写真不能写假,写出来的东西也必定为实。所以他写的《商君书》才能克制赤溪。他想如果是这样,他对付别的妖魔不也可以吗? 于是从那之后,他就把研究方向放在了文字而非符咒上。他刚才写的便是从《千金翼方》中看到的解蜂毒药方,这下真是对症下药了。 东方楚良的五官拧巴得不行,似是还没想通。 “不是,大师兄,这我能明白。”他说:“但药方里为什么会有‘你没有家人’, ‘你爹娘不要你了’,‘你臭不要脸’这种话?” “小孩子别说脏话。”莫缄叙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心虚,“写东西谁还不掺杂点私货了……对吧……” 东方楚良:对什么对?! 而林忆与那半边脸都是鳞片的人交起了手。此人手持三股叉向她攻来。林忆不慌不忙转动手腕,随即一朵巨大的铃兰从空中降下,将那人困在原地。 铃兰落下,那人在铃兰的挤压下四分五裂。 林忆微眯双眼,转身一道法力打去,那人现了身。 “就凭你这点幻术还想迷惑我?魔界可真是没人了。”她道。 “不愧是灵清‘长公主’,你的法术比之前更精进了。”他鼓着掌,突然脸色一变,怒道:“你没想到我还活着吧,五百年前的仇我可从来没忘!” “原来是你!”她惊讶道。 “你现在才惊讶会不会太晚了些!”他凝聚法力,“那日你为你师妹差点害我魂飞魄散,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那个……我刚才只是情绪上头,随便接了一句。”她真诚发问:“你是谁?” “我是亡神!” “不认识。” 亡神气得收了法力,给她比划着,“就、就那次,我上岸调戏妇女被你师妹发现,她装作凡人引我上钩,被你撞见你以为我占她便宜。但我其实什么也没来及的做……” “你个王八蛋敢欺负我师妹!” 她一掌打来,气得亡神边躲边骂:“整整五百年了,你能不能学着听人把话说完!” 林忆摇动噩梦手串,将他拖入梦中。 而姜芷夏与魔君像是入了化境,两人一动不动。不管下面传来何种叫声或咒骂声都不能引得他们的注意。 溟惑先没了耐心,手持横刀飞身而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要跟她来一场实力相等的对决。 姜芷夏冷眼看着他到了切近,凝聚煞气于刀刃,在他出招前侧身一挑,随后一刀劈向他的右肩。 溟惑受了她的煞气,非但伤口无法愈合就连气息也不稳了。 但他的惊讶并未就此停止。他发现姜芷夏此次攻击比之前还要凌厉百倍,好像根本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攻击角度刁钻,让他防不胜防。 十招之内,他就被逼到了房顶一角。姜芷夏抬起一脚踢向他的下巴,后空翻转身之时又横切抹腹,借着煞气一掌将溟惑打飞墙外。 他又败了。 落地的溟惑吐出一口鲜血。为什么这个女人总会压他一头!为什么他怎么练功都追不上她! 他撑着一口气,想要起身跟她再过招。 忽然周围冲出一堆侍卫打扮的神仙,凌玄澈阴沉着脸手持长剑而来,“她是我一手养出来的。就凭你也配娶她?” 凌玄澈持剑猛攻。溟惑没有见过他,但这人的招式极度狠辣,比姜芷夏有过之无不及,再有他的法力加持,让溟惑一时难以招架。 姜芷夏不知道凌玄澈和溟惑在交手,她只知道溟惑不见了,她的对手现在只有一个。 即便自己不擅长用煞气飞行,但也强行飞起与魔君站在同一高度。魔君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姜芷夏感觉到他的魔气非同小可,哪怕她把煞气毫无保留地使出也未必能赢他,不过只要她在死前能够伤到他,那她就赢了,她要破的就是他魔君的不败!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持刀向魔君攻来,挥动横刀之时伴随着凌厉的破风声。魔君似是没有想到她的攻势如此迅猛,没了之前悠哉躲闪的样子。突然他飞身跃起,唤出兵器——斩马刀。 他双手握住刀柄,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招力劈华山压住姜芷夏的攻击。 姜芷夏架刀横挡,震得手心发麻。这人力气巨大,只是一招,她便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全身不敢有半点放松。只要她有松懈,这刀就会落下将自己劈成两半。 猛地她提步后退,魔君的斩马刀劈了个空。随后他又以下劈之势朝她袭来。 姜芷夏提刀压住他的刀背,魔君一击不成再度下劈,她也再次出手压制。 只三招,她已摸清了这人的套路。她的横刀虽没有斩马刀重,但胜在灵活,在魔君出手之际她找准时机,锁定刀头处反逆卸力,避开他的重击,再在他二度出手之间,转守为攻。 刀光交错,一时间只听得见金属碰撞的声音。两人竟打得不相上下。 突然,魔君眼神一凛,持刀上挑,发动猛烈攻击。姜芷夏侧身躲过又以极快的速度反攻,横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取魔君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魔君凝结法力护住自己的脖颈,不过却没拦住挥出的刀气。气体直奔他的面门,震碎了他的面具。 “你……”姜芷夏惊得忘了反应,一时不察被从下方射来的魔箭射伤脚腕,下一瞬被魔君一道法力打落云头。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还未起身,从空中飞来灭灵钉刺穿她右手手臂,将她死死钉在地上。她伸手想要将它拔出,又被一道法力打中,忍不住口吐鲜血。 倏尔,上空风声呼啸,是魔君落了云头。 她狠下心来将灭灵钉拔出,收回手臂。灭灵钉造成的伤口疼得她额间冷汗直冒。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浑身乏力,脚腕又受伤无法起身。她用左手撑着,慢慢移动到离她最近的一棵树旁,坐起身来冷眼看着这位魔君。 “你可真厉害,要是旁的神仙被灭灵钉打中早就魂飞魄散了。你竟然能撑到现在。”魔君由衷地佩服道。 “你更厉害,我竟然被你骗了这么多年。”姜芷夏现在很想笑,她觉得世间之事未免过于荒唐了些。“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魔君?魔君也未必就得是男人。” “怨不得你,季宸也没有想到。”她笑得十分张扬,“我还记得他抱着我的尸体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好像从那一刻起真的爱上他了……不过可惜他死了。” “你跟他还真不招人待见,宁姝。” 第249章 神仙,危机与转机 宁姝听到她的话,只是轻笑两声。 “其实我一开始不喜欢他。这种人高傲冷漠,眼睛放在头顶,你知道我为了闯入他的心里费了多少心思。不过被他爱上之后,我倒是没想到他还有温柔的一面。” 像是回想起了当初他两人的甜蜜时光,宁姝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 “不好意思了。”她说着道歉的话,但根本没有道歉之意。“我先你一步抢了你跟他的缘分,让他误以为他心里的人是我。其实你两人的姻缘才是注定的。他把应该对你做的事都用在了我身上。你该体会一下他是怎么爱人的。那种感情炽热、纯粹,连我这种冷心的人都不免被他打动了。” 姜芷夏轻咳几声擦去嘴角的鲜血,眼前的眩晕并没有改善。宁姝在她面前现在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既然你都爱上了,怎么不把他带走。他心里有你,跟你一同反上天庭也不是不可能。何苦骗他入魔。” 提起这事,宁姝不自觉变了脸色。像是泄愤一般,她凝聚魔气打到她身上。 姜芷夏闷哼一声,口中吐出大量鲜血沾染了整个前襟。 “我没打算要他!”宁姝怒道:“你以为我勾引的是为了得到他?你错了!我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逼你入魔!我要毁掉的是整个仙界! 他只是我引你入魔的一环。可这个男人真没用,每每回到你身边就将我的吩咐弃于脑后,对你狠不下心。所以我才设计故意死在他的怀里,逼他对你出手。一旦你入魔,没人能拦住你。天界这四根神柱一根都保不了,到时我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但我没想到最后入魔的竟然是他! 我的计划被打乱,不得不找机会跟仙界开战。我连老天帝都害死了,却在最后一战中让你逆转了局面。 要不是你重伤我军主帅,害得魔界那帮废物误以为仙界有诈,继而停止进攻签下条约。不然你以为仙界还能苟活两百多年吗? 现在你又把手伸到了魔界。姜芷夏,我真觉得你是一个大祸患。只要有你在,我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所以你说我能不来亲自杀你吗?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她挥起斩马刀朝姜芷夏的脖颈劈来。只听“当啷”一声,她的斩马刀与除妖剑相碰撞。 除妖剑被她斩断,用剑那人也被她的魔气所伤。 “凡人?”她看着挡在姜芷夏身前,目光猩红的陆辰年,“你是谁?” 陆辰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情绪复杂,只是不知是心痛还是发现被骗的愤怒。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连忙跑到姜芷夏身边。 看她满身猩红,眼神涣散,他仿佛被重锤击中心脏,连呼吸都不顺了起来。 他该怎么救她!? 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血,口中不断跟她道着歉,声音几乎都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蠢了,是我太蠢了!芷夏……是我不对……” “谁让你来的?”姜芷夏艰难地说:“没见你掌门都成这样了,你不逃命,还跟她拼什么?走啊!” “我带你走……我带你一起走。”他上前想将她横抱起来,被宁姝一道法力打到一旁。 “这人真有意思。”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兴奋道:“姜芷夏你知道季宸听我说了什么话才决定杀你的吗?我在他怀里说‘我好疼,我想回家’,然后他就疯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是你曾经告诉他的。” 她仰天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姜芷夏觉得她好像疯了。 “真是好笑。你说他要知道他杀的那个人就是他前世求了满天神佛想要再见到的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陆辰年失了理智,徒手拿起刚才被斩断的剑身向宁姝而来。宁姝觉得他太过碍事,夺了他的性命。 “有病!我说别人的事,他那么激动做什么?” 她收回目光,见到姜芷夏眼中的不忍与难过,冷笑一声,“这就难受啦?还有你的那些师兄师姐呢。不如我们猜猜他们谁先死好不好?” 她将五种颜色的旗子抛入空中,转头对姜芷夏说:“这帮蠢货来的时候还想跟仙界的人硬碰硬。我说他们拿自己的短处去碰人家的长处一定会吃亏,他们偏偏不信。不过现在好了,他们用长处去和你灵清的短处比,你说会不会赢呢?” 姜芷夏一把握住手边的横刀,想要起身但眼前眩晕感加重,从口中又吐出鲜血,之后自己的鼻腔、耳朵、眼睛都在向外流着发黑的血。 “你被灭灵钉所伤,越运气死得越快……” 彼时,五大长老除溟惑外都已按照旗子所在方位换了位置。 亡神从林忆的噩梦中脱身而出,来到俞伊身侧将他拖入幻境。俞伊见自己身处尸山血海,瞬间面色发白,在幻境中接连被亡神所伤。 手持玉石琵琶的荒芜在林忆面前弹奏摄魂曲。林忆压制不住琵琶声,失了抵抗。 这边厢东方楚良与莫缄叙遇上九丑,他手中妖兽众多。即便有小万帮忙,莫缄叙画符的速度也无法应对。 而柳茉思护着神兽不被伏断射出的毒针所伤。 灵清弟子没了莫缄叙的提示,和魔界军队起了正面冲突。因他们作战经验不如正经军队,接连败下阵来。 起初他们分开是想将魔界逐个击破,现在反而被魔界扭转了攻势。 姜芷夏越是焦灼,越想唤回自己的身体意识,反而越提不上力。 “姜芷夏,其实你要不和我作对,我们说不定能是朋友呢。”宁姝举起兵器,这回再也没有人会帮她了。 她知道仙界的那帮神仙肯定也在关注灵清,不知道昭衡见到姜芷夏身死,会不会和季宸一样也入魔, 她有些期待了。 刀尖刚要下落,突然远处传来震天响,宁姝一回头被翻涌的灵气震到一旁。她捂着胸口退后几步,口中喃喃道:“扶、扶桑神树?” 扶桑神树原本是连通凡间与仙界之物,只是大翌射日时踩断树枝致使通道关闭。现今它竟然出现在灵清的灵泉之井中。 此树的树枝现已被还原,树干粗壮无比,枝繁叶茂。凡间与仙界之路被打通。仙界灵气源源不断冲往下界,而本就缺少灵气的天宫现在更是没了支撑迅速往下坠落。 聚集在灵霄殿中的神仙左摇右晃。陆麒老君靠着拐杖才勉强使自己站稳,他愤怒地喊着谢泽之的名字。可他早已消失在大殿中。 “谢泽之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救你吧?”宁姝话音刚落又听见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声。惊讶之余,她飞向上空,只见从山下涌上来数股“红”流。 她再仔细观瞧,才发现这些红流竟是高举火把的凡人。他们汇合成一片,宛若一条条火龙。 带头的是三府六郡的衙役兵丁以及道观庙宇中的修行之人,身后紧跟着各县各村的除妖队成员,最后是手持农具的百姓。 他们打着诛杀妖魔的旗号奔袭上山。 荒芜的琵琶声被吹奏《伏妖》的唢呐声盖过,林忆清醒过来,施法将她困在铃兰花之下。她抽出空来,解救俞伊出了幻境。 伏断毒针虽多,但他也应付不来无数朝他扔来的符咒和射来的箭矢。他见势不对,化作一股青烟逃离。 九丑的妖兽再度被柳茉思放出的神兽压制,他本人一个没注意,被村里的狗咬住脚脖子不放,然后被村民用捆仙绳套住。 “把他送进育婴堂好好教导!” “我不是小孩!” 而远在东尧山之外的灵清弟子正逐一向百姓寻求帮助。他们或鞠躬行礼,或长跪不起,言称他们受自家掌门教导才来此帮助百姓,如今掌门有难,想向众人求得香火支撑她度过此劫。 百姓中有人知道姜芷夏,一听便同意帮忙;也有不知道她的,但他们面前的“活神仙”帮了他们这么多,他们回报一些也是应当。 一时间,姜芷夏的神位被供奉在凡间各地的神龛上。百姓们上香祷告,诚心祈祷这位掌门能够逢凶化吉,并且感激她所做的一切。 文盛神君听说此事,带着一众弟子和百姓共同祷念。 澄华在神像中听人说起,将自己神位上的姓名抹去改为姜芷夏的名字…… 这些香火与信仰化作点点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灵清的灵泉中。灵泉中的灵气越来越多,灵泉映出金黄色的光芒。 忽而,灵泉中一声巨响,像是冲破了什么封印,一道金光神柱直冲霄汉。 天庭的神仙惊讶地发现天宫的下坠停止,并且还在慢慢向上升。 那道金光神柱是来自凡间的灵气,这些灵气充沛到能反补天庭灵气。 凡人竟有如此力量?! 灵霄殿中一片寂静,没有神仙敢说什么。也许他们真的不能小看了凡人。 压制灵泉的封印被冲破,宁姝见一道光从灵清而来飞入姜芷夏的体内。 姜芷夏动了动手腕,一把抄起横刀踏云而上。 宁姝掐诀造出结界,被她一道法力震破。 “你怎么?!” “没见过元神不全的神仙恢复元神呐!”她笑道,转手一掌打向宁姝肩膀。 第250章 神仙,归位 让宁姝吃惊的不是姜芷夏恢复了元神,而是这些凡人竟然敢跟魔界对抗。 但她只一瞬间便恢复了神情,认真应对姜芷夏的攻势。 虽然比之前难应对,但她也看出来姜芷夏才恢复法力不久,适才又被她接连打伤,现在也只是勉强撑着一口气而已。 想到这里,她挥动斩马刀,招招攻向她的右臂,引得她不得不格挡防御,将灭灵钉造成的伤口越扯越大。 姜芷夏忍下剧痛,连番化解宁姝的杀招。在云层之上她看到她的同门无事;也看到其他三派掌门带着弟子赶来相救,简阳落在云头指责魔界伤害凡人违背条约。 凡人的加入让仙界有了出兵的正式借口。 魔军数量本就不多,应对凡人已是吃力,再加之天兵的追逐,最终一溃千里,四散奔逃。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宁姝再一刀抡过,姜芷夏避开刀刃,落在她身后。 “我可没想到这些。” 她说的是实话。 百姓自发上山除魔根本没在她想象的众多可能性中。她现在对于毛道长的那句话好像又有了新的理解。 宁姝不曾退让,姜芷夏重伤也不肯落下云头。一个为了撑住魔界脸面,一个为了扯下魔界色厉内荏的遮羞布。 战斗愈演愈烈,双方使出毕生绝学,非是要打个你死我活。 突然,姜芷夏看准机会,攻向宁姝。然而,宁姝闪避开来,却被姜芷夏重踢腹部,退后几步。 这种小动作在二者之间不算什么,但在魔界和仙界的眼里却非同小可。 那个战无不胜的魔君——退让了。 姜芷夏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迅速上前,准备再给宁姝一击。宁姝掐诀放出魔气,扰乱她的视线,随后一记突刺直奔姜芷夏。 姜芷夏持刀侧身躲过。宁姝的刀刃贴着她的横刀而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人越靠越近,电光火石之间,宁姝再度凝结法力一掌打向她。 她被打落云头,而宁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斩马刀重重砸在地面。 仙魔两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这位魔君被姜芷夏所伤,她的手腕上插着一只发钗。 宁姝捂着手腕倒吸一口冷气。 几位长老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飞上云头带走宁姝。离去前,宁姝的目光看向了接住姜芷夏的人。 姜芷夏被那人接住平稳落了地。她闻到许久未闻到的熟悉气味,脑子嗡的一声,立即将他推开。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试图将那份如同巨大浪潮般的震惊压在心底。 他什么时候活的?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是宁姝派来的? 一瞬间所有回忆涌上心头,她觉得她的腹部在隐隐作痛。 “芷夏……”季宸轻声唤她。他终于没了一切掩饰,就这么以自己的面容和身体站在她面前。 他的魂魄被宁姝从陆辰年体内打出。他本来以为会就此消散。可灵泉封印解除后,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到灵泉之井的最底部,在这里,他见到了自己被搁置在水晶棺中保存完好的肉身。 他不知道是谁将他的肉身放在这里的。可他不想要了,不想恢复法力,不想再做季宸。 姜芷夏说过她厌恶季宸……他不能以这个身份活下去!他是陆辰年! 他疾步后退却抵挡不住那股力量,最后他在自己原身中复活了。 姜芷夏睁开眼睛,目光中的警惕与冷漠刺痛了季宸的心。他好不容易才让她对陆辰年没有了防范。 她望着宁姝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他。 “我跟她没关系!”他急忙撇清他和宁姝的关系,“我不是她派来的,不会再为了她伤你,你相信我。芷夏……” “我是……陆辰年……”他期期艾艾地说,希望能挽回些什么,“我在他体内……我一直在你身边……” 下一瞬,姜芷夏的横刀刺入他的腹部,打断了他的解释。 “我们两清了。” 她抽出横刀,面无表情地看着缓缓在她面前跪下的季宸。 “不要……”季宸不顾腹部的伤口,伸手去拉她的裙角,“不要两清,你杀了我好不好?芷夏你杀了我,为你自己报仇,不要跟我两清。我是陆辰年!我知道我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姜芷夏不想再听他说什么,转身缓慢移动脚步朝灵清走去。因为脚腕被射伤,她的步伐很是不稳。 她觉得她需要一段时间理清自己脑海中杂乱的思绪。 她已经应付不来这么多事了。她的同门呢?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她?谢泽之呢?他又去哪儿了? 她有些累。 倒下前,她闻到了熟悉的墨香。 姜芷夏在第二天下午醒来。她的法力和元神已经恢复,不需要那么长的睡眠来补充体力。 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床幔,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坐起身。可刚一动,右臂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乱动!”谢泽之按住她,“灭灵钉的伤口没有办法用法术愈合,得慢慢调理。你躺着跟我说,想要什么?” 她的脑袋不太灵光,花了很久才听懂他说什么。 她慢慢回过神,说道:“她把我的发钗拿走了。” 她的声音略显委屈,像是小孩子跟大人告状。 “我才戴了没几天。” “我们不要了,我重新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我就要那个!” “好,我帮你要回来。”他低声哄着她,眼中显露出难以言喻的心疼。 但在心中感激上苍让他落成扶桑神树,也感激凡人鼎力相助。缺少一样,她也许就不能在这里跟他说话了。 “你很累吗?”姜芷夏见他的神情憔悴不堪,面色也十分苍白,眼睛中带着血丝。 他摇头说自己只是见到她和宁姝打斗吓得。 但她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她猜测应该是他落成扶桑神树法术消耗过度导致的。 “你去调息吧。我醒了,不碍事的。你看你……都不好看了……” “刚醒来就嫌弃我。”他似是看不够一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将手背贴在她的脸颊。 “我没有……你的手受伤了吗?”她的注意力被谢泽之右手缠的白布吸引,“是魔界的人做的吗?他们为什么会对你出手?疼不疼?” 她抬起左手想去触摸他的右手查看他的伤势。 “是我自己做的。” 未免她动作过大牵扯伤口,他主动将手递上去。姜芷夏掀开白布看到里面狰狞无比的伤痕。 “傻了你,做这个干什么?”她不免皱起眉头。 他说那日将她打落凡间后,自己也用之前的发钗划伤了手。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很无助,芷夏。”他坦白道:“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如果我能再努力把仙界变得更好些,你就不用以身犯险。我护不了你,还把你打伤。整个三界怕是找不到比我更没用的神仙了。” “胡说八道!”她喝止住他,用的力气太大,还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她小声叫痛,慌得谢泽之赶紧去看她的右臂。 “你把脸凑过来谢泽之!别让我费事。” 谢泽之凑近她,被她一把揪住脖领。 她仰起小脸,“照你这意思,之前你独自服下往生草找出仙界内奸,是我护不住你,是我没用咯?” “我没有!”他用手撑着,避免压到她,“我只是……” “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男人,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所以觉得自己没用~~”姜芷夏阴阳怪气地抢了他的台词。 “哈!哈!不是事事你都要挡在我的身前才叫爱。我们之间是互相的,是平等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所负责事情不同。那日形势所迫,魔界刚好找上了我,那自然由我上前承担。改换是魔界求娶你,我一掌把你打落凡间。那我是不是也要跟你一样啊?” “当然不行!”他怎么舍得。 “那不就结了!我才夸你有进步,现在就来这么一出。以后再胡思乱想我就罚你写检讨,知道吗?” 她看着谢泽之乖巧点头,随后亲了亲他的唇角,眼带笑意地说:“昭衡首要为我做的事就是把自己照顾好,不许再伤害自己。让我有一个英俊潇洒的夫君,带出去让所有人都夸我眼光好。” 谢泽之终是没有忍住,低头吻了下去。 第251章 神仙,不在乎 谢泽之顾忌她的伤势,只轻吻片刻就要离开。可被她一把勾住脖子,动弹不得。 他发觉身下的人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撬开他的牙关,侵入他的领地。 余光中他看到她狡黠得意的笑,于是乖顺得不做任何挣扎,任她采撷。 她学习速度很快,快到他现在要跟着她的脚步走。不多时,他被她惹得浑身燥热。 在彻底失控前,他轻轻推开她,在她耳旁呵气道:“姜掌门,我认输了。” “那以后就要乖乖臣服,知道吗?”她笑道。 “是,我的女皇陛下。”他擦去她嘴边的水渍,又听她哼唧两声,吓得以为她伤口开裂,惯性去解她的衣服。 “谢泽之,你这喜欢脱姑娘衣服的习惯能不能改改?”她嫌弃道。 “你……” “我躺的身体发酸,你扶我坐起来。” 谢泽之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我没脱过别的姑娘的衣服。” “啊?” “我只有你。而且我对别人不好奇,她们如何与我无关。” 姜芷夏侧头看向他,见他一脸正气证明自己清白的模样,着实被气笑了:这是好奇不好奇的问题吗?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好奇的?! 她收回视线,发现自己的右臂还有脚腕上都缠着布条。她轻轻动了动脚,又被谢泽之按住。 “这次你是被魔气所伤,普通的仙术无法治疗,只能慢慢养着。我向天帝告了一个时辰的假,在下界等你好了再回去。” 姜芷夏听罢愤愤不平,直说老天跟她作对。好不容易恢复法力,又受了不能用法力恢复的伤。这都叫什么事儿。 谢泽之轻轻撞了撞她的额头,略带埋怨地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瞒我。难怪你听柯辅说封印灵泉一点也不意外,原来你早就把一半元神拿来做这种事。姜掌门,你放过我吧,为夫受不了太多震撼。” “那我也是没办法啊。”她意识清醒过来,又开始阐述她的姜氏“歪理”。 她说当时三派声讨灵清,拿走他们的宝物。她心下觉得这帮人不会这么简单就离去。因为对神仙来说重要的是灵气而非宝物。所以她猜测此番声讨只是前兆,后面他们一定再次前来瓜分灵清的灵泉。 “我那时为了保留门派根基,所以就把灵泉封印起来。结果没过多少天,他们果然来了。但他们知道灵泉干涸后就再也没来找过我的麻烦。我还因此逃过乔朗视线。” 她说着用脑袋撞回他的下巴,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不想着夸我,还来埋怨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好,是我错了。”他这辈子是败在她手里了,“可你就没有想过把封印解除吗?” “以前我想从赏鉴大会回来就解开。”她说:“后来我发现没了灵气,反而对神仙是件好事。灵气充盈有时候也会让神仙产生懈怠,成为他们不作为的遮羞布。现在多好啊,他们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不再高高在上,不好好做事就活不下去。你看他们多勤奋,而且凡人得以受益,仙凡两界关系缓和。一石好多鸟呢。” “那看来凡人还要感谢季宸的所作所为了,不然哪里跑来这么多诚心助人的神仙。” 他没得到姜芷夏的回答,见她面色不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芷夏,我……” 说话间东方楚良端着汤药推门而入。原本他动作轻缓怕打扰到姜芷夏,但见她醒着,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姐夫以为你跟以前一样要睡好多天,让我们先去处理事情,他在这里照顾你。他们现在都在外面忙,我去叫他们。” “别去,小七。”姜芷夏叫住他,“你过来跟我说说他们都在做什么。” 他忙把汤药放到桌上,搬着凳子坐在她的床边,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莫缄叙在清点灵清弟子的伤亡人数,救治受伤弟子;林忆则是去救治凡人;柳茉思照顾着她那些被毒刺所伤的神兽;俞伊在招呼客人;他只被安排了一件事,就是给姜芷夏熬药。 “客人?”姜芷夏疑惑道:“什么客人?” “其他三派的掌门姐姐,还有村长、县令和除妖队的队长,以及那个东方大帝。”东方楚良说从昨天起他们就留在这里,说要等姜芷夏醒来有话跟她说。 “说什么?” “不知道。”他补充道:“反正看着有些生气。除了那个东方大帝。” “凌玄澈来做什么?”姜芷夏问谢泽之。 谢泽之也是一脸困惑。从昨天找到她后,他就待在她的房间哪儿都没去,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更不知道他来灵清。 东方楚良告诉两人凌玄澈昨天晚上就藏在东尧,而且他还杀了溟惑。 “啊!?” 东方楚良点头。称魔界大军败走后,他和莫缄叙带着灵清弟子往回走,结果看见溟惑的尸体躺在地上。 “吓死我了,掌门师姐。”东方楚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拍着胸口说:“你是不知道那个溟惑死得多惨。我看他的四肢都扭曲了,像是被折断的。要不是我们突然闯入分散他的注意,来救溟惑的那两个跟班也得被他杀了。他们逃的时候我感觉肢体也不太协调。” 凌玄澈那副凶残的样子把东方楚良吓得直打嗝,但他在认出东方楚良和莫缄叙后,又换了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我觉得他怪怪的。他对我笑我都害怕。” “小七,你别理他。”她暗骂凌玄澈有病。 “哦。” 东方楚良起身摸了摸汤药碗的温度,端过来送到谢泽之手里,让他帮着他师姐服下。此药用来驱散她体内的魔气,只要魔气消散,她的伤很快就能好。 谢泽之拿起汤勺被姜芷夏拒绝了,这东西要一勺勺喝跟上刑没什么区别。 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皱着眉头接过东方楚良递来的温水。 “素素,派人去接了吗?”她咽下口中的水,觉得苦涩轻了些。 “还没。”东方楚良把茶杯拿走,“魔界才走,家里乱七八糟的,大师兄说过两天再接她回来。” “早点把她接回来。她不愿意回去肯定是有什么事。你倒好根本不听人家解释。” “那我把换来的钱给五师兄就去。” “等会儿!!” 姜芷夏听到关键词,忙问什么钱。 东方楚良说为了不失地主之谊,他们买了上好的茶叶来招待客人。 “我记得我们不是没钱了吗?”她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啊。所以就把你之前从魔界衣服上扒下来的金线和珠子拿去出卖了。” “……” 姜芷夏觉得自己的伤更严重了,这比灭灵钉带给她的痛苦还大,自己好不容易找回点损失,瞬间就没了。 那帮神仙喝凉水不行吗?喝什么茶呢!?她鼓着腮帮子,愤懑不平。 “师姐……”东方楚良叫她,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三……季宸还在……” “我不想听到这个人的事。”姜芷夏打断他。 至少现在她还不想知道。 他是如何死而复生,又是怎么就跑到陆辰年身上,她都不想知道。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想把心思花在他身上。 东方楚良见谢泽之冲他使眼色,于是噤了声,不再提起。 其实他想说季宸从昨晚开始就跪在灵清大门外不肯离开。 因为没有得到姜芷夏的允许,他不敢进入灵清。他的腹部被姜芷夏捅穿,可他没有愈合伤口,只是带着伤跪在外面等她醒来。 这期间,莫缄叙劝他离去;林忆跑来骂他这种祸害为什么还活着,又说他的情人宁姝没死,他怎么不去找她,让他不要缠着她妹妹;俞伊和柳茉思神色复杂什么也没对他说,只把他当空气。 东方楚良倒是心有不忍。他把自己调配的丸药放到他身侧,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来往仙家、凡人不绝,都会好奇地驻足观瞧。 可季宸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现在只想再见她一面。无论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和他两清。 第252章 神仙,待客之道 东方楚良看他师姐不太开心的模样,于是转换话题说因为灵泉恢复,仙仙也醒了,今天早上还跟他说了几句话。 姜芷夏听罢也很高兴,但一想到自家灵泉之井中的那棵扶桑神树,又不免担心谢泽之此次瞒着众仙做出这么大的事,会不会陆麒老君等一众仙家的责难和反对。 “成都成了,他们还能把树砍了不成。”谢泽之少见地耍起了赖皮。 不过神树落成一早就在他的计划内。他想打通仙凡两界道路,让凡人成为独立于仙界之外的监督体系,借以鞭策天宫中有神职的神仙,此外还可以听取凡人建议和需求。 把神树落在灵清的灵泉之井中多少沾点自己想救人的私心。但灵清也确实在他的考虑神树落成的地点范围之内。 至于那些仙家会不会反对。就像他所说的,成都成了,他们还能怎么样,有本事他们就联合起来把树推倒。 之后一连三天,姜芷夏都留在房中养伤,谢泽之寸步不离地照顾她。莫缄叙等人会来跟她说外面的情况,好让她安心休养,只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季宸和宁姝的事。 后来,她觉得脚腕没有那么痛,让谢泽之扶着她出去“会客”。谢泽之劝她再养几天。她说不好怠慢人家,让人家总在灵清等。 但姜芷夏心说这帮人再不走,估计她就要卖地了。 她重伤初愈,谢泽之没让她走太远,就在灵清后山的凉亭中会客。 得知消息后,三派掌门是第一批赶到的。 她们对着姜芷夏就是一顿批评,连好脾气的宫泽雪都数落她胡来。 “我知道你灵清大掌门嫌弃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帮不上忙,打算自己应对。”沐胜蓝冷哼一声,“是我们不配。” “不是……” 姜芷夏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睡傻了,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沐胜蓝这么阴阳怪气地跟她说话。 “就是这个事,不能掺和太多人进来。我也是……” “也是看不起我们。”上官星月接过话题。不顾陈飘飘的阻拦,她控诉道:“我们都不会法术变化,没办法隐藏在你高贵的灵清弟子之间对抗魔界。” “我不是这意思。你们变化隐藏……这倒也是个办法……但主要我不能保证胜算,何必拖你们下水……”她干笑两声,想缓和她们气愤的心情,“你们吃了没,我山下有卖炸油饼的,我让他们买点儿上来?” “姜芷夏!”沐胜蓝见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气。她一拍桌子,姜芷夏吓了一跳牵扯到胳膊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谢泽之赶忙过来查看。沐胜蓝等人也慌了神,围在她周围问她情况。 “很疼啊?”沐胜蓝蹲下来,手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 姜芷夏见她松动,立即疯狂点头卖惨,“很疼,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活该,让你什么都不说。”她瞥了她一眼,说她们三派都给她送来了疗伤之物,让她这几日别闹腾,好好养伤。 宫泽雪立于她身侧,轻叹一口气,“芷夏,是你说四派要团结。即便你这次有自己的打算,但也得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在关键时刻过来帮你。” 她们四人当初真的以为姜芷夏和谢泽之起了冲突,天天向天帝求情,称她只是一时冲动,希望天帝免除责罚。 但张和颂以她们抱团逼宫为名将她们三派掌门也禁了足。一直到那天晚上她们突然接到让她们带人前去灵清相救姜芷夏的消息。 “我们收到消息就过来了,生怕赶不上。”陈飘飘想到那天晚上,还有些心慌。 姜芷夏连连跟她们道歉,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瞒着她们,有事大家一起商量, 这才平息了几人的怒火不过。 她们走前为了让姜芷夏铭记此次教训,说让她写份检讨,半个月后,她们会来听她汇报。 说罢几人离去,没有给她胡搅蛮缠的机会。 “有她们这样的吗?”姜芷夏跟谢泽之叫屈,“她们不是来关心我的吗?为什么让我写检讨?份子钱呢?来看病人为什么不给份子钱?” 谢泽之哭笑不得,刚想说什么又被前来的县令等人打断。 他们来的目的跟沐胜蓝她们差不多——控诉姜芷夏此次独断专行的莽撞行为。 他们虽然带了补品和礼物,但依旧未改他们内心澎湃汹涌的愤怒之情。 他们说姜芷夏既然住在东尧,那就是他们东尧的一份子。她有事就是他们有事。 别说她是因为拒绝魔界求亲才招惹魔界前来报复,她就是闲着没事抽魔君两巴掌,招致人家不满,他们也会帮她打回去。这种“遣散”他们绝不接受。 “神仙救人,人救神仙。大家互帮互助才是平等的,对不对?”说话的是前两年上任的李县令,“合着只能你帮我们,我们不帮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弱?” “我不是这意思,主要这次是私事……” 除妖队的几个队长听不下去了,“那我们之前遇到妖魔,就不是私事了?弄了半天,你这还不是搞人神特殊化嘛。你神仙惹回来的事情跟我们凡人无关,那你在我们东尧住着干什么?趁早跟你身边这位仙君回家成亲生娃吧。” 谢泽之在心里疯狂赞同:对对!成亲!小孩可以不要,但要成亲! 李县令称他们被灵清的人送出去后,奔走于周边各县之间把能叫来的人都叫来了。因为不知道魔界什么时候来,一直在外等消息。 “你知道我那帮同僚现在多嫉恨我?” 李大人捋着胡须,冷声道:“他们说你有难,我不提前通知他们,问我是不是想贪功。 我的顶头上司将他顶头上司拿来骂他的话转述给了我,说我胆怯不敢上奏朝廷派兵除魔,让你们仙界看笑话。 你现在弄得我的仕途一片黑暗,我看我一会儿找根绳子悄悄吊死在你们灵清大门外算了。” “别别别!”姜芷夏怕了这帮人了,“您说要我怎样,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念在你是初犯,写份检讨吧。半个月后我们过来听你做报告。” “哈?!” “认真对待!”村长严肃道:“我早年就听之前的村长说你爱胡来,他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说说你现在这事闹的,没我们我看你那天估计能被人打死。”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晦气,呸了两口。 “好好好。”姜芷夏点点头,随即又陪笑道:“那既然大家都这么平等了,你们也没搬家。我那钱……” 话音刚落,凉亭中只剩下她和谢泽之。 她欲哭无泪。这两百多年的努力算是没了,自己的首富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实现。 虽说这笔钱她本来也是打算用来遣散山下的百姓的,但现在没用到“刀刃”上,她觉得有些亏。 这钱是她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开始攒的。当初她觉得仙界算是完了,要是魔界有朝一日打到东尧,在万不得已护不住他们的情况下,她就给他们一笔钱搬迁保命,也不枉她住在东尧这么多年。 谢泽之听完她的诉说,感叹他家掌门真是思虑周全,所想之远。同时也在心里盘算自己的真君神殿中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拿来补她的亏空。 他们走后,姜芷夏也没了精神,窝在谢泽之怀里休息。突然有弟子来报说东方大帝来了。 转眼他就走到姜芷夏跟前,害得她想拒绝都没有时间。 他刚说了一个字,姜芷夏就嚷着说自己伤口疼。那副逼真的样子把两个男人都吓得不轻。 谢泽之抱她回去。凌玄澈真以为她伤口复发也没说太多,派人送了许多仙丹灵药过来。 后面几天他也来找过她,但都被她找借口打发走。再后来东天庭有事,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而谢泽之陪在他喜欢的姑娘身边,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十分舒畅。 这天给姜芷夏换完药后,他像想到什么似的,严肃地问道:“你的伤口不能沾水,洗澡怎么办?” “啊?我可以……” “不,你不行。万一沾水就不好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帮你……” 姜芷夏一把捂住他的嘴,“听我说完,我可以掐诀净身。不劳您费心。” 谢泽之:谁创造的这个多余的咒诀!? 第253章 神仙,放过 说话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瞬间浇湿了整个东尧。此时节正是多雨季节,不过这种暴雨倒是少见。 姜芷夏说一定是老天看穿了谢泽之心怀不轨,所以用雷电提醒他谨言慎行。 谢泽之义正辞严地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根本没有存那些小心思,让她不要平白污人清白。 姜芷夏呵呵两声,扬起自己斑斑点点的脖子,说:“对对对,你行得正,从来没有借着给别人上药的名义占便宜。” “我、我那是情不自禁,我也有苦衷。” 他每次给姜芷夏上完药,抬头就看见她雪白的脖颈近在咫尺…… 其实他劝过自己,但没劝住。 狂风猛地把窗户吹开,姜芷夏看见外面暗淡无光、黑云压城的景象心里也惊讶:这雨势大过头了吧。 谢泽之想施法将窗户关上,但被她阻拦。 她凝视着窗外,半晌问道:“他还在外面吗?” 谢泽之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你怎么不把他抓起来?”她皱起眉头,“他推倒撑天神柱不应该去坐牢吗?” 她现在终于有心思去解决季宸的事了。 “因为你师父开阳真人向老天帝求了一道旨。”他解释道:“具体内容是他们二人私下谈的,但老天帝最终下旨免除季宸的一切罪责。他宣布这件事的时候,你还在养伤,所以不知道。” “我师父替他求情做什么?”她很是不解,”我就说慈父多败儿!但凡他当初狠狠揍季宸一顿,他也未必会入魔。死前还为他那倒霉徒弟着想,我看那老头是疯了。” “那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他查看着她的脸色,整颗心都被揪起。 “他愿意跪就跪,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他不会以为自己干的事情跪几天就扯平了吧。反正他也不是我灵清弟子,我管他做什么,爱死哪儿死哪儿。” 谢泽之见她神色如常,才勉强松口气。 虽然他知道姜芷夏喜欢的是他,但她之前说见到季宸便会不自觉心动,着实让他有些忧心。万一她“旧情复燃”呢? 这么想着,他上前搂过她的腰,将自己的不安化为深吻,见她有回应才心定了。 “姜掌门。”他望着她,正气凛然却又带着些许撒娇之意,“你要做一个负责任的好女人。你抱过我,也亲过我,我浑身上下你也摸遍了,我的清白已经没了。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我……”姜芷夏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扯到这件事上来的,“我只是说我不管他,没说不要你啊。” “那你这次见他有什么感觉,会心动吗?”他将自己这些天的担忧问出,等待她的回答。 姜芷夏仔细想了想。起初见季宸活着很惊讶,后来听他说他是陆辰年,她又不免气恼他骗她,现在……好像没有太特殊的感觉。 突然她又想起之前宁姝给她说的话,将它复述给谢泽之。 “按宁姝所说,我跟他上一世认识。”她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影响,所以我才会见到他有那种感觉。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但好像季宸还有些印象。你说我跟他前世都发生了什么?” “什么你跟他的前世!”他听得心里直冒酸水,“那是两个长得跟你们相像的陌生人!” 前生缘、今生续这种鬼东西如何信的?都重头来一次了,怎么还想着跟上辈子挂钩。 他才不嫉妒。反正这辈子是他先遇见她,她现在喜欢的也是他。季宸前世怎么样也碍不着他今生不珍惜她。 “你不能信这些。”他强调道:“身为神仙,最忌讳迷信,要尊重现实。” 姜芷夏:…… “不是,真君大人,我只是在奇怪。”她说:“哪里的前世就有这么大魔力。要不是我的身体抗拒他的接触,让我对他的喜欢产生了疑惑,我可能就真以为自己爱上他了。你说我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你……” “上辈子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立马改口。 此时,莫缄叙敲门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他带着少见的严肃,将手中封好的折子交给她,说这是师父在临终之前下的最后一道密令。那时师父把这东西给了他,让他在季宸回灵清时把折子交给姜芷夏。 姜芷夏接过却没有打开。她讶异道:“师父怎么会知道季宸会回来?” 莫缄叙称他也不知。前几日他找季宸聊过,季宸说他的肉身被藏在灵泉之井的最底部。莫缄叙猜测可能是开阳真人做的,他从一开始就为季宸的复生铺好了路。 “所以我说慈父多败儿。”姜芷夏拆开折子,“你说他那德行救他做什么。回来之后干过一件人事吗,我要是师父我就……” 她看了看折子里面的内容,冷下脸将东西扔到一边。 暴雨在深夜收了势,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第二天清晨也未见停止。 季宸仍旧跪在灵清大门外,不眠不休,也不用功疗伤,只想让姜芷夏来看他一眼。 他听东方楚良说她醒了,可她压根没有见他的意思。 他知道她心里有气。既然她不愿意见他,那他就在外面等,等她气消,说不定就愿意见他了。 这几日他耳边不断回响那日在林间听到的宁姝对姜芷夏说的话。 她抢了姜芷夏的姻缘,让他本该对姜芷夏做的事情转移到了她身上。 他回想当初所做的事情懊悔不已。他将所有的耐心与温柔给了宁姝,却对自己爱的人恶言相向。但凡他能坦诚接受自己心中感觉或听进师父的劝导,事情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们成亲前一晚,开阳真人还特意来找他,让他别再执拗,随心而行,抓住最后一次机会,错过就再也没办法挽回了。 但他仍旧嘴硬地说他爱的是宁姝,就算娶了姜芷夏也不会爱上她。 开阳真人那天发了怒。他说他已经违背了姜芷夏的心意,如果他再不珍惜,日后必定追悔莫及。 他当时只听进去了前半句。什么叫违背她的心意?她不愿意嫁给他? 他满怀愤怒地去找姜芷夏,竟得到她愿意退出,也愿意和离的话。 他有那么一阵慌神,可随后认定她在赌气。 他就这么和自己的本心僵持着走进喜堂中。在看到一身红嫁衣的她,顿时一股异样的感觉填满心间。 这种感觉他现在才明白,是幸福和满足。 他的思绪被视线中出现的白色绣鞋拉回现实。 他抬起头看到姜芷夏撑着伞站在他面前。直到拉住她的裙角,他才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他这几天看到的幻觉。 “芷夏……”他的嗓音干涩。 姜芷夏把手中的折子扔到他的面前,“这是师父留给你的。上面写着若你复生后诚心悔改,任何人不得对你追究之前所犯过错,下任掌门也不得拒绝你回灵清的要求。” 他拿起折子,迅速看完上面的文字,接着又充满希望地看向姜芷夏。这是不是说他可以…… “在你是陆辰年的期间内,你并没有犯下大错,之后也诚心悔改。我不会追究你欺骗隐瞒我的事。” 他的欣喜还没有一瞬,又听她说:“但我不会欢迎你回灵清,你走吧,季宸。” 她彻底掐灭了他的幻象。 “别赶我走。”他哀求道。之后又语无伦次地说:“我真的只是被迷惑。 我成仙后一直做着一个梦。在梦里面我总能看到一个面容模糊但穿着鹅黄裙子的姑娘。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感觉我爱她。 后来、后来宁姝就那样出现在我面前,她的行为举止也跟梦中一模一样,甚至说出的话都和梦中相差无二。所以我以为…… 但那天我看见你从幻境中出来,我才知道我认错人了。” “所以你也只是喜欢穿那条裙子的姑娘不是吗?” “不是的!”他往前跪了两步,但因为腿已经没了知觉,摔倒在地。他强撑着身体起来,“在第一次遇到你时,我就对你心动了。但我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且那时我与宁姝已经相识,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是在背叛她。” 他不再隐瞒自己的任何想法,全部与她坦白。 “所以你厌恶我,觉得是我破坏了你跟她纯洁的感情。”姜芷夏的目光只看着前方,半分也没有落在他身上。 “对、对不起。是我不对……” “季宸,我不想跟你再翻旧账。”她冷淡地说:“你爱过宁姝,这点无可辩驳。因为你爱她,所以才会很难接受对我心动的事实。你愿意为了她强行扭转你自己的心意。我不觉得这是错。你爱谁是你的自由。” “不是……” “同样,我那时喜欢你,也纵容你对我的伤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不想去追究我们之间到底谁欠谁。 总之你刺了我一剑,我还了你一刀,我们扯平。” 她下达着对他最后的审判。 “至于你所犯下的过错。虽然天规饶了你,门规放了你,但我希望你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弥补。 我们不再是同门,以后只是陌生人。” 说罢,她转身离去。谢泽之在不远处等着她。见她走近,接过她手中的伞,搂过她的腰,与她一同往回走。 季宸望着他二人的背影,苦笑一声,继续跪在原地。 第254章 神仙,比烂 季宸的身体有些摇晃,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被姜芷夏刺伤后一直没有用灵气调息,也没有吃东方楚良给他的药丸。加上连日的暴晒又淋了一夜的雨。逐渐地,他有些撑不住了。 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人朝他走来。 “堂堂灵清仙君现在竟沦为丧家犬,真是可悲……你以为她见了你这副模样就会心软原谅你?” 凌玄澈今日得空又来找姜芷夏,见季宸还在此跪着,顿时心生烦躁。 他得知姜芷夏成仙后的事,嫉恨上了季宸和谢泽之。 这两人,一个是她曾经喜欢的,一个是她现在喜欢的。 早知如此,他返回仙界后就不该闭关修炼,让他们二人钻了空子。 他还没想好怎么对付谢泽之,如今季宸又复生,还死皮赖脸地跪在这里求她原谅。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爱缠着他的人,天界是没有其他女仙了吗? 姜芷夏见他活着只是报了那一剑之仇,之后再不追究。 她对这种人有什么好下不了手的? 既然她心软,那就让他这个未来夫君替她把事情做全。 非是要让季宸被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替她和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凌玄澈走到季宸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尽是鄙夷,“听说你一直心悦那个魔头,不如孤送你去魔界与她相会,成全你这痴心一片,省得你觊觎不该觊觎的人。” 季宸不想理他,也没有接他的话。 “孤的十七天生性子倔。”他嘴角带笑,像是有炫耀他二人关系不一般之意,“你就算跪穿了东尧山,她都不会原谅你。就算她原谅你,孤也不会允许。” 季宸听到这话,缓缓抬头,冷冽地望着他,“她不是十七,她有自己的名字。她跟你无关,你也别想替她做决定。” 凌玄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是孤一手养大的,如何与孤无关!?” “你把她成仙前对她做的那些恶事称之为‘养’。”季宸哂笑,“凌玄澈,你不过是下一个我而已。我等着有一天你跟我一样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 凌玄澈挥出一道法力重重打在季宸身上。 季宸倒地,吐出一口鲜血。 “孤只是身不由己,她会明白的。”他表面沉着,但内心却有一丝慌乱,“更何况没有孤,何来今日的姜芷夏。 你以为她在三界横行靠的是什么?昭衡?你?还是开阳?都不是!是我带给她的底气! 若非我狠心将她训练成如今模样,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废物,撑得起她所想做的事吗?” “还有……”他又想到一件事来缓释自己的心慌,“她对孤说过成仙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她根本不曾怨恨过孤。” 季宸躺在地上,先是轻笑继而放声大笑,连伤口都被牵扯开裂。 凌玄澈恼怒不已,又施法打去,“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以为是。”他又吐出一口鲜血,但脸上笑意不减,“你以为她不气恼你的所作所为是原谅? 不是!是她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你连影响她情绪的价值都没有。 我是蠢,连自己到底喜欢谁都分不清。害了自己也伤了她。 但凌玄澈你更可悲。我现在发现你连跪在她面前乞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什么!?”凌玄澈脸色铁青。 他冷笑,“凌玄澈,你在她眼中和突然咬了她一口的野狗没有任何区别。你以为她不动手是给你机会挽救? 她其实想的是怎么把像你一样的野狗一网打尽,省的你们再出来咬人! 她从来想做的都是彻底解决她发现的问题,所以目光不会停留在一条狗身上。” 季宸明白了她,也懂了她,只是太晚了。他无视凌玄澈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 “就算你是东方大帝又如何?你斗不过昭衡。他先你我二人陪在她身边,又一步步闯进她心里。 我是输了,我比不上他,而你!连我也比不上,至少她曾经爱过我。 你呢? 你的出现只会不断提醒她。有些狗是要被解决的!” 凌玄澈的怒火彻底被他点燃。他不顾身边侍从阻拦,几番施法攻向季宸。季宸起先还运转灵气抵挡,可终究不如他,最后瘫倒在地。 他唤出长剑想要将季宸杀死。 他说中了他最担心的事情。他曾以为姜芷夏在得知一切后会气恼或者惧怕,但她只想着让谢泽之更改天条。 他成了她在凡间发现的问题,连人都算不上。 他缓步走到季宸面前,举起长剑。 季宸趴在地上依旧冷笑,“杀了我,她也不会看得上你。” 凌玄澈没有犹豫,一剑刺入季宸的心口,却不防被什么东西震开。 “帝君是要在我灵清门口杀人吗?” 林忆收回手串,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季宸,又望向凌玄澈,“他再不济也是我灵清弟子。帝君杀他总得有个理由,也得支会我们掌门一声,好让我们知道他错哪儿了。” “林仙子误会了。”凌玄澈知道她和姜芷夏关系不一般,收起长剑,道:“孤只是怕你们掌门一时心软,对这种伤害过她的人下不了手。” 林忆冷哼一声:“这倒不劳您费心。我们掌门自有打算。她不会心软,尤其是对伤害过她的人。” 凌玄澈听到她的话顿了顿,“既然林仙子开口求情,那孤便放过他。告辞。” 他本来想见她,但现在有些不敢了。 “恭送帝君。”林忆半搭不理地回道。 她听姜芷夏说过这人的事。一想到他那样对待她师妹,她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但凡间仇怨不在仙界了结,且灵清在东天庭掌管之下。为顾全大局,她只能忍下个人恩怨,装作无事发生。 待他走后,林忆望向季宸轻叹一声:“别跪在这里了,找个地方疗伤吧。她向来说得出做得到。她说过不欢迎你,就算你留在这里她也只当你不存在。你又何苦再招她厌烦。” 她恨季宸伤害过姜芷夏,但毕竟他们同门多年,现在看他这副模样心中难免不忍。 她转身要走,却听季宸道:“师姐……我该把她带走的对吗?”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我不该听师父的话。我一早就该在她还是凡人的时候就把她带走……如果我把她带走了,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样。” 林忆回头望了他半晌,最后只说出一句,“你带走她,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好。我在幻境里见过,你也听说过不是吗?” 随后,她迈步进了大门,听到季宸的呜咽声也没有停下。 被季宸带走的姜芷夏,没有自我,不敢反抗,不敢选择。她的世界只有季宸一人,完完全全活在他的掌控之下,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 她死在赤溪的威胁下。但如果没有赤溪,她最后会死在谁的手中,答案不言而喻。 林忆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为她师妹感到不公。 她原以为姜芷夏比幻境中的时柒幸运,可后来她才发现幸运从来没有眷顾过她。季宸没有带她走,但她又经历了更可怕的事情。 她回到后山,透过窗户见到正在房中猜谜的姜芷夏和谢泽之。姜芷夏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眉开眼笑,一会儿被惹急了要追着谢泽之打。 而谢泽之陪在她身边,目光从来不曾离开过她。 林忆突然觉得他顺眼了一些。或许莫缄叙说的没错,昭衡才是最适合他们家小六的人。 季宸躺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似有千斤重,感觉到身边又有人过来,但他没了查看的力气。 最后他闭上双眼,陷入一片黑暗中。 第255章 神仙,攻守之间 季宸突然消失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姜芷夏多大的关注。她和这个人彻底两清,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想。比如东方楚良去接何素素,怎么到今天还没回来。 还有马上就到她做检讨的日子了,她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谢泽之见她愁眉不展,贴心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简单来说就是她勾引他,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帮她完成检讨。 还会把文章写得引人入胜、发人深思,让人读完痛哭流涕。 姜芷夏指了指她自己还没好全的胳膊,问他:“你还是个人吗?” 她决定自力更生——求别人! 可她的那帮同门好像提前约好了似的,说什么也不愿意帮她。还说他们之前都自己写检讨,她身为掌门竟然想搞特殊化,她要为此再写一篇检讨。 姜芷夏:……我受伤了就没人可怜可怜我吗?! 临近做检讨的前一天,她悻悻地推开房门,找到手持书卷,端坐在案的谢泽之。 她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来到他身边,扯着他衣袖,“昭衡大人~” “姜掌门有事说事,不要拉拉扯扯。”谢泽之没有移开目光,只看着书,端的一副正派无私的模样。 “哎哟,我后悔了还不行吗?”她上前拿走他的书,哀求道:“你帮帮我,求你了~” 听她嗲声嗲气的哀求,谢泽之心间一阵酥麻,但还是强撑着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何况我又不是人,找我不得付出代价,你的伤还没好呢。” 姜芷夏强行挤入他怀里,坐在他腿上,装可怜道:“可我胳膊真的没好。你总不能再伤了我的左手吧?你不忍心的,对不对?” “我是不忍心啊。但架不住前几天有人手持兵器跟弟子过招,还说自己已经好了。” 想起那天他就气。她仗着自己伤口不疼了,跑去跟弟子比试。要不是他发现得早拦下她,只怕伤口又会裂开。到时候喊叫疼的还是她。 “那我也是盛情难却嘛。”她给自己找理由,“你当掌门就知道了,弟子这么勤奋练功,你不得鼓励他们?” “我倒是没有见过一招把所有人撂倒的鼓励。” “我……”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又改跨坐在他腿上,左手伸进他的衣衫内轻抚,嘴里不住地求道:“真君大人,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帮帮我嘛~好不好~” 谢泽之一把按住她来回乱动的腰,脸颊通红地说道:“别乱动!” “怎么了?”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突然坐了下去。 “嗯……姜芷夏!” “那你帮不帮?!” 他又栽在她手里了。 “帮!”他咬着牙,红着眼睛望着怀里带着得意表情的人:暗骂自己为什么惹回那么大一个麻烦。 “靠你了!”姜芷夏目的达到,准备抽身而退,却被谢泽之箍住腰,“姜掌门你勾引完了我,我是不是要告诉你我上钩了?” “不必了吧。”她干笑两声,然后又把右胳膊举起来给他看,“还没好呢,伤口开裂可怎么办?” “那我们不用它。” 谢泽之是个狗! 姜芷夏在一个时辰后如此想到。 那封检讨书他早就写好了!但凡自己再坚持坚持拖到明天,就可以白得到一封检讨书。 她觉得这笔“买卖”亏得慌。 思及此,她瞪了一眼帮她擦拭完,又轻车熟路地给她穿小衣的男人。 他收到信号,很有眼色地回答:“是、是,我道德有问题。” “你能不能别再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她抱怨道。 再这么下去,她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都要扭曲了。 “我也只是好学……” “滚!” 第二天,仙凡两界来了不少人听姜芷夏做检讨,比往常还热闹数十倍。 她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听的,下面的人凑得那叫一个齐,跟过年一样。 她站在大殿广场外,举起那份“耻辱感”十足的检讨书,念道:“此次我在对抗魔界中,犯了个人主义错误……” 念完,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各个都夸她写得好。这让她的“耻辱感”稍微消退了些。 刚准备松口气,结果谢泽之不知道从哪找来一颗柔软多汁的水蜜桃递到她手上,带着与昨天晚上的一模一样的表情,跟她说辛苦了。 气得她把桃子塞进他的嘴里,并且下令以后这种水果不准出现在灵清! 她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困惑的众人和带着莫名笑容的谢泽之。 随着她的伤好,谢泽之也要返回天庭复命。 即便他万分不想离开,可后面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他不回去不行。他做好了跟陆麒老君大吵好几架的准备。 陆麒老君以姜芷夏差点引发仙魔大战为由,希望张和颂严惩姜芷夏。 而简阳却说她为仙界身先士卒试出魔界底线,又重伤魔君打击魔界嚣张气焰,理应当赏,请求天帝撤回之前革除她仙籍和掌门的旨意。 张和颂听完两方说辞,眼眸半抬不抬地讲道:“姜芷夏早已不是仙界中人。她引发的不是仙魔争端,而是她个人与魔界的私事。天庭如何插手处置她。至于她重伤魔君也算不得为仙界立功。况且旨意已下,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谢泽之恍惚间还以为张和颂被他们家掌门上身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感觉这小孩长大不少。 之前他在照顾姜芷夏时,就听她说千万不要让张和颂恢复她的仙籍。 一则天帝才下令还没超过一天,如今撤回圣旨,不免太过儿戏。二则她现在的身份正好游离在仙魔之外,以后更方便她做一些事。至于灵清掌门她无所谓,选谁都可。 之后,陆麒老君又状告谢泽之私自落成扶桑神树,将来凡人直通天界,有损仙家威严。 “这件事是朕托昭衡真君办的。”张和颂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堵住他们的怨言,“朕决心效仿上古大神,重塑仙凡两界关系,同时倾听凡人所言,以免有神仙玩忽职守。” “可不少仙家觉得此事不妥……” “这是好事,怎会觉得不妥?”张和颂笑道:“朕想听听凡人对神仙的评价,若是某位仙家做的不错,得凡人口耳相传,朕也得提拔提拔,免得辱没众仙才干不是。” 下面的神仙一听对自己日后晋升有利,立马噤了声,不再跟陆麒老君一道反对,口称陛下圣明。 最后,陆麒老君终于说到了他最想说的事——出兵魔界。 因为魔君此次被姜芷夏所伤,魔界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反应,似是有冷处理之意。这下更加确定了他们对魔界势微的判断。 张和颂没有直接反对他的意见,而是详细询问了简阳天庭的备战状况。 简阳称经过他和谢泽之的多番战略推演,天庭能胜,但是惨胜。 张和颂沉吟片刻,道:“那也要出兵……” “陛下圣……”陆麒老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被张和颂打断。 “不过不是现在。”她走下王位,背着手对众仙痛心疾首地说:“朕养了你们这么神仙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打出一个惨胜的结局吗?传出去我仙界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知道惨胜意味着什么?” 她回头看向陆麒老君,“朕参与过,朕知道一场战事会死多少人。战事还会陷入焦灼,没有百年结束不了。” “难道陛下害怕了?”陆麒老君激他。 “对!”她坦白承认:“换你你不害怕?我记得扶桑神树落成,整个天庭下坠时,陆麒老君可是害怕得叫着昭衡真君的姓名呢。” 谢泽之:有点恶心…… “我那是气愤……” “不管是什么。”她抬手打断他的发言,望着列队整齐的众仙,道:“现在仙凡两界打通联系。天界灵气也不再稳固。如果下界灵气不足,天庭的灵气就要反补下界。 想想当时天庭为何会停止坠落?我们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是靠下界香火转化而成的灵气。 一旦开战,凡人怨声载道,哪里还有闲心拜神。朕看我们到时不是惨胜,而是大败!到时你们谁负责?天宫落地,朕的脸面谁又来维护?” 她怼到一人面前,“你吗?” “臣不敢!”那人跪下。 “你?” “臣惶恐。” “陆麒老君负责?” “臣……” “既然都不想负责,那就听朕的。”她回到座位,命简阳从即日起大力训练天兵。 同时所有神仙做好随时跟魔界开战的准备。一旦时机成熟,无论文臣武将全都要下战场,一举攻入魔界,一战定胜负。 陆麒老君听完脸都绿了,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他之前瞧不上的天帝。文武都下战场,他也逃脱不了…… 张和颂此番有理有据,又拖所有人下水的决定终于平息了这场争论。 她自己后背出了一身汗,回去之后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谢泽之在心中暗想:看来马上就能辞官下界跟自家掌门成亲了。 第256章 神仙,许愿树 张和颂在看到那晚姜芷夏和魔君的打斗后,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让自己坚强起来,承担职责。再这么躲在姜芷夏和谢泽之身后,他们迟早会受自己拖累。 她冷静下来派人去通知了其他三派掌门前去灵清。如果魔界追究,她就打着保护百姓的名义堵住他们的责问。 她这次的转变也减轻了谢泽之身上的担子。 对于是否抽去姜芷夏的仙骨以及更换灵清掌门一事,张和颂选择了冷处理。 所以,姜芷夏目前还是灵清名义上的掌门。 谢泽之走后,姜芷夏带领百姓和灵清众人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缅怀此次与魔界对抗中牺牲的凡人和灵清弟子,并将他们的牌位请灵清大殿中供奉。 她还说日后不管是谁,只要是与妖魔对抗时牺牲的人都要为他们举行祭奠仪式。 要感谢他们为了自由与和平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并且将他们的事迹传颂于后代。 她要让凡人相信,真正的英雄不在天上,也不在庙堂,就出在普通百姓之间。他们就是自己的拯救之神。 之后,她除了每日派人查看东方楚良怎么还不回来外,大部分时间就是跑到山下买炸油饼,然后拿到房顶上边吃边晒太阳。偶尔受弟子邀请跟他们过一两招,日子也算轻松自在。 莫缄叙看她这副悠哉的模样,不免替她担心,直说她心也太大了,什么都不管。他身为掌教师兄都快愁死了。 “愁什么?”她不解。 “哎呀,我的祖宗。”莫缄叙拿走一张油饼,放到自己嘴里,“你就不担心魔界再打过来?” “呵~就他们?他们打不过来了。” 不是姜芷夏狂妄自大,而是事情过去这么久,魔界迟迟不作为,一点动静都没有,摆明了不想把这次的事情闹大。他们该是没有了打大仗的实力。 “不止如此,魔界一直把他们那个魔君当做不死战神。”她说:“若她一直保持不败的形象也就罢了。偏生被我当着众人的面打伤。这下信仰崩塌,恢复起来可不容易。 另外我听宁姝说她好像不想签下当年仙魔之间的条约,可最后不得不低头。 所以我想他们魔界也并非团结一致,而且不想打仗的占大多数。不然他们当年那么占优势,大可以不顾一切,跟仙界一直打下去。 还有那些魔界喽啰这次被百姓打得溃败而逃。再想打,不仅要考虑仙界,还要掂量凡间呢。我们赢面很大,别担心。” 莫缄叙听完觉得不无道理,但又问:“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学我们啊?万一他们也利用凡人来攻打我们怎么办?” “我的哥哥,你这问题都多余问。”她拍开莫缄叙还要拿油饼的手,让他想吃自己去买。 “魔界想要结百姓之力,必定得拉拢他们。拉拢他们就得给他们好处,为他们做事。他们要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那这样他们就更不会发动战争,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这事无解。” 而后姜芷夏又说他们之后只要做好两件事。一是继续之前与凡人的相处方式,扭转仙界和凡间的关系。二是拉拢魔界中有善心的人,将魔界中为恶的少部分孤立起来。那么他们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三界也就太平了。 莫缄叙点头,夸赞还得是她,顺手又把她手上最后一个油饼偷走,被她从房顶上推下来追着打。 其他同门赶紧追过来劝——劝姜芷夏打得狠一些。 正在“阖家欢乐”之时,东方楚良哭哭啼啼地回来了,手上拿着喜帖和一封信。 他说何素素要嫁人了,还写信要退出灵清。他去她家找她,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姜芷夏这边还没震惊完,那边魔界也派人送来请帖,说是魔君邀请她去魔界,但具体什么事没有说。 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头大。 她看见何素素的喜帖上写着下月十五出嫁,比较魔界邀约时间还算充裕。她把这件事托付给柳茉思和阿红,让她们去打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兔子肯定不会突然就要退出。 “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林忆一把抢走她手上的魔界请帖。这封帖子含糊其辞,上面连目的都没有写,只说让姜芷夏后日去魔界,自有使者相迎。 神仙下到魔界,法力会减弱到只有一成。万一他们在那里设下埋伏,姜芷夏根本无法逃脱。林忆觉得这就是场鸿门宴,怎么也不肯让她去。 “别急,师姐。”她拿过帖子,“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还有这上面也没说我不可以带其他人。不过……” 上面有一行字引得她眉头紧蹙—— “请姜掌门来时,务必归还我魔界长老九丑” “那个九丑没跟着魔君一起走吗?”她疑惑道。 “没有啊。”柳茉思表情有些呆,“我没跟你说嘛?他就在山下,没回去。” “他在山下做什么?” “那个……村民给他带上妖锁,送到了学堂,说要重新让这小孩洗心革面,接受再教育……” 姜芷夏:…… 姜芷夏拿着那封帖子想了很久,之后放出青鸟给谢泽之送去消息。在他下来前,她决定先找九丑了解了解魔界的情况。 一眨眼的功夫,她来到东尧山下的学堂,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一看是她欢天喜地地把她迎了进去。在她说明来意后,那人带着她来到后院。 此时后院正颁奖呢…… 每月中旬都是学堂奖赏表现好的小孩的日子。姜芷夏见到台上一排受嘉奖的小孩中,腰板挺得最直,头扬得最高的九丑,脑海中一片空白。 夫子将小红花戴在九丑的胸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虽然你来得最晚,但进步很快。彪子,我看好你。” 九丑硬忍着才没哭出声,“谢……谢夫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 他瞥到台下一脸见鬼表情似的姜芷夏,脸“腾”就红了。 “九爷,别生气了……”姜芷夏带他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又给他递去一串糖葫芦,哄道:“只要我不说,谁知道你在学堂给自己起名叫丧彪。我师弟以前还给自己起名叫东方夜露呢。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小孩谁还没个梦想了……” 九丑气愤地拿走糖葫芦,吼道:“我不是小孩!” “行行行,不是小孩,不是小孩。”她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山楂串。酸甜的口感让她心情大好,随后她问:“最近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还行。”九丑别别扭扭地回答。其实不止是还行,他过得相当舒坦。 “也是,你平日在魔界装大人装的挺辛苦的吧?”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孩!”他迟早得被这个女人气死,“而且我在魔界可是长老……见谁打谁!比这儿可威风……” “那太好了。”姜芷夏打断他,把魔界的帖子扔在他怀里,“你本家来人让我带你回去呢,收拾收拾出发吧。” “我不回去!”他立即拒绝,然后满脑子搜刮着理由,“我、我前几天刚当上负责人,任务比较繁重,学堂离不开我……” “你是说负责课桌椅清洁摆放的繁重任务?” “那、那也很重要!”九丑见她不松口,心下一着急,说道:“你自己去魔界,我给你指路行不行?我把你送到门口,然后我再回来。这总行了吧。你就跟魔君说我死外面了,也不算为难你。” “但……” “姜芷夏!”他急得一蹦三尺高,“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 “明明是你说要给妖魔重新悔改的机会。我之前见那拐卖小孩的姑获鸟妖还在外面乱晃荡呢,你现在赶我走几个意思? 瞧不起我魔界长老是吗?嫌我个子低,不配留这儿念书!?” “那倒也不是。”姜芷夏有些不解,这才多长时间呢,他这转变得也快了吧。 九丑坐到一旁,叹了口气。他说他活了八千年,第一次过了几天平淡的日子,这里的人都对他很好,也没人因为他是魔就对他喊打喊杀,还十分信任他,把摆放桌椅这么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他。他着实不想回去。 姜芷夏:这个夫子到底是怎么给小孩教重要这个词的意思的? 九丑说就像所有神仙需要灵气来修炼一样,魔界也有他独特的修行方式。他们运用的是世间一切不好的气,什么怨气、丧气都能被他们拿来修炼。 这些东西越多,越对他们有利。 但世间的这种气到底是不够的,根本无法供给所有魔界之人修炼。所以他们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就会对弱者下手。杀掉那些不如他们的魔,吸走他们的魔气以供己需。 “他们不是简单地杀死对方,而是虐杀。”九丑说:“因为在虐杀的过程中,被害者也会产生怨气。这个人再也不会产生怨气时,他才会被杀掉。我爹就是这么被我娘杀死的,她还想杀了我,但我逃了。” 九丑想起过往,不免有些伤感。他倒不是怀念他爹娘。他们俩人结合原本也是为了修炼,九丑是个意外。他半分亲情也没体验过。他只是为他自己感到难过。 在魔界的八千年,他没有一刻不是如履薄冰,连打坐都得睁着眼。 他早就厌烦了,但又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有了新路,还不会被追杀,每天都很充实。若是以前没有体会到就算了,但现在他着实不想回去。他甚至觉得自己在魔界的八千年还没这一个月快乐。 “姜掌门。”他抬起头,恳切地望着姜芷夏,“其实跟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你救救我们吧。” 第257章 神仙,不走寻常路 回去的路上姜芷夏仍旧沉浸在九丑跟她说的事情中。 她对于宁姝这个人有了更近一步的认识。原来她给仙界挖坑的同时,还设计了老魔君,让自己成了魔界之主。 平心而论,这人谋划的能力远在她之上。只是不知宁姝到底和仙界有什么仇恨,非要毁掉整个仙界不可。 她觉得是要见见她了,而且有必要亲眼看看魔界情景是否如九丑所说的那般。 这个决定当然遭到灵清众仙的反对,他们根本不信宁姝只是邀请她说话,什么都不做。 她现在身份不是仙,宁姝杀她都不用思虑太多。 “那我杀她不也是一样。放心,她肯定不敢做别的事情。”姜芷夏劝他们冷静。 “我今日和九丑聊过才知道。宁姝背靠魔界四大世家才得以上位。这四家表面相合,但有不小的利益冲突。因为开战会导致其他三家利益受损,所以仙魔之战才没继续打下去。” 魔界四大世家和仙家四大仙门一样,都是守着修炼之气。但他们还多了一项任务就是要从凡间或者其他地方获取适合修炼的气,以供给魔界。 “正因为他们掌控着魔界命脉,所以虽然臣服于宁姝,但同样也是宁姝的掣肘之处。”她说:“她受制于世家,现在不敢引发仙魔矛盾。否则别说仙界,她首先就被魔界灭了。”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林忆蹙眉。 “所以我会带着昭衡一起去啊。”姜芷夏扶着她师姐坐下,“我来的时候收到谢泽之的消息。他后天会陪我一起去魔界。有他这位真君在,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还有!”在其他人想说话之前,她抢先道:“你们不是没有事情做。等我一到魔界,你们就联合其他三派掌门带着弟子聚集在仙魔边境,不要引发冲突,但声势一定要大。” 到那时,魔界就算想对她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姜芷夏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更改,他们也只得同意,按她说的做。 后日一早,谢泽之按原定时间来找姜芷夏。 留守灵清的俞伊见到他,大为疑惑地说:“真君,你半个时辰前不是已经接她离开了吗?” “我什么时候来的!?”谢泽之惊道。 而姜芷夏此时已经和谢泽之到了恶灵之渊。 通往魔界的路有两条。一是到达仙魔边境,由那里的侍者带着他们从魔界正门而入。一是恶灵之渊。但非魔界中人跳下恶灵之渊很有可能会被下面浓郁的魔气撕裂。 姜芷夏当时就是差点从这里掉入魔界的。那时她还不知道宁姝的身份,与季宸和她一同来这里除妖。 结果她和宁姝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入深渊。季宸下意识拉住宁姝,而她却被魔气吸引下坠,季宸后来拼死将她救了上来。 姜芷夏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宁姝下的手。不过她想的不是让她死,而是想将她推入魔界,引诱她入魔。 所以她从这里下去,肯定不会死。但万一有别的事呢,她可不想再写检讨了。 在她犹豫之时,谢泽之走了过来,“为何不去仙魔边境,非要走这里?” “我想想看看真实的魔界是什么样子。”她说:“如果跟着魔界使者走就看不到了,他们一定提前安排好了一切。那这次我去的意义就少了一大半。所以我才想……” 谢泽之拿出一粒丹药递给她,“你想去我陪你。吃了它,它可以帮你挡去魔气侵袭,减少对你身上煞气的影响。有我护着,你不会被魔气撕裂。” 姜芷夏接过后一口吞下,随后说道:“别说,被煞气打过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可你怎么办?你那心魔不会被魔气影响吗?” 谢泽之面色一僵,“你在说什么?” “别顶着他的脸跟我说话。”她白了他一眼。 “你竟然看出来了,那怎么还跟我走?”凌玄澈掐诀现了真身,“是发现他靠不住了吗?” “不是。我也是临时起意。” 姜芷夏一早看出他不是昭衡,本来想拆穿他把他骂走,但一想与其把他骂走,不如“物尽其用”,他那个德行比谢泽之最适合去魔界发疯,带上他,自己的安危也多一分保障。她先一步查看魔界情况后就去跟谢泽之汇合。 “昭衡身份特殊,他代表仙界,万一被他们以偷入魔界为名拿捏,难免会引发两界冲突。虽然魔界不敢开战,但也不能把他们逼急了。” “我也是仙界中人。” “被抓到了昭衡可以把你推出去给魔界赔罪。”她侧过头看向他,“何况……一旦发生危险,我舍不得丢下他独自离开,但我舍得丢下你。” 凌玄澈只笑笑也不恼。随后两人化为一缕白光跳入恶灵之渊。 深渊之下的魔气果真让姜芷夏感到不适。等她进入魔界后,身上的煞气不受控制的外溢,整个人少了几分仙气,加之此次前来林忆让她穿了一件红色衣裙说是撑场面,现在她看起来像一个修炼千年的女妖,不过意识很清醒,耳边也没有嘈杂声。她对于煞气的控制好像越来越熟练了。 凌玄澈凭着法力深厚,硬是扛下了魔气的入侵。进入魔界后,除去面部苍白,法力锐减之外,没有异常。 他凝视着此刻变得妖冶万分的姜芷夏,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上前两步走近她身边,低头说道:“你……” “你控制好你自己。”她平静地说:“你也不想被我第二次捅穿心口对不对?这次我可不会失手。” 她的目光让他想到了那时刺伤他的十七。他立即收起那些心思,解释道:“我只想说你很漂亮。” “用你说!?”她假笑一声:“我家没镜子是吧?” 姜芷夏懒得跟他说那么多,只环视四周,查看身处环境。 魔界没有阳光,天空永远是一片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不免皱起了眉头。。 她的脚下是龟裂的大地,裂缝中偶尔会冒出的是令人作呕的红色烟雾。一旁的树木已然扭曲变形,枝干没有树叶,长满了尖锐的刺。 不时有夹杂凄厉的哭声和尖叫的风刮过,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她带着凌玄澈继续向前走了许久才看到了魔界的人影。 这地方好像是魔界中的某个村落。 里面的房子简陋破败,大都是用破旧的木板和茅草搭建,四面透风,根本遮挡不住什么。 魔人们挤在一处。他们五官畸形扭曲,模糊不清,只睁着一双呆滞空洞的眼睛证明自己还活着。他们佝偻着身子,见到姜芷夏过来,立即埋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这应该就是九丑说的最底层的魔了。 他们能力太弱打不过别的魔,只能躲起来苟颜残喘,祈求不被他人找到吸走魔气。他们没有能力对和他们一样的人出手,但见到别人受攻击,也会凑上去试图分一杯羹,得点好处。 魔界的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出卖,像九丑能够一路爬到长老的位置的人,更是见了也做了不少常人难以想象的恶事。 魔界是一个彻头彻尾以强者为尊的世界,这里唯一有用的法度就是拳头。弱者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所以即便有些魔人不想做那些恶事也由不得自己。 忽然,姜芷夏听到不远处有吞咽的声音。她快步来到一间看起来有点样子的房屋内,见几个魔人正在啃食一个女魔的尸体。他们的身上全都沾染着鲜血,一具尸体被他们吃出了人间美味的感觉。 他们察觉到姜芷夏的存在,纷纷后退。他们感受到这女人身上不同于其他魔头的煞气,知晓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他们躲到一边,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别被她注意到成为她吸食的对象。 “滚!”姜芷夏对那些魔人说道。 顿时,他们逃也似的离开了。 凌玄澈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往里走,“你想做什么?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她转过头去看向衣柜,一挥手将柜门打开。霎时从里面喷出一道黑烟,凌玄澈护在她身前,将其打落。 黑烟散去,两人看到衣柜里竟然藏着一个看着只有人类五六岁大的小孩。 凌玄澈唤出长剑想要将她杀死,但被姜芷夏拦住。 “她是魔。” “让我问完。” 她不顾他的阻拦,来到那个小魔女面前。 魔女恶狠狠地盯着姜芷夏,即便她知道她打不过眼前这人,但还是在她靠近时扑了上去。 但眨眼间,姜芷夏提住她的后衣领,施法将她定在半空。 “想死还是想活?”她问。 那魔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故作凶狠地说她不怕她,有本事她就杀了她。 “地下的女人是你什么人?”姜芷夏仍旧语气依旧温和。 提到女人,魔女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继而眼中流出豆大的泪珠,但嘴里依旧再跟姜芷夏叫骂。 “是她把你藏起来的,还是你抛弃她自己躲起来的?” “你们都是混蛋。我迟早要把你们全都杀了。总有一天我杀光你们所有人!”她大声叫嚷着,音调都变了样。 姜芷夏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到底是没有谢泽之那般好耐性。 她施法将魔女的嘴封住,说道:“你怎么比我还聒噪。两个选择。一、你留在这里,或许有天你真能为你娘报仇也说不定,不过更大可能是你很快也死在这里。 二、跟我走。我不会教你复仇,但我可以跟你一同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说完她一挥手将魔女放了下来,转身离去。魔女站在原地纠结片刻,朝地上开始消散的尸体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去追姜芷夏。 第258章 神仙,抵押 那个小魔女穿着姜芷夏给她变出的衣服,跟在两人身后,不远也不近,永远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若姜芷夏停下,她也会停下。 姜芷夏给她介绍了自己,但没有等到她的回答。问她叫什么,她也不肯说。 这倒让姜芷夏想起了当年她和谢泽之也是这样。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谢泽之总是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但凡跟她走在一起不超过五步就要跟她贴上,推都推不开。 是不是自己最近太给他脸了?要不找个机会揍他一顿好了……还是算了,不太舍得下手…… “你要她做什么?”凌玄澈冷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遐想。 他说:“魔的恶念太强,你控制不了。她不像你那个讹兽徒弟。孤劝你趁早杀了她,省的后患无穷。” “一个小姑娘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姜芷夏嗤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行。” 姜芷夏正是看到了这对母女的事情才确定九丑所说的事——魔集天地恶念于一身但也有心怀善念之人。 那姑娘对死去母亲的泪不是假的;她母亲拼死把她藏在衣柜里,用自己试图换女儿一命,也不是假的。 与其说魔生来作恶,不如说魔生存的世界逼得他们生来就要作恶。他们在那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下,容不得存有善念。 如果是这样,魔界也不是不可改。她想。 “孤只是怕她对你不利。”凌玄澈见她听不进去,快步走到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道: “姜芷夏,不是所有和你有一样经历的小孩子都会变成你。你不要看到她跟你身世相似就对她起了同情怜悯之心。” “你还真是……”姜芷夏怒极反笑,“你爹没教过你怎么跟别人聊天是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推开他,回头让小女孩跟上,继续往前走。 凌玄澈自知失言,追着她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拉住她的胳膊,递出他骨节分明的手“你若是还对成仙前的事心有怨恨,凭你折断它为自己报仇。” “我没兴趣。”她绕开他。 “那孤要做什么才能让你消气?” 他没了耐心,今天就想得到她的答案。他从未低声下气哄过一个人,她已经踩了自己太多底线了。她总是对什么都不在乎,自己是东方大帝在她面前却什么也算不上。 他看不懂她想要什么,这让他心里无比烦躁,他原以为这次他能陪她下魔界肯定能让她对自己有所改观,可她现在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孤承认在孤是凡人时对你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尽管凡间恩怨不于仙界追究,但孤愿意补偿你,任凭你出气,只要你说得出,孤肯定会做。” 姜芷夏停下来看着他。 他以为说动她了,又道:“孤从成仙至今从未给任何人低过头,姜芷夏……”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棒呆了?” “你说什么?”凌玄澈没有想到他会得到这种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你说这种让我觉得自己很特殊的话,我就该泣涕涟涟,感恩戴德,接受你东方大帝的施舍和恩赐,从而乖乖地像以前一样做你身边的狗?” “姜芷夏,孤劝你不要把话说那么难听!”他帝君的威严不允许她如此放肆。“孤好歹是一方大帝……” “说得对!”她插话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种人被我骂两句能改就奇怪了。你全身上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得到的太多了。” “你什么意思?” “缺点什么,你就老实了。” 姜芷夏趁他不注意,两指封住了他的元神。本来他进入魔界后就法力锐减,现在被她封住元神,彻底使不出法力了。 他怒视着姜芷夏,“你……” “顶嘴?!”她指着他的鼻子,无比嚣张地说道:“再敢顶嘴我就把你扔到这儿,到时候你死在魔界都没人知道。” “你敢?” “你去三界打听打听,有什么是我不敢干的。”她抱着肩膀,指着在他们身后已经听傻了的小女孩,“从现在起,她就是你师姐,有什么事情请示过她之后再来问我。” 说完,她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又回身对面色铁青的凌玄澈说道:“你要是觉得屈辱可以自己回去。就是不知道离了我,你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本来她想多带个帮手,这下好了,多收一倒霉徒弟。但他给的丹药也确实有用,总归自己这回没吃亏,还是不错的。 凌玄澈气得不轻。这女人把他帝君的脸面和尊严放在脚下踩,还封住他的元神,让他给这个魔界丫头当师弟! 但就像她说的,没了她,自己现在根本没办法走出魔界。此刻他的生死全凭眼前人高兴。他第一次感觉到被人拿捏住,心下十分不痛快。 这个村落紧挨着城郭,三人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魔界城内。 这里和刚才的村落简直是两个世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两旁的小摊上摆着各种姜芷夏没见过的兽角、魔药。魔界也有用来交易的钱币,不过这里的人凭实力说话,不给钱的情况只多不少。来往魔人衣着华丽,魔气充盈。如果她一开始就来到这里,肯定不会相信九丑说魔界缺少修炼之气的事是真的。 在赏鉴大会时,她见过魔界的人出手,他们施法根本不在乎魔气的消耗。所以她在来之前对九丑的话都是半信半疑。 这种现象有些奇怪,难道魔界的魔气是挑人分配的? 突然间,她听见一声惨叫。随后见到一个魔界女人被几个魔人拖入到黑暗的小巷中,她想上前查看但被凌玄澈拦住。 “无非是奸淫掳掠,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刚在进去的几个魔人手里挥舞着断裂的四肢,其中一个人抱着她的头颅。他们嘻嘻哈哈地向前跑去。而周围的魔就跟没看见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里是比刚才的地方繁华,但作恶并未消减,还变本加厉。那几个魔人甚至不是为了吸收魔气,仅仅只是因为好玩就对别人下的手。 她还未消化完这件事带来的冲击,那边厢两个魔头当街苟合。 凌玄澈捂住了她的眼睛,带着她往另一条街而去。 “魔界的人少有羞耻之心,都是及时行乐。所以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觉得他们还有救。” 即便姜芷夏来之前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也不免眉头紧锁。她拿下凌玄澈的手,转头看向离她不远的小女孩。 “我牵着你。”她伸出手去。 小女孩犹豫半晌,拉住了她的裙子。她不信任姜芷夏,但她更害怕这里其他的魔人。她刚进来就被其他人盯上了,要不是跟在这个女人身后,自己恐怕早死了。 她站在姜芷夏身边,慢慢地也没有那么恐惧了,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看向两旁的小玩意儿。 她和她娘从来都不敢来城郭。她们实力很弱,稍不留神就会死,城里比村落还危险。她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东西。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张面具上。那面具是神鸟样式,十分精美。 “想要啊?”姜芷夏看出她的心思,随后摸了摸自己身上,猛然意识到她没有魔界通用的钱。 她看了一眼凌玄澈感觉他也不像有的样子。 要是她给摊主说先赊账,一会儿她让魔君给他把钱送来……那人家应该不会信。 这事闹的…… 她看向小女孩,“小孩,你有钱吗?你先拿出来给你自己买个面具戴着玩,等我找到魔君就把钱还你。算我先借你的成吗?” 小姑娘:…… 凌玄澈: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欢呼声。不少魔人都往那里跑去凑热闹。 姜芷夏离近了才看到那地方搭了个擂台,但是四周没有护栏。擂台一旁摆放着若干牢笼,里面关着的有魔也有妖。 擂台的主人走上来对众人说,上台挑战赢了的人皆可获得奖赏,或是奴隶,或是金钱,但前提是上来挑战的人也得压上自己的东西。 话音刚落,凌玄澈就觉得后背发凉,下一瞬被姜芷夏直接扔到了台上。 “我压这个。”她紧跟着飞上擂台,说:“输了你拿走,赢了给我买面具的钱就行。什么时候开始打?打谁?是不是你?” 擂台主人被打飞出去,掉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转头走回来站在姜芷夏面前的时候也没想通:他说了是要跟他打吗? 被当做抵押品的凌玄澈恼羞成怒,刚要发作,又听姜芷夏说:“放心,有我呢。” 说完,她摆出一副懒散、压根不想赢的模样…… 第259章 神仙,到处是主场 姜芷夏的对手是个身高九尺的魔人。她不紧不慢地在台上绕着圈,偶尔还装作自己要被打下擂台的模样。 凌玄澈的心都快飞出来了。 她到底想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特殊,竟然敢开这种玩笑。 难道她真的想借此把自己留在魔界?凌玄澈心慌了。他当年被亲信背叛刺伤时都没有如此慌乱过。他拿不准姜芷夏在想什么,也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他的命运被她捏在了手里。 一股强烈的无助感袭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依仗别人鼻息生存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掩饰自己的慌乱。 姜芷夏看到他额头渗出的汗珠,知道他是开始怕了。目的达成,她回身一脚将对手踹下擂台。 而后她一蹦一跳地走到凌玄澈面前,贱兮兮地问:“刺不刺激?开不开心?” “你!” “你总是居高临下地看别人,现如今换自己仰视。你可觉得舒心?”她解下他身上的绳子说道:“我在你手下这样过了几年呢,你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还没有趁你法力全无的时候敲断你的手指,拔掉你的指甲,把你扔到妓院里折磨你呢。” “你还是恨我?” “你错了,我不是恨你。”她凑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只是觉得与其怎么说你都不听,不如直接让你体会一下被人玩弄、拿捏的感觉。 仙界收拾不了你,我姜芷夏可以。” “你……” 她懒得再跟他说什么,向擂台主人拿了钱准备下去。 “慢着!” 说话的是一个看不出来是男是女的魔人。它脸上画着极其浓重的妆,穿着十分暴露,身前鼓鼓囊囊,裙子开叉到大腿。可它喉咙处又有很明显的喉结,张口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声。 它的眼睛一直盯着凌玄澈,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半晌,它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翘起兰花指,一指凌玄澈,“我要他。” 围观的魔人鸦雀无声,他们好像很惧怕这人。小女孩看到它袖子上彼岸花的图腾也变了脸色。 姜芷夏没理它,带着凌玄澈往下走。凌玄澈也没把这魔人放在眼里。 “我跟你说你就是缺教育。”姜芷夏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凌玄澈,“迟早有天你得把自己作死……” “我说我要他!”那人极其震惊。它的话竟然被人忽视了。 “什么人才把眼睛放在头顶上?你好好检讨检讨你自己……” “你们给我站住,我要那个男人!”它再度提高声调。 “小孩,走,给你买面具……” 那人气急败坏,吩咐手下人将他们拦住。 它几步走到姜芷夏面前,怒道:“我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说我要这个男人。把他给我!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忽视赫连世家的人?” 姜芷夏听着这姓耳熟,好像是九丑说的魔界四大世家里的一族。 其他三家分别是万俟、子桑、申屠。四家在魔界无人敢惹,哪怕他们实力不强,但只要有世家图腾,旁人都要让着他们,否则便会有灭顶之灾。 就算是魔君身边的七位长老见了他们也要恭恭敬敬的。 他们强取豪夺习惯了,根本不懂什么叫商量。 这人见到凌玄澈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想把他带回去伺候自己。 但姜芷夏又不是魔界长老,她才不管那么多。 “你要我就得给?我是你娘?” 小女孩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裙子。 旁边围观的魔人瞠目结舌。他们表情各异,大多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一会儿赫连家的人怎么处置她。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来啊!”那人捏着嗓子,“把她的脸给我划花,舌头也给我割下来。” 说罢,一群凶神恶煞的魔人围上来。凌玄澈想打退他们,但怀里被塞入了他“师姐”。 只一瞬,这些魔人就被姜芷夏打得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哀嚎。 姜芷夏出手向来都是照死穴招呼。但这一次她不是来灭魔的,所以留了手——不过疼还是一样的疼。 她冲地上的魔人嘘了一声,“不要吵,再吵我就杀了你们,听话。” 那些人立即闭嘴。 随后,她唤出横刀攻向刚才发号命令的人。在横刀贴近它时刀刃偏到一旁,贴着它身侧落下。 姜芷夏身上的煞气变得比之前更浓了,连她的头发丝现在都映着不正常的红色。所以即便她控制得当,可释放出的煞气还是将那人震出老远。 那人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坐在地上不敢动弹。它眼见姜芷夏手持横刀向它走来,忍不住浑身发抖、眼眶蓄泪。 这会儿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像魔。 别说它,就连围观的魔人都退后好远,生怕万一她杀得兴起连他们也杀了。 但姜芷夏只是站在那人面前,好声好气地问:“冷静了吗?” 它呆滞地点点头。 “还狗叫吗?” 它摇头。 “跟我道歉。” “我……”突然,它眼前一亮,冲着姜芷夏身后喊道:“真君救我!” “真君?”姜芷夏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就被谢泽之揽在怀里。 他抱住她后,长舒一口气,心道:这人迟早把要他吓死。 他在魔界边境没找到姜芷夏,以为是魔界把她抓起来谎称她没来,差点没把魔界掀了。 魔界使者这会儿见到姜芷夏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谢泽之瞪了一眼姜芷夏身后面色不善但又因为元神被封不敢说什么的凌玄澈。 心下了然一定是姜芷夏给他送去消息时,被同样也在天宫的凌玄澈知晓她要去魔界的事。所以凌玄澈变成他的模样,带她来魔界。 但他现在没工夫理他。他松开姜芷夏想看她是否受伤,却见她煞气肆意、宛若女妖的模样,放下的心又乱了。 他忙问道:“是不是很难受?” “不难受,就是有些烦。”她如实回答。 谢泽之稍稍松了口气,他来时就担心她会被魔气影响,怕有什么闪失。 “你怎么不等我,一个人跑来了!?” “你怪我?”她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谢泽之觉得她这眼神中多了些异样风情,许是煞气影响,她看着比往常还要勾人。 “我没有……”他嗓子有些发干。 而谢泽之身后的魔界使者庆幸找到这位掌门同时也疑惑她究竟是不是神仙。 他看她这个样子更像是来接任魔君,统领魔界的。 随后他定了定神赶忙上前行礼,陪笑道:“姜掌门,您这么跑这里来了,要让魔君知道肯定会怪我们招呼不周。您没去边境?” “我从恶灵之渊进来的。”她说完,谢泽之觉得自己眼前发黑。 “恶、恶灵之渊?”使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她坦白道:“你们这有漏洞,如果我要从那个地方带人杀进来,你们都没有还手之力知道吗?” 使者:没有几个人会活着从那个地方进来! “您走哪儿是做什么?”使者干笑两声。 “就是自己高兴。” 使者:行!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他收拾心情说要带姜芷夏去魔殿见魔君。 “慢着!”倒在地上的那人反应过来。它叫住魔界使者,指着姜芷夏问:“你刚说她是谁?” 使者这才看见地上还坐着赫连家的人。 他赶忙将它扶起来,拍了拍它身上的土,给它介绍说她就是魔君邀请来的灵清掌门姜芷夏。 话音刚落,围观的所有魔人一哄而散,那人脸色煞白,跟被扒了一层皮似的。 现在整个魔界都知道重伤魔君、几次打败溟惑的人是谁。 这女人来了,他们不跑,留在这里等死吗? 百年后,跟姜芷夏打过擂台的魔人经常在魔界吹嘘,“想当年,我跟灵清掌门姜芷夏过了几十招未落下风,还从她手里活了下来!” “他们干嘛去了?”姜芷夏不明所以。 她转过身来看了看谢泽之,又看了看那人,突然有些生气,“你每次来魔界都见这些人啊?难怪你有事没事往魔界跑呢。” 她瞥了他一眼,迈步离开。凌玄澈幸灾乐祸地笑笑,赶紧跟上。 “我没跟他说过话!芷夏,你听我说……” 谢泽之忙给她解释那人是男的,但总打扮成女人,还给自己弄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身上。他来魔界一次都没理过他。 魔界使者:这女人伤了魔君,连昭衡也不当回事,她不会是什么三界霸主吧? 想到这儿,他连忙撂下赫连家的人,追着姜芷夏而去。 这尊神可比四大世家还要命。 第260章 神仙,二次见面 谢泽之上前牵起她的手,但见她没有甩开就知她没跟他置气,放下心来和她一同走着。 可他发现姜芷夏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四处找寻什么,最后她目光停留在面具小摊前小女孩身上。 女孩鼓起勇气举起面具,冲姜芷夏示意了一下。 姜芷夏走上前,将面具戴在她脸上,“走吧。” “你不给我起个名字吗?”隐藏在面具后的她小声地问。 “什么?”姜芷夏惊讶道。小孩竟然主动找自己搭话了!? 小姑娘一早从姜芷夏和凌玄澈吵架中知晓他们的身份是神仙。她想如果她是被神仙收留也算好事一件。她听过神仙的故事,他们不会像魔一样滥杀无辜。 刚才她又听周围的人说这女人就是灵清掌门。姜芷夏这个名字她不熟,但灵清、东尧山这些地名她很熟。要是她娘没有死,应该会带着她跑到东尧去。 他们听去过那里的魔人说只要诚心悔改,他们就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她就是那个掌门。她说要带着她改变,她是不是能相信她? 姜芷夏把面具的钱扔在桌子上,颇为纠结地说道:“起名我不擅长呐。” 她一指谢泽之,“让你师丈给你起一个。以后想买什么就找他。” 她给谢泽之介绍这姑娘是她新收的徒弟,起名一定要认真一点。 谢泽之望着那姑娘,眼睛里跟她一样充满震惊。 他们家掌门一天到晚还真是忙啊…… 但作为师丈,他很有必要跟她的新徒弟搞好关系。他主动向女孩示好,却被她躲开。她紧贴着姜芷夏,警惕地看着他。 行吧……慢慢来…… 姜芷夏见状笑笑,拉着她要一起走。刚走两步,她又停下对魔界使者说:“派一个人在那儿看着。” “啊?” “你。”她冲凌玄澈一扬下巴,“你也留在这儿。” “什么?”凌玄澈不解。 她扫了一眼隐藏在巷子里的魔人高声说:“这里的钱是给小摊的主人的。如果要是别人拿走,你们也不管的话,等从你们魔君那里回来,我就把这条街上所有人的手砍下来!” 她的表情虽然和善,但言语间的威慑力十足,不禁让那些魔人打了个冷颤。 随后她又对凌玄澈和魔界使者身后的人说:“你二位就站在一旁监督,不准插手。回来只报告给我谁拿走钱就行。当然如果‘串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姜芷夏!你知不知道……” “说,大声说。”姜芷夏“鼓励”凌玄澈,“你猜说出来对你有没有利?”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让魔界使者带路。 凌玄澈怒极,又听她说:“放心,你是灵!清!的随从,魔界不会拿你怎么样。你要是不想做,也别怪我一会儿不带你走。” 他恼怒地一甩衣袖,本来他见谢泽之来就不高兴,现在更被她气的不轻。 他不满在姜芷夏见那不男不女的妖魔叫一声谢泽之的名字就跟他置气。但对他永远都是波澜不惊。 季宸说的没错,他连引起她情绪波动的价值都没有。 就算他真的没有什么价值,她就不能…… 不能好好跟自己说话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他万分不想站在这里和低贱的魔人接触,但现在受制于她,不想做也得做。 当天那条街上第一次出现了“秩序”二字。小摊老板拿到属于自己的钱后,惊讶这么厉害的神仙买东西竟然给钱呢! 另一边,姜芷夏由魔界使者带领,很快抵达魔殿。 整个宫殿之大,比起天界神殿也毫不逊色。只是殿内以黑、红为主色调,地上又铺着黑曜石做的地板,看起来阴郁而神秘。 正殿内悬挂着黑色的帷幔,随风轻轻飘动。台上摆着一张象征魔界王权的宝座,上面雕刻着各种凶恶妖兽。宫殿中燃着幽暗的烛光,空无一人。 因为姜芷夏已经不是仙界中人,宁姝也是以私人名义邀请她,所以不需要用正式礼仪规格招待她。 她在殿中稍等片刻,有侍女前来通传,说魔君大人在内殿中的揽月楼,但只邀请姜掌门一人前去。 谢泽之与魔君地位不相等,往日不可能见到魔君亲自跟他谈判相关事宜。此次他又是代表个人陪姜芷夏进来的,虽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可他还是不免担忧。 姜芷夏安抚他说没事,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徒弟,赶紧给小孩起名是正经。 他点头说自己就在外面,有事用传音术唤他。 她笑着冲他抖了抖自己手腕上的灵犀绳,又看着小孩说:“听你师丈的话,不然回去写检讨我跟你讲。” 然后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中,和魔界侍女一同进入内殿。 揽月楼,是宁姝成为魔君后所修建的。现在是魔界最高的地方。这座楼阁高耸入云,楼内灯火辉煌,跟整个魔界的幽暗景象格格不入。 姜芷夏来到揽月楼的顶层露台,看到坐靠在护栏朝下望的宁姝。 她穿着黑红相间的纱裙,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她的伤没有好,手腕上还缠着一层纱布。 谢泽之给姜芷夏的发钗本就蕴含无限灵力,再加上姜芷夏那时运用煞气出手又狠,让她花了好一阵子才止住伤口的血,到现在手腕活动都不是很方便。 宁姝听到动静,没有回头,是说:“早知道你从恶灵之渊下去不会入魔,我当初也不用对你出手了。省得后来那人还来质问我,说是不是我害的你。我们俩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姜芷夏对于宁姝说的以前的事没多大兴趣,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你知道我从恶灵之渊来。” “整个魔界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自然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笑道:“到底不是魔界的人,赫连家的人你也敢出手。” “他们该反思自己为什么招惹我出手。” 说话间,侍女端上茶点。姜芷夏看了一眼盘中的桂花糕和普洱茶,没有动手去拿。 宁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尝尝吗?” “我来之前答应我师兄和师姐,管住自己的嘴,什么也不碰。” 宁姝听罢,低头笑笑,“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你不吃该伤了多少人的心呐……” 姜芷夏没有接她的话。 “知道吗?其实我并不喜欢栀子花。我喜欢牡丹。我喜欢富丽堂皇,明媚鲜艳的景象。栀子花对我来说有些寡淡。 可为了和季宸心中的那个人靠拢,我就骗他说我喜欢。他花了很久才把这件事情记住,后来给我送的东西里都带着栀子花的样式,久而久之,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是不是喜欢栀子花了。” 宁姝放下茶杯,嘴角笑意不减,“在我以前的计划当中从来都没有季宸这个人。但当我成了魔君,和仙界共分天下的时候,我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这三百多年,我总是会想起我和他的过去。或许我不应该让他死,应该让他陪在我身边才是。 这么多年,他是我身边唯一一个不求任何回报,只是想对我好、喜欢我的人。要是我们俩都是凡人,现在我可能已经嫁给他,在家相夫教子了。” 姜芷夏翻了个白眼,“如果你只是想告诉我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那我没有兴趣听。你高兴你跟他两年生仨都行,只要别让我随份子。把发钗还给我我这就走。” 宁姝怔住,她好像已经忘了有这件事。 “喂!那是我家昭衡送我的,你要它做什么?你不会把它扔了吧?”姜芷夏激动地站起来,“你丢哪里了?” “发钗?你说那个上面有蝴蝶的发钗?”宁姝突然笑出了声。姜芷夏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 “我说呢……我这就让人给你送来。别急,它好得很。” 她对侍女一使眼色,侍女会意下了露台。 之后,宁姝离开护栏,走到姜芷夏对面的位置坐下。 “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些心里话。我成魔几千载,见过各色神仙妖魔,但三界中总能带给我意外的只有你。或许你是唯一一个能够阻拦我的人。” “阻拦什么?”姜芷夏不解。 与此同时,露台下一层的楼中,季宸将那只蝴蝶发钗用手绢抱好,放在托盘内,上面的血迹已经被他擦干净。 他对侍女嘱咐道:“一会儿把有蝴蝶的那头递给她,别让她伤到自己。提醒她小心些。” 这个人总是毛毛躁躁,被自己的发钗戳疼过好几次也不改。 “是。”侍女正欲离去,又被季宸叫住。 “她……她吃了吗?” 侍女怔愣一会儿才知晓他问的不是魔君而是姜芷夏,她摇了摇头。 季宸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挥手让她下去。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上面,他甚至能听见她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可他不敢见她。 第261章 神仙,时日无多 姜芷夏和宁姝聊了很久,大约有三个时辰。 季宸就在紧挨着她们的下一层待着。他可以听见她们的声音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突然,他听到楼上茶杯碎裂,继而姜芷夏暴怒的声音传来。 “你个混蛋!世界上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死啊!?” 季宸瞬间慌了神情,迅速冲到露台。此时露台一片狼藉,宁姝坐在一旁,脚下尽是茶杯碎片,而姜芷夏已经不见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四处寻找她身影,怒道:“你伤她了?” 宁姝只端起手边的茶杯,淡淡道:“我什么都没做,她自己走了。” “她平日里很少这么生气,你都给她说什么了!?”他语气急切地质问她。 宁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冷笑一声, “你这人变得也太快了些。往日我和她有冲突,你都是帮我的。你的第一选择什么时候变成她了? 你现在才来关心她,不觉得太晚了吗?她要是在意你,不可能凭你倒在灵清门口也不管你。” “跟你无关!” 宁姝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季宸,你这又是何必,你花了大功夫亲手做的桂花糕,她一口都没尝,反而……” 她指了指地上。刚才姜芷夏气急,直接掀了桌子,桂花糕散落一地。 “她已经走了,你装深情又给谁看?你要不想留在魔界,大可以追出去,只要她还要你……” 说完,她走下露台留季宸一人在此。 季宸缓缓蹲下,捡起那些已经沾染了灰尘的桂花糕放入口中。糕点很甜,但不知为何他的嘴里却回荡着苦涩的味道。 幸好她没尝。他想:说不定她吃了之后会更不开心。 他不敢见她,怕她误会他和宁姝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自己想来魔界的。那日他被凌玄澈打成重伤倒在灵清门口,醒来之后自己已经被宁姝带回魔界了。 宁姝说她想跟他重新来过,她以后再也不会骗他。 可他不愿留在魔界,只想回到姜芷夏身边。宁姝一气之下把他囚禁在魔殿,不让他出去。 他身上的伤没有好全,这里也没有灵气供他修炼。怕魔气入体,他连打坐都不敢。几日前,他听宁姝说她会邀请姜芷夏来魔界。他在巨大的惊讶和喜悦后,陷入了无边的忧虑中:如果宁姝对她下毒手怎么办? 所以,今日姜芷夏使用的所有东西都经过他细细检查后才送上去的,茶点也是他亲手所做。他没有做桂花糕的经验,在她来之前练习了很久,到今日终于像样了,可她也没吃到。 他好想问问她:他种的桂花树开花了吗?那些荷花还好吗? 但他不敢见她,只能在一旁偷看。他隔着窗户用手描绘着她的轮廓,她的伤痊愈了,人也和以前一样精神。 我好想你……他想对她说。 “人才,大才呀!”姜芷夏在灵清大殿中踱步,一旁坐着她的几位同门和谢泽之,以及其他三派的掌门。 “我们有这样的人才怎么不早点发现呢。你们说那个宁姝这么有用为什么不去堵北海泉眼,或者当地府的油锅地下的劈柴,要不把赑屃赶走,让她托个碑在坟墓旁边趴着。再不行去百姓家里拉磨也好啊!!驴能感谢她一辈子! 她当什么魔君,她是那块料吗?她不知道自己什么德性是吗!?” 柳茉思端来一杯茶,“别气了……” “我不气,我可高兴了。”姜芷夏说着违心的话,“哈哈,我不生气。” 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后举起杯子想要扔在地上以示愤怒…… 但一想是自家的财产,还是轻轻地放回桌子上。 宫泽雪很少见她发这么大火,趁她喝水有间隙插话时,赶紧出来劝道:“那个……芷夏,我知道你愤怒,从在边境见到你的时候我们就看出来了……但你都骂了半个时辰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魔君欺负你?” 那时他们在边境见姜芷夏风风火火地从魔界出来,身后跟着谢泽之和一个小魔女,还有东方大帝凌玄澈。她面色不佳,凌玄澈也没好到哪儿去。 凌玄澈恢复法力,解开自己的元神封印后回到了东部天庭。 姜芷夏懒得管他,带他们一行人回到灵清,将小孩托给阿红带一会儿。她就在大殿里疯狂骂街。 俞伊很想给他师妹掌门面子,但架不住她骂的时间实在太长,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老五,你很累吗!?”姜芷夏听到动静,凶巴巴地问道:“你觉得我说的没道理?你听的很无聊!?” “我没有!”他赶紧站起来表示“清白”。 现在姜芷夏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谁都不能招她。 “我只是那个……那个……昭衡真君。”他一指谢泽之,“是他觉得无聊!” 尽管谢泽之快速收敛神情,但还是被姜芷夏逮到他走神的样子。 “谢泽之!” “我听着呢!!” “是吗?给我复述一遍,我都说什么了?” 谢泽之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进来之后就说:‘你们说那个宁姝的祖宗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能有她这么个后代。我得空就把她家祖坟刨了,把她们家祖宗的头骨摆在她的床边,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的后代都在做什么孽……’” 众仙听得目瞪口呆:他还真往脑子里记啊! “停。”姜芷夏一抬手,“很好,记性不错。” “主要是掌门说得对,发人深思。” 众仙:呸!狗腿子! 谢泽之上前扶着她坐下,自己半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言语间带着些许玩笑之意。 “她能让你这么生气,罪过肯定不小。我猜猜她是要毁天灭地了吗?” “嗯……” 众仙:!!! 谢泽之:??? 姜芷夏说宁姝最先跟她讲了她潦草的身世。 为何称之为潦草? 因为宁姝只告诉她,她原来是仙,后来慢慢入了魔。至于她是什么仙以及她经历过什么,原来叫什么名字,一概没有说。 她说她在多次下凡历劫中对仙界彻底失望,最后一次历劫结束后她下定决心投身魔界,要将仙界彻底推翻。 这场局她从上一次仙魔大战后就开始布了。她知道众多神仙的弱点,给他们设局引他们上钩易如反掌。 澄华和马旭的事情是她策划的,寄生花也是她给嘉禾的。她设计赵霖光和宫泽雪的相遇,一步步教赵霖光如何借着宫锦雄的手登上仙界,还在最后一次的对战中让赵霖光杀了以前的武将星主…… 她得知乔朗的真正身份后,开始和他合作共谋仙界。赤溪是想把仙界变成魔,而她想毁灭所有神仙。他们的目标不冲突。 包括季宸,也在她的算计内…… 此外,她为了得到魔界世家的支持,教会他们垄断魔气之法,将他们的利益扩大,而后她借此拉下老魔君,自己在魔界称王。 只不过她没想到四大世家现在势力太大,自己遭到了反噬。 魔界其实根本不缺少修炼之气。 为了赶走老魔君,激化魔界内部矛盾,同时还要让魔界的人相信必须对外扩张他们才得以存活,她才不得不限制修炼之气,造成魔界要亡的假象。 但后来战争停止,四大世家各怀鬼胎,不再听她的指挥。 姜芷夏直骂她缺德。魔界下层的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对此宁姝只是笑笑。她根本不在乎这些魔怎么样。 她连仙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些魔。等她达到目的,说不定会将他们全都杀了。 “她当上魔君后,一直在等我入魔。可没想到最后让季宸抢了先,毁了她的计划。” 姜芷夏拉起谢泽之,让他坐在一旁,“在与仙界作战中,那四大世家中有一家靠着战乱逐渐壮大,变成四家中最厉害的存在。其他三家收集魔气的法子则被战乱打断。因利益受损,所以三家联合起来反对战争。 现在魔界的局面其实就是她当初埋下的雷爆了,但宁姝压根不想管他们。” “哦~”众仙一阵唏嘘。 “那你气什么呢?”莫缄叙问完,姜芷夏那个火又上来了。 她气呼呼地又来回踱步,“和仙界签署停战条约后,宁姝说曾想带领百姓反上天庭去。 所以她一方面要破坏神仙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一方面又要扶持凡人。但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事情,现在对凡人失望透顶。 她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不如大家一起死。三界从头来过。” “啊!!??”众仙惊愕失色。 “她说她知道帝鸣石阵中那些巨石在说什么。” 姜芷夏笑着说,但已经快被气到爆炸了。 “她想既然事情本就是要消亡的。那她这么做也不过是让结局快点到来,也应了天道规律。说不定下一次轮回开启,会有更完美的人和神仙出现。那现在的问题就全解决啦……” “所以……”姜芷夏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说:“她设立了四个大阵,时间一到法阵开启,三界毁灭。” “啊!!??”众仙已然坐不住了。 上官星月:“那、那、那她有没有说在哪儿设的阵?” “她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 沐胜蓝:“具体地方在哪儿?” “她说她不记得。” 林忆:“什么法阵?怎么解?” “她没说。” 莫缄叙:“那她说什么了?” “说这四个大阵哪怕只有一个,都可以将三界拖到绝路上。” “哎呀呀……” 众仙聚在一起,跳着脚骂街。短短一刻钟,完成了质疑姜芷夏、理解姜芷夏、变成姜芷夏的转变。 最后还是谢泽之站出来稳住他们的情绪,并问姜芷夏大阵开启还要多少时间。 “她说九个月之后,四个法阵会同时启动。” “那她现在告诉你做什么?” “因为她想让我阻止她。” 第262章 神仙,娶亲 宁姝说她对凡人失望透顶。可那晚在灵清她却看到了以往没有见过的景象,她发现了凡人身上的另一种特质。她问姜芷夏是怎么做的? 姜芷夏也不隐瞒。像她说的,宁姝就算知道了也学不了,她要学也成不了魔。 宁姝听罢,呆愣半晌,随后说出了四个法阵的事。她说她想看看姜芷夏会带着他们做到什么地步。 姜芷夏察觉到她矛盾的心理,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不知道宁姝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对凡人和仙界失望,想要彻底毁灭三界。但在她心中却渴望有一个人能阻止她,告诉她这么做是错的。 谢泽之轻抚姜芷夏的后背,让她冷静些。 他道:“想想至少我们还有九个月,总比她三天前告诉我们强。虽说法阵地方不明,但法阵藏得再隐蔽也会留下痕迹,我们分头找也不难。” 但凡一处落有法阵,则会影响此地风水。该地就有异象出现,只是异象各有不同。 谢泽之当即命四派掌门在各自管辖区寻找异常之处,无论异象大小与否都要来告诉他,和众仙之力一定能找到且解开法阵。 “要告诉四方大帝吗?”沐胜蓝问。 谢泽之思索片刻,说可以告诉西、北两位大帝。南方大帝做事咋咋呼呼,私心较重;东方大帝眼里只有他自己的心魔,二者成不了大事,告诉他们也没用。 “我会禀告天帝。但目前别让太多人知道,以免引起众仙恐慌,到时法阵没找到,反而我们自己内部乱了。” 众仙听从他的安排,很快定下心来。明确自己的目标后,其他三位掌门即刻动身返回自家门派,着手寻找法阵之事。 谢泽之见她们离去,又安慰姜芷夏道:“别担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她得逞的。姜掌门你信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也不是因为法阵说的含糊不好解决生气。”姜芷夏这会儿冷静些了,说话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反正过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我也不至于那么怕麻烦。” “那你是?” “我是气这些人脑子有病。”姜芷夏哼了一声,叉着腰,“哦!她失望,她看不惯,就要毁灭所有人。那还有人不想死呢。人家一天积极向上,热爱生活,干嘛要因为这种人心情不好就丢了性命。 她看不惯自己动手解决不行吗?或者归隐山林不行吗? 你看看有点法力或者权力就给这帮人得瑟的!可是能骑在别人头上,替别人决定生死了。” 末了,她又叹口气,道:“你说她要是瞒着不说,是不是九个月后法阵开启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我也太亏了吧!?” 谢泽之哭笑不得,“怎么会?越到法阵开启之前,异象就会越多。她不说我们也能发现,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我决定了,要及时行乐!省得到死前留下一堆遗憾。”她撸起袖子,极度亢奋,“我现在就下山把炸油饼他们家的摊掀了,让他只卖我五个!” 灵清一群人跟谢泽之上前拦着她,让她别下去丢人现眼。 “六儿,六儿,你换一个。”莫缄叙劝她:“换个别的。要不……成亲怎么样?你还没成过亲呢。刚好你和昭衡……” 谢泽之也劝:“对对对,及时行乐,事情多变,成亲……” “成亲!?”姜芷夏突然反应过来,她都见到柳茉思和阿红了,她徒弟呢? “四师姐,那小兔子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柳茉思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事。刚才她见姜芷夏怒气冲冲地回来,结果一打岔,把何素素的事忘了。 “他们家不放人,说一定要把她嫁出去。” “你没跟她说那是咱家的弟子啊?” “说了。”柳茉思提起这事就气,“但他们家说咱们是假的,让我们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柳茉思和阿红比东方楚良强一些,虽说没见到何素素,但见到了她的父亲和母亲们。 柳茉思说何素素家里一共二十几口人,都是讹兽化成的人型,也学来了凡人那一套礼仪规矩。她爹娶了五个老婆,何素素她娘是第三个进门的。 她娘比较得宠,生了两个儿子,六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五个,何素素是最后一个。 “你别告诉我她娘嫁她是图彩礼啊?”姜芷夏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差不多。”柳茉思无奈道:“不过不是钱,而是灵气。你以为他们一家化成人型的灵气是怎么来的?” 何素素家里除了她自己是逃出去,骗凡人的香火化形之外,他们家其他人都是靠着“嫁女儿”换来的灵气修炼成人。 “她母亲就是把素素那几个姐姐全嫁出去,换来一家修炼的灵气。所以才得宠。”柳茉思复述着她从何素素家里听到的让人心肺爆炸的消息。 “现在他们化形了,又想成仙。她娘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姜芷夏皱起眉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比较好,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没听明白。 “等会儿、等会儿!你让我捋捋。他们要成仙,所以想要灵气……”她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是,谁给他们那么多灵气,二十几口人,这得多少灵气才能成仙呢?” “这就是我会来找你商量的重要原因。”柳茉思看了一眼谢泽之,对姜芷夏说:“这件事不是简单的嫁人,你知道素素要嫁给谁吗?” “谁啊?” “昭衡真君……” 众仙:“哈!?” “这位昭衡真君要娶十五个女人。”柳茉思的话一句比一句炸裂。 “我没有!”谢泽之立即澄清,“什么十五个,我就娶一个都等了两千年。我真没有娶十五个……” “对。”也不知道柳茉思在赞同他哪句,“不止十五个,因为这个人每年都会娶十五个。何素素之前的五个姐姐嫁的都是他…… 而且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把之前娶的女人送回家,并给她们丰厚的报酬。如果是妖精,就给人家修炼的灵气;如果是凡人,就给人家许多钱财。送回来的姑娘也不会变老,还可以再嫁。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个老婆。我去的时候,素素的大姐和二姐已经回来好几年了。” 说完,柳茉思将姜芷夏拉远了些,提防地看着谢泽之。 “师姐,那个人肯定不是我。”谢泽之慌着解释,不断查看姜芷夏的脸色,“应该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号行事。师姐,你见到那个所谓的昭衡真君了吗?” “我没见到。但你放心我相信你……” 谢泽之:那眼神怎么也不像相信的样子啊!! “芷夏,你不会信了吧?!”他上前一步靠近她。 别人信不信无所谓,主要是他家里这位。她如果不信,那他真是要死了。他就怕她心里不舒服,结果这回的事情还这么大。 “我没信。” 姜芷夏倒是不会把这么离谱的事情当真。她说道:“不过我得去趟素素家,他们不能这么随便地把我徒弟嫁出去。” “我跟你去!”谢泽之心道:得去看看到底是谁替他娶了那么多人回来。 第263章 神仙,在路上 何素素倒在床上浑身乏力,她的四肢都被绑了起来,头发散乱。身上有多处紫青色的痕迹。这是她逃跑的惩罚,她爹监督,她娘亲自动的手。 她知道灵清遭逢大劫,她师父都没办法保证自己能活着,更别说护住她。所以她师父才让小师叔送她回家是希望保她一命。 东方楚良说自己家没有好人,可他不知道她家里面也没有什么好人。 她是家族里最后一个幻化成人形的。她现在知道骗人不对,但以前她就是不想用几个姐姐换来的灵气修炼,她感觉那不是灵气而是姐姐们的血肉。 她还记得大姐嫁出去时泪眼婆娑的样子,也记得二姐为了反抗家族之命差点自裁,但最后还是他们被捆住手脚,塞进了花轿中。 她们是最该帮自己的。可不知为何,她们从那里回来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日里只跟她说嫁给“昭衡真君”有多好,还能为家族其他人带来利益。 她们甚至说如果不是被强行送回来,她们想在那里待一辈子。她们提起那里的愉悦表情不是假的,每每都带着憧憬与怀念。 何素素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她不相信当年劝她赶紧跑的姐姐,嫁出去几十年后回来劝她妥协。 何素素的娘亲何霜推开了她的房门,还带着伤药。 她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随后给何素素解开绳子,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你让娘说你一些什么好?别怨我,要不是娘亲自下手,别人打你只怕更疼,你何苦跟你父亲顶嘴呢。” 何素素没有力气挣开她的手,只把自己的脸扭到一边,不想见这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人。 她把自己的孩子只当做争宠的工具。何素素从她这里没有得到过半分亲情。以前她为了争宠甚至给她弟弟下毒栽赃陷害别的姨娘。以前她唯一能体会到的亲情来自于她姐姐,现在是来自于灵清那些神仙。 她前几日听说了东方楚良和柳茉思来找她的事。虽然她被下药出不去房门没见到他们,但她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灵清没事了。那她师父肯定会来找她。 就算她父母伪造她的笔迹说要退出。但她师父那么聪明,一定不会相信。 她等着她来救她。 “娘知道你心里有气,但那日是你不对在先……” “我哪里不对了。”何素素打断她:“我说错了吗?他什么事都不做却成为了一家之主,堂而皇之地享受着用我姐姐换来的灵气。他连他自己有几个孩子都记不住,也没尽过一天的父亲职责,他有什么资格说我不孝。就因为他是我们的父亲,我们就该事事听他的吗?” “何素素!”她娘变了脸色,“你还是没挨够打是不是?别忘了,万物之灵的人可是最重孝道。你怎么敢忤逆你爹?” “他才不是我爹。”何素素叫骂道:“我有师丈,我师丈对我很好。我误会他,他都会好言跟我解释,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再看看那个人教过我什么?无非是让我不准忤逆他。 凡人是重孝道。可人间还有一种东西叫愚孝!娘,我们不是什么都要跟人学!你出去看看,他们也有问题,他们也在改。我师父和我师丈是神仙,他们连天条都改了。 这就证明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有些东西错了就是错了。难道就因为它存在,它就合理吗?娘你有脑子,自己不会想吗?!” “我当初就该把你抓回来,省得你在外面学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何霜的脸气得通红,“什么师父、师丈,改天条,还上过天庭。何素素你是我生的,我也是讹兽。你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劝你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等十五那日出嫁,免得在挨家法。” “我就是死我也不嫁。”尽管没力气,但何素素还是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既然都相信那个什么昭衡真君是真的,那你们自己去嫁啊。大姐把那里描述的那么好,我看你们也不用回来了。你和我爹、我祖母都去。在那里安家养老,做你们会成仙的春秋大梦去吧。” 话音刚落,何霜给了她一耳光,指甲划烂了她的脸。 “放肆!” 何素素听到声音,抬头见到她的房门口站着她爹和祖母。她爹旁边还站着四娘的女儿何初云,以及何素素的大哥和弟弟。 除去何初云幸灾乐祸外,其余人各个面色不悦。 何素素心下明白一定又是何初云告的密。何初云是四娘精心培养出来,用来跟她娘争宠的工具。以前她烦她,现在她可怜她。 这些讹兽学习人的礼仪和规矩,执行起来比人还严格数倍。何素素刚才的话已然踩到了他们的红线。这个家不允许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发言。 何素素她爹何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何霜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老爷,你听我说……” “爹,你别生气啦。”何初云贴心地抚着何寿的心口,“乖巧”地说道:“姐姐在外面流浪的时间长,三娘得好一阵子让她改过来呢。再者,三娘平日里还要管家里的事也抽不出空来。” “那就让她先别管自己家里的事了。”何素素的祖母一敲自己的拐杖,“什么时候把女儿教好,什么时候再说。相夫教子,相夫教子,子教不好,你说你还能做什么?” “娘,我……” 何霜的话说到一半都被打断。 “别叫我娘,你听听你女儿刚刚说的是什么话。”老太太说完感觉不解气,又一拐杖敲到何素素的腿上,疼得她叫喊出声,“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敢外面跑,把我们一家的脸都丢尽了!” 何初云装作求情地样子,跪在老太太脚边,“祖母,别打姐姐了。小心气大伤身啊。” 她一回头对着何素素悲切地说:“姐姐你快跟爹和祖母道个歉吧。他们是我们的长辈,辛辛苦苦拉扯我们几个长大。再有不是也轮不到我们小辈开口指责,更何况他们也没错。你刚才说这话不是伤他们的心吗?” 何素素捂着小腿,冷笑一声,“你这话要是被我师父听见,她一定扇你两耳光。” “混账!”何寿怒不可遏,“你还嘴硬。来人,请家法!” 何素素的大哥立即取来藤条。他虽和何素素一奶同胞,但也认为何素素太过分,缺乏管教。若她像何初云一样懂事,怎么会招致惩罚。 那藤条质地坚硬,打起人来最是疼痛。何寿接过藤条,狠狠抽在何素素的身上。 何素素没有力气躲,只能抱着脑袋蜷缩在床上,希望这场刑罚尽快结束。 没有人敢来相劝,最后她被打晕过去,这事才算作罢。 所有人离去,她娘也追着何寿出门,嘴里说着别剥夺她管家权的话。没人管她的伤势,只要不耽误她十五日出嫁就行。 姜芷夏望着水镜里画面,活动了一下手腕,“很好,我就喜欢这种直白且粗暴,没有一个好人的家庭情况。” “你想做什么?”谢泽之收了水镜,心下也不太舒服。 “你没听我徒弟说吗?给他们两耳光。” “那怎么够。”林忆怒道:“直接杀了他们了事……” 敢欺负她师侄,是觉得家里没大人了是吗? “哎哎,师姐!” 姜芷夏的激进到底是被林忆抢先了。她带着谢泽之以及新收的魔界徒弟追着林忆落下云头,来到何素素家门前的大街上。 第264章 神仙,论蹭 何素素一家全部化形后就搬到了山下小镇,彻底和人住在一起。让姜芷夏惊讶的是这个小镇中尽是富庶人家,住户“品种”丰富。 有散仙,有修仙弟子,有凡人,还有类似于何素素一家这种用灵气修炼后化形的兽类。这比她东尧山下还热闹,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若芙,师丈最后再给你讲一次,你二师伯现在是你二姨母。”谢泽之给姜芷夏的新徒弟叮咛道:“你师父是你娘亲,我是你爹爹,千万不要叫错了。” 若芙是他给小姑娘取的新名字。小孩对名字没有什么想法,但可她不太明白她师父怎么找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人挺好就是太啰嗦了,生怕她听不懂似的。出发前就跟她强调说这次他们要冒充她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姐家人的亲戚。 她是年纪再小但又不是傻子,需要他说了二十几遍吗?而且他干嘛一提自己是她爹爹就那么兴奋,就这么喜欢给别人当爹? 她的腹诽全被林忆听到了。刚才还气呼呼的林忆硬是被她的心声逗笑。她摸了摸若芙的头,对谢泽之说:“真君,你不用说那么……” “姐姐,我现在你是妹夫。”他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的说法,还带着一点莫名的骄傲, “所以,姐姐,你刚才想说什么?” 林忆: …… “谢泽之……” “叫夫君。” “叫你个头!”姜芷夏一脚踢到他的小腿上,“你怎么还不走,法阵不用找了是吗?” “事关我的名誉,我要负责到底。再者法阵一事又急不得。”他正气凛然道:“而且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小孩不能没有爹。万一人家问你你夫君去哪儿了,你怎么说?” “我干嘛一定要说她是我生的,说是我妹妹不行吗?”她觉得头疼。 “那我怎么办?”他道:“我不想跟你当兄妹。再说他们一看就知道我跟你关系不一般,怎么可能是兄妹?” “那你就走啊,干嘛一定要跟过来?” “事关我的名誉,而且我是来加入这个家……” 林忆\/若芙:头疼。 一盏茶后,姜芷夏彻底放弃挣扎,接受了他说的一家三口和二姨母的设定。她吞下谢泽之递来的丹药。此药能改变他们身上的气息,真身看起来和讹兽无异。 随后她带着一行人敲响了何素素家十分气派的大门。 门内很快传来动静。开门的是何素素家的老管家,看着四、五十的模样,脸上留着八字胡。 姜芷夏看出此人原身是刺猬,应该是跟着这些讹兽蹭了一些灵气才化成的人形。 谢泽之拿出一副审讯犯人的气势,冷声道:“去通知你家老爷和老太太让他出来接驾。” “您几位……”管家觉得这三人气质不俗该不是凡人,但他法力低微也看不出什么,加上谢泽之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气势,差点没把管家震出内伤。 管家站在原地吓得不敢动。 “是你们老爷的祖宗。” 姜芷夏拿着手边的拐棍杵了一下他,“赶紧去,小刺猬!跑快!”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往内院跑去叫人。 姜芷夏摇了摇头,教育若芙道:“不要跟你师丈学,冒充亲戚虽然底气很重要,但也要懂礼貌,平易近人,不然本家可能不会让你进门。这里面学问很大,好好学,以后去蹭别人婚宴也用的上。” “蹭婚宴?”若芙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不止婚宴,什么寿宴、满月、丧葬、周年,你要你想,你就大胆的迈开腿进去。不过见人一定要说吉祥话。家里死人的就算了。” 姜芷夏开始给她“传道”,“做桌也有学问。要去那种大爷多的地方坐着。老头吃不了多少,净聊天。吃饱之后你还能带走好多东西。不过不要拿热菜,汤汤水水的不好带,还容易撒一身……” 若芙\/林忆:…… 谢泽之:是我的问题吗?是我不够努力,要让她沦落到蹭饭度日吗?还有她那拐杖从哪儿拿的? 见又有人来,姜芷夏这才结束她的“讲学”。 何寿听管家说门口来了位自称他祖宗的人,还让他前去“接驾”。 竟然敢开他的玩笑!他倒要看看谁敢这么大胆冒充他老祖宗。 他带着一群打手,站在姜芷夏等人面前细细打量,感觉这三人好像都不是能惹的过的样子。 他的法力也没比刺猬精强到哪儿去,看不出三人是不是仙。 “你叫什么名字?”姜芷夏先他一步问出声。 “何、何寿……”他回答完觉得自己有些气弱,像是怕了她一样。他好歹是一家之主,讹兽族新选出来的族长,怎么能怯场!? 他扬起头、挺直背,清了清嗓,“敢问……” “过来过来,上前来。”姜芷夏冲他摆手,打断了他的问话。 何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两步来到跟前,姜芷夏抡圆了给他一耳光,末了自己还甩了甩手。 林忆带着若芙向后退了一步。 若芙:讲礼貌?平易近人? 何守被她打得转了一圈才停下。他被管家扶稳后,捂着脸大叫道:“放肆,你还敢打我……” “混账!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姜芷夏动用法力。 何寿见她双眼变红,身上浮现出讹兽的元神,这是成了仙的讹兽? 未等他做出反应,姜芷夏又一拐杖敲到他的小腿上,怒道:“我前两天派人给你们送信,让你们去昆仑山下迎接祖宗尊驾,你派的人呢?” “啊?” 何寿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没、没收到信件啊。” 他看向管家,管家也摇摇头。 “没收到?”姜芷夏从谢泽之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又给了何守一巴掌,“你再说你没收到?!” “我真的没收到!” 何守捂着另一边脸,感觉自己的牙都快碎了。 现在不说这女人到底跟他们什么关系。这两巴掌下去把他扇得找不着北。 “你当然没收到。”姜芷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因为我还没寄出去。” 众人:…… 若芙:这人真的是神仙吗? 姜芷夏把信甩到何寿的脸上。何寿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他们讹兽的老祖宗降世临凡,要为后代指点迷津,帮助他们直登仙界。 “看完了没?”姜芷夏问道。 “看完了。” 何寿收起信件,“看是看完了,但……” “那还不过来叫人!?”姜芷夏没让他把话问完,一扬起手,“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 “别别别。” 何寿捂着脸,毕恭毕敬地说:“你听我说,我之前没见过……” 姜芷夏笑了笑,指着他的手背,“你手上有东西……” 何寿刚把手放下来,姜芷夏的手就扇了上去。 “你怎么又打人?” 何寿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脸蛋的存在了,脸都是木的,这女人下手太狠了! “不知道叫人是吗?”她冷哼一声: “你好歹变成了人,怎地一点人样都没有。谁跟你‘你呀、我呀’的。你怎么不出门见人就叫爹呢?” 她一指门内,“去把你娘叫过来,我有事问她。相夫教子、相夫教子,丈夫没了,孩子也教不好,她怎么做事的。” “我娘她……” 谢泽之一挥手,让何寿身后的打手和管家现了原形。何寿立即闭嘴。 随后姜芷夏友善地举起拐杖,“你再多话,我就把这个东西敲到你的脑袋上。 我数到十,要是你和你娘还不出现在我面前跪着,我就让你们所有人这辈子都变不回人身。 五、六……” 何寿边跑边喊:“您好歹也从一开始数啊!” 林忆趁机小声跟若芙说其实也不用什么都跟她师父学。 谢泽之轻揉着姜芷夏打红的手,暗想:她的拐杖究竟从哪儿拿出来的? 何寿这次的速度比刚才快好几倍。 他娘跟在他后面都快跑断气了。他张牙舞爪地说昆仑山上的老祖先下凡,这会儿正在门口发脾气呢,还把不少人打回了原形。他娘差点没吓昏过去。 何寿和他娘都没见过自家祖宗长什么样,但姜芷夏“现身”,再加上谢泽之随随便便一挥手就…… 这几位就算不是祖宗也是尊大神,千万不能得罪。 何寿和他娘跪在姜芷夏等人面前磕头行礼,让她原谅他们怠慢之罪。 “这不就行了嘛。”姜芷夏换了一副笑脸,“我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对不对?” 何寿:“对对对。” 姜芷夏看他们态度不错,于是也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自己这一行人。 她说她是他们的“祖母”,全称:他们祖宗的母亲。林忆是他们的祖姨母,全称:祖宗的姨母。谢泽之是他们的“祖父”。 何寿和他娘一一打过招呼后,扶着他娘起来。这才看到姜芷夏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姑娘,问道:“那这位是……” “这是我……”姜芷夏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谢泽之,心里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女儿……和他的。” 谢泽之点点头,“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看着还挺小……” “去年才打算要。”谢泽之问他:“你管那么多,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何寿生怕他一挥手也把他打回原形了,“只是晚辈不知道叫她什么好……” “就叫姑母吧。”姜芷夏也不知道叫什么,随便编了一个。 “啊?” 姜芷夏未理他的惊讶,迈步往里走。何寿和他母亲赶紧跟上。 她走了两步,让谢泽之把法力撤去。管家一干人等又恢复人的模样。 她上前把拐杖递给管家,“帮我给人家还回去,出门左拐第二个胡同口。” 管家:? 谢泽之:她到底什么时候拿的?! 此时第二个胡同口站着一个老头跳着脚骂街,说他解了个手出来拐杖被人偷了…… 第265章 神仙,祖宗之法 姜芷夏和谢泽之分坐在大厅主位,林忆带着若芙坐在一旁。 姜芷夏望着下面跪着一片的讹兽一族,心叹:讹兽变换成人后也都是俊男佳人。只是没往好了学,看着像个人,没干出几件人事。 她几句话说明来意,言明此番下凡是来度他们成仙,教他们修炼的。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尽是一派欣喜模样。 她将他们的神情收进眼中,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拿腔拿调地说:“都来了?” “是。”何寿回道:“除去三个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回来,剩下都来了。” “啧。”姜芷夏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一挥手,“来来,你上来,快点!” 何寿不明所以,立刻起身上前,领了一巴掌。 声音那个脆!他的妻子儿女都吓了一跳。他们家的“顶梁柱”被打了!?再看他们家老爷一脸陪笑也不敢埋怨,心里更加敬重这位“祖母”。 这是姜芷夏惯用手段。但凡“作战”,必先挑主帅下手。带头的人被打服,下面的人也就不敢有别的话,一次性从根本解决问题。 “秦寿,我问你,我是谁?”她指着自己问。 “我姓何……” “别打岔,回答我,我是谁?” “是我们的祖、祖母……” 姜芷夏一把薅住他的胡子,逼着他不得不弯下腰来。 “我告诉你不仅是你祖母,我还是神仙,知道什么是神仙吗?”她舞着另一手啪啪打着他的脸,“就、是、什、么、都、知、道! 叫你们家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儿过来拜我!” “她病了……啊!疼!” 姜芷夏嫌弃地扔掉手中几根杂毛,又拉过谢泽之的袖子擦了擦手,“我跟你讲,我也是讹兽,还是你们的祖宗,你再敢跟我说谎试试?你去把你女儿接过来!快点!” 何寿疼得眼冒泪光,点头下去了。 下面跪着的讹兽心里祈祷自家老爷赶紧回来吸引“火力”。 这三位上座,光是气场都已经压的他们想死了。 他们真的是来帮他们成仙的吗? 许久,何素素才走到前厅。她因为服药导致浑身乏力,又被她爹一顿毒打,这会儿行动有些慢。何寿在她身后不停地催她。 到了门口,她被何寿推了一把。就要跌倒之时,她被一道蓝色法力轻柔托起,稳住身形。 她抬眼看去,差点没哭出声。 “师……” 姜芷夏上前捂住她的嘴,让她坐在林忆身边,“给她疗伤。” 林忆一边施法,一边向何素素使眼色。何素素才闭上了嘴,那声师父也没喊出声。 众人不明白姜芷夏怎么突然就这么慌张了,好像何素素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样。何初云在下面撇撇嘴。 姜芷夏高声喊道:“秦寿,到我一耳光能扇到的距离!” 何寿不知道怎么又惹他这位“祖母”不高兴了,捂着脸颊快步跑来,“我姓何,祖母!” 她装作无比惊慌失措的样子,“你还真敢下手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要被你害死了!?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孙,我们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一抬手,何寿迅速抱住脑袋缩成一团。姜芷夏冷笑一声,一脚踢到他的小腿上。 何寿感觉自己的小腿骨裂。 在场讹兽听到何寿的叫喊声瑟瑟发抖,生怕他们这位“祖母”打得兴起连他们也顺手揍了。 何素素看得那叫一个舒坦:有师父的孩子像个宝…… 何寿叫苦连天,姜芷夏施法让他住了嘴,转头对谢泽之说道:“告诉他们,天条里对他人下药和动用私刑的人是怎么处罚的?” 谢泽之眼观鼻鼻观心,不搭话。 姜芷夏一看就明白了这个人想干嘛。她深吸一口气,在袖子中掐了掐手心,挤出一丝微笑,咬着牙说道:“跟你说话呢,夫君……” “啊,夫人叫我啊?”谢泽之听到那声“夫君”,心里乐开了花,立马回应道:“私自对仙家下药者,轻则面壁三年,重则抽出仙骨贬下凡间……对了,是仙界的三年,换成下界就是一千多年。” 何寿都傻了:他祖父母说他犯天条了? 林忆听到他的心声,开口道:“虽然你现在还不是仙,但天条一切生灵皆有效用。此外我们在仙界当官,现如今仙界搞连坐,一旦发现亲属有罪,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何寿瞪大双眼看着姜芷夏。 “看什么看?”姜芷夏一巴掌挥了上去,“打你我都等不了第二天!知不知道我们这次为何下凡?” “……” “不说话是吧,我……” “哎哎哎……那个祖母……”何寿的娘心说怎么那么别扭,感觉跟自己儿子的辈分拉齐了,“我儿被你施法封住了嘴,你看……” “哦,说得对。”姜芷夏点点头,回手也给了老太太一耳光,“让你说话了吗?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 老太太捂着脸,满腹委屈不敢吭气。 林忆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委屈什么?” 老太太大惊:自己的心声怎么就被她知道了。 姜芷夏叉着腰骂道:“人间规矩。长辈说话没有小辈插嘴的资格。看你活的时间也不短,怎么这点规矩都不知道?礼仪都学到狗身上了。” 老太太被她当着一众小辈数落不知礼,顿时羞愧万分,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姜芷夏收了法力,解开何寿身上的禁制,说道:“我们这次来除了教你们成仙,也是来教导你们千万别犯天条免得连累我们,可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你知道昭衡真君跟我们是不同派系,他为了除掉我们正挑错呢,你们还敢顶风上。若是被他发现了我们的官保不住,咱们讹兽也要被一网打尽!你到时就是家族的千古罪人!” 何寿一听,赶紧说他和昭衡真君是亲家,自己三个女儿已经嫁过去了,马上何素素也要嫁过去。看在两家关系的份儿上,他不会对讹兽一族出手。 “昭衡真君……你见过?”姜芷夏坐回去,装模作样地问道: “他掌管天条,又是男仙之首,会跟你攀上亲家。我们天天在天上见面,他怎么也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说谎!?” 姜芷夏一拍桌子,吓得何寿跪在原地,直说自己说的是实话。许是昭衡妻妾众多,自己也不知道谁家是谁家的。更何况他们几位祖先成仙时间长,又不常下凡跟他们来往。因此两边不晓得跟对方有什么关系的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何寿让管家拿来一枚腰牌,称这是昭衡给他的信物。有了这个腰牌,他们家以后世世代代都要给他提供十五个新娘。城中有这块牌子的人只有他。 “十五个?你家有这么多人?”姜芷夏问。 他又说这十五个新娘不一定要从自己家里出,全城的人都可供他挑选,不限家境和身份。只有两样,一要漂亮,二要处子。若容貌极佳者,不是处子也可。 谢泽之抓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全城的人?” “对,只要是能化成人形的都可以去。” “不分男女?” “不分男女。只不过要男人的情况比较少,有时候他会给出明确指示,言明要几个男人,但大多数情况还是只要女人。” 何寿称因为能得到丰厚的报酬,想去的人还不少。何家现在在当地颇具威望,想当真君新娘的人都要提前给他送礼。他也会预留几个名额给他们的儿子女儿。 姜芷夏将腰牌递给谢泽之。谢泽之拿在手里差点没把腰牌捏碎,这东西是他真君神殿之物。 何寿没有注意到谢泽之铁青的脸色继续说:“我跟昭衡真君熟的不得了。每年我们都会在接亲那晚见面。他查验过新娘无误后就会给我们一大笔报酬,之后把新娘带走。 他去年还说他喜欢我的三女儿,会留她多住几年。所以祖父别担心,我们有这层关系在,不会影响您的仕途。” 尽管谢泽之内心火冒三丈,但表面仍是一派淡然模样,“这么说他下次来就是十五日?” “没错,就在三天后。” 第266章 神仙,瞎折腾 何素素被她师父以家族“罪证”为由送回了房里。她不知道她师父怎么打算的,反正她见到她师父就开心,又见她为自己出气更开心。 太阳落山后,姜芷夏带着林忆和若芙去她的房间看她。 何素素这下彻底不装了,抱着她师父一通撒娇打滚,把自己受的委屈一股脑全说出来,边说边哭,那点鼻涕眼泪一点都没糟践,全抹姜芷夏衣服上。 “行了,我的姑奶奶。”姜芷夏拍着她的脑袋,忍住自己的嫌弃掐诀把身上的眼泪鼻涕除去,“这不一结束我就来救你了嘛。” 接着她一招手把若芙塞何素素怀里,让她抱着哭。 若芙:我这师父从我进门就没干过几件人事。 何素素揉了揉她这个新师妹的脑袋,顶着红红的眼睛自我介绍说她是她师姐,以后有人欺负她就跟她说,她会帮她出气。今天晚上她就跟她睡一起…… 若芙:先管好自己吧……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一天都不想留在这儿了。”何素素声音闷闷的。 姜芷夏安抚她说还不到时候。 “你师丈这件事有古怪,要等那个人现身,看看他是什么东西。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们?” 何素素说她逃出来时,那人还没打着昭衡真君的名号。大家只知道是神仙要人。而且以前是十年要十五个,她回家后才发现变成了每年都要。 说起这事,她抓着姜芷夏的袖子,说她大姐和二姐自从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法力低微看不出什么,想让姜芷夏帮忙看看。 今日大堂人多,姜芷夏也没认清哪个是她姐姐,但从气息来看,这里都是讹兽没错。她冲林忆使了个眼色。林忆会意,前去大堂查看那些正在跟谢泽之“学习”的讹兽。 提到谢泽之,何素素又无奈道:“师父,我们一家没有救了,你不用让我师丈教他们什么。他们常年不出门,又固执己见,根本不会改。浪费那些精力做什么?我师丈跟他们讲不通的。” “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们讲通?”姜芷夏问。 “啊?那你让我师丈留他们在大堂?” “我是为了把他们的路堵死。”姜芷夏故作高深地说:“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这样他们才会自我否定!” 何素素听得云里雾里,只呆呆地点了点头。 彼时,谢泽之高坐大堂主位,内心烦躁。有人打着自己的旗号做恶事已经够让他闹心了,现在还要跟这些“兔子”待一起。 按照“习俗”,太阳落山后,他应该在家里跟自家娘子说悄悄话,然后就寝。 哪个好男人天黑了还在外面晃荡!? 一边是如花似玉的“夫人”,一边是根本不熟的精怪。一对比就知“天堂”、“地狱”。 想到这儿,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吓得下面一众讹兽将背挺得更直了。 他们自打姜芷夏来就跪在大堂一直没起来。何寿和他娘以及何霜还被姜芷夏喂了药,此刻浑身酸软无力,还不能休息。 白日,姜芷夏骂他们没有“政治敏感度”,被“昭衡真君”当枪使而不自知,把自己卖了还有心思给别人数钱。 又说什么党派之争,朝堂之战,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最后让何寿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个“昭衡真君”是在挖坑害他们一族,关键时刻就推他们上斩妖台。 众人哭求姜芷夏救他们一命。她说要想不落人口实只能毁灭证据,还要证明他们给何素素喂的药没有害处。 何寿嘴欠的问了一句,“怎么证明?” 接着姜芷夏就把他交出出去的二十几粒丹药全给他们仨喂了进去。 其余的讹兽无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可他们没想到这事还没完。 他们家这位“祖父”说他们学人的礼仪还不够,要亲自教他们规矩,免得他们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他们打又打不过,辈分又没他大,只能跪着听他讲学,不敢反抗。 谢泽之本人开明,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些迂腐的规矩礼节。他要较起真来,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在天庭那么多年,最是知道怎么用“条令”折腾人。 这才几个时辰,这些讹兽已经被他折腾得想死了。 他手持戒尺,坐在上面给他们讲述《礼记》中的《内则》篇。 什么“父母、舅姑将做,奉席请何乡”、“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这些讹兽被他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他们的想法也一会儿一个样。 比如听到谢泽之说的那句:“子有二妾,父母爱一人焉,子爱一人焉,由衣服饮食……毋敢视父母所爱,虽父母没不衰。” 何素素的四娘觉得很有道理。这样的话,她就不用讨好老爷了,讨好她婆母一辈子就可高枕无忧。 这可是圣人说的,不能不遵从。 可他们又听到谢泽之说,“父母有过,下气怡色……父母怒、不说,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本来挨打就够可怜了,还不能面露委屈,也不能有怨言,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可这是圣人说的,凡人都这么做。他们怎么能质疑。 直至二更,谢泽之才停下“教学”。这些讹兽刚松口气又听他说:“明日四更起床,焚香沐浴后,来厢房门前跪着请安。” “啊?” 四更?那他们还休不休息了?他们虽然是妖精,但还没到不需要休息的地步。 “你们有怨言?”他拉长尾音,听不出喜怒。 众人赶紧摇头说没有。他们才学的《内则》篇,让他们鸡一叫就去请安,天亮才能从父母房中退出来忙自己的事。 “行了,跪安吧。”他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他们磕了个头,刚站起来就被谢泽之一道法力按在地上。 “怎么跪安的,又忘了是不是?” 众人这才想过来,三跪九叩后走出门口。这就花去了一刻钟。 一想到四更天,他们还要焚香沐浴,继续跪拜,这些讹兽叫苦不迭。 “爹,这做人也太难了吧。”何素素他大哥扶着他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我看别人家也没有这么严呐。” “你懂什么!”何寿骂道:“你先祖那是神仙,见过大世面的人,人家讲的都是圣人之言。学就行了。” “哦……” 但何寿嘴里这么说,心里也嘀咕:有必要这么繁琐吗?按他说的一天三次请安,这一套流程下来,一天别干别的事,净剩请安了。 四更天一到,何家一家拖着疲惫的身躯醒来,换衣的换衣,沐浴的沐浴。 女儿们用斗笠遮住面庞,披着斗篷,何寿的几个夫人和母亲卸下钗环,褪下绫罗绸缎,只穿粗布麻衣。 这都是按照谢泽之所说的规矩来的。未出嫁的女子在家也不能抛头露面,出嫁的女子要勤俭持家,不能挥霍。 何寿和几个儿子更是从一出门就五步一跪,十步一叩地来到厢房。 一群人乌泱泱地跪在门外,也不敢大声喧哗,只等待“先祖”起床,聆听教诲。 姜芷夏听到门外的动静,问身后的谢泽之,“外面在干嘛?” 谢泽之环着她的腰,紧闭双眼长叹一口气,“那帮人请安来了。” 他教导这群讹兽自己也耗神,一回来就抱着姜芷夏说自己需要“调息”。 姜芷夏法力恢复后不需要睡觉,但她懒散惯了,也不打坐休息,只任他搂着,自己背靠在他怀里看何家姑娘们买回来的话本打发时间。 “进展的如何?”她随口问道。 “快了。”他说:“最多一天,他们就撑不住了。” “呵呵,我发现你缺德的时候是真缺德。”她说着又傻笑两声。 谢泽之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睛看见她都快把头埋到书里了。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将她往怀里拉近了些,“别离那么近……看什么呢?” 他凑了上去,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处。 “这个故事讲的很猎奇。”她说着,但眼睛依旧没离开书,“说这两人上辈子有一段孽缘,男人对女人有所亏欠。 下辈子两人又遇见了。这个男人还是对女人不好。女人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决定报复男人。你猜她怎么报复的?” “怎么报复的?”谢泽之觉得这故事有些耳熟,“女人把他杀了?还是跟他一刀两断,自己过自己的?” 她笑道:“这有什么好猎奇的。她报复的方式是当着这个男人的面自裁,让他再后悔一辈子。” “……”谢泽之怔愣半晌才赞同道:“确实挺猎奇。” “何止这点猎奇。”姜芷夏把书递到他跟前,“我现在在看这个男人忏悔。他说他其实很喜欢她。但你知道他之前差点把她折磨致死,还任由自己的小妾欺负她。 你说哪有这种喜欢方式?谁会舍得这样对自己喜欢的人?” 谢泽之拿走她手上的书扔到一边,严肃道:“你想说什么?你该不会想为季宸说话吧?” “他?”姜芷夏一时还没绕过来,“他伤害过宁姝吗?” “我说你!”他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立即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前他说他对你动心……” 那天季宸所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想总拿这件事烦她,可自己心里就是没底。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觉得草木皆兵。 “他说他的啊。”姜芷夏把书拿回来,又靠在他怀里将书翻到刚才看的地方。“我又不信。反正我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有没有可能他跟你一样都是被逼的?”他将她搂紧了些,又吻了吻她的侧脸给自己定神。 “什么?” “就、就像你不知道被谁逼着喜欢他一样,他心里喜欢你却不得不对你不好也是这样……” 第267章 神仙,有古怪 姜芷夏不搭话,只是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谢泽之。 这更加让他心慌…… 莫非他说到了什么关键之处让她“想开了”? 想当年就是自己一句“要随心而行”把她推到季宸身边,让她开始对季宸示好。 那她在季宸说喜欢她后,打算回到他身边吗? 只是她已经答应跟自己在一起,不好拒绝他。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俩是不是已经和好了。 他越想越没底,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姜芷夏留意到他的动作,蹙着眉问道:“昭衡,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季宸啊?” “啊?” “你看、你看!每次提起他你比我还激动。”她说道:“我刚还看了一个故事。说两个男人有龙阳之好。他们为了有个孩子,其中一个人就去骗别的女人……唔。” 谢泽之气的吻住她的唇。他算是服了他们家掌门的脑回路。 季宸回来给本就没有安全感的他更添了一把火。他思绪万千,日日不得安生,结果这个女人以为他心系季宸…… 说句实话,自从姜芷夏答应跟他在一起后,他每天都跟活在梦里一样,压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尽管两人除了最后一步,其余的事情一个没落下,他跟她“坦诚相见”的次数也不少,但他就是不踏实。 可能是自己实在是期盼的太久;也有可能是曾经因为思念过度,产生过幻觉。他始终不敢彻底相信能得到她的喜欢。他被她完完全全掌控着…… 在他松开姜芷夏后,姜芷夏扑进他的怀里,回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 “谢泽之,我不关心季宸怎么想,我只关心你怎么想。你会因为喜欢而选择伤害我吗?” “我不会!” 他都舍不得让她心里不舒服,更何况去伤害她。仙界那一掌打得他也去了半条命。 “我也是。”她抬头望着他说:“你大可以来问我,我会如实告诉你我心里想法。别再瞎猜了。” 谢泽之怔愣片刻,声音有些落寞,“我不敢。我怕连最后一点幻想都没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 “自从他活过来,我怕你会重新喜欢上他。但比起这件事,我更担心你因为一早答应跟我在一起,而委屈自己继续履行承诺。即便喜欢他,也装作不喜欢,强迫自己留在我身边……” “我是什么大善人吗?”姜芷夏差点没被他气笑。 她戳着他的胸口说道:“感情的事情能成为筹码吗?你真是……回去给我写检讨!感情真挚一点。” “那你……”他握住她的手,坐直了身子。 “谢泽之,我爱你。”她凝视着他,眼中带着认真与爱意。他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心也被填满了。 她对他说:“很爱。但要说有多爱,我也说不明白。我只知道如果有天你不在了,我会随你而去。要是你让我活着,我也会听你的话活下去,但永远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 对我好的人有很多,但我只爱你。别怕,我的心在你这里。只要你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我永远不会收回。” 大概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谢泽之差点没把她吻昏过去。 在她脑子一片混乱之时,谢泽之大着胆子在她耳边问了一句话。她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得到肯定回答的谢泽之满意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在房间问自己…… 她怎么就同意了! 姜芷夏带着林忆和若芙走在街上的时候,不住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被美色所诱,所以受了他的蛊惑,点头同意他的请求。 可她确实觉得谢泽之愈发好看了。难道自己真这么肤浅? 这下好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还把自己卖了。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愈发鄙视自己。 林忆不知道前因后果,一路就听她在反思,以为她是对于何素素一家的遭遇感到不忍。 她直劝她别担心,孽都是谢泽之做的,不会报应到她身上。 林忆亲眼看着何寿一家在谢泽之的带领下,朝着极端做人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何素素的祖母今天光听早课就昏过去了三次。她以为自己昏过去就能休息,结果她那位“祖父”把她叫醒,让她洗个脸清醒一下,回来继续听。 老太太跪在大堂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还没化成人形,在山里自由自在的日子。心中不免留下两行泪:当人真他娘的痛苦! “确实。”姜芷夏赞同道:“这个男人向来没怎么干过人事,谁能受得了!” 连她都栽了…… “不过,有两个人很反常。”林忆说:“就是何素素的两个姐姐。” 她昨天悄悄来到大堂,听取每只讹兽的心声。有抱怨的,有叫苦的,还有在心里骂街的,唯独何素素的两个姐姐,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很高兴。 “高兴什么?”姜芷夏不解。 “不知道。但她们就是单纯的高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而且……她们没有梦。” 林忆因为听不到她们的心声,于是偷偷潜入她们的梦中想看看她们经历过什么。但她们的梦里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不管神仙还是妖怪,一定会有梦。梦中会显露他们隐藏之事,和内心深处的惧怕与恐惧。但这两只讹兽是个例外。 “她们就像是特意造出来的假人,没有记忆,没有恐惧。”林忆郑重道:“我想看她们嫁过去之后的记忆,但根本看不到。她们只是很高兴,梦里什么都没有也很高兴。这太反常了。” “假人?”姜芷夏仔细回想那一家子的情况:“可她们的魂魄和真身看起来倒是没有异常。” “对……”林忆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尖叫,说有人跳河。 河岸旁聚集了不少人,那个落水的人已被其他散仙施法救起。 可令姜芷夏和林忆大惊的是捞上来的竟然是一具腐尸。这具尸体快速腐烂,眨眼间已变成了一具白骨。 若不是她们来的快,估计会以为这就是这具尸体捞上来的模样。 姜芷夏四下寻找也没有见到这具尸体的魂魄。尸骨不寻常,怎么连魂魄也消散得如此快。 围观的人倒是没她们这么震惊。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没有多做停留便离开此地,各忙各的。 姜芷夏拉着若芙来到附近卖糖画的小摊前,假借卖糖人之名跟人家老伯打听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情况,他们也不惊讶。 “姑娘,你们外地来的吧?” 姜芷夏点头。 “难怪你不知道。这儿经常发生这种事,习惯就好了。” “经常发生?” “嗯。”老伯说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快百年了,他父亲小时候的时候就见过。他今年五十岁了,这种事屡见不鲜。 他说这些尸骨很快腐烂的人都曾经嫁给“昭衡真君”。她们当初嫁过去,一、二十年后又被人送回来,过几年就会自裁。尸体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起初他们还惊讶,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那样。毕竟是自杀,官府也没法立案。他们都说这些人是抛弃肉身上天当神仙去了。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成仙。 姜芷夏忍不住说道:“哪里会有神仙做这种事,她们别是被骗了吧?” “嘘!”老伯冲她嘘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可不敢胡说。这里到处都是‘昭衡’真君的耳目,被别人听到你对他不敬,有你好果子吃。日后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 老伯这会儿除了她,也没别的生意。一边做糖画一边小声道:“前两年有位新上任的大人下令彻查过这件事,结果查到第三天,就被人发现吊死在县衙大堂上。 别多问。我们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管别人做什么。” “被那位神仙送回来的人没有说她们经历了什么吗?” “没有。不仅没有,她们还说那里有多好多好。”老伯绘声绘色地描述:“她们说日日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没有任何烦恼。要不是被强行送回来,她们还真不想走。 而且回来还能得一箱金子。虽说十几、二十年不见人,但给的酬劳高啊。但凡家里有一个选上,这家人就算翻了身了。” 老伯把糖画递给若芙。 姜芷夏几人也离开小摊。 这件事越来越古怪。那个跳河的人肯定一早就没了魂魄,不然她不会看不到。 难道她们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但什么法术能让一具没有魂魄的尸体与常人无异,还能保持尸身不腐。 就算有,要操控这么多具尸体,这人的法术得精妙到什么地步…… 突然,若芙拉了拉姜芷夏的裙子,姜芷夏和林忆蹲下,与她持平,问她怎么了。 若芙低声说:“师父,她们估计去了桃源乡。” “那是什么地方?” “是赫连世家创造的汲取魔气的地方。” 若芙不懂那里面有什么,但她以前见过很多魔界女人被带走,很久之后又被送回来。 她们回来每天都很开心,说那里有多好。但突然有一天体内的魔气就彻底耗尽,消散在魔界中。 这里的人和魔界女人的情况很像。 第268章 神仙,否定之否定 谢泽之端着茶杯,坐在屋里望着跪在毒日头下晒得面色苍白的讹兽,心中不乏感叹灵清仙家还是脾气好。 东方楚良和柳茉思来的时候一定是对这些讹兽以礼相待,才让他们把这两人看轻了。东方楚良可怜得连门都没进来。 这些讹兽还没修炼到家,灵气刚刚够他们维持人形。法力低微到连神仙头上的光都看不出来,这才怠慢了柳茉思他们。如果他们一开始也跟姜芷夏一样,用何寿听得懂的“语言”跟他“对话”,说不定何素素一早就回灵清了。 越靠近正午太阳越大,谢泽之假装看不见他们脸上的汗,继续跟他们讲着《礼记》,时不时还用戒尺敲打他们,让他们把背挺直。 “你们能不能安静些?”谢泽之瞥了一眼他们便收回目光。 “回祖父,我们没说话。”何寿说完,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声音之大,他自己听见都红了脸。 他们还没有辟谷,灵气充足时以灵气为食,灵气不足就要与常人一样进食补充。往年他们在山里吃草,现在下山也学着人生火做饭。 “你该知道我没在说这件事。”他将茶杯放下,慢条斯理道:“几百年时间,你们连辟谷都没有做到,还妄想成仙?” “现如今灵气不足。”何寿陪笑道:“之前幸得昭衡……就是那位神仙给予了灵气才让我们一大家子化了形。但修炼的灵气不足,加上家里人多,每个人分得的灵气就少些。” “那你们何年何月才能成仙?” “我们也在发愁呢。不如祖父您……”何寿的话说到一半,见谢泽之面色冷了下来,赶紧住了嘴,老老实实跪在一旁,但肚子又叫了一声。 “行了。”谢泽之实在听不下去,“先通知下人备饭吧。” 这时,何素素的二娘哆哆嗦嗦地举起手,称家里的饭都是她负责的。她婆婆不喜欢她,但又需要她生孩子,所以为了折磨她,就把家里脏活累活都推给了她,不仅能省钱,还能显示自己的威望。 谢泽之说道:“既是负责一家老小的饮食,那便不用跪在这里了。日后请安也不必了,先要做好自己的事。” 二娘听完差点没给谢泽之磕一个。她这辈子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做的苦工竟成了自己的“护身符”。 她站起来,向何素素的祖母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一扭头,她又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她大着胆子问谢泽之能不能把她两个女儿带走,平日都是她们仨一起做活儿。 谢泽之点头同意。那两个姑娘欢天喜地地跟着自己的娘走了。 “祖父,她们走了,那我……”何素素的祖母以为能休息了,结果听到谢泽之反问:“人家有事要做,你有什么事要做?没事就继续跪着背书。” 何素素祖母那个气,早知道有今天自己就去干活了。 其他讹兽抓住谢泽之话里透露的信息。四娘连忙说她才管家,要去核对家里开支的账本。大娘说她手上有一幅绣图要完成,五娘说要带孩子…… 众人绞尽脑汁想自己有什么事要干,以证明他们对这个家来说有多重要。 谢泽之来之前通过水镜了解过他们每人每天都做些什么。他们在他面前撒不了谎。 四娘想带走何初云被他阻拦。他知晓何初云得了老太太的宠爱,在家中什么都不用做。 她母亲适才假意说要带她一同看账本。结果谢泽之问她连字都不认得,如何看账本。 何初云听罢,痛恨她娘平她日里就教她那些虚礼和讨好长辈,还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了打造一个“完美”的女儿,连字都不准她认。现在跑都跑不掉。 她试着冲谢泽之撒娇妄图博得同情,没想到这“祖父”油盐不进,还严厉斥责她只想着偷奸耍滑,不干实事。 最后,整个院子中就剩下了四人:何寿和他娘,以及何霜与何初云。 何霜心里也不痛快。自己“卖儿卖女”,换的灵气讨好邀宠有什么用!最后连管家权都被卸了,也没一个人愿意可怜可怜她。不如一早就把那些灵气给自己用,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成仙了,给这些“白眼狼”做什么。 他们四个人在心里叫苦,一直跪到开饭。 饭桌上没人说话,大家心思各异。谢泽之不在,老太太和何寿又恢复了往常颐指气使的模样,指挥这个,辱骂那个。 众人心生不满,暗道:这个家就他们俩什么事都不做,有什么资格坐在主位,还对他们指手画脚! 下午,谢泽之又把他们叫在一处,让他们坐在大厅内。 “何寿,那些灵气你都是怎么分配的?”谢泽之问。 何寿起身踉跄了一下,回禀他这些灵气的大头归属他和他娘,然后是何霜。剩下的人再按照长幼顺序分得不同的灵气。 谢泽之听罢直摇头,“这么分不对。” “啊?” “照这么个分法,家里何时才能出一个神仙。依我看最好把每年所得灵气全部供给一人,让他先成仙。不如按照辈分排个先后顺序。” 话音一落,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最不高兴的当属那几个小辈,本身他们分得的灵气就少,这样以后连灵气都没有了。 何寿他娘倒是挺高兴。她是这个家里的长辈,按辈分排,她自然是第一个。 谢泽之顿了顿又说:“但我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妥。家里的灵气都是何三媳妇用女儿换来的。不能让她只出力不落好。” 何霜拼命点头。 他故作为难地说:“该给谁不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给你们一个时辰,选一个人出来,以后灵气都给他。” 他离去后,房间里可是吵翻天了。一个个也不管那些三纲五常,男尊女卑,想尽一切办法证明自己才是这个家里最有用的人。 何霜拍着胸脯说她为这个家贡献最大,大家能化型都是靠她。二娘说没有她这一家子的人迟早得饿死;大娘说她绣花挣回来不少钱…… 何寿和老太太很快败下阵来。他们一没尽过长辈的教导之责,二没为这个家的落成出过半分力。自打化成人形就仗着自己的辈分高欺压他们。可以说除了辈分一无是处 何寿企图用选新娘一事证明自己有用,结果被自己儿子怼,说那些新娘明明是他挑回来的。只是“昭衡真君”先找的他,他的活儿换别人来也能做。 何寿气得要打他,整个大堂乱做一团。 赶等谢泽之再出现,这些讹兽的脸上都带着点“颜色” 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坐在主位,故意说道:“想必结果已经出来了。选的是你们爹爹还是你们祖母啊?” “‘祖父’,这事不能按辈分排!”何素素的大哥一早坐不住了,站起身反驳道:“他们俩虽然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祖母,可为这个家根本没做过什么。他做的事我也能做。祖父不如我,我一定勤学苦练。” “混账!”何霜先跳着脚骂道:“凭什么让你得了这个机会。你是我肠子里面爬出来的。不说你爹你祖母,你要为你娘想想……” “你与他们没有多大差别。”何素素大哥回怼:“平日家只会调三斡四,搬弄是非,有生恩无养恩,你还不是想着靠生养换取灵气。再说你们女人除了生孩子还能做什么?” “大哥哥这话说得没理。”二娘的女儿起身,“要没有我们帮着打理,这个家早散了!你要说你能做父亲做的事,我们也能做你的事。只是你们把机会夺去了。不然交给我们,也未必会有你们做的差。” “笑话,女人家抛头露面……” “我们是衣不蔽体了吗?凭什么不能抛头露面。” 二娘的女儿说着摘下了头上戴的纱巾。这倒是出乎谢泽之的意料之外,引得他多看了这姑娘几眼。 “大哥哥别忘了,咱们还是讹兽的时候,你们公的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不过是成了人用人这套规矩打压我们而已。” “什么打压,这是规矩……” “人又怎么样?人说的就一定是对的?我看书上写的都是错的!”说完,她意识到失言,扭头去看谢泽之的脸色。 她连忙跪下道歉。 没有预想的斥责,谢泽之问她心中的人选是谁? 她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这个名额应该给我娘,她出力最多,她应该得的。” “那你呢?”谢泽之又问:“你甘心吗?” “我愿意!”她答道:“我娘虽然不会说话,但饥荒那年要不是她找来食物,全家上下早饿死了。而且她生我养我,还把自己分得的灵气给我和妹妹。我没有什么能报答她的。与其以后要将把卖我换来的灵气给这些不想干的人,我宁愿全给我娘。” 二娘赶紧磕头说自己年纪大了,要灵气也没用,让谢泽之选她两个女儿。 这对母女衬得何霜无地自容。自己生了这么多,一个向着她的都没有。 谢泽之让她们起身,叹道: “自古规定百善孝为先。我本意想推举你们的父亲或是祖母,但大家的怨言这么大,我也不好孤注一掷。 这样吧,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明日我再来问你们,若是能说服我,我就重新考虑。” 这一晚上,这帮讹兽翻箱倒柜,查阅书籍,寻找一切能辩驳的证据。 第269章 神仙,发现端倪 这帮讹兽为了能打消这位“祖父”的决定,真是下了血本。一个个点灯熬夜在书里找对自己有利的理论。可这些书上哪章哪节都把天地君亲师写在里面,怎么看都对何寿和老太太有好处。 他们愤愤地把书扔到一边,暗想:莫不是这书出了问题? 第二天,他们找谢泽之说他们虽然没有在书中找到什么,但他们认为不能光听书上的。有些规则根本不适合他们家这种情况。 谢泽之听完,说既然他们觉得不对,不如自己去制定一套适合适用于每个人的规则。 这帮讹兽又陷入了争吵中。谢泽之眼见目的达成,再也不管了。他的任务就是引导这些讹兽自己发现问题。这种自我否定可比他说一万句都顶用。他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林忆,而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昨日姜芷夏和林忆听到若芙所讲的桃源乡,心中满是疑惑。她们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若芙也只是听旁人提起,没有去过,对此知之甚少。但她说赫连家给魔界提供修炼之气中大多来自于人间的奢靡与淫乱之气。 姜芷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些凡人去的也是桃源乡,那她大概猜到那里面是什么情景了。而且这件事可能仙界也有参与。谢泽之的那块牌子不是魔界能伪造的,应该是仙界有内奸将它偷了出来,打着他的旗号欺骗百姓。 她和林忆在城中逛了一天,发现许多和何素素姐姐一样的人。 他们外表和常人无异,能和姜芷夏对答如流,可脑海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高兴。若不是林忆能探听到心声,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异常。 这些人对于自己经历过什么一概不记得,但他们都提到了一个地方——城外的真君庙。他们是从那里被“昭衡真君”接走的。 因时间太晚,她和林忆先回了何素素家,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谢泽之。第二天两人动身前去此地。 姜芷夏和谢泽之来到真君庙外,但见此处热闹非凡,香火鼎盛。来往香客求姻缘的最多,大都是希望能被“昭衡真君”选中当“新娘”的。这庙里还有一棵挂满红布的树。 姜芷夏见状冷笑一声,“这种欺世盗名之徒受百姓香火不怕折寿吗?” “我……”谢泽之觉得自己有被伤到。 “没说你。”姜芷夏赶紧安慰他:“你放心,等我把他找出来,就让他跪在庙门口忏悔,帮你洗刷冤屈!” “他辱没你夫君的名声,你就让他跪着啊?” 姜芷夏看着她身边这位需要她哄的“娇夫,牵起他的手,十分配合地说道:“说得对。我夫君受欺负,我不能不管。我现在就去把庙拆了,替你出气!” 说罢,两人一同进入庙内。 庙宇大殿内上供谢泽之的雕像,威严端庄,怒目圆睁,看着有些凶神恶煞,和他本人一点都不像。 殿内进香的人数虽多,但井然有序,也无人大声喧哗。整个庙内灵气环绕,该是这里的香火所化。如果两人不知晓这里发生过什么,还真以为是个好地方。 姜芷夏走到一旁正在看书的庙祝身边,问道:“劳驾问您个事,咱这庙落成多久了?” 庙祝被她吓一跳,看她穿着打扮有些奇怪,又见她身旁那位公子又贵气十足,两人举止亲密,当即猜测这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带着妻子来庙里拜神捐香火的。 他连忙把书放下,换上一副笑脸说:“少爷、夫人看着眼生,刚来咱们县吧?我跟您二位说咱们这庙特别灵。咱们庙里有真神仙!别的不说,就说您要是求子,拜他准行……” 谢泽之听得心里那个别扭:没听说过自己要孩子前还要拜自己的。 “别废话。”姜芷夏问他:“你就说这庙什么时候建的?” “我想想……得有二十年差不多。” 姜芷夏和谢泽之彼此对视一眼。 “这地方才落成二十年,可嫁给’真君‘的新娘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了吧?那他们以前出嫁从哪里离开?” 庙祝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有些为难地说:“夫人,您是长得不错,但’昭衡真君‘不要嫁过人的!” “去去去。”谢泽之单手搂住她的腰退后一步,“他要我也不给!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嘿嘿,这不正学说话的艺术呢吗?”庙祝不好意思地笑笑。 姜芷夏瞥到庙祝手中的书,上面写着《乖,好好说话,阿弥陀佛》,作者小热。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那庙祝为缓和气氛,憨笑两声说这庙早就有,但改成真君庙是在二十年前。而且二十年前这里还是穷乡僻壤,“昭衡”来到这里后他们才变富的。 这里的“新娘”出嫁,他们也能落些好处。至于没有庙之前新娘从哪里走又去了哪,谁来接亲,他着实不清楚。他年纪也不大,不知道那么多事。 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姜芷夏和谢泽之转身离去。 但庙祝缠着姜芷夏,非让她抽个签,支持一下他的工作。她无奈之下随手拿了一支交给庙祝。只见上面写着:情丝缠绕,相逢无期,南辕北辙,永无止境。 她没看懂什么意思,但庙祝煞有介事地说签文内容显示她和她夫君将会有一场情劫,此劫将会导致两人终身错过,而且生生世世没有好结局。他让姜芷夏花五两银子买个护身符,他再送她个红布挂在外面的树上…… 姜芷夏一听五两,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拉着谢泽之就往外走。 五两银子她得攒多长时间,他怎么不去抢! 两人来到外面后,她抱着肩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这个庙祝倒是给了我一个灵感。若是某日咱俩都不当神仙了,那我们就去街上摆摊算命。我负责胡说八道,你负责卖护身符。我们一个卖十两。这样下来没两年我们一定能成为当地首富!” 谢泽之轻戳她的额头,“亏你能说得出来,这哪是个神仙能干的事情。” “嫁给你之后我就不是神仙了,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当然可以降低一点。”她背着手,说着她的歪理,去向庙里的两处偏殿。 姜芷夏边走边小声说:“按照庙祝和素素所讲,我感觉这个打着你名号行事的人不像是冲你来的。” 谢泽之点头。起初他也以为是仙界有人想朝他身上泼脏水,盗取他神殿中的令牌,让他身败名裂。但现在看来这人最终的目的是欺骗更多的人,他只是这人的工具。这人甚至还要维护他的在凡人心中的形象。 “假使这些人真是被送到若芙所说的桃源乡,那赫连家的人为什么要牵扯上你,还是最近二十年才敢用你的名义。他们不怕被发现吗?”姜芷夏有些想不通,“而且做这件事的神仙也很奇怪,魔界是为了汲取人间淫靡之气。那神仙又是图什么?总不能他们也能用魔气修炼吧?” 这也是谢泽之疑惑不解的地方。 姜芷夏又问:“是不是二十年前仙界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是魔界有什么变动导致他们这么张狂,丝毫没有顾及。” 谢泽之仔细回想后,称仙界没有异常,倒是魔界发生了一件事——赫连家被其他三家联手合围,差点被吞并。 “后来赫连家更换了家主,平息了这场风波。”他说:“前几年我应邀去过魔界一次。赫连家已经恢复了在魔界的声望,而且对仙界的态度很是友善,提出要归还魔界所侵占的仙界之地,还要仙魔联姻。” 姜芷夏突然就想到了那个不男不女的魔头。她轻哼一声,表示不高兴。 谢泽之连忙说:“不是找我联姻。而且我当时就回绝了他们的提议……不过……” 他抓住脑海中划过一丝灵光,“当时秦粱大力赞成此事。我当初只以为他是想跟我唱反调……但现在想想他和陆麒老君是一派的,他们大力主张对魔界开战,怎么会同意联姻。” 姜芷夏觉得背后有些发冷。她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谢泽之,我有点不好的预感。稍微联系一下前后因果就能知道是谁打着你的名号欺骗凡人,可他们根本没想着隐瞒,是不是……” “他们根本不怕被我知道。”谢泽之沉下脸来,“即便是违抗天条,他们也料定我不敢管,或者不能管……” 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背后隐藏的只怕是仙魔携手创造而成的阴谋。再者这件事不能调查,不能揭露。即便他知道了,也只能默认它的发生。 看来,他非要去一趟桃源乡不可。 第270章 神仙,接力祈求 十五日夜晚,何寿按照往年那般将新娘们带入真君庙的主殿,自己退出来跪在院中等待那位神仙的降临。 此时的真君庙中并不像白天那么热闹,半点声响也没有,昏暗的烛光随风跳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何寿和那些新娘。 姑娘们站在大殿中,隔着红布看着脚下光影闪烁,一想自己这一去一二十载,不得音讯,再回来物是人非,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爹娘,不禁悲从中来,小声抽泣。 有人呜咽道:“我不想嫁,我也不想去……” “我也不想去。”另一人也开口道:“我有喜欢的人。” “那你怎么来了?” “我家穷,他家也穷。”她说:“我娘要给我弟弟和哥哥娶媳妇,就把我推出来了。” “我是被我奶奶推出来的。”又一个人加入话题,“她说养我也是赔钱,不如一头驴对家里有用。借着祖宗阴德得了副好模样,所以要想着回报列祖列宗,为家做出牺牲。” “我不一样,我是自愿的。”第四人的声音十分高亢,好像很开心,“我爹要把我嫁给离这儿三十里开外的一个老头子当小妾。我听说那人是个太监,变着法儿地折腾人,嫁给他的人没有活过一年的。 本来我的头都已经伸到绳圈里了,可一听神仙要人,我就立刻从凳子上下来,打算赌一把。结果还真被选上了。那老太监不敢跟神仙抢人,连定钱都没问我家要回。” “可你怎么知道嫁给神仙就会过上好日子?” “总比现在强。”她说着,擦掉自己脸上的泪,在盖头下依旧保持着笑模样,“若是有福,十几、二十年后能回来,有了本钱这辈子再也不嫁人,只在我爹娘身边孝顺他们。若是没福回不来,只求那神仙下辈子不要让我再托生为人,就算是人也不要是女人。” “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需要遭这份罪!” 众人越说越难过,哭泣声音也逐渐变大。 在外的何寿听到哭声没有多大反应,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往年送亲,开心的只有这些人的家人。而嫁过去的人很少有高兴的,甚至自愿的人都很少。 他嘴上说着城内不少人都愿意嫁,其实他们大都是被家人裹挟,或是因家庭困难,不得不做出“自愿”。 他们不用何寿严加看管,因为捆绑住他们的从来不是镣铐或绳索,而是生活、是贫穷、是无可奈何。 远听礁楼鼓打三更,何寿的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官靴。他抬头一看是那位“昭衡真君”,连忙叩拜行礼,称新娘都在里面,请他过目。 “按您说的,这次去的除了我女儿,都是凡人。”何寿强装镇定,和“真君”一同前行,心里却十分紧张,祈祷他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异样。 两人推门而入,屋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等待着这位神仙发话。 何寿陪着他一个一个掀开这些新娘的盖头,让他仔细观瞧她们的模样。这人又施法在她们的额头上点了点,以确认她们是不是处子。 这人不住地点头,表示着自己的满意。在掀开最后一个人的盖头后,他霎时失了魂、酥了骨。 “这位是?” 何寿上前回答:“回大人,这是我……女儿。” 他紧握着手心,瞧瞧那位“真君”,又瞧瞧那位表情比“真君”还嚣张的“祖母”,暗暗祈求“昭衡”别认出她,也同样祈求这位“祖母”别做出什么奇怪的事。过了今晚,凭他们怎么闹也跟自己无关。 “你女儿?”这位“真君”眼中尽是惊喜之色,“你还有这么个天仙似的女儿,怎么不一早送来?” “她那时年纪小……” “你叫什么名字?”他说着,上手去摸她的脸。 姜芷夏握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再使劲儿一拽,将他的胳膊卸了下来。那人痛叫一声,还未还手又被姜芷夏封住元神,将他踹跪在地。 随后她又一道法力将他定在原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这位自称“昭衡”的人法力不高,长相也一般。姜芷夏猜测他该是哪里散仙,“成仙这么多年,怎么那点心思还净不了呢?” 何寿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这位“祖母”出手也太快了。她扇他就算了,怎么自己的同僚也下这么狠的手。 其他姑娘瑟瑟发抖,吓得不敢言语,不知这女人是什么来头,连神仙都敢打。 “混账!”那人跪在地上依旧叫嚣着:“敢冒犯我昭衡真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一朵铃兰花漂浮在他头顶上空,巨大的灵压差点没把他的五脏碾碎。 林忆从旁走出,冷声道:“你有几条命敢对我灵清掌门不敬。” “灵、灵清掌门?”那人和何寿异口同声地说。 姜芷夏朝何寿“友好”地笑笑,“你欺负我徒弟何素素这事我们之后再算。” 何寿:要死了,原来何素素没骗人啊!? 她转过头来问那人:“你不是说你是昭衡吗?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那你认识他吗?” 那人顺着姜芷夏手指的方向,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袍,脸色阴沉,头上有白光的人。 “他、他是?” “哦哟,合着你连本家都不认识就敢冒充啊。” 那人瞬间像被抽干了力气,连连磕头,“真君饶命,真君饶命……” 姜芷夏很是贴心地给何寿介绍,这人才是真正的昭衡真君,谢泽之。 何寿:娘的,三界毁灭算了。反正以后也活不了了! “姑娘们,你们被骗了。”姜芷夏又对那些震惊不已的女人说:“昭衡真君从未下过娶凡人的命令。” 可出乎她的意料,她们根本不关心自己是不是被骗,只想知道她们是否还能嫁过去拿到银钱。 还有一个姑娘跪下求姜芷夏放过这人,让她嫁过去。 “大仙,我不能回去,我回去就要嫁太监,我就只能死了!” 还有一些人也跟着她跪下,希望姜芷夏不要插手这件事。 她心里长叹一声,和林忆将这些人扶起。 “姑娘们,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她说:“可嫁过去也不见得会比嫁给太监好到哪里。你们的路不是只有两条,你们该有自己的选择。你们刚才说的没错,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没有必要遭这份罪。 你们且先跟我师姐回何寿家里,近日不要抛头露面。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钱,会送到你们家里。” 那些姑娘的顾虑被打消,跟着林忆与何寿回去了。 何寿走在路上感觉跟做梦一样,这一晚上冲击一波接一波,让他短时间内失去了思考能力。 庙中只剩下姜芷夏和谢泽之以及那人。那人跪在地上,也动不了只哭着让谢泽之杀了他,不然等待他的下场比死还可怕。 “他们见我没有按时送人去暗海海口,一定会以为我背叛他们,我会被他们折磨而死的。”他说:“之前有一人就是晚了些时候,没赶上开船,就被他们活生生剥了皮。” “暗海……”谢泽之沉吟道:“谁让你送的?” “小仙也不认识。他来时施法将脸遮挡起来,我没看见他长什么样。 那日我在山中修炼,那位大仙找到我,他说他是受天帝之托,让我打着昭衡真君的名义把他们要的人送到暗海海口,然后就能得到灵气。如果我做的好,他们还会让我位列仙班。” “天帝!?” “是!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这些人被送到哪,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真君明鉴!” “你刚说之前有一人误事被剥皮,这意思送人去暗海的不止你一个?” “是,有很多人!”他看向姜芷夏,被谢泽之瞪了一眼之后,立即收回视线,说:“还有打着灵清掌门的旗号要人的,也有说自己是武将星主的。据我知道的就有十人。 我们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每年都往暗海送人。若是没有按时或者按数量交付,我们也逃不了干系。小仙真的只是听从吩咐,求真君大人救我!” 谢泽之与姜芷夏对视一眼,随后她冲他点点头。 临近天亮,这人带着十五人终于赶到暗海海口,没有耽误最后出海的时间。海口处一艘大船停靠在岸。他哆嗦着将十五人送到船上,祈求不要被发现异常。 听到船上那人说了一声:“人数没有问题,仙君可以回去了。”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地跑回何寿家里,向林忆回禀事情进展—— 姜芷夏和谢泽之已经上了那条船。 第271章 神仙,上岸 大船在太阳升起时才驶离海口。暗海并非某一片明面上的海域,它隐藏在太阳初升时唯一的阴影之下。只有贴近阳光所照的海面上才能找到它的所在。因此不管是神仙或者妖魔,想要去那里都得乘船。 暗海内危险丛生,稍不留神便是灭顶之灾。再加上其隐蔽性,让仙魔都觉得接管它的成本太高,所以这片区域就成了权力的空白处。 姜芷夏从没去过暗海内,对于里面是个什么情景也一概不知。只是她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魔界如何能把它变成桃源乡,而去那里的人就不怕危险吗? 她坐在船舱内环视四周。这里估计有近两百人,男女都有,女人数量多一些。他们都竭下了盖头,表情各异,也无人敢言语。船舱前后都有凡人和法力低微的散仙把守,也因为这样他们才没看出谢泽之用法术变出的十四人。 忽然船身猛地一颤,姜芷夏感觉船在迅速下沉,船舱里的人东倒西歪,奋力抓住身边的东西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形。 有些人不由自主地叫喊出声。姜芷夏身边的姑娘紧抱着她问她是不是船要沉了。 没有预想当中的海水没入船舱。船还在行进,船身逐渐平稳,继续前行。 不知行驶了多久,忽然又猛地一动,整条船向上而去,船舱内又是一阵惊呼。 船身再度平稳,他们应该是浮到海面上了,姜芷夏听到外面传来的海浪声。 又有三炷香的功夫,外面传来喧闹与调笑声,好似很热闹的样子,但船没有停下而是带着他们向右而行,直到听不见那些声音后才彻底停了下来。 他们到地方了。 姜芷夏和这帮人被一条绳索捆绑着双手,列队而行出了船舱。 这里好像是一座岛。这座岛笼罩在夜幕之下,四周一望无际的海水翻滚着黑色的波涛。海面没有任何光线,就算是撑船逃跑,都不晓得要往哪个方向。 但岛上却灯火通明,尤其是一红一白两束光柱直冲天际,显得格外醒目。他们还没下码头就能听见岛上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岛上魔气与灵气交织一片,引得姜芷夏有些难受。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说嫁给神仙吗?” 是啊,他们是来嫁给神仙的,怎么神仙住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吗? 众人起了疑惑,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把嘴闭上!”看管他们的人呵斥道:“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再敢多言,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立即噤了声不敢言语。 他们又向前走了一阵。姜芷夏见到前方有魔界打扮的人手持灯笼站在那里接应。灯笼上印有彼岸花图案。 姜芷夏猜测这该是赫连家族的人了,这里一定是桃源乡。 果不其然,看守他们的人跑上前,冲这些魔人点头哈腰,说他们是今年挑选来桃源乡的人。 为首的魔人扫了一眼,高傲地问:“这次怎么样?” “我们都核查过了,没有问题。”他接过那人手里的灯笼,带着他往前走,“那些最出挑的,我都给您和您兄弟预备好了,就是这头三排的人,一共十二位。” 他将灯笼高举在那些人的脸旁,邀功似地看向魔人。 魔人甚至满意,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扔给他。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他的头差点没塞到地里。 魔人一指头三排的男女,对身后的随从说:“把这几个送进咱们的房间。” “好嘞!”那些随从笑得很是猥琐,拉着他们手上的绳子就往另一条路走。 那些人瞬间慌做一团。 “不是说嫁给神仙吗?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神仙?”魔人嘲讽地笑道:“凭你们这种凡人还能嫁给神仙,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能伺候我们这些魔族大爷,已经是你祖上积德了。带走!” “魔族?”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有一姑娘大声喊道:“我要找我娘,我不在这里了。求求你们放我回去,我把钱还给你们。我不要那些钱了!” 姑娘挣扎着要往外面跑,可因为和其他人绑在一起怎么也动不了。 那魔人每年都能看到这种景象,一早没了耐心。他抽出手中的刀,决定杀鸡儆猴。 他走上前,举起钢刀笑道:“来这儿你就别想回去,离开这里的只有死人……” 他手中的刀刚要落下,忽听人群中有一女声高喊道:“住手!” “竟然有人敢多管闲事!”魔人恼怒地望着人群,试图寻找是谁喊的,“刚才是谁喊的住手?” “我!” 他拨开人群,循声而去,找到了说话的姜芷夏。 “她就是胆子小,你没必要杀她。”她说:“总归你只是想找人快活,我替她可成?” 那魔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转头叫骂道:“不是说最好的都挑出来给我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啊?许是天黑,小人一时疏忽……” 护送这些人来的男人也摸不着头脑,这里什么时候藏着一个天仙似的姑娘,明明他都查看过了,怎么对她没有印象。 不怪他没有印象,姜芷夏来时将自己的容貌隐去了七八分,适才为救这姑娘又将原本的容貌恢复了五、六成。 “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那魔人训斥完,又看向姜芷夏,他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你愿意替她?” 姜芷夏强忍出手的冲动,笑道:“在哪里都一样,我比她看得开。你们不远千里把人送来,杀了她岂不得不偿失,不如让她去做别的事,留她一条命。” “说的好。”他凑近到她耳旁,呵气道:“一会儿伺候大爷的时候,也要说的这么好听,知道吗?” 他解开姜芷夏手上的绳索,搂着她的腰将她带了出去。随后让随从将其余人按照往常分批带走,交给里面的管事。 而他拖着姜芷夏甩下所有人,穿过一片树林,向岛内的房间而去。可还未到房间内,他便忍不住将她抵在一处墙边,上手去解她的衣带。 “慢着!”姜芷夏掐住他的手腕,“我有事要问你。” 他感觉他的手快要被她捏碎了,再看这女人比之前更妖娆几分,身上竟然渗出丝丝红气。她是魔吗? 但那人不在乎她是什么来历,只想一亲芳泽。 他威胁道:“你别想着拖延时间,没人会来救你。来到桃源乡,就算你是皇后也得脱光衣服伺候!” 他凝聚魔气,向她打去。 姜芷夏躲过,拿下发钗,“啧”了一声。既然不愿意配合她的问话,那她就重新找一个人好了。 那人追着她而来,刚要出手,只觉有人走近。待他看清,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请安。 姜芷夏转过身去,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面具,一身玄袍的人款步走来。 那人俯视着地上的魔人,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回护法,小人……今日是登岛的日子,这人是刚来的……” “我要她。” “可……” “不行?” “没没没!”那人起身推了一把姜芷夏,“您慢慢享用,小人告退。” 姜芷夏踉跄两步,被男人接住。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自己的发钗,跟他去到房间。 房间颇为奢华,姜芷夏坐在床上。 男人对外面嘱咐了几句,让他们离远些不要打扰他的兴致,随后关上了房门。 他站在桌前也不靠近,对她低声说:“你别怕,我一会儿派人送你出去。他对你做什么了吗?我会替你报仇。” 姜芷夏嗤笑一声,“怎么,你那魔君大人不要你了,把你赶到这个岛上来做这种事?” 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护法?你为她加入魔界,她有没有感动得哭出声啊?” “我没有!”男人几步跑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摘下面具,“这事是有原因的……” 就像他在黑暗中就能认出姜芷夏的身影一样,姜芷夏隔着面具也能知道这人是季宸。 第272章 神仙,目标明确 季宸仍记得那时她在山崖下跟他说的话。 她说如果他活过来,就让他去魔界跟那些魔头抗衡。 所以他才留选择在宁姝身边,获取她的信任,伺机破坏魔气来源,釜底抽薪,让他们再不能对仙界出手。 他假意要熟悉魔界情况,知晓魔气来源,方便日后与宁姝一同治理魔界。宁姝点头同意,让赫连家的人带他来到此地。 他刚到这里不久,今日不想竟然能遇到姜芷夏。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芷夏就打断他道:“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派人送你出去,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你看你……”季宸欲言又止。 彼时,姜芷夏受这里魔气影响,身上煞气愈发明显。用仙术施展的幻象也在慢慢褪去,真容显露了出来。 “我不确定这里有没有人认识你,但如果你被发现了,势必会引发了一场纷争。说不定赫连家的人还会下死手。”他说着说着,心中不免气恼,“谢泽之怎么敢让你一个人过来?” 话音刚落,姜芷夏的发钗中闪过一道蓝光。谢泽之现身,一把拽起坐在床上的姜芷夏,将她护在怀中,警惕地看着季宸。 “不劳你费心。”他说。 季宸起身怒斥道:“你藏在她发钗中,那为何见她被魔人欺负也不现身?” “我……” “这件事和你无关,季宸。”姜芷夏冷声道。刚才她察觉到谢泽之想要出来,是她动用法力封住了他。 不是她逞强,而是那个魔头法力不高,她能应对,而且谢泽之在魔界露脸的次数多,他要是被认出来,不利于他们私下调查。 她又在维护他!季宸感觉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看向一旁隐藏自己眼底情绪,说:“我知道你们想来这里做什么?你先出去,我会解决这件事。”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姜芷夏很是惊讶。她自己都没想好要做什么呢,他知道? “你无非是想破解这里的法阵,断绝魔气的来源不是吗?” “法阵!?”姜芷夏和谢泽之异口同声道。 季宸见她好像根本不清楚的模样,向她解释说赫连家是靠法阵向魔界输送魔气,外面那道红光就是由聚集的魔气而成。只要破坏掉法阵,那么魔界的魔气定会折损,他来此就是想关掉这个法阵。 “那白光呢?”谢泽之问。 “是、是灵气。” “魔界的地方会产生灵气?”姜芷夏越来越糊涂了。 季宸轻叹一口气:原来她什么都不清楚就过来了,怎么能如此不谨慎。 他坚持要送她出去。 但姜芷夏不可能听他,她也不信他说什么他会处理。相信这人能成事,她不如相信谢泽之是个女仙。 她白了他一眼,带着谢泽之转身要走。 季宸立即上前拦住他们。 “芷夏,外面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知道你不害怕魔界。但这座岛上全是赫连家的人,他们又靠近魔气,一旦被发现凭你两人是杀不出去的。” 姜芷夏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 末了,季宸妥协了。 他愿意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带着她一同在岛上调查。 出门前他让姜芷夏换上这里的人穿的衣服,免得别人起疑。又让她用面纱遮住脸。 她的仙术随着煞气的显现已经遮不住自己的容貌了,就连谢泽之的法术对她也无效。 她点头答应。 转眼,两人见到围着面纱,穿着红色纱裙,宛若女妖的姜芷夏。 谢泽之与季宸呆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出去吗?”谢泽之皱着眉头,老大不愿意的。 她笑了笑,随后冷下脸来说道:“这件事处理完,我就把赫连家所有人扒光了在三界游行!” 那根本就称不上衣服。上半身衣服遮不住腰,下半身的纱裙随着她走动,会将她的小腿露出。 “因为来这里的人都要……”季宸心中也不痛快。他平日就想把她藏起来,现如今穿成这样带她出去,他更是不乐意,“我还是送你出去吧。” “别!”她拒绝道:“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前,赶紧带我去看看。不然我怕我忍不住现在就去把赫连家的人全杀了。你!” 她一指谢泽之,“回发钗里,别暴露自己。不然回去写检讨我跟你讲。” 这两个男人一向拿她无可奈何,只能听从她的安排。 出门后,姜芷夏亲昵地搂住季宸的胳膊,高声撒娇道:“护法大人,你说岛上好玩的地方很多,带我去看看嘛~” “好。” 季宸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演给那些魔界随从看,但他心中还是泛起点点涟漪。他许久没看到过对他撒娇、任性的她了。 以前姜芷夏总爱待在他的小院内,凭他怎么轰她走也不离去。说急了,她就躺在他的软榻上耍无赖。久而久之,他也随她去。 他还记那天下午她躺在软榻上晒太阳的样子。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高兴处会笑出声,还会念给他听。他没有回应,但却在偷看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露出的微笑。 那天后,他总是把软榻收拾得很整齐,还在上面铺了一层软垫,等着她来找自己。 有一次莫缄叙来他房里,不小心碰乱了软榻上的东西,他气得施展法力将他“送”到了门外。 在他心中已然认定这里是她专属的位置,谁都不能碰。 他明明得到过,明明她已经在身边了,为什么要把她推开? 而姜芷夏心里想着的却是发钗里的男人。她就算用膝盖想都能想到他肯定憋屈着呢。得,这回算是牺牲大发了,出去后自己得“赔”死。 “芷夏……”季宸小声在她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我真的没有加入魔界……” “我不在乎你想干嘛。”她回道。 “可你就不怕我加入魔界……” 姜芷夏歪着脑袋,望着他说:“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个傻子吧?” 季宸心中是只有那些情情爱爱,但也不是毫无底线。不然乔朗找他合作陷害谢泽时,他就照做了。更何况如果他真入了魔界,她怎么会在他身上察觉不到半点魔气。 如她所说她和季宸已经两清,她和他合作也只是此刻季宸有用而已。她一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我不想听你个人的打算,你最好给我说点儿有用的。不然就把嘴闭上,我自己可以用眼睛看。”她说。 季宸咽下自己还要解释的话,转而向她介绍这座岛。 因为这座岛藏在暗海,所以这里没有阳光。岛也不大,徒步不到两个时辰就能把这里逛完。 东西各有一个码头。西码头用来接收从各处挑选的人,姜芷夏他们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东码头用来接待前来岛上的客人。 “客人?”姜芷夏问道:“魔界的人吗?” “不光是魔界的人,还有凡人。”他说:“他们身份地位很不一般,都是某个国家的皇帝或者是宰相、将军、公主才有资格到这里。他们寻欢作乐一阵后,又会从东码头离去。” “他们只是来寻欢作乐!?”姜芷夏不太相信。凭借他们的身份,他们在凡间也可以做这种的事,为什么要来暗海的桃源乡呢? 季宸看穿她的想法,说因为这里不归任何地方管理,也没有任何法律或者道德约束,所以能够极大程度上满足那些人无处释放的“兽欲”。 “换句话说,他们在这座岛上做什么都可以。” “你的意思是?” 季宸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对她说:“我还是带你去看看吧,你看了就知道了。” 第273章 神仙,黑暗之下 季宸带着姜芷夏一路前往岛中心。此处有一座无比华美、富丽堂皇,宛若皇宫的建筑。 内有八十一处小殿,三百多个房间,每块地砖上都镶嵌着夜明珠用来照明,更不必说房间的装潢有多奢华。 此地布满各种奇异花草,香气扑鼻,又有假山、凉亭、池塘、回廊相得益彰,真有些像世人口中的“桃源乡”了。 季宸亮明身份,从大门进入。 姜芷夏听见不远处的花丛中有奇怪的声音。她循声望去,竟见两具赤条条的身影交缠在一起。季宸上手捂住她的眼睛,快步带她离开。 “这种事情在这里很常见。”他一边走一边说。姜芷夏拿下他的手,惊道:“可那是大门口,来往人那么多……” “这里的人没有礼义廉耻。”他来这里几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现在和牲口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向东而行,站在一处大殿外没有进去。姜芷夏从门口看到殿中间搭着台子,台上两个女人正在表演着不堪入目的“节目”。 台下的人或擂鼓助兴、鼓掌相喝;或醉生梦死,调笑淫乱。 “这里不间断地会上演这类节目。”季宸大着胆子用手挑过她的下巴,让她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表演的人性别也各有不同,有时是男人和男人,有时是男人和女人。” “下面都是那些大官吗?”她问。 “没错。”他见她又要回头,伸手扶住她的脸,“别看。这里的人我打听过,各个国家的人都有,官级都在一品。” 姜芷夏秀眉紧蹙,“他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是赫连家的人主动请来的。”季宸拉着她去往别处,“赫连家的负责接送他们,给他们提供所有需求。而他们不用给赫连家什么报酬钱,只需要回去之后用自己的权做一件事就行了。” “什么事?” “开妓院。” 季宸说岛上的淫靡之气其实没有多少,真正撑起整个赫连家族的魔气是凡间遍地的青楼。赫连家讨好凡人中的掌权者,然后让他们回去之后为自己做事。 “那种地方越多,对赫连家越有利。”他说:“而且朝廷每年通过青楼征收的税款不少,这些掌权者还能从中盘剥一层。这件事对几方都有利,他们自然愿意帮魔界这个忙。 所以赫连家不愿开战的很大原因就是战乱会导致民不聊生,经济困难,那逛青楼狎妓的人就会少。越是盛世,他们越能得到好处。” 姜芷夏由他牵着,穿过侧门回廊,向里面走去,一路尽是面红耳赤的声音。她心中厌烦得紧,身上的煞气也浓了些。 “光是这样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地帮忙?”她不太相信这些上位者的眼窝子这么浅。 “当然不。有钱有权,最后图的就是长寿。赫连家的人说会教他们长生之法,延长他们的寿命,还保他们下辈子也荣华富贵。” “魔界自己都活不下去,教他们长命百岁?他们信了?” “信了。”季宸见有喝醉的人过来,环住她躲开那人,“魔界做不了的事,会有神仙帮他们做。” “神……”姜芷夏刚说了一个字,听见前面的宫殿中传来尖叫。那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刑罚,痛苦万分。 她几步上前,透过窗户见到里面令人震惊的画面。她忍不住要冲进去救人,但被季宸拦下。 “别冲动!” “她会死的!”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你救了她势必会打草惊蛇。这座岛的情况你还没摸透,你别忘了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姜芷夏被他拖走,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叫屡见不鲜?很多人都这样吗?” “她还算幸运的。”季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也根本不把这座岛上送来的人当人,比她惨的大有人在。” 季宸说不下去,只能带着她看。他紧紧拉住她的手腕,生怕她忍不住冲进去。他刚来时也同她一样震惊和难受,这里更像是地狱。 被送来岛上的男女都是玩物,连人都算不上。他们被折磨被虐待,被逼着当着众人的面表演败坏人伦的“助兴节目”,还会被魔界的人拿去改造成各种各样的怪物以满足这些人的变态需求。 他们起初还想过要逃跑,但这四面都是海,根本跑不出去。他们听说他们的“客人”是什么大官、皇族,跪下来求他们放他们走,可得到的是一巴掌和紧随而来的虐打。 这些人没了希望,变得麻木,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就在姜芷夏以为这些事情已经到头的时候。季宸带着她来到最深处的一所昏暗的小房间,里面堆积着各种各样的“人偶”。 季宸说这些都是“品相不好”,被筛选下来的人。他们被魔界喂了药,有清醒的意识但不能动。这些“人偶”被斩断四肢,脸上裹着一层假皮,随后被打扮成不同的样子,放在一旁等待售卖。 他们是可以被带走的。季宸说这些“人偶”最多活半年,价格十分昂贵,也只有那些皇族大臣买得起。 姜芷夏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抓着,让她喘不过气。她推开季宸,扶着一棵树干呕了几声。 人到底可以坏什么程度?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和魔界联手欺压别人?这样的凡人到底值不值得她付出? 她有些迷茫。体内的煞气不断上涌,搅得她五脏不宁。脑海中屠杀的声音惹得她烦躁不已 季宸见她面色不佳,又见她身上的红气越来越浓,立即将她带到附近的凉亭休息。他挥手赶走身后的随从,让他们站在远处伺候。随从猜他是来了兴致,行了个礼便退远了。 察觉到四下无人,谢泽之从发钗里现身,上前将她抱在怀中,轻抚她的背,“不急,我在……我们不急……冷静些,我还在这里……”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有多难受。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谢泽之……”她在他怀中小声问道:“值得吗?” “值得。”谢泽之坚定道:“我们是为谁来的你忘了吗?会解决的,一定有办法解决。” 他低声哄着、安慰着她。他感觉到她在往自己的怀里钻,想要找依靠,他也相应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季宸在一旁看着两人相拥的模样,心脏处传来钝痛。短暂的相处让他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有谢泽之的存在。而更让他难过的是她在承受不住之时只想要找谢泽之。 明明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姜芷夏沉默了一阵,强行将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剥离,开始询问季宸别的事。谢泽之说的没错,她是要来解决问题的,不能低沉太久。 她抬头问季宸:“你刚才说那些‘人偶’活不过半年?” 季宸也收敛情绪,点头答道:“对,不光是这些人。其实这里的凡人能活一年以上就是奇迹了。只有精怪和修仙者或是散仙坚持的时间长一些。” “那他们带着财宝或是灵气回去……” “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去’,只有肉身完好无损才能离开这里。”季宸说:“但回去的也不是他们,或者说回去的只是这些人的肉身。他们的魂魄还留在这里。” 魔界非是要将这些人身上的利用价值彻底榨干,才肯“放过”他们。这些被骗到岛上含恨而死的人,还可以给魔界提供怨气。 他们的魂魄打不过魔,只能被镇压在法阵之下,将产生的怨气输送给魔界,供魔界修炼。 那些冤魂就在法阵之下苦熬,熬到哪一天魂魄承受不住,自我消散。同时他们外面的肉身才会“死”。 “难怪他们死的时候都没有魂魄。”姜芷夏想起了那句腐尸,“可到底是什么支撑他们的肉身回去的呢。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甚至体内还有魂魄,可以和别人交流。” “因为地府的人动了手脚,他们没有在生死簿上划去他们的名字。他们成了六道外的‘行尸走肉’,只要随便给他们一口仙气,他们就能‘活’下去。 那些被洗掉记忆的‘人’负责向外面的人描述这里有多好,借以骗取更多的人进来。 那些回不去的人被官府宣布失踪。这些人离家一二十年,记得他们的人也不多,况且还有上层压着他们的失踪根本激不起什么水花。” “仙气……地府……”姜芷夏的思绪很乱。 下一瞬,谢泽之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即回了发钗内。季宸听到交谈声,单手搂过姜芷夏的腰,将她压在凉亭内的木柱旁,假装亲密的样子。 第274章 神仙,统治 季宸上手弄乱了她的头发,将她的上衣斜拉下肩膀。 “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他小声道歉,然后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装作在亲热。 姜芷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忍着不适没有推开他。 季宸感觉到她的身体紧绷,似是不喜他触碰。可迫于无奈,他也只能冒犯了。 他留着一丝距离,没有贴近她。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散发的味道,眼前是她雪白的脖颈。他明白了谢泽之为什么总喜欢在她脖子上留下痕迹。她不抗拒谢泽之的靠近,但不想让自己碰她。他不由得想:如果他和她举行完那场婚礼,那她还会拒绝自己吗?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只见赫连家家主赫连长风和几个人站在凉亭外。 “护法好兴致啊。”赫连长风开口打趣道:“我前几日给你送去那么多美人你都看不上,我还真以为你是对魔君情有独钟。如今看来护法也只是隐藏得深。” 季宸拽过姜芷夏,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用衣袖遮住她的身体,和赫连长风打招呼,“还请赫连家主不要告诉魔君才是。” “这是自然。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自古男人哪有不偷腥的。”说罢,他和身后的几人一同大笑。 “不知是岛上何人入了护法的眼啊?”他想看看姜芷夏的长相,可她被季宸捂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只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丝丝红光,“她是我魔界的人?” 季宸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一个入了魔的散仙,我瞧着新奇。” “怪道呢。”赫连长风点点头。他见过那些入魔的散仙身上也会发出红光。 “护法大人早说你喜欢这样的,我就多找几个入魔的散仙来。别的不说,我这岛上什么人都有。若是没有,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即着人去办,一定让护法大人尽兴。” 赫连长风就怕季宸不提要求,前些日子看他什么都不要,还真以为他有别的目的,如今见他怀中抱着美人,自己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护法大人高兴过后,可别忘了多在魔君面前美言几句,千万不能让魔界与仙界开战才是。” “这是自然。” 相较于在忘仙,季宸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应付这些人了。他跟姜芷夏学过如何跟人打交道,再加上他那十年在人间的游历经验,他和过去简直天差地别。 而姜芷夏躲在季宸怀里,从他的衣袖一侧偷偷抬眼打量这位赫连家主。他的长相不男不女,胸前平坦,没有喉结,可说话却是个男声。她不由得想到自己之前在魔界遇到的女男人,暗想:赫连家人的性别怎么都声东击西的。 她又看向赫连长风身后的人。这一看不要紧,她竟然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虽叫不出名字,但这些人她都有印象,之前在天庭见过。而且其中一人她可太熟悉了。 此人正是东方大帝凌玄澈。 由于季宸戴着面具,凌玄澈跟他也不熟所以没认出他。他遥远瞧见这人做的事,撇开目光,不想给他半个眼神。 他望着一旁,突然感觉有股熟悉的视线看向他。他转过头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再看她通身的煞气,顿时明白了那人怀里抱着的是谁。 他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想要将她带回。 姜芷夏瞪了他一眼,迅速回抱住季宸的脖子,小声道:“大人,别聊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嘛~” 季宸了然,对赫连长风等人带有歉意地说:“各位可还有别的事?若无事,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是我们出现的不是时候。”赫连长风大笑,“大人且去,莫要让怀中美姬等急了。” 其他神仙也起着哄。 季宸将她抱起来,快速离开此地。他生怕凌玄澈一怒之下把姜芷夏的身份戳穿。 他带她回到房间,刚把随从打发走。凌玄澈就化作一道白光进入房内,现身后他凝聚法力打向季宸。姜芷夏立即出手救下了他。 季宸没想到她会出手救自己,心下感动不已,朝她身边站了站,还没开口就听凌玄澈气恼的声音传来,“他是你什么人你救他!?” 他疾步到她面前,问道:“他刚才对你做什么了?他碰你了吗?” 姜芷夏看着他,心中愈发愤怒。不知是魔气影响,还是这里的情况让她想起了成仙前的事情,她唤出横刀一击下劈冲凌玄澈而来。 “你疯了!?”凌玄澈觉察到她的杀意,后退躲避。 她再度提刀而来,谢泽之出现将她抱在怀中,让她不要冲动。 他怒视着凌玄澈。和姜芷夏一样,他也没想到和赫连家有关联的神仙竟是这位东方大帝。 “昭衡?”凌玄澈惊讶道:“你怎么会跟她出现在这里?” “帝君来得,我们来不得?”谢泽之轻抚着姜芷夏的背,冲凌玄澈冷声道:“我还想问帝君又为何在此?” “这与你无关。”凌玄澈又看向季宸,“那你又是谁?” 季宸摘下面具。 凌玄澈怒道:“你没死?你加入了魔界还敢缠着她?你……” “凌玄澈!”姜芷夏打断他,“你和桃源乡的魔头有勾结,这里你也有份是吗?” “孤没有!”他以为姜芷夏是说他来这里寻欢作乐,立即跟她解释说他没有触碰过任何人,只是在这里谈事。 “你当然不会碰任何人。”姜芷夏冷笑道:“你只是喜欢把普通人关在这种地方从中牟利而已。在凡间是这样,回到仙界你还在做这种事。 我问你你骑在凡人头上,肆意玩弄他们,不将人命当回事,看着他们痛苦不堪,就真的能让你感到快乐吗?”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巨大的情绪波动让她不得不抓着谢泽之的衣服稳住身形。她别过脸去,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在说什么?”凌玄澈没听懂她的话,但感觉到她在生气。 “帝君。”谢泽之沉声道:“桃源乡的事是你和赫连家联手做的吗?他们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凌玄澈这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长舒一口气,对姜芷夏解释道:“这件事情不是孤做的。孤也只是知道这个地方而已。” 姜芷夏依旧扭着头,不想跟他说话更不想看他。 “既然帝君知道为何不来告知我?”谢泽之说:“参与这件事的仙家都有谁?” “昭衡你不是想管这件事情吧?”凌玄澈嗤笑一声:“你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牵扯了多少人吗?我不怕告诉你,你要敢查这件事,第一个杀你的就是天帝。因为她的父亲,老天帝也参与其中!” “你说什么?!” “这是老天帝默认的事。”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在场三人五雷轰顶。 他说老天帝算出仙界会遭逢劫难,灵气外泄,而且他通过帝鸣石阵知晓灵气下降无法恢复是必然。他为了仙界,所以才选择和魔界合作。 “你以为天宫的灵气是从哪里来的?你看到外面的白色光柱了吗?那是隐藏在暗海为天界输送灵气的的光柱。”凌玄澈带着笑意,眼中却冰冷无比。 “你不忍心这些人在这里受害。你想查下去,你想关掉这里,你先问问仙界那些神仙答不答应?若是没了这里,天宫就算不掉下来,也会有大部分神仙因为缺少灵气而亡。到那时你就跟季宸一样,都是仙界的罪人。” 突然,他话锋一转,“老天帝一早看出你是个宁折不弯的神仙。所以他才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免得你的正义感给仙界带来麻烦。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们任由这事发生,难道就不怕招致民怨吗?”谢泽之怒气填胸,“到时灵气照样不足,仙界同样不保。” 凌玄澈反问他:“昭衡,你觉得除了天地之间本来就有的灵气外,仙界的灵气还来自于哪里?” “百姓香火。” “没错!”他说:“可你知道从普通人手中一个一个获取香火有多难?而且他们的信仰时常动摇,也会导致灵气不稳定。所以老天帝和我们四方大帝共同商议,决定把神权与凡间的君权捆绑在一起。 他们打着我们的名义巩固君权统治。而我们利用他们的权力控制凡人信神,永远忠于神。 只要君权一日不倒,仙界永远都会有灵气!而岛上这些人又算什么呢?” 第275章 神仙,孤注一掷 仙界和魔界的关系很微妙。 神仙需要魔界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没有了魔界在人间为非作歹、残暴杀生,就衬不出神仙的悲天悯人、普度众生。一旦魔没了,神仙也不会存在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仙界对魔界永远都不会赶尽杀绝。他们对立但也相互依存。 老天帝正是看重这一点才在某些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有时会联手跟凡人演一场戏,以此获得各自所需。 桃源乡只是仙魔合作事件之一。 魔界打着仙界的旗号去找凡间上位者来这里饮酒作乐。而神仙负责兑现魔界给他们的诺言。 这些上位者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到了神仙的召唤。因此他们除了开设大量的青楼外,也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控制凡人的思想,让他们相信君、神是一体的。 忠君即忠神。 他们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甚至这些凡间帝王在找不到对外开战的理由时,可以打着神仙的名义讨伐“异教徒”。他们侵略别国,扩大自己的地盘,神仙的忠心“信徒”也会随着增多。 所以,谢泽之不能查下去。如果真相大白于世间,凡间君主和当权者发现自己被骗事小。主要他们没了利益,为平息民怨会立即与神权割裂,将一切罪责推到神仙与魔界身上借以稳固自己的统治。 那么仙界不仅损失了君权加持下的香火,连百姓的香火也不会有多少。这一次的“灭神”浪潮将会比上次更甚。 再者赫连家对凡人出手,就算仙界不追究,魔界其他三家也找由头将他们置于死地,瓜分他们的魔气。赫连家虽有不是,但至少在魔界也牵扯住了主战派一方。若是魔界世家的平衡被打破,那时会不会开战谁也不好说。 “不论是对仙界还是魔界,赫连家一定要保!”凌玄澈只看着姜芷夏,耐心地说道:“孤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想想每年只需要一两百人就可换得仙魔之间的和平与仙界稳定的灵气。这笔账你算不过来吗? 而且这些人也不是白白牺牲。他们的离去将会给自己的家人带来多少财富。一个穷苦人家一年到头收入不足五两,遭遇天灾人祸,也免不得卖儿卖女。卖给凡人最多几钱银子。但他们把人送进来就可以得到大笔财富,就此翻身。孤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打破这一切?” 姜芷夏转过头来,眼睛通红,一字一句地说:“为了他们能够作为人活着!为了他们有选择的权力!因为穷,所以卖儿卖女,卖自己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他们就该被强权压迫;所以他们就该没有尊严,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不顾?” “连温饱都顾不得了,还要尊严做什么?”他说:“世间之事本就如此。清高能当饭吃吗?” “那又是谁让他们受穷,让他们没有尊严的!?”她厉声道:“他们的钱又去到了谁的手里?以天下之力供养之一,垄断阶层,致使穷者越穷、富者越富,是他们干的吗?” 凌玄澈辩不过她,但他不认为自己想的有错。他们所处的地位和看法不一样,吵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叹了口气,安抚她到:“姜芷夏,你这么想很幼稚。这是政治利益的交换,不是你一句不忍心就能解决的事。” “帝君你错了。”谢泽之打断他。适才他满腔愤怒,但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幼稚的不是她。她比你明白其中道义。” “昭衡,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在心爱之人面前逞强的时候。”他道:“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能是什么?”谢泽之反问:“无非是百姓信仰崩塌,凡间再度开启灭‘神’运动,仙界陨落,天宫落地。而我这个为仙界送葬的‘罪魁祸首’ 被推上诛仙台,于后世万代背负骂名。还能怎样?” “那如此多神仙的性命你都不顾了?” “他们又何曾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他说得风轻云淡:“既然他们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就该明白有一日被发现,自己将会受到高之数倍的惩罚,这其中也包括你,帝君。你知情不报也是帮凶之一。” “你!”凌玄澈气结,“仙界好不容易才恢复往日的宁静和安逸……” “错就是错,有错就要改!就算是去骨削皮也要改!”他握住姜芷夏的手上前道:“修炼多年成仙,只想安逸。为了安逸去和魔界合作,为了安逸去欺压弱小。仙界走到今天这就是为了安逸!到现在命都不要了,只要安逸!这种仙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身为天界的臣子就要忠于仙界!” “我只想要事情成为本该是的那个样子!” “你可想好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凌玄澈拂袖离去。在离开前,他对姜芷夏说:“你跟着他往绝路上走,到时孤也保不住你。” “呵。”姜芷夏轻笑道:“保我?凌玄澈,我成仙前被卖到你所掌管的妓院。如果那天我没选择逃出去,我的下场和桃源乡的人没有任何分别。你保我?笑话。” 凌玄澈好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突然有些不敢看她,转身狼狈离去。 姜芷夏见他离开,坐在椅子上轻舒一口气,自嘲道:“这下真要成仙界罪人了。” 她看向谢泽之,故作轻松地说:“还好我身份特殊不是仙界的人,凭我怎么闹腾都行了,你就……” “我和你一起。”他半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这一次我们不用再演戏,不用为什么仙界。我们是为那些受骗的穷苦百姓,为那些有冤无处诉的冤魂而来,我们要替他们讨个公道。” 姜芷夏轻抚他的脸颊,叹道:“好好的真君,到底是被我带‘坏’了。” “到时我被仙界除籍,还请姜掌门收留。” “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哪儿,怎么收留你。” “那完了。我们只能去给人家算命、卖护身符了。”谢泽之温声道:“不当神仙,道德水平也不用那么高。我们第一卦就给东尧山下卖油饼的小哥算,告诉他要是不卖我夫人六个,将会有破财之灾。” 她噗嗤一笑,轻捶他的肩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正事呢,一天到晚没个正经。” 但也因这个玩笑,她萦绕在心中的抑郁情绪也减轻了些。 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即便再难也要做。 季宸瞧着他们。除心酸外,也佩服谢泽之在什么情况都能为她减轻压力,让她笑出来。原来她会喜欢他不是因为她和他相处的时间长。 季宸开始思索自己到底能为她做些什么。 半晌,他开口道:“芷夏,我……我带你去那个法阵。” 见她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说:“你想解决这里的事,那个向魔界输送魔气的法阵就一定要破除,那是赫连家的根基,也是魔界的支柱。不过那里魔气浓厚,我几次都无法靠近,或许你可以。” 姜芷夏觉得他说的有理,点头同意,稍稍对他刮目相看了些。 为免外面的随从起疑,季宸又跟她在房内待了两三个时辰。 尽管她的注意力永远在谢泽之那里,但她现在愿意跟自己待在一处,他还能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已经很满足了。他望着两人,将谢泽之悄悄想象成自己的模样。 两个时辰后,季宸再度戴上面具和她一同出去。桃源乡没有时间的存在,也不分白天黑夜。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外面。 这次姜芷夏当着那些随从的面吵嚷着,让季宸带她去光柱那里。 而季宸则像个“昏君”一般,满足她一切要求。有随从上前劝说他不能靠近,但他搬出自己的身份,硬是带着她到法阵附近。 离法阵越近,姜芷夏身上的煞气越甚,她的心肺仿佛要被巨大的魔气撕裂,谢泽之察觉到她的不适,让她别再靠近。 她和季宸退到附近,心道:这么浓重的魔气,根本无法靠近,又要怎么破处法阵呢。 突然,谢泽之用传音术告诉她,让她朝东而行。她不明所以,还是照做,季宸紧跟在她后面。 随后,谢泽之又让她朝南而行。她走了一二百米,他让她停下别动。 “怎么了吗?”她没看出这里有什么异常。 “这里还有一个法阵。”谢泽之说:“很微弱。” 第276章 神仙,同行 这些奇门遁甲之类的东西谢泽之要比姜芷夏擅长些,自然对于法阵的敏感度也高。 刚才他在魔阵那里感觉到有一股气流向不同的方向而去,猜测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干扰所致。他让姜芷夏带他四处巡查以确定到底是什么,结果被他发现这里还藏着一处法阵。 “可这周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姜芷夏同样用传音术回道。她环顾四周,连作为阵眼的标志都没找见。 “姜掌门,你还记不记得宁姝说她藏了四个大阵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这就是她藏的法阵?” “几率很大,暗海在最东边。”谢泽之说:“而且这个阵隐藏在魔界设立的阵法之下,不易被察觉。谁能悄无声息地布下这么一个阵在此地。” “这倒是省事了。”她想:一次性解决两件大事。 耳边传来谢泽之的笑声。他道:“你先别觉得省事。怎么解这两个阵法还是个问题。别我们把魔阵破了,又把她的阵提前开启。到时候真成三界的罪人了。” “对哦。” “你再在附近走走,我让你停你就停。” “好。”她说着,上前去…… “别牵他的手!”谢泽之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可……”她往后看了两眼跟在他们不远处的随从。 “拉袖子吧。” 他退让一步,心道:我不是妒夫,只是底线问题而已! 其实打从上一次他们出来,他就已经冒酸水了。要不是有要事在身,他才不会让季宸离她这么近。 季宸不知道姜芷夏和谢泽之说了什么,只见她上前拉住自己的袖子,说要四处走走。他自然是十分愿意的。只要能和她多待一会儿,让他做什么都行。 姜芷夏听着谢泽之的指挥,绕着两个光柱走了好大一圈。 “可以了姜掌门。”谢泽之叫停。 他对这个法阵的位置和范围大概有了底。那两束光柱被包含在隐藏的法阵内。 如果是这样,或许他可以想个办法以阵克阵,宁姝设下的法阵再强也不可能抵过强烈的魔气与灵气的冲击。 突然间,姜芷夏看到那些魔人脚步匆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季宸找人问询,得知刚送来的人里有十四个人是假的。 姜芷夏明了是谢泽之的障眼法到了时辰。赫连家主现要详细盘查每一个送过来的人,短时间内要将岛屿封锁,只进不出。 季宸瞧了一眼姜芷夏,找了个理由支开随从。 随后他拉着她去往东边码头,“东边码头应该有刚离开的船,出暗海要经过海底暗流,稍不留神就会被暗流撕碎,但那些船上被施了法术可以避开暗流。 你一会儿在码头随便找一条出去的船,隐身在上面就行。那里的魔人法力很低,察觉不到你们的存在。 再来的时候,你只在外面的港口找一条上面带有彼岸花的图案的船就能进来。” “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姜芷夏将自己的手抽出,拒绝了他的护送。 “可……” “要是被人看见你去码头,你怎么跟别人解释?”她说。 她是在为他着想吗?他有些惊讶。 “别误会,我还要回来。” 她怕他误会,更怕那个看不见的男人误会, “既然你决定待在魔界,那就做好你自己的事。找时间恢复法力,就凭你现在这样想毁灭法阵,开什么玩笑?需要我帮你找一个我消失的理由吗?” “芷夏……”他听见她许久不言的关心,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用。我知道怎么说,你……” “东码头怎么去?”既然他不需要,自己也省了那份心。 季宸给她指明道路之后,她头也没回地离去了。他送别和叮嘱的话卡在嘴边没来得及说。 他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说道: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姜芷夏施法隐身,随后躲到出海不久的船内,和谢泽之离了暗海。 上岸后,正赶上海边日落,姜芷夏没有立刻回去找林忆,而是和谢泽之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坐下。她需要缓缓。 她看着远处热闹的码头和逐渐点燃灯火的渔船,配合夕阳与波光粼粼的海面。这幅安宁的景象让她产生了一种暗海中桃源乡只是一场梦的错觉。 这个世界被割裂得太严重了。 “在想什么?”谢泽之握住她的手。 “什么都没有想。”她如实回答:“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说我们会不会引发凡间战争?这些皇帝大臣干的事情,被抖出来后再加上有心人的利用,就算不是民怨沸腾、各地揭竿而起,也有可能同室操戈、血流成河。 要是能够换来一片新天地也值得。但只是换个皇帝,没从根本上改变什么。这种牺牲对凡人而言有什么意义?” 谢泽之轻叹一口气,“姜掌门,你觉得你夫君是做什么的?” “给我暖床的。”姜芷夏即答。 谢泽之听完差点没掉进海里。 她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谢泽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末了跟着她一起笑。 “我是说白天!” 他环住她,“相信我。我在凡间历经无数劫,又在朝堂这么多年,对于这种事情略知一二。我说这场仗打不起来,就一定打不起来。你呢,就做你想做的,我担保你没有后顾之忧。” 姜芷夏感动不已,回抱住他,在他怀中诚恳道谢。 她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谢他一直在她身边,永远坚定不移地支持她;谢他几百年间对她的耐心教导,让她成为具有独立人格的姜芷夏。 两人无话,相拥着坐看太阳缓缓落下地平线。 姜芷夏突然笑道:“你说我在百年之后会不会有一座铜像,只不过是跪在庙前,让来往过路的人或者仙吐口水。” “不知道。”谢泽之回道:“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庙前肯定不是一座铜像而是两座。除了你之外,还有我。” “我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会说话。奖励你些什么好呢?” 谢泽之稍微带着些不满低头轻啄她的嘴唇,“你奖励我个解释吧。是谁说‘以后只是陌生人’,你见过谁家陌生人说这么多话,还关心他有没有理由,让他练好法术。” 他不是吃醋,也不是妒夫,只是不解……对,没错!他只是不明白而已! “他想在魔界当内应,那当然要保住他。”姜芷夏坦白回答:“与其让他跪死在灵清门口,不如让他为众生做贡献,发挥余热。 况且你希望我见到他就对他恶言相向,明里暗里都要提示他他对我不好,让他永远记住他亏欠我?” “那倒没有。”这样不显得她好像仍对季宸放不下似的。 “这不就结啦……也不知道你这飞醋要吃到什么时候。” “这哪是飞醋,明明是真醋!” “行行行,你有理。” 太阳彻底消失,天光黯淡。姜芷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拉起谢泽之,“走吧,真君大人。该回去了。” 姜芷夏和谢泽之回到何素素家,这才得知他们原来在桃源乡待了三天。 何素素的家人和居住在此的十四位姑娘在林忆的教导下,思想刚刚有所转变。不过现在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去处理,林忆她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姜芷夏通知附近的灵清弟子前来接管何家的事,还对他们说一定要看好这些姑娘们,千万不能随意让她们出去,必要时可将她们送往灵清。 弟子们点头称是。 之后她和林忆与两个徒弟飞回灵清。而谢泽之带着冒充自己的散仙回到天庭,他有两件事要提前跟张和颂禀明。 回去后姜芷夏立即派人邀请其他三派的掌门前来灵清议事,还特意嘱咐要让沐胜蓝带上蒲丽芝。 第二天一早,灵清大殿中坐着姜芷夏的同门和徒弟,以及沐胜蓝等人。 姜芷夏见人到齐,起身向他们说了自己在桃源乡见到的一切。还交代了这件事情背后的利害关系,以及一旦揭露之后会对仙界造成的影响。 等她说完之后,静待着众人的反应。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柳茉思问道。 姜芷夏冲她一笑, 说道:“我实话告诉各位,我是一定要去解决这件事的。但做成后会给仙界带来不小的损失,会成为仙界的‘罪人’。 但我此番邀请各位前来不是要逼着谁加入,包括师兄师姐,你们也是一样。 愿意和我一道的,我必感激不尽;不愿意的,也请各位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不光是为我,也是为你们自己。一旦事情失败,你们也好有一条后路。” “哈!你就认定你师兄不会加入?”莫缄叙第一个开口,“不就是没灵气吗?我又不是没经历过。不当神仙大不了改去教书,就我这学识,三年当上太子太傅信吗?” “那我继续养动物。”柳茉思说:“我不当神仙之后先出本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母猪的产后护理》。” “我,俞伊,以后的乐器大师知道吗!”俞伊一拍胸口,力气太大还咳了两声。 “反正我用法术也只是种田,有没有法术都一样。”东方楚良道:“刚好没了法术也不用爬云了。” 林忆起身拉着姜芷夏的手说:“总之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要当掌门,我就是你二师姐。你要不当掌门,我就是你姐姐。我会永远照顾你。” “二师姐~”姜芷夏眼眶有些潮湿。 “合着你叫我们三派掌门来,就是看你们灵清表演同门深情的啊?”沐胜蓝不满道:“小瞧我?不管她们愿不愿意,我是一定要去的。” “小沐,你看扁我们虚玄是不是。”上官星月叉着腰,“我和飘飘差你什么了?” “差我晚些说。” “你们听听她这刁话。”宫泽雪捂着嘴笑道:“肯定是跟芷夏学的,都是被你带坏的!” “啊?”姜芷夏指了指自己。 “不过我们谁不是被你带‘坏’的。”宫泽雪起身,“我以前就说过,若有需要我星赤的地方,我必定万死不辞。” 姜芷夏望着他们,心中涌进一股暖流。 她是在走一条非常艰难的路,可万幸这条路上陪她的人很多。 第277章 神仙,利用 这场和魔界的斗争不能告诉本家弟子。一则防止仙魔矛盾扩大,二则怕有人走漏风声。 所以最后与姜芷夏一道前往桃源乡只能是这几个人。他们没有任何外援,而且不管成功或失败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蒲丽芝不在乎那些。她算是活开了,做实事比虚名更重要。不过她担忧的是姜芷夏所说的法阵。 “法阵被毁,魔界会不会打着复仇的旗号再跟我们开战?虽然他们没本钱,但实力还在。” 这也姜芷夏担心的地方。 凌玄澈虽然混蛋,但他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赫连家作为魔界世家中主和派的力量不能消失。不过怎么利用赫连家她还没有想好。 “我得先了解一下赫连家的内部情况。这件事交给我。”她说:“诸位,我们当下还有一件事要做。” 桃源乡内的法阵魔气来自世间的淫靡之气,如今法阵力量强大,他们无法靠近,更别说将它破除。因此要从根源上减少它的力量,以方便之后他们行事。 “我们要尽可能多地减少凡间淫靡之气的产生。它们汇聚成魔气稍有延迟,一个月后赫连家的人才会发现异常。而我们去桃源乡也是在一个月后。”姜芷夏补充道:“我们行事时别太过火引起他人的怀疑。防魔防人更要防仙。” 众人知晓离去。从那天后,凡间各地的“净化”运动悄悄开启了。 或有某地浑身乏力找不出病因,没了狎妓兴趣的;或有风月场所闹“妖精”的;或有妓院改说书场地的;也有富户冲出来给姑娘们赎身的… 众仙各显神通,将风月场所闹停了大半。 天宫之上,谢泽之将事情禀告给张和颂,又上交了自己的官印和辞呈,随后下了凡。 张和颂从不知仙魔之间的交易。刚听到也是异常震惊。但冷静下来后,她将谢泽之的官印和辞呈扣下,没有对外宣称他离去的消息。 她仔细思量传唤简阳前来,吩咐他去做几件事。 谢泽之奔走于凡间各国之间。而姜芷夏下山找到九丑。短短几日没见,他已经成了夫子的助手。夫子夸他好学上进,是个可塑之才。 九丑的魔气在衰退,人却在变好看。他还跟姜芷夏说他感觉自己最近好像长高了。 姜芷夏坐在石凳上,敷衍地说:“确实,我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你。这身高我都得跳起来打你膝盖。” 九丑气得骂她一点都不招人待见。 “九爷,我来是问你赫连家的事的。”姜芷夏收起开玩笑地神情,严肃道:“我去了桃源乡……” 九丑瞠目结舌,糖葫芦含在嘴里不知道该不该嚼。 “我打算毁了那个地方。” “为、为什么?” “因为它不该存在。”姜芷夏说得轻松,但语气中的认真丝毫不减,“没有人可以枉顾别人的性命,魔和仙都一样。” 九丑脑子里嗡嗡的,“但你去过就该知道赫连家和仙界……你这么做仙界不会放过你的……” “连你都知道了?难怪魔界不把仙界放在眼里呢。”姜芷夏自嘲地笑笑,“不放过我就不放过吧。反正我去哪儿都不受待见,没那么多思想包袱。” 九丑沉默半晌,见她目光如炬,毫无胆怯之意,一如当初她面对魔界也不曾退缩半步。 他问姜芷夏有几成把握。姜芷夏说不知道,但事情总要做了才知道。如果她失败了,就当给后面的人积累经验,总会有人能做到。 “我要毁掉那个法阵。”姜芷夏说:“这也是为你魔界好。法阵一旦被毁,魔气缺失的假象自然破除。底层的那些魔原本是为了魔气才叫嚷着开战,魔气充足他们从根本上没了开战的理由,也没了厮杀的必要。” 她站起身,又说:“不过我要杜绝一种可能的发生。就是赫连家倒下,三家先一步瓜分走他们的利益。这样的话垄断不仅没有打破,还会形成鼎足之势。 这种局面对仙魔两界没有好处。所以我要扶持新的赫连家主,让他继续维持世家平衡,同时还要作为魔界新的代表出现,走一条魔界也没走过的路。” 九丑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他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将他所知道的赫连家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赫连家不是普通的魔。他们是仙魔的结合体。只因为上古时期仙魔结合不被接受,所以他们的后代受到了上天的诅咒——他们的子孙皆为男女同体。 正因为如此,他们刚出现在魔界时遭受了不少的排挤与歧视。虽然他们后来凭借实力在魔界杀出一片天地,还接管了看守魔气的职责,但还是因为身份的关系被魔界看为异类,和其他魔人相处不太融洽。 “他们性格古怪,特别追求完美。凡是被他们看上的东西一定是最漂亮最华美的。”九丑说:“不过经过几万年的时光,魔界的人对他们赫连家逐渐也没了歧视,毕竟实力在那里摆着。四家的关系也算说的过去。 只是后来魔君上位后总给他们特别优待,说他们与众不同,不能和其他魔人相提并论。慢慢地,他们也拿捏起来,四家关系又恶化了。” 赫连家不仅跟其他三派斗,自己内部也在斗。 赫连家内部分为两派,一派为像女人的人,比如之前姜芷夏在魔界见到的那位。相传像女人的那派传承了神族祖先的血脉,他们修炼时需要的灵气多一些。另一派为像男人的人,新任家主赫连长风就是他们的代表。他们需要的魔气多一些。 不过不管是谁,修炼时都要结合魔气与灵气,只是多少的问题。 以前赫连家占上风的都是像女人的一方。二十年前突然换了像男人的赫连长风。 “原来的家主为什么会被其他三家逼下台?” “具体的事情不太知道。只是听说前任家主和子桑家主的妻子发生了不轨之事,被子桑家的家主抓个正着。后来又有赫连家的人举报他串通仙界意图谋反。所以他被换了下去,人也被魔君处斩了。” 姜芷夏大概猜到这应该是自家内讧,和外人来了一出里应外合。 “像女人一派中谁现在在管事?” “赫连雨霁。” 姜芷夏飞到东尧山间就落下了云头。她一边走一边揣度或许这个赫连雨霁能够为她所用。只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到他,要是让谢泽之去他难免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走路不看路,在想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芷夏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凌玄澈一眼,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还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记恨孤?”凌玄澈跟在她身后。 “孤跟你道歉可以吗?”他继续说:“那天是孤态度的不好,孤应该跟你好好说的。” 姜芷夏嫌他聒噪,驾云离去。 凌玄澈追她到灵清门口,拉住她的胳膊,“你真打算一辈子不跟孤说话了?几千年来孤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突然说孤做错了,孤不得花时间反应。这个给你。” 他拿出一本厚厚的折子,但姜芷夏没有接。 “打开看看,这里面是你需要的。” 她接过折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人名和国名。 凌玄澈在旁说道:“这是孤按照记忆写下的跟桃源乡有牵扯的凡人。昭衡最近奔走于各国之间正需要这份名单。有它事半功倍。” 姜芷夏收下折子,连谢都没有说,转身就走。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姜芷夏,你能不能理理孤?”他快走到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孤都愿意跟你站在一处反仙界了。连季宸你都能原谅他,为什么不原谅孤呢?他加入魔界,而我只是跟魔界的人认识,偶尔谈事情而已。” 姜芷夏一激灵,抬头望着他说:“你认识赫连雨霁吗?帮我把他叫出来!” 第278章 神仙,劫 凌玄澈觉得姜芷夏就是他的劫。 从他出关后每次见到她,都被她气得不轻。他就不明白了,凭他这种身份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非对她念念不忘。他对自己说过好几次,不要再见她。可等冷静后,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去找她。 那天和她在桃源乡分别后,他回到天庭,满脑子都是她说的话。 她把他和桃源乡的这些魔人看做同一种人。而确实他也差点害她过上那种日子。余光中他瞥见自己在镜中的身影,突然自己有些面目可憎。 难怪她会讨厌自己。他看着镜子,心道:终究还是栽了。 姜芷夏把名单送给谢泽之的三日后,她收到了凌玄澈的消息——赫连雨霁应了他的邀约。 赫连雨霁这一派因为失了实权,在世家中没了势,他出来做什么也没人在意。凌玄澈带着他来到灵清后山,在这里等他的不仅有姜芷夏还有谢泽之。 他们三人一唱一和地将赫连雨霁拉到了一条船上。尽管赫连雨霁离去时并未给他们肯定的回答,但姜芷夏不急。 因为赫连雨霁除了跟他们合作翻身之外,就是抱着赫连家的另一分支一起死。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她甚至不担心他回去会把谈话内容告诉宁姝。。 又过了几日,到了前去桃源乡的日子。 “师父……”何素素牵着若芙,泪眼婆娑地拉着姜芷夏。若芙没有她那么现眼,但也在忍着难过。 姜芷夏擦掉她的眼泪,“跟你说了这么多,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记不记得我走之后你要做什么?” “照顾好师妹,在家等你们回来。” “我们要回不来呢?” “带若芙躲起来修炼,照顾若芙长大,不能再坑蒙拐骗。”何素素越说越难过,“要将桃源乡的真相告知三界。” “素素,你是我最后一道防线。”姜芷夏无比认真地说:“你的任务很重要,也很危险。你一定要帮你师父,知道吗?” 何素素擦掉眼泪,点点头。 “还有……”姜芷夏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你那几个姐姐还能不能救回来?但我会努力找到她们。” “我知道。”何素素挥手跟众人告别,“师父,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她哭得甚是可怜,东方楚良忍不住上前安慰几句:“小兔子……” “小师叔,你去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实在不行找个人少地儿把自己藏起来,不要给他们拖后腿。” 东方楚良那点安慰的心思瞬间没了,跳着脚吼道:“我谢谢你!” “不客气。” 东方楚良:…… 原本严肃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些。众仙互相打气,坚信此次一定会成功。 之后他们化身一道白光来到暗海海口,分别隐身在不同的船中,前往桃源乡。 彼时桃源乡中给魔界输送魔气的光柱已经没有姜芷夏第一次来时看到的那么亮了,这是他们这一个月来在凡间努力的结果。 姜芷夏等人到达桃源乡后,按照一早的部署,分别各自的管辖区域。将所有来此寻欢作乐的凡人施法定住;若遇魔界之人或斩杀、或定身,不能让他们闹出大的动静;若遇仙家,只记住他们的模样,不要赶尽杀绝或与他们缠斗,这笔账秋后还能算。 姜芷夏和谢泽之、莫缄叙、宫泽雪一同前往魔界法阵之处。看守法阵的几个魔头法力都不弱,除掉他们着实费了四人一番功夫,但是好在他们这次能够靠近法阵。 谢泽之看到法阵中巨大彼岸花,说:“接下来就等凌玄澈的消息了。” 凌玄澈此时和赫连长风以及带着面具的季宸在一处饮酒,陪酒的还有赫连家的其他人,他们都和赫连长风是一派的。 赫连长风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依旧和众人谈笑风生。忽听得外面有人来报,接着一个满脸鲜血的魔人连跑带爬地闯进房间内,他说谢泽之带人闯入了法阵。 “什么!?”赫连长风猛地起身,连酒杯也撞到了地上。他身边的魔人也迅速起身,唤出自己的兵器…… “坐下。”凌玄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地说道:“酒还没喝完,谁都不准离席。” “帝君你?”赫连长风的话还没问完,凌玄澈将手中的酒杯朝赫连长风打去。 他下意识伸手抓住酒杯,却没想到凌玄澈法力如此深厚。他的手心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孤说坐下。”凌玄澈抬了抬眼皮,话中带着不可拒绝之威。 赫连长风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但定了定神,说:“我乃赫连世家家主,帝君敢这么对我,又毁掉魔界法阵。魔君绝对不会放过你,她还会带兵打上天庭……” 凌玄澈冷笑一声,“孤自是尊敬赫连家家主的,但你是家主吗?还有毁掉法阵的是你,不是孤。” “凌玄澈,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门外又冲进许多赫连家的人,不过他们长相皆偏向女人。他们手持利刃,将赫连长风等人围了起来。 下一瞬,赫连雨霁带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赫连雨霁你敢串通仙界谋反!?”赫连长风怒道。 “反的是你!”赫连雨霁上前将他身上的家主印信搜了出来,交给凌玄澈,“有此物,魔阵可解!” 凌玄澈收下辨认真伪后,道谢离去。季宸紧随他离开。 “你个叛徒!”赫连长风骂道:“待我禀明魔君……” “我是叛徒?比不得你们和其他三派联手,将前任家主置于死地心狠。”赫连雨霁笑道:“不过你确实提醒了我一件事情,就是对于知情者不能留活口。” 说罢,他一掌将赫连长风的元神震碎,下令将宴席上的另一派全部杀死。接着他带着身边的人离开此地。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等这帮神仙将桃源乡的法阵破除,他出来接手赫连家的一切,成为新任家主。 离去前他回头望一眼,在法阵附近的谢泽之和姜芷夏,心道:千万别让我失望。 赫连雨霁决定要和姜芷夏他们合作,那他以后也用不着靠看守法阵,巩固赫连家在魔界中的地位,所以他没有半分隐瞒将法阵之事全告诉了他们。 他说赫连家所看守的法阵虽是宁姝所创,但开启或者关闭都要靠家主印信。没有这个东西,就算宁姝亲自来也拿此阵无可奈何。 岛上愈来愈多的魔人涌向法阵处想要阻止他们。但因为赫连长风已死,岛上的魔人就像无头苍蝇,没了指挥,攻击也不成气候。再遇到像姜芷夏他们这种法力高强的神仙,更是难以抵挡。 另一边,凌玄澈赶来将印信交给谢泽之。他拿到后将印信送入法阵,随后念动口诀。 谢泽之压制印信落入阵眼。可毕竟他用的是仙术,在施法中遭到巨大的魔气反噬。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但他咬紧牙关,继续催动仙术,将印信深深地压入阵眼之中。 周围的魔气像感受到了印信存在而波动得更加剧烈。他感觉自己的法力正在被急速消耗,忽然他的腰部一暖,随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泽之……”姜芷夏趴在他身后,一条腿搭在他的腰间,双手从后面伸进他的衣领,“我想要你。” 她的气息划过他的耳朵。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法阵,而是红色帷幔搭成的婚房。 姜芷夏绕到他身前,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搂住他的脖子,呵气如兰,“昭衡,抱抱我……” 第279章 神仙,里应外合 察觉到谢泽之没有反应。姜芷夏有些生气,她抬起头,勾着他前衣带,似娇嗔似委屈道:“夫君不喜欢我了吗?” 谢泽之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害羞了,全身上下蒙上了一层粉红色。 “春宵苦短,你只这样看着有什么乐趣?你这个人怎么总是爱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谢泽之拿下她的手,厉声道:“把衣服穿上。” 姜芷夏愣了片刻,委屈地去捡起地上的衣服给自己穿好。末了红着眼眶瞧着他,模样甚是可怜。 “穿好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再说一句就要哭出来了。 “难过什么?”他冷冷地问:“你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才没有委屈。”她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明明是你要我主动,主动了你又训我。你想我怎样,告诉我我会改的,别骂我好不好?” “你在认错?” “是,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好吗?你别生气。”她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衣袖,“你不要不喜欢芷夏。” “我永远心悦姜芷夏。” 得到这句回答,她甚是开心,大着胆子拉起他的手,向自己衣领探去,“那你来证明你喜欢我……” 谢泽之由她牵着,在触碰到她的瞬间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五指都在用力,低沉着声音说道:“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喜欢姜芷夏。但所有仿照她,幻化成她模样的人我都厌恶!” 姜芷夏万分恐惧,她的脸涨得通红,眼中渗出大颗泪珠。 “放……手,谢泽之……你要……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你说会永远爱我的……” 谢泽之冷笑一声,将她松开,随即唤出离魂剑,一剑挥向她。 幻境消失了,他还站在法阵之外,魔阵已被他关闭,光柱消失。 姜芷夏冲上前,在确认他无事后,抱着他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看你站在阵外一动不动,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还好吗?” 他点点头。 “你迟早有一天要把我吓死。”她有些生气。 突然云层中传来一声巨响,霎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谢泽之,你带领神仙对我魔界下手,今日本座定不会放过你。”宁姝站在云头,表情狰狞。 “谢泽之,我们怎么办?”姜芷夏站在他身后担忧地问。 谢泽之搂她的腰,对她说:“抱着我,把眼睛闭上。” 她顺从地回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继而被他一剑刺入胸膛。 “你……”姜芷夏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但见谢泽之眼神冰冷,面色阴沉,“我说了,别再化做她的模样!” 眼前的景象随着姜芷夏的消失而支离破碎。 他站在原地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周围的景象变成了茅屋,姜芷夏梳着夫人发髻,掀开自己的衣衫给哭泣的婴儿哺乳。 “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她朝他妩媚一笑,“过来看看你儿子。” 谢泽之彻底没了耐心。这个幻境之主杀不死就算了,还总是“折辱”他喜欢的人,叫他如何不生气。 姜芷夏见他不动,放下孩子,连衣衫都不曾拉好,款步上前。 “你到底喜欢什么?你还在不满什么?” “你不是她。” “我怎么不是她?”她靠近他,想将手伸进他的衣领。 但谢泽之掐住她的手腕。 “第一,那姑娘不会委屈自己。我要敢那么跟她说话,她早就一脚踢上来了。第二,比起她会藏在我怀里,她看见魔君更可能会把我推到一边,让我不要碍她的事。最后,这间房子……” “房子怎么了?”她面色如常,好像根本不怕他戳穿。 “你猜要是她看到这种幻境,还会不会想着嫁给我?” “所以啊。”她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已经将她的所有缺点改掉了。你该满足了,昭衡。不如你说想让我变成什么样?你难道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她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你进来后就出不去了。与其我们这样怨怼地过一辈子,不如你接受了我,这样你我都开心。 我是你心中最完美的姜芷夏。 你跟我在一起就知道外面那个根本配不上你。我可以满足你所有欲望和幻想。” 谢泽之望着她良久,随即勾唇一笑。 “是了,你不该抗拒的。”她的双手挂在他的脖间,“你不是早就想得到我了吗?现在,你的机会来了。” 谢泽之躲避她的亲吻,嫌弃地将她推到一边。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笑不是因为我同意你。而是笑你见识短浅,误以为百依百顺、娇弱无力、家庭至上就是完美女人。” “不是吗?”她突然变了脸色,“哪里不完美了?” “哪里都不完美!”他说:“因为这是偏见。没有人可以,或者有资格去评判一个人的性格该如何才能叫完美。明白吗?” 谢泽之话锋一转,“而且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包括你?” “姜芷夏”脸色煞白,“你在说什么,我不完美?我……” “没错,你愚蠢,连着三次被我看穿所造幻境是假;固执偏见,只以为世人都会被美色所诱。还有……” 他顿了顿,“你就算变成她,也比她差得远,哪怕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我也觉得你——丑。” 那人捂住脸庞,尖叫一声,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了。 印信完全落入阵中,魔阵解除。 姜芷夏看不到法阵泛出的红光,斩杀身边的魔人后,几步走到谢泽之身边,“这是成功了哦?” 谢泽之有点恍惚,但还是下意识地点头。 “行,那我们赶紧走吧。” “等等!”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深吻了下去。 姜芷夏推开他,气得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这闲心呢?” 他心说:这下是真出来了。 他望着阵中的印信,心中不觉佩服起宁姝来。 这东西虽不归她所有,但她根本不用担心魔阵会被赫连家关闭。因为她早在印信中也布下了一个小阵。里面的幻境全是他们的弱点,淫靡、追求完美,甚至还要让他们承认没有完美的东西才会放他们出来。 赫连家完全被她拿捏着。不过可惜,她没算到赫连家会和姜芷夏合作,也没想到进入幻境的会是他。 魔阵虽被关闭,但光柱并没有消失。众仙听见一声巨响,随后这些魔气不受控制的涌入魔界。魔界中人看见赫连家的法阵消失,还出现大量魔气,全都赶赴到那里。 其他三家得知赫连家的法阵不见的消息,第一时间集结人马想要瓜分赫连家。 可忽听魔君身边的长老召唤他们,说仙界的天兵此时聚集在边境,好似要进攻。 比起接手赫连家,肯定是外患更重要。三家立即掉头去了边境。 此时,桃源乡的寻欢作乐凡人全被众仙的控制住。沐胜蓝等人要带这些被骗的人和精怪离开。 可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被骗得太狠,对神仙和妖魔都不再信任。他们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这些神仙放他们一马。 众仙正要解释,又见远处魔气冲天。原是驻扎在附近的魔军听到响动,将小岛围了起来。不过他们没有上岛,只在船上向岛内放出大量影魔。 影魔没有实体,只是一团黑气。也因为这样,它们修炼起来极其容易,而且数量庞大,行动迅速难以捕捉。只一瞬,它们便布满整个小岛的上空,将其围个水泄不通。 众仙唤出各自法器准备应战。 就在这时,三道金光划破长空。随即被影魔围着的上方出现漏洞,三支金色的箭矢斜插入地面。 “吾奉天帝之命特来捉拿此地残害凡间生灵之仙。”简阳手持弓箭站在云头,俯视魔界大军,淡漠道:“魔界,不得插手!” 第280章 神仙,奇奇怪怪 简阳此次将目的说的很明确。他是代表仙界而来,只捉拿神仙,不对魔界下手。而且魔界也没有理由阻拦。 之后,暗海附近驶来大批天界的船将魔界围在其中。船上天兵将弓拉满,说防止神仙外逃,但他们瞄准的方向却是对着魔军。 一时间,两方陷入对峙,谁也不敢乱动。只要一方做出过度举动,极大可能会引发一场谁也打不起的战争。 谢泽之听到简阳的声音,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暗想张和颂当真是长大了。他催促众仙带着凡人全部前去东码头,乘船离开。 话音刚落,脚下大地猛烈震动起来。岛上所有人瞬间失去平衡,东倒西歪,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些人吓得紧闭双眼,瑟瑟发抖,高呼求大仙放过他们。谢泽之扶住姜芷夏,在摇晃中看到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全都向着岛中心而去。 只听轰隆一声,摇晃停止,但岛的中心塌陷下去,露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众仙立即施法将掉入坑中的凡人救出。 可未等救出所有人,就见整座岛萦绕着一圈红光,继而两束光柱瞬间熄灭。以深坑为中心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谢泽之大惊。他没想到开启宁姝布下的法阵,竟是关闭原有的魔阵。更没想到此法阵能够将灵气与魔气共同纳入,成为了它的力量之源。 这个宁姝到底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魔界的魔气突然锐减,仙界的天宫也开始晃动下坠。两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俄尔,阵中的深坑中爆发出冲天的怨气。这股怨气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仇怨,夹杂着哭嚎声,席卷着整个小岛。 那哭声凄厉而悲惨,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它是死在这座岛上的无数冤魂的呼喊。 怨气如同浓雾,不断扩散将众人包围。因为有了魔气与灵气的加成,它让神仙都难以抵挡。这座岛被死寂和恐惧笼罩住,连上空的影魔都被它们吞噬了。 此时以小岛为中心,这些怨气在海面上掀起十丈多高的巨浪,将仙魔的船全都卷入海中。 若这海浪冲出去,整个凡间说不定都会淹没。 谢泽之当即用传心术告知简阳,让他和天兵施法抵住海浪蔓延。同时他和众仙围在法阵之外,凝结法力控制住这股怨气,避免它们冲向凡间。 众仙造出一道金色结界用来压制法阵,可无济于事。阵中的深坑还在源源不断地冲出怨气。 东方楚良受不住怨气的灵压喷出一口鲜血。蒲丽芝立即结印将他护住。沐胜蓝和宫泽雪以及陈飘飘站在这些凡人之前替他们阻挡怨气的侵袭。 众仙都在苦苦支撑,不知道这些怨气何时会停止。 姜芷夏被搅扰得内心烦躁,周身煞气四溢,只想抽刀和这些哭嚎的声音一道将三界众生全杀了。 她闭上眼定了定神,问道:““谢泽之,这是岛上的冤魂所化吗?” “应该是。”谢泽之答道:“他们积压着多年的怨气,又吸收了灵气与魔气,现在理智全无。宁姝竟然把它们当作阵眼。想要破阵只怕是要将他们全部斩杀。” “可……” “我明白。”谢泽之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些冤魂本就是被骗的穷苦之人,死后被当做魔界的“肥料”,现在又被当做阵眼。终其一生,连死都逃脱不了是别人的工具的命运。 他们当然有理由为了救外面的凡人而选择再度牺牲这些冤魂,但如果有其他办法能解救他们不是更好吗? “化解他们的怨气是不是连同他们也能救了?”姜芷夏突然想到。 “话是这么说没……”他还没说完,就见姜芷夏收了法力。他瞪大双眼,惊恐地问道:“姜芷夏,你想做什么!?“ “赌一赌。”她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 “你给我回来!” 下一刻,所有神仙看见姜芷夏冲进法阵,跳入深坑。随后又一道身影追随她而去。 姜芷夏跳进填满怨气的深坑中,耳边只听得到哭嚎声和下坠时的风声。坑洞的内部一片漆黑,怨气越来越浓厚。在黑暗中,姜芷夏看到一个个扭曲的鬼影。他们都是这里的受害者。她见证了无数人的死亡,感受到了他们身上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会落到哪里。那些怨气缠着她,让她施展不了法术。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 模糊中,她看见一个人。那人只是背对着她没有转头,但她却觉得自己认识他,而且跟他很熟。她的心不自觉地抽疼,眼睛十分酸涩,她想哭。 “你就如此喜欢朕,喜欢到连命都不要?那朕成全了你。朕许你生生世世如何?” 那人说罢,缓缓转过头来,就在姜芷夏要看到他的正脸的瞬间,她落了地。那人也消失不见。 她被一只手扶着稳住身形。她回过头,在一片黑暗中,清晰地看见季宸站在她身后。 在那一刻,她的心跳突然乱了,她好想拥抱他。 姜芷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连忙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望着他。 “别怕,我不是幻象。”季宸慌忙解释。他说他刚才看见她跳进深坑,自己也追着她下来了,“你要还不信,可以施法验我。” 他递出手去,姜芷夏又退后一大步。 忽然,周边黑暗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天界的灵霄殿。姜芷夏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人跪在殿中,头都低到尘埃中去了。她一身素袍,高举血书,向天帝泣声道:“小仙为下界所有苦命女人请命。请陛下救救她们!” 这人是宁姝? 台上的天帝让人将血书呈上,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一旁,“朕知道你此番下界,历经不少苦难,多有心路历程。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偏颇任何一方,才能彰显天道公允。 朕明白你才返回仙界不久,还没从凡间脱离出来,掺杂了些个人情绪。今日就不与你追究了。你且先下去休息吧。” “陛下!”宁姝抬起头来,眼中尽是凄苦,“陛下应该下凡看看那些人现在过的什么日子。那些当权者只图利益,何人管过她们的死活。陛下,天道无情,但神仙不能无情。我们要是也对她们视而不见,那她们就真的没有救了。凡人拜神又有什么意义?我们这些神仙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放肆!”天帝怒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朕定将你以天规处置。” “仙子不必如此激动。”陆麒老君站了出来,“这些人之所以成为娼妓,或是因为她们上一世做孽,或是为下一世积福。等到冤孽赎清,她们自然会得到福报。” “一派胡言!”宁姝斥责道:“上一世造的孽为什么不在上一世了断?而她们积累的功德又为什么要轮到下一辈子才能够享受?再说成为娼妓就是作孽吗?难道作孽的不是让她们变成娼妓的人吗?” 陆麒老君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悻悻地退了回去。 姜芷夏见他吃瘪倒是挺开心,不过她一直没认出来这上面的天帝是谁? 她自言自语道:“这天帝到底是谁啊?看起来也不像张和裕他爹?难道是宁姝他爹?” 季宸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这是上上一任天帝。” “啊!?”她惊讶道:“上上一任你都认识?你到底活了多久?” “我没见过,但我感觉我认识他。” 姜芷夏侧目,心道这人还真是奇怪。不过她对季宸的身世也不太了解。季宸没有跟她说过他的来历。师父也没告诉过她。 她只知道季宸来灵清的时间最早,比莫缄叙还要早几百年,而且那时候他已经成仙了。不过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成为开阳真人的弟子,正式加入灵清。 “看来法阵之下还藏着宁姝的一段记忆啊。”姜芷夏抱着肩膀,叹道:“原来她还有这么正义感的一面。” 她说完,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摇头叹息。 忽然,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她感觉有些不对,询问季宸:“你说这些人不会能看见我吧?” “那位仙家!”台上的天帝不满道:“你有什么话站出来说,不要窃窃私语。” 姜芷夏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别指了!” 真能看见啊!?这不是宁姝的记忆吗?为什么她的记忆里还有她啊? 第281章 神仙,努力尝试 姜芷夏也不知道这记忆怎么这么先进,还能有参与感,但人家要求,她总不好不开口。 她干笑两声,从队伍里站了出来,对天帝说:“我理解陛下的苦心,特别理解。我完完全全支持您的决定。这位仙子见识浅薄,还是年轻。” 天帝满意地点点头。 “你……”宁姝气急。 “你什么你,说你两句你还不爱听了。”她白了她一眼,对天帝狗腿地笑道: “天帝刚才说的多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多么振聋发聩。这就告诉我们神仙就该毫无人性、六亲不认、冷漠无情……” 天帝:我是这意思吗? “陛下!容我大胆批判西方世界的那些人。” 姜芷夏来劲了,压根不管季宸在一旁给她使眼色,让她冷静。 “观音菩萨为了救一个老妇人耽误自己成佛,这不妥妥的有病吗?那老妇人被吃了关她什么事对不对?佛教,愚昧!明天就出兵攻打他们!” 天帝:“不是,你有点激进了……” “还有咱家。上古时期女娲补天,补什么天,有什么好补的!天道无情,下界的人死多少碍她什么疼,无知! 还有大禹治水,跟他有什么关系?又淹不死他们家。管得宽! 还有伏羲,用他教人盖房子吗?住山洞多凉快,还不用掏房钱! 还有燧人氏,没事玩什么火,吃生肉多方便; 还有盘古,乌漆麻黑耽误我们成仙吗?!睡醒之后开天辟地,你说他是不是有病,还有……” “行行行!”天帝越听越瘆得慌,生怕她说的这些被上古大神听去了,“你不要胡言乱语,对上古大神不敬!” “我这不是贯彻您的旨意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装作十分无辜的样子,“在场的神仙不都听到了。您说不准救凡人才能彰显天道公允。我支持您!我现在就上昆仑将您的旨意传达给他们,让他们反思……” “你闭嘴!”天帝吼道,他的脸涨得通红,“你不要曲解朕的意思。神仙自是要心怀苍生,只是……” “只是那些娼妓根本不算苍生中的一份子。”姜芷夏坚决不让他的话掉地上,端得一派忠心无二的样子。 “我知道天帝心善,见不得受苦人。咱这样,以后有受苦的人我们就把他们从苍生中剔除,免得他们碍眼……” “你给我住嘴!”天帝气得手发抖,指着她,“把她给我推出南天门重打一百棍。” 季宸连忙站来求情,话还没说出口。姜芷夏就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表演。 她捂着胸口,装作痛心的样子,“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如今天帝怀疑小仙的忠心。那我也只能……。 撞死在大殿上。” 众仙\/天帝:!!?? “给朕拦住她!” “别拦着我,让我死。” “柱子在那边,你撞我做什么!” 谢泽之说的没错。自古皇帝权力再大也怕文臣一哭二闹三上吊,除非是暴君,不然皇帝大多都会妥协或者将问题压后,天帝也一样。 她这番闹腾多亏陆麒老君之前给她打样,她学得那叫一个像。于是为了感谢“师父”,她把陆麒老君撞翻在地,向他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天帝被她闹得头疼,问她到底想说什么。 姜芷夏站直了身子,冷静下来,说道:“自古天道公允,不偏颇任何一方没错。但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更何况上古大神也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她看了一眼宁姝,她好像很惊讶自己会得到帮助。 “不如天帝就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下凡处理娼妓一事。成了会有更多的百姓拜神,对我们也是好事一件。败了,您也不损失什么,还能让她死心,省的一天到晚烦您不是。” 天帝心说:比起她,朕现在更怕你死在大殿。 或许是姜芷夏发疯起了效果,又或许是天帝懒得计较这些事,他最后点头同意了。 姜芷夏行礼,“陛下圣明。” 而宁姝带着震惊望着她,好像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她慢慢地在大殿上消散了…… 画面变化,姜芷夏和季宸站在了凡间的大街上。 他们看见宁姝穿着白色纱裙,眉宇之间魔气环绕,但她语气温和,穿梭在人群中轻声细语地规劝女人进学堂读书。 她还过来劝姜芷夏,一副根本没见过她的样子。她给她手里递了一张纸后,就去找下一个人。 “奇怪,在她的记忆里,我到底是谁啊?”姜芷夏收下纸张,疑惑道:“这是她的记忆没错吧?” 季宸见她看向自己,他忙说宁姝没跟他提过这些事情,而且这是应该是她成为魔君后的记忆,他不太清楚。 “你有没有认真地在做卧底?怎么什么都不了解。”姜芷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回去写份检讨给我!” 她说完才觉得这话多有不妥。 但季宸听罢后眉开眼笑,大着胆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我一定写给你,我一定改。” 她躲开他的手,随意敷衍道:“那你真棒。”随后住了嘴,只打量起宁姝来。 能够听完宁姝讲话的人可不多,大多都把她当成了“疯子。”后来宁姝高声在街上宣布,凡是来学堂读书的,她都会给一笔钱。霎时,她身边围绕了众多人,询问她学堂的事。 姜芷夏大概猜测到她想做什么了。她想让女人们进学堂念书,让她们明白事理,减少她们进青楼的几率。 看来这个女人成了魔之还没忘记自己的初心呐。姜芷夏不由得高看了一眼这时候的宁姝。 但之后她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事不容易。读书很重要,但不是关闭妓院的关键。” “可我看东尧附近几乎没有青楼了。”季宸问道:“这不算成功吗?” “差得远嘞。”她说:“就算在东尧,我都不能说自己成功了。他们只是看我在而已,没了我,一个晚上不到青楼就能重新开起来。因为想要解决青楼的问题核心在国力。 这个国家要有钱,还要有很多需要做工的地方,让女人们能够挣足够的钱。而贸易生意带来的税收还要远远超过青楼的缴税,否则国君根本不会放弃将青楼废除。” 她和莫缄叙当然可以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女人,还可以利用自己的神权去逼迫一个国家的皇帝将男女地位拉齐,让女人也能进入朝堂为官,或者让她们在其他地方和男人们一同劳动赚钱。 但朝廷官员的位置总是有限的,而且一个国家的国力不强,各行各业用不了那么多人,再加上百姓手里没有那么多田地,当劳动力富余又遇上天灾等情况,这些女人就会被现实逼着去做娼妓。 姜芷夏那时走遍了东尧各个地方,询问过所有在青楼卖身人。她们各个都不是自愿的,就算不读书她们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营生,还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但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吗?在我去的青楼中,还见到了许多供那些大官玩乐的男人。”姜芷夏望着震惊不已的季宸说:“所以在我了解到他们的生活后一直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问题的根源不在男女上,也不仅仅局限于是不是让他们有书读。” “那你想到了吗?” 姜芷夏有些泄气。她还没想到太深的一层,只是尝试着做了一些新的努力。 ”你做什么了?”季宸的一颗心全在她身上,很是好奇她做了什么。对于宁姝那边的吵嚷声根本不关心。 姜芷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假使一个五口之家只守着一亩地。在这亩地还属于他们的情况下,丰年时他们可以养活一家子的吃喝。但到了灾年,他们养活不了自己,就会想着先卖掉家里的女人。你觉得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女人值钱吗?” “因为她们不重要?” “没错。”这个回答虽然有些刺耳,但却是实话。“因为家里劳动力富余,显不出她们的重要性。虽然平日她们也可养殖或者织布补贴家用,但在灾年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卖身的钱来的多。所以我大着胆子做了一件事。” “什么?” “我把东尧附近地主家的地分给这帮贫农了。” 姜芷夏唯一用身份“欺压”百姓的,就是这件事。她逼着当地的大地主把多余的田地吐了出来分给穷人。由她坐镇东尧,这些人不同意也不行。有了田地后,家里急缺劳动力,他们的心思就不放在卖人上了。 不过这件事却引发了另一个问题。田地多了,家里劳动力紧缺。重男轻女的问题变得更加严重。因为在同等条件下,他们更想要能出力气活儿的男孩。女人还是在被边缘化。 “我后来又想如果有那种轻松收获几亩田或是耕种几亩田的工具,而且男女都能简单操作,这样从根本上减少男女身体上的差距。这个时候再通过念书加持,他们的思想观念就能慢慢扭转过来。” 说到这,姜芷夏有些气馁,“但我到现在都想不来怎么做。仙术可以做到,但总不能每次一到收麦,就让神仙去施法吧。这不就又倚靠神仙了吗?” 除了田地,她还想尽办法去搞一些手工业相关的生意,让当地做生意的财主有源源不断的生意。他们为了出货,就要大量雇佣这些女人。姜芷夏监管着他们,不让他们克扣妇女的待遇和报酬。 女人们有了钱,有了说话的底气,跟着莫缄叙又读了书。在林忆的带领下,她们团结起来互相扶持。哪家有卖女人、打老婆的,她们就会出现救人。 时年妖魔作乱,女人们在捉妖时大展拳脚,表现出自己独特的聪明和才智,身体力行地赢得了男人们的尊重。 东尧的青楼在姜芷夏几方的努力下才关停了。 “我累了个半死,最多也就做到这种地步了。”她长叹一声,“但它不是长久之计。青楼是合法的,但我拿走地主的土地是不合法的。要是哪天我不在了,这些人拿着当年的地契去官府报官,一告一个准。那些青楼也会在一夜之间卷土重来” 季宸现在不是谢泽之,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或是给她出什么有用的主意。 “那你跟别人讲过吗?” 姜芷夏点头,“我问过大师兄。他跟我一起想了好久,最后只说不能急,要等凡间的人继续往前发展。说不定这些凡人中就会有人弄出我想的那个东西,也说不定有一天禁制嫖娼会被写进律法,所有青楼全部关停。整个凡间焕然一新。” “你相信吗?” “一直都相信啊。”她坚定地说道:“姜芷夏只有一个脑袋,能想的事情有限。但凡人这么多,肯定会想到更好的办法。” 说完,她走到宁姝面前,高声道:“我加入你的那个什么什么女子书院,不用给我钱。” 同时她撺掇身边的人一同加入。她不光给女人说,还给男人说,劝他们把自家的婆姨都送到书院来。挣钱既挣钱又能识字回去教娃,好事一件。周围的人原本只是心动,现在更是纷纷举手报名。 宁姝大喜过望。但随后她又眉头紧皱,好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的身形开始变透明,周边的景色也慢慢改变了。 姜芷夏此刻和季宸坐在宁姝开办的学堂中。不得不说宁姝想的还是很长远的。她不止教这些女人读书认字,还教她们别的事情,让她们有一技之长,能做更多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季宸小声问姜芷夏不是不喜欢她,干嘛还要支持她。 “我虽然不喜欢她,但她的想法没错,而且她还努力实践,想找到解决办法。我永远支持有理想的人,哪怕未来可能不会成功。”她说。 不过姜芷夏倒是没猜错,宁姝确实失败了。她学堂中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当初为了钱而来的女人们胃口越来越大,问她要的钱也越来越多。在她停止给钱后,她们要么选择回去嫁人,要么被家里人禁止不能再去。 她劝说一个退学的女人别离开。可没想到那女人振振有词说什么念那么多书,一个月还是挣不来钱,不如趁年轻多捞点来得实在。她知道去青楼不好,所以选择嫁给别人当小妾。 而后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当地发生了三年大旱,粮食锐减,食不果腹的百姓开始卖田、卖房、卖人,以求生存。 宁姝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学堂时咒骂着她。她说她永远不会感谢宁姝。她教她们读书识字,但又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她叫醒她们,让她们清楚地看清自己这无法翻身的一辈子。 “宁夫子,早知道这样,我不如不来,稀里糊涂的总比现在好接受一些。”女人冷笑,“那些书还不如钱来的实在。” 那人走后,宁姝一个人呆坐在学堂。良久,她自嘲一笑,笑自己愚蠢,更笑自己当年在天界恳求天帝救她们。 “难怪天帝不愿意救他们,他们根本不值得!”她的眼神变得凶狠,“什么都打不败贪婪和金钱,他们活该受苦!” “你不能这么想。”姜芷夏坐到她旁边,季宸也紧挨着她坐下。他不太关心宁姝什么反应,只是听着姜芷夏跟她说话,“人性本来就贪婪,而且他们都活不下去了,贪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这么说来,我这么做什么意义都没有。我永远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劣根性” “你才失败了几次就自暴自弃了。”姜芷夏望着她不解的目光说道:“你要有耐心,慢慢了解他们。最简单的,要同吃同住同劳动,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要承认他们的缺点,包容他们的缺点。” “你好像对他们抱有很大希望?” “我一直都对他们满怀信心。”她说:“未来的世界属于这些凡人,他们会创造属于他们的历史。” 宁姝的目光逐渐由愤怒转为了平静。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场景再度变化。这一次姜芷夏见自己站在桃源乡中,而宁姝穿着黑红相间的衣裙在她对面站着。 她唤出横刀,没有犹豫向宁姝劈砍而来。宁姝凝聚魔气抵挡,“你的转变未免快了些。” “因为前两次的你还算正常,但这个时候你该死。”姜芷夏压下手腕,恶狠狠道:“那些冤魂被你拿来作为阵眼,你该给他们陪葬才是!” 第282章 神仙,不受控制的误会 此时的宁姝不是记忆中的人,而是她放在这里的一部分元神。 她将自己的部分元神和这些冤魂汇聚在一起共同成为阵眼。而那天晚上她也是拖着元神不全的身子与姜芷夏厮杀。 季宸帮姜芷夏抵挡大部分冤魂。但他知道她不想伤害他们,所以他不能用斩仙剑,只能用法力震开或是造出结界抵御。 而姜芷夏边打宁姝边骂,说她有这本事去农村犁地去多好。 宁姝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没想到真会有人愿意跳进来,用自己给冤魂替身。姜芷夏,你总能给我带来惊喜。还要谢谢你送了我一段美好的记忆。我想如果当初有人像你一样站在我这边,我可能会对这些凡人更仁慈点。” “少鬼扯!”姜芷夏一记横斩,宁姝飞身后退、 “有病就去治,别总是怪这怪那。” 宁姝轻轻一挥,魔气喷薄而出,化作无数利剑向她而去。 姜芷夏跳起身来,造出结界抵抗利剑。 “你也看见了,我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宁姝再度攻上来,“可他们只想要钱,为此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教了那么多,最后还不如直接给他们钱来的实在。他们不开化,谁也救不了他们。” “笑话。你把居高临下的施舍叫做‘救’?” 姜芷夏猛地突刺,被宁姝躲过。但她在收刀之时微微翻转手腕,刀刃贴着宁姝的左眼而过。 宁姝虽然下意识闪避,却没留意刀刃上带着的煞气。她的左眼被煞气侵蚀,虽然元神感觉不到疼痛,但她还是下意识叫了一声,捂着眼睛退后几步。 “没人求你‘救’他们。你要做不到,大可以跟那些神仙一样袖手旁观。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就说别人没救,拉着别人跟你的‘理想’一起殉葬。”姜芷夏冷笑道:“宁姝,他们不是任你摆弄的玩偶,他们是跟你一样有思想有血肉的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让凡人必须听你的?” 她不再与她多说,只挥动横刀而来。这女人已经没救了,早点解决比她说一万句都顶用。 阵眼中的宁姝只是部分元神,根本不是姜芷夏的对手,但她以数万冤魂作为护盾,让姜芷夏出手时不得不顾忌与避让。 一时间姜芷夏竟找不到能够突近宁姝近身的点。 两人又斗了数回合。 姜芷夏心道:要是不解决这些冤魂,根本无法杀掉她。再者法阵之外,谢泽之他们怕是支撑不了多久,没有太多时间跟她耗了。 突然,她将横刀直插入地面,盘腿席地而坐。宁姝和抵挡冤魂的季宸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下一刻,季宸见她的魂魄离开肉身。 而那些冤魂见到有替身,恨不得赶紧占位己有。霎时四周冤魂全部向她的肉身而来,大量怨气涌向她体内。 “芷夏……”季宸心中不禁一颤。 他知道那些冤魂的怨气有强大,仅凭她一人如何承受的住。他心如刀绞,毫不犹豫地冲向她身边,想要赶走那些冤魂。在努力无果后,他想着用自己肉身去换她。 “季宸!”姜芷夏的声音有些勉强。她的肉身因为挤进大量冤魂,搅得自己的魂魄也不得安宁。她感觉自己的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山一样沉。 但她还是努力把季宸叫过来,让他把精力放在对待宁姝身上。 “可你……” “不要管我,你觉得多一具肉身又能改变什么?而且……”姜芷夏侧头看向他,“你能保证怨气入体内之后你不会入魔吗?” 他有前科,她一点也不相信他。 “杀了我,你舍得吗?”宁姝冲季宸笑道。可话音未落,季宸就唤出斩仙剑朝她刺来。 他只要一想到他和姜芷夏是因为她而错过,对她仅剩的那点儿感情也没有了。 即便他灵气不足,但招数凌厉。宁姝惊讶他竟然不使用落尘剑法了。他的招式全看她如何攻击,这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本来她就是部分元神,现在没了冤魂做护盾,姜芷夏身边又多了季宸,她根本应付不过来。一时不察,她被季宸一道法力打落在地。 姜芷夏手持横刀,在她未起身时,一刀斩断了她的元神。 宁姝压在阵眼中的元神没了,可冤魂并没有消失。它们仍旧从四面八方涌向姜芷夏的肉身。 而姜芷夏的脑海中被塞入了这些冤魂的记忆,致使她头痛欲裂,魂魄仿佛都要被撕裂了。 那些冤魂所受的磨难,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她看到了他们的痛苦和挣扎,听到了他们的哭喊和哀求,感受到了他们的绝望和无助。这些负面情感汇成大海将她整个人淹没在悲痛之下。 季宸不知道怎么帮她,他茫然无措地站在她身边,给她输送灵气也于事无补。他看着她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微微颤抖。 “芷夏……”他跪在她身旁。即使她现在是魂魄,他也想伸手安慰她,希望她好受些,可还没有接触到她,就见她猛然抬起头,朝着自己的肉身爬去。 “芷夏!” “要、要回去!”她咬着牙说:“给我……给我点时间……我会……会想办法……” “芷夏!”季宸焦急地唤她。她没有实体,他抱不起她,也帮不了她。他只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同靠近自己的肉身。 越靠近她的肉身,那些冤魂变得越疯狂。它们尖叫着,怒吼着,试图阻止她的靠近。 季宸施法将挡在她面前的冤魂震开,护送着她慢慢回到肉身。 这是一场一个人与千万魂魄之间的意识搏斗。要么他们靠着这些痛苦吞噬了她,要么她压制住他们,唤回他们的理智。 季宸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只是两炷香后,他看到四周的怨气慢慢褪去。那些冤魂也不再喧闹,逐渐安静下来。 姜芷夏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极差,像是抽走了阳气,眼前一片模糊。可她明白,自己应该是成功了。 “芷夏,你怎么样?”季宸扶住她的肩膀,焦急地询问她的情况。姜芷夏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突然一阵抽痛。她扑进季宸的怀里,喃喃道:“我不贪心,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别离开我。” 季宸无比惊讶,他不知道她口中的人说的是谁?是谢泽之吗? 但他还是回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嗯,永远都在一起。” 她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很是高兴。 “小六……” 林忆的声音让她顿时清醒过来。她推开季宸,又看到不远处的灵清众仙和谢泽之。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有些迷茫。她的话和动作真的是她想做的吗? 众人冲上前查看她的情况,而谢泽之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六,你到底怎么了?”林忆拉住她的手,瞥了一眼季宸。随后她看到姜芷夏的手背上有一朵极为艳丽的彼岸花图案。 “这是什么?”她问。 “这是……”诅咒吧。姜芷夏也不确定。 “师姐,她刚才被大量冤魂上身。”季宸帮她解释,“你快看看她。” 听到这话,谢泽之也急忙上前。林忆和莫缄叙在他走近之前就施法探查,确认她无碍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让他们上你的身做什么?”柳茉思气道。 姜芷夏脑子有些懵,不太能表达自己想法。彼时谢泽之和季宸同时开口道: “师姐……” “师妹……”季宸抢先说:“先别骂她了。她刚才经过一番恶战,让她回去休息。” 莫缄叙瞧见季宸脸色也白得吓人,问他是不是也受伤了。他摇头称无碍,只是施法过度。 虽说他们家老三不是东西,但多年同门感情也容不得他们对他视而不见。一个个也都绷着脸嘱咐他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强忍着。 季宸会心一笑,感谢他们的关心。以前不在意的感情,如今看来却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不如老三,你跟我们回去吧。”莫缄叙提议,“桃源乡被毁,宁姝肯定会怀疑你。你留在那里也不安全。” “我……”他是想回去,但他要有姜芷夏的同意才可以。他看向她,想求个答案。 “外面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我先行一步。”谢泽之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他怕听到她同意的答案,即便她这么做也没错。 “谢泽之……”姜芷夏叫住他。 “你先跟他们回去。”谢泽之背对着她说道:“其他三派掌门和简阳正在护送那些百姓上船,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办。” 说罢,他驾云离开了这里。 第283章 神仙,吵架 十五天在神仙以前的生涯中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可如今这短短十五天却带了仙界巨大的改变。 桃源乡的事件爆发。凡间帝王与贵族所做之事公之于众,他们为了稳固自己的政权,将过错全推给了仙界与魔界,言称是受了他们的欺骗。 这些皇帝发布罪己诏,免除一年赋税,同时大赦天下平息民怨。此外,他们还将参与这件事中的“假”贵族大官游行斩首。 此为谢泽之想到“偷梁换柱”,也是魔界为他提供的“灵感”。 他按照凌玄澈所给的名单,再结合这些抓回来的凡人的长相,变出了他们的“替身”。这些“替身”会以“受害者”的身份回到各地,接替这些人原有的身份活下去。对外宣称他们被魔界拘禁,魔界用傀儡术替代了他们,这些恶事与他们“无关”。 不过一年后这些替身就会消亡,皇帝要在此期间找好接替他们的人,或想好理由。 这违背了谢泽之的初衷,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知道对于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皇权更重要的。他们不会将真相说出去。 这些贵族被割了舌头,有“冤”无处诉,只能被当成“假”人斩首。在地府他们还有要受的刑罚。 当然那些皇帝也因桃源乡一事寿命锐减。 没人能逃脱伤天害理的报应,包括神仙。 皇帝或君主发现这些神仙不再与自己站在一处,而是站在百姓那里。他们担忧一旦民心倒向神权,那么自己的地位就不会稳固。 于是这些君主自上而下的发动了一场“灭神”运动,运用舆论和权力阻止百姓信神。削弱神权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至此君权与神权开始分离。 仙界灵气锐减,天宫猛然下降,离彻底落在帝囷山上不足百丈。 神仙要落地了。 不过仙界使用障眼法,为天宫盖上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桃源乡一事众仙对谢泽之颇有不满,但无法上折子参他。因为现在整个仙界人人自危。 张和颂下令严查,要将所有参与此事的神仙找出来。知情不报者罚,揭发者赏。 因扶桑神树落成,一时间,百姓不仅能看见“假”贵族被斩,还能看到神仙被贬下界或处斩的消息。 虽然仙界元气大伤,但这个决策却稳住了天宫下坠的趋势。陆麒老君有怨言也无法说什么。 张和颂能够独当一面,谢泽之也轻松了些。他游走在凡间,确认没有漏网之鱼,或包庇罪责的情况出现。他逼迫自己忙碌起来,忘记当天在坑底见到的一幕。 怨气消失后,他是第一个跳下来的。他看得一清二楚,姜芷夏抱着季宸求他别离开,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或许,他是该给季宸让位了。季宸是她三师兄又和她前世有一段情,比较起来,他又算什么? 不该你的,为何还要肖想呢。他做的那场梦,终究是该醒了。 “喂!” 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去他见到姜芷夏笑容灿烂地站在他身后。她眉眼弯弯,就像往常那般,“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事重重的?” 谢泽之许久没见她,想念得紧。他想上前,却迈不开腿,最后只是站在原地说道:“没有想什么,你身体如何了?” “好全了。本来也没有事,但我师姐硬要我休息两天,我就被按在灵清不能出来了。”她见他不动,自己便上前两步,主动抱住他,在他怀里撒娇道:“你怎么那么久都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我帮你。” “没什么事。”他回答。他的胳膊僵在两侧,没有回抱她。“都是小事,但比较繁琐,所以腾不出空。” 姜芷夏觉得他有些奇怪,仰头望着他,“那是在担心法阵?说起来其他三个法阵有消息吗?” “目前他们还在找,还没有什么发现。”他的语气带着疏离。 姜芷夏松开了手。她低头思索片刻,说道:“那个……我没让季宸回来。我说过我不欢迎他,只是我师兄求情,让他误以为……” 他不想听到季宸的事,更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你不用跟我解释。”他打断她:“你是灵清掌门,你自然可以做任何决定……他回来也是开阳真人的安排,合情合理。” 她的姻缘是开阳真人促成的。也许开阳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才藏起了季宸的肉身,等他复活和她再续前缘。 “但谢泽之我得跟你说明白,我那天晚上不是故意去抱他的,我也不知道……” “我要走了。”他再度打断她,“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紧迫,我们不必将精力浪费在这里。” 他转身要走。姜芷夏望着他的背影,心空了一拍。她收敛起笑意,抿着嘴。 谢泽之的步伐走得很慢。他想等她的挽留,可身后一直没有声音。他回想自己刚才对她的态度,觉得甚是不妥,于是开口道:“要不我送你回灵清……” 他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又半个月,谢泽之没等到她再来找他,青鸟送去的道歉信也没有回应。在最后一个参与此事的贵族被斩首后,他当天晚上就飞去了灵清。 何素素见到他,拽着他的衣袖求他救命。 “我师父和大师伯吵架了,半个月了都不跟我大师伯说话。”何素素指着姜芷夏居住小院的方向,“她还把自己关在里面,设立了结界,不让我们去找她。” “他们为什么会吵架?”谢泽之不解。 “大师伯说了漏嘴。他说他早就知道陆辰年就是季宸。”何素素讲述那天晚上姜芷夏生了很大的气,连茶杯都摔了。她说莫缄叙根本没把她当师妹,他甚至不关心她会不会突然被季宸杀了,就只想着他的三师弟。 莫缄叙跟她道歉,但被她用法力震开。从那天后,她就在小院里待着不出来。林忆等人在远处能瞧见她的身影,可被结界挡着到不了跟前。 “大师伯被二师伯揍了好几回,脸都肿了。”何素素说:“但就是这样我师父也没出来见他。” “我去找她。” 谢泽之熟门熟路地来到她的住处。外面站着莫缄叙一干人,正在对里面喊话。 见谢泽之来到,他们热切地拉过他,把他当成救星,将全部希望交托在他身上。 谢泽之点头支开他们,用了遁地术进了她的院子。 早年她在他道场住着时也是这样,一生气就把自己关起来,但布置的结界总是不记得封下面。 姜芷夏独坐在院中,呆望着天上的明月,她手背上的彼岸花图案依旧明艳。意识到谢泽之进来之后,她也没有多大反应。 “他们很担心你。”谢泽之站在她身后。望着许久不见的背影,他眼眶有些酸,但又不敢上前抱她。 “我想大师兄不是有意瞒你的,他平日最重感情。季宸是他师弟,哪怕他有错,他也狠不下心来跟他形同陌路……你别再跟他生气了,伤了同门之间的感情就不好了。” 姜芷夏站起来,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完了吗?” “芷夏……”他有些心慌,他看不明白她眼中此时平静的情绪。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说完就走吧。我和我同门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谢泽之,我觉得我们还是按照以前那样相处,对你对我都好。”她收回视线,从他身边走过要回房里。 谢泽之拉住她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以前那样……” “以前那样就是在赏鉴大会之前,你要除魔我帮你,我要灭妖你帮我,就这么简单。”她说得极其认真,不是在闹脾气。 谢泽之紧抓着她不敢放手,语无伦次道:“我、我知道是我不对。我该听你好好解释完的。因为那时候事情很多……我写了信……” “我没看。”姜芷夏挣脱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谢泽之,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还是各退一步,不在一起会更好。 你,总要为了我患得患失。无论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都没有安全感。 而我,也给不了你安全感。我都不清楚我自己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我身体里是不是还有第二个人在控制我。我就这么随意地答应跟你在一起。 你该不相信我,换做是我我也不相信。怎么会有人知行不一。” “我相信。”他牵起她的双手,拼命给自己辩白,“我只是太冲动了。你跟我说的我都记得,我没忘……” “可我很累。”她说:“你说的对,我们没必要为这些事浪费精力。” “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芷夏打断他继续说:“我在想如果我没有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不用分神去考虑你的感受。我那天就是被冤魂上身,意识模糊之下做了一些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我师兄师姐不会在意,我也不会在意。因为季宸对我不重要。 那个季宸想活就活,想死就死,我看见他有感觉就有感觉,反正我不会跟他在一起,我不用跟任何人保证什么。 没有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因为你对我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就把邪火发到我师兄身上。谢泽之……” 她抽出的自己手,强忍着心痛说道:“如果我们在一起变得比之前更糟,那还不如分开得好。而且我们不是普通人,再这样下去还会影响到不相干的人。 你懂我,我也了解你,我很庆幸在仙界有你这样的知己。但我想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以前那样很好,不要再进一步了。” 她转身离开,逼迫自己忽视谢泽之眼中的难过。 总会过去的,他会慢慢遗忘…… 在她要进门时,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住,接着她被谢泽之紧抱在怀里。他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松开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哑着嗓音说道:“我不敢了,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你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别不要我……” 第284章 神仙,进一步 “谢泽之,我没有在怪你。”姜芷夏想挣开他拥抱,但无济于事。他恐惧的程度远在她的想象之上。 “我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我们两人的位置互换,你身边有一个总是缠着你的女人,而你又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我也会生气,我可能做的比你还极端、还过分。我理解你的感受……” “你不用理解我。” 她越这么说,他越心慌。他不怕她无理取闹或者提出过分的要求。他怕的是她想通一切,在深思熟虑下做好决定。这样他才难以挽回。 “芷夏,你听我说。我跟你说实话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在闹脾气。”他如实说道:“我想让你哄我,想证明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很惶恐…… 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你不喜欢被人控制又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你才是最难受的……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烦你。我明白的,你不需要体谅我,是我的错。” “谢、谢泽之!”他的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大,勒得她有些痛,不得已之下,她施法将他震开。 她面对他说道:“我说了你没错。闹脾气也好,恃宠生娇也好,这是你的权利,你当然可以这么做。 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别说几次,我哄你一辈子都可以,我不会嫌烦,因为我爱你,我知道你这么做只是太在乎我。” “所以……” “可我们不是普通人!”她转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一摞书信,递给他。 “这些是其他三派掌门给我的信。因为现在百姓的灭神运动范围波及太广,灵气飞快下降。她们的灵泉已经撑不下去了。 许多弟子离开或者消亡,我灵清好一些,灵气虽然下降但还能撑住,弟子退出的人也不多。 她们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回答不了她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个月里我该和她们或者谁坐在一起商量后面的事,再不行出去找法阵。 可我做不到。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你那天离去的模样,我担心你多想,我找到你之后你又不想听我说。然后这一个月我什么都没做,全都在被这件事困扰。 也许以前的天条是对的,神仙不能有爱情。 我想找到办法解决,我试想过很多办法,我觉得问题就出在我和季宸身上。但我师父不让我们对他动手,我杀不了他。可我又管不住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还要被强制地去喜欢一个人。你说我要怎么办?” “对不起……” “你不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姜芷夏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末了,她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你走吧,别再来了。或许等事情彻底解决,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但现在,不行……”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了好一阵。谢泽之缓缓开口道:“可你这不是在逃避吗?你说过不怕麻烦,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我?” 姜芷夏别过头去,她看不了谢泽之伤心难过的神情。 “因为我实在没办法……” “你有!”谢泽之打断她:“你有的。这个问题的核心不是你和季宸。而是你和我。你没有办法,但我可以解决这件事。 我可以不再干扰你的情绪。我可以视而不见,我不会再跟你胡闹……你还有选择,别放开我好吗?” “谢泽之, 我不想委屈你。”姜芷夏低下头,掩盖自己眸中的情绪,“我一早就说过,你该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可我给不了你。” “你已经在给了!”他几步上前,牵起她的手,“我明明没教你成全,你不用学会这些。我不想要你的成全,我只想要你。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没想通,那我们一起想,两个人一起承担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对吗?你身上的问题总会解决。在此之前你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好不好,我承受的住,我真的不会再闹了……” 姜芷夏眼眶酸涩,声音也有些嘶哑,“谢泽之,你没必要这么做。我已经欠你很多了。” “你没欠我什么。如果你真觉得对我亏欠,那以后用一辈子慢慢还好不好?”他抚上她的脸,慢慢抬起她的头来,眼中柔情万分。 “我喜欢一个姑娘快两千年,她答应跟我在一起,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别叫醒我,我不会再打扰你。” “值得吗?” “为你,永远都值得。” 姜芷夏不知道自己的妥协是对还是错?她是来劝他的,结果却被他劝服了。 她第一次听别的人话打消了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而身体又先行一步替她做了回答。她主动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上他的唇。 她喜欢谢泽之,更喜欢身体挺听从自己的内心,做出知行合一的事。 许是多久未见,又或之前郁结颇重,谢泽之见她靠近,心弦早被撩断,暗藏之火燃起。 他抢回主动权,将她抵在桌边。随着体温升高,渴求也在变大。 他将她松开,望着她脸上的红霞,眼神一黯,随即将她抱起进了卧房。 在解下她最后一件衣服时,姜芷夏按住他的手,望着已然上头的男人,喘着粗气说:“不可以疼……你……知?” 她又像当年刚开口说话那样,前言不搭后语。但他听懂了。他趴在她耳边呵声道:“好。” 她的耳朵有些酥麻,又觉脖颈处湿热,所触之处皆升温发烫。俄而身前一冷,脑中昏昏沉沉,眼前之景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姜芷夏隐约觉得外面好像天亮了。她侧头想掀开床幔,却被人抓住右手。 “你专心一点搂着我,别再掉下去了。” 她瞪了他一眼,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在颠簸中暗想:是该天亮了吧。 许久,她看见床幔上照射进来的太阳过,明了现在不仅是天亮了,还大中午了! 她拦着刚离去又蠢蠢欲动的人。 “谢大人、谢大人!你让我缓缓,让我缓缓……今儿就到这儿好吧,您忙了一晚上也挺不容易的。回去休息休息,改天再来。” “我不累。” “我累!” 姜芷夏按住他乱动的手,骂道:“你自己说你是个人吗?” “不是。” 谢泽之老实回答。这会儿姜芷夏骂他什么他都不在乎,而且他甚至觉得季宸的存在也不是没有好处。要不等他“忙”完给他写一封感谢信好了。 “等等等!”姜芷夏帮他把衣服披上,“来日方长,我们没有必要一次就把事情做这么绝。” “绝吗?那本书上折角的地方还没实践到一半呢。” 他极力证明这种程度对他不算什么,“蓝色书签的部分我一个没试。我想着你初次肯定是要让你开心最重要,话说回来你开心吗?” “开、开心。”姜芷夏说完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暗骂自己回答这个问题做什么。 谢泽之松了一口气,“我想我的猜测也没错,我当时看的时候就想你那么怕累,肯定喜欢坐在我身上……” “你闭嘴!” 姜芷夏觉得脸上烧得慌。 不能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再说她估计这事结束不了了。 这个男人刚开过荤,随便一点什么事都能撩拨他。一晚上她做什么都被他当成“勾引”。 想到这她掐了净身诀,穿好衣服率先下了床。 谢泽之也随她下来。他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夫人,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既不会委屈我,也不会让你愧疚。以后你见季宸也不用有心里负担。” “什么?”姜芷夏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你要是意识模糊,不受控说出一些话或者事,那就补偿我……”他比划了个一,“好不好?” 姜芷夏一想:也不是不行,而且还挺“划算”的,于是点头同意,“行!” “一晚。” “哈!?不是一次吗?” 第285章 神仙,认知随着事实变 谢泽之环着她,心花怒放,近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他想跟她说什么,低头却被那朵彼岸花吸引了注意。他托起她的手问道:“它怎么还没消失?桃源乡的那些怨气没有消失?” 他施法去探她的脉搏,可没发现任何不妥。 “这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起初我以为是诅咒,但现在想想应该是一种希望。” 谢泽之掰过她的身子,神情严肃却又紧张,“什么诅咒,什么希望?你又做了什么?” 姜芷夏说她在阵中与千万冤魂争夺肉身,她看到了他们的记忆,同样,他们也看到了她的回忆。 让这些冤魂平静下来的不是她说了什么,而是她做的事。他们见到她在东尧的努力,对她增添了几分好感。见到了她的过去,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她也是被高官欺压,最后惨死。 他们环绕着她的魂魄,说他们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把人间变成炼狱,毁掉一切。他们不想要什么轮回转世,因为就算重来一次他们也会被那些贵族玩弄致死。 姜芷夏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但随后又问他们,如果人间变成炼狱,他们就会烟消云散吗? 那些冤魂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除非借助外力,否则他们不会魂飞魄散。 “但至少我们心中这股恶气就除了!” “对,没错!我们受的苦也要让别人尝尝!” “也有道理啊。”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可没了怨气,你们就是普通魂魄。普通魂魄就得去投胎,投胎是不是还有机会变成人?到那时你们又该怎么办?就算不是人,是动物,是不是还要受欺压?” 那些冤魂默不作声,好像没想通。 “那好,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是你们人数多,还是仙界、魔界、凡人加起来多?“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我可以不拦着你们,放你们出去为祸人间,但你们确定能抵抗的了仙魔混战?就算他们不插手,光靠凡人你们都成功不了。他们三个人捶你们一个还有富余。到时你们什么都得不到。那你们努力了半天是为什么?心中的恶气还怎么出啊?” “被你杀死的那个女人。”有冤魂开口道:“她说可以帮我们。” “帮你们?”她听到这话差点没气笑,“你们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她是魔君,只要她开口,你们活着的时候就能被送出桃源乡。” 这话一出,所有的冤魂躁动不已。他们生前被人骗,死后还被人骗。那股压下的怨气又沸腾了起来。姜芷夏感觉有些难受。 “诸位听我说。”她大声道:“这件事不是杀一两个人或者把人间变成炼狱就能彻底解决的。我们真正的问题是上层的少数人占着底层大部分人的利益,又欺压大部分人。 人、仙、魔都是这样!归根到底是现有的规则出了问题。它不改,就算你们变成鬼也无济于事,一样要被高一级的人当成工具。 我们可以怒、可以怨,但最重要的是要改!” “说得轻巧,你怎么改!?” “对啊,一千多年了,改朝换代多少次,皇帝也还是皇帝。” “你有本事把皇帝杀了,我就信你!” 姜芷夏沉默片刻,说道:“老实讲我不知道。我能杀皇帝,但在现今的世界中我又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替代这种规则。 或许有,可时机不成熟。你们人多,你们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吗?如果有,我愿意去做。” 冤魂们低下头,再次安静下来。 一炷香后,姜芷夏又说道:“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出去见证凡间变化。当你们有更好的主意后,我愿成为你们的工具,为你们创造一个新世界,让你们可以安心投胎,不用再担心会被欺凌,有冤无处诉。” 谢泽之皱着眉头,抚摸她的手背,“这是那些冤魂所化?” “嗯。”她点头,“他们说要是没见到新世界,就算我死,我的魂魄都不得安宁。” 说完,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谢泽之将她搂进怀里,心中愈发歉疚。他对自己日前对她的任性感到不耻。 “诅咒能转移给我吗?”他说。 “怕是不行,他们又不认识你。”她笑道:“比起‘诅咒’我更觉得像是一种‘嘱托’和‘希望’。而且百姓很善良的,他们只是说我要是没有兑现承诺,才在我死后让我不得安宁,平日里什么都不影响。 我呢,就当背负了‘江山’吧……” 谢泽之抱着她半天没说话。他的掌门心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她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姜芷夏轻轻推开他,有些气恼地说道:“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你给我出去道歉!这一个月的空缺你也得想法弥补!我不管了。” 姜芷夏说的道歉就是对莫缄叙的。 她和谢泽之出了小院,莫缄叙他们第一时间就围了上来。 姜芷夏看到她大师兄脸上五颜六色,神情憔悴,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直言说那天是因为自己情绪上头,把莫缄叙当做了出气筒。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一直不敢见他。这么多天,她除了想谢泽之那件事外,还在想怎么跟莫缄叙道歉。 谢泽之也跟着她一同赔不是,说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让她生气,继而连累了莫缄叙。 莫缄叙听完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吓死师兄了,我以为你以后都不认我了。出气……出气算什么大事。这都是大师兄应该做的……啊!” “啊!” 莫缄叙的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尖叫。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谢泽之的。 姜芷夏抚着谢泽之的后背,惊讶地看着林忆。 林忆手持藤条冷笑一声,对莫缄叙说:“欺瞒一事本就是你不对。我家六儿心善,不跟你动手,但不代表你就没错知道吗?” 莫缄叙点头如捣蒜。这半个月他都快被林忆打残了。 但他也承认他确实该打。他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后果。如果季宸当时没有稳住自己的心性,答应了和乔朗的合作,那他们被暗算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你!”林忆转头看向谢泽之,“欺负我师妹,让她难过,你最该打。 昭衡,我敬你是个真君,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这辈子别想见到我师妹。她这辈子不嫁人都轮不到你。” “是是是,师姐说的对。”谢泽之认下过错。林忆这话比任何威胁都管用。 “还有你!”林忆又看向姜芷夏,“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关起来,害我们担心。你自己说你该怎么罚。” 姜芷夏可怜巴巴地伸出手,“轻点行吗?” “轻点?”林忆高举藤条。 “算了算了!” 柳茉思和莫缄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俞伊抱住她的大腿。何素素和东方楚良挡在姜芷夏身前,谢泽之护着她。 “拦我?谁拦打谁!”林忆用眼神逼迫他们让开,“手伸出来。” “师姐……” “你要是还想见我们家六儿,就把嘴闭上。”她喝止住谢泽之,又冲姜芷夏说道:“伸出来!” 姜芷夏眯着眼睛,将手伸了出去。 林忆高举藤条,在下落时收了力。藤条啪嗒一声落在姜芷夏的手心。 “再有下次,没那么容易!”她凶巴巴地说道。 “师姐~”姜芷夏感动地抱着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也知道师姐最好了!”柳茉思贴了上来。 “二师伯人美心善。”何素素上前。 “二师姐……”东方楚良也上前。 “还有我!”俞伊也凑过去。 “还有……哎!给我腾个位置!”莫缄叙转了一圈找不到空隙,于是纵身一跃,以一招泰山压顶将他的师弟师妹以及师侄撞倒在地…… “老大,我看你是皮松了!”林忆爬起来,抄起藤条追着莫缄叙打。 众人哄笑一团。站在远处的若芙见到她师父出来也松了口气,见到她笑,她也跟着笑。 打闹过后还是要回归正题。谢泽之等人聚在大殿阅览其他三派掌门寄给姜芷夏的信件。 谢泽之看完了所有信件之后,大概了解了她们目前的担忧,但其实这件事不难解决,只是一个观念的问题。 他吩咐灵清弟子把其他三代掌门请来。等她们到后,谢泽之问了众人一个问题,他们为了什么才成仙的。 众人回答不一。 沐胜蓝和陈飘飘,一个是修仙之人,一个是道士,她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仙。 莫缄叙受了点化。东方楚良、宫泽雪和上官星月生下来就是神仙。 而姜芷夏、俞伊、林忆、柳茉思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成仙。他们是被凡人送上来的。 谢泽之听完,没有评价他们答案的对与错,只是说:“所以我们成仙并不是为了长寿,更不是为了永生不死对吗?即便我们想,天道也不会允许。如果帝鸣石阵是二十四段历史,那我们终究也会灭亡,这是必然的。 各位掌门的信我都看了。我觉得你们的疑惑与焦虑只要转化思路就能迎刃而解。就是我们要坦然接受灵气会消亡,神仙会死这一事实。” 他看着众仙,继续说:“其次,我在人间这一个月虽然是监察凡间帝王,但也留意了部分神仙的情况。现在凡间‘灭神’运动大盛,但有些神仙的灵气和香火根本没有减少,比如财神、钟馗、灶神、雷公电母。 即便朝廷下了命令,凡人还是在偷偷拜他们,尤其是财神。 凡人也不是什么神仙都不需要。 换句话说,因为我们被凡人需要,所以我们才是神……” 第286章 神仙,我们这一家 从天地异变,灵气外泄的那一天起,仙界已然不能挽回了,百姓的香火注定养活不了所有神仙。没有桃源乡,仙界陨落也会成事实。既然如此,不如坦然接受。神仙的消亡从某种程度来说也能解脱百姓。 谢泽之说:“许多神仙是因为灵气而生。现在灵气灭亡他们自然也要随着灵气陨灭;而有些神仙是因为需要而生的,只要需要在,他们也会在。一旦百姓不需要,那么他们也会消亡。 所以事情只是回到正轨,诸位没有什么好忧虑的。”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吗?”沐胜蓝问道。 “要做,还要尽力去做。”谢泽之回答:“只要我们一天还是神仙,就要做我们该做的事,哪怕没有任何成果。 我知道各位看不穿的不是自己的消亡或是牺牲,不然你们不会跟随芷夏一同进入桃源乡。你们只是对自家弟子的不舍。你们做不到看着他人消亡而袖手旁观,毫无感觉。 而整个仙界的焦虑在于很多人成仙之时根本不了解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我们从思想根源出了问题,再加上常年不改,事情会变成这样是必然的。 所以诸位掌门,你们要做的是教导弟子认识并且坦然接受仙界会陨落这件事。在它彻底陨落前,我们仍要以一个为苍生着想的神仙身份活着,做好自己的事,接受自己的死亡。” 众仙没有回应他。 这个答案虽然不理想,但也明确了各派日后的方向。她们需要一段时间想想怎么跟弟子去讲这些事。 说话间,有仙家落下云头来到灵清,神色慌张说是西方大帝有请姜掌门前去西方天庭。 姜芷夏和谢泽之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昴苍在西方大帝的管辖范围之内,沐胜蓝对此十分熟悉,她自愿做带路人。 一盏茶后,沐胜蓝带着姜芷夏、莫缄叙以及谢泽之来到西方天庭。 “师兄,其实你不用跟过来的。”姜芷夏也不知道莫缄叙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跟过来,还说是要弥补之前隐瞒她的过错。从今天起他以她马首是瞻,当她的“小弟”。 莫缄叙走在姜芷夏身后,用袖子遮着下半张脸,冷酷地说:“不要叫我师兄,我现在是杀手小莫,保护掌门是我的职责。” 姜芷夏瞥了一眼她那位正在倒着走的大师兄,着实感觉丢不起这人。 她快走几步,莫缄叙也急忙跟上,可因他是倒着,不慎被台阶绊倒在地。 姜芷夏凑上前,居高临下地说:“丢脸吗?” 莫缄叙躺在地上,嘴硬道:“不丢脸,我故意的,看看美景。你看着西方天庭,就是不一样哈。多白……” 西方天庭不像张和颂所在的天宫。一则宫殿没有那么多,二则也没有那么富丽堂皇。整个西方天庭以白色为主,没有过多的装饰,目之所及的宫殿也都是白色,看着甚是圣洁柔和。两旁栽有奇花异草,香味沁人心脾。 有侍者出外迎接,姜芷夏立即把莫缄叙拉起来。他们四人一同前入大殿。 在进门之前,侍者毕恭毕敬地转过身来,对姜芷夏等人说:“烦请各位大仙靠墙侧站。” “为什么?”姜芷夏嘴上问着,但还是听话地移动脚步贴在墙边。谢泽之等人照做。 “最近非常时期,真是冒犯了。”他弯下腰赔礼道歉,确认四人都站好后,自己也贴着墙,叩响了大殿的门,说道:“启奏陛下,昭衡真君、姜掌门、沐掌门以及莫仙君已到。” 门内没有动静。 侍者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大胆推开殿门,朝里面高声喊道:“启奏陛下!!!” 话音刚落,只见从殿内飞出来无数碟子茶碗,随后伴随着一声咒骂,姜芷夏看见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里面飞出来,侍者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那道黑影是一个身高七尺的彪形大汉。他穿着朴素,头发有些凌乱,看着像凡人三四十岁的模样,但没有蓄须。 那人拍着自己的胸脯,喘着粗气感谢身后的侍者,“你救驾有功,明儿封你当大将军。” “您太客气了,这个职位半个时辰前您已经封过我一次了。” “是吗?那当大总管。” “一个时辰前说的。” “当太子!” “一个半时辰前说的。” “孤、孤传位给你……” “两个时辰前说的。” “我起了这么多誓吗?”那人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不太相信,“这么说我隔半个时辰就挨一顿打?” 侍者猛给他使眼色,让他注意影响。但他没往心里去,反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应该啊!她往常这么生气半个时辰得揍我两回。你说她怎么收手了?完了、完了,肯定是她变心了,觉得孤没有利用价值……” 他嘟嘟囔囔说了一堆,然后又冲进大殿,哭嚎道:“我错了!夫人,你别不打我!” 姜芷夏笑得前仰后合,拍着谢泽之的胳膊,“怎么会有人提这种要求。这人比你还欠儿。他谁啊?” “西方大帝。”沐胜蓝和谢泽之异口同声道。 姜芷夏:…… 姜芷夏被玉兰仙子抱在怀里哭天抢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当初她在天宫拒婚挑衅整个魔界时,玉兰仙子是要来帮她的。 当时她回到西方天庭要调兵攻打魔界。西方大帝听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认定这是姜芷夏想用自己换魔界的底线,怎么也不同意她的要求。 但玉兰仙子不听他的话,还说他要不调兵,那大家一拍两散,天兵分她一半,她可以出征。 西方大帝骂又骂不过,打又不舍得打,只能把她关起来,恬着笑脸哄她开心,还总被她揍。 后来他听说姜芷夏没事,连忙派人去请她过来替他哄自家夫人。 见到姜芷夏,玉兰仙子的气算是消了一半。 “还好我干女儿没事,不然我一勺敲你脑袋上,我跟你讲。” 西方大帝赔笑两声,连声称是。 姜芷夏抢下玉兰仙子手中的小汤勺,冲莫缄叙使眼色,“干娘别生气……那个,我把贝母瓶给你们带过来了。我想澄华的魂魄好得差不多,应该可以捏造肉身……” “你看看人家!”玉兰仙子吼了一声,吓得在场所有人都一激灵。 谢泽之悄悄将姜芷夏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他觉得这对夫妻的精神状态堪忧。 “你说你个老东西。人家姑娘有难的时候你不帮她。她呢,还想着救你女儿,你良心过意得去吗?”玉兰仙子手持贝母瓶口,呜呜咋咋的,看样子想拿瓶子敲到西方大帝头上。 莫缄叙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生怕她真这么做了。 “是是是,孤混蛋。”西方大帝往前站了站,拉了拉她的袖子,哀求道:“小孩都在,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你觉得你配吗?”玉兰仙子瞪了他一眼。 “不配!夫人做的对。”他见状不对,立即改口:“孤见死不救,实在愧对姜掌门一片心意和恩情。这么着,孤把小拇指切下来给你赔罪!” 说着他变出一把刀往自己手上比划,一旁的侍者和沐胜蓝冲上前阻拦。 “别拦他!让他切!”玉兰仙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跳着脚起哄:“你今儿要不切,全家死光光!” “玉兰仙子,他全家也包括你啊……”谢泽之无奈道。 姜芷夏:想回家…… 等这两口子彻底冷静下来,姜芷夏他们蜕了一层皮。姜芷夏坐在一边喝着茶,觉得当年杀一山的妖精都没有这么累。她要是澄华,也不想跟这俩住一块。 西方大帝恢复了往日正经的模样,高坐正殿龙椅询问桃源乡一事。这件事他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只是张和颂对于他们的处罚还没有下来,他才姑且无碍。 “孤也是愧疚万分。要是当初不和三位大帝共同定下此事,也不至于酿成大错。孤和你干娘商量好了。等解开剩下那三个阵,我们就请辞下界,不做神仙了。” “啊?”姜芷夏惊讶道:“那西方天庭怎么办?给澄华?” “谁都不给,直接解散。”他摆了摆手,说得甚是是洒脱:“神仙多了也怪烦人的。” 随即他又说:“孤叫你来除了安慰你干娘,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孤听玄澈帝君说你为解救桃源乡的凡人,和赫连家的另一支合作了?” “那个人话怎么那么多!”姜芷夏骂道。 “是吧!孤也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遇到知音了。但又感觉这么说自己同僚不太好,于是拿话找补,“他也只是说了几句而已。孤是担心你。和魔界合作不易,我们上次就是……” “帝君放心,姜掌门……” “别、别叫帝君。”西方大帝打断谢泽之的发言,端的一派正经无比的模样,但眼中透着得意与奸诈,“真君和我干女儿好事将成。别这么见外,叫干爹。” 谢泽之:…… 西方大帝:孤可算等到能拿捏你小子的一天了! 第287章 神仙,窥探 谢泽之的那声干爹到底是没叫出口。玉兰仙子把鞋脱下来扔在西方大帝脸上,让他分清主次,别一天到晚没个正行。 西方大帝这声便宜没讨到,自己也不敢有怨言。只能端坐在案听姜芷夏讲述他们和赫连雨霁谈判的过程。 姜芷夏最先赫连雨霁分析了魔界现在面对的窘境。他们从凡间能够汲取的魔气越来越少,想要活下去就要对外扩张,但仙界肯定不会袖手旁观。魔界如今没有和仙界开战的能力,到最后只能是拼死和仙界一搏,被仙界重创。他们对外扩张失败,内部为了利益四家必然内讧。而第一个被绞杀的就是赫连家。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不对外扩张,但结果还是内讧,他们赫连家仍旧首当其冲。怎么走,赫连家都是死局。 赫连雨霁根本不信她所说的话。他说他们赫连家深受魔君喜爱,有魔君庇佑。姜芷夏叹了口气说他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宁姝所给的赫连家的并不是“特权”与“喜爱”,而是“区分”与“孤立”。 姜芷夏称宁姝不得下层民心,身边只有十大长老。四大世家要是团结起来封住魔气,再推翻宁姝的统治简直易如反掌。所以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四家划分开来,让他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和对方不一样。 四大世家分散,就对她不会造成威胁。 而赫连家在她的有意操作下,已经和三家离心离德,短时间内很难修补关系。一旦魔界大乱,他们自然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赫连雨霁思索许久,问她有什么好办法。 姜芷夏起身,背着双手,端的一派自信满满的模样,“打开你魔气的封印,拉拢魔界所有底层之人,让他们成为你赫连家的后盾。到时就算他们联手绞杀赫连家,也先要过他们那一关。” “开什么玩笑,就凭我赫连家一处,如何供养得起魔界那么多人!” “所以你要让你们的魔气足够多,才能笼络更多的人,让魔界之人都站在你这边。我们可以帮你…… 你们那一派连同其他三家杀了前任家主。我们也可以里应外合打开其他三家的封印。到时候你一报了仇,二又有魔气,有魔界众多人支持。别说不会被绞杀,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当魔君都有可能。” 姜芷夏看到赫连雨霁眼神亮了一下,知道他心动了。 “可在这之前,我总不能白养这些人吧。”赫连雨霁的顾虑还没有打消。 姜芷夏摇头,说他们不是要白供养这些人,而是要让他们去凡间帮忙制造和收集魔气。 赫连雨霁没明白。 “你们是靠淫靡之气发家的。你觉得这世上就算五步一青楼,十步一花船,真正能逛青楼的人能有多少?” 姜芷夏发问,回答的却是谢泽之。 “没有多少人,因为凡间穷苦之人也很多。” 姜芷夏又问:“你再想如果关掉青楼,但所有凡人都奢靡成风,你们又能有多少魔气?” 谢泽之接着回:“只怕到时候赫连家倾巢出动都未必能收集完。” 这两人说得赫连雨霁十分激动。但他还不至于眼皮子这么浅,被他们三言两语哄上道。 “说的容易,我们如何做成?” 姜芷夏叹口气,坐在谢泽之身边,托腮望着他。那副天真又狡黠的模样让凌玄澈心动不已。 “‘温饱思淫欲,饥寒起祸心’。你不让他们吃饱,你觉得他们哪来的心思做那种事?而且你要不让他们吃饱,他们必然打来打去,受益的可是靠吸收战争魔气的世家。你总不能将到手的魔气转手让人。” 赫连雨霁眉头紧皱,“那这意思我要先让凡人有吃有穿?” “没错!”谢泽之和姜芷夏一齐说。 “这件事难做,可之后的收益源源不断。赫连家主眼界非同一般,孤相信你能看得长远。这也是为什么孤向姜掌门和昭衡真君推荐你,说你是唯一能和仙界长期合作的人。”凌玄澈“诚心”道。 赫连雨霁离开前虽没给准话,但姜芷夏他们都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玉兰仙子听完姜芷夏的转述,拍案叫绝,夸赞他们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仙界这些老不死的有用多了。 她夸得姜芷夏有些脸红。 姜芷夏干笑两声,说: “赫连家一旦放开魔气,再将依靠他们的魔人放到外面为凡人温饱出力。让他们忙起来,有事做,能看到希望,他们自然就没有开战的心思。” 西方大帝有些担忧, “可他们是魔啊。万一用了不好的办法,或者百姓温饱后淫靡过度……” “这就需要我们神仙了。”姜芷夏与谢泽之相视一笑,道:“我和昭衡此前就商量好。第一批进入凡间的魔界之人要和我灵清弟子一同做事。 他们帮忙百姓中产生的灵气归我家弟子,产生的淫靡之气九分归那些魔人,一分交于赫连家。大家相互监督,互惠互利,多劳多得。 对于淫靡过度这件事,我们也想到了……” 姜芷夏拍了拍莫缄叙的肩膀,一脸骄傲:“凡人的欲念是不可消的,但我们可以引导、可以利用。 昭衡说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中的‘亲民’就是‘安百姓’,兼有养育教化之意。所以要想不过度,就要靠我大师兄和五师兄。他们一要让百姓明理,学会控制欲念。二要让他们精神世界富足,分摊在淫欲上关注。 万事万物过犹不及,只要我们把控好度,这样下去魔界、我们、凡间都有利可图。” 西方大帝听完不得不承认自己夫人说的没错。他们真是想到了一条仙界从没想过的合作方法。 不过他又有一个疑问:“赫连家要是日后嫌麻烦,反悔怎么办?” “那首先反他们的就是那些利益被收回的魔界底层之人。”谢泽之肯定地说道:“要是一直没有魔气就罢了。给予再收回这种众怒没有人能承受的了,就连宁姝也只敢骗他们不敢说实话。赫连家一旦接受提议,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西方大帝思索半天评价道:“幸亏你俩当了神仙,换二一个行业都是三界之灾。” 众仙说笑几句。西方大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放到桌面上。这是他要送给姜芷夏的。 姜芷夏看见那东西是一对很小的瓷娃娃,做工很是精细。她没见过这东西。 西方大帝解释道这对宝物名叫万古聆通,最远可能探听一万年前发生的事。 他听玉兰仙子说姜芷夏身上有煞气环绕,但找不到根源无法解除。他因澄华之事,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她,现如今想着帮她解决身上的煞气,也算报她救女之恩。 西方大帝说:“前世因,后世果。你身上的煞气不会是平白无故来的,可能和前世有牵扯。用这东西带你看看你的前世,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有病。”姜芷夏骂道:“前世造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做错什么了吗?” “确实,我也觉得有病!”西方大帝跟她站在一处抱着肩膀骂街,“这就得改。就应该把前世的债在地府了结完,再去投胎。后世多可怜一人呢,本来活得都够难的,还要承担前世的孽。哪儿说理去!” “就是!” 姜芷夏此时和西方大帝的表情如出一辙,外人看到估计以为两人是亲父女。 不过骂归骂,煞气还是要解决。 姜芷夏等人来到后殿。西方大帝让莫缄叙和沐胜蓝在外等候,只留谢泽之和玉兰仙子在场。 姜芷夏坐在已经布好的阵内。西方大帝催动法力,祭出万古聆通。 这两个瓷娃娃漂浮于姜芷夏头顶上方,将她笼罩在白光之下。西方大帝让她闭上双眼,一会儿只跟着眼前的白光走。 她点头随即合上双眼,思绪逐渐飘远,意识越来越模糊。果真眼前出现白光,她没有犹豫,只跟着白光走。 瞬间,她被带到了一处像皇宫一样的地方。此时正下着大雪,她听到有人在哭。 她回头看到一个皇帝装扮的人正抱着一具尸体哭得撕心裂肺。他仰天大吼:“诸天神佛救救我妻子,我愿以命换命……救救她!” 姜芷夏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女尸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是自己的前世。 她有些难受。因为女尸的裙子被鲜血染红,该是血尽而亡。 她上一次死的这么惨吗?!那个男人不会就是季宸的前世吧? 下一刻,她看到男人拿出一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脏。在咽气前,他躺在她的身边说:“下一世朕一定会找到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不了吧!”姜芷夏忍不住回道。 “不好啦!王妃殁了!” 姜芷夏身后传来喊叫声。 王妃?她不是皇帝的女人吗?她转头看到皇宫里出现了一处极其突兀的院子,那院子十分简陋。 也是漫天大雪,一个女人倒在雪堆中,面部青紫。那女人也是她? 这时一个男人冲了进来还是看不见脸,他慌张地抱起她,让下人请御医。 后来整个府内皆为缟素,男人点燃了整个王府,抱着女人的尸体葬身火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姜芷夏没看懂。正在疑惑当中,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她感觉体内的煞气躁动不已。忽然间她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手持长剑,指着对面的男人和他怀里的白衣女子。 “你要是敢将她带回天庭,我就杀了她!” 姜芷夏看不清男人的脸,她的头剧烈疼痛,眼前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她看见男人与另一女人相依,甚是甜蜜。红衣女子从吵闹,变得越来越平静,在得知那女人怀孕的消息后,她男人面前了结了自己。 死前,她说她以后再也不要遇到他,说完她合上双眼。 而姜芷夏也喷出一口鲜血,倒在谢泽之怀里。 第288章 神仙,意料之外和意外收获 “芷夏,收心!”谢泽之慌地在她耳畔大声呼喊。 西方大帝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事,立即收了万古聆通,和玉兰仙子共同施法护住她的元神。 莫缄叙和沐胜蓝听到动静,冲进来后见整个殿中都被红气笼罩。而姜芷夏双眼紧闭被谢泽之抱在怀里,胸前的衣襟沾满鲜血。整个人还在不受控地向外吐血,看着十分痛苦。 两人呆愣在原地,之后也加入西方大帝,施法镇压这股煞气,稳住姜芷夏的元神。 “你……说……什么?”她这话不知道在问谁。 “收心!不要想了!”谢泽之抱着她身体都在颤。 她的煞气还在上涌,和谢泽之输送的灵气相撞。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了。 “昭衡,别给她输送灵气,她撑不住的!”西方大帝急声吼道。 “不要……生……世……错了……不要……”姜芷夏又吐出一口血来。 她的耳边全是嗡鸣声。嗡鸣声中又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和求饶声、咒骂声。她听不太清,但越辨认说话内容,心中越难受。 “芷夏……”谢泽之低声在她耳畔说:“不要管别人,就想自己。你只是姜芷夏,想想你的同门,还有两个徒弟和我。你的前世和你没关系了。” 也许是听到谢泽之的声音,姜芷夏的煞气慢慢稳定下来,心情逐渐平复,耳边的嗡鸣声也随之退去。等她意识清醒,额间已满是冷汗。 “芷夏?”谢泽之试探性地唤她。 “嗯?” 见她回应,谢泽之长舒一口气,把她抱起放在后殿的软榻上。他蹲下来将她衣襟上的血迹清除,给她输送灵气,“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莫缄叙站在她身旁,焦急地问:“六儿,你看看师兄,是不是刚才伤着了?” “我……”她还有些懵,“还好,不难受了。” 沐胜蓝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中,“喝口水缓缓。不是看自己的前世吗?怎么会突然成这样?” 她接过茶杯,无辜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真是孽债!”西方大帝愤愤地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孤就没见过这样的!” 众仙的目光都看向他。 “帝君,她这是怎么了?”莫缄叙连忙问:“她是走火入魔了吗?” “那不是。但我之前听玉兰说这孩子身上的煞气是神仙的怨气。”他叹了口气,“但如今看来,她身上还别的东西。” “什么?” “你给我一次说完!”玉兰仙子没了耐心,拉住跟拉磨一样的西方大帝。 “还有神仙的执念。”西方大帝望着姜芷夏,有些替她感到心酸,“这个执念缠绕在你身上,会保你永远魂魄不散,但会缠着你生生世世。 就是说只要你的魂魄还在,它会一直在。无论你投胎多少次,都摆脱不了它。” “这算哪门子执念,这不是诅咒吗?”玉兰仙子气得叉腰, “谁这么缺德,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一世不够,还要祸害她生生世世。丫头,你刚才在万古聆通中都看到什么了?看到给你‘下咒’的人了吗?” 谢泽之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先喝点水,慢慢想,想不起来就算了。别逼自己。” 她点头,小口喝了一些稳了稳心神,随后缓缓开口叙述了那段杂乱的前世。前面是两段凡人的记忆,一直到后面,她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宫,不过她看不清所有人的脸,越想看清就越难受。 “我能感觉那个红衣女人很伤心,还很愤怒。她好像觉得自己被骗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我看不见她的脸。” “是那段执念特意阻拦你,不让你看到以前的事。”西方大帝一声叹息,“真是造孽,怎么把事做的这么绝。” 谢泽之听完内心极度愤怒,“那跟季宸有关系吗?这执念是他施的吗?我就说他是个祸害!自以为深情,实则自私至极。前世今生都是一样!” 姜芷夏牵住他的手,让他冷静。 虽然自家师弟混蛋,但莫缄叙听他这么说,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不过他知道谢泽之也是关心他师妹。他收敛情绪,转问西方大帝知不知道姜芷夏说的那个天庭里的人是谁。 西方大帝摇头称没印象。他活得久,但二女抢一男的场景着实没见过。不过他也觉得奇怪。 “按道理说这么罕见的事孤不可能不知道。就算它发生在孤诞生之前,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看向谢泽之,“仙界对这件事没有记载吗?” 谢泽之因公务,经常要翻阅天界卷宗。可他从未在卷宗内看到什么二女争一夫的事情。 突然他想到什么,“天界存放档案的地方,有一处是空的。芷夏看到的会不会是那时候的事?” “你说元武时期?”西方大帝反问。 “那是什么?” 不光姜芷夏,莫缄叙、沐胜蓝和玉兰仙子也是一脸困惑。 “一位传说中的天帝。”西方大帝解释道:“对于他的事情我听我父王提过一嘴。说他法力高强,治理能力极强,仙界就是在他手上兴旺的。他存在的时期也是天地灵气开始增多的时候。” “他还做了两件大事。”谢泽之补充道:“我翻阅天条时见到他改动的记录,不然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他对天条做了两处修改。一是同意神仙相恋,二是同意仙凡相恋。” “这老混蛋还真是一天闲的慌。” 姜芷夏说完,玉兰仙子也跟着点头。 “他这么厉害,怎么没留下他的相关记录?”沐胜蓝甚为疑惑。 “这就不知道了。”西方大帝对此也了解不多,“好像是一夜之间仙界上层所有神仙消失,当年差点没闹出大乱子。因为我父王那时是下界散仙,对元武天帝还有些印象,到现在还能记得他的人屈指可数。” 这还怎么找线索啊! 姜芷夏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瞧着有些不太开心。 莫缄叙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头,“别胡思乱想,我们一定能解决这件事的。” “我没有胡思乱想。”她托着腮,喃喃道:“我就是在想我这辈子还没杀过天帝呢,师兄你说那个元武时期的天帝还活着吗?” 莫缄叙打了个冷颤,“六儿,你冷静……” “师兄,你说季宸是不是就是那个天帝转世?我杀了他有用吗?” “不、不知道啊,师父没说。”莫缄叙给谢泽之递眼色,让他帮忙劝劝。 谁知道谢泽之开口却说:“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不知道姜芷夏身上的执念跟季宸有没有关系,但姜芷夏前两世惨死总跟他脱不了关系,杀他一次怎么了!? 莫缄叙拉着西方大帝上前,给他指了指自己师妹。 西方大帝点头会意,很有眼色地安抚姜芷夏:“想开点。虽然你身上的执念要靠别人解开,但你身上的怨气可以自己去化解。” “你说什么?!” 西方大帝干笑两声,说姜芷夏身上缠绕的除了执念,还有怨气。那股怨气才是她煞气的主要来源。但“好消息”是怨气是她带来的,可以想办法化解。 姜芷夏听完,很想破罐子破摔。 “算了,不管了。直接抽了仙骨回老家结婚吧。”她说着就打算下榻回家睡觉。 谢泽之将她按下,柔声哄道:“别急。我们一件事一件事来,姜掌门。不光你一个人,我们都在你身边。问题一定会解决的。” “是啊!”玉兰仙子附和,现在看她这位“干女婿”也顺眼了几分。 “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想到办法。你可别像下面那些修仙的人一样,天天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睡大觉,净想好事,妄想自己有天突然成仙。” “啊?”沐胜蓝瞠目结舌, “那还怎么修仙啊。我当年修仙差没累死,没听说躺着也能修仙的。” 玉兰仙子也是修仙上来的,如何不知修仙之苦。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没个千万年努力根本成不了仙,甚至还有努力半天都没成功的。 那日她从天界回来想调兵帮姜芷夏,恰巧在云头上看见下界一处修仙之地密密麻麻躺了一堆人,干嘛的都有,就是没有练功的。 她那天比较着急才没下去扇他们耳光,这会儿跟姜芷夏说话刚想起来。 “不过他们除了懒散之外,还有些奇怪。”玉兰仙子道。 “怎么奇怪了?” “说不上来。就是那个地方的气息有些怪怪的,但很微弱。”她努力描述她当时的感觉,“灵气很充沛,但让人很不舒服。” 第289章 神仙,一眼看穿 若是这帮人只是懒散,姜芷夏不会在意。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勤快的人。没多大脸骂人家是懒狗。但玉兰仙子说的灵气异常却引起了她的重视。 之前谢泽之曾说法阵落成之处一定会有异样。虽然还不确定会不会跟法阵有关系,可他们现在不能放过一点线索。 玉兰仙子指路说那门派在西北方的云麓山上。 因沐胜蓝当下要回去安抚门中弟子,脱不开身只说过几日去找他们。而莫缄叙被姜芷夏安排去找凌玄澈。他得打探一下魔界的消息,还要看能不能联系到季宸从他问出些消息,说不定姜芷夏身上的执念有帮助。 众人分头行。谢泽之和姜芷夏一同驾云前去云麓山。路上谢泽之,再三问询姜芷夏身体是否能受得住,毕竟那场面把他吓得不轻。 姜芷夏也再三跟他保证自己绝对没有问题,为防止他继续问,于是她扯开话题说自己没修过仙,让他讲讲修仙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每天打坐,然后突然有一天就成仙了?”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谢泽之笑道:“每个人的修行方式不一样,打坐参禅只是其中一种。 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傍门,傍门皆有正果。有‘术’字门请仙扶鸾,问卜揲蓍;也有‘静’字门辟谷清修,打坐参禅; ‘动’字门……” “行行行,我不听了。”姜芷夏听他开始“念经”就头疼,“你学的哪一门?” “我修的正道,修炼金丹、全身保真。” “小沐也是吗?” “是。”他又道:“修行方式不一样,宗门也不一样。虽说大家都是在修仙,但根据所修行的方式不同也会有不成文的高下之分。” “比如呢?” “比如……”谢泽之怕她又不耐烦,于是简化语言,“炼丹的瞧不上练剑的,练剑的鄙视打坐的,打坐的又烦念经的,念经的又看不上采阴补阳的……” “采阴补阳?” “就是……”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 “这也行吗?”姜芷夏大惊。 “嗯。双修之术讲究阴阳调和,互相取长补短。”谢泽之轻咳一声,说:“虽然我修的正道,但对于这些我也略知一二,你这么感兴趣,我教……” “我没兴趣!”她赶紧把自己往外摘。 昨天晚上有没有提升修为她不知道,反正她被晃悠得想吐,大脑空白了好几次,差点没累死。 “其实没兴趣可以慢慢培养……” “不学!”她干脆利索地拒绝他,在他还要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前又问修仙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 谢泽之为这些“知识”感到可惜,随后端正态度,给她继续讲修仙界的事情。 “在修仙界当中的买卖交易靠灵石或仙草,上好的灵石得之不易,可以用来修炼,也可以拿去换别的东西。” “灵石就是带有灵气的石头吗?” “可以这么理解。” “啊~~”姜芷夏觉得自己没赶上用“石头交易”的好时候。她有些惋惜,又好奇谢泽之当时是怎么入门派的。 他说一开始会有简单的灵力测试,看他是否有慧根。通过之后,从上山到门派中,要通过层层考验,这期间会筛选掉一大群人。 进入宗门中,考核还没有结束。他们要继续学习一年,然后通过比试,按照能力高低被分到不同的师父门下。 “不管是哪位师父都喜欢能力高强的弟子。当然这些师父本身的能力也决定了他们能不能拥有好的弟子。”谢泽之说道:“修仙界靠能力说话。实力越强越占优势,所获得资源也就越多。实力不强要么被淘汰,要么成为他人的修炼工具。” 姜芷夏觉得这个模式有点熟悉。她侧头问道:“这不就跟魔界一样了吗?” “从行事来看,确实一样。”他叹了口气,“修仙之人很多,但成仙者少。为了早日飞升,这种‘争夺’是必然的。” “呵呵,我说仙界怎么那么多不是人的神仙呢。原来根在这儿呢。”姜芷夏假笑两声。 说话间,两人到达云麓山,但见云层之下瑞霭纷纷,松柏森森,灵气充沛。至于玉兰仙子说的不适感,他们倒是没发现。 “真君大人,你看出什么了吗?” 谢泽之摇头,“我察觉不到这里有法阵,下去找土地山神问问。” 两人落下云头,唤出此地土地、山神,询问这里近来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二人思索半晌,摇头称没有。 谢泽之猜测许是二人修为不高才没有察觉。他又问此地是否有一修仙宗门。 他二人道山上有一宗门名曰天穹派。 天地异变、灵气缺失后,修仙宗门也历经波折,经历多次整合分散。 这个天穹派是当年多个小宗门合并出来的门派,而现在一跃成为整个修仙界的大宗。里面修行什么的都有。 只是这些修士不再像往年一样或艰苦修行,或降妖除魔。而是懒懒散散,经常下山惹祸。 “惹祸?”姜芷夏没太听明白,“这些修士啊?” “是。”土地说:“这些人偶尔会下山捉妖,但总是闹的一团乱,山下百姓苦不堪言。” “能力不足还敢下山捉妖?” “不是能力不足。”山神接话道:“小仙瞧着他们像是故意把妖怪放跑,把事情搞砸。还有那种捉妖捉到一半突然躺地上不动的。” “装死吗?” “不是,就是当着妖怪的面睡觉……” 姜芷夏两条眉毛都快系一块儿了。她承认她懒,但还没懒到在捉妖的时候睡觉,这不奔着作死去的吗。 “图什么啊?” “这……小仙也不知他们门派都教了些什么。”山神又道:“不过他们闯的祸,最后也会由他们门派中的人负责收拾。所以百姓对他们也是又爱又恨的。” 姜芷夏与谢泽之对视一眼,觉得得去这宗门内查看一番。 谢泽之问道:“这宗门现在还在招收弟子吗?” “招收!他们每三个月都会在山脚下的凉亭收徒,今天就在那里。” 姜芷夏与谢泽之道谢后离去。 两人按山神所说,果真在凉亭中见到天穹派正在招收和登记新的弟子。 凉亭外的队伍排得很长,姜芷夏估摸着有三百来人。如今世道混乱,不少人来这里是想求个安稳吃饭的地儿。 但她没见到谢泽之说的什么慧根小测试,通过和不通过好像全凭那些弟子高兴。 他两人掩住自己身上的仙气,以凡人的身份排在队伍内。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轮到她了。 为首的弟子看了她一眼,慵懒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姜……姜小夏……”她随口报了个名字。 “家里以前是唱戏的?” “啊?”姜芷夏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出来这个结论的,但隐约觉得他在夸她,喜笑颜开地问道:“你说是我身段好?” “我是说你穿得花!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家里很穷吧?” 姜芷夏收回了一个笑容。 谢泽之在后面直叹:快三百章了,这弟子是第一个把话说这么直白的。 那弟子没等她回答,冷笑一声,“被我说中了吧。没人能逃得过我这双眼睛。行了,去一边登记你的名字。” “我这是过了?”姜芷夏自己都不敢相信,“您不考验考验我有没有慧根……” “别废话!”那弟子很是不耐烦,“再啰嗦你就别去了。给你机会你还端上了。下一个!” 姜芷夏气呼呼地一甩头……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写自己的名字。 那人不屑地瞧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谢泽之。对于这位“富家公子”,他也是轻扫一眼,压根不多做反应,问道:“家里有钱也来修仙?看透人生了?” 谢泽之看了看姜芷夏,摇头道:“家里没钱,那姑娘嫌我穷不愿意嫁给我。打算修仙治疗情伤。” 姜芷夏差点没把手中的毛笔折断,瞪了他一眼,心里骂道:那姑娘主要嫌你是个狗! “叫什么?”那人对他的故事也没多大兴趣。 “谢……姜泽之。” “你俩人都姓姜?”那人一指姜芷夏:“你俩认识?” “我不认识他。”姜芷夏凑过来,用手掩着半边脸,神秘兮兮地对那弟子说:“这人一路上净跟我套瓷,我怀疑他贪图我的美色,对我图谋不轨。” 那人冷哼道:“别废话。我什么事都见过。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俩是私奔出来的。这大少爷你拐出来的吧,是不是图人家的钱和身子?现在回不去只能找地儿修仙过活了吧。” “对对对。”谢泽之很是捧场,“她图我这个人很久了。” “兄妹……哼,是冠夫姓吧?我跟你们讲我什么都见过!赶紧走,下一个!”那人懒得跟他们再掰扯,让谢泽之去一边登记。 姜芷夏气呼呼地在一旁叉着腰,她着实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看起来穷酸了。 谢泽之登记完,拉着她的袖子,低声哄道:“乖,我们不跟他生气。” “我没跟他生气!我是跟你!”她小声道:“我冠夫姓?啥东西都是别人的好是吧?姓你也偷。” “你不想冠夫姓,那我冠妻姓总可以吧。” “上一边儿去!” 第290章 神仙,外强中干 姜芷夏从山下和另外二十八个人一起走上来,过了山门,踏入门派内都没遇见谢泽之说的考验。不仅没有考验,带领他们的弟子还贴心地提醒他们注意脚下,别被石头绊倒了。 她还没从这件事的疑惑中抽离出来,又被弟子安排去打石块。 所谓打石块,就是这些新选上来的人凝结自己的法力,打向一块高十丈,宽三丈的玉石。 带领的弟子说这块灵石是女娲补天时留下,能够准确反应出他们的修仙潜力。 姜芷夏心里嗤道:女娲娘娘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补一次天能掉下来这么多石头。 接着,弟子又说他们的灵气凝聚到这块灵石上,灵石会发出不同的光芒。根据灵石上的颜色他们会被分到不同的地方。可他却没说不同颜色会代表什么。 姜芷夏和谢泽之排在队伍最后面,两人通过观察发现灵气越强,灵石上反应出来的颜色越淡。他两人是以凡人的身份来的,自然要装的像一点。一巴掌上去,灵石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三十个人中一人被单独带走,又有三人被带去一旁。剩下所有人从一条小路朝着后山行进。 姜芷夏很多地方想不通,于是快跑几步问前面带队的弟子,为什么要把他们按灵石的颜色分开。 那弟子说这是为了公平。按照能力的不同,选取不同的教导方式,这样更有针对性,也不会拖对方后腿。 她又问怎么不从正殿穿过。那弟子像是不耐烦了,直让她闭上嘴少问,本事高了,去哪儿都没人拦着。 到了后山,他们又被命令按照男女分别列队。那些弟子说接下来要给他们服装,带他们去自己的住处。 姜芷夏和谢泽之就此分开。她回头看了看,这些人中加她一共六个姑娘,除了她是“凡人”,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灵气,但修为都不高, 那些弟子给了她们一套白色的衣裙后,穿过回廊,走进一道拱门,前往各自住处。 姜芷夏四处打量,发现这里的房屋不算太好,而且垃圾遍地,气味难闻。地上随处躺着人,一个比一个懒散邋遢。见到她们进来,那些女修眼神各异。 那名弟子快速地将她们带到房间外,安排完毕,又说了几句不要惹事之类的话,捂着鼻子走了,好像根本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姜芷夏一头雾水地推开房门。房屋内也是凌乱不堪,恶臭难闻,房间内没有过多的家具,也不算宽敞,只有六张床和两个衣柜,一张小圆桌。 一个体型肥胖的姑娘正坐在桌旁吃饼,饼渣滓掉的哪里都是。那饼上好像抹了很多油,她半张脸都是油光发亮的。 见到姜芷夏进来,她十分高兴地把她迎进屋内,称自己叫李津津,来这里修仙的。 “修仙?”姜芷夏指着她的饼,好奇道:“吃这么油腻可以吗?” 这饼上的油比东尧山下的炸油饼还厚实。而且修仙要辟谷,这吃得也太多了吧。 “当然可以。”李津津撕下半张饼递给她,“你也尝尝。这饼每天专门给咱们提供,换别人还享受不到呢。” 这饼闻着挺香,姜芷夏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顿时整个口腔中都充满了饼香,让人越吃越想吃。不过她倒是没从饼中看出什么异常来。 她放下那块饼,问道:“就你一个人吗?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不知道。”李津津又咬下一大块饼,油从指缝中渗了出来。她咽下嘴里的饼后,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说道:“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没人管你。我们很自由。” 李津津说他们的师父很好,不会逼他们早起练功,早上起不来可以不去。而且很关心他们,一旦有弟子不高兴,师父都会想尽办法满足他们的要求。 “师父说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想做什么也都是我们的自由,我们不该被强迫,那是不对的。” “啊?”姜芷夏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你来的时间长就知道了。”李津津又去拿另一块饼,“外面说的努力啊,刻苦啊,没有太大的用处,那些都是骗我们去当牛做马的。 其实我们能力都一样,只是差点运气。只要运气一到,什么你都有了。成仙都是手到擒来的事。 到时候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你还能回来报仇,抽她们耳光。嘿嘿。” 李津津不知道想到什么,笑成了一朵花。 姜芷夏拦着她,“您先等会儿再高兴。刚不是说没人管吗?怎么还欺负、报仇,抽耳光呢?” “师父不管你。但这些师姐你是不是要‘尊重’‘孝敬’她们?” 李津津说这是长幼尊卑。进门晚的人就该给师姐、师兄端茶倒水、捏腰捶腿,老远见到这些人就要行礼,不可以对他们摆臭脸,路过他们身边时不能大声喧哗…… “你长这么漂亮,小心被那些师兄掳走当‘炉鼎’?” “炉鼎?可我又不会炼丹。” 谢泽之没给姜芷夏说过这些,她也没特意了解过,以为这个炉鼎和炼丹炉差不多。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津津白了她一眼,“先不管那些,总之你来了,我就解脱了。” “解脱什么?” “你没来之前我是这里的新人,你来了之后我就不是了。她们肯定会换人欺压。 从今天起倒尿桶、打洗脚水的这种粗活也归你了。哦,对,我还能睡在床上!”李津津说得心花怒放,还哼起了小曲。 她见姜芷夏皱着眉头,安慰她道:“忍忍就过去了,等下一个师妹来,你也能解脱。 再不行,等好运降临,你被哪位师尊、仙君看上,这些事情你都可以报复回来。我就等这么一天呢。” “不是……”姜芷夏觉得这太说不过去了。 可她还没把话说完,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门外站着四个姑娘,她们都是一袭白衣,不过脸上画着浓妆,头上满是珠翠。怎么看也不像来修仙的。 为首的姑娘是她们四人中最为高大的,比姜芷夏高出一个头。身边的三个姑娘个子没她高,但看起来也有些胖。 李津津见到她们赶忙跪在地上磕头行礼,嘴里说着欢迎她们回来的话。 为首的姑娘迈步走了进来,一脚踢在她的肩膀上,骂道:“滚一边儿去。” “是是是!”李津津退到一旁,偷偷给还坐在那里的姜芷夏使眼色,让她行礼。 可能是她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姜芷夏没收到她发出的“讯号”。 那位高大的姑娘凶神恶煞地看着姜芷夏,“新来的不知道礼数是吗?” 随后她一巴掌拍烂了桌子,身后那三个姑娘发出窃笑声。 “不知道。”姜芷夏虽然不明白她做这一出是想干嘛,但还是老实回答。 “不知道那我就教你!交出来!”她摊开手。 姜芷夏立马会意,“我懂、我懂,我来到时候都听人说了……拿去,别客气。你跟她们分一分,大家好好地别打架。” 那姑娘看着手里的一堆石头有些懵,“这是什么?” “灵石。” “你他娘的耍老子是不是!?”她恶狠狠地将石子扔在地上。 “生什么气啊?你们修仙界流通钱币不是灵石吗?”姜芷夏无辜道:“你知道我从山下挑了多久才捡到这些。” “现在连灵气都没了,还有什么灵石!我说的是钱……” “那没有!” 提到钱,姜芷夏甚至都没给她把话说完整的机会。她自己都穷得叮当响,不知道抢谁的去呢,还给她们钱,开什么玩笑! “大姐,我看她头上的发钗不错。”一旁的人提醒道。 “是啊,这发钗不错,归我了!”那人上手去拿,被姜芷夏握住手腕。那人想发力,却惊讶自己动弹不得。 “你抢我?”姜芷夏比她还惊讶,“抢一个穷人,你还是不是人呢?” 在她另一手攻上来之前,姜芷夏眼神一变,一招擒臂折肘将她撂倒在地。另外三人见自家大姐吃亏,纷纷冲上前帮忙。 一人打出一掌反被姜芷夏截肘扣带,扔出房门。另外两人,一个被姜芷夏重击了下巴,一个被她重击了肩窝扔在床上。 这些人常年不练功,打架只靠蛮力,如今遇到一个力气比她们大,又爱挑脆弱之处招呼的人根本不是对手。几乎都是一招被打倒,毫无还手之力。 她们捂着身子叫痛之余,意识到自己怕是遇到硬茬了。 姜芷夏慢慢走了过去,拔下发钗,朝着那位被叫大姐的人猛地下刺,但最后停留在她的喉咙前。 她和颜悦色地问道:“还想要吗?” “不、不想了。”“大姐”没了刚才的气势,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我小气,主要这是我夫君给的。总不好送人吧,你说呢?” “对对,是我冒失了。” “知错就好!”她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差点没把“大姐”吓晕。 随后她走到门口,一指刚才飞出去的人,“给我进来!跑那么远干什么?” 那人被揍之后,眼神都清澈了几分,立即听话地跑了进来。 “把房门关上。”姜芷夏说完,刚转身就听那姑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干什么?!”她惊道。 “这个门……”那姑娘来回移动门框,“被大姐踹坏了,根本关不上。” 姜芷夏:…… “别打我!”她连忙蹲下抱着头。 姜芷夏:…… 剩下几人包括李津津也瑟瑟发抖,整整齐齐地跪成一排,不敢抬头。 “不是,就你们这样还抢别人呢!那点出息……”姜芷夏指着她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哎呀……都给我起来!” 她吼完,昏过去仨。 姜芷夏:头疼…… 第291章 神仙,无法描述 除李津津外,其他四人之前都曾修炼过。不过自从加入天穹到现在,不仅法术忘得差不多,灵气也没剩多少。现在稍微碰上个强硬的就露了怯。 姜芷夏知道她们有些怕自己,但不明白躺地下装晕是唱哪出? 她叹口气,微笑道:“我数到三,你们仨要是还躺着,我就让你们长眠地下。二、三!” “醒了,醒了!”那三人一个鲤鱼打挺,神采奕奕地跪在一边,“您好歹也从一开始数。” “别废话,谁教你们有事没事就躺地上睡觉的?” “这不是按书上写的来吗?大家都这么做,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就会了。” “什么书啊?” “《易经》……坎卦上说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这不就说让我们在危险中什么都不做,等待危险过去……” 说话的人见姜芷夏脸色越来越差,立马住了嘴。 “谁给你们这么解释的?” “师、师父……” “我……”姜芷夏实在说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她生气,而是这屋子里一会儿飘出一股怪味,熏得她脑袋发懵。最后她不得不先停止问话,让这五个人——大扫除! “但、但是人家已经没有法力了。”“大姐”低下头抠手指,看着十分委屈,“不信你看。” 她生怕姜芷夏不信,施法时脸上的肉都在用力,结果法术施到一半就散了。 法术失败,她又哭出声。 “不准哭!” 姜芷夏深吸一口气,屋子里的怪味直冲天灵盖,本来是想冷静,结果一下“上头”了。 “没有法术就去找扫帚,找抹布,用手给我清理干净。一炷香后要还是乱七八糟的,我就把你们的胳膊打折,现在就去!还有,谁再莫名其妙地哭,掌嘴二十!” 她一嗓子吼完,众人立即忙活起来。 就这么一间小屋子,愣是运出去了像小山一样高的垃圾和废弃物。光是已经变成白骨的老鼠尸体,姜芷夏就见到了几十只。 她捏着长满绿毛的饼,怒视着李津津,“下次,你要再把吃的东西拿进来……” “我懂、我懂。”李津津接过那块东西扔到筐里,“我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跟她们比,姜芷夏觉得自己也算个勤快人了。 屋外的女修们惊讶地向内张望,修仙的人竟然在打扫卫生!?她们疯了是吗? 一炷香后,整间房屋焕然一新。 姜芷夏满意地落座,示意她们也坐下,“这不能做到吗?干干净净的,多好。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李津津小声提醒道:“少了一张被大姐一掌拍碎的桌子。” 姜芷夏:…… 算了,没有桌子也不是不能聊天。姜芷夏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又问她们的姓名。 在得知她们的姓名后,她又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那位“大姐”名叫唐吱吱。“二姐”长着一张鹅蛋脸,叫阮咚咚。“三姐”长相英气,叫冯咕咕。而那位被姜芷夏一手扔出去,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姑娘叫杜咩咩。 “你们……的爹娘是口技者?”姜芷夏疑惑,“就这么喜欢拟声词?” “这不是我们爹娘起的。” 唐吱吱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们来到这里之后自己改的。我以前叫唐筝。” “这名字不是挺好,干嘛要改?有人逼你们?” “那倒不是。” 唐吱吱说这种名字更容易获得好运以及改命。从这里出去,飞升仙界的女修也都叠字。 而且不只是她们,外面那些女修都是叠字。名字越是简单可爱,越容易引起注意,再配合特有的动作和反应,改命指日可待。 “引起谁的注意?” “引起……” 突然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大喊说隔壁白姑娘来了。众人一听也不管姜芷夏有没有同意,拉着她一起冲了出去。 该说不说,这些姑娘们的手劲儿和脚力很不一般。只片刻,姜芷夏就被她们拖着来到了后山的广场。 此时广场上已聚集了众多男修女修,前面有人大喊着排好队,不要挤,每人都有。 “这干什么呢?”姜芷夏被挤得东倒西歪,只能扒着唐吱吱。 “白姑娘过来派发灵气了。” 唐吱吱她们被姜芷夏狠揍了一顿后,已然认了她当“大姐”,现在是有问必答。 二姐阮咚咚介绍这位白姑娘全名叫白软软,以前也是这里的女修,但后来被渊漓仙尊破格收为了徒弟,搬离这里住进了前殿,偶尔会过来给他们这里的人派发灵气。 “这个白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姜芷夏问道。 “漂亮、好看、心地善良……”老三冯咕咕凑过来说。 “我没问你品性,这是个姑娘都有。我是说能力,比方说她哪儿哪儿与众不同才破格了。” 冯咕咕想了半天,说道:“笨……算吗?” 姜芷夏眯着眼睛,“你觉得呢?” “我觉得算。她笨得浑然天成,这点我们不承认不行。”冯咕咕说完,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姜芷夏:…… 老四杜咩咩怕姜芷夏不信,给她举了一些白软软之前的事迹,包括但不限于误把糖丸当成毒药,吃下去后跪在前殿求仙尊救命;捉妖的时候误以为妖怪是好人,劝阻自己同伴不要出手,结果被妖怪当成人质,害得自己同伴死伤若干;误闯仙门禁地,撞见渊漓仙尊沐浴…… “人家一受伤,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看着就单纯可爱。她捉妖害死同伴那回,仙尊看见她这个样子不仅没怪她,反而还安慰她,劝她不要往心里去,她也只是好心。所以该人家有这个命,我们呢……慢慢熬吧。” 杜咩咩摇头,其他人也跟着叹口气。 “那仙尊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姜芷夏碎碎念,又望着她们说:“合着你们动不动就哭都是跟她学的啊?” “不光她,以前还有好几个呢,这都是前人积攒下来的经验!” “这仙让你们修的,可真是羞先了……”她感觉自己太阳穴跳着疼。 说话间,姜芷夏随着队伍走到了前面,见到一个穿粉蓝衣裙的姑娘带着甜美纯真的笑容向众修士派发东西,时不时还嘱咐他们不要拥挤,注意安全。在一众邋遢肮脏的修士之间,她就像一朵纯洁的雪莲花。 修士们被她给予一个小锦囊,那里面装着些许灵气,领到后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那姑娘在他们离去前还会送他们一句鼓励的话,让他们好好修炼,继续努力,有任何困难都能可以告诉她,她会帮他们想办法。 姜芷夏一听眼睛都亮了,锦囊里的灵气无所谓,但她说能想办法解决困难,这不就正是她需要的吗!? “真的啊?啥困难都行?” 唐吱吱面露尴尬,“我劝你别张这个嘴。” “为什么?” “下一个!” 唐吱吱想说的话被白软软打断,最后只留下欲言又止的眼神。 姜芷夏不解,但还是欢乐地跑到白软软面前,期待地看着她。 而白软软在看到姜芷夏的一瞬间愣了片刻,随后给了她一个锦囊,把头低下去,一句话也不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姜芷夏接过锦囊,抢先一步说:“白姑娘,我有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难题,前几日我把攒的好多钱就……它没了。你懂吗?你说你能不能……嗳?”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白软软一声抽泣,“我做不到,不要打我,我不敢了。” “哈?” 唐吱吱凑上来在她耳畔说道:“我就说别让你开口吧。赶紧道歉离开,不然会出事的。” “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呢……啊!!!”姜芷夏望着自己流血的食指,又仔细看了看手上的锦囊,原来这上面扎着半截针没取下来。 要是个完整的针她就不说什么了,半截算怎么回事啊? 白软软见状哭的声音更大了。 “扎的又不是你,你哭什么呀?”姜芷夏吹了吹食指,惊愕地问道。 “我错了……不要打我……” “不是……” 突然间,上方传来动静,姜芷夏感觉周围气流波动。一道白光闪现,一位极其俊美的男子浮在半空,接着缓缓落在白软软身后。白软软扭头抱住男子的腰,放声大哭,直说自己犯了错。 男子怒视着姜芷夏,眼神如冰,带着无法抑制的愠怒说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292章 神仙,吃瘪 姜芷夏此时不知道是该震惊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把人家惹哭了,还是该震惊这个男人跟她素不相识,却摆着一副想杀她的嘴脸。 而原本热闹的广场在男人出现后安静下来。所有人纷纷朝他行礼,尊称他为渊漓仙尊。 渊漓仙尊无视众人的行礼,只冷冷地看着姜芷夏,“我再问你一遍,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姜芷夏一点头,竖起大拇指夸他:“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么?” “?”渊漓好像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师父,跟她没关系,是软软的错。”白软软从渊漓仙尊的怀中探出头来,鼻子通红,眼角带泪,瓮声瓮气地说:“是软软心眼太小,看到她就想起了之前欺负我的几个同门,明明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还有软软绣的锦囊上面忘把针取下来,结果把这位姑娘的手扎伤了。” 渊漓瞥了姜芷夏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对白软软说:“你也只是好心。她既然是个修士,自然不会这么娇气。你不用放在心上。” “师父……软软也娇气吗?”白软软拉着他的袖子,带着些许撒娇意味。 “你自己说呢?” “师父好坏啊,软软不理你了……”白软软一跺脚,刚要转身离去,被姜芷夏一手抓住她的腰带。 “先别走!” 渊漓立即施法向姜芷夏打去,被她侧身躲过。他惊叹这人身法敏捷,几番仔细观察后,也没瞧出什么异样,看着就是个凡人。 既是凡人,他自然无所顾忌,冷声质问:“你有几个胆子敢碰本尊的徒弟?适才软软口称怕你,你以后也尽量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这话一出,人群中发出不少羡艳之声,恨不得取白软软而代之,幻想自己要是被渊漓维护的那个人就好了。 “不是您二位讲讲道理。这黑不提白不提,这事就算完了是吗?”姜芷夏高举自己被扎伤的食指,“受伤的是我,你俩倒互相演上了。你们有问过我这位受害者的意见吗? 再说哪儿我就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了,我从进你们家门派到现在连一个时辰还没到,我这就得罪人了?” 围观的众人突觉她说的有道理,原本嫉妒的神情转为了疑惑。 渊漓有些气急败坏。他在天穹派走哪儿都是被人供着,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关键她说的还很有道理,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拿身份压人。 “她是本尊的徒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那行,你徒弟你来教训。” 姜芷夏用手势比划了个请,“你骂吧,我在这儿等着。” 渊漓负手而立,气势迫人,“本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挥。你师父是谁?” 姜芷夏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对他端出来的这点气势也不在意。她再次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到底是仙尊,总是能想人所想。我也很想见我师父。你要能帮我找出来,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你……” 众人这会儿的疑惑又转成了笑意,同时又多了一些古怪的感觉。 “启禀仙尊,她是新来的,明天才知道跟哪位师父呢。”李津津捏着嗓子,学习白软软说话的腔调。不过因为是故意的,听起来十分别扭。她出言倒不是因为她跟姜芷夏关系有多好,而是想在仙尊面前表现。 渊漓冲她点点头。其他女修因为被她抢了先,向她投去嫉恨的眼神。 姜芷夏看着周围人的表情变化,闹不懂这帮人在做什么。但她突然想到了谢泽之。这男人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事,她一直找不到原因,这回来天穹派她算是找到源头了——一定他修仙的时候见到太多不正常的人,所以落下了“病根”。 想到这里,她皱着眉摇了摇头,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惋惜”。 “你有话就说不必惺惺作态!”白软软生气的语言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惺惺作态?” “我知道你这么做就是想引起我师父的注意。我师父是不会喜欢你的。”她的小脸气得红扑扑的,双手叉着腰站在渊漓身前,一改之前柔柔弱弱的模样,“你别想接近我师父,在我心里,你和紫涵仙子的一半都比不上。你不要妄想拆散他们!” “软软!不可胡言乱语。”渊漓愠怒道:“她不是我的道侣。” “可她心悦你……” “为师何时说过喜欢她?”渊漓托起她的手,放缓了语气。 “我以为……” “哎!哎!”姜芷夏拍着手,唤回两人的注意力,“两位爹,你们能不能拿我当个人?你们俩那烂糟事回去处理行不行?先说这锦囊的事,你看,我……” “我没有!”白软软哭喊道:“我没有对我师父抱有那种心思!师父就是师父!” “听人说话啊你!” 她竖起三根手指, “我可以发誓,我要是对我师父有非分之想,我就魂飞魄散,打入十八层地狱……” “谁让你发誓了!?” “软软,你确定这是你心中所想?”渊漓问道。 “你就不要来凑热闹了!还嫌不够乱是吗?” “可师父……软软不敢奢求太多。”白软软说着又流下眼泪来,“我只是个孤儿,笨又不好看,连紫涵仙子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锦囊,说锦囊,等会儿再说头发。你们看……” “胡说!”渊漓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师父的软软永远都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你。” “喂、喂!到底有没有人听我说话!?我还活着呢,你好?” “师父也是最好的师父。为了师父,软软做什么都可以。软软不会让师父困扰的,即便软软再喜欢师父,都会隐瞒下去……啊!”白软软捂住嘴,不敢看渊漓,“说出来了。我怎么说出来了……” 渊漓凌厉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他温声道:“软软刚才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师父,你坏死了。”白软软羞得面脸通红,一跺脚跑了出去。 渊漓低声笑了笑,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才随她而去。 姜芷夏望着他两人离去的背影半天没缓过神来。她僵硬地扭过头去问周围的修士,“他们在干什么?受害者不是我吗?他们为什么突然要坦白心事?我很在乎他们在不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众人。他们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经她这么一问才觉得事有蹊跷。可这种不符合“常识”的违和感使他们颇觉不适,为了回到之前的“舒适区”,找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他们回避着姜芷夏,纷纷转头离去,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洪水猛兽。 “没人为我发声吗?大姐?大姐?”姜芷夏追着他们身后问,他们跑得更欢了,就连李津津她们都没有留下。 所有人散去,姜芷夏看着笑呵呵的谢泽之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去一脚踢到他的小腿上,骂道:“你就在旁边看着?” “芷夏,芷夏!” 他几步追上去拉住气呼呼的姜芷夏,将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治好她手上的伤,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食指指尖,“还疼吗?” 姜芷夏鼓着脸收回手,“现在才来关心我,晚了!” 谢泽之递过自己的手,笑道:“是我不对,不该在一旁看着。你扎我出气?” 姜芷夏瞪了他一眼,“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 他掰正她的身子,跟她解释他刚才像往常一样站在一旁,只要她不落下风,他绝不上去干扰她发挥。但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更没想到他们家掌门也有吃瘪的时候。 “那两个人脑子有病!”提起他们,姜芷夏更生气了,“你说有他们这样的吗?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谢泽之四下感应,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小声说道:“姜掌门,那两个人可能是故意的。” “看出来了!” “我是说他们在故意表演给这些人看。”他凑到她耳边,“因为你影响了他们的表演,干扰了他们的进程,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忽略你。” 第293章 神仙,直白中的疑惑 就算是谢泽之这种从修仙界上来的人也弄不明白天穹派现在的情况。 他与姜芷夏分别之后被带到了男修休息的地方。脏乱差的程度比女修那边有过之无不及。 因为男修人数多,一个房间被塞进了十个人,但却只给了九张床。他和其他三个刚来的男修进入房间后也遇到了跟姜芷夏同样的欺凌事件。 不过他倒是没有她那么“爽利”,一下解决所有问题。他懒得跟这些人耗,趁他们不注意使了个小法术,留下身外化身的幻象便离去了。 他想查看天穹派的情况,为了不惹麻烦,隐去身形穿梭在后山这片区域。后山没有半点灵气,修士身上也没有多少灵气。可以说在这里修行的其实都是些凡人。 他们在这里无法无天,恃强凌弱,还有在后山林间或假山中干苟且之事的人。他们嘴上说是双修之法,但并不会任何增长修为。他还见到几个男修将一名女修拖到暗处,说让她成为他们的炉鼎。 谢泽之极度不耻这种行为,在暗中救下了女修,还顺手惩罚了那几个人。 而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人出来管。 “炉鼎不是炼丹的啊。”姜芷夏恍然大悟,随后又和吃了苍蝇一样的犯恶心,“难怪她让我小心呢。这都什么人呐!” 谢泽之轻点自己的额头,直骂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忘记告诉她了。 “别说不能涨修为,就算能涨也是伤天害理。”他提起这事也是嗤之以鼻,“遇到这种人,你不用留手。” 姜芷夏点头。 随后,谢泽之又说他行走在后山之间,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言论,多是关于这些男修的。 这些人言语间好像都相信自己骨骼惊奇,是修仙界少见的奇才,只是差一个机会就能飞升仙界。 虽然他们根本不修炼,但对未来充满自信,甚至还在发愁该怎样才能让自己“娶回来”的圣女和魔女和平相处。 提到机会,姜芷夏说女修那边也在等机会。即便她们的谈话被白软软打断,可她能从刚才的事情推断出来女修们等的机会该是和白软软一样,被这里的什么仙尊收为徒弟。 谢泽之没有跟男修聊过,但他确定他们绝不是在等一个好师父。因为在他们眼中,谁都比不上自己。 接着,他一路向东而去来到后山另一处大门口,眼见前方有一座玉带桥和前殿相连,周围还有许多弟子把守。整座桥和前殿都被笼罩在结界之下,好像是防止后山有人进去。 他想上前查探,忽见一众人向广场跑去。他跟随着他们来到这里,正遇到了姜芷夏和那两人吵架。 对于这种事,他向来不担心。别说渊漓还没成仙,就算他成仙了,估计都挨不过他们家掌门两招。他根本不觉得姜芷夏会吃亏。 在他们三人“交谈”过程当中,他偶然间留意到了周边人的神情和渊漓的变化。 他见到周围的人越是羡慕和嫉妒,渊漓和白软软越是“表现”得好。可一旦轮到他们家掌门开口说话,将他们二人营造的气氛破坏掉,这两人就变得急躁。 白软软东一句,西一句的话更像是招架不住姜芷夏的质问,试图用夸张的语言内容和行为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所以我怀疑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故意表演的。” 姜芷夏把那个锦囊扔到他怀里,“你说的有道理。这袋子里面的灵气少得可怜。白软软炫耀自己离开后山进入前殿的想法远远大于想‘做善事’。可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图什么的?图众人羡慕?他们羡慕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不清楚。”谢泽之将锦囊嫌弃地放在一边的石头上,“不过天马上黑了,我们看能不能突破结界到前殿看看,说不定里面就有答案。” 后山压根儿没有人管,修士们谁也没把谁认全。所以他二人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好奇和注意。 等天完全黑透,他们隐身前去谢泽之白日发现的玉带桥处。 二人避开桥上把守的人群,来到结界的侧边。姜芷夏轻轻用手碰了碰结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回来。 “这不像是修仙的人布出来的结界。”她看向谢泽之,“倒像是真神仙布下的,法力纯净还深厚。” 谢泽之也是疑惑不解。神仙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结界他们强闯也能进去,但一定会被里面的人察觉。他们对于这里还一无所知,现在不好打草惊蛇。 他思索半刻,提议不要硬闯,回去找人打听一下进入前殿的方法。 “他们不是说明日会见到‘师父’吗?也许这里的‘师父’知道怎么进入前殿。”他牵起姜芷夏的手要带着她往回走,“顺便再听听他们讲些什么。修士们的古怪想法想必与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等一下!”她站在原地不动,点了点脚底下,“万一他也忘了封下面呢。” 谢泽之没有辩驳,只带着她一同遁地,片刻后他带着她回到后山中的僻静之处,抱着肩膀,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现在你知道了?除了你没有人会忘记封下面。” “有什么了不起!”姜芷夏梗着脖子,硬是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也许那人也是这一次才想起来要封的。” 谢泽之见她强辩,笑意更深。 姜芷夏跟着他什么都学,就是不爱学法术和抄经。抄经太枯燥,而法术在她眼里跟戏法一样没用。有施法那功夫,她早就一刀砍上去了,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要不是后来谢泽之总在她生气的时候用定身咒定住她,让她无法反抗。她根本意识不到法术的重要性。 “还笑!”她瞪了他一眼。 “不笑了。”谢泽之上前将她拥入怀中,长舒一口气,问道:“知道吗?我很想你。” “真君大人,我们从分开到再见面都没超过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我就说怎么这么久……”他在她脖颈处轻蹭,随后吻了上去。 他没说谎,他是真的觉得久。 算起来他们两人前天才这样那样,本该“新婚燕尔”、腻歪在一起,结果从那天中午到现在一刻也没闲下来。 他这颗老成的少男之心属实接受不了这种剧烈的反差,此时得了空闲,他自然不再收敛情绪。 “嘶……轻点!”姜芷夏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但她微微侧头,方便他的行事,“好奇怪啊,真君大人。” “有什么奇怪的?” “你是怎么做到胡思乱想的时候又能干正经事的?” 她想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能“一心二用”。同样是吵架,怎么她就整个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想那件事,而他就能把事情做完之后才来找她,还能留意别的神仙的灵气。 “你可别告诉我是男女之别啊,我是不会认这种事情的。” “这个和男女倒还真没关系。”他抬头望着她,认真道:“我比你有经验,所以应对起来相对容易些。” “有经验?”姜芷夏眯着眼睛审视他,“跟谁的经验?” “你说谁!?”谢泽之爱死了她这副酸溜溜的模样,重重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跟那个没良心的掌门!” 他经历的患得患失比姜芷夏严重百倍。那时姜芷夏离开他的道场回到灵清,他一时之间很难适应,每日什么事都做不了,想她又不敢见她。他怕他忍不住会把她带回来。 这种心情他不知道对谁说,终是变成了心病。在道童的提醒下,他才知道他产生了幻象,总是对着空气说话。 束手无策的他向天帝告假休息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姜芷夏跑过来告诉他她喜欢上了季宸。 在两番沉痛的打击下,他才逐渐学会了一边心痛难过,一边做好自己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他自己知道,却永远不会告诉姜芷夏。他怕会给她带来心理负担,只是用绵长的吻替代千言万语。 末了,他抱着她控诉道:“我都是慢慢调整自己。哪像你,虽然一个月什么都没干,但却把事情做绝。到手的夫君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狠心的女人?” “那……我也是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吵架嘛。”她轻抚着他的背示以安慰,但嘴上还是为自己抱不平,“谁能知道男女之情的影响这么大。《牡丹亭》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以前以为是夸张,现在有些感觉了。” “所以呀,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沟通。”谢泽之引导着她,“虽然我们很了解对方,但还是要表达才能解决问题是不是?” “那是谁先不说话的?!” “是我。”他坦诚认错,“我以后绝不瞒着你我心里的想法,好吗?但你也不能再说不要我的话。” 姜芷夏点头,觉得谢泽之将她搂的更紧了。 沉默半晌,她突然试探性地在他耳边问道:“我有些好奇,你老实告诉我,你那天晚上……什么感觉?” “啊?啊!”他松开她将脸转向一边。姜芷夏望着他通红的耳朵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害羞什么,他私下里明明放开得难以言喻。 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谢泽之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感觉很踏、踏实,幸福、嗯,对!幸福……然、然后想、想哭……流眼泪……” 姜芷夏:???哭什么!? 第294章 神仙,听不懂话 姜芷夏没听见他前面那些形容词,只听见“想哭……流眼泪”。 “是太伤心吗?”她有些愧疚。 “是太激动所以想哭。”谢泽之回答。 那天晚上,他脑海中闪过这一千年来和她经历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他单恋,再到她有所回应,最后两人在一起。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不敢想象能有今天。曾经有一度,他都做好她要嫁给别人的准备了,但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了她的枕边人。 他凝视着身下微微蹙眉又带着些许慌乱的姑娘,生出了一种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之感。可他耳边传来她的声音,他的皮肤感受到她的体温。她在“接纳”他,这不是错觉…… 谢泽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想那时他又有些热泪盈眶。 姜芷夏望着他那副“忧国忧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惆怅什么,“真的有那么想哭吗?” 他回过神来含糊道:“总之就是很乱,很……难表达……但总归是情绪激动。” “哦。”她撇了撇嘴,好像对这个答案不大理解。 “你别光‘哦’,问完我,该你说了。你什么感觉?”谢泽之回嘴没过脑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突然又开始期待她对他的评价。 姜芷夏沉吟片刻,“挺难过的。” “难、难过?”他跟炸了毛一样惊道:“难过什么?你不想吗?” 她点头,“我当然不想。” “可你不是答应我了……那天在素素家,你同意的。”他顿时慌乱不已,难道那天晚上是她才不得已答应自己的? “你没有……所以我以为……那、那怎么办?你会不会讨厌我?” “啊?”姜芷夏愈发不明白,“什么怎么办?跟素素家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已经兑现承诺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他猛然意识到他俩好像说的不是一件事,“你问那天晚上的什么事?” “我跟你说分开的事。”姜芷夏看他瞬间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精神,“你以为我在问什么?” 谢泽之:想哭……那天晚上想哭,现在也是。 姜芷夏红着脸回去的时候心里还在骂谢泽之,哪里还有个真君的样子?简直是个老流氓,满脑子全是些不正经的东西。 她用问他在那件事上的感受吗?看反应都知道他有多愉悦。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种正人君子在情动的时候还挺“诱人”的。所以虽然自己累个半死,也没办法指责他什么。她不也是被男色所迷,才同意了他的一再要求。 真是男色误国啊!她叹了口气,也顺便骂了骂自己眼窝子浅,随后推开住处的大门。 屋子里李津津五人围着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桌子正在吃饼。见到姜芷夏回来,她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白天说什么!你们还吃!?” “不吃了!不吃了!”众人忙把嘴里的饼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们,“吃不够吗?” “嗯。”众人点头,随后又拼命摇头。 “要是不吃……会饿。”唐吱吱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也不至于吃那么多。”姜芷夏拿起一张还在滴油的饼,“而且这么油腻对你们修行没有帮助的。” “不会的,不会的。”杜咩咩赶紧解释,“这个东西吃完对我们的修行很有帮助,而且还会做个美梦,大姐要不要试试?” “算了,我白天尝过了。”姜芷夏拒绝道,随后又问:“你们一天吃多少?” “七八张……”冯咕咕回答:“或者八九张……最高不超过十五张……一、一顿。” 姜芷夏:!!! 这些饼看起来又厚又大,别说是几个普通姑娘,就算再能吃的人一天五张估计都顶天了。她们一顿七、八张?这食量也过于诡异了些。也难怪她看这里大多数人体型都很宽大。 她又再次查看这些饼,越是没发现异常,心里的疑惑越大。 “这是拿什么油做的?”她问。 “不知道。”唐吱吱说:“这里的饭堂不开火,但随时去都有食物。这些饼最常见的,还有别的东西。不过我们吃这么久也没腻,真的很好吃,你可以试试。” 姜芷夏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劝她们这种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她们点头如捣蒜,主要是怕姜芷夏再揍她们,心里盘算以后在外面吃完再进来,别让她看见。 姜芷夏放下饼又去打听白软软的事,询问她的来历。 这个话题激起了她们的兴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白软软的来头。 她早年和她们一样都是因为灵力不够,被分到了后山。来时受了不少欺负,还经常被同屋的人在大冷天赶出去。 后来他们下山除妖,白软软被渊漓仙尊所救。她不认识渊漓,对他说了些“不敬”之语。渊漓被她的天真可爱吸引,破格收她为徒。 “除妖?”姜芷夏想起之前山神所说的事情,问她们:“你们都怎么捉妖的?” “想怎么捉怎么捉。” 她们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捉妖。这里的师父告诉她们要在实践中学习,捉的妖多了自己就会了,而且每个人的能力和擅长的不一样,没有必要学同样的捉妖方式。 “那要失败呢?” “还有第二波人呢。” 天穹派总是派出两批不同的弟子下山捉同一只妖。第一批是她们这些后山弟子,之后第二批是前殿弟子。白软软和渊漓就是这样遇见的。 她被渊漓带走后,得到了渊漓的偏爱。渊漓还为她出了之前受欺负的那口恶气。她偶尔还会把前殿的灵气拿来给后山这些人,渊漓每次也会来,要么帮她撑腰,要么安慰突然哭泣的白软软。 渊漓的一举一动总会激起了众人的羡慕嫉妒之意,不过今天例外。 她们情绪复杂地看了姜芷夏一眼,要不是她“搅和”,她们还没觉得他们俩有什么不妥之处,现在想来,这两人的举动确实有些奇怪。 姜芷夏没意识到自己对她们的影响,只关心去前殿的方法。 她们摇头称除非被仙尊破格收录,否则没有别的出路。从众人进门被分到后山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敲定了。 不过这里的人都觉得无所谓。虽然他们每日浑浑噩噩、懒懒散散,但他们对自己成仙很有信心。既然能成仙,在前殿后山又有什么分别。况且后山自由自在,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姜芷夏还想再问,但见她们一个个呵气连天,眼皮直打架。她一挥手让她们回去休息。 或许是白日在西方大帝那里受了些内伤,又或许是之前太过放纵,她这会儿也有些困乏。她懒得打坐,就躺在床上休息。之后也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姜芷夏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睁开双眼见到房内的人还在睡,而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有些惊讶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死,而且时间还长。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这件事,只穿鞋下床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灰色道袍中年女人。她面带微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端详姜芷夏片刻,问道:“你就是昨天新来的弟子?” 姜芷夏点头。 “我是你师父。”那女人说话很是温柔,“你第一次来到天穹派,所以破例叫醒你来去听早课。往后不会打扰你的。你现在还想睡觉吗?” 姜芷夏摇头。 “不要委屈自己,如果你还想睡觉,我可以等你睡醒再过来。” 姜芷夏讶异:这师父也太好了吧?! 开阳真人要是活着,她高低得把他带过来跟人家学学。 “不、不睡了。”她回答。 那女人笑得更加温柔,给她指了路,让她先去“天隐舍”等她,她还要去叫别的弟子。 天隐舍是平日这些修士学习的地方,可容纳百位弟子。可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这里也没有多少修士。 除了姜芷夏外,只有三位昨日一同进门的女修。 她找了个空位坐下,环视四周发现这里的桌子上都摆着一把戒尺,而讲课之处只有一个蒲团。墙壁上挂着一些人物画像,但她没认出这些人是谁。 她收回目光,托着腮回想起昨晚上做的那个古怪的梦。 她梦见了还是凡人的她被人卖到妓院后,竟然被一个皇帝赎了回去,而且他让她做了皇后,把国库钥匙都交给她管。他还带着她回去把妓院里的人全都杀了给她报仇,将凡人形态的凌玄澈拉出去斩首示众。 她和那个皇帝度过了美满的一生。她寿终正寝之时,魂魄飘到了天上。原来那皇帝是天帝下凡,现在要去接她当神仙,一辈子都跟她在一起。 姜芷夏很少做梦,更没做过这种“完美人生”的梦。她有种说不出的膈应感,具体是什么她想不出来,只是觉得很奇怪。 在她思索之时,刚才那个女人又带来两个昨日进门的女修进入天隐舍。六人到齐,女人很是高兴地介绍自己。她说她是月琴仙子,以后是她们的师父但她们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不用叫尊称。 “在这里,我们都是平等的。没有人能强迫你们做什么。”月琴仙子笑道:“天穹派不仅是你们修仙的地方,也是你们的庇护所。这里就是人间天堂。你们不会挨饿受冻,不会再被人欺压。你们可以成为任何你们想成为的人,活成你们想活成的样子。 你们可以指着掌门的鼻子骂,骂任何人都可以。你们有表达自己的权力。 看到你们桌上的戒尺了吗?你们都有一把,而我是没有的。 我要是不对,你们可以打我。但你们不对,我没有资格打你们。因为你们有自己的人格,你们的尊严不容侵犯,你们是独立且自由的!” 第295章 神仙,白日梦 这话有些“离经叛道”,但却说到了这些姑娘的心里。 她们来之前在山下受到了各方面的压迫。对上要拜神、拜父,家里要拜夫,还要带上其他专门为她们制定的“枷锁”。 这里很多女修也是受不了才跑到山上来修仙的。 现在有人告诉她们,她们自由了,以后再也不会受欺压,她们自然欣喜万分。 此外月琴仙子还告诉她们就算她们成为不了神仙也不用担心。她们永远可以待在天穹,这里会给她们提供一切吃穿用度。 比较那些姑娘的兴奋与开心,姜芷夏倒没那么高兴。她不是不赞同月琴仙子的说法,只是这里的情况可与她说的不一样。 月琴仙子留意到她的表情和她人不同,于是点名问她有何疑问。 “您说的挺好。”姜芷夏在脑中琢磨着语言,“但我刚来的时候,可是被同屋的人欺负呢。您不是刚说这里没欺压吗?” 那些姑娘们也冷静下来,静等着月琴仙子的回答。她们和姜芷夏刚来的经历差不多,但结果不大相同。 月琴仙子面不改色,笑容更甚,“她们这么对你们不正是自由的表现吗?这种欺压也是自由的! 没人能束缚任何人。我们生而平等。这里只靠实力说话。天穹派不会以身份压人,只要你们能力够强,即便杀了掌门都没有人能将你们如何。” “可这不是无序嘛。” “对!无序才是自由,任何的约束都不能称之为自由!尽管你们遭受了欺辱,但你们自由了!” “哈!?” 月琴仙子无视姜芷夏的惊讶,只望着她们,眼中迸发出如火一般的热情,开启了下一话题。 “但各位我要跟你们说句实话。被灵石分到后山的人都是因为灵力太差。 若是在别的修仙门派,你们肯定无法成仙,但在天穹不一样。我会带着你们走一条轻松、愉快的成仙之路。 你们将会像这些画像中的人一样,最后成为受万人崇拜的神仙! 月琴仙子来到一幅画前,上面画着一位娇滴滴的姑娘,脚边还有两只兔子,看着无比纯真。 “她当初被分到了后山,受尽屈辱。可她一直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梦想成真,即便再难,她也坚守本心,永远天真烂漫,最后嫁给一位帝君。你们知道她出嫁那年来了多少神仙吗?天帝不仅亲自驾临,还是他们的证婚人。” “她。”月琴仙子来到另一幅画前,“当年差点冻死在后山,但机缘巧合下被一位仙君相救,两人互生情愫。现在出行前呼后拥,仪仗奢华,四方土地八方山神都要给她行礼。她……” 月琴仙子介绍完了所有墙上的人物,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心地善良,天真可爱,任打任骂不还手,到最后“好人好报”得到了帝君、仙君的青睐,嫁于他们成了仙。 她讲这些人的事例就是想告诉在座的几位姑娘——选择和机遇比努力更重要。而山下世人所说的什么“勤能补拙”、“皇天不负苦心人”都是在骗她们、压榨她们。 月琴仙子说:“你们想想凭你们的资质再努力能改变什么呢?画上的这些人又比你们强到哪里去,她们可以,你们难道就不行吗? 瞧瞧白软软,那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吗?她虽然法术不强,但整个天穹无人敢招惹她,连掌门都要敬她三分。因为她有渊漓仙尊护着。你们又比白软软差到了哪里?” 下面的姑娘听得心动不已,纷纷幻想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一位帝君、神君将自己带到仙界,从此过上锦衣玉食,长生不老的生活。 而姜芷夏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月琴仙子的言论太过于震惊炸裂。直到姜芷夏换了场地,坐在草地上拿着剑,和剑“培养感情”的时候都没缓过劲儿来。 “怎么又在发呆?”谢泽之在她身边,接过她手上那把劣质不堪的剑,“看来你们也被下令要去跟剑‘培养感情’啊。” 姜芷夏无奈点头。 月琴仙子在说完那些让姜芷夏瞠目结舌的话后,说要带众人开始今天的学习,并说往后她们能来就来,来不了她也不介意。只要想学,什么时候来找她都行。 她带着众人走出后山,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处场地。 此处平坦开阔,风景优美。此处是弟子们学习法术的地方,但前殿弟子居多。 不过姜芷夏发现此处没有结界。这不免让她感到奇怪,怎么练功的场地就不隔开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也明白为什么这里大多都是前殿弟子,后山的人寥寥无几。 她在人群中发现了昨日和他们一同前来的人。同样都是昨天入门,前殿的新弟子在学习御剑飞行,而后山的新弟子在学习认识剑。 月琴仙子说她们资质太低,学习御剑飞行太早,一定要循序渐进,今日只了解和认识什么是“剑”。 她讲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带着她们做游戏、唱歌。之后她又说要想人剑合一,就要学会和剑培养感情,让她们多和剑对话,让它知道她们心中所想。 随后今日的课程就结束了…… 姜芷夏忍不住说她不负责任。她倒是不恼,随手一指前殿的弟子说道:“我倒是想教你们这些,可你们做的到吗?” 姜芷夏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见到一位新入门的弟子竟然轻轻松松地御剑飞离了地面。 她没修过仙,但也知道飞行不易。别的姑娘一看瞬间明白了她们与前殿弟子的差距,一个个地也都不再说什么,只抱着剑去一旁“对话”。 不时有前殿的女弟子路过,听到她们的对话内容忍不住当面嘲笑她们。她们被说得不好意思,但不敢还嘴,带着剑回去了。最后只有姜芷夏一个人在这里没有走。 “我想她们故意把前殿和后山的弟子放在一块,就是为了让她们承认自己没有能力,以后只乖乖等那个能救她们出‘苦海’,带她们上天宫的神仙。” 姜芷夏托着腮将自己刚才的见闻讲给谢泽之听,随后又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可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养了一群只会做白日梦的弟子,还什么都不让他们做。你呢,你那边又见到什么了?” “和你差不多,也是在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内容不一样。” 谢泽之说他们也是先被告诉自己是自由,不受约束的。但他的“师父”可没说他们资质差,而是说他们是罕见之人,只是差着一些机会就可以直升仙界。 那人讲了很多之前男修成仙的案例。内容大差不差,都是些吃了古怪的野果、仙丹或是在悬崖下找到什么秘籍和高人,唤醒了原有身上的血脉,一下子就成仙了。成仙后妻妾成群,美人环绕,稍微动动手指,就连没有情丝的圣女都能为他们动心。 “有人信吗?”姜芷夏问。 “信的人不少。”谢泽之说:“最近的例子就是渊漓,他以前也是后山弟子,现在一跃成为了仙尊,喜欢他的女修不少。而且这些人说他们昨天晚上就有预感。” “什么预感?” “自己非同一般的预感。”谢泽之叹口气,“他们说他们昨天晚上在梦里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和今日师父说的一模一样。” “那……他们见到这些人。”姜芷夏指了指前殿弟子,“有没有受打击?” “没有。他们觉得这些都是蠢货。”他无奈道:“这些人没有天赋所以要苦练,他们 ‘天赋异禀’根本不用这样。一个个拿着剑去找野果和仙丹吗?” “有病!”她拧眉说道:“真有这种人吗?吃一颗仙丹就飞升的。” 谢泽之很想说没有,但不行。因为仙界还真有。早年灵气充足的时候,很多神仙会携仙丹入世拯救穷苦或受欺凌之人。像做好事却被恶霸打死、上山采草药救自己爹娘却不小心丧命,都是他们帮助的对象。 神仙匡扶正义解救凡人本身没错,但事情却慢慢起了变化。因为仙丹少,受不公的穷苦人多,很多神仙觉得救一个穷苦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拿来为自己牟利。 “灵气充沛的时候,那些神仙不在意凡间的香火,只看这人对自己是否忠心。”谢泽之说:“他们让这些人成仙加入自己的阵营,在借此把他们安插在各处成为自己的势力范围。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之前老天帝的改革会失败。下面的势力已成气候,政令都出不了灵霄殿。 这次灵气缺失,受冲击最大的就是这些靠仙丹上来的神仙。他们平日不积累香火,又不好好修炼,只想着讨好上级,自然首当其冲。不过托天地异变的福,这层关系网倒是被打开了。” 姜芷夏听完唏嘘不已,摇头说这些神仙死得晚了。 第296章 神仙,难以接受 姜芷夏感叹完又想起昨日的梦,“说到梦,我昨天也做梦了。我梦见我被一个皇帝买走回去当皇后,死了之后又上天当了神仙。” “那人是我吗?” “这是重点吗?!”她白了他一眼,“问题是我竟然会犯困,还做了这么完美的梦。完美到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就等着那人来就行。什么都已经被别人安排好了。 可我感觉有点别扭,找不到……” “自己存在的价值?”谢泽之接过话题,又握住她的手探寻她的脉搏,查看她是否是因为内伤未愈才会困倦。 “是。”姜芷夏点头,“我现在想想梦里的自己就像路边放在笼子里的小狗一样,只要等到一个好主人把我捡走,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那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实话实说,没人不喜欢。多轻松啊,什么都不用干。但是很危险。因为决定权在别人手上,他要是哪天把我扔了,我可能都活不过半天。”她说道:“所以有时候我还挺庆幸当初季宸没有把我捡走。” 关于这件事谢泽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季宸没把她捡走,他也不会高兴,毕竟后面的事情没有比在季宸手里好到哪去。他心疼他的姑娘,怎么选择都是一条“不归路”。 姜芷夏没等他回答,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我昨天晚上做的梦和那位月琴仙子讲的那些飞升仙界的女修没什么两样。你刚说那些新来的男修也做了自己天赋异禀的梦。那是不是有人故意控制我们去做这些梦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相信自己很独特,不用努力也能成功。但他们怎么做到的?” 谢泽之探完她的脉搏确认她身体无碍,又问她昨晚是否吃了什么。 她说刚到的时候尝了一口李津津的饼。她看过那块饼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油很多,但吃起来不腻。 那种饼谢泽之也见过。男修吃得也不少。他们吃完,一个个呵气连天,看着十分困倦。他怀疑姜芷夏的困倦跟那块饼脱不了干系。 “啊!那些姑娘说吃了饼会做好梦。”她怕是睡糊涂了,这会儿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对话,“我起初还以为是她们故意找理由。原来大家都是这样。 吃完了饼就犯困,困了就会睡觉,睡觉做那些不靠谱的美梦。这一天什么都干不了。那天穹派养一堆闲人干什么?他们又不能产灵气。” 谢泽之看着场上这些前殿弟子,思索良久,“或者是陪衬呢? 后山那些人越笨越无能,下山捉妖时就越能衬托出这些弟子的优秀。比较之下,百姓肯定会更加信奉这些人。” “但李津津她们说她们都是一批一批地放下山去,百姓就算能看出差别又能怎么样?”姜芷夏把问题抛给他,“而且陪衬的人也太多了些。你要是掌门,你觉得这笔生意划算吗?” 她说的不无道理。谢泽之颇为赞赏地点点头,直夸她思虑周全,他这个真君甘拜下风。 姜芷夏被夸就高兴,扬起小脸一副骄傲的神情。 “那请夫人下令,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跟他们回去看看。”她拍着谢泽之的肩膀,一指那些前殿弟子,“进去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夫人圣明!” “少贫。” 谢泽之惯会找机会夸她,哪怕两人想到了一起,都会让她先说出来。一为哄她高兴,二则他喜欢她得意骄傲的样子。若她能一直如此,哪怕让他一辈子都只当她的陪衬,他也情愿。 姜芷夏不得不佩服前殿弟子的认真与刻苦。他们一直练习法术到日落,中间几乎没有人停下来休息。 在他们回去时,两人隐藏在林中,施展法术变成两只小飞虫,悄悄落在回去弟子的剑柄上,与他们一同顺利进入了前殿地界。 前殿比后山大了数倍,环境也大相径庭。这里不像后山那般脏乱差,弟子放纵懒散且随意。 前殿内每一处景色都好像经历过刻意地打磨和布置,地上的石砖拼接得严丝合缝,处处透露着严谨与秩序。 在这里修行的弟子言谈举止间尽显礼貌和谦逊,谦让得甚至过了头。姜芷夏见到一名弟子向自己的师兄又磕又拜,而那位师兄也不停地向他还礼。直到她跟着这些人转弯,那两人还在“对拜”呢。 不仅如此,前殿中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黑眼圈,有些休息不足的样子但表现得又神采奕奕,眼神坚定。尽管已经日落,四处都是在练功或打坐的人。 新弟子回来后等待他们的也不是休息,而是新的学习内容。他们虽然体内有灵气,可还没修炼到家,一天下来自然疲惫不堪。 众人眼神中刚流露出涣散、困倦之意,他们的师父就高声骂道:“你们这么懒散,何时才能飞升仙界!?” 这还晚!?姜芷夏心说进门第一天就踩着剑到处飞了,哪里晚了? “你们多休息一刻,天地间的灵气就会多消失一些。你们资质本来就差,要是还不勤奋修炼,不抓住这一点灵气的尾巴,知道下场是什么吗?就会变成后山的那些‘猪’!任人宰割,供人‘食用’。你们要觉得累,可以退出去后山过‘好日子’。” 这话一出,刚还疲惫的弟子们瞬间清醒过来。一个个强打起精神,不敢懈怠。那位师父很是满意,说只要他们表现得好,晚上一定会给嘉奖,助他们加速修行。 弟子听罢更来了力气。 姜芷夏他们离了这里,在一处僻静之地现了身。 “还真让你说中了,后山是前殿的陪衬。可我还是不明白要那么多陪衬做什么?”姜芷夏叉着腰不解地问道。 “姜掌门,你有没有听见他刚才说后山的那些‘猪’,任人宰割,供人食用。”谢泽之重复之前听到的话,“后山可没有动物,只有那些人。你说他们不会是把这些人……” “修士吃人?!”姜芷夏努力压低着自己惊讶的声音,“有这种修炼方式吗?” “倒是没有,但有吸食魂魄修炼一说。”谢泽之还要说什么,就见姜芷夏惊讶地望着他身后。他循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只见一道白色光柱赫然出现在远处的山顶上。许是结界遮挡,这道光柱在他们进来后才被看见。 “不会是输、输送灵气的光柱吧?”姜芷夏冲那个方向指了指。 距离太远,两人无法辨识。谢泽之牵起她的手,准备向光柱而去。 可突然间,前面有一批人推着数辆小车而来。车上高摞着东西,又用黑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二人立即隐身一旁。谢泽之施法,招来一阵风吹开了黑布。 瞬间车内的东西显露出来,上面堆积的全都是尸体。这些尸体体型庞大,而且无一例外都穿着天穹的衣服。 两人震惊不已。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默契地跟在这些车队之后。 他们穿过一条羊肠小道,来到前殿的偏僻角落。这里有三间房屋,里面人影窜动,热闹无比,不时有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姜芷夏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车队停下,带头的人朝屋内大喊:“出来卸货!” 很快,从里面冲出来一、二十人将这些尸体抬进屋内。 一人边抬边骂:“这些猪一天只知道吃。” “咱们养他们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吃,你少说点话吧。一会儿该抬不动了!”另一人劝:“你要嫌累,可以用法术把他们扔进去。这样我也轻松些。” “老子把灵气浪费在这些‘猪’身上?他们配吗?” 尸体完全搬空后,又有两人上前核对账目。 一人道:“确定他们的魂魄都被抽干净了。别又跟那天一样,知不知道我们被掌门罚得有多狠。” 一人陪笑回说:“知道知道,我回去好好把他们骂了一顿。这批货我都查过,绝对没有漏网之鱼。” 确认无误后,送货的人离去。房间内热火朝天地干起活儿来。 那些尸体摆放在案。每具尸体旁站着三个人。他们手拿剔骨刀,熟练地将尸体分割开来。一人小心翼翼地刮去尸体上所有的脂肪放在盆中,然后端着那些带着血丝的黄物来到另一间房内。 这里也有许多忙活的弟子。他们将这些脂肪熬成油,又多次过滤去除杂质。接着将熬好的油带到第三间房。 这间房内的人将油与面粉和在一起,揉成面团,又在锅中加入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最后烙出一张张香气扑鼻,滴着油点的饼来。 姜芷夏瞪大双眼,捂着嘴飞快地跑出这里。确认四下无人,她立即将手伸进嘴中催吐,想把那块东西吐出来。 失败后,她又朝自己施法。在法术强烈的冲击下,她也只是吐出一些掺杂血丝的水。 “别伤到自己了!”谢泽之按下她还要继续施法的手,擦掉她嘴边的血水。 姜芷夏没说话,冲他摆了摆手,脸色极度难看。 第297章 神仙,被坑骗 即便姜芷夏承受能力再高,也实在无法接受吃下这种东西。她一想到适才那种景象,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内脏都掏出来,使劲清洗一遍。她紧拽着谢泽之的袖子,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感。 谢泽之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她,问她是什么时候见到那些饼,又是怎么从李津津手里拿到的。 姜芷夏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她不想再回忆那件事。 可谢泽之仍旧引导着她,“乖,告诉我。告诉我就没事了……” 她受了他的“蛊惑”,将事情细细道来。谢泽之一面听着,一面在她不注意时悄悄施法,除掉了她这段记忆。 她越说越感觉模糊,到最后有些迷茫自己刚才怎么这么大反应。 “人之常情。”谢泽之见她慢慢缓和过来,心里松了口气,随后说:“谁能想到修仙之人会干出这等令人发指之事。”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姜芷夏不解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那两个人说这些尸体都被抽取了魂魄。他们真的拿后山这些人的魂魄修炼?就算真是这样,让他们吃那些会对他们的功法有什么帮助吗?” 谢泽之沉下脸来,“这个天穹派藏的事情不少,我们得再查查看。” 姜芷夏点头同意。 天穹派的前殿地方不小,他们又没有地图,要是乱转保不齐会被人发现。几番思量下,谢泽之决定先去光柱那里一探究竟。 两人隐身轻点脚尖,腾空而起,来到光柱切近。 这根通体发白的光柱直入云霄,立于另一山头,四下无人看管。光柱之下又有一座七层宝塔。宝塔外呈淡红色,塔身雕有复杂且精致的图案。每一层的檐角都挂着银色的铃铛,随风摇晃。塔内不时发出怒吼声。 姜芷夏觉得这塔的外观看着眼熟,像是魔界的建筑。她的注意力转向光柱,立即和谢泽之愣在原地。 这道光柱是灵气汇聚而成,但灵气的方向不是向上,而是朝下。换言之,天界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向这里输送。 “谢泽之,仙界有开这种口子吗?” “不会有的。”他也不解为何会有这道光柱,“仙界的灵气都不够用。更何况仙界不会和修仙门派有联系……怎么会,我在仙界怎么没注意到这件事。”他喃喃道。 末了,他让姜芷夏站到一旁,自己上前查看这道光柱。 姜芷夏说了声小心,见他踏云朝上方而去。在谢泽之飞至一半时,姜芷夏突见他身形晃动,随后他没了意识迅速向下坠落。 见状,她立即掐诀飞身将他接住。两人平稳落地,但谢泽之已然没了意识,陷入了昏迷,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似是受了重伤。可浑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 她心中一紧,双手快速结印,向他体内输送灵气。 “谢泽之?”她唤他,可是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没有半分回应。 姜芷夏有些慌乱。她不知道是什么伤了他,她在下面没有看到半分异常。什么东西会一招就把他伤成这样。 就在她专注于给谢泽之疗伤之时,耳边响起狂笑之声。 她收了法力,将谢泽之揽在怀里,却见渊漓带着一人从暗处走来。 “早听说昭衡真君法力高强,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若是常人,只怕早已化为齑粉了。” 姜芷夏怒视着他,“是你对他动的手?” 她悄悄唤出横刀。 “我自认还没有如此高的法术。”渊漓笑道:“你是……灵清掌门姜芷夏?难怪你和那些女人的关注点不一样,凭我怎么表现,你也不上钩。” “原来你一早就发现我们的身份了。” “不是我发现的。”渊漓道:“你们刚进来,土地山神就把你们的行踪暴露了。很惊讶吧?其实你们要只是发现后山的事,我可以放过你们。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办法进前殿,还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如今这光柱也被你们知道,怕是留不得你们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姜芷夏一边问,一边慢慢将谢泽之放下,准备动手。 “我是个什么东西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杀你的人是我就可以了。”说罢,他祭出一件宝物。 姜芷夏不等他施法提刀而上,却被另一人阻拦。两人只过了几招,那人知道他不是她的对手,转身要走。 姜芷夏还没上前,忽然耳旁微风拂过,她一转头闻到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顿时四肢绵软无力,筋骨酥麻。再看头上,似是有黑云向她压下,待她看清原来是一柄撑开的巨伞。她急忙抽身而退但为时已晚。 渊漓念咒,将她收入伞中。 “杀了他们?”那人说。 “魔君都做不到的事,你指望我能做到。”渊漓掂了掂自己手中的伞,看了看地上的谢泽之,又看向身后的塔,“你说这两位要是入了魔,天帝会是什么脸色。”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不知过了多久,姜芷夏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四周漆黑无比,只远处点着两根蜡烛,发出微弱的烛光,不时还有腐朽的木头味传来。 她稍微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都被铁链捆绑着,而她一点法力都使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芷夏……” 听到谢泽之虚弱的声音,她猛然回头,在另一角落找到斜靠在墙壁休息的他。 他虽然醒了,但脸色依旧很差。 她连忙来到他身边,“你怎么样?” 谢泽之摇摇头,让她不要担心,自己稍时调息就能恢复。 “别骗我了。”姜芷夏心疼将他搂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渊漓这个卑鄙小人,出去就砍他十八刀!” “不是他做的。”他重重地咳了两声。渊漓的修为还无法将他伤成这样。是他适才查看光柱之时,被里面两股搅在一起的气所伤。那股气差点没把他的元神挤碎。 “那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我以为是灵气,但又不像。灵气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因伤势过重,说不了两句话就没了力气,需要休息。这里用不了法术,姜芷夏也没办法帮他,只能用身子撑着他让他小憩,自己思索出去的办法。 “哗啦——哗啦——”黑暗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姜芷夏松开谢泽之,将他挡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的来源方向。 “别跟它硬碰。”谢泽之瞧不见那东西,但却感受到了渗出的魔气。他小声说道:“我帮你拖住它,你躲起来。” “闭嘴!”姜芷夏喝止他:“你行还是我行?” “你行,但是……” “闭嘴!” 两人屏住呼吸,见到暗处走出一只怪物站在烛光下。它身高一丈,青面獠牙,头发赤红,双臂过膝,手指都有五寸来长。 它看向他们,眼中迸发出贪婪且兴奋的光芒。 “你……” 它刚张开嘴,姜芷夏就已冲到它切近,转身连环侧踢将它打退数米。 她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儿撒呢。谢泽之被他们重伤,自己又被渊漓那把破伞晃了神,扔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来。现在又来了一只想杀他们的怪物。欺负人也该有个头吧! 她越想越气,下手也越来越重。 那怪物站定,朝她伸出双臂。姜芷夏迅速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缠住它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怪物的手腕被她拧断。 它痛得发出一声巨吼,奋力挣扎。姜芷夏不跟它拼力气,立即放手,又一后空翻,重击它的下巴。怪物吃痛弯下腰来。她借机踩在它的腿间,拧身骑在它的肩膀上,用手中铁链勒住它的脖子。 怪物跌倒在地,手不断拍着地面,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姜芷夏不断收紧铁链,骂道:“你说我大老远来了,什么都没干,被你们一群本地人欺负,你觉得这合适吗?说话!告诉我怎么出去,不然现在就勒死你!” “啊这……” “这什么?玩梗是不是?是不是玩梗?”她越说越气,“你还有这闲心呢!” “芷夏,它不是玩梗,它是说不出来话!” 怪物朝谢泽之感激地看了一眼,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一盏茶后,怪物睁开眼看到姜芷夏举着蜡烛在它身旁看着它,阴着脸说道:“你醒了……” “鬼啊!!!”它起身退后,“你不要过来!” 第298章 神仙,都是神仙 “真君救我!”那怪物连滚带爬地跑到谢泽之身旁,“扑通”一声跪下,求他相救,“真君,我不是妖魔……” “你身上一股魔气,说你不是妖魔。”姜芷夏跟了过来,“你是不是当我白痴啊。别想着跟我们家昭衡攀亲戚,不顶用知道吗?” 她上前将它推远了些,“去去去,别在那儿闹腾。他伤还没好呢” 她蹲下来,谢泽之顺势环住她的脖子,靠在她的颈肩处,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小声哼唧道:“别离我太远。” “好。” 姜芷夏心道:怕是没了法术,失了安全感。想到这儿,她不禁轻叹一口气,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怪物站在角落眼泪都快下来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昭衡真君吗? “真君,是我啊!我是巨灵神。”他说完捂着脸蹲那儿哭。他心里何尝不委屈,自己明明是个神仙,如今变成妖魔,被关在这里快三百年,好不容易等来能为自己做主的谢泽之,结果刚一露头又被灵清掌门暴打。 他越想越难过,哭得停不下来,看这架势非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才算完。 姜芷夏被他哭出一身鸡皮疙瘩,她拧眉看了看谢泽之。谢泽之强撑着直起身子,打断他的哭嚎:“你是巨灵神?” “是、是,正是小仙。”他抽抽搭搭地说。 “你不是在两百年前,大战之时失踪了吗?” 他见谢泽之半信半疑,连忙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他。说自己当年在天界巡逻,发现有一极其微小的灵气漏洞。他上前查看之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进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到了这里。 这地方封住了他的法力,让他无法出去,于是被关到了现在。 腰牌倒是真的,但谢泽之仍旧不确定。 巨灵神一急,说道:“真君,你还记不记那时你初登仙界,还没有掌管天条。每日和天界的霓霜公主来往密切,那时我们都以为你们好事将成。霓霜公主还为你拒绝了他人的求亲。她当着众仙的面说跟你私定终生,你也没反驳。然后……” “住嘴!咳、咳……”谢泽之急地喝止住他,一边咳一边去看姜芷夏的脸色。 “然后呢?”姜芷夏好奇道:“霓霜公主是谁?好熟啊,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芷夏,你听我说这件事是有原因的。”他顾不得体内真气乱窜,只慌地解释:“那时我们只是合演了一出戏……” “啊,我想起来了。”她灵光一闪,“你真君神殿的那些神仙跟我说过。他们说没有我,你俩就在一起了。你上回也没说完。看来他真的在天界待过……” “对、对!”巨灵神疯狂点头。 谢泽之被自家这抓不到重点的夫人气得眼前一黑, 身形不稳,向一旁倒去。姜芷夏连忙扶住他,“说两句你怎么还上头了,冷静些。”她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谢泽之没有说话,心想要是没人,他高低得轻咬她一口以示惩戒。 “那也证明不了你是巨灵神啊。”姜芷夏不知情,转头替他继续向巨灵神问话:“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有!有!”巨灵神连声说道:“这里被关的神仙不光我一个。” 他转头冲楼上一喊,瞬间,隐藏在上面的神仙浩浩荡荡地冲了下来。纷纷跪在谢泽之面前求他救命。 他们的长相与巨灵神相似,皆是面目狰狞,满身魔气。就冲这副模样,哪怕他们说自己是好人,姜芷夏都得掂量掂量。 但他们都说自己原是天上的神仙,什么海棠花神、碧泉仙翁,松鹤仙童……他们皆是被天界的漏洞吸引而来,困在这里无法脱身,久而久之入了魔,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相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姜芷夏问。 “此处是镇仙塔。”巨灵神答道:“乃是魔界子桑世家所创,用来困住神仙,隐藏魔气的。” “哈!?” 这些神仙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姜芷夏与谢泽之在众人的叙述中了解到原来天穹派早就被子桑世家控制。他们假借成仙之名,实则收集魔气。这座塔下压着的就是他们收集魔气的法阵。 这些神仙体内的魔气都是源自法阵。 与赫连家收集世间的淫靡之气不同,子桑家收集的是凡人的怠惰懒散之气。 所以他们假借修仙之名,召来一大群凡人养在后山,就是为了从他们身上提取能够修炼的魔气。 谢泽之说反了。作为陪衬的不是后山弟子,恰恰是这些前殿弟子。 他们的存在让后山那些人坚信自己没有修仙天分,彻底打消这些人勤能补拙的想法。同时子桑世家向后山的女人灌输努力不如嫁得好,向男人灌输只要等待时机便可一步登天。 子桑世家不断渗透他们的思想,给他们编造成仙之后的美好场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修仙。又用那些施了幻术的饼给他们带去美梦,使他们相信这是上天的暗示。他们独一无二,只要机会一到,他们绝对会成功进入仙界。 世人都喜欢走一条轻松且简单的道路。既然早晚会成功,谁还愿意刻苦修炼。于是他们越来越倦怠,越来越放纵,直至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而懒惰的环境形成,加入的新弟子即便想勤奋、想改变都难了。 “这个叫渊漓的是谁?他是子桑家的人吗?”谢泽之问道。 “是。”一位来这里时间长的神仙说道:“其实子桑家分散在各个修仙门派当中,用同样的方法提取魔气。不过最后魔气都会汇总到这座塔下,再经由法阵传送给魔界。渊漓是子桑家主的长子,专门负责天穹派的相关事宜。” 如果说天穹派被魔界接手,那姜芷夏就能想通为什么他们一来,这里的“师父”就说“他们每个人生而平等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受任何约束”这种话了。 这话前一句没有问题,但后两句就是胡吣。神仙都要靠天条规范行为,凡人何时就不需要约束了? 这些魔头打着自由平等的旗号,实则是为了分化众人。这和宁姝所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这些修士信了他们所谓的“自由”,相信彼此之间没有半分共性,谁也管不了谁,大家都是竞争而非合作关系。那自然不会团结到一起。 这对于子桑家而言,管理起来别提多简单了。 而且子桑家很怕有人突然反应过来,带动身边人一起改变。可假使他们都在分化状态,那凭这人如何勤奋也不会影响到别人。反而他会被大环境影响,心里仅剩的那点挣扎也没了。 不过姜芷夏不太明白渊漓身为子桑家主的儿子,为什么要去演那种“师徒恋”的戏码,不会是个人爱好吧。 “这是一种抚慰药。”巨灵神解释说:“很是重要,绝对不能演砸。” 因为长时间的无所事事和总是实现不了成仙的愿望,这些人就会心生烦躁,对现状不满。这样下去他们要么闹事,要么想别的出路。 子桑家为了使他们永远浑浑噩噩,在编造美梦的同时,会派真人在他们之间“表演”,甚至还会从后山中随便挑取一人,当做真实事例安抚众人。 通过近距离观看“表演”,后山的人可以将自己带入其中。这些短暂的 “甜头”能够压下他们心中的躁动。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子桑家就会特意来后山带去“甜头”给他们。多方面“安抚”下,他们自然不会想着改变,乖乖变成子桑家待宰的羔羊。 姜芷夏听完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也怨不得凡人懒散,而是这些魔拿捏到了人性的软肋——好逸恶劳。在美梦和“甜头”的加持下,他们防不胜防。如果她是后山当中的一员,估计也很难跳脱这个精心打造的牢笼。 末了,她又想起那些被杀掉的人和抽走的魂魄。既然子桑家的目标在于吸取凡人的懒惰之气,那他们要这些魂魄做什么? “可能是想将前殿的人修炼成仙吧。”巨灵神猜测道:“仙界向这里供给的灵气越来越少,他们不得不用他人的魂魄帮助前殿弟子修炼。” “那就奇怪了。”谢泽之缓过劲儿来,“魔界为仙界培养神仙?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前殿我们不太明白。关于这里的事他们隐藏得很深。”又一神仙说道:“不如真君和姜掌门上第七层问问。那位掌门应该知道原委,他平日里还可进出此塔。您要劝得动他,说不定我们都能得救了。只是他布下结界,我们实难靠近。怎么求,他也不应。” “掌门?天穹派的掌门?”姜芷夏道。 “没错,是这里的掌门……”巨灵神支支吾吾地,貌似不知道怎么说。好半天又加了一句,“也是虚玄的前掌门——上官云。” “你说什么?!” 第299章 神仙,奇怪的出路 上官云当年突然失踪,让整个虚玄陷入内乱,要不是司马烈出山,只怕虚玄早就被瓜分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躲在天穹派。 “他一个好好的仙界掌门不做,跑到修仙界来。他还挺有想法。”姜芷夏忍不住说道。 “这就不清楚了。”有一位神仙说:“我来的最早,之前这里的掌门还不是他。自从上官云接任天穹之后,把这里进行了一番大改。他好像是真心想要治理天穹的。” 姜芷夏和谢泽之无语地对视一眼。 那些神仙说上官云总在最上层待着,刚来时天天出去,现在三个月出去一次。他是这里唯一可以使用法术的人,但他设立结界把巨灵神挡在七层之下,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没有法术,又魔气入体,穿不过他的结界。” “我来!”姜芷夏一拍胸口,“要不要顺便把他腿打折帮你们出气。” “倒也不用这么极端……”巨灵神不知道她那自信是哪儿来的,随口敷衍道。 “那行,你们在这儿看着昭衡,我上……” “我跟你一起去。”谢泽之说什么也不让她一个人上去,见她不同意索性开始没有底线的“卖惨”,说什么“是不是嫌弃他不中用”,“他受伤了身边离不了人,她一走,他很快就会撑不住”, “如果他真的会死,能不能死在她怀里”之类的话。 一众神仙听得浑身发冷。 最后姜芷夏实在架不住他的碎碎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就作!” 谢泽之满意地靠在她身边,由她扶着慢慢踏上台阶。 “谢泽之,你真受伤了吗?” “当然,我是那种仗着自己受伤就会突然矫情的人吗?” 众仙:你太是了! 众仙跟在他两人身后。直到在光亮之处看见煞气环绕的姜芷夏,巨灵神终于知道她那股自信从哪里来的。 就这她还好意思说他们不是好人,她这模样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芷夏与众人来到塔中第六层,果然见到六层与七层的楼梯处被一道结界封锁。她仰头向上望去能看到由烛光映出的人影,靠近后听到几页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人影可能就是上官云的。她叫了他几声,人影没有任何反应。 装听不见啊? 她笑笑,心道:这下轻松了,连结界都不用破。 她将谢泽之扶在一处坐下,询问他是否撑得住。谢泽之点头。 “我可怜的昭衡。”她大声说道:“回去就让上官星月好好给你磕头赔礼道歉,还虚玄掌门呢。自己父亲跑出来造孽都不知道。反正司马烈现在选出两个姑娘当虚玄掌门,我看有她没她都行。” 她注意到上层的人影一僵,微微翘起嘴角。 谢泽之会意,咳嗽两声说:“还是算了。她到底是南方大帝的儿媳妇,不好得罪她。” “怕什么!他们早和离了!” “啊!?“众仙是发自内心的惊讶。 “没想到吧?!” “啊,那上官星月一个女仙,怕是过的很辛苦吧。”有人问道。 “还行。新任武将星主简阳现在有事没事就往虚玄跑。”姜芷夏抱着肩膀,“我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楼上传来动静,上官云怒气冲冲地跑下来,“一女侍二夫,成何体统!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哟,上官掌门,您不是听不见嘛。”姜芷夏白了他一眼。 上官云意识到自己露了馅儿,上了她的当,尴尬地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不要管那些。星月和容珩和离?这个不孝女,我看她是白读那些书了!” “呵呵。”她干笑两声,阴阳怪气地说:“您读的书多,您给我解释解释和魔界的人勾勾搭搭,坑害仙界同门是那本圣贤书上写的,我也去拜读拜读。” 上官云扫了一眼浑身煞气她,心中微微惊讶,又看了看魔化的众仙,顿时心中猜测她是被魔气侵扰才成了这般模样。 他收回视线,只背着手说:“老夫不与你辩驳,说了你也不会懂。总之,我是一心为了仙界,事成之后,你们自然会感谢老夫。” “感谢你个死人脑袋!”她忍不住骂道:“你女儿带着整个虚玄和魔界对抗,你这个当爹的在她背后和魔界眉来眼去,拖她后腿,你说你惭愧不惭愧。子桑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一个小小的掌门就把你收买了?你眼窝子怎么比我还浅?没当过掌门是吗?!” “混账!老夫没有和魔界合作,我只是……只是在利用他们!” “利用?好笑了,你替他们治理修仙门派,帮他们做事,现在说你在利用他们。你是不是也把那些饼吃多了,每天做白日梦呢!”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给仙界输送新的神仙!”上官云打断她的谩骂。 上官云为人守旧传统,在灵清落没时也跟着去趁火打劫,但他却是一心只为天庭着想。 仙界在大战中输掉后,他把自己关起来痛哭三日。 之后天庭签下和谈条约,损失惨重,天帝不得已和魔君平起平坐,仙界尊严扫地。那时他悲痛欲绝,恨不得以死换回天界权益。但他也知道这么做起不到任何作用。于是他痛定思痛,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真正的拯救仙界。 在多日观察下,他发现仙界之所以会没落,根源就出现在现有的这批神仙上。他们自由散漫,不遵循天条而行,终是惹了众怒。如果他们坚守本心,从不做出格之事,神柱怎么会被人推倒,魔界又怎么会趁机攻打仙界。 所以,他决定从根源整治仙界,在修仙界重新培养一批神仙。这批人经过他的精心教导一定会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而原来的神仙就可以退了。 “你挺能想啊。”姜芷夏翻了个白眼,“你指望和魔界一同给仙界培养神仙?你怎么能确定这帮人一定能进入中央天庭为官。” “你管不着。总之,我有办法……” 谢泽之冷笑一声,目光凌厉,看得上官云瞬间住了嘴。 “若非天庭内部有人向他许诺,他怎么会如此笃定。” “没有……” “没有?”谢泽之打断他,“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无非是陆麒老君他们后面铺路。你们联手坑害众仙,用心何其歹毒。” 在场众仙听得怒火中烧,纷纷让他给个交代。 “我……哎呀……这……昭衡,你不要再跟他们斗了!”上官云悲痛地吼道:“你知道历代多少王朝死于党争。你跟他这么斗下去,对仙界有什么好处?难道你非要看着仙界彻底灭亡才甘心吗?” “一直以来党争的只有你们!”谢泽之强撑着站起来,压下喉间腥甜,“你成了陆麒老君党同伐异的工具,对自家人下手,现在劝我不要管。上官掌门,你何时变得这么糊涂了。” “我……” “仙界到底是为谁而诞生的?是为神仙吗?如果神仙给不了三界众生福祉,那你觉得我们奋力保下它又有什么意义!?”他说到一半,猛烈地咳嗽起来。姜芷夏轻抚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你要是觉得我和他斗是为了私利,那我只能说你看错了我,也没理解什么叫神仙。陆麒老君那派的势力是大,但这件事我一定会管,而先变成飞灰,粉身碎骨的也一定是你们。” 姜芷夏怕谢泽之经不住这里魔气的摧残,唤出横刀架在上官云的脖子上,“我不管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但你现在要放我们出去。” “不可能。”上官云一甩手,“我不可能放你们出去。这里还需要你们镇压魔气。” 据他所说,天界所给修仙界的灵气正在减少。这些灵气根本不够他们修炼成仙。所以在百年前,他们选择和魔界合作。 魔界从后山弟子中寻求颓丧之气,此外他们还要降低这些弟子的思考能力,让他们变得更加 “天真无邪”,净化自身魂魄。等待时机成熟,这些人的魂魄就会被抽走,成为前殿弟子的修行补充之物。 整个过程中,神仙的手永远都是干净的。抽魂、杀人都是魔界干的,与他们无关。 而对于上官云来说他不仅要好好管理前殿弟子,保证他们能成仙,还要替魔界隐藏魔气。 “子桑家为保魔气耗尽之时,他们的魔气来源不会被其他三家瓜分,所以需要我们帮他们隐藏魔气汇聚的光柱。这里的灵气一部分弟子修炼,另一部分就是用来做这件事的。昭衡真君之所以受伤,我想就是中了魔气与灵气的混合之物。好在他法力高强,没有魂飞魄散。 现在灵气缺失,就需要神仙亲自来这里坐镇。” “他要是魂飞魄散,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跟我在这儿说话吗?”姜芷夏将横刀推向前,“你可真是魔界养的一条好狗,都这会儿了,还想着为他们做事。” “我说了我只是利用魔界才跟他们合作的!”上官云勃然大怒,“就算我放你们离开,你们又能改变什么?把魔阵毁了?现在灵气和魔气交织在一起,除非把这两股气彻底分开,魔阵才会显现。否则下场就会和昭衡一样。天界有多少位神仙会有他这种修为,来也是送死!何苦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第300章 神仙,神志不清 姜芷夏扶着谢泽之冷静地看着张牙舞爪的上官云。她真是被这人气笑了。 “我是真没有想到,有人会当狗当得这么心甘情愿。”她说:“那帮魔头跑到外面搅和半天好歹人家能从中获利。你呢?忙活一整什么好处没得到,还要出卖自己的利益为魔界着想。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灵清任职,我们家看门狗大黄前几天刚死。” “姜芷夏!” “哦,我忘了。你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干有好处的事呢。千百年后一定会有人为你这种白痴专门起个称号,受全天下人的唾弃!”她说道: “你以为你是在帮仙界?你是在加速仙界的灭亡!陆麒老君但凡是个有眼界的,他就应该站在百姓那里考虑问题,就不会拦着昭衡更改天条。扩大党争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仙界的关系网好不容易被撕开一道口子,你现在却要把这个突破口堵上,彻底让仙界走向一条不归路。 为什么父女之间的差别能这么大?要我说想保住仙界,最简单的就是杀掉你们这帮死活都不改,只会添乱的老东西!” “你!”上官云气急。 “你什么?论道貌岸然你上官云排第二,陆麒老君就是第一。你看你多会骗你自己,拯救仙界。呸!”姜芷夏嗤笑,“你连你女儿都救不了,还好意思提救仙界。” “星月要是谨遵女训,根本不会和离。” “你知不知道你女儿是被容珩欺骗,不得已才嫁给他的?她根本不想那么早成亲。” 上官云怔住,他从没听上官星月提起过这件事。 “她受了委屈不敢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压根不相信你会教她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只会抱着陈腐的教条训斥她,然后把她推向火坑。所以那傻姑娘为了避免你的斥责,自己跳了进去。 但是她比你强一万倍,她足够勇敢,敢砸碎你给她的枷锁。你知道她跟魔界破无打过一场,还差点性命不保吗?” “星月她……” “她肉身被毁,是靠着贝母瓶重新活过来的。被谁害的?就是被你嘴上说的‘利用、合作’的人。 他们在外面伤你女儿,而你用仙家的性命挽救魔界。”姜芷夏收起横刀,一副要带着谢泽之就地坐下的模样。 “话就说到这里。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因为别人改变想法。我不出去了。我就跟你一起在塔里看着上官星月死,看着仙界彻底坠落,看着魔界成功颠覆仙界后过来嘲笑你。 上官云,你说说你现在和魔有什么区别?” 她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半晌,上官云小声道:“我没有太多法力,这座塔的结界我只能打开一次。下一次开启要到三个月后。” 这是上官云当初和魔界合作后的代价。他身为掌门却必须待在塔中镇压魔气。起初他灵气充沛时还能一天出去一次,现在要休息许久后才能打开塔中结界。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在六层布置结界,他想尽力减少魔气对他的损害。 众仙听到后激动不已,心叹终于能逃脱这鬼地方了。 上官云冷漠地打断他们的遐想,“但这些人不能走。” 他解释因他法力减弱,结界只能开启半盏茶的时间。他们根本没办法全部离开。再者这么大动静,势必会引起子桑家的注意,姜芷夏带着他们一同离去的结果只能是被一网打尽。 好在众仙不是不识大局之人。他们相信谢泽之不会弃他们不顾,只嘱咐他二人出去多加提防,万不可再相信这四方土地与山神。这些人早就投靠了魔界。 姜芷夏扶着谢泽之上了第七层,转头对众仙说:“诸位,我很快回来,到时带你们一起出去。” “姜掌门一路小心。”众仙行礼告别。 上官云单手结印打开上层结界,姜芷夏化作一道白光与谢泽之一同离开。此时外面天光大亮,正值前殿弟子外出练功,最外层结界打开一条缝,姜芷夏从中飞了出去。 看守之人只觉一阵风刮过,但见没有异常,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边姜芷夏一刻不停,带着谢泽之向灵清而去。她感觉自己的右肩膀越来越沉,谢泽之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感觉他的皮肤滚烫。“谢泽之,你还好吗?我们马上到了。” “嗯。”他应答着。魔气与灵气在他体内不断冲撞,适才他还有力气压制,现在出了塔,一点法力都使不出来,眼前越来越模糊,连意识也变得不清醒。 “别睡!”姜芷夏唤他,“你跟我说说话,说……说那个公主。你们俩是不是有一段不能外传的感情?” 她佯装生气,只想让他别睡过去。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是有效。谢泽之强睁开眼睛,“我没有。” “嗯嗯,没有。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他吃力地说:“我跟她是处理一件公案时认识的……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公案了……” “那慢慢想。”姜芷夏随意回答道,目光只注视着前方。突然,她感觉脖子一紧,差点掉下云头。 “谢泽之,你放手!你要勒死我吗?” “我想不起来了。”他有些委屈。 “那别想了。”姜芷夏扒拉着他的胳膊,“放手啊你,我看不见路了!” “我不放!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跟别的女人有传言……我不干净了……” “这话谁都没有说过!” “你是这么想的,我都知道!” 姜芷夏:好想把这个人扔下去。 “芷夏……” “嗯?”姜芷夏强迫自己回应他,同时祈祷他不要再说些别的话了。 “你怎么都不说喜欢我。” “我说过!” “你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说喜欢我。” “那我们回去说好不好,回去人多。”姜芷夏长呼一口气,使劲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往下滑,暗骂自己没事提这个话题做什么?! 他是不困了,但开始胡说八道还乱动,一点也不安生。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我那时候……那时候忙……” “忙、忙!你总说你忙,你是要我还是要这个家?” “哈!?” 忽然,谢泽之像被抽空力气一般,又成了刚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谢……算了你还睡觉吧。” 等姜芷夏再看到东尧山,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从没觉得回家之路能这么漫长! 此时,灵清大殿前,有一身穿淡绿宫装,上绣精致荷花花纹,头戴金凤展翅冠。一双杏眼中透着几分妩媚,红唇娇艳欲滴,手持长剑冲莫缄叙等人喝道:“把昭衡交出来。” “他真不在。”莫缄叙无奈回答。 他没见过这人。听林忆说她两天前来过一次,什么都不说,提着剑往里闯,还让他们把昭衡还给她。 林忆气得跟她打起来了好几回。 “我说你要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我把你元神打出来!”林忆转动手腕上的金铃。 众人刚要去劝,却见姜芷夏带着谢泽之落在院中。 “师姐,救命啊!”姜芷夏一声哀嚎,慌得众人赶紧上前帮她把谢泽之“拿”下来。 瞬间,她身上一轻,疲倦感也涌了上来。 想哭,真的想哭。 “他被魔气与灵气所伤,先带他回去给他疗伤。”她指着谢泽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呢?你受伤没有啊?”林忆和柳茉思忙问。 “我没事……”姜芷夏话说到一半,见一个陌生女人冲了过来焦急地看着被俞伊搀扶的谢泽之。 她轻抚他的脸颊,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昭衡?”她低声唤他,见他毫无意识急忙冲众人喊道:“都愣着做什么?快送他进去,让我给他疗伤!” “快快,老五、小七送真君进大殿疗伤!”莫缄叙指挥着。那女人也跟随俞伊进了大殿。 “不是,她谁啊!?”姜芷夏指着她,追上去要问被莫缄叙拦住。 莫缄叙让她别担心,俞伊和东方楚良会想办法搭救谢泽之,那女人占不到便宜。他这里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姜芷夏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干笑两声,看了看林忆,又看了看柳茉思。她二人转向一边,不想替他开口。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那天你让我找东方大帝,去打探魔界的消息还记得吗?” “记得啊。他没带你去?” “去了。我们去到魔界。然后我看见老三他……” “他又怎么……啊!谢泽之你放开我!” 姜芷夏拍打着谢泽之又勾过来的手臂,“放手!你到底有没有受伤,你是不是在装啊?” 她看向从大殿追出来的俞伊和东方楚良,想求他们给个说法:这人不是刚才都没意识了吗?怎么还有劲儿跑出来呢! 俞伊和东方楚良一摊手,表示无可奈何。谢泽之睁开眼睛看见是他们,跟见鬼似的把他们推开,嘴里喊着要找他夫人。 而那个陌生女人此时站在殿前怒视姜芷夏,这让她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别看他们。看我……你跑哪儿去了?为什么把我交给别人?”谢泽之将她抱进怀中,整个人朝她压去。林忆和柳茉思连忙扶住她的腰才没让她倒下。 “谢泽之,你给我滚回去疗伤,不要再发癫了!”她气得大喊:“我要被你压死了!” “你吼我?”他声音透露着难过,“你果真不喜欢我了。我不疗伤,我要吊死在你房间门口。” “你有病啊!?” “你还吼我……”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委屈道:“芷夏~我好难受。” 姜芷夏刚要发作,余光瞥到正在旁边含笑的同门和憋笑的弟子,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谢泽之这一世英名算是玩完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那我们先疗伤好不好?马上就不难受了。” “不好,我不跟他们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行!那我们一起走吧?” “不要,我不去前殿。” 姜芷夏艰难地微笑道:“那您想去哪儿?” “去你房间。” “行……” “我以后都住那里。” “行。” “你搂着我疗伤好不好?” “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吧,亲爹!” “我是你夫君。” 姜芷夏默念:他受伤了他神志不清,他受伤了他神志不清,他受伤了他神志不清…… 于是,那天在场的弟子看到一幅稀世罕见的画面。那位传说中的昭衡真君紧靠在他们掌门身边向前慢行,而他们掌门脸上透着要杀人的神情,嘴上却低声哄着旁边的人。 第301章 神仙,不堪回首 谢泽之缓缓睁开眼睛,瞧见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颈部传来钝痛,他皱了皱眉,不知何时伤了脖子。他只记得他受了伤,然后和姜芷夏从塔里出来,可之后却没记忆了。 他长叹一口气,心道:此番太过大意,差点变成她的负担。 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发觉很软…… 很软?! 他抬起头朝上看去,却见姜芷夏坐在床头一脸“和善”地看着他,而自己正躺在她的胸口,双手环抱着她的腰。 她微笑道:“醒了?” “嗯。” “那您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行吗?” “给我起来!还贫!”姜芷夏推开他,揉着自己已经僵硬的肩膀和腰,两条胳膊酸疼得抬不起来。 她一边活动四肢,一边指责谢泽之不干人事,受了伤不去挺尸,跑出来折腾人。 在她长达半个时辰的“泄愤”中,谢泽之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他中了被魔气污染的灵气,导致神志不清,已经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了,现在是他们出塔的第二日夜晚。 二是他在神志不清时,除了姜芷夏谁都不要,抱着她不撒手,也不准任何人靠近,谁来打谁。 但即便姜芷夏顺了他的意,搂着他疗伤,他也没安生下来。 昨天一晚上加今天一白天,他向姜芷夏深情告白三十九次,让姜芷夏给他深情告白五十一次,扬言以后要学着给她生孩子十五次,发誓不要孩子三十六次,对他怀里的姑娘动手动脚,试图脱掉人家衣服五次。最后一次姜芷夏实在没力气反抗,恼怒之下将他打晕,让他一觉睡到了现在。 姜芷夏把手中的“账本”递给他,“好好看,这就是您做的孽!之后我们慢慢算。” 谢泽之接小本子看了看,不可置信地说道:“真的假的,我真做过这些事吗?” 她拉下外衣,露出肩膀上的红痕,“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谢泽之愧疚地抚上那些抓出来的红痕,“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记得我做过这些事。是不是弄疼你了?” “疼……倒也没有。”她发觉他的手越来越重,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瞬间拉好衣服将他推远了些,岔开话题说:“但你挺行啊,你真受伤了吗?脑子不清楚,脱衣服的理由还想得还挺快,都不带重样的!” 他为了达到目的,谎称自己是什么经验丰富的正骨师傅、手就是尺的量衣裁缝、精通摸骨的算命先生…… 谢泽之听得脸颊发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知识都学杂了……” “你上一边儿去!”姜芷夏白了他一眼,说看在他脑子不清楚的份儿上,这次就不跟他计较,再有下次她一定打肿他的手。 嗯,不能打脸,他的脸她还要留着看呢。 她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喝下,嘴上说道:“你身上的魔气已除。霓霜公主说你接下来只要调息运功,内伤自然能恢复。你算是捡回来一条命,换旁人根本撑不到现在。” 谢泽之听到霓霜的名字,刚喝下去的水直接喷了出来,“咳、咳,她来过了?来这儿做什么?” 姜芷夏递去手帕,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我师姐说她早几天前来的这里,追问他们要你的下落。不过亏了她这次来。是她那颗灵珠帮你把魔气分了出来,不然你体内的魔气和灵气不停冲撞,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你说她那颗珠子拿来分天穹的那根光柱行不行……你、你干什么?” 她的话说到一半,见谢泽之上手解开他自己的衣带,他大敞着衣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知道我有事瞒你,我还和别的女人有那种传言,都是我的错。所以我打算……肉偿,你来吧!” “来你个头!奖励自己哈?” 姜芷夏捡起他的外套扔到他脸上。她有时候也好奇谢泽之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两人对视一阵,忍不住同时笑出声。 谢泽之见她没有生气,心下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不满,“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问什么?” “霓霜……” “你不是都说了你和她是在处理公案的时候认识的吗?” “嗯。”谢泽之回答。不等她继续问,他便接着说下去。 霓霜是鲛人族的公主,他们一族被龙族欺凌,差点灭族。在族人的拼死保护下,霓霜捡回了一条命。她有心上天状告龙族,可一则身份低微无法登上仙界,二则其他仙家碍于和龙族的关系也没有人敢为她出头。 她有冤无处诉,绝望之下打算了结自己的性命。彼时谢泽之路过出手救下了她,也知晓了她的事情。 那时他初登仙界,职位不高也没有什么靠山,但为了公义,还是接管了霓霜的案子。 他帮着她告赢了龙族,还鲛人族一个公道。也因此被天帝看到了他的才能,升了仙职。同时,为了弥补对鲛人族的亏欠,天帝收霓霜为义女,长住天宫。自此两人得以日日相见。 霓霜性子活泼,与众仙相处甚佳,博得了不少仙君的喜爱。但她倾心的却只有谢泽之一人。 起初她感激谢泽之的救命之恩,后来在长期相处中对他芳心暗许。她喜欢他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也喜欢他在私下里温润如玉的性情。 在感情这方面,她和姜芷夏很像,一旦确认了自己的喜欢,就会毫不掩饰地对他人示好。 而谢泽之这个人对自己喜欢谁很明确,对他在意的人极度敏感,姜芷夏不说话他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心情怎么样。可对于旁人的爱意,尤其是男女之情极其迟钝。 霓霜的示好被他当做纯纯的仙界同僚之情。他倒是也不白拿人家的,有什么好物也会分享给她……和其他仙家。 虽说他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赠送礼物,还是见者有份,但架不住神女有意,误会了他的举动。 后来,霓霜被青丘一族的人看中。他们带了聘礼向天帝求旨。霓霜是天帝义女,但出身比不得青丘。天帝觉得这亲事对于霓霜是件好事,正要下旨同意之时,霓霜站出来声称自己与谢泽之心意相通,让天帝收回成命。 谢泽之没想到自己会被卷进去,可霓霜用传音术求他帮帮自己,再加上他那时候没遇到姜芷夏,对这种事不大在意,想着帮谁都是帮,反正自己不会娶亲,随便她怎么说,这才没有出言反驳,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不说话被天帝当成了默认。既然两人有情,他不好棒打“鸳鸯”,于是拒绝了青丘的提亲。 霓霜见谢泽之没有拒绝,以为他也对自己有意。当晚,她鼓起勇气,红着脸找他说明心意,得到了他的道歉和拒绝。 她一怒之下离了天庭闭关修炼,到最近几日才出关。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她走之后,天庭也再没提过我跟她之间的事。我还跟天帝请过罪,说那时只是权宜之计。”谢泽之坐起身来,拉住姜芷夏的手说:“我要知道我后来会遇到你,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我一定当着众仙的面澄清我跟她没关系。” “可你澄清了,她不是就要被逼着嫁给青丘的狐狸了吗?” “你不生气?”他仔细辨认着她的表情,希望从中看出什么来,但又害怕看出什么。 “不生气。” “可她喜欢我,你……你不生气?” “人家喜欢你是人家的自由,又不是你喜欢她,我犯得着生气吗?而且……” 而且比起生气,她更愁该怎么去给人家道歉。 霓霜拿出灵珠给谢泽之分离魔气时,他一点也不安分,死抱着姜芷夏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霓霜强忍着将魔气分离后,向姜芷夏“发难”挑衅,质问她为什么把谢泽之带“坏”? 她还没说话,谢泽之带着些骄傲严肃的神情,插话道:“这位仙子,我夫人姜芷夏……有很多人喜欢她……” “昭衡……”霓霜唤他。 “嘘,听我说完。”他竖起一根手指,“很多人喜欢我家芷夏,但她只喜欢我……” 说完,他在姜芷夏怀里乱蹭,让她不要跟别的漂亮女人跑。 姜芷夏不好意思地干笑,连连跟霓霜道歉。霓霜气得拂袖而去。 所以在他的“胡闹”之下,姜芷夏对霓霜充满了歉疚。就算不为她手中的灵珠,她也得为谢泽之的胡闹负责。 思及此,她让谢泽之赶紧运功疗伤,等天亮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天亮后,姜芷夏召集莫缄叙等人齐聚灵清大殿,共同商议子桑世家和天穹派的事。 莫缄叙等人和谢泽之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提那天发生的事。 他们回避着谢泽之的目光,怕他尴尬。但他们这样让谢泽之更尴尬。众仙沉默着,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东方楚良站起来,打破了这份沉默,说:“姐夫,你的文采真好,跟我师姐说那么多情话都不带重样的。我决定以后向你学习。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都没觉得有什么。其实你那天一点都没有丢脸……” 众仙:“闭嘴!” 第302章 神仙,子桑 柳茉思上手捂住东方楚良的嘴,用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在他耳边说:“人家是受了伤才胡言乱语的。我们都装着没有这回事,你非要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这让人家多尴尬。你不说大家都当没发生过,现在好了,你让你姐夫以后怎么做人,他还好意思来我们灵清吗?” 谢泽之:谢谢你们让我感受到了灵清式的家人温暖。 姜芷夏少见谢泽之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谢泽之虽然尴尬,但见能哄她开心,觉得自己这次的“不堪”也算有价值了。 姜芷夏收敛心情,将自己在天穹派的所见所闻一一讲述给众人。 赫连家和天界合作的事当初已经够让众人惊吓了,现在子桑家也和天界有合作,虽说震惊但他们还算能接受,只是上官云在那儿当掌门着实让众人没想到。 “那老头一天怎么想的。”俞伊拧巴着脸叹道,又问姜芷夏:“那小六你是打算把子桑家的魔阵也……” “对。”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会不会把魔界逼急了?”他有些担忧,“不到三个月连破魔界两个世家魔阵,万一宁姝破罐破摔……” “放心,她没那闲心管世家的事了。”莫缄叙自信满满地说道:“宁姝受了重伤,魔界混乱不堪,他们无暇顾及别处。” 如果不是玉兰仙子提起天穹派,姜芷夏离开西方天庭会去魔界查看赫连家的消息。她因为分身乏术,这才让莫缄叙代劳。 而莫缄叙此次在魔界收获颇丰。 首先,赫连家并没有遭到清算,一切都按照姜芷夏他们事前商量好的进行。赫连家主的死全都推到了仙界身上。赫连雨霁对外称是仙界发现了赫连家主残害百姓,所以被谢泽之等人杀害,在追捕赫连家主之时,“不小心”关闭了魔阵。 按照仙魔签订的条约,魔界找不出什么出兵或找茬的理由。 而赫连家的魔气法阵被破,大量魔气涌入魔界。众魔聚集赫连家吸取魔气的同时,也围堵了其他三家,质问他们是否独吞了魔气。 魔界底层的人再弱但数量众多,其他三家也是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处理,只关紧大门,设立结界不让魔人靠近。 赫连家因家主死亡陷入内乱,其他人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关键时刻赫连雨霁站了出来主动扛下家主之责,宣称要弥补前任家主的过错,愿意将赫连家的魔气分给他人,平息了众怒。而魔界中人也是谁对他们好,他们站谁。因此在无形当中他们也为赫连家拉起了一道“防护网”。 至于当中的细节赫连雨霁没有透露,只是给莫缄叙说再过不久,他们就可以送第一批的魔人来到人间和灵清弟子共同处事了。 “其他三家看出赫连家在收买人心,可他们也没办法。”莫缄叙说:“他们舍不得自己的魔气。想状告魔君吧,宁姝又受了重伤,正在闭关疗伤。近日所有的事务全部都交给了她身边的长老处理。” “宁姝受伤应该和那晚的法阵相关,她把自己一部分元神当成阵眼,法阵被破,自然自己也逃不过反噬。”姜芷夏假笑一声:“不过她竟然没有把事情交给季宸处理。怎么他这么快就失宠啦?” 提起季宸,莫缄叙想说些什么,可一想现在还不是提这件事情的时候,于是绕开话题,“总之他们应该没有精力向仙界发难。你打算怎么处置子桑家的这些魔头?” “一个不留。”她干脆地回答。 她既然决定和赫连家合作,就要对他们足够信任。赫连家这一支比较其他魔,跟神仙还沾着点亲戚关系,是个可以长期合作下去的对象。何况扶植的势力过多,他们掌控起来也麻烦。 她之前答应赫连雨霁要替他打开其他三家的魔阵,分担赫连家的压力。这个子桑家就当她给赫连雨霁接任家主的“贺礼”吧。 “小六,万一他们一家独大?”柳茉思插话道:“那我们不就培养出一个新魔君来了吗?” “我就是要让他们一家独大,接替宁姝成为新的魔君。”姜芷夏说:“一旦赫连雨霁接受我们的想法,按照我们处事规则行事,那你们说他是魔还是仙?” 众人恍然大悟,对此不再有异议。 “所以我们现在有两件事情要做。”姜芷夏转身对谢泽之说道:“昭衡……” “我明白。”不需她多言,他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会让简阳想办法封住上方灵气来源,然后……请霓霜公主相助。” “道歉的时候诚恳一点!”她戳了戳他的心口,“只要她的那颗珠子能将灵气与魔气分开,一旦法阵显现,我们就能破阵了。但现在还差子桑家的家主印信。” 根据赫连雨霁之前所说,他们的魔阵都是宁姝帮着所设。解针的关键就在家主印信当中,没有它,凭他什么大罗金仙来也动不了魔阵分毫。 “这个子桑家主有没有什么弱点?”姜芷夏摸着下巴,在殿内踱步,“他们家有内乱吗?” “没有!”莫缄叙即答:“他们家单支传下来的,比赫连家团结得多。” 莫缄叙说子桑家的祖先是蛟,原本和龙都是三界中的神兽,为天庭效力。但蛟受不了天庭严格的管辖方式,于是下凡投靠魔界,从神兽变为了妖兽,残暴不堪。 蛟和龙一样本性为淫。可蛟入魔界后与怠魔结合。这怠魔生性极为懒惰,硬是熄了蛟的这股“火”。 两方的后代继承祖先的部分特点。在某事上很是 “清心寡欲”,每一代只能生一个,但在别的事上又充满了掠夺与残暴一面。 “这么说子桑家只有渊漓一个儿子……”姜芷夏喃喃道:“那就只好拿他下手了。不过懒惰能治‘淫靡’,看来子桑家还不能全灭……” 许久,她心生一计。她与众人说了她的办法。 众人一边鼓掌,一边夸她是真缺德! “这次破阵你就不要去了。”姜芷夏对谢泽之说:“你伤还没好,得一段时间调理,听话知道吗?” 谢泽之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未免给她添乱只能点头同意,而后提醒道:“芷夏,我上次破解赫连家的魔阵时,进入到了印信所带有的幻境中。 那幻境是宁姝为了防止他们完全掌控魔阵,特意针对他们的弱点所设。所以我想子桑家的幻境可能会跟他们的弱点相关,只要弱点就能破阵。” “他们家最明显的问题就是懒,是不是得找个特别勤奋的人来克他们?” 姜芷夏说完,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惭愧地低下了头。 整个灵清加起来也凑不出一个特别勤奋的人。 “你们说说你们,让我说些什么好?”姜芷夏背着手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就不觉得可耻吗?” “我们可耻?”林忆惊讶道:“我们顶多跟‘特别’沾不上边,而你是跟‘勤奋’彻底不相干。上梁不正下粱歪,可耻的该是谁?” 姜芷夏一指旁边的谢泽之,“他。” “哈!?” “其实……”莫缄叙支支吾吾地说道:“咱们这里特别勤奋的是……是老三……” “我去吧。”谢泽之听到季宸这个人就头疼,他强撑着也不想给季宸任何靠近姜芷夏的机会。 “不用你。”姜芷夏一把按下他,“三界勤奋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 她一挑眉,示意众人她已有了人选。 五日后,天穹派的前殿弟子正在练功时忽听一声巨响,只见一人手持横刀,浑身煞气,一刀劈碎了笼罩在前殿的结界。 霎时,有一女仙站在云层之上,朝灵气的光柱中抛入一个发光的灵珠,随后掐诀念咒。 灵珠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晃得众人睁不开眼。待到光芒散去,只见原本通体泛白的光柱,分成了红白两色。而后白光消失,紧接着轰隆一声,在光柱之下的镇仙塔倒了。 第303章 神仙,叫家长 镇仙塔之所以能够屹立在魔阵之上全靠天庭输送的灵气,现在霓霜用灵珠将灵气与魔气分开,谢泽之和简阳又关闭了灵力输送的通道,魔气与灵气的平衡被打破,镇仙塔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渊漓听到动静,迅速带人冲了出来,却见姜芷夏手持横刀浮于半空,万分妖冶,好似入了魔,而自家魔阵暴露在外魔气聚集的红光直冲霄汉。 他怎么也没想过姜芷夏竟然能从塔中杀出来,还把镇仙塔推翻了。 他身边的那些前殿弟子和教授功法的修士,纷纷举剑相迎,但只围在渊漓身前,脚步不自觉地向后退。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妖魔”,心中不免发颤。 姜芷夏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渊漓身上,举起横刀指向他,挑衅道:“跪下给我道歉,叫你爹过来,我们好好谈谈关于你的教育问题。” “你做梦!”渊漓怒道:“你这魔头胆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就要将你降服。” 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是这里的仙尊,说话、派头端得一副正人君子、大公无私的模样。 “啧。”姜芷夏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下一瞬猛然俯冲降下云头直奔渊漓而来。她掐诀凝结体内灵气与煞气,闯入修士布下的结界内。 这些修士到底未成仙,修为比不得真神,再加上她本身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他们一招未出,便被她强大的灵压震到一边,躺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渊漓没想到她的速度如此之快,眼见她到了切近,想唤出法器相抵抗却为时已晚。姜芷夏手拿横刀划过他的腹部,又一掌将他打飞数丈。 渊漓的身躯撞向大殿,硬生生将大殿的后墙砸出一个洞,直至被后院的槐树拦住才落了地。 前殿众人目瞪口呆。他们每日参拜,奉为信仰的仙尊被人一招打飞了!? 姜芷夏迈着四方步,悠哉悠哉地向他而来。她神情轻松,却让渊漓看得浑身发冷。魔君都败在她手上,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挣扎着向后退,想要唤出法器。可姜芷夏突然发力,提刀来到他面前,在刀尖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渊漓身边的护卫手持禅杖赶到,横刀与禅杖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人被震得手心发麻,却见姜芷夏跟没事人一样打量着他。 “是你啊。”她拖长调子,像是在给他们下什么死亡判决,“我那天晚上被你们合伙暗算。这笔账今日一并算了。” “少主快走!”那人对身后的渊漓说道。他深知他们二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如此纠缠下去,对他们二人都不利。 “走?”她冷笑一声,“得罪了掌门还想走!?” 说罢,她一记突刺直攻那人心脏。那人慌得架起禅杖,却还是不防被伤了左肩。姜芷夏回身侧踢,被他躲过,又以一招苏秦背剑挡开姜芷夏的左横斩。 那人护主心切,即便知道打不过还是手持兵器上前攻来。他连番力劈华山,抡得手中禅杖呼呼作响。 姜芷夏惯不喜欢跟别人拼蛮力,只躲不攻。 那人以为攻击有效,越发卖力使用这一招。谁料,姜芷夏突然疾步闪躲,那禅杖穿入了她身旁的树干之上。这一击所用力气之大,粗壮的树干被他的禅杖穿透。 “白痴。”姜芷夏嗤笑一声,“你们魔界的人既然没脑子还要脑袋干什么?”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想要抽回兵器却发现它卡在树内。而姜芷夏挥起横刀从他眼前闪过。瞬间,他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脑中也停止了思考。下一瞬,他的头颅落了地。 姜芷夏腾出空来寻找渊漓的身影,却发现他已消失不见。 正在疑惑之时,她闻到一股青草气息,头顶有阴影落下。她立即闭气后退。 渊漓站在远处掐诀念咒,祭出子桑家家传宝物——九霄云翳伞。 姜芷夏听莫缄叙说那伞是子桑家的两位祖先蛟与怠魔合力锻造。伞面为怠魔的皮制成。柔软异常,却能克化世间一切至尖至硬之物。伞骨是蛟之骨,坚硬无比,一旦撑开,若非知道口诀,否则凭再大力气也无法将它收起。 不过它不会杀死人,只能让伞下之人丧失抵抗能力。 渊漓趁姜芷夏打斗时,终于有机会祭出此伞,正在他想要再度将她收入伞中时,姜芷夏翻转手腕, 将横刀飞出。渊漓惊得飞身跃起躲避,当他再度稳定身形,却发现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他的伞呢!? 他急忙四处寻找,但见他的九霄云翳伞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拖走了,一路向前飞奔。 怎么可能呢!只要被此伞笼罩住的生灵皆会四肢无力,头晕脑胀,谁能有本事扛着伞走? 横刀转了一圈又回到姜芷夏手中,她足下生云,来到渊漓面前,“怎么,你以为同样的招式会对我有用?” “那是什么东西?”渊漓惊道。 “藤蔓。” “藤蔓?!” “我们家仙仙和小万的意识可在根上呢,你说这伞这么厉害,能掘地三尺把它们的根挖出来吗?” 姜芷夏展颜一笑。没了这把伞,她再无顾虑,打渊漓都不带收力的。 不过她倒是没有像刚才杀那人那么干脆,倒更像是吊着渊漓玩。他二人斗了数回合,渊漓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想脱身也不成。 而他挨揍的情景被下面站着的天穹弟子看得一清二楚。前殿弟子瞠目结舌,后山弟子信仰崩塌,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呵呵。”姜芷夏打着打着突然笑出声来。 渊漓觉得被她鄙视了,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这记性,差点忘了,表演时要和观众互动。” “什么?” 渊漓没听懂,电光火石之间姜芷夏回身一脚将他踢下云头。 他重重地落在后山广场上,激起尘土飞扬。原本洁一尘不染地仙袍裹上黄土,那张英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渊漓不想在这些后山废物前丢脸,可受不住气血上涌,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姜芷夏收了煞气,随着他落在地面,嘲讽地笑道:“你说说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看来不练功到底是不行哈。赶紧去把你爹叫来,我还有正事呢。” 后山弟子惊恐万分。 他们不敢想象他们的共同追寻的“目标”与“榜样” 就这么狼狈地倒在他们面前,而打伤他的竟是前几天刚来的“弟子。” “这个渊漓仙尊被打败了?!” “他看起来好惨啊。” “刚才离得远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他被那女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啊。” 渊漓听到他们的谈论声羞恼万分,双拳紧握,怒目切齿,周身冒出阵阵黑气,大吼一声现了原形,化作一条黑色巨蛟。 他一甩尾巴,打出一团黑气,震开这些围观的修士,直冲姜芷夏而来。姜芷夏飞身跃起直入云层。 下方修士慌乱不已,他们的仙尊竟然是魔。转眼又想就地躺下,可突然从天上降下数人,他们统一着装,手持长剑,道:“奉掌门之命,谁敢后退或是躺下,杀无赦。” “哪儿的掌门命令!?” “灵清掌门姜芷夏。” 后山弟子听罢,别说躺下睡觉的,就连平日里歪七扭八地站着的人都挺直了背,立正不敢言语。 整个三界谁不知道这神仙干过什么事。 这边厢,渊漓现了真身,比原来凶狠数倍。他体型庞大,身上又有鳞片相护,弱点没有人形的时候好找。 他口中吐出阵阵黑烟,卷起云雾向姜芷夏而来。 霓霜离姜芷夏最近,却没有出手相救的念头。她倒要看看这位把昭衡迷得不可自拔的掌门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而简阳有些担忧地问谢泽之:“姜掌门能行吗?” 谢泽之目光没离开下面那人的身影,只反问道:“这蛟龙和吞了扶桑神树碎片的睚眦比谁厉害?” “肯定睚眦啊。” “那就不用太担心。她连睚眦都杀了,这个应该不在话下。” “哈!?” 简阳惊讶的语气词说了一半,谢泽之又补充道:“那时她的元神还不全,也没有法力。” 简阳:亏她当了神仙,要是魔谁还能拦得住!? 姜芷夏估摸着法阵泄露的消息应该被赫连雨霁传到魔界了,她不再跟渊漓纠缠,挥刀而上。 渊漓见她不躲,心中一喜:此番正中自己下怀。他聚集法力向姜芷夏冲来,直穿了她的身躯,撕裂了她肉身。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忽听身后风声呼啸,他躯体过长不易转身,待等看清,姜芷夏已然落在他身上,将横刀直直插入他颈薄麟处。他吃痛翻滚,又被姜芷夏找到逆鳞所在。 俄尔,一只发钗刺穿他的逆鳞。渊漓使不出法力,无法腾云驾雾,径直掉了下去。 原来刚才是她留下的幻象,他中计了。 后山的弟子这会儿快吓哭了:这巨蛟怎么又掉下来了!还掉在他们的面前。 姜芷夏踩在渊漓的身上,用刀指着他说:“说你蠢你还老不承认。赶紧把你爹叫过来!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的筋抽出来给我们家若芙做弹弓你信吗!?” 第304章 神仙,不能被否定的努力 子桑宏远原本为躲避魔界众人围堵,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可突然间接到两个惊天噩耗。一是自家法阵暴露,二是自己的儿子被绑架。 他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急忙带人赶往天穹。 刚到天穹附近,就在云层之上见到魔气汇聚的红色光柱。他急忙上前,又看见自己儿子现了真身,被吊在光柱旁。 他立即冲到渊漓身边,高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但渊漓没有回应,像是昏了过去。 “别叫啦。年轻人入睡快。他既然睡着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子桑宏远听见声音,转过头见到一女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之上,旁边还摆着一壶茶。在她身后站着诸多体型臃肿的修士,两边跪着这些修士原本的“师父”。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 子桑宏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来拯救他们的好人。 “你就是子桑家主?”姜芷夏问道。 “正是!就是你绑架我儿子!你知不知道……” 子桑宏远的话还没说完,姜芷夏一挥手,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人,手捧黑色木盒,哆哆嗦嗦地走到他面前,将东西交给他后飞似的跑回队伍里,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那点出息……”姜芷夏摆手让两人把那人抬走,又示意子桑宏远打开看看。 他一头雾水地打开盒子,顿时瞪大了双眼,这里面装的是一只爪子。他急忙抬头望去,果不其然,这是他儿子的。 “姜芷夏!”他愤怒地将盒子扔在地下。 “怎么还急眼了?”姜芷夏无所谓地说道:“谁家绑架不得剁个手,剁个脚,这不都在情理之中。你儿子一天老爱演些深情仙尊护徒的戏码多没意思,也该让他体验体验别的角色。” “我儿究竟怎么得罪了你这位灵清掌门,你要下如此毒手,你这么做就不怕引发仙魔大战吗?” “嗳!”姜芷夏打断他,“纠正你几件事。第一,我前几天被天帝开除仙籍,现在我可跟仙界没关系。这事你闹到天边去,也算不到仙界头上。第二,你儿子哄骗凡人,残害性命被我抓个正着,活该要被推上斩妖台。结果他不但不知错,还把我关进了镇仙塔,害得我差点性命不保。不过我进塔之后,你猜我看见了什么?那里面真有神仙! 现在该我问你了,你们这么做不怕引发仙魔大战吗?” “你!”子桑宏远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心脏突突地疼,“就算他违背条约,那也有魔君天帝做主,轮得到你动用私刑!?” “别胡说八道。”她说:“我只是负责绑架,像把你儿子吊起来,砍下他的爪子不是我干的。” 她一指她身后的那一群修士,“都是他们动的手。你儿子欺骗他们,害他们修仙不成,魂魄不保,灵气尽失。现在事情败露引发众怒,你说是不是活该?别这么看着我,我没说谎。不信你问他们。” 这些修士哪敢说话。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象自己徒手“捉”到的第一个妖魔竟然是他们以前的仙尊,魔界的世家公子。 他们被姜芷夏逼着绑了他,又砍下他的后爪,末了又被她强行带来等魔界找上门。 想哭,真的想哭,但不敢。 “啊,对!”姜芷夏一拍脑门,“光靠他们的一面之词没有太多的说服力,我再给你找两个人证。” 她一挥手,又有四个修士押着此处的土地、山神而来。 “子桑家主把他们带上天庭告状,让天帝好好还你们子桑家一个‘公道’。” “掌门饶命,小仙再也不敢了。”土地、山神不停地朝她磕头作揖,求她放过自己。 那帮修士死的心都有了。抓妖魔就算了,神仙这回也抓了,太影响仕途了…… 子桑宏远被彻底激怒,凝聚魔气一掌打向姜芷夏。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力,而姜芷夏将土地与山神抛出。他们被子桑宏远的魔气震碎了五脏六腑,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姜芷夏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心中骂道活该。这两个人若只是参与仙界党争,出卖她和谢泽之也就罢了。可他们不该跟魔界合作,对于魔界残害凡人一事视而不见。 他们两人日后被清算也难逃一死,但姜芷夏与谢泽之说反正他们都要死,不如死的有价值些。 子桑宏远一击未中,又要再来。忽然见一个人,手持利剑,从云头飞下,口称:“子桑宏远,你伤我西方土地山神,可知罪!” “你是?”子桑宏远没有见过她,姜芷夏在他身边说道:“你完蛋了,这西边可归昴苍管。在昴苍的地盘杀神仙,子桑宏远,你胆子真大!昴苍掌门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自求多福吧!” 姜芷夏说完,施法定住他身边的魔界喽啰。 子桑宏远起先没想到会是如此情景,带来的人也不多。可顾不得姜芷夏,他先要应对这位来势汹汹的昴苍掌门。 沐胜蓝不与他多说,降下九道天雷向他劈来。 子桑宏远到底是魔界四大世家的家主,比起当初溟惑身边的手下,他能够灵活地躲开天雷,还能在躲避之时反击。 他与沐胜蓝在云头打斗几十个回合也不落下风。 “子桑宏远!你别光打,我这戏还没演完呢,你看看戏啊。”姜芷夏在下面大声喊道。 子桑宏远没工夫理姜芷夏。他原以为这位新来的昴苍掌门不足畏惧,可交手时发现她攻势凌厉,出手迅速,而且法术运用自如,他不敢有丝毫分神。 “好,你就别理我。”姜芷夏继续在下面叫嚣:“你不看我也演。交出家主印信,不然我现在就‘撕票’!” “你做梦!” “行,跟你儿子说再见!” 子桑宏远打退沐胜蓝,见她没有再过来,赶紧去看自己的儿子。 不看还好,一看心跳都快吓停了。姜芷夏拿着刀往渊漓身上比划,他赶忙上前营救。 姜芷夏见他靠近,一刀斩断吊着渊漓的绳子,随后一脚将他踹向魔阵中央。子桑宏远追随渊漓而去,在他快落入魔阵中接住了他。 可还没来及高兴,一道金光闪过,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琵琶骨,让他使不出法力。 随后沐胜蓝从上方杀出,双手结印将他和他儿子压在魔阵正中央。子桑宏远随身佩戴的印信在接触到魔阵之时,主动跳出浮于阵眼之上。 沐胜蓝催动全身法力,压制着魔气的反弹。眼见印信就要落在阵眼之内,她耳边传来阵阵欢呼声,画面一闪,她发现自己身受重伤,趴在擂台之上,下面围着不少修士,像看笑话一样的看着她。 而她的对手是谢泽之…… 谢泽之站在擂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输了。” 沐胜蓝想起来了。这是她修仙时的事。她百战百胜,但唯独输给了谢泽之,那次失败让她消沉多日。 “这是你我之间的差距,你早该接受了。”台上的谢泽之冷漠地说道:“你修炼三、五十载也比不上我一个月的变化。早些认输下去吧。” 虽然姜芷夏提醒过她会落入到幻境中,可她还是经不起这么刺激。她这一生最恨别人看轻她,也最讨厌别人让她认输。 她捡起身边掉落的剑向谢泽之攻来。仅仅三招,她就落败了。她重重地摔在台上,后背疼痛不已。 “我说了,凭你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沐胜蓝冷哼一声,擦掉嘴边的血渍,又站了起来。 这次谢泽之只用了一招…… 她不断地爬起不断地被打败,但就是不肯认输。来回数次,到最后她连一招都没接住,被他一道法力打下擂台。 台下响起一片嘘声,修士们指着她哈哈大笑。 “赶紧下去吧,别在此丢人现眼了。自以为是,只能徒增笑耳。” “你们有什么资格笑我?”沐胜蓝想站起来,但浑身乏力,只能撑着剑跪坐在地。 可她却仰着头,对他们对视,“什么时候努力变成笑话了?” “你根本打不赢……” “因为结果不好,就去嘲笑他人努力的过程?那你们又是什么阴沟里的老鼠?”沐胜蓝稳住呼吸,对着擂台上的谢泽之说:“没错,你的能力是在我之上。我怎么练功都赶不上你,但你没资格让我放弃。而且我师兄从来只会让我超过自己,不跟他人比较……” “但你赢不过别人,永远超越不了别人,这一切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谢泽之问。 “有!这件事的意义就是我在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她慢慢站了起来,目光坚定,“我是平庸,但我永远不会放弃我自己。” 她看着身边修士惊讶的的目光,反问他们:“可你们又在做什么?你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去打扰在自己世界里努力向上的人,把他们拖下水你们就开心。 为什么?因为你们害怕!你们害怕和你们一样普通的人靠着自己的努力成功了,你们便没了懒散放弃的机会。你们嘲笑他们,把他们拉到泥沼里,让他们和你们一样。借此遮住自己的双眼,捂住自己的双耳,为自己的放纵找借口。世人都是这样,我也应如此! 可一旦他们成功了,你们为了自己的安逸又会说他们本就是有天赋的人,该他们得此殊荣。与其在此笑我做无用功,不如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们这副嘴脸有多下作。比起我,你们更可笑。” 她说着,慢慢地踏上擂台的台阶,剑指谢泽之,“再来啊!” 第305章 神仙,刮目相看 沐胜蓝提剑而上。令她惊讶的是,这次谢泽之竟然没有还手,而是硬生生挨下她这一剑,随后化作一做青烟消散了。和他同时不见的还有台下围着的那群人。 连番的打斗让她忘了自己是在幻境中,现在环视着空无一人的擂台,她才想起她是来破阵的。那她现在是成功了吗? 正在思索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动静,她下意识回身以剑相迎。 “是我!”姜芷夏挥了挥手,笑道。 沐胜蓝见到是她赶紧收了剑,“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差点……” “我见你很久都没从魔阵中出来,所以进来看看你。”姜芷夏一挑眉,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结果撞见你跟那个假的谢泽之纠缠。刚才你说的太好了,改天请来我灵清做个演讲。” 她一边说,一边席地而坐,还让沐胜蓝也坐下。 “坐下歇会儿。”她说:“这个阵得一段时间才能解呢,急也没用。” 姜芷夏说现在外面乱成一团,魔阵显现后不断蔓延扩大,吞了不少人进来。仙家四散在阵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那我们得赶紧找到破阵之法才是。”沐胜蓝站着没有动,“总不能让它继续蔓延。还有那些仙家和法力低微的修士……” “谢泽之他们在外面解阵,轮不到我们操心。”姜芷夏拉她坐下,“你就好好歇会儿。我保证一定没事。” 沐胜蓝很信任她,自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即便她内心焦躁,但也还是听话坐在她身边。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沐胜蓝也不知怎地身子越来越疲倦,为保持清醒,她晃了晃脑袋,刚想站起来听到姜芷夏说:““累了就睡会儿吧,有我在这儿看着。”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沐胜蓝十分佩服她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悠哉自得。 “着急也没用,越着急越容易胡来。这样反而不利于我们解决问题。” “这倒是……” 说话间,姜芷夏躺在擂台躺下,冲她说:“你一遇事就焦灼,这样很不好。长此以往弟子也会被你影响,一点点小事就乱了阵脚。你就把这次当做修炼,别急,躺下来试试。” 沐胜蓝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她也确实觉得疲倦,于是听了她的话,在她身边躺下。 虽是幻境,但风景宜人。碧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带着暖意的微风吹来让沐胜蓝浑身舒畅,她罕见地打了个哈欠。 “躺下是不是很舒服?” 她点头。 姜芷夏笑道:“不要慌。一切都是命里安排好的。有时候你前后左右都动弹不得时,只能躺下不动。世道不会总是那个样子的。否极一定会泰来。” 沐胜蓝叹道:“你真能想的开。难怪在灵清没落时,你还有闲心在大殿上晒太阳。” “我坚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她平淡地说道:“该是你的怎么也逃不掉。不该是你的怎么努力也无用。说句冒犯你的话,我成仙后没练过功,可功法却在你之上。我什么都没做,又得到了昭衡的宠爱。灵清落没,后来自己又恢复。 所以啊,人这一辈子已经被写好了,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不必做哪些多余的事。” 原本闭目养神的沐胜蓝瞬间睁开眼睛,疑惑道:“你什么都没做?” “是,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也可能就是比你幸运那么一些。这就是命……呃,放手!” 沐胜蓝起身掐住她的脖子,冷声道:“你知道她什么?她看着懒懒散散,可私下里做的比谁都多。她的功法是怎么得来的,我比你清楚。不过你很厉害,差一点就骗过我了。” “放……手……” “在你死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定好的。姜芷夏拥有的一切是她披荆斩棘,拼尽全力一点一点挣回来的。一句命好,你就想盖过她所有的努力与付出?真是笑话!” 沐胜蓝掐诀念咒,降下三昧真火烧了她。 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沐胜蓝的困倦感消失,周围的景色慢慢剥落,看来是要出阵了…… 另一边,上官星月想扶起倒在地上的上官云,却被他挥袖挡开。 上官星月知道她爹在气什么,可现在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早先她得知她爹还活着,心里激动万分,而后听从姜芷夏的吩咐在镇仙塔倒塌之时,带领一众虚玄弟子上前救走被困在此的弟子。 可上官云见到她后想起姜芷夏所说的事,顿时怒火中烧,不顾场合地指责她不遵女戒,不守妇道,给他丢人。 时间紧急,上官星月明白一时半会劝不动他,嘴上认错,一心想要带上官云离开魔阵附近。但上官云正在气头上,怎么也不愿意跟她走。僵持之下,他们被突然蔓延的魔阵吸入其中。 四周漆黑一片,听不到任何声音。上官星月身边除了她爹,找不到任何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自觉唤了几声简阳和姜芷夏的名字。上官云听到后,骂她无耻,一时情绪上头倒在了地上。 “爹,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再跟我置气了。”上官星月叹口气:“这魔阵有古怪,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你还想着出去,丢的人还不够吗?”上官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多年修为被镇仙塔中的魔气慢慢耗尽了,只是起身也艰难无比。 “我平日里教你的,你全当耳旁风。我就不该对你太过骄纵,让你变成这副模样。容珩再有不是也是你夫君,互相谦让日子总能过下去。他就算骗了你,你嫁都嫁了还计较什么,只要他对你好不就行了……” “丢人的是他不是我!”上官星月忍不住跟他辩驳起来,“他使用卑鄙的手段对我下药,又哄骗我成亲。我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他对我好也是有目的的!他要不是看中虚玄能给他带来好处,你以为他会对我多好?” “下……”上官云起先只听姜芷夏说上官星月被骗,但不知是这种骗。 他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却不是气恼容珩,而是上手给了上官星月一耳光,大骂她寡廉鲜耻,做出如此不堪之事,竟然还敢和容珩和离。 上官星月捂着侧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受害者都是我。你不去找南方大帝算账,倒怪罪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跟你讲过,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回答我。” “贞洁……”这两个字出口之时,上官星月感觉有点恶心。 “失节事大,发生这种事你不以死明志就算了,还想着嫁给容珩。怪道他不要你,你这般自轻自贱,他该看不上你!” “是我看不上他!”上官星月吼着,眼泪夺眶而出,“什么失节事大,什么贞洁,都是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死,死的应该是满腹诡计的容珩。失贞的是他不是我! 我是可以死,但绝不为这种小事死!” 上官星月眼泪就像止不住似的,她为自己委屈。 即便上官云再迂腐,见女儿哭得那么伤心,也缓和了语气,劝道:“容珩……他是南方大帝的儿子。哪怕他接近你是有目的,可有他在,你就能活得轻松些。仙界谁不看在他的面上给你该有的尊重。掌门毕竟不是什么那么容易做的……” “我不需要!”上官星月抽泣着,“我有手有脚,比他差在哪里。纵然我再笨再蠢,虚玄现在也被我和飘飘带着走向正轨。仙界谁也没对我有半分不敬。 况且南方大帝又怎样。现在三界谁人不知道他小儿子抢占散仙妻子,大儿子给女仙下药之事。被人耻笑的是他们一家!” “什、什么?” “我把他告了。”上官星月别过头去,“虽然天帝因为没有证据放了他,但他也身败名裂了。他还在赏鉴大会时当着所有仙家的面说他欺骗林忆仙子……” “如此丑事,你还敢外传!?”上官云刚才消下去的火又沸腾起来, “你是不是要把你爹这张脸丢光了才肯消停!” 他捶胸顿足,“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他容珩再不济也是你夫君。自古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怎么敢告他!? 南方大帝是你公公,虽不管虚玄,但仙职也在你之上。你告他儿子就是以下犯上,不忠不孝!” “那我什么时候能从我自己?”上官星月道:“我不能有半分自己的意志吗?错了就是错了,为什么不能告他们。我对他们有何忠孝而言?仙职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之分!爹,你太迂腐了!” 上官云不敢相信才短短两百年,自己当初那个乖顺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得一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好啊,竟然冲撞本夫人还不道歉,给我掌嘴!” 第306章 神仙,过去与反思 上官星月二人循声望去,却见周围景色变化,看样子好像是在天界。 “嘘。”上官云站在上官星月身前将她挡在身后,小声说道:“这是他人的记忆,但不知道是谁的,先不要说话。” 上官星月看了她爹一眼,神色复杂。比起宫锦雄那种将女儿当做工具的爹来说,上官云迂腐但对女儿却是真心宠爱的。 只是他从来都把上官星月当成小孩子,不相信她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像这种幻象上官星月不是没见过,但上官云还是一再提醒她,生怕她不知道。 上官云和陆麒老君一派合作,除了为仙界,也是想给上官星月撑腰。娘家越强,她在南方大帝面前就越有分量,可他没想到上官星月竟然早就和容珩和离了。 上官星月和上官云各怀心事,但又被幻境中的叫嚷声拉回思绪。 他们见前方围着众多仙家,为首一女仙身着紫色长裙,妩媚动人。她对着跪在自己身旁的另一女仙上前就是两巴掌。身后还有许多她的追随者对她阿谀奉承,夸她打得好。 上官星月觉得那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她观察她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胡维的母亲,青丘国主的儿媳妇薛嫣然。 相传她是雪貂一族出身,一直修炼不得窍,只修成了人形却总是成不了仙。可她后来被青丘国主的儿子看上,纳为了妾。嫁过去之后没几年便扶了正。不仅借助夫家力量成仙,还一改往日低微的地位。 不过此时的她看起来没有前些日子在仙界那般稳重,说话谈吐间透着刁蛮与不讲理,头发也不是银白色。 而跪在地上的女仙双臂被人压着,头发散乱,几番挣扎也无法起身。过往仙家看在眼里也不敢上前帮她。 “你还不认错是吗?”薛嫣然恼怒万分。 “即便是不小心冲撞了你,我也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怎样?”胡嫣然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轻飘飘的一句抱歉就完了?仙界之内谁人不知道我身份尊贵,你冲撞我就是以下犯上!我要你给我磕头认错。” “你做梦!” 胡嫣然听罢,又是一耳光上去。她指甲很长,划烂了那人的脸。 “你若不依我,我就把你扒光了跪在这里!” “你敢!”那人抬起头来,上官星月顿时如遭雷击。 那个挨打的人正是宁姝。听姜芷夏说宁姝之前是仙,原来她还和胡嫣然有这么一段恩怨。 不过,纵然她知道宁姝后来变成令三界胆寒的魔头,可现在的她却看着十分可怜。上官星月心中不免怜悯起她来。 “我如何不敢?”胡嫣然大笑,“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仙娥能翻起多大的浪?” “天界并无职位大小。我是仙娥也容不得你如此侮辱!”宁姝还在不断挣扎,后面压着她的人嫌她不安分,一道法力狠狠打去,将她打趴在地。 “是无大小,但有尊卑。我今日就要这么做,你能耐我如何?” “嫣儿你又在胡闹了。”一个男声闯入,众仙见到后纷纷向他行礼,尊称他为仙君。 这人是青丘国主的儿子,青丘将来的继承人胡天煜。 他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宁姝,又无奈地望向薛嫣然,语带宠溺地说:“你和本君置气就算了,怎么还牵连到别人身上。” 薛嫣然别过头去,眼眶微红,“不用你管,你要是看不惯我,把我关起好了。或者让我跪下给她道歉,再让她扇我几个耳光出气。以后我怎么样都与仙君无关,你就由着我自生自灭好了。” “本君何时说过不爱嫣儿。”他直白的话语红了在场众仙的脸,也让薛嫣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说你几句便和本君置气,还跑到仙界来胡闹。现在本君来求你,跟你认错,保证以后不会对嫣儿说重话,这你满意了?” 薛嫣然达到目的,见好就收,款动莲步来到胡天煜的身边,牵起他的手,娇娇弱弱地说道:“嫣儿一时顽劣,夫君别见怪。” “不怪你,回去给本君生个孩子就不怪你……” 胡天煜笑着将脸颊绯红的薛嫣然揽入怀中,转身要走,却被宁姝叫住。 “仙君,你妻子仗势欺人,折辱仙家,你全当看不见吗?” 胡天煜这才想起还有一人。他不认识宁姝,在蟠桃大会时也没见过她,想是什么不“入流”的神仙,所以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只随意地说道:“仙子报个住处,本君稍后会命青丘之人给仙子送上赔礼。” “站住!”宁姝再度叫住要离开的二人,“我不要你们的赔礼,只想求个说法!您二位将天庭当成什么地方?如果我今日得不到您二位的道歉,那我就上奏天帝,主持公道!”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像在看笑话一样的看着她。胡天煜大笑出声,“好,随你去告。不过在此之前……” 他一挥手,一道法力将宁姝定在原地。“跟本君大呼小叫,以下犯上,罚你跪三天静思己过。” 宁姝法力低微,根本不能反抗,只能怒视着他们并肩离去。 薛嫣然回过头来,冲她做了个鬼脸。 就因为她背靠青丘,所以她可以把仙界的仙子当成出气的对象,做的再过分也不会有人出声制止,还会为她叫好。 宁姝收回视线,失望地看着围在她身边的神仙。没有人为她讨公道。他们喜欢看上位者对下层人的欺辱。因为他们永远将自己带入上位者的角色,享受那种居高临下,胡作非为的感觉。 被欺辱的难道就是她一个吗?难道就一定不会轮到他们吗?为什么要跟压迫一方站在一起? 周围的神仙散去,宁姝一人跪在原地。 上官星月看着她的模样,眼泪夺眶而出。上官云没见过魔君的真面目,以为是自己女儿心软,见不得别人受委屈。只小声安慰她说都是记忆,不用太过共情。 “爹,你觉得薛嫣然可恶吗?” “她是有点过了……” “其实我以前和她没什么两样。” “这怎么能一样!”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她靠丈夫,我靠你。整个虚玄对我阿谀奉承,但一个知心人都没有。他们尊重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你。 从夫、从父不只是枷锁,还是分化的利器。它让我们成了你们的附属品,对自己人痛下‘毒手’也不会觉得愧疚。 容珩再厉害,他们也不会对我高看一眼,对我只有是他的妻子的印象。我伴着他只能做一个符号,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即便是这样你还是想让我嫁给他吗? “星月……”上官云不知道怎么说。 他宠女儿完全是爱,在不打破他的教条之下,上官星月可以做任何事。但他没有想过被他女儿欺负的那些人会是多么痛苦。 此时听到上官星月这番话,他对于事情有了新的看法。恍惚间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好像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围着他转,做什么事都要找他的小姑娘了。 她好像长大了。 上官星月转头看着宁姝说道:“芷夏说的没错,或许是我们现行的这套规则出了问题,逼着我们对弱者下手,拼命去攀附高位。不做人也要做高位! 我们信奉高位者欺压下层人是对的,实力强就该大权独揽,坐拥世间最好的东西。可我们不是野兽啊……” 上官星月思绪混乱,没有注意到一旁跪着的宁姝向她投来的目光。 眼前的画面慢慢消失,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变化。 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仙娥已经变成了法术高强的魔界至尊,与天帝共分三界。宁姝一身黑色长袍,高束马尾行,端的一派威严肃穆之姿行走在云麓山间,彼时一位身着淡紫色仙裙,怀中抱着一只兔子的女修路过这里,不慎与她相撞。 宁姝微微低头道歉,继续向前行走,没有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但那人却不依不饶,抓住她的衣袖让她给她磕头道歉。 宁姝笑着问她是谁。 她说她是天穹派中帝君的道侣,叫于幼幼。她成婚时,天帝都来为她做证婚人,如今宁姝得罪了她,没那么容易能离开。 “你想如何?”宁姝脸上笑意愈发明显,但上官星月却看出了杀意。只是不知道眼前这姑娘是怎么了,硬是没看出她的变化,还在梗着脖子与她叫板,让宁姝给她磕头认错。 她说着说着,忽然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上气。她施法但无济于事。 此时间,一位男仙打扮的人落下云头。宁姝收回视线,于幼幼又觉得可以呼吸了。她急忙跑到那位“男仙”身后,指着宁姝叫骂。可不曾想那“男仙”毕恭毕敬地向宁姝行礼,尊称她为“魔君”。 “她是?”宁姝问。 “回魔君,这是最近挑出的后山弟子。” “天帝为你们证婚?”宁姝笑道:“下次编也编得像样些,你一不是什么四方大帝,二不跟上古大神沾亲带故,天帝能为你们证什么婚?” “是,是属下疏忽。我这就处理了她。”他回过头去,眼中再无往日柔情与爱意,只剩杀意。 那姑娘瑟瑟发抖,扔掉怀中兔子,逃也似地跑了。 “不用杀她。”宁姝说道:“只把她带回天穹后山,凭她怎么说。” 于幼幼被抓回了后山,向修士求助,跟他们说他们天穹派被魔界占领了。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她没了“帝君”的庇佑,自然也不会再得到别人的尊重与畏惧,再加之她之前狐假虎威,多番欺负他们,众人巴不得她有这么一天。他们嫌恶地将她推在一边,对她拳打脚踢,以报自己之前被欺辱之仇。 而宁姝隐身立于半空,冷笑一声,道:“呵,原来你也是个恃强凌弱的。还以为凡人有什么不一样。” 宁姝好似想到了什么,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上官星月不自觉浑身发冷。她退后一步,耳边想起了宁姝的声音,“神仙和凡人都一样该死对吗?” 下一瞬,宁姝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短刀刺入…… 第307章 神仙,成长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云推开上官星月,自己抗下宁姝这一击。 “爹!” 上官星月回头望向上官云,立即奔向他而来。 上官云站在原地,不得动弹。他原以为宁姝只是阵中一无名小卒,没有想到她的法力竟如此深厚。刀是普通的刀,但她的魔气萦绕在刀刃上,钻入上官云体内,使之伤口血流不止。而后她猛地抽出短刀,又要再刺。 上官云自知不敌,抓住宁姝的手腕,大吼一声:“星月快走!” 上官星月挥出袖中白绫,白绫宛如灵蛇一般攻向宁姝。趁着宁姝躲避的空隙,她救下上官云,将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上官云此时因受伤脸色煞白,嘴唇铁青,额间冷汗直冒,话也说不出来,心内焦急却只能看着宁姝唤出斩马刀朝他女儿劈来。 尽管眼前这人只是部分元神所化,可他明白上官星月绝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纠缠下去,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不过,上官星月并无畏惧之色。她手中的白绫灵动异常,时而缠绕,时而猛击,特意避开宁姝的正面攻击。宁姝的斩马刀到底不如白绫灵活,她被上官星月的白绫舞得心烦气乱。 上官星月找到时机,连忙催动法力,白绫向着宁姝横扫而去。宁姝沉着应对,凝结法力挥刀相迎。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一股强大的气流袭来,上官星月重重落在地面,吐出一口鲜血。她知道宁姝实力强大,但没料到自己连她的部分元神都打不过。 宁姝神情淡漠,也不多言,高举斩马刀向她猛劈而去。 上官云惊出一身冷汗,刚要起身,腹部传来的剧痛又把他拉回了地面。 上官星月将白绫化作屏障挡在身前。然而,屏障瞬间被宁姝击碎。 眼见宁姝的斩马刀即将击中她的要害时,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继而天雷降下,一人从黑暗中杀直取宁姝的咽喉。 宁姝慌地后退两步,转身应对突然杀出的沐胜蓝。 她对沐胜蓝没有印象。 或者说四大仙门的掌门中,她只把姜芷夏放在了心上。现在与沐胜蓝交手,她才发现仙界后来不乏有厉害的女仙。 沐胜蓝剑法凌厉,变化多端,剑尖所指之处,皆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剑气。 她与宁姝二人在空中斗得难解难分。 上官星月趁势催动法力白绫再次向宁姝而来。这一次,宁姝没有适才那么从容。上官星月的白绫总是干扰她的视线,而沐胜蓝也并非可小觑的敌手。她的精力被分散,在她二人的攻击下,宁姝渐渐落了下风。 沐胜蓝以白绫作为掩护,避开宁姝的攻击,同时顺势反击。上官星月避其锋芒,趁势用白绫缠住宁姝的手腕。 斩马刀在短距离内很难轻易调转方向。宁姝双手被困,眼见沐胜蓝再度攻来,抽身退走不成,踢腿抵住沐胜蓝的剑,这边厢上官星月毫不犹豫凝聚法力向她打去。 这一击打得她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后,上官星月的白绫分散为数股,将她捆了个结实。宁姝无法动弹。而沐胜蓝趁机一剑穿透了宁姝的心脏。上官星月翻转手腕,紧握白绫向两边撕扯。她抿着嘴,眼神一变,双手用力将宁姝的元神撕扯得粉碎。 上官云半躺在地上,丝毫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那个刁蛮娇气的女儿。 她会为宁姝的遭遇落泪,可在下手时干脆利索,丝毫不被任何情感因素影响。她很确定自己在做什么。在遇到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也不似以往那样蛮干。 他任由上官星月将他扶起,给他疗伤。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半句话。倒是听到沐胜蓝做自我介绍时有些震惊。 这个当初跟在乔朗身后,不被看中的弟子竟然成了昴苍掌门。自己在天穹的这些年错过了太多事,原来世间一切都是在变化的,哪怕是仙界。 沐胜蓝站在一旁为他父女二人护法,警惕地看着周围。宁姝的元神消失,但周围景象还是一片黑暗,没有恢复原样,他们还没出阵。 她适才杀了幻境中假的姜芷夏,原以为魔阵已破,谁知道景象消失后,映入眼帘的是与宁姝交手的上官星月。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星月将上官云的伤口止住血后便收了势。 她告诉沐胜蓝,自她入阵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魔阵突然扩大将周围的一切吞入阵中,不少仙家和修士都入了阵。 姜芷夏是假的,但说的话是真的。 二人商量下一步如何进行。忽然间,脚下大地震动,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地底传来,听得人心间发颤。俄尔,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地面破土而出,激起尘土飞扬。 上官星月和沐胜蓝带着上官云后撤。沐胜蓝造起结界,扑面而来的风沙。 霎时,黑暗退去,法阵幻象中亮如白昼,四周空无一物,只是一片雪白。 而后一条诡异的蛟龙直冲云端。这条蛟龙的身躯庞大无比,长达数几丈。身体由无数根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骨头拼凑而成。这些骨头都是黑色,上面还有红色、好似符文一般的纹理闪着光。 这条蛟龙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肉,只眼眶中燃着两团红色的火焰,身体周边又有点点蓝色萤火相伴。 别说上官星月和沐胜蓝,就连上官云也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妖兽。 那蛟龙好似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迅速朝他们奔袭而来。三人疾步后退,但还是没有逃脱,一瞬间被它身上强大的灵压掀翻在地。 他们被打得七零八落,还未起身,又见蛟龙调转方向再度冲来。危急之间,简阳出现,以自身之力阻挡蛟龙前行,大声呼喊上官星月让他们快走。这蛟龙的能力非同一般,他抵不住多少时间。 沐胜蓝见状,让上官星月快走,她去帮简阳的忙。 上官星月也想跟她一起去,但看了看上官云还是停下脚步,搀起他的胳膊,带着他躲到一边。 “不用管我!”上官云拂开她的手。 “爹……” “他二人也不是那妖兽的对手。你去帮他们。”上官云说着话时,有些不敢看他女儿的眼睛。“多个人多分力量。有你帮忙,胜算大些。” “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幻境,哪里有安全的地方,我能照顾自己。”上官云抿了抿嘴,“去吧,一切小心。但不可冒然而行,要……算了,你该明白。” 上官星月扬起嘴角,眼睛里透着光,点头离去了。 另一边,适才被突如其来吸引到阵中的所有修士吓得变了脸色。 后山的修士没有学过什么有用的除妖之法。前殿的弟子没遇到过这种凶狠的妖兽。 蛟龙破土而出那一刻,无论他是哪里来的弟子,皆丢盔弃甲,连兵器也不要,抱头鼠窜,乱做一团。 而这混乱的场面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阿红带着若干灵清弟子联合走散的虚玄、昴苍弟子将他们控制住,让他们拿起扔掉的兵器防身。 而后,阿红命几人留下看守这些修士,她和其余仙家弟子驾云去帮简阳三人。 可即便人多,战局也并未好转。修士们看着这些神仙飞上去,片刻后便被蛟龙打落,有些伤势过重直接消散,有些仍有反抗之力,爬起来再度上前。 他们知道实力悬殊却还是义无反顾。有修士实在看不下去,拦住已经被打落三次的阿红。 “仙家,你们不是它的对手,还是不要强拼了。” 阿红气得一甩手,“不拼?你们指望这妖兽会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放过你们?” “我们法术低微……硬拼连命都没了。” “你们以为你们躲到哪里安全?”阿红看他身后一众瑟瑟发抖的修士斥道:“保命、保命!你们要是只为着保命来修仙不如早早下山还俗。成仙之后也会死,还要时刻做好死的准备。成仙后的命不是自己的,而是天下万民的,像你们这种修士就算成仙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给凡人增添负担罢了! 这妖兽一旦不受控制冲向凡间,又有多少人会遭殃?而我们放手不管,你觉得第一个死在阵中的会是谁?还不是你们自己!你说我们硬拼究竟是为了谁?” 阿红来到灵清后,一颗心全都跟着姜芷夏走。她跟着姜芷夏,学了个十成十。所以姜芷夏看不惯的地方,她看不惯十倍。要不是来之前姜芷夏说给这些修士教训的同时还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她早就把这些躲在后面的修士丢到蛟龙身前去了。 猛听得一声咆哮,阿红转头看去,却见上空蛟龙喷出大量魔气,简阳三人被它逼退,不得不落下云头。 这蛟龙只用骨架搭成,感受不到疼痛更没有弱点,凭借他们怎么攻击都无济于事,倒是因为被困在阵中,神仙的灵气消耗了不少。 眼见神仙都退了下来,这些修士更慌了。这下无论被仙门弟子怎么阻拦,他们都要跑。虽然他们也不知道破阵执法,但总归离这妖兽越远越好。就算死,自己也不要当第一个。 场面陷入更混乱之时,一把沾染魔气的横刀直插地面,释放出的气浪掀翻了狂奔的修士。 姜芷夏浑身萦绕着红光,立于半空,俯视着他们,冷冷地说道:“后退一步者,杀!你们今天不用捉妖,只做一件事,就是不准后退!” 随后,她命五位灵清弟子留下看管这些人。而她带着剩下的仙界弟子冲上云端…… 第308章 神仙,礼尚往来 简阳和沐胜蓝她们没看懂姜芷夏要做什么。只是见她带着灵清弟子乘云而上,列站在骷髅蛟龙身前施法,试图将它定住。 可就算人数再多也只将它定住了一瞬,不过已经够了。 她趁蛟龙停滞之时,抛出捆仙绳。发着金光的绳子瞬间缠绕在蛟龙的脖颈之处,而她拽住捆仙绳,飞到蛟龙身上。 蛟龙感受到她的存在,想将她甩下去。但她硬是稳住身形,拖着捆仙绳,逼着蛟龙调转了方向。 蛟龙挣扎不脱,只能跟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而行。 “她要去哪儿?!”沐胜蓝万分惊讶。 “简阳,你们快去帮她。”谢泽之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三人回头,见他被霓霜公主搀扶着,面色苍白,语气微弱,好像受了重伤。 “真君……” “不用管我,我没事。”谢泽之打断简阳的问话,“她要带这条蛟冲破魔阵下到魔界,你们跟着她,不要阻拦。我马上就到。” 众仙点头追随姜芷夏而去。 “你先休息一下。”霓霜很是担忧地说道。 谢泽之轻甩开她的手,压抑着心中的恼怒,说话也不似以前那般温声细语,“不劳公主费心。” 霓霜没见过他生气。这种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她猝不及防。 “昭衡,你在同我置气吗?我说的都是实话,要不是她……” “我心甘情愿。旁人无需多言,也没权力指责她。” “旁人?”霓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泽之不再和她说话,坐下盘腿运功,调整真气,以便尽快赶去魔界帮助姜芷夏。 霓霜站在他身边护法。她望着谢泽之,心中很是难过,他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只想着姜芷夏。跟她有关的事,都能影响他的行为。 当初他被龙族团团围住,威胁他不准查下去时,连她都慌了,可他镇定自若地挡在她身前,视他们于无物。事后她曾问他是否害怕,他摇头笑称这点程度还吓不到他。 这样一个人却在法阵蔓延扩大之时慌了阵脚,不顾自己的伤势,迅速落下云头来到那个女人身边。 进入魔阵中,谢泽之心口处传来刺痛。他眉头紧皱,硬生生将喉间那股腥甜压了下去,同时庆幸周围一片漆黑,姜芷夏看不到他的异常,不用分神担忧他的情况。 “你还好吗?”两人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谢泽之担心她会被魔气影响,乱了心智。而她担心谢泽之的内伤。 “还好。” “我没事。” 两人又是一起开口,随后又一起笑出声。 姜芷夏抱住他的腰,“要是累就靠过来。现在什么也看不到,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上。这个阵不可能一直是这个样子。我们等等看会不会有变化。” “好。”谢泽之乖乖应答,朝她那里挨近了些,却收着力没有压着她,“我会想到办法出去。你要是难受不准瞒我,也不准硬撑知道吗?” “知道啦。”姜芷夏回答完,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我没事,就是有些困。你困吗?” 谢泽之听罢眉头紧蹙,伸手去探她的脉搏。她的脉搏慢得有些可怕,就像是一个昏睡着、没有半分反应的人一样。他刚要问话,又听姜芷夏发出一声感叹。 “好奇怪啊。” 她试图用法术照亮四周查看情况,可这里黑得诡异,连一尺内的情况都看不清。 “谢大人,你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为什么小沐解阵反而把魔阵扩大了?” “这可能是两个阵。”谢泽之沉思片刻后答道:“宁姝在魔阵中布下了新的法阵。但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它才被开启。子桑家的魔阵应该还没有解开…… 不知道这个阵会不会无限扩大,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 ”这女人好烦啊。”姜芷夏又打了个呵欠,声音也有些含糊。 “芷夏?”谢泽之唤她。 “嗯?”她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可还是抵不住突然的睡意。她想不明白自己也没做什么,怎么这么困。 耳边谢泽之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她对朕有恩,朕自然该给她去处。” “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根本是心悦她。她只是个凡人,你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一定要带她上天宫?” “她孤身一个人在凡间如何能活下去?” “那你给她找个夫婿不好吗?!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是你说凡间恩怨不在仙界清算。” “此番朕带她上来,是有意撮合她和墨宸。他们二人性格相合,必能成为一对眷侣。” “你真的没有对她动心?” “若是不信就算了,朕也不想多做解释。你好自为之。” “等等,我没说不信!别走!” “别走……”姜芷夏呢喃道。 “芷夏,你在跟谁说话?芷夏!”谢泽之语气急促。无论他怎么唤她她也听不见。她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身子也越来越软。 “不是我干的……不要骂我……他好凶……” “芷夏,你醒醒。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没人会凶你。”谢泽之给她输送着真气试图将她唤醒,但她身体像是漏了风似的,真气根本存不住。 “你骗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姜芷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话,她的耳边东一句西一句,对话内容杂乱没有头绪,当她要陷入昏睡之时,一道男声像炸雷一般响起:“阿芷!别睡,醒过来!” 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恢复了意识。 霎时,又一声咆哮从黑暗处传来。紧接着,黑暗被驱散,四周变得雪白光亮。 那条蛟龙从地底钻出。 “谢……”姜芷夏回头想问他这是什么,却见他脸色泛青,“你怎么了?” 谢泽之还未说话,霓霜几步上前将她推到一旁。她跟随谢泽之一同进入到法阵中,却没引起他的注意。她隐在黑暗里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愤怒地指责姜芷夏拖累他,他身上的伤还没恢复,还要给她输送真气。现在他的内伤加重,非短时间能恢复。 “你自己喜欢胡来,折腾他做什么?”霓霜心疼不已,“你是不是非要害死他,你才满意?” “公主慎言!”谢泽之甩开她的手,来到姜芷夏身边,急忙说道:“不担心。我没事,真的。我早就好了。你怎么样,还困倦吗?” 他见她面带愧疚地摇摇头,立即转移话题,指着盘旋在上空的蛟龙说:“不想我的事。我们先解决那条蛟。它的情况有些像烛龙……很棘手。” 烛龙乃是钟山之神。相传它闭上眼睛即是黑夜,睁开眼睛便是白昼。而这条蛟龙一出现,整个法阵便亮如白昼,这点和烛龙的情况很像。 不过它浑身魔气,就连照耀出来的白光也是一股颓丧之气。 谢泽之轻咳两声,姜芷夏赶忙扶住他。 “它和我们一样都被困在这法阵里。”谢泽之抓着她的胳膊,脑中飞快运转,猜测他们所遇到的情况,“沐师妹没有将子桑家的魔阵解除便触发了宁姝所设下的阵,所以她在阵中埋下的妖兽也和我们一样被困在魔阵的幻境中…… 不过也好,这妖兽要是冲出去,会让凡间昼夜混乱,再者它身上的魔气……凡间必有大劫。” 说话间,简阳和沐胜蓝等人被这条蛟龙打落在地。 姜芷夏站在下方凝视着它,思索应对之策。它浑身白骨,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弱点,沐胜蓝和简阳用剑和双锏也伤不了它半分。 那自己和它硬拼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该怎么办?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宁姝一天还挺会给她出难题,她就不怕自己解不了,不干了吗!? 解不了?不干了? 姜芷夏眼睛一亮,遂问谢泽之,“你说要是拿这个妖兽去撞另一个阵会发生什么?” “你说什么?”谢泽之没明白。 “宁姝的难题我解不了,但我能把这个问题还给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所在的地方离现实中的魔阵位置有多远?” “你……” “魔气透过魔阵输送到魔界,我从那里下去,一定能去魔界。” “不行!”他下意识反驳她的意见,“太危险了。而且胜算不大……万一失败了……万一……你进到魔界只剩一成功力,到那时他们趁机对你下手……” “谢泽之,我们没有别的出路了。”她眼神坚定地望着他,双手捧起他的脸,“胜算不大总比没有胜算好。相信我,我会救你和所有人出去。” 谢泽之拗不过她。在她的注视下,说了魔阵的大概方位。 “我跟你一起去。” 姜芷夏笑了笑,冲着他身后的霓霜说道:“那位公主,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现在不是讨论个人感情的时候。你帮我看着我夫君,别让他乱来。等出去后我们再说别的事。” 说完,她拿走谢泽之身上的捆仙绳驾云离去,带着一众灵清弟子朝蛟龙而来。 她踩在蛟龙背上,用捆仙绳控制着蛟龙的方向。在到达魔阵的位置后,她猛地向下狠踏,蛟龙一声咆哮,疾速俯冲。 地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气流从姜芷夏身旁呼啸而过,吹得她眯起了眼睛。 蛟龙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把锐利的剑,直直穿透地面。 姜芷夏没有遇到阻力,只是又陷入到了黑暗中。她不知身在何处,但依旧紧抓着捆仙绳不放。 不久,她发觉迎面而来的魔气越来越浓重。随着蛟龙的又一声咆哮,暗红色的天空倏地呈现在眼前——她到魔界了! 魔界上空被照亮,发出异常晃眼的白光。惊得常年处在黑暗中的魔界生物纷纷躲避,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 姜芷夏用传音术通知跟在她身后的阿红,护住魔界之人,保他们的命。阿红不知道自家掌门心疼这些魔界之人作何,却还是遵照她的指令行事。 姜芷夏驾着蛟龙向宁姝的魔殿而去。沿途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在看到魔殿的瞬间,她松开捆仙绳,从蛟龙的背上一跃而下,落在地面看着蛟龙向前冲去。 她心内冷笑:想养伤?做你的梦吧。 随后她冲魔界的人大喊道:“大家快跑!魔君藏在子桑家的妖兽发狂打进魔界了!” 第309章 神仙,送温暖 蛟龙冲进魔殿,惊得一众魔界长老和魔军倾巢而出。在看到亮如白昼的魔界时,他们也惊得愣在原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蛟龙正冲向魔君闭关之处,魔界三位长老连忙赶去救驾。 蛟龙一行游走,一行释放出大量魔气将赶来的魔军掀翻在地。那些宫殿也被它毁了个七零八落。 荒芜拨动玉石琵琶,但无论她怎么弹,就是无法让蛟龙安静下来。钦原招来毒蜂,无数毒针射向蛟龙,只是它身上没有皮肉,这些毒针要么穿过它的身体,要么扎在它的骨头上,弹落到另一边。亡神的幻术更是对蛟龙没有任何作用。三大长老皆被它一尾巴打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朝宁姝闭关的地方而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蛟龙巨大的身躯撞向揽月楼。这座魔界最高的建筑物瞬间土崩瓦解,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间,一道红光闪现。宁姝披着长袍,面容憔悴,震惊不已:这东西为何来到魔界了? 正在疑惑之时,她余光瞥见立于下方悠闲地背着手的姜芷夏,顿时反应过来,恼怒万分。 但她现今被蛟龙缠上无法分神。她原先的伤还没好,现在又添了新伤。还没运功打坐,这畜生又毁了她揽月楼。 她施法与蛟龙打斗起来。 相比之下,姜芷夏轻松多了。她望着那条蛟龙,心叹:这蛟龙要是能再度重伤宁姝,一定给它立个长生牌位。 大街上,法力低微的魔人像无头苍蝇似的乱逃,场景混乱不堪。阿红等神仙进入魔界更让他们如临大敌,以为仙界打过来了。 一时间,尖叫声、哭嚎声不绝于耳。 简阳和沐胜蓝等人第一次进入魔界,身上的法力去了十之有九。赶到姜芷夏身边时,一个个面色不佳,强撑着问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 “等?”简阳不解。 “等这位宁姑娘撑不下去,就该我们了。”她说:“主角总是要卡在关键的时候才出场才能彰显他的重要性!” 她收回视线,对沐胜蓝他们嘱咐几句。众仙听完她的话皆困惑不已,但也听从安排四散开来,指引这些慌乱的魔人向赫连家的方向而去。 同时还煞有介事地喊道:“大家快走!子桑家的祖宗从他们的魔阵中冲出来了。现在要摧毁魔界,赶紧到赫连家避一避!” 姜芷夏在凡间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学的怎么样,掌控人心的能力还是历练到家了。无论是魔还是人处于危险之时,防备能力和辨别能力都会下降。 因此在她和几位神仙的“推波助澜”下,赫连雨霁这个名字就像是一盏指路明灯,与安全划上了等号。 此时在家里乐品茶带听曲儿的赫连雨霁好不自在。他想这笔买卖划算且省心。只需要把消息带给子桑宏远,就能让他们家垮台还能借机收揽人心。 这样一来四大家族变三家,虽成鼎足之势,但赫连家现在被魔人拥护,地位得以靠前。这怎能让他不开心? 和姜芷夏合作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他想,同时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感到自豪。他面带微笑,端起茶杯来小口小口地品着。 忽然间,有守卫来报,称城中一片混乱,那帮神仙带着一条蛟龙打进魔界,现在所有的魔人都向赫连家涌来…… “噗!”赫连雨霁擦了擦嘴,说话都破音了,“你说什嘛!?” 赫连雨霁冲出去见到魔人像潮水一般朝他这里狂奔而来,跪在地上求他救命。他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宁姝正与蛟龙打斗,还处于下风之势。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姜芷夏带着一众神仙落在他面前,一副要挑事的样子。 “我说你们魔界要死啊?”她拿横刀指着赫连雨霁,“那蛟龙是子桑家的祖宗吧?它藏在魔阵中阻了魔气向魔界传送,预想祸害人间被我发现。我说你们挺大无畏啊,自己人都活不下去了,还有闲心把魔气送到凡间去。你们是不是有病?” 几句话把责任全推给了子桑家和魔界。赫连雨霁到底跟她是才合作,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姜芷夏有些焦急,正要再递话,只听赫连雨霁说道:“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之后会让魔君给仙界一个交代。但现在请各位仙家与我赫连家共同打退蛟龙,还魔界一个清静,免我子民受难。” 赫连雨霁明里暗里贬了魔君的地位,抬了自己的身份。再加上这些深明大义之言,他的形象顿时在魔人心中又高大了不少。 而他说完,转过身去咽了咽口水,掩饰自己的心虚,又对魔人说:“只要是来这里避难的,赫连家的人都不得阻拦。留下几人看守,其余人拿起兵器与我一同相助魔君退妖兽。” 姜芷夏在心里鼓掌:这人的觉悟怎么一瞬间成长这么多。 赫连雨霁刚要带人前去帮忙,又被她阻拦。 “别急,家主。”她指了指那条蛟龙,“我们在外面与它斗了半晌也不能将它降服,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冲进魔界。现如今降服是很难的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把它困住。 等它身上魔气消散,说不定就能把它灭了。” 赫连雨霁想了想,说他们家有一祖传法宝,名曰天罡锁。不怕天雷,不惧神火,大罗金仙被它困住也挣脱不得。 说着,他摊开右手,现出一条粉色的软皮绳索。 “冒昧问一句。”简阳抱着胳膊上前问道:“这东西原本是用来干什么的?” 赫连雨霁老脸一红,一拍简阳的后背,“死鬼,都是男人,装什么傻。” 众仙\/简阳:??? 姜芷夏没听懂两人的对话,她也不在乎。 她和众仙,以及赫连一族缓慢飞向蛟龙之处。赫连雨霁作为象征飞在最前面,但所有人都在等姜芷夏的信号。 而这时的宁姝已是强弩之末。她身负重伤,应对起来极其吃力。 这蛟龙常年浸染魔气,实力比之前增加百倍。她当年把它压在魔阵时,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它会回来。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她心中气恼万分,恨这蛟龙,更恨姜芷夏能想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忽然间,她体内魔气乱窜,意识松懈,被蛟龙的魔气击中,打落云头。 “就是现在!”姜芷夏一声令下,众仙与赫连一族飞上前与蛟龙对抗。 趁着神仙吸引它注意力之时,赫连雨霁抛出天罡锁,掐诀念咒。绳索如同有灵性的触手,沿着蛟龙的身躯而上,紧紧缠绕住它的脊柱骨。 天罡锁每缠绕一圈,蛟龙的力量被吸走一分。它奋力挣扎,巨大的尾巴在空中挥舞,试图将绳索甩脱。然而,天罡锁以柔克刚,凭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束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蛟龙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姜芷夏趁势拉住绳索一头,将它向远处拖拽。众仙也赶来帮忙。 “你要带它去哪儿啊?”赫连雨霁跟在她后面问道。 这倒是把她问住了,放哪儿好呢? 她一回头,瞧见赫连雨霁,缓缓开口道:“上别人家做客,空着手来是不是挺不好的?” “对。但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等到姜芷夏的回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帮神仙拖着这条蛟龙飞向他家的后院…… 众仙因为在魔界中法力锐减,全靠姜芷夏一人充当主力。 她身上的煞气随着法力的消耗越发浓重。耳边又想起了那些杂乱无章的对话,还有女人的哭泣声。但是现在不比寻常。她若松懈,之前所做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于是她闭了闭眼,压抑内心的烦躁,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目光只看着赫连家的方向。 到达地方后,姜芷夏再度飞向上空,凝结全身法力,向蛟龙头部打去。 俄尔,蛟龙咆哮一声,跌落进后院的池塘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原本的池塘变成泥坑,蛟龙身上的天罡锁延伸出无数条分支,深深扎入地底,将蛟龙死死困在坑中。 简阳再度凑到赫连雨霁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老实说,这玩意儿真的是你们家祖传用来捉妖的法器吗?” “其实……祖先造它的时候,没想过能用来捉妖兽。”赫连雨霁一抹脸,“我们……我们也不常把它拿到外面来……还是你们神仙有想法。” “滚蛋!” 第310章 神仙,收尾 不管怎样,这刀枪都无法伤害的蛟龙到底被天罡锁困在泥坑当中。只是它仍旧不得安生,它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不时散出大量魔气,迫使人不得靠近。 姜芷夏也没了办法。 这时,谢泽之带着小万落下云头。小万一甩长藤,将那把九霄云裔伞扔到蛟龙的头顶。蛟龙霎时没了挣扎,双眼的红光消失,魔界也恢复了往日的暗红色的模样。 “真是烛龙啊。”姜芷夏感叹。 下一瞬,她被谢泽之紧抱在怀里。 她身上的煞气已经开始发出不正常的暗红色,光克制这些煞气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他都能想到她经历了一番怎样的痛苦过程。 她轻抚他的后背,缓和他心中的慌乱,语速飞快地说:“谢泽之,抱归抱,不要给我输灵气。我没事,出去就能恢复,我是说真的没有在骗你。你也不准逞强,不然三天不理你。” “我没逞强。”他小声道:“我撑得住,但你要不理我我就撑不住了。” “就会贫!”姜芷夏松开他,“还行吗?” 他笑道:“足够陪你演完接下来的戏。” 她弯起嘴角,与他一同向宁姝的方向而去。其他仙界和魔界众人紧随其后。 他们赶到时,正值宁姝被三大长老搀扶着准备离去。她身后的魔军见神仙降临,纷纷举起兵器防备。 宁姝脸上半分血色也无,看着仙、魔也一起站在她的对立面,不由得笑出声。 “你们这是……逼宫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魔人不自觉后退到赫连雨霁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她。 “逼宫谈不上,我是来要个说法的。”姜芷夏双手背后,语气淡然。 她周身红气环绕, 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魔君“交接班”,魔界从此易主了。 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众多魔界之人见到她如何对付蛟龙,又比较宁姝的所作所为以及她现在憔悴不堪的面容,暗想若是姜芷夏成为魔界之主好像也不错。 “你魔界干出伤天害理之事。子桑家祸害百姓,欺骗下界凡人自称能成仙,实则从他们身上获取魔气,让他们互相残杀。魔君今天要是不能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就带着灵清弟子杀光你们魔界所有人。” 话音刚落,所有灵清弟子齐聚姜芷夏身后,抽出长剑,气势汹汹,仿佛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 魔界众人:没错!她该是魔界的人!魔界才是她的快乐老家! 宁姝扫了他们一眼,随后站直身子,与姜芷夏对视。她本就不想让他人看见她受伤虚弱的模样,偏巧不巧姜芷夏带人阻挡了她离去的脚步。 这女人莫不是故意的? “说法?该要说法的是我。姜掌门带着仙界闯入魔界,是觉得我受了伤无法阻拦你们闯入魔界挑起战乱?” 她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她,可身体不允许,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哎,我说你摸着你的良心发言好不好?”姜芷夏一扬下巴,“你要是没有,可以过来摸着我的良心说话。你见过谁家挑起战争还救人呢?再说了,别说你受伤,就算你没受伤不照样被我伤了手吗?” 她故意旧事重提“贬损”她的威严,而后又随手一指身后围观的魔人,“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我们可曾伤你魔界一人?是谁在一片混乱中不顾个人安危来魔界救人?是我!你们亲爱的灵清掌门! 倒是你和子桑家联手把蛟龙化作阵眼,用它阻止魔气流入魔界,让它在凡间为非作歹。这下好了,它失控闯入魔界,你还有脸问我要说法? 有这功夫你不如跟你魔界的子民解释一下为何要独揽魔气,害得他人无法修炼。还有你藏那么一个怪物在阵中,是想毁了魔界吗?” 这是扎在魔界众人心上的一根刺。 自从赫连家的魔阵被毁,众人知晓魔气不足根本是个谎言。四大家把持魔气来源据为己有。他们想找宁姝要说法,可她闭关不见。如今姜芷夏替他们问出来,他们都殷切地望向宁姝,等着她的答案。 “这是我魔界私事,轮不到外人插手。”赫连雨霁从人群中站出,端的忠心护主的模样,“就算魔君要解释,也是给魔界解释,不是给姜掌门解释。姜掌门口口声声说是子桑家与魔君联手,可有证据?” “证据?就是那条蛟龙啊。”姜芷夏说道:“谁不知道子桑家的先祖是蛟龙出身,又是在他们魔阵中发现的,肯定是他们做的。” “那也无法证明魔君跟这件事有牵扯。”赫连雨霁站在宁姝身前,面对着魔界众人与姜芷夏说:“魔君日理万机又信任手下之人,放权于他们也不加约束。想必是他们起了祸心,隐瞒不报。姜掌门不如给我们些时间,好好查清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如果真是子桑家独断专行,魔君肯定不会包庇他,会让他给魔界众生一个交代。至于他在凡间所做的恶事,等我们查清后就按照当初签订的条约处理,交于昭衡真君送他上斩妖台。如何?” “说的也是。”姜芷夏像是被他说服了,“看你也是个说话算话的,我就回去等你们的消息了。” 她一抬手,灵清弟子很是配合地收起剑。 “姜掌门请。”赫连雨霁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在场之人无不被他的气度和胆识所折服,再加之刚才他大开门户拯救众人于水火,赫连雨霁这会儿在他们心中比魔君还魔君。 宁姝心中划过一丝异样,赫连雨霁是在帮她没错,可就是有什么不对。 只是她无暇思虑太多,当务之急是回去疗伤,她隐约感觉自己喉间泛起腥甜,再拖延一会儿,她怕情况更加不妙。 但姜芷夏收了势,谢泽之却没有离开。 “姜掌门都不追问了,真君还不离开吗?”宁姝身边的荒芜问道。往常谢泽之来魔界谈判也是和他们这些长老打交道。 “姜掌门处理的是她的私事。”谢泽之慢条斯理道:“她被开除仙籍,和仙界无关。你们达成的协议也只是你们的私事。我是替仙界前来寻问魔君,子桑宏远在外打死土地、山神一事该如何处理?他儿子子桑渊漓将我仙界之人关押在镇仙塔,替他们压制魔气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宁姝秀眉紧蹙,心道:外面怎么突然发生这么多事?! “若要证据,此事是我亲眼所见。外面还有一众魔化的神仙做人证。昴苍掌门也知晓子桑宏远动手的全过程。”谢泽之抢在她前面,断了宁姝拒绝的话。 “真君想如何?”她问。 “还请魔君允许我将子桑家主一干人等带回仙界审讯。” “若我不同意呢?” “魔君如此维护子桑一族,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也要包庇罪犯。难道那条蛟龙真是魔君相助子桑家藏进魔阵中的?”谢泽之冷笑,“只是不知与万千魔界众生的生死存亡相比,子桑家的利益就那么重要?” 任何君主在个人利益受到挑战时,曾经再爱的人或物也都能成为他们抛弃的对象。宁姝也不例外,况且她根本不在意子桑家。他们只是她用来制衡的工具。 谢泽之现在和姜芷夏联手把她逼入选择困境,为了避免引起众怒,她只能松口同意,牺牲子桑家。 “多谢魔君。”谢泽之行礼后带着仙界所有人驾云离开魔界。 宁姝在他们离去后,终于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蛟龙冲进魔界时,将原先布下的魔阵破除,外面已然恢复了正常。出去后,谢泽之命黄巾力士捆了子桑家一干人等关进天牢等候审讯。魔化的神仙跟着姜芷夏回到灵清,利用他们的灵泉净化身上的魔气。 上官云虽身受重伤,但他和魔界合作坑害凡人是事实,难免天条处罚。 他被戴上镣铐时显得很平静。他说他该有此报应,之后无论天帝如何惩罚他他都能接受。 “爹向你道歉。”他对泪眼婆娑的上官星月说:“是爹迂腐、古板,差点将仙界这么优秀仙子拘于深闺中。比起你当一个人的附庸,爹还是喜欢你舞白绫对抗魔界的样子。星月,你比爹强。好好管理虚玄,别像爹学……也别怪爹……爹只是……” 上官星月不知道她爹会有什么刑罚。但她明白有些错事不是个人不忍就能拂去的。 她擦去眼泪,“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不晚的,什么时候明白都不晚。我都改了。爹你也会有机会重新开始。我在虚玄等你,到时候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说不过我,你可别嫌我烦。” “不烦。”上官云的眼泪到底是没忍住夺眶而出,“我陪我女儿说多久都不会烦。” 随后,上官云被带上天庭。 谢泽之向天帝奏书告假半个时辰,称他要留在灵清疗伤。不过这只是他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姜芷夏从魔界出来后又陷入了沉睡…… 第311章 神仙,异常 姜芷夏回到灵清后呵气连天,说要去休息,遂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 谢泽之以为她是被魔气干扰,又加上施法过度,所以精神不佳,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他坐在她卧房外的软榻上打坐调息,治疗自己的内伤。可一夜过去,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上手去探她的脉搏,并未发现异常。他尝试着给她输些灵气把她唤醒,却无济于事。 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于是慌乱地叫来莫缄叙等人。 他们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她以前陷入长睡是因为灵锁和元神不全,可现在没有任何因素干扰,怎么会叫不醒呢。 林忆施法进入她的梦中只看到漆黑一片。因她没有在做梦,她也无法从梦中把她叫醒。 东方楚良给她熬了药,谢泽之给她喂下去后,她也没有苏醒迹象。 第三日,众人惊恐地看到她的魂魄离体了…… 谢泽之连忙布下结界,与众仙一同将她的魂魄压制回了肉身。可没过多久,魂魄再度离体。 众仙围在她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她的魂魄飘出去,救不回来。 谢泽之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将她发生的事前前后后回想了无数遍,试图找出让她变成这样的原因。可是他一直在她身边,从头到尾她也没受过伤,更不可能有人借机给她下药或是下咒…… 下咒…… 他猛地站起身来,走到莫缄叙面前,“师兄,是不是她身上的执念在影响她?那个人想把她的魂魄带走。” “不、不可能吧。”莫缄叙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西方大帝说那道执念是为保她魂魄完整,所以宁姝的灭灵钉也对她没作用。现在怎么可能带走她的魂魄呢。” “那道执念是不是老三给她的?”林忆红着眼睛问。 莫缄叙从魔界回来后就对他们说了姜芷夏在西方大帝那里查看自己前世的事。林忆对于她的前世略知一二,无比心疼她师妹的遭遇。 生生世世被困于一人的执念之下不得逃脱。 “我去杀了他。”她转身要走,被莫缄叙拦下。 “现在事情还没查明,不能说是老三干的。或许是魔界趁她不注意对她下手。”莫缄叙冲柳茉思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帮着劝劝。 “不是他还是谁?”林忆吼道:“我就说他个祸害。没入门之前,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善茬。偏偏师父非要将他收入门中。结果害得整个仙门变成这样。师父为了保他也丧失了性命。现今小六躺在那里生死不明。你还要护着他?季宸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他当年那一剑差点害得小六性命不保,你忘了吗?” “我没忘!”莫缄叙说道:“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是他的错。但是这执念不是他的。顶多是他不知道哪辈子的前世给小六的前世下的‘咒’。你就算把老三杀了,那执念不是照样存在吗?况且你想想师父,要老三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师父干嘛要保他的性命……” 忽然,他住了嘴,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随后将林忆推给柳茉思,带着谢泽之出了门。 …… 等姜芷夏睁开眼睛已经是七天之后。她恢复了精神,没有丝毫疲惫之感,刚伸了个懒腰就被人抱在怀中。 在意识到来人后,她回抱着谢泽之,半开玩笑地说:“早啊真君大人。” 听着熟悉的声音,谢泽之连日来揪起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声音有些嘶哑,回应着她,”早。” “干什么?”姜芷夏笑着推开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我睡了一觉而已,你怎么跟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一样……唔。” 对他而言怎么不是一场生死离别,还好她醒了,还好她魂魄归位了,剩下的都不重要,也没有什么更重要的。 姜芷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他的吻越来越重,也不像往常有所顾忌和收敛,一味地上前索取、侵占。 起先她还回应他,试图安抚他躁动的情绪。后来实在跟不上他的节奏,加上身子发软,只得化成一滩水在他怀中,凭他抱着“攻城略地”。 不知过了多久,谢泽之才愿意放开她。她红着脸,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叹再世为人。 “真君大人,杀人也得给个理由呢。我怎么你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谢泽之沉默半晌,才冷静下来将这七天发生的事讲予她听。 可能是内容过于震撼,也可能是睡太久。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坐在床边说想出去走走,醒醒神,还要给她那几位同门报平安。 谢泽之拿过鞋子轻柔地帮她穿上,询问道:“可以走吗?” 她点头。 直到走在阳光下,听到鸟叫声,她才找到头绪。 “我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一点没感觉。我当时回来只是想睡觉。”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没有一点征兆。”谢泽之扶着她,“你在魔阵中也犯困,还记不记得?” “记得……我在魔阵中听到两个人在对话。”她努力回想当时听到的内容,“一个女人在质问一个男人为什么把凡人带到天庭。男人称呼自己朕。” “莫非你当时见到的人真是元武天帝?”谢泽之根据她之前所看到的事情推测道:“他将一个凡人带上天庭,辜负了原来在天庭等他的姑娘。而后更改天条,允许仙凡相恋,就是为了和凡人在一起。” “可能性很高。但你说那个女人图什么?就因为一个男人不要她,她就自杀,冤不冤呢。有本事杀天帝。” 她叹口气,又说道:“不过说到底还是我最冤,全程我都没参与,这又是诅咒又是怨气。你说我的前世为什么不能给我留点好东西,给箱黄金也好嘛。” 谢泽之听到她的话既心疼又无奈,他家掌门的想法虽然古怪但都离不开钱。看来他要娶她得准备不少聘礼。 “对了,我还听到两个人名。”姜芷夏突然想起来:“他们提到墨宸仙君和……阿芷。阿芷?会不会和我的前世有关?墨宸是不是季宸?” 谢泽之在天庭多年对于这两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果墨宸和季宸相关,那季宸就不是元武天帝的转世…… 这件事情很是复杂,偏偏元武时期又没有任何档案留下,他想查也无法下手。 “等休息几天,再用万古聆通试一次。”她轻快地说:“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 “千万别!” 一次他都快吓死了,哪儿还有胆量让她试第二次。 “万一没事呢。” “你也说是万一,这险没必要冒,你等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走这边。” “右边是近路。” 姜芷夏要去找在大殿里处理事情的林忆他们,面前有两条路都通往大殿。往常她都是从右边小道走去大殿,能省一半路程,同时还满足每日的运动量。不过今天谢泽之非要跟她走左边的大路。 “这条小路看似很近,但其实很远。”谢泽之开始搜刮着理由,嘴上胡言乱语,“左边的大路看似远,其实很近。而且宽敞舒适,不会崴脚。走这边……” “你在说什么?”姜芷夏仰头望着他,“你是不是内伤影响到脑子了?” “我的伤好……对对对!我就是伤没好,不适合走小路。”他说:“颠簸,对恢复不利。走大路好吗?你就当可怜我,求你。” 他说着,装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还用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她,让她狠不下心拒绝。 姜芷夏没办法只能同意。然而谢泽之还没来得及高兴,她一闪身,从他手中挣脱跑向小路。 谢泽之慌得跟在她后面追赶她。 莫名其妙不让她走这里一定有古怪!她想。她非要看看左边有什么。 她一路穿行,绕过水榭亭台,眼见大殿就在前面,可什么异常都没有。 “你看,我就说什么都没有吧。”谢泽之长舒一口气。 姜芷夏眯着眼睛,凑到他面前,“什么都没有……你拦我做什么?” “谁、谁拦你了,我就是嫌小路泥泞,对身体不好。真的。”他转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 说话间,东方楚良端着一碗药穿过远处的长廊…… 在另一处的小院内,莫缄叙推着新制成的木质轮椅,小心翼翼地停在阳光下,对轮椅上的人说:“晒晒太阳心情好还暖和。深秋的太阳也不毒。冷不冷?” “不冷。”季宸有气无力地说。 此时他面色惨白,身形消瘦,身上不时发出一股草药和伤口腐烂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莫缄叙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熟练地抬起他的胳膊给他换药。他身上除了那张脸,已经没剩多少好地方了。 莫缄叙见到他时,他全身上下都在向外淌血。 他花了很大功夫才将白布和伤口分离开。即便他再小心,还是把伤口撕裂了。 季宸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比起在魔界的折磨,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莫缄叙迅速将新的药换上,给他重新包扎。 “还好都是些外伤,就是有魔气恢复慢。”他安慰道:“多休养几日就能好。你看你今天就比前几天强不少。” “多谢师兄。” “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 东方楚良从门口进来,将药碗放在石桌上,“熬好了。” “这回不苦吧?”莫缄叙质疑地看着他。 “不苦!我是那种人嘛。”东方楚良给自己叫屈,“不信你尝尝。” “没那闲工夫。你再为难你三师兄,你看我不打你的。” “师兄。”季宸咳嗽两声,轻声说道:“小七不会骗人,我信他。他熬的药很有效。” 东方楚良走到季宸身后,嚣张地望着莫缄叙,“听听、听听当事人的心里话。不是我吹…… 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负责熬药,人是老大和姐夫带回来的。” 莫缄叙背后发凉,转身看见姜芷夏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第312章 神仙,无力 “你们心地还挺善良啊。”姜芷夏看了看莫缄叙他们,又回头望向谢泽之,“这就是你刚才拦着我,不让我走这边的理由?” “我不是想隐瞒你。”谢泽之连忙解释:“我看你刚醒,怕你伤神。而且大师兄说他来处理,我想着在他说之前我不能让你发现这件事,就…… 我内伤还没好,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舍得不理我,跟我生气的对吧?” 莫缄叙瞠目结舌看向那位转眼就把他卖了的准妹夫:说好的统一战线呢? “啊……对。”他把“锅”又抛了回去,“但这件事是我和昭衡商量好的,不信你问他!” 姜芷夏再度看向谢泽之。 谢泽之陪笑道:“因为师兄告诉我说季宸很重要,我被他说服了。所以托赫连家将他从魔界救出来。没及时告诉你是我不对,不如你咬我出出气?” 刚说完,他猛烈地咳嗽,装作内伤复发的样子。 姜芷夏拍了拍他的后背没说话,但他知道自己躲过一劫。 莫缄叙那个气: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会钻空子、装可怜,利用他师妹的同情心……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一招! “六儿,其实师兄也……”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季宸打断了。 自从桃源乡那次后,季宸再也没见过她。此时朝思暮想的人站在眼前,这让他怎能不激动。他想上前跟她打招呼,可忘记腿上的伤还没好,刚站起来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度撕裂,他感觉到体内涌出几股温热。他狼狈地被莫缄叙和东方楚良搀扶起来,坐回轮椅上。 “芷夏……”他扯出一抹笑,双拳隐在袖中紧握,“我……我听你的话,一直在魔界……” 他紧张得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所以怎么回来了?”姜芷夏没有上前,还是站在小院门口,“失宠了?宁姝把你赶出来你没地儿去,所以让师兄把你带回来?” “不是的。”他急忙否认。 “六儿,老三这回是立功才受伤的。”莫缄叙帮着他说。 那次他和凌玄澈下到魔界打听消息。从赫连雨霁那里得知宁姝突然受伤,还被身边的护法刺杀。 细问之下,莫缄叙才确定护法就是季宸。 季宸原本想趁机杀了宁姝,但低估了她的实力,加之她身边的长老相助,最后他败下阵,被关进魔界监牢。 宁姝咽不下这口气,吩咐魔界那些人每日以酷刑折磨他,不过不准杀了他。 莫缄叙靠着赫连雨霁的帮助下混入魔界监牢,在见到季宸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位心高气傲,风光霁月的三师弟如乞丐一般趴在一滩暗红色的泥水里,身上散发着伤口腐烂的臭味。狱中的老鼠啃食着他的小腿,他连赶走它们的力气都没有。 他轻声唤他,好一阵才见他有反应。 季宸听到莫缄叙的声音以为是幻觉,但他仍旧艰难地爬到牢房门口。在抓到莫缄叙手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不是假的。 大师兄的手很温暖,暖得他眼眶发酸。 莫缄叙心软不忍,要带他杀出去。 但他摇了摇头,说宁姝不会轻易放过他,带他出去的风险太大了。他将他打听到的魔界其他三家的事情告诉了莫缄叙,让他将消息带给姜芷夏。这些事情对她应该有用。 “谢泽之受伤那天,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姜芷夏问。 “是。”莫缄叙补充道:“但他送出的消息还是很有用的,不然我们也没那么容易破解子桑家的法器。” 姜芷夏没接他的话,又问:“他被宁姝看得那么严,你们怎么救他出来的。” “赫连雨霁把他送到交界处,我和大师兄把他带回灵清。”谢泽之解释说。 他们原本想劫狱,结果听赫连雨霁说魔殿被那条蛟龙毁了七八成,监牢也被它冲破,关押的不少魔人都逃了。宁姝闭关修炼,无暇顾及监牢的事。 于是赫连雨霁按照谢泽之的吩咐,悄悄将季宸“偷”了出来。 “你挺行啊,教赫连雨霁‘偷人’?”姜芷夏瞪了谢泽之一眼。 “我教的是正经的偷人!”谢泽之给自己辩白:“他那天配合你说的话也是我用传音术教他的,厉害吧……芷、芷夏,我错了。” “懒得跟你计较。” 她转头看向大气都不敢喘的季宸,“你休息吧。” 说完,转身离去,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留给他。 对于季宸回来,姜芷夏没有多大感觉,也称不上生气。她师兄和谢泽之这么做也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她等着他们一会儿的解释。 而季宸望着她的背影,恨不得连眼睛都贴在她身上才好,直到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她允许他留下,还跟他说了话。 这让他内心喜悦无比,身上的伤都感觉轻了些。 而后莫缄叙和东方楚良帮他重新包扎伤口,送他回房休息。 趁着他睡着,莫缄叙赶到大殿,向姜芷夏他们解释他的所作所为。之前他一直在等姜芷夏醒来,想着一起告诉他们。 最反对季宸回来的就是林忆,其次是俞伊和何素素。他们都觉得季宸离姜芷夏越远越好。不过鉴于他是因为刺杀魔君受的伤,所以可以允许他在灵清养伤,伤好之后送他出去。 “不能把他送出去,而且还要保护好他。绝不能让他死。” “为什么!?”林忆不解。 “因为师父曾经嘱咐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三师弟……” 莫缄叙那时不明白,以为是开阳真人让他关爱师弟妹。后来开阳真人在消亡前将他单独叫去又叮嘱了他一遍。 他说季宸已经魂飞魄散了,还怎么保护。 开阳真人没有跟他解释,只是说季宸活着,姜芷夏才能活下去。 莫缄叙一边说一边查看姜芷夏的脸色,“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师父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小六第一次魂魄离体是什么时候?” “是她被斩仙剑伤了之后的第二天。”柳茉思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差点以为姜芷夏熬不过去,为此哭得死去活来,没想到清晨她又好了。 “斩仙剑不是她离魂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老三去推撑天神柱,法力耗尽。所以她才受了影响。”莫缄叙继续说:“这次也是一样。我见到老三的时候,他就剩一口气了。 若是我们不救他,那死的不只是老三,还有小六。你们不信我也该信师父,想想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们追究季宸的错,还让我们把他留在灵清。” “你的意思是我跟他绑定了?他死我就活不了。但我死不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姜芷夏本就讨厌被人控制,结果当了神仙都没摆脱被人操控的命运,连生死都没办法自己决定。 “这是我的猜测……”莫缄叙看出她心情不好,有些慌张,“但他救回来之后,你的魂魄就归位了。” 她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当接受了这一说法,随后迈步离开大殿。 她独自一人坐在后山的湖边,凝望着平静的湖面,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一张大网之中,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挣脱出去。 不久,谢泽之在她身边坐下,温声说道:“我知道你最恨什么。但相信我你不会永远被他牵制着,事情一定会解决。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你就当是在后院供了一尊神,心烦就不去看他便是。” “你倒是看得开。” “你魂魄离体的那一刻,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说:“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为此我什么都能放下。所以大师兄告诉我季宸可以救你之后,我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我只想你能活下去。” 第313章 神仙,期待与不期待 姜芷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看了看身旁的谢泽之,又看向躲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同门。 是啊,比起活下来,这件事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这件事真的会解决,但在这之前她只能选择接受。而且她不开心,也会害得他们提心吊胆。之前跟谢泽之吵架那次已经让他们很担心了,她没理由总是因为自己的事搅扰别人的心情。 “好在”这么多年,她经历的事情多,这种程度对于她而言也不是太难消化。 半晌,她拉起谢泽之,对躲藏着的莫缄叙他们说下山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莫缄叙尴尬地冲他们挥手,说了声注意安全,转头笑着对林忆他们说:“看吧,我就说昭衡来劝很有用,你们偏不信。” “你说的很有道理。”林忆夸完之后,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剩下的人也跑过来踩几脚。 “你觉得我们差到哪里了?” “就是说啊。小六是先认识的他,还是先认识的我这个五师兄。” “听我说、听我说,你们对老三的怨念太深,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她的判断和心情。对她没有帮助……” “你又懂了!?我们对老三怨念深还是我们的错?”林忆掐着他的脖子,但没用力,只是不断摇晃着他。 “是我!都是我的错!” 靠着莫缄叙的自我牺牲,季宸最终留在了灵清。 莫缄叙、俞伊和东方楚良每日轮流照顾他。柳茉思和林忆看在往日同门的份上也来看了他几次。 他们都惊讶地发现季宸比以前变了很多。他不再是一副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对每个人都很客气,还会主动问候他们。 众仙起先还不习惯,但后来一想,他是陆辰年的最后几年对他们也是这般以礼相待、温声细语。 这倒让他们五味杂陈,一时不知以何种态度对他。 然而姜芷夏一次都没来过。 一则她没有照顾他的责任和义务,也不想见他。二则她魂魄离体把众人吓得不轻。虽然她醒来后一切安好,但林忆他们还是将灵清所有事情揽去,让她好好休息。 她乐得清闲。每日除了在房顶晒太阳、逗徒弟、和弟子们插科打诨,就是陪在谢泽之身边督促他运功疗伤。她记得在魔阵中霓霜说过他的内伤非一段时间能好。所以即便谢泽之说他好了,她也不信。 中途霓霜公主派人来灵清给谢泽之送仙丹。但谢泽之拒绝收下,打发那人原封不动地把东西送回去。 这东西是对他有帮助。但如果他不知道霓霜的心思或是霓霜对他没有特别的情愫,他就大方收下了。可如今不行,霓霜送来的东西他是断不能接的。他怕霓霜误会,更怕姜芷夏多想。 霓霜看着被退回来的仙丹,恼怒地将东西砸在地上,心道一定是姜芷夏不允许他接受自己的好意。 有这个女人在,她什么事都做不了。或许该找个机会除掉她。她想。 相比之下,灵清内倒是一片祥和。因这里灵气充沛,魔气入体的神仙们恢复得很快。季宸的外伤在各方作用下也好了很多。 他现在不用人搀扶也能站起来,慢慢走几步。但因还有内伤,他最远只能走到小院门口。 每日服完药后,他总是坐在小院门口等着,从日出等到日落,期待姜芷夏能从这里经过。就算她不过来跟自己说话,远远瞧她一眼他也心满意足了。上次分开后,他再也没见到过她,连她的声音也没听到过。 一定是她最近很忙,他想。 莫缄叙劝了他几次,但见他如此执拗,也就由他去了。 这天,他又像往常一样坐在小院门口。秋风卷着尘土吹来,让他的眼睛有些干涩。他低头再抬头,顿时欣喜万分。 他嘴巴张了张却因过于激动说不出话,眼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焦急之下他迈开步子去追,不防又一次摔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咳了几声,心中懊恼不已:好不容易才等到她…… “你在干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宸抬头望去,只见姜芷夏带着疑惑不解的表情俯看着他。 “我……”他挣扎了几次也没站起来,反而愈显狼狈。 姜芷夏看不下去,于是施法将他托起。 “我看你从那边过来……”季宸站好后,轻轻揉了揉发红的手心,怕她离开,急忙寻找话题想多留她一会儿,“你是不是有急事?” “没有。”她只是想事情想得出神才惯性走到小路上,不然也不会撞见他。 她上下打量他一阵,“你能站起来了?” “是!小七的药很管用,外伤已经好很多了。” “挺好,那你休息吧。” “等等!” 季宸叫住要走的她,紧抓着衣袖,“你、你还好吗?我听师兄说你……你几次下到魔界去,那里对你……” “我没事。我怎么样也跟你无关。”姜芷夏不耐烦地打断他的问询:“你要是没有其他事……” “有的。我想问你。”他搜刮着聊天的话题,“那些荷花还好吗?我担心我去魔界后,没人照顾它们,它们……” “没有你,还有小七。”她说:“灵清的花草树木一直都是他在照顾。” “差点忘了小七很擅长这些。桂花树有没有……” “没有开花,这里不适合种桂花。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怎么努力都不会有结果。这种事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季宸小声说道。 随后他低下头去,头发凌乱地散落两旁。秋风刮过,吹得那件宽大的长袍贴在他的身上,显露出瘦削的身形。 姜芷夏看着他那副可怜的模样,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自己身上的执念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跟他相关,何必拿他撒筏子。 良久,她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 “没事!”他的眼神随着她的话再度明亮起来,“随你做什么都可以。我能帮你什么吗?” “你帮不了……”她的话说到一半,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身上有执念拦着她不让她看到前世,但季宸没有。如果他用万古聆通,说不定就能看到前因后果了。 思及此,她迈步上前,去探季宸的脉搏。这突如其来的接近让他受宠若惊。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心脏跳动得十分猛烈。 姜芷夏探测后发现他的灵气少得可怜,这个样子根本无法使用万古聆通。 “不应该啊。”她放下他的手腕,“灵清的灵气还不够你修炼的?为什么内力这么差?” “我不知道可以不可以用这里的灵气修炼。”他乖巧回答:“你没说,我不敢乱用。” 幽冥头骨之后,他再也不敢不经她的批准修炼了。 “用吧。”她说:“你身上的伤好得快,师兄他们也能轻松些。之后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好!”他一口答应下来,“我会尽快恢复,很快就能帮你。” “也不用太着急。循序渐进,别走火入魔了。”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清楚季宸的实力不亚于谢泽之。修炼速度比常人快百倍不止。 “就这样,我先回去了。”她转身离开,又被季宸抓住手腕。 “你、你明天还会来吗?”他说完意识到自己得寸进尺了,连忙松开手,慌乱地给自己找补,“我只是……只是想……” “想问问姜掌门怎么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远处传来谢泽之阴阳怪气的声音,“原来被绊住了啊。” 他迈步而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芷夏怎么觉得他这次还有些期待。 他期待什么呢? “他……”她指了指季宸。 “我懂!”他视季宸于无物,只上前搂住她的肩膀,亲昵在她耳畔说:“季仙君重伤魔君,怎么说也是仙界功臣。我们关心他,合情合理。” “所以……” “所以让他好好休息。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哦。” 姜芷夏满头雾水地被他带着离开此地。 这人倒是没生气,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直到晚上,她终于明白这人在期待什么了。 直至深夜,季宸坐在房中也没静下来。姜芷夏被谢泽之带走后再也没出现过。莫缄叙让他不必担心,可他仍旧害怕谢泽之会对她怎么样。 毕竟,他最清楚吃醋带来的影响。 思索良久,他推开房门,想去确认姜芷夏的安全。 夜晚的秋风很凉,天上阴云密布,有要下雨的迹象。他将身上的衣服拢紧了些,迈步出了门。 这一路,他走得十分费力,从他的小院到姜芷夏住的地方,休息了很多次,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到。 他不禁暗骂自己活该。当初开阳真人安排她住在自己隔壁,是他嫌她烦,搬离了那里。 来到她的住处外,他上前轻敲她的院门。院门没有关,里面也没有人应答。他站在外面发现屋内漆黑一片,心道:难道她不在? 正欲离开之时,他听到屋内传来小声的抽泣,好像是她的声音。 她在哭? 想到这里,他慌忙走近院内,却听到一声: “谢泽之,我腿好酸……我……站不住了……” 霎时,他五雷轰顶,脚下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半步…… 第314章 神仙,立场转变 屋内一片狼藉,充斥着两人浓重的喘息声。谢泽之轻声哄着她,“好,我们不站了,你抱紧我。” 而后她被他托腰抱起,放在卧房的桌子上。 身下一片冰凉。姜芷夏惊得叫出声,刚想抗议便被谢泽之吻住,她的声音全被他吞下。 谢泽之拿起衣服垫在她身下,心中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在外施法布下结界,更没料到大晚上会有人进来。 他一挥手施法将站在院内的季宸打了出去,又拉起结界将整个地方笼罩住。 季宸吐掉口中的血,缓缓站起身来,注视着被关上的院门。此时秋雨落下,可他感觉不到冷。 他该离开才是。他该立即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明白姜芷夏不会在原地等他,她和谢泽之两情相悦,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嫉恨,只是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万一她对谢泽之腻烦了,万一她重新喜欢上他…… 即便机率很小,但他始终愿意等,愿意一直在她身边等下去。 可他还是很难过,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痛得他喘不上气。 他不顾自己的伤势站在雨里,凭着雨水把他打湿,脑海中浮现出与她过往的点点滴滴,越想心越痛,想到最后骨头都在痛。那段记忆中显示的是他亲手把她推开的全过程。 拂晓雨势停止,天边露出红霞。慢慢太阳升起,照亮了整座东尧山,只是这光驱散不了他身上的寒冷。 他站了一夜,脸上已无半分血色,好像随时都能晕倒。 谢泽之打开院门看到季宸还在,想起昨日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季仙君不回去养伤,站在我夫人的住处外想做什么?又是哪个教你大半夜闯进姑娘的闺阁的?” “你没娶她……”季宸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火烧过一般干涩疼痛。他清了清嗓,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不能……不能这么对她。” “呵。”谢泽之嗤笑一声,“我怎么对她与你何干?你又是她的谁?” 季宸听到这话,抿着嘴,向后退了几步。 这话是他曾经问谢泽之的。 那时姜芷夏因为季宸的忽近忽远备受煎熬。谢泽之看着他放在心上的姑娘被人如此对待,心疼万分。他忍不住找到季宸,让他别这么对她,如果他不喜欢她,也该早些告诉她。 季宸想到姜芷夏每次忽略自己都是因为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问他是姜芷夏的谁,又有什么资格管他如何对待他师妹。 “你也知道她是你师妹,你这么对她想过她的感受吗?!”谢泽之怒道:“她不是你的仇人,这么折磨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季宸意识到他的做法不对,可他不想在谢泽之面前认错,只是嘴硬地说道:“是她自己扑过来说喜欢我,我赶都赶不走。” “你该给她说清楚。她不是固执的人……” “要说多清楚?她明知我心悦宁姝,还是要缠着我,我有什么办法?”他一味地说着违心地话,向他炫耀姜芷夏有多离不开他。 “我两次都在宁姝和她之间选了宁姝,她自己看不明白,还是要待在我身边。所以这一切不是她自找的吗?” “我以为你们只是朋友……” 姜芷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的血都凉了。他不敢回头,更不敢看她的表情。 姜芷夏缓缓走到他面前,眼眶有些发红,看得他心里一紧。 “宁姑娘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她望着他,声音十分落寞,“原来是我误会了。你……之前送我发簪,我还以为……” 季宸见她难过十分烦躁,但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后这股烦躁转为了愤怒,全部倾泻在她身上。 “那是宁姝的。她因为你赌气不要,我就……拿来给你了。” 他说了谎。其实那发簪是他精心给她准备的生辰礼物。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生的,开阳真人就把她入门的那天当做了她的生辰。 自从她来到灵清后,他每年都送给她礼物,只是将他送的东西与林忆他们送的混在一起,一齐送过去。 但那根簪子是他今年当面送给她的。至于为什么?应该是想让自己和林忆他们区分开,想得到她单独的感谢。 然而他说完便后悔了。他看见姜芷夏将头上的发簪拿下递给他说她不要了。 他怒火中烧,接过发簪丢到一边,说道:“你以为她会要别人戴过的东西……” 谢泽之气得要对他出手,却被姜芷夏拦住。她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算了。” 而后她和谢泽之驾云离开。 季宸回到灵清想跟她道歉可拉不下脸来。他待在自己的房内一步也没离开过,等待着她气消后会跟往常一样翻墙来找自己。 他准备了道歉的礼物,将软榻上的垫子换了新的,又买来很多书放在一边。他将书里的内容完完整整地看过,还背了下来。想着她再念给他听时,他可以接得上话。 只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姜芷夏再没出现过。 最后他实在等不下去走出院门,在大殿见到正和莫缄叙斗嘴的她。她见到他,像往日那般打招呼,不过再也不上前。 他以为是她的气还没有消。后来他才明白谢泽之说的没错:一旦他说清楚,她不会再缠着他。 现在身份互换,他变成了那个被质问资格的人。而谢泽之却与那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他爱姜芷夏,也从不隐瞒他的爱意。他以百倍的心意去回应姜芷夏的喜欢。 突然间,何素素慌慌张张地跑来,不防将季宸撞到了一边。 “不好意思,三师伯。”她毫无诚意地道歉,转头对谢泽之说:“师丈,沐掌门来找我师父,说是有东西给她。” 天穹派现今由昴苍看管。昴苍弟子在清扫倒塌的镇仙塔时,捡到了一个东西交予沐胜蓝。 沐胜蓝看上面写着季宸的名字,想着要还给灵清。刚好她有一阵子没见到姜芷夏了,借着机会顺便来找她聊天。 她在大殿等了快一个时辰。姜芷夏才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谢泽之、何素素以及身形消瘦的季宸。 沐胜蓝惊讶万分地指了指她脸上浓重的黑眼圈,“你这是……被鬼吸走阳气了吗?” “差不多。”她说完,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谢泽之昨晚跑到她房里说什么自己内伤复发,希望她用双修之法帮自己疗伤。她说她不会,他说他可以教。 姜芷夏学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但想跑为时已晚,谢泽之箍着她的腰,要她兑现“补偿”承诺。 这一晚上她一刻都没闲着,拂晓才把谢泽之赶出去休息了一会儿。 谢泽之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在椅子上。众仙看出不对劲,纷纷朝他投来鄙视的目光。 但他不在乎…… 沐胜蓝看得一头雾水,随后又指了指季宸,光明正大地问姜芷夏:“你把他接回来……那我师兄……” “人是你师兄接回来的。”她回答得更光明正大,两人谁也不避讳。 季宸低下头,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总之很复杂,我以后跟你解释。我听素素说你有东西要给我。”姜芷夏拉回话题。 “嗯,对。”沐胜蓝从怀中把东西拿出来递给她。 她接过后,瞪大了双眼。 她不敢相信自己手中拿的东西,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在看到上面雕刻的《邯郸记》的戏词时,她终于无法说服自己只是长得相似了。 这东西正是幻境中季宸拿的那块有孔的玉。 它是怎么跑出幻境的? 这下不光是她,连莫缄叙他们也大惑不解。 “能不能让我看看?”季宸问她。 他接过玉后,看了许久,喃喃道:“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你认识这东西?” “嗯。这是师父给我的。那时我还不是他徒弟,大师兄也没来。它跟了我很久,后来宁姝说……” 他顿了顿,没有发现姜芷夏有异常后接着说:“宁姝说她喜欢,我就给她了。” “师父给你的?!” 姜芷夏突然想起自己从幻境出来后那个没弄懂的问题是什么了。幻境中的季宸曾经说有一个老者把玉给他,还说玉能救时柒的命。但老者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给他玉的老者是谁?难道就是开阳真人?那他给玉的目的是什么?幻境中的姜芷夏可没有因为那块儿玉活下来。 “师父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她追着问:“比如这东西会救谁的命之类的话?” “没有。”他说:“不过他对我说过一些别的事,还让我立下言灵不得反悔。” “他说什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成仙之前……我们见过。其实那时候我是想把你带走的。但师父逼我不准救下界任何一个凡人。所以我才离开了……” 第315章 神仙,想通 “对不起,孩子。是我一念之差想要牺牲你换取仙界太平。” “小六,你不如再给你三师兄一次机会……师父知道你不想嫁,但……师父保证就委屈你这一次,之后凭你做什么决定……他还是执迷不悟,你尽管和他和离…… 孩子,你就当是为了三界……” 一瞬间,开阳真人当初说的话涌进姜芷夏的脑海。 众仙见她坐在那里出神,遂问她在想什么。 姜芷夏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在想师父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牺牲掉我,我活着对三界是个威胁……” 这话一出,大殿里像是炸了锅一般。 林忆上前将她拽起来,捧着她的脸说:“怎么可能?你不知道那老头见你魂魄离体的时候比我们还着急。之后冲出去不知道干了什么。第二天回来,你好了,他魂飞魄散了。他要真这么想,还出去做什么?” “我只是……” 柳茉思打断她,“小六,师父要真打算牺牲你,一开始就不会带你回来。他知道你身上有煞气也没对你防备,你想学的不想学的,他全都教给你。你还总嫌麻烦,经常溜出去逃避……” “还有!”俞伊补充道:“在你来之前,师父给我们讲了好多次,说之后要来一个小师妹,让我们好好对你,不准欺负你。而且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说他要利用你,干嘛把掌门之位也传给你。总不可能是想让你为门派殉葬吧。” “对呀,掌门师姐。”东方楚良挤走俞伊,“你知道师父说话多直白。他当着我的面亲口告诉我,他就打算收完你之后,再也不收徒弟了。省得你还要分心去照顾别人。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他怎么舍得牺牲你。” “我就猜……” “不能这么猜,我的六儿啊。”莫缄叙急得原地跳脚,“你能说师父老不正经,但你不能猜他有那种心思。夏天的棉被、冬天的冰饮都是师父提醒我送的……” 姜芷夏:这种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芷夏,你听我说。”谢泽之揽过她的肩膀,“我有证据证明开阳真人绝不是那种人。老天帝知道你成仙后想派人下去除掉你。但开阳真人以性命相保,逼得老天帝收回成命。之后他把你送到我这里,让我用尽全力教你,还说你悟性很高,只要好好教导,绝不会走向歪路。 他是唯一一个在不了解你的时候愿意相信你不会毁灭三界的人。” “我也是一时想到。”姜芷夏示意他们坐下,不用激动,“如果师父一开始真是那种打算也没关系。要是我选,肯定也会选择牺牲一个人换整个三界的太平。” “姜芷夏!虽然我不了解开阳真人,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沐胜蓝真诚地望着她,开口道:“但仙界要是没有你,可不是现在这种局面。哪里还有我们坐在这里聊天的机会。” “不好意思啊,是我自己想歪了。”姜芷夏刚冒出的念头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消掉。 林忆等人上前轮流戳了戳她的额头,就连谢泽之也上手点了点她。 她呵呵一笑,对欲言又止的季宸地说:“那东西既然是你的,你就拿着吧。要是有什么异样,你要告诉我啊。” “好!”季宸点点头。他不像他们能言会道,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只能尽量做些实事帮她。 沐胜蓝将物品归还后,又说了天穹派的事。这才是她今天来的重点。 那帮修士吸食魂魄和人油,在没净化干净之前不能放他们下山。但现在不光是后山弟子,前殿弟子也天天躺在地上晒太阳,说什么已经没有成仙的机会了,努力也没用。 沐胜蓝派人去给他们讲学。可他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这些人下山大抵也只能当个废物。即便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神仙和魔界也逃不了干系。魔界不管他们,仙界再不管,这些人一辈子就毁了。 沐胜蓝和蒲丽芝每日还要开解自家弟子,着实分身乏术。所以想着来跟姜芷夏商量这些人要怎么办。 想起他们,姜芷夏也是发愁。她前几日就是思索天穹派的后事才走错了路,撞见季宸。 短时间内她没什么好办法,但她让沐胜蓝把这件事交给她。她最近得了空闲,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解决这件事。 沐胜蓝点头称谢。 又两日,谢泽之告假的半个时辰到了。如今他该回去处理子桑家的相关事宜。 姜芷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他回去处理公事。他再不走,她就要被熬干了。 临走前,谢泽之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叮嘱她离季宸远一点。他说这人心机颇深,那天明明都撑不住了,但见到姜芷夏后,硬说自己没事,还要跟她一同去大殿。 “不是我夸你,真君大人。论心机,季宸可比不过你。” “我那都是真心,哪有心机……我是正室……” “都哪儿学来的词。”姜芷夏哭笑不得,随后捧起他的脸,吻到他的眉心,“真心也好,心机也好,只要是真君大人的,我都照单全收。你安心去仙界,我在这儿等你。” “亲一下就能让人安心,我就那么好打发?”他得寸进尺了起来。 “那怎么办?我给你生个孩子?” “我就那么没有用,要用一个孩子绑住你。”他抱着她,愈发不想上去。 “是,真君大人有用,会学着给我生孩子。”姜芷夏提起他当时的囧事,笑得前仰后合。 谢泽之轻哼一声,继而小声说道:“不要孩子。我只想要你。” “已经是你的了,还想什么。” 姜芷夏笑着推开黏在她身上的人,催促他赶紧上去,别耽误正事。谢泽之一步三回头地驾云离去。 谢泽之走后,季宸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天天去找姜芷夏。他把自己关在房内凝聚灵气修炼,他要尽快恢复才能帮上她的忙。而且他不想被谢泽之比过,即便姜芷夏不喜欢他,他也不想比谢泽之矮一头。 他的实力和悟性都不弱,再加上充沛的灵气,短短几日,他的法力恢复到了原来的四成,行动也比之前轻快,现在还有力气练一会儿剑。莫缄叙怕他欲速不达,让弟子陪在他身边提醒他不要练功过度。 这天,季宸正在练剑时,看到何素素慌张地从他院前跑过。他心下好奇,拦住她询问出什么事了。 “三、三师伯,出大事了……”何素素气都快喘不匀了,“我师父……我师父她……” “她怎么了?”季宸的心猛地揪成一团,“她在哪儿?!” “后……后山……” 季宸不等她说完,连忙向后山而去。 此时,后山围着一群弟子,林忆和柳茉思、东方楚良皆带着惊恐的神情。季宸慌忙走到他们身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见到了正在练功的姜芷夏…… 这……也确实是一件大事。 姜芷夏在灵清练功的次数几乎为零,偶尔会练习一些法术。但像今天拿横刀练习身法是第一次。 周围的弟子心说掌门都开始练功,是不是有比魔君更厉害的妖魔打进来了。 “六儿,你有心事,跟师姐说说,别闷在心里。”柳茉思喊道。 “是啊,是不是昭衡那个混蛋又跟你吵架?”林忆说:“我帮你揍他,你别想不开啊。” 说话间,俞伊和莫缄叙被何素素带来。俞伊嗷一嗓子哭出声,“我可怜的六儿嗳~你怎么就疯癫了~”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笛子,给自己奏乐。 众人:…… 姜芷夏一击横斩,刀气将周围的竹子削了个干净。弟子们纷纷鼓掌叫好。但她却显得很不满意,收了刀,叉腰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举动让弟子们摸不着头脑,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掌门对自己要求真高啊,这都不满意。” “要不人家是掌门呢。” “你们说她想练到什么地步?” “一刀砍翻千万人……” “啊?” “保守估计。” “啊!?” 众仙刚想上前去劝,却见凌玄澈落下云头,来到姜芷夏面前。 凌玄澈算是明白了,这女人根本不会因为他的容貌和地位多看他一眼,除非他做点和她观念相同的事。 因此他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隐在魔界帮赫连雨霁夺权,站稳家主的位置,最近还帮他处理好蛟龙的事情。 他估摸着这下应该能跟她见面了,出了魔界就直奔往灵清而来。 他很想她。 “芷夏,我……”他问候的话还没说完。 姜芷夏一伸手,随意唤来弟子的佩剑向他攻来。 凌玄澈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躲不出招。 姜芷夏一剑划伤他的肩膀,气道:“能行吗你?” 说罢,她举剑下刺。凌玄澈发觉她好像是想跟自己过招,于是唤出佩剑与她打斗起来。 “凌玄澈,你敢……”季宸刚想上前,被姜芷夏喝止住。 众人逐渐看出来这两人并非真的动手,只是单纯的练剑。但每招都凶险万分,冲着对方的死穴来。 凌玄澈是少数能跟姜芷夏打的有来有回的人。 知道姜芷夏来历的人越看越生气,不知道这段渊源的人为他们精妙的剑法欢呼叫好。 而凌玄澈在打斗间恍惚觉得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姜芷夏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候。 回忆越来越清晰,当初的画面一幕幕从他面前闪过。 他握着她的手杀了她的朋友,他逼着她和那些疯子、野兽搏斗,他让那些人拔去她的指甲、敲断她的手指,他将她的手脚折断不止一次,最后她被自己逼死。 忽然,他的心脏像是被谁重击了一拳,一个晃神,他被姜芷夏刺穿左肩。 而姜芷夏面露喜色,一巴掌拍到他的伤口上表示感谢。 “我懂了、我懂了,谢谢你……” 说完,她把剑还给弟子,扬长而去。 第316章 神仙,大转变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云麓山上。天穹派所有弟子仍在沉睡,不时发出几声呓语。 后山的弟子懒散惯了。前殿的弟子之前被逼太紧,现在没人管他们也放松下来。最重要的是修仙无望,失去了目标。 昴苍派接替子桑家给他们提供正常的食物。他们闲来无事,会捉些野味来填饱肚子,吃饱后就躺着睡觉。 但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这些修士睡得正香之时,忽听得一声巨响。他们睁开眼睛,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手持武器,二话不说对着他们就是一通乱砍。 众人或惊得大喊大叫,四散而逃,或举剑抵抗…… 一个时辰后,他们全被制服,带到大门口的灵石处。 在看到灵石旁边站着的姜芷夏后,一个个腿肚子打颤。 这女人怎么又回来了!?她是不是觉得没杀过瘾,跑这里泄愤来了。 姜芷夏见人到齐,高兴地向众人宣布:从今天起她会接替昴苍掌门接管这里。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原来又是督促他们修仙的。 思及此,他们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说灵气都没有了,他们也没必要修仙。神仙不用管他们。 “谁跟你们说我要带你们修仙了。”姜芷夏笑道:“现在灵气不够用,当神仙你们是没希望了。可你们每日躺在这里也没什么贡献,所以还活着干什么?” “啊?!”众人惊呼:“你是神仙也不能滥杀无辜!” “第一,我被开除仙籍,不是神仙。第二,我不会亲自动手。”她背着手在台阶上来回踱步,“我找来了一批妖魔,打算把你们进献给他们,帮我解决你们这些负担。 但我这个人又很讨厌妖魔。不想让他们这么轻松地得到好处,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下面的人冷汗直冒,他们有种预感,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 姜芷夏轻提裙边,一记回旋踢,将门口用来分化他们的灵石踢了个粉碎。 那块灵石虽跟女娲没有任何关系,但也是汇集天地灵气而成,如今被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毁了。 修士们瞠目结舌,灵清弟子面无表情。 “从现在你们六人为一组,不分男女、年龄、灵气高低、也不管你原来是弟子还是师父,大家一律平等。每日同吃,同练习,同保命,原先的分化不再作数。” 她说:“每天晚上我会让弟子把你们一同送到妖魔那里,你们可以选择不反抗让他们老老实实杀了。想活命就要想办法跑或者杀掉妖魔。 不过不管你们选择什么,都必须是六个人。如果一个人死了,但其他五个人回来的话,我会把活着的五个人也杀掉。 期间或有陷害他人的,或有耍心机的……也死。” 她不管下面此起彼伏的抗议声,只听刚才去“刺杀”修士的弟子汇报。按照他们观察的临场反应情况,将不同能力的六人划分为一组。确保组内有强有弱,每组平均能力等同。 分组后,她说了句自求多福,迈步要走,被修士们齐声拦下。 “我们没灵气了……” “所以呢?” “所以怎么捉妖啊?” “那我不管,实在不行你们就在它面前躺下装死,万一它不吃死人呢。” “……” 她冷笑一声,驾云而去。 这些修士回去之后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揣测姜芷夏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觉得她丧心病狂,想出这种办法摆脱他们也不是不可能;有人觉得她只是嘴上说说,真到不得已的时候,会派人来救他们的。 答案到晚上就揭晓了。 他们被灵清弟子带到云麓山的一侧,随后弟子们离去,只留他们在此地。 只听一声怒吼,从草丛里钻出一个身高三丈,眼冒红光,头发倒竖的怪物。它浑身上下缠绕着藤蔓,看不出真身是什么变得。一张嘴冒出腥臭的气味。 它一挥手,藤蔓瞬间穿透了离它最近的人的心脏。那人鲜血四溅,撒在众人的脸上。他们甚至还能感受到血的温热。 不知是谁尖叫一声, 众人四散溃逃。有人躺在地上被怪物一脚踩死。其他躺地上的人见状爬起来撒丫子狂奔。 有五人跑在最前面被突然回来的灵清弟子一剑斩杀。他们口称:掌门有令,少一个人,一组全都不留活口。 这女人来真的!他们早该想到的!她连渊漓和他爹都打个半死,更何况他们!? 众人一边哭一边跑,一边寻找自己同组的成员。等他们跑回天穹派,抱着对方放声大哭——真是再世为人! 另一边,躺在地上的人睁开双眼哈哈大笑。他们是姜芷夏提前安排进来的灵清弟子,而那个妖魔是东方楚良和仙仙、小万假扮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姜芷夏将他们叫到前殿广场,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清点人数。 “不行啊,昨天怎么才死了十二个人。”她摇摇头,“一定是妖魔太弱了,今天让他们找个厉害的来。” 下面的人脸都青了。 “您……您不能这么做,这样对我们不公平!”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姜芷夏反问:“你们自己说你们还有什么价值?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是在那儿做梦。养你们我都找不到借口,更何况我哪儿来那么多钱?” “凭什么我们的生死要由你决定?!” “因为我强啊。”她说:“你们不是信奉这一条嘛。怎么这么想不开?” 下面那些人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说:“那也不能让我们赤手空拳去跟妖魔打,至少……至少要……尽量公平……” 姜芷夏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 她离去后,阿红带给众人一个好消息。 灵清那位“和善”的掌门允许他们每日卯时来前殿领法器,但一定要六个人到齐才给,而且只有两炷香的时间,晚到者无。 跟姜芷夏一比,阿红看着都好说话了些。 他们大着胆子问她什么时候吃饭。他们已经饿了一天,现在手脚发软,遇到妖精跑都跑不动。 阿红遗憾地说:“掌门说了,没用的人吃什么都浪费。” “我们也不是真的没用……仙子帮忙美言几句。” “不行,我们掌门向来不听人劝……”阿红话锋一转,“不如你们做些什么让她看见你们的价值,这比我说一万句都有用。” 做什么呢?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李津津等人大喊:“打扫!” 她们可太有经验了!这位掌门来的第一天就让她们做这种事。 话音刚落,一众人冲进天穹各处开始清理杂物。一早上时间,他们清理出了三座山一样高的脏污,这还只是后山的。前殿只扫了一半,众人实在没了力气。 阿红看时机差不多,命人带着食物赶到,说是掌门发现了一点点他们的价值。 但期间偷奸耍滑者一粒米都没有分到,同组的人也被他们牵连吃不上饭。下午干活时再也没人偷懒。 夜晚又是生死大逃亡。这次他们逃跑没落下任何一个人。 自此,这帮修士过上了白天做工讨饭吃,晚上奔逃保命的日子。 几天后,天穹派被他们打扫得一尘不染,连灌木上的叶子都被他们擦得锃明发亮。这里已经没有能干的事情,也意味着他们没有饭吃。 无奈之下,他们又找到阿红,求她指条明路。阿红说山上没有活干,可以下山找事做。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修士上山之前大多都是普通人出身,只是在山上懒散的时间久了,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双手。现如今为了活命,他们重新做起“老本行”。 一时间这些修士以组为单位,将自己擅长之事教给组内其他人,共同下山行事。 种地的种地,行医的行医…… 山下百姓虽然惊讶,但也乐意见他们这样。这总比他们瞎捉妖强。 他们忙活了一阵后,又意识到既然自己有手,为什么不在后山划一块地自己种粮食,干嘛要等神仙给吃的。 于是轰轰烈烈的开垦荒地运动展开了。 吃饭的问题有解决之法。但妖魔还是他们最头疼的事。 有了之前互相学习的经验,他们又开始互相学习法术、身法。 后来修士们觉得姜芷夏可能发现他们的价值了。给他们派来专门讲解如何除妖的神仙。虽然每天也只有两炷香时间,但一个缺课的都没有,听得也很认真。 不过这些妖魔的能力太强,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杀不死他们,只能想尽办法从他们手上逃脱。 其实妖魔是神仙假扮的。而且不只东方楚良一个,其他神仙看他玩得这么开心也参与进来。留在灵清恢复的神仙们,其他三派的掌门、就连东、西二位大帝都体验了一把装“鬼”的乐趣。 修士们学习的内容越来越多,生活也充实起来。因为每天夜晚的狂奔,他们原先臃肿的身材逐渐变为正常,心态跟着发生变化。 他们已然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在一堆垃圾里生活的日子。 这天姜芷夏把众人叫来,聚集在前殿广场。她指着桌子上的箱子说:“大家最近让我刮目相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这个箱子里有一到九、九个数字。你们按照顺序随便抽三张。若是你们抽得任何一组数字和我抽的数字顺序一样,我就直接送他上仙界当神仙。” 台下有人质疑道:“你不是说你被仙界开除了嘛,保证有用吗?” “我仙界朋友遍天下好吧!”姜芷夏拉过凌玄澈,向众人介绍:“东方大帝,这还不够分量吗?” “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啊。” 凌玄澈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谈话:“一切以灵清掌门说的为准,孤以人格担保相同者必能成仙。” 众人听罢跃跃欲试,一个个信心十足。但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一个是和姜芷夏的数字以及顺序是一样的。 “从九个数字里选择哪三个走到一起已经很难了。你们又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被仙尊看上,或是骨骼惊奇的修仙奇才?” 姜芷夏将纸条扔在一边,“子桑家这种魔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们的法术有多高强,而是利用小机率的成功故事一叶障目,继而来骗我们,让我们相信可以不劳而获。放大我们身上的惰性,紧接着放弃一切努力,只等天上掉馅饼。 一旦我们相信他们,那就成了他们收割的对象,由着他们敲骨吸髓,毫无反抗之力。他们表演出来的小片段是“抚慰灵药”,更是麻痹思想的利器。 修仙奇才一定会有,被什么仙尊看上一步登天的人也可能会有。但更多的还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有努力什么都得不到的普通人。 不过接受自己的普通比坚信自己独一无二更重要。它是我们变得独一无二的开始。” 第317章 神仙,夜观星象 姜芷夏将近日以来灵清弟子的观察向众人言明。她说了很多修士们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所有的专长。 这些虽是小事,但却是他们的独一无二之处。 “仙界很少有神仙是因为法术高强位列仙班的。他们成仙之前多的是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养蚕的、养鱼的、种地耕田尝百草……都是将小事做到极致,于后世万人称颂,继而得以成仙。 现今灵气不足,大量神仙消亡但他们仍能安身立命。为什么?因为法术高强吗?是因为他们被需要,所以他们存在。 而且当神仙也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轻松,无法无天。不是你们在话本里看的,挥一挥手屠城百万还没人敢管,不说天帝下令,凡人都聚集起来把他绑柱子上烧了。” 台下响起哄笑声。 姜芷夏笑罢,又说:“想必你们中的大部分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成仙吧?如今战争四起,世道混乱,天灾不断。大家跑上山来是为了有饭糊口,有瓦遮雨。” 众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来第一天听到有人说引用坎卦上的爻辞,‘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唐吱吱涨红了脸,低下头,“我说错了。” “我没怪你,你没说错。”姜芷夏笑笑,“其实蹇卦也讲‘往蹇来誉,宜待也。’还有说‘困于幽谷,幽不明也,三岁不觌。’古人也教我们规避风险,遇到困难走不动了,那就先暂时等等。你们选择修仙避乱没有错,但避乱不是自我放弃。越乱越要坚守正道。 世道总有反转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回去过自己的日子的。到那时你们一没有一技之长傍身,二又成仙无望,还怎么活下去?” 她说完,台下一片安静。众人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夜晚,他们照例被人带去云麓山和“妖魔”作战。但今天他们回来的很快。 姜芷夏在大殿门口见到一脸兴奋的众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掌门,我们制服那只妖兽了。” “啊?” “对,我们觉得一个组的力量太小,所以联合了十个组,一同将它困住。不过可惜它最后还是逃了。” 姜芷夏顿了顿,继而放声大笑。今儿这妖魔是东方楚良假扮的。她暗想:小七再不努力,连修士都打不过了。 众人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她一起笑。 姜芷夏平复心情,擦掉笑出的眼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表现不错,再接再厉。早点回去休息吧。” “掌门也早些休息。”他们挥手跟她告别。 “好!”她看到唐吱吱等人,提醒她们不要再把吃的带回房间。 “掌门,我们、我们改名字了。我现在叫唐筝。”她抿嘴一笑,眼睛里亮闪闪的。 这是她们自己主动做的决定。 “她们也改了。软软……”唐筝指着身后一众女修。 “什么软软,我现在叫白晨曦。”说话的正是当初被选中当做“符号”的白软软。她试探性地问姜芷夏:“这个名字行吗?” 姜芷夏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送走众人后,她飞上天穹大殿的屋顶,望着璀璨的星河,心中畅快无比。不只是因为三个月不到她就解决了两个法阵,还是为了这些人的转变。 凌玄澈飞落在她身边,见她没有赶自己走,大着胆子坐在她身边。 “那日说你跟我比试后说你懂了,是在说天穹派的事?” “对啊。”姜芷夏心情好,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这帮人懒散惯了,听不进去别人规劝。我原本想着给他们树立一个勤快的榜样,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好。 后来见到你,我茅塞顿开。既然从外部下不了手,那就给他们设立一个生死困境,逼着他们从内部改变。为防有人躺下,我还把他们成组地绑在一起。就算一个人想死,还有另五个拖着他呢。” “你就不怕他们集体放弃?” “所以分组之前,我派弟子去刺杀他们,看他们的临场反应。保证每个组都有求生意志强的人。” 姜芷夏伸了个懒腰,向后躺去,嘴里还哼着小曲,好不自在。 凌玄澈沉默良久,鼓起勇气问道:“你不恨我吗?我之前那样对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想?”姜芷夏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佛祖,还没大度到能将往事一笔勾销的地步。” 她将手举起来,平静地说道:“成仙后肉身重塑了,手指上一点伤痕都看不到。但在我见到你时它还是会发抖;明明想不起来之前的事,却不喜欢别人碰我的手。那些痛没有跟着原先的肉身消散,而是印了我的魂魄上,根本忘不掉。” 凌玄澈的心里泛起密密麻麻、宛若针扎般的疼痛。他想触摸她的手,被她一巴掌拍开。他轻碾指尖,望着她的侧脸,“那你为什么还……” “毁灭一个人的肉体很容易,改造一个人的灵魂很难。”她说:“所以与其杀了你,不如改造你,让你变得更有用。 杀了你只有我一个人得利,但留下你却有很多人受益。最起码对于魔界来说,他们多了一个劲敌和威慑,不敢轻易发动战争。仙界反攻之时,还有一员猛将。” “你倒是想得开。” “跟凡人学的。有一个凡人全家被人所杀,可为了苍生大义,他还是和那人握手言和。他放下个人恩怨,换来千万百姓的福祉。你说他软弱吗?我觉得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已经和神仙没有区别了。 所以我和你的恩怨比起除魔退敌、还人间太平来说微不足道。” 凌玄澈自嘲地笑笑:“所以你不杀我,只是我还有用?” “可以这么说。”姜芷夏的目光被北方的星星所吸引,那里有几颗星星特别亮。她坐了起来,探头查看,嘴上仍旧跟凌玄澈说着话。 “跟宁姝一样,还没到死的时候。” 宁姝……怪不得…… 姜芷夏将蛟龙引向魔界时,凌玄澈也在魔界。只是他还没出手,姜芷夏就把蛟龙的事情解决了。他隐在人群中见到她和宁姝的对话,看到宁姝惨白的脸,意识到她的伤势不轻,但疑惑为什么姜芷夏没有趁火打劫,将她杀死以绝后患。 现在想来宁姝在魔界还有威望,其他两家也靠她维系。赫连家虽投靠了仙界,但到底是魔,况且彼此之间利益牵涉不多。宁姝要是死了,他们没有了共同的敌人,赫连家难保不会生二心。而且魔界的内部矛盾外移,三家联手攻打仙界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都是魔。这么一来,损失最大的是仙界。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姜芷夏,感觉从今天才开始认识她。 “对了。”她问凌玄澈:“魔界的情况怎么样了?” “子桑家的人全被宁姝当成牺牲品交给了昭衡。我出来前她还在闭关修炼。那条蛟龙身上的魔气被赫连雨霁想办法抽了出来,分散给最底层的魔人。现在他们家又多了一批追随者。他打算把那条蛟身上的魔气彻底抽干,你觉得呢?” “可以留点魔气在。”她托着腮,“魔界平日没有光亮,那条蛟没了威胁,拿来照亮也好。” 凌玄澈点头,将她的话记到了心里。 “你到底在看什么?”打从刚才起,他就发现她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北边。 “那儿。”她一指上空,“我看那有七颗星星排成一排了,刚还只有三颗。” 凌玄澈掐指一算,对她说道:“今日是九星连珠。” “九星!”她激动地站起来眺望。凌玄澈怕她滑倒,伸手护着她。 “我成仙这么多年见到这种奇观屈指可数。” “你若喜欢,我可以让二十八星宿每日排列九星。” “你放过凡间的星官吧。让他们天天见到这种奇景不吓死才怪……”瞬间,她又惊呼:“啊,八颗了!” 他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勾唇一笑,“是、是我疏忽了。” “九星连珠必会影响凡间,催生异象。”她喃喃道:“不过我没见过异象,会不会……突然多出一座金山!” “怎么可能。”他笑道:“最多只是让灵气异常,对于散仙和修炼之人来说是个好事。” “哦~”她有些失望地回应道。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北方上空,等待第九颗星星的到来。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亲眼看着那八颗星星,变成七颗、六颗、五颗……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那些星星悄悄移动,慢慢地在天上摆出一个字——呸。 姜芷夏目瞪口呆地望向凌玄澈,“这是……在骂我吗?” “不对!星象排列非常人可改。此番异常和北方大帝脱不了干系,去北方天庭看看!” 说罢,二人腾云飞往北部上空。 第318章 神仙,沟通困难 北方天庭的建筑物不像西方天庭那么独树一帜,一水儿白色。整体和中央天庭没有大差不差,但因为只是一方天庭,所以宫殿和楼阁没有中央天庭那么多,配置上也精简了些。 不过天庭内在飘雪,饶是姜芷夏这种神仙穿着单衣来也觉得有些冷。 她站在天门之外,打了个冷颤。 “这里的雪是真的?”她问道。 凌玄澈施法变出一件狐裘披风想要给她披上,但她后撤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他的手僵在原地,说道:“是真的,但掺杂了仙法,寒冷也非一般神仙可以抵挡,你还是披上好些。” “为什么要弄这些?” “不知道。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刚才来得急,我忘了告诉你。”凌玄澈上前一步,姜芷夏又后退两步。 “现在说也不晚。”她给自己变出一件斗篷穿戴好,迈步往里走。 凌玄澈冷笑一声,道:“怎么?昭衡不让你接近任何男仙?这点程度他都接受不了?” “他没说,但我总得顾及他的想法,尽量减少误会。” “如此小心眼的男人你也要?” “他什么样我都要!” 姜芷夏白了他一眼,走进仙门被看守的天兵拦住。她做了自我介绍,还没说明来意,天兵慌得派人向内通传。 转眼,从里面跑出来一位仙侍,看见姜芷夏那叫一个激动,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你真的是灵清掌门?” 姜芷夏有些发懵,不知道他激动什么,只是点点头。下一刻,她被仙侍拉着向内狂奔。 “您急什么啊?”她问道。 “您不懂,就等您了。您再不来,我们整个天宫都活不下去了。” “为什么?!”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去了您就知道。” 姜芷夏一路疾驰。路上发现北方天庭的气氛很是紧张严肃。不时有天兵手持兵器,身穿铠甲走过。他们列队整齐,表情肃穆。偶尔远处还传来练兵的声音。好像要跟什么地方作战了。 仙侍带着她来到大殿,连通传都没通传,直接推她进去,“去吧,我们大帝等您好久了。” 随后他一转头,惊讶道:“哟!拜见玄澈帝君。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迎接您呢?” 凌玄澈气不打一处来。他跟在后面跑了一路,合着根本没人在意! 姜芷夏进入大殿,只见大殿正上方北方大帝身穿银色铠甲,端坐在案。身后站着同样穿着铠甲的八位仙女,手持宝剑,不苟言笑。 她拧着眉,上前行礼。 铠甲后传来沉闷的声音,“免礼。你……那个……往后退一点,我看不到了。” 姜芷夏和凌玄澈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北方大帝身材高大,但现在穿的铠甲比她还大。整个铠甲根本不贴身,头盔顶在她脑袋上,遮住她的眼睛。她看人只能抬起头,从头盔的缝隙中去瞧。 再确认真是姜芷夏后,北方大帝向身后的仙女示意。八个人上前把她搀扶起来。她艰难地迈着步子下台阶,摸索半晌拉住姜芷夏的手腕,“走吧。” “去哪儿啊?”姜芷夏不解。 “打魔界。”她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那天从中央天庭回来之后我就在练兵,一直等你来找我。不用怕,我抗揍!” “啊?不是,您等一会儿。”姜芷夏拦住她,“我没明白。您……打魔界?” “帮你拒婚。大家都是神仙,不用客气。”说着,她又拖着她往外走。 “等等等。”姜芷夏把手抽出来,干笑两声,道:“这个……魔界已经走了,没事了。” “走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北方大帝的声音听起来很失落,她隔着头盔挠了挠头,“我和玉兰约好一起出兵呢。” 姜芷夏刚想安慰她,却见她费劲巴拉地把头盔卸下,交给身后的仙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打仗。” 姜芷夏:我一点都不想有这种机会!而且我也不难过。 北方大帝卸下头盔才看见凌玄澈。她诚恳地问道:“你还活着呢?” 凌玄澈与她相识几千年,知道这是她惯用的打招呼方式。这种话听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他每次听都觉得别扭。 他没回话,只是点点头。 “活着就好。”她很是欣慰地回应,随后坐回到主位上问姜芷夏:“你这次是来邀请我去参加你和昭衡的婚礼吗?” 姜芷夏有点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摇头说不是。 “那是参加你和凌玄澈的婚礼?“ “更不可能!” “嗯,我想你也不会这么不开眼看上他。” 凌玄澈:你快给我闭嘴吧。 姜芷夏偷笑,半晌平复下来,“帝君……” “我叫凤寒烟。大家都是熟人,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叫我名字吧。他们都这么叫。” 姜芷夏看向她身后的仙女们,仙女们默默点头。 “寒烟……姐姐。”姜芷夏觉得别扭,在她名字后加了个姐姐。这倒让凤寒烟很是受用。 “我来是想问九星连珠的事情,我刚才在下面看见……” “哈哈哈哈哈……”凤寒烟突然一声爆笑打断她的问话,惊得她退后几步。 这人看着呆呆的,但精神状态没比西方大帝那两口子好到哪儿去。 凌玄澈长叹一口气,心道:他都跟一些什么人当同僚。 “他们总想利用九星力量,失败多少次还在坚持,乐此不疲。” “他们?” “下界有一个家族,做这种事情都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千年了吧。”凤寒烟面无表情地说:“世世代代做下去,从不间断。九星连珠近百年才出现一次,所以他们一代只能试一次。坚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她说得风轻云淡,但姜芷夏听得瞠目结舌。 “那您没告诉过天帝吗?” “他们没成功,我为什么要上报天帝?” 姜芷夏:这个回答真他娘的有道理。 “我看他们挺不容易的。所以每次都给他们送去希望以资鼓励。”凤寒烟说:“但一到第八颗我就强行逆转星象,然后码星星骂他。下回你也来玩。” 姜芷夏咽了咽口水,摇头假笑,“我没您那么缺德,还是不来了。” “我是寓教于乐。”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他们那一族虽是凡人,但总爱钻研一些邪门歪道,要是让他们借助九星的力量做出什么坏事就不好了。” 凌玄澈实在忍不住问出声:“那乐在哪儿?” “我很开心。” 凌玄澈\/姜芷夏:行。 姜芷夏呼出一口气,又问:“他们要做什么事?” “不知道。”她老实回答:“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不好打听。” 姜芷夏捂着脸,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冷汗,“您还挺尊重人。” “这是起码的礼貌。” 姜芷夏:用星星骂人的时候也没想起来要讲礼貌。 “哦,对了,之前陈飘飘她们上来说你要找什么法阵,让我留意异常。我唯一发现的异常就是他们。他们最近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啊!”凤寒烟忽然提高声音,恍然大悟道:“原来陈飘飘来过,还跟我说过你没事了。” 姜芷夏:…… 凤寒烟什么都好,平易近人,没有帝君的架子,跟姜芷夏只见过几次就愿意出兵帮她,虽然行动未遂。但这讲话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着实让人受不了。 姜芷夏觉得从她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在问到那些想利用九星力量的人在何处后,就和凤寒烟告别。 临走时凤寒烟叫住她,说:“我刚才想起来,玉兰收你做干女儿,你刚认我当姐姐,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叫她干娘?” 姜芷夏:…… 根据凤寒烟所说,那帮人出现的位置每隔五十年会换一次,现今是在下界翠梧国的国都。 翠梧国地处高原,冬季较长,最为特别的是它是以女子为尊的国家,也是玉兰仙子成仙前当女皇的地方。 姜芷夏提前吩咐凌玄澈隐去仙气,避免再被什么神仙发现出卖。 二人落下云头,走进国都。 此时正值冬季,整座国都隐在茫茫白雪之下,街上车水马龙,碾得白雪变成泥浆。路两旁的商贾、小贩都以女子居多。她们裹着厚厚地衣裳,脸颊冻得通红,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 有行人在路过姜芷夏身边时,低声骂道:“不要脸。” 姜芷夏起初没听太清,后来说的人太多,她回头拉住说话人的后脖领子,谦虚地问:“等会儿,您说谁不要脸?” 那姑娘一指她身后的凌玄澈,“他。” 姜芷夏竖起大拇指,夸道:“火眼金睛!” 第319章 神仙,疑惑 可能因为凌玄澈气场太强,那姑娘骂完他后,不禁缩了缩脖子。但又看姜芷夏是个好相与的,于是大着胆子对她说:“姑娘,看你是个老实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娶这样的男人回家再不注意点,他迟早背着你出去偷人。” “哈!”姜芷夏惊叫一声:“不是,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那姑娘苦口婆心地劝道:“俗话说,娶夫娶贤,娶侍娶色。你娶这么一个狐媚子回家,还把他带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武大娘和潘金男的故事听过没有?你看这街上哪个好男人出门不蒙着面。” “我没娶他!!”姜芷夏边说边环视四周。 别说这里大多数男子都蒙着面纱或戴着帷帽,迈着小步子沿着路边行走,尽量与旁人拉开距离。 “没娶?难道他是外室?”那姑娘露出赞赏之色,“看不出来你穿得这么寒酸,还能养外室。一定是某方面天赋异禀,牛哇!” 姜芷夏:我要是天赋异禀,就不会被某个人把“阳气”吸干了。 凌玄澈听到她的话火气去了一半。这种误会让他很是舒心。他老实地站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望着姜芷夏,不发一语。 或许是眼神太过炙热,那姑娘更加笃定这两人有关系。 她指着凌玄澈说:“你别以为自己靠着姿色就能一帆风顺了,以色侍人断不能长久。趁年轻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才是,小心人老珠黄之时被人抛弃。” 说完,她又凑到姜芷夏耳旁小声道:“留个联系方式,你要哪天不想要了,把他给我行不行?” “你赶紧带回家吧。”姜芷夏气恼地推开她,“说了跟我没关系,想要随时带走。” 她背着手离去,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凌玄澈追随她而去。 那姑娘还在不依不饶地在身后喊:“我出高价,你再想想啊…… 美人,出门记得蒙面,别被皇女看上了,我不嫌你跟过别人,愿意娶你当正室,你考虑考虑啊!” 美人叫的是凌玄澈。要是往日听到这话他早就恼怒了,现在倒是一本满足的模样。 “离我远点。”姜芷夏回头对他说道。 “生什么气,孤被人误会成是你的外室也没生气。”他悠哉悠哉地说道:“你若愿意,孤也不介意真正做你的外室。你有昭衡一个迟早也会腻烦。”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扒光了卖进那里。”姜芷夏一指旁边的青楼。上面站满穿着暴露、不嫌冷的男人们,不时挥舞着手帕招揽沿街路过的行人。 凌玄澈住了嘴,二人继续在城中行走。为了避免再引起他人注意,他主动戴上面纱,跟在姜芷夏身后,不时用眼神逼走那些偷看她的男人们。 不过他们也只是看,心里惋惜这么好看的女人怎么就是个穷鬼,大冷天连个棉衣都没有。若是跟了她,只怕连饭都吃不起了。再好看不当饱也不行。 想到这儿,他们不禁摇了摇头。 凤寒烟作为一方天帝没理由天天盯着会点小法术的凡人。所以姜芷夏从她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少得可怜,只能在城中慢慢寻找灵气波动之处。 不过他们走到店铺都快打烊,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了,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姜芷夏站在原地揉了揉发酸的腿,心想要不要再回去问问凤寒烟,大海捞针也不是个事。 她的踌躇被路过的行人看见。那人好心给她指路,说在西北角有一排废弃房屋,他们要实在没钱住客栈,住那儿也行。这时节来国都的人多,房价也高。一会儿半夜还有人来清扫街道,明儿女皇要举行祭天仪式。大晚上他们在外闲逛,肯定会被禁军当奸细抓进去。 那人行色匆匆,姜芷夏还没叫住她问话,便快步离去了。 女皇祭天仪式…… 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打算在城中找间客栈住下,看看那祭天仪式是什么样的。 不过这里很多客栈的客房都住满了,最后只剩一家破破烂烂的客栈还有空房。 大堂灯光昏暗,没什么装饰。屋里和屋外一个温度,但房费高的吓人,五钱一晚,并且房间数量所剩不多。 姜芷夏潇洒地一拍柜台,“我去城西北角住,哪儿不是休息。” 凌玄澈忙拉住她,“我给!你别那么现眼,我给还不行吗!” 姜芷夏朝他深深地一鞠躬,“谢谢您。” 凌玄澈:…… 女掌柜见凌玄澈给钱,心里暗骂姜芷夏原来是个“小白脸”、“吃软饭”的。 不过到底跟她无关,她只收钱也不多说什么,拿起柜台上的灯,带他们上楼。 姜芷夏跟在她后面问女皇祭天而已,怎么城里来了这么多人。 “你们刚到我们这儿吧?”女掌柜一手挡风护住火苗,一边说:“你们这次算是来着了。从今天往后,我们国都要举办三日庆典。 明日女皇祭天,后日皇女选夫,大后日外国使臣觐见女皇。晚上还有歌舞和烟火表演。哎哟哟,那场面好不热闹,举国上下的适龄男女都跃跃欲试。” “女皇祭天他们跃跃欲试做什么?当祭品?” 凌玄澈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这话说的,还能跃跃欲试什么。精心打扮让皇家的人看上呗。”女掌柜让他们留意台阶,带着他们转了个弯,“说是祭天祈福,其实找借口出来,从平民百姓里挑几个模样出挑的进宫伺候。俗话说的好,家花哪有野花香是不是?” 姜芷夏:这句俗话应该不是用在这里的。 “这要是被看上就一步登天了。”她说:“街上的首饰店一个月前都卖空了。” 姜芷夏直拍大腿——来晚了! 女掌柜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门,瞬间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 “一年到头就这几天人多。你别看房子味道不好,可胜在干净,都没几个人住。” 姜芷夏对自己不掏钱的东西从来不挑三拣四,跟着进门又问:“男人跃跃欲试,女人激动什么?难道女皇她……” “这话可不敢乱说。”掌柜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们是为了国师而来。” “国师?” 掌柜的点头。 这国师乃是整个翠梧国里最好看的男人,不过他一心只为修道捉妖,护国安邦,至今都没有妻主。女皇向他示好多次都被拒绝了。不过他身体不好,就算纳入后宫也无法为女皇绵延子嗣,所以女皇也不强求。 掌柜的将柜子里的棉被拿出来铺在床上,又说:“这些女人们每年就为看他一眼,万一让这国师动了凡心愿意嫁给自己,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明儿女皇的仪仗会路过此地。你可以偷偷搁着窗户看,要是幸运,说不定就能看见坐在马车上的国师了。” “有多好看?比他还好看?”姜芷夏把烛台放在凌玄澈的脸旁,询问掌柜的。 刚才楼下暗,掌柜的现在才发现这男人长得也不差,比较国师不相上下,可是周身一派肃杀之气,让人很是不适。 她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道:“不一样,你明儿见了就知道了。我有幸见过国师一次,骨头都酥了。亏他不是皇夫,若是进了后宫,别的夫侍、公子就别活了。行了,你在这儿休息,有需要叫我。” 掌柜的收拾完,又带凌玄澈去他的房间。临走时小声给凌玄澈说姜芷夏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在玩弄他的感情,骗他的钱。男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别被人几句花言巧语骗得赔人又赔钱。 凌玄澈怅然若失道: “要是她玩弄感情孤也认了,可偏偏她眼里根本没有孤。” 掌柜的:有病! 另一边,姜芷夏见离天亮还早,于是唤出青鸟,给谢泽之说她在翠梧国的事。而后她坐在桌旁,拨弄着烛火打发时间。 一时困倦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翻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前的一刻她想:最近真是越来越懒了。 恍惚间,她听到打斗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竹林中,前面有一红一黑两道身影。 两人应该是在练剑,出招都留着力。 红衣女子一回身,丢了剑站在原地不动。男子惊得连忙收招,停下后,他气恼地走向她,“胡闹!若是伤着了怎么好?” 姑娘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那你会心疼吗?” 男子不答话,她又问了一遍。 在她的注视下,男人微微点头,随后说道:“以后不准拿自己开玩笑。” “知道啦。” 姜芷夏看不见他们的脸,等她想上前看清楚时,这两人化作一道青烟消散了。 忽然,她的身后又传来女人的抽泣声。 还是那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姑娘,她背对着姜芷夏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 “阿芷。”一个男人飞奔到她面前,虽然看不见脸,但声音明显和刚才那人不同, “我听说你遇到妖魔了?受伤了吗?” 女人抽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怕,你没事了。”他低声安慰她,“西皇山妖魔多,以后不要去了。要去也跟我说一声。” “不是的……” 她的话说了一半。穿黑衣的男人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她没事就罢了。若是她有什么意外,我一定杀了你。” 第320章 神仙,病美人 那一巴掌仿佛打到了姜芷夏脸上。她觉得心脏都在痛,耳边响起的是男人曾说的话——“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姜芷夏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和那女人一同伤心难过。 而后她又看到女人对着镜子一边流泪,一边化妆,费了好大功夫才将自己打扮好。窗外不时还有他人窃语的声音。 “天帝会娶她吗?” “人家那位都怀上孩子了,你说呢!” “那凡人还真是有手段。” “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郎有情、妾有意。半推半就两人就成了。天帝要不是也有那意思能被一个凡人下药?” “也是,不然他带她上来干什么。我听天奴说他最近谋划着修改天条,同意仙凡结亲呢。我看我们马上就要迎来一位凡人娘娘了。” 女人听着这些话,回头看向摆放着的喜服,觉得讽刺至极。但她还是将衣服穿上,随后拿起佩剑,一路闯进了男人的书房内。 她推门而入,却见他亲吻着另一个女人。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平静地问:“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说你爱我。你带她上来只是报恩,你要把她给墨宸。” “朕没骗你!朕只是……”他走到她的面前,但被她用剑指着。 “好啊,那你把她送回凡间。” “不行。”他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个姑娘。 “为什么不行?”她冷笑,“你不说,我帮你说。她怀孕了对吗?” “我……”男人有些慌张,很明显他没打算告诉她这件事。 她不想听他解释,只移开目光看向她道:“是我小瞧你了。我把你当妹妹照顾,但你夺走我心爱的男人,还让人来告诉我你怀孕的消息。你真了不起。既然你这么想要天后这个位置。那我就给你,如何?” 说罢,她一剑抹喉。 男人施法向她输灵气,想救回她可回天乏术。最后关头,她用沾染鲜血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艰难地说道:“我终于……可以不再……爱你了……” 她说完便咽了气。 整个画面被鲜血淹没,姜芷夏耳边都是那个男人愤怒和痛哭的声音。她捂住耳朵可依旧阻挡不了那些声音的侵入。霎时,她被拖进血海当中,越陷越深。四面八方都是鲜血,她无法呼救,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正在她越陷越深之时,又听有人吼道:“阿芷,醒过来!”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鸣声还没有停止,她看见凌玄澈面带焦急地问话,但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慢慢地,一切喧嚣尘埃落定,心跳也恢复正常。 她避开凌玄澈要给她擦冷汗的手,侧头看到外面天光大亮,转过头问他怎么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凌玄澈严肃道:“你身上的煞气突然蔓延,我在房里都看到了。这要是让别的神仙看见还以为你成魔了。要不是我进来布下结界,帮你调息,你哪还有机会坐这儿质问我。” “谢谢你,大恩人。”姜芷夏诚恳道谢,穿鞋下床。 “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他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是不是和你说的法阵有关?我一直想问桃源乡的魔阵为什么会有两个?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北方大帝说的异样和法阵又是什么?” 姜芷夏耐心等他问完,点点头,“问完了吗?” “目前就这些问题。” “行,那到我说了。” “你说。” “我不告诉你!” 她不顾他恼怒的模样,绕过他推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空气,心中也不免疑惑:上回犯困是受了魔阵的影响,这回是因为什么呢? 她毫无头绪,对凌玄澈的逼问充耳不闻,只看向外面平复心情。梦中看到的事让她很是不舒服。 此时还在飘着雪,地上依旧那般泥泞,就是多了很多车辙。 良久,她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什么事,探头左看右看,“不是祭天吗?人呢?” “人家来过了。”凌玄澈一点她的脑袋,“外面那么吵都没把你叫醒,你是不是梦魇了?” “啊?我都不知道。我们去他们祭天的地方看看。” 凌玄澈一把将她拉回来,按着她坐在椅子上,称祭天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一日便可来回,他们晚上还会回来。她先运功压下自己混乱的气息才是正经。 姜芷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罕见地听从了他的话。 果不其然,天色昏暗之时女王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姜芷夏挤在人群中想到了当年她在忘仙见到仙皇游行的场景。 女皇的仪仗跟仙皇的排场比都算得上是勤俭节约的。不过该有的东西人家也不缺。 十二匹白马缓步慢行,后面拉着华丽的马车。女皇坐在车内,搁着车帘与百姓挥手。 百姓跪在两旁口称万岁。 姜芷夏看不见她的脸,但却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那气息若有若无,很是轻微。 女皇的车队过后,是皇太女的仪仗。 她和她母亲不同,大方地拉开车帘,接受百姓朝拜。车里还有三四个蒙着面纱的男人,应该是她的面首。 姜芷夏心下一惊。这位皇太女眉宇间有黑气缠绕,只是聚集一阵便散开,而后黑气又慢慢显露出来。 如此奇怪的现象她可从来没见过。 她侧头小声问凌玄澈:“你看见了吗?那是什么?” “看着像是魔气,还不太确定。”凌玄澈说:“她只是个凡人,但这黑气好像是从她体内生出来的。” 说话间,皇太女的车队驶过。 “跟上她……”姜芷夏和凌玄澈刚走几步,有一身穿官服的姑娘拦住他们,将他们带到僻静之处。 那人问姜芷夏:“这男子是你什么人?” “路人。”她赶紧跟他撇清关系。 “这么说你跟他没关系咯?” “对啊。我不认识他。” 凌玄澈想反驳,却听那为官的女子说道:“你的好日子到了。皇太女看上你,让你当她的夫侍。跟我来吧。” “孤……” 凌玄澈的话卡在嘴边,哀怨地盯着姜芷夏,硬是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姜芷夏用传音术让他去皇太女身边打探消息,而且态度坚决,说他要不干就走。 他没办法,只能妥协。 官员很是满意,掂了掂手上重重地钱袋,对姜芷夏说:“刚还以为他跟你有关系,皇太女准备了一大袋金子,现在也省了。” 姜芷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赶忙追着他们后面喊:“等会儿,他是我表弟!你们意思意思啊!喂!” 官员听到这话,加快脚步向前飞奔…… 姜芷夏追钱无望,只能站在小巷里叉腰叹气。一袋黄金从她眼前就这么飞了。这么大的打击估计一个月都缓不过来。 算了算了,还是先见国师吧。她想。 突然间,有人大喊道:“让开,让开!” 她下意识站到一边,不知道什么东西“嗖”地一声从她身边窜过去。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受惊吓的心脏,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前面还有一个人带路,嘴里还在不停催促他们,说什么耽误国师病情全都要杀头。 国师?他不是祭天去了吗? 她心下生疑,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宅院门口。 宅院门口有一对威武的石狮子伫立,又有重兵把守。两扇厚重的大门紧闭,门楣之上挂着雕有花纹的匾额。上面的字姜芷夏不太认得,像是什么符咒。 她躲在暗处观察这座宅子,可没察觉到有何异样,这倒让她有些奇怪。 外面看不出什么。她转身走到一旁的小道,决定翻墙进去查看里面的情况。顺便查看那个国师有没有和女皇一样的问题。 墙不高,她纵身一跃,轻轻松松跳了进去。 院内倒是清新雅致。虽是冬季,两旁却有郁郁葱葱的绿植,还有绽放正艳的红梅。微风吹过,姜芷夏觉得鼻腔里都是淡淡的梅花香气,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脚下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面没有太多雪,应该有人时常清扫。这条小路一直向前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咳、咳……你是谁?” 她头皮一麻,回头看见一男子身披雪白大氅,面无血色,静静地坐在石桌旁,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那人长相堪称绝美,容貌不在谢泽之之下,五官立体,轮廓分明,一双眼睛明亮而柔和,像是冬日里的太阳。他没有束发,柔顺地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他也太安静了。姜芷夏想:进来时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在,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早知道有人,她就隐身了。这事闹的…… “我在问你话。”他开口道,即便是逼问,语气也柔和非常,“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我……是你家邻居。”姜芷夏一指墙头,“你这院墙太矮了,我跟你们家管家说过好几次让你们加高,你们总不听。我就想着示范一遍,提高你们对安全的警惕……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灶上还烧着开水呢,再不回去,家里的鱼就淹死了。告辞。” “这条街都被我买下来了,我哪里来的邻居?”他望着她,弯起嘴角。 第321章 神仙,出门在外的身份 竟然还是个有钱人! 姜芷夏忍不住心里泛酸水,但还是干笑两声,抹了一把脸说道:“你还挺有钱哈……一条街都是你的…… 您大人有大量,就今天没见过我行不?君子论迹不论心。我翻个墙撑死算私闯民宅,而且我主要是好心想提醒你家墙太矮了……” 她也觉得心虚,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那人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这墙虽矮,但平日也无人敢翻过来。你倒是第一个。你应该不是翠梧国的人吧。” “看人真准。” 姜芷夏看他脾气好,说话也温柔,向他靠近走了几步,张嘴开始胡编乱造自己的身世。 她说她叫谢小夏,本是中原王朝人氏,原本家庭也算富裕,但后来家里出了个逆子,父亲被他气死,剩下几个兄弟姐妹争家产,她手无缚鸡之力,率先被他们赶出家门。 这段刚说完,灵清的大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喷嚏声。 她一路从中原王朝要饭到翠梧国,想着这里女人为尊,活下去的机会多。 “我实在没钱了。”她装的一副可怜相,“不然谁大冷天的穿单衣呢对吧?我也没找到活儿干,好不容易认个表弟还被人掳走当夫侍去了。一分钱都没赔给我。我又饿又冷,然后听到街上说国师生病了……想着你家乱做一团,刚好适合那啥…… 谁知道你没病,早知道不来了。” 那人听到她的话有些惊讶,而后一想肯定是因为自己说买了整条街让她猜出来身份了。 “翠梧国虽是女人为尊,但也不意味着你是女人就能大富大贵。”他柔声说道:“无论在哪都很难,这里只不过是多给女人一些机会,中原王朝有的问题她们也会有。” “有机会总比没有强不是……”她越发觉得那人亲近,说着就要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想着套套近乎,看他能不能把自己留下来,好让她继续打听事情。 “谢姑娘,等等!”那人一手托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的动作,慌得起身,“这石凳寒凉,你这么坐上去,肯定会生病的。” “放心,我冻习惯了。我们穷人不敢生病。” 她倒是潇洒地扫开石凳上的积雪,谁料那人竟解下自己的大氅要给她披上,“披上它,别着凉了。” 这时,一阵寒风刮过,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芷夏按住他冰凉的手,将大氅盖到他身上,“您这身板……还是自己穿着吧!” “女儿家身子弱……” “也不知道咱俩谁弱,你……哎?哎!” 那人跟姜芷夏推搡了还不到一回合,脸颊泛起红晕,双眼一闭向前倒去。 姜芷夏手上拿着他的大氅,用身子撑着他,僵在原地。 赶紧走,被人看见就说不清了! 她刚想推开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叫: “快来人啊,有登徒子想掳走国师!” 登徒子?该不是说她吧? 只一瞬,府内侍卫将她团团围住。她一把将国师推到雪地里,举起双手,无辜道:“ 各位姐姐,我要是说我只是进来讨口饭吃,衣服是你们家大人自己脱的,你们信吗?” 姜芷夏说的是实话,但没人相信。 她被她们戴上锁铐,关进柴房。不过全程她倒是很配合,压根不反抗。 她适才和这个国师接触,发现他太过干净了。别说女皇身上相似的黑气,就连凡人身上应有的浊气都少的可怜。 难道是因为太干净了,所以身体才不好?他身为国师又知不知道女皇身上的黑气是怎么回事? 她有一肚子疑问要搞清楚,想着等到夜深,将这国师府里里外外好好查看一番。 但仅一个时辰后,她就被人带着去到国师的卧房。路上凭她怎么问,前面带路的人也没理她。 国师府面积不小,从柴房到他的住处,她走了好一阵。转了几个弯后,她终于到了地方。 这国师的卧房外也种着几棵梅树,点点梅花绽放在枝头,映着白雪很是好看。 姜芷夏没来及细看就被人催促着进门。掀开卧房的棉帘,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内笼着四盆炭火,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房间仿佛蒸笼一般。她站在屋内没多久便出了一身汗,心想:那国师保不齐就是去院子里乘凉的。 桌上摆着各种美味佳肴,还有两幅碗筷。 而那国师坐在床边,脸色煞白,床边还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再见到姜芷夏后,他披着外衣,强撑着站起来,命人解开她的锁铐。 “刚才吓到你了吗?”他问。 姜芷夏揉了揉手腕,摇摇头。 “抱歉,是我突发意外没有说清楚,让他们这么对你。他们只是职责所在。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不、不用这么客气。”她连忙摆手。替下人承担责任的主子倒是少见,这让她不禁对这人多了几分好感。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身后的侍从想去搀扶被他拒绝了。 “我还没有那么弱。小松,你带他们先下去吧。” “大人……”叫小松的是个十四、五的男孩,他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更担心姜芷夏对他家大人做什么。 “不碍事,去吧。” “哦!”小松带着一群人离去,临走时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姜芷夏,用眼神威胁她别胡来。 但姜芷夏没看懂。 “你家小松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她好奇地问道:“怎么看人总是一抽一抽的?” 那人低声笑笑,将她引到桌旁坐下。 “他是我贴身小厮,平日里操心惯了。”他将筷子朝她推了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准了点。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不好,我让他们再重新准备。”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姜芷夏有些懵,也不动筷子,只是望着他。 “因为我也是中原王朝的人。” 他说着话,盛了一碗粥放在她跟前,一套动作很是优雅。 他说他姓黎名旭初,字元光。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收妖的,后来家道中落,从中原王朝辗转到这里。他来时正值女皇后宫有邪祟,广招天下能人异士除妖,他自告奋勇将邪魔打退,因而被封为了国师。 “我们也算他乡遇故知了。”他示意姜芷夏喝口粥暖暖身子,“见到你我想起我当初也是这样,为一餐饭东奔西跑、风餐露宿。所以对你好也有补偿我自己的意思。” “祖祖辈辈……”黎旭初说了那么多,她就听见了一个祖祖辈辈捉妖。 凤寒烟曾说下界想利用九星的人是一族人,难道就是他们家?可他虚成这样还能做法吗? “烫!” 她想的太出神,一口粥直接送进嘴里,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黎旭初比她还慌张,给她倒了杯水送到手边,蹲在她身边,“让我看看,烫伤了吗?御医还没走远,我叫他回来。你等等,小松……” “没事、没事。”她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不用劳烦御医。我没那么金贵。” “真的没事?” “没事。”她将温水一饮而尽,安慰他说:“这粥除了烫,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我怕凉,所以一直让他们热着。抱歉……”他很是愧疚,随后拿过她的碗,轻轻搅动汤匙,想让它凉得快些。 “不用道歉。我也是自作自受,吃饭的时候发呆。” “在想什么?” “想……你这么虚弱,还能开坛作法吗?” 闻言,他怅然若失地说: “这是娘胎里带的病根,时好时坏。天冷就看着有些吓人。其实不严重。而且现如今妖怪不多,也没什么大事让我开坛做法……应该不烫了,你再尝尝。” 姜芷夏接过粥碗,放在一边,凑到他面前问:“大人……” “叫我旭初就好。” “旭初大人,你说我这个年纪跟你学捉妖还来得及吗?” “小夏学捉妖做什么?那些妖怪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姜芷夏一心想着留在国师府,根本没注意到他对她的称呼,“因为……我也想买一条街……” 黎旭初:…… 第322章 神仙,偶遇 姜芷夏连哭带嚎把自己“悲惨”的身世又说了一遍,还夸黎旭初是个好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像她这种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的人放她出门就是个死。 “您要觉得我不配学习捉妖,您留下我伺候您成吗?我洗衣做饭,打扫庭院一绝,最重要的是我勤快,一刻都闲不下来……” 她说完,天上响起一道炸雷。 站在门外的小松心道:冬日打雷不太正常啊。 “我原想给你一笔钱,送你出去。”黎旭初温柔地说:“但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没有一技之长,难以养活自己。钱迟早也会花光。” “对啊对啊。” “你留下来吧。”他说:“我叫他们给你收拾房间。你要想学捉妖,我明日开始教你。” “谢谢大人!” “叫我旭初就好。” “谢谢旭初大人!” “……” 姜芷夏就这样留在了国师府。黎旭初待她很好,给她安排的住处就在他隔壁的院子,还给她送来不少首饰衣物。 这种特殊对待引来府内下人的猜测。他们很不愿意相信自家那位出尘绝艳,不谙世事的国师大人会对一个来历不明,满嘴片儿汤话的女人有意思。 可每每姜芷夏出现,他们都能明显察觉到黎旭初的心情明显变好,而且也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形象,对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人都精神开朗了许多。 儿大不中留,到底自家国师大人还是要嫁人的。虽然姜芷夏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但她要是对他们家大人好,当个“倒插门”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们把每日给黎旭初送药的工作交给姜芷夏,希望有她在,黎旭初能不抗拒吃药,也能让二人培养感情。 黎旭初很好说话,可对于汤药有着别样的倔强。凭谁劝也不听,哪怕是姜芷夏送来的。 但他不是谢泽之,姜芷夏在听到第二声“不吃”之后,端起药碗将汤药泼到外面。 她这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黎旭初目瞪口呆。 “看我做什么?你不是说不吃吗?”她把空药碗放在托盘上,“我受他们之托来给你送药,总得有个交代。你不吃我也不能逼你,这样最好,双方皆大欢喜。我也轻松些。” “你这不是在骗人……” “人生,本就是欺上瞒下。都是出来混口饭吃,那么认真干什么。”她很老成地说,之后推开房门叫人来收拾托盘,转过头又对他说:“再说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把汤药倒了?” 话毕,小松一脸黄汤,湿淋淋地从外面走进来,怨恨地看着姜芷夏。 “松哥,你掉坑里了?” “我……”小松望着姜芷夏身后给他使眼色的黎旭初,硬生生把指责的话咽了下去,“姑娘猜的真准。” 他拿走托盘,出门骂街:一天人不咋样,泼药还真他娘的准。闭着眼也能泼别人一身! 小松走后,黎旭初像往日那般给姜芷夏讲起了捉妖相关的事,半个时辰后又让她去练习画符。 姜芷夏拿着朱砂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她已经留在国师府半个月了,什么也没发现。 她来的第二天,黎旭初带着她在国师府转了个遍,连他开坛作法的地方都给她看,还说她可以随意进出国师府任何地方,对她压根不设防。 她趁着夜色又独自查看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异样。但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奇怪。 黎旭初为人和善,对她很好,可好过了头,才见她几次就对她掏心掏肺的,亲生儿子也不能这样吧!? 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可他的回答总是那句他乡遇故知。 她又试着问过女皇和皇太女的情况。不知道是黎旭初压根没有捉妖的能力,还是他说谎,总说她们一切安好,根本没有受到妖魔干扰。 是时候离开了。她想:这里找不到线索,再待下去也没用。 不过凭心而论,她和黎旭初在一起挺安逸的。 他给她讲学,教她画符。他的学识丰富,给她讲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他怕她无聊,还命下人陪她去街上玩,她的一切开销都由他负责。这让她有一种在谢泽之道场生活的错觉。 再安逸也不能当饭吃啊……思及此,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夏觉得无聊吗?” “嗯?”姜芷夏抬头望着黎旭初。 他坐在软榻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以为她没听清又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我看你在叹气,近日话也不多。若是嫌画符烦就别画了。捉妖危险,我也不想让你去做这种事。” “没有!”姜芷夏否认,“画符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个鬼!她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画些什么玩意儿。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她画的一坨符咒,叹了口气,将她手中的朱砂笔拿下来放在一边,又掏出手帕想将她的手擦干净。 姜芷夏迅速将手抽了出来,察觉到他面色一僵,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之前发生过一些事,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手……” “之前发生什么事了?” “一些私事。”她打哈哈糊弄过去。 黎旭初看出她不想说也没再逼问,转换话题说:“过两日我带你进宫如何?” 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吗!? 但她表面还是十分冷静,仰着脸问他:“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女皇又遇到妖怪了?” 他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带着几分宠溺,嗔道:“你就不能盼人家点好。不是进宫都是有妖怪,而是外国使臣已到齐,女皇要正式开宴会,宫里会很热闹。今年中原王朝也会派使臣来。” “我以为他们早就走了。” “往年这个时候他们确实走了。”黎旭初说:“但今年有中原王朝的人来,他们几个小国想搞好关系,所以都聚在这里等那位使臣到来。” “皇家宴会啊。”她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那是要去看看。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怎么可能。”黎旭初哑然失笑。 第三日吃过午饭,他给姜芷夏送去一套新做的衣裙和斗篷,让她穿上后跟他一同坐马车前去皇宫。 黎旭初的马车很宽敞,里面也很暖和,姜芷夏觉得有些热,松了松斗篷带子。 这点小动作被他看到。他贴心地说道:“先把斗篷脱下吧。车里热,一会儿下车再穿上。” “好啊。” 小松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一会儿去可别给我家主人丢脸。也别离我们家主人太近,让人误会你跟他有什么。” “行,我一会儿下车就消失,自己在皇宫玩总可以吧。” “不行。”黎旭初和小松同时开口。但小松抢先一步说道:“你走了,我家主人担心你的安危,比试失败了怎么办?” “比试什么?”姜芷夏指着黎旭初,“就他还能跟别人打架呢?” “是斗法!” 小松被她气得眼前发黑。而后他说这是每年的必备节目。那些国家的使臣知道翠梧国的国师法术高强,总会带些能人异士来跟他斗法,妄想压他们一头。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小松提起这事一脸骄傲。 “斗法都比什么?” “很多。”黎旭初说:“打坐、画符、占卜这些……” “哦~这些你都赢了?” “是。” “可不,我家主人连赢了好几年呢。”小松夸赞道。 黎旭初没有说话,目视前方但又悄悄看向姜芷夏,期待她对他的评价。 “那这使团不行嘛。”她大手一挥,“要我我就跟你家主人斗法比跑步,谁能绕着城内先跑完一圈算谁赢。” 小松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脸都气红了。倒是黎旭初笑出了声,用力过猛引得一阵咳嗽。 国师府离皇宫不远。往常坐马车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可今日多了外国使节,所以皇城内有些拥挤。 等他们的马车驶进宫门,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黎旭初在小松的搀扶下,先下了马车。姜芷夏在他之后掀开车帘,外面站着服饰各异的使臣,翠梧国也派去官员接应。双方或行礼,或寒暄,一时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黎旭初一到,他们皆停下交谈向他的方向看来。而他却只看着姜芷夏,朝她递出手,温声说道:“小心些,扶着我下来。” “不用了,我……”姜芷夏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视线。她回过头去,看到站在另一辆马车旁的谢泽之。 第323章 神仙,队内语音 姜芷夏皱着眉站在马车上看着谢泽之,和他身后憋笑的宫泽雪以及带着幸灾乐祸表情的霓霜。他们三人隐去自己的仙气,扮作不知哪国使臣的模样。 她亲眼看着谢泽之脸上的惊讶逐渐转变为委屈,而后变成质问,让她颇有一种她是功名高中,抛夫弃子的陈世美。 她悄悄施展传音术问他:你不审公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谢泽之:当然是为了公案!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那天的信里怎么没提到旁边那个人? 姜芷夏:那时候还没他呢。 谢泽之:现在有他了,你打算怎么选? 姜芷夏:选什么? 谢泽之:你是不是今天晚上打算跟他在一起不理我了? 姜芷夏:废话,我现在去找你不是很奇怪吗?搞得我是提前派过来的细作一样。 谢泽之:有什么奇怪的?你就说我是你失散的多年的夫君或者对我一见钟情,反正这里女子为尊,你可以放开表达自己的爱意。 姜芷夏:这里是以女子为尊,不是以不要脸为尊。光天化日调戏他国使臣,我疯啦? 谢泽之:调戏怎么了?!我自愿的,别人能说什么? 姜芷夏:你…… “谢姑娘?谢姑娘!” “啊?”姜芷夏听到小松的声音,回过头来发现他和黎旭初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怎么了?” 小松语气不佳道:“怎么了?我家主人都叫你半天了,有这么好看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不好意思啊。”她笑笑,避开黎旭初的手从一旁跳了下来,站稳后又向他说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仗,有些怯场,一时愣在原地了。 “不用怕,我在你身边。”黎旭初温和地笑笑,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外面冷,我们早些进去。” “好啊。” 姜芷夏想把手抽出来,但发现此时黎旭初的力量大的吓人。 黎旭初面色如常,忽略要过来跟他打招呼的其他外国使节,带着她往大殿走。 接待大臣少见他如此冷淡的模样,为免他国使节感到尴尬,赶忙上前打圆场,带领众人向会客大殿走去。 姜芷夏觉得黎旭初有些奇怪,她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但又怕自己挣扎的力气太大把他推雪地里去。 他好歹也是个国师,摔地下以后还怎么见人?她想。 “没见过你这么肤浅的女人。”小松跟在后面数落姜芷夏,“不就是个男人嘛,看痴了都。” 这女人有他家主人还不够,还肖想别人。果真女人都花心,当“倒插门”还想着纳夫侍,简直是败类! 姜芷夏不清楚小松的心里想法,但她明白他在说什么事,于是张嘴又开始胡说八道:“你讲讲道理,我哪里肤浅了。你扪心自问,他长得不好看吗?” 私下比你主人还好看。她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小松第一次见谢泽之,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容貌和自家主人不相上下,二者的气质也很像。不过谢泽之多了几分儒雅和贵气,少了几分黎旭初身上的空灵。 听罢她的话,黎旭初抿着嘴,看不出喜怒,“小夏,喜欢他?” “我只说他好看。”她干笑两声,“看上……” “看上也只是时间原因。” “这是两回事!!”她瞪了一眼快步走上来搭话的谢泽之,“你能不能站远一点,哪儿都有你?” “谢姑娘是被我戳中心事了?”他将谢字咬得很重,盯着她手腕上那只多余的手,阴阳怪气道:“翠梧国虽说以女子为尊,但男子如此紧抓女子的手腕合乎常理吗?” 他不是吃醋,也不是心眼儿小,就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这么抓着于理不合。 他是为了正义! 要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姜芷夏高低得给他一脚。她硬是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在他面前晃悠着红了一圈的手腕,说道:“松开了、松开了。行了吗?!雪天路滑,大家相互搀扶。这是友谊的见证!友谊地久天长!你心里想点好。” “姑娘在我面前比比划划,小心引发外交事件。”谢泽之幽幽地说:“虽然我国国力不如翠梧国,但我会要求和亲道歉。” “你……” “够了,这位大人!”黎旭初终是忍无可忍,将姜芷夏挡在身后,怒视着他,“大人也是一国代表,说话怎能如此轻浮?” ( 像是挑衅一般,他又抚上姜芷夏的手,紧紧牵住她,按下她的挣扎。 “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与大人有什么相干?”由于语气太激动,他说完咳嗽几声。但他不想被谢泽之看轻,硬是咬着牙压下那股咳嗽的冲动。 “你们何来的私事?”谢泽之微眯双眼,上前一步。 气氛一时僵住,身后众人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剑拔弩张的,谁也不让谁。但当事者却清楚地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情愫。 两人身边的人和接见大臣都在低声规劝他们收敛一些,不要造成两国之间的矛盾。霓霜瞪了一眼姜芷夏,暗骂她是祸水。宫泽雪向姜芷夏使眼色,她没往心里去。 此时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宫殿房顶正中的东西。 由于受到中原王朝文化的影响,这些小国在建造宫殿时除保留自家特色外,也会学着中原王朝在屋脊上放一些神兽雕塑镇殿求福。 这里宫殿也是。只是在姜芷夏视野范围内的宫殿屋顶正中间上立有一个小小的雕塑,十分显眼,但隔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神兽。 “那是什么?”姜芷夏的一声呼喊打破了略带严肃的气氛。 黎旭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柔声道:“这是本国瑞兽,放在这里用于保女皇不受妖邪入侵,同时祈求上天让翠梧国风调雨顺。” “瑞兽?是什么?” “狐狸。”谢泽之抢在他前头,顺带瞪了一眼黎旭初:显着你了是吗? 黎旭初被他抢先,心下也是不满。 有人会贡狐狸吗?姜芷夏愈发疑惑,忽然她看到远处升起一团黑气,但那黑气消失得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要不是她碰巧盯着一个方向没移开目光,根本难以发现异样。 “那边是哪里?”她又问。 “后宫。”黎旭初有意向她站近了些,低声在她耳旁说道:“今日宴会是进不去了。你若好奇,我改日带你进去。” “后宫也可以随便进呐?” “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能进。”黎旭初笑道。 “那你还挺厉害的。”她不走心地夸了他一句。 但谢泽之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能进后宫也值得她夸一下。她刚成仙的时候,她说想去哪儿,他就带她去哪儿,她怎么就不夸他呢。 黎旭初挑衅地向他看过来,他心中愈发恼怒了。 宫泽雪在一旁看到谢泽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高声道:“姜大人,时候不早了,女皇也该来了,我们先进去吧。” 姜芷夏被这一声呼喊唤回注意力,冲他笑道:啊~姜大人啊~” “谢姑娘有何见教?” “没什么,觉得姓挺好听的。”她说完,将手抽出来向会客大殿走去,黎旭初紧跟在她身旁。 谢泽之也几步追上来,和她并行,欠儿欠儿地说道:“我也觉得很好听。姓是我夫人的,我很爱她,所以冠妻姓。” 身后的其他使臣/官员:他在骄傲什么? “哈!那你可太棒了,姜大人!” “谬赞了谢姑娘。” 官员们抹了一把脸,心想:这回来的使节怎么奇奇怪怪的。国师身边的姑娘更奇怪,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希望这次宴席能顺利结束。 众人来到大殿,按照接待官员的指示入座。黎旭初虽然没有官职,但在翠梧国地位很高,所以他的位置女皇席位下方右手边第一位,往下依次是翠梧国的丞相、一品官员等。每张坐席后面又摆放着两个位置给他们带来的家眷或手下的人。 女皇左手边的席位是给各国使节提供的。按照各国国力强弱,依次往下排列。谢泽之所代表的国家实力不算太强,坐在了第四位。他坐下后,哀怨地看向坐在黎旭初身后的姜芷夏。他也不说话,就是装作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 姜芷夏被他的目光看得心烦意乱,托着腮,将脸转到一边去,手指点着桌面,打量着宫殿四周。 这里的装潢和她以前去过的皇宫没有多大差别。女皇坐席身后墙壁图案画的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而大殿中的柱子上也雕刻着龙,只是为和中原王朝有所区分,这里的龙都是四爪。 皇权的图腾与身份相关,与性别无关。如果有需要,龙也可以是雌的。这点姜芷夏能理解,可她不明白的是如果翠梧用龙来彰显身份,那房顶上更应该摆放着龙九子,而不是一只狐狸。况且这狐狸不是在房檐四周,是在房顶正中,不像是用来祈福镇宅,更像是——为了压人一头。 第324章 神仙,宴会 姜芷夏的沉思被黎旭初和小松看在眼里。他们误以为她的沉思是以一种听到谢泽之有了妻子的失落。 黎旭初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谢泽之,抿着嘴不说话。 他这副模样被小松看在眼里。小松见不得自家主人受委屈,于是来到姜芷夏身边低声说道:“谢姑娘,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别忘了是谁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收留了你,又是谁带你进皇宫见世面的?” “你家主人啊。怎么了?”姜芷夏不明白他念叨这事做什么。 “你也知道是我家主人,你不说好好对他,还妄想攀附别人。有点姿色的就把你的魂不知道勾到哪里去,这还没吃着锅里的你就开始望盆,是不是挺不礼貌的?” “我吃什么了?” “小松!”黎旭初斥责他,而后又咳嗽起来。 姜芷夏见状挤到前面去,借着帮他顺气和他坐在一处。黎旭初见她靠近咳得更狠了…… “旭初大人,你这身板……实在不行找个大夫看看吧。”她担忧地说道,忽略着身后那道炽热的视线。 “我没事,开春就好了。”黎旭初嘴上说得平静,但耳尖已然红了。他将手蜷缩在袖中紧紧攥着,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好半天姜芷夏见他不咳了,低声问道:“旭初大人,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不是说狐狸是瑞兽吗?怎么龙这么多。房间里一只狐狸都没有。” “这我不太清楚。其实他们供奉狐狸在屋顶正中央与风水上不合。”他耐心解释道:“但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这么做了,还说是开国君主要求,他们不能违背祖制。” “他们祖先和狐狸关系很好?” “是。” 黎旭初说翠梧国的开国君主和狐仙有密切的关系。她的母亲是踩在狐仙留下的脚印上因而怀孕生下了她。后来她母亲生她时遭遇难产,此时狐仙下凡施法使她平安降生,还说此女为他的后代,身份尊贵,让家里人不能怠待她,要好生伺候。 她长大之后,建功立业成了一国之主。因此翠梧国将狐狸视为瑞兽,打猎也不许猎狐。身上的穿戴都是雪貂皮而非狐狸皮。在这里杀狐狸是要被重判的。 “哦~” 两人说话间,有内侍上前端茶倒水。 他倒完水后,姜芷夏惯性抬头对他说了声谢谢,随后怔住不动。这人额间冒出一股黑气,又是瞬间消失不见。 内侍被她看得脸发红,放下茶杯迅速退下。 “小夏?”黎旭初见她又盯着一人出神,轻轻唤回她的注意,“你认识他吗?怎么看这么久?” 小松在身后不满地撇着嘴。 “不是。”她装作十分好奇的模样,假意问道:“我看到他突然想到这里的内侍是太监吗?” “不是。”他说:“这里的内侍等同于中原王朝的宫女,宫里所有男人除了伺候陛下外,也有被临幸的可能……但我只是捉妖和观测星象祈福,和陛下不相干。” 他最后加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姜芷夏没懂但也不在意。 “后宫伺候的都是男人?” “也有女人。都是些家里贫寒但又当官无望的女人。她们为了糊口饭吃也会进宫当差,不过牺牲很大。” “牺牲?” 黎旭初凑近她耳边低语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退回去后脸上气色好像好了些。不过他说的话却是让她震惊不已。 “这不是迫害人嘛!?”她的声音有些大,引来旁人注目。见此,她又赶忙压低声音,“这和男人当太监还有什么区别?她们还能活吗?” “熬过来的就能活下去。不过身体受到很大损伤,寿命也不长。女皇要确保后宫夫侍们的纯洁,所以就会对进宫伺候的女人下手。”他的语调很平静,像是习以为常,“所以我一早就告诉你,这里虽是女人为尊,但本质上没有多大改变。” 姜芷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思绪连连。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结果却得到这么一个令人不舒服的消息。她愈发觉得这个世上无非两种人,压迫者和被压迫者。 她明显看着没有刚才活跃了。黎旭初心中懊悔不该将此事告知她,打扰她的心情。 这时她耳边传来谢泽之的声音:姜掌门,所有皇权都是天下之力供养一人。为保皇权稳固,他们连骨肉、手足、爱人都能下手,更何况是这些穷苦人。再说难听些,底层人在皇权之下连人都算不上。 她无奈地看向他:你又偷听了? 谢泽之:谁偷听了,我就是好奇你们贴这么近做什么。万一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我也能帮你。 姜芷夏:少给我找理由! 谢泽之:我说实话你也不信了?也是,我哪有他看着可怜。我活该没人疼,你去关心他,我没事的。 姜芷夏: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听话别闹了。 谢泽之:姜掌门,让人听话的前提是你要有话。到现在为止,你除了斥责我之外,还说别的了吗? ( 姜芷夏深吸一口气:行行行,我怕了你了。回去说,回去补偿你好不好? 谢泽之:说什么补偿,每次都是我出力最多。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蓝色书签上到底是什么内容…… 姜芷夏咬着后槽牙:可以了可以了,回去就补蓝色书签的,这你满意了吧?! 谢泽之:多谢姜掌门成全! 随后,他气定神闲地品起茶来,还举杯向她这边示意。 姜芷夏:??? 她这才反应过来又上当了,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人从来都只把季宸当威胁…… 翠梧国还供什么狐狸,把他放房顶上算了! 黎旭初不知道姜芷夏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她脸上表情异常丰富,正想询问她之时,外面女官高声喊道:女皇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躬身行礼。 只见女皇着一身大红锦袍,上绣四爪金龙,头戴皇冠,端的一派威严十足,身后跟着皇太女和两个男人。 她迈步走上台阶,先行落座,随后让众人落座。她所带的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左边的男人年纪稍长,看着像有五十多岁,也穿着红色长袍。右边的男人倒是年轻许多,穿着粉色衣衫,打扮得花枝招展,神情高傲,像只骄傲的孔雀。 女皇向众人介绍这一左一右乃是她的皇夫和贵侍。 姜芷夏猜测这贵侍应该和贵妃差不多,不然也不会带到这种场合来,不过这皇夫怎么看着比女皇大这么多。她不介绍她还以为那是她爹呢。 移动目光,她又看向紧挨在皇夫身边的皇太女。可能是今天宴会的重要性,她并没有带任何夫侍。所以姜芷夏也没见到凌玄澈。但自从那天后,凌玄澈一点消息都没有,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因前些日子女皇已经接待过这几位外国使臣,今日宴会的重点只在中原王朝的使臣身上。在他带来上方圣谕和赏赐之物后,女皇便宣布宴会开始。 乐师奏乐,又有歌舞助兴,几杯酒下肚,众人也打开了话匣子。 女皇将目光投向谢泽之,“前些日子朕与姜大人所说之事,姜大人考虑的如何?” “谢陛下赏识。但臣已娶妻。陛下这番美意,臣只能辜负了。”谢泽之应付这种场面得心应手。他游刃有余地回答道:“况且臣今日见了国师,才知什么叫相形见绌。陛下有这等佳人陪伴,臣还有什么立足之处呢。” 女皇大笑,“依朕看,姜大人与国师不相上下。”她被拒绝也不恼,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继而看向黎旭初,目光中带着尊敬和些许胆怯。 她怕他? 这让姜芷夏很是奇怪。更让她不明白的是这位女皇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让在场的男人都不约而同用炽热无比的目光看向她。她身旁的两个男人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过她,那股爱意瞧着让人瘆得慌。 虽说她才三十多岁,而且身材匀称,容貌上乘,但在场男人的眼神也太热烈了些,好像世界上除了她没有活人了一样。 可女皇身上倒是干净,别说魔气,连转瞬即逝的黑气都没有。不过也有可能她隐藏得深。 正在思索之时,姜芷夏听见上方女皇问道:“国师身后的那位姑娘是谁?朕还是第一次见你身边带着女子。” 黎旭初起身,称姜芷夏是他远房表亲,从中原王朝来投奔他的。 “哦?”女皇盯着姜芷夏看了许久,淡淡道:“倒是和国师一样是个美人。看来朕是老了,比不得这年轻姑娘。难怪国师把她带在身边。” 话音刚落,只听那位贵侍说道:“照臣看,翠梧国能称得上是美人的只有陛下一人。” “下官也这么认为。”紧邻着谢泽之身边的使节开口道:“这姑娘美则美矣,但缺少了些风韵。似陛下这般容貌,别说在翠梧,就算在我国也找不出来能与陛下相比之人。” “是啊……” 宴会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哄得女皇喜笑颜开。她环视在场宾客,在姜芷夏身上停留许久,随后又看向谢泽之。 “不知在姜大人眼中,朕与这位姑娘谁更美一些?” “美无常态。”谢泽之目不斜视,只看着手中的酒杯,“每位大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美人。只能说在下官心中这位姑娘更趁我心意一些。” “哦?”女皇继续问:“那这位姑娘与你身后这两位姑娘相比呢?” “还是她。”谢泽之回答得很坚定,却没见身后的霓霜变了脸色。 女皇没有接话,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片刻后她转向姜芷夏说:“既是国师的表亲,那朕自然不能怠慢。” 她一挥手,身后侍从端来一杯酒走到姜芷夏身边。 女皇在上说道:“此酒乃我翠梧上品,色泽发红,入口绵柔,回味甘醇。这酒只有在宫中才能品尝得到,姑娘且试试。” 姜芷夏望着泛出魔气的酒,心里冷笑一声,移开目光对她说道:“不好意思,我喝不了酒。” “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 “怀孕了。” 第325章 神仙,胡说八道与一本正经 稍微对姜芷夏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人习惯性胡说八道,经常拿起嘴来就说,所以谢泽之和宫泽雪都没有当回事。尤其是谢泽之,姜芷夏有没有孩子,他可能比当事人还清楚。 但不熟悉她的人经常会被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哄骗。比如黎旭初没从她脸上察觉出半分玩笑的神情,想开口问什么又顾忌此处不是说这件事的场合。最后只盯着她的肚子片刻,转身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小松知道自家主人心里难过,碍着场合,硬是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而女皇听完姜芷夏的话,面色一僵,来回打量她和国师,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不会是你……你的孩子是谁的?” “是孩子爹的。”她说完瞎话又开始装傻。 “孩子爹是谁?” “是我男人。” “你男人呢?” “跟别的女人跑了。” 女皇长叹一声,摇摇头,“女人在外都不容易。要坚强!” 众人:…… 女皇对姜芷夏的“破事”不感兴趣,也听出来她没打算跟她说实话,于是绕回到酒上,说这酒有美容养颜的作用,怀孕也能喝。 “说起来朕当初怀皇儿的时候也品过此酒。国师说这酒对胎儿有好处。” “国师说?”姜芷夏看向黎旭初的背影,不咸不淡地说道:“这酒是国师亲自酿造的?” “不是,但……” “陛下!”女皇还想问什么,被黎旭初抢了白。他神情如常,但声音比刚才清冷了些,“她身子不好,这酒不适合她。” 女皇没了办法只能收回成命,改赐吃食。 姜芷夏望着那盘点心,心说:就不能赏点儿值钱的,给一两银子也好嘛…… 黎旭初见她半天不动筷,轻声道:“若是没胃口就不吃了。最近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 她听完缺心眼儿地向他表示感谢。 谢泽之压下嘴角,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女皇被回绝表面没有什么异常,但在场众人都感觉气氛冷了下来。这时,一旁的贵侍无视宫规和另一处坐着的皇夫,大胆站起身凑到女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女皇顿时露出笑脸,引得台下众人好奇不已。 “适才贵侍提醒朕才想起来,今日会见各国使节除聚会外,还有一事相求。” “陛下尽管开口,有用到我等的地方,下官定将万死不辞。” “臣也是……” 下面一个接一个表忠心,生怕晚了得不到女皇的注意。 女皇对众人言明近日后宫贵侍总是心绪不宁,夜间多梦。梦里还有冤魂向他哭诉。其他宫中也有异象,人心惶惶。 时值国师微恙,没有人来处理此事。听闻各国使节身边带有捉妖人,今日趁着大家都在,不将这祸乱后宫的邪祟捉住,女皇必有厚礼相待。若多方证明没有邪祟,也有赏赐。 语毕,各国使节纷纷将自己带来的人唤出。有道士、有和尚、还有巫师打扮的,一个个奇装异服,持剑拿符。谢泽之带来的“能人异士”就是霓霜。 得到女皇命令后,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来他们早就为“斗法”做好了准备。有问贵侍生辰八字的,有问他要头发丝的,还有捣碎虫子用蛊的…… 原本用于宴会的大殿,此时到处都是起乩扶鸾,画符念咒之声。真真一派热闹景象。 姜芷夏撑着脸,拿起筷子假装在品尝食物,心中思索着另一件事。 女皇给的那杯酒里泛出的是魔气没有错。看她咄咄逼人的样子不像是不知道酒的来历,而且还说黎旭初劝她多饮。 这个国师到底是真没本事,还是和女皇沆瀣一气,故意为之?如果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又为何拦着自己,不让她喝下那杯酒呢。 此外,她还有个新发现。女皇进来后,额间冒有黑气的人更多了。 国师,女皇,狐狸,黑气…… 或许是姜芷夏的目光太过专注且热烈,原本在她身前端坐不动的黎旭初突然转过来,与她四目相对,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问她怎么了。 “我在想那杯酒。”她试探性地问道:“我看那酒的颜色挺好,闻着也挺香。我现在向女皇讨一杯,她会给我吗?” “不可。”他拒绝得干脆,又解释说那酒后劲大,不适合中原女子。 ( “它是用什么酿造的?” “就是普通的粮食,掺杂一些水果。具体我也不清楚。”黎旭初转移话题,关心起她的身体情况来,“你是不是困了?不如我带你回去。” 她连忙摇头,走上前去,蹲在他身旁小声问道:“大人,您不急吗?” 他见她蹲下,慌地一把扶起她,让她坐到他身边,严肃道:“往后不可随意蹲下,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啊?我……”姜芷夏这才反应起来她刚还说了一个谎呢。她硬着头皮将自己的谎圆下去,“不碍事不碍事。我孩子随我,皮实。” “你一个人怀着身孕,从中原一路走过来,受了很多苦吧?” “没受什么苦,我还行……” “你怎么也没告诉我。”他很是自责地说道:“我该早点注意到的。难怪你平时吃的不多,那日给你送去的乳糖真雪,你看了一眼便犯恶心。我还以为是你吃不惯……” “……” 姜芷夏半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这人老逮着孩子的事情说什么,又不是他的。 “你就在我身边安心住下。我会保护你们。”黎旭初轻叹一口气,上手抚摸她的脸颊,语气愈发温柔,“小夏一定会有一个健康的孩子。若是有人再问起你孩子的父亲……” “说的对,说的对!”姜芷夏赶紧按下他的手,拦着他继续往下说。再不拦着点,这话题怕是过不去了。 “不管孩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您还是先干正事。我看您动都不动,那道士这会儿功夫都烧完一沓纸了。” 她一指在外手持宝剑,披头散发,嘴里念念有词向天借法的道士。“您一点都不着急吗?” “不急。”他又将话题拉回来,“你放心,有我在它一定能平稳出生,会追在你后面叫你娘亲。” 姜芷夏扶额:这人到底是多喜欢小孩啊…… “小夏怕我输?”他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在意比试结果。 “你是不是看出来那贵侍没事,所以才不急的?”她反问。 “小夏猜对了一半。”他微微一笑,又问:“小夏见过妖精吗?” “没有……”她说:“我长这么大别说妖精,连鬼都没见过……所以我一会儿想跟过去看看。” 他像是没有想到她的话能转折到这种程度,错愕片刻,又展颜笑道:“那一会儿跟紧我。我们只在远处瞧着,不上前。” 他说着,不顾她的闪躲,轻柔地牵起了她的手,“小夏身上干净,那些妖魔邪祟最是爱找这样的人。不过不用怕,我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他的目光中带有柔情万千,让姜芷夏觉得有些熟悉。 这么想着,她忘了将手收回。 “我是不是见过你?” 她的问话没有得到黎旭初的回答。他只是望着她,眼眶有些温热。 “是啊,邪祟最爱找谢姑娘这样的人。”谢泽之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身后,凉凉地说道:“在下阳气重,不如谢姑娘跟了我如何?” 姜芷夏回过神立即将手抽出来,见他面色不善,心道这人估计又想法儿要加码了,决不能上当! “没听见我刚说怀孕了。”她白了他一眼。 “我不在乎孩子是不是我的,只要夫人是我的就行。”他见她要站起来伸手去扶,结果被黎旭初一巴掌打开。 声音之响,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谢泽之手背上瞬间泛起红痕引得姜芷夏心疼不已。 “姜大人,你多番出言不逊,意欲何为?”黎旭初将她拉到身边。 “求亲。”他回答得干脆利索,上前两步也走到她身边,故意把手背露出来卖惨,“谢夫人意下如何?” “她不会跟你走!” “我没有在问你,表亲!” “大人已有家室又来骚扰别的女子。如此三心二意,实非良人。”黎旭初气得脸颊发红,忍不住咳嗽起来,但一手紧抓着姜芷夏的手腕不放,“你把她当什么?” “当夫人。”谢泽之抓着她另一只手,“况且我夫人不会在意的,对吧,谢夫人?” 姜芷夏:…… 两边谁也不让。大殿中刚还在念经占卜的人全都停了下来将目光集中在他们三人之间。国师和使节争一女,可比妖精还罕见。 坐上女皇脸色十分难看,正要说什么,只听外面的请神的道士大喝一声:“妖孽哪里逃!?” 说罢,他冲进来向女皇禀告,妖孽逃往后宫东南方向,要进入后宫才能捉拿妖孽。 第326章 神仙,宫心计 闻言,坐在高位的贵侍和皇夫瞬间变了脸色。 “陛下,东南方向正是臣与皇夫的住处呐。”贵侍惊恐地起身去拉女皇的手。 女皇轻拍他的手背示以安抚,道:“不用怕。今晚这么多人,国师也在,不会让它逃了。” 随后,她率先起身,命那位道长带路,与一众人等向后宫东南方向而去。很快大殿内的人几乎都已走光,除了那几位神仙和来路不明的国师。 谢泽之与黎旭初一左一右互不相让。姜芷夏左右看了看,问道:“您二位不去吗?” “不去。”两人盯着对方,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算了。”她将手一收,两人抓了空,“不去我去。” 说完提起裙子便往外跑。 “雪天路滑,你不要乱跑。”黎旭初急得在身后唤,眼见她越走越远,心急之下又咳嗽起来,指着座位上她没穿戴的斗篷对小松说:“快,快给她……给她送去……她怀着身孕,不宜快跑。” “可您……”小松很是为难,他们家大人这副模样,他怎么能抛下他。 谢泽之夺过斗篷,冲他主仆笑得张扬,“黎大人身子弱,这位小松哥还是在此地照顾你家大人。而我的人,我自会照顾。” 他不顾黎旭初的反对,带着宫泽雪与霓霜迈步出门,追赶姜芷夏而去。 宫殿之外,霓霜见四下无人,在他身后夹枪带棒地说道:“昭衡,你别忘了我们来是做什么的,你与他人争风吃醋,万一暴露身份,恐耽误正事。还有,姜芷夏和那位国师关系亲密。她在此难保会耽误我们行事,我看不如……” “不如公主就此回去可好?”谢泽之站定,眼中尽是疏离,“若不是天帝下令,我不会带你来。” “你还在因为那件事跟我置气?” “是。” “昭衡!”霓霜动了怒,“你当真为了她连我们多年情分都不顾了吗?” “公主该知道我已经在顾及当年的情分了。”他沉下声音说道:“不然就凭你在魔阵中对她的无端指责和在天帝面前搬弄是非,让天帝推她上诛仙台。你以为凭我的手段,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霓霜惊得退后几步,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那位对谁都彬彬有礼,温言细语的昭衡竟然在威胁恫吓她。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 “公主没犯天条,我不会杀你。”他望着她冷声道:“但你要还有下次,我杀不了你却能让你生不如死。” “好啊,我人就在这里!你大可以动手为你的那位掌门出气!”她的声音有些大,引来路过内侍和宫女的侧目。 宫泽雪赶忙上前劝道:“二位仙家息怒。我们都下来了,还是先干正事。” 她又对霓霜说:“公主,你对芷夏有误会,你多和她接触就知道她是个好姑娘。真君大人也是太过在意她才一时用词不当。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那个意思。”谢泽之打断宫泽雪,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霓霜,我是说真的。再有第二次,我绝对不放过你。” 他瞥了一眼如遭雷击的霓霜,转身向后宫而去。 他的思绪一时回到那天在天宫之上撞见霓霜拿着不知哪里来的口供和证据,诬陷姜芷夏与魔界勾结,意图颠覆仙界。 她句句话把她往死路上逼,扬言她是仙界一害,若不除掉她也要抽出她的仙骨将她幽禁在天牢中。 闻言,他心中怒火滔天,没等通传便闯入殿内与霓霜争执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张和颂第一次见谢泽之发怒,吓得半天没说出来话。后来她为了让二人缓和关系,也为了让霓霜放下对姜芷夏的成见,特意下令让宫泽雪和谢泽之一同带着她一同下界查案,多了解姜芷夏一些。 谁知道两人最后还是没有谈拢。这一路倒是苦了宫泽雪要当他二人之间的和事佬。 且说谢泽之在贵侍寝宫内院找到看热闹的姜芷夏时,整个场景可谓一片混乱。 贵侍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女皇腿边,没了刚才趾高气昂的模样。女皇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皇夫捂着胸口被身后的内侍搀扶着,脸色煞白,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其余人站在院内不敢说话。 谢泽之透过人群间的缝隙看到院子正中堆积成小山的狐狸尸体,闻到阵阵阵阵恶臭。有些尸体连白骨都能看见,估计死的时间不短。另一边放着几个扎有银针的布娃娃。 ( 他缓步绕过人群,来到站在最外面的姜芷夏身边,将斗篷给她披上,用传音术问她发生了何事。 姜芷夏撇嘴摇头:美男心计啊~ 适才那位道长进入后宫,一路直奔皇夫的宫殿。众人跟着他进到殿内,亲眼见到一团似人形的黑气盘踞于横梁之上,继而消失不见。 于是道长和那几位捉妖人便使出看家本领在里面驱邪。结果不想在皇夫的卧房中发现了几块霹雳木。上面写着女皇和其他几位夫侍的名字。据说这些夫侍都已经身亡许久了。 贵侍说是皇夫把他们咒死的。皇夫大呼冤枉,称自己在宫中一心礼佛,并无做过半点诅咒害人之事。 可证据确凿容不得女皇不信。正在她要质问皇夫之时,那位道长又说黑气有古怪。这黑气不是来自于皇夫殿内,而是被人特意困在这里的。 于是他又掐诀念咒,点燃一道符扔向宫殿房梁。众人又看到了刚才那团黑气。这次它在宫殿中绕了一圈,奔向贵侍的住处。 之后就在他这里搜到了院内的东西。现在就就算黑气与他无关,但他藏匿狐狸尸体和使用厌胜之术已犯了宫中大忌,女皇不会轻易放过他。 “是朕给你的宠爱不够吗?”女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好似遭到了重大背叛,“朕就差把心挖给你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咒杀朕,还要陷害皇夫!?” “陛下明察,臣绝对没有做这种事。”贵侍竖起三根手指,“臣以性命担保,这件事跟臣无关。陛下心悦臣,臣又何尝不是对陛下一片赤诚。莫说我没有二心,若是有,也都是向着陛下。这件事有古怪。陛下别被有心之人蒙蔽了啊。” 语毕,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指着皇夫叫骂道:“我知道了,是你!都是你干的!你嫉妒我被陛下宠爱,你怕你皇夫位置不保,所以想出这种毒计害我!” “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皇夫缓缓开口,语气十分平静,“自你进宫以来,本宫一直待你如手足,陛下赏赐之物也是先供你挑选。本宫何曾嫉妒过你。 说句大逆不道之言,我皇儿是当今翠梧的皇太女。而你入宫一年,连子嗣都不曾有。本宫惧怕你什么呢?” “妖言惑众!分明就是你干的。你还在这里装无辜。”贵侍大吼大叫:“陛下,皇夫是妖孽,他是妖孽啊!” “够了!”女皇愤怒地给了他一耳光,贵侍捂着脸,眼中蓄泪,愣在原地。 “朕与皇夫青梅竹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朕比你更清楚。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这话听得姜芷夏一头雾水:谁会跟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人青梅竹马?难道这女皇不是三十岁? “陛下……”贵侍还在哀求,但女皇已经听不进去了。 “来人,将贵侍打入冷宫!” “陛下等等。”皇夫忽然阻拦道:“此事有蹊跷。贵侍使用厌胜之术诅咒臣可以解释为嫉妒,但他杀狐狸做什么?臣可从未听过用狐狸下咒的啊?不会是他在拿狐狸泄愤?” “你血口喷人!”贵侍又跪走几步,抓住女皇的裙摆,“这些都不是臣做的。真的是栽赃嫁祸……” 他的话说到一半,那位道长朝女皇一行礼,说此事却有不对劲的地方。不光是狐狸,那股黑气也不同凡响。操控它的人也必为精怪妖魔,不可能是贵侍这种普通人。 贵侍还没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又听他说道行高深的妖魔可以幻化成人形且魔气不易被人察觉。 此话一出,贵侍瞬间脸色苍白,跌坐在地,额间渗出点点冷汗,不由得使女皇怀疑起他来。 “道长可有法子找到妖魔?”她问。 “小道不才,这里有一道祖师爷传下来的灵符,将它烧化放入水中,可让妖魔现形。如果贵侍喝下并无反应,则证明他与妖魔无关。这些东西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妖魔嫁祸于他。但如果……”他顿了顿,看向女皇。 女皇立即点头同意,命人取水来。 而贵侍被几位女侍卫压着动弹不得。一位内侍捏着他的下巴,硬生生把落有符灰的水灌入他的喉咙。 随即众人松开他,退到一旁。 那位贵侍狼狈地躺在雪地里干咳,面色通红。 不多时,他痛苦地捂着喉咙满地打滚,身体发出阵阵青烟。一道红光闪现,众人慌得退后几步。 待等红光退去,贵侍已然消失不见,代替他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貂。 第327章 神仙,偷偷摸摸 小院内叫声此起彼伏。众人四散而逃。侍卫们护着女皇向后退去。 几位捉妖人上前将那只雪貂团团围住,朝它扔去符咒、法器。 那雪貂原本只十二寸长,但迎风就长,转眼变成一只长一丈,半人多高的怪物。它一扫尾巴将围着的人掀翻在地,随后向外逃去。 姜芷夏紧跟着它,不免有些疑虑。它是妖没错但看样子并不想伤人,只是施法将他们震开。 她想问清楚,可刚出院子却见黎旭初祭出几道神符,将雪貂定在原地。之后双手结印,一道金光霎时降在雪貂头上。慢慢地它的身形恢复正常大小,最后又变成了人的模样。 他把头埋在雪地里,似是不敢看女皇的表情。 姜芷夏隐在人群中愈发觉得这个国师不简单。这种道术不像是一个身体虚弱的人能做出来的。 女皇指着地上的男子语带惊讶,问道:“你真的是妖!?” 雪貂闻言朝她跪拜,悲泣道:“我不是有意欺瞒陛下。我是妖,但没有害过人。更不会做咒杀他人的事情。” “那你来翠梧做什么?” “是……是为了。”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其实是雪貂一族派来刺杀翠梧国女皇的。因她们国家下令不伤狐狸,只剥貂皮。导致他们的族人数量锐减,再不想办法恐有灭族之灾。 但不曾想他对女皇动了心,根本下不了手。于是祈求族长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女皇只是听从祖先的安排。与其杀了她,不如让她更改法令,不杀雪貂。这样便能皆大欢喜。 不过他还没有完成任务,便被人拆穿了身份。 “我知道我一开始是带着不纯的目的接近陛下的。但我对您的真心日月可见。我入宫也并未害过人。”他说得恳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看着十分可怜。 女王闭了闭眼,眉宇间尽是疲惫。可能没想到自己宠爱的夫侍竟是要来刺杀自己的妖魔。她该将他问斩,但最后还是心软,让人将他关押起来,审讯清楚再说。 “陛下!”皇夫插话道:“臣知道您心善。但妖孽最会说谎万万不可留。他口称没有伤人,却杀了那么多仙狐。万一引得先祖发怒怎么办?还有他先前咒杀真那么夫侍……”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他怒视着皇夫,又对女皇说道:“陛下,一定是皇夫栽赃陷害。试想我是妖,倘若真要杀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到不留一丝痕迹,何必留下证据让人抓到把柄?” “也许你是故意为之……” 两人争论不休,女皇询问黎旭初旭该怎么办。 黎旭初担忧姜芷夏,一路疾跑过来又耗损气血施法降妖,现在脸色惨白,不住地咳嗽,半晌不能言语。 小松红着眼眶,帮他顺气,又冷眼看向站在谢泽之身边旁观的姜芷夏,终是顾不得女皇还在,忍不住高声控诉道:“你就在那里站着吗?我家主人要不是为了赶来救你,怎么会旧病复发。你这女人真没良心。” “小松!咳、咳……”黎旭初打断他,一面咳嗽一面向姜芷夏伸出手去,“小夏别怕,到我这里来。” 姜芷夏迟疑片刻,离了谢泽之走到他身边扶住他,但没说话。见她靠近,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才回答女皇刚才的问题。 “雪貂妖一事还有待考证。”他说:“先将他关押进国师府,等查明之后再由陛下定夺。” 女皇听罢,点头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同时宣布给予各位捉妖人重赏。 出了这等事,她也没了继续宴会的心思。今日晚宴就此作罢,各国使节各自乘车回去。 姜芷夏和黎旭初共乘马车回到国师府。两人一路无话。黎旭初见她并不似往日那般开朗,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到府后,他坚持送她到房间门口,见她进门出声问她是不是今日被妖精吓到。若有不适,不要强撑。 “黎大人。”她回过头来反问:“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贵侍不是人,也知道他们口中的邪祟与他无关,所以你那时才不慌不忙,稳坐不动。” “是。”黎旭初没有隐瞒她,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你和皇夫联手假借除邪祟的名义演了一出戏将他除掉?” “我没有!”黎旭初有些激动。 “你当然没有。因为贵侍是一只妖,你除掉他理所应当。根本不用这么兜圈子。”她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那只妖痴心错付就算了。可惜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就像我,看你们演了这么大一出戏,都不知道到底是看客还是你们利用的棋子。” ( 黎旭初惊讶于她的发现,但仍对她隐瞒着,“我没有把你当棋子。我只是……总之我做这些都是有苦衷的。” “每个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苦衷。”姜芷夏不想再问了,也知道他不会说实话。但她心里有些别扭,语气不禁冷了下来,“时候不早了,黎大人今日耗损过多。早日回去休息吧。”说完,她转身进了房门。 黎旭初站在外面,望着紧闭的大门,不知如何是好。她猜到了多少?自己对她说实话她会不会信? 而小松在他身旁,替他鸣不平。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跟我们生气。我还没找她算账呢。怀着别人的孩子住在我们这里,还勾搭其他男人。一晚上跑得不见人影,回来还这种态度。主人,你把她赶出去吧。这人没有心,不值得你对她这么好。” 黎旭初闻言摇了摇头,轻声对小松说:“她要没有心,当初就不会在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还将你从西皇山救出来了。” “主人,你说……你说她是……” 他点了点头,末了深深地看了一眼房间内的人影,带着小松离开了。 姜芷夏察觉到他离去也松了口气。刚打算给自己倒杯茶便被隐藏房间内的谢泽之抱起,抵在床上大肆亲吻。 良久,两人分离开来皆是气喘吁吁。 “你打算吃了我吗?”姜芷夏揉了揉发麻的嘴唇,又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要脸吗你,大半夜闯进姑娘闺房。但凡我叫出声,我看你这真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自家夫人都要跑了,还要名声和脸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他俯下身轻咬她的嘴唇出气。 “谁跑了!?我是看他有古怪才跟他回来的。” “是看他可怜吧。”他撇嘴不满道:“捉妖的时候他可是神采飞扬得很呐,见你倒装起虚弱来了。还有他打我的时候力道可不小,哪里像是有病的模样。” 他举起一点红痕都看不见的手背跟她告状。 她白了他一眼,轻柔地握住,“行了,我的真君大人,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计较。说起来你不是在处理子桑家的事吗?怎么会和宫泽雪来这里?” 谢泽之顺着她身旁躺下,将她搂进怀中,说宁姝推整个子桑家出来平息此次事件倒让他省了不少事。他现在主要是查子桑家到底和哪些神仙有所勾结,都送了哪些神仙到仙界。 那帮人没了魔君当靠山,自然不做任何抵抗。为了争取能活命,一个个毫不隐瞒把能说的都说了。再加上上官云的口供,这次的案件查的很快。最后揪出一大批陆麒老君阵营的人。这和谢泽之之前预想的情况差不多。 那天他向天帝汇报初步成果之时遇到了北部天庭的前来救助的仙家。他称北方天庭出现异象,那些积雪开始融化了。 “北方天庭为什么会有积雪?”姜芷夏十分好奇。 “不知道。”他说:“建成时他们就有。这些积雪常年不化,现在如果化成水流到凡间必定会引发洪水。” 因此天帝立即派他前来北方天庭相助,可他刚到那里就听一声巨响,声音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 随后北方大帝出来说雪消暂时止住了。只是她脱不开身,需要谢泽之帮忙查清消融的根源。 他在上方勘察许久,后来发现在北方天庭之下有一团黑气萦绕。此地正是翠梧国。他心下生疑,于是跟天帝和北方大帝说明情况后下了凡。 “哦~”姜芷夏了然,“那你和泽雪怎么遇见的?” “她上天庭禀告南部天庭也有异象出现。南部现在瘟疫遍布。南方大帝隐瞒不敢相告。但她怕出事所以特意上来禀明天帝。 一时间两处天庭同时出事该不是巧合。我想这两件事恐怕有什么联系,就带着她一同下来了。” “霓霜也是因为这样才下来的吗?” “她……”谢泽之想起那天就心烦,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绕开话题说:“不提她也罢。说回翠梧国吧。姜掌门,你还记不记得你今天看见的狐狸?” 姜芷夏点头,“那是魔界之物吗?” “不是。”谢泽之凑到她耳边,“我比你先几天进入皇宫,查看过那些狐狸。你知道那东西出自哪里?” “哪里?” “青丘。” 第328章 神仙,不能回答的选择题 不杀狐狸倒像是青丘那些人能想出来的办法。但它们好歹也是仙族,总不能让人额间泛起黑气吧。 她皱着眉,还没将心中疑问问出便听到谢泽之解答。 “那些在房顶上的狐狸只释放一种情绪,至于黑气是人自己带来的。” “什么情绪?” “爱。” “爱?” 谢泽之点头。青丘白狐一族与生俱来的特性,不过释放的爱中掺杂着不少欲望。 “在皇城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到那些情绪的影响。”他解释说:“所以你明白为什么那帮大臣见到女皇就像失了魂一样,一个个争着表现自己了。” “爱、欲……”姜芷夏喃喃道:“难怪呢……” “难怪什么?” “难怪你把手伸到我的衣服里……”她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打在他还要向上探的手上,“拿出去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我怎么了?我和以前一样!只是以前你没接受我,我这么做于理不合。现在我们就是差了个拜堂,我这不……合情合理吗……而且我又不是受狐狸的影响……” 他给自己狡辩,“再说我手不放你身上放哪里,总不能放我身上吧。自己摸自己那不变态吗?” 姜芷夏闻言,翻身压在他身上,拧着他的脸,“我把你这张爱乱说的嘴撕烂,看你以后还拿什么哄我?!” 谢泽之按住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去搔她的痒,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不住地笑,最终挡不住他的攻势,嘴上讨饶发起投降。 他逼着她喊了三声“好哥哥”才放过她。 打闹后,她趴在他身上喘气,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头发,嗔怪道:“让你说正事,你倒跟人玩闹。赶明儿你审犯人也跟他们调笑,真是越来越没个正行。” “我在跟自家夫人说小话,哪里来的正事。”他扶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少贫。”她捶打了一下他,坐起身来,说道:“就算狐狸给的是爱欲,但好歹也是仙气,总不能落在人身上就成黑气了吧。” 谢泽之躺在她身下,扶着她的腰,以防她掉下去,“爱欲会带来什么?” “嗯……开心、快乐、喜悦……可这些总不会产生黑气啊。”她俯视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季宸的脸,于是又说道:“欺骗、占有、偏执、嫉妒……” “就是这些。”他说:“这些人的黑气都是爱欲带来的负面影响。和那些淫靡之气或是懒惰之气一样,它们也可以是魔界修炼的气。所以我怀疑青丘也在帮魔界做事,为他们提供必须之物。” 两人不约而同说出一个姓氏——万俟。 季宸从魔界后说了另外两家的事情。四家中的万俟家本性多情,负责汲取嫉妒、贪婪等魔气。只是他们这一支很是奇怪,除非特殊情况或者宁姝召见,否则根本不在魔界待。季宸在魔界这么久,都没有跟万俟家的家主见过面。 这下姜芷夏算是明白为什么黎旭初要留着那只雪貂了。女皇越是宠爱他,这皇城之中对女皇爱而不得转为嫉妒、偏执的人就越多,滋生的魔气也就越多。 只不过今日雪貂被皇夫和那位道士联手揭开身份,不得已黎旭初才出手收了他。 “可他做这些事又有什么好处呢?他又不是青丘的人。周身气息干净,又不像是万俟家的。”她说:“总不可能是崇拜魔界,做事不图回报吧。而且我总感觉他不是那种人……” 她将这半个月和黎旭初的相处告诉谢泽之,称就算能隐藏魔气一时,也不可能隐藏这么久。整个国师府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况且他今日使出的法术干净透彻,还带有灵气。这不是普通修道之人可以做到的。 “老实说谢大人,我跟他待在一起的半个月还挺安逸的。”眼见谢泽之变了脸色,她赶紧找补,“就只是安逸,没有其他感觉。有点像我在你道场住的时候,每天都很轻松。” “姜掌门。”谢泽之坐起身,环住她的腰,重重地亲到她的嘴唇之上,“为夫还没死呢,你这替身都找好了。” “去!”她轻拍他的肩膀,随后搂住他的脖子,将她来这里第一天晚上,煞气溢出体外,自己沉沦梦中的事情告诉他,听得他心里一紧,手中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些。 ( “轻点。”她嗔道:“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不仅没事,这半个月也没再做梦。假如黎旭初真是魔,不说我有没有发现,身上的煞气不可能这么安静,一点起伏都没有。” “怎么可能不担心。从今日起你不准一个人出去,有事来找我,我陪你出去。” 他就知道他一时不到,总有事故。幸亏凌玄澈反应及时,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这人总归还是有些用的。 姜芷夏撇撇嘴,但没多说什么。想想那天她也挺后怕,要是没有梦中那道声音,说不定自己悄无声息死在客栈。这种死法传出去多丢人。 “这个问题得尽早解决才是。”他叹了口气,“等季宸好些了,让他用万古聆通,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笑道,随后又问:“你来的时候见到凌玄澈了吗?” 谢泽之摇头。他也在奇怪,她信中明明说凌玄澈跟她在一起,可到了之后却没发现这人的踪迹。他也没有回东部天庭。 “难道真出意外了?” “他一个帝君,谁有那么大本事困住他?”谢泽之说到一半,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我早前于半空看过皇宫宫殿上的那些狐狸的排列走向,发现它们不是随意分布的。这些狐狸组成的是九星连珠的星空图。” “哈?!” 之前他听她说过有人利用九星力量的事,当看到这画面时,他也吃了一惊。 “凌玄澈被这些狐狸困住了?”她问。 “这些狐狸还没成气候,而且不像能困住人的阵法。他一个帝君不可能折在狐狸手上。不过翠梧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特别是那个国师。” 他说:“雪貂妖道行浅,若没有仙家相助,他根本隐藏不了妖气。但能帮妖孽隐藏气息的非一般散仙能做到。如果这件事跟他也有关系……那他不可能不知道我进入他的府邸啊……” “也许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呢。”姜芷夏说。 “不可能!”他严肃道:“我要是在别的地方他还可以装。可我在你房里,他是万万不可能装不知道的。” “为什么?” 他看着自家掌门那副天真可爱的样子,一戳她的额头,气恼道:“还能为什么,我的傻姑娘。你没看出来他喜欢你?” “没有啊。”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辜道:“他是对我很好,不过我总感觉他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他有可能把我当成谁的替身了,所以我也没当真。” “不会。”谢泽之坚定地否认。 黎旭初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不是看替身的眼神,而是和他一样,是在看心中挚爱的神情。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别扭起来,闷声问道:“我问你,如果当初我和他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选谁?” “不是在说黎旭初吗?怎么扯到这里来了?” “你别管这些,就说会选谁?” 姜芷夏摸着下巴,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这让谢泽之气不打一处来,他拿开她的手,改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嘴上抗议:“你还真在想啊!不准想!” “你这男人真难伺候,问的是你,不让人想的也是你。” “我问的时候你就该说‘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才对,而不是在这儿认真考虑。” 姜芷夏看他这般较真的劲儿,忍不住笑出声。 “我说你呀!我喜欢谁是看我,哪里是看先遇上谁。”她翻身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指着他很是霸气地说道:“选了你就是你,没有假设。乖乖给朕暖床等朕回来,知道吗?” “遵命,陛下。”谢泽之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回应着她,“你干嘛去?” “趁黎旭初体虚,我去夜探皇宫,查查那个女皇又是什么来头。他和她一唱一和,光天化日下演戏,不是黎旭初的棋子就是和他一样的棋手。 黎旭初不说实话,说不定从她这里能找到线索。要是找到万俟家收集魔气的法阵就更好了。你!” 她一回身,堵住谢泽之要说的话,“趁他休息,变成他的模样去问问那个雪貂知道些什么。虽然从心里不想相信黎旭初是坏人,但总要尊重证据不是。” “只是夜探,不准出手知道吗?”谢泽之知道拗不过她,只在她身后叮嘱:“发现什么回来告诉我。宫掌门在驿馆,找她一起去。遇事别冲动。” “知道啦,夫君大人!” 说罢,化作一道白光离去了。 第329章 神仙,沉不住气 深夜,皇宫内院俱已安歇。侍卫列队在长街巡逻。夜值之人不时打着呵欠,时而趁没人之时活动取暖、醒醒神,偶尔跟对班抱怨两句天气冷。见到来人,又赶忙站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没有人注意到有三道白光从外面飘来落在女皇就寝的宫殿之上。 虽说现已打了更,可这殿内仍旧灯火通明。女皇换上平日的衣裳,倚在软榻之上,脚边跪着两名内侍于她按摩双腿。 此时,有女官来报,说皇夫求见。 女皇慵懒地一抬手,示意让他进来,同时命身边内侍退下。 皇夫进来之后,见她神情憔悴,不免心疼,道:“臣知道今日贵侍之事让陛下伤了心。陛下要保重身子才是。臣特意从后宫挑选了几位夫侍伺候陛下,还望陛下……” “你倒是大度。”女皇笑了笑,伸出手去。皇夫很是有眼色上前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可没想到她回手拉过他,让他与她坐在一起。 她轻抚他的脸颊。他却将脸侧到一边,有些落寞又带着些不安,说道:“已经……不似从前了。臣的脸……有了皱纹,很难看。” “不,皇夫依旧是朕心中最俊美的人。”女皇很是深情地说道:“朕知道你的心意。朕是皇太女时,你就在朕身旁伺候。从来任劳任怨,将内院打理妥帖,不让朕有后顾之忧。朕当上皇帝后,你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这几年苦了你了。 只是朕身为皇帝,有许多无可奈何,许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我们只是平常人家……” “陛下……”皇夫听到她这几句话,早已泣不成声,回握住她的手,“有您这几句话,臣就是现在死也无怨无悔。臣知道陛下身份特殊,不敢求专宠。只要陛下心中还有臣的一席之地,臣便满足了。 臣自小与您一同长大,从不敢肖想过有天会嫁给您,还跟您有了孩子。臣现在只愿上天能让臣的容貌不要衰老的那么快,让臣多陪陛下几年。” “说什么衰老不衰老。”她又笑道:“你我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和那些十八九岁的人相比。” “但陛下仍旧貌美,只是臣……” “朕也会有那么一天,不过早晚而已。”她抚上他的肩膀,“朕今日不想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今晚朕想跟你在一起,就我们两个……” 皇夫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才慌地将女皇抱起进了卧房。一众内侍宫女站在殿外,等候里面人的吩咐。而那些皇夫带来的夫侍因为没有命令,不敢私自退下,只得跪在殿外。 不久,里面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趴在房顶上偷看的三个姑娘也是没想到能遇见这种事。 姜芷夏和宫泽雪不是没经历过,但到底不习惯看别人做这种事。她俩人托腮抬头望天,霓霜则是把头转到一边。 好在这声音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停下来了。 而后三人又听见皇夫跪地求女皇恕罪。毕竟上了年纪,再加上平日操劳过度,多多少少有些力不从心。 姜芷夏心说:没关系,她不原谅你,我们原谅你,这不然继续下去我们多尴尬。谢谢你,好心人! 不过女皇也没怪罪他,还安慰他不要多想,好好调理身子。若有机会,她还想再跟他有个孩子,随后让人送他回他的寝宫。皇夫走后,女皇示意女官将外面跪着的夫侍叫进来…… 姜芷夏扶额,长叹一口气:这人一天到晚没点正事干了是吗!? “芷夏,芷夏!你快看!”宫泽雪拉着她的袖子叫她。 “不看!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你看那个女皇在做什么?” 听见她这么一说,姜芷夏和霓霜都向内望去。只见一张宽大的床上趴着几个赤裸上身的男子。他们已经没了意识。而女皇叫人进来,自己退到了一边坐下。 只见几人抬着一个大酒坛来到床边。坛子打开后,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 ( 随后他们上前将那些夫侍的眉心刮出一道细痕。取走第一滴血滴入酒坛中,之后再有人念了些不知什么咒语,这些人身上的黑气全部都被收到酒坛中。 酒坛被严密封住,由人再抬出殿外。 事情完成,女官向坐在梳妆镜前的女皇禀报。 “成果如何?”女皇问。 “不及之前贵侍的。” 女皇冷哼一声:“到底年老色衰,没人把他当成威胁。要不是国师说那只雪貂妖不可再留,朕才不会陪着那老男人演戏。丑就算了还蠢。他真当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的呢。这么低劣的污蔑手段以为能哄得了朕?要不是看在他会挑唆别人的份儿上,朕早废了他了。” “陛下,那贵侍的空缺谁来补上。”女官面无表情道:“现在后宫没了靶子,皇夫又引不来他人的嫉妒……” “这你倒是问住朕了。”她感叹道:“可惜了贵侍那么好的皮囊和骄纵的性子……其实前几日皇儿给朕送来的男宠也是上乘,不过他野性难驯,不肯为朕所用……” 这时,宫女端着一碗冒着黑气的血酒到她面前跪下,毕恭毕敬地说道:“陛下,该饮汤了。” 女官将碗端过,让她退下。女皇接过,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不知道是不是姜芷夏的错觉,她比刚才看着更妩媚动人了些。 女皇饮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这么好的东西。朕今日赏赐给那女人,国师还拦着不让。”她有些惋惜地说:“看相貌那女人也是个会惹事的,要是能为朕所用就好了。只是她是国师的人。你说国师不会真对她动心了吧。” “臣今日在一旁观察他二人。发现国师对她确实不一般。臣听内侍说他一早在外面还因为这个女人和那位使节姜大人有了争执。” “哦?这真是稀奇。不过那个姓姜的也很古怪。他竟然对朕不在意,转而看上她……” “也许是声东击西,欲擒故纵呢?”女官道:“他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特意这么做。” “依你的意思,他在耍手段?”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女官又道:“不如明日臣去驿馆再探探他的口风。以他的容貌定能比贵侍带来更大的成果。” “好。若他有意,朕属他皇夫之位。” “遵……”女官另一个还没说出口,只听一声巨响,抬头见屋顶破了个大洞,一道绿影持剑朝她们而来。 “大胆妖孽,敢肖想本公主的人。” 霓霜提剑上刺。女皇为求自保,将女官推出挡剑,然后化作一团黑烟离去。 姜芷夏和宫泽雪一边追寻女皇,一边心里暗骂这霓霜公主行事太过鲁莽,还没听完就出手,真真打草惊蛇。 女皇慌得飞到一处宫殿外,气还没喘匀。姜芷夏就和宫泽雪落在她身后。 “你是万俟家的人?”姜芷夏开门见山,询问她的来历。 女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清来人后,嗤道:“原来你们不是人。怪不得……啊!” 话还没说完,姜芷夏捡起地上的雪捏成雪球,朝她的脸上砸去。 “你才不是人呢!”她怒道:“家大人没教你懂礼貌是吗?上来就骂街,你懂不懂礼数?” 她指着女皇还要说什么,被宫泽雪拦下。 “芷夏,她可能不是这意思。” “啊?” “你误会了。” “是吗?” 宫泽雪点头。姜芷夏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指女皇,“那行。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原来你们……朕为什么要听你的!” 女皇气急败坏,掐诀念咒唤出一把铁扇握于手中。这把铁扇长约一尺二,比普通折扇稍大。色泽暗黑,打开后能见九根扇骨连着花瓣形状的铁薄片扇面,紧密排列。 月光之下,扇面泛起寒光,显得阴森无比。 但她没有向她们二人攻来,只飞身后退,手持铁扇左右一扇。顿时罡风阵阵,飞沙走石,冒着黑气的劲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姜芷夏与宫泽雪腾云而上避开风口,可突然发现她们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九只狐狸。 第330章 神仙,见故人 女皇在下方又将铁扇扇了两扇。九只狐狸得到号令,齐齐向姜芷夏和宫泽雪冲来。未等凝结法力抗衡,九只狐狸穿过她们的身体,将两人困在灰气当中。 待等灰烟散去,宫泽雪发现姜芷夏不在自己身边,站在她面前的却是死去多时的安旭。 他一如当年刚到星赤时那般,身着绣有青竹的衣衫,在她面前总是很局促,却强装镇定跟她说话。 虽说宫锦雄一回来便宣布了他将会是他的女婿,宫泽雪的丈夫,但他依旧称呼她“仙子”或者“小姐”。 他知道这场婚姻只是一场利益交换,不是宫泽雪愿意的。而他也对她没有男女感情。 他是魔君的间谍,也是乔朗的埋伏在星赤的“钉子”;她是她爹的工具,必要时是她爹的牺牲品。 他们都身不由己。 但他不想再给这个姑娘增加痛苦了。如果可以,他也想保护一个人,就当是补偿自己也好。 两人洞房花烛之时,安旭挑起她的红盖头,愣了许久,说了句:“小姐,很美……” 语毕,一屋子丫鬟全忍不住笑了。宫泽雪羞红了脸,将脸藏于团扇后。 安旭反应过来,连忙道歉,说他不是出言轻薄,只是有感而发。但越解释,屋内的笑声就越大,连宫泽雪也笑出了声。 他在团扇后看到了似弯月的眼睛。 后来,丫鬟退去。整个房间只剩他们两人。 他坐在她身边,手心不住地冒汗。而她也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 “小姐……小姐,喜欢我吗?” “啊?” 宫泽雪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 有了第一句话开头,后面也就顺畅了。 他咽了咽口水,稳定心神,道:“小姐心地善良,天真烂漫,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是。 我知道这场婚姻非你所想,但你我都无力反抗。不过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可能让小姐自由。 你喜欢我,我们便洞房;若你不喜欢,我们便做名义上的夫妻。若小姐哪日摆脱束缚,有了喜欢的人,我们便和离。” 这话过于震撼,宫泽雪半天没反应过来,只重复道:“我愿不愿意?” “是!我都听你的。” “我……没想过。” 她只是听她爹的命令,她爹说需要她联姻回报他,那她就同意。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她自己也不想去想,因旦想明白是一件痛苦的事。 “不急。”安旭说:“你慢慢想,总有一天会有答案的。” 那晚,宫泽雪躺在床上,安旭躺在地下。熄灭蜡烛后,两人谈天说地,道西说东。安旭话很多,而宫泽雪是最有耐心的倾听者。 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日夜相伴,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安旭逐渐没了当初的局促,他可以很自然地当着众人的前牵起宫泽雪的手,但私下里还是如当初承诺的一样,对她以礼相待,甚至有时会因为不得已的出格举动跟她道歉。 然而,她总是笑着摇头说没事。 有天,安旭问她如果有天自由了,她会做什么? 她脱口而出,“改掉星赤现在的门规,重新选一个有能力的仙家当掌门。” 他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说周游三界。” “三界有的是机会游玩,但星赤再不改会出大问题的。”她认真道:“我们还欠灵清一笔血债没有还。这样是不对的……如此下去仙门和妖魔又有什么分别?” 安旭闻言,转过头去盯着她许久,问道:“你讨厌妖魔吗?” 她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只是讨厌为非作歹的妖魔……还有神仙。” “我也讨厌。”他赞同道:“我想如果哪天我自由了,我就去游遍三界。用脚丈量每一寸土地。当凡人嘴里那种惩奸除恶的大侠,哪里有恶魔邪妖,我就去哪里。” “嗯,挺像你会做的事。” 她说完,两人一同笑起来。 末了,他收敛笑容问她:“如果星赤改好,你也得了空。你会出去转转吗?三界肯定还有你没去的地方。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起去。” 这是他的邀请。 “可那会很久。”她说。 “我能等。”安旭听到她没拒绝,变得非常激动,“我、我还可以留在星赤帮你帮你……我们是神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但你带上我恐怕会拖慢你的行程。我身子不好……” “不碍事!”他几乎是跳起来说这句话的,“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走。你要累了,我们就在那个地方住上一年半载,就当体验那里的生活。我们可以先从南边出发,那里暖和。等你再好些了,我们再去雪山看看……” “会很冷吧?” “我可以给你护法,再不行我们多穿些。你穿过皮毛制成的衣服吗?我穿过,特别暖和。就是有些笨重……” 他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激动,这种情绪也感染了宫泽雪。在他的描述下,她好像已经将那些风景一一欣赏过了。更重要的是,她体会到了在那一刻的自由。没有人辖制他们,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 “到时候我们可以买一匹马。你累了就上去歇歇。” “你呢?” “我帮小姐牵马……” 他突然噤了声,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着边际的话。她还没同意,他怎么就上头了。他去看她的脸色,却没发现她有生气的迹象。 而她又露出像月牙似的眼睛,笑道:“你又不是我的仆人,出去总叫我小姐,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啊?那……” “你可以我的名字。” 安旭张着嘴,随后忙不迭地点头,扬起嘴角。而清了清嗓子,长呼一口气,轻轻唤她:“泽雪……” “嗯。阿旭……” “我在。” “我也在。” 也许这件事情是可以实现的,如果赵霖光没有出现的话。他被宫锦雄找到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晚上,安旭回到房中给了宫泽雪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牌,说以后要是走投无路,它说不定可以保护她。 宫泽雪没懂他给她这东西做什么。但安旭没有多解释,只是大着胆子给她戴在了脖子上。他跟她道歉,说他是魔君派来想要毁掉星赤的人。他让她小心昴苍掌门。她说他对不起她。总是想为她做些什么,可能力太差,现在终于他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宫泽雪的心没由来地空了一拍。她紧抓着他的手,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但安旭装作一副轻松地表情,安慰她说只是想跟她坦白,想跟她忏悔,想送些自己的东西。 她看到了他眼眸中的哀伤,一股悲凉之意从头贯彻到脚。她和他注定到不了雪山,他们逃不出去,只能任人宰割。 她先一步上前抱紧他、亲吻他,想要将自己融进他的怀里。安旭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而后回应着她。 第一次亲吻的感觉不太好,他们都很生涩,不得章法,但对于两人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分开后,两人眼角带泪。 宫泽雪抚着他的脸,潸然道:“走吧,你一个人一定可以走掉。我是宫家的人带着我你走不远。而且我本就是宫家倒行逆施的结果,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但你不一样……” “一样!我和你一样。可你要活着……”安旭用力回抱着她,“活到获得自由那天,活到星赤那天。” “阿旭,你陪我好不好?你陪我……” “我陪你,有你在,我哪儿都不去。我陪你!” 那晚他们第一次做了夫妻。安旭笨拙但温柔。宫泽雪极力贴着他,抱着他。她祈求上天怜悯,这一刻让他们一同死在对方怀里。 安旭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一会儿想让她记住他,一会儿想让她忘记他。但最后只说让她保全自己,好好活下去。 黎明到来,却没有带来希望。星赤弟子来请安旭说宫锦雄找他有要事相商。他的衣袖被宫泽雪扯出一道裂痕,但人还是没能留下来。 他消失在阳光下。 他离去后,宫泽雪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藏在被子中,一开始只是无声流泪,继而小声抽泣,到后来她将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也没止住撕心裂肺的哭声。 几名侍女不知发生了何事,慌地拉开她的被子,询问她怎么了。 但她只说了句:救命! 凡人无助可以祈求神明,祈求上天;神仙无助时,又该祈求谁呢? 可有一点凡人和神仙是一样的,就是他们的祈求和祷告最后都不会有回应。 没人来救安旭和她。 白日离去的安旭在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明白,她的安旭,那个要和她一起看遍三界的人消失了。 现在,安旭又站在了宫泽雪的面前,带着她熟悉眼神和微笑,缓缓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的手很暖,暖得她忍不住流泪。 “我不想承认……”她凝视着他,哽咽地说:“但这近百年的时光,无数个夜晚,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在想你。我早该承认的,我爱你,我爱阿旭。” “我知道。”他勾起嘴角,擦去她的眼泪,“比你早知道一百年。” 她的脖间带的牌子在发烫,烫的心都在疼。可她强忍着,回握住他的手。 “值得吗?” “阿雪自由了吗?” 她点头不发一语。 “那就值得。”他笑道,随后又说:“我也爱你,很爱。比你爱我还早些。” “我知道。”她说:“可我……” “所以……”他打断她,“我不会让泽雪为难。” 他向她的身后探去,去夺她藏在手中的匕首,“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是谁,又在哪里。” 她紧握着匕首没有松开,泣不成声,道:“其实我好想让你看看今天的星赤。我真的在改,他们变了很多。” “我看见了。” “我有朋友了……” “我知道。” “我很想你……” “我……我一直在。”他强行夺过她手中的刀,“我会一直在。” 说完,他举起匕首捅向自己的心脏。 “不要!” 宫泽雪尖叫一声,下一瞬安旭被横刀劈成两半,继而化作青烟消散。 她怔愣地看着在他身后的姜芷夏。此时她的头发凌乱,轻喘着气,好像经历了一场恶战。围着她们的狐狸,从九只变成三只。 “他不是为你死的。”姜芷夏望着她,声音有些淡漠,“他是我杀的。跟你无关,你可以恨我。” 说完,她回头望向被她吓得退缩几步的狐狸又冲了上去。 第331章 神仙,轮流震惊 那些狐狸每只身长一丈,高六尺,眼中闪着绿光。诡异的是它们没有实体,皆为灰气所化,所以极难斩杀。 在宫泽雪陷入幻境中的那段时间,姜芷夏费尽全力杀掉了六只但体力消耗严重,动作反应没有那么敏捷,再加上三只狐狸一齐向她攻来,一时间落了下风。 三只狐狸避开她的攻击,转而以她为中心,将她团团围住绕圈飞奔,俄尔一道神火结界应运而生。 霎时,周围燃起熊熊烈火。她身处其中飞不出去,只能暂时施法凝结结界挡住火舌攻击,再想出阵之策。 这火虽比不得凤蛟净火猛烈,但比三昧真火多了几分霸道。即便有结界仍无法阻挡那股炙热之感。浓烟也渗透进结界熏得她眼睛十分疼痛,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下别说出阵了,连狐狸的影子都看不见。 忽然,身后气流涌动,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道法力击碎了她的结界。 事出突然,姜芷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见阵中烈火化作一条火狐,张开血盆大口向她飞奔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她感觉到有股冷风刮来,眼前的浓烟淡去不少,让她的眼睛好受了许多。 接着火狐的眉心裂开一道缝隙,那道缝隙越来越大,火势随之减小。火狐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最后化成数千碎片消失于风中。 烈火退去。宫泽雪捂着右手快步来到姜芷夏身边,看她眼睛红肿,发丝凌乱,担忧地问道:“你有没有被伤到?狐火不同一般,受伤一定要告诉我!” “我没事。”她摇头,见她右手鲜血淋漓,惊道:“你的手?” “一点小伤,施法就能好。” 互相确认对方没有大碍后,二人这才环顾四周寻找狐狸的身影。 那三只狐狸见神火法术被破,知晓不是她们的对手掉头就跑,眨眼便消失不见。它们离去,围着她们的灰烟也跟着散开。 姜芷夏立于云头,清楚地看到下面手持铁扇的女皇变了脸色,在她身边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失踪多时的凌玄澈。此时他没了意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而女皇持扇的手微微颤抖,慌张地咽了咽口水。她没有料到姜芷夏能破处狐狸的阵法还杀了六只神狐,更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宫泽雪竟能压制神火。一时间,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跑还是该继续与她们斗法。 就在她晃神一瞬间,姜芷夏手持横刀到了她切近。她急忙凝聚法术却连一招都没接住。被姜芷夏一掌打出去老远,倒地口吐鲜血。她顾不得伤势急忙挥舞铁扇造出一阵狂风掩护自己,继而化作一道黑烟离去。 “跑!?” 姜芷夏快走两步,回头看向宫泽雪。 宫泽雪会意,“交给我!我很快跟上你!” 她看向宫泽雪身后的空地,随后收回视线,点头踏云而去。 女皇为了活命,不顾之前的约定,当着姜芷夏的面进入了黎旭初的府邸。 姜芷夏紧随她飞下云头,也不知道是发现黎旭初和妖魔有勾结生气,还是自己差点被烧死而火大,她挥出一道法力直接撞开了房门。强大的气流冲入房间引得烛火跳动。房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彼时,黎旭初面容憔悴、头发散乱,松松垮垮地披着外衣被小松搀扶着站在谢泽之对面。谢泽之负手而立,外面众人已被他用法术定住。他身旁还跪着双眼通红,眼泪还挂在脸上的雪貂妖。 而女皇跌倒在地,瑟瑟发抖地躲在黎旭初身后,口中喊道:“国师救我!” “救你?他能不能自救还两说呢。”姜芷夏冷笑一声,看向黎旭初和小松,喝道:“你们俩到底是什么人?” 黎旭初脑中一片混乱,难以言表自己心中的震惊。他想问的问题也很多,可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脱口而出一句,“小夏,你……你也不是人?” “呵呵。”姜芷夏回身从门口捏起一团雪砸到他的脖颈处,“你才不是人呢!你们翠梧国是不是都不会说人话?” 冰凉的雪激得黎旭初猛烈咳嗽起来。他脸颊涨得通红,比刚才又多了几分可怜。小松拿掉那些雪,轻拍他的后背,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谢泽之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有几道黑色的痕迹,身上的衣裙像是被火燎到,整个人狼狈不堪。他几步上前,慌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跟谁动手了?伤到哪里了?” ( “你问她,你问她!”她这下可找到告状的人了,拉着谢泽之的衣袖,指着女皇跳着脚地说:“她扇出几只狐狸,然后那几只狐狸围着我跳舞弄出一堆莫名其妙的火出来,还好有泽雪……” “狐火!?”谢泽之和黎旭初惊得瞪大双眼,异口同声说道。 黎旭初伸手想要拉过她确认她是否受伤,但抓了个空。谢泽之和她退后一步,眼中带着同样的防备看向他。 他忍住心中那股酸涩的感觉,只问她:“可曾伤到哪里了?这狐火会渗透皮肤烧至五脏六腑,若没有特殊手段,根本无法去除。你不要忍着。” 谢泽之比他冷静些。姜芷夏现在受伤会第一时间找他,不像以前那样硬忍着。既然她没说且神色如常,应该是没有受伤。 但他一想到狐火之凶险,不免动了气,对黎旭初怒道:“你又何必假惺惺。皇宫中的那些狐狸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黎旭初望向姜芷夏,试图想让她相信自己,“我是对你有所隐瞒,但这里的狐狸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女皇会用青丘禁术对付你。” 他转过头怒视着女皇,少见地动了气,“你怎么敢用那些东西对付她?” 女皇立即跪在地上求饶口称与她无关,她只是想把它们唤出来困住她们,谁知道是那些狐狸打算放火烧死她。 “狐火乃青丘禁术,法术高深,不是小人可以驾驭的!” 青丘的狐火不同于凤蛟净火与生俱来,也不同于三昧真火靠修行得成。这种狐火燃的是因爱产生的恶。 爱不止,恶不绝。 被狐火灼烧之人除非断情绝爱,否则狐火会从他内部点燃,彻底将其灼烧殆尽。若是被狐火伤到,即便侥幸活下来,以后也不可动情存爱。不然将是灭顶之灾。 姜芷夏听完女皇的话就笑了,对着黎旭初三人指指点点,“你们……好啊……抓他们,真君大人!” 她气得一蹦三尺高,“把他们关进天牢,拿狐火烤他们!都是些什么缺德玩意儿!” “真君大人?!”小松和女皇瞠目结舌,一齐问道:“他不是使节啊!?” 黎旭初倒没有太惊讶。早在宴会时,他发现谢泽之没有受到狐狸的影响就猜测他不是一般人,而且他能轻松地定住他府内所有下人,还带着雪貂妖找他对峙,恐怕也不是一般的神仙。 只是他见姜芷夏与谢泽之举止亲密,一副极其信任依赖他的模样,声音不免沉了下去,望着谢泽之道:“你又是哪里的真君?” “这位就是掌管天条的昭衡真君谢泽之。”姜芷夏伸手向他们介绍,语气还带着几分骄傲。 “多谢姜姑娘替在下介绍身份。”谢泽之朝她点头致谢。 “谢泽之……姜姑娘……谢小夏……”黎旭初猛然想起谢泽之之前说他姓姜是冠妻姓,而他又叫姜芷夏为姜姑娘,莫非他二人…… 他低头看着姜芷夏的小腹,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的孩子……是他的?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不会再跟神仙有瓜葛!小夏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白了他一眼,“您要真喜欢孩子,改明儿自己去生一个好吧。现在老实交代,不要隐瞒!我们真君大人出了名的不讲人情,手段残忍,可谓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谢泽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掐诀拂去她脸上的污渍,换了她的衣服,又配合她对黎旭初等人说:“听到了,我丧心病狂、手段残忍,所以老实说你们跟青丘有什么关系?和魔界有无瓜葛?” 黎旭初闻言凄然一笑,甩开小松的搀扶向前走了几步。姜芷夏不知他想做什么,一手护住谢泽之,一手举起横刀指向他。 但他不顾横刀在前仍旧前行,任凭刀尖刺进他的胸前。俄尔,血迹如同院子里的梅花一般印在衣服上。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姜芷夏,眼中尽是哀伤,悲怆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找你的魂魄找了近万年,没想到你竟成了你当初最讨厌的神仙。可无论如何我相信阿芷永远是阿芷,转世多少次也不会变。阿芷说过会永远信任我,拿我当最贴心的朋友。” “阿芷?”姜芷夏内心震惊无比,与谢泽之对视一眼,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 “是个卑鄙小人!” 凌玄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第332章 神仙,伟大的梦想 说话间,凌玄澈和宫泽雪赶到。姜芷夏见宫泽雪手上的伤已经好全。而凌玄澈虽恢复清醒也没受外伤,但面容憔悴不堪,望着黎旭初和女皇又多了几分愤怒。 霓霜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下一瞬,姜芷夏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掌打向她,紧接着横刀贴着她的脸颊直插到身后的墙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黎旭初和小松见惯了她平日里嘻嘻哈哈,满嘴片汤话,没有半分架子的模样。此时见她出手狠辣迅速,气势迫人惊得二人目瞪口呆。 黎旭初心里不免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阿芷。如果是,为何差别会这么大? “芷夏!”宫泽雪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她是霓霜公主。” 她一抬手示意她安心,死盯着霓霜,语调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是霓霜公主,除了她,谁还会在我深陷狐火的时候出手置我于死地。你说对吗,公主?” 姜芷夏没有怒意,也没有杀意但却让霓霜心里发颤。这种恐惧不是面对什么妖魔可以比拟的。霓霜感觉她就像天地之间唯一的神明,而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生灵。她可以随时要她的命。 “你、你想怎么样?”她哆嗦着说完这句话,向远处的谢泽之求救,楚楚可怜道:“昭衡救我……” 姜芷夏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霓霜,我看在你不由自主的份儿上饶过你。再有下次,别说你叫谢泽之,就算女娲娘娘降世临凡为你求情,我也绝对不放过。” 宫泽雪听她这么说才明白原来挥向阵内那道法力是霓霜做的。她那时为熄灭狐火抽不开身,抵挡不了也没看清是谁做的。 一贯好脾气的她忍不住加重语气斥责道:“公主,你这次过分了!” “滚回你的天庭去,短时间内别让我再见到你!”姜芷夏松开手,霓霜慌得逃离此处可被谢泽之用捆仙绳绑了起来。 他唤出黄巾力士命他们将霓霜公主带回天庭交由天帝处置,罪名为谋害灵清掌门。 “昭衡,你不能这么对我!”霓霜凄厉地喊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她不死,死的就会是你。她迟早会害死你的!” “带走!” 谢泽之不想在听她多言,催促黄巾力士带她离去。 他回身紧握住姜芷夏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不让她发现他的情绪变化。 狐火如此凶险,霓霜又对她下手。她今天晚上能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简直就是上天怜悯。 “抱歉。”他愧疚道:“我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了。” “没……”她安慰的话刚说了一个字,便听到凌玄澈幸灾乐祸地说道:“昭衡,你怎么连旧情人都没安抚好,就急着跟别的姑娘在一起。孤……我看霓霜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你们那时都要‘谈婚论嫁’了……” “哟,您醒了没事了是吗?”姜芷夏听他说话就心烦,“有力气狗叫,刚怎么躺地下装死呢?” “谁装死了!?”他拍着身边的桌子,瞪着女皇和黎旭初,“那狐狸阵乃青丘自创,里面幻象非同一般,孤……我只是一时疏忽上了女皇和妖道的当。” “啊~一时疏忽~”她捂着嘴假笑两声,知他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不想显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打算“做个好人”,帮他找回“尊严”。 “大胆妖孽!”她指着女皇和黎旭初骂:“你们知不知道捅了多大篓子?竟然敢把我们东方大帝玄澈帝君困在狐狸阵中,简直是大逆不道!快说!到底怎么把他困住的?” 凌玄澈就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上不来,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要把他憋出内伤了。 谢泽之察觉到她是在维护自己,故意让凌玄澈下不来台,遂勾起嘴角,眼神里净是宠溺和笑意。 黎旭初还是一派沉稳的模样,只是精神没有刚才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女皇却如同五雷轰顶,觉得自己今儿估计就交代在这儿了。 她连连磕头求饶,称凌玄澈是自己女儿送进宫给她的。但他一来就看出她是妖想要捉拿她。她不得已才和国师联手用狐狸阵将他困住。不过他们没想杀他,只是想等他力量薄弱后收为己用。 ( “是也无所谓。”姜芷夏“安慰”她道:“做人嘛,谁还没有个梦想。” “我的梦想没有那么伟大。” “你可以将梦想变得这么伟大。” 女皇/凌玄澈:…… 姜芷夏不了解青丘的狐狸阵,但谢泽之和凌玄澈明白。谢泽之跟她解释此阵阵只能困住人,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这阵是以爱为阵眼,用其衍生出来的负面情绪作为被困条件。法阵中的力量也会因吞噬阵中人的情绪而增强,若非收起对幻境中人的情感,哪怕你是什么大罗金仙也休想硬闯出去。 宫泽雪对安旭有爱,因爱而生了对他的愧疚。所以即便她那时杀了阵中的“安旭”也无济于事,因为感情没有收回,相反还会被法阵反噬。 思及此,她向姜芷夏投去感激的目光。 她知道姜芷夏是想减轻她的心理负担才故意这么说,结果歪打正着让自己收起了对安旭的愧疚之心。 有这样一个朋友在,她怎么可能会恨她。 而凌玄澈出不了阵是因为阵中的幻境满足了他对姜芷夏因爱生出的占有欲。要不是狐狸联合起来去对付姜芷夏顾不上他,他估计还出不来呢。 “既然它们不会杀人,你又为什么会被狐火灼烧?”谢泽之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你告诉我你怎么出阵的。你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然后脸颊染上一抹绯红,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就是……嗯……” 她该怎么当着众人的面告诉谢泽之,她在幻境中看见他在“色诱”她。 “我看见你……”脱的那叫一个干净! 她轻咳两声,糊弄道:“总之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假的,所以没有共情。想必是它们觉得没有成就感,所以才气急败坏地想要置我于死地。” “那你说说你怎么看出来那是假的。”他眯起眼睛追问道:“是觉得幻境中的‘我’不够爱?” 这要她怎么说?她能看出来完全是幻境中的他不够“欲”! “嗯……” 女皇见姜芷夏支支吾吾,发现自己“立功”的时候到了。她要帮助姜芷夏“度过”这个难关,说不定这主就不会为难她了。 她陪笑道:“我看是那九只狐狸被大仙杀死了六只,所以才被逼着用狐火。我估计它们其实是想自保……” “你说什么?!”谢泽之、凌玄澈和黎旭初面色铁青地喊出声。 “我、我说错话了?”女皇无辜地看向屋内众人。 谢泽之听得背后一阵阵冒冷汗,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难受。 “那个姜姑娘……”他艰难地露出一个笑脸,问姜芷夏:“你杀了六只那种狐狸?” “嗯呐。”她不懂谢泽之在隐忍什么,还天真地点头,“你消失之后我看见眼前有只狐狸,觉得它肯定是阵眼,于是就把它杀了。头先它们一个一个来,我还能应付,但最后它们三只狐狸一起扑上来,还弄了一把火。可惜啊……不然我跟你讲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谢泽之捂着自己的心口,吐出一口气,“要是那九只狐狸没有一个一个来,而是联合起来点燃狐火你猜会发生什么事? “发生什么?” “男仙之首易主,天条换人掌管。” “为什么?你干嘛去?” “我给你殉葬,我还能干嘛去?!” 他就知道他一步都不能离开她,这姑娘一天真是什么都不带怕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都敢上去硬拼。 寻常神仙杀死一只狐狸都算法力高强了。她倒好,杀了六只还在惋惜逃跑的三只。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有上进心。 小松现在比女皇受的震撼还大。他打量着面前的人,根本不敢相信将她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画等号。她当年要是有这本事,怎么可能会被逼死。 “那就更不对了!”姜芷夏看出谢泽之脸色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逼问女皇道:“既然青丘的狐狸这么厉害为什么会听你调遣?你到底跟青丘什么关系?还有你家国师为什么会帮着你害人?” “我……” “我没有害人。”黎旭初缓缓开口道:“女皇确实不是凡人,而是半妖。我只是看她可怜才在此地帮她收集魔气,让她早日给青丘还债,脱离苦海。” 第333章 神仙,欠债 这话连谢泽之都没听明白。一众神仙面面相觑,脑子里捋着黎旭初给的信息。 还债,魔气,青丘……这都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妖精也有赌鬼啊?”姜芷夏思虑半天,首先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看你仪表堂堂怎么还有这种恶习呢?” “不、不是的!”女皇一面回答一面心里琢磨:在神仙眼里赌博比收集魔气还严重? 女皇称她是半妖,而欠的债源自她未曾见过面的曾祖父。他当年为了修炼拿他的所有后代做抵押从青丘借来灵气。最后修炼不成,人没了,可灵气的债延续到了女皇祖父身上。 她的祖父母还了一些,因自己也想修炼又借了一些,不过他们也没有还上。到最后连同她父母三辈子的债和利息都落在了女皇身上。 她一行九个兄弟姐妹,因为灵气债还不上,已有六人将魂魄抵给了青丘。她再不想办法,不仅自己活不了,连女儿也要遭殃。 “这都什么什么跟什么?” 姜芷夏和青丘没有过多来往。对于青丘除了是一窝受过女娲点化的狐狸之外没有多余的印象,而谢泽之和凌玄澈、宫泽雪却知晓女皇说的灵气借债一事。 谢泽之给姜芷夏临时“补课”,言明青丘一族虽被女娲破例批准成了仙,但当年封神之战中他们先祖到底做了滥杀无辜之事。这种功劳拿不上台面再加之他们不是正统仙家弟子,因此成了神仙也不受仙界重视,变成了神仙中的异类。 封神台众仙受封后,天帝专门划了一块最南边的地界赐于他们当国度,让他们有事没事别来仙界,只在此处修炼就好,大有冷落之意。 “那他们现在地位不凡,许是又做了什么事情咯?” 姜芷夏站得腿酸,找了个地方坐下,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宫泽雪也坐下。 “没错。”谢泽之站在她身边,却不急着说答案,“你猜他会做什么?” “我啊?”她思索道:“我要是青丘国主,想引起天帝的重视,那就立功咯……” 说到一半,她又自我否定道:“不过立功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再说天界这么多神仙,天帝需要人处理事情也未必会先想到一窝狐狸。而且他们越殷勤反而会适得其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不错。”谢泽之极其有耐心地继续引导她:“所以你要怎么办?” “往上不行,那就向下发展!扩大势力范围,让天帝不得不重视青丘。而且这些人一定是仙界不想管但数量庞大。管住了他们再向天帝表忠心,最后把功劳归到天帝身上。继而将整个青丘的荣辱跟他绑在一起。 此举有风险,但不会太大。因为这些人是‘鸡肋’,青丘不管也不会有别的仙家接手。与其让他们乱着,天帝不如直接承认了青丘的地位。逢年过年,找青丘国主上天宫夸两句,说说话,坐在一块吃点东西,仙界没有损失还能有好处,干嘛不这么做。” 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所以青丘现在是万妖之主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是女娲娘娘要求的呢。” “是。”谢泽之笑着点头。姜芷夏得到肯定,略有些小骄傲。 两人这种平日里在随意不过的互动,落在凌玄澈和黎旭初眼里却显得极其刺眼。谢泽之像是收到了他们两人的情绪,扫了他们一眼,颇有点“正宫”的得意之感。 宫泽雪内心感叹:三个男人的戏比三个女人的戏还多。 姜芷夏了解了前因,后面的事情也就想通了。青丘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选取的人必须只听自己的;还要保证只对自己忠心,离开青丘没人会帮他们。 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那些已经化了人形,还想继续修炼成仙的动物妖怪。 动物和人修炼有差异。它们的成仙之路比人要艰难数倍,先要经过几百年化成人形,之后才能修炼成仙。 但这些妖怪无人教授如何吸收并利用灵气,所以只能靠自己摸索。有些人始终得不到窍门的就会“抄近路”,靠吸食凡人魂魄或者采阳补阴修炼,做下伤天害理之事。这么做别说成仙,连活下去都难了。 而选择走正道修炼的妖怪同样要面对无数磨难。他们上无神仙庇佑,下无百姓供奉,中间稍有不慎就会被天雷劈成灰烬。此外凡间还有无数捉妖人要取他们的性命。渡劫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青丘正是发现了这一情况才将手伸向了这些妖怪。他们为那些已经化形的妖提供已经充沛的灵气,指导他们快速成仙,靠着青丘特殊的地理位置帮他们轻松渡过雷劫。 ( 成仙后,那些妖怪会更加依赖青丘。因为他们出身低微,成了仙地位也不高。为了不受他人欺凌,青丘自然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他们不和青丘撇清关系也是因为他们欠着青丘的债。 那些狐狸不会干赔本的“买卖”,当时给这些妖怪的灵气都是“借”的。他们成仙后要成三倍归还当初所用的灵气,延期还有额外的利息。 这笔“生意”划不来,可一想到能成仙,妖怪们也顾不得什么了。 当中或有修行到一半无法成仙也无法归还灵气的妖怪,青丘就会收走他们一开始抵押的魂魄。不过后来这些妖怪想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办法,就是拿后代的魂魄作为抵押。 若是能成仙最好;若是成不了仙,自己也没有损失。总归孩子可以有无数个,但自己只有一个。 “只要是和借债人有血缘关系的人的魂魄都可以成为抵押之物。所以这些妖怪以防自己还不上债,会大量繁衍后代到时好把魂魄交上去。”谢泽之上手摸了摸姜芷夏紧蹙的眉心,叹道:“半妖就是它们权衡利弊之下的产物。” “为什么?” “因为比起同类来说,凡人更好哄骗。” 妖怪们从凡人写的故事中发现他们多沉醉于“书生”与“仙女”的美梦。凡人和他们一样都喜欢不劳而获。 一贫如洗的贫穷书生总会得到貌美的仙女的青睐,见到他们便什么都不顾,即便违抗天条也要留下来给他们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哪怕是妖精也是来给他们报恩,帮助他们成就功名的女人。 善良、备受欺凌的农家女总能在山沟捡到受伤的男神仙或者达官贵人,最后一跃成为身份尊贵之人。 妖怪抓住他们这一心理,将自己变成俊男或美女,略微施法就能哄得凡人与他们温存留下后代。孩子出生后,他们就会带着这些半妖在青丘那里挂号,随时成为还债的牺牲品。 “天帝不管吗?”姜芷夏不解。 凌玄澈插话道:“事是妖怪做的,和青丘无关。天帝知晓也只能将犯事的妖怪捉拿,不过在这之前青丘就已经下动手将妖怪捉拿送到天帝面前表忠心了。” “可他们借灵气……” “青丘国主说是为了教导他们向善。妖界也确实在青丘介入之后消停了许多。那时灵气充沛,双方又有字据,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立有字据,天帝也不能说什么。”他说:“不仅如此,在之后的几次仙魔大战中,青丘带领着妖界立下大功,对外却宣称是天帝指挥得当,自己的功劳一分不要。得此仙家,天帝又有何反对之言。” 可以说青丘那帮狐狸能有今天的地位一半靠祖先,一半靠妖界。 而天地异变后,仙界日亦势微,青丘却靠着借债和收割魂魄稳住势头,国度内灵气不减反增。现在颇有要脱离仙界掌控,成为独立于仙、魔两家之外的第三种势力之意。 “竟然有人比我还能钻空子啊!”姜芷夏托腮喃喃道。感叹完她又询问女皇:“那魔气是怎么回事?” “这小人不知。他们只说没有灵气还债,那就去汲取魔气。我们只是欠债的,都是按吩咐做事。他们和魔界有什么瓜葛也不可能会告诉我们。 小人也想收集灵气,但从香火中提取灵气太慢了。小人的寿命没有那么长而且到时间不交付灵气,魂魄就会被他们收走。不过小人发誓,小人只是引出凡人的嫉妒从中获取魔气,并无谋害人性命之行。” “你吸取人的眉间血做酒也叫没伤人?” 女皇望向黎旭初,委屈道:“酒是国师教我酿造的。它不会害人性命,只是让他们精神萎靡,但休息几日便能恢复。他还不让我在同一个人身上吸取两次。引出嫉妒他人的嫉妒但不害人性命,也是他教我做的。不然他就会……收了我。” 女王称半妖不同于妖怪。他们法力不高,寿命只比凡人多几十年,用灵气修炼也比普通妖怪费力。所以他们大多数还没还完债寿命就已到头,死后魂魄不入地府而去青丘。 黎旭初来翠梧国之时,正遇女皇想吸取别人的魂魄延长寿命。他原本想收了她,但听说了她的事情后,心下同情她的遭遇又看在她之前也没有害过人的份儿上,才帮她想了个不伤人却能延续寿命的法子。 “小人延长寿命不是为了想成仙,只是想把欠下的所有债还清,好让我女儿能轻松过完一生。”她凄然道:“往后就是死也不要修炼成仙,凭凡人的身份平静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第334章 神仙,破事一箩筐 “既然你是半妖,怎么又成了翠梧国的女皇呢?”宫泽雪打断女皇的抽泣,淡淡地说道:“还是说你把原来的翠梧国女皇赶走,想借她的身份筹集魔气给青丘还债?” “不不不。”女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翠梧国是我祖母建立的。我祖母虽没有修炼成仙,但能力很强,以一己之力创立了以女子为尊的国家。她那时是想借皇权让百姓供奉狐狸神,然后从中收集灵气还债,但最后也没还上,所以……” 姜芷夏听着都想笑。举国之力都还不上债,可想而知那些身份不如他们的半妖又该如何。这青丘哪里是做生意,根本是在“吃人”,而且连借债人的骨髓都要吸走,说不定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灵气而是为了魂魄。 她看向黎旭初,“你帮女皇不只是觉得她可怜吧?” “是。”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那九只狐狸?” “……” 黎旭初没有说话,但小松忍不住为他辩护,“我家主人是好人。你们是神仙,而你又和我家主人相处这么久,你该知道他要是害过人,身上气息不可能如此纯净。女皇也是,她要是曾经吸取过他人魂魄,妖气怎么可能这么弱。” “国师确实是好人。”一直跪着的雪貂妖出声恳求道:“各位大仙放过他吧。” “你还挺善良啊,知不知道自己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呢?” “知道。” 姜芷夏:…… 她走过去蹲在他旁边,语重心长地说:“你也别太爱了。做人总得有个是非观,总不能跟女皇沾边的你都要保吧。老实说你是不是有把柄在他手上才这么说的?” 黎旭初:…… 雪貂妖摇头说他之前深爱女皇是被国师洗了原来的记忆,刚才谢泽之找到他解了他身上的封印,他才想起一切。 他姓薛,叫薛柏,乃是雪貂成精。他是为了躲避青丘追杀逃到了这里,后来被黎旭初所救。怕被青丘的狐狸发现,他隐了他的气息,又将他藏在后宫之中,成为女皇刺激男宠嫉妒心的工具。 “雪貂?”姜芷夏想起了胡维的母亲薛嫣然,“我记得你们雪貂一族出了个大美人,现在是青丘国主的儿媳。你是她同族,按理来说青丘总该给她几分面子,你怎么会被他们追杀呢?你打死狐狸了?” 提起这事,薛柏的眼眶又红了,他带着哭腔道:“不是我们打死狐狸,而是我们不愿意归附青丘借他们的灵气修炼,于是他们以我们妖性未除、野蛮落后为由将我们围困在山上,对我们赶尽杀绝。” 薛柏说他们虽和薛嫣然分属同族,但并不是所有雪貂都归顺了青丘。当年族内有长老看出青丘是想长久将他们控制在其麾下。一旦和他们有牵扯,那么世世代代都会成青丘的奴隶。 他们虽是妖,但他们也该是独立且自由的,也该拥有平等修炼的权力。于是那一部分不同意的人就此出走,开始了与青丘长达千年的斗争。 他们的栖息之地越缩越小。如今几百口人被逼得只能隐藏在山间的一片狭小地带,借助地形勉强抵抗青丘的攻击。 也许青丘觉得冒险攻打他们不划算,也许青丘觉得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所以现在只围不打,大有把他们困死在山上之意。 现今他们妖怪的日子极其难过,别说下山寻香火立功德,就连食物都无法满足需要。山里的能吃的东西几乎都被他们找净了。 “族里饿死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要和其他族群易子而食。前些年我们也想过耕作,可那些狐狸在雨水中施法,致使淋雨的作物有果无种。果子吃完无法种植…… 我此番出来不光是想找吃的东西,也想出来找救兵。被困在山上的不止我们,还有其他不愿意归降青丘的妖族。我们一行五人出来,结果活着跑下山的只有我一个。” 薛栢朝众仙再度磕头,“上天怜悯小妖遇见国师,侥幸找回一条命。今日又得见几位大仙将我族所受苦难言明。求各位大仙为我们做主。”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沉寂。 他说的事情过于震撼,别说是谢泽之就连凌玄澈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也难怪他们不知道。妖界不受重视,而底层的妖更是入不得神仙法眼,再有青丘刻意隐瞒。他们的苦难与哀嚎和他们的人一样都被困死在山上,根本传递不到外界。 黎旭初关注着姜芷夏的反应,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企图从她眼中得到如同当年见到小松时的怜悯与同情,可令他失望的是她此刻无比平静,甚至比她身边那位姑娘还要波澜不惊。 ( 是她变了,还是她根本不是她? 姜芷夏收回视线,询问谢泽之的意见。 谢泽之让薛柏站起来,“我同情你和你们族人的遭遇。但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就做裁决,这于理不合。况且你手上没有证据,就是带你面见天帝状告青丘你也没有胜算,这些你能明白吗?” 薛柏点头。 “你且说说你们族人现在被困在哪里,该怎么去?” “我……” “不能告诉他!”小松打断薛柏,“我主人给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你都不知道他和青丘的关系怎么样。万一他们官官相护,你不是把他们都害死了吗?” 刚还想回答的薛柏听到此言心里有些动摇,怀疑地看向谢泽之和他周围的一众神仙。 “哎,我说你这小孩说谁官官相护呢。”姜芷夏用手背轻拍着谢泽之的胸口,跟小松和薛柏保证道:“要是连昭衡真君都不能信,那整个三界就没有你们能信任的人了知道吗?刚才那不着四六的公主,当年就是靠我们家昭衡才翻案的。” “真的假的?”小松一脸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不然人家能看上他吗?” 谢泽之:…… 小松:这人转世后怎么有点缺心眼儿呢? 黎旭初听到姜芷夏的话,扶住身后的椅背迫使自己站稳。 她还是坚定地相信着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他。她怎么可以不信自己? 他明明记得她在死前跟自己说过:此生唯一的幸运就是结实黎旭初。他是她在天宫唯一的慰藉,也是她唯一信任的朋友。她将她的心事没有隐藏全都告诉了他。她还说如果她一开始遇见的是黎旭初,爱上的也是他,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迷离之际,她许了他来世。 就是那句话让他撑着这残破不堪的肉身活到了现在。好不容易他们见了面,可是她全忘了,性子也变了,心中还有了另一个人。他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出阿芷的影子,他该怎么办? “小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姜芷夏的注意力全在薛柏身上,还在诱导他说出地点,“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们真君大人很忙的,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找他办案,那你可就没机会喊冤了。” 突然间一道白光闪过,院内出现数道身影。他们手持佩剑,统一着装,迈步走进房门,匆匆向其他几位神仙行礼后便对姜芷夏说:“掌门,你快回去吧,小师叔出事了!” “那熊玩意儿要干什么?” “小七/东方仙君怎么了?” “你是掌门?!”小松、女皇和薛柏的惊呼声和一众神仙的询问声交织在一起,屋内显得嘈杂不已。 “乱不乱呢,一个一个说。我是掌门我先说。”姜芷夏转头问阿红:“你们小师叔作什么妖呢?” “南方瘟疫蔓延,南方大帝坐视不管。小师叔听说此事后和素素师姐下山前往当地救人。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回来浑身是伤,现在要带人出去找他爹报仇。还说这回一定要跟他爹断绝父子关系。” “行!他可真行!”姜芷夏叉着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假笑道:“让他去,我就不信谁会跟他一起疯?” “三师伯和五师叔都同意了。” “哈!?” “所以大师伯和我师父让我过来找你。其他人还好说……三师伯……恐怕整个灵清他只听你的话……” 黎旭初等人听到关键词,一瞬间将目光全部聚焦在她身上,眼里震惊、恐慌、惊喜一个不少。 但本家正抱着肩膀在谢泽之和宫泽雪的安抚下正骂街呢。 “先回家、回家!”她烦躁地甩了甩手,“这个小混蛋,回去就把打断他的腿……你干什么?” 她见薛柏睁着炯炯有神的双眼,连蹦带跳地跑到她面前,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灵清……你是灵清掌门……掌门姜芷夏?” “嗯啊。”她没懂他怎么突然情绪又高涨了,“不会也有人打着我的名义找你借钱吧?说归说,这事你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我我我我,不是……我是……”薛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听说过你。我老早想去灵清找姜掌门主持公道,可后来被青丘的狐狸追杀…… 太好了、太好了!这次真是老天保佑……老天开眼了!” 说到一半,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弄得姜芷夏不知所措,赶紧让弟子扶他起来。 “姜掌门,我告诉你我们族人在什么地方,你现在就能去……” 他止住哭泣后,一改刚才踌躇的模样,拉着姜芷夏要报地址。 “等会儿。”姜芷夏连忙按住他,“我家里有点事要处理。你给真君大人说,他留下帮你。我就先……”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薛柏连忙应和,“我们先回去安抚小师叔。” “哪儿你就认他当小师叔了!?” 第335章 神仙,倔强的少年 姜芷夏站在云头看了看谢泽之和一脸兴奋的薛柏,又转向另一边看了看黎旭初和小松,脸上挂着散不去的疑惑。 “掌门你这怎么了?”阿红小声问道:“可是这两人有什么不妥?” “不是,我只是在想仙界不是只有我一个神仙吧。” 如果说薛柏跟着她回灵清是为了救他们族人,那黎旭初呢?听见她要走,上来拉着她的袖子不放,以死相逼非要跟着她一起回来,还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要不是她急着回去,高低给他一拳不可。 因为黎旭初还有事没交代,所以谢泽之也要跟着他一起回灵清。离去时,他派下黄巾力士在女皇身边看守并继续询问一些青丘相关的事宜。 宫泽雪则代谢泽之去向北方大帝禀告他们所查之事。虽说融雪的原因没有找到,但最起码与下界的魔气无关。 而凌玄澈在阵中消耗过多再加上消失这么多天,要回东部天庭处理事情。临走时,姜芷夏又交代了他一些事。众人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凌玄澈面带惊讶地点头离去。 “大家都有事情做,对不对?怎么告状就只能想到我?” 阿红笑得很是真诚,“因为掌门更值得信任呐。我相信什么难题掌门都能解决。” “阿红,你家掌门也不是什么都行。”她说完叹了一口气,“下辈子当个帝君好了,没事躺在阵里面装死,清醒之后就来凑热闹,有事就说自己要回去疗伤,多开心。” 小松听到她的抱怨,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察觉有所不妥赶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两炷香后,众人缓缓落下云头。彼时东尧也下了雪,山间银装素裹,寒风呼啸。黎旭初披着大氅轻咳几声,继而环视四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一切。 他来过灵清,但不是现在这样。以往这里被施了法,四季如春,积雪不会落在院内。门派设有结界,阻挡一切非仙家弟子进入,凡人更是连仙门都别想看见。 现在灵清大门敞开,来往者各式各样。凡人、仙家弟子、妖怪、魔人齐聚一堂,和谐相处,热闹非凡。 期间做什么的都有。有在角落吹拉弹唱的,有趁雪不大出来砍柴路过歇脚的,有来学习修行的,也有夫妻吵架找仙人评理的…… 众人见姜芷夏站在大门口皆停下正在做的事,纷纷上前跟她打招呼。 “姜掌门,回来啦?” “昂,回来啦。” “掌门,后天村里有人出殡你去吗?” “不去,上一月哭得太入戏,嗓子现在还冒火呢。” “掌门,你找什么呢?” “我找那个……”姜芷夏一面回答着他们的问题,一面在树坑里扒拉。谢泽之不明所以跟阿红一同凑了上去。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她在空中挥了两下胳膊。有人瞬间看明白了,连忙给她递去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 她感激地接过,随后瞬间变脸,提起裙子就往里跑。 谢泽之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了,立即跟在她后面,边跑边喊:“你有事说事,别总想着动手……你跑慢点!小心一会儿滑倒了……你听点话呢!” 黎旭初本就身子不好,地面又有雪,行动甚至艰难。等他追到她时,看见她正拿着树枝追着一个人跑。被她打的那人叫得那个凄惨,时不时反问她到底是不是他师姐。 身边站着一众神仙有拱火的、鼓掌欢呼的、帮她抓人的、有劝她别动气的。 见到此景,小松不免对黎旭初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主人,真的是她吗?我怎么总感觉不像呢。” 黎旭初没说话。他心中的震惊不比小松少。他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他所见到的一切。不过他十分喜欢面前这幅画面,她在天地间奔跑,无拘无束。她本就该是那样…… 这边厢,见东方楚良挨打差不多的谢泽之轻叹一口气,随后一把将她抱起,箍住她的腰不让她下去。 “放我下来!谢泽之!” “放她下来,谢泽之!” 姜芷夏与季宸几乎同时开口。 “姐夫,千万别放她下来。”东方楚良盼了半天,终于等到能治住他师姐的人了,“放她下来我就死给你看。” 他躲在季宸后面,梗着脖子说:“我有什么错?我被人打了,我还不能回来找救兵吗?” “你再说,你再说!” 姜芷夏扑腾半天也没办法从谢泽之怀里挣脱出去,气得将手中的树枝扔出去,但没砸到东方楚良。 “本来就是!受此奇耻大辱,我还怎么立足于三界,我决定跟那个男人一刀两断。”东方楚良拉扯着季宸的袖子,“三师兄你答应帮我的,你可别见到掌门师姐就反悔了。” “呵,季宸,你长本事了?”姜芷夏冷笑道:“伤好全了没事了是吗?” 季宸被她点名自是慌乱不已。他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只是打算跟他去看看,因为小七……小七说他受了委屈。你别生气,我……我不去就是了。” “三师兄,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说好帮我讨回公道的吗?你刚在二师姐面前那股振振有词的劲儿呢!”东方楚良见他反悔很是不满。 “小七……”谢泽之一边唤他,一边轻抚姜芷夏的后背示意她冷静:“你先告诉姐夫你受什么委屈了?如果真是你爹的错,我不会放任不管。” 家里没大人了是吗?需要三!师!兄这种外人吗?他暗想。 不问还好,一问东方楚良原本压下去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泪说掉就掉,看着好不可怜。饶是第一次见他的黎旭初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但熟悉东方楚良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情感波动,比如姜芷夏。 她勾住谢泽之的脖子,双腿缠在他的腰上不让自己掉下去,居高临下地骂道:“哭什么?你爹揍你两拳你受着不就完了嘛。哪个当爹的不打儿子?再说你爹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肯定是你出言冒犯在先……” “我没有!” “还犟嘴?” “你不信问素素,她都看见了!” 东方楚良抽泣两声,端的一副委屈无比的模样。 何素素长叹一声,表情甚是无奈,“我作证,师父……” “听听!” “小师叔确实冒犯在先。” “啊?” 何素素几句话跟众人讲明来龙去脉。他们原本在南方治疗瘟疫,结果好巧不巧遇到了东方楚良的父亲也带着族人救人。一开始两人只是生硬地打了声招呼,之后各做各的谁也不理谁。 但毕竟是父子,东方楚良他爹东方毅很是关心东方楚良,时不时派人过来看看他有什么需要。倒是东方楚良经常给来帮忙的人冷脸,闹得何素素要帮他调和。 后来东方楚良用了一味新药。东方毅没见过,不同意他这么做。结果两人越吵越凶。再加上一旁他那位表兄艾轩煽风点火,阴阳怪气。 东方楚良怒火中烧,当着众族人的面骂他爹是老顽固,不配当族长;骂他表兄不是东西,昴苍没落竟然偷跑回家,不忠不义。 东方毅气得指着他说他不成器、混账小子,他没有他这种儿子。还伸手要打他…… “哦~”众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东方楚良一回来就咋咋呼呼,搞的他们也没明白出了什么事。 “嗨,我以为什么呢。”莫缄叙拍拍他的肩膀,“你爹好歹是族长,你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下不来台,他可不得揍你嘛。” “不是他爹揍的。”何素素说:“是他转身走太猛,一脚踩坑里摔的。” 众仙:…… “素素!”东方楚良直跳脚。 “小师叔不是我说。你爹跟我爹比就是大好人。只是为人有些古板,不会好好说话。”何素素劝道:“但你看你那德行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 “素素说的没错。”谢泽之慢慢将姜芷夏放下来,“父子俩怎么吵也不至于断绝关系。这么一点事闹得你师姐一路上心绪不宁的,还以为你出大事了。” “怎么不是大事了?”东方楚良又开始委屈起来,“姐夫你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那个艾轩又嘲笑我能听见植物说话,说我从小到大只会说这一个谎。关键我爹还相信他说的,也认为我说谎话。可我就是能听见,我能怎么办。他们总拿我当族里的异类,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能听见植物的话?”黎旭初不由得上前打断他,问道:“小仙君,请问东方凛是你什么人?” 第336章 神仙,跑火车 众仙听到他说话才注意到他的到来。黎旭初周身气息干净,人又温柔,说话也带着和煦的笑容,在第一时间便笼络了众人的好感,不过除了季宸。他是第一次见黎旭初,但直觉上就是不喜欢他。 “他是我先祖。族谱上有他的名字,但谁也没见过他。”东方楚良觉得他跟谢泽之很像,丝毫没有对他隐瞒,直接了断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他的?你见过他?” 黎旭初微微点头,带着笑意说:“我见过他。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你大呢。他和你一样都有能听到植物说话的能力。” “啊?” 不光东方楚良,在场所有人都是初次听说。他们上下打量黎旭初,纷纷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黎旭初不介意众人的目光继续对东方楚良说:“这是神农的特殊能力。你们族群中往往几千年才会有这样一个人,仙界罕见。从上古到现在,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不超过四个。 你先祖消失得突然,想必这件事他没对后人提起。所以你们族人现在都不清楚这件事,这才产生了误会。 小仙君,正所谓不知者不怪,你大度些原谅他们的无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跟你爹证明你绝没有说谎。” 这话熄灭了东方楚良的怒火与委屈。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原来他是万中无一的人,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怪胎”。现在竟然有人这么肯定他,还告诉了他一段他都不知道的往事。 他!正统神农后裔! 思及此,他昂首挺胸,大手一挥,故作潇洒的模样,“既然他们无知,那小爷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 随后话锋一转,对黎旭初说:“你说的要给我证明,可别忘了。” 黎旭初笑着点头。 众仙:那点出息! “你呀!”林忆上前戳了戳东方楚良的额头,“你爹不会好好说话,你不是照样见了他就跟吃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炸。现在还好意思生气。” 东方楚良撇了撇嘴,低头不语。 “小仙君正直年轻,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黎旭初出言替东方楚良开脱:“莫说是他,就是那些仙界老君情绪也有失控的时候。” “这位哥哥说的真好。”东方楚良听到有人替他说话又来了精神,跑到黎旭初身边问道:“还没请教你的姓名?” “我姓黎,名旭初。” “黎大哥,你真是个大好人!”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来表达对黎旭初的喜欢,“你……” 忽然外面有弟子来报说东方族长派人来接东方楚良回去。 东方楚良尖叫道:“把他赶走,我不回去。” 姜芷夏倒是乐了,“刚不是说要跟你爹断绝关系嘛,怕什么呢,回去跟他打。” “反正我不见他,我也不回去。我、我……总之我不管,交给师姐你了。”说完,他拉着何素素一溜烟儿跑不见。 “喂!”姜芷夏转头看向她的几位师兄师姐,一本正经道:“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我、我们不会撒谎。”俞伊等人向后退。 “我也不会啊。咱们这儿谁最会撒谎?” 莫缄叙等人抬手指向谢泽之。 谢泽之:??? 此时弟子带人进来。那人向众人行礼,并表明自己的来意。 “敢问掌门,我家公子在什么地方?” “啊,他……他……”姜芷夏左右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眼神对视。众人假装没听见,看向远方。 “问你话呢,真君大人!”她一拉谢泽之的袖子,“小七呢?” 谢泽之被她点名,不慌不忙地对那人说道:“你来晚了,他和我们家素素刚走。” “啊?”那人震惊,“走?去哪儿了?” “俩人……”谢泽之思索着三界有什么地方不好找。 “私奔了!也没说地方。”姜芷夏接话道。 谢泽之:你说话的时候过脑子了吗? “私、私奔?!”那人惊得嘴里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这也太突然了。” “是啊,我也觉得很突然。你说这黑不提白不提说私奔就私奔,真是没天理。”她惋惜地摇摇头,回头瞪了一眼站在她后面猛掐自己大腿的同门,示意他们憋笑的动静小点。 而那人受的刺激太大,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说道:“之前确实见他们的举止还挺亲密的。但……但……” “但一个师叔、一个师侄,于理不合。”谢泽之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圆,试图让他相信这件事,“你说身为家大人能同意吗?” “那倒是不能。” “可不嘛!”姜芷夏打断他,“而且这事要同意了我得赔个倾家荡产。” “赔?” “你想,一个是我师弟,他娶媳妇儿我是不是要出聘礼?” 那人点头。 “一个是我徒弟,她嫁人,我是不是要出嫁妆?” 那人又点头。 “这一娶一嫁,我就得搭两份钱进去。更别说还有酒席摆桌,花轿吹响。”她给他算着账,“一场婚礼办完,闹不好我连地都得卖了。换你你还同意他们在一起吗?” “我指定不能松口!” “还是的。”她两手一摊,“这不结了吗?” “唉,你看这事闹的。我先回去给族长说一声,真是抱歉,我家公子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都是我活该应的。” 那人走后,莫缄叙等人放声大笑,直“夸”姜芷夏和谢泽之真不是个东西,啥话都敢往外说。 姜芷夏冲他们指指点点,骂他们没义气,竟然把她一个人推出去。 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黎旭初勾唇一笑。他很难言明此刻自己的感觉,她给他带来了太多震撼与惊讶。现在的她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说谎信手拈来,更重要的是她身边围绕着许多人,她不再需要自己。 他有些哀伤,但又为她高兴,最起码她可以做她自己。 许是目光太过炙热,季宸再也忍不住走上前来质问他道:“你是什么人?” 话一出口,打闹的众人停下来看向黎旭初。这也是他们关心的问题。刚才听他说起东方凛感觉他应该也是个仙家,而且成仙比他们要早许多,可是身上一点仙气也无,看着与凡人无异。 “我是……”黎旭初看向姜芷夏,眼中情意缱绻,“芷夏带我回来的。” 这话说的十分暧昧,伴着他的表情引得灵清众人想入非非,立即脑补出了一场情感纠葛“大戏”。 谢泽之听得心里那个别扭。季宸更是面色不佳。 柳茉思来回打量黎旭初和谢泽之,拉过姜芷夏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问道:“他真是你带回来的?” “嗯。”姜芷夏承认。她带他回来帮谢泽之审案有什么不对的。 “小六你怎么想的?”俞伊听得着急,“你知不知道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有。选一个钟情不行吗?” “哈?” “说的是呢!”莫缄叙加入,“身为师兄,我推荐昭衡,知根知底,多少年感情了,大家有目共睹。绝对靠得住。你赶紧把人家送回去。” “送回去?” “可那个姓黎的看起来也行。”林忆摸着下巴插话道:“心里也很干净,我盯着他这么久了,他除了想跟我们家小六说话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你还有心思看别人的内心呢?” “你的意思谢大人有杂念?”莫缄叙反对林忆的说法。 “听我说话!” “有啊!打从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他对我们家六儿有非分之想。”林忆坚定道:“而且那时候师父还没死呢。” “你那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什么非分之想,那是喜欢!喜欢懂吗?”莫缄叙白她一眼,“在一起靠得不是心思纯净,而是责任感。不仅要疼媳妇儿也要会照顾孩子。” “从心思纯净上来说谢泽之确实差着点……” “小六哪儿来的孩子!?” “孩子……”莫缄叙一回头,看向站在季宸旁边的若芙,大声问道:“若芙,你觉得谁适合当你师丈?” 若芙:这帮神仙脑子有病!她在魔界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当着本家面讨论私事的。 若芙的沉默给谢泽之带来了说话的机会。他连忙给众人解释说他带黎旭初回来是有事情还没有查明,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啊?”众仙很是失望地摇了摇头,“那没意思了。”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那德性。”姜芷夏白了他们一眼,打了个哈欠,“就这还好意思当神仙呢。我跟你们都着不了这急……你们不知道我……” 困意袭来,她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个……那个阿芷是我从……从哪里听说的……” 她忘记要说什么,眼神也有些涣散。 “芷夏?”谢泽之发现她的状态不对,上前扶住她。 “我困了,谢泽之。” 刚说完,她双眼一闭,靠在谢泽之的怀里彻底昏睡过去。 第337章 神仙,演技派 耳边传来排山倒海的呼啸声。姜芷夏站在军营内,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不过脸部还是模糊一片。 一群人围着他甚是焦急。 “魔军在外面叫阵,可如今将军身受重伤无人可应战……” “我去!”一道脆亮的声音响起。姜芷夏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红衣身影。她拿起男人的佩剑,虽看不清脸但仍能感觉到她的那股坚定,“我可以替阿武哥哥去。” “不、可……”床上的男子醒了,抓住她的右手,虚弱地说:“不要胡闹,我不准你去。” “为你、为仙界,我义不容辞。”她笑着推开他的手,“相信我,我一定会打赢,而且还会活着回来。” “菁萝,回来!” “等我,阿武哥哥!” 那场战争很是惨烈。但不得不说,这位叫菁萝的姑娘勇敢且聪慧。她带着少于魔界数倍的士兵将战术发挥到了极致,打退了魔军的进攻。只是魔界太过凶猛,她也身负重伤。 那个男人坐在她身边,语带责备却又有怜惜地说:“你怎么如此鲁莽,如果你……” “不会有如果。”她应道:“我说过会永远陪着阿武哥哥,就会永远在你身边。阿武哥哥只有我一个朋友,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在仙界。” “菁萝……” “阿武哥哥。”她将头枕在他的手背上,“我始终相信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阿武哥哥会像以前那样保护我,不会让我受到一点伤害对不对?” 他“嗯”了一声,没有半分迟疑。 但她还是死了,死在那人怀里。她的死也逼疯了男人。 姜芷夏看见他像疯了一样收集她碎裂的魂魄。而后又有人跑来劝他收手,姜芷夏看不清那人是谁,但他的声音很是熟悉。这人是黎旭初。 他跪下求那人别这么做,但那人已经彻底癫狂了。他一掌打向黎旭初,并命人把他囚禁起来。 “厉砚霆,禁咒没有回头路,你一定会后悔的!厉砚霆,你不能这么对她!” 厉砚霆…… 姜芷夏听到这个名字,头痛欲裂,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她的耳边又响起了哭嚎声,鲜血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想她淹没在血海中,她奋力挣扎往上游,可没两下体力便消耗殆尽。 这里很黑,血海没有尽头。瞬间巨大的绝望与悲伤席卷而来,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她不再挣扎求生,缓缓地沉入海底。 耳边依旧嘈杂,但她知道这些折磨将会伴着自己死亡而彻底结束,马上就会解脱了…… 她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血海已经退去,自己站在一个农家小院中。院子虽小但整洁干净,还有一只小黄狗啃着不知从哪里捡到的绳子。 她觉得这里十分熟悉,刚才那些不适感全部消失。她好像从没有体会到这么一种安逸与平静。 院门被推开,一个女人吃力地挑着水从外面进来,依旧看不清脸。小黄狗见到她很是兴奋地冲上前。 “小心一点呀。”她的声音十分温柔,“如果我不注意就踩到你了,在家有没有捣乱啊?” 她说着,走到厨房的水缸旁将水倒进里面,随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小黄狗说:“来年我们也挖一口井就好了,这样能省不少事呢。你说呢?” 没人回答她,她又坐在灶台前用树桩做成的简易板凳上开始烧火做饭。 画面一转,那女人提着笼子,里面鸡鸭兔都有。她住在山上,走了很远才找到一户人家。她将笼子递给里面的一位老妇人,要将里面的动物送给她。 “孩子,你再多养一个月这些鸡和鸭就能生蛋了,你现在给可亏大了。”那位老妇人劝道。 “不会。”她笑道,“您平时多照顾我,就当我孝敬您的。” “是不是他不让你养啊?”老妇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在说谎。她叹了口气,“姑娘,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三年,他也没说要娶你,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 再说就算他愿意娶,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万一是个有家室的,本家再给找回去,你不是什么都落不到吗?你还是早点找到他家里人送他回去才是。” 姑娘半天没说话,末了微微点头,“我在找了,只是认识的人有限。” “我让你阿牛哥在山下帮你打听着,有消息就告诉你。”老妇人拍了拍她的手,“孩子,其实你要愿意,我们两家的婚约仍旧作数。你阿牛哥虽然有了孩子,但多一个人进门家里也养的起。” “啊?” 姑娘连忙拒绝,转身回家了。 场景又回到了刚才的小院。姜芷夏看见她好像在对空气解释着什么,画面看起来有点诡异。 “我只是把东西送给她们,我也不知道大娘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我要嫁早嫁了,当初又何必拒绝他呢,何况他已经成家了…… 你很奇怪…… 我说你很奇怪,为什么你总是不满意?我做什么你都要生气。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事…… 我已经在托人找你的家人了…… 你不是这里的人,我当然要送你回去……” 姑娘说完这句话就不见了,房间的门也被猛地关上。 接着院子里出现了新的小动物。而那姑娘却没了之前那股活力,只是颓丧地坐在院子望着它们掉眼泪,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正屋被布置成喜堂的模样,她要成亲了? 突然间,一道强烈的白光刺得姜芷夏眼睛生疼。她轻哼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 “六儿醒了吗?梦到什么了?” “一个……一个穷人。”她的反应有些迟钝,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叙述。 莫缄叙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梦见了她自己。” 姜芷夏:??? 林忆狠狠打到莫缄叙的头上,“滚远点!”她坐在床边,抚摸姜芷夏的脸颊,轻柔地问道:“还好吗?” 姜芷夏点了点头。她侧头看见她的一众同门都这里,只是没有谢泽之和何素素。他们担忧地望着她,好像她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季宸赶忙上前去扶,“小心些……” 在他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姜芷夏的眼前闪过无数个她没见过却又模糊的画面。她抬手扇了季宸一耳光,愤怒地吼道:“别碰我!” 屋内众人瞠目结舌。 柳茉思和俞伊见她神色古怪,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六儿,你没事吧?” “芷夏……”季宸唤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我……” 她彻底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季宸红了一片的脸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抱、抱歉。”她对季宸道歉,“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没事。”他不在乎她对他做了什么,一心只在她身上,“你刚才魂魄离体了。” “啊?不是说……”她看向莫缄叙想求个答案。 之前他说只要季宸没事,她就没事。那现在她怎么又离魂了? “我想我可能猜错了。”莫缄叙说:“今天多亏那位黎公子帮你把魂魄聚拢,压回体内。他好像知道怎么救你。离去时说你很快就醒了,让我们不必担心。” “他现在在哪?”姜芷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她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梦中她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还知道阿芷。他很有可能就是元武时期的神仙,知晓当初发生的一切。 “他施法过度,昭衡在给他输真气。” 她听罢立刻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彼时,谢泽之收了法力,黎旭初的脸色没有刚才看着那么苍白。小松上前扶住他,很是心疼地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主人,你感觉怎么样?” 黎旭初虚弱地说道:“没事,我歇歇就好……多谢昭衡真君。” “你救了我妻子,我帮你也是应该。”谢泽之发誓他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在实话实说,“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她情况如何。” “真君了解她吗?”黎旭初阻拦他离开。 何素素突然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谢泽之站定回头望向他,“她刚成仙就被开阳真人送到我那里。我与她朝夕相处几百年,她第一次写字写的是我的名字,第一次开口说话叫的是我。到现在我们相识两千载,你说我了解她吗?” “不过区区两千载,真君岂能说你了解她。”黎旭初微笑着说:“有些事情她自己忘了,但我还帮她记着。她曾经跟我说过她最恨的就是神仙。 真君觉得要是她想起来之前的一切还会跟你在一起吗?还是说真君会为了她剔去仙骨,甘愿当一个凡人?” 谢泽之很少被人激怒,但黎旭初做到了。 他冷笑一声,“她是不喜欢神仙,也说过不止一次。但她还是喜欢我。而且她说过没有我,她也不会选择别人。” “她知道我是谁后,可能会打消这个念头。” 黎旭初慢慢收敛笑意,“我有她的许诺。” 何素素凭觉得这个黎旭初很不简单,她师丈未必斗的过他。她在心里默默为谢泽之打气,同时慢慢向门外移动,想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万一他俩打起来呢! “谢泽之,我听师兄说你在给黎旭初疗伤。他好了吗?” 姜芷夏推开房门见他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好像刚吵了一架。何素素更是一脸惊恐,贴着墙站着。 “你们……”她左右看了看,“发生什么事了?” “芷……” “咳、咳!” 黎旭初刚说了一个字,谢泽之剧烈地咳嗽起来,冲她摆了摆手,“他没事。只是我施法过度,休息一下就好。” 何素素\/小松\/黎旭初:!!?? “我说你是来救人的,怎么把自己还搭进去了。”姜芷夏嘴上抱怨,来到他身边搀扶着他坐下。 “我只是感激他救你,想报答他。”谢泽之一脸疲惫的模样,“但他的身子太过虚弱,需要大量灵气才能修补。” “那也得有个度啊,很累吗?” 他握住她的手,抿着嘴摇头,强扯出一抹笑让她安心,却看得她愈发心疼。 何素素: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但再强也没我师丈强!真是开眼了! 小松:这人没有底线吗?一点都没有吗? 第338章 神仙,前世 季宸将头转向一边,眼不见心不烦。他有时很想不通姜芷夏什么事都能看穿,怎么就看不出来谢泽之在演戏,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小松为黎旭初抱不平,“你这女人也来看看我们家主人呢。他为了救你损差点性命不保。你倒好,来了一句话都不说只顾着那个真君。你来之前他还生龙活虎地跟我们家主人吵架呢。” “他有可能是在硬撑,不想让你们家主人感到愧疚。” 何素素:我师父完蛋了! “你讲不讲理啊!?”小松急了,“你处处维护他,我家主人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找到你都做了什么。你来翠梧国的第一天也是他施法救你,要不然你那天就沉沦梦境出不来了。” “他救我?” “是啊。女皇祭天他没跟着去就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救你消耗过度……” “行行行!”姜芷夏打断他,松开谢泽之,走到黎旭初面前,“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你是不是知道我身上的事?” 黎旭初点头。 “我怎么了?” “你身上有一道不属于自己的魂魄,那道魂魄也是你会离魂的原因。” “可我听人说是怨念。” “怨念来自那道魂魄。”黎旭初轻咳两声,比谢泽之刚才自然许多,“那是神仙的魂魄。它有了怨念因而会在你身上形成煞气。这么久以来,你没有感觉吗?” “煞气?那倒是有。”她承认,“虽然很难控制,但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好、好用?”黎旭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用过它?” “对啊,它都在我身上了我为什么不能用。但之前还没什么事,只不过越往后越会看见一些古怪的场景。” “你都看见了什么?” 姜芷夏把自己以往梦见的片段向众人阐述。她推断她所看见的是一对青梅竹马,但男人后来背叛了女人。女人受不了就在他面前自杀了。 “我以前想用万古聆通查看自己的前世,但还是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她问:“我梦到的究竟是不是我的前世?” 黎旭初沉默地看着她,用眼神回答了她的问题。 姜芷夏长叹一口气,坐在谢泽之身边,众人也随她落座。 她用手撑着脑袋,“我的前世叫阿芷?” “是。” “菁萝是谁?” 提到菁萝,黎旭初手都在抖,他咽了咽口水,慢慢呼出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的异动的情绪,“菁萝是那个自裁的女仙,也是你身上多出来的那道魂魄。” “那阿芷是?” 黎旭初激动道:“是元武带上天宫的凡人!是他将菁萝的魂魄种在你身上,想要用你换她。 你在梦中之所以能看到菁萝的回忆是她在你的魂魄里。你的离魂预示着她的魂魄在逐渐完整。当她的魂魄彻底复原,你就会灰飞烟灭!” 此话一出,房间里一片寂静,众仙大气都不敢喘。 何素素很有眼色地将若芙带了出去。临走时,她看了一眼姜芷夏,红了眼眶。她不知道属于她师父的劫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黎旭初低下头去,缓和着自己波动的情绪,良久道明原委。 元武天帝本名厉砚霆,历经万万劫成为天帝。他和青萝一同长大,一同成仙。 菁萝十分聪慧,法术仅次于厉砚霆。她善使计谋,行军布阵更是不在话下。她一直陪在厉砚霆的身边,是他的红颜知己,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厉砚霆成为天帝后,第一时间就将她调入中央天庭。如果没有后来的事,那么菁萝将会是天后。 可厉砚霆应劫下凡,在凡间忘记了他对菁萝的爱,转而爱上了一个救过他的凡人女子阿芷。他恢复真身后又把阿芷带回了天庭。 或许他根本没弄明白过自己的心意,又或许他把自己和那个在凡间历劫的凡人弄混了。 他以为他爱阿芷,但根本不是。他爱的只有菁萝。他喜欢看菁萝因为阿芷而生气吃醋,也会因为生菁萝的气而故意偏向阿芷。 那个被他带上天宫的女人成为了他和菁萝之间调剂品。曾经他还因为菁萝受伤对阿芷动过手。 “我在梦里曾经见到一个黑衣男人打过一个姑娘。”姜芷夏回想道:“可那姑娘穿着红衣服。如果我没猜错穿红衣的应该是菁萝才对吧?” 提起那件事,黎旭初眼中流露出心疼,“那天菁萝说要带她去西皇山散心。结果她们游玩时不小心解开了上古妖兽的封印。关键时刻,她们互换了衣服。 起初我一直以为菁萝是为了救阿芷才这么做的,阿芷也这么认为。为此她自责了许久,还生了一场大病。 可后来我才打探到封印其实是菁萝故意打开的。她和阿芷换衣服是想让她吸引妖兽的注意,再借妖兽除掉她。只是她没想到厉砚霆会赶到西皇山……” 但黎旭初不怪菁萝。因为他了解菁萝。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神仙,即便厉砚霆带阿芷回天庭,她用剑指着厉砚霆也没想过要伤她。她被妖兽重伤也是因为发觉自己不能这么做,所以又跑回去救阿芷。 如果不是厉砚霆总拿阿芷刺激她,她不会被嫉恨蒙蔽了双眼做出如此反常之事。 “这人是不是傻子啊?!”俞伊嫌弃道:“自己的心意闹不明白,喜欢谁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季宸闻言,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退一万步说他经过这件事也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不放我家小六的前世离开,好好跟菁萝过一辈子呢?” 黎旭初沉默半晌,看向姜芷夏,“因为阿芷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哈?!” 众仙大为震惊。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黎旭初坐起身来,“有一天阿芷找到我,让我送她回凡间。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后来……” 黎旭初回想起那天很是后悔。如果他能果断些送她下去,就不会发生那些悲剧了。 “后来厉砚霆找到她将她带了回去。她怀着天帝的孩子不能回到凡间。当时整个天庭都在传阿芷用手段勾引厉砚霆。她是喜欢厉砚霆,但她绝对不会那种事。” 他望着姜芷夏,“她不会说谎,一点心思都不会隐瞒。她被夹在厉砚霆和菁萝之间也很痛苦。 她跟我说要不是厉砚霆强迫带她上天宫,她根本不想来这里。她喜欢的是那个在凡间的厉砚霆。而且她没有亲人,把菁萝当作她的姐姐。知道他两人的关系后,她平日里看见厉砚霆都是躲着走,怎么可能再去勾引他。” 可厉砚霆却把这些传言当了真。他恨阿芷怀了他的孩子,却不放她回凡间。他把她藏起来,转而又宣布要和菁萝成亲。 他想用婚礼掩盖风声,只是没想到在成亲之前菁萝还是知晓了这件事。 备受打击的菁萝终于撑不住在他们面前了结了自己。 然而厉砚霆把菁萝的死归在了阿芷身上。他认为那些传言是阿芷故意找人告诉菁萝的。盛怒之下的他将菁萝破碎的魂魄放进了阿芷的魂魄中,让她以魂养魂给菁萝赎罪。 黎旭初声音发颤,“神仙的魂魄很重,阿芷是凡人根本撑不住。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抽不出菁萝的魂魄,只能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我求过厉砚霆,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而阿芷……阿芷是知晓这一切的。她说自己罪有应得,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回菁萝,但只求她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可她的孩子早被菁萝吞了魂魄…… 最后她生下一个死胎,彻底没了求生的意志。 她死前……死前让我、让我再见到菁萝时跟她道歉,说她的人生被她搅的一团糟……但这跟她没关系。可那傻姑娘最后一刻还认为是自己做错了。” 黎旭初想着那时的阿芷,心如刀绞。那个如同春光一般明媚的姑娘就死在他怀里,到最后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 众仙听完一阵唏嘘,眉宇间尽是不忍。 “喀嚓”、“喀嚓”、“喀嚓” “这么说你一早就认识阿芷。”林忆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墨宸。”黎旭初看着姜芷夏,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但他还是失望了,“是厉砚霆的好友,也是他的臣子。” “喀嚓”、“喀嚓”、“喀嚓” “阿芷死后,我一直在找她的转世,但我仙根被毁,身受重伤,只能使用普通道术,所以找她很难。”他说:“我找了她快一万年,去过许多地方。直到那天芷夏翻进我的院子……”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激动,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将她抱在怀中,还好一切都不晚。 “喀嚓”、“喀嚓”、“喀嚓” “唉~”莫缄叙叹了口气,回头对姜芷夏骂道:“你嗑瓜子声音小点!这孩子怎么有点缺心眼儿呢!?” 小松:你才看出来?我早看出来了! “不是,咱就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俞伊向她坐近了些,“这说的可是你的前世。” “我往心里去了,都听哭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又拿谢泽之的衣袖擦了擦手。 “就是说俩神仙相爱,逮着一个凡人霍霍,是这意思吧?”她总结完给自己叫屈:“我前世多冤呢。但我更冤,从头到尾我都没参与,魂魄就要献祭给别人了。关键这人我还不认识。 我成仙前被人欺负,成仙后还被人欺负,那我这仙不是白成了!” “那个厉砚霆还活着吗?给个地址,我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凡人的愤怒。”她站起身来指着季宸,问黎旭初:“他是不是厉砚霆的转世?” 第339章 神仙,别无选择 黎旭初让季宸上前,将手搭在他的手腕处。很久之后,他才放开他摇了摇头。 “你这是不知道还是他不是啊?”姜芷夏凑上前问。 “他不是厉砚霆的转世。” 季宸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了。他怕他跟厉砚霆有瓜葛,哪怕那人只是他的前世。他怕她会更厌恶他,以后连像这样见面说话都不可以了。 “你没有法力,怎么确定他不是厉砚霆的转世?”谢泽之询问黎旭初,又将她往后带了带,与季宸拉开距离。 “厉砚霆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伤,伤好之后体内就多了一股独特的仙气。这股仙气让他法术大增,但又是他暴戾的根源。即便是他下凡历劫,这股气也会跟着他。”黎旭初指向季宸:“可他没有。” 姜芷夏仍旧想不明白,“不可能吧。我听人说我和他……我和他上辈子见过……他也有印象……” “那也不能证明他和厉砚霆是同一个人呢。”莫缄叙说:“转世轮回这么多次总会遇到不同的人不是。” 黎旭初强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小松上前搀扶着他。 他站在姜芷夏面前,说:“厉砚霆很难再有转世,他可能已经被彻底撕裂了。当初他动用九星的力量妄想回到过去继而改变历史,可中间出了意外。整个天界也在一瞬间被碾碎了。” 元武时期没有留下记录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丑事,而是根本来不及留下痕迹。 而黎旭初那时被厉砚霆流放,离天宫较远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受到些许波及,身受重伤仙根被毁。 他在凡间无法修炼,只能靠着移魂之法活命。怕被姜芷夏误会,他又立即解释道:“我寻找的肉身都是刚咽气之人,不会对活人下手。这些年我变成过小孩、老人、男人、女人……连我自己原本长什么样都忘了。” 姜芷夏不免替他感到难过,“难为你了。” 他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只要能找到你,这些不算什么。” “厉砚霆为什么想逆转时间?”谢泽之说着,站在姜芷夏面前,对黎旭初一挥手送他坐回了床上。 整个房间内只有一个人能对他家掌门装可怜,那就是他! “我不知道。那时他已经神志不清了,而我,因为和阿芷走得近,被他看做是杀害菁萝的帮凶,所以他把我关入天牢。” 这件事他到现在也没有想通。回溯时间的阵法只在古籍上记载过,但没有人成功过。厉砚霆不惜将整个仙界作为殉葬品,也要冒险回到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仙君,我问个事啊。”莫缄叙插话道:“我在无字天书上见过这种阵法,按理来说就算失败了也不至于将整个天庭碾碎吧?” “这种阵法需要很大的灵力才能催动。”黎旭初解释说:“厉砚霆虽然功力深厚,只剩一成功力也能斩杀魔尊。但还不够,他需要借助九星放大自己的法力催动阵法。他的法术再加上九星的协助将整个天庭都拖入时空缝隙。 但最后碾碎天庭的是过去和未来……神仙是被时间杀死的。” 那次之后,历经很长一段时间天庭才重新组建恢复正常。不过知晓这段历史的人几乎都不见了。天庭中的记录因而也多出一段空白。 “动用九星?”姜芷夏想起北方大帝跟她说过的话,“这数年间总有一个人想利用九星布阵,那人不会是你吧。” 黎旭初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的法术到底不足,就算用九星也没有办法启动那个阵。我辗转了许多地方最后发现翠梧国房檐上的狐狸。它们本是用来吸收魔气的,但我从中发现可以转化它们力量的办法,因而将它们按九星排列,如果到九星之日……” “你是不是疯了?”姜芷夏惊道:“你明明知道阵法失败后会有什么结果,你还敢尝试?!” “因为、因为这件事是可行的……厉砚霆那次其实成功了,只是后面一场大雨遮住我所处时空中的九星,这才发生了意外。假使我能避免,我就能救阿芷了……” “你也说了是假使,万一真出意外不知道谁又会成为牺牲品。你这么做又和厉砚霆有什么分别?”她很是恼怒,“如果不是北方大帝这么多年一直在阻拦你,只怕我们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北方大帝?”他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么多年是她阻止九星连珠。” 姜芷夏突然感觉有些不对。黎旭初想用九星回到过去救阿芷,那北方大帝一直阻拦他是为了什么?她有空得去北方天庭一趟问清楚。 “抱歉……”黎旭初低头向她认错,随后又道:“可我不得不这么做,现在见到你更不能放弃。” 在她反驳前,他急忙说道:“因为只有这一条路能救你和三界了!” “哈?” “菁萝的魂魄已然成型,随时可能苏醒,而她苏醒后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她本身是带着怨气死的。经过这么多次轮回,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怨气只增不减。她一旦苏醒将会成为谁也无法阻拦的魔。整个三界会陷入一片血海。 我知道这是在冒险。但不冒险,凡间无法躲过浩劫。” 众仙许久说不出话。 原来老天帝占卜出来的灭世之人是菁萝,而非姜芷夏。他们的师妹只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羊。她被吞了魂魄,还要背负毁天灭地的罪责。 “除了回到过去,没有其他办法了?”姜芷夏平静地问道:“能把她剥离出来吗?” “没用的。厉砚霆把魂魄放在你身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和你的魂魄融为一体了。” “如果杀了我呢?”她说:“老天帝曾经给过谢泽之一把离魂剑……” “不可!”众人齐声说道。谢泽之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灭不掉。”黎旭初否认了她的想法,“死的只有你。而她没了你的压制会直接苏醒。” “小六,你先别激动。”林忆走到她面前,向她示以安慰的笑容。 她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现在有其他路可以试。总好过我们动手杀了你或者你自裁啊。” “可现在我宁愿自裁。”她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很乱,“师姐,你觉得那是条路吗?一众神仙在一瞬间被碾碎……我们试不起的。我死了,顶多算我命不好。但我不能连累别人。” “但你不这么做,菁萝还是会给凡间带来浩劫,还是会有人死。”柳茉思劝慰她:“你别急。我们这多人都在,一定可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让那个阵法一次就成功。到那时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对。”俞伊说道:“黎仙君不是这条路是可行嘛。” “可……”许久没有说话的季宸斟酌再三,缓缓开口问道:“如果真的成功回到了过去,也阻止那个人将菁萝的魂魄种在阿芷的身上。那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姜芷夏,“那她还会出现吗?过去的改变难道不会影响到现在吗?改到最后如果她不见了,我们改这一切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个问题众人还没有考虑到。过去的一点点改变对于现在都是很大的影响。姜芷夏能够成仙,能够遇到他们,能够和他们成为同门、爱人、师徒,都是多方面结合的偶然。这种偶然中稍有变动,他们都不会是现在这种关系。 “她和阿芷是两个人。”谢泽之说:“回到过去救下的是阿芷和菁萝。姜芷夏还是姜芷夏,她依旧会出现。” 他没有明说自己同意黎旭处的提议,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凝望着姜芷夏,试图说服她也同意,“这不是顾虑。到时候我们还会遇见你,而你身上不会再有任何束缚。” 姜芷夏沉默片刻,反问黎旭初:“菁萝什么时候会醒?” “不清楚。”他也拿不准,“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下个月,总之再有下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压制她。” “西方大帝说……”她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西方大帝说我身上有一道执念,那道执念是用来保我魂魄不散的。它能否压制菁萝?” “执念?”黎旭初十分疑惑。他从不知道她身上还有这种东西。 第340章 神仙,没把握 黎旭初沉默许久,说他不知道她身上的执念是哪里来的。不过极大可能也是源于厉砚霆。想来他是为了菁萝能够安稳重生才要保全阿芷的魂魄,所以这道执念势必阻挡不了菁萝。 姜芷夏看向季宸,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他和厉砚霆沾点关系。说不定菁萝见到厉砚霆就会平息怒气,她的怨气化解,自己和三界是不是就能获救了?也就不用冒险回到过去了。 季宸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小心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芷夏,我能做点什么?” “你……功力恢复的如何?” “有六成左右。” “那应该可以了。” 姜芷夏拉着季宸的袖子,将他带到大殿。身后众仙追随她而去,问她要做什么。 她一路无话,直到在大殿中拿出那对万古聆通给季宸。 “我始终觉得我们之间不是普通的前世遇见。”她对季宸说道:“实话跟你说,我之前总觉得有人在我身体里控制着我去喜欢你。” “你、你在说什么?”季宸觉得她的话好难懂,什么叫控制她喜欢他? “我只把你当三师兄。”她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对他说:“在你没有入魔之前,一直是这样!” “但你明明……” “对,我说过我喜欢你。可这一切并非出自我的本心。”她指着谢泽之,望着季宸道:“我真正喜欢的从来只有他一个。” “芷、芷夏?你不能……” 季宸已经劝说自己放手了。他伤她在前,她怎么对待自己都是应该。但她不能否认她爱过他这件事,这是他唯一的慰藉。他心里不断哀求她别再说下去,可无济于事。 姜芷夏忽略他眼中的哀伤,继续说道:“我起初以为我喜欢你并且深信不疑。可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样。我不喜欢你碰我,也根本不想嫁给你。试想我要真对你有男女之情,怎么可能会拒绝这些事。 所以我就想我身体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你刚才也听见了,有一个菁萝的女仙在我的魂魄里。也许我对你的喜欢都是出自她。那你想她为什么会对你有感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季宸退后几步,想要逃离此处,“好,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怎样都行。我接受的。但我不是厉砚霆的转世……我不是…… 没来灵清之前我只是下界一方散仙。是师父带我回来让我归入他门下。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困在东尧不让我走…… 我的来历一点也不复杂,芷夏……你信我。” 他的声音几近哀求。 姜芷夏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后退,“我知道。我分的清转世和本人。哪怕你真是厉砚霆的转世,也不过和我一样是他的受害者,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入了魔也许就是受了他的影响。我不会因为厉砚霆做的事迁怒到你身上。 我只是怕黎旭初忽略了什么……如果菁萝看到厉砚霆怒气消散,自行离去呢? 三师兄,你救救我,好不好?” 季宸凝视着她半晌,接过了她手中的万古聆通,问道:“这个要怎么用?” 两炷香后,季宸平静地收了势,一点异象都没发生。姜芷夏问他看见了什么,他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看见。 “真的吗?” “我不会对你说谎。”他肯定道。 “就算你不是厉砚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看到啊。宁姝说我们……” “六儿、六儿,别激动。”莫缄叙说:“这也好解释。万古聆通看前世。如果老三和你的前世有瓜葛是他成仙之后再下凡,那就算不得他的前世,从里面是看不到什么。” “芷夏,对不起……”季宸帮不上她,心里很是难受。 “跟你无关。”姜芷夏隐藏起自己的失望,对他道了声谢。 自从那日过后,黎旭初留在了灵清没有走。东方楚良给他熬药调理,他的气色比较之前好了很多。至于他的提议姜芷夏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跟着她一起回来的薛柏被莫缄叙看中,收了他做徒弟。 他之前所说的事被姜芷夏放在了心上。 她命灵清弟子前去薛柏说的地方查看,最好能跟那些妖族聊聊。 等待消息的日子里,她像往日一样嘻嘻哈哈,和徒弟们东拉西扯,和弟子们过招,偶尔捉弄他们,引得他们追着她骂。 可众仙却知道她有些不对。 她仍会在有太阳的时候坐在房顶上,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她在望着远方出神。她的思绪很乱,从那天起就没停止过想事情。她的同门轮流来劝她同意逆转时空之法,她也只说会考虑。 这天大雪,她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鬼使神差地从头上拿下谢泽之送给她的蝴蝶发钗。她能从中感受到谢泽之传入的法力,跟它的主人一样温和却有力。 她拿着那根发钗看了很久,双眼微眯…… 眨眼间,发钗从她手中消失。她惊地抬头,却见谢泽之手中拿着发钗站在她的身边,因她想事情想得出神才没注意他的到来。 “我当初把它给你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他的语调因生气而显得淡漠,“如果你想用它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不如先杀了我。” “我没想这些。”她为自己辩解,而后转移话题问他:“这次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我担心你,所以跟天帝说完事情就回来了。”他握住她被风吹凉的手,拉着她进屋,“霓霜被禁足了。” “她那天应该是受到了狐狸的影响才做出这种事情。”她叹了口气。 那天霓霜突然冲下去跟半妖对打,她就觉得很是奇怪。霓霜不是不谙世事的公主,怎么可能因女皇的几句话就被激怒。她那时暴露行踪应该想引起女皇的注意,借女皇的手杀掉她。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能活着从狐火中出来。 “她本性不坏,不然当初就不会跟我们一起去应付子桑家。”姜芷夏想到那天立于云端施法分离魔气与仙气的霓霜,勾起嘴角,“她是个好姑娘,只是被影响了。你光关她可不行,还得引导她才是。” “天帝已经派人去开解她了。”他扫掉她身上的雪,拉着她坐在软榻上,“光想别人,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眉宇之间有些疲惫,“我做的选择没有一次有好结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泽之搂住她的肩膀,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温声道:“不如我帮你做决定,后果我一力承担。” “这种后果谁能承担的了。如果失败……” “如果不试,三界一定会有劫难。试,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可我们赌不起。” 姜芷夏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只是跟她有关,她可以不顾一切,就像当初跳进桃源乡的阵眼当中。 可这次不一样,黎旭初没有万全之策。假使当年情景再现,谁知道又会牺牲谁的性命。 “芷夏,你觉得会有完全确定的事吗?”他说:“我曾以为你一定会嫁给季宸。可现在你却在我怀里。” “因为有些事我们能控制……” “那就把我们能控制的那部分做好。”他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会发生的,我们能做的无非是提高它发生的可能性。只有排除所有不确定的事情,最后发生的事才能是确定的。 比如季宸要是能控制自己、做好自己,那现在可能就没我什么事了。” “不一定。”她仍旧闭着眼睛,开玩笑说:“说不定我会出墙呢。到时你就是我第一个选择的对象。” “那我一定尽职尽责地当好你的情夫,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胡说八道。” 两人相拥而笑。 “同意吧。”谢泽之说:“我在,我们所有人都在,甚至上天也会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一定会赢。” “厉砚霆是天帝上天都没帮他,你又知道上天会帮我们?” “因为我们走的是正道。”他说:“他只是想复活他心爱之人。所以该他失败。 我知道如果有第二条路,你肯定会选择牺牲自己,可现在这条路也被封死了。这也许就是上天的指示,让我们不得不走这一步。可能上天真想让我们回去改变些什么呢?” 他将发钗戴回她的发间,“芷夏,我想长长久久地跟你在一起。哪怕以后成了凡人,我也想跟你过完之后的几十年。 我们经过了这么多事才能在一起,现在就剩一道坎了,只要迈过去我们就会有很多以后。别怕,我会陪你一起。” “谢泽之,我听你的。”她将头埋进他的胸口闷声说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们成亲。” “好。” 他将她搂在怀中,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一如当年在道场哄她一样。 第341章 神仙,男人们 姜芷夏松了口,众仙立即着手此事。 因九星归属北方大帝掌管,所以他们共同前往北部天庭。北方大帝得知来意后倒也不隐瞒,爽快地告诉他们因为她的干扰,下一次九星连珠的时日不远,就在两个月后。 他们本想着和她商量把九星连珠的日期提前,毕竟谁也不知道菁萝什么时候会醒。但黎旭初说九星要自然形成,不能外力干预,否则可能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众仙听他这么说只好作罢。 临走时,姜芷夏问她为什么要拦着下界的人利用九星,但却同意自己的要求。 北方大帝想了半天,回答她说:“有人告诉我要拦着九星连珠,除非你开口。” “之前您怎么不告诉我?” “之前你也没问呐。”她很是有理地回答。 “我……那人是谁?” “忘记了,我这一天忙忙的,记不得太多事。”说完,她又去查看天庭里的雪。 姜芷夏:…… 确定日期后,莫缄叙等人和黎旭初整日就沉浸在研究阵法当中。 谢泽之得空时会跟他们一起商讨。 他事务繁忙,白日要调查北方天庭的异象与南方瘟疫的源头,还要命人继续寻找法阵。不过夜晚他都会回到灵清确认姜芷夏的安全。 可姜芷夏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明白谁确认安全会确认到床上去?而且她十分好奇他的精力到底哪儿来的。白天奔波一天,晚上也不觉得累。 后来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太过配合他导致他不够累,他疲倦就没力气折腾了。于是当天晚上她决定什么都不做,且消耗着他的体力。 结果第二天早上,谢泽之神清气爽地穿衣起身,而她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这一晚上可显着他花样多了。自己被他翻过来倒过去,腰差点没折断。 离去前,他吻了吻她的侧脸,说道:“谢夫人不主动我更喜欢。” “滚。” 她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见状,他低声笑笑,给她盖好被子,随后出了门。 直至中午时分,姜芷夏才缓过劲儿来,托着腰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黎旭初站在离她院子不远的凉亭内,看见她出来立即迎了上去。他跑得有些急,到她跟前时还差点滑倒。 姜芷夏下意识握住他冰冷的手让他站稳。她发现他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想必是冻的。 黎旭初觉得她的手很暖,只是她见自己站稳便收了手。他收敛失落的情绪,问她:“你还好吗?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啊?不是。”姜芷夏否认道:“就是一些……就是想睡过头,体验中午起床的快乐。” 她开口胡说八道。黎旭初却瞥见了她脖间没有完全遮蔽的吻痕。他想起早晨见到了从她房间里离去的谢泽之,眸色沉了下来,原来他们已经…… “你想清楚了吗?” “什么?”她问。 “你确定他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吗?” “那当然。”她肯定道:“非他不嫁。” “可你明明……” 他备受打击,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记得那时候的约定。 他不说话,却急坏了站在一旁的小松。他真是服了黎旭初,没见面的时候想她,见了面又什么也不说。当年在阿芷身边也是这样,只知道等,一点表示心意的话都不敢说,最后等到阿芷死了才后悔。现在又是这样。 他从黎旭初袖中抢过香囊递给姜芷夏,“这是我主人连夜做的。他拜托东方小仙君找到栀子花瓣。这东西也许可以让菁萝继续沉睡。对你有好处。” 姜芷夏拿起香囊闻了闻,味道很是清新淡雅。香囊没有图案但布料上乘,针脚很是整齐,比她当年做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菁萝喜欢栀子花?” “是。”黎旭初补充道:“阿芷也喜欢。” “谢谢你了。”她收下了香囊,“等会儿我把花瓣拿出来就把袋子还你。” “你不用还……” “黎旭初,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是阿芷。”她知道他的心思,但她有喜欢的人,回应不了他的感情。而且就算没有谢泽之,她现在也不喜欢他。这些事情她已经跟他讲了无数遍,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我也说过很多次,于我而言你们就是你一个人。”黎旭初少见地强硬道:“你只是失去了她拥有的记忆,如果你恢复……” “那我也是知晓了另一个人的故事,仅此而已。”她打断他说:“我不会把她的事情套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只知道我是我娘一手拉扯大。她死了之后我就被转手卖了,然后被人活活打死,最后稀里糊涂地成了仙。我这一生都和那个叫阿芷的人无关,而她也与姜芷夏没有任何关联。 死亡是一个人的结束。出生是另一个人的开始。 黎旭初,我和她是不同的人,面对同样的事情会做出不同的选择。阿芷面对厉砚霆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我要是被厉砚霆强行带上天宫,我一定会杀了他。 我不开口同意的事,谁也逼不了我。” “你是她。只要魂魄还是一样,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姜芷夏知道他们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不想再跟他争辩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确切的答案。其实不光是他,季宸也是一样。他也认为前世和后世是一个人。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惦记那个穿鹅黄衣裙的姑娘。 姜芷夏叹了一口气,想绕开他们,结果却瞧见更令她头疼的人——季宸。 自从她那天跟他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后,季宸就一直没来找过她。他今天要不出现,她都快忘记他还在灵清了。 此时季宸站在远处,好像不太敢靠近她。若芙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姜芷夏身边。 “出什么事儿啦,我的大小姐?”姜芷夏看着若芙问道。 她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喜欢黏着季宸。而季宸也像转了性似的,对若芙要多耐心有多耐心,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但她不会把个人情感强加在别人身上。只要季宸不对若芙做什么,若芙喜欢便由她去。 “他……”若芙指了指季宸,“他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什么事?” 季宸许久没见她了,心里想她得紧。那日她说的话让他备受打击,现在想起来心都会抽痛。他靠着与她的回忆才在魔界地牢中撑下去的,但原来那段回忆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忽然,他感觉若芙捏了一下他的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她出神太久,一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上回叫我三师兄,是不是已经、已经原谅我了?” “谈不上原谅。我捅完你那剑大家就扯平了。” 他见她神色如常,胆子又大了一些,问道:“那、那我们还能做回师兄妹吗?” 他不奢求爱人的身份了,但能不能做师兄妹呢?他想跟她关系离得近一些。 他知道他是等不到她腻烦谢泽之那天了。即便她腻烦,和谢泽之分开,她喜欢的人也不会轮到他。她说过她压根没喜欢过他。。 姜芷夏没有回答他,而是低头询问若芙:“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不是!”季宸意识到他越矩了,连忙改口道:“我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还记不记得上回给我的玉佩,你说要是有异样就来告诉你。” “嗯。”她点头,“那玉佩有异样?” “玉佩……” 玉佩没有异样,有异样的是他。 自从玉佩到了他手里之后,他每晚打坐修炼都会进入到一个梦境中。不过说是梦境,那里的场景却与现实别无二致。好几回他都弄不清楚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甚至他还会把梦里的她和现实中的她搞混。 在梦里,他仍是曾经那个法力高强的散仙。他没有遇到过开阳真人,也没有立下誓言。 一日,他路过凡间遇见了被人追杀的姜芷夏。他看她可怜便出手相救,又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让她自行离开。可她却拉着自己的袖子怎么也不松手。 她不会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自己。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他是神仙,想查看一个人的过去轻而易举。他看到她一路的遭遇后,竟然罕见地生了气。他找到她之前被关的妓院,一把火将那里烧成了灰烬,而伤害她的人他也没有放过。 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过她。 他将她带在身边,可没有改变冷冰冰的待人方式。换做常人,只怕没有几天便会被他吓跑。但她不一样。不管他多冷漠,神情多严肃,她都会靠近他,然后对着他笑。 很快,他就沉溺在这笑容之中,并生出了独占的想法。 第342章 神仙,幻境 梦里的姜芷夏胆子很小而且怕疼,经常擦破点皮就会红眼眶。 他们住在山上,雷雨频发。每到打雷的时候,她都会惊恐地跑到他房间找他。 第一次她来时,他强硬地将她赶了回去。可她蹲在他的房门外,不出声也不离开。好像跟他贴近一些,它就不那么害怕了。 窗外狂风暴雨。他只强硬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妥协了。他打开门让她睡在床上,自己去一边打坐。 次日夜晚,他在床上闻到了独属于她的味道。这让他打坐走了神,差点走火入魔。他梦见与她共赴云雨的画面…… 恢复神识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赶她走,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入魔的。 可他推开房门见到她可怜兮兮地抱着两只小猫,比划着说想养,瞬间就把自己的决定抛在了九霄云外。 他很高兴她对自己提了要求,这意味着她更与自己走近了些。 但后来她关心和陪伴猫的时间越来越长从而忽略他,甚至在打雷时也不会来找他。 这两只猫成了他心上的刺。 她的眼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她应该只对着自己笑,她的世界除了自己不能有别的东西。 于是,他在夜晚悄悄施法将那两只猫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找不到它们万分难过。见到她这样,他自然也不会觉得开心。但把猫找回来是不可能的。他思前想后,给她做了两个小猫石雕。 她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将它们收下。他看出她在勉强自己接受。 没了猫,她开始学着给自己梳头发,有时也会拿起梳子给他梳。 他坐在那里,身子绷得笔直,心跳得特别快。他喜欢她的手穿过他发丝的感觉。 她低头时,头发会搭在他的肩膀上,与他的发丝融在一起,这让他内心泛起涟漪。这是不是就是凡间所说的“结发”? 他感受着她的手,看着肩上的头发,内心的欲望呼之欲出——他要娶她为妻,永远和她在一起。 他猛地站起身来吓了她一跳。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时柒,我们成亲。” 姜芷夏满眼震惊。她没明白怎么这么突然。她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说什么都好。喜欢她也好,需要她也好,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而他以为她的沉默是在拒绝,霎时一股狠厉之气从心中涌出。他强忍着杀死她的冲动,阴森地说道:“你若不答应,我就送你回那条街上。” 她由疑惑不解变成了惧怕,脸上没了血色,紧抓着他的衣袖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你肯答应了吗?”此时的他不像一个神仙,倒像是一个要将她拖入地狱的恶魔。 一直到她点头,他心中的戾气才平复下来。 他一刻也等不了要将她变成自己的。当天晚上,他就准备好了一切,仿佛只要娶了她就安心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慌是哪里来的,明明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过这场婚礼到最后还是没有举行。他推开她的房门发现她消失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天塌地陷。他夺门而出,已然忘记了自己是神仙,只用双脚在林间飞奔。 那天是满月之夜。月光照亮了山路,却照不进他的心。他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像一个瞎子似的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而去。 她不能离开自己,她会死的又或者说……他会死的。 正在他绝望之时,忽然一个人出现了。他对他说:“想见她吗?跟我来。” 那人行动很快,在他出手之前就驾云而去。他追随着他一路到山顶。 在一棵松树旁他找到了姜芷夏。她没有事,而且睡得很安稳。他要将她带走,那人却出声阻拦。 “如果我说她跟了你一定会死。你还会带她走吗?” “她不会!”他抱着她,让她贴近自己。他是神仙,她怎么可能会死。 而那人不与他争辩,只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送给他。 “记住你来找她时的感觉,直面自己的内心,不要隐瞒对她的感情。拿上它,有朝一日这东西会救你怀里的姑娘一命。” 说完那人离开了。 季宸在梦中看得一清二楚,给他玉佩的人正是他的师父开阳真人。 他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这才来告诉姜芷夏。不过他将此事删繁就简,只说了看见开阳真人送玉佩。 姜芷夏听得一头雾水。按照季宸的描述,他看见的应该是帝鸣石阵中的幻境,里面的人是另一个季宸和时柒。 这么说来幻境中的季宸拿的玉佩也是开阳真人所给的。可那个时候帝鸣石阵的阵孔被柯辅封住,他是怎么进去的?还是说给他玉佩的也是幻境中的开阳真人? 而他知道时柒会死,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在一起?这老头究竟在想什么?他说那块玉佩能救人,但时柒根本没活下来。 在现实中也是。他不让季宸救她,但后来又让季宸娶她。他给季宸那块玉佩又没说用在哪…… 她越想越困惑,都没发觉黎旭初的靠近。 “芷夏,你在想什么?”他站在她的身旁,温声询问她。 “黎旭初,你知道帝鸣石阵吗?” “知道。”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她带离季宸。 他没有法力,但是从何素素嘴里套出了有关姜芷夏的一切。他生平第二次恨上了人——季宸和凌玄澈。 这两个人所做的一切让他想到了当年的厉砚霆,只会伤害阿芷满足自己的私欲。即便他听何素素说季宸改了,但他仍旧不放心季宸靠近她。 “帝鸣石阵中有二十四段幻境。但也有人说那里不是幻境,是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是。”他用手比划出一个太极,解释道:“类似于太极图中的阴阳两极。万物有死既有生,有阴必有阳。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故而一件事物中必然包含对立两面,否则此物必不会存在。 那假如将我们所处的世界看做为太极图中的阳面,那是不是也会有另一个处于阴面的世界。” “这倒是听着新奇。” “只是一家之言,不用深入追究。”他笑道:“你若将那里看成是幻境也可以。总归里面发生的一切与你不相干。” “那……”她继续问:“我曾经进去过里面。因为阵中的孔被堵死了,所以我们只能进不能出,后来费了好大功夫才出来。除此之外,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任意进出石阵?” 这个问题黎旭初答不上来。他没进去过帝鸣石阵,也没研究过里面的路径。 姜芷夏得不到答案也不觉得有什么,随口说道:“好吧。等我回来问问谢泽之,说不定他知道。” “再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答案。”黎旭初拉住她的手腕。 他害怕谢泽之。虽然小松说他两人的气质很像,但他明白谢泽之和他不一样,特别是在对待感情时。 谢泽之比他勇敢,比他坦诚,他不会隐藏对姜芷夏的感情。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谢泽之在元武时期成仙,那么阿芷会不会喜欢上他。 可他不知道谢泽之的勇敢和坦诚全然来自于姜芷夏的回应。曾经他和他一样,只敢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却不敢上前。 “你还是想想回到过去的事情吧。”姜芷夏收回了自己的手,“总归你也没去帝鸣石阵,凭空想象哪能有答案呢。” “可我……”他上前一步,却被季宸挡住。 “黎仙君,灵清的姜芷夏不是你的阿芷。”季宸对着他又成了那副冰冷的模样,“就算是当年的阿芷,你这般动手动脚,怕是于理不合。” 黎旭初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但逝去太快,并未抓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盯着他,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季宸被他看得心烦,出声问道:“仙君这么看着我是为何?” “没什么。”黎旭初收回视线,心里却十分别扭。 忽然,众人听见何素素的声音。她一边跑,一边对着姜芷夏喊道:“师父,不好啦!之前出去找妖怪的那些师弟师妹都被打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哈?” 第343章 神仙,低头与力学 此时大殿中聚满了弟子。他们坐在地上哀嚎,或鼻青脸肿,或带伤挂彩,还有几位躺在担架上。 林忆等穿梭在他们中间给他们疗伤。 “那帮妖孽野性难驯,没得救了!” 莫缄叙:“真这么难救?” “何止没救,简直是卑鄙无耻。我们刚到山里就中了那帮妖怪的埋伏,要不是我们拼死跑出来,这会儿连命都丢了。” 林忆:“真这么卑鄙?” “当然!他们不听人说话,野蛮无礼。我们说我们是奉灵清掌门之命来帮他们的,他们说什么神仙都不是好东西,对我们喊打喊杀!还把我们的弟子扣在那里。” 柳茉思:“真这么蛮横?” “嗯!”众人齐齐应道。 薛柏在他们中间绕圈圈,急得满头是汗,不停地跟人解释那些妖怪不是有意的,只是被青丘的人打怕了才不肯轻易相信别人。 “你别再说了。”一人打断他,“要不是莫仙君说你本性不坏,收了你做徒弟,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们过去让他们杀的。” 俞伊:“不至于吧……” “俞仙君,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要我说青丘这么对他们也是他们活该。对自己人也下死手,明明认出带路的是薛柏还对我们动手。”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妖怪。就算不被青丘杀,将来也未必能管住自己不谋害生灵。我看倒不如和青丘联手把他们……” “行啊。”姜芷夏带人从外面赶到,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她背着手走进来,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弟子们,“何止是妖怪该杀,凡人、神仙都得杀。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 她一把拉过走在后面的季宸,“就拿他来说,几百年前谁能想到这么一位仪表堂堂、法力高强的仙君会是仙界的罪魁祸首呢。你们平日里怎么不想着把他先弄死。 别怕,我帮你们抓着他,谁先过来给他一刀?!” 季宸知道她只是在拿他做借口,但还是不免心生愧疚,乖巧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青丘收债收到那些妖怪的后代身上。你们更厉害,连他们未来的性命都预支了。”她松开季宸,“怎么?想出去单干,建立一个比青丘更不是东西的组织啊?” “掌门,我们只是说气话。主要他们太过分了……” 有弟子高声喊叫自己委屈,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行行行,各位祖宗,慢慢来,一个一个说!” 从众人七嘴八舌的描述中,姜芷夏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跟随薛柏去往山中寻找那些妖怪,却不察中了他们的埋伏。这帮妖怪因常年被青丘追杀,为了活下来不得不设下陷阱,防止外敌入侵。 有一些脾气暴躁的弟子拿出法器与妖怪缠斗起来,但因地势不熟又寡不敌众反倒被他们打败。 薛柏在中间劝双方收手可无济于事。因他许久没有没有回去,也没有联系过他们,妖怪们以为投靠了青丘,连他一起打。 要不是灵清弟子护着,只怕他也性命不保。 “你怎么回来不说呢?”莫缄叙上前抓住薛柏的胳膊关切地问:“受伤了吗?” 薛柏摇头,“多亏几位师兄师姐护着,我没有事。”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姜芷夏和莫缄叙说:“师父、掌门,你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不是有意针对。只是怕了。 以前投靠青丘的叛徒打着请到外援的名义将那帮狐狸带了进来,让我们死伤惨重。所以我们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但除了自保我们没有主动伤过人。你可以问问山下的百姓…… 这次是我疏忽大意。来了灵清便得意起来,没有考虑周到就带着师兄师姐们去,都是我的错……” 姜芷夏笑了笑单手扶起薛柏没让他再往下说,只是找了处空地与众人坐在一处,夸赞他们此番护着薛柏,真有仙家风范。 黎旭初怕地上凉对她身子不好想要制止,可季宸阻拦他,让他不要多事。 “他是莫仙君的徒弟,您的师侄。我们总不能抛下他不管。” “他刚来,法力又低微,不护着怎么行!”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好一个一家人呐。”姜芷夏感叹:“灵清弟子之中不止有仙家,还有神兽、妖魔。但彼此相处倒是和谐,没有因出身不好就起争端,分帮划派搞窝里斗。 就拿何素素来说,不是什么正经神仙,可你们都能愿意叫她一声大师姐。那怎么轮到外面的妖怪你们就要喊打喊杀的?”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说:“难道因为他们犯过错?何素素以前也骗人骗钱呢。” “可掌门,我们是去帮他们的,他们总得听我们说话吧。哪能一上来就动手呢。” 姜芷夏低头看到众人身上的佩剑,问道:“如果你们被人围困了几千年,身边亲戚朋友都被杀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恐慌万分。现在我带着剑跑到你家去,说我是来帮你的,你们会信吗?” 这话倒让他们再度安静下来。 “这不就结了。”姜芷夏一拍大腿,“帮助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更不是强加给别人的命令。不是我跑你家去敲门让你接受我的帮助,你就必须要开门不可。 他们是妖没错,但不是说命就不值钱,就该被认为下贱,别人说什么他们一点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他们有思想,有尊严,和你们一样是三界中的生灵。 凭心而论,你们去找他们的时候,有把他们当做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了吗? 一个个回来还要叫嚣杀了人家。我要真想杀他们,自己去不是更快。” 大殿中更加安静了。众人低头不语,回想起自己进山时的行为,确实觉得十分不妥。 “小六,你给我们指条明路。”莫缄叙主动给众人台阶下,“第一次去,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我们再改不就完了。” 众人纷纷抬起头,等着姜芷夏的答话。 “再去一次。”她说:“这次去只准带吃食和衣物,不准携带任何兵器。还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们打你们,你们只准逃不准反抗,明白吗?” 众人听得眉头紧皱,“这也太丢脸了吧。” “我们好歹也是神仙,被妖怪打着满山乱窜……” “神仙了不起吗?”她解释道:“想想你们自己来灵清之前被多少所谓的‘大仙’欺负过。赏鉴大会上被人毁了法器也不敢吱声。 当初你们多痛恨那帮仗势欺人的神仙。现在加入灵清,有了靠山转身就要变得跟他们一样,去欺负比你们弱的人? 抛去仙、妖的身份,他们不就是那时候的你们嘛。 你们现在是去救过去的自己!是要把他们变成现在的你们!你们是给自己低头,哪里丢脸了?” 众人若有所思,情绪也稳定许多,只是没有答话。 姜芷夏不逼他们现在表态,只让他们好好休息养伤,过两天接着去。 说罢,她起身出了门,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得空要把大殿的房顶修了,不然下雨天容易漏水。 黎旭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涌现出了一股不同的情感。这份情感是单独对于姜芷夏的佩服。 他怜爱阿芷,却敬佩姜芷夏。他对于姜芷夏说的“两个人”有了新的理解 数日后,弟子们的忍让与诚恳终于打动了藏在深山中的妖怪。 他们被妖怪带领着进入了他们生活的地方。 没有一个人能笑着从那里走出来。 里面的情况比薛柏表述的还要严重百倍。男女老少挤在狭窄的山谷间,身上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他们拿来吃了,可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饥饿。 那些妖怪称马上他们连能喝的水都没有了。青丘的人在雨水中施法,他们喝了不仅会加剧饥饿感而且还不能有后代。 弟子们不解,问青丘为什么要施这种法术。 妖怪们说青丘现在不把他们当威胁而当作一种玩闹的乐子。青丘会想出很多恶毒的法术然后施在他们身上,一点一点折磨他们直到亡族灭种。 他们将此事回禀姜芷夏。姜芷夏听罢让他们想办法带几个妖怪来灵清,她想亲自见见他们。 弟子们行动很快。转天就带了五人绕过青丘的包围来到灵清。 这些妖怪拿出自己最像样的衣服,但仍旧是破破烂烂的。站在灵清门口看着来往仙家,不免生出自卑之感。 他们紧跟着弟子,见谁都鞠躬行礼。 弟子们提醒他们不必如此谦卑,他们掌门从不计较这些。但他们还是不免紧张。 这份拘谨在来到大殿,看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神仙后就烟消云散了。妖怪们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要不是此时谢泽之从外面回来,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昭衡真君,只怕已经驾云跑了。 谢泽之微微向他们点头致意,随后赶紧扶起姜芷夏,拍了拍她裙子上的土,“怎么弄成这样?” 姜芷夏指了指房顶上的大洞,面无表情地说:“漏水了,我前几天跟山下瓦工学的修房顶,想试试。但他们……” 她又指向躺在地上的其他人,“上去凑热闹,大家就一起掉下来了。 “啊?”谢泽之慌地将她转了个圈,“那你摔伤了吗?脚呢?有没有扭到?” “她好得很!”莫缄叙被季宸拉起来,“全靠我这个师兄在下面垫着。我说妹夫,人不能太见色忘义,我躺地下半天,合着你从外面来都没看见?” “你还说!”林忆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肩膀,“要不是你锤得太大力,房顶能破成那样?害得我们也跟着受罪。” “我哪知道那地方那么脆,一砸就烂。四儿信誓旦旦地说她学过力学,让我放心砸,肯定没事。” “你听她的?她这辈子什么时候有过主见?”俞伊转身问正在拿掉自己头上碎石块的柳茉思,“老四现在没外人,你说说你那力学到底是什么个玩意儿,跟谁学的?” “我……是跟着山下一个叫赵力的人学的,简称力学。”柳茉思眼神飘忽。 “那人是干什么的?”听到动静赶来的黎旭初插话问道。 “给人盖新房子的……” 众仙:“说实话!” “盖新房前拆旧屋的。” 众仙:…… 第344章 神仙,抗争 灵清的日常总是吵闹中带着离谱。 黎旭初刚来那几天经常会被他们吓到。 明明说好“论道讲经”,结果说着说着开始揭对方的短,说急了就动手,打了三天三夜才消停。 大家说好一起堆雪人,结果变成了打雪仗。那天小松跟着他们玩得那叫一个开心,差点没乐出原形来。 后来,他习惯了也喜欢上了这种不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的生活。 但眼前这一幕却让没见过这一幕的妖怪吓一跳。哪有神仙跟他们一样,看着一个比一个没溜。 他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做何反应,还是姜芷夏先走过来跟他们打的招呼。 在灵清弟子的介绍下,众妖才知道眼前这位穿着朴素且“新奇”的人正是派弟子给他们送去食物衣衫的灵清掌门姜芷夏。 众妖连忙跪下求她救命,说他们被青丘追剿了几百年,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要么亡族灭种,断子绝孙;要么成为青丘的奴隶。 因大殿房顶塌了,室内一片狼藉。姜芷夏与众仙将他们扶起前去偏殿。 落座后,姜芷夏先向他们逐一介绍了自己的同门。这帮妖怪也老实得可爱,姜芷夏怎么称呼,他们就跟着怎么叫。 “那位叫黎旭初,最近在我灵清做客。”她寥寥一句概括黎旭初的身份,让他心中倍感失落。他以为他就算不算她喜欢的人也算她的朋友了,结果只是个客人。 “这位你们刚才见过了,昭衡真君。”在谢泽之殷切的目光下,她又加了一句,“也是我未来的夫婿。” 谢泽之听罢满意地点头,“她是我夫人。” 众妖很是配合地说道:“般配、般配,一看就是天生一对。” 谢泽之:今儿来的都是好人,赶明儿婚礼过来吃席。 季宸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双拳,而后又松开。不管他听多少次这种对话,心里的嫉妒之意都不会消失。 如果他没错过,今日她是该这么介绍他的。而不是含糊地连名字都没对这众人提起,只说他是灵清的人。 不过,他可以控制自己,压制住自己的恶意。他不能让她再厌恶他,觉得他永远都改不了。他不能再做错事了…… 她的离魂被证明跟他无关,她可以随时下令将自己赶出去。 灵清介绍完毕,众妖也说了自己的来历。今日来灵清的妖怪一行五位,分别是兔妖、鹿妖、黄鼠狼精、蛇妖和虎妖。 因他们力量薄弱,所以这几家决定联合起来共同御敌。 不过他们约定好联合不干预动物之间的捕食。意为如果是没有化成人形的动物,仍旧按照天道法则捕食。化形的妖怪也不能阻拦动物之间的捕食,哪怕同类死在他们面前也不能插手。 但若化成人,则按照人的规矩办事,不得再互相残杀。 可就算他们几家联手也无法和青丘抗衡。 妖怪们称青丘对于不服从自己的物种从来都是下死手。所到之处草过火,石过刀,人换种。 他们曾活生生抛开一名抵抗他们女妖的肚子,将她腹中的孩子取出。说什么女妖反抗神族狐狸,是恶妖,她的孩子必定也是恶妖。所以他们这么做是顺从天意。 妖怪们抵抗不了狐狸的进攻,于是将山体掏空,隐藏在里面生活。现如今灵气不足,食物也不足。无论什么族,想找出一个身强力壮的妖怪简直难上加难。 这次能出山的已经是强壮的妖怪了。山里多是那些法力低微的小妖,模样像是五、六岁的孩童,可没有灵气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们得以存活纯靠吸取了父母身上的妖气。 因为灵气不足,他们的父母修炼无望。若是女妖怀孕要么只能把孩子打掉,要么就让孩子将自己和它父亲身上的妖气吸干。但他们身上的妖气很弱,就算都给了孩子,孩子出生后也弱小得可怜。 “啊?都成这样了还生什么孩子啊,先活下来不是更重要吗?”小松忍不住插嘴。 他的话不无道理,这种情况就算把孩子生下来不过也是多个人受罪罢了。 闻言,虎妖叹了口气,“我们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做是错的。 但是在那种环境下,有一个爱的人至少能让生活好过些,至少有了感情寄托。 而孩子是希望。不仅是他们二人的,也是我们全族的。不然我们全族只怕早就崩溃了。现在不论是谁的孩子,我们都当成自己的养,尽力让他们活下去。” “你们没错。”姜芷夏给他续了点水,“你们有生存的自由,更有生育的自由。错的是将你们围困起来,威胁你们生命的人。” “谢掌门。”虎妖接过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顺势擦去他眼角的泪。他们抵抗到现在,终于有人认可他们的不屈服了。 “但我看世上兔妖、虎妖很多啊。”东方楚良问道:“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 “不瞒大仙说,您现在能看到的和我们同族的妖怪都已经投靠了青丘。 当年青丘就给我们两个选项,要么借他们的灵气,要么与他们为敌。我先祖这一支不想把子孙后代一同卖给青丘,于是就带着同样想法的人出逃了。”鹿妖解释道。 根据他们的描述,投靠青丘的妖为了展示自己对青丘的忠诚,会杀了自己同族的人来邀功。这些年他们死在自己人手上的数量比死在青丘的人手里还要多。 “那帮狐狸很聪明,很少自己动手。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站在背后得个结果而已。”兔子精接过话说: “因而这事就算传到天帝那里,也只是我们妖族自相残杀,青丘得以全身而退,弄不好他们出手还能落个平乱的表彰。我们这些小妖人微言轻,声音根本传不到外界。” 兔子精说到伤心处眼睛变更红了。她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说话声音含糊轻软。柳茉思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青丘势力庞大,总是给我们安排一些莫名的罪名。什么蛇精阴险毒辣,黄鼠狼精睚眦必报。引得山下的村民见到我们就喊打喊杀。” 一旁黄鼠狼精说道:“往年我们有族人大着胆子下山求香火。不曾想现了原形,结果凡人二话不说就把他打死了。姜掌门,我敢对天发誓,他真的一件坏事都没有做过。” 因为青丘对外宣传,凡人对这些山间的妖怪印象越来越差。在他们常年的描述下,这些妖怪就是不讲理的恶魔,见到必须杀。为了加深凡人对这些妖怪的残暴印象,那帮狐狸甚至会变成他们的模样为祸人间,再把仇恨引到他们的身上。 他们洗刷不了身上的冤屈,只能背着黑锅继续活下去。为了生存不得不走向极端的道路。一旦发现有人闯入他们的地盘就会先下手为强,要么打退他们,要么将他们杀死。 “我们知道这么做肯定会遭天谴,但我们不得不防。”蛇妖低下头,“青丘之前骗了我们许多次,每次我们心软都要付出成倍的代价。后来就索性什么人都不信,一律处死……” 若不是姜芷夏那日让灵清弟子上山,还命令他们任打任骂不还手,他们很难打消自己的顾虑。 “姜掌门!”说着,那帮妖怪又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若我们没有化形,被狐狸吃我们没有任何怨言。天道循环,动物之间本来就是这样。 可人是万物之灵。我们历经磨难好不容易修成了人形,为何还要遵循动物那一套弱肉强食的规则。 我们得了慧根,幻化成妖,靠吸取灵气修炼,就是倒行逆施;他们把灵气强行借出,诛杀不归属他们的妖怪就是替天行道。 那些狐狸承蒙祖先庇佑,一出生就是仙,已经占尽了好处。但为何仍不肯放过我们。非是将我们敲骨吸髓,最后一滴血也给了他们青丘才肯满意。我们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这么被他们欺负! 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积攒了几百年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偏殿内回荡着他们凄厉的哭声。 几百年间,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族人消失,却替他们报不了仇。 因为法力低微,因为出身卑贱,没人会在意他们的喜怒哀乐,没人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好像从生来的那一刻,便已经是死的。 第345章 神仙,展望 问询一直持续到天快亮才结束,不过大多都是妖怪们说,灵清的人听。 他们中途情绪崩溃多次,最后哭得说不出来话。从祖先算起持续到现在的抗争,哪个不是经历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哪个不是满身满心伤痛。 姜芷夏让弟子带他们下去休息,自己则坐在小院内仰望着还在下着雪的天空。 他们诉说的一幕幕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即便她没参与,却好像已经经历过了一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彼岸花图案,轻轻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从外面回来的谢泽之回来便见到她在发呆的模样,上前扫落她肩头积累的薄雪,“想这么出神,雪落在肩上都没注意。” 她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轻声道:“只是觉得很奇怪。青丘这么对待其他妖怪,又和魔界什么相干。为什么要那些投靠他们的妖怪去收集魔气,难道不是该收集灵气才对吗?” “这恐怕就要去青丘亲眼看看了。”谢泽之牵起她的双手,将法力传入她的体内散去她身上的寒意,“近日有传言青丘在操办喜事,估计不多日他们就会派发喜帖到三界各处,那时我们可以查看一番看有无异常。” 说来也是讽刺,最早天帝是为了让那些狐狸自生自灭,所以划了一块地方让他们不得随意进出。现在青丘得了势,反倒不允许别人随意进出。就连天帝传唤他们,使者也只能站在青丘的入口等候通传。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姜芷夏“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还在想什么?” “没了。” “没了?”谢泽之低声笑笑,“当我第一天认识你?” “哼~” 姜芷夏把头扭到一边,又被他勾住下巴,不得不与他对视。 “姜掌门,思考是好事。但思虑过多反而会伤身伤神。”他抚摸着她的脸,“说说看,到底在想什么。不是大事,你可不会想这么久。” 姜芷夏起身,望着他许久没说话,随后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又猛地转过头来,“你……” 像是找不到话的开头,她又住了嘴,来回踱步。 “芷夏?” “谢泽之,你说神仙、凡人、妖、魔的区别在哪?” “一般认为是修炼法门不同。” “不是的。” “嗯?” “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不是这么分的。”姜芷夏拉住他的手,“或者说我们没有分别,我们都是靠不同方法生存的人,有人活的时间长,有人活的时间短。有人为了活下来会伤天害理,有人为了活下来会苦行节食。如果真要从中区分出来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有人压迫,有人被压迫。” “芷夏……” “拿我来说,我是人的时候被权贵欺负,然后又去欺压次于我的人。我成了神仙,头上还有四方大帝、天帝天后,门派失势也会被其他门派踩在脚下。我想如果我没有法力,没有抵抗凌玄澈的能力,我可能已经被他强行带回到东部天庭当他的什么妃子。” 她深吸一口气,“魔界,四大世家占据着大量的魔气,下方魔人苦不堪言,即便如此还要被他们世家榨取最后一丝价值。 妖界,顺权贵者昌,逆权贵者亡。 更不必说人界,不管上方是男人、女人,下面的人都免不了被迫害、被利用,甚至连人的尊严都不配拥有。 神仙与凡人、主人与奴隶、贵族和平民,说到底都是压迫和被压迫,掠夺与被掠夺。 刨去年龄、男女、种族的差别,底层的人都只是工具,是上位者夺权、享乐的工具。 这种压迫撕裂了下层的家族关系,让他们把儿女当成简单的商品,而上位者却将这种关系绑定住,以巩固自己获得的利益,并且将这种利益绵泽万年。 你给我看的史书上面写尽了被压迫的毫无生存空间的人起身反抗,可最终只是用了新的压迫手段去替代旧的。” “谢泽之!”她的眼睛中似是有火光冒出,但并非愤怒,“或许神仙能做的不只是惩恶扬善,度化百姓,我们是要让三界所有被压迫的大多数获取生存的权利和自由,进而彻底消灭压迫的一方。” “姜掌门,这很难。”谢泽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是对自家姑娘的骄傲,“可能要很久。可能穷尽我们这一生我们也看不到。” “我知道。”她抓着他的手又紧了些,“但至少我们可以给他们留下一点点线索或者方向。 我总觉得未来会有人会做到。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只是一群普通人、是所有被压迫的团结起来的人。 他们会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斗争,直到摆脱枷锁,走到那个压迫被消灭的世界。 他们一定会解放他们自己!” “说的好!” 姜芷夏循声望去,却见她的同门、徒弟还有黎旭初都聚集在小院门口。他们鱼贯而入将原本空荡荡的小院占满。 “还没休息呢?”她问。 “听到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凝得了神。”柳茉思插着腰,“闭上眼睛打坐,脑海中全是他们说的那些妻离子散的场景,气都快气死了。我闷的心里难受想找你说说话,结果在门口见到了他们。” “是啊,掌门师姐。”东方楚良端着仙仙和小万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只要你发话,我现在就把它俩给他们,当然我也可以过去……还有小兔子。” “说话归说话,不要拉着一个扯着一个!”何素素嫌弃地拨开他拉着她后脖领的手。 “你会帮他们的对吗?”若芙拉着季宸的袖子,小声开口问道:“你都帮我了,肯定也会帮他们的。” 姜芷夏笑道:“人小鬼大,你又知道我做什么决定了。” 若芙小跑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可我们和他们只能靠你了。没有人愿意听我们说话,只有你愿意听。”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呐。”姜芷夏点了点她的额头。若芙一手捂着脑袋,一边向她靠近了些。她的师父很暖,总是让人想要亲近。 “那你在担忧什么?”黎旭初观察到她眉间还未散去的阴霾,“你怕青丘之后还会有人欺负他们?” “一点点。”她承认,毕竟她没有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她现在解救的妖可能会在某个时刻也变成了压迫一方,历史总是这么上演。 “我更多的是……是恐惧。” 语毕,众人皆面面相觑,不懂她的恐惧是从何而来。 姜芷夏解释说她的恐惧不是面对妖魔或是众仙讨伐的恐惧,而是来自于未知。 在她所构想的未来中没有皇帝、君主,会有更为先进的政权代替他们,又或者根本没有政权的存在。 但这种构想超脱了她的认知,颠覆了她两千年的神仙生涯中见到的一切。犹如漂浮于浩瀚星海,要走要停,皆不受控制。即便她是神仙,也没有能把控这股洪流的力量。 不!不只是她,仙界所有的神仙加起来也抵抗不了。未来一定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改变将她所熟知的世界吞噬,将这千年不变,人吃人的压迫制度打破,将它们扫进历史的尘埃,三界将会焕然一新。 她停下来望向众人,“这种感觉让我很慌,所以我坐在这里想了很久。我……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庸人自扰……但……” 她试图想描述她的感受,可还是失败了。 莫缄叙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怕什么,我们都在啊。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也会在,永远都会在。” “不止师兄还有师姐!”林忆勾住她的肩膀笑道。 “以及你亲爱的师弟。”东方楚良一拍胸口,又指向何素素他们,“和你的徒弟们。” “还有夫君。” 众人瞥了谢泽之一眼,而后又勾唇一笑。 而季宸和黎旭初站在她的对面,墙边的影子正好将他们二人笼住。 他们没有上前也没有搭话。不是他们不愿,而是觉得她好像根本不需要他们。 众人围绕之下,姜芷夏恐惧与踌躇逐渐消退,而他们也随着她的坚定而坚定。 太阳再度升起之时,那几位妖怪被灵清弟子护送着回到了山林里。姜芷夏让他们带走了许多丹药仙草。短时间内,能够保证他们族群的平安。 又五天,果然如谢泽之所说,青丘派人送来了请柬,邀请她去参加国主长孙的婚礼。 请柬上的话语说的那叫一个卑微,就差直接告诉姜芷夏她不来,他们就活不下去了,看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至于嘛,搞得我跟他们很熟一样。”她合上请柬说道:“我至今就见过胡维和他娘。不过上面说长孙成亲,这长孙不是胡维啊。” 谢泽之解释说:“胡天煜前面一任妻子也有孩子。只不过胡维他母亲扶正后,胡维就总对外自诩是国主长孙。其实真正的长孙是胡睿。” “那点出息吧。”她嫌弃道。 “去吗?”莫缄叙问她。 “去啊。”她拿着邀请函当扇子,“刚好我还没去过青丘地界,就当长见识了。” “很好,那你记得准备份子钱?” “为什么?他邀请的我,我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你去吃席不带钱呐?!”莫缄叙有时候是真不懂他师妹,“没钱送个宝物之类的也行,总不好空着手去。” “我哪来儿的宝物给他,有那种东西我早当掌柜的了。”姜芷夏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转过天来,众弟子早晨练功时,见到他们敬爱的掌门在大殿门口支了个小摊,上面写着:青丘三日游,一人二钱,包吃包住,不强制购买当地特产。 第346章 神仙,赴宴 黎旭初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有人众筹婚礼份子钱的。他一边笑一边递去了一百两的银票让她开张。 姜芷夏大方收下,但称就算给一千两也只能算一个人。小松骂着街又给了自己的钱。 最后这场青丘三日游获得了四十多位弟子,以及柳茉思、东方楚良、季宸的热情参与。 姜芷夏本不想带季宸,但架不住若芙日夜央求。这小孩打从入门就没有提过什么要求,如今好不容易“任性”一回,姜芷夏索性就满足她了。 但她让季宸戴上面具,不要被别人认出来。虽说他的罪过被天帝赦免,可他出现一定会引起别人的非议。她这次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想精力浪费在别的地方。 出发那天,谢泽之先行去往青丘。之后姜芷夏带着快五十人浩浩荡荡地从灵清出发了。 路上,她的神情十分严肃,引得身后的弟子也认真起来,看着像要去打架似的。 小松凑到黎旭初的耳边小声说:“主人,哪有这么去参加别人的婚礼的。光自己人就能坐六桌。这不得被人家赶出来。” 说完,他扫了一眼同行之人。 他们身上都有一个淡蓝色的布包。这是姜芷夏出发之前要求的。布包用来装席上的吃食。 她规定除了有汤水的菜,其余一律带走,绝不能走空。而且每张席位中同门弟子不能超过三人。争取菜品携带最大化。 “她给人家的礼物加起来还不到十两……” “小狗精~”何素素一手搀着被蒙着眼睛的东方楚良,缓步移动到他们身边,“这是我们家师父的做人准则,习惯就好。” “我叫小松!说谁妖精呢,你不也是讹兽成精嘛!”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给自己起名叫何素素?” 小松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搭话。 自从黎旭初告诉姜芷夏小松是阿芷当年从西黄山救回来的小土松狗,何素素等人就一直叫他小狗,气得他恨不得给他们一口。 实话实说,他还挺喜欢住在灵清的,不光是这里的生活有趣,他还发觉黎旭初逐渐又有了“人气”。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情绪,就像当年在阿芷身边一样。 想到这里,小松心里的气消了不少,随后又整了整自己的挎包。 青丘所在之地为极南之地,背靠大海。驾云约有三炷香的功夫,黎旭初见下方平原之处落有两座高山。 山峰陡峭尖锐,山林郁郁葱葱,松柏森森;山下有河流在平原处勾勒出狐狸的轮廓。上方又有灰气环绕,说不上是灵气还是妖气。 他向姜芷夏示意,此地便是青丘所在之处。 闻言,众仙落下云头。瞬间一股热浪袭来。 青丘之地四季如夏,闷热异常,姜芷夏只是站在这里就觉得隐隐有出汗的趋势。 这里是天帝看不上才划给他们的。因此地过于潮湿还会升起一股瘴气,常人在这里无法安心修炼。可没想到对于这些狐狸却是绝佳的居住场所。 彼时,此处聚集了众多前来青丘的仙家,由侍者带着他们穿过结界。 姜芷夏他们突然出现,差点没把侍者的心脏吓停。 哪儿就来了这么多人,一个个还凶神恶煞,莫不是来寻衅滋事攻打青丘的? 一位侍者哆嗦着走上前问话,得知是灵清来人之后,拍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 “姜掌门,您这……”他指了指后面的一干人等,开玩笑道:“太吓人了,我差点以为您是来攻打我们的。” “多虑了不是。”姜芷夏背着手,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是是是。” “今儿只是来踩点,下回再打。” “咳、咳……”侍者被口水呛。又听她说:“开玩笑而已,别怕。我又不是疯子,哪能走哪儿打哪儿。带路吧” 她伸手比了请。 侍者干笑两声,心说:也不知道自家国主怎么想的,没事请这位主来,这不作死呢。 众仙穿过结界进入青丘国内。但见落英缤纷,风景优美。如果温度能低些,只怕称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青丘国内除了狐狸之外再无他人。姜芷夏时而能在远方看见奔跑在草丛间的白狐,侍者介绍说它们是还没有修炼化形的小孩子。 若是没有听过那些妖怪的遭遇,灵清众人可能还会欣赏一下面前这幅怡然自得的场景,但现在他们只能想到那些躲在山里吸食父母魂魄和法力才能活下去的可怜小妖。 众仙默不作声继续向前走。不多时遇到了同样来此的凌玄澈。他站在前面,负手而立,像是特意等姜芷夏一般。 柳茉思等人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半搭不理地向他行了个礼。 姜芷夏当没看见他一样,从他身边走过。凌玄澈快走几步与她并行。 “孤已经好了。” “那还真是可惜。”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卧床不起呢。” 给他两人带路的侍者心里那个慌,生怕凌玄澈被她激怒,狂性大发。没想到凌玄澈只是低声笑笑,“孤争取下次让你称心如意。” 说着,他靠近姜芷夏,却被黎旭初一手推开。 “帝君,男女授受不亲。”他淡淡道。 “是你?”凌玄澈微眯双眼,住了脚步,“那天之后你没有离开?” “与帝君无关。” 他那副淡然的模样让凌玄澈想到了谢泽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 侧头,他又看见季宸戴着面具隐在队伍中。非季宸伪装不成,而是那双对姜芷夏包含深情以及对自己嫌恶的眼神,他在桃源乡已经见过一次,印象非常深刻。 他真想扒开这女人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都在想什么,但话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奋力压下自己的怒火,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你自己有把握就好。”他平静地说道。 “那是自然。”姜芷夏撇下他继续向前走,他快步追上。 苍翼走在他两人后面心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为什么看见自家帝君比姜芷夏的狗还听话,连生气不都敢。 他哪是给自己找天后,明明是给自己找了个爹! 而灵清众人也是吃惊凌玄澈的转变。 “他不会真想当我姐夫吧?”东方楚良小声问柳茉思。 何素素轻敲他的脑袋,插话道:“我说你是真蠢啊,他要不是有这种心思,干嘛任打任骂不还手,恬着脸往灵清跑。” “我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又对我师姐心生愧疚!谁知道他坚持这么长时间,连性子都转变了。”东方楚良摸着下巴,摇了摇头,“但我还是支持我姐夫!” “我也支持我师丈!四师伯,你呢?” “那当然是昭衡。” 小松望着眼睛都贴在姜芷夏身上的黎旭初,知晓他一定听到了柳茉思他们的对话,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于是他转头跟他们低声抗议,说他主人才是最佳人选。姜芷夏最后一定会为自己现在冷落他们家主人追悔莫及。 而季宸转过头去,五味杂陈。凌玄澈和他一样,都被姜芷夏“驯服”了。能为她低头的不只是自己,有的是人选。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初能得到她的青睐已经是无比幸运了,虽然她那时可能是被别人控制,但如果自己抓住了那次机会…… 难怪师父会苦口婆心地劝他对她好些,与她成亲…… 他后悔了,可也来不及了。 姜芷夏不知道身后发生什么事。她身上一股股地冒汗,掐诀降温也没用,只能随手变出一把团扇给自己扇风。 凌玄澈向她靠近了些,被她嫌弃地推远,“站远点,热死了。” “有这么热吗?”凌玄澈也变出一把扇子,在一旁替她扇着。他看了一眼离他们三尺远的带路侍者,低声问她:“孤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看了。”她说:“看来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都有能力出来作妖了。” “是,前些日子她还在殿中设宴,安抚那帮人的情绪。还有你说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而冷笑,“她也就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了。” 即便这番对话,只有他二人心知肚明其中之事。 那日姜芷夏与凌玄澈在翠梧国分别之时,嘱咐他休养好后立即去魔界提醒赫连雨霁小心宁姝会派人暗杀他,让他不要大意。 结果宁姝真就这么做了。但因姜芷夏提醒,赫连雨霁提前有了准备才没让那人得逞。只是那人刚被抓住就咽了气,他也没问出什么。 宁姝因之前受伤,加上姜芷夏突然闯入魔界“发难”,她来不及反应只能吃下哑巴亏。 那时,姜芷夏故意让众魔都看见赫连雨霁是如何应对仙界的“刁难”,又是怎么在蛟龙的威胁下救人的。让他们拿赫连雨霁与宁姝对比,自然能提高他在众魔的心中威望渐起。 但宁姝不傻,等她伤好恢复过来,一定会发现赫连雨霁的“突兀”。 若是往常,她肯定会找个由头杀了他或是将他流放,但现在她错过了最佳时机。赫连雨霁在魔界颇得“民”意。她要是没有理由就光明正大地处决他,一定会激起民愤,致使魔界内乱。 所以她最后只有暗杀这一条路走。 “他问你下一步该怎么办?”凌玄澈说。 “他让你问我?他没脑子吗?” 他笑道:“他现在只服你,说你神机妙算,连这种事情能预测到。孤的话他都不信。” 姜芷夏白了他一眼,“他要是不想费劲儿想事情就直说,少给人戴高帽,我是那种夸两句就上天的人吗?” “你看你连他这点心思都看出来了,他不信你信谁?” “嘁……” 凌玄澈笑罢,用传音术问她该如何。 她回道让赫连雨霁把事情闹大,让魔界所有人都知道有人要暗杀他。此外,还要三不五时去找宁姝哭诉,让她下令彻查此事。短时间内可以让她消停一阵。 他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孤也是这么想的。” “呵。”她冷笑一声,而后跟随前面的侍者进入桃花林。 第347章 神仙,见面 青丘不像外界神殿、仙门立有大门阻隔外界。除最外层的结界之外,桃花林便是青丘的第二层屏障。 这桃花林按照八卦五行排列,若非青丘之人带领绝不可过。 来之前谢泽之无数次嘱咐姜芷夏,说她无论看见什么也别一个人乱跑,一定要跟紧侍者。桃林中陷阱遍布,那帮狐狸做事决绝,她一个人只怕难以应付。 亏得他又提前提醒柳茉思看着她,不然这会儿她估计直接抛下侍者钻到林中了。 不知为何,林间散出的气息很是古怪让她心中的烦躁之感更甚。可别人却没这种感觉。更诡异的是她隐约听到林中传来哭泣声。 “师姐,我想……” “不,你不想,昭衡没来之前你什么都不准想。先进去。” 柳茉思在同门的事情上比谁都坚定。她紧抓着她与众仙穿过桃花林。 又前行一段路,前方豁然开朗,了。眼前矗立一座由汉白玉石建造而成的宫殿,奢华尊贵。此处便是青丘神殿。 殿前广场立有九根石柱,上用金线勾勒狐狸浮雕。这些狐狸威严端庄,栩栩如生,真有个仙家神兽姿态。 四处挂着红色绸缎,主路上铺着红色地毯,看着喜庆非凡。 喜帖上说宴会会持续三天。但第二日才真正举办婚礼,第一日只是仙家叙旧。 宴会场所就在大殿前的广场处。以主路红毯为界,两旁整齐摆放着诸多宴请宾客的大圆桌。最靠近红毯两旁又有单人单桌。 在座众仙起身向凌玄澈和姜芷夏行礼问好。 虽说姜芷夏已被除去仙籍,但她现在还是灵清掌门。况且她做的事已经传遍了三界,也没人敢轻看她。 她热情地跟人家回礼,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好久不见。 三派掌门比她早到些,已经落了座,向她挥手致意。南方大帝坐在台阶下第二个位置。他瞧见她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期间也有诸多妖怪大着胆子过来,远远朝她躬身叩拜。姜芷夏见他们虽然穿着华丽,但十分拘谨且尴尬。行礼后就站在角落,青丘的侍者也没有人过去搭理他们。 她猜测他们应该是投靠青丘的妖怪,内心不由感叹投靠者失去性命,投靠者有命但没了尊严还要赔上自己的后代。 这两个选择不管怎么选都是错误答案。 “帝君,入座吧。”伸出右手示意凌玄澈坐在南方大帝的左手边第一个位置。 凌玄澈站在原地,看着今日宴席的布局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发觉今日的席位摆很是奇怪。 台阶上靠近主殿有三张单独席位。最中间是给本家的主置,但这两边坐的谁却不知道。 青丘国主的地位在四方大帝之下,往年若要宴请他们,国主的席位也是摆放在殿外的台阶之下。 可现今他主人家的位置摆放在了台阶之上,让他们四方大帝如何入座?坐在他之下岂不是承认低青丘一头? 他本想追问,但见容乾上前拉他入座,直说莫在意,今日他们不是主角。 凌玄澈疑惑入席,抬头见他对面还空着两张席位,想是给西、北二位大帝留的。 “姜掌门,您……” 姜芷夏大手一挥,“没事,不用管我们,您忙您的。我们自己招呼自己。” “啊?” 侍者没明白她的意思,只见她回身一努嘴,灵清弟子立即会意,按照来之前的约定坐落在各处,和同桌的仙家打招呼。 侍者:她还挺自来熟!也不知道到谁的地盘了。 正当她打算跟柳茉思一同坐在后面的圆桌时,侍者赶紧拦住她,指了指台阶上三张席位的左侧座位,“国主吩咐,今请您上座。其余灵清仙家坐在你下方的第一位。” “为什么?”她没懂。 这种安排倒是诡异。于情于理她也不可能坐在高出四方大帝的位置上。但侍者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是听命行事。她从不为难下人,点头说知道了。 柳茉思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便带领黎旭初和季宸等人去往第一排的圆桌处。那张桌子已经有两人落座,走近之后东方楚良的脸色就变了。 那两人正是他爹东方毅和他不知道从哪儿算起的表亲艾轩。 彼时艾轩带着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坐在东方毅身边。乔朗魔化那日,他见势不对趁人不注意逃回了家,现在留在东方毅身边,想日后接替他的族长之位。 东方楚良从小就讨厌他,到现在更是厌恶至极,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爹宁愿相信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也不愿相信他。 而东方毅表情严肃,好像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 见他们过来,他先主动与柳茉思等人问好,接着立刻变脸,怒斥东方楚良,道:“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回灵清怎么也不派人来给个消息。” “跟你有什么关系?!”东方楚良没好气地答道。 “我是你爹,我得管你。” “你可以不是,我也用不着你管。” “混账!” “小七。”柳茉思喝止东方楚良,“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东方楚良被他师姐训从来不还嘴,只噘着嘴别过头去不说话,也不落座。 黎旭初左右打量他父子俩,勾起嘴角。之前他听东方楚良描述他爹是个脑满肠肥的大胖子,结果今日看到之后根本不是他叙述的那般。 东方毅身材匀称,身着粗布麻衣,用一根普通布条束起发髻。但就算这么着装也遮掩不住通身的气派。 东方楚良跟他爹很像,而且都是倔脾气,说起话来谁也不让谁,被柳茉思强行按着坐在他爹身边。两人互看一眼,又猛地别过头去,谁也不理谁。 “这熊孩子不知道什么才能跟他爹坐下来聊聊。” 姜芷夏隔着老远摇头发出感叹。 她没有按照侍者的指引上座,而是跑到了宫泽雪身边和人家挤在一张凳子上,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因为她发现宫泽雪身上实在是太凉快了!跟她贴近,自己身上的热气都退去不少。 沐胜蓝递过手帕给她,疑惑道:“这里虽然热,但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不知道,大概这地方跟我八字不合。施法都没有用。”她接过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继续用扇子给自己扇风,抬头问宫泽雪:“是不是这里也有狐火?” “应该不可能吧。”宫泽雪说:“他们自己的地盘,又没有外敌入侵,点狐火做什么。” “说的也是。”她托着腮,很是想不通,“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宫泽雪贴近她耳边,单手挡着脸说她体内聚有寒气。和宫家所有人带的烈火不同,她一出生就被这些寒气围着,最严重时头发丝能结冰。 青丘的狐火再毒辣,遇到她也只能乖乖熄灭。所以她来到青丘没有半分不适,相反还有些舒服。 “啊~~”姜芷夏听完将宫泽雪整个抱进怀里,眯着眼睛说:“宫掌门你收留我当你的丫鬟吧。以后你再发冷我帮你暖。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 宫泽雪哑然失笑。 “我说你还掌门呢,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上官星月打趣道:“仗着泽雪脾气好,换成胜兰早把你扔出去了,还留着你在身边耍赖。” “所以我找泽雪嘛。”她对着宫泽雪撒娇,“你肯定不舍得把我丢出去。我们俩天下第一好,对不对?” 宫泽雪轻拍她的胳膊,笑着说:“丢出去是不会的,但我留不住你了。” “为什么?” “因为和你天下第一好的人来了。” 姜芷夏睁开眼睛,见到谢泽之与身着银白锦袍,头戴白色貂皮帽的老者并排进入广场内。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众人。有两位姜芷夏认识是胡维和他的母亲薛嫣然。不过他们母子二人可没有之前那副嚣张的模样,乖巧地跟在后面。 还有两个长得跟老者十分相像的男人。他们两人昂首阔步,气宇轩昂,跟要来登基似的。 姜芷夏撇撇着,向右边看去突然愣住了…… 众仙见国主与谢泽之来到立即起身,向他们行礼。 老者微微颔首,端的一副高傲的模样。突然,他朝着姜芷夏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笑逐颜开地对她说:“姜掌门别来无恙。” “嗯,无恙……” 姜芷夏第一次见他,不知道他这热情是哪儿来的。 她挽着宫泽雪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刚听仙家叫他国主,猜测这就是胡维的爷爷胡安了。 他们一家子都长着标志性的狐狸眼,但胡安的身材又高又壮。相比之下,他身后的子子孙孙倒是有些瘦小可怜样。 胡安长着一张圆脸,不笑还有些威严,但一笑起来就显得格外慈祥可爱。 要是在外面见到,他不介绍自己姜芷夏可能会以为他是哪户人家家里的老太爷。 胡安放低姿态,语带愧疚道:“先前听说我孙儿在赏鉴大会之时多有得罪,还请姜掌门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完,身后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上官星月在子桑家的魔阵中见过他,他就是仗着身份欺压宁姝的胡天煜。彼时他没了在幻象中的颐指气使,对着姜芷夏鞠躬哈腰,赔礼道歉。薛嫣然也是按着胡维的头连声跟她认错。 姜芷夏觉得这一家子跟有病似的,来了不入座老跟她说这些做什么,显得她多与众不同一样。 不过他们莫名其妙地道歉,那她也莫名其妙地回答:“啊……那下回好好管教别再犯错了……实在不行趁年轻重生一个吧。” 胡天煜尴尬地笑笑,“姜掌门说笑了……” “我在跟你爹说话。” 胡天煜:…… 谢泽之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我们家掌门好诙谐。” “是是是!”胡安捋着自己的胡子,笑道:“姜掌门,今日驾临青丘,参加孙儿的婚宴,真是令老夫惊喜万分。之前听昭衡真君说您会来,老夫还有点不信。现在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夫唱妇随,好啊。下次请姜掌门一定要先把昭衡真君请来才是。” 姜芷夏:…… 第348章 神仙,奇怪的狐狸 姜芷夏听得那叫一个别扭,嘴里随意敷衍道:“你挺会说啊,口才过人……” “这算什么,大才还在后面呢。”胡安爽朗大笑。 姜芷夏:…… “父亲我们还是尽早入座吧。”胡天煜小声提醒他。 “对对对。”他再度堆起笑容,活像一只沙皮狗,“姜掌门请上座。本王听孙儿说过,之前的昴苍掌门就是因为在赏鉴大会上怠慢你,所以你就把他打死了。 这回请你来,说什么你也得上座。为此我连四方大帝都得罪了。哈哈哈哈” 姜芷夏:…… “开个玩笑,姜掌门不要介意。在场仙家只有您和昭衡真君上坐才不会引起他人非议。掌门,请。” 姜芷夏觉得他的话怪怪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还是谢泽之朝她伸出手,她与他一同朝席位走去。 谢泽之轻抚她的手背,用传音术告诉她这是胡安的本性,总是爱说些自以为好笑的尴尬笑话。 姜芷夏点头当作回答,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身边的那位仙女。 “你……” “才多久没见你就把我忘了?”她笑得很是温柔。 “你是?”姜芷夏有些不敢认。 谢泽之在她耳畔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澄华公主复生了。” 澄华笑道:“亏你还去送贝母瓶给我父王母后,现在倒认不出我来了。” 她惊喜地拉住澄华的手,“我估摸着你得有一阵恢复呢,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 “现在见到啦。”澄华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见到姐姐高兴吗?” “姐姐?” “姐姐!”胡安两眼放光,慢下脚步回头看向姜芷夏和澄华,“姜掌门和澄华公主……” 澄华心道这人怎么没点眼色,什么话题都要参与。 她收敛笑意,神情严肃,“我母后收她和其他三派掌门做干女儿,那她们自然是我妹妹。我父王母后派我来时还三令五申让我护着她们,特别是姜掌门。她虽被天帝除了仙籍,但也是我西方天庭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人群只看向南方大帝,“对她不敬,便是与我西方天庭为敌。倒时别怪我们不讲仙家情面。” 容乾气不打一处来。澄华这番话绝对是玉兰仙子教的。看样子她是料定了他会在宴会上为难姜芷夏,所以特意让澄华说这些话来敲打他。 但她打错算盘了! 同为帝君,他又何曾把西方大帝放在眼里。 胡安看了一眼容乾,捋胡须笑道:“老夫就说姜掌门不同一般,整个仙界恐怕现在一半人都得是掌门的朋友了。这下掌门更是无人能敌了。” “可不是。”姜芷夏也跟着笑,“我下一步打算把另一半人也变成我的朋友。谁要是不归顺我,我就杀了他们。” 青丘一族刚才还带着的笑脸瞬间消失。 “哈哈哈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入座吧。” 不就是让人尴尬吗?谁还不会了! 姜芷夏白了他一眼,和谢泽之共同踏上台阶入了席。 胡安恢复神情跟在她后面,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踏上台阶让众仙落座,随后笑呵呵站在主位说些宴会开始前的客套话。 姜芷夏懒得听那些废话,望着胡安另一边空荡荡的位置,小声询问谢泽之:“我以为你会坐在那里。那是为谁准备的?北方大帝?” “北方大帝还在查冰雪消融的原因,这次不来。而我能坐在这里还是托你的福。”谢泽之凑到她耳边,表现得十分亲昵,“他这次可是冲你来的。” “我?”她指了指自己。 “你现在不属于仙界,他们想要拉拢你。我能坐在这里可以说是夫凭妇贵了。” “拉拢我?”她猛然反应过来,“他不会想借着这次宴会……这帮狐狸疯了?” “也许他们认为时机成熟了。不然也不会突然间这么高调。”谢泽之高深莫测地说道:“所以你猜那个位置是给谁的?” “这么多仙家都在,他敢吗?”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他上手将她额前贴着的头发拨到一边。他的手指冰冰凉凉,贴在她额头上令她十分舒服。 她忍不住向他靠近了些,但同时拒绝他的赌局。看他那个样子就是十拿九稳,她又何必把自己赔进去。 “谢大人,你用了什么法术,怎么也这么凉快?” “不是法术,我是穿了冰蚕丝在身上。这里闷热,没有特殊手段可抵挡不住这些热气。” “那你怎么不给我呢?” “我给了!”谢泽之为自己叫屈,“我早就派人给你送过去了。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穿?是不想跟我穿同样颜色的衣服吗?” “啊?” 姜芷夏这才想起来她确实收到了一件白色的仙裙。但出门时她二师姐说参加婚宴不好穿成那样,给她挑了一件湘妃色的衣裙,整个人多了几分妩媚娇憨之感。 “我就知道我嘱咐上七八十遍,你是绝对不会记得的。”谢泽之无奈地说道:“这几天我就委屈一下让你抱着解暑吧。” “你可以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也行,到时候我抱着你。” “……” 两人说着自己的小话,谈话内容虽没有人听见,但举止行为很是亲密。台下的黎旭初、季宸和凌玄澈看得一清二楚。原本就感觉闷热,这下更是燥热不堪。胡安的废话此时也变成了噪音,让他们更加烦躁。 胡安这个人向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根本没有重点。一个简短的开场白讲了快两炷香,下面的神仙碍于他国主的身份,也不好表露出不耐烦来。 只是他的话越来越奇怪,让众仙困惑不已。 “今日众仙聚集在此不由得让本王想到了仙魔大战前夕的那次聚会。那时天帝召集我们共同退敌,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快三百年。在那之后很多仙家都离开了我们。凡间更是鲜血遍地,民不聊生。好在最后天帝不再打下去,选择与魔界握手言和。 许多仙家因为这件事很是不满,觉得与魔界共分天下是耻辱、是笑柄,有损仙家威严。但平心而论,这些年三界众生因为停战而获益不少。” 姜芷夏和谢泽之将目光投向他。 “本王可能是年纪大了,见不得妻离子散,生死离别的场景。愈发觉得和平安稳最是重要。仙、魔两方和则两利,分则两害,只要联起手来,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 但本王知道诸位仙家对于魔界还有芥蒂。即便停战,但小摩擦仍旧不断,这么发展下去,将来说不定又会引发一场战争。与其让误会越积越多,不如双方多交流、多沟通,互相了解彼此,消除误会。 以往仙、魔两方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我青丘愿做和事佬,借着我孙儿成亲这一契机,为仙魔两家牵线搭桥,大家一同把酒言欢,放下成见,共为三界。” 胡安不顾台下众仙议论纷纷的声音,挥手让侍者带魔界的人进来。 来的人姜芷夏在熟悉不过。分别是抱着琵琶的荒芜,黄发老者伏断,以及半边脸都是鳞片的亡神。他们不像那天围攻灵清时那般趾高气昂,相反很是谦逊。走上前来一一向众仙行礼。 站在最前面的荒芜说:“谢国主大人邀请。我三人为胡仙君送上贺礼,还望笑纳。” “长老客气。”胡安抬手让下人将礼物收起来,又对他们说:“请长老们上座。” 在场又响起不小的议论声。这青丘国主究竟想做什么,请魔界来就算了,还要让他们坐在高位,压四方大帝和三派掌门一头。 凌玄澈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引得众人瞩目。他轻抬眼皮,冷笑着看向胡安:“国主还真是对魔界不一般啊。” “玄澈帝君何必生气。”容乾倒是比他看着从容,“这三位长老是代表魔界而来,自然身份不一般。何况是主人家安排,你我又何必计较。 要真论个礼数,她姜芷夏一个被天帝除去了仙籍,什么都不算的人坐在你我之上,这又该怎么论?难道就因为玄澈帝君喜欢这女人,所以屈居她之下也心甘情愿?” 容乾说的话越来越难听,“退一万步说她没被除去仙籍,那也只是个小小的仙界掌门而已,坐在我们之上也于理不合。” 胡安这会儿倒是一言不发,大有看着他们吵下去的意思。姜芷夏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安静了。 亡神突兀地出来打圆场,“二位帝君别因此伤了和气。今日国主举办宴会是想让我魔界与仙界握手言和,共同退敌。总不好因为我们又让仙界内部起纷争。” “是啊。”伏断笑道:“一个席位而已。若是帝君不同意,我们三人坐下去便是。” “不可。”胡安朝凌玄澈和容乾微微拱手致歉,“长老们是本王请来的贵客,不可怠慢了。他们一会儿还有重大事情要跟众仙说,帝君别介意。此次安排绝不是低看二位,只是……” “国主不必多说。”容乾潇洒一摆手,话是对胡安说的,但眼睛却看着凌玄澈和澄华,“孤不是什么小气刻板之人。国主既是青丘的主人,宴会席位随你怎么安排。孤倒要看看哪个敢在青丘捣乱,搅和这场婚事。” 澄华和凌玄澈罕见地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刚要出言反驳又被胡安打断: “多谢帝君体谅。长老请坐。” “国主客气。”三人报以微笑致谢。 “哪里哪里。” “胡安!孤……” “站起来!” 姜芷夏和凌玄澈一同开头。凌玄澈见是她立即闭嘴收声让她先说,毕竟她是掌门。 她侧头看向三位长老,语带笑意,“我想问问你们魔君怎么样了?上回我去魔界看她伤的不轻,总是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她身边的长老就剩你们三人了,今日把你们都派过来,有人能保护她的安危吗?可别遇上暗杀了……” 第349章 神仙,各怀心事 若是往常容乾和凌玄澈吵起来,姜芷夏不仅会在一旁看热闹,说不定还会拱火让他们两个赶紧打起来。 她突然对魔界发难不是因为仙界颜面,而是觉得这三个魔头有些不对劲。 但凌玄澈误以为她是为自己说话,心下十分感动,向她投来深情的目光,看得谢泽之那叫一个心烦,就差给他写张纸条告诉他别多情了。 “姜掌门,此话何解?”伏断不自然地笑了两声,“怎么突然说到了魔君了?” “没什么意思,只是关心关心她。万一她真死了,你们又秘不发丧……”她贱嗖嗖地说道:“虽然她带着你们魔界那帮臭鱼烂虾跑我灵清闹事,但出于礼数,我也得去给她上炷香才是。你们缺乐队吗?我师兄很靠谱的,而且出场价格公道。” 姜芷夏是一点都不把魔君放在眼里。台下一众神仙听她这么说掩面偷笑,心里爽快万分。以往他们被魔界踩在脚下不敢还击,现在有一主儿什么都不怵,天天照魔界脸上扇,而且魔界还打不过她。她这么做简直是给这帮神仙们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小松凑到黎旭初耳边说:“她还真是不忘初心,放狠话都不说随份子的事,还想从苦主手里拿点。” 黎旭初无奈叹口气但还是不免担心姜芷夏难以应付这种场面,可他环视四周,见柳茉思等人就跟没事一样,好像根本不在意。 “柳仙子……”他询问正认真嗑瓜子的柳茉思:“芷夏她……她这么说没问题吗?” 柳茉思抬头看了一眼她师妹,转头对黎旭初说:“不能说一点问题没有,你仔细看着,一会儿别让她动手把那几个魔头打死了。” 黎旭初:!!! “你!”荒芜刚要发怒,又连忙缓和语气道:“姜掌门,我等是受国主之邀来参加喜宴的,而且此次来是有要事与众仙相商。我知道之前我们有误会……” “误会?你们一群人跑到我家烧杀抢掠,你管这叫误会?”姜芷夏一边说,一边将他们三个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改天我也去你魔界跟你们‘误会误会’?” “姜掌门这又是何必。”胡安满脸堆笑,“三位长老是带着诚意而来。”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让他们带着诚意来的?”她打断他:“国主,你怎么安排是你的事,但我这个人天生心眼儿小,见不得欺负我的人离我那么近。” “我们欺负你!?”亡神跳脚道:“你凭良心说那天是你们死的人多还是我们死的人多?魔界十个长老有多少个都死你手里了?谁欺负谁?!” 她扇着扇子,连眼神都没给他,“好笑。死人都没说话,你瞎咋呼什么?” 荒芜拉住亡神,冲她一拱手,“请问掌门想如何?” “下去。”她冲下面一扬下巴,“到我一刀砍不到的距离。不然我真的会一刀杀了你们给自己报仇。” 胡安面露难色,期期艾艾道:“但、但他们好歹是魔界长老,这席位也是给魔界准备的。您、您让他们下去……这有些于理不合,说出去恐怕会招致魔界非议。” “你怕什么啊?你连四方大帝都不放在眼里,还怕魔界非议。”她阴阳怪气地说:“魔君能把你怎么样?她很厉害吗?我看不如南方大帝。 他小儿子喜欢抢别人妻子。你小心他这回保不齐就是为他小儿子物色人选来的,你孙媳妇儿这边嫁人那边就被他抢走当儿媳妇。” “姜芷夏!”容乾一头红发,现在脸也被气红了,“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更是让他气得上火。 但容乾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何素素一面给自己倒茶,一边感叹:“这个南方大帝真是没记性。上次都被我师父当着众仙的面奚落,这次还敢主动招她。” “上次?”黎旭初好奇道。 “上次她带我上天宫遇到南方大帝为难虚玄掌门,我师父打抱不平开口骂他是驴。”何素素说完同桌的仙家都笑了。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师父这个人向来报仇都等不到第二天。” 黎旭初朝姜芷夏的方向望去,内心又多了些对她不同的情愫。 “姜掌门,还是别伤了和气。”这边胡安冷汗都快下来了。他听胡维说过这主难缠,但没想到这么难缠,。 “哪能呢!”她说:“席位是给魔界的,那就得魔界的人来坐!刚好我们家若芙的籍贯在魔界而且个子小,坐前排正合适。” 她一挥手让阿红带着若芙上来。 若芙胆怯不敢上前,但阿红得到命令后,毫不犹豫地拉着她的手一同走到了魔界长老身边。 “长老,请。”阿红对着他们下“驱逐令”。 三人脸都绿了,正当姜芷夏等着他们发怒之时,他们三人做出了一个连她都没想到的决定。 他们退让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出席位,坐在了角落。 姜芷夏抿着嘴,觉得事情很是诡异。这三人的反应太过反常,面对她的刁难频频退让。而且她适才说宁姝坏话,明明见他三人有怒意,可为什么连一句维护的话都不说。 她的思绪被忽然响起的舞曲声打断。原来是胡安见气氛紧张,不再多话,直接宣布宴会开始。 姜芷夏用传音术将自己的疑惑告知其他三派掌门和澄华,让她们提高警惕,今日魔界很是蹊跷。几位颔首作为应答。 “芷夏?”谢泽之见她神情严肃,轻声唤她。 “不奇怪吗?”她问。 “奇怪。”他低头说:“不止是他们,还有青丘国主。我原以为他是想脱离仙、魔两界,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你听他刚才介绍他们的话,一句都没有提魔君。胡安怕是绕过宁姝请的他们。” “可能吗?他们是宁姝从魔界底层一手提拔上来的,会因为青丘几句话背叛她?” “当然不会,但有时候背叛也是一种忠心。” 姜芷夏看着似笑非笑的他,觉得他愈发像一只万年狐狸,随即道:“她就不能做点上台面的事吗!?” “她从来都只要结果,至于手段是什么,你看她在乎过吗?” 姜芷夏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不过这种嫌弃还没持续一瞬就转变了成了愤恨。 原因无他,只是青丘开始上“菜”了。菜品只有各式各样的葡萄!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她花了八两八,就算把这些玩意儿全带走都吃不回份子钱! 这算哪门子宴会啊!这不纯纯骗人份子钱呢!!报官!!! 谢泽之施法净了自己的手,轻拿起一粒葡萄剥下皮递到她嘴边,“张嘴……你带那么多弟子来,怎么也能吃回来不是。” 她嘴里嚼着葡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胡说八道。我没在计较那些‘小事’。我在想……阿红。我看她胆识过人,行事大方不扭捏,下任掌门选她怎么样?” 他伸出手去接过她嘴里的葡萄籽,“就凭这些会不会太草率了?你灵清胆识过人的人可不少,素素不行吗?” “小兔子只想快快乐乐过一辈子,我何必强求她。阿红很合适,而且她总不会草率过我。我都是我师父转笔选出来的。” 谢泽之:……行 “不要紫皮的葡萄,好酸呐。”她皱起眉头抱怨。 “换这个偏红的呢?” “你先尝。” “这个不酸。” “那就这个……” 她吃的葡萄是不酸了,酸的人变成了下面坐着的人。 凌玄澈将目光转向广场表演歌舞的人身上,不停饮着酒。他始终想不通谢泽之到底好在哪了,他做的那些事自己也能做,可她怎么就跟吃了迷药一样只认准他不放呢。 季宸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情绪,但他却无法忽略心脏的抽痛。他不是嫉妒,只是很羡慕。羡慕谢泽之能光明正大地坐在她身边,与她举止亲昵。哪像他,别说站在她身边,就是看她一眼,得到她一句回应有时都是一种奢侈。 “芷夏她……”黎旭初清了清嗓子,收回视线,低声询问吃的不亦乐乎的柳茉思,“她很喜欢葡萄?” 柳茉思咽下嘴里的果肉,点了点头,“这丫头比我喜欢葡萄,也不知道我们俩谁是狐狸。不过她吃葡萄不喜欢吃皮,又嫌剥皮麻烦,每次都是昭衡或者我们给她剥好。不剥不吃! 这熊孩子不懂欣赏,其实皮才是精华!我要是二师姐高低得揍她一顿,让她一天浪费粮食。” 她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却没有丝毫抱怨之意。像是家里的姐姐宠惯了自己的妹妹,当着外人的面表面抱怨指责,可内里就差把“我就是喜欢这么惯她”写在脸上了。 黎旭初想到了那时的阿芷。她虽然没说自己喜欢什么,但他却观察到每次她都会从一堆水果中拿起葡萄。她怀孕的时候没有胃口,唯一能吃下去的也是葡萄。但她不怕麻烦,每次都极其有耐心地把皮剥得干干净净,然后再一口吞掉。 现在想来她的不怕麻烦又何尝不是一种妥协。她没有遇到愿意为她挡去麻烦的人。 他和厉砚霆都不是那种人。 厉砚霆不会为她做这种事,而自己太过克制对她的感情,想帮她却总是退缩。 此刻他真的好想再见到她,想大胆拿起她手里的葡萄,将皮给她剥干净。 “掌门师姐其实最喜欢吃我种的葡萄。” 东方楚良骄傲的声音响起。他看似是对黎旭初说话,但却在偷瞄他爹反应。 “她不止一次夸我种的葡萄好吃,而且我种的葡萄还没有籽。是吧素素?”他轻撞何素素的肩膀,吓了何素素一跳。 “这话不假。”何素素看穿他的心思,直接对着东方毅说:“伯父你不知道,我师父虽然有时候被小师叔气个半死,但每次夸他培育出来的水果和作物是仙界独一份! 整个东尧的百姓也特别喜欢他。他教的种植方法不仅有用,而且培育出来的粮食种子也好成活。旱灾也能丰收。我们东尧已经有五十多年没闹过饥荒了。 现在朝廷每年都直接派人来给我小师叔送礼,也不求上天风调雨顺了。” 东方楚良挺直腰背,仰着脖子,跟只开了屏的孔雀似的,嘴一撇,“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又不懂。” 东方毅见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哼了一声,“看你那点出息!” 说罢,他端起茶杯,借喝水隐藏自己的笑容。 第350章 神仙,胜负欲 “但话说回来,灵清掌门未免太冲动了些。”艾轩见不得东方楚良出风头。 当年灵清落没之时,他躲在房间里笑了三天。谁承想三百年后姜芷夏竟然把灵清又撑了起来,现在比她师父开阳真人还要嚣张。她越是厉害,艾轩心里越不好受。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东方楚良一个人占了。 “艾轩,我掌门师姐做什么事情需要你指手画脚。被窝里伸脚丫子,你算第几把手?”东方楚良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他还敢说他师姐,“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还揍你?” “你怎么又打人!?”东方毅顾及众仙都在,压低了声音训他。 “我打他怎么了,打他也是活该。”东方楚良仗着他师姐和姐夫在上面坐着,硬气了不少。他指着艾轩,“再胡说八道下次还揍你知道吗?” “叔父你听听他说着话。”艾轩委屈道:“我也是为仙界着想。她刚才要是真激怒魔界,引发仙魔两界开战怎么办?她姜芷夏就算再厉害,一个人能打退魔界吗?” “你懂个……”东方楚良意识到不能说脏话,用手指了指他,“魔界早就没了开战的资本,他们魔君被我师姐打伤,你看他们敢做什么别的事了吗?魔界现在也就能吓唬吓唬你们还把他们当作不可打败的对象的怯懦神仙! 你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还对我师姐的做法指指点点。我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我要是你我就闭嘴,省得在这里露怯!” 他这番话说完,同桌的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都看我做什么?”他不解。 “七儿,你进步不小啊。”柳茉思由衷地夸道。 “那当然。”他整了整自己的外袍,扬起下巴,“我也是刻苦学习过的。” “哼,净吹牛。”东方毅嘴上否认,但嘴角却压不下去,“要不是有姜掌门,你能学好?” “我怎么没学好了?!”东方楚良真是要被气死了。这老头承认他一次能怎么样! 黎旭初出来打圆场,向东方毅递去一杯茶,“东方仙君此言差矣。小仙君是个顶好的孩子,只是嘴上强硬了些。” 东方毅见他气质不俗,谈吐优雅,虽没看见他周身的仙气,但见他和柳茉思坐在一起,以为他是灵清新来的弟子。他双手接过黎旭初递来的茶杯,问道:“这位仙君看着眼生,请问您是?” “你除了看你那大侄子眼熟,看谁都眼生。”东方楚良抢话。 “东方楚良!” “哼!” 黎旭初笑笑,温声道:“我是姜掌门的朋友,姓黎。这次是跟她一起来青丘参加婚宴的。我跟小仙君也算相熟。这些日子多亏他照顾。我身子弱,若不是他在灵清日日给我煎药调理,只怕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先生谬赞了。”东方毅听到有人夸他儿子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脱口而出的话谦逊中又带着些许贬低的意味,“小儿被我惯坏了,行事冲动、不知礼数,想必给先生增添了不少麻烦。” “承认我优秀有这么难吗?”东方楚良被柳茉思在桌子下面踹了一脚,别过头去不再多言。 黎旭初眼中笑意不减,十分诚恳地说道:“小仙君胆大心细,敢于推陈出新。不瞒您说我看过无数大夫和医仙,但小仙君的药是最有用的。 您说他冲动,可正是这份冲动大胆、不拘泥于医书才让在下得以好转。说起来也是您教育有方,没有抹灭他的天性,不然我也不会有今日。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聊表我感激之情。他日一定登门拜谢。” “先生客气。” 东方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有人发现他儿子的优点,他比谁都高兴。 “看有这么好看吗?眼睛都快飞出去了?”谢泽之贴着姜芷夏的耳朵哀怨地说:“三界第一好看的男仙坐在你身边,你竟然还有心思看别人?” 姜芷夏回头望了一眼面带委屈的他,“我不是看他好看。我只是好奇他跟东方族长说了什么,竟然能让那对一点就炸的父子没吵架。” “很了不起吗?”谢泽之轻掐她的腰,“我坐在那里我也行。” “我知道你可以。”她说:“我只是想黎旭初一个外人能帮我安抚小七。身为他师姐,我也感谢他才对。” “感谢什么?小七给他熬药调理,他帮小七不是正常吗?我看帮小七是假,图谋不轨是真。” “他还能有什么心思?他……” “你再维护他一句试试看呢!” “我早看出来他图谋不轨!” 姜芷夏发觉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落在自己腰间的手也在用力。她再说下去估计就要跟他把蓝色书签里那部分全试一遍了。 那种复杂程度…… 在维护黎旭初和保护自己的腰之间,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她冲他展颜一笑,托着腮看向广场。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吃的葡萄吐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广场上跳舞的狐狸仙女变成了一个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他们身上涂着的油在周围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这里本来就燥热,现在的画面更是看得她深感不适。她转过头来望着谢泽之的侧脸。从没觉得他如此好看,而且最重要的是养胃! 谢泽之点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不、是、发现我的好了?” 她点点头,“赶明儿去你爹娘坟头给他们烧纸,感谢他们生出这么好看一男人,便宜我了。” “所以说你要珍惜我。”他愈发骄傲,低声又问:“我身材也比他们好,对吧?” “……对。” “这种男人很不检点,不像我都只给你一个人看。” “……是。” 她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暗道:这男人的胜负欲也太奇怪了,跟这些狐狸还要分出个胜负。 舞蹈结束,太阳也落了山。火把撤去,广场上的光线更加黯淡。 突然,场上响起了一支悠扬且轻柔的曲子。四面八方飘来点点蓝色荧光。伴随着乐曲,这些荧光也忽快忽慢。最后汇集在广场中央构成一个人的轮廓。 微风拂过,荧光随风而摆,慢慢地荧光褪去,从中走出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来。她围着轻薄的粉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眼波流转的杏眼。两道细眉如同春日里新抽的柳叶嫩芽。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几缕发丝飘动在侧,更显妩媚动人。 她的步伐轻盈却有力,脚腕上一串铃铛随着她的行动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的身体随节奏摆动,仿佛与乐曲融为一体,时而温柔似水,时而热烈如火。众仙见过不少舞蹈,但她的舞姿可称得上是绝佳。 “很好看吗?” 谢泽之挑过姜芷夏的下巴,皱着眉问她:“能比我还好看?口水都快掉出来了。” “废话,你又不会跳舞。”她拨开他的手,嫌弃道:“真是不懂欣赏。” “你这会儿又懂欣赏舞蹈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看人家跳舞。不就是跳舞,谁不会了……” “嘘!”姜芷夏一把拉过他的脖领子让他低下头来,随后指着台上的姑娘,在他耳边说:“你要用心去感受,静静地感受她想传递出来的情感……感受到了吗?” “感、感受到了……”他贴着她的脸,感觉她的身子又热又软。因为闷热,她一直在出汗,他看见有一滴汗珠顺着她的脖间滑落到她胸前的衣领内…… “我让你看她,不是看我!” 姜芷夏就觉得这人回答的有些奇怪,侧过头去果然不知道盯着哪儿看呢。 “哦,好。”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目光移开,忽然他眼前一亮,“我懂了!” 他单手搂过她的腰夸赞道:“我一早就想在你脚上套一串铃铛,但总是在之后才能想起来……” “谢泽之!”她掐了一把他的腰,“你能不能收敛点你那些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心思!我在跟你说正事!我是说这姑娘很难过。” “难过?你看见她哭了?”他不是在装,而是除了对她的情绪变化敏感之外,对旁人一向都很迟钝。 “不是说哭才能算难过,舞蹈也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但你要说具体是哪个动作,又是怎么表达的我说不清楚。就是我感觉到她在伤心,而且是一种近乎绝望的伤心。” 她问他:“你知道她是谁吗?” 谢泽之摇头,他也是第一次见她。她和霓霜一样都是鲛人,但看着年龄要小很多。 台上的姑娘踮着脚转圈,裙摆随之而动,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突然她左脚一滑,摔倒在地。 面纱落下,众仙看见那张绝世容颜上带着恐惧与慌乱。 第351章 神仙,发难 音乐戛然而止。那姑娘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立马跪在地上向胡安磕头,不时还看向胡睿。她眼中流出豆大的泪珠,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珍珠。 胡睿从席间走出,将女人扶起向众仙赔罪,“诸位仙家见谅。这是我未婚妻晚儿。许是身子不舒服才出了岔子,请仙家和长老见谅。” “不会、不会……” 神仙没有说话,反倒是角落里传出三位长老的谅解声。 姜芷夏笑道:“国主,不是我说您孙媳妇儿明儿成亲,您不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倒把她拉过来给众仙跳舞?” “姜掌门到底年轻少见。”胡安未曾开口,容乾倒回话了,“舞姿最出众者当属鲛人一族,就连仙界仙女都差着他们半分。” “你长这么大没见过跳舞?啥都瞧着新鲜?” “你……” “不不不。”胡安生怕这主再把事情闹大,立刻出来打圆场,“是本王想众位仙家和魔界长老炫耀一番我这长孙媳妇儿。但忽略了她近几日备婚,不适合再做消耗体力之事。是本王的错。 晚儿,祖父给你赔个不是。” 晚儿将头埋的更深了,嘴里不断说着:“国主赎罪、国主赎罪……” 胡安挥了挥手让胡睿带她下去。 胡睿朝众仙行礼,拉起晚儿往下走去。她的脚好像受了伤,行动不便,但胡睿丝毫没有慢下脚步等她的意思。临下去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姜芷夏,好像想跟她说什么。 “早前听说青丘只与白狐结亲。”下方亡神起身高声道:“除白狐外,其余者嫁入青丘只能做妾。哪怕是国主您的儿媳也是从妾转了正。怎么到孙媳妇就以正妻之礼迎娶了呢?莫非她有过人之处?” 薛嫣然最恨别人提到她的身份。这魔头当着众仙的面戳她的痛点让她非常不痛快。但她只是咬着牙假装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上官星月看到注意到她的隐忍,心下感觉有些诡异。 她曾经在幻象中见过薛嫣然嚣张跋扈、仗着夫家的身份欺负宁姝的模样。她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儿,但怎么面对魔界一点怒意都不敢表达? 而胡安确是十分高兴回答着亡神的问题,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不瞒长老说,以往我们一直是看中出身和血统的。但自从天地异变、灵气外泄后,本王觉得这种规定太过狭隘了些。分化对于我们不利,只有一同合作才能有利三界。 因而晚儿虽是鲛人,但与我孙儿情投意合。本王愿意以她作为开端,向三界言明我青丘并非注重血统、身份的顽固呆板之国。任何想来我青丘修行,愿意为三界出一份力的,无论妖、魔、仙,本王都欢迎。这里的灵气任君取用……” “呵。”东方楚良小声嗤笑,“就怕有命用,没命还……” 东方毅踢了他一脚。他冷哼一声住了嘴。 台上胡安又看向姜芷夏,“本王此举也是受了姜掌门启发。” 姜芷夏心里冷笑:这一晚上他终于进入正题了。 “各位仙家、长老应该有所听说灵清落没后,全靠姜掌门一力支撑。 现今灵清不仅是四大仙门之首,更是妖、魔都向往的‘圣地’。姜掌门敢于打破常规,对外称只要是不危害凡人的妖、魔皆可在东尧山常驻。去过东尧的都知道那里人、仙、魔和平共处,是当今唯一一片和平乐土。 所以本王想三界合则生、分则死。不如放下对身份的成见、仇恨,不分仙、魔,不分正、邪,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即将到来的危机。” 黎旭初心里咯噔一声。这国主嘴上夸奖姜芷夏,但却明里暗里向众仙说她收留妖魔一事,他想做什么?捧杀她吗? 胡安的话说了一半,席间众仙爆发出巨大地抗议声。 “他们魔界杀我同门那么多人,你说放下就放下?” “不分正邪?亏你青丘国主能说出这种话。那世间岂不乱套了!” “灵清掌门何时收留妖魔?我们怎么不知道?” “好好好,诸位稍安勿躁。”胡安让他们冷静,“本王知道这对仙界来说很难。就像我们接受一个不是白狐的孙媳妇。一开始也很难,但为了将来我们总得迈出第一步。据本王所知,魔界长老九丑现在留在东尧……” “九丑身上背着‘妖锁’,要是他胡作非为,妖锁就会要了他的性命。”谢泽之不知道胡安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不能让他拿着姜芷夏当说辞,“姜掌门让他们留在东尧的前提是他们改过自新,不知悔改照样杀无赦。不是什么妖魔都能留在东尧。 国主怎么光看见了贼吃肉,怎么没见贼挨打呢?” 这话让众仙对姜芷夏的非议少了些。 胡安倒也不在意这种变化,反问谢泽之:“真君大人难道不想见仙、魔相和,不再有纷争吗?” “当然想。”他笑道:“仙界与魔界自从签署条约以来,小纷争不断。我也数次因为这些事情要赶往魔界。说句实话,我也不胜其烦。若是相和,我也能少操些心。可前提是魔界的愿意都像九丑一样带上妖锁吗?” 他说着,将目光投向了魔界三位长老。三人被他看得浑身发冷。 “真君、真君……”荒芜清了清嗓,“我们的法力被限制对仙界可没有好处。而且我们这次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向众仙禀明” “哦?”谢泽之手指轻敲桌面,“那说说看是什么重要的事?” “仙界……”她仰起头,“不只是仙界,而是整个三界。五个月后,准确地说是四个半月,三界将面临史无前例的浩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众仙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姜芷夏心下一沉,隐约察觉到他们想做什么了。 此时胡天煜站起身,迈步来到广场之上,道: “诸位仙家先安静。我知道你们听到这话肯定会很奇怪,三界好好的,怎么就要会有浩劫。 但我们不妨仔细想想近日发生的怪象。北部天庭积雪突然消融,虽北方大帝力挽狂澜暂时止住异常,可现在还没查明原因。众所周知一旦北部积雪消融,整个人间将会被洪水淹没;南部地区瘟疫横行;西部异常温暖,龙王多次降雨但无济于事。今年冬日一场雪更都没有下,甚至树木在冬季抽芽。我说的对吗,澄华公主?” 澄华没有否认,冷声道:“我父王母后已经在处理此事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下雪。” “已经来不及了。”他惋惜地说:“这种异常温暖来年必定会引发蝗灾,而后就是饥荒!东部地区虽没有异象,但连年战乱不休。这些异象表明,三界浩劫将近。” 他抢在众仙询问之前,抬手指向胡维,高声道:“小儿当年在赏鉴大会之时与灵清众仙和昭衡真君一同进入过昴苍的帝鸣石阵。 众仙应该有所耳闻那石阵由二十五根石柱而成。小儿听阵中人所说,上面记载的是二十四次三界的消亡史。意思是在我们之前已经有过二十四次开天辟地,每一次都会诞生新的三界,但最后都会灭亡。而我们面临的就是第二十五次。昭衡真君,我说的可对?” 谢泽之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继续往下说:“我们的三界也会灭亡。据最近观察到的异象来看,这天不远了…… 但我们不必惊慌和恐惧,只要我们共同携手就可渡过这次危机。” 他两步上前,右手伸向姜芷夏向众仙说道:“诸位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父王对姜掌门谦逊有礼,一定要请她上座。那是因为她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为三界化解了两次劫难! 诸位听说过姜掌门和三派掌门进入过暗海,还在云麓山斩杀魔界蛟龙一事吧?可你们不知道那两个地方险象环生,凶险至极。因为这两处都藏有能将三界毁灭的大阵!” 忽然间,从广场两旁上来众多青丘的人跟随着胡天煜一同向姜芷夏叩拜,就连胡维和薛嫣然也站了出来向她躬身。 胡天煜道:“多谢掌门舍身相救。我等知道掌门隐瞒不说是为了避免引起三界恐慌。可如今情况紧急,为了三界,我青丘不能置身事外。今日我青丘一族愿以掌门马首是瞻,愿掌门带领我们一同解开接下来的两个大阵,救三界于水火。” 霎时,所有神仙看向姜芷夏,眼中有震惊、有疑惑也有恐慌,他们等着她回话。 胡天煜朝胡安使了个眼色,两人抿嘴一笑。 第352章 神仙,被质疑 黎旭初不禁为姜芷夏捏了一把汗。关于魔阵之事,他多少知道一些。这件事牵涉太广,实在不宜拿到台面上来说。如今这些狐狸不仅将事情公之于众,还想引导众仙误会她有意隐瞒,知情不报。 这个灵清掌门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她能应付的了吗? 台上,姜芷夏转着手里的扇子,半晌轻笑一声,“国主言之凿凿说有法阵。请问是什么阵,你又是从何处听来?” “姜掌门还想隐瞒吗?”荒芜站出来,迈步走到广场处与青丘等人站在一起,“几个月前你受魔君私下邀约前往魔界。那时昭衡真君与东方大帝与您一同前去魔殿。但后来魔君只邀您一人上揽月楼,当时你们二人单独聊了好几个时辰……” “那时魔君被姜掌门打伤。”伏断也走了过来,“我怕掌门对魔君不利便化身小虫隐藏在揽月楼露台,结果被我听到魔君想毁天灭地。 她留下四个大阵在三界内。这四个阵哪怕只剩一个都能将三界毁灭。你比我们可早知道四个多月呢。” 人群中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 “你既听到了对话,还问两个大阵在哪儿干什么?你直接告诉他们多好?” 她仍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们三个是魔君身边的人,竟然把她的秘密告诉神仙。怎么魔界待遇太低,你们想窝里反呐?” 伏断说:“我等今日前来并非代表魔君,而是代表我们自己。我们是魔,但也不想跟魔君一同殉葬。虽说我们与仙界观念不和,可涉及自身安危,我们再不说出来,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 我无法言明魔阵在哪是因为当时有侍女端着茶点进入。我怕她发现异常,所以提前离去导致后面没有听全。” “说起茶点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亡神插话道:“姜掌门可知那日的茶点是出自谁手?” 季宸不自觉握紧手心,表情严肃。 “肯定不是你爹。”姜芷夏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是我爹!” “对,因为你没有父亲。” “你……”亡神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气,不与她胡搅蛮缠,转而对众仙说:“那日姜掌门受邀。有人怕魔界对姜掌门不利。所以她饮用的茶点都是由一人亲自准备的。而那人就是当日推倒撑天神柱,导致灵气外泄的季宸。” 众仙发出阵阵惊呼。有关季宸复生的事还没传开,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下人群像炸锅似的,纷纷让姜芷夏给他们一个解释。为什么这种仙界叛徒还能活着?! 季宸低下头,不敢看姜芷夏的表情。他发现他那日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刺伤她这么简单,他的存在,不论生死,都成了她人生的污点,是会被有心人拿起来攻击她的武器。 他好像除了伤害,什么也给不了她。 “季宸不是死了吗?”容乾故作惊讶,“难道开阳当年把他藏了起来?呵,到底是师徒,犯下如此过错也要保住他徒弟的命。灵清还真是出了名的护短。不过季宸复生的消息,姜掌门怎么不通报天帝呢?” “天帝知晓这件事。”谢泽之冷声道:“帝君常年不理世事,难怪不知道。这次南部瘟疫横行也亏了宫掌门禀告天帝,东方一族挺身而出,不然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事。” “谢泽之……” “有关季宸复生一事,孤那时正好在天庭。”凌玄澈打断容珩的斥责:“昭衡真君一早禀明天帝,天帝称先天帝在世时开阳真人以一命换一命求天帝赦免季宸的罪过,那时先天帝是同意的了的。孤还看到了当时的那份诏书,而且诏书当年就下发三界各处了。容乾,你还想问什么?” “没、没了……”容乾本想发难,结果反而被谢泽之和凌玄澈出言奚落,心下愤懑不已,住了嘴。 季宸心空了一拍,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命竟然是他师父保下来的。为他活着,灵清付出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此时胡安又高声对众仙虔诚地说道:“这便是本王更加钦佩姜掌门的地方。众仙都知道当初姜掌门被季宸所伤,整个灵清也就此没落。可姜掌门在他复生后没有追究他的过错,反而让他前去魔界探听消息。 难怪之前两次大阵姜掌门都能破解。姜掌门深谋远虑,我等佩服。” 季宸听得怒火中烧,想要与他们言明她破阵根本与他没有相关,只是刚一动便被柳茉思按住。 “别冲动,相信小六。你露面可能会让局面更乱。” 季宸闻言,只能再坐回去。艾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看向广场。 “简直一派胡言。”沐胜蓝一拍桌子,站起来身来斥道:“两个大阵四大仙门都有参与。阵中险象丛生,稍有不慎就会当场殒命。姜掌门两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解阵,若她知道解阵之法,何必如此!” “沐掌门说的是,所以我青丘才不忍四位掌门一力承担。”胡天煜接过话茬转身对着姜芷夏说:“姜掌门不妨告诉我们剩下两个大阵在哪里,事关三界,不可儿戏啊。” 姜芷夏给自己扇着风,表情很是悠闲,“我不知道。” “掌门何必欺瞒众仙。”荒芜义正辞严道:“你看看众仙如今多害怕?三界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三人身为魔君的亲信,如今为了三界都愿意跟她划清界限。你又有何顾虑?莫不是魔君给你许了什么承诺,让你这般维护她?” 所有仙家起身质问姜芷夏,叫嚷声越来越大。他们听说法阵之后本就恐慌万分失了判断力,再有胡安和那三位长老的拱火,他们更加慌乱了。 “姜掌门,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魔君有约定吗?” “事关生死,您就不要再隐瞒了。” “姜芷夏你是不是和魔界勾结,特意要维护那个魔头?” 姜芷夏不答,只是将下面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众位仙家听我说!这事儿有古怪!”说话的是一位坐在角落的男仙。姜芷夏和谢泽之都没见过他。 他走到中央,对众仙道:“先不要慌。这件事有不对的地方。 魔君想要毁灭三界为什么会通知姜掌门,还特意告诉她这四个法阵的位置,甚至还告诉她如何解阵。试想你们是魔君,你们会这么做吗?她就不怕仙界派兵攻打魔界,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吗?” 语毕,众仙眼中又流露出迷茫。这好像确实于理不合。 伏断很是生气,道:“你想说我在说谎?我们背叛魔君,豁出性命将此事告知你们神仙就是为了说谎?我敢立下言灵咒,以示我们的诚意!” “长老莫怪,我并非说你说谎。”他看向姜芷夏,“我怀疑那四个阵不是用来毁灭三界,而是用来毁灭现有的神仙。魔君和姜掌门联手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接着她二人共分天下! 各位仙家想想妖魔心狠手辣、凶恶狠毒,人人得而诛之。在姜芷夏当灵清掌门之前,哪里有让妖魔重新改造的规矩。而她,不仅制定新规,还收了个魔女作为徒弟。这未免太可以了吧。” 若芙抓紧阿红的手指。她很害怕,害怕她的身份连累到姜芷夏,更害怕他们会逼着姜芷夏把她送回魔界去。如果可以,她宁愿姜芷夏把她杀了,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阿红拍了拍她的头顶,让她别担心。 东方楚良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到地上,张口骂道:“你他娘的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师姐为解阵差点性命不保。你竟然污蔑她与魔界有勾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儿揣度她?” “你给我闭嘴。”东方毅把他按在座位上,“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他推开他爹,指着那位神仙说道:“你再敢说我师姐一句,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还有若芙是我师侄女,你敢针对她试试看!?” 姜芷夏托腮侧目:这小孩今天怎么这么勇敢!?竟然知道护小辈了。回去表扬! “是我猜对了东方仙君才如此激动的吗?”那人神色得意,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其实我要是魔君,我也会拉拢姜掌门。她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灵清落没之时,三派掌门上门讨要说法。她大方地将所有东西给了他们用作赎罪。可还不到三百年,灵清重新成为四大仙门之首,连同一切东西都找了回来,甚至……” 他看向其他三派掌门,“那日来她灵清闹事的掌门都换成了她的挚友,手段真可谓不一般。而且这次法阵之事,她也只告诉了她周边几位亲近的人。请问除了几位掌门外,别人谁还听说过此事呢?” 澄华抓着桌边,恨不得将这人的舌头拔下来。她看出他的意图,但又怕自己说她父王母后知晓此事会将局势变得更差。几番思虑之下,她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黎旭初愈发担忧她的处境,看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今日是要向她发难的。但是这些事情他都不清楚,想帮她辩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别担心。”何素素看出他的焦虑,拉了拉他的袖子,“相信我师父。” 黎旭初点头,压下自己的慌乱。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话,“自从天地异变后,她和昭衡真君一唱一和联手铲除了不少仙界异己。 昭衡真君还把千辛万苦恢复的扶桑神树落在灵清的灵泉中。众所周知那里的灵泉早就干涸了。仙界的灵气通过扶桑神树传递到灵清,致使天宫下坠,而灵清却借此复兴了……” 灵清弟子气哄哄地叫嚷道:“但凡去过我灵清的人都知我们的灵泉并没有干涸,里面的灵气皆为百姓香火所化。说我们从扶桑神树得利,岂不知我们的灵气是向上输送反补天庭的。你这人怎么信口雌黄?!” “你到底是哪家的神仙?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宫泽雪声音温柔却威严十足,“你言语间是想说我们三家掌门是姜掌门一手扶持,得位不正吗?” 谢泽之勾起唇角,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道:“铲除异己?说说看,本君和她都把哪些异己铲除了?” 随后,他收敛笑意,冷声道:“你可知诬告仙家有何后果?” “杖责三百。” 他回答得很是顺畅,甚至一点畏惧都不曾有,“并非小仙诬告,小仙只是按照自己所知道的事推测罢了。 真君和姜掌门什么都不对我们说,也怪不得我们会这般猜疑。到时人心惶惶,猜测越来越多,谣言满天飞。真君大人就是说了真话也未必有人信,天庭的威信也会大打折扣。不如今日趁着众仙都在,掌门还是对我们说实话吧。 小仙虽地位卑微、法力不强,但也该有知情权。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姜芷夏笑着问那人:“你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到底想知道什么?” “您和魔君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已经出卖了我们?”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没有呢?” “那就说出其他两个大阵所在。”他背着手,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不要隐瞒!也好让我们信服。” 闻言,她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台下众仙,无比认真地说道:“之前是怕引起大家恐慌,我才选择悄悄处理此事。 可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而且青丘又这么勇敢要身先士卒。那我们就一同解阵,共度危机。 实不相瞒这第三个阵就在…… 青丘的桃花林。” 第353章 神仙,父与子 诚如东方楚良所说他不知道他师姐在想什么。而何素素跟着她师父天天学,也猜不到她师父下一步想做什么。 她很是清楚她师父向来不会做自证,永远不会跟着别人的步调走。果不其然,那人逼她师父说法阵在哪儿的时候,她师父顺势把所有起哄的人全拉下水了。 当时那位国主的脸跟她夏天吃的小黄瓜一样绿,问她师父是怎么确定的。 她师父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在人群中穿行讲解,说什么魔君这个人有些疯癫,想毁天灭地又想让人拦着她,跟她聊了许久也只告诉她法阵落成之处会有灵气波动,而她来桃花林的时候发现了和之前一样的气息波动。 谢泽之和其他三派掌门听完立即给她作证,说她的怀疑不无道理,上两个阵也是这么找出来的。 何素素掏心窝子地说一句姜芷夏当时说的那番话她真没听出来真假,有时候她都怀疑她和她师父到底谁是讹兽。 她师父又说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去桃花林看看便知有没有。 胡安指天发誓桃花林没有任何问题,不让别人进去。 但她师父冷笑,说胡安不让进去就是有鬼!一定是她说中了!他是想给魔君打掩护祸害三界。 还跟撵鹅一样追着胡安边跑边问魔君许了他什么承诺,让他即便遭受仙界质疑也要欺瞒不报。 这下自证的人变成了青丘一族。 一个姜芷夏已经够难应付了,再加上谢泽之、澄华、凌玄澈、三派掌门一人一句的质问,还有灵清四十多位弟子敲桌子起哄让胡安给个说法。 胡安见群情激奋,阵势比刚才他带领众仙“声讨”姜芷夏的还大,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她的要求。 可谁成想姜芷夏打着对桃花林不熟的旗号,让胡安一家老小在桃林中带路。她和三位掌门、两位帝君以及谢泽之进去查看,其余人在外面等候。 胡安想推脱又被她一句“刚不是说青丘义不容辞,愿以我马首是瞻吗?现在后退是什么意思?”怼了回去。 想到这,何素素低声叹了口气,心想胡安估计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说出去的话反而捆住了自己。 她又抬头看了看走在她前面的东方父子二人,叹气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 她小师叔这辈子的劫数怕是全都来自那个艾轩。本来没他们什么事,姜芷夏临走时千叮万嘱让他们不要胡跑。结果他们一进去,艾轩就在一旁出言挑衅,东方楚良经不得他挑唆,拉着她躲过柳茉思闯进了桃花林。 东方毅就这么跟着他儿子一块进来了。 他们三人没人带领,刚进来就遇到一股浓雾。等雾散去,三人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变了,不是原来那条路。 一开始他们尝试着飞出桃花林。可他们向上飞,这些桃花树就跟着长,始终高他们一头,拦住他们的去路。无奈他们只能徒步前行。 可他们怎么也走不出去。这片桃花林好像是活的。桃树会跟着他们一起移动,干扰他们的判断。 东方毅先一步看出这桃林是按照五行八卦排列,若不找出生门,他们一辈子也走不出去。可这里的布局很是奇怪,按照普通的阵法路线根本走不出去,这下可让他犯了难。 东方楚良冷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跑到桃花树前,想跟这些树打听出路,结果桃花树压根没搭理他。他败兴而归,这下轮到东方毅冷笑了。 父子两人因为这种小事又吵了起来,何素素没有黎旭初的口才,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们劝停。 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何素素内心叹道。她看着周围的桃花树,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她不禁快走几步拉住东方楚良的衣袖。 倒不是夜晚的桃花林显得阴森,而是她回想起她师父拖人一同下水时,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问题。 上回她和乔朗进入的那幅古画,后来整个昴苍都差点交代了。这次她又拉着青丘的人一起进来…… 这桃花林肯定没有看起来这么祥和。她没她师父的本事,东方楚良更没有!要是再遇见一个蒲丽芝还好说,要是遇到了跟幻境当中的赤溪人怎么好!? 想到这儿,她不免脚步快了些,想着就算出不去,找到她师父也好嘛。 忽然一阵寒风刮过打断了她的思绪。桃花林中发出有规律的沙、沙的响声。何素素和东方楚良脸都白了。他们对这声音熟悉的不得了! 他二人看向远处的地面。果不其然伴随着声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沙坑向他们三人的方向而来。东方毅上前将这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什么人?”他喝道。 话音刚落,他们面前出现了许多被白色蜡油包裹的人。接着树林深处又走出五位身穿褐色长袍的人。 “你们可是青丘的人?”东方毅问:“我等和你们国主一同进入桃花林,非擅自入内,你们且离去吧。” “伯、伯父……他们不是、是赤溪、赤溪的魔还有傀、傀儡!”何素素哆哆嗦嗦地跟他说道:“伯父,你会不会写《商君书》?” “什么?” 那些赤溪人和傀儡二话不说一齐向他们攻来。 东方毅将他二人推了出去,说了声快走。随后用法术变出一根七尺来长的兔头手杖。这手杖原身是一根鞭子,乃神农所用。相传此鞭打在草上便可识别有毒无毒。 神农离世后,他的后代秉承他的遗志继续在山间穿梭寻找各种奇花异草。因要攀岩山脉,所以将鞭子改成手杖方便行走。 可这东西到底不是兵器,再加上赤溪和其傀儡极其凶残。东方毅以少敌多,不久便败下阵来。 其中一人趁东方毅不备将他踹倒在地。另一人举剑刺来,眼看就要到他切近,东方楚良挺身而出将他推开,自己被长剑刺穿了肩胛骨。 “楚良!” “小师叔!” 何素素和东方毅一同赶到他身边将他扶起。东方毅一行退,一行护着他们两人后退。 东方楚良捂着肩膀,脸色煞白,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他的衣襟。 三人退至一棵桃树旁,东方毅气喘吁吁地对何素素说道:“丫头,你还有力气吗?” “有。”何素素点头。 “我挡着他们,你带这臭小子走。这桃花林阵法多变,他们追不到你们。你们想办法去找你师父,知道吗?” “你知道个屁。”东方楚良咬着牙,额间全是冷汗,“你看看你那身子骨,能挡多久?你带小兔子跑,我垫后。” “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八道了!?又不是领奖,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呢?” “东方楚良!”东方毅吼道:“从小到大你都跟我对着干,能不能听你爹一次?” 赤溪人追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就是因为你是我爹我才殿后,换其他人我早跑了。”东方楚良艰难地说:“你就偷着乐去吧……我数到三,你们俩就往左边跑知道吗?” “小师叔!” “听话!一……二……嗳?” 三还没数出声,东方楚良感觉脚下一紧,随后他三人一同被猛地拉倒在地,躲过赤溪人的兵器,迅速从缝隙中钻了出去。赤溪人扑了个空,转头向他们追去。 “小、小万!?”东方楚良惊喜地看着脚腕上的藤蔓道。 彼时,仙仙也从土壤当中钻了出来,将所有赤溪人及其傀儡紧紧缠绕住。一摆枝干,那些赤溪人皆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随之不见的还有东方楚良肩膀上的伤口。 东方楚良坐在地下半天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东方毅也摸不着头脑,这些植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仙仙和小万扭着叶子走到了东方楚良的跟前,用叶子扇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打我?”他有点委屈。 东方毅来到他身边,见那两条藤蔓一会儿抖叶子,一会儿扭枝干。东方楚良频频点头,嘴上不时说道:“哦~哦~原来如此,得赶紧通知掌门师姐。不然他们也要吃亏了。” “它们都说什么了?”东方毅好奇地问他。 “说……”他仰着脑袋又换上了那副欠打的模样,“哟,您不是不信吗?跟这儿瞎打听什么呢?” “你这臭小子!”东方毅戳了戳他的肩膀,“还疼不疼?” “我好得很。” “它……”东方毅见他没事,又指着仙仙说:“是你娘留给你的那株仙草?” “亏你还认得出来。”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拉起何素素,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转头看见他爹单膝跪地抚摸着仙仙,眼中好像带有泪光。而仙仙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它长得不错。”东方毅喃喃道:“比你娘在世的时候壮多了。她怀你的时候就天天给它施法浇水,总跟我念叨说怕它活不成……” 第354章 神仙,无效沟通 “我知道。”东方楚良接过话茬,蹲在他爹身边一同抚摸着仙仙,“我娘拿它许愿说希望肚子里是个女儿,后来又说是个听话的小孩就成,到临产的时候又说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东方毅十分惊讶。 东方楚良出生后没多久他娘就灵气耗尽而亡,他怎么会知道他娘说过的话。 “仙仙告诉我的。”他一努嘴,“它跟我讲你当初为了哄我娘开心,在她吃不下去东西时候给她表演翻跟头,结果脚下一滑,头磕到台阶上疼了好几天,也吓得我娘肚子难受了好几天。” “嘿嘿……”东方毅回想那时候自己的窘态不由得笑出了声,“但是这么一吓,她倒是有胃口吃饭了。仙仙它……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事?” “跟你说你会信吗?”他生气地站起身,“从小到大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就看着艾轩好,对他比对我都好。他说我说谎,你问都不问就揍我。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 “我……我这不是怕你学坏。”东方毅也起身跟他解释:“我答应过你娘要好好教导你,不能让你学坏……你那时跟个混世魔王一样,一天横行霸道,老跟人打架……” “谁横行霸道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说:“我是跟艾轩打过几次。但都是他先惹我的!我把他当朋友,告诉他我能听见植物讲话,他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还跟他们一起嘲笑我。还有他趁着大人不在笑我没有娘。我骂不过他,又打不赢他,最后还被他告‘黑状’。而你从来都只信他不信我。” “有这种事?我……”东方毅今天是第一次听东方楚良说, 他以前只怕东方楚良学坏。一旦他跟人打架,自己总想着要教训他不准动手,但从没想过问他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他们一家子没有一个人好人。艾轩他爹跟我说你是族长迟早有一天会娶新夫人,到时候我就得滚去柴房睡……”他越说越难过,眼泪跟断了线一样止不住。 “那是大人的玩笑之言。” “我是小孩,我怎么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玩笑。”他狠狠地擦掉自己的眼泪道: “我讨厌他们,更讨厌你。我被他们弄哭你不来帮我,还总在一旁训我说我没出息。我哭怎么了?我不能有自己的情绪吗?天条上规定小孩哭是犯法的吗?” 东方楚良越说越起劲儿,何素素几次都没拉住他。 “我不知道我怎么比不上那个小人艾轩了。昴苍出事的时候,他怕连累自己跑回族内。那时候他怎么不想想当初被乔朗收进去的时候有多得意。 就冲灵清倒的时候我没走,我就比他强!” 他哭得太凶,说话声音都走了调。 “后来仙仙被他们昴苍抢走,他都不帮我。我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在凡间独自过了三百年。我还去了好些地方呢,那些人都叫我先生,特别尊敬我,你知不知道? 我跟素素去了昴苍密安湖湖底。那里面有很多蜡人,我们俩差点死在里面,我们还见到昴苍的创派掌门,你又知不知道?” 东方毅面带愧疚。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事。 平日族中事务繁忙,东方楚良也不愿意回家。他每次想他都只能从艾轩那里打听消息。 艾轩总告诉他东方楚良仗着灵清的势力在外面惹是生非,惹得开阳真人不快,姜芷夏经常要帮他处理烂摊子。所以他见面总是训他,想让他学好。 “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唯一的儿子,好像自他懂事以来,他什么软话都没对他说过。 东方楚良抽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止住眼泪。 何素素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别哭了小师叔。这些事情你不说,伯父也不知道呢。你现在告诉他,他不就明白了吗?你说是吧,伯父?” “嗳!嗳!”东方毅笨拙地回答着话。他想摸摸东方楚良以示安慰,但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又将手收了回去,“等出去之后我们慢慢说,我最近时间很多的。 仙仙刚才是不是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东方楚良顶着通红的鼻子点点头,哼唧着将仙仙的话转述给他们。 原来这片桃花林被人施了法。这些桃花会将人们心中所想的事情幻化出来。若是意识不到这是幻境,便会沉沦其中。不过好在仙仙和小万不会受影响,关键时刻救下他们三人。 “坏了!我师父不知道这些。”何素素合掌惊道:“她那个脑子想出来的东西我都想象不到得有多可怕。她要当真了,应付起来得多难呢!” “让仙仙带路,我们去找掌门师姐和我姐夫。”他回头对东方毅说:“你跟着小万出去。它是植物肯定能找到出路的。” 东方毅叹了口气,扇到东方楚良的头上但手劲很轻,“我跟你一起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保证不给东方先生拖后腿总行了吧。” “嘁。”东方楚良别过头去,压下自己的嘴角,“那你跟紧我啊。害怕我可以拉着你……” 何素素的担心不无道理,姜芷夏确实遇到了难以应付的问题。但不是御敌,而是来自于两个无聊的男人。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黎旭初和谢泽之争论面前的两条路该走哪一条,想不通为什么浓雾要将他们三个人分到一处,哪怕再多来一个人也不会让她头疼了。 这两个文人凑在一起吵架引经据典,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除了脏话,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昭衡真君!”黎旭初指着右边,“我成仙比你早上许多,青丘当年种植这片桃花林时,老国主上天宫请神仙帮他们排列布局,那件事我也有参与。 所以右边绝对没错。我不知道您的自信是从何处而来,觉得左边是对的?” 谢泽之冷笑一声,“这桃花阵当中的气息十分古怪,也是你当初设计的?那些狐狸会蠢到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布局?他们改的时候难道还要通知你吗? 再者阵法布局本身就多变化,怎能刻舟求剑,拟规画圆?” “我倒是没有真君会变通。”黎旭初也开始变得刻薄,还翻起了旧账,“明明让你以夫子的身份教授她人,明明是她师父,结果却以同窗相称,真是居心叵测! 我猜你肯定是见色起意,一早就做好打算,为将来能勾引她找借口?” “不好意思,同窗不是我说的,是那人要求的。谁知道机缘巧合之下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谢泽之话锋一转:“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通。所以世上的事情总不会一成不变的。阵法也是一样!因此你凭借记忆的推断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姜芷夏都想给他鼓掌了。她是着实没想到他们俩扯这么远,他竟然还能绕回来! “如果你坚信你是对的,那我和我家掌门走左边,你一个人走右边!” “你没有把握竟然让她跟你一同冒险!”黎旭初一甩衣袖,走到姜芷夏身边牵起她的左手,“芷夏,跟我走,你信我!” 谢泽之快走两步,狠狠打掉他的手,双手拉起她,“听夫君的,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姜芷夏觉得自己的脑袋疼。 她不懂什么八卦阵法,每次遇到要么就是硬闯,要么靠师兄和谢泽之带她出去。 现在出现了一个也懂阵法,但和谢泽之选了相反方向的人。两人让她来评理,她能说出什么一二三来? 不过到底她的心是歪的。她有些为难地对黎旭初说:“要不我们就听他的,先往左边走?万一我们没走出去,我们就再回来走右边。” “不可。”黎旭初否定道:“这里的桃树会移动的。我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一旦走到死路上会被困死在原地!” “那干脆在桃花林放一把火好了。我想了很久,这是最快速的解决办法。”她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高兴,“到时候视野开阔,我们走直线就出去了。就算走不出去也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方位。我真是太棒了,点火!” “不能点火。”黎旭初和谢泽之终于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我们飞不起来,要是没找好风向还会害到我们。”谢泽之的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你们有没有闻到烟味?” 三人一同回头,眼睛都瞪圆了。离他们不远处的桃林不知何时燃起了熊熊烈火,火舌直冲天际。 “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姜芷夏跳脚气恼道:“怎么还偷梗呢!?明明是我先想到的!” 谢泽之\/黎旭初:没有公德心指的是这个吗? 谢泽之施法想要将火熄灭,可火仍旧越烧越旺。他暗叫不好,这极有可能是青丘的狐火。 “快走!”他拉着她向左边狂奔,黎旭初无奈只能跟随他们一起。 姜芷夏边跑边观察,觉得这火很奇怪,好像有意识一样,他们走到哪里就烧到哪里。在这慌乱之际,她又听到了白日路过这里的哭声。 “谢泽之,你有没有听到?” “什么?”他顾着找路,连头都没有回。 “有人在哭。” “哭?我没听到。” “真的有人在哭,就在我们右边。”她拉着他停下,指着前面烈火铸成的墙的方向,“就在那里。” 他回过头疑惑道:“芷夏,你是说真的吗?你是不是又听到那些事了?是菁萝吗?” “不是!”她见他着急的模样连忙否认,“我一点事都没有,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黎旭初,你听到了吗?” 黎旭初摇头。 这时只听一声巨响从后面传来,三人转头看见从桃花林中滚出一块燃着火焰的巨石。它向他们疾驰而来,姜芷夏和谢泽之掐诀念咒造起结界抵挡住它。 两人惊讶地发现这巨石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这道结界支撑不了多久。火焰中的浓烟也渗透了结界熏得他们睁不开眼。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姜芷夏听到东方楚良的声音。 “师姐你大胆收手,这都是幻象!你放手就没事了。” “啊?真的吗?” “是,仙仙说的,桃花会产生幻觉。你要是相信这是真火就出不去了!” “是啊师父,我们刚才还遇到了赤溪人!”何素素也跟着大喊:“不能相信你看见的。” 闻言,姜芷夏和谢泽之对视一眼,一同收势。结果那块巨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冲着他们三人再度滚来。 姜芷夏和谢泽之拖着黎旭初向前飞奔,也顾不得哪里是哪里。忽然他三人一脚踩空掉进了暗藏的地洞内。 何素素望着消失的三人半天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询问东方楚良:“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师父的幻觉我们也会看见吗?” “应该……不会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真能看见我师父的幻觉。她消失了,幻觉是不是也该不见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实话实说,我现在还能看见那些火呢,而且觉得很热。” “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这火是真的! 第355章 神仙,地洞 这里有一条陡峭且深不可测的坡道,里面漆黑无比,却闷热异常。三人顺着坡道滑行了许久没有到底。谢泽之一手护住姜芷夏,以防她被石头划伤,一手掐诀念咒试图带他们三人出去,可尝试多次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灵气好像消失了。 许久,三人隐约看到下方有点点红光照耀,温度也在升高。随后眼前出现又一片开阔的场地,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姜芷夏躺在地上鬼吼鬼叫地说出去就扣东方楚良和何素素的二钱银子,罪名谋害掌门。 黎旭初和谢泽之顾不得自己身后传来的疼痛,连忙起身去查看她的情况。可刚站起来,上方又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洞穴都在摇晃,大小石块不断掉落。谢泽之横抱起她找了个狭窄之处蹲下躲避碎石。 少顷,晃动停止,烟尘散去,三人注意到刚才进来的路被一块巨石堵住。 “你有没有事?”谢泽之和黎旭初异口同声地问她。 谢泽之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他,又对她说:“刚才滑下来的时候有没有伤到?” 姜芷夏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污渍,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呢?” “我还好。”他故意不提黎旭初,“这里很是古怪。我的灵气聚集不了无法使用法术。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尽早告诉我,不能隐瞒。” “知道。” 他二人眼中只有彼此,再无他人。 黎旭初内心不免传来酸麻之感。适才他一路疾驰,又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身子到底受不了,忍不住别过头咳嗽起来。 姜芷夏听到动静,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他说不出话,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我来、我来!”谢泽之拿开她的手,替她照顾黎旭初。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换他之后,黎旭初咳得更厉害了。 谢泽之“照顾”黎旭初,她环顾四周查看洞中环境。这里四周皆是坚硬的石壁,没有任何缝隙。不过光线不算太暗,各处有微弱的红光照亮,勉强可以看到近处的场景。 她走上前去观瞧这些发光物才发现这光是来地上的石头。 这些石头好像烈火灼烧过,通身火红,散发着热气。可能这也是洞中闷热的原因。洞中空气不流通,热气散不出去,不多时姜芷夏的额头就渗出汗珠。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想要让自己松快些,接着又走到进来时的坡道口,推了推那块巨石。 巨石非人力可以移动,没有法术就靠他们三个根本推不开,看来他们只能另找出路了。可这里四处都是岩石峭壁,哪里有第二条路。 “别乱跑。”谢泽之拍完黎旭初才发觉她走远了,连忙唤她过来。 她一边擦着汗一边走向他们,说:“路彻底被封死了,我们得重新找路。可我刚看只有来时的那一条路。黎旭初,你不是说你设计过桃花林吗?这个洞也是你们设计的?出路在哪?” 黎旭初称他不知道青丘还有这种地方,自己也是第一次见。 “呵……”谢泽之轻笑一声,“让你在桃花林外待着,你一定要跟进来。进来之后什么事也做不了。黎旭初,你是不是除了装虚弱什么都不会?看来你在翠梧国跟那些男宠学了不少狐媚手段呐。” “谢泽之!”黎旭初怒道:“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危。你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她需要你担心?你又是她什么人?”他上手搂住姜芷夏的腰,手臂十分用力,“你以为她是谁?阿芷?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她已经死了。你要真对阿芷念念不忘,不如这样,我送你下去见她好不好?” “谢泽之,你胡说八道什么?”黎旭初气得直发抖。 “我说她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我的姜!芷!夏!”他的眼底泛起猩红,“自己喜欢的人不敢争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深情,即便她转世了,你也对她念念不忘?不是,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是个废物!” 黎旭初从袖中拿出一道符咒,脸色阴沉无比,“你以为我没了仙骨就杀不了神仙?” “哇,什么符拿过来让我看看!”姜芷夏朝他伸过手去。 黎旭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问他要,他就鬼使神差地将手中的符递了过去…… “不准接!” 谢泽之打到她的手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准碰他拿过的东西。” “混蛋玩意儿,我等会儿再来收拾你的!” 她抬手迅速将不曾防备的黎旭初打晕,转过身来想要让谢泽之也“冷静冷静”。 可谁料她被谢泽之擒住右手,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下一瞬他吻了上来。 或许不能叫亲吻,姜芷夏觉得他在咬她的嘴唇,像是要把她活吃了。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手上的力道也在加重。 她费力才将两人拉开一条缝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谢泽之……谢泽之,你别逼我扇你,给我放手!” “你想都别想!”他又加深了力度。她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只听他又说:“怎么?喜欢他?舍不得他被骂,心疼他想跟他在一起是吗?姜芷夏,你忘了你成仙后是和谁在一起的?那时候只要我想,你已经是我的了。” “哦,那您那时候为什么不想?是因为不喜欢吗?” “我……”这个问题倒把他问住了。他为什么那时候不哄着她嫁给他,这样他们就不会耽误那么长时间才在一起。 “我喜欢你……喜欢你。”他喃喃道:“所以,你不可以再喜欢别人,不可以再跟别人有瓜葛……” 他再度倾身上来,熟练地撬开她的贝齿,上手去解她的衣带…… 她翻了个白眼,再次推开他,“我说您还有这闲心呢!上头你也挑挑地方!” “我想要你……就现在……” “嗯,行……我同意了。”见他又俯身而来,她赶紧按住他的肩膀,“我同意了!但在那之前你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他有些不耐烦。 “你闭上眼睛。”她上手遮盖住他的双眼,温声哄道:“我说什么你说什么。之后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好不好?” “你说。”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她吻了吻他的唇,“乖,听话,跟着我念。”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无名之朴,亦将不欲。” “无名……” …… 过了好一阵子,黎旭初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捂着发痛的脖间,逐渐想起自己身处何地,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事。他慌得去找姜芷夏,却看见在不远处谢泽之正抱着她,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姜芷夏很有耐心地回应着他的每一句话。 “我不是那种人。”谢泽之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我才不会强迫你,你知道的,对吧?” “嗯嗯。”她拍着他的背,“我明白。可能这里有什么东西干扰到了你。你看清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吗?” “我不知道。 ”他说:“我就记得我们在那个墙边,然后我越来越烦,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我没有针对他,也不是要说那些难听的话刺激他的……” “我懂我懂!”她深呼一口气,“那个,谢大人,你已经解释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我完全相信您刚才的言行绝非出自您的本心。所以您能松开我吗?” “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讨厌我吧?” “不会。” “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觉得我和季宸是一路人吧?” “不会。” “你不会因为这件事……” “你要再说下去,我就会了。” 谢泽之连忙松开她,见她表情如常才松了口气,但怕她心里还是对自己有异样,赶忙说道:“我、我去道歉。你不可以生我的气了。” 姜芷夏第一次见到谢泽之笨拙且慌乱的对别人道歉的样子。他拉起坐在地上一脸迷茫的黎旭初,拍打掉他身上的尘土,叽里呱啦地跟人家解释一堆,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 她低头抿嘴一笑,觉得此时的他有些可爱。 “黎旭初。”她上前帮他证明,“他真的不是故意说那些难听的话的。适才你们二人都有些不对,想必是受到什么影响了。我瞧着都不像你们平时的模样。我想是不是青丘在这里藏了些什么?” 黎旭初冷静下来才想起到他刚进来时确实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只是还没想起来就跟谢泽之起了龃龉。 那股气息很像翠梧国那些狐狸释出来的。只不过那里的狐狸是为了让所有男人都对女皇沉迷,继而相互嫉妒。那么他们…… 想来他们已经对姜芷夏存有爱意,那股气息不用干扰他们对她意乱沉迷,只需要将他们二人内心的嫉妒之意引出再放大,让他们起争执继而自相残杀。 好在姜芷夏了解他们,虽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但及时出手阻止他们继续吵下去,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对谢泽之道歉,“我也有不对之处,请真君大人见谅”。 “没有,没有。”谢泽之摇头,“是我出言冒犯在先。” “这就好啦。”姜芷夏抱住谢泽之的胳膊,对他二人严肃地说道:“现在听掌门的命令。因为我们三人都没有法力,这里又很古怪。所以不论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异样都不可以隐瞒,一定要尽早说出来。” “好。”两人齐声道。 就在这时,从地底生出一道刺眼的红光。红光散去,三人惊讶地发现这里多出了数百具白骨。它们身上插着不同兵器。有些兵器锈迹斑斑,有些还闪着银光,依旧锋利。 “这不会是……”姜芷夏欲言又止。 “这些狐狸做的阵可真隐蔽。”谢泽之冷笑,“看来这里的桃花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如果我们没有稳住心神,只怕就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了。” 闻言,她骄傲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看吧!还得是我!” 黎旭初正想开口夸她,只见从洞穴上空飞下来五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他们看不见脸,手持各式兵刃,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魔气。 第356章 神仙,闹脾气 这五人杀气腾腾,来者不善。 姜芷夏缓步移动与谢泽之拉开距离,“我说那老狐狸和魔界有勾结,这下被我找到证据了。没想到他这地洞是专门给魔界藏身的。说你们是四大世家的人,还是宁姝派你们来的?” 谢泽之明白她的想法,带着黎旭初向另一边退去。 那些魔人没有回话,而是缓步上前。有三人冲着姜芷夏而来,有两人面向谢泽之和黎旭初方向而行。 “你去帮她。”黎旭初拿出袖中的符咒,“我可以抵挡一阵子。” “你?”谢泽之反问,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他说:“你们两人的灵气在此处不能用,但我不受影响。这些符咒平日就是用来灭魔杀妖的。我应付得来。” “那你真厉害。”谢泽之十分不走心地夸赞一句,随即又说:“那我也不能过去。” “为什么?” “她之前说了,让我在她动手的时候不要凑过去碍手碍脚,只顾着我自己不受伤就好, 我要去掺和,她连我一起揍。”谢泽之嘴上这么说,但注意力还是在她那边。 以往她有把握的事,他就站在旁边观看不插手。除非她遇到危难,他才会施法帮她。不过这种情少之又少。 现在他没有法力,也不知道这些魔人会些什么法术,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忧虑。 “那也不行!”黎旭初微微提高音量,“她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应对三个人?” 姜芷夏前面都没有听到,只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指着他嚷道:“你别太过分!” “我?”黎旭初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你们两个人对付两个人已经可以了吧,还得寸进尺?”她一挥手,又无奈地说道:“行行行,怕了你们了。我应付四个总可以了吧。你们俩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黎旭初:??? “呃……姜掌门,那个……”谢泽之帮他伸冤,“他的意思不是说三个人少,再给你加两个。” “啊?是吗?”她傻笑两声,“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说完,她瞬间收敛笑意,拿下发间的金钗猛地向最近的魔人掷出,直插他的咽喉,那人还没出手便化作黑烟消散了。 接着她一把抽出嵌入白骨之间的剑,飞快地划破自己的手心,先向那群魔人而来。 魔人:谁打谁呢现在? 他们见姜芷夏出手极快,深知她不是个好对付的,于是抛下谢泽之和黎旭初全部冲她而来。 姜芷夏被他们团团围住,挂剑格挡闪过左边手持双刀的魔人进攻,继而劈剑下压打退以禅杖做兵器的魔人,顺势横扫攻向右边同样持剑人的腹部。 那人后退闪避。又一手持铁爪之人立即上前向她袭来。她后撤一步闪避,耳听风声呼啸,侧头看去一人轮着禅杖朝她狠狠劈来。 她低头转身,左手拿住禅杖杖身,右手反扫其颈部。那人反应迅速,弃杖而逃。她这一剑砍了个空。 她放下禅杖,用脚背一勾,随即将禅杖踢向另一人。那人凝聚法力握住禅杖,可没曾想只眨眼片刻姜芷夏已经到了切近。他连双刀也忘了用,只用禅杖抵挡她快攻过来的剑。 然而,在要触及到他时,她手腕一转突入他防御的空隙,穿透了他的喉咙。他消散的同一刻,她拿起禅杖掷向刚才的魔人。杖身刺入他的心脏,还没等反应便也消失了。 “接的还挺准。” 她极少在打架的时候说话,但今天这感慨不发表不行,因为这里看不大清楚,她是随便扔的…… 五位魔人转眼只剩下用剑的和用双钩爪的两位。他们拿着兵器一副想打又不敢打,想退又没法退的模样。估计他们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会遇到这么一主儿, 末了,手持双钩爪的魔人大喝一声,先行朝姜芷夏而来。她垂剑挡住钩爪的进攻,迅速转身绕到他的后背,背对反手抬剑削下他的左胳膊。 魔人惨叫一声。她又一跨步绕到他的身前,一剑了结了他。 轻点脚尖,她一个跃步来到最后一人面前。那人持剑一招青龙出水,拉开与她的距离,调整呼吸向她攻来。这人剑招极其迅速,短时间内竟使出二十多招不同的进攻招式,而且劲道十足。姜芷夏后撤躲避,被他逼至墙边。 他察觉到自己占了上风,顺势一击横斩想要夺取她的性命,不料被她看穿意图,她跃身一招横江飞度抹了他的脖子。 顿时那人的脖间流出黑色的脓血。他捂着脖子后退,似乎是想逃离。可刚走两步被一把不知从哪儿来的剑穿透了胸膛,继而化作一道黑灰。 忽然间洞中又发出响声。众人瞧见原本没有缝隙的石壁竟然多出了九个洞口。 可姜芷夏没心思管这些,她只看着那把突然出现的剑。她对那把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它正是季宸的斩仙剑。 “芷夏……” 她提剑转身,顺着声音一把抓住季宸的衣领,将他怼在墙壁边。 “芷夏,是我……”他慌得说道。 “你闭嘴!”她又冲要上前的谢泽之喊道:“别过来!” 她转头看向季宸,“我问你,你变成陆辰年之后,来到灵清的第一晚是怎么度过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她将剑又靠近他的脖间了些。 “我……”他在她的怒视下,乖乖回答道:“我被你关在了地窖,第二天中午才放出来。” “地窖里面有什么?” “村民腌的咸菜,还有一些储存的蔬菜。” 姜芷夏这才松开他,扔了剑,甩着自己流血的左手,龇牙咧嘴地原地跳脚,“完了完了……这下手肯定废了,我后半辈子只能用一只手生活了……我好疼,我好惨!我哭不出来!” 她一边嚎,还一边给自己吹吹。 谢泽之赶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势,那两人也跟了过来。只见她的左手一道狰狞的剑伤,皮肉外翻,鲜血横流,看得三人心疼万分。 谢泽之撕下衣服上的布料给她轻轻包扎。 她气恼道:“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我是不是当初就告诉过你法术没有用,现在你信了吧。” “信了信了。”他顺着她哄道:“我以后随身携带丹药。” “那你当初逼我学?” “我见识浅薄,拿戏法当成宝,今天该我吃亏。”他嘴上说着她当年拿来骂他的话,手上飞快地将布料缠在她手上,随后打了个结。 “你吃什么亏了?”她拿右手挑起他的下巴,“谁让你受伤了?那几个魔人放暗器是不是?等我再弄死他们一回的。本掌门的男人都敢欺负,打坏了算谁的!” 说着,她迈步往前走,要把那几个魔人在找出来。 “没没没。”谢泽之拉住她,连忙说道:“他们都被你解决了,我没事。我和黎旭初都没事。姜掌门厉害。” “那当然!” 她的气还没消,但不妨碍她接受别人的夸奖。 黎旭初还拿着那张符没有放回去。他想安慰她,但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适才非他和谢泽之不出手,而是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招式迅猛。他的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看见魔人一个一个消亡。他不是没见过菁萝和厉砚霆出手,但论狠辣和灵敏,她绝对在他们二人之上。 他以前一直以为是她法力深厚才无人敢惹,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难怪她会以为自己说的话是嫌她那边的人少。 他极力消化着心中的震惊。 而姜芷夏因为疼痛而烦躁,转身一脚踹在季宸的腿上,恶狠狠地说道:“谁让你来的?” 季宸不敢动,他从没看过她这么无理取闹的样子,愤怒中又带着些委屈。 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高兴,只能在她耐心消失前老实回答她的问题。 “我在外面见桃林着火,那些狐狸和其他仙家都跑了出去,就你没有出来。四师妹想进来找你,但我怕她又出事,所以让她照顾小七,我进来找你。后来我在桃林被一团光带到了这里。我进来后,那光也消失了。” 姜芷夏听完,又一脚踢了过去,“来这么晚干什么?你快几步,我用的着用自己的血吗?手伸出来,让我砍一剑……” “行行行。”见她又要上脚,谢泽之抱起她转向一边,“都是他的错,我帮你教训他。你冷静点。越激动越疼,你想想还有什么地方难受?” 闻言,她真的停下来想了半天,认真道:“手疼。” “还有呢?困不困?耳边有没有人在说话?” “我精神得很!我能打十个。”她恢复了刚才激动暴躁的样子,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块,又嚎道:“但我手疼,我要我二师姐。” “找师姐,找师姐。”谢泽之双手环着她的腰,压制她乱动。 “我的发钗呢?” “我给你找,我记得掉在中间了。走,我带你拿。” “嗯。”她点头。 谢泽之见她冷静下来,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季宸道歉:“不好意思啊,她这些年一受伤就闹脾气,越疼越爱为难人。” “谁为难人了!?”她抗议的声音传来。 “是我!我为难别人!我错了,祖宗!我们去那边看看,我们找发钗呢。” 谢泽之边哄边拉着她离开。黎旭初看了季宸一眼没有说话,追赶他们而去。 而季宸望着她的背影,想起了梦中的姜芷夏。 她也怕疼,但她每次都默默地在角落里掉眼泪,不敢吭声。他发现之后用法术给她治好,她才会重新展露笑颜。可她没有一次主动找过他,告诉他她受伤了。 哪怕后面他们已经做了夫妻,她也是忍着不吭声。夜晚他贪欢,她却像在受刑。 他从梦境中见到这一幕时很是不解。他记得姜芷夏从进入灵清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只是后来灵清落没,她才收敛了许多。 可梦里的那个她实在太卑微了,卑微的让他难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她们两人为什么有大相径庭的反应。 因为梦境中的姜芷夏和季宸的地位是不对等的。她怕被他抛弃。而他也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感受到他的爱意。 那个季宸只是一味将自己以为的爱强压在她身上,却忘了问她她在乎的是什么,也忘了告诉她她不必这么担忧害怕,他永远也不会离开她。最放不下的人一直都是他。 眼前的人曾几何时也是受伤忍着不吭声,甚至刚成仙时连话都不会说,可现在…… 她是该选择谢泽之的,他想。 第357章 神仙,上梁往事 在现实与梦境的两相对比之下,季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对于非她不可的执念悄然放松了。 他更想看到的是眼前这个喜怒哀乐皆由自己心意而来的女子。她不必委曲求全,不用顾虑任何人的想法。 高兴便笑,伤心便哭。这才该是她。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因黑暗而有些模糊的身影,听到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弯起了嘴角。其实她在就好,不必非要跟着他。 彼时姜芷夏穿着谢泽之的外袍,身上的热气因冰蚕丝消去。谢泽之怕她踩到拖在地上衣服而摔倒,将多余的布料撕了下来。这下她行动也不受阻碍,再加上头上的发钗也被他找回来擦干净戴了回去,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和谢泽之、黎旭初逐个查看适才突然多出来的洞口,想要寻找正确的出路。可这些洞口全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里面狭窄异常,只可一人通过,里面黑暗无比,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九条路。我们一人走一条还多出来五条呢。”她问:“真君大人我们走哪儿?” 谢泽之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冲黎旭初一仰头,“我年轻不知事,旭初大人活的时间长、见多识广,成仙时间也比我早,您说走哪条?” 黎旭初那个气:这时候你想起我来了! 姜芷夏左右打量他们两个,又看了看走上前的季宸,叹了一口气,“关键的时候还得靠我,我来!” 黎旭初和季宸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但谢泽之心里咯噔一声。 他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你最好真的有办法。你确定是正经的吗?你不用勉强……” “相信我好吧!我是那种人吗?”她白了他一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鞋子朝空中一抛,随后指着鞋尖的方向,“走那条路。” 黎旭初\/季宸:…… 谢泽之:我就知道! 他蹲下将鞋子给她重新穿上,委婉地说道:“姜掌门,这种方法还挺……不是说不行,只是对于神仙来说有点太超前了。” “反正你们也没有想法,那就按照上天的指示好了。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提示。”她振振有词地说道,忽然又一抬手,“你们有没有听到?” 她走到其中一个洞口处,指着那里说:“有哭声,而且声音更大了。你们听?” 三人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却没听到她说的哭声。季宸倒是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但也不能说是哭声,而且声音一时有,一时无。 “不如我们就走这条路好了。”姜芷夏说着就要往里钻。 黎旭初上前几步挡在洞口外,“你先别冲动。这九条道路想必只有一条生路,万一我们被困死在里面可就出不来了。” “可我们在这里也是被困呐。”她说:“九条路中选出正确的一条也是难上加难,你们不知道选什么,那听我的好了,选错了我负责。况且万一这条就是正确的呢,相信我,我一直觉得我的赌运很好,就是没去赌过……” 她无比乐观,又摆出要进去的架势。 “等一下。”季宸拉住她的胳膊,随后又连忙放开手,“如果这哭声是故意要引你去,那……” “那就更要去了!”她有自己的一套歪理,“如果真的是陷阱,那就证明下面一定有人!如果有人就有出路。你想谁会住在一个出不去的地方呢?他要讲理,我们就讲理。他要动手,我们就杀了他! 完美!” 说完,她还打了个响指。 谢泽之知道她定下来的事轻易不会改变,除非有人能确定地告诉她走哪条路。不过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反正也不知道走哪条路,与其站在这里不如试试,说不定真有转机。 因为洞口极其狭窄只能一人通过,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由季宸带着斩仙剑走在最前,谢泽之垫后。姜芷夏和黎旭初两人走在中间。 四人一踏入洞中,洞门瞬间关闭。起初他们想用斩仙剑劈开石门,可无济于事。这下他们没有了退路,只能往前走。 洞里面没有光亮,闷热潮湿。 好在他们似是在走下坡路,还算轻松些。可他们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到头,而且温度也越来越热。 黎旭初不知他们的情况如何,反正他的心里越来越烦躁,还隐隐有股怒气,懊悔怎么就听了他们的话选了这条路。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自己该拦着他们才是。 他呼出一口气。忽听身后的姜芷夏哼起了不知是哪里的小调,好像很是愉悦的样子。 “之前没听你哼过这首歌。”谢泽之说:“新学的?” “嗯呐。”她点点头,“那些修仙的弟子中有人是从淮南来的。他们在前院干活的时候唱着玩,我觉得挺好听就让他们教我。你觉得怎么样?” 她说话的语调也是上扬的,听起来很是开心。 “好听。” 即便看不见她的背影,但一想到她就在前面,谢泽之心里的烦闷就减轻了些。现在又听她哼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围好像也没有那么闷热了。 他有了打趣的心思,问她:“这里这么热,我怕你会烦躁。现在看来你心情还不错,想到什么了?是我吗?” “瞎贫。我是想到了一件事,但没有你。” “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 姜芷夏还没说出口就先笑了出来,“我想起来有一年,我师父带我下山去点化下界的一个富家登徒子,因为凡人说他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那天是夏至,特别特别热。我们出发前商量好,他演我死去的爹,我演卖身葬父的小姑娘,然后引那个少爷上当。 见那个少爷走过来,师父就往地下躺。结果那天地下特别烫,他喊叫着跳了起来,正好站在那个少爷面前。那个少爷以为诈尸,吓得晕过去了……” 她想起了那天那个人的惊恐的样子,又回忆起自己师父的窘迫,说到一半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的天……”她擦掉自己笑出来的眼泪,“啊,不行,要死了……” 谢泽之也跟着她笑。 “后来呢?”黎旭初追问。他成仙的时候,开阳真人还没修炼成正果,所以对他不太了解。如今听她说起来,反倒对这位行事怪异的老神仙好奇了起来。 “后来那个少爷病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就不能人道了。没几个月就去寺庙出家了……”她又笑起来,“我师父还因为这件事没做好被老天帝叫上天宫问话,回来还被罚了。” “难怪有日开阳真人上天宫跟天帝理论。”谢泽之说道:“他说什么不要管他怎么做到的,只要最后的结果跟预想的一样就行。还说就算自己做错了九成九,那人就没有一点错的地方。天帝说不过他,于是找了个借口罚他回去闭门思过。” 听完,姜芷夏笑得更大声了,“原来是把人家说急了才被罚的!他跟我说他在天宫据理力争,舌战群儒,最后才化解了自己被处斩的危机。这老头一天没个正经……” “他收你的时候已经收敛很多了。”走在前面的季宸罕见地加入了话题,“当初把我关在东尧,为了让我当他徒弟,有一晚上他变成黑白无常来勾我的魂,跟我说因为我不当他徒弟,所以阳寿已尽。” “哈哈哈哈哈哈……” 姜芷夏上手揉着自己笑得发疼的脸颊。 他们的话题黎旭初无法参与,但不妨碍他针对那些事情说出自己的评价。她发现他也是个嘴毒的,对于她师父的点评甚至到位。 开阳真人的事缓和了之前焦躁的气氛。他们聊得太过开心,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一条黑暗、闷热没有尽头道路上行走 ,更像是三、五好友前来踏青游玩,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感觉有风扑面而来。季宸看到前面似有点点红光,姜芷夏又听到了哭声。但这次不光是她,他们三人也听到了。 季宸举剑防备。他们谨慎地顺着声音慢慢移动,走出了那条狭窄的道路,来到一处更为开阔明亮的场地。 这里更为灼热,地下不时冒出热气,四周皆有火把照亮,正前方伫立着一尊十丈高的双面狐狸雕像。它穿着人的衣服坐在石凳上,眼睛半阖。两张脸朝着不同的方向,分别对着一个石洞。不过右边的石洞口前有诸多符纸绳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封印在里面。 狐狸像两旁又各有九只狐狸。它们也穿着人的衣服,朝大狐狸跪拜着,按大小排列手中端着托盘,上面什么都东西有。 而哭声的来源是狐狸像前趴着的女人。她的声音回荡在洞穴间,令人颇有些毛骨悚然。 姜芷夏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扔向那人旁边。那人察觉到动静,停止哭泣抬起头来。 “妈呀,真是个活人。”她赶紧给人家道歉。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朝他们跑来,可还没到跟前便跑不动了。众人见她脚腕上拴着一条铁链。 “霓、霓霜?!”谢泽之惊道。 第358章 神仙,生物学 “你怎么会来这里?”谢泽之嘴上问着,但没有上前,“你不是天宫禁足吗?” “是天帝放我下来的。”她凄然道:“我来救人。可没想到被关进了这里。” 她称当年她离开天庭时回到自己的族内,见到了几位被龙族追杀之时的幸存者。其中有个小姑娘长得甚是可爱,而且十分黏她。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好朋友。在她再度返回天宫之时,她给了小姑娘一颗由自己眼泪制成的珠子,说以后有事可用这颗珠子找她。 那个小姑娘便是晚儿。 “那天我在天宫听到晚儿用珠子向我求救,她说青丘的狐狸要强娶她。他们威胁她要是不答应,就对鲛人一族动手。青丘的地位比以前更甚,根本没有人敢为她做主。”霓霜说:“可晚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看着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所以才央求天帝……真的!” 她怕谢泽之不信,还竖起了三根手指,“我不是出逃,是天帝派我下来的。她跟我说先用鲛人族公主的身份跟青丘国主谈,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找到青丘逼迫晚儿、谋害同类的证据,上天宫汇报给她,她会给晚儿做主。昭衡,你知道我不会拿这件事骗你的。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跟你一去找天帝对峙。” “你是什么时候下来的?”谢泽之没有接她的话。 “大概是凡间的十一月初七。” “这么说你早七天就已经到这里了。”他继续问:“可你怎么会跑到这里?” “七天?我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吗?”她有些不敢相信,随后又说起自己来这里的经过。 “我等不及收集证据了。因为晚儿过得实在太苦了。”她提起晚儿,眼泪夺眶而出,“胡睿根本不把她当人看,稍有不顺心便会动手打她。她虽要嫁给国主的长孙,但因出身低微,青丘的下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薛嫣然也仗着身份欺负她,对她百般挑剔。 见她被折磨成这样,我一刻也忍不下去,跟那国主一句话也没说,当晚就要带她走。可我们刚跑到桃花林就被狐狸发现。她被胡睿带了回去,而我也被他一掌打进桃花林,随后被一道光带了进来。没想到刚醒来就见到了你们。” 她擦掉自己脸颊上的泪,露出了一个很是勉强的微笑。 “刚醒?”姜芷夏想上前,但被谢泽之拉住。她会意,于是站在原地问霓霜道:“今天白日里的哭声不是你吗?” “什么白日的哭声?”霓霜看起来很是困惑,“我醒来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掌门可是听错了?” 姜芷夏与谢泽之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姜掌门,我知道那日是我做的不对。”霓霜向她跪下,“我不该对你出手,害你差点死于狐火中……” 季宸提剑指向她的脖颈,眼神像结了冰,“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霓霜没见过他,见他杀气四溢,吓得连滚带爬向后退去,慌得喊道:“姜掌门救命。我那日是被狐狸蛊惑,所做之事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本心。我回到天宫后就恢复了神智。我是喜欢昭衡,但我也是公主,我喜欢一个人光明正大,绝不会用这么卑劣的方式抢走他。” “季宸……”姜芷夏出声阻拦,忽听得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而后右侧石门中现出一道红光,眨眼间便落在了双面狐狸石雕的肩膀上。 “真是热闹啊~” 众人抬头看见石雕之上侧坐着一个女人。她周身环绕着火光,头发殷红且倒竖,眼角上挑,妖媚异常。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红色外袍,再配一条黑色披帛。她翘着二郎腿,露出两条洁白的小腿来。 “我还以为你们会死在上面呢。”她扭动身子,看向姜芷夏,“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不但破解了关卡,还打败了五大高手。” “五大高手?”姜芷夏惊道:“谁啊?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人面色一滞,“就……你们来时遇到的五个魔人。” “你管他们叫高手?东尧山下八十岁的老太太都比他们能打。” “喂!你别太过分!你不能因为他们在你手上死的比较快,就否认他们是高手。来这儿多少神仙妖魔都死他们手上了!那些白骨难道没见看吗?”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住了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恢复那副云淡风轻且慵懒的模样,拖着长调音说:“你们几个小辈还不过来给本大仙磕头?” …… …… ……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人有些尴尬,不断用眼神往下瞄他们,希望能有个人提问,她好往下介绍自己。 可姜芷夏像是跟她杠上了,就是不问。那三人见她不说话也不多言。 “你们……不好奇吗?”那人忍不住主动递话,“我突然从那道石门出来,你看我这头发,我、我、我还着火了……多神奇,是不是?你们猜我是谁?” 还是没人说话。 “你们想不想知道出去的路?” “在哪里?”姜芷夏接话。 “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天长笑,“你问我是谁?” “不是,没有人问你这个问题。先告诉我们出路在哪,我要热死了!” 姜芷夏虽然穿着冰蚕丝,可现在好像也不顶用了。她热得冒汗,把衣服又还给了谢泽之。 “好啊!” 那人纵身一跃,变化做一只红色的气化狐狸轻巧落地来到她面前,随后又变成了人型。 霎时一股热浪涌来,让她不由得退后一步。谢泽之三人见状立即站在她身前阻拦那人靠近。 不过那人也不上前,只高傲地说:“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吾乃青丘的力量来源。上古时期有人叫我‘痴’,有人叫我‘妒’,但我更喜欢他们后来给我的名字‘爱’!” 姜芷夏看向谢泽之:“哎?” 谢泽之摇摇头:“碍!” 黎旭初拦着他俩,比划着,“哀。” 季宸疑惑道:“这个字不是同一个音吧?” 姜芷夏倒觉得很有道理:“万一有口音呢。咱这儿最不缺的就是会方言的神仙……” “也是、也是。” 三人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胡说八道就算了,只凭读音你们是怎么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个字的!?是爱!就是一撇,这下面三个点,然后……” 那人在手心里写到一半察觉到被耍了,气得又变成狐狸,在墙上跑了一圈才又恢复了刚才闲适的模样,“爱!三界中最厉害最难抵挡的力量。” “哇哦。”姜芷夏面无表情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我没想到‘爱’长得还挺……出人意料的。” 这人一身魔气萦绕,怎么看也跟“爱”这个字不沾边。 像是察觉到众人的疑惑,她一甩衣袖坐到了双面狐狸的膝盖上,跟他们说起了一些他们不曾知道的往事——女娲造人。 现在三界广为流传的故事便是女娲以泥土仿照自己抟土造人。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是女娲造第二批人。 在他们之前,女娲曾经造过一批人。这些人身上寄托了她对他们所有美好的希望:善良、忠诚、无私、勇敢、智慧…… 他们具有一切美好的品格,可以说是最完美的人。可是这些人落地就死,根本无法存活。 不明所以的女娲求问上天为何这些人活不了。上天告诉她,凡世间生灵皆应有残缺才能存活。完美的生命出现在凡间对于神界将是巨大的威胁。 凡人不可比肩神明! 于是女娲在第二次造人之时为其增加了缺陷:仇恨、迷茫、自私、凶狠…… 这批人活了下来。 他们身上的缺陷别的生灵也有。可因为他们有了其他生灵没有的智慧,所以这种缺陷变成了一股强大的情绪力量,在这些情绪的支配下他们能做出比其他生灵更为残忍万分的事。 他们搅得凡间不宁,最终触怒天威,上天降下天罚,想用洪水将他们淹死。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在灾难面前团结起来开凿河道,引流洪水,救了自己。 这件事让本来对他们失望的女娲又恢复信心。她下凡修炼五彩石补天,拯救他们的同时又为他们注入了又一道最重要的情感——爱。 “她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叫“爱”的人说道:“可她不知道这种力量才是最可怕的。由爱生恨,由爱生怖……七情六欲皆由它而起。而反过来它们也能产生爱。” 姜芷夏死都不肯相信人间的爱是一个头发倒竖,不好好穿衣服的狐狸。 她指着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想说我对我们家昭衡的感情其实是一只狐狸?我们俩纠结三百多章合着就造出个狐狸来?凡人千百年来歌颂伟大的爱情就是在歌颂狐狸?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狐狸长、狐狸短,你骂谁呢?”爱气得捶了两下旁边的石雕,“我无常态!是他们先祖符合我的心意,所以我才具象化为了狐狸,甘心成为他们的力量来源。你要讨得我欢心,我还可以变成你的模样。” “算了算了,我丢不起那人。”姜芷夏摆了摆手,“狐狸不是用灵气修炼的吗?他们既然靠你,还四处找灵气做什么?” “我只给他们提供力量,灵气是他们用来修炼延长自己的寿命的。”她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说:“只要凡人存在,只要他们有爱,我就无法消失。人越多,我的力量就越大。而我的力量越大,那些狐狸的法力就越强。我是他们的核心,所以你知道我的洞府为什么会在桃花林当中了。 其实整个青丘就是一个巨大的狐狸。第一道结界是狐狸的头。那桃花林是哪里,你现在明白了?” 姜芷夏点点头,“胃。” 众人:…… “没那么下面!往上走!” “肺。” “往下一点!” “胆?” “没那么靠后!” “肋骨!” 爱再也无法维持自己优雅的模样,撸胳膊挽袖子,张口骂道:“你他娘的人不咋样,内脏分布位置学得还挺好!” 第359章 神仙,爱 爱一抬手,那四人瞬间全被绑在右侧的狐狸身上,动弹不得。季宸的斩仙剑掉落在地上,甚至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她淡定地捡起地上的斩仙剑,款动莲步来到他们面前,望着他们惊讶地表情,笑道:“很惊讶吗?是觉得自己是神仙,一招没出就被我定住很奇怪?有什么奇怪的。 我早说了我是爱,是世间生灵强烈的情绪,哪怕是神仙也逃脱不了。” 她飞身跳上双面狐狸雕像,用手摸着右边狐狸的脸,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跟他们说:“知道为什么成仙后还要修炼吗?因为女娲造出来的那批人不完美。即便成了仙,你们身上的七情六欲也只能淡去而不能消除。一旦停止修心,那些劣根便会显露出来。 所以只要你们有爱,哪怕是一瞬间对众生的怜悯,你们就要受我的控制。”她转过头来,眉毛一挑,“这世间最厉害的不是神仙、妖魔,更不是那些愚蠢的凡人,而是我!就连女娲也是败在我手上。她对凡人有爱,创造了我却控制不了我。她在我的控制下为他们牺牲、陨落。 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们一进来之后就没有法力了吧。我的力量源自你们,而你们却是受我控制的。” “呵,我说呢。”姜芷夏冷笑,“那帮狐狸对他人痛下杀手,干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原来是心里藏了这么一个东西,难怪脏心烂肺呢。 他们在凡间让那些妖怪去收取嫉妒之气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你吧?因为这样能让你的力量更大,他们才好从中获益? 爱?你哪里配呢?” “你还挺聪明的。”爱不否认。对于她的说的话也不恼怒。 “所以那些狐狸不是跟魔界合作,而是他们主动去做的。他们需要那些东西。”她顿了顿,“换句话说,青丘的狐狸是魔,他们就是魔界的万俟世家是吗?” “什么万俟?”爱看起来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什么都行。我跟这些狐狸只是合作而已。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才不管。只要符合我心意,我可以都可以帮。我帮谁,谁就会赢。” “你真是不挑啊。”姜芷夏白了她一眼, 阴阳怪气地说:“你既然这么厉害,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出去带着那帮狐狸把仙界、魔界全杀了。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鹰。” “你以为我不想啊!”她动了气,呼吸声都重了许多,“要不是有个疯子把我封印在这里,我至于被困在洞中只能靠那些废物狐狸吗?近万年了,快一万年了!我一步都没有出去过!但……” 她飞至半空中向上指了指,姜芷夏他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上空漂浮着忽隐忽现的金色符咒。 “它马上就会消失了。”她说:“那帮狐狸自己也发现,我被封印,它们的力量也不会强。所以这么多年他们用灵魂喂我,用气养我,为的就是助我突破它。倒时不论是仙、是魔都要匍匐于我的脚下,而我就是新的三界之主。” “既然你能力这么强,究竟是谁把你封印在这里的?”谢泽之问。 “我不认识他。我只是知道他是个疯子,但他的感情很热烈。可惜我没吞了他,不然我肯定不是今天这样。”爱倒是不隐瞒,问什么答什么。 “他找到我,让我还他妻子。好笑。”她嗤笑道:“我怎么知道他妻子是谁?然后他把一本古籍禁书扔在我面前,问是不是我给的。我瞧见之后才想起来他妻子是谁。那个女人啊……啧啧啧……” 她摇摇头,“跟她丈夫一样都疯疯癫癫的。她来找我,跪在我面前求我帮帮她,说希望她男人能爱她,永远对她一心一意。太虔诚了,她朝我磕了十几个头。于是我就给了她一瓶药,告诉她那个男人只要喝下它,就能达成她的心愿。 可有件事我忘了告诉她了。这个药和女娲造的人一样都是有缺陷的。它是会让人一心一意,而代价就是他永远不会对自己真正心爱的人动心。除非那人死,他才会看清自己的心意。” 黎旭初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问她:“那个女人是不是叫菁萝?”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慵懒地说道:“但我记得她身上有我最想要的感情,就像她一样。” 她飘到霓霜面前捏住她的脸,霓霜退无可退,只能尽量向后闪,回避着她的热气。 “嫉妒,贪心、痴恋……几句话就可以挑拨她豁出一切,连他人性命都不顾。”说完,她又嫌弃地松开手,“不过那女人比不上她,最后还得靠我推她一把,她才能将那份感情发挥到极致,而我才从她身上吸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你让她做了什么?”姜芷夏平静地问。 她摆了摆手,“我只是帮了她一把,没有逼她。是她自己的情感支配她这么做的。那男人服了药对另一个女人情根深种,她受不了又来找我,问我怎么办。 我给她出了一招——我让她死在他面前。” 四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黎旭初双眼猩红,想挣扎却动不了,“你诱导她死?” “我是为了她好。”爱表情无辜,好像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喜欢她,才舍不得让她死。她要活着,我可能就不找这些狐狸了。 我告诉她只要她一死,她男人就能意识到对她的感情,到时候再使用我给她的禁咒,不仅她能复生还能顺手除掉另一个碍眼的女人。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说完,她又一脸沮丧,“但她听我说完竟然拒绝了我的提议。说什么不能连累别人,那姑娘没错。呵~装什么?明明自己都动过好几次杀心了。于是我就打算帮她下定决心。” “你做了什么?”黎旭初咬着后槽牙,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再无之前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我让她知道了那个女人怀孕的消息,这下她终于控制不了自己,在那人面前自杀了。”她高兴道:“去找那个男人之前,她把我给她的禁咒古籍特意放在了那个男人经常翻查的书架上。一切都很顺利。” “我杀了你!” 黎旭初抑制不住嘶吼了出来。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件事,她怎么可以将阿芷的命不当命。 爱一挥衣袖施法让黎旭初住了嘴。她飘到黎旭初面前,不解地问:“你激动什么?那女人也是你妻子? 不过你倒让我挺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永远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心里不出现呢,原来你也有失控的一天呐?我就说没有人能逃脱过爱的支配。” 相比之下姜芷夏冷静许多,听到她的话没有多大情绪波动,只说:“我对你的前尘往事没有多大兴趣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是被关在这里太久,想找人说话吧。” “当然不是。”她退后一步,“我离冲破封印就差一点点了。只要吞了你们,我就能出去了。你们四个简直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灵气充沛,感情富足。尤其是你。” 她走到季宸面前,指着他的心脏,说:“尤其是你,你让我想起了当时见到的女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心里充满着最强烈的占有欲和对爱的人的欲望。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这么深的执念换做常人早就疯了,你既然还能保持清醒,实在不简单。所以我察觉到你在桃花林里,就把你带进来了。” 她去挑季宸的下巴,但被他呵斥,“滚开!” “嘁。”她也不生气,只是收回手来到谢泽之面前,“而你……其实一开始我不想要你……” “那就放他出去!”姜芷夏插话道:“听从自己的本心。你看他面无三两肉,心里感情肯定和他的人一样都没有多少,肯定帮不了你。” “我留下来,你放她走。”谢泽之打断她。他对爱说:“你只是想要力量冲破封印,这里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这就是我想要留下你的理由了。”爱很是赞赏地望着他,“你的感情可进可退。退时,犹如食尽鸟投林,不留痕迹;但进时,亦如洪水猛兽。只需要稍加点拨,即可成为我最想要的人。” 她又来到姜芷夏身边,脸上再也不带任何表情,冷声道:“而你……” 第360章 神仙,认输 “是你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姜芷夏接话。 “呸!”爱咬着牙,指着她骂道:“就你这样的,要不是那些狐狸让我帮忙我才不会让你进来。没想到上层关卡和无尽隧道都让你闯了出来。你就是个大麻烦,有你在,她就猖狂了,又想出来跟我作对……” “谁?” 爱猛然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你管不着!你只需要知道比起狐狸,现在最想杀你的是我就行了。”她一把掐住姜芷夏的脖子。 “放了她!”季宸慌地喊道:“你只是想要冲出封印的力量,你杀了我。我替她,她不能死。” 爱听到他的话不但没有开心,反而恼怒不已。她松开手,冲他大吼大叫:“谁准你这么想的!?无知!” 她一道法力挥去。季宸顿觉五脏六腑疼痛无比,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季宸……”姜芷夏侧头望向他。 她是不喜欢季宸,但也不能让他死在一个外人手上。 “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爱打断她,“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慢着!”谢泽之喊她住手。他心里再慌乱,但表面上还是一派沉着冷静的模样,“你不过是想冲破封印出去,我可以帮你,你何必听那些狐狸的话。 再者你也说我们身上有你需要的情爱,我们联手拿下三界可比他们狐狸要快。而且她在三界的地位不一般。只要她一声令下,不论仙、魔、妖,甚至是凡人都会投靠到我们这边。你轻而易举就能当上三界之主,何苦舍近求远。” “到底是掌管天条的人。你很懂得人心,甚至连我的需求也懂。”爱再度夸赞他,“你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不过……你忘记了一件事,我也懂你们在想什么。你这种人难以拿捏,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而她,只要活着对我而言就是威胁。” 话音刚落,她挥手一道法力冲姜芷夏而去,将她重重甩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姜芷夏顾不得后背传来的灼热和疼痛,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仍旧无法动弹。 爱在谢泽之和季宸疯了一般地呼喊中悠哉悠哉地向她走来,在她面前蹲下。 她抚摸着她的侧脸,随后掐住她的下巴,“我本来想在你面前杀了他们,然后控制你为我夺取三界,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她回头扫了一眼怒目横眉的三个男人,将法力凝聚在右手之上,望着姜芷夏说:“我觉得用你来激发他们三个,好像对我更有利。” 她向姜芷夏的心脏打去,可没想到她在她出手之前先给了她一掌。 她连忙退后躲避,震惊地望着此时满身煞气萦绕的姜芷夏,“你竟然还能动?” 姜芷夏没有说话。她的耳边已然又出现了那些嘈杂的讲话声。她知道自己可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于是唤出横刀与爱缠斗起来。 见状,季宸等人愈发焦躁起来。 黎旭初此前告诉过他们,姜芷夏每次使用煞气都会消耗自身而给菁萝提供修复魂魄的能量。本来菁萝的魂魄就在半睡半醒之间,这次她为了救人再度冒险使用,万一菁萝的魂魄被她唤醒,那…… 季宸几番凝聚自己灵气想要冲开束缚,可不知怎地,身体越来越虚弱,整个人疲惫不堪。 姜芷夏和爱过了几招后就知道她不是个能在短时间内拿下的。她顾忌着万一菁萝苏醒无人克制,不敢再耽误时间。只想打退爱,将谢泽之他们带出这里。 总归这道封印又不是用来拦他们的。 然而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紧紧地黏着她,根本不给她救人的空隙。而且她的法术越来越强,姜芷夏慢慢落了下风,被她打翻在地, 爱仰天大笑,十分得意地说道:“说了你斗不过我,你还非要尝试。死在喜欢自己的人手上怎么样?” 她说完,挑衅地朝谢泽之他们看一眼,继而优雅行礼,“多谢三位相助。” 黎旭初被限制说不出话来,咬破了舌尖也突破不了禁锢。他绝望地看着爱一步步地靠近她,可什么也做不了。 而季宸浑身颤栗,周身不断有红光浮现。 黎旭初突然意识到他怕不是要入魔了。他转头看向谢泽之,却发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爱施法将姜芷夏定在原地,“我说那帮狐狸那么怕你,要将你置于死地,原来你和旁的神仙不一样啊。” 她接近她,将手覆盖在她的额头,闭上双眼。片刻后猛然睁开,放声大笑,“世间之事竟有如此巧合,我今儿算是长见识了!到底我们还是相见了,老朋友,哈哈哈哈哈。” 她笑罢,阴森森地对姜芷夏说:“你身上背着两道魂魄很辛苦吧?我帮你把那一条剥离出来。” “你敢!” 姜芷夏想要再度运气,可被爱点住眉心。顿时她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变得模糊,耳边季宸的叫喊声也逐渐变弱。 她看见她的魂魄慢慢地被爱施法取了出来。 剥魂会感觉到疼吗?她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但飞不出去、也动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由着眼前所有的光线都消失,独自站在黑暗中,周围什么都没有,好像从天地不曾分开过。她生活在一片混沌里,这里只有她一人。 此时她的耳边响起了她来时哼的淮南小调,她觉得这首歌从未像现在这样凄凉悲苦,甚至她都能从中听出哭声。 是谁在哭? 她转过头去,见到一个女人面无表情地给怀里的婴孩穿衣服。她的动作很轻柔,好像怕把它吵醒。换好衣服后,她将它搂在怀里,轻拍着它,但眼神却十分空洞。她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她在哀伤,哀伤她怀了十个月却早就没了魂魄的孩子。 姜芷夏第一次看清了那张脸,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来当初她是怎么把对这个孩子的祝福与希望一针一线缝入为它制作的衣衫。她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做了它能穿到八、九岁的衣服,因为不知道男女, 她还做了两种样式,可这些都没用了。 她不难过,甚至在想或许这样也挺好,毕竟活下来也不是一件幸事。 后来,她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临闭上眼时,她在想自己那个破旧的小院,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姜芷夏不难过,只是想摸摸自己的脸,可刚一触碰,她就散了。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一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但她知道里面是谁。这里埋着的是她的娘亲。她走了,也带走了她生命中所有的温暖。 世间一切苦难没了遮挡,径直向她砸来。 她看见自己蜷缩在下着暴雨的小巷内,等着那个永远不会来接她的人; 她看见那个给她钱,帮她离去的女人被人一剑砍下头颅; 她看见她的朋友被她割断喉咙; 她看见她被活生生打死在城外,没有人愿意搭救她; 她看见捡她回来的师父在自己眼前消散; 她看见她在石洞中找到那三十五具七零八落、面目全非的同门弟子的尸体; 她看见她被百姓唾骂、被他们用石头砸伤额头,还在追着他们请他们留下来; 她看见往日嬉闹的门派凋敝,空旷的门派中只有她一个人点一盏灯守在大殿…… 原来这就是她经历过一生,了然无趣的一生。 她不难过,只是感觉很累,像是从来没有休息过。她得去一个地方,虽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但总归不再回去。 她不想做姜芷夏了。这个人身上总没有好事发生,让她活得很辛苦。 忽然,身后突然有无数个人伸手拖住了她。她转过头看到许多陌生的脸孔,他们全在叫她留下。他们很愤怒,说她言而无信。她承诺过的事情还没兑现,她怎么可以离开? 她还能做什么呢?她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这些事情停止?为什么没有人想过要来救她? 她要走,而身后的人拖着她不放手。 她感觉自己要被撕成两半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眼前有火光跳动,耳边嘈杂万分。 她所经历的生离死别在一瞬间又全部涌入她的脑海,那些悲伤痛苦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她的心脏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再也坚持不住,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静得可怕。她听见有人在小声抽泣,后来才发现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她在哭。 她妥协了,也认输了。这世间的悲苦,她到底承受不来。 第361章 神仙,风波不断 爱望着自己焦黑的右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姜芷夏。 她明明把她的魂魄抽了出来,还带走她所有求生的意志让她反抗不得。可为何突然多出数万道魂魄又将姜芷夏的魂魄夺了回去,甚至他们的怨气还灼伤了自己的手。 这个女人身上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问道。 姜芷夏无法回答她。她的精神已然被击垮了。 她将她所有痛苦的回忆都埋藏在心底深处。但爱为了击碎她求生的意志,将它们全部唤醒。 这相当于她在一天内失去她的母亲、师父、朋友、相依为命的姐姐,还要面对仙门凋敝和弟子惨死。 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凭着眼泪向外抑制不住地流,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 季宸身上的红光退去。她在哭,哭得他心也碎了。 他见过她难过,可她再伤心也不曾落泪。若不是走到绝境她不会这样。他想上前抱住她,可他走不到她跟前。她就在自己面前,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爱没等到她的回答,也不打算再等了。她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抽不出她的魂魄,可不妨碍她拿走的她的命。 她凝聚法力要向她天灵打来,忽觉身后气流涌动,转过身来未曾看清来人便被一道蓝色法力震飞,重重撞到双面狐狸的雕像上。 她吐掉嘴里的鲜血,捂着胸口惊讶地看着谢泽之,“你怎么还有法力?” 谢泽之漠然地扫了她一眼,抽出离魂剑朝她而来。 爱连忙起身抵挡,但被他打得接连败退。谢泽之将她逼到角落,一击横斩,剑气带着法力打中她的丹田,随后他再度掐诀将爱打向上空漂浮的封印。 如他所想,爱因力量不够,触及到封印之后如被雷击,继而狠狠摔在地下,狼狈不堪。 爱想不通明明他的法术已经被限制了,怎么突然之间…… 此时左边那道被封印的门内发出阵阵撞击声。爱大惊,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谢泽之没有追赶去她。他用剑斩断霓霜的脚链,又解了黎旭初和季宸的禁制,带着他们和姜芷夏一同飞出了洞穴。 外面天光大亮,桃花林中的火已被扑灭,桃树被烧毁大半,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烧焦的气味。 谢泽之没有心思管这些。他将姜芷夏轻轻放在地上,擦掉她脸上泪,眼中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情,一边向她输着灵气,一边温声说道:“没事了,我们出来了。” “芷夏……”季宸伸手想触碰她,却见她别过头去,将脸藏在谢泽之怀里,手紧抓着他的衣服。 他明白,她的脆弱永远只会向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展露。 黎旭初木讷地站在原地。他彻底明白了“两个人”的含义。他了解阿芷,知道她为何难过,知道说些什么宽慰她。可他现在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姜芷夏。 那个灵清上下把她看做主心骨的人,那个不惧魔界和青丘联手挑衅,那个自信满满,能够以一当十的人突然的绝望和悲伤是为了什么?而他又能做些什么? 谢泽之探出她的魂魄完整无碍后,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沉闷却没有消减多少。他能猜到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其实摧毁她的意志有时候很简单。只需要把她经历的那些事拿出来不停地展示给她看就好了。 她不是个感情淡薄的人,每一个她熟悉的人离开她,她就像被扒掉一层皮。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成仙前,因为没人在意她,所以她要自己消化。成仙后,她也没有好多少。 灵清落没和开阳真人的离去,她和所有人一样难过。可因为她的身份不一般,因为有所顾忌,所以她可以任性、可以不讲理但不能难过、不准悲伤、更不能退缩。 所有人都能哭,可她不能。她要笑着去安慰每一个人,告诉他们一切都有希望,因为还有她。她连自我消化的时间都没有了。 谢泽之吻在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声告诉她,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和你有过约定的姐姐,她没有丢下你不管。她只是提前去灵清等你。她还在你身边。记得吗?你出来时她帮你选的衣服……” “他们都走了……”她仍旧沉浸在那些记忆中出不来,说话还带着哭腔,“那间房只剩下我一个人……” “他们没走,就在外面。”他说:“你五师兄在外面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东尧山下。你在山上守着大殿,他就在山下守着你。山路来回最快也要三个时辰,可他还是隔三差五就跑上去找你对不对?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还有那些村民。”他又说:“他们第一次去灵清发现那里连厨房都没有跟你说什么了?” “说我连灶台都没有,迟早把自己饿死。”她说着说着又哭了。 谢泽之擦掉她的眼泪,柔声道:“然后他们轮番把你带到他们家里,让你跟他们一起吃。你还很得意地跟我讲:‘谢泽之,我现在一个月的伙食都不带重样的。羡慕吧!’。 我还记得有一年你跟我说见到水饺和元宵就害怕。因为他们每到除夕就上山陪你一块过年。每家每户都端来水饺或元宵,那些东西你能从除夕吃到二月二。” 她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前几天我路过灭蒙被那里的一个老人认出来。他八十多了,见到我就抓着我的手问:‘姜掌门还好吗?她好久都没来见这里了。’我说她有事脱不开身,有空就来。”他低头在她耳边说:“很多人记挂你。哪天我带你再去灭蒙看看好不好? 现在那里很不一样,当年种植往生草的地方变成了麦田。等它们成熟了,到处都是金黄色,景色一定很美。若芙和素素肯定会很喜欢那里。 说不定素素还会和小七因为是不是草的问题吵起来。你师兄师姐站在旁边,一边劝他们,一边拱火。也有可能张和裕看着人多也下来凑热闹,但这次你不能再把人家踹坑里去了。 不过就算真做了估计也没事。你干娘玉兰仙子肯定会说你不是故意的。宫掌门她们说你这么做有苦衷,让天帝大度…… 啊~这样看来天帝还挺可怜的是不是?都没有人站她那边。” 姜芷夏上手抱住他脖子呜咽道:“我要你陪我。” “我一直都在啊。”他说:“从开阳真人带你来的那天之后,我一直都陪着你。” 忽然一声尖叫打破了适才的平静。有纷乱的脚步声向这里靠近,是胡安听到动静带着众仙过来了。 姜芷夏再度紧张起来。谢泽之变出一件黑色外袍将她整个人遮盖住,随后将她抱起。 季宸持剑站在他们身前,对谢泽之说:“带她走,我来处理这些狐狸。” 他在洞穴中听得一清二楚,这些狐狸就是冲她来的。既然这样,他干脆杀了这些狐狸给她赔罪。 “别动手!”谢泽之出声道:“你赶紧离开,别被人看见。” 季宸脸上的面具丢在洞穴中。他上来时只顾关心姜芷夏的情况,忽略了这件事。 可现在他就是走或者施法变换相貌也来不及了。胡安已经带人前来走到他们跟前,望着季宸惊道:“你、你就是开阳真人的三徒弟季宸?” 语毕,众仙惊慌地退后几步,指着他问他来做什么。 凌玄澈和三派掌门瞥了他们,将视线放回到谢泽之身上。 “她……”凌玄澈指着谢泽之怀里的人,“是她吗?她怎么了?” 他们焦急上前一步,谢泽之抱着她向后退去。 澄华意识到事情不对不再上前,只站在原地问道:“真君,姜掌门可有大碍?” “她没事。”他淡淡地回答道。 “师姐\/师父。”何素素和东方楚良从后面挤上前,想掀开姜芷夏身上的衣服却被谢泽之用眼神制止。 若芙小心翼翼拉着姜芷夏的衣服。她没见过她师父这样,心里恐惧得不行。 “昭衡,我师妹她……” “回去再说。”谢泽之打断柳茉思的问话,只问胡安:“国主这算挑明吗?” 胡安装傻道:“真君说的什么话,本王怎么听不懂。昨夜桃花林大火,本王生怕您几位出事,带着众仙家今日一早才把火扑灭……怎么这才一晚,姜掌门就成了这副模样?难道又是被季仙君所伤!?” 季宸提剑指向胡安,冷声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割下你的舌头。” “放肆!”胡天煜躲在胡安背后喊道:“你一个仙界罪人竟然敢对我父王口出狂言,昨夜我桃花林无故燃起大火是不是你所为?你还打伤灵清掌门,自己人都不放过!” “这位季仙君会动手也不足为奇。”荒芜和两位长老走上前来,对众仙说道:“当初他就是打着亲近魔君的名义刺伤魔君的。想来这回是故技重施。” “你……” “师兄,冷静。”柳茉思压下他的手腕。姜芷夏有事,她得看着季宸和其他人才行。 “师兄?”胡安身后不知名的仙家开口道:“真是自家人不记仇,闹成这样还能亲亲热热地叫师兄。我看你们灵清根本就没把他推倒神柱,祸害仙界当回事。那怪道姜掌门又被他重伤了。许是旧情复燃,一时不察……” 话音未落,他被凌玄澈一道法力打飞出去。 容乾凉凉地说道:“这位仙家说话小心。注意你说的那人不只是灵清掌门,还是未来的东部天庭的天后呢。人家玄澈帝君心尖上的人,是你能置喙的吗?” “容乾!”凌玄澈怒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容乾帝君不可胡说。”胡天煜接话道:“姜掌门明明和昭衡真君好事将近,怎么又和玄澈帝君扯关系了。总不可能她既得了真君的爱慕,又有帝君的倾心吧。” “这就是仙君见识浅薄了。姜掌门的吸引力不可小觑。”伏断道:“我家溟惑长老当初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一心非她不娶。只可惜还没将姜掌门娶进门,就被玄澈帝君杀了。” 第362章 神仙,坚决执行 凌玄澈正欲发怒,又一声尖叫声响起。 有人哭嚎道:“晚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众仙顺着声音方向而去,在不远处见到了被钉死在树干上的晚儿。 彼时她衣衫不整,全身上下二十多处伤口,死状凄惨。霓霜跪在她身边大哭。胡睿连忙跑上前,探到她已经魂飞魄散之时不敢相信地跌坐在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道,转身向胡安的方向爬去,“祖父,您救救她,我不能没有晚儿,我不能没有她。她今日是要嫁给我的啊。” “不哭,孩子。”胡安让人扶起他,并擦去他的眼泪,“昭衡真君也在这里,一定会查出是谁杀了晚儿的。” “这还用查吗?”人群中有人说道:“肯定是他们灵清动的手!姜芷夏昨日言之凿凿桃花林藏有法阵。结果法阵没有找到,桃花林烧了大半,晚儿姑娘也死了。昨夜大火,没有出来的除了昭衡真君和她灵清的人还有谁?” “昨夜老夫亲眼见到姜掌门和昭衡真君为躲避大火掉入洞穴中。我和我儿还留下找了他们许久。”东方毅回那人道:“再者他们和晚儿姑娘无冤无仇,杀她做什么?” “灭口。”霓霜坐在地上缓缓吐出两个字。她强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面具扔到众人面前,看着谢泽之怀里的人,“姜芷夏,我是得罪过你。可晚儿何辜?难道就因为她看见了季宸的容貌,你就纵容你未婚夫杀了她?” “公主你说的可是真的!”胡睿冲到她面前,激动地询问:“真的是季宸杀了她吗?” “你别在那儿狗叫!”东方楚良叉腰骂道:“我三师兄好好的杀她做什么?他就算被看见了又能怎么样?天帝都赦免他的罪了,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既然如此,他来时为何蒙着面?”荒芜适时插话道:“当然看见容貌肯定不能被杀,可要是别有用心呢?晚儿姑娘舞姿出众,容貌上乘……我不是怀疑季仙君,可我曾听魔界有人说过,你当时去过桃源乡,还与一名入了魔的散仙举止亲密。 或许是仙君醉酒,将晚儿姑娘错看成……” 季宸怒急攻心,凝结法力向她攻来,荒芜没做任何防备,被他打落在地。 胡安大喝一声:“放肆!季宸,你想在我青丘杀人吗?来人,给我拿下他!” 所有灵清弟子在听到这句话后,全部抽出携带宝剑,阻止青丘的狐狸上前。 场面僵持之下,胡安看向谢泽之,“真君大人,您执掌天条就不主持公道吗?” “国主找到证据交予天庭,届时我会捉拿杀害晚儿姑娘之人。”他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变得紧绷,不再与胡安纠缠,总之他现在明白了胡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真君……”见他有要离去的趋势,胡天煜连忙叫住他:“真君,你应秉公执法。” “你不说我倒忘了,是得秉公执法。”谢泽之漠然地看向他,“胡天煜出口污蔑仙家清誉,按照天规掌嘴三百。” “你……” “容乾帝君与其同罪,一并处罚。” “谢泽之,我看你敢!”容乾话音未落,上官星月飞出白绫将他捆了个结实。 “帝君刚才所言,在场众仙谁没有听到。”她道:“你和胡仙君污蔑姜掌门与玄澈帝君之间的关系,难道还想不认账?” “昭衡真君且先送姜掌门回去。”澄华冲谢泽之使了个眼色,“若信得过本宫,本宫愿代替真君执行天规。” “有劳公主。” 他不顾胡安和其身后仙家的质问,抱着姜芷夏踏云离去。 柳茉思临走前对胡安说道:“国主查明晚儿姑娘死因,若真与我派弟子有关,到时我们会亲自押送他到天庭接受惩罚。若找不到关键证据,你就是说到天边去,也休想把任何一个人带走。” 说罢,她带着所有人追随谢泽之离去。 谢泽之走后,澄华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随意地说道:“既然真君嘱托本宫,本宫就得罪了。 ” 她侧头对身后的侍卫说:“容乾、胡天煜掌嘴三百!” 且说谢泽之带着她一踏入大殿,莫缄叙他们就围了上来。 “不是说去三天吗?怎么现在就回来?”莫缄叙问道。 “这件事等会儿再说。”谢泽之急切地对林忆说:“师姐,你帮帮她。” 林忆掀开盖在姜芷夏身上的衣服,见她双眼通红,眼泪未干。她的情绪虽然稳定下来,可因为魂魄被撕扯过,精气神没有恢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啊?”林忆骇然,“她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莫缄叙和俞伊也追问发生了什么。 谢泽之没跟他们解释太多,只让莫缄叙和俞伊应付之后的事,不要让任何人去找姜芷夏。 “师姐,你跟我来。” “好。” 他抱着姜芷夏要离去时,姜芷夏一把抓住莫缄叙的衣袖。 “小六,你要做什么?师兄在呢?你要说什么?” “七天……”姜芷夏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七天之后,让弟子把那些妖怪……在山里的……再带过来。” “你不准再想这些事了!”谢泽之微微加重了语气,“交给我们,你听话闭上眼睛睡一觉。” 在他的注视下,她慢慢合上了双眼。 姜芷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见到了很多离去的人。他们跟她说了很多话,跟她告别。 她娘亲摸着她的头,说她一直在姜芷夏身边。她师父仍拿着那个跟刷子一样的拂尘,欣慰地拍着她的肩膀,说他没看错人,她这个掌门当的比他还好。 那个为了救她而丧失性命的女人对她说她以前是个杀手,但很高兴自己在生命的尽头也能用那双曾经杀过人的手保护别人。 还有那个被她杀了的姑娘。她哭着跟她道歉,说她不该这么做。那姑娘只是擦去她的眼泪,摇了摇头,随后笑着说她现在说话比之前要利索多了。 那三十六名惨死的弟子说他们已经知道姜芷夏为他们报了仇。她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到了…… 姜芷夏再度醒来时,发现枕头被她哭湿了大半,可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一双温暖的手拿着丝帕擦去她的眼泪。 “醒了?”林忆红着眼睛望着她,轻轻地说:“都过去了。” “嗯。”姜芷夏点点头,努力露出一个笑脸。 林忆放下手帕,拿出一条银质项链,上面的吊坠姜芷夏看着十分眼熟,是一个铃兰样式的铃铛。 她将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说:“我听昭衡说了。师姐知道没有幻象能打败你,可忽略了还有现实……这是好梦手串上的铃铛。它会替你记下你发生过的所有开心的事。没有人…… 以后没有人可以再拿我师妹的痛苦伤害她。” 姜芷夏拿起铃铛看了看,朝林忆伸出双手。 “你想要什么?”林忆没明白。 “我娘亲离去之后,我第一次感觉到开心是你在小巷中抱我。” 林忆侧过头擦去眼泪,将她紧紧抱住。 这一刻,姜芷夏的心才终于踏实下来。 不同于肉体上的伤害只需用法术便能修复好,这次打击严重耗损了姜芷夏的心神。即便她睡了一觉,但精神仍未恢复。 从那天起,众人将所有事情揽去,让她在小院好好休养。怕她胡思乱想,他们轮流陪着她说笑。若芙不像何素素张嘴就来,只坐在姜芷夏身边给她剥橘子,还把上面的白线仔细挑去。 黎旭初和季宸也会来。因为谢泽之提前交代过,他们谁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桃花林的事。季宸还是跟以前一样,话也不多。不过姜芷夏觉得黎旭初有些奇怪,他竟然跑到自己面前说要重新认识她。她懒得想那么多,他说什么她都点头说挺好。 六天后,玉兰仙子、澄华和其他三位掌门才见到了她。并非她们不想来,而是谢泽之阻拦。他怕来的人太多一则她会伤神,二则怕让有心之人怀疑姜芷夏受了重伤,编排出什么不利她的话来。 她们见她只是略显憔悴,心里那块石头也放下了,围着她说说笑笑。聊着聊着便说起了那天她走后的事。 “我一次见泽雪扇人耳光。”上官星月啧啧称奇,“我总以为她是个温柔的,原来下手那么重,一巴掌下去,胡天煜差点没晕过去。” “我有什么办法。”宫泽雪一脸无辜,温声细语地说道:“公主下令,总要有人执行吧。你不也对容乾帝君动了手吗?” “啊?”姜芷夏惊讶地望向上官星月,“他竟然会老实地站着不动让你打?” “他当然不会了。但我有胜兰啊。”她亲昵地勾着沐胜蓝的肩膀,“有她压着容乾,他哪里逃得了。” “早知道我也去了。”玉兰仙子遗憾道:“我要在我得拿鞋底子抽他。” 第363章 神仙,精明 “您就甭添乱了。”澄华拉了拉玉兰仙子的衣袖。 她娘要去估计场面更乱。她这些干女儿一个比一个不是善茬,再加上她娘。澄华都不敢相容乾那张脸会变成什么 她看上官星月揍容乾的时候,心里感叹现在的仙子可比她那时候激进且大胆。 玉兰仙子握住她的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娘我也就是说说。” “这可真是稀奇,没看出来也能有让您让步的人啊。”姜芷夏打趣道。 “还真别说,我活了这么多年,谁我都不怵,就怕我这个女儿。” 玉兰仙子点了点澄华的鼻子,就好像她还是自己怀里的没长大的姑娘。澄华皱了皱鼻子,以示抗议。 随后她又看向姜芷夏,叹口气:“丫头,虽然昭衡来之前嘱咐过我,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澄华把你在青丘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们了。我和你干爹都觉得这帮狐狸这次根本就是冲你去的。喜宴只是个幌子。” 澄华冲她使眼色,“好端端的,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我怕她再着了青丘的道。” “那你也让人家先休息好再说呢。” “没事的。”姜芷夏笑了笑,“我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我也在想这件事。干娘说的没错,胡安……或者是他和魔君联手为我精心做了一个局。 心思缜密,那女人可真不是个好对付的。” 胡安卑躬屈膝请她上座,又在宴会时对众仙说出她解阵挽救三界之事,看似捧她,实则为造成反差,好勾出众仙怒火,与青丘共同向她发难。 魔界长老当着众仙的面说出她和宁姝曾经私下见面,还有四个法阵一事。若非她授意,凭她那谨慎的心思,那三人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正是谢泽之所说的“背叛也是一种尽忠”。 可不得不说她这个局做得很是巧妙,她甚至想到了姜芷夏会选择什么。 姜芷夏被胡安等人逼问法阵的下落。她说不知道,就又被不知何处的神仙污蔑她与魔君有勾结。不知不觉间,就在她面前摆出了两个选项:要么说出法阵下落以证清白;要么承认她和宁姝联手,被众仙唾弃。 “我算是体会到这女人的可怕之处了。”姜芷夏冷笑道:“她知道凭我的性子,肯定不会承认我跟她有关系。不然我做的所有努力在一瞬间都会成为泡影,和我有关系的人都会受牵连。 而且我若被人污蔑,向来都会将问题抛还给那人。所以她算准了我会胡说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一定是青丘的桃花林,因为它是我要去查看的地方。” “我说我路过桃花林的时候感觉很奇怪呢。原来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沐胜蓝恍然大悟。 “也有可能不是故意的。谢泽之曾说越到大阵开启的日子,越会出现异象。这个阵可能就是藏不住了。宁姝和狐狸搅和,无是非是想乱了我们的阵脚,拖延解阵的时间,顺便报我在魔界羞辱她之仇。”姜芷夏顿了顿,询问众人:“说起来,我在桃花林曾听到过哭声。你们有没有听见?” 众人摇头称没有。 “还真是奇了。”她现在仍旧没有想明白那阵哭声到底是哪来的。 “这女人可真是捉摸不定。不想让人发现,一开始干嘛要告诉你?”上官星月撅起嘴巴,很是生气,“她到底在干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怕她已经疯了。”姜芷夏摇摇头,随后又对众人说道:“胡安听到我要去桃花阵,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他假意推脱,然后又将我们带到桃花林。为此他们又设计了两种应对策略。” 他们在桃花林放火,逼迫她进洞穴躲避,最后落入爱手中。若是她被“爱”杀死,这样最好不过;若是她没有死,那等待她的就是胡安上演的那场栽赃嫁祸。 沐胜蓝气恼道:“难不成他还想趁此由头带兵攻打灵清吗?” “他没那个胆子。”姜芷夏说:“他只会拱火让别人出手罢了。最好能惹凡人众怒,我派没了灵气来源,釜底抽薪。别说解阵,自己都未必能活下去。 不过可惜了晚儿姑娘,我那天要是把她拦下询问,说不定她就不会死了。” 宫泽雪握住她的手,严肃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可以多想!青丘和魔界合作联手害死别的仙家,该忏悔的应该是他们!” 姜芷夏少见她严肃的模样,觉得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她忍俊不禁道:“宫大掌门教训的是,我不敢多想。只是我猜青丘可不是和魔界合作,他们是听从宁姝的吩咐。青丘就是魔界的万俟世家。” “啊?”众人惊呼。 姜芷夏把自己在洞穴中的经历告诉众人,听得她们心惊肉跳。心想难怪她出来之时连站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被谢泽之抱着。 “按照爱所说青丘所积累凡人因爱产生的负面气息,用来帮她冲破封印。换句话说,他们本就需要魔气。 再加上之前季宸告诉我万俟家以嫉妒之气存活,但他们的家主基本不怎么在魔界露面。胡安在席间又明里暗里维护魔界。所以我怀疑狐狸就是万俟。只是我还没有什么证据……而且在地穴中我也没有见到有阵法的痕迹。” 她托着腮,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不过那个洞穴有个石门被封印着,我想我要是再去一次,打开……” “不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众人齐声否定。 “你还想见那个疯子啊。”上官星月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愤恨道:“什么鬼东西才能想出这种毒招折磨人呢。还说她是爱。我看指不定是什么妖物,还敢说和女娲娘娘有关。” “是啊。女娲娘娘一心为苍生,怎么可能给人间留下这么可怕的东西。”宫泽雪也不承认那人是所谓的爱。 “不过你要在意,我可以去。”沐胜蓝说:“我去打开那道石门。” “先别急。”澄华按下她,“我们还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下去还没有法力,就这么贸贸然去肯定会吃亏。况且现在青丘也不好进,他们肯定也有防备。娘,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玉兰仙子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不过孩子,你说下去没有法力,那昭衡的法力哪里来的?”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姜芷夏答道:“他这几天都不允许我想这些事,我都是背着他偷偷琢磨的。” 话音刚落,谢泽之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朝她们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向姜芷夏,“带你看个东西。” “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众位仙子,一起吧。” 众人颇为好奇,跟着他来到灵清大殿前的广场,殿前高搭戏台。彼时这里坐满了弟子和东尧附近的凡人,但没看到莫缄叙他们。 姜芷夏看向谢泽之,“你们……” “跟我来。”谢泽之打断她,牵着她的手和她坐在第一排。 她刚一入座,一声锣响,戏台大幕拉开。 姜芷夏看见莫缄叙穿得花里胡哨,手拿刷子似的拂尘,头上绑着红色蝴蝶结,来到台前自我介绍说他是开阳真人。 她听到后直接笑出了声。 之后她的同门和徒弟全部上场。季宸面无表情地演好了他自己,甚至黎旭初都客串了一个小角色。 这是一出根据开阳真人事迹改编的搞笑剧。台下观众笑得前仰后合,姜芷夏更是好几次笑出了眼泪。 “怎么样?”谢泽之在她耳边低声问。 她侧身,看着他笑道:“师父要是在世,肯定会揍你。你看看你把他编排的。” “这可跟我没关系。”他说:“事件是你师兄师姐提供的。而这出戏是子桑家的人写的。” 她疑惑道:“子桑家?他们不是被处斩了吗?” “我在审讯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罪责较轻的魔。他们专门给子桑家提供故事,借以蛊惑凡人。他们的罪行够不上处斩。我想与其放他们回去继续写那些欺骗凡人故事,不如带来给你。他们在你这里可能会发出更大的作用。” 姜芷夏一勾他的下巴,“一天就你最机灵!” “不然怎么配你。” “瞎贫。”她转过头去看着台上,嘴角上翘。 戏剧落幕,姜芷夏带头起立鼓掌。台下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还有向台上扔花表示自己的喜欢的。 彼时太阳西斜。因冬日天黑的早,姜芷夏怕下山的路不好走,于是吩咐弟子沿路点灯,护送众人下山。家远的就用法术送他们回去。 姜芷夏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目送他们离开,还说等新故事写好了,再邀请他们去山下观看。众人应和着离去了。 姜芷夏回头发现有三人站在不远处,不离去也不上前,推着对方上前。 她和谢泽之走上前去,询问他们三人怎么了。 那三人见是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人道:“姜掌门,听说你受伤……现在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好全了。劳您费心。” 姜芷夏说完,他们三个又低下头,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找我有事啊?”她试探性地问道。 “你说……” “是你提议的,你现在让我说。” “这话让我怎么开口。” 三人互相推搡,莫缄叙等人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 他们见人多,转身就要走,但被姜芷夏拦住。 “您几位把话说完呢?”她心下觉得他们肯定说的不是小事,“是不是我派弟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们记得他们的长相吗?我……” “不是、不是。”另一人急忙否认,最后一跺脚,“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们三个做生意,昨天刚从外面回来。现在外面有关于您和灵清的传言说的那叫一个难听。” “传言?什么传言?”姜芷夏转头问众仙,发现他们都回避着她的目光。 “一些无聊的话,不听也罢。”谢泽之牵起她的手要带她回去。 她将手抽了出来,又走到那些凡人跟前,“劳驾跟您三位打听,传言都说什么了?” 第364章 神仙,传言 那三人说外面传言讲姜芷夏前几日带领弟子去青丘以祝贺的名义闹事,仗着法力高强和昭衡真君撑腰在宴会上横行霸道,甚至指着帝君的鼻子骂。 宴会后,她嫉妒国主长孙未婚妻的美貌,纵容弟子对其施暴,最后将其分尸。 又传她和魔界联手设下大阵,要将所有凡人与神仙都拉去献祭,为她之后统领三界铺路。 还说之前桃源乡一事,她不是去救人,而是和魔界合作之事被天帝知晓,她情急之下不得不跳出来反魔界。事后,她靠着昭衡真君力保才逃脱了天规处置。 此外还传她是一个极度不检点的女人,与多名男仙有不正当关系,让他们听从她的吩咐。 “哈?!”姜芷夏不生气,反而是惊讶比较多。 “姜掌门……”一人道:“我们打小就听我们祖父那辈儿说我们东尧能得安宁都靠山上那位神仙庇佑。而且我们有事没事也往您这儿跑,大家这么熟。我们肯定不会相信这种传言。可怕您不知道,着了有心人的道。” “对啊。”另一人说:“他们说您之前的善举都是装的。一个人就算能再能装,十年、二十年、最多五十年了不起了,连装几百年,怎么可能呢?真当我们是白痴了。” 最后一人说:“说的是,您看您抠搜那德性就根本藏不住。” 姜芷夏:??? “我们知道您神通广大,但回来听家里的说您好几天没出来,估计是外面捉妖受伤了。想着过来跟您说一声,您好早点把传谣言的人抓起来。现在都传到藟县了。只是这谣言着实不中听,这……”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姜芷夏很是感激他们,“谢谢您三位。我确实不知道,后面您几位不管了,我来处理。我找弟子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家不远。”他们一边走,一边对她说:“早点把那些人抓起来,太可气了!” “可不是,一个个不知道说的还挺真,就跟真见过似的。” 三人走后,姜芷夏看着她那些低头的同门和徒弟,又看向谢泽之和宫泽雪他们。 “合着你们都知道啊?” 谢泽之连忙说:“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你且好好休息。” “师父!”何素素向前迈出一步,大义凛然地“卖”了她师丈,“我一早就想说了,但师丈不让我们讲,说怕打扰你休息。不过我一直都觉得他该早点跟你说。他说知道了,可什么都不管,现在谣言都传到藟县了。离我们这儿就二百里地。” “藟县……”姜芷夏重复念叨这个地名,接着笑道:“离他青丘隔着十万八千里,六天时间都传到这儿了。这帮狐狸可真是努力啊……让他们传着吧。” “师父,你不管啊?” “管啊,不过还没到时候。”她转头对谢泽之说:“你……” “派了派了。” 她只说了一个字,谢泽之就明白她要说什么,“我已经让各地灵清弟子先按兵不动,参与到那些人的谈话中,多观察……” 姜芷夏一挑他的下巴,“聪明。” “谢掌门夸奖。”谢泽之抿嘴一笑。 众人看她心情没有因传言受到半分影响,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有这种传言啊。你心还挺大。”小松扶着黎旭初,“我家主人脾气这么好,这几天都有些生气。” “青丘那帮狐狸弄不死我,肯定会让我身败名裂。他们要不这么做我才会觉得奇怪。”她走到黎旭初面前,“别气了,黎大人,你别忘了你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她说的既是两个月后的回溯时间。 黎旭初得她安慰,微笑着点头,“你放心。” “闺女,需要我帮忙吗?”玉兰仙子问道。 “当然了!”姜芷夏握住她的手,“很需要,但不是现在!您和澄华姐姐之后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到时候只怕得麻烦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玉兰仙子对她说:“有事随时找我,最好也给你干爹找点事。省得他一天闲着没事做。” 说笑过后,她带着澄华先行离去。 “小沐……”姜芷夏凑上沐胜蓝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沐胜蓝微蹙秀眉,“事倒是不大,但你要这些做什么?” “先答应我嘛。”她拉着她的袖子,软下声音,“求你了。” “好。”沐胜蓝痛快答应。 随即众人散去。 谢泽之看时间不早了,一把抱起姜芷夏,带她回房休息。 “还睡?我好了。”她抗议道。 “听话。”他将她放在床上,脱掉她的鞋子,“耗损心神不比其他,本该打坐参禅以养心力。你不喜欢打坐,再不休息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她打了呵欠,“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其实我觉得我挺精神的。” 闻言,谢泽之也不多说,上手解开她的衣带。 “你做什么!”她忙按住他的手。 “既然你说你精神奕奕……” “我这人爱胡说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你跟我较什么真呢。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合眼睡了过去。 谢泽之用手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勾唇一笑。见她熟睡,他转身离开继续处理其他事情。 刚走到院外,只见季宸站在不远处,好像等他很久了。 “她……睡了吗?”季宸向院内望了望。 “睡了。”他顺手关上院门,“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完,他迈步要走。 “等等。”季宸叫住他:“要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找我?”谢泽之回身望着他,“你我之间有什么要谈的?如果你是想跟我讨论她属于谁这个问题,大可不必。她永远只属于她自己,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我明白。”季宸抿了抿嘴,“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不会耽误你太久。” 谢泽之带他来到离姜芷夏院子不远处的凉亭。 “你有什么事?” “那日我们在洞穴之下,你明明没有法力。最后怎么又……” “爱说她所有的力量是源自于我们的,她能控制我们也是因为我们有她要的情绪。这就是为什么她那时会突然感谢我们,说靠我们才能打败芷夏。” 谢泽之道:“所以我猜测收回对她的感情,才能摆脱爱对我们的控制。” 季宸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你真能做到说不爱就不爱吗?你是不是根本不爱她?” “你错了。”他平静道:“正是因为爱她,所以我才更要放手。即便再痛苦,在那一刻我也得认定我就是不爱她。这样才能救她。” “放手……”季宸低暔道:“可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你怎么舍得她?” “我舍不得。”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她那时候跑到我面前告诉我她喜欢上了她的三师兄。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我想将她带走关起来,再杀了你……可最后我只告诉她随心而行便可。” “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凭你的法力,这些事情轻而易举。” “是啊。轻而易举。”他低笑一声,说:“可那天她提到你时笑得很开心,我如果真这么做了,无异于剥夺了她的快乐。我不想因为我的私欲让她难过。 实不相瞒,我知道你复生的那一刻,依旧想杀你。” 季宸自嘲道:“你这次动手,她肯定不会怪你。” “她是不会怪我。但我不能这么做,你该不该死,只有她有资格评判。而且……”他顿了顿,“我不想变得像你一样,因为她不喜欢。” 季宸握紧双拳,继而又松开,“我明白了。时候不早了,我不耽误你做事。” 谢泽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希望他真的明白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爱?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隔天姜芷夏睡醒后,何素素来告诉她那些妖怪已经被弟子带来,正在大殿等她呢。 再次见面,姜芷夏发现他们穿着比上次好多了,精神状态也不错。 他们跪在她面前连连磕头,感谢她给他们的种子和衣物。那些作物成长周期快,而且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吃饱,极大缓解了他们的危机。 姜芷夏扶他们起来,“感谢我师弟吧,种子都是他培育的。” 东方楚良被师姐当众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 “姜掌门见到你没事就好。”蛇妖说:“我们听说你从青丘回来……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 “连你们都听说了?” “我们觉得你做的对!”黄鼠狼精忿忿道:“就该这么对他们。” “闭嘴!”兔妖狠狠踩了他一脚,“姜掌门会是那种人吗?你以为都跟那帮狐狸一样。” 黄鼠狼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向她道歉。 “没事。”姜芷夏笑道:“我还担心你们真信了这些传言,要跟我划清界限,以后不来灵清了。” “我们都没有信。”众妖说:“这一听就是那些狐狸编排的。我们之前就被他们这么祸害过。” “狐狸可恨啊。”她感叹:“所以我今日找各位来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们去做。不知你们敢不敢?” “什么事?” “杀狐狸。” 第365章 神仙,惊喜 暮色四合,冬夜的山林间幽静寒冷,连虫叫声也没有。 只见一人肩挑着扁担。前面的筐中装着卤好的牛肉,后面装着一大坛酒。即便担着这么沉的东西,但他的步伐照样轻盈,行进速度并未受到半分阻碍。 那人身材魁梧,腰缠一根金色腰带。今晚若是有月光,便可清楚地看见那不一条腰带而是尾巴。 这条路他走了不下几百次,但今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左右看了看,加快步伐,心想早日到人多的地方,自己也可安心。 忽然间,身后草丛晃动。他听到动静急忙回头,却见一道黑影“唰”一下飞了过去,消失在林间。 “谁!”他喊道,声音响亮如钟,“再不出滚出来,我就不客气了!知道我是谁吗?” 而另一边守在山林里的青丘狐狸抱怨道:“那老虎去打酒怎么还不回来?让我说他可没之前那兔子跑得快,你们非要把他换掉。” “还不是老大。”一人道:“收了他的礼,让他当这个差。” “换哪个妖怪都一样。低贱的畜生你能指望他们能做好什么事?”那个叫“老大”的人说:“我是看他心诚,为这个差事把他娘子都送给我们了,我能不答应。再说你们不也分得好处了?” “我觉得不值。”另一人摇头,“他娘子法力低微,身上没有多少灵气,肉也老,吃着都塞牙。我看他今日送完东西后把他也吃了,再换个机灵点的人来。” “急什么啊!”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是你爹啊,你这么为他说话?” “他还有一女儿呢。” 狐狸们发出一阵哄笑。笑罢,他们又唉声叹气。 “咱国主天天让咱们在这儿守着这群半死不活的妖有什么意思啊。”一人道:“要死不死,连累爷爷我也没办法回去。” “现在回去也不安生。”又一人道:“万一那灵清掌门再杀回去……我们还不如待在这山沟里安全。听人说那可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怕什么?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老大抽出自己的剑擦了擦,又收回剑鞘,冷笑一声:“好好的去跟青丘作对。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连天帝都不敢动我们,她倒好,敢把那些妖怪叫到她跟前去。咱们国主现在只是略施小计,以示惩戒。就这样她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了。还想报复?痴人说梦!” 他正说着,前方有一人挑酒上来。 “让你送个东西,怎么这么慢!”老大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腿窝。 他跌倒跪下时还不忘扶稳酒坛,“各位爷、各位爷,您几位见谅。来的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什么事?” “我今儿过来老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回头又什么都没发现。你们说……”他缩了缩脖子,“不会是那些妖怪大晚上跑出来了吧,” “借他们一百个胆子。”老大又狠狠地打在他的头上。那人捂着自己的脑袋,连连称是。 “那些妖精要真有胆子跑出来到好了,直接杀了他们。我们也好早点回青丘交差。”他又踹了那人一脚,让他跪在一边,自己上前揭开了酒盖。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甘醇的酒香,引得那些狐狸口水都流下来。一个个冲上前将这些酒瓜分了个干净。 狐狸们推杯换盏,啃着牛肉,好不自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昏昏睡去。他们睡着后,刚才送酒的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三日后的清晨,城门一开,各地来往小贩商贾担着货物,赶着马车前往市集或各个商铺做生意。城内最大的皮货店铺的掌柜的正点货物,有伙计来叫他说有人柜台前有人找。 掌柜的随他来到柜台,见一彪型大汉身后背着一个麻袋,问他收不收货。 “张猎户,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您每次拿来的毛皮质量太差,我实在受不了。不如您去别家问问。”掌柜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别介。”他将身后拿麻袋拿下来,神秘道:“这次绝对是好东西。我看咱平时关系挺好,先找的您。我卖给别家,我估计这一冬天您都过不好。” “净瞎说,我看看能是什么好东西。” 猎户打开麻袋,将里面十八张雪白的狐狸皮放在柜台前,掌柜的和伙计眼睛都直了。 “你……你从哪儿搞到这些的?” 掌柜的忍不住上手去摸,被猎户一巴掌打开。 “别乱摸,摸坏了怎么办?”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跟您说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前几天我还在想今年这个年怕是过不了了,结果天上掉馅儿饼全掉我那院子里。前两天早上我刚一推门,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院子里有十八只昏睡过去的白狐。一根杂毛都没有。”猎户提起那事又激动起来,“我打了一辈子猎都没见过那么好的事。真是老天开眼了。” “哟,您没留下两只让它们下崽儿呢?”伙计插话道。 “我也想。但这十八只都是公狐狸,哪儿下崽去。总不可能我下吧。” “我看也行。” “去去去。添乱!”猎户赶走他,对掌柜的说:“您给开个价儿吧。这东西我要拿出去,您可就没机会了。” 掌柜的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价格问题,而是这事听起来玄乎,万一触怒鬼神…… “饭都吃不下去了,还管这下。”猎户听到他的担忧,嗤笑道:“这十八张狐狸皮要是能让老子发了家。别说叫它神仙,叫它祖宗都行。不然它狗屁不是。您要不要?不要我找别家了。” 猎户收起狐狸皮就要走。掌柜的赶忙拦下他,“要要要!快给拿银子。” 猎户掂了掂钱袋子,满意地离去了。 掌柜的追到外面喊:“再有也给我送来啊!” 他欢天喜地地回去看那些皮货,怎么看怎么高兴。这时伙计凑上前,对他说道:“掌柜的,那猎户靠得住吗?”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拿假货骗我?我干这行几十年我能看不出好坏来?” “不是。我听他这意思,山上的雪狐可不少呢。您说他万一之后再得了狐狸皮坐地起价,或者别家看着好高价买回去,我们不就吃亏了吗?” 掌柜想想,觉得伙计说的在理。 “那你说怎么办?” “咱离山也不远,抓狐狸我也会。”他压低声音说道:“要不我今儿就带人去看看。万一真怼见了,咱就直接带回来。要是能找到一对……” “我就让你当账房先生!”掌柜的推着他进里屋,“我给你拿钱,你现在就出发……” 又五日,青丘的胡天煜坐在书房看奏折,忽有人带着加急信件前来。信件中要求上方给方定山增兵。 他把上面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问送信的使者:“方定山是不是那帮顽固不化,不肯投降的妖藏身地方。” “是之一。但那个山里的妖怪最多。” “之前不是说那些妖怪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日便会绝种吗?现在怎么突然要增兵呢?” “是那些凡人……”使者支支吾吾地说:“前几日看守妖怪的人喝了酒,结果醉倒在猎户院里现了原型。结果被猎户剥皮卖给山下的皮货商。谁成想这件事传开了,那些凡人为了发财都上山去找狐狸了。” “他们是傻子,见一帮凡人上山不会躲吗?” “躲了。”他硬着头皮说:“白日他们找不到我们,可晚上总有喝醉的人跑出去,说来也奇怪,喝醉的现原形的只有咱青丘的人…… 凡人现在都不上山,只在山脚安营扎寨等着狐狸出现!短短几天,我们的人数锐减了三成,所以将军想增兵围住方顶山……” “混账!增兵,增兵!增你妈个头!还不够丢人吗?”胡天煜气得将信件撕碎扔在他脸上,“告诉他,从今日起严肃军纪,不准饮酒。再有饮酒者,军法处置!” “是是是。”那人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整肃军纪确实有用,没两天山下的百姓就再也没发现雪狐的踪迹了。山上寒冷,而且雪狐皮现在颇多,价格又有走低的趋势,所以凡人便自行离去了。 可几天后,胡天煜又收到一封折子,上面写驻守方定山和其他几处地区的狐狸们联名上书要回青丘。 信使跪在下方,胳膊绑着绷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您是没在那里待过。太可怕了。我们驻守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事。正说着话呢,旁边站着的人脑袋就掉了! 而且今儿死几个,明儿死几个。死的人不多,但架不住心里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小的们宁愿上战场被一箭射死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现在我们一见到太阳落山就说害怕。” “一定是那帮妖怪做的!你们就没反击吗?!” “反击了。但感觉这不像那些妖怪做的。那些妖怪往日里虽然也偷袭过,可他们法力低微,隐藏不住身上的妖气,一靠近就会被发现。这次我们人死了都没察觉到妖气。”他说:“而且那帮妖怪以往是要准备许久跟我们打一场恶战,打败了就躲回山里。可这次不一样。 偷袭我们的人根本不恋战,也不在乎人数,打完就跑。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们追都没办法追。 将军倒是反击过几次。我们甚至都打到那帮妖怪住的地方了。可那儿一个人影都没有。不过我们在他们住的地方捡到了这个……” 那人将东西呈上。 胡天煜让胡睿接过。那是一支箭。箭身是用构树树木制成,箭头上带有些许灵气。 这东西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构树…… 胡天煜猛地反应过来,将箭扔在地上,怒道:“姜芷夏!” 第366章 神仙,与敌方的心有灵犀 胡睿带着侍从与那支箭,飞至东尧上空,降落在灵清大门外。他负手而立,端的一派目中无人的模样。 此番他受胡天煜的嘱托,来灵清找姜芷夏讨个说法。 自他生母过世后,他一直不受父亲重用,风头都是胡维的。这次胡天煜也是先找的胡维,没想到他竟然百般推脱,还劝他父亲不要冲动,说跟姜芷夏作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胡天煜将他骂了一顿,直骂他是个没出息的,然后把此事交给胡睿去做。 胡睿为博他父亲的欢心,临行前立下誓言,非要让姜芷夏带着灵清一众人来青丘请罪不可。 待他站定后,身后的侍从得他指令,向门内喊道:“青丘国主长孙胡睿仙君驾临灵清,还不出来迎接。” 话音刚落,从里面冲出来三十多人手持长剑,惊得胡睿等人退后两步。最后从门内走出一位仙子。胡睿记得她,当初她和姜芷夏一起去参加过喜宴,好像是叫什么阿红的。 阿红站在台阶上也不行礼,只扫了一眼胡睿,对他说:“怪道我家掌门今日一早见乌鸦落在窗外,跟我们说怕是有晦气之人上门。适才她又闻到一股狐骚味,让我出来查看。果不其然是青丘的人到了。请问两位有何贵干?” “放肆,你竟然敢跟青丘国主的长孙这么说话,你有几条命?”侍从叫嚷道:“让你们掌门滚出来,跟我们仙君道歉!” 阿红淡淡地说道:“掌门说她被你们身上的味道熏得头疼,今日怕是见不了客了。你们有事可以跟我说,我能替她做所有决定。”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君说话。”胡睿气道。他身份尊贵,不跟一般弟子说话。 “我只跟你们掌门说!” “那您等着吧。” 阿红不再跟他纠缠,转身进入门内。胡睿紧追她而来,没想到被那些弟子阻拦。 “掌门说了,这个人没她的命令不得进入灵清,他敢踏上台阶一步,杀无赦。”阿红径直走了进去,连头也没有回。 胡睿想硬闯,又顾虑这不是他们的地盘,寡不敌众。况且姜芷夏诡计多端,万一她拿他硬闯做文章,怕是会给青丘惹麻烦。 他气恼地一甩衣袖,站在门外。 彼时接近中午,来灵清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见胡睿被挡在门口,觉得甚是奇怪。这灵清大门向来对所有人敞开,晚上都不关门,那位掌门今天怎么就针对这个人了? 他们思前想后,觉得一定是因为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姜芷夏才拦着他的。有胆大的人上前问胡睿是从哪儿来的,想干什么。 胡睿连他们理都不理,只把脸扭向一边。他以为这些人见他不说话肯定会自行离去,谁知道他们竟然把山下的衙役叫来了,说他鬼鬼祟祟站在灵清大门口意图不轨。 衙役问他,他也不搭话,于是衙役拿出手链脚铐要将他拷走。 不得已之下他才说他是青丘的人,是来找姜芷夏要说法的。 “这女人的事你们应该听说了。她前一阵带人跑到我青丘……” “原来是你们!我就看他耳后见腮,贼眉鼠眼!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揍他!”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打烂他的脑袋!” “不是,你们等会儿……”胡睿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人突然向他发难。 他来之前也没打听过,东尧山下的人根本没把那些传言当回事。他们甚至觉得自家人去了一趟青丘,回来休养好几天,肯定是这帮狐狸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保不齐是把他们家神仙揍了。 东尧人没有别的,就是团结,欺负谁都不行。胡睿自报家门,可让他们找到源头了,一听是青丘来的,二话不说捡起石头就打。 胡睿没见过这阵仗,慌得一甩衣袖驾云逃了。 直至天色渐晚,大门口的人少了些。胡睿才又落在了灵清门口。 此时阿红也在门口,见他回来倒没有多惊讶,“您想好了吗?是跟我说呢,还是继续在这儿等?” “你确定你能替姜芷夏做决定。”胡睿退让了。 “不说就算了。”阿红转身又要走,被胡睿叫住。 弟子就弟子吧。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东尧山的人都是疯子,他完成任务早些回去才是正经。 “这支箭你们作何解释?”胡睿让侍从把箭拿给阿红看。 “解释什么?” “这箭的箭身乃是你们东尧特产的构树树木所做,你们想抵赖不成?”他盛气凌人道:“我青丘弟子被方定山那些妖怪用此箭所杀,难道不是你灵清在背后给他们提供武器?” 阿红冷笑一声,“你青丘在方定山做下天理不容之事时就该料到那些妖怪会报复还击。但你们喊‘冤’找错地方了,这与我们灵清可没有关系。” “这构树树木得箭身,你敢说与你们灵清没关系?” “树木而已,即便是东尧特产,又能证明什么?这上面是写了我们掌门的名字还是写了灵清二字。这也能怪到我们头上? 再者东尧山上又不只是住了我们一家。山中万物凭三界众人汲取,我们也不独占。仙君凭什么认定这是从我灵清给出去的?也许是他们林间长出来的呢?” 胡睿气结,心说灵清弟子怎么都跟他们掌门一个德行。 “你这是胡搅蛮缠。”胡睿身边的随从骂道:“除了你们灵清,谁还敢和我们青丘作对。” “那就要问你们是不是平日树敌太多,造了报应。况且胡搅蛮缠的,难道不是二位仙君吗?恐怕你们也知道这箭不是实质性证据才跑我灵清闹事,不然你们早就上天宫找天帝告状了。还来问我们要说法,简直可笑!” 阿红转身入门,又忽然间驻足停步,对胡睿说道:“对了,我们掌门有一句话要我转告给青丘。她说如果你们还不收敛,这树林里长出来的东西只怕会更多。” 胡睿被她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飞回青丘将此事转告给胡天煜。 胡天煜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骂他办事不力,被一个小小的仙娥玩弄于股掌之间,之后又骂道:“姜芷夏这个祸害,摆明了要跟我青丘作对。她要以为这样能让我们妥协,那就错了主意!” “父亲,如果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天帝怎么办?到时候她跟昭衡一唱一和……” “告诉天帝怎么了?我青丘剿灭妖怪,替天行道。相反她最好不要让我拿到把柄,不然我一定告她个谋害仙家之罪。 至于昭衡……他那个位子做不了多久了。”他冷静下来问侍从,“外面那帮人做的如何了?” 侍从回道:“他们今日传来消息,说是……差一点。” “又差一点?!” 侍从连忙跪下,“姜芷夏在凡间威望不低,他们不好煽动百姓去灵清讨伐她,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胡天煜大怒,“那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一点小事都干不好!我青丘迟早得败在他们手里!” 而与此同时,姜芷夏也掀翻了自己在小院里摆放的桌子,扔掉手里的信件,大骂道:“这帮狐狸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一点小事都干不好!青丘迟早得败在他们手里!” 何素素连忙去扶好桌子,季宸捡起来地上散乱的物品,若芙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别生气。 何素素上前抱着她的胳膊,问道:“师父,那信上写了什么啊?是不是谣言说的太过分了?您别气了,就当他们在狗叫。气坏身子就不值了。” “我替你去青丘教训那帮狐狸。”季宸道。 “不用,我就想不通。”姜芷夏背着手来回踱步,“污蔑一个人很难吗?这都多少天过去了,现在才传我到处吃小孩。这么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讨伐灵清呢!” “哈?”在场三人愣在原地,没懂她在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季宸忽然觉得他好像体会到了谢泽之那种不妙的感觉。 “那帮狐狸就是傻子知道吗?傻子!”姜芷夏变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交给何素素,对她说:“发往各处,让他们不要只当听众,要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去,从今天起按我写的这个说。” 何素素扫了几眼,惊道:“师父,你认真的?” “嗯。” 何素素又看了看,咽了咽口水,点点头离去。 此时谢泽之从天庭回来。季宸见他到来,和他打了招呼后带着若芙离开。 “奇怪。”姜芷夏走到谢泽之身边,“他最近怎么见你就躲?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让他知难而退了。” 谢泽之嘴上这么说,但他也不知道季宸最近在想什么。 “你就一天胡说八道吧。”她拉着他进了屋,“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次得去好几个月呢。被人家革职了?” “不是革职,是停职。” 谢泽之环住她的腰,“从今日起我就有大量的时间陪你了,高不高兴?” “我像是缺人陪的样子吗?”姜芷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谢泽之说他被参“倒”了。 青丘的传言不仅对姜芷夏有影响,他和凌玄澈也深陷其中。凌玄澈近日没来过灵清也是怕再给她带来麻烦。而谢泽之则是因为在每条有关姜芷夏的传言里都扮演了一个护短包庇的角色。 所以陆麒老君抓住机会,联合一众党羽参了他一本,说他有徇私枉法的嫌疑。天帝为平息众怒,只能将他停职,说彻查之后若是他清白,自然会恢复他的官职。 “所以你看我多可怜。”他在她嘴上轻啄一口,“没有你在,他们都欺负我。” “谢大人。”姜芷夏捧着他的脸,阻止他继续靠近占便宜,“这话你跟别人说还行。天庭那帮人加起来也敌不过你一个人心眼儿多,你能被他们参倒?说你要干什么?” “知我者,夫人也。”谢泽之将她横抱起,坐在软榻上,“我退下来才能暂时止住那些神仙的恐慌。” 青丘那日将宁姝布阵的事说出,让那些神仙惶惶不可终日。再这么下去魔界没打来,自己就内乱了,而且他们慌乱也会影响凡间。 所以他和张和颂在朝堂上演戏。 张和颂对众仙说自己早知道这件事。魔阵确实存在,但经查明只是魔界夸大其词,妄图搅乱仙界而已。法阵并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所以她才没对众人言明,只让谢泽之去处理。但他现在牵涉传言,因此先行停职再做处理。处理法阵之事交给了一个小仙。 她只有做出不在乎的模样,才能让那帮神仙相信法阵之事是假,暂时安定下来。 “此外,我还在调查另一件事。身份太显眼也不好进行。”他说。 “什么事?” “彻底查清之后我再告诉你。”他说着,又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脖颈。 “停职不是给你时间让你占便宜的。”她嘴上说着,却搂住了他的脖子,“那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好。” 第367章 神仙,大起大落 第二天一早姜芷夏就和谢泽之出去,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之后,他二人每天都是这样,白天出去,夜晚回来。不过没几天,他们又不出去了,每天腻腻歪歪地在灵清晃悠。 何素素觉得她师丈现在这德行颇像女皇身边进谗言的妖孽祸水。她师父更是见色则迷的“昏君”,天天和“妖孽”凑在一块,也不管外面传言变成什么样了。 而另一边的胡天煜也很高兴。 凡间对于姜芷夏的怨言越来越多,听外面的人回报已有不少凡人砸毁她的神位,烧黄裱纸状告天帝希望收了她这个神仙。 只是他这得意还没持续两天便收到了一个比之前更坏消息——他们驻守在方定山的狐狸将军被那帮妖怪围困在狭小之地。他们围住他却不伤他,只打来救援的那些人。青丘损失惨重。 侥幸活下来的狐狸跟胡天煜说,这些妖怪们手中突然多出了很多宝物和法器。并且他们不像以前一样分族群居住,而是整合在一起成了一支队伍。他们总是挑薄弱处下手,以多打少。经常趁夜色偷袭,还用上了左右包抄的战术。 青丘也反击过。他们甚至直接突入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可白天占领的地方晚上就被他们夺了回来。几番拉之下,青丘一点便宜没占到,还死人不多,就连封锁线都退了十几里。 胡天煜哪怕用膝盖想都能知道是谁给他们出的主意,可恨他们没有找到灵清参与的证据。他传唤侍从上前,对他说了几句话。 这天一大早,安定山下的城郭刚开城门便有人冲进城内大喊:“神罚降世,亵渎神灵者死!神罚降世,亵渎神灵者死!” 他一路跑,一路喊,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大街上,有人认出他是城外的猎户。此刻他衣袖上血迹点点。众人掀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胳膊上用刀刻着几行小字。 上面说此人因对灵清掌门姜芷夏不敬。方定山的妖怪深受掌门恩惠,替掌门出此恶气。若再有口不择言之人,下场与之相同! 有妖怪伤人必然引起官府重视。县老爷寻找能人异士前往方定山除妖,但这些和尚道士不是身受重伤就是回来就疯癫了,满口胡话,说什么灵清掌门法力高深,不得亵渎。 除了方定山,其他地方也有妖怪伤人事件,皆是打着维护灵清掌门的旗号。夜间,百姓们时常梦见一个自称姜芷夏的神仙,威胁他们向她磕头跪拜,否则要他们一辈子不得安宁。 一时间民怨沸腾,有关于姜芷夏的传言越传越凶!她俨然成了凡间的邪神。 而后各地的道士、和尚以及正义之士决定联手合作诛杀“邪神”!他们约定十二月初三共同去东尧山讨伐姜芷夏。 胡天煜将这消息告诉给胡安时,两人脸都快乐歪了。 胡安冷哼一声,随即得意道:“敢跟我作对,这回让她知道知道得罪青丘是什么下场。若她只是嚣张跋扈些倒罢了,总归于我们无关。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那帮妖怪接触,还想揭我青丘的短。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胡天煜附和道:“父王英明,这回还不将她治于死地!她姜芷夏既然愿意背靠凡人,现在就让她尝尝死在凡人手中的滋味!” “不!不能让她死。”胡安摆手道:“若为我们所用……” “万万不可。”胡天煜打断他:“当初忘仙的仙皇就存有这心思,结果非但没收了她,反被她杀了。这种人驯服不了,只能将她治死以绝后患。” 胡安沉吟片刻,“假使我们不驯服,而是跟她合作呢。她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我们就派人过去找她谈。我们总不能只挂着一头,魔君行事最近越来越诡异,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要是她真横下一条心,拉三界陪葬……我们还是早做防备得好。” 胡天煜连声称是,“还是父亲思虑长远。儿子还要多跟您学习才是。” 听到这话,胡安白了他一眼,骂道:“亏你还是我青丘的太子。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娶回来的人。若不是她,我们至于这样吗?生的孩子跟她一样小家子气。 宴会之日,见到姜芷夏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上一次天宫还把胆子吓破了。他要是个出息的,昴苍的掌门早就是他的了。乔朗在位那么多年,他背靠青丘这么大的一棵树竟然连掌教的位置都没混上。凑都凑不上席面。” “是是是。”胡天煜躬身道:“儿子回去定当和嫣然好好教导他。” “你们俩离他远一点,他自然会好。”胡安不耐烦地赶他下去。末了,自己坐在书房又想起适才的消息,不由得高兴地哼起小调。 可他的得意与高兴依旧没有维持几天。一个奇怪的消息传来,说是不知道谁传出来姜芷夏知晓惹了众怒,现在离了东尧躲到方定山去了。 胡天煜慌得下令赶紧澄清传言。但事情已超出了他们的控制,不但地点变了,连时间都变了。 青丘还来不及防备,众人便上了方定山。 胡天煜又决定在方定山伪造命案,再栽赃嫁祸灵清。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们发现那些妖怪。 但不知道那帮人怎么办的事,非但没带着众人按照原定路线走,反而被别人带跑。 上山的人“轻而易举”地就发现在藏在山中的那些妖怪。而且还都是些老弱病残。小孩子们穿得破破烂烂,眨着大眼睛问他们是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更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上前询问他们是否也是被青丘的人追杀所以上山逃难。还将他们仅剩不多的食物拿来与他们分享。 众人见这凄惨景象,上山讨伐的事也忘了,只问他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帮妖怪倒是大方,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坦言自己是被青丘困在这狭小山地,苟活在此的妖怪。 这副可怜的模样,即便听说他们是妖怪也没人对他们喊打喊杀,反而众人席地而坐,听他们讲述了近千年来与青丘的斗争。当中不乏妻离子散,痛失双亲,丧夫丧子之事,直听得众人眼眶酸涩,泪如雨下。饶是修行的和尚都不免合掌念起佛号。 那些妖怪又说多亏灵清掌门接济,让他们有了食物得以生存。可因此得罪了青丘。她为了躲避风头,最近也不敢给他们东西了。 青丘的狐狸眼见事情不对,正要逃走,又不知被哪里的符咒打中,现了原形。 众人这才发现当初上蹿下跳,撺掇他们讨伐灵清最狠的人竟然是青丘的白狐!这时有人站出来“恍然大悟”道:“原来谣言都是青丘传出来的,为的就是不准让姜掌门帮他们。青丘狐狸其心可诛!” 很快有关姜芷夏的谣言反转,青丘做的事也被公之于众。 胡安来回踱步,反手给了胡天煜一巴掌,“这么一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父亲教训的是,可、可现在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对我们不利啊。” 胡安静下心来,良久说道:“不要慌!趁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去方定山将在那里的狐狸全部斩杀。跟凡人说这些人早就不在青丘了。他们出去打着青丘的名义行恶,我们也是受害者。先稳住那些凡人,别让他们闹大!” 然而两天后,胡安接到了一个令他更加崩溃的消息。 在方定山发现妖怪后,几乎是一夜之间,各地有关于青丘罪行的话本、小说摆上了各个书店的书架和小摊之上。上面的故事写的那叫一个催人泪下,可以说是字字泣血,行行是泪。 又有戏团穿梭在各大城郭乡村,上演青丘杀人的戏剧。巧妙的是这出戏剧里只有狐狸,没有受害者。观众坐在台下自然而然带入了受害者视角,他们仿佛被台上的狐狸驱使、逼迫,然后被他们追杀,无奈之下背井离乡…… 每次戏演完,现场都找不到一张好凳子!全被愤慨的乡民砸烂了! 这下群情激愤,凡人恨不得将市面上所有的狐狸都杀了。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废物!”胡安又给了胡天煜一巴掌,“我养你是为了让你问我怎么办的吗?” “父王、祖父,这事一定和姜芷夏脱不开关系。”站在一旁的胡维怯生生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跟她投降,这样我们才有出路……” “你也是个废物!”胡安给了他一巴掌还不解气,又踹了他好几脚,指着他手都在抖,“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我胡安没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孙子。你和你娘都给我滚的远远的!” 他觉得不解气,又转身拿起桌上的东西朝胡维砸去。 胡天煜拦下胡安,并让胡维赶紧出去,别在这儿碍眼。胡维捂着脸快步离开。 此时胡睿上前道:“祖父,我有一计也许可解此次危机。” “你说!” “现在群情激奋,我们解释什么他们也不会听。既然如此,不如什么事都不管。帮着那些凡人把事情扩大,顺势杀一些狐狸小妖。到时候我们也去哭诉,说是那些妖怪趁乱杀了无辜的小妖泄愤。姜芷夏能利用流言,我们就用不得吗? 凡人心善,最见不得可怜的人。他们现在帮那些妖怪只是因为他们弱。一旦他们发现那些妖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所谓的“悲惨”就一文不值了。凡人只会记得他做的恶,并不会在意他之前受了什么罪。” 胡安听后连声夸赞胡睿聪慧。 胡睿想的很好,就是太晚了。 他们的命令还没发布下去,方定山与其他地方受青丘迫害的妖怪联名发布了声讨青丘的檄文,要所有受害的妖怪加入他们,包括同为狐狸却受青丘欺压的狐妖加入他们的队伍。 上面说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夺取他们的自由,不让他们生存的青丘掌权妖狐。所以不管什么妖怪,包括狐妖在内,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并且他们也感谢凡人为他们鸣不平,同时呼吁他们不要伤害无辜的狐狸们。 胡安拿到那份檄文,仔细看过后撕了个粉碎! “这份檄文要不是谢泽之给他们写的,本王就把这张纸吞下去!” 第368章 神仙,谈判 “父亲,那现在我们……” 胡天煜在胡安扇他之前立马改口,道:“要不按照维儿所说,跟姜芷夏谈和吧。” “你……” “只是权宜之计。先让这股火降下来,别闹到天帝那里。”胡天煜道:“好在现在只是民怨。姜芷夏不在背后撺掇,他们过不久就散了。再者凡事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只要能让这流言冷下来,她要再想把势造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胡安沉思一阵,坐在椅子上,对他道:“好吧,你且去。问她想要什么。只要她提的条件不过分,我们就答应她。” 他又对胡睿说:“你带两千人围住方定山,只围不打,给他们灵清一些威慑,让姜芷夏在做决定的时候好好掂量着些!你和你父亲一同出发,快去快去!” 两人领命之后转身离去。 姜芷夏这会儿正跟谢泽之翻花绳呢。她望着眼前无法下手的绳子,问谢泽之:“你确定你是第一次玩?” “骗你干什么?”谢泽之一本正经道:“不行就认输,也不丢人。” 姜芷夏心说认输就完蛋了。她因为太得意不停地加赌注,万一输了,非把自己赔进去不可。 谢泽之一挑眉,一副狡黠又自信满满的模样,催促道:“姜掌门,动手啊。” 姜芷夏回头看了一眼玩得正玩面具的若芙和看书的何素素,凑到他面前小声说:“投降输一半行不行?” “可以……”他顿了顿,“是可以,但刚才那局某个人说什么来着:‘我姜芷夏今天就死!从东尧山跳下去,死外面,都不会投降!’ 话又说回来,输了不过是做些‘体力活’而已,又不罚钱,姜掌门怕什么?” 怕什么?那是一些“体力活”的事吗?! “你是不是骗我?”她一手捏住他的脸,“你比我大这么多岁,你肯定玩过!你跟谁玩的?” 谢泽之知道她这是又开始耍赖了,但嘴上还是顺着她说道:“你自己想想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翻花绳那画面好看吗?”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跟男人玩的!而且天条又没有规定男人玩花绳犯法。”她松开手,指着他说道:“说谎骗我?你给我好好反思。晚饭之前不要跟我说话!” 说罢,她起身就走。谢泽之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凳子上,“你堂堂掌门,怎么输了就跑呢?” “我……” “往哪里跑?”何素素哭嚎道:“到处都被封死了,没有出路。快一千年,那是一段什么日子!呜呜呜……” 院子里的人被她吓一跳。若芙面具也不玩了,直奔到她师父的怀里,惶恐地看着她师姐。 “素素,你怎么了?”姜芷夏一边安抚着若芙,一边问道。 “太惨了师父,真的太惨了。” 何素素举着她小师叔从山下买回来的话本给姜芷夏说:“我以前光听那些妖怪说就已经很难受了,但这本书上写的更为拨动人心。不止是这本,前几天看的那本也是,我和小师叔看完哭了一晚上。” 姜芷夏与谢泽之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他二人早在凡间要讨伐姜芷夏之前找过文盛神君。他们将那些妖怪的事情告诉他后,他也是义愤填膺,直骂青丘做事不人道。 姜芷夏托他发动自己的学生将这些事情写成书,传阅三界。让世人都能看到他们受的困难,为之后帮他们做准备。 文人的笔,杀人的刀。 这些事本就是真实再加上文人的润色,自然要比青丘当初只靠口耳相传的谣言能煽动人心。 况且还有子桑家和莫缄叙等人共同商量之下写的剧本,再有俞伊和柳茉思这种极具“舞台经验”的人的指导。那处戏剧更是成为了揭露青丘,为舆论造势的一大利器。 更别说凡间还有安排好的说书先生、为不识字的人提供的连环画,小孩子们念的童谣…… 几方结合之下,这场舆论战打得青丘毫无招架之力。 青丘的封锁到底是被她捅了大窟窿。 此时忽有弟子来报说青丘来人了。 “真沉得住气啊。”姜芷夏叹道:“我还以为他就这么打算跟我耗下去不来了。” 她对何素素说:“先别哭了,大小姐。去通知你大师伯和二师伯。” “好。”何素素点头离去。 她抱着若芙,继续研究谢泽之手上的花绳。 胡天煜带着一众人顺利踏入灵清大门,没有遇到阻拦他的人,但也没遇到迎接他的人。 老远看见林忆和莫缄叙从大殿出来,胡天煜以为是来迎接他的,立即昂首挺胸,语带傲慢地问道:“灵清就是这么待客……嗳?” 林忆径直从他身边经过,连他理都没理,随即驾云而去。 胡天煜回头看见莫缄叙也要走,立即拉住他,“我说你们……” “掌门在后院自己去找。”莫缄叙拨开他的手,“我这儿有急事,别拦着我!” “我怎么知道她在后院哪儿?” “都是人,你一路打听不就知道了。快松手!一会儿晚了!”莫缄叙挣开他,足下生云离开了。 “仙君,我们怎么办?”后面的随从问道。 胡天煜被驳了面子,心下气恼,回身给了他一巴掌,“问问问!我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问我怎么办的?去打听姜芷夏在哪儿!” 胡天煜一路打听,走了不少冤枉路,这才找到了姜芷夏的院子。彼时她和谢泽之坐在石桌旁,一人面色难看,一人喜笑颜开。谢泽之怀里还抱着一个玩面具的小姑娘。胡天煜记得她是姜芷夏的徒弟若芙。 “姜掌门可让我好找。”胡天煜清了清嗓,没等她邀请便坐在了她的对面,“昭衡真君也在啊,前几日听说您被天帝停职了?” “是。”谢泽之以笑脸相迎,“所以受姜掌门热情邀请到灵清当话事人。” “想来您二位好事将成,在一起也是应当。”胡天煜看向姜芷夏,试探性地问道:“姜掌门心情不好?” “好!好得很!”姜芷夏瞪了一眼谢泽之,咬着后槽牙说。 胡天煜不知道她是因为翻花绳输了才生气,心下以为她还在为青丘污蔑她的事情恼怒,遂说:“姜掌门,我知道这件事最近闹得我们两家都心烦不已。可我始终不明白灵清乃四大仙门之首,您贵为灵清掌门,不日又要和昭衡真君成亲。您这地位饶是天帝见了也要给您三份薄面,何必跟那些低贱的妖怪站在一起。他们没了对您没有任何损失;他们好了,也不会给您带来任何好处。 想来我青丘在此之前也没有得罪过您,您为何要跟我们作对呢?” 姜芷夏收敛神情,坐直身体,“没有得罪?你青丘和魔君联手对我下套,我差点死在你们桃花林,你是想说这些都是玩笑?” “实不相瞒,若掌门不跟那些妖孽接触,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我们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胡天煜说:“诚然我们做的不对,但现在掌门不也给自己报仇了吗?我青丘现在被人口诛笔伐,那些妖怪的事也公之于众了。掌门这口气应该消了吧。” “胡仙君只说这次来是要做什么。”谢泽之插话道:“我和掌门一会儿还有要事相商,没有太多空闲时间。” 姜芷夏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 “此次我来是找姜掌门合作的。”胡天煜听他这么说也不绕弯了,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向他二人言明。 “这此事件让我父王看到青丘和灵清实力不相上下,我们斗到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与其让别人获利,不如我们两家联手。 只要姜掌门不再管那些妖怪。我青丘以后愿成为灵清的支持,将我们所获灵气的三成分给灵清。以后灵清有事便是青丘有事,灵清可随意进出青丘不受任何限制。 当然,为了表明我们的诚意,姜掌门有何要求尽管提,若不牵扯底线问题,我们一定同意。” “好啊。”姜芷夏笑着说:“说实在的,斗来斗去我们也很烦。既然国主给我们脸了,我们也不能不兜着。我的诉求很简单: 第一,向天下告知有关于我和我灵清的谣言皆出于你们青丘;第二,公布晚儿姑娘的死因真相,严惩凶手;第三,我要再进你们桃花林一次;第四,我不管那些妖怪,你们也不准再追杀他们,并且昭告天下,向那些妖怪道歉。” “姜掌门!”胡天煜收敛笑容,严肃道:“第三条我可以答应你,但一需要再商量,二、四绝对不可!” “不可就算了。”姜芷夏比他从容,“那你回吧。” “姜芷夏,你这是非要跟我们斗下去不可了?”胡天煜猛地站起身来,拍着石桌叫嚷道:“你该不会以为我青丘此次来找你是怕了你吧?实话告诉你,凡间那些传言和民愤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我青丘除妖乃是替天行道。这次来找你是给你机会,好歹我们同为仙家,不好撕破脸面。” “胡仙君莫急。”谢泽之冷笑道:“知晓你青丘不比寻常仙家。可我夫人在你青丘遭受无妄之灾。若是以往,她定会带着人将你青丘闹个鸡犬不宁,现在不要你们赔偿,只要你们放过那些妖怪而已,这点要求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合作。你这次是来是诚心的吗?” 胡天煜冷静下来想了想,又说:“其他三条皆可商量,但第四条万万不可。” 并非那些妖怪有多珍贵,只是他青丘这次退让了,怕会让投靠他们的妖精觉得他们实力不如从前,对他们生了异心。 “真君体谅,这是我们的底线。” “那没得谈了。”姜芷夏插话道:“第四条也是我的底线。” “姜芷夏!”他急道:“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想打我们奉陪到底。你不如让你们的弟子去方定山打听打听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 话说到一半,胡天煜站在外面的随从慌忙进来,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若芙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见面前这个刚才还颐指气使的人瞬间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师父和师丈。 “姜芷夏,你敢?”胡天煜压低声音道:“你把你灵清弟子派到青丘门口操练,就不怕我上告天帝说你威胁仙家吗?” “这话说的。”姜芷夏用手指点着石桌,“你既得了这个消息,也该知道围你青丘的人又不是我们灵清一家。这次是西方大帝牵头,连同我们四大仙门为抵御妖魔进攻而进行的演练,而且获得了天帝批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想告,随你便。” “我青丘隶属南方,西方大帝怎么会跑到南部来,还不是你们故意为之!?” “哦哟,那你得问西方大帝去了。”姜芷夏装作无辜道:“谁知道这些帝君都在想什么呢。” “你……” “嗳~我提醒你一句。”她打断胡天煜:“通知你父王让你们家那些狐狸最近老实些,别随便往外跑。你说这刀尖无眼,法术也没有个准头,万一在人家演练的时候伤了碰了,话都不好说。” “姜芷夏,你这是一定要跟我们对着干了?” 姜芷夏起身,谢泽之放下若芙也同她站起来一并看向胡天煜。 “胡天煜,事情是你们青丘挑起来的,但什么时候结束,怎么结束是我说了算。”她冷声道:“你好好认清楚你青丘现在的形势。现在来求人的是你不是我,想吃软饭也要拿出吃软饭的姿态。软饭硬吃在我这里没用。” 这时,阿红踏入小院,高声对姜芷夏说道:“掌门,您邀请的方定山的那位妖族长老已经在偏殿等候了。” “我这就去。”姜芷夏望着胡天煜冷笑一声,随后迈步离去。 胡天煜站在原地,气得眼冒金星。这女人当着他们的面邀请那些妖怪过来摆明了是要跟那些妖怪站在一起,还向他们表明即便有青丘的围困,灵清照样能把人带出来。 走到院门口时,姜芷夏驻足回身,对胡天煜说:“怕你消息不灵通,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因你青丘作恶太多,现在凡人的诉状都送到我这里了。他们希望我出手救救那些妖怪。 你也知道我们当神仙的要顺从民意。不过不用担心,到底他们是妖,我们是仙,我顶多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儿上,派人给他们送去些吃穿的东西。可…… 要是我灵清弟子在方定山受了伤,你猜你青丘的结界挡得住我吗?” 说完她转身离去。胡天煜追着她想要继续跟她谈,但被阿红拦下,请了出去。 第369章 神仙,投降 胡天煜狼狈离去。姜芷夏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就看出他不是诚心来跟她谈的。所以她提的条件也并不是自己最想要的。 她是要进桃花林。但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逼迫青丘松口,不得再以“正道仙家”身份杀害无辜妖精或半妖。 青丘虐杀妖怪只在道德上说不过去,却没有触犯天条。 因为打从仙界诞生的那日起,三界所有人就默认神仙代表的是正道,而妖魔与邪恶等同。 正义打败邪恶是对的,所以神仙就该诛杀妖魔。天条也默许了神仙杀妖。 也许开天辟地之初,妖确实都是邪恶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和以前的情况早就不一样。 姜芷夏在凡间这么多年看到的是神仙、妖魔皆有好坏,仅凭身份根本无法区分谁是正道。可天条并没有修改,所以妖精被压迫,被欺负都是活该。 但妖魔受责罚、被处斩的原因该是他们犯了错,而不是他们的出身。他们也该享有活下去的权力。 因此,在天条没有修改前,姜芷夏必须要把青丘逼到绝境,为那些妖精争取到最能保住他们性命的东西才行。而且她要以青丘为先例,改改这恃强凌弱,强权为尊的风气。 且说胡天煜这次出访灵清失利,受了胡安好一通教训。 胡安见姜芷夏不肯松口,恼怒之下,决定跟拼个她鱼死网破。 可是他还没还击,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因青丘在方定山的溃败,所以原先已经投靠他们的妖怪生了二心。 这些妖怪还不上债,眼见就要把魂魄交给青丘,为了活下来投靠了方定山。方定山这支反抗青丘还屡战屡胜的队伍,成了他们的引路灯,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若只是背叛青丘倒也罢了,这些人又将青丘借一换十,强“买”强“卖”这种事公告天下,这下对于青丘的讨伐之声更大了。 现在不仅是凡人声讨他们,现在还加入了散仙以及修士。他们跑到青丘附近抗议,称灵气乃天地之间共享之气,青丘将其据为己有逼迫他人借取灵气,迫使其归入他们旗下,壮大自身地位,实为可恶!图谋借债人全家以及后代的魂魄,任由妖怪败坏人伦,搅乱凡间安宁坐视不理。 与青丘同为仙家,甚为可耻! 可因青丘钻了天条的空子,不受惩罚。所以他们便落在青丘附近,用他们的灵气打坐修炼。青丘虽有结界遮挡,可拦不住灵气外流。一时间青丘的灵气消耗极为严重。 青丘的人干着急却不敢对他们动手。彼时西方大帝还带着四大仙门的弟子在外面操练呢。 在胡安手忙脚乱之时,姜芷夏派人向胡安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只问胡安是否还要硬撑。 胡安气结,知晓肯定又是她在背后搞的鬼。如今他在仙界失了势,但他还没输!大不了它青丘正式宣布投靠魔界,仙界势微能拿他们如何?他青丘国主绝不再向别人低头! 可未免姜芷夏再有动作,他回复她说再给他两天时间考虑。同时派人向魔界传信,询问是否可以对外公布自己的身份,他决定要彻底跟魔界站在一边。 而姜芷夏收到回信,冷哼一声让阿红去东部天庭找凌玄澈。 胡安一连几天没收到姜芷夏的回信,而魔界那边也没了消息,心中焦虑不安,总觉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天一大早听外面有人来报,说结界外聚集了诸多魔界的人,约有五百人。 胡安喜道:“是魔君吗?她派兵来护我青丘了?” “不是。只是一些普通的魔人。您之前那封信好像被人知道了。现在魔界的人知晓咱们的身份,聚在外面叫嚷,让您……” “让我做什么?” “让您把这些年从魔界吞的魔气归还回魔界。还说万俟家背信弃义,该滚出魔界。” “你说什么?!” 当日,胡安修书一封派人带去灵清,上面写他明日前来拜访姜芷夏,不知姜掌门是否方便。 姜芷夏读罢勾唇一笑:这才应该是来谈判的态度嘛。 第二天上午,胡安身着朴素衣衫,带着几个亲信随从和胡天煜、胡睿一同来到灵清。 大殿内,姜芷夏和谢泽之坐在主位,两边坐着她的同门和徒弟。他们面色不佳,一个个好像是要将他们祖孙三代活吃了。 胡安干笑一声,缓和心态,随即迈过门槛笑脸盈盈,拱手抱拳向众人打招呼,又姜芷夏弯腰行礼。 “别!”姜芷夏拦住他,“上回你一拱手我差点死在你们桃花林,这回你在鞠躬,我不得魂飞魄散了?” “掌门说笑了。”胡安一面走上前,一面赔笑道:“之前是本王……是小仙有眼不识泰山,错信了魔君的话,冒犯掌门之处还请不要怪罪。 啊!我之前听说小儿和孙子来灵清不知礼数,得罪了您这儿的人,特意带他们一同来跟您道歉。” 胡天煜跟胡睿深鞠一躬,头都不敢抬起来,说自己当时鲁莽,口不择言。 “他来我灵清的时日可不短,怎么国主今日才知晓吗?”林忆见到胡安就想起姜芷夏当日回来的情形,要不是还有正事,她一定给他们祖孙三代捆在树上一顿猛抽。 “是、是老夫来晚了。”胡安让随从将礼物送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各位仙君仙子笑纳。” “国主有话直说。”谢泽之见惯了这种嘴脸,只是淡漠地说道:“我夫人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 “是、是、是!”胡安也不在乎自己没有被邀请入座,站着对姜芷夏说:“我们认输了……认输了!姜掌门足智多谋,我等甘拜下风。只要姜掌门肯收手,之前那几条要求我们都同意!” “哦。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啊?”胡安怔愣片刻,又立即回道:“你且先说说看,是什么要求。” 姜芷夏背着手,起身来到胡安身边,谢泽之跟随她起身。 “第一,公布晚儿姑娘的真正死因。”她的目光投向胡睿,让胡睿身后一凉,“将杀害她的凶手送上天庭交由天帝处置。” “这……”胡安当然不想送他孙子上去,但现在青丘岌岌可危,只能壮士断腕了。他一咬牙同意了第一条要求。 “祖父……” “闭嘴!”胡天煜按住胡睿。 姜芷夏收回目光,“第二、撤回你在方定山的驻军,不准再为难那些妖精。而且你要在众仙面前立下言灵咒,昭告三界青丘一族以后不得将手伸入妖界。如有违反,言灵咒自将夺去魂魄。” 想来那些妖怪也只是青丘用来对外展示强权手段的对象,现今他们成了众矢之的,再为难他们不过徒增笑耳。 胡安点头同意。 姜芷夏看着胡安乖顺地模样,心中嗤笑,继而说出了第三条。“灵气乃天地间共享之物。妖怪们修炼不知如何提取灵气,你青丘可在旁指点,若不嫌麻烦提取了给他们也行,借给他们也罢,但不能不给他们活头。数十倍归还灵气这条即日作废,也不可顺延债务,父债子偿。” “可……” “我已经给你留余地了。”姜芷夏打断他:“欠你灵气的,你照样可以追讨,只是不准加高息。如果你不同意,那我看正常的欠债也不必还了。” “别别别!小仙同意、小仙同意!”胡安阻拦道。他这几天领教到了这女人提出的条件越往后越差,他干脆现在就同意算了,省得到时候连本都捞不回来。 “最后是私事。”姜芷夏绕到他身前,“把你和魔君之间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还有那个桃花林中被封印的‘爱’又是怎么回事?宁姝是不是把阵设在了那里?” “这……”胡安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他要真说了,万一宁姝到时怪罪下来,自己也是个死。 谢泽之看穿他心中所想,出言道:“事到如今,国主以为自己还有退路,还想两边下注吗?” “真君这话何意?” “国主给魔界的信姜掌门可并没有让人拦下,应该送到魔君手中了。” “什么?”胡安比做昨日还震惊,“那魔界怎么会?” 谢泽之笑道:“你如今在魔君眼中是既向她求助,又跑到灵清求和。你觉得凭她多疑的性子,会相信你来这儿没有提到关于她半点事情?她又会如何对待背叛她的人?国主不妨再仔细想想,姜掌门没有拿到你的把柄就能让魔界众人围住青丘……魔君和她,你该选谁才能活还用说吗?” “我……” “而且魔君最近好像也遇到了难事,现在魔界众人追着她让她给个交代。说她把魔气拿去支持仙界的神仙修炼,众魔怀疑她和仙界之人有勾结,意图颠覆魔界。她都自身难保了,还能腾出手来帮你?” “怎么会?”胡安看向姜芷夏,“也是你做的?” “她做初一,我做十五,一报还一报,也很公平啊。”姜芷夏勾唇一笑。 胡安看着他二人的神情,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两人才是真正的狐狸。 胡安父子擦了擦额间冷汗,心中懊悔不已:若早知姜芷夏有这本事,他宁愿反了魔界也不想与她为敌。现在青丘身败名裂,日后不知道会被仙界怎么清算。而且魔界也回不去了…… 胡安长叹一声道:“说起来都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媳。如果当初她不恃宠而骄得罪还是神仙的魔君,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 第370章 神仙,现眼 胡安说他们青丘是最早归顺于魔君的仙族,甚至那时宁姝只是入了魔还未成魔君。桃花林也是宁姝布下的第一个阵。 薛嫣然和胡天煜当初在天庭羞辱她时绝对没有想到,几百年后这个不起眼的仙娥有朝一日会提着斩马刀冲进青丘,只一晚上就斩杀近千人。青丘差点被她灭族。 “我们力战她不过,被她压在大殿给她磕头下跪。”胡安提起那晚还心有余悸,“可她没有杀我们,只是问了桃花林下的阵在何处。后来她从桃花林出来,告诉我们想活命以后就要听她的,并且吩咐我们用魔气供养桃花林下的阵。我们就是那个时候成了魔界的万俟世家。” 胡安称万俟世家根本是宁姝自创出来的,以前魔界只有三家。她这么做一方面是给自己当魔君造势,一方面是为了之后将魔气转移到这里打掩护。现在在魔界声称是万俟的人也是她找来“替身”,而万俟家给魔界输送的魔气也都是假的。 以前青丘怕被仙界发现只敢偷偷摸摸地收集魔气。但仙魔大战后,他们看出仙界势微,就倒向宁姝这边,收集魔气也不像以前一样隐瞒了。 不过虽然胡安收集魔气,但他也存着别的心思。他想借助法阵的力量从她手中脱离出来,成为仙魔之间独立的存在。 姜芷夏打断他问道:“那阵里面的疯子跟我说她是‘爱’,也是你们青丘力量的来源。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没说谎。她确实是女娲娘娘当初给人间的情感。只是看中了我先祖,在封神之后便跟着她一同回到青丘,庇佑我们青丘所有人。”胡安老实回答:“但后来一位上神将她封印在了桃花林之下,我们的力量也因此大打折扣。 这几年魔君……呸!宁姝、宁姝让我们用魔气滋养她,不知怎地我们的力量比之前强多了。她说若是我们助‘爱’破了封印,到时整个三界都会匍匐在青丘脚下。” “三界匍匐在你脚下,她能什么都不要?”莫缄叙冷笑。 “是是是。”胡安道:“这不现在想通了就投靠姜掌门了吗?” 姜芷夏听他说这种话就心烦,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问:“封印之上的关卡和隧道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知。”怕姜芷夏不信,胡安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们之前有人进去过,但都没有活着出来。您和昭衡真君可是千百年来头一位。我们根本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或许是爱或者宁姝设下的。” 胡安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眼见问不出什么,姜芷夏就让他先回去。 临走时,胡安试探性地问她什么时候把青丘外面那些人撤走,安抚民怨。 姜芷夏回他两日内把那些事做好,她自会让人离开。如果两日后他还不下令,她便让人打进去。 胡安得不到半分便宜和回旋的余地,为了青丘的以后只得点头离开。 胡安前脚刚离开,姜芷夏就立刻派人将其他三位掌门以及澄华请了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不到一刻钟,众仙便落在灵清门口。这次蒲丽芝和陈飘飘也抛下门中事务一齐过来。 等人到齐后,姜芷夏和谢泽之将此次事情向他们阐明,说这次的情况比较复杂,因为阵中被困的不是法力高强的魔,而是一种情感。这股情感不仅会控制他们还会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 除了要商量谁去破阵之外,他们还要提防宁姝带人阻拦以及青丘狐狸反水。 宁姝布下的阵就剩下两个。若说之前她没想到姜芷夏会找到阵法所在并且解阵,经历两次破阵后,她断不可能无动于衷。 “抵御魔界不是大问题。”澄华担忧地问道:“可之前你们下去,除了昭衡外其余人法力尽失,他一个人可以破阵吗?再者七情六欲是人性根本,能将她灭掉吗?” “不能。”谢泽之起身说道:“情是除不去的。即便是神仙也需要修心抑制自身的情感,而不能消灭它。所以就算我们全都带着法力下去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让‘爱’得了冲破封印的力量。” “那我们……” “我和昭衡打算就让她冲破封印,送她回到人间去。‘爱’被凡人吸收,力量分散,以后也不可具象成为某一类人所独有的存在。”姜芷夏走到谢泽之身旁,对众仙说道:“我们之前想过了。女娲娘娘心系苍生,不可能给凡人留下‘爱’是为了让他们自我毁灭的。她是想用‘爱’指引凡人自己救自己。” 众仙沉默不语,只等他二人继续往下说。 谢泽之握住姜芷夏的手,道:“我之前问过芷夏,爱能给人带来什么。她给了我很多答案,喜悦、幸福、占有、嫉妒…… 其实这些就是爱的两面性,既它所带来的正面与负面的影响。 当负面影响远远高出了正面影响,爱就会成为洪水猛兽吞噬一切,甚至自我。可若是正面影响高出负面影响,它就不是洪水猛兽,而是和风细雨,可以滋养万物。 按照胡安所说,宁姝下过桃花林后,便让他们用所有负面情绪滋生的魔气为‘爱’提供力量,助她冲破封印。而我和芷夏下去时见到有一扇被封锁的石门。而‘爱’很怕那里面的东西出来。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宁姝将爱的所有正面影响封印了。留下的只是带有强烈的负面影响的爱欲情感。这些东西出去必然会让三界陷入大乱。 但我们要是将‘爱’的正面影响放出,使二者结合,相互克制。再把这股力量还给人间,此阵就构不成威胁了。” 这样一来他们解阵也稍微容易些,只要把宁姝布下的封印解开就万事大吉了。 莫缄叙沉思片刻,说道:“真君,你怎么确定门内是克制负面的力量,而且将‘爱’放回人间,这么一股力量他们能控制的了吗?毕竟……” “师兄~”姜芷夏拖长调子,背着手来到他面前,老气横秋地说道:“是谁跟我讲要相信凡人的,现在自己倒怀疑起来?” “我只是怕他们受影响。昭衡也说了爱掺杂了两股影响而成,如果负面大于正面……” “这就是我们之后要做的。”谢泽之的目光扫向季宸,随后说:“世人因不了解才会将‘爱’用错地方。如果在两种影响持平的情况下,我们引导凡人意识‘爱’且引导出它正向的一面。我想这股力量到了凡间,会对众生有利。” 他上前拉回姜芷夏,又对众仙解释道:“至于封印门后面的东西…… 当时我和芷夏一同进入地洞,眼见她被‘爱’活生生抽出魂魄。我想救她,于是收回了对她所有的感情,然后恢复了法力。那一刻我终于听到了芷夏从进入青丘以来就听到的哭声。那声音就是从门后传来的。 出来后我一直在想这个哭声到底代表着什么。起先我以为是代表无情,但大家也知道姜掌门有多喜欢我,这个结论肯定不能成立……” 众仙:他在炫耀什么?!他是在得意吧?他是不是很得意!? 姜芷夏:现眼的玩意儿…… 谢泽之神色如常,接着往下说他的推断,“直到我和季仙君那天聊完后,我才想到我那时并非不爱她,也不是对她毫无感情。那一刻我收回的不是对她的感情,而是所有的私心。我舍弃一起情感是想成全她活着。 我听到哭声的时候也是我对她私心消失的时候。而‘爱’也是因为那门后传来的动静惊慌逃走。能克制爱中的嫉妒、偏执的能是什么?无非是成全、放手、释怀…… 季仙君应该还记得在地穴中,你说愿意替芷夏而死,但当时‘爱’很生气,说你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季宸看了一眼姜芷夏,点点头。 “她为何生气?因为这正是会克制她的成全。”谢泽之也不计较,只是再度握住姜芷夏的手,很是正派地说:“所以门后的东西到底什么就不言而喻了。我想通之后很是欣慰,原来芷夏对我的心意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那个,妹夫啊。”俞伊实在听不下去出言打断他:“我知道你喜欢我们家小六,但你分点场合,注意影响!” “我光明正大。” 众仙:打他犯法吗? 姜芷夏:丢脸的玩意儿…… 沐胜蓝有时候着实不懂她师兄这个人一天都在想些什么。但因有正事,她压下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只总结道:“也就是说我们前去破阵的人心里要没有杂念,有情感也只能有正面的对吗?” “可以这么说。” “那我去最合适了。”蒲丽芝一拍胸口站了起来,“我没有男女之情……” “并不是没有男女之情就合适。”谢泽之否决了她,“爱的种类很多,对同伴、对朋友、对家人都是爱。而且前辈你情绪太不稳定了,你跟芷夏一起留在上面。” 蒲丽芝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适合谢泽之提出的条件的人选来选去也只有陈飘飘一人。她无挂无碍,而且成仙前又是道士,最懂控制自己的情感。但她法力不高,只他二人下去还是有些危险。 “我和你一起去。”季宸起身。话是对谢泽之说的,但他却看着姜芷夏,“我之前虽然没听到哭声,但也听到了些动静。我想我可以。” “你不可以。”姜芷夏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他。 他有入魔的“前科”,下去之后没帮上忙再入魔了,她都不知道上哪儿说理去。 “芷夏,自我知道你不喜欢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之后,我已经改了。”他恳切道:“你信我一次。我跟你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 他只是想帮她,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也想告诉她,他改变了。 “不可能。” “芷……” “你想都别想。”姜芷夏没了耐心,“你是个什么人我很清楚。我不会放你下去跟别人在一起。” 季宸得不到她的信任,很是难过。可他又不擅长辩解,气氛一时冷了下去。 “其实……我想有一个人可以跟你们一起下去。她最合适不过了。”澄华插话道:“有她在,真君一定会事半功倍。芷夏也不用担心季仙君下去后会入魔伤人。” “谁啊?” “北方大帝。” 第371章 神仙,做正事 姜芷夏也不知道自己是哪点被凤寒烟看上了。她来北方天庭之前想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凤寒烟只听她说了一句就答应了。 只不过凤寒烟一到青丘的桃花林的,就让早已在此等候的宫泽雪替她守着北方天庭,别让那些雪化了。 宫泽雪不明所以,问她她也只说:“去吧,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我要回不来你就当北方大帝。” 众仙:!!!??? 凤寒烟的回答恐怕只有她自己明白是什么意思。宫泽雪在她的催促下,一头雾水地向北方天庭而去。 宫泽雪离去后,凤寒烟才“热情”地跟所有神仙打招呼:“你们都活着呢?!” 众仙:…… “老狐狸,你们也没死呢?” “是是是,托帝君洪福,我们活得还行。”胡安一边回答一边擦着额间的冷汗,“我们现在就动手,不劳您费心。” 凤寒烟:??? 这两天他已经撤回了方定山的驻军,昭告天下不会再对妖精出手,也免去其他妖怪多余的债务,只是还未立下誓言咒和送胡睿上天宫领罚。 今日一众神仙降临桃花林,他心中惶恐不安,再加上凤寒烟这种“打招呼”方式,他以为是他动作慢导致姜芷夏没了耐心,带人来灭他们一族,当即就利索地捆了胡睿送上天庭交由天帝处置。 “姜掌门莫急,小仙不是不立誓,只是桃花林被毁,我青丘只靠结界挡着,万一有不怀好意的人闯入……小仙把桃花林恢复了就上天庭……” “行了。”姜芷夏打断他:“叫你全家去大殿等着,你也去。” “啊?” “现在就去!一个人也不能少!” “是是是!” 胡安一家老小聚在大殿由澄华带人看管,按下不表。 且说桃花林,众仙找到入阵口后,姜芷夏拉住谢泽之的衣袖,说道:“不准逞强!不行就上来换我下去,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别人,知道吗?” “这话可终于轮到你叮嘱我了。”他笑着轻握她的手,“放心,我一定能处理好。倒是你,把黎旭初的话放在心上,若魔界打来不要施法过度,离九星连珠只差几天了。” 姜芷夏点点头。 她来时,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研究阵法的黎旭初跑了出来叮嘱她不要用身上的煞气对敌,尽量降低唤醒菁萝魂魄的机率,又给她了一包栀子花瓣让她带上,若是耳边传来嘈杂声就用它安抚魂魄。 她有些惊讶这人竟然不是出来拦着她的。黎旭初只是微笑着告诉她他只是在学着怎么样才是对姜芷夏好,说罢转身离去。 时候不早了,姜芷夏等人送谢泽之、陈飘飘和凤寒烟下阵。季宸隐在人群中望着她的背影,压下心中的难过。他劝慰自己:虽然她不信任自己能破阵,但能和她一同退魔也是好的。 可此时凤寒烟站在洞口,动也不动,怎么也不进去。 “帝君,你进去呢……”姜芷夏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不去?”凤寒烟疑惑道:“怎么不早说呢?那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我就说了一句您就拉着我过来了,我还以为您……合着您对后面的事全靠自己臆想是吗?!”姜芷夏一抹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您也不是一个人,不有飘飘和昭衡呢。谢泽之这个人有多有意思。我情况有点特殊,我能控制自己控制不了身体里那位,要不……” “让他跟我一起去。”凤寒烟指着人群里的季宸。 她一抬手用法力将季宸带到跟前。在众仙还未反应时,抓住季宸的脖领,说了句“走了!”,带着其他两人一同进入阵中。 “喂!” 姜芷夏没拦住她,只能心中祈祷上天让季宸别受影响入魔,更希望凤寒烟能靠点谱,下去之后别再出幺蛾子了。 他几人入阵,姜芷夏他们则按照原定计划分散开来做好警戒,以防魔界来人捣乱。 虽然她之前试探出魔界没有出兵的资本,但现在的宁姝不比以往。听赫连雨霁说她最近的举动越来越诡异,喜怒不定。万一她失了理智,决定跟他们鱼死网破。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忍住不发兵,也会派那些长老来。若是败了,她就将他们全推出去,称与自己无关,仙界能拿她如何。 这种事宁姝做过,她姜芷夏当初也做过。谁还不了解谁了。 忽然间,上空云层翻涌,一道白光划过。凌玄澈带着东部天庭的天兵落在桃花林内。凌玄澈一递眼色,苍翼便领着他们埋伏在桃花林各处。 凌玄澈走到姜芷夏面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 “跟我过来。”和姜芷夏在一起的林忆拉着她,远离凌玄澈,“说了多少次不要跟来路不明的人说话,怎么不改呢。” “我还没说话呢。”姜芷夏给自己喊冤。 “林仙子这是何意?”凌玄澈追了过来,跟在她们身后解释道:“孤是来帮你们的。” “帝君不缠着我师妹是帮不了忙吗?”林忆见到这人就心生厌恶。以前还能装一下,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半点装客气也做不得了。 “孤只是来打个招呼。” “如今招呼打了,帝君可以离她远点了吧。” “仙子为何这么怕孤接近你师妹?” 林忆驻足回头看向他,冷笑一声:“谁人不知你玄澈帝君厌恶他人接近,接近你的仙家都被你杀了。我再不让我师妹谨慎着些,不知何日她又会死在你手中了。” 闻言,凌玄澈急切上前,但被林忆挡住。 他不恼,只是望着姜芷夏,用只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此事并非孤冷血无情,性格乖张。而是先天帝与孤一起演的一出戏。因为那时仙界动荡,他想整肃天庭,又怕引发大的波动,所以借孤之手除去对仙界有异心的人。这件事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以前他只知道帮助天帝达成目的,不在意他人的非议,可如今却无法做到淡然处之。别人可以觉得他是个冷血的“杀神”,但他不能让姜芷夏也这么觉得。因为她最不喜欢这种人。 “那日在天宫何素素冲撞孤,就算你不出手,她也不会死。”他说:“侍从下手有轻重,最多只是伤她……而孤也对她道歉了,你亲眼见到了。” “哦。”姜芷夏移开目光,对他所说的“秘密”根本不感兴趣,但还是为之前的误解跟他说了声抱歉。 “姜芷夏,孤为你一再破例。不如你说到底孤要怎么做你才肯不对孤这么冷漠?为你,孤去扶植赫连,帮你打探魔君的消息;为你,孤愿支持昭衡修改天条的决策;为你,孤与仙界为敌,将一众与桃源乡有关的仙家揪出。你派人过来说一句话,孤就甘心为你忙前忙后。” 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激动,更像是在跟她谈心,“我以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哪怕不喜欢我,也该相信我、注意到我不同了才是。魔界法阵之事你瞒着不说,后来也没派人来跟我解释;今日之事若不是有人来报,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你说凡间事不在仙界了结,为何还心怀怨恨,一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姜芷夏沉默片刻,很是疑惑地问道:“你这人很奇怪,是我让你成仙的吗?” “什么?” “你是帝君,掌管东部天庭的神仙。你所做的一切事情不应该是站在供养你的凡人角度出发吗?”她说:“你负责的对象是他们又不是我。你老考虑我开不开心、喜不喜欢做什么?身为帝君,抵御魔界、为万民谋福祉不是你的职责吗?合着我不说你就不做这些事了? 你修炼多年成为东方大帝就仅仅是用这个身份去讨好一个人,以证明你的深情?那你成仙做什么?在凡间找到真爱,娶妻生子就证明不你的深情了?” 凌玄澈被她这一连串的问话问懵了,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可你也不能瞒着我……” “试想一个心中只有小情而无大爱的神仙在得知法阵的事情后,他会做出什么事?”姜芷夏面无表情地说:“你想不来我替你回答。他会抛下一切带着他喜欢的人躲起来,管他外界洪水滔天。所以你觉得以你的做派,我该不该瞒你?” 凌玄澈想为自己辩解但找不到话。回想他从天宫见到她以来,他做每件事情都以她为中心,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一个帝君陷于儿女情长无法挣脱,还要比他成仙晚的神仙提点他的职责,说来也是可笑。莫说她了,此刻就连他自己也有些瞧不上自己。 半晌,凌玄澈缓缓开口,“我懂了……我会改的……” 说着他用法术唤出自己的剑,而姜芷夏也悄悄凝聚法力手握横刀。 “在这之前……” “别碍事!”二人异口同声,同时将自己的兵器向对方的斜上空抛出。隐在半空的两个魔人现身,应声倒地。 忽而电闪雷鸣,阴云密布,风声大作。众仙掐诀唤出法器…… 第372章 神仙,炫技失败 另一边谢泽之等人已经来到了之前的隧道中。谢泽之走在前,北方大帝殿后。 隧道里依旧燥热异常,黑暗无比。可谢泽之却起了疑。按照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才是,怎么现在还没有看到亮光。 其实他们当初如何走出隧道,至今他也没有想明白。如果是心中无杂念、无私情便能出关,那是不是他现在做的还不够?还是说他们之中还有人心思不纯净。 他细细回忆那时的情况。起初是姜芷夏因为燥热想起了开阳真人。他们顺着她的话题聊了起来,然后走了出去。但关键点肯定不是开阳真人,而应该是提到开阳真人时的一种情绪,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呢? 思索间,他身后响起季宸的声音。 “谢泽之,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谢泽之被打断思绪倒也不恼,反正他惯会一心二用的。 “你……当初是怎么让她开口说话的?”季宸思虑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他想问的问题,即便他知道不合时宜。可出去后,他又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问他了。 “啊?” “就是芷夏……”他忽略身后还跟着陈飘飘和凤寒烟,“她刚成仙的时候……你怎么让她开口说话的。” 谢泽之一边想着隧道的问题,一边回答道:“我没让她开口说话,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做的。” 开阳真人送姜芷夏来他道场时,她除了每日抱着她师父送的横刀,就是坐在一旁发呆。谢泽之说什么她也不做回应,连表情都没有。他一靠近,她就浑身紧绷,一副御敌戒备的模样。 能够接近她后,他才着手教她别的东西。 因为不知道她对什么感兴趣,他拿来不同种类的书籍放在她面前,一一给她介绍书里面的大概内容,然后问她喜欢什么。 可那时的姜芷夏不会做选择,只是望着这些东西。他注视着她,从她眼神当中读出了茫然和抗拒。 他不懂只是让她做选择,她为何会抗拒。猛然间他想起自己带她下山时,问她要离开还是要留下,她也是这种眼神。 于是他试探性地指着书桌上的一本书说道:“要不我们不选了。我就挨着给你讲,如果你实在听不下去,那我们就换一本,直到找到你喜欢的为止。” 等了很长时间,他才看见姜芷夏微微点头。 他趁势对她提出了第一个要求,“那既然我教你,我和开阳真人一样是你的师父。身为弟子,你首要做的事就是不能隐瞒。如果你不喜欢,把书撕了也好,拿别的书递到我手里也好,或者亲口告诉我也好。总之,你必须让我知道你的想法。” 姜芷夏看着他,半晌又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好像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服气的意思。 之后,在他教学的过程中,他发现姜芷夏没有太厌恶的东西,即便再枯燥的内容,她都能听下去。而且她的反应动作慢,但思维不慢。 在她摇头或点头作为回应之前,她的眼神会先一步暴露她的情绪,只是很不显眼,需要人仔细观察并且深入了解她才能看穿。 谢泽之还注意到她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高兴不会笑,悲伤不会哭,生气也不会大喊大叫。当然,也可以说她不敢表达自己的情绪,一切喜怒哀乐全都靠眼睛传递。 他想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才会把她变得如此胆小又敏感。开阳真人知道后,拦着他不让他查,只说让他多费心教她,她的过去不要再打听了。她应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过去,甚至她连自己都不想告诉,于是选择忘记那段日子。 谢泽之闻言不再强求,只是在原本的课程中又加入了新的内容——教她释放自己的情绪。只要她做出一点点改变,他就会大加赞赏,鼓励她继续下去。 他的包容和耐心获得了姜芷夏完全的信任,也同时在他的道场养出了一个“魔王”。 姜芷夏脸上有了表情,慢慢地还有了自己的小脾气,不喜欢的东西会直接扔出去,喜欢的东西抢也要拿过来,被惹恼了会咬他一口,倦怠了就藏起来躲避课业,让他漫山遍野地找。 而至于说话,他从没有要求过,只要她觉得自在,不说话就不说话。 只不过有一天她拿着葡萄来跟他“讨价还价”。他知道她是何意,却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还“夸”她真有眼色,知道给自己的“师父”送葡萄。几番下来,气得姜芷夏直跺脚,然后才说出了那句“谢泽之……剥皮……烦”的话。 那晚,他就坐在她旁边一边剥葡萄皮,一边碎碎念打扰她抄经,“你再跟我多说几句……什么都行,说说看……话要多说才能说的顺……那你再叫我一声,我刚才没听清,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我知道一个绕口令特别好玩,它是这么说的……” 最后,她忍无可忍,连他带葡萄全扔了出去。 随着姜芷夏说话越来越顺,她开始主动向他问询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而且越来越刁钻,到后面他十个有八个都回答不上来。 她嫌弃地对他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能当人家师父?从今儿起你不准再以我师父的身份自居。” 他的心在那一刻没由来地乱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我做你的什么?” “同窗!从今天起你要跟我一起学习!” 她潇洒离去,却没看见身后的人红了耳朵。 “好,你说不是就不是。”他小声回应道。 挺好,他也不想他们是师徒关系。 季宸听完他的叙述,良久才说道:“你做得很好。” “那当然。”他的回答和姜芷夏被夸时说的话如出一辙。 季宸握紧了手中的斩仙剑,没再多言。他心里不好受,但不是因为嫉妒谢泽之和姜芷夏有过那么一段亲密的时光。而是意识到即便他提前接走了她,也照顾不好她。 因为他在那块玉佩中亲眼看到了自己是怎么让她说话的。她差点被自己逼死,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救命、是求他别这么做。 他将她带离了噩梦,可又把自己变成了她的噩梦。她害怕他,却又不得不依附他。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他把她带回来只教了她一样东西,就是她必须要靠他才能活下去。 有时季宸从梦中醒来,都在怀疑那里的姜芷夏是不是在强迫自己喜欢上他。只这样她才能忽视自己只是他的“物件”,跟他继续过下去。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往前走。凤寒烟突然说道:“那个叫季宸的小子,你是不是喜欢姜芷夏?” 众人:…… “是,我爱她,很爱。”季宸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就算知道谢泽之在跟前他也不隐瞒。 谢泽之立马补充道:“但我们家芷夏只喜欢我。” “好啊。”凤寒烟感叹道:“年轻就是好,男男女女都不要脸。大胆求爱!活力四射!朝气蓬勃!” 众人:…… “我隐约记得很早以前也看过一出二男争一女的戏码。非常有趣。”想到这儿,她又忽然咯咯瞎乐,“季宸,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进来吗?” “不知。” “因为我喜欢看男人打架。你跟我之前看的那出戏里的某个男人很像,谢泽之像另一个男人。”她说完,又叹了口气,“可惜了,你们仨和前面那仨都不是亲兄妹,表亲也好嘛。没多大意思。” 季宸\/谢泽之:??? “飘飘,听说你之前被一个说话有口音的泥鳅看上了?你为什么没答应他?嫌他会变出原身在地里面乱拱?反正我认识一个人挺爱在土地里乱拱的,跟个狗一样。” 陈飘飘:???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谢泽之终于看见远处的红光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把凤寒烟的嘴封住,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嫌弃凤寒烟会说话。 他们又到了之前摆放双面狐狸雕像的地方,此时爱已经坐在肩膀处恭候他们多时了。 “没了那女人,你们出关的速度可慢了不少。”她慵懒地说道:“这无尽隧道的尽头在心,心中什么时候不想尽头,尽头才会出现。这回你们想到什么了?” 凤寒烟:高兴的事。 季宸\/谢泽之\/陈飘飘:想死。 爱没有等到他们的回答,但也不在意,“不过你们别想着她不来,你们就能够把我怎么样。上一次疏忽大意让你们跑掉了,这次你们谁也别想用法术,我已经……” 爱说着说着闭了嘴,盯着凤寒烟用法力聚出来的三个火球,“你?” “你说的是这种法术吗?”凤寒烟一甩手,火球飞出变成一只老虎。 “不是……” “还是这种?”她又一甩手,火球落在上空变成烟花。 “哎,我说你这人……” “那是这样?” 她伸手收回刚才抛出去的两个火球,然后把三个火球像玩杂耍一样,转着圈地一抛一接,动作非常敏捷且熟练。 “说话啊,这算法术吗?” 她十分诚恳地问,但忽然又把火球全扔了,背过身去唉声叹气。 “帝君?”陈飘飘关切地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却见她捂着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字:“烫……” 众人:…… 第373章 神仙,出其不意 忽然凤寒烟脚尖一点,轻松飞落至爱身边,熟稔地跟她坐在一起,问道:“你长这么大,有没有见过两个男人打架?” “啊?”爱无助地看向谢泽之他们,但发现他们好像比她更无助。 “你……要不你回去吧。”爱对她说道:“这儿挺不安全的。而且时候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你娘该担心了。” 凤寒烟没理她,伸手去扯她的衣服。 爱上手就是一巴掌,但没打着,“耍流氓是不是?是不是耍流氓?” “不是。”她一脸正气,“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穿衣服?” “什么话!谁不穿衣服?” “你是爱,是一种情感。” “算你识相!”爱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本仙可是从上古时期……” 她没管爱说什么,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既然是情感,为什么要穿衣服?你见过谁家情感会穿衣服?你见到别的情感,比如贪嗔痴这些亲戚会尴尬吗?他们都光着,就你穿得人五人六。不会觉得自己突兀吗?” 爱低下头,右手抱着左胳膊,哼唧道:“我好久都不跟他们见面了……” “既然不见人,为什么要穿衣服?” 爱试图跟她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东拉西扯地讲道:“这个……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就是你想……你就想一个人……他出场不穿衣服是不是……是不是挺不礼貌的?这个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凤寒烟诚恳道:“你都不是人,为什么要考虑出场穿不穿衣服?你穿不穿衣服会有人在意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自己根本不存在?情感怎么可能变成人形? 如果可以,那其他的情感为什么没有变成人?恨在哪里,怨在哪里?为什么只有你变成了人?你是不是根本不是爱。” “我是!” “那你就不存在。”凤寒烟“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只是个情感,你不可以变成人。” 爱想了半天也没绕明白。她沉浸在凤寒烟给她的问题中,纠结自己到底存不存在。 可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循声望去,发现是谢泽之等人正在破除石门上的封印。只是他们没想到区区绳索符咒竟然如此难破除。 谢泽之和陈飘飘凝聚法力向它打去竟未动它丝毫,反而法术触被封印弹了回去。 爱意识到上当了凤寒烟和他们的当,恼怒之下化作一只狐狸,龇牙咧嘴,嚎叫一声便要朝众人扑去,可刚迈出一步便被凤寒烟抓住了尾巴,无法动弹。 爱都傻了。她回头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你心不诚。”凤寒烟还是那副风轻云淡却又一本正经地模样。“你能被抓住尾巴是因为你相信你存在,如果你相信你不存在,那我就抓不住你了。现在你悟了吗?” “悟你全家个死人脑袋!打从你进来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爱气恼地一甩尾巴,挣脱开她的手,绕着他们在石壁上狂奔,霎时地下冒出熊熊烈火将众人围困在内。 “是狐火,小心些别被它伤到了。”谢泽之掐诀造出结界,护住陈飘飘和季宸。 爱又变回人形,在半空中得意一笑,“我看你们这结界能撑多久,你们就……你干嘛去?” 凤寒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石雕上跃下,连结界也不造,就这么走到谢泽之面前,说道:“没什么意思。这人挺无聊的。” “帝君,你这样显得我们很呆。” 谢泽之实在受不了了。这人到底炼了些什么法术,她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吗? “你们俩什么时候打架?”凤寒烟一指他身后的季宸,“你怎么还不入魔?你再不入魔我走了。我感觉我在这里有点多余。” 季宸:…… “帝君……”谢泽之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您要实在没事干,帮忙把那个封印破了。然后您上去找我们家芷夏,行吗?” 听到找姜芷夏,她原本涣散的眼睛亮了一下,转头走向石门处的封印。 “混账,你敢动它!” 爱凝聚法力向她打来。风寒然略微侧身便轻易躲过她的攻击。爱恼羞成怒,变化出九只狐狸分身,四面夹击纷纷冲她袭来。 “帝君小心。”陈飘飘出言提醒。 话音未落,凤寒烟连头也没有回,只淡淡地说了一声“定”,九只狐狸悬浮于半空动弹不得。 她站在石门前看着那些符咒和绳索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别哭了……算了,你哭吧,但声音小点。” 她双手掐诀,默念咒语。众人见她周身发出白色的光晕。那光晕越来越大,迅速将整个地穴笼罩住。白光照耀之下,爱燃起的狐火逐渐变得暗淡,最终彻底熄灭,洞内温度骤然下降。 狐火退去,谢泽之收了结界,“帝君……” “啊!”凤寒烟突然大叫一声, 转身很是惭愧地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好像施错法了。” 众人:…… “我再来一次。” 谢泽之连跑带喊地上前,“算了帝君,您让我来……” 但他的话还是说晚了。凤寒烟凝聚法力一掌打向那道封印,封印将她的法力化作白光反弹回去。可与之前不同的是,白光褪去,他们却落入到了幻境中。 他们站在人群中看见宁姝和一位老妇人跪在公堂之上,旁边又有一个妇人指着她破口大骂。 “这应该是宁姝的记忆。”季宸说道:“我和芷夏在桃源乡的阵中见过。记忆结束,她的元神就会出现。杀了她,封印就破了。注意言行,在这里她能听见也能看见我们。” 众人颔首。 “她好像受了什么冤屈?”陈飘飘说。她注意到宁姝此时只是个凡人,头上还戴着一朵白花,穿着素色衣裙,约有十五岁。她一边护着老妇人,一边和县官据理力争。 “嗨,小姑娘不懂事,没有提前打招呼呗。”围观的路人小声回答道。 从他那里众人得知原来宁姝是布庄老板的女儿,家境殷实。原本和青梅竹马定了亲,可不知道怎么男方突然退了婚,娶了别人。半年后,她父亲外出做生意,死在归家途中。家里的生意就靠她和老管家支撑。 她那个竹马见她辛苦偶尔会来帮帮她。可谁知几天前这人突然中了毒,虽没丧命,但现在瘫在床上也不能言语。他家夫人向县老爷告了宁姝,说她勾引自家夫君未遂,给他投毒。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家夫人无非是嫉妒自家夫君跟宁姝走得近,故意告她的。而且她连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根本就是诬告。 可架不住这夫人有背景,买通了县官,再加上宁姝不肯贿赂官员,结果可想而知。 宁姝力争无用,还被冠上咆哮公堂的罪名,当庭杖责。她娘为保女儿性命,决定拿出房契和地契作为赔偿给原告,让她撤诉。 众人看着宁姝和她娘互相搀扶着走出县衙。她娘擦去眼泪,宽慰她说:“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她二人离开了这里,去了一个不知名的乡下。日子很艰难,她们挤身在一个破屋中,她和她娘靠做针线活度日。有个和宁姝娘同样年纪但未娶妻的庄稼汉见她们二人可怜,便偶尔过来帮帮他们。 一来二去,两家熟悉起来。宁姝见他是个朴实的人,再问过自己娘亲的意愿后,鼓励她娘多为自己打算。 后来她有了继父。她继父有了妻子和女儿。 继父待她和她娘都很好,为了她们又在城里找了一份工。她们也没闲着,靠着做零碎的手工活补贴家用。 日子越来越好。他们翻新了自己的家。继父还给她攒下了一份嫁妆。 而彼时十八岁的宁姝也和村里的秀才定了亲。秀才勤奋刻苦,上京赶考前告诉她不管他有没有高中,这次回来都会娶她。 秀才没有辜负宁姝的期望。他成了状元,但在回乡上任的途中死于山洪暴发。 宁姝得知消息后日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可磨难并没有就此停止。一天晚上,老鼠打翻了桌上未熄灭的煤油灯引发大火。宁姝因白日哭泣过度,睡得很沉,等她意识到着火的时候已经出不去了。 最后是她继父裹着湿棉被将她救了出来。可他被房顶的横梁砸断了腿,以后再也干不了重活,而宁姝也被烧得面目全非。 他们的家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生活的重担全都落在了她娘一个人身上。 她娘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来做针线活,挣的钱大部分都用来给他们二人治病。 宁姝看着她娘辛劳的身影,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打算找个地方了结自己,不再给她娘增加负担。 她娘找到她时,河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腰。家里着火的时候她娘没有哭;宁姝和她继父受伤时她没有哭;可见到宁姝要自尽,那个女人哭了。 她娘紧抱着她说道:“那天晚上那么大的火,我以为我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可上天待我不薄,我女儿还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你活着才最重要。” 那日后,她娘和她继父一直陪着她,开解她说房子没了可以再建,钱没了可以再赚,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撑过去。 两人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管外人怎么看,她永远都是他们眼中最漂亮的女儿。 在二人的陪伴鼓励下,宁姝从悲伤和绝望中走了出来。他们依旧过着穷苦的日子,但她已经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后来她还捡到了一个人——逃命到这里的姜芷夏。 第374章 神仙,很久以前 谢泽之和季宸在古画中曾经看到过这一幕,可是当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姜芷夏身上,再者宁姝脸被严重烧伤根本看不出容貌。没想到她竟然是陪姜芷夏走完生命最后一段路的人。 他们看见身为凡人的姜芷夏站在他们面前,因逃命到此,看谁都带着防备,她的身形消瘦不堪,十根手指因被折断多次已经变了形。那双手能拿起重物,却拿不稳一根针。 “芷夏……” 他们忍不住想靠近她,却被凤寒烟拉住。 “不要共情。”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对回忆中的任何人都是一样。” “可……” “你们喜欢的那个人在外面呢。”她打断他们,“她还活着,那个姑娘也是。” 一个被烧伤的农家女,一个亡命天涯的奴隶杀手竟然就这样见了面,还成了朋友。 宁姝一家问不出她的来历。他们看到她那双手猜测她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受尽折磨的丫鬟,因忍受不住虐待才逃了出来。 都是苦命人,他们也很难,但还是留下了她。 姜芷夏的出现让这个家多了一份劳动力。宁姝的娘亲肩上的担子轻了些。宁姝也多了一个倾诉对象。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事全告诉姜芷夏。姜芷夏回应不了她,但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 在土匪冲进来的那日,宁姝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可姜芷夏打退了他们。那一刻她的眼睛都亮了。 也许是上天看她过得太苦,所以才派她来到自己身边。因为有她在,她可以大大方方出门。她会帮她赶走一切出言不逊的人,她是书中的女侠,是她的保护神,她甚至护着他们一家到了另一个城郭躲避战乱。只是宁姝没想到这个地方是她的棺椁,也是她的坟墓。 她被吊在城墙上亲眼看着姜芷夏被活活打死,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吼叫着让她快走,嗓子都喊哑了。可是姜芷夏像没听见一样站在那里不愿离开,直至最后咽气也没有退后一步。 后来,宁姝带着百姓安葬了她,说来可笑,她不知道她的女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什么年月生的。那块碑上只写了她往生的日子。 她和百姓杀了曾经推姜芷夏出去的太守给姜芷夏报仇。在这之后,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不知道未来该从哪里着手。 她和她爹娘在城中的贫民窟住着,三人都没了当年的精气神。灾祸、战乱磨平了他们对于生活的全部希望。 老天好像一直在跟他们开玩笑,每当他们生活有起色的时候,总会将一切收回让他们重新开始。 他们什么都没了,也累了,也不再挣扎了。 在一个夜晚,敌军攻破了城池,屠杀全城的百姓,当然也包括宁姝一家。 宁姝的魂魄离体的瞬间,想起了她的来历。她只是来凡间历练的神仙。 她隐在黑暗中看着满城焦黑的尸首,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感慨这一世的悲苦,或许是在哀叹众生皆苦。 忽然一道紫光划过,薛嫣然和胡天煜站在她的尸体旁,薛嫣然随手扔了两张纸在地上。 “嫣儿这下满意了?”胡天煜搂着她的腰,柔声问道:“这口恶气出了吗?” “妾身报复她也是替您出气啊。”她对胡天煜娇嗔道:“几千年前她出言顶撞您,妾身还帮您急着呢。天帝责罚她她还不肯认错。 她被贬下界当了散仙,妾身找不到她,不然早就给您报仇了。还好,恶有恶报,这次让妾身撞见她在凡间历练。” “你呀,真真是被我宠坏了。” “夫君心疼她了?” “我要是心疼她就不会放火烧她了。偏生你这个没良心还不领情……” 两人嬉笑着踏云而去。 他们离去后,宁姝走了出来,拿起那两张纸看了半晌,最后露出一抹微笑,可笑意不达眼底,身上浮现出红气。 这是从生死簿上撕下来的。上面写她这一世父母双全,嫁于青梅竹马,育有一对儿女,八十四岁寿终正寝。但下凡游玩的薛嫣然看见了她,因为几千年前的那次顶撞就把她的一生都改了。 她自言自语道:“该结束了……” 红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她彻底入了魔。 众人内心五味杂陈。她是他们的敌人,但不妨碍他们同情她。 她入魔何尝不是被一步步逼出来的,她曾为凡间娼妓仗义执言,面对强权贵族宁折不弯,可终究还是被磋磨得失了本心。 也许其中有一人愿意帮她,也许她最后一次历练能过的好些,她还可以回头但说这些已经晚了。 她对仙界的失望是在千年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胡天煜夫妇不过是她入魔的导火索。 画面一转,适才魔气环绕、如同鬼魅的宁姝身穿姜黄色的衣裙,头戴白色栀子花行走在街上。 ( “这女人真厉害。”凤寒烟跟着她,在她身后夸赞道:“明明入魔了,却能用灵气掩饰魔气。要是第一次见她,只怕连我也会认为她只是个普通散仙。” “魔界的人说她天资聪颖又擅长钻研古怪的法术。想来也是,若没有些真本事,如何在当初骗过所有见过她的神仙。”谢泽之感叹道:“她还是小仙的时候就敢布局谋划推翻仙界,悄无声息地让澄华公主栽了跟头;入魔后不到一百年就把老魔君的位置夺了……这种能力就是十个男仙加起来也敌她不过。 仙界把她逼走,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可惜。”陈飘飘为她惋惜。若非她要灭世,她真的很想跟她坐下来聊聊。 季宸没有说话。他知道宁姝的经历后是有些心疼她,但这身装扮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跟他在一起时的穿着。她接下来要见的人大概会是自己。 他们跟着宁姝走进一间茶楼,上了二楼。 宁姝坐在一张空桌旁,等着什么人到来。不久,他们看见姜芷夏出现在二楼楼梯口。 姜芷夏径直走到宁姝对面,询问道:“宁姑娘,还记不记得我?昨天晚上我们在山里见过的。我师兄让我先过来找你,他和谢泽之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到。” 宁姝见她来展颜一笑,让她快坐,“印象深刻。你是季宸的师妹,对吧?” “嗯。”姜芷夏坐下,“昨天忙着除妖,也来不及打招呼。我叫姜芷夏,被我师父收进门很久了,但是第一次跟我师兄下山。” “姜芷夏……”她轻念她的名字,随后对她笑道:“我会永远记住的。我叫宁姝,你昨天应该听你师兄说了。我……是他的朋友。” 她这么介绍自己,好像并不想让姜芷夏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朋友?”姜芷夏有些惊讶,“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见我师兄这么紧张你,还以为你是他喜欢的人。”她倒是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朋友?我三师兄这种性子的人竟然有朋友……不过想想谢泽之都有朋友,谁还能没有朋友。” 旁观的谢泽之:??? 此时,小二过来问她们要什么。宁姝点了几样点心和两份乳糖真雪。姜芷夏眼睛都直了,直夸她有品位! 东西上来,宁姝随便吃了两口,柔声问她:“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正吃得开心的姜芷夏抬起头来,“听人说过。但我总觉得过去的就过去了,前世最好不要和后世有牵连,不然还挺烦人的。” “会吗?我倒很相信前世今生。”她继续说:“我深信每一次的遇见都是有原因的,就比如我能遇见你。” 姜芷夏歪着脑袋问道:“原因?我和你遇见能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们前世见过?” “也许吧。”她凝视着她的眼睛,“也许上一世上天见我可怜,派你来保护我。这一世你又在我遇到妖怪的时候出现。” “那我们今日就当久别重逢吧,干杯!”姜芷夏不信前世今生,但觉得她的说法很有趣,端起茶杯跟她碰杯。 宁姝微笑着拿起茶杯配合她,然后将茶水一饮而尽,望着又埋头苦吃冰饮的她,喃喃道:“对不起,本该我报答你的,但晚了……” “什么晚了?”姜芷夏没清楚。 “没什么。” 她还想继续问下去,只见季宸和谢泽之一前一后地走了上来。 姜芷夏惊喜道:“谢泽之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跟我师兄说完话就走了呢。” “我是要走的,但想着过来跟你打声招呼。”他温声回应她道:“今日说的记在心里,别忘了。下次再遇到那种会分身的妖怪不可鲁莽了,万一我没赶到……” “真君既然已经见了我师妹,那可以离开了吧。”季宸冷言打断他,随后迈过一步遮挡住姜芷夏。他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更不喜欢她跟他说话。 “既然你没事,那我……我走了。”谢泽之隔着季宸冲她笑笑,转身离去。 “等一下,我想起来有件事……”姜芷夏追着他下楼。 季宸伸手去抓她,但却只摸到了她的衣角。他握紧了手心,看着楼下相谈甚欢的二人,眼睛里像结了冰。 他的神情被宁姝尽收眼底。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拿起汤匙继续吃着眼前的乳糖真雪。 “可惜啊。”凤寒烟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季宸,摇摇头,“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敢跟那小子干一架呢。” 季宸望着那时的自己,只在心里说:因为那时他不敢承认喜欢她,所以连自己吃醋都要否认。 “怕是当局者迷吧。”谢泽之高亢响亮的声音传来,就差把“姜芷夏真正喜欢的人”几个字写脸上了,“不只是他,我也是。” 他那时只顾着难过没注意,只要他和季宸同时出现,她都是先跟他打招呼的,还为了他抛下季宸。 原来这么早她就喜欢他了啊,要不是有魂魄干扰,也许她在他道场的时候两人就成亲了! 第375章 神仙,关于她的记忆 是啊,他二人都是当局者迷。 谢泽之在惋惜,季宸又何尝不在懊悔。那时的他沉浸在姜芷夏追随谢泽之而去的嫉妒中,忽略了宁姝在他身后说的那句话——“若是难受便追下去,何苦跟自己的心对抗。她不会一直等你。” 他没听见,不过就算当时听见了,他可能也不会承认他喜欢姜芷夏。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他在抵抗什么。 若是他一早能够发现自己的感情,让姜芷夏“将错就错”下去……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地笑笑,暗道:哪怕真骗得她与自己成婚,等她反应过来后也会和自己和离。她亲口告诉过他她真心喜欢的只有谢泽之。她终究不是自己的,如何强求得来。 周边的景色慢慢褪去,在画面消失前,记忆中的宁姝转头看了季宸一眼。 第三段记忆中,宁姝身着黑红相间的衣裙隐身站在田垄间,望着不远处正跟村民“争执”的姜芷夏。 谢泽之认出这里是东尧山的山脚下,看姜芷夏的打扮应该是灵清没落后。他心下生疑这魔头的记忆中怎么都是他们家掌门。 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的姜芷夏被人泼了一盆水。谢泽之慌得上前,又被凤寒烟拦住。 姜芷夏抹去脸上的水渍,吐出嘴里的萝卜块,拿掉头上的菜叶子,说了句:“没礼貌。” “你再敢提让凡人去对抗妖魔这件事,下一次我就不是那洗菜水泼你这么简单了!”那帮村民很是愤怒地举起锄头要赶她走,“我们供你们神仙这么多年供出来个什么?你们打不过魔界现在来抓我们凡人的壮丁是不是?” “不是抓壮丁,和仙界更没有关系。”她还在解释:“是为了你们自己。有话好好说,你们也不想搬家,对不对?你看你们多勇敢,连神仙都敢打……” “打的就是你这种神仙!”村民们捡起田间的土块朝她扔去,“赶紧滚!不准再来了!” “走了、走了!!啊!别打!”姜芷夏转身就跑,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不来就不来,又不是给我除妖。跟我有什么关系!?再来我就是狗!” 谢泽之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见太阳一落一升。黎明到来,姜芷夏换了身衣服又来了,风风火火地朝村子里跑去。不到片刻众人又见她呼啦啦地跑出来,身后跟着一群鹅。 “怎么还放鹅咬人呢?!不来了不来了!”她撂下狠话:“再过来劝你们,我就全家死光光!” 可第二天早上,她又气恼地从山上跑下来,嘴里面念叨着:“死光光就死光光,反正我全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怕什么!” 她撸起袖子跑到收割麦子的村民们面前,一把夺过他们手中的镰刀,先声夺人。 “骂我?我今天是来收麦子的。你敢骂我?敢骂我试试看!” 一切发生的太快,那帮村民站着半天没反应过来。而后他们又惊讶地发现她手脚麻利,割麦子的动作比他们还娴熟。众人纷纷围了上去,问道:“你神仙还会这呢?你们仙界也种麦子?成熟了也这样收割?” 姜芷夏起身对他们说:“仙界不种小麦。但这很难吗?看一眼我就会,不是跟你们吹,这一亩地我不用法术中午前给你们收割完信吗?” “你骗鬼呢?” “不信比比看啊!” 这件事当然没办法实现。到了中午姜芷夏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直接趴在田里休息。 村民笑着走过来,“我看你一天净吹牛。” “你别管完没完成,你就说动作快不快!”她还在嘴硬。 “快!”他们老实承认,“你一个人能顶我们仨。起来喝口水休息会儿吧。” 姜芷夏爬起来,坐在地上控诉道:“我忙活了一早上,你们就给我喝水?” “那你还想要什么?给你上炷香?” “我要吃饭!” “你这神仙一天还挑得不行,给她拿俩窝头。” 姜芷夏站起来跟他们一起去树下,“没菜吗?” “你要的还挺多!” …… 宁姝望着灰头土脸的她和那帮村民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微微勾起嘴角。 从那之后,姜芷夏天天都会下来帮他们,要么帮他们放牧,要么和他们一起下地,只是再没提起要他们对抗妖魔一事。而宁姝大部分时间都会隐身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一直到她回灵清才离开。 村民知道这神仙想做什么,但谁也没放在心上。因为等到秋季收割完最后一批作物,他们就会离开东尧,搬到妖魔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但他们和姜芷夏越来越熟。入伏之后,女人们拿来西瓜给他们解暑,姜芷夏总是第一个冲上去。 一众村民追在她后面狂奔,边跑边骂:“拦住她!别让她又把最甜的那块挑走了!” 宁姝每次见到这种场景都会笑出声。 姜芷夏吃着一块,拿着一块,和他们坐在树荫下边吃边聊闲天。天南地北,什么都扯。 “我前几天去隔壁县赶集,发现他们那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位村民道:“城里空空荡荡的,以前那里多热闹,现在?唉……” “过了秋咱们也要走了。”他们望着自己的土地,眼中全是不舍。 农民对自己的土地是有感情的,不可能说扔就扔,若不是情势逼迫,谁愿意背井离乡。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这时另一村民问姜芷夏:“小神仙,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什么除妖队伍,靠谱吗?我们不会画符不会念咒的,就能打败妖精?” 姜芷夏放下手里的西瓜,站起来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我们只是不了解妖精才会觉得它难对付。其实它们就好像是武功高强的壮汉,咱们一个人去跟它打肯定会输。可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十个、二十个、再不行五十个人把它围起来,它还能不死? 再者它们也有弱点,找到弱点杀它们比杀鸡都容易。杀鸡你还要磨刀呢,有些妖怪一盆黑狗血下去就没了。” 众人哄笑一声。 姜芷夏也跟着他们笑,而后继续说:“我们退到天边去都会妖怪追着我们跑,我想与其跑不如留下来。只要我们反抗,那么退的就是他们。 我们一个月杀两只妖怪,一年就是二十四只,十年二百多只……一只妖精少说也要几百年才能修炼得成。 他们长得速度比不上我们杀妖的速度。” 她一指旁边的小男孩,说:“小柱现在五岁,也许等他长大,见妖精一面都不容易。他那一辈再继续努力,后代连捉妖都不必了。” 人群安静下来,但气氛没有之前那么凝重。 “你说……”又一个人开口道:“仙界真的就打不赢了?” 姜芷夏叹了口气,“很难,他们最近在议和,魔界一直拖着没给消息。但不说现在,以前安逸的时候,神仙不也是等妖怪把人吃的差不多了才下凡救世。我想与其把命交给他们,不如我们自己保护自己。你们说呢?” “你不会把我们组建起来,你跑了吧?” 姜芷夏假装生气,道:“我能跑哪儿去?我家还在东尧山上呢!还有五叔说要送我一只鹅,鹅呢?没拿到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还想要鹅?也不知道那天是谁被追得满山跑。” 众人再度发出笑声。 姜芷夏知道这事成了。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她笑着转头发现自己的西瓜没了…… 那晚她是哼着歌回去的,而宁姝就跟在她身后。 因为辛苦了一天又加上走山路,她回到大殿倒头就睡。宁姝浮于半空,从窗外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间山里狂风大作,宁姝的侍女芜沉来到她身边。 “魔君。” “什么事?” “昭衡又来了。”她说:“现在魔界大部分人都同意议和,世家除了申屠,另外三家都不想再打下去。您……” 宁姝沉默片刻,一挥衣袖帮姜芷夏关了大殿开着的那扇窗,对芜沉说道:“那便议和吧。” 或许她还想做什么事,但是在那一刻打消了所有念头。 周围的景色再次褪去,按照前两次的经验,接下来出现的应该就是宁姝埋藏在这阵中的元神。 可霎时一道白光照耀而来,晃得众人睁不开眼。等白光消失,谢泽之发现眼前是一道带有封印的石门。 他们回到了现实中,石门封印纹丝未动,九只狐狸依旧浮于半空。可陈飘飘和季宸却消失不见了…… 第376章 神仙,善念 被困在阵中的陈飘飘和季宸两人分散开来。 季宸此时站在熟悉的灵清大殿中。大殿挂满红绸,两旁满是来道贺的仙家,开阳真人一袭紫金道袍坐在上位,捋着胡须看着他露出慈爱的笑容。 他低头见自己一袭红衣,手里握着红布,而红布的另一端,正是穿着嫁衣的姜芷夏。 这个场景后来多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芷夏……”他念着他的名字,松开红布紧握住她的手。 “师兄,你紧张吗?”姜芷夏安慰他:“别怕,我在。” “你愿意嫁给我?”他的声音都在抖。 姜芷夏笑出声,“那我穿成这样总不能是来祝贺你的吧。” 顿时,他红了眼眶,好似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是一场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师父没死,灵气没有外泄,她没爱上谢泽之…… 他只是在大殿上发了会儿呆,现在回到了现实。接下来他只要跟她拜完天地,她就是他的妻。 他牵着她一同向他们的师父那里走去。 “师兄,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她问。 “会。”他有些哽咽:“永远都会。以后你在哪,我在哪。” “那你……爱我吗?” “爱。”他没有片刻犹豫,“从很久以前,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和姜芷夏跪在蒲团上向开阳真人行礼。在夫妻对拜之时,宁姝从人群中走出,“你可真是过分。在我的记忆中对别的女人说爱,对别的女人愧疚。” 季宸抬头见她身着白色长裙,和那时来灵清阻止他们成亲一样。只是她脸上不是悲苦的表情,而是带着笑容。 “芷夏,我不会跟她走……”他慌地跟面前的人解释。可姜芷夏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有几句话问你,得到回答,她自然会恢复正常。”宁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季宸,你爱过我吗?” “或许吧。”他平静地说:“有时我自己都分不清。她说我爱你,所以才会跟心里感觉对抗,甚至跟前世许下的诺言作对。可我不记得前世,我也不记得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不肯承认喜欢她。” “我听不懂,但试试就知道了。”宁姝抽出长剑,一剑刺入姜芷夏的心脏。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季宸只能抱着她,亲眼看着她在自己怀中闭上了双眼。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无数个她死在自己面前,他再次错过了。 他的心口处仿佛被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呼吸不上来。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凭着悲伤和痛苦将他吞没。 他就这么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脸,任凭时间流逝。 “我懂了。”宁姝的声音传来,“其实那天我是为了让你重伤她,好令她想起前世种种怨念从而入魔。可没想到入魔的人竟然是你。后来我总是在想也许你是真的爱上我了。我辜负了一个深爱我的人,罪大恶极。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 你拉扯自己不让自己跌入魔界,是因为她不喜欢对吗?” 季宸没有回答她。 她一抬手将所有场景撤去,四周一片雪白。 她蹲在他面前,说道:“我骗了你,是你和她今生错过的罪魁祸首。虽然你刺了我一剑,但与我给你带来的伤害比,我还是欠着你一些。季宸,我可以帮你补救回来。” “怎么补救?” “带我出去。”她勾起一抹笑,好像在诱惑他,说:“我可以帮你洗掉她关于谢泽之的所有记忆,让她重新爱上你并且不会有人发现异常。她自己都不知道。” 季宸再次沉默。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另一边陈飘飘落在了一片空地上。天空、土地全是白色。她看见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女人在哭,她的脚上拴着一条铁链。 她想上前询问她是何人,结果身后传来宁姝的声音。 “陈飘飘?” 陈飘飘转身看见宁姝一袭白衣,周身灵气环绕,对她嫣然一笑。 “魔君。”陈飘飘不带感情地唤了她一声。 “叫我宁姝就好。”她迈步上前,带着些许压迫感,但陈飘飘并未后退。 “我对你印象深刻。” “可我不记得跟魔君有过交集。” 宁姝笑道:“那年我救下被北海龙王之子欺骗的芜沉。她为了向仙界报复才入了魔。她想杀的人第一是敖离,第二就是你。可你明明是无辜的。” 她说:“她在忘仙差点杀了你,可我没想到最后你竟然会去找天帝求情,让她放芜沉一条生路。” “她只是个受害者。”陈飘飘叹了口气,“被敖离骗,同样也被你利用。” “我利用她?” “不是吗?你说是救她,其实根本没让她认清事情的本质。她只是你向仙界报复的工具。”她平静地说道:“敖离可恨,你也一样。你自己也被愚弄过,但面对和你有同样经历的人,你不仅没救她于水火,还害得当地十年未见一滴雨。若非东方小仙君,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宁姝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问:“仙子成仙前是道士,你觉得凡间如何?” 陈飘飘答道:“在我修炼的道观里,不乏有蝇营狗苟、男盗女娼之事。想来道观都这样,凡间这种事只多不少。” “是啊。”宁姝长叹一声:“凡人天性有残缺。他们完全被七情六欲支配,拜高踩低,争名逐利,贪婪虚伪,致使凡间混乱不堪。这些人成了仙也无法弥补与生俱来的缺陷,导致仙界也被弄的一团乱。” “所以魔君要灭世是觉得我们和凡人都不够完美?没有达到你心中所想,因此我们都该死?” “我给过他们机会,同样也给过仙界机会。”她喃喃道:“我试图想证明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可是每次得到的都是相反的答案。 只有当我把刀架在薛嫣然和胡天煜脖子上的时候,他们才知道错;只有我亮出魔君的身份,那些凡人才会乖乖听我的命令,哪怕是让他们死他们都不敢有怨言;只有我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说的话才能被他们听见。 我发现原来在仙界或凡间,唯一有用的不是善而是恶。而最大的声音不是由嗓子喊出来的,而是由拳头挥出来的。 飘飘,其实我不明白这样的仙界和凡间,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她说:“最后一次凡间历练结束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姜芷夏的魂魄。我想让她来世有个好归宿。 我找到她时,她已经化身成了厉鬼,鬼差都接近不了。我好奇她怎么有这么大的怨气,于是就去查了她的一生,结果发现她没比我好到哪儿去,或者说每一世都不好。我想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她入魔好了,然后和她一齐将三界毁个干净。可结果她压制自身的怨气还成了仙。 我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是个傻子。她被欺负成那个样子,竟然不想着找人报复,硬是忍着不出手,还对凡间抱有希望。 她就没想过要不是那些凡人她会被人活活打死在城外吗? 飘飘,你也是从凡人过来的,你也见过凡间不少肮脏的事。你能不能回答我你为什么也会选择跟姜芷夏走同一条路?” “神仙受百姓香火供奉,自然要对他们负责,要保护他们。这是职责所在。” “如果你不是神仙,你和姜芷夏还会保护他们吗?” “会!而且不止我们二人。”陈飘飘坚定地回答道:“我理解宁姑娘你为什么会对人失望,我也理解芷夏为什么从来没对凡人有过半分质疑。因为你们二人注视的方向不一样。 宁姑娘,你从凡间归来记住的是他们的恶。你认为人性不可改,恶性难除,所以只有灭世,直到造出最完美的人这个问题才能解决。 而芷夏大多会记住那些对她好的人。她从来都觉得是现行的制度有缺陷,逼得凡人为了自保不得不收起善心,自相残杀,展露恶性。她相信若是有更好的社会制度和法治约束,人会随着社会风气的变化而更多地显露出本性中美好的一面。” “你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 “我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只是我和她想法一致。”她说:“其实宁姑娘你不照样相信人性本善吗?不然你也不会把自己的善念藏在阵中了。你还是给凡人留了后路。” 宁姝有些意外,“你竟然猜出来了。不过我不是给凡人留后路,是给仙界和凡间都留了后路。只是后路只有一条。” 陈飘飘点头,抽出手中短刀,“我知道。我来就是为了选择后一条的。” “哪怕成为仙界的罪人?” “哪怕成为仙界的罪人。” 第377章 神仙,入阵 阵外,姜芷夏正与宁姝鏖战。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敢亲自下场,甚至没有做任何伪装。更为惊讶的是宁姝的元神被伤了两次,但此刻依旧与她不相上下。 她二人从桃花林一直打到青丘宫殿内,吓得胡安等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此刻胡安唯一庆幸的是当初没有把姜芷夏惹急了。不然她再入魔,青丘另一半族人说不定死她手里了。 澄华一边杀退侵入的魔军,一边留意姜芷夏的情况。她察觉到她有些奇怪,好像在克制或是顾虑着什么,出招不像之前那么果断。 确实如她所想,姜芷夏此刻在压制菁萝魂魄的复苏。她虽并没有使用煞气,但因为是魔界的主要目标,除了要应对宁姝还有不断而来的魔军,灵气和体力耗损严重。或许因为这样,菁萝的魂魄才躁动不安。她身上也隐隐浮现出丝丝红光。 为速战速决,她带着宁姝飞至云端,跃身持刀向她劈来。宁姝架刀格挡。 两人对峙间,宁姝突然笑了一下,对她说:“结束了,姜芷夏。很抱歉,我终究是要亏欠你了。” “什么?” 姜芷夏疑惑间,忽听得下界传来一声巨响,而后一道红光和一道蓝光交缠而出直冲天际。云层显出刺眼的光芒,引得所有仙魔不得不停战遮挡。这光甚至射入天宫,惊得天庭一众神仙四处躲避。 许久后光芒才慢慢褪去。桃花林中的灵清众人抬头望去,心脏空了一拍。彼时宁姝口吐鲜血,半跪在云端,而姜芷夏心口处插着一把短刀。那把短刀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曾经借用过的十八刲罴短刀。 她向后倒去,跌落云层。闭眼前看到的是陈飘飘哀伤的表情。耳边风声呼啸,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又好像是在叫别人的名字。 声音越来越嘈杂也越来越清晰,当中还夹杂着哭声。 慢慢的,她眼前亮了起来。这次她清楚地看到她自己一身华丽的宫装跪在另一个人的腿边,苦苦哀求。而那人正是季宸。 她想起来了。她和他见过,在她还是姜芷夏之前就见过。 她冒名顶替原来救季宸的姑娘进了宫,成了他的妃子。他们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可事情最后还是暴露了。 季宸认为她是个居心叵测,贪慕虚荣的女人。收回了对她所有的宠爱,将她打入冷宫。他亲自接那位救命恩人入宫让她做了皇后,还故意让迎亲的队伍从冷宫门口路过。 像是觉得这种报复还不够,他三不五时地跑来冷宫,向对待娼妓那般对待她,索取完抽身离去。 她被下人欺负他视而不见;被皇后故意责罚他也不闻不问。想来或许只有自戕才能平息他的怒气,只是她还没有咽气便被太医救了回来。 他拿她的家人威胁她不准死。他还说从她骗了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该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像是每天都要确认她活着没有,他日日留宿冷宫,吩咐冷宫的下人只要看着她不自裁,其余之事不必管。 也就是这个决定送了她的命。他再一次抽身离去时没有看见她额间的冷汗和苍白的面容。等他再回来,她却因流产失血过多没了意识。她求助过,可没有人理她。 只要她不自戕,不必管她…… 姜芷夏望着那具尸身有些感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她转头望去,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也盯着那具尸体。她浑身上下充斥着浓重的怨气,甚至遮挡住了她的脸。姜芷夏只能隐约看见她的下巴。 “你是……” 她的话还没问出口,画面一转到了雪地中。 她又看见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再度记起来,这该是她再之前的一世。她仗着自己的家世抢走了王妃的位置。而王爷真正爱的人却做了侧妃。 她不得宠爱,也不得侧妃尊重。她罚侧妃跪在祠堂一个时辰没想到却导致那人流产。 那位王爷恼怒之下罚她跪在雪地里。她体弱又有寒症,寒冷之下引得旧复发,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姜芷夏在见到急匆匆赶到的王爷时,忍不住骂了街。为什么他也长着季宸的脸!? 哭声再度传来。姜芷夏又看见了那个女人,她身上的怨气仍旧很浓,但这次她能看见的眼睛。 画面再度变化,她看见自己是个小丫鬟的模样,她的少爷正是那个杀千刀的季宸…… 那少爷强占了她,纳了她为妾却又不好好对她。 很好,这一世她又被逼死了。 姜芷夏的脑海中涌入了越来越多的记忆,这些记忆都和季宸脱不开关系。她每世都死他手里。她死后,季宸才会意识到他爱她,然后许下下一世的诺言。 要不是在梦里,她高低得把他揍个半死。 每一世自己死后红衣服的女人都会出现,只不过随着画面的变化,她的怨气越来越淡。到最后她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姜芷夏没见过她,但她猜测她就是菁萝。 她一袭红衣,眉宇间英气十足,手持长剑,即便不穿盔甲也有将军般的威严。她的声音低沉且富有力量。 “除非我死,否则她不可以留在天庭。” “菁萝,这个天庭是朕的。” “怎么?陛下要为她杀我不成?” 姜芷夏看着眼前的女仙有些感动。她明白了菁萝那股消不下去的怨气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以为她是对厉砚霆有怨,其实她的怨气是因为看到了阿芷转世轮回却不得圆满而生。 想来她的煞气虽对自己是个威胁,但也救了自己多次。这女人入魔了都在帮自己,真是个好人。 她眼眶一热,遂从人群中走出,拨开菁萝的剑,忽视她惊讶的神情,上前抱住她。 “你!”菁萝有些懵,“你做什么?” “你是个好人!”姜芷夏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松开她。菁萝比她高出半个头,她抬头望着人家,恳切道:“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 她上手捧着她的脸,叹了口气。“真是命运弄人……能见到你十分高兴。” 半晌,她松开手,“行吧,你在这儿玩,我先回去了。回去我让我师兄的戏班给你唱全本的《锁麟囊》送你一程。有空常联系。” “我得赶紧醒了,外面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她指着大殿门口问菁萝:“从这儿走能出去吧?” “啊?嗯……你等会儿!” 姜芷夏见她点头,提着裙子就往外面冲,也不管身后有多人追了出来。 这梦做的太真实了。那跑步就真跟跑步似的,她都感觉到累了。 话又说回来,这路也太长了,等她看见南天门时,气都喘不匀了。 “这事闹的……往常做梦也没有这么累过。”她叉着腰喘着粗气,边说边踏着台阶向下走。 下面是滚滚云层,她没停下自己的脚步,直接迈出最后一节台阶。 就在这时,她被人勾住腰拦住去路,放回到了台阶上。 “傻了你。你现在是凡人,从这儿下去不摔死也被云层撕裂了。” 她站稳后,才抬眼看见拦住她的人。她没见过他,但觉得他十分熟悉。那人清秀俊逸,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身姿挺拔,着一袭飘逸洁白仙袍,更衬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她盯了他半晌才试探性地问道:“谢、谢泽之?” 那人朝她一笑,“我就说我变成什么样谢夫人也能认出我,他还不信。不过现在我不是谢泽之,而是黎旭初。” “什么跟什么?你……”她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一群神仙打断问话。 为首的之人身着玄色锦袍,上面绣龙云纹,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王者威严。菁萝紧跟在他身后,快步向她而来。 他来到姜芷夏面前,薄唇微抿,似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你又在闹什么?” 姜芷夏也没见过他,却从他的眼中察觉出一股熟悉的掠夺感。 “说话!”他见她长久不说话,失了耐心,“你若想死,朕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但你要想回去,朕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姜芷夏下意识去看谢泽之,但被那人拉住手腕带进怀中。 “怎么?跟他认识?”他带着几分讥讽对她说道:“还是见他容貌上乘便意乱情迷了?” 谢泽之默念自己此时身份,强装不在意道:“想来这姑娘是因为刚才跌下云层,受了惊吓才说不出话来。臣只是路过救了她而已。” 那人扫了谢泽之一眼,低头问姜芷夏:“既然害怕,为何看都不看就往下跑。伤到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人的语气好像轻柔了许多。但脸上还是半分表情全无。 “陛下,既然她想回去就送她回去吧。”菁萝此时也没了一开始盛气凌人的模样,“她是个凡人,天宫的生活她适应不了的。” “那就慢慢适应。”他打断道,随后又凑到姜芷夏的耳边轻声问:“阿芷觉得呢?你能适应的对吧?” 看似询问其实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她感觉自己要说适应不了,他估计会当着众仙的面把她掐死。 “回答我!”他微微提高了音量,手中也加重了力气。 姜芷夏在他和一众仙家的注视下,把他的手放进了自己嘴里重重地咬了一口…… “大胆,敢伤天帝,还不松手!” “人家没动手!” “松口!快松口!” 众仙上去乌泱泱地上去,费劲儿扒拉地才将两人分开。 那位天帝震惊地望着她,不顾自己手上伤口外翻,只走到她面前来兴师问罪。可姜芷夏先他一步,问道:“你疼吗?” “你是不是疯了?” “回答我,你疼不疼?” “你……” 姜芷夏一把拽过他的领子,但因为力气太小拉不动他,只能仰着头对他说道:“别让我再问第三遍,疼还不是不疼,你赶紧说!” 那人没见过她这般,表情还有些懵,嘴上回答道:“有、有点。你……” 她松开他,喃喃道:“完蛋,看来不是做梦……” 众仙:你咬他的手看真假啊? 第378章 神仙,选择的代价 姜芷夏怎么也没有想明白她被刺了一剑怎么就回到过去了,而谢泽之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她过于震撼,震撼到被仙娥带去偏殿休息,仙娥跟她说话,然后人家又走了,她都没缓过来。 自己如何跑到这儿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回到过去不是应该在过去的人才能回来吗?她又不在过去,在元武时期的是阿芷才对…… 或许适才跑步体力消耗太多,她想着想着就觉得疲惫困乏,决定先睡一觉然后去找谢泽之问问。 她四周打量这间房,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大是挺大的,摆设也很奢华,可怎么没床呢?她在里面走了三圈,在确认真的没有床之后把两个打坐用的蒲团拼到一起,嘴里骂着闲街: “当神仙了不起啊,弄张床很难吗?是!你们神仙一天打坐不用睡觉,别人怎么办?万一来个客人呢……” 她说着就往下躺,忽然又猛地坐起来。 对啊!神仙不睡觉哪儿来的床?那谢泽之的真君神殿里的床是哪儿来的? “这个混蛋啊!”她低声骂道:“我就知道他居心叵测,一早就贪图我的美色!” 说话间,谢泽之顶着黎旭初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见她愤懑的模样,好奇地问道:“你在干嘛?” “干嘛?来得正好!”她抄起手边拿来当枕头的书,“受死吧!” 谢泽之:??? 半柱香后,谢泽之围着桌子边躲边解释:“我真的是想着你要睡觉才准备的床。” “你再说!你再说!我在那张床上睡过一个好觉吗?” “我虽然没让你睡觉,但我也让你开心了啊!”谢泽之说着走到她面前,“再说,我对姜掌门居心叵测,姜掌门就没对我见色起意吗?你总不能因为我换了具身体,肩膀上没了痕迹,你就不认账了吧。” 姜芷夏望天:听不懂。 “回去再收拾你!” 她放下书,下一瞬被谢泽之揽入怀中。她本想推开他,但却觉得他的情绪有些反常。 “谢大人,你怎么了?” “我……”他将头埋入她的颈间,“没事,我只是觉得再见到你太好了。” 他仍能想起那天她跌落云头,落在他怀里。他抱着她,身上沾染着她的血,感受到她的体温一点点地流逝…… 若不是众仙帮忙,只怕现在的他只能接受她不在的事实了。 良久,姜芷夏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温声问道:“是我出了什么事吗?” 谢泽之抿着嘴,点点头。 “我……” 谢泽之握住她的手,“你没有入魔,只是身受重伤,魂魄受损……” 不过好在陈飘飘这一刀没有斩碎她的魂魄还压制了菁萝即将苏醒的魂魄。这倒是给他们争取了时间。 三方大帝连同三派掌门和灵清众人一起为她护法,利用九星连珠一同将她的魂魄送回了过去。 这个方法是谢泽之和黎旭初等人一同想出的。毕竟时空逆转难度太大,而且稍有不慎还会牵连凡间和仙界,他们要尽可能把影响和失败的后果降到最低。 几人思前想后,又翻遍所有古籍和莫缄叙的无字天书,终于让他们找到一个最佳的方法,就是送姜芷夏的魂魄回去。 她和她的前世有感应,送她回去暂时替代阿芷。等到任务完成,她也能平安地回到自己的肉身。 只是那时姜芷夏的注意力都在和青丘打舆论战上,他们没来及把这件事告诉她。 “还好成了。”谢泽之抚摸着她的脸:“接下来我们只要阻止厉砚霆认识到自己的感情,菁萝不死,你和你的前世也能解脱了。” 姜芷夏打掉他的手,“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刚才见你情绪激动允许你出格一次,以后不准了!” “你还为那张床生气呢?” “什么床?现在你是黎旭初,我是阿芷。就算黎旭初喜欢阿芷,但阿芷又没说喜欢他,我用她的身子跟别人搂搂抱抱,你觉得合适吗?” 谢泽之立即收回手,摇了摇头,乖巧坐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黎旭初的身体里?”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别告诉我,你俩也是前世今生。” 他连忙否认:“那不是。” 因为黎旭初仙根被毁,这些年他为了找阿芷的转世强行移魂续命,魂魄已经虚弱不堪,根本撑不到回到肉身。所以他就想到了谢泽之。而且他认为他在姜芷夏身边要比他好许多,于是主动让位。以自己的魂魄作为牵引,帮助谢泽之落在自己体内。 “那他?” “送我回来后,他就消失了。” “他死了吗?”姜芷夏吃惊道。 “没有。应该说过去的他还没死。”谢泽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的魂魄被我压制着,等我离去他的魂魄自然会出来接管自己的肉身。” “也就是说死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黎旭初?”她的声音变得低落,心里很是难过。 他见她情绪不佳,想握她的手但还是忍住了,“别难过,姜掌门。别忘了我们是在过去。我们还有救他的机会。菁萝不死,厉砚霆不会逆转时空,那黎旭初和整个仙界就可以逃过一劫。到时候他不止仙根没有被毁还身强体健呢。” ( 闻言,姜芷夏点点头,缓和心情后又问到陈飘飘的事。 虽然她被她刺了一刀,但她始终相信陈飘飘不是滥杀无辜的人,看她的表情更不像被什么迷惑了。她想她这么做该是有她的理由。 “是宁姝让她这么干的。”谢泽之说:“她说她没有办法,凡间和仙界必须选一个。她选择了凡间,所以必须要杀你。” 桃花林下的法阵不难破,但难的是做选择。 谢泽之入阵后发现逐渐发现了宁姝是用什么将爱的正向一面困住的——正是她的善念。 她使用以善制善的方法,让二者互相牵制,互为枷锁。 爱的正面情感杀不死她的善念,同样她的善念不会动正面情感一分一毫。只有借助外力杀掉她们其中的一个,这个阵才会破。 宁姝的善念不难杀,爱也是一样,难的是如何做选择。 留下宁姝的善念可以打消她毁灭仙界的想法,但如此一来,只剩下负面情绪的爱便会冲破封印落入凡间,所有生灵被恶念影响将会死于内斗之中。 可如果杀了宁姝的善念,她就会彻底陷入癫狂,开启最后一个阵和仙界同归于尽。相对的,爱的正面情感留了下来,凡间不会有大碍。 细节之处是陈飘飘后来告诉他的。他在阵中只是猜到宁姝让他们做二选一,以及选择留下宁姝善念的后果。 在幻境中,凤寒烟一直提醒他们不要动任何情感,想必她也意识到了什么。但没有情感可以出阵,却无法破阵。只有对宁姝有杀意才能见到她的善念。 陈飘飘留了下来,并且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凡间。 “我在关键时刻犹豫了。”谢泽之坦言,“所以我和帝君一起出了阵。” “为什么?”姜芷夏有些疑惑,“你不像是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的人。” “我是对仙界失望过。”他说:“但我觉得神仙还是有存在的必要,包括在桃源乡事件发生后,我觉得仙界还是有用的。或许我们精简人员,修正天条,仙界不必非要在这个时候灭亡不可。 不说我们两人,四大仙门,西、北两位大帝,他们还能为凡人做主。凡人被权贵压迫到走投无路时,我们就是他们最后的依靠。哪怕能帮一个也是帮。 但如果仙界没了,他们就连最后的希望也没了。姜掌门,仙界可以不存在,但不是现在。因凡间还有他们无法解决的不公。所以,我犹豫了……别怪我。” 姜芷夏摇头说:“不会。我知道你和飘飘都有自己考量。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犹豫。你没错,她也没错。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正确选项。 只是可怜了飘飘,要让她一个人背负这么大的责任——毁灭仙界的罪魁祸首。难为她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天牢。”谢泽之打断她要说的话,“我知道你理解她,但她当着众仙的面重伤其他仙家犯了天条。不能因为她有苦衷就对她违反天条一事视而不见。” 谢泽之被停职,审讯一事本不由他管,但陈飘飘点名道姓要见他,说除非他来,否则她什么也不说。 陈飘飘见到他后,先向他道歉,而后将一切和盘托出。还说宁姝的善念告诉她,她一旦选择了凡间,就必须要杀了姜芷夏,不能让她身上的煞气凝聚吞没了她的神识,否则凡间浩劫不可避免。她附身在短刀上,和陈飘飘一同杀了姜芷夏。 姜芷夏用手指点着桌子,疑惑道:“这个女人好像很了解我啊。她怎么什么都知道?谁告诉她的?” “不清楚。”谢泽之说:“不过听陈飘飘所言,她只是知晓你身上有煞气可利用,但并不知道来历。而且……她经常去东尧山下偷看你。” “啊?” 谢泽之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记忆告诉她,听得姜芷夏一阵唏嘘。她很喜欢那个农家姑娘,也是从她那里她学会了什么叫锄强扶弱,如何正确利用自己的能力。 眼见她情绪低落下去,谢泽之赶紧转换话题,道:“我们还是先做好当下的事情。如果处理得当,也许陈飘飘就能放出来了。你想你身上没有煞气,她就无需刺伤你,也就不会犯天条了对不对?” “嗯。”说到这儿,她又觉得头跳着疼,起身背着手绕着桌子来回走动,“但这件事也不容易啊。那个厉砚霆比季宸还难搞。你看他今天那个德行像是个听劝的吗?我们怎么让他意识到他喜欢的是菁萝不是阿芷。” 谢泽之的目光随着她移动。因许久未见她,也未听见她碎碎念,他一时间竟然看痴了。他太过入迷,结果连话也忘了回。 “说话啊,干嘛看着我发呆?”姜芷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谢泽之想抓住那只手,但因她说不行,再次忍了下来。他倒是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柔声对她说:“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这张脸压根就没变过,你看了两千多年还没看够啊。” “看不够,而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觉得你很好看。” 就会贫。 姜芷夏白了他一眼。这种话她以前听了还会觉得不好意思,但这人说的次数太多,她已经习惯了。 她走到大门前想打开门透透气。谁知刚打开一道缝,便见厉砚霆带着菁萝,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 “哟,早上好!”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即关上了门。 厉砚霆:??? 她挡住房门,对谢泽之说道:“有人来了,你快去躲衣柜里。别让本家发现了!” 谢泽之:??? 第379章 神仙,初次交锋 一张桌子,左边是一脸无奈的谢泽之,右边是怫然不悦的厉砚霆,对面是忍笑的菁萝。 姜芷夏扶额解释她真的不是想掩饰什么,她只是知识学杂了,见到那个场景,戏词脱口而出…… 菁萝忍不住放声大笑,“阿芷你太有趣了,怪不得元武哥哥一定要带你上来。” “是吗?”姜芷夏干笑两声,嘴里嘟囔道:“你天庭是缺戏班吗,还非要带人上来找乐子……” 菁萝屈身向前握住她的手,说道:“在大殿是我太激动,吓到你了,抱歉。但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我这个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请你原谅。” “我懂、我懂。” 她说着,谢泽之跟在旁边点头,“嗯,她最懂。” “墨宸你在做什么?”菁萝左右打量两人,笑道:“阿芷说话,你跟着点什么头?” “我……” “对了,刚才我和元武哥哥在外面听见你们说什么好看?”菁萝打趣道:“你在说谁好看?难道是在说我们阿芷?” 姜芷夏心下奇怪她怎么突然转了性,还把自己和“黎旭初”牵扯到一起。忽然她想起自己在梦中见到的场景。厉砚霆当初跟她,说他带阿芷上来是为了撮合她和黎旭初。这才让她接受了阿芷…… 既然如此,她干脆就顺着往下演,别让菁萝误解她对厉砚霆有什么心思。 “对,没错,他是在夸我好看。”她拿起嘴来胡说八道:“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实话实说的神仙了。黎大人真是个老实人。” 谢泽之看她不装了,索性也开始放飞自我,“我也是只是就事论事。如果诚实也是一种罪的话,那我就只能认下了。” 菁萝被他俩一唱一和哄得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 “我认识墨宸这么久,只觉得他是个无趣的谦谦君子,从没见到他说笑。没想到墨宸你还有这一面啊。”她又看向阿芷,说道:“阿芷,墨宸仙君可是天庭的老好人。我从没见过他生气,他很好相处,平日里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和我。我听元武哥哥说你在下界孤身一人,今后就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 “嗯嗯,好……相亲相爱一家人……太棒了……” 姜芷夏只顾着疯狂点头也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可这一幕落在厉砚霆眼里却变了意思。 他凉凉地说道:“一家人?你觉得他很好?” “好,很好。”她听出厉砚霆话中的嘲讽,但她会装傻,“脾气好,长得也好……” “真的吗?”谢泽之和厉砚霆一同开口。 菁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感觉这两个人都不太开心。她不是在夸黎旭初吗?黎旭初为什么不高兴? “但其实仔细看也就那样。”姜芷夏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找补了一句。 没想到谢泽之上了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姑娘见的男仙少,见多了其实会发现在!下!顶多算的上普通,更何况下界还有没成仙的人。这个好看的结论是不是下的早了些。” “说的对,说的对!您喝茶。”姜芷夏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冷静些,“我就一凡人,您原谅我没见过世面,别较真。” “你们这……”菁萝看着他两人之间的互动,忍不住又打趣道:“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你们怎么看起来很熟的样子。墨宸,你下凡的时候遇到过阿芷吗?” 谢泽之摇头。 “啊~我说还是元武哥哥了解你。”她说:“知道你和阿芷相合,所以把她带上来……” “行了!”厉砚霆猛然起身打断菁萝,对姜芷夏说道:“既然你这么快就适应了,那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平日里待在你的房间不要出门,也不要接触其他仙家,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拉起菁萝,头也不回地走了。但菁萝感觉他离去的脚步有些慢,不似平常的走路速度。 “等一下!”姜芷夏追了出来。 厉砚霆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厉声道:“追出来做什么?你不是和别人待着很舒心吗?” 他语气强硬,但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轻松愉悦之感,好像他一早就在等她追出来。 “不是,我有件事得跟您汇报。”姜芷夏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也不想猜,只一板一眼地说:“那房间里没床您知道吗?没床我怎么睡觉?当然,我是可以将就睡地下,可我发现你们家连被子也没有。天庭财政要没有那么紧张,劳驾您费费心……” 他适才舒展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怒道:“你追出来就是为了这件小事?” “什么小事,很重要好吧?有什么比睡觉还重要的?” “你!”他怒极反笑,“你好得很!你看这天宫谁能帮你,去找他们便是。” “元武哥哥,阿芷到底是个凡人,不能不睡觉,她的要求实属……”菁萝不忍,但被他强行拖走。 姜芷夏目送厉砚霆离开,心说这天帝当的比她还小气,没点格局。 而后她光明正大地向谢泽之“许愿”,“黎大人,我要一张床。床架子一定要金光灿灿,而且床板镶满珠宝,最好还能扣下来……” “床板镶满珠宝还能睡人吗?你也不嫌硌得慌。” “所以我要能扣下来的珠宝,发财睡觉两不误。” “一天净胡说八道。”谢泽之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打算睡哪里?” “那儿……” “黎旭初,你的公事处理完了吗?”厉砚霆不知何时又带着菁萝回来了,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完了。”谢泽之恭敬答道:“奏折分类已经送到您的书房了,最中间是今日加急,需要您亲自决断。剩下的事情都已处理完毕,结果都在上面。” 这点公务比起他在那边做的事来说不知道轻松多少倍。 “完了?”厉砚霆好像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跟朕过来,朕还有事要问你。” “是。” 谢泽之是臣子,他说谈事,他也不能与他强辩,正能一同与他离开。 “你等等。”姜芷夏的声音再度响起。 厉砚霆回头看去,竟见她拉住黎旭初的衣袖,对他说:“你先给我弄张床呢。我要睡窗边。” 谢泽之拒绝她的提议,“风口怎么能睡人?” 她一指着另一个地方,“要不就那里…… ” 厉砚霆两步向前握住她的手腕,拖拽她离开谢泽之身边。 “陛下,你要做什么?” “元武哥哥!” “与你们无关。”厉砚霆喝止他们,低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姜芷夏,“朕告诉你想要的除非朕给,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尽快学会调息辟谷,自然不必用到那种东西。” “陛下,可她毕竟是人!”谢泽之直视厉砚霆,正色道:“就算天宫灵气充足,阿芷姑娘天赋异禀,辟谷调息也要百年可成。中间这些年你让她怎么办?” 厉砚霆审视着“黎旭初”,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他身上好像多了些不属于他的气势。他明明是自己的臣子,可如今感觉他像是和他共分天下,共为天帝的人。 厉砚霆的目光落在姜芷夏身上,顿时明白了“黎旭初”的异常。 菁萝发觉厉砚霆似要动怒,怕他控制不住伤害阿芷,赶忙劝道:“是啊,元武哥哥,墨宸说的没错。我们都是从凡间上来的,修炼有多苦我们都知道。莫说辟谷了,就连戒掉荤腥都是一道难关。你让阿芷她……” “她能做到。”厉砚霆什么都听不进去,凝视着姜芷夏,语气中带有不可拒绝之意,“你可以做到而且必须要做。朕会派人给你送来仙丹助你早日成仙。而你除了潜心修炼什么都不要想。你什么时候成仙,什么时候才配跟朕谈条件。” 他猛地松开她,阻止谢泽之靠近她,“黎旭初,你给朕滚过来!菁萝你留在这里好好告诉她,该怎么以仙的身份在天庭待着。” “元武哥哥……”菁萝拿厉砚霆没办法,叹了一口气走到姜芷夏身边,“阿芷,你……阿芷?阿芷!” 姜芷夏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腕,一手打落放在不远处的花瓶。 “砰”地一声,花瓶碎裂成几块。厉砚霆转身见她迅速拿起一块瓷片递到他面前,“你做什么?” “之前你不是在南天门问我要么死,要么留下吗?我现在回答你,我选择第一条。来,杀了我!” “你敢要挟我?” 谢泽之和菁萝察觉到厉砚霆身上的杀气,在同一时间站在姜芷夏身前拦住厉砚霆。 姜芷夏没有法力,但还是下意识地绕过他二人,反将他们护在身后。 她看着厉砚霆暴怒的模样冷笑一声,“对啊,我现在就是要挟你,你敢不敢动手?” “你真以为我不敢?” “是,你是天帝你什么都敢。你高高在上,法力高强,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姜芷夏站在他面前,“就像我,你可以不顾我的喜好和意愿把我带上天庭,然后再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 我不能说不,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什么都不如你。你是上位者,我出身低微,是个凡人,所以就该匍匐于你的脚下,就该认命。 你觉得我被天帝从凡间带上天宫,之后我就该讨好你,对你感恩戴德,你说东我不敢去西,完完全全寄生在你身上。你是不是这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厉砚霆忍着怒火问道。 她讥笑道:“想说什么?厉砚霆我告诉你,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带上来已经是在强迫我了。现在我想要的东西你不肯给,还要违抗我的心意逼我成仙。人都是有底线的。我能退让你一次两次,但不代表我能一直退让、委曲求全。” “你真不怕我杀你了?” “怕什么,谁还能让我死两回呢?”她把瓷片放在他手中,指着自己的脖颈,“来。你堂堂天帝应该不用我教你从哪儿下手,人能死得更快吧? 动手啊!” 她喊出声,把菁萝吓了一跳。 厉砚霆攥紧手中的瓷片,鲜血从指尖滑落,周身戾气环绕。 “你不动手?”姜芷夏冷笑,“那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保全你天帝的威严。要么给我床,当然送我回去也行。 今后我的事情除非我同意,否则你说什么也不顶用。” 第380章 神仙,改变想法 姜芷夏想做的事,乔朗和宫锦雄拦不住,东方大帝拦不住,就连青丘和魔界加起来也无法改动。即便换了现在这位天帝,他照样奈何不了她。 她摆出一副不达目的就鱼死网破的模样,硬是逼得厉砚霆松了口。 菁萝送厉砚霆和谢泽之出门。临走时,谢泽之担忧地看了姜芷夏一眼。她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随后坐在自己得来的床上哼着小调。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滴水落在了她的衣服上。她下意识抬头却没看见房顶有水,疑惑间她摸到自己的脸,竟发现那滴水竟然是自己的泪。 她在哭,但她并不难过也不想哭。 难道是……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低声哄道:“别哭啦~有我在,你别怕。” 哭的不是她,而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阿芷。 菁萝送走他们又回到房里。她施法将花瓶复原,坐到姜芷夏身边,无奈地叹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没命了。元武哥哥动了杀意。他到底是天帝,你就算不想成仙也要好好跟他说,不好当着人的面驳他的面子。” “我好好跟他说有用吗?我又不是不讲理,但他非要我这样才能听我的话,我也是逼不得已。” 姜芷夏打了个哈欠,疲倦感又涌了上来。她躺在最里面,又拉着菁萝的袖子让她也躺下。 “我说你还真是心大。”菁萝坐在床边,见她根本毫不担心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但嘴上还是吓唬道:“他可是三界之主,神仙都怕他。你一个凡人姑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敢跟他对着干。” “他是三界之主,我还是我们村哭丧队的核心呢,谁还没个尊贵身份了。再说你不也得罪过他,你不怕吗?” “我?我只是一时急躁才忘了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当年一起和我修炼的青梅竹马。 他现在是天帝,我是他的臣子,我不可以忤逆他。 想想也是后怕,我要真把他逼急了,他说不定也会杀了我。今日你在大殿中突然离去,也算救了我一命……嗳,你做什么?” 姜芷夏硬是拉着她一起躺下,“坐着说多累啊,这里又没有外人,躺着说。” 菁萝和她共枕一个枕头,笑道:“你怎么比在自己家还自在。” “我都成这样了,再不让自己自在些,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呐。”说着,她又打了个呵欠,“话说回来,虽说你是他的臣子,但这也不是他滥杀无辜的理由。你阻拦他带凡人上天宫又没有错。他身为天帝私自带凡人上来才违反天条了吧。你不用帮他找补。” “不是的……天条没有规定不能带凡人上来,我阻拦他只是因为……”菁萝侧头看了她一眼,咽下自己要说的话。 姜芷夏问她:“你喜欢厉砚霆?” “是,我喜欢他。”菁萝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掩饰,“整个仙界都知道我喜欢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历经磨难一起成仙。我早把我自己当做他的一部分。我爱他,也会效忠于他。所以我不想让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阿芷,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姜芷夏拉过身边的被子给她们两人盖上,闭上眼睛说:“不太懂。那么一个动不动就要别人命的人,你竟然会喜欢他。看你一身正气也不像个邪神,怎么喜欢的人却邪邪的。你看上他什么了?总不可能是长相吧?” 菁萝笑得合不拢嘴,“我说你一天哪儿来那么多奇怪的话。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对人是有些冷淡,但我知道他是面冷心热。要不是那次在西皇山被妖魔所伤导致他性情大变……” “西皇山?”姜芷夏猛然睁开眼睛,“他被什么妖魔伤了?” “不知道。他身负重伤,回来什么也不肯说。伤好之后,他体内就多了一股躁动的灵气无法去除,这股气也是让他的暴躁的主要原因。” 她又问:“我听人说西皇山有个仙门叫虚玄,他们现在的掌门是不是叫殷离歌?” “不是。殷掌门消失了快一千年了,你怎么知道他的?天帝告诉你的?” “啊、对!我听他提了一嘴。”她应和道。 “看来他还是对受伤的事情难以释怀。”菁萝叹道:“若不是帮他们,他也不会受伤。其实我刚成仙的时候,虚玄有三位掌门,但后来都下落不明了……” 西皇山……殷离歌…… 姜芷夏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厉砚霆恐怕不是被普通妖魔所伤。但如果是这样,莫非他已经…… “阿芷?阿芷!”菁萝唤她:“你在想什么?” 她打哈哈掩饰过去,“没、没什么。就是好奇西皇山里有什么,因为我没去过……” “那改天我带你一起去。”菁萝握住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你就心生欢喜。听元武哥哥说你没有家人,你要不嫌弃,我以后做你姐姐如何?” 姜芷夏立马起身勾住她的小拇指,跟她拉钩,“就这么定了哦!以后你做姐姐,请务必保护我,随时随地都要相信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说完,她又躺回被窝。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菁萝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阿芷,你真是太意思了。 好!我保护你,但前提你不能再像今天那样对元武哥哥出言不逊。就算你不在乎天帝,你也要在乎自己。他无法控制情绪,哪日要是对你出手,我也不见得能保下你。” “他不来招我,我自然不会跟他起争执。” “但他不是……” “他受伤,他有异样应该自己去克服,我干嘛要迁就他。”她缩在被子里,“那股灵气进到了他身体里,他就该是它的主人,怎么反过来被它牵着鼻子走。连自己都不管了,还好意思掌管三界。那不如退位给我好了。” “你呀~”菁萝望着床幔,想起了那时的厉砚霆,说道:“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不会表达。我记得那年……” 姜芷夏闭眼瞬间进入梦乡。 等她醒来时,菁萝已经离开了。外面依旧天光大亮,因为天界时间流速慢,她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 菁萝给她留了一张纸条上面说让她醒来后不要乱跑,自己忙完就过来找她。 “就留张纸啊。好歹也留块点心呢。”她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自从元神恢复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饥饿的感觉了。 姜芷夏等了许久也没见菁萝回来,于是决定自己出去找吃的。 她没来过这里,出门随便找了一条路走。想着只要能见到神仙,她就有吃的。他们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饿死。 她的想法很好,就是没想到这条路人烟那叫一个稀少。 她走了那么久,一个人影也未见到。她饿得实在无法继续前行,不得不坐在墙边休息。 “完了,我看灵清是要出一个饿死的掌门了。这传出去得多丢人。”她碎碎念,“上天保佑,如果现在能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就……” “嫁给他?” 她抬头见到谢泽之站在她面前手中还拿着一个纸包,眼泪都快下来了…… “慢点吃。”谢泽之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我从厉砚霆那里出来就下凡去买这些东西。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他跟你说什么了能说这么久。”她含糊地说道:“我都睡了一觉了。” “没有什么正经事。无非是嫉妒心作祟,拿我撒筏子罢了。”谢泽之叹了口气,“他对阿芷有占有欲,嘴上说着不喜欢她,但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这个人有些偏执。” 姜芷夏喝了一杯水,咽下嘴里的东西,低声道:“真君大人,我怀疑他的偏执和赤溪族有关。” 她将从菁萝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谢泽之。 谢泽之听罢,沉吟片刻,道:“你的怀疑不无道理。虚玄的密安湖下埋着赤溪复苏的血池。如果他沾染了那里的气息或是受到赤溪人的蛊惑,行为确实会与之前大相径庭。” “你觉得他有没有彻底变成赤溪人?” “不确定。”他说:“赤溪人隐藏得很深,没有特殊手段根本看不出异常……” 两人沉默一阵,异口同声道:“三祗镜!” 说完,他们又一同笑出声。 当年乔朗就是在三祗镜的照耀下才现了原身,现在三祗镜还没有被毁,如果能借来,说不定就能看出厉砚霆身上的异常。 “我想办法去找这里的星赤借三祗镜。”谢泽之又怀中的苹果递给她,“不过他们镇派之宝可能不容易借出,还得提防着厉砚霆,别被他察觉了……你最近也别跟他硬来。他今日是真的想杀你。” “我不傻。”她咬了一口苹果,皱起了眉头,“我是看你们两个人都在才跟他硬来的。总得让他退让一次。有了第一次,往后他就会习惯迁就我。我是在为阿芷做打算。” “姜掌门英明。”他夸道。见她吃的那么痛苦,又拿走她手中的水果,“酸就别吃了。喝点水。” “谢泽之,我有个想法。” “你说。” “我想与其劝厉砚霆认识到自己对菁萝的感情,凑成他两人在一块。不如让菁萝重新审视她对厉砚霆的爱,教她学会爱自己。 这一来不管她以后爱不爱厉砚霆,又或者爱上别人,我们都不用担心她会被妒忌影响,拿自己的性命去惩罚别人。这样对她更好,你说呢?” 谢泽之点头,“确实不错。不过你怎么睡了一觉就突然改主意了。” 姜芷夏和他并肩往回走,“嗯……我想让她为自己活着。不为忠君,也不为……不为另一个人让自己不得解脱。” “什么意思?” “菁萝的怨气是因为阿芷。”她停下来看向谢泽之,“阿芷之后的每世轮回都不得善终。她们……也就是我的诸多前世全都死在季宸手上,我甚至没有见过她们老的模样。 魂魄进入地府轮回会忘记前世的事,但菁萝却记得。她帮那些人记得她们的怨,最后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煞气的魔。” 第381章 神仙,确认身份 姜芷夏简单跟谢泽之讲了自己回到过去时看到的一切。即便谢泽之不认为前世跟她有关,但还是不免为那些女子感到难过。 只是他的心疼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姜芷夏的猜测惊到了。 她说她怀疑季宸就是厉砚霆,或者说是厉砚霆执念的化身。 西方大帝曾经说她身上有一道执念会生生世世跟着她。想来这道执念除了厉砚霆再无别人。而她所见到的这么多次的轮回中只见到了季宸。这不得不让她把他两者联系到一起。 如果季宸真跟厉砚霆有关,那也就正好解释了为什么万古聆通看不到他的前世。因为他就没有死或者说他是一道执念,根本没有前世。 “不过我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不对。”姜芷夏紧蹙秀眉,“倘若季宸就是厉砚霆。你想黎旭初只是受到了回溯阵法的影响就连仙骨都没了。那厉砚霆在阵中心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变成季宸后,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吧。不仅还有仙骨,法力还很深厚。如果他是执念的化身……” “朕不是让你别乱跑吗?”厉砚霆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吓了姜芷夏一跳。 他眼中似有怒火,死死盯着对谢泽之,“黎旭初,朕今日跟你说的你全然不记得是吗?” “陛下,阿芷姑娘是凡人,除了休息她还需要进食。”谢泽之无视他的怒火,淡定道:“天庭满足不了她的基本需要,所以臣来给她送些吃食。陛下觉得臣哪里出格还请言明。臣日后也好改正。” “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他向前两步,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姜芷夏眼中的防备,好像他要对黎旭初做什么,她就会冲上来保护他一般。 他顿时火冒三丈,施法带姜芷夏来到他的寝殿。 厉砚霆屏退左右,将她狠狠抵在墙边,欺身上前恶狠狠道:“朕是不是要把你的腿打断,你才会老老实实待着不动!?” 姜芷夏忽视后背和手腕的疼痛,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一个人的容貌会改变,但看一个人眼神不会变。她努力回想着季宸曾经看她的眼神,试图寻找出两人的相似之处。可她想了半天才发现她从未看过季宸逼迫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季宸以前厌恶她,总是躲着她。变成陆辰年之后,他倒是想学坏,但被自己一巴掌打好了。 这事闹的…… 厉砚霆没等到她的回答,却发现她脸上表情异常丰富,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惋惜。 他捏着她的下巴,唤回她的注意力,“朕在跟你说话,你在想什么?若是想黎旭初会来救你,朕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他是朕的臣子,永远不可能忤逆朕。” “我在想……”她决定换个方法再试试,“我在想你这么在意我跟谁在一起,是不是喜欢我?” 厉砚霆闻言立马放开她,转过身去嗤道:“朕是天帝,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凡人动心?” “是……吗?”她背着手走到他面前,“那你带我上来还让我修仙,难道不是想我长命百岁,然后陪在你身边?” “笑话!”他当即否认,却将脸扭到一边不看她,“朕在下界就告诉过你朕只是为报你救命之恩。而且你因救了朕得罪那些妖魔。为防那妖孽报复,朕必须要带你上来。逼迫你成仙也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手段。” “说的跟真的一样。”她接着问:“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菁萝?” “她只是我的臣子。” “臣子怎么了?喜欢臣子又不违反纲常。男未婚、女未嫁,不是很正常。”她又转到他面前,让他与自己对视,“人家都大胆地说她喜欢你了。你又不是单相思,干嘛不承认?” 厉砚霆低头看着她,言语间充满了认真与严肃,“她是朕的臣子和青梅竹马,若朕与她……朕何须跟你解释这么多?” 他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一甩衣袖退至书桌边,厉声道:“总之,不要让朕再撞见你和黎旭初在一起。你尽早修炼成仙,朕就放你下界去当个散仙。” “啧。”姜芷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一撑胳膊跳起身坐在他的书桌上。厉砚霆慌地用手去扶,见她坐稳又迅速将手收回。 “下来!”他喝道:“你有没有点规矩,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她敷衍地打断他的斥责,随即耍赖道:“但我就不下去,你弄死我?!” “你……”他想拽她下来,“要被其他仙家看见了成何体统?” “我怕什么,又不是我自己愿意跟你回来的。被人发现丢人的又不是我。”她一手扒着书桌一角,跟他较劲,“别碰我,再碰我喊人了。” 说着她又去咬他的手。 厉砚霆放开她,气呼呼走到一边,“你怎么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姜芷夏白了他一眼,坐在上面晃悠着两条腿也不理他。 最后,厉砚霆再度退让,随她而去。 他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她,而她也一样。 许久,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朕?” “没什么。”她的声音冷了下去,“只是以前觉得自己被两条狗追着咬,现在发现追着我一直都是一条。” 她心下已有八成肯定季宸和厉砚霆就是一个人。当年她在灵清就是跟他这么闹,他两人处理的方式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情、语言都一样。 她闭目深吸一口气跳下书桌,要离开这个地方。 厉砚霆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告诉朕你在想什么?” 他没懂她说的话,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对自己这么冷淡了。这种态度比她无理取闹更让他心慌。 “是因为朕不让你见黎旭初,你才生气的吗?”想到这里,他适才消下去的怒火,又升了上来,“你喜欢他?” “呵,您觉得您给我下这种命令我会听?”她冷笑,“我不放在眼里的事情会拿来生气。”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却诡异地将抚平了他的怒气。她没说喜欢黎旭初…… “是因为菁萝?”他没由来地感到心情愉悦,“你知道她喜欢朕,所以你跟朕生气。” “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我犯得着跟谁生气。”她说:“再说我又不喜欢你,我干嘛为别的女人喜欢你生气。” 她转身要走,但被厉砚霆死死拽住手腕。 “你再说一遍?” 姜芷夏看着他因怒意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笑出了声,“我说您这是干什么?因为我不喜欢您,您生气啦?奇怪,您不喜欢我,但却要我喜欢您。您是觉得自己魅力大呢,还是觉得我是个贱人,特别喜欢对我不好的人?” “你……” “跟您说句实话吧。我不喜欢黎旭初,但也不喜欢你。”她将手抽出来,开始胡说八道:“我喜欢的永远都是那个陪我在凡间小院里度过三年的人。” “朕就是他!”他急着辩驳。 “你是他吗?不,你不是!”她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摇摇头,“虽然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但对我而言你们是两个人。他面冷心热。表面上逼我把养的小动物送走,说是嫌脏,可心里却是希望我能多关注他。后来见我不高兴,又把那些动物找了回来……”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只是凭着梦境瞎猜。她越说越起劲,到后面都不像是在描述阿芷和凡人厉砚霆的过去,而是在阐述自己对未来夫君的期许。 “他总是以我的喜好为先,从不逼迫我做任何事;我生气他就会来哄我,被我咬伤也不在意;会帮我把葡萄皮剥掉;上进又有钱……” 厉砚霆听得心里直疑惑。他对凡间历练的事情有些模糊了,但印象中他好像不是这样一个人,那时她被自己气哭了好几回。 可看她回忆过去时那副自信满满且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让他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说那时的自己在她心中是这样一个形象。 “综上所述……”她做结案陈词,“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人。这点我分的很清楚。分不清楚的是你。凡人的厉砚霆爱阿芷,但神仙的厉砚霆不爱。你对我的执念不过是凡间残余的情感罢了,时间一长自会消退。” “朕不信!” “不信?那就是承认你身为天帝却对一个凡人动心了?” “朕没有!” “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朕……”厉砚霆不知如何作答。 突然间,菁萝推门而入,见他二人单独在房间内,一时间连行礼都忘了。 他们有什么重要的私事要谈,连侍从都不能在跟前?难道他们两人真的…… 她来回打量二人,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内心犹如烈火炙烤,复杂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 “菁萝姐姐救我。”姜芷夏快步跑到她身后躲避,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拉开袖子给她看自己通红的手腕,“你看看他做的好事……” 菁萝刚刚泛起的嫉妒之意立即被保护弱小的正义感冲散。 她躬身行礼,对厉砚霆说:“元武哥哥有话好好说,阿芷刚上天庭不太懂规矩,而且胆子小……” 厉砚霆:她胆子小?! “都是我没嘱咐到,是我的责任。”她在为姜芷夏辩白:“我走时忘记她是凡人没给她留吃的东西。她该是饿极了才出来找我的,不是私自要出门的。元武哥哥,你别与她置气了。她……” 菁萝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姜芷夏,差点没笑出声。 此时姜芷夏站在她身后十分嚣张地叉着腰挑衅地看着厉砚霆,完全把她当成靠山。 在她内心深处,一种被他人需要和依赖的微妙情感悄然滋生。 第382章 神仙,解决之道 厉砚霆没有为难菁萝,让她带姜芷夏离开,但吩咐她尽快指点姜芷夏修炼。 回去的路上,姜芷夏挽着菁萝的胳膊,夸赞她真是神兵天降,是她的大英雄。 菁萝被她夸得心花怒放,不过规劝她不要再跟厉砚霆起冲突,这次要不是“黎旭初”托她去“救”姜芷夏,她根本不知道她被他带走了,更不可能及时救她。 “那谢……黎旭初呢?”姜芷夏出来之后就没看见他,这都快回去了他还没出现。 “大概是被阿武哥哥叫走了。”菁萝停下来扶住姜芷夏的肩膀,诚心道:“我跟你说的你往心里去。天帝不是在下界跟你一起生活的凡人,你不能把他当夫君跟他撒娇任性。 他看在你的救命之恩上能忍让你一、两次,但不代表永远都会退让。阿芷,再有下次我和墨宸加起来可能都救不了你。” “菁萝姐姐,要是有一天我跟厉砚霆起了冲突,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帮谁啊?” 菁萝不懂她为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跟他起冲突,还非要闹到牵扯生死的地步?” “我就做个假设。”姜芷夏亲昵地重新挽上她的胳膊,迈步向前走,“要是有一天他真的要我的命,你会怎么办?会不会像今天一样站在我这边违抗他?” “阿芷!”她认真且严肃道:“我是他的臣子,我永远不会违抗他。忠君是一个臣子的本分。而且,他是我爱的人……” “所以你会为他杀我咯?” “真有那天,我会让人带你躲起来。至于违抗他……”菁萝像是把她的假设当了真,郑重其事地跟她道歉。 姜芷夏听罢,展颜一笑,“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姐姐干嘛道歉。那姐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厉砚霆和三界众生对立,你会选择谁?” 这个问题比刚才还难回答。菁萝思虑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最后只说:“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不会的……” “姐姐,我以前很讨厌文官。尤其是认识了某个人之后,我觉得他絮絮叨叨,天天扯一些有的没的。有时候我在想我要是天帝,我就施法限制所有文官一天只准说三句话,不然太闹心了。”她说:“特别是那些说什么话都说不到你心坎里的官员,你都会怀疑他存在的意义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你添堵。” 菁萝噗嗤一乐,“我上朝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是墨宸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对文官有这种想法的吗?” “黎旭初……他本人还不够闹心。”姜芷夏评价道:“我是听书先生说的。有的文官为了劝谏皇上当场碰死在大殿上。我要是皇帝看到这一幕,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吃豆腐脑了。” “哈哈哈哈,阿芷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姐姐觉得他们够不够忠君呢?” 菁萝收敛笑意,好奇地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凡间说文死谏、武死战。但身为臣子,无论文、武都要劝谏君主。”她说:“一个人再英明神武,他的想法都是有局限的。他会犯错。而当他犯错的时候,臣子就需要‘忤逆’他,因为这个时候‘忤逆’才是‘忠君’。不然决策一旦落成,受苦的是所有百姓,皇上也会变成昏君。 姐姐,我不否认你要忠君的想法。可你对他的顺从应是建立在他做的一切符合众生的利益,而不是君臣关系,更不是你对他的感情上。若是错的,即便是跟他撕破脸皮,分道扬镳也要争到底。” “阿芷……” “姐姐,就算有一日你嫁给他,成了他的妻子。你也不是他的附庸。你是你自己,也是受万民供奉的仙。你要庇护凡人,也有正义和真理要去坚守。 拿我这件事来说,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松口让他带一个凡人上来,哪怕他说的再好听我也不会同意。不过这一切不是出于嫉妒他身边多了个女人。而是有了这件事打样,仙界就会上行下效。神仙将自己属意的凡人带上天宫,或爱人、或信徒、或下界当权者…… 到时整个仙界乌烟瘴气,分帮划派。彼此为了私利明争暗斗、党同伐异,哪里还管的了下界凡人的死活。再有甚者将魔界之人带入天宫……” 她长叹一声:“有人曾经跟我说,天下之事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利益网形成,厉砚霆就算是本事再大也破除不了。仙界要是从根上乱了,第一个抛弃仙界的就是供奉神仙的凡人。” 菁萝望着姜芷夏,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一个下界农家女说出来的。 她扪心自问,她阻拦厉砚霆确实出于嫉妒。后来厉砚霆说他只是要报恩,要撮合墨宸和阿芷在一起,她觉得她没了威胁才接受她入住天宫,还在灵霄殿内劝说反对他的神仙…… 一个凡人都能想到这些,而她成仙近万载,怎么就局限于自己的私情无法自拔了呢。 姜芷夏看着她纠结的表情,没逼着她回应,只是和她一同回到寝宫。 夜晚,菁萝坐在蒲团之上,望着跳动的烛火还在回想白日姜芷夏说的那番话。 她是仙,有正义和真理要去坚守…… 第二天,姜芷夏有气无力地趴在小院内的石桌上。许久谢泽之才带了吃的,急匆匆地赶来。 “你怎么不等我饿死再来呢。”她一边吃,一边嗔怪道:“又跑哪儿野去了?” “我下朝就想来找你。但厉砚霆又拉着我说一些有的没的。要不是后来菁萝找他,他还不肯放我走。”他给她倒了杯茶,无奈道:“昨天也是。你们两人刚出来,他就把我叫走,一直说到今天早上上朝,根本不给我时间找你。” “这人好烦啊。” “可不是。”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翻阅起来。 “你在看什么?”姜芷夏凑过去跟他一起看,只见上面写着: ……一同求神,买通庙祝解签,言两人天造地设,命中注定…… ……泛舟游湖,倾诉相思意,言明心之所想,令其共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一把将书夺了过来,封面上书:《求娶淑女十八法》,作者:黄毅泽。 “黄毅泽是哪家倒霉孩子?”她将书扔在石桌上,痛心疾首道:“谢泽之,你好歹也是个真君,能不能学点好?” “我就是在学好。” “就跟这书上学?” “那不是。”他指着那本书,道:“这本在凡间是禁书,听说作者也被抓起来了。” “那你还看?!” “上面的目的虽然不纯,但手段值得借鉴。” 在姜芷夏抗议前,谢泽之连忙解释说,昨天她告诉他她想让菁萝意识到什么是爱,以及如何爱自己而不是简单地撮合她和厉砚霆在一起。为此,他在厉砚霆的书房一面应付他,一面想解决之道。今天在他下凡给她买吃的时,终于让他想到了个好办法。 “要想取之,必先予之。要想出世,必先入世。”他正色道:“我比你早来几个时辰,调查过仙界记录的档案。上面记载菁萝的仙位不是继承而来,她是历经劫难修成的正果,而成仙的第一要义就是抛弃私欲。 可我很疑惑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满心满眼除了厉砚霆,什么都没有。于是我又去查她成仙后下凡历劫的记录,发现她历练的次数少之又少,而且……” 他顿了顿,“她下凡后的出身都是贵族小姐或者一国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然后寿终正寝。所以你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吧?” 姜芷夏叹息连连,难以言表:又是个把历劫当游玩的。 在漫长的仙界生涯中,神仙不可能永远不变。为了摒去杂念、维护正心,他们需要下凡历劫,重新参悟。 此外,只有他们体会过凡间疾苦,重新返回天庭时,才能依据自己发现的现实问题提出切实的解决办法,为三界众生谋福祉。 但是随着仙界的成熟与发展,这种历练变成了形式。地位高的神仙下凡还是上位者,轻松走完一生便回天庭报道。 这么一来,不仅杂念无法除去,也无法与众生共情,更别提想出什么有利众生的良策。 而菁萝在成仙过程当中所遗忘的便是她一早为天下苍生的那颗心。 因此,谢泽之思前想后,觉得想要让菁萝不拘泥于男女之情,最好的方法不是劝,而是带她下界,观察世间百态,继而从中参悟。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让她重新投胎去当凡人再自己想明白。这是最快的方法,你说呢?” 姜芷夏把那本书拿起来又放下,拧着眉毛说道:“道理我都懂,但跟这本禁书有什么关系?” “有些手段我们可以用,加速她对本心的追回。”他翻到“买通庙祝”那张,“比如这个方法,我们就能用。” “神仙去拜神啊?” “重点不是拜神,而是庙祝说的话。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即便这个人是个神棍,但菁萝听到凡人对她的‘期许’,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发展。” “听起来有点道理。那游湖呢?” “游……” “什么游湖?你们要去哪儿?” 说话间,菁萝拉着厉砚霆的衣袖一同从外而来。厉砚霆还是那副阴沉的模样。 菁萝走上前看到石桌上的那本书,好奇地伸手去拿,“这是什么?” 姜芷夏快速抢过藏在身后,支支吾吾道:“这是……是那个……黎大人,人家问你话呢?” 谢泽之:??? “啊,这本书是那个……”谢泽之突然话锋一转,“我在邀请阿芷姑娘乘船游湖,你们要不要一起?” “黎旭初,朕看你是……”厉砚霆刚要说话,被菁萝打断,“游湖?好啊,阿武哥哥,我们也一起去吧?” 菁萝拉扯着他的衣袖。他望着菁萝期待的眼神,半晌沉声问道:“黎旭初,你要她去哪儿?” “我们去……”谢泽之心说他就想了个开头,详细计划还没定呢,他怎么知道去哪儿。“人家问你话呢,阿芷姑娘!问你去哪儿呢?” 姜芷夏:??? 她没想到谢泽之竟然甩锅给她,于是张口胡说八道:“去、去昆仑山的天池。” “天池,那里面不是弱水吗?” 姜芷夏:是啊,大家一起淹死算了。 第383章 神仙,来都来了 姜芷夏和谢泽之并行,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厉砚霆和菁萝。 “我说你下次想好了再说。”姜芷夏埋怨他,“差那么一点点就露馅了。还好我机智。” “机智到去弱水里划船?”谢泽之毫不留情地拆她台。 她的“提议”惊得菁萝目瞪口呆。还好谢泽之突然想到凡间有个叫临邬的地方。那里依山傍水,还有延续了千百年的敬“花神”活动。 他对菁萝二人说姜芷夏在山中长大没有乘过船,也没见过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所以带着她下凡体验一番。一来一回用不了半个时辰,不会耽误正事。 菁萝许久没下界,一听便说也要跟着去。她又恳求厉砚霆陪她一起下去。厉砚霆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 四人下来后,姜芷夏和谢泽之给他们留够单独相处的空间,但那两人好像跟不认识一样。一个一脸娇羞,一个面如冰山,并肩而行却连眼神交流也没有。 而姜芷夏都快跟谢泽之“打”起来了。 她先是嗔怪谢泽之思虑不周,又见他拆她台,一脚踢了上去,“我要不说昆仑,你能想到这个地方?” “我们讲道理,你只是拖延了时间。这个地方在最东南处,和昆仑根本不沾边。” “你……”姜芷夏指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谢泽之拉着她的衣袖,避免她碰到过路的行人,“总之,最重要的是我们下来了,接下来就可以好好开解菁萝。” 姜芷夏又回头看他们了一眼,菁萝的眼神中多了些求助,而厉砚霆不知道怎么了,脸色又黑了不少。 “你看看那两人跟被逼着过来相亲一样,我们还怎么开解她?你要不跟厉砚霆回去呢。我和菁萝去庙里面找庙祝听他胡吣,然后我带她划船。” “那不行。她就得跟厉砚霆在一起……靠边走。”他扶着她向里走了一些,“厉砚霆越是不跟菁萝在一起,菁萝越容易对他情根深种。因为她会用幻想去填补两人因距离带来的空白,最后沉迷于那个幻想无法自拔。 所以要给他们创造单独在一处的机会,借此打破她脑海中对厉砚霆创造的假象,让她看清真实的他是什么人。” “也许越了解越喜欢呢?” “那就撮合他们。”他说着说着,越靠越近,低头对她说:“话说回来,姜掌门对我是不是越了解越喜欢?” 姜芷夏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不说话我也知道。”他甚是得意,“不过你也不吃亏,因为我也是。” “少给自己贴金!” 她猛地推了他一把,恰逢身后有人推车而来,慌得又把他拉了回来。 谢泽之为了稳准身形,上手搂住她的腰。两人踉跄几步才站稳。 “谢泽之,我说过什么!?”姜芷夏意识腰上的手臂,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谢泽之连忙松开她,举起双手,对真正的阿芷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请阿芷姑娘莫见怪。” “阿芷!” 菁萝和厉砚霆慌得跑来。 “你还好吗?” “没事。” 听到她的回答,两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这街上车水马龙,来往这么多人,偏生你们一路打打闹闹片刻不得安宁。”菁萝一边抱怨,一边牵起她的手,“还好没伤到。我在后面看到了。我想墨宸只是情急之下才……你别跟他置气。” “我不气。”她拉平身上的衣服,嘴里嘟嘟囔囔道:“就是不知道那位介不介意……” “什么?”菁萝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她摇头笑道:“我们赶紧走吧。听说这个庙很是繁华,我都迫不及待要看看了。” 二人挽手前行。 谢泽之也要跟上前,被厉砚霆先一步阻挡去路。 “黎旭初,如果你还想要你的手,从现在起离她远些。” “公子之言,在下不太懂。”他声音虽小,但气势也不曾弱厉砚霆半分,“我并未接触菁萝姑娘。”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她。” “如果您说的是阿芷,适才她没有怪我。公子又在警告我些什么?你又是她什么人?” 厉砚霆眼睛微眯,内心杀意渐起,“朕……我以为我那日说的够清楚了。” “是,您那日想让我做阿芷姑娘的师父,教她成仙。可她不愿。而且……”谢泽之顿了顿,说:“仙凡相恋为天条所不允,但比起等待阿芷修炼成仙,我愿剥去仙骨,为她做个凡人。” “你敢!” “您也说了您带她上天宫是为了报恩。她一不是您的妻子,二不是您属意之人。您为何拦着我不让我接近她。”他挑衅道:“况且您也看到了,她并不反感我接近。” “黎旭初,朕看你是……” “黎旭初,到我一耳光能扇到的距离!”姜芷夏半天没见谢泽之跟上,回头喊他:“庙是你找的,你让我带路?” “就来!”谢泽之朝厉砚霆一拜,“她在唤我,我先去了。公子也快些跟来。” 厉砚霆站在原地,攥紧双拳,眼里似有火光冒出。 谢泽之并非要激怒他,只是一想到厉砚霆就是季宸,心里就膈应得慌。而且厉砚霆刚才那副神情像极了当初季宸让他远离姜芷夏的模样,这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若非姜芷夏叫他,他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不敬之词。 经过这场意外,四人的队形变成了谢泽之和厉砚霆走在前,姜芷夏和菁萝走在后面。 姜芷夏依旧和旁边的人聊得很开心,而厉砚霆依旧和旁边的人宛若陌生人一样并行。但这两人的心思全都在身后两个姑娘上,竖起耳朵听她们在说什么。 “阿芷,你都在跟墨宸说什么啊?”菁萝偷瞄着前面人的反应,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厉砚霆听见,“我在后面见你们相谈甚欢。” 姜芷夏回想了一下她一路骂谢泽之的过程,开口道:“我……只是感谢他带我下来。” 谢泽之:感谢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光感谢你们都能说这么久啊?”菁萝叹口气,言语间充满了羡慕,“我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姜芷夏十分惊讶,“你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还能没话说?” “就是认识太久反而没话说了。” “不懂。” “就是……”她拉着姜芷夏走慢了些,与他们又隔开了一段距离,“以前我们还有些话说。但后来他成了天帝,我们在一起大多数时间说的都是公事。而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跟他没大没小,私下里叫他一声阿武哥哥已经算是出格了。 现在突然下来和他单独在一起,我反而想不起来以前是怎么跟他相处的,有点别扭……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更自在些。” “他能和我比?我多人见人爱呢!”姜芷夏跟上了弦一样夸自己:“就他那德行,这么跟你说我们俩一块去要饭,先饿死的一定是他。而我保不齐就被大户人家捡回去当丫鬟了。” 她张口胡诌,菁萝笑得花枝乱颤。 不是姜芷夏看不起厉砚霆。她太明白跟季宸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了,饶是她一个能说会道的都觉得累得慌。想到这里她不得不佩服宁姝的毅力。她得多努力才能打动季宸呢。 厉砚霆听到她在说他,于是转过头去,却见她一脸嫌弃地对他说:“看什么看,转过去!” “阿芷……”菁萝轻握她的手,提醒她注意言行。 菁萝没想到厉砚霆没有生气,真的转过头去。她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她来回打量二人,又小声问姜芷夏:“阿武哥哥,他……在凡间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含糊道:“就……和现在差不多。” 菁萝垂头丧气地说道:“那……也是,我除了舞枪弄棒、行军打仗什么也不会。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只会直白地告诉他。说话不顾场合,总让他难堪。” “会行军打仗已经够让人羡慕了。”姜芷夏挑动她的下巴,让她把头抬起来,“亏得你不会说话,不然别人还怎么活。” 菁萝抿嘴一笑,“像阿芷你就好了。你能说会道,风趣大度,脾气又好……” “打扰一下,菁萝姑娘。”谢泽之插话道:“你夸她我不反对,但脾气好……” “有问题吗?” 姜芷夏瞪着他,他立马改口:“就是更是贴切了。我是想提醒你们,快到了。” “嘁。” 转眼,四人站在寺庙大殿,看着一丈多高的金身佛像陷入了沉思。 “黎大人。”姜芷夏缓缓开口,“你是西方世界派来的奸细吧?” “神佛……一家亲。” 谢泽之是真没词儿了。他一心就想着找个解签的地方给菁萝送“祝福”,可怎么也没料到当地的寺庙里供的佛。而且如果是他们几个也就算了,偏生这位天帝也跟着他们一起来…… 这神仙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这时,有拜完佛祖的老妇人走了过来,对姜芷夏和菁萝说这佛祖特别灵,让她们多拜拜,很容易怀上。她儿媳妇拜了之后就怀了一对双胞胎。她是来还愿的。 原来她见他们四人一同前来,以为是两对夫妇来拜佛求子的。 菁萝尴尬地看了一眼厉砚霆,想要跟她澄清他们二人的关系,却被姜芷夏拉着跪在了蒲团前。 “阿芷……” “嘘!”姜芷夏双手合十,端的一副虔诚的模样,“来都来了,凑个热闹也好嘛。” 那老妇人的话她就听进去了三个字——“特别灵”。她想既然仙界靠不住,拜拜别家也多个希望。 或许是这里的气氛使然,菁萝竟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对着佛祖默念自己心中的疑惑。 厉砚霆站在一旁,望着二人的背影,很想问问她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不来直接告诉他?他是天帝,能满足她所有要求。除了她要回家,他可以给她一切。她是不是还想着离开天宫,离开自己? 片刻,菁萝睁开眼睛,见谢泽之递来一个签筒。 “来都来了,不如抽只签。” 她笑着接过,“你们两人怎么都这么说。” 她摇出一只中签,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中签不代表不好。”谢泽之说:“外面有解签之人,一会儿去听听。” “墨宸,你别忘了……” “来都来了。记住,今日我们是凡人。” 菁萝听罢无奈地笑了笑 ,点头同意。 见一旁的姜芷夏还没好,谢泽之跪在她身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注意你的身份。这又不是财神庙,不用那么虔诚……” “佛祖在上!”姜芷夏闭着眼念道:“信女诚心祷告,若我未来夫君三心二意、始乱终弃,就让他不得好死!” 谢泽之:??? 说完她就磕头,谢泽之在她身边都没拦住。 第384章 神仙,算命 厉砚霆想问她口中的夫君是什么意思?是在指凡人的他吗?可她清清楚楚说的是未来。这意思是她要改嫁?他们两人拜过天地。虽然是他逼迫她,整场婚礼也只有他们两人,可她就是他的妻子。 那日他为哄她开心,去采摘开在悬崖边的栀子花不慎坠入悬崖,提前恢复了真身。不然他们还会在下界过很长一段时间,也许会白头到老,也许他们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求子的。 他只是变回了自己又没有死,她为什么不认他?她不要他还想要谁?黎旭初吗? 他越想心中焦躁之气越甚,看着黎旭初也觉得碍眼至极。 是了,杀了黎旭初,她就会认他了。 他缓缓走上前,凝聚法力…… “签筒给我!” 厉砚霆听到她的声音,内心又恢复了清明。他左右寻找签筒,却见谢泽之已经递了过去。 “什么热闹都要凑是吧?”谢泽之看她装模作样地求签,忍不住碎碎念。 “你懂什么!?” 说着,她摇出了一个下下签。 “凡间签筒不过是个玩意儿,不能作数。”厉砚霆站在她身后说道:“你想求什么,不如……” “说的对,不能作数。” 她少见地没否决他,弯腰把签捡起来放回去重新摇。 菁萝\/厉砚霆:…… “你跟这儿较什么真呐。”谢泽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闭嘴。”她闭着眼睛说道:“刚才就是因为你跟我说话,所以才摇错了。” 谢泽之重重吐出一口气,“要不你直接从里面拿一根你喜欢的行吗?” 菁萝听到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把嘴捂住。 “我为人正直,才不会作弊。” 一根签掉出来。姜芷夏睁开眼睛,见是一根中签。 “我分心了,再来一次……” “行行行,就这根了。”谢泽之一手捡起那根签,一手拉起她,“中签也是签。菁萝也是中签,你跟她一起去外面听听人家怎么说。走吧。” 他施展传音术告诉她,他已经安排好庙祝怎么说了,让她顾着正事。 她愤恨地站起来,鼓起腮帮子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她趁三人没注意,风一般地跑了回来,从签筒里抽了个上签。 菁萝惊讶地望着此刻十分得意且骄傲的她,“你?” 她握着那根上签,振振有词地解释道:“我这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谢泽之跟在她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早这么做多好。” 厉砚霆闻言,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听他这话,就好像多了解她一般。明明他才是和她一起度过三年的人。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她现在与当初有些不同。 姜芷夏拉着和菁萝一起去寻找殿外的解签人。 解签的地方就在右手边,离她不远。可她在看到解签的人后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说来也怪,这佛寺中的解签人却是一位道士。 他穿着破旧的褐色道袍,头上插着一根树枝用来束发,约莫有个三十岁的模样,留着长须,笑意盈盈地看着过来解签的人。 他挥手让菁萝坐过来。菁萝坐在他的摊位前的凳子上,好奇地问道:“这地方不是佛寺吗?” “是啊。”他接过她手中的签。 “但您……” “那和尚有事,我过来帮他看会儿。”他说:“再说我得意在佛寺给人家算命。” “为什么?” “因为算不准也不会砸自家祖师爷的招牌。” 菁萝觉得这道士颇为有趣,说话方式很像姜芷夏。 那道士只看了一眼签文,便对她说:“姑娘,你被内心情感遮蔽,一叶障目,易心生执念。若不看穿,伤人伤己;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我……”见他说的如此严重,菁萝心里不免有些慌乱,但一想可能是他故意言之,哄得世人买他的东西。于是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现在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是谁?”那道士一甩像刷子一样的拂尘,“是仙还是魔,全在你一念之间。” 菁萝瞬间变了脸色。她仔细打量面前的老道,并没有看出他身上有仙气。难道他也跟她一样隐藏了身上的气息?可她在天宫多年根本没见过他。 “算命意在趋利避害。”道士见她不说话,爽朗一笑,“未来之事是好是坏,不是定数。” “请先生明示如何避害?”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什么意思?” “下一位!” 菁萝没明白,但是那老道不再与她多言,只是看着她后面的姜芷夏,说道:“那小孩,你还傻站着!你再不来,我收摊了。” 菁萝回头望去,见姜芷夏和谢泽之都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站在原地。 他们两人怎么都没想到这庙祝竟然变成了开阳真人。彼时他还是个凡人,但看着姜芷夏的目光与当年一模一样。 “阿芷,你怎么了?”菁萝问。 “我……”姜芷夏求助地望向谢泽之。 厉砚霆心下烦躁,拉住她的手腕想要带她离开,“不想去便别去了。” “你等会儿。”姜芷夏挣脱开他,坐到开阳真人面前,困惑道:“你……你认真的?” “我何时来过假的?”他故作高深地拿走姜芷夏手里的签,“你……你别玩了!” 他一把夺过姜芷夏手里的拂尘,喝道:“熊孩子,一天乱动什么?” “不是……” 这人还真是她师父啊!! “不是什么不是,好好听话!”他斜睨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你跟你的意中人能在一起,但中间会经历一番波折。你们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再见到对方。但他会等你,你也是一样。” 彼时,谢泽之和厉砚霆都认为自己是开阳真人嘴里她的那位“意中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该怎么解?” 两人的异样引来菁萝的注目。但本家一点不在乎,对开阳真人摆手道:“我不是来问姻缘,我是来求财的。” “哈?”开阳真人先看向谢泽之,又看向她,“你……刚在那儿跪半天,是跟人家佛祖求财?” “不然我干嘛跪那么久。” “这下人都丢到西边去了……”开阳真人抹了一把脸,啧了一声,“你很穷吗?把那些东西拿出去卖啊!!” “都拿出去赔钱了。现在除了地和房子什么都没有。” “你个败家玩意儿!”他一拍桌子,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于是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笑脸,拿起那根签,说:“你这辈子是发不了财了,但很多人会因为你有钱。” “不合理吧。我不发财怎么帮他们发财呢?”姜芷夏见他起身,追着他问:“你是不是算错了?不是你跑什么?我还有事要问你呢。喂!你再跑我报官了!” 姜芷夏追着他出去,可眨眼间开阳真人便消失在人群中。 “怎么可能呢?”她叉着腰站在大街上喃喃自语。 开阳真人知道她会回到过去,特意在这里等她?他怎么做到的?而且他回来图什么呢?为了给菁萝和自己算命? 她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直到下午和谢泽之单独坐在船上游湖还在想这件事。 谢泽之给她递去削好的苹果,“还在想开阳真人?” “你不好奇吗?”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又还给他,“你说这老头到底想干嘛?他不仅出现在这里,还去过帝鸣石阵给季宸送玉佩。你看他一天忙的,也不怕把自己累吐血来。” “你师父你还不了解。他跟你一样,不想说的事怎么追问他都不会说。” 谢泽之虽也惊讶疑惑,但并未在此事上多纠结。因为开阳真人早前便是这样,到揭晓谜底时他自然会出现。 “这老头……”她托腮看着远方的风景,无奈地叹口气。 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落在了另一条船上的厉砚霆眼中。 自从她听了算命老道的话后一直魂不守舍。他不禁有些气恼,她竟然宁愿相信一个疯癫的老道也不愿相信自己能庇护她。不过那老道说他与她会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想来他是天帝,想要留一个人在身边还不容易?为什么他们会分开? 他的目光投向了“黎旭初”。这个跟他一同从凡间上来,既是他的辅佐大臣,又是他的朋友兄弟,现在看起来颇为可憎。 一定是他跟阿芷说了什么,才让她疏离他。 阿芷不会变心的。她如今的种种异常是听了黎旭初的蛊惑才会与自己置气。 菁萝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轻咳两声,主动问道:“阿武哥哥,你在看什么?” 厉砚霆收回目光,“无事。” “阿武哥哥!”她提高了嗓音,掩饰自己的紧张。她说话不会拐弯,只能将心中疑惑直接问出:“以前我、我邀你一同下界,你总说没时间。现在……现在为何会同意?” 厉砚霆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她想说什么。 “是因为阿芷吗?”她觉得她浑身都在抖,“阿武哥哥还是对她动心了,对不对?” “这个问题朕……我回答过你。”他说话仍是冷冰冰的。 “是,但我觉得阿武哥哥没有说实话。”她有些难过,甚至还想哭,“你介意阿芷和墨宸在一起。因为你心悦她。” 他立即否认:“我没有!我说了我只是报恩,要撮合她与黎旭初。但现在她是凡人还没有成仙。所以我得盯着黎旭初,以防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毁了自己的前程 天条不准仙凡相恋,我岂会知法犯法。菁萝,我一路是怎么来的你看的很清楚,我想你该不会认为她会值得我为她抛弃一切吧?” “那你明明在关注她。” “非我对她有意。”他道:“只是我下凡历练出了意外提前回了天宫,对她的情感还未消散。我怕这感觉最后会衍生心魔才要靠近她。” 仙者若有杂念,需直面内心不得逃避。 菁萝明白此中道义,见他如此坦荡,也接受了他的说法。随即她又不免担忧道:“那你可以参破吗?” “如何不能,不过一个凡人。”他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又看向正拿着一根树枝做“垂钓”的姜芷夏。 第385章 神仙,斥责 姜芷夏想不通开阳真人用了什么法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谢泽之也解决不了她的疑惑。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就是她师父想说的时候才会说。 于是她决定什么都不想了,顺手从河里捞出一根树和柳条绑着“垂钓”,陶冶性情。 谢泽之轻扣桌面,表达心中的不满,“姜掌门,你看看这湖面、这气氛,不说花前月下,也是浓情蜜意。你这个时候垂钓合适吗?” 姜芷夏侧头看向他,正经道:“我倒是想跟你浓情蜜意,诉说情话。但你现在是黎旭初呢,还是谢泽之啊?假使我大胆些,不顾旁人的目光坐在你怀里,那抱我的是你啊还是黎旭初啊? 安静点!不要打扰我的鱼上钩。” 谢泽之:…… 他叹口气,认命似地跟她坐在一边,陪她垂钓,“姜太公当年还有个直钩,你只有柳条会不会太敷衍了?” “我这是最愿者上钩,你懂什么?”她托着腮,阴阳怪气道:“我当年连钓竿都没有,不照样有个真君上钩了,直挺挺地往我船里蹦,也不怕自己渴死在岸上。” “你就得意吧!”他轻点她的额头,“我就不信他渴死你能坐视不理。” 她转过头来,对着他呸了一声。 “你干嘛?” “相濡以沫。” “姜芷夏!” “哈哈哈哈哈,别闹别闹!一会儿船翻了!”她拦着他去抢她钓竿的手,“等下,好像真有东西上钩。” 她觉得手中钓竿一沉,遂将手中树枝拿出水面,却见那柳条尾端挂着一条三寸来长的小鱼。 她惊喜地望着谢泽之,“我说什么来着!” 船尾摇桨的船夫见到都不免插话道:“姑娘,你还真是神了。” “我天选之人,所到之处必有神庇佑。”她高兴地解下那条鱼送回湖里。她本就是为逗乐,也不是真的为钓鱼。 她压低声音对谢泽之说:“下回施法给我弄条大锦鲤,这样显得贵气。” 谢泽之没有回应,只看向不远处的那条船。彼时厉砚霆举杯饮茶,但脸上笑意还未完全收敛。 谢泽之心中一惊。 “那女人前来求药……它是会让人一心一意,而代价就是他永远不会对自己真正心爱的人动心。除非那人死,他才会看清自己的心意……” “我看到我的前世都是死在季宸手上,每次等那人死了他才开始后悔……” “黎旭初,菁萝说的话你不要在意,你只当阿芷的师父助她早日成仙,所以收起你那些旁杂的心思,别做出格的事。你成仙不易,别为一个凡人丢了身份……” 巨大的恐惧瞬间向谢泽之袭来,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错了……”他喃喃道。 “错了?什么错了?”姜芷夏一心都在她的钓竿上,头也没有回。 谢泽之掰正她的身子,慌张道:“我们先入为主,被黎旭初的一面之词误导了。你不能再接近厉砚霆。我们……” “啊!!!” 谢泽之的话被岸边的骚乱声打断。二人转头望去,发现岸上有一群人正往拱桥那里跑。 “有人发钱吗?”姜芷夏问。 “嗨~什么发钱,那是求符保命去了。”船夫摇了摇头,“二十年了,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二十年?”她疑惑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船夫叹了口气,说这里每年都要选出十二名女子去当花神送到山里献祭,才能保证当地一年平安。他们送花神已经有二十年了。 起因则是离城不远的山上出了一只恶妖,自称待卿大王。 他每日除了饮酒便是吃人,弄得当地人心惶惶,民不聊生。他们也曾请过和尚道士,可那妖怪法力高强,无人可以降服。 后来城隍仙出面降妖,虽两败俱伤,没有将其收服,但也逼得妖怪做出退让。 那待卿大王说只要当地每年献出十二个妙龄女子,便放过一城的人。为了掩饰这场献祭的残忍,百姓就拿选“花神”作为掩饰。 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想过要逃,但即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搬离故土、移居别地都要褪下一层皮,更别说穷苦百姓。他们根本没有搬家的资本。所以献祭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姜芷夏让船夫将船划向拱桥方向,又问:“那符纸是怎么回事?” 他说:“每年到这个时候待卿大王就会散出十二张红色符纸。要是谁家门口贴了这个东西,他们家的女人就要去当花神。这符纸是用来防止被妖怪的红符缠上的。” “这么灵?” “写符的道士师承城隍仙,符纸自然有用。只是符纸数量有限,得了符纸的就能逃过一劫;要是没得,就自求多福吧。” 小船靠近拱桥。姜芷夏见桥上散符的那位道士,年纪二十七、八,虽一身破旧灰白道袍,但难掩仙风道骨的气质。此人一脸正气,寡言少语,发完手中的符纸便快步离开,任凭后面的人哭嚎着追赶也不停下来。 “这人还真是古怪。” “姑娘不知,他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人,七年前他的妻子被妖怪掳走再也没有回来。他为妻报仇不成,便向城隍仙哭诉。因其诚心感动神仙,所以收了他做徒弟。只不过道行太浅,每年写些符纸保佑当地的姑娘罢了。” 姜芷夏闻言笑道:“那人拜师不找个有本事的,跟着那城隍能有什么前途,难怪也只能写写符纸了。” “都不容易。”船夫叹道:“要是老天有眼把这妖怪收了去,我们也安生了。每年送去的十二个女子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今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要遭殃了。我家里的女儿才五岁,现在不用担心,只是往后她要长大……唉……” “老天有眼也架不住有人遮盖呀!”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说着玩的。”姜芷夏看着桥上没有抢到符纸的人哭天抢地,抢到符纸的人喜极而泣,也有举着符纸高声叫嚷重金卖出,一片混乱。 她道:“安心度日,这事今年不再有了。” 她让船夫将船撑至岸边,又拍了拍谢泽之的肩膀,揶揄道:“不是我说,你……挺会找地方啊?” 谢泽之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他怕是犯了太岁,和这个时代八字不合。他去的寺庙是佛寺,找的庙祝被开阳真人代替,现在连他熟悉的娱乐活动也变成了献祭。 他头一低,老实“认错”道:“是我设想不周,任凭掌门处置。” 船头靠岸,他先一步上岸。姜芷夏扶着他的胳膊下来,站稳后,撸起袖子说:“抓他!” “遵旨!” “阿芷~”菁萝彼时也到了岸边,“你们怎么突然下来了,刚才我见拱桥那里很是喧闹,是出了什么事吗?” 姜芷夏将听到的事与他二人讲明。他们也颇为惊讶。 “岂有此理!”菁萝义愤填膺道:“这么大的事,这个城隍竟然敢知情不报。阿武哥哥,你不能放过他。” “他们该是为了当地政绩不敢上报。此事我自会处理。”厉砚霆向姜芷夏靠近了些,道:“你今日也玩够了,我们回去。” 谢泽之见他过来警铃大作,突兀地站在姜芷夏身前,阻止他走近。 “黎旭初,你……” 姜芷夏没闲心管厉砚霆要做什么。她很是不解地问道:“不是,你们知道这里闹妖精了,不管吗?” “阿芷,天宫有天宫的办事章程。”菁萝劝慰她道:“阿武哥哥就算要罚城隍仙也得查明真相后才能捉拿他。” “神仙不管,那妖怪也不除吗?他们已经受了二十年的磋磨。你们还在等什么?” “妖怪出现,只怕是当地人的劫难。”她有些为难地说:“我们是神仙,不好多插手管这件事。” “你在说什么?” “你是凡人不了解。有时妖孽的出现是上天的安排。因为凡人作恶太多,他们该受此劫。我们不得插手,除非他们……” 姜芷夏忍着怒气打断她,“我刚才和那个船夫聊天。他告诉我他在这湖上撑船,最忙的时候一天挣得钱够他三口之家吃顿带肉的饭菜,还能有些富余。闲时接不到活,就要去卖苦力。不然连糙米都买不了。 就这样,一年到头也不敢生病,买块布料做衣服也要精打细算。你们告诉我,他做了什么恶,不仅要艰辛度日,还要受妖孽胁迫。” “阿芷……” “三界之主、仙界神女……”她冷笑道:“我想问问你们知不知凡人为什么拜你们?要不是日子苦到过不下去,自己翻不了身,谁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仙身上? 菁萝你也会虔诚拜佛,让他指点迷津。你在跪下的那一刻怎么不想着是自己作恶太多、该遭此劫? 凡间是有它的运行规律。凡人作恶犯法自有律法处置,律法有空子无法惩治恶人,神仙就要出来维护公平和正义。但你们无权强加劫难给所有人,更何况这里的劫难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她向他二人行礼,嘲讽道:“小人的话说完了。那就恭送陛下、仙子回天宫。” “黎大人,我们走。”她转身带着谢泽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厉砚霆紧随她而去。 菁萝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她有正义要守。现在真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想要按照天界的规矩办事,置这些凡人的生死不顾,将他们的苦难看做是他们的劫数,从而为自己袖手旁观找到合理的借口。 她不是这样的!她还没成仙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她遇到妖怪,想都不想就会将他们解决,还当地一个清净。 她到底怎么了? 第386章 神仙,打赌 “你是不是疯了?”厉砚霆上前阻拦姜芷夏,“你到底要跟朕闹到什么时候?” 岸上的人不多,他说的话也没有人注意。姜芷夏甩开他的手,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厉砚霆知道是自己太过用力伤了她,收敛语气道:“跟朕回去。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 “怎么?那妖怪是你亲戚?你要保他?” “你只是个凡人,你拿什么跟他斗?”他有些气恼,“阿芷,朕已经破例准你下凡游玩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姜芷夏冷笑一声,“要我非去不可,你打算怎么对我?打断我的腿?还是杀了我?” 厉砚霆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压制自己的怒火,“你真以为你这般无理取闹,朕就会准许你下凡回家?” 他瞥了谢泽之一眼,又道:“还是说你以为在仙界找到了靠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朕告诉你凡朕不开口的事,你就算死也得不到。” 姜芷夏看着他,突然笑出了声,“厉砚霆,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霎时变了脸色,忙否认道:“朕是天帝……”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她懒得再听下去,“就当你是报恩,怕我受牵连被妖魔报复。那这样,我们以这只妖怪为例,若我能捉拿了他,你就放我离开。” “阿芷……” 姜芷夏抬手阻止菁萝要说的话,只看着厉砚霆,“敢不敢赌?” “凭你?”他嗤道:“你忘了你在山上连打雷都害怕,晚上没我陪着你连院子都不敢出……” 他脱口而出的回忆引来菁萝的注目。 “你只说敢不敢?”姜芷夏翻了个白眼,打断他的话。 “你离了我不出一日便要求我接你回去!”厉砚霆怒气更甚,可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他有些恐惧,却不知恐惧从何而来。 “好!”她拿住他的话柄,“如果我求饶或者被妖怪逼得走投无路,那我从今以后再不提回凡间之事,一心只在天宫修炼,尽早成仙。留在天宫或下界做散仙,我绝不忤逆你半分。” “真的?” “我话还没说完。”她说:“如果我赢了,你要立下誓言咒以后再也不许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不得有仙家帮你。” “好。” 厉砚霆见她如此油盐不进,气恼之下带着“黎旭初”和菁萝回了天庭。 谢泽之走之前跟她对视一眼。两人虽什么都没说,但彼此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等他们三人离去,姜芷夏才发现她好像没带钱…… 没钱就没钱!现在是五月,她就算睡天桥也不至于冻死。 她在城中闲晃,心中嗤道厉砚霆太把自己当回事。他只记得阿芷怕黑,却忘了她在见到他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山中度日。 突然间,前面巷子口聚集了一群人,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原是一人得了道士的符,自己用不着便想着给他邻居。他邻居是个鳏夫带着自己女儿度日。他起了歪心思,想用这张符换人家家十五岁的小姑娘。 邻居自然不愿意。于是恼怒之下,他便当着众人的面把符撕了,还十分嚣张地说道反正自己家也没有女人,妖怪来了跟他没有关系。 邻居老汉与他争执起来,还动了手,可到底上了年纪打不过那人。女儿见爹挨打,上前阻拦,反被那人扇了两耳光。 想来这人该是当地恶霸,他这般嚣张跋扈,其他人也只围观不敢上前阻止。 那人一拳一拳打在老汉脸上,没几下老汉便满脸鲜血。 他边打边恶狠狠道:“老子看上你女儿是给你面子,你他娘给脸不要脸!” 姜芷夏顺手从隔壁水果摊上拿起一根甘蔗抡到那人头上。 她怕阿芷力气小所以根本没有留手,小孩手臂粗的甘蔗落在那人头上瞬间折了三分之一。 那人被她打懵,任凭血从额头流出来,不知作何反应。 姜芷夏用剩下那节甘蔗抵着他腋下的极泉穴。此处穴位轻抵都觉得酸麻胀痛,她下了重手,那人瞬间没了反抗力。 她微微一扬下巴,对他说道:“我数到十,你再不走,我就打死你。七、八……” 她表情如常,语气也和蔼可亲。可那人不知为何,对她心生恐惧,好像下一瞬她就真会要了自己的命。他一刻也不敢多待,手脚并用地逃了。 围观人群为她鼓掌,那对父女连声向她道谢。 她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不用谢,只是您能不能帮忙把甘蔗钱付一下。我没钱……” 卖水果的小贩笑着拿过她手里那根甘蔗,帮她削好皮,说这根就当送给她了。 他们早看那恶霸不顺眼,如今来了位主持正义的,自然心生欢喜。 那对父女没帮她买上水果,于是邀请姜芷夏去家中坐坐喝口茶,聊表他们的感激之情。 她到人家家里也没闲着,一边帮姑娘给她爹上药,一边给自己编了一个凄惨无比的身世,说自己被有钱人从家赶出来,现在没地落脚,求他们收留一晚。 可那父女俩听完她说的话后面露难色。 半晌,老汉从房间里拿出一串铜板递到她手上,说:“姑娘,你救了我们父女,按理来说你提什么要求都不过分。但我们不能留你。趁着天色还早,你拿了钱赶紧离了这里吧。 听你的口音像是外地来的。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不瞒你说,我们这里闹妖精。今晚正是妖精选人的日子。若是被那妖怪看中,你可就回不来了。” 他们不富裕,这些钱怕是攒了许久。 姜芷夏掂了掂铜板,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老汉叹气道:“我父女二人若是得上天眷顾逃了这一年就继续活着。要是老天不开眼……等我闺女走了,我也一根绳子吊死,黄泉路上也好跟她搭个伴。” 说着,父女俩抱头痛哭。 这些年他们过得十分艰难。为人父母无不喜子女长大成人,可这里没人希望自家女儿长大。 姜芷夏把钱还给他们,豪爽地说道:“那您就更应该让我住在这里了。若那妖怪找过来,我替你女儿去。” “万万不可,姑娘你已经帮了我们一次了,我们父女俩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这种事。那我们成什么人了。你的恩情……” “就用你们的一餐饭和住宿报答吧!”姜芷夏接过话题,一拍自己胸口,“放心,我是天选之子,自有神灵庇佑,必定会给你们带来好运。” 父女二人连忙拦住她,见她执意留下便松了口。 她高兴地点头道谢,随后又问:“今儿晚上吃什么?” 老汉慌得出去买菜。姜芷夏追着他喊:“我不挑,吃什么都行。” 解决了吃住问题,她乐呵地跟姑娘在院子里闲扯,顺道打听关于那位待卿大王的消息。 而隐在云层中的厉砚霆绷着脸,强忍心中的慌乱。 他发觉阿芷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一开始他见她举止怪异以为她是被夺了舍。在天宫他几番探查也没察觉出异样,便觉得是她在与他置气。 可刚才见到她利用巧劲击退恶霸,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在一起三年,他好像从来不了解她。她是温婉胆小但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她过得越好,他越慌乱。 “阿武哥哥,我们真的不帮阿芷吗?”菁萝察觉他周身肃杀之气渐浓,放软了语气,试探性地劝道:“其实,我觉得她说的没错。我们没成仙的时候除妖伏魔,成仙了却置凡人于危难不顾,这有违道义……” “朕没说不管。”他冷声打断她:“只是她既然喜欢逞强,那就让她受着。知道疼,以后才会听话。” 他没说实话。他只是不想让阿芷意识到她有没有他都行。 “阿武哥哥……”菁萝望着他的神情,直觉告诉她他可能不会参透阿芷这个“心魔”了。或许他根本没想着参透,只想让阿芷成仙,这样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阿芷……她看向下界院子中和别人相谈甚欢的姜芷夏,暗道:你为什么要出现? 傍晚时分,姜芷夏和父女俩吃完了饭,帮着姑娘一同刷碗。 姑娘提醒她,今天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查看,更不要出去。 “为什么?是那妖怪会现身吗?” “我也不知道……”姑娘说:“只是她们都这么说。前些年有人大着胆子查看,结果第二天就疯了,嘴里只念叨着‘眼睛’、‘人头’什么的,甚是可怕。” “不怕。”姜芷夏搂住她的肩膀,“今晚上我保护你。” 姑娘笑着点点头。 夜晚姜芷夏和姑娘睡在里间。赶等礁楼鼓打三更,原本安静的小院内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影落在窗户纸上映着月光颇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身旁的姑娘把头埋在被子,哆嗦着口念佛号。 姜芷夏坐起身来,瞧见窗外又多出了一道影子。那影子圆圆的, 下面又好像悬挂着一根绳子。 她慢慢移到窗边,捅破窗户纸向外看去。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见在院子里面落着一个巨大的人头,上面满是人的五官。 那颗人头上数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而那根绳子则是它细长的脖子。 第387章 神仙,瞧不上 这东西看起来像落头鬼,也称长颈妖怪。在夜里这妖怪的脖子便会伸长,头和身子分离,但白天又会与身体重新结合在一起,与常人无异。 可从没见落头鬼有这么多双眼睛。这样子白日还能见人吗? 姜芷夏见它要跑,立马追了出去,匆忙中连鞋也不曾穿上。 她离开小院,一路追着落头鬼赶至城隍庙外。此时庙门大开,但里面不曾有人出入。 姜芷夏站在外面没有冒然进去。到底她现在只是个凡人,也没有法器傍身,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不过此番倒是能证明她的猜想——待卿大王和城隍仙根本就是一个人。 今日那船夫与她说待卿大王之事时她就觉得奇怪,一个神仙打不过妖魔竟然是与妖魔和解,而不是向天帝禀告。而后她又见到拱桥上的道士城隍仙弟子的名号向众人散符,说能保平安。想来一个神仙都打不过那妖怪,培养的弟子竟能用一道符能能拦住妖魔简直是笑话。 再加上她从那姑娘那里打听到,原先那座城隍庙香火还算鼎盛,但自从佛寺建成后,城隍庙的香火便不比从前。不过那位待卿大王来了之后,百姓为了求符又重新来到城隍庙跪拜。 晚上谢泽之又给她送来消息,称他细查过城隍庙,庙中灵气异常充沛,但有一股微妙的怨气。 所以她大胆猜测这根本就是城隍仙自己演的一出戏。 但她不懂现今灵气十足,这城隍仙做这些图什么?就算没有香火他也能集天地间的灵气保全自己,而且他为何要拿活人给自己献祭呢?这长颈妖怪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在她疑惑之时,从里面走出一人,正是白日在拱桥见的道士。 他见到她有些惊讶,但一瞬间又恢复了镇定,“姑娘,你……” “我是人。”她来不及躲,直接迎了上去,“只是想来城隍庙拜拜以求自己不被妖怪选中。没想到道长你也在。既然这么巧遇见。道长送我一道保命符可好?” 那道士上下打量她,说道:“姑娘,我的符已经散完,灵力不足,就算现在给你另写一张也没有作用。” “道长为了百姓可真是耗尽心血啊……”她背着手,绕到他身后,“我听说你这么做是要为妻报仇。但你只写符有什么用,就没想过杀到山里将那妖怪除了?” “师父说我还没有学成,所以还不能进山。” “哦~倒是这么个理。”她点头,“寻常道士都在山里学一二十年才敢下山捉妖。不过道长也不差,短短七年,写的符就能防住那位法力高强的妖怪。可谓天赋异禀了。” 他长叹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悲苦,“再天赋异禀,她也回不来了。” “是道长的妻子?” “是。”他仿佛陷入了对爱妻的回忆中,说话声也柔和了许多,“我们相知相许,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这么让她早早去了。” “斯人已逝。道长还是看开些好。” “姑娘可有深爱之人?”他转身问道:“若姑娘心上人逝去,你就会知‘看开’二字说得轻巧,其实极其难做。” “有什么难的,为他诵经超度,在他坟前痛哭一场。之后的日子是自己独过还是改嫁,就看我心情。” 他轻笑一声,说:“姑娘现在这么说,等真有那一日,我就不信你还会这么淡然。” “当然不会。他不在了,我势必会觉得痛彻心扉,恨不得随他而去。”姜芷夏对他对视,“但那人说过他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要是放不下,第一个不安生的就是他。我爱他,又怎么忍心让他为难。我再难受也会装着我很好,好让他安心投胎。更何况……” 她顿了顿,“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定数。倒行逆施将他强行留在身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你难道不想跟他长相厮守?” “想。”她坚定地回答道:“我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想他能活着陪我。可要是她知道自己返回阳间却不是原来的自己,她会高兴吗?要是她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她还会开心吗?” “可我不介意她变成什么样。” “那你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变成这样?说到底你留下她是爱她还是爱你自己?” 道士面色一滞,随即笑道:“姑娘伶牙俐齿,小道说不过你。但和姑娘聊天很是愉快。时候不早了,夜晚不太平,姑娘还是早日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见。” 姜芷夏也笑道:“那就明日见。” 两人笑意盈盈地与对方告别。待等转过身去,皆变了脸色。 姜芷夏光着脚往回走,因为出来太急加上人生地不熟,走了不少冤枉路。 彼时四更天,路尽头出现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妇人,她的筐中摆放着数十双草鞋、布鞋。 她与姜芷夏擦肩而过之时,转身叫住姜芷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光着脚出门。姜芷夏未答话她又说她这里有一双略有瑕疵的绣鞋,反正也卖不出去,不如送给她。 姜芷夏拿着那双织锦鞋面的绣鞋,冷笑一声,“今晚是妖怪选花神之日,百姓不敢外出,连窗外都不敢看。你竟然敢跑出来?” 那人一愣,“我是为了赶集……” “村外的村民一早三更天出发,好赶上开城门在集市占个好位置。城内的人起这么早做什么,你要爬过去啊。”她把鞋扔到筐里,“摆摊的小贩卖织锦鞋面, 你以为这城中百姓都是富户?厉砚霆,我接受了这双鞋是不是就等同于接受了神仙的帮助,要跟你回天宫了?” 老妇人掐诀现了真身,姜芷夏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被他拉住衣袖。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那妖怪阴气极重。”他怒道:“你竟然还敢追着它出来。要不是朕在旁边守着,你被它吃了都不知道。” “你被它发现了?” “没有,朕……” “你没有被它发现,我也没有被它吃掉。你说你守着有什么用?说的就跟它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吃我的。再说我捉妖不跑出来找它,还等它把自己捆好了送到我跟前?”她拨开他的手,“大街小巷谁同你拉拉扯扯,让开,我要回去。” “你就这么不想上天宫?”他两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急躁地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成仙都不能。朕不懂你为何这么抵抗?你宁愿参拜那些泥胎神像也不愿意向朕开口,你在别扭什么,阿芷?凡间的厉砚霆没有死,你不必为他守寡!” 她跟那道士的话他都听见了。她还记得那个凡人,只记得那个凡人…… 他要做什么才能彻底抹去那个凡人在她心里的痕迹,让她完完全全接受他。 姜芷夏望了望天,轻叹一声,“我没有为任何人守寡。天宫很好,但我受够了……” “什么?” “我说我受够了!”她提高音量,但没有生气,“一个凡人男子身上有三条铁链,既为君权、族权、还有神权。越是地位低下,铁链就会绑得越紧。你看他们过得惨不惨?很惨! 而女人除了有这三条铁链之外,还有一条夫权的锁链绑着。这四条锁链绑得我很难受。 厉砚霆,你作为凡人的时候我要听你的,因为你是我丈夫。我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我就要退让;你作为天神我还要听你,因为你是三界之主,我想做的事必须得到你的首肯。 我这一生都在受人摆布,那什么时候才能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做我想做的事呢? 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所以我想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让自己自在些。” “为了这种自在,你连命都不要了?” “对。”她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连我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打了个哈欠,从他身边绕开,径直向前走。 厉砚霆望着她的背影,攥紧了衣袖,末了一挥手将那双鞋送到她面前,“穿上它……这不算神仙的帮助。” 姜芷夏扫了一眼,迈过那双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厉砚霆没有跟上,只是隐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芷夏回到小院,见到了刻在墙上的红色符印,同时又发现了一支栀子花发钗。 她捡起来暗笑:这可比亲手做的要好看。 第388章 神仙,绞杀 转天傍晚,姜芷夏和其余十一人盛装打扮,围着面纱,坐在明舆上被一众人抬着送到山林里。 临去时,那鳏夫家的姑娘泣不成声,紧握着她的手让她别去。 她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放心,我说没事就没事。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记得救我。” 那姑娘抿着嘴,坚定地点头,“就算没有人去,我和我爹也会去的。” “嗯。” 她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带着众人一起进了山。 等到深山中央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寂静的山林中只回荡着人群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突然,一阵冷风掠过,众人手中灯笼被吹得七摇八晃。灯光忽明忽暗,人群发出一阵骚乱。 “莫慌。”姜芷夏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往年就是送到这里吗?” “是,姑娘!”一人回道:“之后我们就离去了,后面不得而知。” 她一扬下巴,“行,你们走吧。” 众人会意撤了明舆转身下山,可他们没走多远便隐藏在附近的山林中…… 原地只剩姜芷夏等十二人,他们背靠背围成一个圈,警惕地看着四周。霎时,又一阵阴风席卷而来。风劲十足,刮得众人睁不开眼…… 不过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便消散了。 风停时,众人再度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洞穴内。 可不同于别的山洞幽暗昏沉。这里光线明亮,内里布置与一个寻常人家的居所别无二致,甚至还在地上铺了木板。墙壁上挂着几幅简单的画作,上面画着不同的女人。 洞府的一角还摆放着有一张木质的双人床,上面摆放着两个鸳鸯枕头,枕头上好似有人睡过的痕迹。 然而,这看似温馨的地方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笑声伴随着铃铛的响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烛光的照耀下,众人清楚地看见一人穿着喜服朝他们走来。那人正是他们所熟知的写符的道士。 他怀抱着一个盖着红盖头,身穿新娘衣服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木床上,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道:“很快你又能动了。” “原来神也是你,鬼也是你。”姜芷夏摘下面纱,“我原以为你是为了复活你的妻子才甘心做了城隍仙的走狗,帮他寻香火。现在才知道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一个人。” 道士痴迷地望着身边穿喜服人,自顾自地说道:“姑娘聪明伶俐,和我妻子不相上下。当年她只和我见了三次面便猜到我是神仙。她温婉,聪慧,总是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我爱她,即便违抗天条也要和她在一起。只是可惜她身子不好,与我相伴二十年就去了……” 他悲伤地说道:“我法力低微给她输不了多少灵气;地位不高也求不来仙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所以你祸害当地百姓,为的就是用别人的魂魄养她,让她复活?” “是。”他毫不犹豫地承认,并且转头看向她,眼睛甚是明亮,“姑娘不是神仙,也不是修道之人,竟然能和她一样猜中我的身份,实在难得。” “不难得。”她说:“你在凡间多走走,像这种“龙王爷卖伞”的事情多的是。我曾经还见过受百姓供养的红仙其实就是剥皮的血魔呢。 不过你比他狡诈些。你怕杀人太多引来众怒便用城隍仙的身份哄得当地每年给你献祭十二个姑娘,给他们留下一线活下去的希望;还知道利用有限的符咒分化百姓,不让他们联手。你很清楚他们只要能凑活地过下去,团结不到一起便对你造不成威胁。而你不仅能得香火,还能得魂魄。” “没错。”他起身向姜芷夏走来,忽略其他人眼中的怒火,对她柔声道:“不过从今晚过后,待卿大王就会消失,以后只有城隍仙。因为我终于找到一个我妻子的完美替身了。” “你说什么?” “你就是我妻子。”他伸手要去摸姜芷夏的脸颊,被她躲开。他痴痴地说:“你和她的性子一模一样,长相也一样。你就是她的转世。我不用再从别人身上去找你的痕迹了。” 他说着,一甩衣袖掀开了床上坐着那人的红盖头。 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盖头下是一张破碎的脸。它的五官皆是拼凑出来的,上面用针线缝合在一起。这人没有呼吸,但诡异的是眼睛却在动。 “她的魂魄已经被带走送入轮回。我找不回她,只能重新做一个她。”他说道:“我每年找十二个跟她相像的人,再用她们的脸拼出她的模样。只可惜我拼了这么多,也只拼出她的脸却拼不出她的魂魄。到头来她只是个会动的木偶,不会笑也不会哭,甚至还拼出了一只妖怪。” ( “你是说你复活你妻子的方式是把那些的人肉身和魂魄撕裂再重新拼凑到一起?”姜芷夏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正因为我是神仙我才要怎么做!”他陡然变了脸,指天骂道:“我勤勤恳恳,守护一方百姓,到头来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是上天欠我的!是那些凡人欠我的!要是他们没有去拜佛,而是一直供奉我。如果我法力高强,就能救她了…… 凭什么我失去了心爱的人,还要让他们好好活着?我的痛苦他们也要尝!所有人都要去给我妻子陪葬!” 姜芷夏原本只是冷笑,而后笑声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 “我笑某些人自诩情深,其实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恶毒的心思罢了。你这种道貌岸然的神仙比妖魔更令人作呕。” “你胡说!” “我胡说?”她道:“你说你爱你妻子,可你妻子长什么样你都不记得了。” “我没忘!” “没忘?这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吧。你看看那上面没有张一脸是一模一样的。这才多少年呐,你就将她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又说我是你妻子的完美替身。请问我又和这画像上的人哪里相似了?” “这……” 姜芷夏拿下头上的发钗,“不过有一点你确实说对了,就是你今后再也不会杀人了。因为今晚死的会是你!” 话毕,她反手握住发钗朝他琵琶骨刺来。同时身后的十一人也摘下面纱,拿出藏在衣服里的棍棒砍刀朝他攻来。城隍仙惊讶地发现这次来的除了姜芷夏都是男人。 他们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人趁乱跑出洞口,点燃携带的烟花。 烟花升空。埋伏在山林中的人全部向这里集结,在山下等待的众人得到信号,举着火把冲入城隍庙,掀翻供桌。正当他们要砸碎神像时,突然从摆放神像的台下钻出一只长颈妖怪来。 它扭曲着长颈,脸上数十双眼睛闪着凶狠地光芒。 众人惊恐万分,纷纷后退想要逃离。长颈妖怪鬼叫一声,伸长脖子瞬间来到他们切近,阻了他们的去路。 就在此时,一道蓝光闪过照亮了整个庙宇。 光芒散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立于众人身前。他轻轻一挥手便将妖怪笼在金光之中。那妖怪顿时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众人见他轻而易举地便收了妖,以为他是此地城隍,暗道莫不是他发现自己的庙宇被砸,来兴师问罪的。 “敢问……” “诸位不要误会。”他微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路过此地顺手收了这妖怪。它也是可怜,罪不至死。我自会超度它,你们接着做你们的事就好。” “大仙且慢!”众人叫住他:“山里还有一妖孽作祟,有一位姑娘和……” “你们只按照那姑娘的嘱咐做事便可。”他打断他们,“世间劫难繁多,若无神仙相助便要自己救自己才是。” 说完,他带着长颈妖怪消失了。 众人呆愣了一会儿,回头看向城隍庙的神像,将它砸了个粉碎。 站在洞中的城隍仙像是感应到什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姜芷夏,“你敢……” “如铁桶一般的皇宫也可轻易被万千黎民百姓冲破,更何况是你一个小小的城隍庙。”她正色道:“从你作孽的第一天起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呵,我倒是小瞧你了。”他擦掉嘴边的血,掐诀念咒。霎时一声野兽的咆哮回荡在洞穴中,气流呼啸而过熄灭了若干烛火。 昏暗的洞中一只长相诡异的野兽缓缓走出。它的身形庞大,约有一丈多高,头顶一对锋利的角,尖锐的獠牙从嘴角露出,通身皮毛泛黑,双眼泛着幽幽绿光,四肢强壮有力,每走一步地面都在跟着颤。呼吸之间,一股恶臭的血腥气喷涌而出。 那人起身与野兽站在一处,冷声望向众人道:“你们现在跪下求饶,我就放过你们。不然就去当我坐骑的食物!” “姑娘,我们怎么办?”一人哆嗦着问道。 姜芷夏左右打量,低声说道:“我引它出去。这神仙,你们自己杀。” “凭我们杀神仙?” “这人算什么神仙,他只是害得你们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别说他害了你们,就算今日他不害你们。你们也不必怕他。你们供养这些神仙,该怕的应该是神仙!”她打断他们,将手中发钗扔到一人脚边,“用它刺入他的琵琶骨内,可以封住他的法术。我数到三,你们就散开。等我带着怪物出去后,你们即刻杀了这神仙。” “姑娘,那你一个人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 她与那野兽对视,在数到三的时候,扔出一块石头打中它的眼睛。野兽痛叫一声,向她狂奔而来。 第389章 神仙,师父 这边谢泽之收了长颈妖怪,驾云要赶往山中寻找姜芷夏,可刚飞至云层便看见厉砚霆煞气腾腾立于他面前,阻拦他的去路。 厉砚霆阴森开口道:“你此番出手相助,她就输了。” 谢泽之神色自若地答道:“就算我不出手,陛下也照样不会放她离去。不是吗?” “你阻了她的回家路,就不怕她怨恨你?” “她分身乏术,收不了这只妖。百姓又无捉妖经验,拖延下去不仅百姓受害,他们在山中也不好对付那位神仙。我若袖手旁观,只怕会带来更大的损伤。比较起送她回家,我想她宁愿选择后者。” “黎旭初!”厉砚霆暴跳如雷,“别装着你很了解她。和她成亲的人是朕,不是你。救不救她也是朕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介入我们夫妻之间。” “陛下慎言!仙凡相恋乃天条所不容。陛下还是不要把下凡的自己和真身弄混。”谢泽之冷声道:“还有救人如救火。陛下若要拈酸吃醋,还是等臣将她救下再说。” 厉砚霆没有应声,趁他不备,挥出一道法力。谢泽之腾空跃起躲避,可不防还是被强大气流震伤。 这一掌,厉砚霆怕是用了全力…… 谢泽之站稳后,惊讶地见到他周身竟冒出丝丝红光。他曾经在姜芷夏身上见过这东西,只是她身上的是菁萝的煞气,而厉砚霆这是什么?难道他真的变成了赤溪人? 厉砚霆身上的红光越来越浓,眼神也愈发凌厉,“黎旭初,朕警告过你不要觊觎你不属于你的人,你要一意孤行就怨不得朕了。” “厉砚霆,你收敛心神,小心堕入魔道!” 谢泽之察觉到他有入魔之势,凝聚法力将其困住。可因这具身体不是他的,法力大打折扣。厉砚霆不费吹灰之力破了他的结界。而后,他提剑向谢泽之攻来…… 另一边,城隍仙被一众百姓围攻,狼狈不堪。 这些人都是山下的捕快、镖师、还有赌坊、妓院的打手等。虽没有法力,但是身强体壮又会拳脚功夫,众人配合之下,趁城隍仙不备将发钗插入到他的琵琶骨处。 也许是第一次“打”神仙,他们有些紧张,并且这发钗就是普通材质,只是上面有谢泽之给予的灵气,导致这发钗只有一半没入了城隍仙的体内。 城隍仙受伤但仍能勉强使用法力仍旧负隅顽抗。他为求自保,硬是掐诀唤来一阵妖风,吹得众人四散奔逃。 趁此之际,他化作白光逃离洞穴,可刚跑到洞外就被一道天雷劈中。 他瘫倒在地,抬头见半空中落下一位女神。她手持佩剑,喝道:“我奉天帝之命,捉拿为祸人间的妖孽。” 说罢她抽出长剑一剑刺入他的腹部,掐诀封了他的七窍,又用捆仙绳将他绑了个结实。 而后她四下寻找姜芷夏的身影,见她不在这里,心里顿时乱成一片,忙询问此处的凡人;“跟你们在一起的姑娘呢?” “她引着一只野兽冲进山里了。” 菁萝心下一沉,连忙驾云向山里而去寻找她的踪迹。 且说姜芷夏带着野兽往山上跑去,一路不停变换方向。这野兽行动迅速,但体型庞大不好转向,再有树木遮挡,一时也追不到她。 但阿芷毕竟是凡人,也不曾习武,体力有限。姜芷夏即便想跑快也心有余力不足,步伐逐渐慢了下来。 而野兽因疼痛而恼怒,追逐的速度更加快了,连着撞断了几十根粗壮的树木也不曾慢下。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姜芷夏甚至能感觉到它呼出的气体喷在自己的后背上。她边跑边想如何脱身。忽然间,她借着月光,看到前面的路断了。她猜测该是跑到了尽头,那边既是万丈悬崖。 她心下一横,咬牙向前疾奔而去,连方向也不曾更改。而那野兽也离她越来越近。 就在它要触及到她时,她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野兽转弯不及又无法停下,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许久崖底传来沉闷的一声。 它死了吧?紧扒着崖边石头的姜芷夏想。不过现今管不了它的死活,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上去。 她虽甩开了野兽,但她发现自己离崖顶约有一丈远。彼时她体力不支,悬崖又陡峭,凭她一人是上不去了。 “救……啊!”她刚喊想呼救,抓着的石块又松动了,吓得她立马噤了声。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一根绳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六儿你抓好了啊。千万别松手!这掉下去……不死……也残废……残废了……” 开阳真人脸颊憋得通红,牙都快咬碎了,死抓着绳子把姜芷夏拖了上来。 半晌,师徒俩躺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不住地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 姜芷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师父……您太厉害了,出门也不忘带根绳子……但……但您怎么不早点来呢。” “够早了。”开阳真人爬起来,“我也是靠两条腿跑上来的,到底也上了年纪比不上你年轻。我说你这小孩胆子也太大了,也不管有没有后路就敢往下跳。幸亏我东西准备的足。” 姜芷夏侧头看见开阳真人旁边放着一个背包,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 “您还真是思虑周全。我不也是没办法,那神仙好抓,但他养的野兽冲撞起来可不好捉,我总不能把最难的留给他们。不过话说回来,那畜生不会活过来了吧?” “不会了。”开阳真人摆了摆手,“那东西是城隍神仙用法术拼凑的,本身没有法力,跟普通家畜没有区别。这么高摔下去肯定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姜芷夏喘匀了气,扶起他一同靠在树边休息,又问起他怎么到了这里。 开阳真人狡黠一笑,舞着那根刷子拂尘,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听过一气化三清吗?” “太上老君破诛仙阵用的法术啊?”她疑惑道:“可那不是幻影吗?” “是幻影,但我受到启发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了三份。一去帝鸣石阵,一去这里,最后一个就留在了当下。” 姜芷夏眉头并未舒展,又问:“你什么时候做的?季宸入魔那天?” “比那还要早。”他望天回想,“大概是……是我从谢泽之的道场接你回家那天……” 他想了许久才决定这么做的。不过当初他和老天帝一起见到占卜结果时,想的却是牺牲掉姜芷夏。 那时为化解劫难,开阳真人奉命寻求解决之道。他几番暗访私察,又得了老天帝协助,动用了些禁术才得知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但此事与仙界颜面相关,又怕引起众人恐慌,所以只有他和老天帝知晓。 其实厉砚霆根本没有死。他从法阵中逃离,还保全了仙骨,以神仙的身份继续活了下来。姜芷夏猜的没错季宸就是厉砚霆,但不知为何他从阵中出来便换了容貌,并且他遗忘了前尘旧事。 若是这样也还好,但因他给阿芷留下了执念。每一世,他都会找到她。在她死后才会短暂想起一些事。在她死后,他也会为她殉葬。但等他再度醒来,又会忘记一切,以一个新的身份接近她。而姜芷夏与季宸便是新的一世。 这一世,她仍旧会死在他手上,但这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转世。她的魂魄会被菁萝吞噬干净。菁萝复生,化作妖魔。 “对不起,孩子。”开阳真人面露愧色,“那时我没让季宸把你带走,以为这样你们二人不见面就能让菁萝不再怨恨,从而消灭她……和你。师父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我明白。”姜芷夏释怀地笑笑,“换我我也会这么选,包括现在也是。要不是没路可走,我会拖着菁萝的魂魄跟她同归于尽。” “但师父错了。” 开阳真人一生都不肯认错。哪怕到了天帝面前,他也总是有说辞为自己辩白。但唯独在姜芷夏身上,他看走了眼。 他没想到一个背负着自己的怨气的小姑娘却能压制住神仙的戾气,硬是忍着不伤任何一个凡人。 他动了恻隐之心,以自身性命和整个灵清为她作保,求天帝放过她。他说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变数,觉得她才是解决三界之危的关键。 从收姜芷夏为徒那一刻起,他就思索着解决之道。他要救三界,同时也要救他的徒弟。 “你知道师父第二佩服你的地方是什么吗?你在厉砚霆和菁萝这种大仙的干扰下,依旧留存着自己的意志。”开阳真人赞叹道:“你对我说你可能不喜欢你三师兄的那一刻,我觉得这辈子收你做徒弟,我……与有荣焉。” 姜芷夏被他夸得一阵阵起鸡皮疙瘩,随后又嗔怪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我嫁给他?” “因为我想你们拜了天地,也许能让菁萝的执念消失。”他说:“菁萝终其一生也是为了一个情字。她没得到过厉砚霆的爱,所以执念不消。只要厉砚霆爱她,她失了执念,就能找机会超度她,这样你就没事了,整个三界也不会有劫难。到时你是想继续跟季宸过下去,还是要跟他和离,师父都支持你。但谁能想到宁姝会横插一脚……想来都是天意。” 季宸失了理智入魔,那一剑本该要了她的命。 可开阳真人以魂魄为界帮她挡去了大部分的攻击,护住了她的性命。而他身受重伤。他强撑着一口气藏好季宸的肉身,将他的魂魄引入一位散仙体内,又选姜芷夏作为掌门后,一句话都来不及多说便彻底消散了。 第390章 神仙,告别 “所以,师父是因为我才死的对吗?”姜芷夏很是低落。 “师父救徒弟天经地义!难过什么!”开阳真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况且我也是为三界着想。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活不了多少时间。” “为什么?” 他坦然道:“因为这就是我把魂魄分成三份的代价。” 她又问:“分开魂魄才能拯救三界吗?” “不知道。这只是我能想到的三种解决办法而已。其中一条是促成你和季宸成婚。但事实证明这条路行不通。”开阳真人起身望着天空的满月叹了口气,“我没有拦住阿芷和厉砚霆见面,致使她还是被带了回去。我以为这条路也不成,但没想到你来了。” 姜芷夏和谢泽之带着厉砚霆他们下凡那日,正巧开阳真人在小巷内给人看相。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阿芷内里换了人,后来姜芷夏踹了谢泽之一脚,他才发现他徒弟来了。 “合着您不是在这儿等我呐。” “我是为了救你才来这里的,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换地儿跟你说话呢。”开阳真人轻拍她的额头,责问道:“那天跟你站一起那小子是不是谢泽之?” 姜芷夏捂着脑门,抗议道:“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你把我送人家道场的时候,也没叫他这小子。” “我说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他又戳了戳她的额头,愤恨道:“我就知道那混蛋居心叵测。当年我就觉得奇怪,他怎么莫名其妙跑过来跟我说他跟你只是同窗关系……他对你好吗?” 姜芷夏点点头。 开阳真人见她笑意满满更气了,“他对你好也是应该的,有什么可乐的。” 她不明白开阳真人在气什么,开阳真人自己也不明白。 以往谢泽之是他同僚时,他怎么看这个后生怎么满意。但现在他一想到谢泽之要跟他徒弟在一起,以后说不定还会成婚,他就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缺点! 末了,开阳真人烦躁地挥了挥拂尘,道:“不管他。跟你说正事,你既然来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他将他了解的事一一与姜芷夏道明。他说厉砚霆身上那道诡异的灵气是去西皇山剿灭赤溪人时沾染的神仙恶念。不过因他法力高强,压制了恶念的扩散,不仅没有变成赤溪人还利用了那股力量四处征战。 其实若他当时能闭关修炼清除恶念倒也无碍。只是他一心要成为三界之主,进而疏忽了对于恶念的处理。 后来他成为天帝,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同时也获得高于他人数倍的压力。他的身份尊贵,不比寻常,因为说的每一个字都要仔细推敲,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得有差错,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思虑再三…… 这种高压环境下,他压制的恶念再度蠢蠢欲动,下凡后又叠加了对阿芷的执念。几方交缠之下,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件又一件的荒唐事。他的所作所为也影响了另一位有执念的神仙,所以这因便种下了。 “原来他没变成赤溪人。”姜芷夏思及此,不禁对厉砚霆多了几分佩服:这人倒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师父你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开阳真人没有回答姜芷夏的问题,只是捋着胡须笑道:“当年我与天帝说的话没错,真正能解决三界危机的人就是你,你就是变数。我原以为我这三步棋走死了,但你来之后这局棋就盘活了。” “哈?”她一脸困惑,“您再说具体点呢,给个明确的提示。” 他神秘兮兮地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为解决之道……” “这意思我要死在厉砚霆面前吗?可厉砚霆爱的是阿芷,我死肯定没有用吧。” 她托腮碎碎念,半天没有等到开阳真人的回答,遂抬头看他,竟发现他周身散发着黯淡的白光。 她伸手要去触碰,但被开阳真人制止了。 “师、师父?” “我该走了。”他笑着说:“一气化三清,到底是个幻影。” “你再坚持一下。”她慌忙起身,四下张望:“谢泽之就来了。他会有办法的。等我解决了这件事,我们一起回去。刚好你继续当掌门,我早就不想干了……” “小六!”他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如当年收她入门那般。 ( 姜芷夏觉得他的手和那时一样暖。 “听师父说……”他微笑道:“没想到上天怜悯,我那时来不及跟你说话,现在竟安排我跟我徒弟告别。 小六,你是师父的骄傲,你做的每一件事师父都引以为豪。如果说我开阳这辈子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当年我该救下还是凡人的你,让你少受些苦……” “我一点也不苦。” 姜芷夏眼眶一酸,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不哭。”他笑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神仙也一样。告诉师父,这个掌门你当的开心吗?” 她点点头,说话都带着哭腔,“但有时候很累。” “累就不做了。一如四季更迭,潮起潮落。灵清兴盛之后势必会走向衰败。我们家六儿开心最重要。”他问:“老大怎么样?” “还是啰里八嗦的……他都……都学不会闭嘴的……你自己去骂骂他啊!” 开阳真人笑笑,又问:“小二呢?她记起你是谁了吗?” “嗯。”她抽搭着,“你走了之后,她还被南方大帝的儿子骗了,但已经教训过那个人了。” “活该!‘长公主’他也敢骗,回去之后再替我给他几巴掌!” “嗯。” “四儿还唱戏呢?” “嗯……她现在变本加厉一边给动物接生,一边给它们唱……唱得难产了好几个,还好最后救回来……没让我们赔钱。” 她没等开阳真人再问,自己接着往下说:“老五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见到血腥的东西就泛恶心。现在带着一群徒弟在山下给人家吹吹打打,婚丧嫁娶他们都去。 小七除了跟他爹吵架,一激动就哭之外,长大了很多。百姓都叫他东方先生。他跟我大徒弟玩得很好,平时还替我照顾我二徒弟。 还有那个季宸……他复生之后我把他困在菜窖,然后又让他去给荷花池挑水,他要学坏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巴掌……” 开阳真人放声大笑,“我就知道除了你,谁也降不了他。”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也越来越小。 “师父走了,照顾自己。” 他消失了。 可姜芷夏却觉得自己的头顶仍然温热。她好像还能看见她师父在对她笑。 她不住地流泪,根本停不下来。 此时菁萝驾云来到她身边,见她狼狈落泪的模样,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慌地扶住她的胳膊,“阿芷,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不是,你不懂……”她仍旧在抽泣,话都说不到一块,“但我也不懂。” “你在说什么?”菁萝眉毛都快打结了,“什么不懂?” “我……”她刚要说话,却见谢泽之和厉砚霆也落下云头。 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谢泽之的脸上有一道剑伤,衣袖也缺了一块。而厉砚霆浑身戾气,手持长剑,可在见到姜芷夏的瞬间便收了势,眼中也恢复了之前的清明。 “阿芷?”厉砚霆两步上前,担忧道:“你……” “你闭嘴!”姜芷夏擦了擦眼泪,抽泣着问谢泽之:“你跟人打架了?他打你?” “你哭什么?” 谢泽之没见过她这么伤心的样子,就算是之前被爱拨弄了情绪也没见她哭得这么凶。 他急得失了分寸,握住她的手,正好按住了她的伤口。 她一声尖叫,他三人这才看见她手上不知在哪蹭破了皮。 菁萝掐诀治好她的伤,心疼地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来了。是不是被那只野兽吓到了?” “什么野兽?”厉砚霆问道。 “听村民说是城隍仙的坐骑,看着甚是可怕。”菁萝飞过来的时候看到一路被撞得七零八落的树干,大概也能猜到那野兽有壮实。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 闻言,厉砚霆适才消下去的戾气又浮现出来,冷声道:“它在哪儿,朕帮你杀了它。” “你有功夫跟人家打架,早点来多好。”姜芷夏轻轻推开菁萝,愤恨地一指悬崖边对厉砚霆说:“它掉下去了,喜欢自己去找。” “阿芷,朕只是……” 她不想听他解释,转身朝山下走,一边走一边还在擦眼泪。 “别哭了。”谢泽之快跑两步给她递去一块手帕,“告诉我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接过来,含糊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低声道:“不是我要哭的。” 哭的那个人是阿芷。开阳真人走了,姜芷夏心里是很难过,但哭的最凶的却是阿芷,这让她很是摸不着头脑。 而且她发现这姑娘还是个性情中人,一哭就收不住,根本不听劝。 第391章 神仙,花神 此次剿灭“待卿大王”大获全胜。跟着来的那些人有几位受了轻伤,另有两人重伤但不危及性命。 姜芷夏这一晚上又是狂奔又是痛哭的,着实没有精力再跟百姓庆祝。只让谢泽之带她找间客栈休息。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菁萝见她醒来,忙凑到跟前询问:“你醒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四下环视,却没有见到谢泽之。 “找墨宸啊?”菁萝给她递来一杯茶,“他让我照顾你,自己超度那只长颈妖怪去了。说来也惨,这只妖怪身上有二十多个女人的魂魄,但都是残魂。即便超度,日后也无法再投胎,只能化作青烟消散。” 姜芷夏冷哼一声,“就这样厉砚霆还不想管呢,再拖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受难。他人呢?” “百姓们要把他绑起来杀了。阿武哥哥……”菁萝顿了顿,“天帝怕他再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所以隐在人群中,等他们行刑结束就回来。” 姜芷夏听到他没和谢泽之在一起也松了一口气。昨日事情太多,她又被阿芷哭得分了神,思考不了太多事,但她能看出厉砚霆状态不对,估计是那道恶念作祟导致他对谢泽之大打出手。 趁他现在还能控制,她得赶紧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才行。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阿芷?阿芷!”菁萝看她在发呆,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没有。”她干笑一声,“我就是在想厉砚霆竟然没有走流程,把城隍仙带回天宫处置。” “还不是因为你。他又为你退让了。”菁萝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抿了抿嘴,“阿芷,其实你那日要求他,他也会松口的。” 菁萝心里在泛酸。她承认她嫉妒姜芷夏。厉砚霆给她送鞋那晚,她隐在半空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为了她一再破例。 姜芷夏不在意的讨好却是她梦寐以求的偏爱。 “我不想受他摆布,自然不会去求他。”姜芷夏握住菁萝的手,问道:“你怎么想?” “他是天帝……” “不是厉砚霆。”她说:“你看到城隍仙被百姓所捉有什么想法?” “你很厉害。”菁萝坦诚道:“竟然能想到这种办法让他们联起手反抗。” 那晚姜芷夏看到小院上符咒,说了句:“催命符贴在别人家自然不必担心。要是每家每户都有,我就不信还有人睡得着。” 她说完进了门。天亮后,所有百姓都在自家门口见到了红色符咒…… 这自然是谢泽之帮她做的。 菁萝那时见她站在桌子上,对惊慌的人群大喊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不如反抗还有一线生机。 等众人冷静下来,她又讲起这二十年他们与那妖怪之间的仇恨,说得他们一个个满腔怒火,恨不得将那妖怪找出来为亲人报仇。 最后姜芷夏从一众报名除妖的人中挑选了会功夫的跟她一同前去,剩下的人也各有安排。 她让人看到信号就砸了城隍庙,百姓起初不解。她只说稍后她自会解释。不过等百姓把城隍仙押回来,她也不用再多解释了什么。 “寻常人都是事不关己不开口,非要等棍棒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所以我为了让他们联手只能这样做了。我想借此事让他们知道生死存亡之事不能退让。他们能保全自己,不必非要把希望寄托在神仙身上。” 姜芷夏望着菁萝,道:“但我想问的是城隍仙。他为了心爱之人做下如此恶事……你觉得神仙有爱是好还是坏?” 菁萝下意识地想回答不好。可她一想到自己对厉砚霆的感情又犹豫了。 姜芷夏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我师……我爹曾经跟我说,天道要无情。因为天道要公允,不得对万物偏颇。但人不能无爱。 天道本就残忍,人再无爱,世间众生便犹如活在炼狱之中。人间百味皆出自‘爱’。神仙也要有爱,否则便不能共情众生的苦难,为他们谋求福祉。 城隍仙爱上凡人违背了天条,我不觉得他在这件事上有错。爱不分大小,爱一个人是爱,爱众生也是爱。只是他没有把控好这份感情,又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试想如果他没有为着私欲硬要复活他妻子,而是从失去爱人的痛苦中推己及人,保佑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或是想办法让凡人少受疾病侵扰,延长他们的寿命,让夫妻得以白头到老。那今日的临邬也许就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而他也仍不失为一位好神仙。” “阿芷……”菁萝凝视她半晌,疑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有时觉得你的想法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凡人的所想之事。” “我对你说的正是一个普通凡人对于天神的想法。”姜芷夏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繁闹的街道对菁萝说:“你们神仙对于我们而言与那些皇帝贵族一样。 你们手握重权,掌控着我们的生死。我们受你们管辖,敬你们、怕你们,同时又想得到你们的怜悯。因为你们一抬手,就能免去我们很多痛苦。 我们对你们有期许……” 她顿了顿,又说:“世人盛赞周文王,传他泽及枯骨,见到无名尸骸让官员置办衣棺,妥善埋葬。他言:‘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他是天下之主,所以哪怕是一具尸骸,他都要对其负责。 菁萝,你说神仙算不算天下之主?他们处在那个位置上又该做些什么?” 菁萝再一次沉默了。 下午,百姓走上街头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姜芷夏以为是什么大官要来巡查,细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为了晚上的“花神巡游”做准备。 当地人担惊受怕了二十年,如今罪魁祸首已死,他们得以解放。这“花神巡游”就从过去的献祭变成了庆典。 百姓为前去剿灭妖魔的英雄庆功,也庆祝自己今后能过上太平日子。 他们还想着要把昨日那十二位进山的“花神”找出来,用明舆抬着他们绕城一圈,感谢拯救他们的英雄。 可那些人倒是谦让起来,说昨夜抬他们进山的人也出了一份力。进山的人也推辞说多亏留守在城内的人推倒神像,砸了庙宇,不然他们也制服不了妖怪。 这一推二让倒让他们发现原来剿灭妖怪每个人都功不可没。于是众人决定谁也不乘明舆,今晚大家一起上街,都当“花神”。 时值五月,当地各式鲜花齐放。夜晚百姓手捧鲜花互相赠送,互相致谢。 姜芷夏他们也上了街。除了厉砚霆,百姓认出他们就是昨夜剿灭妖魔的神仙,纷纷向他们送花。尤其是姜芷夏,差点没被花埋了。 谢泽之眼见人越来越多,悄悄掐诀带着她土遁离去。 后来他两人戴着面具混在人群中,菁萝和厉砚霆不知去了哪里。 “原来庆祝花神的民俗是这么来的啊。”姜芷夏抱着胳膊感叹道:“没想到这流传下来的庆典竟然跟我沾了那么一点点边。” “姜掌门心怀天下,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 “谢泽之……”她幽幽地说:“话不错,但再说就恶心了。” “夸你还不乐意了。”谢泽之将买来的糖画送给她。 他一路都在留意她的情绪,生怕她还在为开阳真人的离世而难过 。不过还好,她没有在强颜欢笑,这让他放下了心。 姜芷夏忿忿不平地接过糖画,气恼道:“凭什么你一转就能转出龙,我转就是兔子……” “可能是你惦念你徒弟。” “我怎么不知道我那么挂念她。” 他们随着人群路过鳏夫家的小巷口。姜芷夏见到那日打人的恶霸提着礼物来跟他父女二人致歉,说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欺负起自己人,往后再也不会了。 姜芷夏没有上前,只低头一笑迈步离开了。 谢泽之好奇道:“我本以为你会好好教训那人,让他再也不敢仗势欺人。没想到你竟带着他和一群打手去山里捉妖,让他们成了城中百姓追捧的对象。这可不像你平日做事的风格。” 她笑道:“当年我杀了土匪,得宁姝和一村人的感激,才开始学会保护弱小,把刀尖冲着恶人。 谢泽之,你知道被人肯定、当成英雄追捧的那种成就感有多美妙。” 谢泽之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想用这种成就感去让他们自我约束。以后他们再要欺凌弱小,就得顾及自己‘英雄’的颜面。” 她点头,又说:“这个法子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实行过。所以成果如何,他们又会坚持多久,我还不知道。总归先试试,到时候再根据具体情况改。 不过最起码这几日全城的流氓地痞都能安生些。若是能让其中一些人彻底改变那就更好了。” 她一扭头发现谢泽之不在自己身边,转身望去,竟见他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我……”他叹了口气,随即勾起嘴角,“没什么,我只是发现你越来越像神……” “我对昭衡真君动了情,注定不会是个好神仙,而且我也做不来神仙。”她插话道:“趁我还没走上‘歧途’,早些处理完这些事,褪去仙骨做个凡人还能留下个好名声。” “但你有你的理想和追求。”谢泽之犹豫道:“成为凡人,这些只怕就要放弃了。为我值得吗?” 她因他教导才明白事理,但如今他在她面前却有些自卑,觉得自己不够资格“独占”这样一个女人。 姜芷夏走到他面前,戳着他的心口,恶狠狠地说:“我背着灵锁那几百年照样没有法力,耽误我做事了吗?再说,我本来也不想当神仙。倒是你,是不是反悔了?” 他急声否认:“我没有!” “那想这么多干什么!不准想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嗯。”他连忙点头,接着又从袖中拿出两只颜色不一样的花,一只粉色,一只黄色送给姜芷夏。 “刚才人太多,一直没机会给你。”他说:“粉色给我夫人。黄的那支送给阿芷姑娘。我想谢谢她……昨夜替你哭。” 第392章 神仙,重返天宫 这场庆典持续到四更天才结束。 之后,厉砚霆就带着姜芷夏回到了天庭。 诚如谢泽之所说,哪怕这些神仙没有插手厉砚霆也不会放她离开。为了让她“心服口服”,他还硬派菁萝去“帮”她。 当然,姜芷夏本来也没指望通过这件事就让他放手,所以也懒得再跟他争辩什么。 而后一连几天厉砚霆和菁萝都没有再来找她。但厉砚霆会派仙娥来给她送吃的,还在天宫给她重建了一个小院。样式跟阿芷在凡间的住处一模一样。 姜芷夏摸着送来的小黄狗,气得想捅厉砚霆一刀。 把本掌门的大房子变回来!! 不过他们不来,倒是给她和谢泽之腾出说话的空间。 那天谢泽之在船上没说完的话也有机会跟她讲明。 谢泽之说他推断厉砚霆真正爱的是阿芷,只是他隐瞒得很深,骗过了所有人,包括黎旭初。而真正被利用的才是菁萝。 仙凡不能相恋。所以厉砚霆才硬逼阿芷成仙。这样他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但在阿芷成仙前,他不能让人察觉出他的感情。所以每每靠近阿芷,他就只能拿气菁萝当借口。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举动最后刺激到了菁萝。 菁萝被他逼疯,跑去青丘向爱求来药,最后害了阿芷也害了自己。 “厉砚霆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谢泽之有些恼怒:“他看你的眼神,就跟……” “就跟你当年居心叵测的眼神一样。”姜芷夏插话道:“实话实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多心。后来听我师父说厉砚霆是对阿芷生了执念,我才确定我的感觉没错。” “什么居心叵测,我那是爱慕!”他给自己喊冤。 “但我师父说你居心叵测。而且我师姐也这么说……你要不反思一下你自己呢。” 谢泽之:…… “不过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能确定一件事就是——厉砚霆是条狗!”姜芷夏评价道:“不想放弃帝位,又想跟凡人在一起,还压根不听人劝。 他没救了!我看省事一点,我们直接把他弄死好了。” “这可比劝他放手还难。” 谢泽之称他那日和厉砚霆过了几招,他法力深厚,非同一般。莫说姜芷夏现在没法力,就算她有法力,恐怕也要加上四方大帝以及他一道才能与勉强和厉砚霆打成平手。 “黎旭初在法阵边缘都被震碎了仙骨。而厉砚霆处于阵中还能全身而退,实力不可小觑。” “也是。”姜芷夏叹道:“他还能推倒撑天神柱呢。有这本事干什么不行,非要为难一个姑娘…… 他该和宁姝走到一起!俩人一个德行。一天到晚不干人事。你说他要和宁姝打一架谁能赢?” “你还真敢想。”谢泽之笑道:“宁姝肯定打不过他。不过依着她的性子,她可能会让厉砚霆入魔,借众仙之力杀了他。最后仙界被打残,她出来坐收渔利。” 姜芷夏笑着表示赞同,突然间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是哦!” 她一拍桌子,“你说我师父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不是就是这意思。阿芷一死,厉砚霆入魔。他不是天帝,仙家也不会再顺着他。如此一来问题就解决了。” “他那种法力,要是入魔就更难杀了……除非……”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低声说:“封印他。” “你能行吗?”姜芷夏表示怀疑。 “我不行……”他说完又找补道:“主要这身子不是我的,而且黎旭初法力不高。换我本人来还是有机会的。” “那我们还能找谁?菁萝?”她两手一摊,自我否决道:“不行。她对厉砚霆感情那么深,说不定一激动跟他一块入魔了。 而且厉砚霆万一没入魔,还想着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方法把阿芷救回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个城隍仙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更何况厉砚霆…… 谢泽之起身踱步,半晌想到一件事,又说:“也许他看到阿芷的死不会入魔,反而会放下对她的执念。” “他会吗?” “有很大可能。你想想帝鸣石阵中的时柒和季宸。” “是哦!” 那时赤溪人逼迫季宸二选一,时柒为救姜芷夏选择牺牲。她死前说季宸不会入魔,后来季宸倒真听了她的话。 “这样看来倒是可以试一试。”姜芷夏托腮喃喃道:“但阿芷不是很可怜。为了我活下去,她就得死。我回去起码还有师兄师姐陪着。她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养几个动物还被厉砚霆逼着送出去。” “不用真死,只要让厉砚霆相信她死了就行。”谢泽之坐在她身边,道:“我们打不过厉砚霆,但作假的本事还是有的。” “好!你说怎么作假。我要不现在就去找根绳子上吊。”姜芷夏听到可行,已经等不及要尝试了。 谢泽之按着她坐下,“你容我再仔细想想。你突然自戕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还有我们得做好万全之策,万一到时他真入魔了,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两人沉默一阵。姜芷夏突然激动道:“去西皇山!黎旭初说那里被封印着上古妖兽。我们可以把那个封印打开一半。既可以放出妖兽让阿芷‘死’得很合理,也能防止厉砚霆入魔无人辖制。 如果他入魔,我们就把印补全,连同妖兽和他都收进去。补全封印总不难哦?” 谢泽之站起身,朝她深鞠一躬,“掌门聪慧。” “少贫。”她白了他一眼,“你得想个办法保全阿芷的命。” “一定。” 谢泽之说着一抬手,示意她有人靠近。 二人噤了声,盯着外面,而后见菁萝出现在大门外。谢泽之见她来起身告辞。 他离去后,菁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姜芷夏说:“几日不见,你们可越来越亲密了。” “只是共同话题比较多。”姜芷夏打哈哈糊弄过去,“姐姐你可好久没来了。最近事情很多吗?” “有一点。”她入座后盯着姜芷夏看了许久,随后握住她的手,“阿芷,我是来……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姜芷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之前嫉妒你,还……还想着你要没有出现过就好了,天帝就不会因为你而分心。” 姜芷夏听罢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我以为什么呢。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又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不用为这种事跟我道歉。” 菁萝笑了笑,没有说话。 姜芷夏眨着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像发现什么新鲜事一般凑到她跟前,神秘兮兮地问道:“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是不是下去一趟觉得厉砚霆哪儿哪儿都跟你不搭,所以不喜欢他了?” “没有,我喜欢他!”她立即出言否认,随后又说:“也许喜欢吧……但我来只是……只是觉得你那日说的很对。我是神仙……有我的责任……” 花神庆典那日,她和姜芷夏他们走散。一个人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没有去找厉砚霆,也管不得他在哪里,是不是跟阿芷在一块。 她只一路收着百姓递来的鲜花,看着张灯结彩的街道,望着喜笑颜开的人群。这些人的表情和前一日他们刚来这里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突然间她明白了姜芷夏白日对她说的话:他们神仙只要微微抬手,就能免去凡人很多痛苦。 只一晚上,凡人能结束了二十年担惊受怕的日子。 她是神仙,二十年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但凡人又有多少个二十年,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一辈子。 如果她早些发现这里的异常,那是不是今日在街上的人就更多了?那些姑娘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们会和她一样走在街上庆祝今天这一喜事。她们会和她一样遇到喜欢的人。 她早点出手就能挽救她们的一生。也不至于让她们落得个化成青烟的下场。 她们在被杀的时候,她这个神仙在做什么呢? 她想找出几件与今天类似的事,以冲淡突然涌现出的愧疚感。 可她想来想去,回忆里也只是上朝、游玩、和找厉砚霆的情景。 回到天宫后,她满脑子都是在临邬那两日百姓完全不同的模样。她心绪不宁,感觉在天宫待不下去了。 “姐姐现在能静下心了?” 菁萝摇头,“还是静不下来,我昨日又偷偷下了一次凡。正巧让我撞见有一贪官收了别人的银子,故意错判案件。于是我就施法小小惩戒了一下他。”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然后他就老老实实地把银子还了回去,案子也重新判了。 我现在发现我在下界才能静下心。阿芷,我想我可能是思凡了。” 姜芷夏哈哈大笑,“也对,你现在思的是整个凡间,怎么能不是思凡呢。” 菁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又说:“我闹不清我现在是怎么了,但我觉得答案就在凡间。所以我想重新下凡历练…… 我已经给天帝报备了。这次我会做一个普通人,也许等我再回来我就能明白我怎么了。” 姜芷夏惊道:“你要下界历练?” “是啊。”菁萝呆呆地回答,不懂她这么激动做什么,“不好吗?” “不是!当然好。”她只是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发展,一时反应不过来,“你、你什么时候去?” “后日卯时。” 姜芷夏握住她的手,“在你历练前能不能带我去西皇山,我们之前约好的!求你!” 第393章 神仙,被骗 姜芷夏缓缓睁开眼睛,忍不住轻哼一声表明自己的不适。她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要炸开了,很是难受。 “醒了?”厉砚霆上前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将水杯送到她唇边,“先喝点水。” 姜芷夏喝了两口伸手推开了。 厉砚霆放下杯子将她搂紧了些,低头吻在她的额间,“你跟菁萝私自下凡就算了,还敢去西皇山那么危险的地方玩。就算真想去也得让朕陪着。这次若不是朕发现得早,你就不是受伤昏迷几天这么简单了。” 他说话的声音极其温柔,但姜芷夏却觉得有些别扭。她强挣着坐起身,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可下一瞬厉砚霆又贴了上来,根本不容她拒绝。 “阿芷,那妖兽已经死了,你不必害怕。” “我……我没有。”姜芷夏推不开他,心里有些恼怒,“我难受,你别靠这么近!” 厉砚霆闻言放开她,转而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她没跟他说实话,随口道:“我……我饿了。” “是朕疏忽了。你睡了三天早该饿了。” 他让人端来吃食,扶着姜芷夏下床坐到桌边,给她盛了碗粥,“你连日没吃东西,先喝点粥,不然胃里该不舒服了。” 她凝视他许久,拿起汤匙说了声谢谢。 厉砚霆勾唇一笑,轻抚她的脸颊,“一觉醒来你怎么跟朕这么客气了。不跟朕置气了?” 她干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 她一边喝一边回想之前的事。她印象中她和厉砚霆在凡间做了夫妻,之后被 他带上天宫。她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厉砚霆见她闷闷不乐就带她和菁萝下凡去了临邬。他还顺手解救了当地百姓。回来之后他事务繁忙,她就和菁萝偷偷跑去西皇山玩,没想到遇到了上古妖兽。她身受重伤,还好厉砚霆及时赶到救了她。 她的记忆很清晰,可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好像不是去玩的,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她还遇到了一只妖怪,那妖怪想吃她。结果又逃了。临走时自己又抓着她说什么她欠她的,要用九星帮她什么的。 突然间,姜芷夏听到一声嘤咛。她循声望去,却见一只小土松正与自己养的小黄狗打闹。 厉砚霆笑道:“朕也是服了你了,这么危险的情况你还不忘救下这只小狗。昏倒了也抓着它不放。” “我……我把它带回来了?我不记得了。”她咽下嘴里的红豆,又想起菁萝问道:“菁萝去哪里了?” “她私自带你下凡犯了天条。” “你不能罚她!”姜芷夏抓住他的衣袖,“是我邀她下去的。错的是我。” “当然是你的错!”他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可朕舍不得罚你就只能罚她了……” “不行。”她猛地起身,与他争辩道:“你这是不讲道理。” “整个天宫最不讲道理的就是你,你还好意思说朕。”厉砚霆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柔声道:“朕只是让她面壁思过几日。毕竟她差点让妖兽跑到凡间去。朕不把她关起来,对其他仙家也不好交代。” 姜芷夏这才放下心来,“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我们成亲那日她就能出来了。” “成亲?”她惊道:“我什么时候同意的?” “你不要告诉朕这件事你也忘了。”厉砚霆叹口气,无奈道:“看来这妖兽把你吓得不轻,以后万不可再去西皇山了。你在临邬跟朕坦白说你对朕动了情,但又怕自己当不好神仙,所以才总不愿意修仙,拒朕于千里之外。还硬要撮合我和菁萝在一起。 阿芷,朕带你上来一定会护你周全。你若不想成仙便不成了。我们先成亲,成仙之事以后再说。” “仙凡不能在一起啊。”姜芷夏下意识拒绝,可说完又皱紧眉头:她好像确实说过要成亲的话。而且她是个神仙,根本不用担心成亲之事…… 奇怪,她怎么有这种诡异的想法。 “你不必担忧。”厉砚霆以为她在思虑天条之事,遂安慰道:“朕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但……但我不想……” “阿芷吃饱了吗?”厉砚霆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姜芷夏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汤匙。 厉砚霆起身将她抱起放回到床上。 姜芷夏刚躺好便见他欺身上前,一面吻上她的唇,一面去解她的衣带。 她觉得十分别扭,甚至有些想吐。可这种事她不是没经历过,只是印象中那人很温柔……他不是这样的。 她越来越来难受,随即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推开了他。 “阿芷?” “我……我不舒服。”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能不能不要碰我?” 厉砚霆眼神黯了黯,半晌翻身离去。 他坐在床边,给她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她,说:“是朕唐突了。你安心睡觉,朕守着你。” 姜芷夏听他这么说有点愧疚,刚想安慰他,嘴边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让朕看看。”厉砚霆拂去她伤口,“抱歉。以后朕轻一点。” 她摇摇头,翻身躲避他炽热的目光。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他什么时候咬伤过她…… 也许太过困倦,姜芷夏没想多久便昏睡过去。 等她睡着,厉砚霆迈步出了门,回身又将结界加固了些。 彼时,有仙家来向他汇报:“陛下,臣查遍了仙界也没找到您说的那位昭衡真君。是不是要查查妖界?” “不必查了!”他的面色阴沉得似能滴水出来,“盯着下界,若有名叫谢泽之的修士,立即来告诉朕。” “是。” “墨宸醒了吗?” “醒了。” “叫他过来。”他边走边嘱咐道:“还有告诉看管菁萝的人。没朕旨意,永远不准放她出来。她要是跑了,他们也别想活。” “是。” 东尧山上一道白光闪过。众仙见谢泽之睁开了眼睛,连忙围了上去。 “师丈,你这么快就醒了?”何素素蹲在他面前,关切道:“没有成功吗?” “成功?” 谢泽之的脑子有些混乱,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小松的哭声彻底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想起来了…… 他不顾众仙问询,径直跑进姜芷夏的房间。 她还躺在那里,但身边的七盏灯已经灭掉了一盏。 这是用来计时的,七盏灯全灭掉。她就回不来了,也可以说魂飞魄散。 他们一块进的法阵,但她没回来…… “昭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忆急切地抓着他的衣袖,“说话!” “我见到她了。但我们被厉砚霆骗了……” 他喃喃道。 那日,姜芷夏和菁萝去了西皇山。他私下里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他设计让她和菁萝分开,又去解封印。 姜芷夏按照原定计划向谢泽之做好的阵中走去。可不知道为什么等谢泽之解开封印后,却没见到她。 他慌得去找,结果见她浑身是血,被厉砚霆抱在怀里。 姜芷夏侥幸捡回一条命,醒来后给谢泽之诉苦,说自己被还是雪妖的凤寒烟拦住。她说跟她一见如故,要跟她讲讲自己成妖多年以来的委屈,然后再吃掉她。 谢泽之闻言摇头说只怕这就是天意。 短暂的失落过后,他们又开始着手下次计划。 可没想到这时厉砚霆竟然下旨放她回去。说他见到阿芷重伤那一刻想通了,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自己再强迫她,只怕她迟早会死在天宫。 姜芷夏半信半疑,但菁萝在中间作保,这才让她打消了疑虑。 谢泽之看准时辰,与她一同下界等待九星连珠。 姜芷夏仰望星空,一想到这次回去后她不再有束缚,便既兴奋又紧张。她也终于可以全心全意、不受任何影响地去爱身边的那个人。 她对谢泽之说:“回去准备好聘礼,姜掌门要下嫁了!” 谢泽之仰头骄傲地回道:“早就准备好了,我的谢夫人。当年你被开阳真人接回灵清后我就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出去。” “我师父果然没说错,你就居心叵测,蓄谋已久!” “懂什么,我这叫自信!”他辩白道:“相信你早晚得嫁给我。” “不要脸。” 两人沉默片刻,一起笑出声。 谢泽之启动法阵,牵着她的手踏入阵中。然而,法阵消失的一瞬间,厉砚霆出现了…… 第394章 神仙,清醒与混乱 莫缄叙听完谢泽之的转述,疑惑道:“不对啊,按你说那个厉砚霆是奔着阿芷去的,那他留下阿芷不就行了,为什么拦着小六的魂魄回来?” “我不知道……”谢泽之心里乱作一团,“但现在没功夫考虑这些。芷夏一个人留在那儿又没有法力,根本应付不了厉砚霆那个疯子。我得回去帮她……” “可黎仙君身亡,我们回不去啊。我们还有谁是活在元武时期的人?”柳茉思说完,猛然想到凤寒烟,“北方大帝。你刚说小六见过她,我们可以拜托她。” 俞伊立马否决了她的提议,“不行,她走了就没有人守着九星了。” “季宸!”谢泽之紧抓着莫缄叙的手腕,“师兄,找季宸。现在只有他回去才能救芷夏。他人呢?” 众人没找到季宸的身影。好像从开启九星之后,他就不在这里了。 忽然间,门外有弟子来报,称魔君带领众妖围住了东尧山。 众仙出门瞧见东尧上空阴云密布,雷声滚滚。只有九星那片天空不受干扰。 宁姝浑身黑气弥漫,目光尽是狠厉残酷之色,想是没了善念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在她身后的不止有妖魔,还有青丘一众狐狸以及天兵天将。 原来姜芷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三界。青丘见状再度反水,直接宣称加入了魔界。 而那些天兵天将则是陆麒老君派来的。他们要捉拿谢泽之上天庭。称他犯下欺君大罪,不受审判,直接押送诛仙台。 宁姝一抬手,身后一众妖魔、神仙呼啸着落下云头,直奔灵清杀来。 姜芷夏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厉砚霆也不在这里。她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头痛依旧没有好。 她穿鞋下床,摸了摸两只小狗的脑袋,随后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木梳,整理自己睡乱的头发。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蹙秀眉:好像缺了些什么。她放下木梳,拉开妆奁前的小抽屉,见里面塞满了名贵的珠宝首饰。 她第一反应是欣喜,心想要是把这东西全卖出去,再有人来攻打东尧,她就不愁遣散费了…… 东尧?遣散费? 她怎么会想到这些? 她收敛心神继续在里面翻找。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是觉得少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可她想不起来,也找不到,时间一长,不免生出些许烦躁之气。 就在这时,厉砚霆推门而入。他将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径直走到姜芷夏身后,柔声问道:“在找什么?看你出了一额头的汗。” “我……”她望着镜中的他比划着,“我在找……” 厉砚霆从怀中拿出一支发钗,戴入她的发间,“是不是在找这个?” “好像……好像是……” “你呀~”厉砚霆搭着她的肩膀,宠溺地看着她,“那天受伤还不忘让朕帮你把发钗捡回来……不过也亏得它才救了你一命,也不枉朕费了大功夫帮你锻造。” “我的发钗呢……” “我给你找……我错了祖宗……我们找发钗……” 谁跟她说过这句话? 她是要求过一个人帮她找发钗,但不是厉砚霆,一定不是!因为她隐约记得那天她没受伤,而且也不是在西皇山,而是一个很黑很热的地方…… 但不是厉砚霆又是谁? 她将发钗拿下来仔细看了看。 “怎么了?”厉砚霆问道:“上面的妖兽血已经帮你清理干净了,你要介意,朕再重新送你一支。” 良久,她轻声道:“这……不是我的那支。” 厉砚霆面色一僵,又笑道:“你再好好看看,这上面是你最喜欢的栀子花,你忘了吗?” “可……” “先不想这些了,朕给你带了些点心,你过来尝尝。”厉砚霆不由分说将她抱起,让她坐在桌边,“这些是朕从凡间买回来的。等朕学会怎么做点心,以后再做给你吃。” “谢谢。” 姜芷夏抿嘴笑了笑,但没有动那些点心,仍旧盯着手中那支钗看。 “别看了!”厉砚霆看不下去,一把抽走了发钗,却不防伤了她的手。 “抱歉。”他慌得用法力抚平她的伤口,“是朕不好。疼不疼?” 她摇摇头。疼痛还没传来,厉砚霆就把伤口治好了,她自然是没感觉的。不过她看着眼前握着她的手的人觉得违和异常。 她蹙了蹙眉,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又拿过那支钗,“我想起来了。这真的不是我的。我的那支上面是只蝴蝶。我还笑你说你做的太粗糙,但比之前好多了……” 她说着,嘴角笑意渐浓。 “阿芷!”厉砚霆变了脸色,声音也沉了下来,“从来都没有蝴蝶,一直都是栀子花。” “不是的……” “是!”他厉声打断她:“你喜欢栀子,我才会跑到悬崖边去摘它。你忘了吗?” “没有。”她察觉到他有些生气,心里不免慌张,但还是辩解道:“可我真的记得是蝴蝶……而且……” 她小声说道:“我不喜欢栀子花。” “你说什么?”厉砚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她清了清嗓,“我不喜欢栀子花! 是!我根本没有喜欢的花。如果真有喜欢的那也是……也是……” 她低头看到那盘桂花糕,“是了!真要说喜欢什么也是桂花,因为可以吃。”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荷花也行。” 听到荷花,厉砚霆眼中涌现出杀意,但瞬间又恢复了清明,把那盘桂花糕推到她的面前,“既然喜欢桂花,那赶紧尝尝。” 姜芷夏见他神色古怪,怯生生地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甜味在唇齿间蔓延,让她心中的恐惧消减了几分。 连吃两块后,一股困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厉砚霆见状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睡吧,朕守着你。” 姜芷夏点点头,眼神也逐渐涣散,可忽然她清醒过来,抓着厉砚霆的手,哀求道:“你要的是我,放姜姑娘离开好吗?” 厉砚霆有些惊讶,上手抚着她的脸庞,柔声道:“阿芷,她给你带来的变化还真不小。” 他凝聚法力,再度让她昏睡过去。 “不是我不放她走,而是她和你本就是一个人,不能分开。”他望着她的睡颜,冷声道:“朕是你的师兄,也是你的丈夫。你前世后世爱的人只能是我……等那些多余的记忆消失,你们就能合二为一了。 阿芷……芷夏……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永远。” 那日他在西皇山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她,脑海中突然塞入了大量的不属于他的记忆。 这些记忆全都是来自他和阿芷。他辜负了她很多次。他见到无数的她死在自己怀里,心痛万分。但在看到她和另一个人抱在一起时,这些情绪全都演变成了愤怒…… 她甚至跑过来跟他说她不爱他,还要嫁给另一个人。他想起来那人名叫谢泽之,也是她口中的昭衡真君。 难怪他怎么查也查不到。 在临邬花神庆典上,他隐在人群中听到她说她心悦昭衡真君,为他宁愿不当神仙。他以为是昭衡真君是哪个不知名的散仙。她移情别恋都是受了那个昭衡的勾引!他要把他找出来,当着她的面将他碎尸万段。 但现在不用了,以后也不用了…… 他勾唇一笑,低头轻吻在她的唇上,之后转身离去。 他再次加固结界,走出小院没多远就看见了黎旭初,厉声道:“黎旭初,朕说过不准你靠近这里!” “陛下恕罪!”黎旭初躬身一拜,“臣只是有急事要禀报。在寝宫没见到您……” 厉砚霆一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什么事?” “关于改天条之事……反对的仙家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多。” “朕不需要反对朕的神仙。”厉砚霆迈步往前走,“告诉他们不同意就抽了仙骨打下凡间。” “但这样恐怕会引起众怒。” “那又如何?”他根本听不进去,“仙界没了他们,朕这天帝还做不下去了不成。你继续盯着他们。” “是……”黎旭初领命,又说:“菁萝她……” “她妄图谋害天后,致使天后下凡重伤。”他道:“朕留她一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你还想替她求情?” “臣不敢。” “不敢就不要再提她。做好你自己的事。” 他不再理会黎旭初,驾云离了天宫。半晌落在青丘桃花林内的一处洞穴内。 第395章 神仙,往事(上) 厉砚霆返回天宫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侍从见他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立马迎了上去。 “陛下这是去哪里了?可是受伤了?” 厉砚霆坐在龙书案后,没有耐心地打断侍从的问询,“有人接近天后住所吗?” “天后?”侍从呆愣一阵,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声说道:“没有、没有!臣一直派人看着,连结界都不曾松动。” “她中途醒过吗?” “未曾。” 厉砚霆沉默一阵,“传旨,菁萝屡次触犯天条,罪无可赦。立即押送斩仙台处斩。” 侍从大惊,急忙跪下劝谏,“可菁萝仙子罪不至此啊。更何况没有审讯就直接推仙家上斩仙台,这怕是不合规矩,望陛下三……” 侍从后面的话卡在喉咙中说不出来,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脸涨得通红。 “朕说的话就是规矩。朕说她按罪当斩,她就是要死。”他发了怒,但却没有任何表情,“懂了吗?” 侍从讲不了话,只能拼命点头。 厉砚霆这才收回法力,挥手让他下去执行命令。 侍从连滚带爬地离去后。厉砚霆屏退左右,靠在椅背上像是彻底脱了力。 青丘的洞穴中真的有那只化为狐狸的“爱”,他脑海中的记忆都是真的。他的阿芷被爱和菁萝联手杀死,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不过现在不用怕了。他已经封印住了爱,只要再杀了菁萝,就没有人会害阿芷了。 他也不用再经历那些生离死别。他们不会再一次次地错过。 他不用为了留下阿芷,当着众仙的面对她动手。记忆中菁萝嫉妒阿芷,引她去西皇山。其实那时的他不知道事情原委,但他不在乎菁萝的死活,只要阿芷无事就好。 可菁萝因救阿芷重伤,众仙再度要求送阿芷回去。他为了留下她不得不这么做。之后的日日夜夜,他都恨不得将伤过她的手砍下来。但这又能弥补她什么呢? 都是菁萝的错!如果没有她,阿芷就不用受惊吓,也不用被他所伤。 后来菁萝给他下药,导致他出现了幻觉,闯入阿芷的住所,强迫了她。 这是他第二次强迫她。 第一次是在凡间时阿芷说要送他回去,她不要他。他在极度恐惧和愤怒之下终是没有克制住自己。虽然第二日他们就成了亲,但是他还是给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她一直在哭,也不让他靠近。他去摘花就是想求她原谅。 那天醒来,他恐惧地不敢去看阿芷的脸,慌乱地整理好自己出了门。 他一连几日不敢去见她,私下派人去查是谁给他下药。但这件事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传言一时甚嚣尘上。而阿芷突然就变成了罪魁祸首——她想攀附天帝,所以用了下作手段。 他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便信了这种说法,不仅收回了对她愧疚,还生出了对她的厌恶。他屡屡走进那个小院,用最难听的话伤害她。 一开始她还会伤心,最后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了。 他见状,心下更加恼怒,下令不准任何仙家靠近她,由她在天宫自生自灭。除非她有一日跪下求自己原谅她。 那段时间,只有黎旭初会冒着风险去接近阿芷,给她送去东西。他二人越走越近,甚至于她怀孕,第一时间找的也是黎旭初。 他亲眼见她拉着黎旭初的手,求他送她下凡,说她不能留在这里了。 他心中的妒火蔓延开来,粗暴地将她带进寝宫,威胁她若是离开,便……杀了黎旭初。 他只是语无伦次之下说了个蹩脚无比的恐吓之语。但阿芷当了真,她跪下来求他,说她只想回家,她一个人有办法养活自己和孩子。一切都是她的错,求他放过黎旭初。 他耳边嗡鸣声不断,眼前一阵眩晕。 她一直都不愿意来找自己,可为了黎旭初,她竟然跪下来求他。 恼怒之下,他一把将她拉起,吻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说些他不想听的话。 但谁知道这时菁萝闯了进来…… 对菁萝的愧疚掺和着药物在他心中演化成一道撕心裂肺的疼痛,这让他误以为失去了此生最爱。这种误解致使他犯下大错,再也无法挽回。 他惩罚了所有伤害过菁萝的人。黎旭初被他关进天牢,阿芷被他当成复活菁萝的工具。 黎旭初在天牢说他会后悔。可那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折磨阿芷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他不再见阿芷,每日沉浸在对菁萝的怀念中。 后来某日,他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阿芷住的小院外。 他见到她挺着肚子,坐在石桌前缝补衣服。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看样子心情很是愉悦。 阿芷在凡间就是那样。即便日子过得再苦,她也对未来充满希望,总是很认真地活着。如今她跟那时一样,只是身形消瘦了不少。 他想靠近她,但一想到她是害死菁萝的凶手,又停下了脚步。 之后的半个月他每天都会站在门口偷偷看她一阵,然后离开。 终于有一日他再也阻挡不住想靠近她的心思,改变了容貌和声音,装作是路过这里的仙家。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面对她,他没想通。或许是……害怕。 阿芷对谁都很和善,见到他来,笑着问他是谁。 他好久没见她笑了,一时竟看痴了,半晌才回答道:“我……我叫季宸,是新登仙界的神仙。” 他用了黎旭初称号中的一个字,想借此拉近和她的关系。 阿芷听到名字怔了怔,随后邀请他坐下。 他坐在她对面,内心那股恨意又涌了上来。不过这次他忍住了想伤害她的冲动,问她在做什么。 阿芷走完一针,打了个结,笑道:“我在做小孩子穿的衣服。” 说完,她又拿起剪子拆一件旧衣。 “这是你穿的衣裙?” “嗯。”阿芷点头,“我手头没有布料,也没有办法去买,只能拆旧衣了。不过小孩子不用穿得太好,他们长得可快了,很多衣服都穿不了太久。” “天宫缺布料吗?” “不缺。只是……”她的笑意僵在嘴角,“我缺。” 厉砚霆这才想起来,他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什么都不给她。她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他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心脏处传来钝痛,又期期艾艾地问道:“那你平日……都吃些什么?” 阿芷左右瞧了瞧,低声道:“有些神仙会给我送吃的。但他们都悄悄把吃的东西扔在门口,也没进来过,我都不知道她们长什么样,想感谢人家都不知道找谁…… 你千万不要给别人说。不然我……” “我不会!”他知道她在怕什么,急忙说道:“我什么都不说。” 他感激他们,感激他们违抗“君令”…… “谢谢你呀。” 他抿了抿嘴,觉得这声谢谢受之有愧,随即又问:“既然……既然你有东西吃怎么还这么瘦?” “因为吃不下去。” “那也要吃。”他正色道:“怀孕本就伤身,你再不吃东西,如何撑得住。” “我没事的。”她在那块布上画了几道,“我曾经见过很多怀孕的姐姐都是这样。吃什么吐什么。等熬过去就好了。” “你想吃什么,我明日给你送来。”他满脑子搜寻着她喜欢的东西,又在想什么能对她身体好些。 可阿芷却摇了摇头,柔声道:“你明日不要来了。” 他很是惶恐,问道:“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不是。”阿芷笑笑,“天帝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可以靠近这里。之前有神仙就受我连累……我是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了,才贪心留你坐下。为了你好,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他僵在原地,暗骂自己都做了什么。他把她带上来,却害得她吃穿不保,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是奢侈。 他如坐针毡,起身逃离了那里。回去后,他解了阿芷的禁足,还派了两名仙娥去照顾她,又送去了许多东西。 他隐在小院的角落,看着阿芷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她只收下了布料,又对仙娥说让她们去忙自己的事,她有需要她会去找她们的,不需要贴身照顾。 仙娥见她态度强硬,给她留下一只纸鹤,说有事对纸鹤吹口气,她们就会来。 阿芷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平静却让厉砚霆心慌不已。她可能不会原谅自己了,他想。 自那之后,他每日除了处理政事就是变成季宸去小院看她。 即便那股诡异的感觉还没消失,但仍旧挡不住他的脚步。 阿芷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也开始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一想到这是他和阿芷的孩子,他就十分喜悦。 她每日不停地做衣服,很是着急模样。他怕她伤了眼睛,偶尔会强硬地夺过她的针线活,让她歇一歇。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问。 “都喜欢。”她笑道:“只要是我的小孩,我都喜欢。” 他小声道:“我也是……” “什么?”她没有听清。 “没事。”他含糊道:“我是想说、想说……人家说怀孕的母亲会对孩子是男是女有预感。你有预感吗?” “我?我没有什么特殊的预感。”她歪着脑袋思考半天,缓缓道:“我以前听见人家说如果怀的是女孩子,娘亲会越来越漂亮。我每日都照镜子,感觉我是比以前好看了。”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大言不惭,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很好看。”像是怕她觉得敷衍,他又加了一句,“比以前还好看。你这一胎一定如你所想,是个女儿。” 阿芷摸着自己的脸,笑着说:“借仙君吉言。” 他凝视她许久,将目光移到她的腹部,心道:一定要是个公主,因为她喜欢。这是他和她的小公主…… 第396章 神仙,往事(下) 但有一日他来到院中,发现阿芷不再做衣服,而是懒懒地靠在躺椅上,双目无神。他担忧地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而她只是淡然地说:“我很累,不想再做了。” 他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于是坐在她身边, 顺着她说道:“不做也好。你快生产了,得多多休息才是。那些衣服都够它穿到七、八岁的。而且…… 它是天帝的孩子,以后肯定不会缺少……” “它是我的孩子。”阿芷第一次没听人说完话就打断对方,“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跟谁都没有关系。” 她不想承认孩子的父亲,但他也不敢与她争辩。他看书说怀孕的人情绪容易波动。他怕惹她不快,再伤到她和孩子。 他想着等阿芷的情绪好转,再慢慢跟她说孩子父亲的事。阿芷心软,应该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他。 然而,往后一连几天她都是这样。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他急得团团转,心下猜测是不是她在担心孩子出生后,他不认孩子。 可每次他提到孩子父亲,阿芷都会生气。她愤怒地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夺眶而出。 他没见过阿芷这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你、你别生气,我以后不提他了。” 她擦掉眼泪,跟他道歉,“我累了,你回去吧。” 他回去后就召来大臣议事。他不再等阿芷成仙,现在就改天条娶她。她成了天后就不会担心他不认孩子。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她…… 是了,他早该这么做的! 此外,他还将黎旭初放了出来,不过他警告他只准陪她聊天解闷,不要说多余的话。 黎旭初回到阿芷身边,确实能让她开朗一些。只是她仍旧没碰过那些衣服。 阿芷生产那天,他这个夫君、孩子的父亲是最后一个到的。不过那天所有人都来晚了…… 等他到时,阿芷已经生下了孩子。因为有仙法相助,她没有受罪。但她只是睁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 房间内的气氛很是压抑。他大着胆子靠近她的床边,轻声唤她,见她还有呼吸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而向仙娥发难,“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朕?” “陛下……”仙娥抱着孩子,看了看黎旭初,又看了看阿芷,硬着头皮道:“陛下恕罪……” “姐姐。”阿芷气若游丝,插话道:“可不可以把它抱过来给我看看?” 他听到阿芷的话,顾不得恼怒,只让仙娥赶紧把孩子抱过来。 仙娥走上前,愧疚道:“阿芷,我尽力了……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什么意思?”他问。但没有人回答他。 等仙娥靠近,他才看清那孩子没有呼吸也没有魂魄,是个死胎。 他怎么还敢妄想这个孩子的降生,他早该知道这孩子的魂魄会被菁萝吞噬……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就像被什么粘住一样,根本说不出来话,也不敢去看阿芷。 而阿芷倒是很平静地坐起身。他伸手去扶却被她躲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从枕头下拿出她做好的衣服给她穿上。 她的动作很轻柔,好像怕吵醒她。 阿芷帮她系上衣带,喃喃道:“我猜对了。你果然是个小姑娘啊。” “阿芷……”黎旭初站在她的床边,见她这般心里十分难受。 “黎大人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说!” 阿芷越过他,将孩子裹好送到黎旭初手中,“请你……请你帮我安葬她。” “好。”他接过孩子,手都在抖。 她扯出一抹笑,“那就麻烦你了……我有些累,先休息了。” 说完,她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黎旭初停留片刻,转身离去。等他出去后,他才反应过来,嘱咐仙娥好好照顾她。 接着,他冲出去夺走黎旭初手中的婴孩,来到自己的寝殿。他给她输灵气,溶解仙丹喂给她,但无济于事。 最后,他只能紧抱着她呆坐在蒲团之上,身旁倒着一堆装有仙丹的瓶瓶罐罐。 他和阿芷的女儿没了…… 会喊阿芷娘亲,喊他爹爹的女儿没了…… 也许,她会很调皮,让一众照顾她的仙娥仙君头疼,甚至跑到自己面前告状。但她不怕,她知道她爹爹舍不得罚她,会纵容她做的一切; 也许,她会犯错,会让阿芷生气。阿芷会训她。她会躲在他身后,跟阿芷道歉; 也许,她……会向阿芷求情,求她原谅她的爹爹。她会撮合他和她娘亲重新在一起。阿芷会看在他是孩子父亲的面子上原谅自己。 可是她死了。 阿芷也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他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中。而就在这时黎旭初不顾侍从阻拦,冲进寝殿冲他大喊:“厉砚霆,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把孩子给我!” “她是朕的女儿!” 黎旭初怒极反笑,“你把菁萝的魂魄放在阿芷身上的时候怎么不想她怀着你的女儿!我一早就说过你会后悔!” “朕怎么样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但阿芷让我安葬她的孩子,我不能食言。把孩子给我。” 他上前两步却被他一掌打退。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一声,“厉砚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你阿芷生孩子。因为连我们都是刚才得知的消息!要不是我今日去她的院子,根本不知道她羊水破了。 她一声不吭,就睁着眼睛躺在那张躺椅上,裙子上都是血,那只纸鹤就在她手边,但她动也没动。” “为、为什么……” “为什么?”黎旭初嗤笑道:“因为她知道你做的事了。有人告诉她她的孩子生不下来,它的魂魄被身上的神仙吞噬,注定是个死胎。 菁萝在她身上,她根本承受不住神仙的魂魄。但她以为只是怀孕疲惫,每日苦撑,就是想见她女儿出世。可现在连最后活下去的信念都没了。 厉砚霆你不必难过。你该高兴才对。她的孩子没了,她也要死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跟菁萝双宿双栖,没人再会记得你和一个凡人有过什么!” 听完他的话,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不再阻止黎旭初带走孩子,将他自己关在房间内查阅古籍。他不能让阿芷死!他离不开她。但到最后他也没找出一个能将菁萝的魂魄抽出来的法子。 阿芷没了求生的信念,整个人迅速垮了下去。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五感也在退化。 等他再去见她时,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听力也在下降。他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继而钻入骨髓。 他想靠近她,但只敢站在院子的一角,听她和黎旭初吃力的对话,不敢上前。 “黎大人,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黎旭初望着她流泪,但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大声在她耳旁说道:“我答应你。” “谢谢你呀。”她又露出了笑容,“这么久没回去,我家应该换人住了吧。如果那里有人住就算了。你随便把我葬在哪里都可以的,只要别再这里。我不想再跟神仙有瓜葛了……” “阿芷,对不起!”黎旭初握着她的手跟她道歉,说都是自己太软弱才让她变成这样。 阿芷摇摇头,“黎大人,你是个好人。照顾我的姐姐也是好人。你们都是好神仙……但神仙还是待在天宫得好,不要下来……” “阿芷……” “要是我没出现过,菁萝姐姐也不会死对不对?” “不是的。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黎旭初急忙否定,但阿芷没听见,继续说:“我该给她赎罪的。” “跟你无关!”黎旭初不管厉砚霆还在身旁,对她说:“都是厉砚霆的错,他不该带你上来。还有我,我早该大胆跟他求娶你。哪怕你不喜欢我,但我能放你自由。” 阿芷笑了笑,“那这辈子是来不及了。若我有机会投胎转世,黎大人再改吧。” “我等你。”黎旭初道:“下辈子换我来照顾你。” 阿芷点点头,随后便咽了气。 阿芷死了,但却没有按她所想回到凡间。 厉砚霆将她的尸身抢走,又封住她的魂魄不让她投胎。他将黎旭初赶出天庭,不允许他再靠近这里一步。之后想出了动用九星回到过去的法子。 只是凭他法力高强也挡不住天意作弄,他失败了。最后关头他带着阿芷的魂魄冲出法阵,在自己昏迷前在她身上下了一道执念。 这道执念可以助他找到她,也会让她再度爱上自己。 但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留着“爱”给的药。即便找到她,也只能在她死后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第397章 神仙,身死 之后的生生世世,他和阿芷有着不同的身份,却有着同样的结局,直到她变成了姜芷夏。这是他们最有可能获得好结局的一世。因为他们的地位是相同的。他们是师兄妹,还都是神仙。 但“破坏”他们的人太多了。那个叫宁姝的女人、她的师父,还有谢泽之! 他心怀不轨,在她不明世事之时,哄骗她。在后来的三百年还“假扮”自己,顶替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最可恨的是他竟敢趁她思绪不定时勾引她……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站在姜芷夏的房间外,听到的声音…… 他不能让姜芷夏回去。他要洗掉她的记忆,取谢泽之代之。就像他说的,她无论哪一世,都是他的。 他越想戾气越重,身上有丝丝红光浮现。 忽然,侍从从外慌张跑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好了,陛下!菁萝仙子打伤天兵,直奔天后住所而去了。” 厉砚霆猛地站起身来,化作一道金光而去。 彼时菁萝用匕首挟持着姜芷夏,对围住她的天兵吼道:“放我走!不然我杀了这个女人,你们也别想好过!” “菁萝姐姐……” “你闭嘴!”她猛地勒住姜芷夏的脖子,让她住了嘴。 姜芷夏不害怕,倒是见她这样很惊讶。 这才几日不见,菁萝就从一位女仙变成了阶下囚,手上绑着镣铐,身上血迹斑斑,适才她又强行冲破厉砚霆造的结界,伤了元神。现今脸色十分苍白,身体也很是虚弱。要不是有姜芷夏做人质,只怕她已经被天兵拿下了。 金光闪过,厉砚霆现身。他先看了一眼姜芷夏,确认她无事后,压制怒气对菁萝说道:“放了她。” “放了她?”菁萝笑出了声,“我今日就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 厉砚霆,我和你青梅竹马多年。一同修道,一同成仙。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到头来,我连个凡人都比不上?只是带她下凡出现意外就遭你如此毒手,你还想推我上诛仙台! 厉砚霆,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跟我说你只是把她关起来……”姜芷夏望着厉砚霆质问道:“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阿芷,这件事很复杂,朕之后再解释给你听。”他急忙跟她解释道:“你相信朕,这个女人断不能留!” 他说着,看向菁萝的目光愈发狠厉了些,“菁萝,放人!” 菁萝没说话,用匕首划破了姜芷夏脖颈的皮肤。 厉砚霆慌地上前两步,厉声道:“朕警告你你若敢杀她,朕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菁萝笑出了眼泪,悲切道:“你当真连这么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厉砚霆,我承认我喜欢你,所以嫉妒阿芷,见不得你对 她好。但我不会卑劣到对一个凡人出手。你何苦这么提防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现在不会,能保证以后都不会吗?朕不会在她身边留下任何一个隐患。” “就为了这个?”菁萝难以置信,“就为了以后不确定的事你就要对我赶尽杀绝?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他没了耐心,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菁萝,你现在放开她,朕就赦免你的死罪,只抽去你的仙骨放你到下界做个凡人。” 菁萝冷哼一声,“这种赦免我不要!” 她紧箍着姜芷夏,“放我走,等我到南天门,我自会把你的心上人还给你。” 见厉砚霆不答话,她又将匕首刺深了些,姜芷夏忍不住痛叫一声。 “让她走!”厉砚霆一挥手,周围的天兵让开一条道路。 菁萝瞬间化作一道青光带着姜芷夏闪身离去。 南天门就眼前。 菁萝小声对姜芷夏说:“一会儿抓紧我,害怕就闭紧眼睛。到了下界,你就自由了。” 二人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天兵从云层之下杀了上来。 原来厉砚霆早就在此埋伏下了重兵。 菁萝不得不带着姜芷夏返回天宫,与天兵缠斗起来。混乱中,她们被天兵冲散。 厉砚霆拉过姜芷夏,将她搂在怀中,随后一掌打向菁萝。 菁萝硬生生挨下这一掌,又不察被天兵一枪穿腹。她吐口鲜血,跌倒在地。 厉砚霆想要再度施法,震碎她的魂魄。 “你住手!” “阿芷……” 姜芷夏奋力将他推开,拨开层层天兵,将菁萝揽在怀中。 菁萝已是强弩之末,不受控制地向外吐着血。她奄奄一息地叹道:“可惜……差一点我就可以帮你送回去了。” “你先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她很是慌乱地擦着她嘴角的血,可根本擦不干净,“厉砚霆你救救她啊!你救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 “不要!”菁萝拉住她的手,打断她道:“阿芷有阿芷的人生要走,不要委……委屈自己……阿芷一直被人逼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在天宫上很痛苦。” 姜芷夏摇着头,泣不成声。 她艰难地说:“我想想问问你,我现在算不算一个好神仙?” 姜芷夏不记得自己跟她说过的话,只是听她这么问,拼命点头,“姐姐,一直都是个好神仙。” “阿芷心善,惯会哄我高兴。”菁萝自嘲地笑笑,“‘有天下者,天下之主’,我失了本心,早就忘了自己的责任,着实算不得什么好神仙。如今明白为时已晚。可惜没有来世给我弥补了……” 她将手放在姜芷夏的胸口,“阿芷,我尽不到一个神仙的责任,但好在我能尽做你姐姐的责任……” 菁萝用尽最后的气力,燃尽自己魂魄注入了一道法力在她心中,继而化为灰烬消散了。 姜芷夏怀中一空。若不是手上还沾染着鲜血,地上摆放的镣铐,她会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呆滞地望着自己的手心,脑中无比混乱。 厉砚霆上前将她抱起,说道:“她只是罪有应得,不必为她难过。你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他刚一转身,却见黎旭初带着一众仙家赶来。 “厉砚霆,你私自处决仙家,又违背天条囚禁凡人,你没有资格再做天帝。还不束手就擒,接受天条惩罚。” 厉砚霆冷笑一声,放下姜芷夏,“黎旭初,你这是要造反吗?” “非臣等造反,而是天帝违背天条在先,我等只是按照天规办事,维护仙界正统。”要是我们视而不见,仍旧尊你为天帝,仙界与魔界何异?天条岂不成了摆设!” 厉砚霆扫了一眼他和他身后的众仙,笑道:“原来前几日你都是在骗朕。你倒是装的像,让朕以为那个谢泽之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那日他是真的想放阿芷离开的。可到了最后关头他又后悔了,等他赶到只来得及抓住阿芷,放走了谢泽之。 他见黎旭初昏倒在地,本想处死他,但思虑再三还是把他留下了。因为他还想借黎旭初为自己铺平改天条的道路。可现在才发现黎旭初表面支持自己改天条,装作不记得阿芷,暗地里却联合仙家反他。 不过黎旭初此刻对阿芷或是姜芷夏没有多余的心思,他只是受到谢泽之记忆的影响,被姜芷夏感染,要为凡人伸张正义。 他制定好了计划,但还没到实施时间就听到厉砚霆要处斩菁萝的消息。他不得已只能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带仙家前来声讨厉砚霆。只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救下菁萝。 黎旭初喝道:“厉砚霆,你不要左右言他,赶紧交出你手中的凡人!” 厉砚霆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手搂住姜芷夏,一手唤出斩仙剑,对众仙说:“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现在退下,朕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仍一意孤行……你们真当没了你们,朕就做不了这个天帝了?” 他还没出手,周身的灵压就震得一些仙家口吐鲜血。众仙像是被他的气势吓到,神情变得有些犹豫,脚步也不自觉后退。 厉砚霆见状内心嗤笑这帮人不过是无能之辈。可下一瞬他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竟插着一支栀子花发钗。 “阿芷……” 姜芷夏掐住他的脖子,冷声道:“季宸,你真以为没人奈何得了你了吗?” 第398章 神仙,放手 “你杀我?”厉砚霆踉跄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姜芷夏,“阿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此刻,姜芷夏已恢复了神志,眼中净是对他的厌恶与憎恨,“因为我讨厌你!讨厌你自以为高高在上就能无视他人情感,自作主张! 厉砚霆我一早告诉过你,我不同意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 “你不爱我?” “是!不爱,一直都不!我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有谢泽之。而阿芷她喜欢的,是那个没有强迫过她的凡人。我们都没有爱过你!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 她不爱他……她爱的另有其人……她厌恶他…… 听到这话,厉砚霆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恶念。他的意识迅速被疯狂与绝望吞没。额头青筋暴起,双眼赤红一片,满是杀意。他的手中斩仙剑也被一层浓重的血红色覆盖。 霎时,狂风骤起,他的身体周围萦绕着黑气与红雾。 众仙震惊不已,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这位昔日的天帝入魔了。 这时,黎旭初高声喊道:“拿下厉砚霆!” 众仙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唤出法器朝他攻来。 厉砚霆勾起一抹残忍且不屑的笑容。这些人来的正巧!他内心的痛苦正巧没有地方发泄。他拿起斩仙剑,与他们打斗起来。 厉砚霆本就法力高强,现今入魔陷入癫狂,更是比之前还要凶狠几倍。虽然被姜芷夏的发钗所伤,但攻势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残忍地将靠近他的仙家全部斩杀。还有很多神仙没靠近他就被他的魔气震伤,倒地不起。 而后不断有仙家赶来相助,但不过几招便败下阵来,成了厉砚霆剑下的亡魂。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仙界损伤大半。而厉砚霆只是乱了头发,脸上沾染了几滴其他仙家的血。 他宛如地狱恶鬼,惹得一众人不敢上前。他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身受重伤的黎旭初,“你真以为凭你们就能撼动我的位置。” 他又看向被黎旭初护在身后的姜芷夏,对她伸出手,“过来。只要你过来,我便既往不咎,也会放了他们。否则……” 姜芷夏踢起脚边不知谁的剑,持剑向厉砚霆攻来。 她早前顾忌阿芷是凡人,承受神仙的魂魄本就疲惫,怕给她造成更大的负担所以不敢动用法力。但现在非常时刻,她为了自保也为了保阿芷,不得不出手。 阿芷在硬撑,而她也是…… 此时,在灵清点燃的七盏灯只剩下三盏,她再不回去,便是魂飞魄散。 两人打斗数十回合。 她提着一口气,突入厉砚霆切近,一剑横扫。厉砚霆跃身躲过,提剑将她手中兵刃一斩为二。 姜芷夏眼疾手快,徒手接住剑尖一端,刺向他的喉咙。厉砚霆躲闪不及被划伤了脖颈,可她也被他一掌打落在旁。 不过厉砚霆留了力,她只是轻微受伤。 七盏灯又灭了一盏。 姜芷夏的魂魄越来越微弱,而阿芷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厉砚霆摸着脖子上流出来的血笑了笑。若他没有法力,只怕已经被她杀了。 他喃喃道:“你就那么恨我?菁萝害你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你说她是好神仙。宁姝害你被我所伤,你还能平心静气与她交谈。可为什么偏要对我喊打喊杀?” “你错了,厉砚霆,我不恨你。”姜芷夏闭上眼睛顺着气,随后道:“我被季宸所伤只怨但无恨,更何况这笔账我们已经两清了。 至于我回来只是助未来三界逃过一场劫难,摆脱你和菁萝对我的控制。 我不恨菁萝是因为这一切还没有发生,她还没有伤害阿芷……” “我也没有!”他吼道:“我知道那些事后就在改了。菁萝死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会替你铲除所有障碍。阿芷,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姜芷夏强撑着坐直身子,眼中蓄泪,嗤笑道:“重新开始?没有伤害?厉砚霆,你该庆幸我能把凡人的你和神仙的你分开看。不然我早在上天宫的时候就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在问为什么?因为你是个强奸犯!” 她的声音回荡在天宫,震耳欲聋。她哭着说:“你以为你打着爱我的名义,就可以为控制不住自己对我施暴找到合适的理由吗?你怎么还敢在第二天要我嫁给你? 你知道那晚我有多痛苦,我甚至想到了死。但后来我想我为什么要死?死的该是你才对。上天有眼,在我下砒霜之前,你自己摘花掉进了悬崖。这是你的报应!” 她擦着眼泪,苦笑道:“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神仙。后来我不断告诉自己凡人和神仙是不一样的。那个伤害我的厉砚霆已经死了,我不能把仇恨转移到一个跟他长得相像的人身上。 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一定要不断地向我证明你们是一个人?” “不是的,阿芷……” 他心中很是慌乱。他一直以为阿芷闹别扭,是因为受了后世的影响和接受不了她“心爱”的人突然变成天神。原来她一早就恨上了他。 “你、你说得对。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他语无伦次道:“我和那个凡人没有瓜葛。你可以恨他,但别恨我。” “你是!你们就是一个人!从头到尾你根本没有改过!”她吼道:“她和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罪魁祸首是你,不是其他人。你怎么敢把错都推到菁萝身上?要不是你利用她,她怎么会情绪失控去青丘求药! 你以为没了她你们就能在一起?不可能! 你以为你是什么?手握重权的三界之主?不!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被权力掌控的工具。试问一个工具又如何去爱人? 你注定要被圈死在天帝的位置上,不能恨、不能爱!你痛苦,所以你带阿芷上来,把痛苦转嫁给她!你自己束手束脚就要让别人也尝尝这种滋味!你爱她吗?你只是想利用她满足你内心变态的掌控欲而已! 从你当上天帝,大权在握的那天起,你势必要被你所遵从的规则吞没!泯灭一切人性! 你口口声声说爱,但你根本不懂怎么爱一个人。你知道你和谢泽之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如果谢泽之,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会放我走……” “住口,我不准你再提他!我不会放你走,你只能是我的!” 厉砚霆身边的红光愈发浓重,就连他的头发也变成了红色。他手持斩仙剑朝姜芷夏走来,“如果……如果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给别人。” 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她就不会再想着别人……他会给她陪葬。 这样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分开他们了。 七盏灯只剩下最后一盏。姜芷夏的魂魄虚弱不堪,别说对抗厉砚霆,现在随便一只小妖都能杀死她。 黎旭初和一众仙家心下焦急,却被厉砚霆定在原地,无法冲破封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举起斩仙剑…… 不少仙家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眼前这一幕。 忽然,众仙听见“当啷”一声,却见厉砚霆扔掉斩仙剑,单膝跪地,捂着自己的头,显得十分痛苦。他身上的红光也在慢慢褪去。 良久,他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芷夏,杀了我。” 姜芷夏怔住了,又被他一声快点唤回了注意力。 她左右看了看,爬向斩仙剑。她的手触碰到剑柄,但怎么也拿不起来。 斩仙剑本就沉重,现在沾染魔气更是难以控制。再者她和阿芷消耗过度,这柄剑此时就像一座山一样无法撼动。 “芷夏,快点!我要压制不住了。” 厉砚霆还在催促。 姜芷夏望着斩仙剑,眼前却闪过无数张自己的脸。那是无数个轮回中,死于厉砚霆执念下的女人。 她若阻止不了他,她们和自己都不会有自己的人生。阿芷会被他囚禁,而菁萝的点燃自己魂魄给她解开厉砚霆封印的努力也白费了。 已经有很多人在这件事上牺牲,这一切该结束了。 想到这里,她紧闭双目,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站起身来,举起斩仙剑,刺入厉砚霆的心脏…… 厉砚霆身上的魔气迅速散尽,意识也恢复了清醒。他将头靠在跪倒在地的姜芷夏肩上,虚弱地说:“还好,我没有来晚……” “芷夏,你说得对。我一直没有学会怎么爱一个人,也一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爱你。我学不来谢泽之的口才,哄不了你开心、安慰不了你。但现在终于有一样东西是我可以做到的——我放你走。” 厉砚霆合上双眼,恍惚间又好像见到幻境中的自己…… 第399章 神仙,重生 那日众仙借助九星将姜芷夏魂魄送归过去。季宸突觉一阵眩晕,耳边有人声若隐若现,像是在唤他前去。他不自觉地迈动脚步向外走去。众仙的注意力都在姜芷夏身上,没有人留意他何时离开的。 他顺着声音一路回到自己的房中,发现声音竟是那枚玉佩发出的。他上手去摸,霎时被玉引着来到一处陌生之地。 眼前浓雾弥漫,周围景象模糊不清。忽有一人唤他姓名,让他上前来。他走了两步,一脚踏入水中。原来这里横亘着一条宽阔的大河。他正愁如何渡河,却见上游飘来一只竹筏。上有紫衣者掌舵,灰侍者撑蒿。他二人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却让人觉得十分熟悉。 季宸踏上木筏,未等询问。木筏便顺水而下,水面上不断浮现他和姜芷夏的点点滴滴,但很多都是他没有见过的画面。木筏未做停留径直飘向一处鲜花馥郁,绿草芬芳之地,正前方坐落着一间小院。 他心下疑惑,遂上岸推门而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秋千架。绑秋千用的绳索老旧但无磨损痕迹,像是许久没有人用过。可秋千架上一尘不染。 目光向院后移去,只见在一株桂花树旁建有一座坟冢。坟前立有两只小猫石雕,中间摆放着桂花糕、融化的乳糖真雪等小食。墓碑上写:吾妻姜芷夏之墓,立碑者:季宸。 他单膝跪地,触摸着墓碑上的文字。当初刻碑的痛苦随着指尖蔓延至他的内心深处。 她死了……还是他亲手埋葬的她…… 她死前只让自己不要入魔…… 这时一声猫叫打断了他的思绪。两只三花猫跳下墙头来到他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背。 “不过两只猫而已,根本不废什么事。但我那时就是不想让她养,害她伤心了许久。” 季宸回头看去,见适才撑蒿的那位灰侍者卸下斗笠。他满脸皱纹,留着花白长须胡,眉宇间与自己十分相似。 他看着季宸惊讶的表情笑了笑,随后将墓前的贡品撤去,换了新的上来,拿掉墓碑上的落叶。 “你是……我?”季宸不可思议道:“那个幻境中的我?” “幻境?”那人笑道:“也许吧。” “是你让我来的?” “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只是在这里等你。”年老的季宸席地而坐,“自她走后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你在这儿等我做什么?” “救她。” “芷夏?” “嗯。”他点了点头,“不过事情有变,或许还可以救下更多人,包括最开始的阿芷……” 他叙述了他与姜芷夏的前世今生,配合着水面之上的景象,他想起了一切。原来他就是厉砚霆,不是他的转世也不是其他人,而是害她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 季宸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爱她,只是用错了方式。我可以以性命担保,我从未想过害她……” “那你现在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了吗?” 季宸听到问题沉默了。 年老的他又笑道:“当年她死在我怀中,我想用天下的一切去换她活过来。但她不想我这么做,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我跑到天宫去求谢泽之。我想哪怕她醒来之后对谢泽之一见钟情,随他而去,只要她活着,我能见到她便好。 但谢泽之没有办法。我就抽了自己的仙骨,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她复活,可也无济于事。 我变成了一个凡人,日日守在她的墓旁,靠着回忆她过活。 回顾与她走来的每一世,我发现结局从未改变,她总会被困在我的执念之下,不得圆满。我力求寻找解决之道,最后发现想让她活下来,我只能与她毫无瓜葛。” “那样……她就不会记得我了。”季宸喃喃道:“我再也不会遇见她了。” “也许你们还有相见的机会。”另一个他反问:“可为什么一定要见她?你在桃花林的法阵之下不是已经想到怎么才是对她好了吗? 季宸,你明白的比我早,还有挽回的余地。她只剩最后一世了。难道你要像我一样守着她的墓才开始后悔吗? 你爱她,但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拥有是爱、奉献是爱,牺牲是爱……而放手亦是爱。 只有你彻悟,她才能真正的解脱从而活下来。” 他没等季宸回话,只望了望天,“时候不早了。你该出去了……” 转眼季宸又回到了那只木筏上,此时只剩紫衣者。 季宸呆望着他半晌,说道:“师父,你给我玉佩是为了让我看到幻境中的一切,然后放她离开吗?” 开阳真人笑道:“正是。这是我想出的三条路中的一条。可宁姝提前出现,你又将玉佩送给了她,导致这么久才看到里面的事。 想来事实不常如人所想。有时为了走直路而要走弯路。一下子办不到的事情,等转一圈回来,又恰巧办成了。” “师父,我不懂……” “那孩子给自己闯出了一条路。”他凝视着季宸,“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助她,成全了她的生生世世。” 木筏划过的地方逐渐被黑暗吞噬。 开阳真人长叹一声,“痴儿……” 随后他对季宸解释道:“他在此地等你多年为的就是救下幻境外真正的姜芷夏。现如今你来了,他便可放心随他的时柒而去。” 最后黑暗蔓延而来,将他吞没。 他猛地惊醒,听到外面传来嘶吼打斗之声。没了姜芷夏,魔界也没了威慑,他们放肆大胆地冲了过来。 他救下若芙和东方楚良,带着他们来到姜芷夏的院内。彼时这里由阿红、柳茉思两人守着。 他没有时间回答柳茉思的问题,冲进她的房间造起结界。她身边的油灯只剩下了两盏。 他抚摸着她的脸庞,痴痴地望着她,而后对着空气说道:“宁姝,你在阵中说亏欠我,要补偿我还记得吗?我请你……请你帮我拂去她记忆中一切关于季宸的事。从今往后,她需记得自己喜欢的人就好。” 那时他没有回答宁姝的问题,而是带着她的善念出了阵。现今,他希望她抹去姜芷夏的记忆,不过这记忆是有关自己的。 说罢,他直奔北方大帝处而去,顺着九星回到了自己身上。 季宸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随即消失。姜芷夏脱了力,倒在地上。 天庭的神仙身上的封印消失,纷纷围了上来,给她输送灵气护体。 姜芷夏从阿芷身上离开。她浮于半空中,只看见阿芷张着嘴对她说:“谢谢你呀。”之后便昏了过去。 阿芷没有念过书。当年也没有人教导她遇见那种事该怎么做,一切都只能按照自己的是非观来处理。 但因为姜芷夏的到来,让她明白了她厌恶一个嘴上说爱,但对她的施暴的人是对的。也因为她的到来,给了她反抗厉砚霆的勇气。即便在厉砚霆的法术封锁下,她仍能清醒过来求他放过姜芷夏。 姜芷夏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阿芷很坚强,好好活下去。黎大人,她就拜托你了……” 之后,她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晨曦微露,灵清内血流成河,遍地尸骸。 谢泽之持剑站在姜芷夏的小院内阻止源源不断的妖魔冲进去。东方楚良的尸骸就他不远处,他还保持着抱着若芙的姿势。阿红被利剑钉死在树上。柳茉思身亡,山海图册被撕裂成碎片散落在她周围。 他们都死了…… 现在灵清活着的人只剩下谢泽之一个。 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仙袍沾满了他的血,全身上下留着不同兵器造成的伤口。 他喘着粗气靠在墙边,突然很想笑。 当年他骗何素素说他的身家性命全仰仗姜芷夏,现在看来不光是他,整个仙界的未来都与她息息相关。 天光大亮,谢泽之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空。姜芷夏回不来了…… 他丢下剑,闭上眼睛不再反抗。妖魔呼啸而来,可半天他也没感觉有利刃刺入的疼痛。 墙檐上一滴融化的雪水落入他的衣襟内。他睁开眼睛,眼前哪里还有妖魔的踪迹。非但如此,血迹、尸体也都消失不见。 莫非? 他转身冲进姜芷夏的屋内,一股寒气袭来,让他从头凉到脚。 房内没有姜芷夏的踪影。床铺整整齐齐,这里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难道未来改变了,但她没有回来? 他慌地跑了出去,拉起一位正在扫地的弟子问:“魔界的人有没有来?” “真君在说笑吗?魔界哪里敢来我们这里?” “那你们……”掌门呢 他没敢问出口,他怕得到他认不识姜芷夏或是姜芷夏从未出现在灵清的消息。 惶恐间,东方楚良驮着若芙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若芙坐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拿风车,一手拿油饼,笑得前仰后合。 东方楚良见谢泽之站在路中间发呆,关切道:“姐夫,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谢泽之回过神来,细细打量他和若芙。若芙好像变得比以前开朗了些。 东方楚良见他不答话,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身边,“是不是我师姐昨天没让你进门,你在外面站了一夜啊?” “你师姐?”他没有反应过来,“你哪个师姐?” 闻听此言,若芙和东方楚良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 “还有哪个师姐?”东方楚良惊道:“除了我六师姐,你还对我二师姐、四师姐感兴趣?” “不是!”他急忙摇头,像是抓到关键信息,“芷夏呢,她在哪?” “她……”东方楚良一指从大殿出来的何素素,“你问素素,我刚带若芙回来还没见她呢。” 谢泽之着急忙慌的样子把何素素吓了一跳。她刚说姜芷夏在后山,谢泽之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我师丈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何素素望着他的身影,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谢泽之一路跌跌撞撞跑向后山,连驾云都忘了。 “掌门,青丘来消息说今日午时就会立下言灵咒,以后再也不欺压别的妖族。而且他们已经将胡睿押送天宫了。他们问青丘外的弟子什么时候撤走?” “他们急什么。”姜芷夏叉着腰站在桂花树下,对阿红说:“给胡安说这些条件做成我自然就让人回去了。” “是。”阿红领命,转身离去。 姜芷夏一手托着下巴,凝视着绽放的桂花,疑惑道:“谁家桂花会在十二月份开呢?灵清什么时候种的桂花,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东尧能种桂花吗?” 第400章 神仙,成婚 谢泽之从背后抱住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与之前记忆不同的事。 姜芷夏改变了过去解救了自己,却没有改变历史进程。 厉砚霆入魔身死,元武时期的事情有了记录。但在力战厉砚霆后,多位仙家身受重伤,仙界还是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没了厉砚霆,也就没有了入魔的季宸。不过仍然抵挡不了仙界衰落的脚步。季宸从来都只是导火索,而是不是问题根源。根源在于仙界的固步自封,神仙的狂妄自大,衰落是必然的。 宁姝依旧成了魔君,也设计了灵清神柱倒塌一事。开阳真人身亡,灵清落没,仙界求和…… 姜芷夏不再是危害三界的人,可也免不得她成仙前受的苦。她的成仙之路并没改变,最后与谢泽之相遇。 只是这次她回到灵清后,再次来找他时说的是:“谢泽之,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你。但我没喜欢过人,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你觉得呢?” 他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连说带“骗”让她确信她就是喜欢他。那天他恨不得直接“入赘”灵清。 然而,仙魔开战后,他们二人因为是留是走的理念问题大吵一架,就此分开。但谢泽之还是会冷着脸去灵清找她,她也会别扭地跟他闲扯、吵架。一直到昴苍的赏鉴大会两人才重新和好。 可能是因为参与了改变过去的事情,导致他能有两份不同的记忆。他心下感叹中途虽有波折,但好在她还在。 他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谢泽之,你有印象吗?”姜芷夏侧头看向他,“我之前记得东尧山不适宜种桂花。这株桂花树没有仙法庇护是怎么存在的?” “我……也不太记得。” 是啊,季宸不在,桂花树是谁帮她移栽的? “其实我一直有种感觉,我上辈子可能是个花仙子。”她大言不惭道:“不是跟你吹。我打小住的地方都会有一棵桂花树。走到哪儿桂花就开到哪儿。 但这棵桂花树很奇怪,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是……是吗?”他轻吻她的脸颊,“可能以前你少来后山。” “胡扯。”她转过身来,疑惑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有吗?” “没有吗?”她反问:“我从来没有见你跑这么着急,连驾云都不会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她的注视下,坦言道:“那些妖魔消失我知道你改变了过去。但我去房间里没找到你,就以为你魂飞魄散,从没有出现过。整个、整个三界只有我记得你……” 他越说越难过,眼眶还红了一圈。 姜芷夏更加疑惑,“这都什么跟什么?你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不说反思自己,还有闲心做梦呢?” “啊?” 她微微抬头,指着脖子上的红印说:“我委屈你了吗?你自己说说天都快亮了,你还不肯消停。我就算再有体力也经不住那么折腾吧。再不把你赶出去,我白天哪儿来的精力做别的事,青丘你盯着?一天天满脑子都想的什么?” “你、你不记得?”谢泽之面露疑色,“你回到过去救了自己,你忘了吗?” “谢泽之!”她捧起他的脸,“你再敢跟我胡说八道一个试试!” 她全忘了?那为什么他还记得? “有点奇怪。”姜芷夏说着,用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叹道:“一个时辰不见,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更好看了。” 他收回思绪,搂着她的腰,回道:“以前不好看?” “不一样。”她打量着他的五官,逐渐靠近,“今日见真君大人颇有心跳加速,小鹿乱撞之感。是不是把‘爱’放出去,导致我又喜欢上你了?” 谢泽之被她的说法逗笑,刚要张口,便被她堵住了要说的话。 他先是一惊,随后温柔地回应她。 他一点一点地侵入,不再慌张、也不再着急,想来今后他们会一直相伴下去,再没有阻碍…… 许久,两人分开。姜芷夏喘着气,红着脸唤他:“谢泽之,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今天?今天很好啊。” “那我们成亲!” 她不知道怎么了,此刻就是很想嫁给他!她等不了把所有问题解决,和他成为凡人后再成婚。谁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 “好!”谢泽之没有片刻犹豫,坚定地回答道。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拥住对方。 他们是同意了,但这场婚事遭到了灵清众人的反对——今天根本来不及准备! 好歹是他们的师妹、灵清的掌门,出嫁怎么可能随便穿件嫁衣就行。姜芷夏和谢泽之不在乎,但他们还要讲究排场呢。 几人争辩许久,最终把婚礼定在了第二天。 灵清弟子遍布三界。他们掌门的喜帖不到半日就送到了众仙手上。三派掌门和西、北两位大帝感叹:这两个冤家终于决定成亲了! 随后立即备礼赶往灵清。 但凌玄澈收到那封喜帖后整个人都消沉下去。他唤来苍翼,吩咐他备份厚礼送给灵清掌门,贺她新婚之喜。 苍翼很是惊讶,他们主子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迎娶灵清掌门做东部天庭的天后,可如今竟然放了手。 凌玄澈自然不想放手,但他又能如何?他逼迫过她,也试过伏低做小讨她欢心,可她就是不爱自己。桃花林那日的话,言犹在耳。若是自己再执迷不悟,怕是日后他连跟她平心静气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口,暗想若那年他只是陪在她身边的一个普通人,而不是成为欺压她的人或者抑制邪念对她好些,他未必没有机会,可终究是覆水难收。错过就是错过,后悔也来不及。 同时,在天宫的张和颂屏退左右,唉声叹气。这可是她大哥和敬爱的姜姐姐的婚礼,她要不去观礼注定抱憾终生。 如果她没有停谢泽之的职,还可以大方参加。但现在他们还在演戏,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跑下去。 四下无人,她又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姿态。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霓霜推门而入,见她如此笑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去我大哥和姜姐姐的婚礼。”她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去看霓霜的表情。 然而霓霜面色如常,挥了挥手中的喜帖,“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他们两人走到今天不容易,你又受了他们不少帮助,是该去看看。 他们成婚不过一日。半柱香的功夫够你来回了吧。” “霓霜姐姐!?” “你放心,等有人来找你,我就说天帝身子困乏,正在调息。让他们一炷香之后再来。”霓霜走上前,“不过你要变装下凡,别让人看出来了。” “好好好!”张和颂点头如捣蒜。她冲到门口又转身跑来霓霜,感激道:“我就知道霓霜姐姐最好了。谢谢你。” “都是天帝了还撒娇!赶紧出发,早去早回!” 张和颂离去后,霓霜将手中的喜帖撕成了碎片。 灵清掌门成婚的消息传到了山下。东尧一众百姓当天下午就上山帮忙。但现场早就被施法布置好了。他们只是扫扫地,跟姜芷夏等人说说话。 谢泽之将早就准备好的嫁衣连同聘礼一起送了过来。嫁衣上的图案是他画好,再交给织女绣在上面。 姜芷夏试穿时惊讶地发现这衣服竟然完全合身,连改都不需要改。 林忆拉平她的衣裙下摆,愤恨地说:“他还用亲自过来量吗?打从我第一次在灵清见他,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那眼睛就跟长你身上似的,一天能盯你看八百遍。不用听他的心声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么明显吗?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是个小傻子。”她站起来,帮姜芷夏拉好衣领,“就这么把我妹妹拐走了……你呀!记住你只是嫁给他,不是卖给他。要是他哪日变心对你不好,别留恋,该分开就分开,知道吗?” “嗯。” 柳茉思着实听不下去了,插话道:“二师姐,小六还没成亲呢你怎么盼着她分开。” “什么盼着她分开,我只是提醒她万一有这么一天该怎么办。”她抚摸着姜芷夏的脸,柔声道:“但不会的,一定不会……我妹妹会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姜芷夏扑进林忆的怀里,笑着应答,藏起自己的泪光。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众人挤在姜芷夏的房间内帮姜芷夏梳妆打扮,乱哄哄一团,好不热闹。 林忆和柳茉思一边帮她绾发,一边擦掉自己时不时流下的眼泪。 “两位师姐,我成亲后又不离开这里。”姜芷夏安慰她们:“就是走个仪式,不哭了。” 林忆两人点头。 她们不是伤心,只是感动加感慨。 她们家小六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躲在胡同里用麻袋裹着自己,无依无靠、四处流浪的小姑娘。她有师父、同门。她可以撑起一个门派,抵抗魔界。现在又嫁给了自己心仪之人。 她的过去一幕幕在她们眼前闪过,让她们如何不想哭。 宫泽雪等人受她们感染也不由得落泪。 外面鼓乐声响起,谢泽之来结亲了。 林忆替她盖上红盖头,一群人陪着她出门送她上了花轿。 第401章 神仙,婚礼 灵清弟子在外面迎接着到访的宾客。除了东尧的百姓来看自家神仙出嫁外,还有许多从千里之外赶来的妖怪。他们不仅来道贺,也感谢这位掌门救他们出青丘的魔掌。 而青丘派人送来礼物后就回去了。现今青丘一片混乱。他们国主送长孙上天庭问罪,结果自己也没下来。张和颂抓了胡安一家子,说要调查他们与魔界之事。 突然,云头落下一位神仙和一位少年。 此人气质不凡,之前从未到访过灵清。弟子上前迎他,询问他尊姓大名。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手中一对鸳鸯枕交于他,道:“我受你家掌门旧友所托,给她送上贺礼。祝她与昭衡真君百年好合。” “好、好!我替我们掌门收下,您进去喝杯喜酒。” “不必了。”他刚要走,又被弟子拦下。 “仙君留个姓名,之后我们家掌门问起也知道是谁送的。” 他犹豫半晌,说道:“我说了估计她也不记得……礼物是一位叫阿芷的姑娘送的。” 他驾云离去时,正巧花轿落地。 谢泽之扶着姜芷夏出了轿子。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见到黎旭初离去的背影。 厉砚霆死后,阿芷回到凡间。两年后,她与一普通人日久生情。此后两人成亲,育有一子一女,安安稳稳地过了一辈子。 而黎旭初在一日内失去两位好友,也没了留在天宫的念头。他按照姜芷夏离去前嘱托,在凡间照顾阿芷。不过他从未在她眼前出现过,也不干涉她的生活。 年老的阿芷在死前将一对鸳鸯枕置于院外,对着空气说:“黎仙君,我知道你在附近。你们神仙长生不死,如果有天你见到姜姑娘,在她成婚时,替我将这对枕头送她。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希望她和相爱之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阿芷死后,魂魄进入轮回。每生每世黎旭初都守着她,看着她走完自己的人生,有时幸福美满,有时难以言说。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姜芷夏。在她颠沛流离的一生中,他偶尔会给她带来些许慰藉。最后他看着她成仙,护送着她去到谢泽之身边。 今日将枕头交于她,他便是做完了最后一件事。他和她的尘缘已了。此后归隐山林,再不见踪影。 谢泽之牵着姜芷夏的手叩拜天地。他们行礼,殿内不时发出鼓掌、欢呼声。张和颂等人的脸都快笑烂了。 二人夫妻交拜之时,一旁围观的简阳悄悄牵住上官星月的手,红着脸看向一边。上官星月前一刻欢呼雀跃,下一刻住了声,而后抿着嘴弯起嘴角。 宫泽雪从姜芷夏二人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成亲时的情景。这一刻她有些想安旭,上手摸了摸自己吊坠。 一声送入洞房,姜芷夏被人搀扶着退场。 东方楚良侧头看了一眼何素素,清了清嗓,“你、你觉得我师姐的嫁衣怎么样?喜不喜欢……要不我送你……” 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袖子,他转头看去却见若芙和他爹东方毅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小师叔,我师姐走了。”若芙恨铁不成钢,“你勇敢些呐。也不知道你怕什么?” “我怕?我什么时候怕了?” 东方楚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掌门师姐忙,没空的时候都是他照顾这小孩,他是精心养这丫头的,他师姐还夸他说在他的带领下,若芙更开朗了。 结果她开朗后,变着法儿地挤兑他。他这个师叔在何素素面前没有威严就算了,在小孩子面前也毫无威慑力。 他威胁道:“再胡说,以后不给你买糖葫芦!” 东方毅白了他一眼,拍了拍若芙的肩膀,“若芙不怕,爷爷给你买。” “你少掺和我们爷俩的事!” “若芙说错了吗?”东方毅向着她说话,“你老子我当年可没你这么小心翼翼,认识你娘一年就把她娶回来了。你再看看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东方楚良叉着腰,“我师姐成亲你来做什么?那艾轩呢,你那宝贝侄子没带出来?” 东方毅轻哼一声,“灵清掌门教导你这么久,她出嫁我怎么能不来。倒是你,注意自己的言行,别总是给你掌门师姐添乱。” 青丘之行让东方毅见到了东方楚良的成长和改变。他意识到他错信一家之言,小看了自己的儿子,也意识到自己对他教育上的疏忽。 他是想借着今天这次机会跟东方楚良道歉,但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他结结巴巴地小声对东方楚良说:“你……你好好准备一下。咱家能拿的出钱……只要素素答应,我去找你师姐说。” “说什么?”东方楚良惊道。 “你……你不是想跟人家素素成亲吗?!” 当初姜芷夏随口说的谎被东方毅当了真。他相信姜芷夏不会在意世俗眼光,若她徒弟和师弟彼此愿意,她肯定不会拒绝。 但他同样相信她会因为没钱而不让他们两人成婚。所以他打算自己出这笔钱,让他儿子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谁、谁想成亲了!”这次换东方楚良结巴了,“我就、就想问问她喜不喜欢那件衣服而已。我、我和她还小呢……” 若芙撇了撇嘴,“你见过快一千岁的小孩啊?” “我说你这孩子,你再学你师父说话试试。” 若芙尖叫一声,在他动手前,抱着脑袋跑到外面玩去了。 她走后,东方楚良看着他爹更尴尬了,“不说这事了。先走吧,坐下吃点。” 东方毅点点头。 他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之前是爹不对……” “你说什么?”东方楚良没听清。 “我说……”东方毅清了清嗓,“你确实有听到植物说话的能力。前几日我找到一本先祖留下的札记。这才知道原来这种能力源自神农,且十分罕见。是爹见识浅薄,错怪你了。” “你说什么?”这次东方楚良听见了。 东方毅见他儿子背着手,得意洋洋,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一挥袖子迈步往外走,“没听见算了。” “别走啊。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东方楚良追着他爹喊道:“老头?东方族长?!爹!我刚没听见,你是不是跟我道歉呢?” 广场上人声鼎沸,推杯换盏。所有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若芙拿着风车在席间奔跑;九丑绷着小脸帮每桌上菜;西、北两位大帝各说各的,但诡异的是两人还能接上话;几位掌门没见过沐胜蓝醉酒的样子,硬是撺掇着要把她灌醉。 不过后来沐胜蓝醉酒提着剑强行要她们跟自己比试的时候,她们就没有现在这么高兴了。 暮色四合,随着人群散去,热闹的广场也逐渐安静下来。但姜芷夏的房中依旧喧闹。 谢泽之算是发现了,今天来的全是姜芷夏的娘家人!包括简阳和张和裕! 他们来闹洞房可着他一个人折腾。他刚想抗争,但看到姜芷夏笑意盈盈的一双眸子后,他便跟着他们一起闹哄她开心。 众仙离去,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人。谢泽之靠在她的肩头,重重吐出一口气,握着她的手说:“娶你过门还真是不容易……不过还好娶到了。” 姜芷夏推搡着他,“别靠过来,我也很累好不好?这凤冠戴的我脖子都快断了。” 谢泽之上手和她一起摘掉凤冠。 她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忿忿不平地说:“沉死了……明儿就卖了它!” “不能留几天吗?”他将凤冠放好,又去拿下她头上其他的发钗,“这凤冠我做了很久,只是上面的珠子我就用了三百年才找齐。” “那不卖了。留着当传家宝。”她傻笑两声,半天没听到谢泽之说话,转头却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看,“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不知道为何她有些紧张。 “有些不真实。”他道:“我从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 从昨天晚上起他便犹如漫步在云端,心情忽高忽低,十分不踏实。 她穿着自己为她准备的礼服,与自己拜了天地…… 他情不自禁地拥住她,“你能告诉我是真的吗?” 姜芷夏回抱住他,笑道:“我可以咬你一口,你自己感觉一下。” “试试别的也可以知道真假。” 谢泽之吻向她的脖颈,熟练地解开她的衣带。 很快姜芷夏身上就剩下一件小衣。她被撩拨得乱了气息。气氛正浓时他却突然停下动作,念叨着:“我们是不是没有喝合卺酒?你等一下。” “等你个头!”姜芷夏心下难受,翻身压在他身上,轻喘道:“喝完我就睡了,谁还有功夫跟你洞房?” “这是礼仪……” “合卺酒寓意同甘共苦,患难与共。这两个词我们哪个没做到,还需要喝吗?”她褪下他的衣服,呵气如兰,“谢大人,春宵苦短, 你确定你现在要去拿酒杯吗?” 谢泽之凝视着她的动作,微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待她坐下后,他坚定地回道:“我不去!” 天蒙蒙亮,林忆打算去叫姜芷夏起床,但被莫缄叙拦住。他说夫妻刚成婚,总会晚些起,让她别去添乱。 林忆抱着肩膀,直嘬牙花子,暗道: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姜芷夏背对着谢泽之,想:谁家洞房会洞三天呢?自己要是个凡人这会儿是不是就饿死了? 谢泽之浏览着她后背上自己的“杰作”,又起了旖旎的心思。他环抱住她,再次撩拨她。他的手在她小腹停留了许久。 因为季宸不存在,所以没有人伤她。这里也没了剑疤。 “谢大人,你安生会儿吧!”她拍掉他的手,“你就庆幸宁姝最近没动静,让你有机会孟浪。” 谢泽之吻在她的肩膀上,说:“该来的逃不掉。现在就等她发难我们应对。我们主动也没用……” 闻言,姜芷夏转过身来,“你是不是查到关于最后一个法阵是什么了?” 他点点头,但没有跟她细说,只是突然问道:“你觉得前世后世是一个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他顿了顿,“芷夏,我之前一直觉得这辈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但人会贪心。我现在不只想一生一世,还想生生世世。” 他有些理解厉砚霆为什么会生生世世缠着她了。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也想。” 他又说:“可我担心我们来世要是遇不到怎么办?又或者我记得你,但你不记得我。你不记得前尘往事,又有不同的经历,也许还有会不同的性格,那这样……你还是不是姜芷夏……” 姜芷夏沉默片刻,“那我们做个约定。如果来世你我都忘了彼此,能遇到又相爱或者我们都记得对方,那就仍然在一起。如果只有一方记得,那我们就放过彼此,祝对方幸福……” 他拥她入怀,道:“好。” 第402章 神仙,最后一个阵 两人又耽误了些时间,直到日上三竿,姜芷夏才起身梳洗打扮。她坐于梳妆镜前,看着谢泽之绷着脸,娴熟地替她绾发、戴首饰,心下感觉十分有趣便笑出了声。 “高兴什么?” 她笑道:“你怎么这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批奏折呢。” “在我心里批奏折和替夫人梳妆一样重要,半点都错不得。”他的表情依旧严肃,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不久,他看着自己绾的发髻,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吧?” 姜芷夏上手轻轻触碰,“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些?” “我会的东西怎么可能全让你知道。惊喜吗?” “嗯。” “你夫君身上还有更多惊喜等你发掘。是不是发现又喜欢我了?” “大言不惭。”她说着,扬起了嘴角。 见她高兴,他也开心,同时在心里感激简阳,之前愿意当他练习绾发的对象。 两人一同携手出门。姜芷夏住的地方就在季宸之前所居住的小院隔壁,这里离大殿近,省了不少路。所以谢泽之那日才没在原先的房中见到有人居住的痕迹。 弟子见到他们掌门和夫君出来,自是非常欢喜,对他们说着祝贺的话。 姜芷夏一一回谢他们,侧头看见谢泽之一副昂首挺胸,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模样。 她心下疑惑,又顿时豁然开朗。她“啧”了一声上手,轻拍他的额头,让他收敛些,说道:“您那点出息!” 谢泽之轻哼一声,暗道:我就这点出息怎么了!我合法的!光明正大! 姜芷夏知道他成婚后兴奋,但还是低估了他的兴奋程度。他的“得意忘形”在进入大殿,见到其他仙家后变本加厉。 他逐一对林忆等人介绍道:“诸位仙家好,这是我!夫!人!姜芷夏,我是她明媒正嫁的夫!君!以后多指教。” 众仙:…… 姜芷夏:我是嫁了个傻子吗? 简阳: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成婚后满大街嚷嚷他有一个媳妇儿的那种人! 不过,谢泽之的笑容在看见还未离开的张和颂后就消失了。 “你怎么还没走?” 简阳抢先一步把自己摘干净,“天帝不愿意上去,说要等真君一同回天庭。闹得我也不好回去,只能在这儿等她。” “说好的共患难,你这样做合适吗!?你怎么不说你才从虚玄过来?”张和颂惊叹简阳的“叛变”速度,转头对谢泽之假笑道:“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去,我害怕你玩物丧志,耽误工作……” “你说什么?” 谢泽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天帝是疯了吗?合着他下凡这一阵在她眼里就是公费度假是吗? “那、那、那个青丘的国主都被抓了,证明之前的传言都是假的。你的嫌疑可以洗清,早该官复原职了。”张和颂一口气说完,长叹一声,哀求道:“大哥,你赶紧回去吧。你不在,陆麒老君不知道多嚣张,竟爱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 再说,你婚都成了,也该干点正事了吧。” “我不干正事?” “姜、姜姐姐。”张和颂见势不对,跑到姜芷夏身边,拉着她的袖子,“你管管他……” 姜芷夏看了谢泽之一眼,为难道:“陛下,他……”不能跟你上去。 她不想让他离开。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对他说:“那你小心些,我很快去找你。” 他笑道:“别担心,至少还有一个月。下面的事你看着安排就好。” 姜芷夏良久嗯了一声,回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众仙不知道他们所说何事,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但谢泽之没再多做解释,与张和颂、简阳一同离去。临走前,简阳对姜芷夏说陈飘飘想找她说些事,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若她有空,托弟子给她个消息,她好来拜访。 姜芷夏大概猜到她要说何事,点头应声知道了。 因为姜芷夏改变了过去,陈飘飘没了对她出手的必要。桃花林破阵后,她就回了虚玄,只是有件事她憋在心里,想来想去只能告诉姜芷夏。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陈飘飘便来到灵清。 姜芷夏与她单独坐在院中。 陈飘飘将她在阵中经历的一切告诉了她,包括在宁姝所给的两条路中做的选择。 “我杀了宁姝唯一的善念,她再也不会收手,势必要将仙界覆灭。可她没有说她会怎么做。”陈飘飘说:“最近风平浪静,这更是让我心慌。” 姜芷夏抬头望向天空。她知道她要做什么。 谢泽之帮她梳洗时告诉他,他查到最后一个阵落在了天庭。 之前北方天庭积雪突然融化,他去勘察时看到一股黑气。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下界传来的,也因此在那里发现了翠梧国和青丘的事。不过后来证明黑气与翠梧国没有半分关系。所以谢泽之又猜测那些黑气也许不在凡间而是在天宫。 之后,四部天庭接连出现异样,让他确定宁姝把法阵设立在了天宫。而且此阵将整个仙界都囊括了进去,而且阵眼很是隐蔽。除非法阵启动,否则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他原想在阵法发动之前关了它,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这次他们只能被动接受。 姜芷夏不想他回去就是这个原因。 陈飘飘看她表情凝重,问道:“芷夏,我是不是选错了?这几日我辗转反侧。 如果仙界……仙界真的因为我的选择覆灭,那我岂不是害了你们。可我又不能这样就牺牲了凡间……” “飘飘……”姜芷夏握住她的手让她冷静,道:“你没有选错!我们享受凡间香火,就该护着凡间。倒是苦了你了。这么大的责任让你一个人去承担。 选了就选了,没什么担忧的。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我们要跟其他仙家说一下,让他们有所准备,到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陈飘飘抿着嘴,问道:“你不怪我吗?” “你后悔了吗?” “没有。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凡间。”她说:“我在凡间修炼时,见了不少肮脏龌龊之事。那时就想有天我要是成了仙,一定要助他们也脱离苦海。但……” 她自嘲道:“等我成仙了才发现,我帮不了他们,而且我连自己都帮不了。我也会被高一级的神仙逼迫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躲起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非宁姝身处魔界还对凡人动手,我也许会加入她的行列。” 姜芷夏凝视着她,“飘飘,在你心中理想的仙界是什么样的?” “我?”她怔了怔,“最起码真正做到每位神仙只是分属责任不同,没有高低大小之分。不仰仗法力、资历高低去欺压别人。还有所有神仙都要远离人间,要助凡人但同时还要淡化神仙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姜芷夏饶有兴趣地接着问道:“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比如神仙下凡普度众生,以凡人的身份来,以凡人的身份去。当中不留一丝神仙的痕迹。即便是百姓日后歌颂他的功绩,祭奠的也是他凡人的身份和他凡人时期的姓名。”她说道:“减少他们对神仙的希望,从而方便日后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幼稚……” “但也许确实是个好办法。先试试,不合适再想办法改。”姜芷夏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陈飘飘望着她,半天不知说些什么。 “为什么是我?我得法力不是四派掌门中最高的,能力也不足……” “但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坚定,也有更好的想法。谢泽之和北方大帝会犹豫,甚至连我都会摇摆不定……但你不会。” 末了,她对陈飘飘说:“难为你了。” 陈飘飘摇头,眼中蓄泪。 第403章 神仙,离去 陈飘飘走后,姜芷夏立即出发去了昴苍和星赤。凭借她对宁姝的了解,这个女人一向说一不二,既说了要毁灭仙界,那下界的神仙也难逃一劫,更何况四大仙门地位不一般,她更不可能放过。 姜芷夏降临昴苍倒是把沐胜蓝吓一跳。她快速说明事情原委,顾不得沐胜蓝和蒲丽芝震惊的表情,只让她们做好准备,安排好其余弟子,接着又出发去了星赤。 待她离去,沐胜蓝缓了好一阵。事发突然,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入手。 蒲丽芝表情有些凝重,说道:“掌门,若那个魔头真要毁灭仙界,我想她不会放过昴苍下面的血池。” “密安湖下的那个?” “是。那是赤溪人复生的地方,血水又全是神仙的恶念。当年你师父乔朗不也是想将它借助神柱送上天庭吗?所以……” 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的是。我们得先封印血池。”沐胜蓝赶忙问道:“前辈可有办法?” “有是有,可……”蒲丽芝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沐胜蓝大惊,立即否决道:“绝对不行!我死一万次都可以,但我要这么做怎么对得起芷夏?” “我也不忍心。但如果那个魔头真唤醒了血池里的赤溪人,输送恶念到天庭,上方神仙成魔,受难的可是凡间。”蒲丽芝拍拍她的肩膀,“我相信姜芷夏能理解我们的做法。你也了解她是个什么不是吗?假使你做不了这个恶人,我来做。” “前辈,等等!”沐胜蓝抓住她的衣袖,“我们先处理好别的事……总归现在血池无碍,真到万不得已,我们再去灵清……” 蒲丽芝凝望她半晌,点头同意,内心祈求宁姝别把主意打到血池上,这样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姜芷夏赶赴南禺山却被星赤弟子告知,他们家掌门从她成婚那日后便被北方大帝叫去,一直没有回来。 她皱了皱眉,又飞去北方天庭。 此时凤寒烟还在劝说宫泽雪接替她的位置。宫泽雪还是不同意。于是她举着刀往别的仙家身上比划,说她要是再不同意,她就杀别人“泄愤”,让她心生愧疚。 宫泽雪见到姜芷夏来,都快哭出声了。饶是她这种好脾气也架不住凤寒烟这样磋磨。 “你来的正好。”凤寒烟喜道:“宫泽雪跟你关系好,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姜芷夏握住她持刀刺向自己的手腕,无奈地说:“您等会儿,先让我说完正事。” 她将宁姝最后一个法阵之事告知她们二人。宫泽雪惊讶就罢了,但令她奇怪的是凤寒烟也像是第一次听的样子。 她疑惑道:“谢泽之没给您说吗?” 凤寒烟回头看向侍从,侍从摇头称没有。 她跟着说道:“没有。” 谢泽之回天宫竟然没有告知四方大帝,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她很是担心,急着离去又被凤寒烟拉住。 “别急!我不知道,其他三位大帝估计也不知道。看在我们关系这么好的份儿上,我去帮你通知西方大帝。” “那谢谢您。” “作为回报,你帮我劝她留在北方天庭。” 姜芷夏:…… “帝君,咱总不能强人所难是不是。”她回头劝凤寒烟:“而且南方大帝容乾看着就不是个能成事的,你把泽雪困在这儿,万一魔界打来,南边怎么办?再说她还有星赤弟子要安排呢。” “让上官星月替她看着容乾。”凤寒烟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绝妙至极,“前儿媳妇打前老公公,谁不喜欢这种场面。” 宫泽雪\/姜芷夏:…… 末了,宫泽雪松了口。她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耽误。她同意留在北方天庭,但要先回一趟星赤,知会他们弟子一声,上官星月来也好成事。 凤寒烟目的达成,这才放姜芷夏离去。 姜芷夏出了门,站在云层想了许久,还是打消了先去找谢泽之的念头。他没送出消息,她得替他完成才行,免得其他二位帝君蒙在鼓里,到时措手不及。而且灵清还事情需要她处理。 这么想着,她落在东部天庭的门口。守卫听她报上姓名,连通传都不曾便放她进去了。他们大帝早前就交代过若是灵清掌门前来不必通传,更不可怠慢。只是说了这么久,今日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凌玄澈见她来有些慌乱,还几分紧张,也有些酸楚,满腹心事最后只化成一句,“还没祝你新婚大喜,那日孤……” “帝君,我有事要说。” 姜芷夏只说正事。她道出法阵之事,让凌玄澈尽早做准备。 “你说法阵囊括四方天庭,可我东部一直没有异样。”凌玄澈正色道:“谢泽之传来的消息准确吗?” “不会有错。”她坚定地回答:“至于东部为何特殊我也不知道。总之帝君得留心些。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南部天庭……” “容乾是不会听你说的话的。”他叫住她:“说不定他都不会见你。孤替你去告知他便是。” “多谢帝君。”姜芷夏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姜芷夏,若……” 他抿了抿嘴,只说:“没事了。姜掌门一切小心。” “多谢帝君,小仙告辞。” 他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心里说出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若他待你不好,你回来找我…… 姜芷夏从外面回来落在灵清大殿的房顶上,俯看着整个门派,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这里承载了她成仙后诸多回忆,有开心,亦有悲伤。她来到灵清才明确了“家”的含义。 她师父接她回来,带着她走过广场来到大殿。第一个迎接她的人是林忆。她牵着她的手,和她跟在开阳真人身后继续向后山走。 开阳真人先带她去了自己的住处。莫缄叙已经在里面忙活半天了。自从开阳真人说要接姜芷夏回来,他兴奋得好几天没睡好觉,每天都跑来她要住的小院,给她添些东西。他问自己还记不记他,当时去谢泽之道场偷看她的人。 她噗嗤一乐,莫缄叙也跟着她傻笑。 他们三人又跟着开阳真人往前走。在后山平坦之处,她看见一只凤凰被一位仙女收进了书里。 这是她与柳茉思第一次见面。柳茉思听说要来一位新师妹,想着送她一只动物当见面礼,可选来选去也没选出合适的,耽误了去接她的时辰。 柳茉思显得比她还局促。紧张之下,她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这倒把姜芷夏吓一跳。柳茉思窘迫地捂住嘴,脸颊染上一层红晕,躲在林忆身后不敢看她。 开阳真人和林忆、莫缄叙一边安慰柳茉思,一边对她说这种事情很常见,她以后就习惯了。 最后,她在一片仙草田见到了正在砍开阳真人种的仙竹的俞伊。开阳真人气得要揍他,他一边躲一边说砍仙竹是为了给小师妹做乐器。 她在灵清安了家,有了四位师兄师姐,只是没有三师兄。开阳真人说在他们入门前,三师兄便已身亡,甚至莫缄叙都没有见过他。 又三百年,灵清闯入一个毛头小子,嚣张地求开阳真人收下他。他就是开阳真人最后一个弟子,也是姜芷夏的小师弟东方楚良。 开阳真人不想收他,遂让姜芷夏把他打走。结果姜芷夏被他亲手种的无籽葡萄俘获,转头求自家师父收下他。 他们一同学习,一同练功,一同闯祸,一同受罚……时,互相推卸责任,搞得开阳真人举着藤条不知道打谁,最后只能骂一句:师门不幸! 想到开阳真人气得发紫的脸,姜芷夏忍不住笑出声。 这里辉煌过,也颓败过。几乎是一夜之间,热闹的门派就剩下她一个人。但现在又有了人气,前几日她还在这里成了婚。 她望着来往人群,长叹一声——该走了。 她落地后,只召集她的几位同门来她小院,与他们讲明一切。她说她要破阵,还要解散灵清。 这一举动遭到众人质疑。 莫缄叙说:“小六,你要破阵我们肯定支持你,也不会袖手旁观,要去大家一起去。你要是觉得弟子法力不够,不想让他们白白牺牲,大不了让他们在这儿等。为什么要解散门派?” “是啊。”林忆跟着说道:“而且你解散了门派,宁姝万一派兵过来霍霍东尧怎么办?倒时这里没人……” “宁姝不会派来魔界的人来灵清,她只会派凡人来。”姜芷夏叹了口气,“这女人做事一向都是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她之前攻打灵清不成,这次断不会再行同样的招数。而且她利用凡人不仅省去魔界的兵力,也料定我们必会退让。” “凡人?那有什么好怕的?我就不信百姓会被她蒙蔽。” 她打断俞伊说道:“但如果来的不是百姓呢?” “你是说帝王?可他们和我们关系也不错,每年都会派使臣过来,怎么可能会倒戈……” “他们不是倒戈,而是主动要这么做的,甚至根本不需要听魔界挑唆。” 姜芷夏称她从和青丘打舆论战,利用凡人造势那天起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往常他们除妖、关注民生,凡间的帝王者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插手管理,甚至希望他们这种神仙越多越好。因为百姓安定,极其利于他们统治。 可这次不同。 姜芷夏一夜之间翻转所有传言,还借着民意逼迫青丘投降。这种号召力必定会让帝王有所忌惮。若她是住在天宫的神仙也就罢了,偏巧她一直在下界。 一个法力高强,又得民心,居住在凡间的神仙,就算她无心称帝,也免不了被皇权视为威胁。 “他们还想对我们动手不成?”东方楚良不屑道:“就仙仙他们都打不过。” 姜芷夏道:“他们当然不会对我们动手。他们只需要带来皇帝的旨意,在我们有所行动前,东尧的百姓就会先和他们起冲突。到时我们管还是不管? 况且杀皇帝、夺政权容易,但后面的事谁来接手?再者更换中原皇帝,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凡间战乱。百姓这些年几乎没过过几年太平日子,我们何必再他们添乱。 而且此次事情棘手,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咱们的生死都管不了,还占着一处地方做什么。 至于弟子愿意留下跟我们一同除魔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放他们下山。他们去到凡间做些事,正好也对凡人有利。 灵清的这些房屋用品就给当地的百姓,我们只带走自己的东西就好,多了也没用。灵泉就此放开,以后随路过这里的仙、妖使用。你们觉得呢?” 第404章 神仙,异变 无人应声,气氛甚是凝重。 姜芷夏见他们不吭声,明白他们有多难受。她把灵清当家,他们又何尝不是。当初灵清落没,他们不得已在外漂泊,一去两百多年。可他们内心却不慌乱,因为灵清还在。 家还在,他们便有归处。如今要“挖断”自己的“根”,他们又如何能接受。 半晌,姜芷夏笑道:“你们别这样,我也只是商量,说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我们放出结界,再将灵清隐藏起来。等过上几百年再出现。 结界需要人收,不如就让四师姐带着小七留下……” “我不!”东方楚良和柳茉思异口同声道。 “师姐……” 柳茉思少见的强硬,“让小七留下,他连人都没杀过,上去也没用。” “我能给你们疗伤。”东方楚良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我怎么没用了?让五师兄留下,他见血就晕,想来没多大出息。” “你个混小子,连你师兄都敢揶揄!” 他们争吵半天,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莫缄叙一拍桌子,等众人安静下来后,说道:“说破天不过是一块地,几间房子。没什么舍不得的。只要咱们几个都在,住哪都一样。是不是?” 这话引来众人的赞同。 “那以后你们就来我家住!”东方楚良道:“我们那里的晚霞特别好看。我听我爹说我娘以前就特别喜欢坐在门外看晚霞,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舍得回来。” “听着不错啊。”俞伊抱着肩膀说道:“我们作曲人面对晚霞总是有数不清的灵感涌现。” “我们那里还宽敞!四师姐把山海图册里所有的动物都放出来都养的下。”东方楚良提起自己家,越说越兴奋,“而且我们神农最擅长种植作物草药。那里的地经过几世培养,种出来的东西和别的地方很不一样。 掌门师姐,你到时尝尝我们家的葡萄,保证你和姐夫吃了之后,三年抱俩……” 姜芷夏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你们家那是葡萄还是求子丸啊?!” 众人哄笑一团。 “好!那我们就去小七家。”林忆指着他们,严肃道:“最后一个阵破除后,我要见到你们每个人,听见没有!?” 众人微笑颔首。 他们内部统一,当下便召集弟子齐聚大殿前。 姜芷夏将一切坦白,又准备了一些东西送给选择离去的弟子。 她鼓励他们离开灵清回到凡间,同时也希望他们不忘本心,继续为凡人与世间的不公或是妖魔对抗。若仙界失败,他们便是凡人寻求公允的最后一道防线。 语毕,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去。他们说要追随姜芷夏,哪怕以身殉道,魂飞魄散也不怕。 姜芷夏回头与几位同门商量一阵,决定将他们一分为二。一半人跟去天庭破阵,一半人留下。 但留下那些人今日下午就要离去潜伏在东尧山内,严防魔界派人祸害百姓。此外断不能现身,也不能跟任何凡人发生冲突。若是等不到姜芷夏他们回来,便下山自谋营生。日后可用灵泉中的灵气修炼,但不能长住灵清内。 留下这一半人多是法力不高的弟子,包括何素素、薛柏等人。姜芷夏思前想后,又留下了阿红,让她接替自己处理好东尧的事。阿红忍着眼泪,点头答应。 事情已定,众仙散去。离开的人收拾东西,与其他人告别。门派中四处都是悲泣、鼓励的声音。 何素素和若芙站在姜芷夏的房间门口。 姜芷夏见到她们,摆手让她们进来,“你们师父我,成仙多年始终对炼丹、 修行法术没兴趣。所以到底没有什么丹药、法器留给你们。想来我最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个了……” 她将谢泽之为她做的凤冠交给何素素,“以后不想修炼成仙,就在凡间好好过日子,没钱就把这东西当了,不准再去骗人。 这回要被人抓到,他可不一定有我这么好的脾气放过你。还有你现在是师姐,要给若芙做好榜样,知道吗?” 何素素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又拿出当初何素素给她的“誓言”,重新放回她身上,嘱咐道:“收好,别被人抢去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何素素还是没说话,眼眶却红了一圈。若芙早就开始抽泣了,只是没敢大声哭。她失去了娘亲,现今又要和师父分别。 这两人的表情让姜芷夏很是难过,“素素……”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何素素拿出一两银子,“说好拜你为师一个月四钱。这是我和若芙这个月的拜师钱。你找我们两人二钱。” “我……”姜芷夏一摸口袋,为难道:“我这会儿也没钱找给你们呢。都多少年没给了,你现在突然交钱……算了、算了,这个月也免了……” “不行,你必须要!”何素素强硬地塞到她手里。 两人争夺之间,何素素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哭道:“你要记着你欠我的钱。我和若芙等你回来,你得把钱还给我。” 姜芷夏轻抚她的后背,心里更加难受。 她知道她这个大徒弟修炼了几百年,但心里年龄和凡间十五六的姑娘没有多大区别。说话、做事全凭个人心情,爱骗人可也会被人骗。 她曾以为自己能护住她一辈子。何素素说不喜欢练功,她也没强迫她。平日只是盯着她念书写字。现在放何素素离去,她心中千万个放不下。 她拿下那支蝴蝶发钗戴在何素素发间,擦掉她的眼泪,安慰她道:“哭什么,你忘了你师父是什么人?我何曾失过手,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是不是不信我?” 何素素急忙否认。 “这钗是你师丈送给我让我防身的。我宝贝得很。你替我保管好,等我回来还给我。” 何素素刚擦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姜芷夏安慰好她,又蹲下理了理若芙的衣服,“我从魔界把你带回来,总不上照顾你。说要改变魔界,结果这件事到现在还没完成,是我失言了。” “你没有!”若芙摇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事情的。到时候你就有时间照顾我了……” “好。”她抿嘴笑道:“我现在就有两件事拜托你。第一件事,若芙要听你师姐的话,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紧紧牵住她的手,不能和她走散。 第二件事你要是发现你师姐骗人,得拦着她,不能让她犯错知道吗?” 她望着姜芷夏,乖巧地回答:“知道了。那师父……我们去蹭别人家的酒席,算不算骗人?” 姜芷夏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将若芙搂在怀中,“记得给本家说点好听的话。” 姜芷夏与她们交代完最后一件事,让她们赶紧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随后便去大殿送行那些离去的弟子。 当初谢泽之送来的给子桑家写戏本子的魔人背着包袱,来到姜芷夏面前问她以后会去哪儿,给他们个地址,到时也好找去。 这些人见过姜芷夏驾驭妖龙降落魔界,心下认定她不会输。 他们来灵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获得了少有的成就感,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写戏本还能救他人性命。 他们刚找到日后的方向,但现在又要像无根的浮萍一样,不知何去何从。 姜芷夏无法给他们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只是对他们说:“自古以来,世间戏剧话本多围绕着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少有人写穷苦人的故事。 穷人多,但他们不识字、没有文化,没有为自己辩护的能力,只能凭着少部分人编排他们,朝他们身上泼脏水,让他们也认为自己命贱是应当的,从而变得乖顺、失了反抗的心思。 你们不如就以他们为方向,为他们说话,着书立传、编写故事。 要是不知道怎么开始,可以试着先潜入他们身边,扎根于他们之中,了解他们所思所想,学习他们说话的语言,相信日后会有取之不竭的源泉。” 因为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这件事该如何做,只能给他们提供一个方向,今后该怎么做,就得看他们的了。 他们若有所思地点头,离去前对姜芷夏说他们会边写边等她回来,到时与她共同探讨遇到的问题。 姜芷夏点头答应。 弟子还未全部离去。这时忽有一位神仙落下云头,急切地对姜芷夏说,他是简阳将军身边的亲信。天庭出了大事。有人声称现今天帝身份有异,不是张和裕而是他妹妹张和颂。 陆麒老君带兵逼宫,要求张和颂验明正身,昭衡真君和简阳将军被他们扣押。 姜芷夏脑子“嗡”的一声。 可她还未做出反应,耳边响起几道炸雷,抬头见黑云蔽日,霎时天地无光。万物皆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中。东尧山下喧闹的街道突然安静下来,人们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上空,心下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就好像天再也不会亮了…… 第405章 神仙,持续的党争 云层翻滚,风声呼啸,犹如千万厉鬼哭嚎嘶吼,尖锐刺耳,令人心悸。 俄尔,一道赤红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整个天空。接着挂在夜空中的星辰像流星一般,坠入凡间,发出声声巨响。 同一时间,北部上空泛起诡异的金色光芒,天庭积雪迅速消融,下方暴雨倾盆。 西边一抹诡异的红光悄然蔓延,整个天空像被烈火炙烤。西皇山中的密安湖波涛翻涌,血腥气直冲霄汉。 南面从四面八方飞来大量毒虫,遮天蔽日。这些毒虫扇动翅膀,发出刺耳的声响,掩盖了逃窜人群发出的惊恐叫声。毒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东部天空忽现巨大的旋涡。旋涡的中心缓缓浮现出一个魔阵。看位置约是在东部天庭之处。里面暗红色的光芒让姜芷夏感觉十分熟悉。这与子桑和赫连家收集魔气的法阵相似,想必归属申屠一家。 彼时,魔界大军乘云而来…… 四方天界因提前得了消息,立即派出天兵及各路仙家应对,而中央天庭此刻半分动静都无。 因为以陆麒老君和霓霜为首的仙家将谢泽之、张和颂、简阳他们三人围困在灵霄殿。 陆麒老君表面恭敬,可手捧仙丹,强硬地要求张和颂验明正身。谢泽之和简阳立于张和颂身前护着她。他们身后也有支持他们,与陆麒老君对抗的仙家。 现今天庭分成两派对峙,哪里有功夫管得了其他。 张和颂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闺中密友霓霜竟然背叛了她。 张和颂还是公主时多爱在三界游玩。她与霓霜相识,很快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若是没有姜芷夏,只怕张和颂会撮合她和谢泽之在一起。 霓霜当初听到张和颂“死”于魔阵后哭了好久。她不知道天帝的真实身份,一直到她再度返回天庭,从张和颂特有的小动作中认出了她。 张和颂也是在天庭憋闷太久,姜芷夏不能来陪她,她又没办法跟谢泽之说自己的苦闷和压力。所以在霓霜认出她后,她没有多做隐瞒。霓霜当时也跟她保证她绝对不会泄密。 私下无人时,她们又像当年一样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张和颂还在她面前恢复了女儿身。虽然时间很短,但也能让她从沉重的压力中解脱一阵,假装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界公主。霓霜几次被谢泽之禁足也是她看在往日情分上放她出来。 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霓霜就和陆麒老君站在了一起,还将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 她有些难过,也有被人背叛后的恼怒。 “事到如今,公主还要替谢泽之隐瞒吗?”霓霜站在陆麒老君身后,说道:“小仙了解公主,您不是会想出这种办法的人。 是不是谢泽之策划一切,逼迫您上位?他害死真正的太子殿下,扶持公主作为傀儡,为的是方便他把持朝政。待等仙界稳定,你让位于他。他成了天帝,而灵清那个女人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天后,是不是?” “霓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简阳怒道:“你好歹也是先天帝的义女,如今在这里质疑天帝颠倒是非,联合外人搅乱仙界,意欲何为?” “搅乱仙界的是你们!我只是帮仙界拨乱反正。”霓霜抽出佩剑,指着谢泽之道:“你想和那女人长长久久在一起,我就偏不让!青丘让她逃过一劫,她死不了,那死的人就是你!” “青丘?”谢泽之不敢相信,“你是说你去青丘是为了害芷夏?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救你族人出来?” 她冷笑,“我是想救晚儿。可我在听了胡安他们的计划后觉得只要能杀了姜芷夏或者让她身败名裂,牺牲一个族人也值了。我连我的魂魄都卖给‘爱’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霓霜,你是不是疯了?” 她歇斯底里道:“我没疯!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若不是你让她住进你的道场,我何至于去青丘找‘爱’求药。” 她遭到谢泽之拒绝后一直难以释怀。几番闭关修炼未果后,她决定再去找谢泽之谈谈。可那时他正受开阳真人所托,在道场照顾姜芷夏。 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谢泽之。她以前以为他是因为成了仙所以断情绝爱,拒绝了她。但她错了!原来他知道什么是喜欢,还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嫉妒与怨恨交织下,她想到了天庭档案中记载的“爱”。 可“爱”被封印,没有功力炼制不出药。霓霜卖了魂魄求得药方。不过她一直没有成功。等她再回天宫时,听到的就是他二人情投意合的消息。 “‘爱’说的对。男人就是贱,越是上赶着追他们,他们越不把真心当回事。 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那女人是个祸害,她会害死你。但你却把她当个宝。对我喊打喊杀,还要让我生不如死! 好啊,不如我们现在就看看是谁先死? 不过谢泽之,你也怪不了我,这些事情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你要不是对外隐瞒天帝身份,我也拿不住你的把柄。” 她狠狠地抹掉脸上的眼泪,对陆麒老君说:“既然他不肯承认,我看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押送谢泽之去天牢,重刑之下不怕他不招。” 陆麒老君捋着胡须,淡淡说道:“公主所言甚是,来人……” “朕看谁敢!”张和颂从谢泽之身后站了出来,望着陆麒老君身后一众仙家和天兵说道:“朕是天帝!没朕的命令,你们谁敢乱来!简阳!” “臣在!” “将这一干以下犯上的神仙押送天牢等候处置!” “是!” “慢着!”陆麒老君负手而立,端的一派目中无人的模样,“我们当年是尊先天帝之子张和裕为天帝。若你不是张和裕,有何资格自称天帝!? 而且当年先天帝和太子之死不明,本君怀疑正是与你三人有关系!” 他有霓霜作证,再加之张和颂迟迟不肯验明正身,心中愈发肯定这个天帝是假的。这次他非要扳倒谢泽之不可。 “陆麒老君!”谢泽之发了怒,“你睁开眼睛看清现在是什么时势?魔界蠢蠢欲动,仙界面临浩劫。你还要为一点私欲弃大局于不顾。仙界都快亡了,你还想着党争!” “大局?!”陆麒老君不接他的话茬,只冷笑,“你昭衡惯会用大局糊弄仙家。你隐去天帝真实身份是为了大局,现在不让我们追究也是为了大局。干脆你直接说整个仙界除了你,其他仙家都是有私心。 既然昭衡真君口口声声说为了仙界,要我们以大局为重。那不如这样,你以身作则。只要你愿意卸下仙职,戴上灵锁押入天牢,我们便不为难其他二人。 天帝还是天帝,武将星主也不受牵连。等到魔界退去,再做定夺?” “你做梦!” 他冷哼一声,“早知你不会退让……来人,将为祸仙界,谋害先太子和先天帝的几位罪仙押入天牢。再派一万天兵下界捉拿灵清掌门姜芷夏……”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把横刀从外飞来穿透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灵霄殿的石柱上。 适才安静的灵霄殿,顿时炸了锅。 众仙惊恐地望向外面,只见大量灵清弟子冲了进来,莫缄叙、林忆等人施法定住一众天兵。 姜芷夏背着手立于中间,她的目光扫过所有神仙,随后说道:“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有心思内斗。既然这样,我现在就送你们下去。” 陆麒老君凌空大喊:“来人!将这妖孽拿下推上斩妖台处斩……” 他说他的,根本没人敢上前。 姜芷夏微微抬手,对自家弟子说:“打断他的手和脚,扔下凡间!” “你敢!” 灵清弟子只听他们掌门的命令,上前将陆麒老君拿下,伴随着两声惨叫,陆麒老君被扔下了界。 全程一位出声抗议的仙家都没有,更别提出手阻拦了。他们敢跟谢泽之叫板,因为谢泽之讲理,但他们不敢跟姜芷夏硬来。这主现在不是神仙,而且什么都做的出来。 姜芷夏径直走过霓霜身边,迈上台阶,对下面站着所有神仙道:“还有谁要追究天帝真身的?” 霓霜看着身后低着头的神仙,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们几脚,转头对她吼道:“姜芷夏!我……” “抽了她的仙骨,丢入六道轮回。” 她不想听她再说什么,现在没有时间给他们浪费。 “是。” “你们敢!我是先天帝义女霓霜公主,别碰我……和颂,和颂!你救救我!救救我……” 张和颂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掌门……掌门我错了!我只是受了陆麒老君的蛊惑……”霓霜哭嚎着被灵清弟子丢下天庭。 姜芷夏又问:“还有要追究的吗?” 这下再也没人敢提出质疑。 她见他们噤了声,这才走到张和颂身边,说道:“四方天庭出现异样,下界灾祸横生,凡人无法自救,请天帝派兵。还有天庭落有魔阵,请天帝安排人手准备应敌。” 张和颂很快反应过来,立即整合仙家分派任务。 简阳等人领命。只是他们刚走出门灵霄殿,脚下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吗,但见天宫中的仙草和神树迅速枯萎。 天宫四周缭绕的祥云变得阴沉灰暗。宫殿楼阁开始颤抖,灵霄殿的石柱出现裂痕,上面镶嵌的宝石和金银装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殿中其他神仙乱成一片,尖叫声不断。谢泽之护着姜芷夏和张和颂躲避着上方掉落的碎块。 许久,晃动停止。众仙还未缓口气,又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灵霄殿上空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魔气从裂痕中喷涌而出,瞬间将整个天宫包裹住。 宁姝携带魔军从裂痕中杀出。她身穿黑色铠甲,手持银白斩马刀,高束马尾,眼中尽是狠辣凌厉之色。 “姜芷夏……”她冷冷地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现在站在我这边。我就放过你……” “走!” 姜芷夏推开谢泽之,伸手唤回横刀,提刀横斩。二人飞离灵霄殿外。 谢泽之正要和灵清众人追出去助她,可彼时天宫失去灵气支撑,迅速下坠。 第406章 神仙,昴苍 九重天之上的所有天宫若是全部坠落凡间,必定会将整个凡间碾碎。 谢泽之当即命令所有仙家与他一同下界阻止天宫下坠。 众仙浮于帝囷山上,用自身灵力托起天宫。可他们拼尽全力也只是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下界还有灵气,天宫不可能降落得如此迅速。谢泽之猜测这与宁姝布的阵脱不了干系。可他如今无法脱身,不能返回天宫破阵。 他转头对身边的莫缄叙说:“师兄,你带人重返天庭解除魔阵。不然我们就算把性命都交待在此也无济于事。” “可你……” “没事,我还能撑一阵。师兄快去快回。” 莫缄叙点头,随后带着林忆、柳茉思和俞伊以及若干灵清弟子重新飞上云层。可彼时天庭被魔气围得密不透风,南天门外还多出了一条黑色长河阻拦他们的去路。 另一边,东方楚良正与阿红等人隐在灵清附近,凝聚法术建造结界,保护躲藏在这里的百姓。 仙界突发异变,姜芷夏没时间送所有弟子离去,遂派东方楚良替她善后。前脚灵清所有人撤去,后脚朝廷派的官兵就上山了。 他们搜遍灵清也没有找到一位神仙,疑惑之时,无数星辰碎石从天空砸下。他们慌得躲进大殿。不多时又有大量东尧百姓冲进来避难。 靠着扶桑神树和灵气作为支撑,再加上周围神仙帮助,碎石并未落在灵清内。 东方楚良一面维护结界,一面护着何素素和若芙。 忽然,蒲丽芝现身,慌张地对他说道:“东方,我可找到你了。 西皇山下突然出现大量毒草。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无法应对。只能来求你帮忙。” 东方楚良闻言忙收了法力,看向阿红。确认她能应对后,他抱起仙仙,“我跟你去。” “小师叔,我也去……” “现在外面很乱,你照顾若芙在东尧躲着。”他安抚何素素和若芙,“别怕,我马上回来。” 他与蒲丽芝一路飞行,中途不断躲避从天宫坠下的落石。下界一片火海,哀嚎声响彻天际。他不免担心起几位师兄、师姐的情况。 两人来到昴苍,落在密安湖的树林外。 东方楚良没有见到她说的毒草,反而见到了一个结界。这是西方大帝和沐胜蓝一众神仙为压制着密安湖不断喷涌出的恶念而造出的。那边厢澄华公主和玉兰仙子在撑天神柱附近抵御魔军。 此时密安湖的湖水已经完全变成暗红色,血浪掀天,似有随时冲破结界的迹象。 沐胜蓝见到东方楚良,撤了法力,未等他开口,她便跪在他脚边。 “胜兰姐,你这是……” 话音未落,蒲丽芝和周围的弟子也随之跪下。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东方楚良摸不着头脑,慌得去扶她二人,反被沐胜蓝拉住衣袖。 “小七,对不起!”她说:“这里没有毒草,我们把你骗来是、是……” “是让你净化密安湖的恶念。”蒲丽芝见她说不下去,接话道:“那个宁姝唤醒了血池下的恶念。若是这些恶念通过撑天神柱冲上仙界,所有神仙都会变成魔。凡间也会变成炼狱。” “那我该怎么做?”东方楚良问道。 “净化恶念需要纯良之人的心头血。”蒲丽芝忍住眼泪,“我和胜兰会带着昴苍几位弟子护着你潜入血池底,到时你就要用、用……” “用我的心头血?” “是。” “那我现在就去。” 东方楚良刚走一步,又被沐胜蓝拉住,“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你下了血池必死无疑。” “可……除了我,也没有别人能做这件事吧。”东方楚良平静地说道:“我师姐他们都在天宫,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变成魔。” “小七,对不起……” “胜兰姐,你们先起来。”他扶起她们二人,拍掉她们裙子上的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很高兴你们看得起我,把这么大的任务交给我,不像我师姐说要带我上去,最后还是把我留在东尧,说是善后,其实……不提她了,我该怎么进去。” “我替他去!”何素素突然出现,打断几人交谈,“我也是纯良之人,我也能净化血池。” “素素?”蒲丽芝惊道:“你什么时候……” “前辈,我是讹兽,说了一辈子谎,自然知道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何素素走到沐胜蓝面前,“沐掌门,我师父只有一个师弟,他绝对不能死。我跟他一样,你让我去!” 东方楚良跳着脚,喊道:“何素素!我这个小师叔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他拿出师叔的身份责令何素素回去,但何素素半步不退让。 密安湖的血腥气愈发浓重。西方大帝派人询问沐胜蓝纯良之人找到了没有,结界快被冲破了。 “小师叔,你听到了……” “听到了。”东方楚良抓住她的手腕,“既然你也要去,我也要去,那我们一起,你敢不敢?” 何素素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这样也不错。”他对沐胜蓝和蒲丽芝说:“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个能到血池底。” 沐胜蓝二人很是犹豫。如果姜芷夏回到凡间发现她的师弟和徒弟都没了,那她们…… “我掌门师姐不会怪你们的。”东方楚良与何素素十指紧扣,催促她们二人,“以三界为先。” 魔军越聚越多,甚至杀到了这里。他们没有时间犹豫。沐胜蓝抿着嘴,递给东方楚良一把匕首,但这不是给他防身用的。 她说他们下去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只能躲,不能出手。若是残害他人性命,他们就失去了纯良之人的身份,血池就无法净化了。 何素素和他牢记于心,跟在沐胜蓝身后,准备进入结界。 结界拉开,东方楚良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何素素正色道:“虽然我是你小师叔,但我还是想说。 何素素,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当我媳妇儿,和你生孩子。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何素素呆愣地望着他,说道:“好啊。” 东方楚良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吻在何素素的侧脸上,随后将手中的仙仙交给她,自己单独冲进结界内。 结界重新被封,何素素进不去,只能在外喊他的名字。 东方楚良露出一个得意地笑容,“你也有被我坑的一天啊…… 好好照顾自己和若芙。刚才的话不作数,你要找个比我和我姐夫都好的人,跟他在一起……过日子。” 说完,他和沐胜蓝等人一同飞向密安湖,凭着身后何素素嚎啕大哭,再也没回过头。 东方楚良擦掉眼泪,坚定地望着波涛汹涌的湖面,摸着怀中的匕首,对沐胜蓝一点头。沐胜蓝会意,带领众仙落入密安湖。 霎时,他们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包围。湖水粘稠且灼热,仿佛熔岩一般。他们的视线变得模糊,无法辨别方向。湖水中的恶念快速消耗着他们的法力,很快便有弟子撑不住魂飞魄散。 沐胜蓝和蒲丽芝共同掐诀,以法力凝聚成一道的光柱照亮湖底,可同时也唤醒了沉睡在此的蜡人。 蒲丽芝手持八面汉剑一面抵挡,一面将东方楚良他们送到血池附近。 她带着几位弟子守着血池口,不让蜡人靠近。沐胜蓝则和其他人继续护送东方楚良。 “前辈……” “别回头!专心往前!” 沐胜蓝拉着他跳进血池。 血池之下,恶念更重,甚至水都变成了褐色。沐胜蓝强忍不适,营造结界抵挡血水入侵。 忽然,一条像鞭子一样的东西绑住了东方楚良的脚,未等他反应,上方又一道暗影落下。此物为血池中滋养的血藤,靠吸食血肉为生,长相类似人的筋脉,通身发着红色的微光。 东方楚良只是被它缠住了脚腕,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 沐胜蓝正要去救,却被在血池中潜伏的万千赤溪冤魂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几道剑光闪过。东方楚良脚腕一松,上方血藤碎成几段,缓缓飘落。 “罗、罗放?” 东方楚良看不太清来人,只是从他的身形轮廓猜测。 罗放一把拽住他的脖领,带着他继续向前,“亏你还记得我。这下我当年欠灵清的账总能还清了。姜芷夏那女人看在我救过她师弟的份儿上,也该给我立个碑……” “你别管我,先去救你们掌门!” 冤魂数量众多,顷刻间淹没了沐胜蓝的身影。东方楚良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法力造出的微光。 “掌门一早说了,我们的目的是送你到血池底。中途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能停下。” 罗放挥剑砍断面前的血藤,带着东方楚良一路向下。 但越往下走,血藤越密集。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飞速向他二人涌来。 罗放奋力挥动长剑,剑光与血藤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然而,血藤的数量太多,他的体力和法术逐渐消耗殆尽。 眼见血藤要将两人吞没,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东方楚良推向远处,自己转身面对血藤。 东方楚良回头望去,只见罗放被无数血藤紧紧缠绕,瞬间吸走了他全身的血肉。 那些血藤吸干罗放后又冲东方楚良而来。 东方楚良提着一口气,加速向血池底部飞去,彼时他身边再无他人。血藤速度极快,眨眼间追上了他。他的手放匕首上,不知该不该斩杀血藤…… 匕首出鞘,未等他动手,更大的阴影袭来,擦过他的身边,扑向血藤,与那些血藤紧紧缠绕在一起。 “小万?”他惊道。 “看路!”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呆望着牵住他手的人。 最终,那人带领他来到血池底部。 令人惊讶的是血池底部与上方截然不同。这里的池水毫无波澜,周围闪烁着柔和的白光。 此处的血藤通身通明,宛如水晶,静静地盘踞一处,纹丝不动。 池底中央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祭坛。祭坛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和图案。 东方楚良握着匕首,表情呆滞,有些手足无措。 “吓傻了你?连你爹都不认识了?” “你、你怎么会来?”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东方毅轻哼一声,“父亲找自家儿子还需要理由吗?” “谁让你来的!?”东方楚良回过神来大吼大叫:“你不去当你的族长跑过来干什么!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啊?你给我走,现在就出去,滚啊!” 他拉扯着东方毅的衣服。 东方毅冷静地望着他,将他搂入怀中,安抚道:“不怕,孩子。爹陪你……” “谁要你陪!你给我滚!别让我见到你!” 适才在何素素面前的坚强,霎那间化为乌有。 他哭嚎着对他爹说:“我不想你死……你出去……我求你了……” 东方毅拍着他的后背笑道:“我去灵清找你,听他们说你来了昴苍。还没下来就听见你跟素素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你长大了,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 “你少管……” “什么话。我不管你能长那么大吗?”他擦掉东方楚良的眼泪,将他身子扶正,“你是要当大英雄的人,怎么还哭哭啼啼的。别哭了!” 东方楚良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东方毅牵起他的手,与他一同走向祭坛,问道:“怕吗?” “不怕。” “这才是我儿子。”他笑道:“不瞒你说,我当年也是个横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跑出去跟比我强的人打架。告状的人在家门口排长队。你祖父打断了四根藤条都没让我改过来。” “你?你哪像那种人。”东方楚良有记忆以来,他爹就是个不苟言笑,古板守旧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他爹以前会是这样的。 “这不是身份变了嘛。”他和东方楚良盘腿坐在祭坛之上,“你祖父走了,我得担起族长的责任,有些事情就不能再做了。 我曾经也讨厌你祖父,觉得他为人刻板,因循守旧。可当了族长后,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想来若是他的父母还在,或是有人能成为他的依靠,他也不必如此。 小子,你爹我没本事,救不了你的命。但我能为你做一件事…… 我想最起码我在你身边,你也不用隐藏天性,由生到死,无忧无虑……” “才不是!爹,你很有本事。”东方楚良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一直都把你当大英雄。” 说完,他在东方毅的注视下,缓缓拿起手中的匕首,闭上眼睛…… 东方楚良靠在东方毅的怀里,轻声说道:“爹,我娘为什么喜欢看晚霞?” “她说、她说……”东方毅抹去泪珠,搂着自己儿子,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拍着他的后背,“她说我太烦了,老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只有在她看晚霞的时候,我才不会去打扰她。” “我也、也喜欢……跟素素说话。”他说:“还喜欢我师兄……师、师姐……我想、想永远跟他们在一起……” “说了一圈,就没有你爹是不是?” “有……一直有……我在灵清……总记挂你……我给你写了信……可没寄出去……都藏在我的枕头下面。” “爹也是。” “我、我就知道……”他闭上眼睛,弯起嘴角。 东方楚良的血顺着祭坛流向各处。祭坛出现裂痕,周围的藤蔓迅速枯萎。原本平静的池底忽然掀起巨浪,淹没了东方父子二人。 血水退去,密安湖恢复平静。 此一役,仙界陨落:昴苍弟子、昴苍掌教蒲丽芝、昴苍掌门沐胜蓝、神农族族长东方毅、灵清东方楚良…… 第407章 神仙,星赤和虚玄 在东方楚良与沐胜蓝等人进入血池的同时,北方天庭也在发生异变。 天庭多年积雪消融。雪水汇聚成细流,透过云层降落凡间,演变成瓢泼大雨。仅仅一炷香时间就填满了下界的湖泊河流。 河流汇集成洪水冲垮桥梁、堤坝,淹没村庄,咆哮着将一切生命卷入其中。 天庭虽然派出无数天兵解救洪水中的生灵。可雨势过大,刚将人至于高地,眨眼间此处又被洪水淹没。 而且这雨水很是古怪,神仙沾染到后身子变得沉重,无法驾云。若是掉入洪水中也无法掐避水诀或是浮上来。不少神仙因此葬送于洪水中。 哀嚎声、求救声与雨声交织成一片,此刻凡间宛如无间地狱。 陈飘飘带领一众弟子在各处堤坝缺口建起结界拦住洪水,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 天庭之上,凤寒烟仍旧波澜不惊地指挥着仙家去往各处。随后,她带领宫泽雪驾云来到天宫深处。 宫泽雪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第一次知道北方天宫内竟然坐落着一座雪山。 凤寒烟指着正在融化的雪山说道:“北边的雪山之下压制的是神仙的妒火,现在西边恶念被唤醒,它也受到影响随之苏醒。之前我镇压过它一次,但如今不行了。 消融的雪水会将土地变成荒地。现今整个北部浸泡于它之下,怕是日后再也种不出粮食。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趁它还没有蔓延到别处,将水势控制住。 而且如果雪山全化了,整个凡间都会变成汪洋,不论什么地方都会被淹没。” “帝君,您说该怎么做,我全听您的。” “我去收水,你去熄灭妒火。” “我?”宫泽雪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我能行吗?” “当然,要不我为什么让你当北方天帝。”凤寒烟摇摇头,叹道:“本来以为靠我就行了,结果还得搭上你。那个魔头做得还真是绝。” 北方积雪第一次消融时,凤寒烟察觉到有人刻意在唤醒妒火。她那时便想好应对之策了。不过她一开始只是想牺牲自己,让宫泽雪接替她的位置,但现在妒火被彻底唤醒,凭她一人无能为力。 她对宫泽雪坦言道:“小雪,你是宫家唯一一个生来带有寒气之人。你能熄灭狐火,甚至你父亲身上的凤蛟净火也伤不了你分毫。所以整个三界能熄灭妒火的人只有你…… 不过我不能保证你能活下来,我甚至靠近过妒火。上一任天帝说什么,我就记什么。” 凤寒烟见她发呆不答话,直白地问道:“你不敢去?” “不是。”她柔声道:“我只是在想在昴苍那晚,魔界长老溟惑要把我带走,也许就是担心我身上的寒气会阻止他们灭掉仙界。 我曾经以为我是宫家倒行逆施的孽果,可如今倒是应了凡人做的那句诗:‘天生我材必有用’。” 她罕见地开起了玩笑,神情轻松,不像要去赴死的模样。 “没事。”凤寒烟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打气”,“有我跟你做伴。” 她引着宫泽雪进入雪山内,向妒火处前行,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以前是只雪妖,经常变成雪山迷惑凡人。” “那您真厉害,从妖变成一方大帝。” “但我感觉当大帝和当雪妖没有什么区别,一辈子都在跟雪打交道。”她说:“想想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无论成为谁,还是那个样子。” 宫泽雪没听懂她话中的“禅意”,只是说道:“但总会有些改变的。” “那倒是。”她很是赞同,“如果我是妖就不操这种闲心了。啊~要是能再见姜芷夏一面就好了……好想揍她……” “为什么?” “不知道。我总感觉我决定成仙跟她脱不了干系。” 宫泽雪哑然失笑。 转眼,两人接近妒火所在之地。凤寒烟无法再靠近。宫泽雪冲她挥了挥手,独自踏上前行的道路。 附近的岩石因长时间受到高温的炙烤变得焦黑。炽热的气流扑面而来,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比她父亲的凤蛟净火还要灼热万分。 她掐诀护住自己,抵抗着热气继续向前。 末了,她站在一处山口外,看到下面岩浆翻滚,火星四溅。 应该就是这里了,她想。 热风拂面,吹乱了她的头发。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润。 她拿下脖子上的玉坠攥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目光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刚毅果决。 她紧握拳头,纵身一跃,跳入那片火海之中。 烈焰灼烧着她每一寸肌肤。她顶着剧痛,凝结法力,以一己之力压制火焰。 炽热穿透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突然,她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阿雪,别怕。我在……”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安旭带着和煦的笑容将她搂入怀中。最终两人一同消失在火海里。 妒火熄灭。天宫积雪停止融化,下界雨势逐渐变小。 凤寒烟站在云端,望着下界肆虐的洪水,喃喃道:“以前为了好玩变雪山,现在好了,彻底变成雪山了。早知道变成小河,还能到处乱跑。” 她摇摇头轻叹一声,双手结印。 …… 在下界躲避洪水的百姓们突然瞧见空中云层现出耀眼的白光。随后光芒撕开乌云倾泻而下。 俄尔一座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的巍峨雪山拔地而起。原本汹涌的洪水变得平缓。 紧接着,奇迹般的景象发生了。 水流冒出点点水汽,水汽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晶,冰晶凝聚成雪花,随着一阵风全部飘向雪山。 百姓们纷纷朝雪山跪拜磕头,感激神灵庇佑。 陈飘飘凝望着雪山,一时百感交集——她到底有没有选错?这样的仙界真的非毁灭不可吗? “掌门……”身旁弟子唤她:“北部洪水已除。上官掌门还在南部处理毒虫,我们是否前去助她?” 陈飘飘沉默半晌,道:“不必了。清点所有幸存弟子和仙家,带他们撤回虚玄,等待……等待一切结束……” 这时的南部之地彻底笼罩在毒虫的阴影之下。这些毒虫微小难辨,无处不在且毒性极为强烈。它们遍布在土壤里、草丛下、空气中,遮天蔽日,密密匝匝,所到之处,万物凋敝。 四周弥漫着毒虫释放出的毒气,令人作呕。山间到处都是枯萎的植被和扭曲变形的动物死尸。大街小巷全是还未来得及躲进屋内便毒发身亡的百姓尸体。 躲进屋内的人们关闭门窗,封住屋内所有缝隙,阻止毒虫进来。他们抵着门,听着门外毒虫翅膀发出的震动声,内心祈求它们能赶紧离去。 而彼时的南部天庭也乱做一团。毒虫飞上天宫,容乾起先还派兵应对,但后来见势不对,带着家眷逃了。天庭没了主事之人,各路神仙逃的逃,散的散。 混乱之际,上官星月带着一众虚玄弟子现身天宫。她扫视了一眼空旷的天庭,立即让弟子去召集所有还留在天宫的仙家和天兵天将。 上官星月此刻没有穿什么华丽的衣裳,也没有惊世骇俗的神器傍身,更没有什么爹爹、夫君作为后台支撑。她立于台阶之上,面容沉静,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这份沉稳与庄使得所有慌乱的仙家也跟着冷静下来。他们像找到了主心骨,静听她的安排。 她清点人数后,将他们分成几组,派遣他们下凡救世。 众仙领命化作流光降临人间。有仙家掐诀唤出巨风,吹散毒虫;有仙家以烈火焚烧…… 可他们终不敌数量庞大的毒虫。且毒虫的毒性猛烈,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毒液便会瞬间侵蚀仙体。不断有仙家受伤身亡,但没有人撤退。 而上官星月安排好他们后,就去寻找招致毒虫的罪魁祸首——伏断。 当初宁姝带兵攻打灵清,姜芷夏打退她之后,将门中弟子遇见的所有魔界长老全部记录在案,传于其他三家掌门研读。所以上官星月来时见到毒虫便知这与伏断脱不了干系。 她以白绫相护,乘云在上空观察毒虫行动走向,最终她在一处田野间找到了身穿褐色长袍的伏断。 上官星月舞动白绫直奔伏断面门打去。伏断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急速后撤,显然他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被人找到了。 他躲过白绫的攻击,稳住身形,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催动毒虫进行反击。一时间,无数的毒虫发出刺耳的嘶鸣,从四面八方涌向上官星月。 上官星月面不改色,脚尖轻点,如同在风中飘舞的柳絮,轻巧地避开了毒虫,同时,将白绫化成无数条银丝,向伏断而去。 伏断见势不妙,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霎时,一股强烈的黑气爆发而出震断靠近他的银丝。 他还未来得及庆幸,上官星月闪身出现在他身后,用白绫缠住他的脖子。 伏断挣扎着想挣脱,可脖间的白绫越收越紧。而后又有四条白绫缠住他的手脚,让他无法抵抗。 他的脸憋得青紫,而上官星月的情况也不佳。她与伏断打斗中不防被毒虫咬伤,体内灵气迅速流失,现在不过是在强撑。 忽然,伏断发出阴森沙哑的笑声,说道:“没想到我伏断这种昆仑小妖,竟有仙界和凡间陪葬。老夫此生不亏!” 上官星月收紧白绫,喝道:“你这话何意?” “何意?”即便他此刻呼吸困难,但笑意不减:“你以为杀了老夫,此地虫灾就能解了吗?没了老夫指挥,这些毒虫就会彻底陷入癫狂,犹如脱缰野马,飞向各处,吞噬世间一切生命。 知道这里为何除了老夫,一位魔军都没有吗?因为不管你们怎么对我,这场仗,魔界都赢定了!” 说罢,伏断凝聚法力想要震碎自己的元神。上官星月眼疾手快封住他的七窍。她凝视他良久,冷笑一声,道:“哪个跟你说赢定了?” 她浮于半空,调动体内的灵力,抛出手中白绫。白绫迅速在空中舒展开来,越变越宽,最终化作了一片宽广如幕的白纱。 接着,她划破伏断的喉咙,以他的血为诱饵,吸引毒虫。 不一会儿,毒虫从各处飞来,直奔伏断和上官星月而去。 毒虫疯狂地啃食着她的身体。可她紧咬牙关,强忍蚀骨剧痛,压下口中腥甜,拖延时间,只等毒虫再聚集得多些。 在她快要撑不住时,双手合十收缩白绫。一时间白绫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毒虫包裹在内。 随后,她抛弃千疮百孔的肉身,将元神附着在白绫之上。白绫散发出耀眼的银光。毒虫在其中翻滚、挣扎,试图冲出去,但无济于事。 光芒愈发璀璨耀眼。毒虫们体内的毒液快速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不一会儿,它们的身体变得干瘪,而后化为齑粉。 当最后一只毒虫消失之时,白绫瞬间碎裂…… 正在东部天庭带兵抵御魔军的简阳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空了一拍。 他忽见一片白布飘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布料的触感他很熟悉——是上官星月的白绫。 此一役,仙界陨落:虚玄弟子、南、北天庭仙家、虚玄掌门上官星月、星赤掌门宫泽雪、北方大帝凤寒烟…… 第408章 神仙,灵清(1) 简阳凝望着手中的白绫碎片,脑海一片空白。 这是上官星月的法器,若它破碎,只怕它主人也是凶多吉少。 他愣在原地,突然被凌玄澈猛地推到一边。凌玄澈斩杀身后魔人,厉声道:“你是武将星主,战场上要做什么需要我教你吗?若你守不住,趁早离去!” “帝君赎罪。” 简阳压下所有情绪,将碎片塞入怀中,重新投入战场。 宁姝能用的兵力不算多。因为垄断魔气事件泄露,加上赫连家异军突起,获得民心,她在魔界的威望一落千丈。这次攻打仙界,她能调动的兵力除了自己的亲信就是申屠一族。 但她依旧把大部分魔军分配派往东天庭。此外东天庭上空的魔阵中也不断出现魔人,还为这些魔提供魔气,使他们法力大增,骁勇异常。 凌玄澈想破阵,但靠近未果。一身穿银色铠甲,头戴牛头恶鬼面具,身高一丈二,手持巨斧之人朝他攻来。 此人招式平平,但力大无穷。 凌玄澈一面应战,一面心下生疑。他一道剑气杀出,劈开了那人的面具。 “是你。”他的惊讶只有一瞬,随后淡淡地说道:“你没死?” “帝君,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当年背叛他的亲信——祝余。他曾经差点害得凌玄澈丧命,后来还成了他的心魔,迫使他不得不抛下一切闭关修炼。 “帝君没想到我没死吧。”祝余嘲讽地笑笑,“我跟随帝君出生入死多年,最后却落得个成魔的下场。如今帝君见我,可有悔意?” 凌玄澈轻笑一声,“有。孤后悔一时心软没有驱散你的魂魄,让你复生,投靠了魔界。” “你心软?”祝余仰天长笑,“你以为你不驱散我的魂魄便是放过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的魂魄还没进入轮回便被申屠老贼捡走,带入了魔界。你知道这几千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给老贼当义子,供他们玩乐。我忍辱负重,咬着牙撑到现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返天庭杀了你为自己报仇! 试问我从未对不起你。我一心一意效忠于你,而你呢!仅仅因为我醉酒睡了一个小仙娥,就将我当众重打一千棍。她不过一个仙界婢女,被我一个副将看中是她的荣幸。我在战场以命相搏,守护仙界,立的战功竟还不能抵过一次小错?凌玄澈,你对得起我吗?” 就是因为这件事让祝余心生怨气,而后在战场上刺伤了凌玄澈。 凌玄澈闻言,自嘲道:“小错?一千棍?难怪她怎么也看不上我……” 他望向祝余,目光狠厉,“你说的对。当年是孤错判了。孤早该将你处斩才是。” 他持剑而来,祝余以斧相迎。二人飞至云层,打斗数十回合。 祝余到底没他法力深厚,不多时便落了下风。可整个战局却是仙界败下阵来。 即便有简阳带兵相助东天庭,但数量始终不占优势。再有魔阵仍旧不断放出魔人,灵气也不如魔气足,仙界愈显颓势。 很快,整个东天庭被魔界众人团团围住。简阳身受重伤,苍翼为护主身亡,还有战斗力的天兵不足千人。 祝余捂着发痛的胸口,但语气十分嚣张,“我劝你们不要再挣扎了。你们打不赢的。申屠一族靠吸食战争产生的魔气生存。你们越打,我们越强。” 此地魔阵是祝余夺了申屠家家主之位后向宁姝建议的。他了解凌玄澈是个杀伐之气很重的神仙。只要他在的一天,他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战争魔气可吸食。 可他没想到凌玄澈闭关一直未出,等他出来后,也没有以前那般恋战,更未发动过一场战争。 祝余试着挑起东部凡间战乱,但也失败了。 其实四方天庭中,东部是最早发生异变的。异变就是中原王朝的内乱和与周边国家的战争。可这异变刚有苗头便被姜芷夏掐灭。这么多年,他们半分魔气也没获得。 不过这次与东天庭作战,又让他们有了补充。 祝余笑道:“看在我也曾是神仙的份儿上指给你们一条明路。想要破解魔阵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不打。没有战争之气,魔阵自然关闭。换句话说,你们投降自然可以换得和平。 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抵抗,继续产生魔气滋养魔阵。只是这魔气多了就会外溢,下界要是也受影响必定陷入战乱。 诸位心怀天下,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黎民百姓受战乱之苦吗?” 听到他的话,一众天兵有所动摇。下界陷入战火之中,他们就算牺牲自己又有何意义。 “帝君。”一人询问凌玄澈:“我们怎么办?” “不如听他的?” “继续打!”凌玄澈漠然不动,冷冷地盯着祝余道:“投降?孤作战多年从未见过什么和平是靠投降得来的。” 他微眯双眼,握紧手中仙剑,“打赢了,阵自然会破!” 说完,他身先士卒,冲向魔军,身后的天兵也不再动摇,一同追随他而上。 另一边林忆等人站在云层之上,隐约能看到正与宁姝在天宫打斗的姜芷夏。 莫缄叙不禁为她捏了把。宁姝没了善念,行事越发癫狂,招式极尽狠辣。而姜芷夏也是拼尽全力应对。但她这种打法太过消耗自身,即便是仙体恐怕也无法承受这种强度,就算打赢了只怕也会受严重的内伤。 他们心下焦急,却无法靠近。 拦住他们的河流很是诡异。它是从天庭内部而出蜿蜒流至下界。里面的河水说是泥浆也不为过,恶臭浑浊。但河水穿过云层后却变成了一股股的黑气落入凡间。 适才有弟子试图飞过河流,可飞至中央就掉进了河水中。他挣扎几下便被河水淹没,等浮上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 莫缄叙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一条什么河。无字天书中没有记载,应该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 他们尝试了所有办法,但都无法过去。 在众人困惑焦急之时,亡神带着一众魔军出现在河对岸。 “还以为灵清的神仙有多了不起,原来也有你们不知道的事情,”他很是得意地说道:“此河名为洗髓河,这里面流淌着的是数万年间受仙界迫害、遭受冤屈的神仙冤魂。没想到吧,阻碍你们的正是你们神仙自己。你们就站在这里看着天宫坠落,你们那位掌门死在魔君手中。” “混账!”林忆气急,刚上前两步被柳茉思死死拉住,“师姐,别冲动。” “是啊,别冲动。”亡神笑道:“除非你们能够消除这些怨念,否则这条河会一直存在,继而流向下界。不过倒是不用担心,这些神仙的怨气不会伤害凡人,只会让他们天天做噩梦罢了……就是不知道噩梦做多了会如何?” 能如何?加重凡人戾气,使他们自相残杀。没有人比林忆更了解噩梦缠身的带来的影响。 噩梦……消除怨念…… 林忆突然想到了什么,挣开柳茉思的手就往河里走。 俞伊慌得拦下她,“二师姐,你做什么?” “我知道怎么做了。” “不可!”众人齐声道。 “没时间了!小六在对面,天宫也在下坠。我们再不过去解阵,哪边都保不住。”她说:“相信我!” 她躲开俞伊,踏入洗髓河。 她刚触碰到河水,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入河底。 柳茉思等人想要上前去救被莫缄叙阻拦。 “相信小二……”他凝视着河面,不知道是在给自己说还是在给他们说,“她说她可以就一定行。她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不会食言的……” 林忆落入河底被泥浆包围,四周浑浊一片,模糊不清,耳边响起凄厉刺耳的哭声。浓重的怨气一瞬间全部涌进她的身体中,仿佛要把她撕裂。 她的呼吸变得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好似回到了那个活埋自己的“坑底”。 手串金铃响动使她清醒过来。她压下体内怨气,催动法力唤醒噩梦手串。 噩梦手串河流中的亡灵现了身。 林忆眼前出现一幕幕悲凉且残忍的画面。那些亡灵面容扭曲,纷纷向她哭诉着自己的冤屈。 一人言:他因不肯“站队”,向仙界权贵低头,便被他人陷害,被迫自裁。 一人言:他因私下相助凡人逃避天灾而违背天条,而后被剥夺仙职,囚禁至死。 一人言:她被迫嫁给于素不相识的仙界权贵。婚后遭受丈夫的虐待却不得和离。 一人言:她因出身不好,经常被其他仙家公开嘲笑羞辱。她努力便是不安分,她反抗便是不怀好意……最后她死于一众身份高贵仙家所造的谣言中。 …… 诉说怨念的亡灵越来越多。而林忆被他们的怨念影响,身上的仙气变得浑浊不堪,原本清澈的眼眸,也被阴郁和怨毒填满。 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眼睛,这是她藏在好梦手串中的记忆。 她再次清醒过来,立即凝聚法力催动好梦手串。 瞬间,无数铃兰花没入河流…… 莫缄叙等人在外看见原本暗沉污浊的河水里竟浮现出点点荧光。这证明林忆还活着。可他们还没有松口气,又见荧光消失了。 亡神眼中的惊讶转而变成了不屑——凭她一人如何成事。 然而下一瞬,河水中的荧光再度出现,而且比之前更亮。荧光越来越多,迅速蔓延至整条河流。 金铃手串共有两条,一为噩梦手串,用来寻找根源;一为好梦手串,用来拂去噩梦伤痛。 林忆借助它们走出了自己的噩梦,而现在她用它们去抚平别人的怨念。只是催动好梦手串需要大量灵力,林忆法力消耗过度,到最后她自己的记忆也开始消失。 她忘记了那个她看做家的门派; 忘记了那些她看做家人的同门; 忘记了与他们一同玩笑、练功的日子; 忘记了那个躲在小巷中和她互相取暖的小女孩; 更忘记了她自己是谁。 等整条河中的怨念被洗刷干净,好梦手串碎裂,她的体内连一丝灵气也没了。而后她随着河流一起蒸发消失…… 忆,为后天期许;林,为与生俱来。 她为求记忆中的人而成仙,在失去记忆后而消亡。一生珍视之物到头来流水落花春去也,不得长久。 此一役,仙界陨落:东天庭众天兵,灵清弟子,灵清林忆…… 第409章 神仙,灵清(2) 失去一个珍视的人是种什么感受?或许会被悲伤,或许会彷徨,但在突然发生的那一刻,所有人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 那个身穿红裙,骄傲倔强的灵清“长公主”随着一阵风消散了,没有留下尸骨,甚至死前连跟他们告别的话都没有说一句。 “二、二师姐……”柳茉思轻声唤林忆,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随之不见的河流,心中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也许下一瞬,她就出现了…… 亡神巨大的笑声将他们拉回现实。 “真是个傻子。”他一指身后从天庭中再度升起的怨气,“为了他人造的孽将自己搭进去,值得吗?洗髓河会消失,但怨气不会。你们神仙傻得可怜!” “她值不值得轮不到你一个宵小之辈置喙!” 灵清众仙怒火中烧,五内俱焚,纷纷手持法器冲上前去,一心只想将所有魔头撕个粉碎为林忆报仇。 可他们刚进入南天门,一股黑气扑面而来将他们分散。 等黑气褪去,莫缄叙发现自己独自站在一个宽阔明亮的房间内。 这里没有别的装饰,只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摊着一幅卷轴。卷轴内记录的是所有神仙所犯的罪责,以及他们的处刑结果。 处斩者不计其数,更有多人砍手砍脚,削骨剥皮……有些刑罚甚至在凡间都已被废除,但天界还保留着。 莫缄叙看得后背发冷。他扔下卷轴,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 忽然,他听到一声抽泣,抬头望去,竟发现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影子。而后墙壁渗出鲜血。鲜血化成文字印在影子上。 莫缄叙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感觉当中有些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又拿起卷轴查看,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同样的姓名。可卷轴上记录的事情和墙壁上的事情写的完全不同。 他凝视着影子上面的血字,难道…… “说我魔界嗜血残酷,你仙界又何尝不是?”亡神笑着出现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莫缄叙,“这些影子都是那些被屈打成招,冤枉致死的神仙冤魂。他们有苦无处诉,连死了都没人为他们超度。莫缄叙,你觉得这种天庭,还值得你们为它效命吗?” 莫缄叙见他,心中怒火又被唤醒。他管不得亡神说了什么,只从怀中拿出青苍镇纸,狠狠向他砸去! 可青苍镇纸从亡神身体中穿过,并未伤他半分。莫缄叙气急,又唤出子长笔,划出符咒向他打去。 亡神也不躲,就浮在空中大笑,“我已经融入了我主的魔阵中,凭你如何也伤不了我。留点力气想想怎么出去吧。” 话音未落,他便消失了。 莫缄叙心下气恼,要去追他。可这时墙上的影子开始晃动。接着,它们竟然从墙上走出,全部涌向莫缄叙。 他一面躲闪,一面写符应对,但只能短暂压制它们。这些影子越聚越多,所带的怨念也勾起了莫缄叙心中的负面情绪。 想他为人正直,没有做过恶事,却被奸人污蔑,葬送生命; 他成仙数千载,不失本心,舍己芸人,却失去师父、师妹,无家可归; 他所坚持的、所努力的,究竟有什么意义? 仙界多行不义,早该灭亡。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已经仓皇逃生。亡神说的没错,他们造的罪孽,为什么要他和他的同门来承担? 越这么想,他便越迷茫越愤怒。 不如与这些冤魂一道…… 他看向朝他奔袭而来的冤魂,又低头看向手中的子长笔。 忽然,他释然一笑,萦绕在心间的愤懑褪去,祭出折扇。 扇子飘于上空,变成一本长三丈,宽一丈的无字书。 他手持子长笔,笑道:“我自认法术不精。不是能排兵布阵的将;亦不是能运筹帷幄的相。更无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的豪情壮志。成仙数载,不过只是识得几个字,会念书的呆子罢了。 如今只能将你们的冤屈记下,为洗刷诸位冤屈,也为提醒后人,愿他们之后能找到改进之处,少些冤假错案。” 他脚尖轻点,飞与上空,将影子上的文字全部写入无字天书。他见子长笔写出的字没有消失,足以证明他们并未说谎,心中愈发坚定要为这些人做点什么。他每写完一篇,就会有一个影子消失。 要在无字天书写字需要强大的灵力,所以非重要之事,不会被轻易写进去。从它出现到如今,上面记载皆为仙界至尊,术法神器,异阵妖兽,从未有人将不知名的受了冤屈的无名小卒写入书中。 莫缄叙打破常规,为他们写传,但此举无异于以命相搏。他将所有灵气都用于书写他们的冤屈。所以那些影子袭来,他根本无法防范,瞬间被斩断双臂。 他痛得大叫出声,重重跌落在地,衣服霎时被鲜血染红。他嘴唇失了血色,额头间净是冷汗。但他仍旧强忍着,用念力操控子长笔。 影子全部冲上来,撕扯着他的肉身,发泄怨恨。 他躺在地上无法移动半分。为防自己痛晕过去,他吼出影子上的文字…… 他就这么念着,哪怕开膛破肚,哪怕四分五裂……一直到最后一道影子消失,他才住了口。 子长笔落地,无字天书闭合。莫缄叙浑身上下只剩眼睛还能转动。 周围幻象褪去,露出真容。此地是仙界的天牢,墙上挂着的刑具上还有残留的血迹,监牢里还有人影晃动。 他察觉到他们走出了牢门,可再也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想对他们说如果见到他的师弟师妹,告诉他们自己要去游玩三界,别记挂他。 可他只是张了张嘴,随后化成一股青烟消散了。 莫,为天性使然;缄叙,为后天追求。 他因言而生,也因言而亡,终其一生,不变本性。 “灵清那位大师兄死了?”胡睿怯生生地说:“他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死得那么惨?” 薛嫣然冷笑一声,骂了句,“活该。该他灵清造报应!” “我看他死得还不够惨!”胡天煜啐道:“要不是出来晚,我非补上两刀出气不可。不知道那个姜芷夏死了没有?” “她和魔君谁死都对我们不利。”胡安说道:“别说了,趁魔气消失我们赶紧回青丘躲起来。” 众人点头,刚准备要走,走廊尽头忽然传来笑声,而后笑声又变成哭声,听着甚是凄厉可怖。接着又有牢门打开,利刃划过地面的声音。 “夫、夫君……那是谁?”薛嫣然躲在胡天煜身后瑟瑟发抖。 “父亲?”胡天煜也不安地看向胡安。 “不管他,我们快走。” 胡安看不清来人,但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他催促他们离开,可忽然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使不出法力,又说不出来话,只睁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有人道: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之后又是一阵大笑。 那人站在烛光下,众人才看清他是上官云。 此时,他披头散发,右手持剑,左手捻着一块白色碎布,嘴里一直在重复那首诗。 他在胡安面前停下,神情恍惚,问道:“阁下,可见过小女?” 胡安努力半天也发不出声音,无法回答他。他感觉上官云好像疯了…… 上官云哭道:“她说她在家等我。她是虚玄掌门……她很厉害……她立战妖蛟……但她没了……什么都没了……” 忽然他又暴跳如雷,举剑吼道:“我这一生遵循天纲伦常,守卫仙界天条,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可我得到了什么!?天帝骗我!我誓死效忠天庭,到头来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陆麒老君骗我!他说只要我好好做事,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下月儿!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就反了天庭……我女儿也不会死……” 他一剑刺穿胡安的喉咙,再一剑削下胡天煜的头颅,随即又痛哭道:“我女儿没了……最后一次见她我还打了她,就为了什么狗屁纲常……呵呵呵,我不配为人父!” 他提剑削去自己的左臂,痛得躺在地上打滚。 薛嫣然和胡睿恐惧到了极致,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流出。可他们无法逃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云又慢慢爬起来,踉跄地来到他们面前。 “都是你们……”他呆滞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会成仙……你们为什么能成仙?” 他一剑刺入薛嫣然的胸膛,又把胡睿劈成两半。 “还有……容珩……”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杀了容珩……杀容珩……他骗我女儿……不能欺负月儿……不嫁他……我们不嫁他……” 此一役,灵清莫缄叙陨落,前虚玄掌门上官云下落不明…… 第410章 神仙,灵清(3) 另一边,柳茉思进入了灵霄殿。此时的灵霄殿东摇西晃,满地狼藉,支撑宝殿的神柱东倒西歪,平日里天帝坐的龙椅被丢至角落。 大殿中没有仙家,只有十只神兽在此嬉闹,将天帝所用玉印当做绣球来回抛玩,好不快乐。 这十只神兽为::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狎鱼、狻猊、獬豸、斗牛和行什。 它们是灵霄殿之上的镇殿神兽,灵力极强,模样与柳茉思山海图册中收录的神兽略有不同。现今受魔阵影响,它们纷纷跑了出来。要不是外面还有结界阻拦,只怕它们已经下凡了。 没它们支撑灵霄殿比其他天宫坠落速度更甚。灵霄殿为主殿,哪怕是掉进海里,对于凡间都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神兽们发现柳茉思的到来,恶狠狠地瞪着她。柳茉思察觉到它们的杀意,背着手唤出兽神鞭。 两相对峙之下,凤凰先嗤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一只杂毛狐狸。” 天马也跟着笑,“仙界可真是没人了。什么东西都能成仙。” “趁我等今日心情好,赶紧滚!”龙说:“不然撕碎了你!” 它们说着,身上隐隐浮现出几丝魔气。 许是因为林忆的死,柳茉思没了平日亲切的模样,她一甩手中神鞭,喝道:“既是镇守天宫神兽,还不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灵霄殿坠落,你们出不去也必死无疑!” 众神兽听罢,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可碍着她手中的兽神鞭,说话收敛了些。 “逃不过~”狎鱼无所谓地说道:“不过又怎样?我等镇守天宫万万年,可谓生不如死。幸好上天有眼,看不惯你们神仙所作所为,使你们遭逢劫难。 我们杀不了你们,但能看着你们一起跟我们死也是好的。” 其他神兽跟着附和。 柳茉思惊讶于它们怎么会如此怨恨仙界。它们不是天宫神兽吗? 熟悉的笑声传来。她转身,向上空挥出一鞭,却落了空。 亡神笑道:“有功夫跟我这道魂魄较劲,不如省些力气,想想怎么带你那些同门逃出去。天宫坠落,神仙也难逃一死。 若是这些神兽愿意帮忙,还能延缓坠落速度,兴许可助你们找出应对之策。但天庭坠落过了时机,已是回天乏术,救不回来了。更况且它们巴不得见你们神仙死光,根本不愿意帮仙界。” “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这话该问你们神仙。它们被你们夺取自由,只能守着这冰冷的天宫度日,经受万万年的孤独磋磨。换做是你,你当如何?” 柳茉思怒道:“天地初开,下界妖兽横行,搅得凡间生灵涂炭。上神没有置它们于死地,而是将它们收伏,镇守天宫,有何不对?” “很正确。”亡神怪腔怪调道:“只是它们会不会认为是对的,我就不知道了。” 斗牛插话道:“我等技不如人,被你们神仙降服,甘愿认输。可如今你们神仙自顾不暇,休想再要我们替你们做事。” “非替仙界做事!”柳茉思急着解释道:“天宫陨落,神仙可亡,但下界生灵无辜……” “哈哈哈哈。”亡神嘲讽道:“它们被困多年,凡人可有替它们求过情?现在倒要求它们担起拯救凡间生灵的责任。 仙子不觉得自己此举太过自私吗?你要拯救凡间,却要别人的付出,哪有这种道理? 不过仙子手持山海图册与兽神鞭,三界一切飞禽走兽听你号令。你大可以逼迫这些神兽,或以图册中收录的所有神兽为代价,镇守天宫。” 未等柳茉思回答,行什吼道:“我等就是死,也再不回天宫!” 亡神勾起嘴角,不发一言,随后消失不见。 柳茉思回头望着瞋目切齿的神兽,相劝的话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想让它们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可这话太过苍白无力。 一则,它们不像自己,是受凡间香火供奉成的仙。它们不欠凡人什么,自然也没有义务要护着他们。 二则,这些神兽说破天也不过是被强大法力困在天宫的“囚徒”。神仙阻止了它们作恶的行为,却没有收服它们的心,也没有转变它们的思想。它们只认为自己是败在“拳头”之下。即便这万万年间它们有所反思,也只是反思自己能力不足,而非改正自己的行为。 她忽然想通了当初姜芷夏为什么要将妖魔圈在东尧,让他们带上妖锁,教化他们向善。 她数次看见她师妹因为思索如何改变这些妖魔的法子思虑过甚,一度需要敷冷帕子缓解头痛。她劳心费力,可一开始收效并不高,其中反复再犯者甚多,更有死不悔改者,最终还是被她杀了。 她心疼姜芷夏,也替她感到不值。她劝她不如一早就杀掉他们了事,自己也能轻松些。 姜芷夏撑着脑袋说别说杀一只妖,就是杀一百只妖对她来说也很简单。强权和暴力当然有用且效率甚高,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世间未有永生不死的天神,也没有永不衰败的力量。千万年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仙界强盛,这些妖魔拜服于强大的法力之下,不敢为非作歹;但若是仙界势微,压制他们的力量消失,他们又会变回到当初的模样,还可能因为长期的压抑变得比原来坏数倍。因而武力降服他们之后,一定要去转变他们的观念,让他们明白什么是是非对错。 姜芷夏还对她说如果妖魔中有善心的占大多数,那些蠢蠢欲动者就会受其影响,打消作恶念头。再少部分屡教不改仍旧作恶者,也会被其他善妖唾弃或联合起来消灭。到时不管神仙的力量如何,妖界都不会对凡间造成多大危害。 所以即便改造妖魔的心很难,她也要尝试着去做。 此刻天宫的神兽如同那些没有受过教化,只识武力而无是非善恶观的妖魔。它们身上灵气充沛,但下凡也只能成为危害一方的妖兽,于他人并无益处。它们的下场也只是死在比它们更强大的神仙或者是妖魔手上。 若是可以,柳茉思想带着它们下凡,引导它们向善。可现在她必须立即在凡间与它们和山海图册中一众神兽之间做出抉择。 是给予它们自由,任凭凡间遭劫,还是牺牲它们,减轻凡间灾难? 她一向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偏偏这次自己非要独自做出决定不可。 末了,她长叹一口气,随即舒展眉头,摊开掌心,现出山海图册,对那些神兽莞尔一笑,道:“我师父把山海图册交给我那日对我说,让我保护生灵,让它们与凡人和平共处。 想来你们也是众多生灵之一,你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此劫是对神仙的,你们没必要与我们一同灭亡。我收你们进入山海图册,助你们离开天宫,重获自由。” 凤凰根本不信她说的话,“你有这么好心?不会是想捉了我们,强逼我们支撑天宫吧。” 柳茉思笑道:“凭我手中的兽神鞭和图册,你觉得我要是强迫你们,你们拒绝得了吗?” 众神兽默不作声。 “我只是怜悯你们的遭遇,不忍心再见你们受苦。在我心里,三界所有飞禽走兽与人一样重要。”她顿了顿,“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跟你们赌一局。” 听到赌局,海马来了兴趣,问道:“赌什么?” “赌只凭我一人能否撑得起灵霄殿。” 龙哂笑道:“你?一只杂毛狐狸?你不是什么法力高深的神仙,若没有那条鞭子和图册,连我们都打不过。” “是,你说的没错。”柳茉思道:“但你们敢不敢跟我赌?若是我赢了,你们下凡之后,要和图册中其他神兽一道护住凡间不受天宫坠落侵害。在这之后,你们便是自由之身。只是你们也要立下言灵咒,不得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若有违背,魂飞魄散。” 众神兽沉默片刻,又问:“若我们赢了呢?” “我仍旧会送你们下凡,只要你们不做恶事,随你们到哪里。” “这么简单?”狎鱼有些心动,“这样看来我们岂不是很占便宜?” “对!就这么简单!”柳茉思正色道:“所以你们要不要赌?不赌,就只能当仙界的‘陪葬品’。” “等等。”狻猊又问:“就算我们下了凡间,天宫坠落,我们不照样难逃一劫?” “不会的。”她十分自信地说道:“我的同伴不会任由天宫落入凡间,致使生灵涂炭。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你确定?” “是。”她说:“即便仙界衰败,但仍有不忘初心,前赴后继之人。” 神兽们见她如此坚定,彼时对视一眼,与她立下赌约。 柳茉思将图册摊开,扔下兽神鞭,脚尖轻点,扶摇而上。 她施法托举起所有倒塌的神柱。顷刻间,灵霄殿宛如泰山般的重量全部压在她的身上。 她的呼吸变得沉重,体力迅速流失,双臂在重压之下颤抖不已,双腿也开始抖动。滚滚汗珠从额头滑落,浑身血液逆流,骨骼发出悲鸣。 她咬牙稳住身形,继续输送灵力,扶持神柱归位。 忽然,一道清脆响声回荡在空旷的灵霄殿中。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灵霄殿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使她的身体扭曲变形。她的骨头一根接一根地被压断。 双臂、肩膀、胸腔、脊椎、双腿…… 到最后,浑身骨头断裂,她靠着一种十分诡异的动作才没让自己倒下。 她压下喉间腥甜,硬生生将所有神柱扶起,而后将自己的元神注入其中,撑起灵霄殿。 消散前,她施法将早已目瞪口呆的神兽收入山海图册,送出仙界。 柳,为命中注定;茉思,为寄予希望。 柳茉思终是做到了果断决绝,却将自己困在原地。 此一役,仙界陨落:灵清柳茉思…… 第411章 神仙,神仙 在帝囷山上苦苦支撑的谢泽之和一众神仙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不少仙家已因耗尽灵气而亡。 张和颂脸色苍白不堪。当年在战场上受伤后,她一直没有恢复,现在不顾一切强行施法,致使内伤愈发严重,无法稳住身形。 眼见天宫离他们越来越近,众仙施法愈加吃力。 忽然从东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接着东部上空魔阵发出的红光消失。诸多魔军化为乌有。俄尔,众仙又听得琵琶断弦与一声女人的惨叫。而后一道银光从天宫飞出,落入凡间。 张和颂认出那道银光是由姜芷夏的横刀发出的,刀上还有一个人。 “是姜姐姐吗?”她抬头见天宫的魔阵消失,喃喃道:“是她杀了魔君?” 谢泽之慌得去看手腕的灵犀绳,见它没有丝毫松动,这才放下心。 而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下界而来。众仙从云端向下看,竟发现彼时每家每户的屋檐之上,都坐落着一只神兽。它们动用自身灵力,幻化出一道结界屏障,阻挡着从天空掉落的碎石和星辰。 天宫降落速度减缓,所有宫殿停止崩塌。适才遮天蔽日的乌云逐渐消散,天空露出些许光亮。 谢泽之等一众仙家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可危难并没有过去。整座天宫已经突破仙界与凡间的界限,坠落已成定数,即使有神兽相护,也撑不住仙界的重压,到时必定生灵涂炭。 众仙表情肃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谢泽之凝望着上空,又看向适才横刀滑落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小和。”他唤张和颂。 “怎么了?” “我有一个办法。”他有些踌躇,“但……我们损失会很大。” “大哥,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道:“天宫坠落不可挽回,如今,我们只能联合众仙之力,在它落地前,将所有宫殿彻底击碎,化作齑粉。加之神兽结界相护,凡间便能躲过一劫。可……” 他顿了顿,“这要以众仙的元神为代价,而且需要很多人……” “好!”张和颂立即应承下来,“我去下旨,召集仙家来这里。我马上回来,这里先交给你们。” “小和……下旨之后,你去找她,不必再回来……” “不,我要回来。”她给了谢泽之一个安心的笑容,“大哥,姜姐姐曾经对我说,我是三界之主,要保护三界众生。为了达成目的,无论牺牲你还是她,都可以。但我觉得身先士卒的应该是三界之主。她为我们牺牲过一次,这次轮到我们了。” 此时的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面对父兄之死,手足无措;高座灵霄殿,恐惧彷徨,深夜躲在被子里哭的小公主了。 若能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是个出色的天帝。谢泽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 张和颂立于云头,向三界传旨。说是传旨,更像是呼吁或号召。她将事件原委和后果坦白,没有半分隐瞒。来或不来,仅凭众仙自愿。 旨意刚下,她就见从四方各地升起点点白光。 下界不知名的散仙、还在修炼的修士、在东尧“改造”的妖魔、散落各处的四大仙门弟子、四方天庭侥幸活下来的天兵天将…… 一时间,他们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空,全部向帝囷山而去。 张和颂回去之后,众多仙家已经列于天宫下方,纷纷朝她行礼。 她见到了一身布衣打扮的文盛神君,也见到了浑身沾染魔军鲜血、神色憔悴的西方大帝,还有狼狈不堪的澄华…… 澄华努力勾起嘴角朝她笑了笑,道:“启奏陛下,我西方天庭不辱使命,阻挡魔军侵占昴苍神柱,而后带兵相助东天庭。 为关闭申屠家魔阵,简阳将军、玄澈帝君和我……玉兰仙子,还有一众天兵都……” “我知道。”张和颂说着,眼眶红了一圈。 她望着他们,暗想如果……如果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可以做的更好些,这些人也许就不必与她一同赴死了。她这个天帝当的还真是失败。 谢泽之打断她的思绪,道:“陛下,已派人查明,魔阵已除,天宫中再无一人。陛下可随时下令。” 张和颂整理衣冠,上前两步,对众人拱手行礼,“诸位……拜托了……” 众人朝她还礼,“定不辜负天帝信任!” 随后,众人将手中法器扔向天空,纷纷盘膝而坐,口中念道: “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峨峨。 唯有元始。浩劫之家。部制我界。统乘玄都。 有过我界。深入玉虚。我位上王。匡御众魔。 ……” 那日,无数人看到耀眼的白光驱散了遮住天空的最后一层乌云,星辰不再坠落,大地不再震动,狂风停止呼啸。阳光洒落,点点荧光伴随着尘土从上空飘下。 劫难化解,应当觉得欣慰。可谢泽之却在消失的最后一刻,见了此生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姜芷夏仍在天宫之上,根本没有离开。 仙术震碎了天宫,也将她变成飞灰…… 魔阵出现后,姜芷夏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杀了宁姝。而宁姝仿佛也认定一定要将她置于死地。 两边打斗几百回合,杀穿了天宫也未曾分出高下。 然而,在姜芷夏专心应对宁姝之时,她亲眼见到手腕上连通她同门神识的串珠亮光,一个一个熄灭。 先是林忆和东方楚良,然后是莫缄叙、柳茉思…… 一时间,她的大脑停止运转,只靠着本能还击。恍惚之下,被宁姝一刀划伤腹部。 疼痛使她清醒过来。她转身挥出一道金光,朝宁姝打去。宁姝跃身躲过,落于一处石柱之上,望着她凶狠又愤怒的目光,心下疑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笑道:“失去亲人固然痛苦,但姜芷夏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是一生信奉的信念垮塌,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破灭,是无数次的抗争失败…… 你该为自己感到高兴,至少此刻你还能感受到悲伤和痛苦。往后你便会和我一样变得麻木了。” 她飞身躲过姜芷夏的攻击,一面打,一面说道:“你不信? 若我告诉你,你和昭衡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改变何素素一家。可在你们走后不到半个月,他们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何素素的母亲依旧利用自己的孩子邀宠,榨取子女身上的价值;她爹和祖母仍旧是家里的主宰,不容他人反抗。 云麓山那些修士下山后无法回归正常生活,于是换了个山头加入别的教派,继续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你劳心费力为灵清和东尧做的一切,被人间皇帝的一句话毁个干净。 你给予厚望的仙界,大难临头之时,敢于奉献牺牲自我,拯救三界的却是平日里人微言轻的神仙。等你们死了,功劳全被临阵脱逃的宵小之辈冒领。 姜芷夏,你听到这些痛苦吗?你若是会难过就该能明白我什么心情?” 她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吗,我贬下凡后见过一位散仙。 他为了开解要自裁的我,给我讲了个故事,一个凡人杀了天帝的故事。 这个故事启发了我。我从自暴自弃中清醒过来,下定决心要学那个凡人,我要比她做的还狠。我要创造一个新的、公平的仙界。 我想尽一切办法,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妖魔、凡、还有半妖!我不嫌弃他们的出身,甚至寄予他们厚望。我还在将那些半妖的名改成旭,期待他们能像那位散仙一样,能让我看到更多希望。 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只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三界众生都一样,贪婪自私、好逸恶劳、畏强凌弱。这种三界不消灭,还守着它做什么?!” 姜芷夏不答话,只上撩横刀,削下宁姝一缕秀发。 宁姝狠狠压下斩马刀,“你也被欺凌过!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该明白我的想法,为什么还要跟我作对!?” 姜芷夏没有回答她。此刻她的内心只想一件事,就是杀了她。她的招式愈发狠辣,且招招都往宁姝死穴而来。 她将横刀旋把,俯身近冲至宁姝身边,反手直刺。宁姝使用斩马刀回避不及,被她一刀刺入右肩。 宁姝凝聚魔气震开她,随后横斩反击。姜芷夏侧身躲避,正手下刺,又伤了她的手臂。宁姝忍痛顺势挥刀而上,在姜芷夏前胸留下一道血痕。 姜芷夏正要再度上前,忽听见笛音与琵琶声。笛子所奏乐曲正是俞伊的《伏妖》。 她化作一道白光直奔笛音处而去。 当她到瑶池时,俞伊只剩下了一口气。她杀了弹琵琶的荒芜,救下俞伊。 彼时,魔阵已破,天宫之外的结界消失。 她想将俞伊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可宁姝很快追来。于是,她施法将俞伊至于横刀之上,送他下界。 她没了兵器,赤手空拳应对宁姝有些吃力,只能依靠法术应对。 宁姝左手掐诀,变出两个分身。两个分身与宁姝相互配合,从不同的方向冲姜芷夏攻来,致使她陷入困境。 就在此时,宁姝挥出一道璀璨夺目的刀芒,直取她要害。 姜芷夏施法造出结界抵挡,可被强烈的气浪冲出老远,整个人便如同断线之风筝般飞了出去。 她倒在地上,吐出嘴里鲜血,捂着发痛的胸口,感觉五脏都要被震碎了。 她冷眼望着提刀而来的三个宁姝。 “结束了,姜芷夏。”她们一同说道。 语毕,三人举刀下劈。 姜芷夏翻身从三人的缝隙之间滚了出去。她快速起身,夺下其中一人的兵器,一招砍掉其头颅,而后掷出斩马刀,刺入另一人腹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迅速。不过,她杀的只是宁姝的分身。真正的宁姝趁她分神之时,从背后一刀刺入她的心脏。 她低头看着刺出的刀尖,大口地吐着鲜血。 这时,下方传来众仙的声音。继而一股强大的法力涌上天宫,将一切化成飞灰。 同一时间,她手腕上的灵犀绳断开了…… 她只愣了一瞬便握住刀尖,猛地向后退去,任凭自己被刀身穿透。她回身抓住想要逃走的宁姝,而后将一物刺入她的喉咙。 宁姝捂着脖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周身的魔气迅速流逝殆尽,连施法救治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这东西正是她攻打灵清时,重伤姜芷夏的灭灵钉。 姜芷夏终究是“物归原主”了。 此一役,众仙陨落…… 第412章 神仙,在那之后 四十年有多久? 于神仙而言,不过呼吸之间。但对于凡人来说,四十年很长,是他们的大半生,甚至是一生。四十年,足够凡间两代人长成。 四十年过去,亲历过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的人越来越少。而那件事情历经多年的口耳相传,也早已变了样。 故事中的主人公有着不同的身份和不同的姓名。不过再精彩,对于现今的凡人来说也只是个神话故事。很少人相信它真的发生过,即便是家里的老人提起,他们也只当是说着玩。 只是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北边的雪山没在以前的地图中出现过,也没人能解释南边的森林中为什么偶尔会遇见毒性猛烈的毒虫? 不过这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凡人光是想着怎么活下来,就已经耗费大量精力了,哪里还会在乎多出的雪山和难以遇见的毒虫。甚至神仙的消失,仙界的灭亡,也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改变。 凡人没有神仙,依旧可以活下去。 而神仙呢? 四十年间,灵气再度锐减。撑天神柱碎裂,灵清的扶桑神树也在某一日枯萎倒塌。 神仙没有全部灭亡。侥幸活下来的神仙又组建了新的天庭,只是再也无法恢复天宫。他们将新天宫建立在泰山中,接受君王参拜,将神权再度与君权绑定。 第一任新天帝是被姜芷夏打断手脚扔下凡间的陆麒老君。 他登基后,先组织人将上一任天帝的事情“记录”在案。他与一众当初逃离保命的神仙颠倒黑白,将仙界灭亡的过错全部推到姜芷夏与谢泽之身上。 他称谢泽之谋害张和裕,又找人冒充天帝,操控傀儡天帝,祸害仙家。还串通原灵清掌门姜芷夏,与魔界一道妄图毁灭三界。关键时刻,是他陆麒老君带领一众仙家摧毁了他们的阴谋。 之后,他们将此事传到凡间。 当时,姜芷夏在凡人中还有一定威望。所以一开始,信的人不多。 但后来凡间帝王为强化皇权,淡化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于是推波助澜,带头拆除她的神位。加之她和灵清弟子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没有人能证明他们去哪儿,也无法替她说话。 因此谣言逐渐成了“真”,信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她从一个心系百姓的女神变成了祸乱三界的妖魔。她和谢泽之的雕像被放在各地城隍庙外,受来往过路人唾弃。 在天宫坠落之后的第二十二年,陈飘飘带领一众虚玄弟子与散仙,夺了陆麒老君的天帝之位,将他斩首示众。 陈飘飘成了新的天帝。她替姜芷夏和谢泽之翻了案,但没人在意。因为彼时记得她的凡人已经很少了。 而后,陈飘飘带领所有神仙隐入北部雪山,又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无数个夜晚,她孤身一人立于雪山山顶,仰望着繁星点点的苍穹,回忆着那时姜芷夏与她说的话。 “飘飘,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如果宁姝真的丧心病狂,要将仙界彻底毁灭。那天到来之时,我希望你能带领其他神仙躲起来。 等事件平息后,若众仙陨落,你就重新组建天庭。到时没有那些老顽固,你大可实施你的抱负,也许在你的带领下,仙界会焕然一新。” 那天,陈飘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消失,看着所有神仙飞向帝囷山…… 死很容易,但更难的是活下来。 当年陈飘飘答应她的事,虽经历一番波折,但最终还是做到了。不过,夜深人静之时,她总会想起那帮旧友。她一个人怀念着他们所有人…… 至于四大仙门,已无人在提及。虚玄、昴苍和星赤的地界如今被凡间的道观、佛寺代替。不过,灵清的情况有些特殊。 当年姜芷夏提前撤走所有弟子,让皇帝派来的人扑了个空,虽然避免了他们和百姓起冲突,但灵清还是被查封。此后三十年,无人能进入此地。 灵清彻底变成了一处废弃之地。 而东尧,正如姜芷夏所预料的那样,她走后,曾经被关掉的妓院在一夜之间再度开放;分给穷人的地被地主收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妖魔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销声匿迹。 东尧山的百姓们也不用联合起来捉妖。当年花费数代人心血记录下来的捉妖手册,被当做杂书扔在角落,而后再无踪迹。 天宫陨落的第三十六年,中原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原先被查封的灵清撤去封条,后来被人花重金买下,将此地改名玄门,用于教人学习捉妖收鬼之术。不过不同于其它道观、寺庙,这里不供奉神佛。 四年间,也有人上山拜师学习,只是再也没有当年那般热闹的景象。 这天,住在这里的一位中年妇人,熬好了汤药,快步送去后山的一处小院。 她推门而入,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轻轻推了推床上躺着的老人,柔声问道:“师伯,你醒着吗?” 老人咳嗽几声,点点头。 “那我们吃药吧。”她扶他坐起来,将药碗放在他嘴边。但老人只是摇了摇头。 “师伯?” “我今日感觉好多了,不想再吃了。好长时间没出去,我闷得慌,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妇人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平静地从衣架上拿下外套给他穿上。 老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里拄着递来的拐杖,在女人的搀扶下迈过门槛。突然,他站住不动,上下摸索着,“我忘带笛子了。” “我去拿,您站好别动。” 拿到笛子,老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二人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平日老人吹奏横笛的地方。女人扶着他坐在椅子上,又给他盖了一件薄毯。 “素素啊……”老人说:“我有些口渴,你能不能给我倒杯茶来?” “好!”她起身离去。 她走后,老人拿出笛子。可一不小心,笛子脱手而出掉在地上。他慌地去捡,结果摔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用手摸索了半天,随后长叹一声:“找不见了。你师兄我如今跟个废人一样。离了素素和阿红,什么事也做不了。好在她们和若芙也不嫌弃我这个老瞎子,走哪儿她们都带着我,还送我回来灵清养老。 小六,你有两个好徒弟和一个好弟子。咱们灵清的弟子都好……” 这位老人正是俞伊。 当年他在瑶池吹奏《镇灵曲》化解神仙怨念。荒芜用琵琶之音造出尸身血海的幻境阻止他。 他见不得鲜血。但为了超度亡魂,破解魔阵,他狠下心来剜出双目。 后来,他被姜芷夏用横刀送到灵清。他侥幸活了下来,可仙根被毁,变成了凡人。这四十年间,他一直跟何素素她们生活在一起。 他们辗转过很多地方。在皇帝大赦天下后,第一时间赶回来买下灵清。 为不引起注意,他们只能将这个地方改名叫玄门,阿红成了这里的掌门。 而何素素从昴苍回来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她变得少言寡语,平日里除了照顾俞伊,就是看着仙仙和那根蝴蝶发钗发呆,只有若芙来看她时,才会多说几句。 她不再说谎,也不再想修炼成仙,任凭体内灵气消失,面容衰老。 再后来,仙仙因缺失灵气枯萎,何素素也彻底没了生气。 俞伊强撑爬起来,靠在椅子旁,喘着粗气笑道:“我说你在这里,可她们没有一个人信我。我本想着再给你吹奏一曲。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不知道我这次去会不会遇到他们。你说师兄他们还能认出我吗?” 他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六儿,我走了。以后师兄不能守着你,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俞伊抬起头,对着天空说道:“老天,你帮帮我师妹……帮帮她吧……” 说完,他感受到一阵温暖的风拂过脸庞,之后便再无意识了。 至此,姜芷夏最后一个同门也离她而去。 俞伊说的没错,姜芷夏就在灵清,就在他每日吹奏横笛的附近。 她能听到俞伊的笛音,却看不清他的脸。她听见俞伊的哭诉,却回应不了他。 那日,她的肉身陨灭,魂魄应当重入轮回。可因当初承诺一众冤魂的事没做到,她被它们镇压在灵清,日日承受泰山压顶之苦,终身不得解脱。 第413章 神仙,换了人间 就像凡人于危难时祈求神仙,神仙无助时祈求神仙的神仙是一样的。这些祈求都没有什么用。 姜芷夏在他死后,仍旧背负着数万道冤魂,停留在后山。 她看不清也无法言语。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俞伊死后,何素素偶尔会来这里发一会儿呆,然后离去。 在俞伊死去的第十个年头,何素素在一个下雪的夜晚去世了。她死后,再也没有人来过后山。 灵清弟子只剩阿红一人,但她也因灵气缺失逐渐衰老。二十四年后,她也与世长辞。 来东尧山上学习的道术的弟子越来越少,但好在门派一直存在。 常年没有人打理的后山之地被长出的杂草覆盖。 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春季百花齐放,夏天荷香四溢,金秋鲜果满园,冬日银装素裹。 不会有人知道有一群人在这里居住过。 有人会在夏日敲开每个小院的门,送上棉被,冬日送冰饮,每到晚上发现人不齐就急得上蹿下跳;有人会手持藤条,撵着他人满山乱跑;有人会养着一群动物,高兴时唱两句,不高兴时也唱两句;有人会吹奏乐曲,引得三界生灵都来倾听;有人会跟这里的一草一木说话…… 这里只剩下一道不被人发觉的魂魄。 三百多年前,她独自守在前殿。现今,她又一人守在后山,哪里也去不了。 日夜轮转,四季更迭,又一千年过去,姜芷夏的魂魄仍旧没有解脱。 她留在这里,却不知为何能清楚地感受到世间发生的一切,感受到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喜怒哀乐。 若芙带走她的横刀,回到魔界。三百年后,接替赫连雨霁,成了新的魔君。她制定、改变了许多魔界条令,让魔界众生在不影响和不伤害凡人的情况下,能够拥有足够的魔气。 后来,在她和陈飘飘共同努力下,仙界与魔界合并。仙魔不再以修炼法门、出身高低、容貌长相区分彼此。从今往后,他们只遵循同一套法令规则,按照同样的法规行事。 而灵气,正如柯辅当年在帝鸣石阵中所看到的那样。它会在某一刻突然消失,而后虽有波动,但再也不会恢复到之前那样充沛。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姜芷夏以旁观者的身份纵观三界变化一千多年,逐渐对这件事有了些眉目。 她发觉灵气、神仙、甚至妖魔的诞生可能都源于人。 上古时期,山林深邃,猛兽横行,人少而禽兽众。凡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朝不保夕。为求生存,他们无比虔诚地叩拜天地,希望能活下去。部落中贡献最大的族人死去,他们就想象她变成了神明,还留在他们身边继续保佑着他们。 危及性命、神秘未知的事物被当做妖魔,一旦有难,则将这些事情都赋在妖魔身上。 神仙因人的需求而存在,妖魔因人的畏惧而诞生。灵气因人对于神明的信奉而出现。 凡间的人数增加,灵气就会随之增加,并且在一定时期达到顶峰。 然而,当凡人创造出可以自保的工具,当他们领会的道理越来越多,当“神迹”“异象”可以被解释,当发现能救他们的是和他们一样的人时,他们对于神明的信奉便会淡薄。 所以,灵气的下降其实是凡人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 不过灵气不会彻底消失。因为仍旧有许多凡人掌控不了的事,特别是在乱世。凡人无法停战,也解决不了战争带来的痛苦与贫穷,他们只能再次寄希望于神明。这个时期的灵气就会比往常多一些。但到了盛世,灵气又会降低。 姜芷夏意识到这一规律后十分想笑。那些自诩尊贵无比、高人一等、视人命如草芥的神仙,恐怕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只是凡人创造出来的“工具”。真正惶恐的应该是神仙才对。 因为“工具”是可以被替代的。 诚然,这一千年多年变化的不只有灵气。她还见证了凡间数次朝代更迭,人们的生活习惯、服装语言,食物工具等的改变。 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有些东西革故鼎新留了下来,有些新奇、前所未见的东西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必须承认的是这些社会改变从整体看是进步的,可仍不能化解姜芷夏背负冤魂的怨气。 因为最根本的东西没有变。 凡间仍旧尊帝制,仍旧在以天下之力供养一人,甚至在社会不断变革中,皇权达到了巅峰。 门阀士族、权贵地主依旧存在,贵族体系未被打破。 而神仙远离了凡间。但这并不影响上层权贵打着神仙的名义压迫百姓,培养“顺民”。 神权、君权、族权不断收紧加重,男人们苦不堪言。而女人也是痛苦万分。 这三种压迫结合夫权又移送给她们。无论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或是下层百姓的女儿,都被困于一方天地,戴着不同的无形镣铐过活。 这一千年,从远处看,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姜芷夏思索着解决之道。即便自己出不去,无法实践,她还是要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让自己疯掉,才不会陷入同门、徒弟、朋友、丈夫都已经离开她的悲痛中,才能够继续忍受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孤独…… 凡间的朝代再度轮换。皇帝又被赶走。可这次,整个凡间却陷入比之前更为可怕的战乱中。凡人创造出了更为厉害的武器用于掠夺、用于屠杀。 她每日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从上空划过,接着就是巨大的爆炸声,而后轰鸣声、刀锋没入血肉声、婴孩哭泣声、妇女尖叫声…… 一千多年来,她又一次感到了恐惧。 别说那些冤魂,就连她都接受不了在这种乱世活下去。若是可以,她一定会戳聋自己的耳朵来阻止那些轰炸声和哀嚎声钻进脑海。 饿殍遍地,血流成河。危难时刻,上层权贵纸醉金迷,党争不断,为一己私利,同室操戈;下层百姓麻木不仁,互相残杀。 慢慢地,她从怀揣希望,变得自暴自弃,对凡人失去了信心。她将自己蜷缩起来,拒绝探寻下界发生的事,甚至一度颓丧到期盼自己能早日魂飞魄散。 她想就算他们再次停止了战争又能怎样?说破天不过是换个皇帝,能改变什么呢?等下次战乱,说不定他们就会全部死在新造的杀器中。在那之后,应该就是第二十六轮回开始了吧。 她看不到这些人的未来,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强烈的无力感包裹着她,让她很是难过…… 忽然,她听到下界传来: “……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 她听着甚是新鲜。好奇心驱使下,她又再度“窥探”凡间,发现下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古怪”的队伍。 他们与人和善,尊重百姓,不抢粮,不拆屋,甚至进城也只睡大街。他们一改千百年来“兵过如篦”的传统印象,打土豪、分田地,收获一众百姓爱戴。 他们唱的歌也很古怪。歌词是“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人民的武装? 这倒是奇了。姜芷夏想。 她从未见过有替老百姓打仗的军队,从古至今,倒是为权贵、为皇帝打仗的军队比较多,甚至仙界的天兵天将,也是用来维护天庭秩序的。 她跟随他们的足迹,感受着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们失败过也胜利过;壮大过也衰弱过;前进过也撤退过……只是再难,也没有听见有人说放弃,一直坚持到取得彻底的胜利。 她为他们高兴,同时又为之前自己的颓丧感到羞愧,看来她这个神仙到底是落后了。 不过,她又有些担忧后面的事会怎么发展。他们会将赶走的皇帝重新接回来吗? 好像不会。 因为她听见有人说:“……为了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幸福自由,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他们歌颂的不是皇帝,不是王孙贵族,而是万千为自由奋斗而牺牲的普通人。 千百年来高呼“吾皇万岁”的口号变成了“人民万岁”。新成立的架构前都被冠以人民二字。它们成立之时就不是为皇帝服务的。 皇帝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但她有些好奇皇帝去哪儿了。 于是她找遍了整个凡间,最后在一处大院内,发现正在接受劳动改造的皇帝。 看见他拿起针线给自己补袜子时,姜芷夏在被困一千多年后第一次笑出了声。 之后,这些人不断做出一件又一件令她惊讶的事。 困扰千百年的毒虫问题,在组织起来的“六忆舜尧”的共同努力下被解决。她看不清,却感受到了那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的情景。 雪山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屏障。为了拯救还在那里受苦的百姓,他们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直到赶走农奴主。 存在千年的妓院被关停,那些可怜的女人被解救。她们得到免费救治后又学习了不同的技术。她看不见她们脸,却能感觉到她们身上重新焕发出的活力。 被困于枷锁之下的女人们有了平等的权利,走出家门,走向各个领域行业。 她们可以摇桨撑船,顶着炮火送军队过江;她们可以驾驶战斗机翱翔蓝天;她们可以是战场上巾帼英雄,也可以是农忙中的中流砥柱。 她还听人说有位女拖拉机手的照片还被印在了流通的钱币上。 她对凡间的变化越来越好奇,每日跟着他们学习新出现的词汇,认识新奇的东西,同时也越来越期待他们会做出什么新的举动,甚至想参与其中。 她觉得既然他们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她也是妇女,完全有资格。 她每日只顾感知下界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压着的冤魂在逐渐减少。 不过,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这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理想时代,中间也有波折。有困扰千万年的贫穷问题要应对,也有层出不穷的新挑战要克服。 但她想一切才刚刚开始,问题总会慢慢解决的。现在是自她成仙以来从没有经历过,也从不敢想象的时代。帝制再厉害,不也是被消灭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被克服的呢? 对未来,她充满信心。 某一日清晨,阳光普照大地。她觉得今日身上异常轻快,甚至能伸个懒腰,动动僵硬的四肢。 微风拂过,她忽然飘了起来。眼前变得清晰明亮,她看见了碧蓝的天空、郁郁葱葱的树木、娇艳欲滴的花朵。 她转头看向自己曾经被困的地方,发现原来她一直住在一朵荷花的花蕊中。因花瓣遮挡,她才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不过也正因为有这朵荷花替她分担冤魂的重压,才让她能撑到现在。 意识消失前,她看见那朵荷花在她离去后,枯萎了。 第414章 神仙,凡人 姜芷夏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她心下一惊,“咚”地一声撞到了大巴车的玻璃上。她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按下接听键。随后她反应过来电人是谁,暗自懊悔道:接错了! 她清了清嗓,小心翼翼地对电话那头说:“姐?” “姜芷夏,你现在在哪儿?” 她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大山,硬着头皮说道:“在家。” “是吗?让妈接电话。” “啊!我早上在家,现在在同学家玩呢。” “同学家?”那边笑出声,“哪个同学?” “说了你也不认识。” “把他们家地址发给我。” “不好吧,这是人家的隐私……” 说话间,随行人员大声喊道:“同学们系好安全带,抓稳扶手。前面要过急弯。” 姜芷夏再去捂住话筒已经来不及了,那边的人听到后暴跳如雷。 “你还是去了对不对?姜芷夏,你是不是疯了!我给你说过什么?今年气候异常,雨水又多,万一山洪爆发怎么办?” “不、不会的。”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老师说了,这都是正常现象,雨水不算多。而且我们一行八个人呢……” 话还没说完, 那边打断她道:“哪个老师说的?是不是那个姓莫的?” 姜芷夏抬头看了一眼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的老师,冲人家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说:“嗯,但……” “我就知道是他!你听他说?那傻缺小时候还跟我说他做梦梦见我跟他都是神仙,我还是是他师妹呢。他说的话能有几句是真的? 也不知道你们学校怎么想的,把他招进去当老师。打小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鸟,一天叽叽歪歪,唠唠叨叨……” “嘿!我这暴脾气!怎么还人身攻击呢?”前排老师听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姜芷夏的手机,对电话那头说道:“姜同学的姐姐,你冷静点…… 这是学校组织的暑假实践活动,支援当地教育建设,跟着扶贫干部学习,拓展个人能力。我觉得小姜同学有这个觉悟很好嘛…… 是、我知道她才大三,年纪还小。但你怕什么,有我在…… 我再说一遍,我是老师,抛去职务不谈,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哥哥,怎么可能丧心病狂到去拐卖她…… 首先,她大三了,是成年人了,已经不是小孩了!应该有自主选择权!其次,她把家长同意书都拿来了…… 那怎么可能不是你的笔迹,你妹妹的字我认识…… 你家隔壁的警察?她不是调任去首都了吗…… 我怎么知道她临走前会帮你妹妹签字·,我又不是警察…… 你报警抓我?喂?喂!” 老师把手机还给姜芷夏,面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失败了……你也知道,我从以前就没吵赢过她。” 姜芷夏接过手机,发自肺腑地说了句,“难为你了。” “没事。”他苦笑着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她不会突然杀过来吧?” “不会不会!”姜芷夏看他一脸惊恐的模样,立马安抚道:“她还没拿到博士学位,离毕业还有一两个月呢。等她回国,我们早就回去了。” 闻言,老师拍着胸脯,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坐在姜芷夏身后的一男一女,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学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狠人,没想到还有比你更狠的。” “是啊,你家庭生活很压抑吧?” 姜芷夏:…… “东方楚良、何素素,你俩给我坐下,把安全带系好!”老师望着车内后视镜喝道。 “知道啦~莫老师~”两人撇撇嘴,坐回座位。 “熊孩子!” 姜芷夏回头看了一眼又开始打闹斗嘴的二人,长叹一口气,心想:这两小孩真是一点没变啊。 她望着手机屏幕她和她姐姐的合照,又瞟了一眼前面的老师,又叹:何止是他们没变…… 那日,她随着风飘向远处。等她再有意识时,发现有人提着她的两条腿,抽她脚底板。 她觉得这人很没礼貌。但她太过疲惫,只想睡觉,懒得跟那人计较。 没想到那人变本加厉,把她颠过来倒过去,又是摩挲后背,又是往她嘴里塞小管子。 她张嘴抗议,但只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啼哭……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带着记忆投胎重生了,更没想到她被放在小车推出去就看见到八岁的林忆指着她,问一个男人:“这是妹妹吗?” 林忆是她的亲姐姐,姓名没有变。她还给她起名叫姜芷夏。她们姐妹俩一个跟爸爸姓林,一个跟妈妈姓姜。 往后许多夜晚,林忆和她躺在一个被窝时,都会感叹自己当年不知道怎么了,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名字,还要求父母一定用这个名字给她上户口。 “也许,我们上辈子认识呢。”姜芷夏半开玩笑地说。 林忆嫌弃地给她盖好被子,“那我也太惨了。这辈子操心你,上辈子还操心你。” 几乎可以说姜芷夏是被林忆带大的。姜芷夏从小不安分,谁都不怕,就怕林忆,见到林忆比见到她妈还乖。她们的老爸每次都会说:“这就叫血脉压制。” 姜芷夏和妈妈一同从医院回来时,见到了她姐姐的青梅竹马兼自家邻居,也是她后来的大学老师——莫缄叙。 他和以前一样啰里八嗦,经常被林忆追着满小区逃窜。姜芷夏上小学后,他主动承担起了辅导她功课的责任。 姜芷夏虽说带着记忆出生,但现在社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需要重头学习。她喜欢上学,也喜欢念书,体育成绩也很好,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太闹腾,用她妈的话说就是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儿。 也不知道是跟小朋友在一起时间长了,或是憋屈的时间太久,她一玩起来什么都顾不得,还经常想出一些馊主意,带着小区里一群孩子“团伙作案”。 在林忆读高中那年,他们搬家了。那地方离她和林忆的学校都近。她的新邻居是和林忆一样年纪的沐胜蓝。 她为人高冷,留着一头短发,每天出门回来都带着一身伤。 林忆经常叮嘱姜芷夏离她远些。因为她曾经见到沐胜蓝跟外面的小混混打架的模样。要不是警察来得快,小混混估计就被打死了。 不过,姜芷夏后面还是和她玩到了一块。 沐胜蓝考上警校,毕业后去了刑警队,最近才被调到首都。姜芷夏这次的家长同意书,就是她仿照林忆的字迹帮她签的。 姜芷夏受她影响也想上警校,但她高考分数出来那天,全家纷纷前来给她做思想工作,怎么都不同意她去警校或者军校。她拗不过他们,最后填报了汉语言文学,才让一家子的心定了下来。 巧合的事情不止这些。有时姜芷夏也在想是不是老天觉得亏欠她太多,所以这一世打算把一切还给她。 她初中毕业,因为成绩优异,被许多学校看中。在比较各个学校之间的学费、距离、奖学金后,她选择了一所免除她三年学费并提供奖学金的私立中学,最大限度地给家里减轻负担。 在这里,她遇到了她的高中班主任——凤寒烟。 凤寒烟对她很好,就是时不时还是会说出一些正确的废话让她不知所措。 她高二那年,赶上凤寒烟休产假,学校给她们换了一个老师。那老师还算负责,可每次做实验都跟玩命一样,差点没把自己弄死。 有次,身为课代表的姜芷夏实在怕白磷把她点了,问她需不需要自己帮忙,结果被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好在那天没有出什么事。 姜芷夏战战兢兢地读完了高二,等回了凤寒烟,最后平安毕业。 大学生活比她想象的还要丰富多彩。她恨不得把自己拆成好几个,什么都体验一下。她加入了旅游协会,当时的会长是已经大三但还没卸任的宫泽雪。 宫泽雪毕业后当了旅游博主。这一年,她开着房车去了许多地方。期间,她还遇到了一个同行。两人很聊得来,半年前确认男女朋友关系,上个月订婚。 姜芷夏还去了她的订婚宴,看着她和那个叫安旭的人在订婚宴上又哭又笑,心中感慨:这要到结婚,俩人还不得哭瞎了。 和姜芷夏一同参加宫泽雪订婚宴的,还有她的舍友上官星月。姜芷夏报到第一天,差点没被来上官星月她爹吓死。 上官云拿出五千块钱,十分豪气地扔给姜芷夏,说以后让她照顾他女儿。 姜芷夏把钱塞兜里,站起身来给他鞠了一躬,说:“交给我!干爹!” 当然, 钱最后还是被林忆还了回去。 上官云离去时,眼睛都哭肿了。 不过他还是哭早了。因为上官星月大二那年在朋友圈官宣她和校篮球队的简阳在一起后,上官云一边哭,一边连夜开车一千多公里杀到学校,说要找“勾引”他闺女的小子单挑。最后见上官星月护着简阳,哭得更惨了。 姜芷夏估摸着他后面还会哭两场。 大二报到那年,她抓到了在校门口卖假货的何素素。尽管她再三保证充电宝绝对没问题,但在看到姜芷夏徒手掰开外壳,露出里面的四节电池后,她郑重地向她赔礼道歉。 细打听才知道,何素素是住在附近的高三学生,想趁大学开学“捞”一笔,给自己挣点零花钱。 姜芷夏翻了个白眼,让她回去上学,周末学校不上课过来找她。 她一边给何素素补习所有烂到底的功课,一边想办法帮她挣生活费。 在她大三这一年,何素素也踩线考进了这所大学。她说她决定以后都跟着姜芷夏混。 姜芷夏听完就觉得头疼。之后在夜跑时救下被勒索的东方楚良,她觉得头更疼了。 大三暑假,她打算参加课外实践活动,那两个小崽子一听也要跟她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俩这辈子算是赖上她了。 大巴车在山路上疾驰,等到了目的地,太阳都快落山了。 车停在村办事处的外面。学生们拿着行李下车,见到许多欢迎他们的当地村民。村支书自我介绍过后,又给他们介绍其他人。 忽然,有人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对所有人喊道:“快!缺人手帮忙!三叔家的牛难产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一窝蜂地涌了过去。学生们没见过牛生产,也好奇地跟过去看。 只有姜芷夏停留在原地没动。 东方楚良催促道:“学姐,你发什么呆啊!去看看,万一能帮忙呢?” “哦、哦!”姜芷夏这才缓过神来。她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件雨衣,跟村支书和扶贫第一书记一同前去…… 半个小时后,蹲在地上的何素素和东方楚良伸出黏糊糊的胳膊,控诉姜芷夏:“学姐,你倒是也提醒提醒我们啊!” “不、不好意思啊。”姜芷夏脱下雨衣,说:“事情紧急……” “紧急你还有心思拿自己的雨衣!” 兽医笑盈盈地给他们打来一盆水,夸赞道:“你们这帮小孩真厉害,没想到你们什么都不会,竟然敢冲到最前面。” 东方楚良\/何素素:等我找到是哪个王八蛋推的我,我就把她打哭! 姜芷夏移开目光。 “同学,你之前是不是做过这事啊。”兽医问姜芷夏:“还知道做好防护。” 姜芷夏看着她,有些想哭,“之前……之前看别人做过,从视频上……” 兽医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棒,叫什么名字?” “姜芷夏。” “我叫柳茉思,这里的人都叫我柳大夫,平时就来回在山里乱窜给家畜治病。”柳茉思说着,突然手机铃声响。她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开车赶赴下一家。 “我跟你去!”姜芷夏刚走一步,被莫缄叙拦下。 “你什么都不会凑什么热闹。”他说:“先回去把行李放好。” 姜芷夏这才打消了念头。 学生们被分到不同的地方居住。姜芷夏和何素素住在妇女主任家里。妇女主任叫玉兰,有一个在外地念硕士的女儿。她丈夫跑长途车不在家。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她见到姜芷夏觉得甚为亲切,非要收她做干女儿。 她从玉兰主任那里了解到,柳茉思是前年毕业来到这里的,这里的村民现在离不开她。她每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甚至都睡不了几个好觉。不过她又说今年九月会来一批动物医学专业毕业的学生,到时柳茉思就可以轻松些。 姜芷夏闻言,稍稍放心了一点。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第二天,学生们又跟着村支书和第一书记熟悉了一下环境,接着就投入到工作中。周内,他们去学校上课。学校里有个支教的音乐老师,和姜芷夏一见如故。他说他叫俞伊。 周末姜芷夏有时会跟着柳茉思,帮她打打下手,有时会和同学们跟着第一书记走访贫困户。 那个书记讲得很细致,将他帮扶的经验毫无保留都告诉了他们,好像根本没把他们当成来两个月就走的学生。姜芷夏听得很认真,有时还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受到一众人的认可。 她每天晚上都会给林忆打电话报平安。她说这里的人都对她很好,就是第一书记有些冷淡,除了工作,别的什么也不跟他们说。他们只知道他是从首都大学毕业,然后来到这里扶贫的。 还说这里也有莫名其妙,不合时宜开放的桂花。她觉得她一定有一世是花仙子。 林忆劝她赶紧洗洗睡,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两个月很快过去,姜芷夏也要回学校了。 离去前一晚,她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暴雨,不知在想什么。 “学姐,我感觉这次来这里,人生都厚重不少。”何素素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说:“你说人这一辈子图什么呢。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我打算毕业也去偏远地区,你觉得呢……学姐?学姐!” 何素素不知道姜芷夏什么时候跑到了外面,连伞都没拿。 姜芷夏顶着暴雨,打着手电,一路跑到村办事处二楼。 她站在门口,喘匀了气,敲响了房门。 房门瞬间被打开,那位书记见到她浑身湿淋淋的,立即将她让了进来,拿出毛巾递给她,“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姜芷夏没有去接,只是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有件事要问你,很重要。” “你说。” “你觉得前世和后世是一个人吗?” “你……你说什么?”那人很是诧异。 “我和一个人做过约定。”她红着眼眶,说话声音都在颤抖,“我们约好……约好要是还都记得对方,就在一起……但……” 话音未落,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用力亲吻着。 第一日她来时,他就想问她这句话,可他不敢。他每日都忍着,除了公事,什么也不多说。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每晚都鼓励自己第二天一定要去问她,可见了面,他又不敢说出口。 姜芷夏敲门的前一刻,他正要出门去找她…… 良久,他抚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无伦次地颤声说道:“我一直在……就是那朵荷花……我一直在等你……” “谢泽之,我好想你……” 她终是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那日佛寺算卦,开阳真人说: “你跟你的意中人能在一起,但中间会经历一番波折。你们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再见到对方。但他会等你,你也是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