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当炉鼎:我带萌宝杀疯修仙界》 第1章 就不该贪嘴! 黎簌染真想捶死自己! 她就不该贪那个嘴,临走前去厨房偷了口吃的,结果差点被噎死,慌乱中喝了桌子上的一碗水。 小命是保住了,但是这水里不知道被谁下了药,现在她贞操不保了! 喝完那碗水不久,她就感觉浑身难受,才意识到可能是被下药了,与此同时厨房外突然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她躲了三年的男人——萧缙。 吓得她立刻施了个传送法阵消失在对方面前,浑身热的不行,再加上自己方才利用灵力努力逃窜,精疲力尽,终于到了宗门一处山脚边的林子里。 自己吃的药效极强,黎簌染感觉鼻子下方有热热的东西,用手一摸,发现流鼻血了。 作为宗门丹修大长老的弟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种无色无味的药是云欢草。 服下的人会产生幻觉,意识模糊,如果不与他人甜蜜蜜,就会七窍流血,痛苦不已,甚至没命。 这么毒的药怎么会出现在厨房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碗里? 黎簌染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乱窜,她在林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夜色有些发凉,清浅的月光照在身上,让她眼神恍惚。 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一个东西,努力眯着眼睛瞧了瞧,完蛋,出幻觉了,树居然变成白的了。 还系着腰带,挂着个玉佩,比她还精致。 不对,黎簌染扇了自己一巴掌,再仔细瞧瞧,是个活人,但夜太黑脑子太乱,只看得清轮廓。 抬手往上摸,平的,往下…… 手突然被对方抓住,黎簌染咽口水,直接搂住他的腰,鼻血蹭到男人白色的衣袍上,嘴里嘀咕着:“帮我个忙。” “不要。” 低沉的男性嗓音,黎簌染感觉身体里被药物催发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手不安分地往下抓,扯着他的腰带。 “我给你当一次炉鼎。”她试图讲条件。 男人攥着她的手腕,似乎察觉到她身上的异样,说:“去寒潭里。” 意思是让她自己去冷静冷静。 “不行,会死……” 她可不是在说假话,努力甩甩脑袋,想与他对视,但是视线模糊,依旧看不清,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身上,又抹了一把鼻血。 黎簌染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好像被人带到了一个温度偏低的地方,躺在冰冷的石床上。 体温稍微降了下来,鼻血还在流,被人用凉凉的帕子擦了擦,又冷敷了一会儿,却还是高于正常体温,眼睛烧的都快往外冒血了。 一声叹息,传入她耳朵里时已经模糊的像清风,凉凉的帕子覆在她的眼上,黎簌染锲而不舍地往下摸,又被他抓住手腕。 黎簌染真想说,从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也不亏,她这万年一遇的炉鼎体质就是天降巨宝。 但是她没有力气,眼睛热热的流出液体,不是泪,应该是血。 听到玉佩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感受到一股压迫感欺身而来,身上的衣物被解开,眼角的血痕也被轻轻擦拭。 他妥协了。 …… 刚开始没多久,黎簌染就感觉身上的难受劲儿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疼痛,不过还好,幸亏她咬住了他的肩膀。 不能自己一个人疼。 眼睛被血红色覆盖,迷迷糊糊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朝着他的后背摸去,意外捏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手感很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又细又长,握在手里很舒服。 某人突然停顿,愣了许久。 黎簌染拽了拽那根尾巴,锤了他一拳,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他肩上被自己咬出来的血痕。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样,那根尾巴晃了晃,挣脱了她的手,黎簌染晃着手继续找,却再也找不到了。 猛烈的浪潮将她吞没,意识渐渐模糊。 …… 醒来后头晕眼花浑身酸痛,身上的衣服板板正正,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室里,周围除了她躺着的石床,什么都没有。 昨天给她擦鼻血的帕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叠在她枕边。 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那个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昨晚说是给人当炉鼎报答他,结果自己爽快了,运错了功,反倒是把人家当成炉鼎给用了。 黎簌染吞了一颗止痛的药丹,感觉到身体里豁然纯净充沛的灵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 从乾坤袋里掏出点值钱的灵植和丹药堆到石床上,希望那个人不要过多计较,千万别告到她那宗主爹爹那里。 不过拿别人当炉鼎却反被当炉鼎这种糗事,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轻易说出去吧。 黎簌染坐着她的法器离开宗门,恨不得日行千里。 ———— 五年后。 黎簌染扛起锄头,稳稳地落在田地里,熟练地挖了一个浅坑。 田野旁边围观的群众纷纷拿着笔和纸将她方才的手法记录下来。 “这些坑,不要太深,不然种子不好破土,大概两节手指这么深就行。”黎簌染声音洪亮,伸出白皙的手指,比划道。 长着黑色犄角、白色兔耳朵、黄色狗耳朵的群众们点点头,记笔记。 “但是黑熊族的手指头长度不能做参考。” 黎簌染补充道,魔族精怪们纷纷瞧了一眼周围的黑熊精,他们原形高大,化成人形也非常魁梧,手掌比普通人大许多。 记笔记,记笔记。 “魔尊大人,不会使锄头怎么办?” 一个带着兔耳朵的魔族睁着红色的眼睛发问。 黎簌染摇摇头,杏眼中带着些许无奈,仔细瞧着问问题的魔族,抱臂:“不会用锄头,兔耳郎你好歹有爪子吧。” 兔耳郎点点头。 随后,她指了指身旁在田地里用爪子挖坑的小白猫,道:“那就学着我儿子变成原形用爪子挖。” 兔耳郎眼睛发亮,一边点头一边记笔记。 “还有。”黎簌染有些不放心:“你记得,挖坑的时候不要挖太深,你们兔妖一族曾经有个傻兔子挖洞挖出了地下水,直接把自己淹死了。” 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同族,兔耳郎抹了把泪,记笔记,暗暗感叹新任魔尊大人真是人美心善。 “那我们没爪子怎么办?” 一个长着黑犄角的魔族发问,黎簌染看了看,思索了一下,说:“你们黑牛一族不用种地。” 黑牛一族一听,兴奋地扔了纸笔准备跑路。 “等等!”黎簌染叫住了他们,“你们等别人种好了地,去犁地。” 黑牛一族高呼,还不如去种地呢!苦啊,太苦了! 今日的种地教学结束,黎簌染扔下锄头,一个身着金色羽衣的美人接过锄头,喊了几只兔子过来运走。 围观的魔族群众正准备散去,却有食肉动物一族留了下来,看着黎簌染,不满道: “我说魔尊大人,我们魔域千百年来从来没有种过地,吃饭问题也能轻易解决嘛!” “一百年前受天灾影响,魔域的花草果树都枯死,土地贫瘠,现在不开垦荒地种粮食,你想让大家都饿死吗?” 黎簌染挑眉,既然她混到了魔尊这个位置上,就该努力为魔域争取更好的生存环境,虽然她是当了个接盘侠。 “那这一百年,大家也都过得好好的呀。”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百年来你们天天往魔域外边跑,去打劫人族的粮食,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喊正道修士攻进来!” 第2章 来信 食肉魔族不说话了,纷纷低下了头,还有几个愣头青硬是不妥协,喊道:“也不全是我们抢的啊,大多是那群食草魔族抢粮食!” 黎簌染撇嘴,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食草魔族抢粮食,你们抢肉,就你们这愚笨的小脑瓜是不是不把肉当粮食?” “他们人族辛辛苦苦养殖打猎得来的食物凭什么被你们抢走?你自己不会养吗?我都去人族请了先生过来教你们养鸡养鸭养猪,还在这儿跟我抗议。” 黎簌染叹气,孺子不可教! 魔族众人面面相觑,完蛋了,他们把鸡苗和猪崽都给吃了。 一个大嘴巴的魔族说出实情,引来一众魔兽群殴,黎簌染恨恨地咬牙,拔剑将这群家伙都揍了一顿。 “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老娘花钱买的鸡鸭鱼苗都给我好好养,每天写养殖记录,谁再偷吃,我就先吃了他!!”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几个魔族闻言,瞬间指着身边的同伴要互相告发,弄得黎簌染握剑的手都紧了紧,真想直接把这群蠢货都捶死。 混乱之中,一个金色的身影忽然上前,抓起几个黑熊族的精怪,嫣然一笑,正是黎簌染的右护法越煞。 “魔尊大人,您想先吃哪一只?我看他的爪子厚实,今晚咱们吃熊掌?” 说着,她紧紧拧着黑熊粗壮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熊掌仔细端详,一脸兴奋地望着黎簌染。 黑熊一族捏了一把冷汗,看着自己的同类,颤抖不已,都在想该如何逃离。 被抓住的黑熊毛都炸了,生怕下一秒这性格强势的右护法就会把他的爪子砍下来。 黎簌染扶额,身后挖坑的小白猫弄得满身尘土,抖落抖落跑到她脚边,一下子变成一个穿着白袍子的小娃娃,衣摆上沾着灰,却笑嘻嘻的抱住她的大腿。 “娘亲……我不想吃熊掌。”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众魔仿若看到了救星,纷纷凑到他们敬爱的小少尊面前,试图让他向魔尊求情。 黎簌染哪儿能真吃啊,她也只是吓吓他们,但是魔尊的威严不能丢,可不能让这群傻缺发现她不吃魔族。 不然以后就不方便吓唬他们了。 “越煞,放手吧,今天就不吃他们了。”黎簌染摆摆手。 被及时制止的越煞依依不舍地瞧着那对厚实的熊掌,回到黎簌染身边。 众魔族皆松了一口气,纷纷向魔尊大人保证一定会认真养殖牲畜。 黎簌染点点头,准备招呼着他们都散了,却忽然听到一个巡逻的小兵举着一封信跑了过来。 “报告魔尊大人,方才小的在结界外发现这封信在附近乱飞,就自作主张把它拿了进来。” “一封信而已,有必要报告魔尊大人吗?” 越煞率先开口,金色瞳眸带着责备,乌发间的金翎闪闪发光,很是惹眼。 “这……”小兵难为道:“正是因为找不到收信人,才想问问魔尊的意见。” 他将信件递给越煞,金翎美人仔细一瞧,居然是追魂而来的信件,既然会在魔域附近出现,想来收信人应该就在魔域。 黎簌染半弯着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抬手捏了个避尘诀,将他身上留下的尘土弄得干干净净,又为他整了整衣服,脖子上的长命锁有点歪。 听了越煞的推测,黎簌染挑眉:“信上有写收件人的名字吗?” “没有,只写了一个……梨子酥。” 黎簌染捏着长命锁的手一顿,黎微墨眨眨杏仁一般的大眼睛,疑惑道:“娘亲?” “怎么会有人给糕点寄信呢?” 一众魔族哈哈大笑,其中也有人砸砸嘴:“我也喜欢跟鸡腿说话,这位仁兄肯定是我知己!” 黎簌染闭眼,站起身,吼道:“都给我干活去!” 众魔纷纷逃窜,生怕魔尊一口吃了他们。 小兵吓得一哆嗦,见黎簌染朝他摆摆手,便脚底抹油迅速逃离。 黎簌染环顾四周,围观的人都没了,拿走越煞手中的信,抱起自己的儿子,淡淡道:“回魔尊殿。” 坐在卧房的软塌上,黎簌染拆开那封信,果然是她哥寄来的。 大意是家乡的梨子熟了,梨酥你怎么还不回家! 黎簌染合上信,叹了一口气。 瞧了一眼一旁午睡的儿子,纠结要不要回去看看。 只是害怕回去后会不会再碰上那个令她避之不及的萧缙。 她是个可怜的穿书人,偏偏转生成了恋爱脑,要为萧缙,也就是为书中男主掏心掏肺掏心窝子的角色。 这个世界,是一本修仙后宫文里的幻想世界,名为云起大陆。 黎簌染转生成这本书里的女主之一,本是男主的第一个伴侣。 按照剧情,八年前她就应该跟萧缙你爱我,我爱你,难舍难分甜蜜蜜。 但是自己在这本书里是个苦情角色,因为天生的炉鼎体质,次次奉献自我帮男主突破,最后身子被搞得病殃殃,为男主渡劫奉献了生命。 因此在第一次与萧缙相遇之后,黎簌染硬生生躲了他三年,一直躲也不是办法,五年前终于收拾好行囊决定离开宗门远走高飞。 结果因为贪吃中了药! 但是她也因此豁然开朗,一路赶到魔域去修魔。 修仙者与修魔者势不两立,修炼方式也大所不同,只要她当了魔修,她的炉鼎体质就对萧缙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会导致他真气倒流,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萧缙铁定不会再碰她。 黎簌染觉得自己真聪明,在魔域一路修魔,还抢了萧缙将来的机缘,闯入神陨魔境,获得前任魔尊的魔骨传承,只用了三年就登上了魔尊之位。 境界也顺利突破了出窍期,想来她修仙的时候两百年都没突破融合期,修魔的时候五年出窍,看来是个魔修天才。 这里的修仙阶段总共有十一个阶段,分别是筑基、旋照、融合、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度劫、大乘。 目前整个云起大陆修为最高的修士也只是达到了合体期,至于合体期之上的渡劫期和大乘期,万年内都没有记载。 因为已经万年没有人飞升了。 这么说,照她这个速度,怕不是再过几年就要被飞升的天雷打死? 不成不成,魔族一般不能飞升,大都是死在了天雷之下。 黎簌染也为此放缓了修炼速度,在魔养着娃,当当魔尊,偶尔被魔族精怪们气得半死,乐此不疲。 还得感谢那个误被她当炉鼎使了一回的人,让她能生下一只这么可爱的小猫妖,有猫又有娃,人生圆满。 黎簌染回忆了一下,此时的男主萧缙大概率不在宗门,而且自己修了魔,又有了娃,肯定不可能变回剧情里的男主后宫成员。 思索过后,她决定带着孩子回宗门看看。 一听说魔尊要离开魔域回家探亲,种地养畜的魔族精怪们开心的不行不行的,纷纷跑过来欢送魔尊,被黎簌染一个眼神吓得连忙举起锄头回去干活。 魔族四位长老围在黎微墨面前,一人一个乾坤袋塞到他的小手里,大长老叮嘱道:“小少尊,出门一定要听魔尊大人的话。” 黎微墨点点头,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挂着笑。 二长老接话道:“阿墨,不要随便变成原形,外边的人族很可怕,见你是只漂亮猫,会扒了你的皮。” 黎微墨惊恐地点点头,瞳孔圆圆的像只小呆猫,但又有些不解:“我娘亲也是人族啊。” “魔尊大人怎么能和那群人比!?” 右护法越煞凑了上来,金眸闪烁,送给黎微墨一根自己的尾翎,怕他路上有危险,可以保命。 “去去去,金麻雀,你干嘛乱插话!?” 三长老将越煞赶走,本该轮到他了,偏偏被越煞插了一脚,他原是药仙宗的药王,抬手便往乾坤袋里放了一堆药材丹药塞到黎微墨怀里。 四长老没什么好交代的,送了一堆画灵符阵法的材料,又给他备好了一大袋零食。 “哪里来的?”黎微墨看着这些熟悉的糕点零食,都是他娘的手艺,不过每次都不让他多吃,偷偷藏起来一次给一点。 “当然是魔尊大人屋里的衣柜顶上的乾坤袋里。” 四长老是女子,又是最年轻的,生的美艳成熟,却是最亲切的一位。 “你是怎么打开我娘亲的乾坤袋的?”黎微墨赶紧将好吃的都收起来,生怕被他娘亲发现。 “直接毁了,里边的东西就跑出来了。” 四长老勾唇,其他三位长老保持沉默。 “小黑,走了!” 远方传来母亲的呼唤,黎微墨一个激灵,收好长老们的馈赠,招招手跑回母亲的身边。 第3章 传闻逸事 这是黎微墨第一次离开魔域,看着外边的太阳,真想变成小猫在田野里乱跑。 一连过了三天才缓过兴头,跟着娘亲逛了好多集市,学了好多人族社会的东西,甚至可以自己出门买饭、订客栈了,跟人类谈起话来流利无比,一点都不怯懦。 “娘亲,人族和魔族说的话都一样,住的房子也一样,根本没什么差别嘛,为什么要把魔域围起来,不跟人族说话啊?” 躺在客栈的床上,黎微墨乖乖地钻进被子里,瞧着自己的母亲,发问。 “因为人族怕魔族。” 黎簌染梳着头发,淡淡道。 “是不是因为那些牛牛、大熊和豹子抢人族的粮食啊?” “对。”黎簌染咬牙,希望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能好好从事生产劳作。 第二天继续出发,两人边走边玩,效率非常低,只走到离魔域不远的远光镇,又在此找了家客栈歇息。 客栈的名字非常豪气,叫“钱来客栈”。 黎簌染瞬间来了兴致,径直走进去要了一间房,环顾四周,仔细瞧了瞧。 这大厅称不上是金碧辉煌,但也比周围的客栈要出众一些,室内的装潢非常赏心悦目,就连餐桌也是用的上好的楠丝木。 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一双丹凤眼很是灵动,透着几分精明。 掌柜的名叫雪如,一个人开了这家客栈,店伙计都是随便在镇子上雇的,每日也就坐在自己的掌柜位置上拨拨算盘,摸摸貔貅摆件,做做招财仪式,比黎簌染的魔尊工作自在多了。 黎簌染与她聊了聊,发现这姑娘性格跳脱,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非常好相处。 一听闻对方喜欢玩双人牌,更是来了兴趣,两人大战三天三夜,最终以魔尊大人的惨败收尾。 某天黎微墨出门买包子,听得都是客栈里的伙计跟朋友吐槽有人跟雪如姑娘打牌上瘾,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们掌柜的含泪怒赚八十两。 载入钱来客栈史册。 黎微墨闻言,默默走开,他娘亲爱玩就让她玩吧,魔域不需要银钱买卖,地里的黄金不少,都是垃圾,在人间能花出去也挺好,别管是输钱还是花钱。 更何况他现在自己可以画符咒卖点零用钱,也不怕他娘乱花。 相比于这些传闻,黎微墨听得更多的是关于魔尊的传闻。 “听闻那新任魔尊心狠手辣,生啖人肉,食人血,云影镇常有青年失踪,定是被那群魔物抓走,献给了魔尊。” 卖包子的老板跟旁边点心铺的老板讲道,声音忽高忽低,起伏不平,与茶馆里的说书人有几分相似。 “哪有人生吃人肉的啊?”黎微墨撇嘴,掏出几枚铜钱要买包子。 老板瞧了一眼这位衣着精致的小家伙,白色的袍子如同流水一般丝滑,脖子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长命锁,泛着金光。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包好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老板接话道: “诶,小公子你年岁小,没见过魔物,自然不知道,那魔尊可不是普通人,正是千万年的魔物化成人形。” “瞎说,千万年的魔物早死光了。” 魔域最年长的魔族是八千岁的大长老,千万年魔物早就在魔域地底下长眠了,这群人传话都是在瞎传,也不去魔域考证一下。 “嘿呦,小公子,不是我框你,那魔域随便揪出个魔物,都是千万年岁的。”包子铺老板哈哈大笑,念在他年岁小,不计较。 黎微墨也不说话,肯定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就是个魔物。 “你说,活了这么久的魔物,它不吃人肉,吃什么?” “吃你们家的肉包子呀!” 小家伙晃了晃手上的纸包,没有继续听他瞎扯,在老板一句“童言无忌”的笑声中离开,踏着朝阳回到了下榻的客栈。 雪如姑娘正坐在她那张红木摇椅上,瞧着昨日的账目,抬手摸了摸桌上貔貅摆件的脑袋,纤细的手指落在算盘上,翡翠玉镯与算盘珠相撞,声音清脆灵动。 一双丹凤眼正半眯着,随后眨眨眼,瞧了瞧抱着一个大纸袋正准备上楼的白衣小少年,勾唇:“小黑,让你娘快些起来,跟我再玩两盘。” 黎微墨闻言,眼睛忽然瞪得浑圆,瞧着雪如这番玩味的样子,粉唇微微抿起:“我不叫小黑!” “雪姨你别再坑我娘了,她都快把盘缠输光了,到时候如果没钱去见我舅舅,我们娘俩就赖在你这不走了!” 雪如捂嘴笑笑,一个五岁的小孩儿却这般聪明伶俐,也不知道黎簌染是怎么养出来的,还想继续逗逗他,于是摆摆手,话锋一转。 “你要的甜粥,我已经差人送上去了,小家伙,若是真找不到你舅舅……” 雪如声音婉转,眼含笑意,看着男孩有些肉嘟嘟的小脸,止住了上手捏两把的冲动,笑: “你大可以带着你娘来投奔我,我可从来不拒绝美人,而你……就当买一送一吧。” 此话一出,黎微墨忽然觉得耳朵难受,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刺挠,小手紧紧捏着纸袋子的一角,脸已经股做一团,泛着几分云霞。 终是用尽力气落下了一句话:“我娘才不磨镜子!!” 说完,小少年松了一口气,抱着热腾腾包子迅速跑上了楼。 雪如坐在摇椅上捂着嘴偷笑,又见厅内喝酒的客人似乎也因为这句话,哄堂大笑,东倒西歪,随后冷下了脸, “笑什么笑!?”雪如一脚踹向乐作一团的店伙计,抬手锤的他眼冒金星:“花钱是让你来笑的吗?干活去儿!” 被掌柜的连打带踢,店伙计再也笑不起来,抱着脑袋跑去干活。 黎微墨哒哒哒地跑上二楼,推开其中一扇房门,木门声轻响,黎簌染坐在桌旁,舀了一勺甜粥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你娘不是打不过就要以身相许的人!” 黎微墨凑到桌边,将热腾腾的包子摆在盘子里,推到她面前,撑着肉肉的小脸咧嘴笑:“那我们走吧。” 黎簌染低眉,抿唇:“再玩两天。” 说罢,配着粥吃下一个包子,皱眉抱怨:“他家包子不咋好吃。” “不好吃你也得吃。” 黎微墨咬了一口给自己买的素包子,眨眨眼:“我告诉包子铺的老板,说魔尊最爱吃他们家的肉包了,连夜想让他去魔域开分店。” “你认真的?”黎簌染瞧着悠哉悠哉吃饭的小家伙。 黎微墨喝完粥,舔舔嘴:“我瞎说的。” 虽是抱怨,到底是孩子起早买来的饭,她还是一点不剩的吃完了。 吃过饭,她随意打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从腕上的储物手镯里拿出发簪挽好发髻。 黎微墨主动收拾餐具,收拾好食盒准备一会儿下楼还给雪如。 忽觉得头上有点痒,抬头一看,自家娘亲正拿着前几日路上摘的野花装饰发髻,顺带也给他的脑袋上戴了一个。 “漂亮猫就该配漂亮花。” 黎簌染勾唇,捏了捏儿子肉肉的脸蛋,粉嫩的山茶花簪在她的发间,为那张温和明丽的脸庞更添几分恬静与柔美。 一想到二长老提醒过,漂亮猫要被人族扒皮,他还是摘下了头顶的小花,撇嘴:“不当漂亮猫!” 黎簌染叹气,小猫长得漂亮有什么错!? 第4章 又遇男主萧缙 前段日子光顾着跟雪如打牌,还没好好看看这远光镇的风土人情,黎簌染穿上新的萝裙,坠上白色暖玉,准备带着孩子好好逛逛。 刚整理好衣带,黎微墨也已经将食盒送还给楼下的雪如,小跑过来跳到母亲身上,两只手扒拉着她的衣袖,拧着眉,凑到黎簌染耳边,悄声道: “娘亲,楼下来了一群穿着一身白的家伙。” 黎簌染抬眉:“披麻戴孝的?” 黎微墨摇摇头,马尾辫晃呀晃,补充道:“听雪姨说,是仙人。” 黎簌染了然,原是修仙的人,大抵是穿着他们仙宗的统一服装,一般仙宗新人出门历练,都会穿着宗门的衣服,以宣告身份,为百姓斩妖除魔。 大部分仙宗都喜欢给弟子用白衣,为了避免撞衫,设计上会有些许小差异,基本上也只有修仙人自己,才能准确分辨哪种白衣到底属于哪个宗门。 若是五年前的黎簌染,自然也能准确分辨,只是在魔域待久了,这些东西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黎微墨抬起小脸:“我们要不要躲着他们?” 黎簌染将儿子放在地上,为他整理好胸前有些歪斜的长命锁,勾唇: “你娘是魔尊,他们只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喽啰,顶多不过刚筑基,肯定看不出你我的身份。” 黎微墨没有再纠结,琥珀色的瞳孔有些发亮,就像当初看到母亲被封为魔尊时一样,又是崇拜又是欣喜。 他现在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猫咪了,娘亲变得这么厉害,他早就子凭母贵,变成整个魔域最尊贵的小猫咪了。 现在就连正道修士也不用怕,跟在母亲身后正大光明的走过去就行。 黎微墨拉着母亲的手,一步步踏下楼梯,看着前边微微飘动的裙摆,刚想加快脚步与她并排,黎簌染却突然停了下来。 “娘亲?”黎微墨小手拽了拽母亲的裙摆,一脸疑惑。 而此时的黎簌染,瞅了一眼楼下正围坐在一桌的几个白衣少年,附身抱起还在懵逼的黎微墨,噔噔噔地跑上楼梯,一脸焦急。 她是怕了吧? 黎微墨嘴角微微抽搐,刚刚还大放厥词的娘亲居然帅不过三秒,怂成这个样子,以后这个魔尊还怎么当? 黎簌染回到房间里,把儿子放到椅子上,瞬间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细微的汗珠依旧昭示着她现在的紧张。 怎么会……黎簌染扶额,长长舒了一口气,怎么会碰见萧缙!? 一想到萧缙,还有他旁边另一个一身素白的女修司涓涓,黎簌染的表情就像吃了一个伪装成肉包的纯素馅包子一样难看。 “一孕傻三年啊……” 她感叹道,恍惚回忆起男主萧缙第一次出门历练时的下榻处就在这个所谓的“钱来客栈”,当初过来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个客栈名非常豪横。 现在想来,这豪横的客栈名可不就是为了男主而准备的嘛! “明明是你自己笨,干嘛赖我头上啊!” 黎微墨跳下椅子,气鼓鼓的爬到她怀里,张嘴咬住她的脖颈。 小猫妖的牙齿很锋利,但却非常有分寸的只是咬下了几颗牙印,一点也不疼,但是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非常明显的彰显着他的不满。 “而且我都五岁了,你也早就过了那三年了吧!” 被儿子的咕噜声吵的回过神来,方才心神不宁的感觉也通通被小蠢猫的一言一行所赶走,黎簌染歪着头,拍了拍黎微墨的脑袋。 白衣小少年忽然变成一只幼猫躺在她的手心里,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错愕,不等它喵喵叫,黎簌染抬手揉了揉它的小肚皮,惹得小猫只得舒舒服服的将小脸蹭着母亲的手心打呼噜。 撸猫的确让人心情舒畅,更何况是自己生下来的小猫。 黎簌染搓了搓儿子的大尾巴,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她和萧缙第一次见面是在八年前,那时候她在一次比试中摔破了脑袋,被一个平凡的小医修给救了。 那位医修虽然只是个外门弟子,但是长相俊朗,为人谦和,医术更是了得,比内门弟子都要强上不少。 那个人便是萧缙。 按照原剧情发展,黎簌染摔破了脑袋被萧缙治好,随后对他一见钟情,并借助宗主爹爹的关系给予了萧缙晋升内门弟子的考核机会。 萧缙也因此进入了内门,从医修变成剑修,并且被云山剑宗最德高望重的时衍仙尊所看中,开启了新的人生,最后一路开挂,广纳美女,成为万年来飞升第一人。 而黎簌染虽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最终却退居后宫之中,除了拿她当炉鼎的时候,一般都会跟别的美女卿卿我我。 原着里黎簌染的高光时刻,或许就是她在男主飞升渡天劫的时候舍身挡劫的那一刻,作者用了许多笔墨来描写黎簌染的爱意,歌颂这份伟大的爱情。 但在黎簌染本人眼里,这踏马不叫爱,这叫贱! 也不知道这都已经过了八年了,现在萧缙能不能认出她。 不过考虑到本男频文的贞洁定律,男主跟后宫里一众美女卿卿我我都是深情忠诚,任何一个女主有半点情史都会被打上“破鞋”名号。 自己都已经为人母了,应该已经脱离原角色了吧,黎簌染猜测。 —— 雪如摇着小铃铛让店伙计多做两个菜送给新来的一行人,看着那群白衣仙人里的领头人,见多识广的雪如姑娘也难免晃了眼睛。 那领头人,长得一副光华俊朗的模样,看样子不过是还未及冠的少年,脸上带着少年独有的坚毅与谦逊。 萧缙俯首作揖,发冠上的白色缎带微微晃动,神采奕奕,一双黑眸透着微光,似是浩瀚星河藏匿于其中,剑眉微微舒展,面含笑意,声音清朗动听: “多谢老板娘。” 少年郎衣袖洁白,纤尘不染,宛若谪仙,雪如都有些看呆了,又瞬间反应过来,笑: “是老板,不是老板娘。” 然而话中却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毕竟是对待这般俊郎的小郎君,雪如根本发不出来脾气。 一旁的店伙计看到自家老板一改常态的模样,连连摇头,人前装淑女,人后打伙计。 寒暄过后,众人开始商量住店方式,萧缙一行人总共八人,但是客栈只剩下六间房,若是一人一间肯定不够。 雪如刚刚给众人送了两个菜,他们也不好意思现在离开去别的店住宿,只得先将剩下的几间房都订下,再内部商量如何分配。 众人落座用餐,雪如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萧缙身上,久久不肯离开,手上依旧在拨弄着算盘,算盘珠和她的心跳声一样砰砰作响。 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算错了账,看着手上的账本一脸懊恼,忽觉得一股略带敌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只见八人团体中一位少女正凝眸瞧着她。 眼神里满是警告。 雪如蹙眉,状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抬眸看了一眼刚刚走了一半窜上楼的母子俩。 还想让黎簌染过来也看看,绝对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 “涓涓?”察觉到师妹眼神有些奇怪,此时正盯着客栈老板,萧缙出声询问。 司涓涓收回视线,转头冲着萧缙露出绚丽的笑容,声音温软:“只是觉得这位老板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一旁观望了许久的裴雪玉接话道,唇角微微下垂,凤眸微眯,颇有几分不屑。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宗门刚筑基的内门弟子,此行只是为了出门历练,作为众弟子中修为最高也是备份最高的师姐裴雪玉本该担任此次历练队伍的队长。 然而他们这一组还没出门,就被玄衍峰和雨霞峰的两个长老叫住,并且一人塞了一个徒弟给他们。 这二人便是眼前的萧缙和司涓涓,萧缙还好,修为比裴雪玉要高,已然修炼到了筑基期大圆满,此行让他同行是为了助他增长见识,也好寻找法子突破瓶颈。 裴雪玉对他的加入并没有什么怨言,只是令人头疼的还是司涓涓,明明是雨霞峰长老的亲传弟子,更是难得的符修,一开始自己也因为两人的到来而感到欣喜。 他们虽然只是出来历练,但难免会遇到一些棘手的妖魔,多一些同伴,也是多一份力量。 她自然而然的将带队任务转让给了修为更高的萧缙,萧缙也不负众望,这一路来所对付的一些妖邪也都因着他的指挥而变得非常轻松,根本没有多少人受伤。 只是这司涓涓…… 裴雪玉独独看不惯她,念着同门师姐妹的关系,再加上司涓涓是长老的亲传弟子,纵然她的修为低于自己,裴雪玉依然对她毕恭毕敬,礼貌至极。 却不成想,这家伙就是一绣花枕头,满脑子杂草…… 不,应该说,满脑子都是萧缙。 第5章 远光镇的往事 他们历练了半年,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久,一路上每个人都在提升自己,一刻都不敢停歇,遇到需要战斗的妖邪时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作为队伍里唯一的符修,萧缙安排司涓涓为队友们绘制战斗时所需要的符咒,并且提前准备好阵法的材料,帮助大家进行战斗。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对于符修来说,也只是用用所学知识就能达到的事情,可偏偏司涓涓仿佛离了萧缙就不能干活。 只要没有萧缙在一旁监制,她所做的符纸便如同睡不醒一样,蔫了吧唧的,根本没法儿用。 裴雪玉的储物袋里已经放着好几沓蔫菜叶一样的符纸了。 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每遇到这种情况,她便只能通宵自己写符咒,再分发给众人,就怕哪天大家因为司涓涓的蔫菜叶而丢了性命。 她也已经不止一次向司涓涓强调过这件事的重要性,希望她能够好好绘制符纸,可是接下来大家收到的符咒还是那副样子。 只有萧缙拿到的符咒,是司涓涓精心绘制的,不仅不蔫,还蕴藏着许多灵气,不用想也知道,司涓涓肯定是把给他们画符咒的灵气全部克扣给了萧缙。 真是令人无语,裴雪玉真想拿缚仙绳把司涓涓捆在某个歪脖子树上再也不管她。 现在也是,司涓涓方才一直盯着店老板,许是由于那老板多看了萧缙几眼,这蠢丫头便吃了味,非要说这老板娘有问题。 “问你话呢,司涓涓,告诉师姐,她哪里奇怪?” 见司涓涓咬唇不答,裴雪玉加重了语气,眉头紧皱。 “我……” 注意到对方面色不善,司涓涓也不硬碰硬,继续咬唇低眉,嘴唇嗫嚅了半天说出话来。 她当然不知道这老板哪里奇怪,只是觉得她一直盯着萧缙看,心里很不是滋味罢了。 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其他几名弟子没有裴雪玉这般有底气跟长老亲传弟子作对,都不敢开口说话,唯有萧缙开口笑笑,试图打圆场。 司涓涓一见萧缙开口,顿时委屈极了,眨巴着眼睛想要挤出眼泪。 裴雪玉一脸烦躁,分配房间的事还没解决,司涓涓又给她整这出,这饭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便离开了餐桌。 “房间我和小杏师妹用一间,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说罢,裴雪玉瞧了一眼正在夹菜的少女,女孩看似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一脸的青涩与羞怯,听到师姐唤她名字,连连点头,目送裴雪玉上楼。 众人都没搞懂为何这个性格冷淡但心思细腻、脾气又好的师姐怎会突然发脾气,不过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唯有年纪最小的小杏明白,师姐并不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只是忍了司涓涓太久了,此时才爆发而已。 但是作为小师妹,她可不敢说出实情,若是得罪了司涓涓和萧缙这两个长老亲传,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在仙宗过什么好日子。 于是只能将这些藏在心底,迅速吃完饭上楼找裴雪玉。 萧缙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还想询问大家关于房间分配的意见,队伍里的双胞胎李升和李远主动请缨,要求两人挤一挤同住一间。 还想借机和萧缙住一间的司涓涓瞬间扫兴的冷下了脸,却也没有说什么,服从萧缙的安排。 几人昨晚赶了一夜的路,吃过饭便纷纷上楼歇息,唯独萧缙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趁着人少时走到雪如面前,似是有话要说。 此时的雪如终于重新算好了账,又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楼梯,皱眉。 黎簌染这娘俩是睡死在楼上了吗? 吃了睡,睡了吃,猪吗? “老板。” 清朗的男声让雪如扭过头,再度迎上那双藏着银河的星眸,害怕自己再度看出神,她连忙低头扒拉算盘,漫不经心地问: “有事?” 萧缙没想到她居然是这般看似不情愿地反应,一时有些错愕,明明刚才还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现在居然都没心思抬眼看他。 不过也好,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长相出众被人追着看是常有的事,但有时也是一种烦恼。 萧缙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地发问:“敢问掌柜的,为何这镇子里,都没见过几个姑娘家,就连街头戏耍的小儿,也都是男娃娃。” 雪如闻言抬头,瞧着男人略显真诚的脸庞,不禁笑出了声:“我不是姑娘家?” “萧某并非此意……”萧缙不紧不慢地答道,继而开口:“若是有什么邪魔作祟,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雪姑娘大可以说出来,我们此行是为降妖除魔……” “没有妖……也没有魔。”雪如打断他,随后摆了摆手,环顾了下西周,最终决定将萧缙带到后院里的石桌旁。 “雪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能讲的要事?” “确实是不能讲。”雪如应道,托腮看着眼前的俊俏小郎君。 后院的落叶随风飘落在他的衣摆旁,却也只是转瞬间离开了白色的衣袍,并没有扰乱眼前人的安静与不染。 “若是有什么难处……”萧缙还想接着说漂亮话,劝她告知实情。 每到一个村镇,一般只有客栈或是酒楼老板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若是附近有什么邪祟作乱,他们也能获知一些传闻。 萧缙此次出行历练是为了突破筑基期大圆满之后的瓶颈期,争取早日晋升旋照期。 出门前,师尊特意嘱咐过他,要积攒功德,为民除害,才有机会被天道所眷顾,获取顿悟之法。 因此每到达试炼地图上的一个地点,只要附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都会率先打听打听,寻找斩妖除魔的机会。 雪如沉思了一下,明白对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些好事,最终决定说出实情。 “小郎君,这世上的恶,可不止妖魔。” 萧缙挑眉:“雪姑娘的意思是……人祸?” 雪如点点头,随后将这远光镇近来所发生的事都讲给了对方听。 他们所在的村镇,名为远光镇,原是百年前,此处四面环山,村民依山而住,靠着四面大山之间的长水河勉强生存。 高山遮蔽了太阳,山脚下的人们很少见到阳光,山路崎岖难走,镇子里的人很少走出过大山,于是一代又一代在这里生活。 这个村镇,也因此得名。 就在百年前,一位仙人大能路过此地,得知民生苦楚,大手一挥,一剑劈开了遮挡路途的大山,留了一座山在西面,遮挡魔域的邪风。 遂又将长水河自山间引出,于村镇附近流淌,便于人们取水生活。 远光镇因着这位仙人的恩泽,生活越来越好,一派欣欣向荣。 后来朝廷的马蹄来到了这里,这个被遗忘的村落,也被纳入朝廷的管辖范围内,官家派遣知县下来管辖包括远光镇在内的相邻几个村镇。 原镇长也将位置让给了知县所任命的官家人。 一开始,除了多了人头税,对村民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大家依旧正常劳作,也可以出去买卖经商,镇内也越来越繁华。 只是好景不长。 讲到这里,雪如感觉有些口干,摆摆手叫来后院正在扫地的伙计去拿壶茶。 为眼前的白衣俊俏小郎君倒了一杯茶,雪如自己喝了两大杯,瞅着眼前人微微附身喝茶的样子,越看越欣喜。 但是见多识广的雪如姑娘非常善于收敛自己的心情,这分思绪没有纷飞多久,便又继续讲述刚才的故事。 方才提及,由于山脉被仙人劈开,官家也派了人来管理远光镇,那腐败邪恶的风气自然也会随之而来。 近年来,镇长家突然遭难,一家人在出门的路上遭遇匪徒,无一生还。 知县闻言前来吊唁,没多久,又开始选举新的镇长,新镇长看起来老实憨厚,心思单纯,背地里却行着许多害人的勾当。 镇长堂弟家的儿子因着他的荫蔽,在镇子里横行霸道,打架滋事,强抢民女。 有时,家里的姑娘只是出门买个菜的功夫,就没了影,每当这时,人们都心知肚明,是被那镇长亲戚家的许日抢了去。 找是铁定找不到了,只能等十几日后去长水河里捞尸体。 从此镇子里的姑娘们再也不敢出门,就连男子出门也当注意,万一不小心惹了许家的哪尊大佛,被打是小事,若是被打的缺了胳膊少了腿,这一家的顶梁柱,了就断了。 听到这里,萧缙蹙眉,修长的手指紧紧攥起,关节处隐隐泛着白色,可见用力颇深,声音也因着怒意而颤抖: “真是欺人太甚!” 雪如满意地点点头,眼神暗淡,叹息道:“我深知你们这些仙人,不可掺和这人间琐事,只是小郎君你提起了这事,我才向你详细道来,也不求能有什么结果。” “那,这件事,你们没有向官府的人上报吗?”萧缙问,剑眉染着繁杂的情绪。 他们修仙者,降妖除魔是本职,但是这种人为的灾祸,其中牵扯甚多,的确不是他们可以管的。 修仙者注定要脱离凡尘,若是主动参与这些繁杂琐事,只会深陷于人情这冗杂的红线之间,沾染一身凡尘。 “小郎君,当真是天真无邪,一身率真的正气。” 雪如笑了笑,托着腮,腕上的翡翠镯在暖阳下泛着莹莹绿光,在她那张白皙清秀的脸蛋上留下些许淡淡的琉璃。 第6章 偶遇许家人 突然被这样评价,萧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既然那许家能称霸一方,怎么可能会畏惧官府? “那许镇长是在知县大人的授意下得了这个职位,又怎会怕镇里的官府?” “你也知道,远光镇天高皇帝远,我们想去告状,只能越过知县,光是离开知县大人的辖区就已经难若登天,更何况越级告状呢?” 雪如把所有的难处都点了出来,萧缙也明白,对于他们平头百姓来说,这就是死局。 “那……雪姑娘,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坐视不管。”萧缙想了想,做了个决定。 “我在京中有朋友,我可以将此事借助那位友人直接上报给朝廷命官,让他们借此惩治这腐败之气,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男人的话掷地有声,无处不透露着令人心安的正义感。 雪如的神情带着些许怔愣,从未想过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的惊讶久久不散,过了许久,才勾起唇,笑的粲然: “多谢小郎君,这云起大陆有您这样的修士,是这片土地的福气。” “您的大恩大德,不比百年前为我们开山引水的仙人差!” 萧缙俯首作揖,笑:“雪姑娘过誉了……” ———— “小兔灯、小花灯……” 身穿锦袍的小少年站在花灯摊位旁,仔细瞧着各色样式的花灯。 此时还未入夜,太阳将落,绯红的日光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就连落在身上的光都像被火点燃了一般,透着绯色。 “挑好了吗?”黎簌染站在儿子身后,看着他盯着一堆花灯一脸纠结的模样,柳眉微蹙。 选择困难症也会遗传吗? 听闻今天的集市热闹非凡,他们俩趁着萧缙和雪如谈话的时候出了门,继续今早决定好的逛街计划,逛了一天,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集市落幕,夜市初起。 玩了一天的黎微墨也不嫌累,乐悠悠地跑来跑去,挑起了花灯。 “别催!别催!”黎微墨扯了扯娘亲的衣袖,将整个摊位的花灯都看了一遍,琥珀色的眼睛有些黯淡。 “没有小猫灯吗?”孩童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异常响亮。 摊主照顾完另一边的客人,连忙走到他面前,刚想说他们不做猫形状的花灯,一低头,却看到小少年脖子上的金制长命锁,刚蹦出口的话急忙换了个态度: “这位小少爷,真是不巧,这小猫灯我今天没有做,您喜欢什么样的花灯,我保准儿明天就给你做好!” 黎簌染站在一旁,抽了抽嘴角,之前刚准备离开魔域时候,还觉得穿金戴银实在太过招摇,容易招灾惹祸。 现在看来,在城镇里穿得贵气一点,就是不一样。 “娘,你想要什么灯?”黎微墨跟摊主交代完自己想要的花灯样式,扭过头,仰着小脸瞧着自己的娘亲,等着她的回答。 黎簌染摇摇头:“我不用。” “买吧,花我的钱!”黎微墨勾勾唇,解下腰间的小荷包颠了颠。 “那就也要一只小猫灯吧。” “要四个小猫灯,明天做不好也没关系,三日内能做好就行,到时我会再来你这里取。” 黎微墨从荷包里掏钱付了定金,说话的样子跟事事精细的大人一样,摊主接过定金,写了条子交给他。 黎微墨瞅了瞅,发现内容正确,没有任何问题,便将条子仔细折好,塞进荷包里。 “走吧。”他拉起娘亲的手,在摊主的吆喝声中离开了花灯摊位,继续逛街。 “为什么要四个?”黎簌染问,“别人都是四喜丸子,你是四喜猫猫?” “我要送给舅舅和外祖父!”黎微墨不在意她的玩笑,简单说出自己的意图。 “娘你说过,我舅舅和外祖父都是正道的仙人,我猜他们肯定不会喜欢我这只小猫妖,我得想办法讨好一下他们。” 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曾经因为她忙于修炼,再加上当初在黎微墨两岁时就去了神陨魔境修炼,把他独自留在家许久。 在当上魔尊之前,她很少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孩子,这也使黎微墨三岁的时候就明显表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独立,比其它同龄的孩子都要成熟一点。 此时居然开始担忧这种事,而不是像普通同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黎簌染多少有些难过。 “那为什么要买小猫灯呢?你喜欢?” 黎簌染接着问,不仅如此,他选择用自己之前卖符纸赚的钱,大概也是想要为这份礼物增加些许诚意。 “你说过,没有人会不喜欢小猫的。”黎微墨拽着娘亲的手,微微晃了晃,像是在撒娇。 黎簌染微微屈膝,想起了这句话是每次黎微墨被欺负时她曾说过的话。 自己是修仙者堕的魔,当初一夜过后怀了孕,到魔域生下的黎微墨,两人都不是魔域的原住民,自然会受到魔域妖魔的排挤。 黎微墨更是因为自己的猫妖身份,跟魔域的猫妖不是同一个种族,经常被其它魔物欺负,小白猫天天缩成小白球,窝在娘亲的衣襟里,哪里都不愿去。 有时候还会哭着问她,为什么自己会被人欺负呢,是不是他很令人讨厌,大家都不喜欢他。 每当这时,黎簌染就会揉着它的尾巴,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小猫咪的。 如果他们不喜欢小猫咪,娘亲就逼他们喜欢。 也是因此,黎簌染拼了命的要修炼当魔尊。 现在整个魔域,喜欢小猫的,不喜欢小猫的,都会因为黎微墨的少尊主身份,对他谄媚,陪他玩耍,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就是总觉得当上魔尊以后,魔族仿佛集体降智了…… “放心吧,你舅舅若是不喜欢你,我就打他,打到他喜欢你为止。”黎簌染一脸骄傲。 “外祖父呢?” “他啊……”高傲娘亲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要是不喜欢你,我就被他打到他喜欢你为止……” “你天天被你爹打吗?” 一听这话,再加上自家娘亲这惨兮兮的表情,也该知道她在家里是什么地位。 “不能说天天吧……”毕竟她可是老爹的掌上明珠,只是这次她带孩子回家,又修了魔,难免会挨一顿打。 “你好没用哦。”黎微墨的眼神带着些许不屑,但还是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心:“我还是自己努力吧,才不要让你挨打。” “还知道心疼人了?”黎簌染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许笑意。 “我怎么不知道。”黎微墨见她这般傻笑的样子,撇撇嘴,但到底是自己的娘亲,他不疼,谁来疼? “等我再多卖些平安符,给你买更多好东西。” 骄傲的小猫开始画大饼了,话刚说完,视线却忽然一转,看向黎簌染身后。 黎簌染微微挑眉,她早就察觉到方才一直有人在跟着他们,放了只毒蝴蝶去探查了一下,发现并不是什么修士,也没有多在乎。 看来敏锐的小猫咪也发现了异样,母子俩对视,黎簌染勾唇,面不改色道:“那……先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吧!” 黎微墨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又瞧了瞧身后,随即拽着娘亲的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跑去买糖葫芦。 拿着糖葫芦,黎簌染嚼着嘴里的山楂,带着孩子在人群里七拐八拐,最终走进了一个人迹稀少的小巷子。 低头看着手持糖葫芦正和黏腻腻的糖衣作斗争的儿子,她把自己手上那串最后一个山楂塞进黎微墨的嘴里,回头看了一眼巷子口即将逼近的几个人影。 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多了几个同伙,许是隐藏在人群中,她方才没有察觉到。 “有事吗?”黎簌染开口,声音清冷,在空荡荡的巷子里非常清亮。 几个人影互相看了看,似是在密谋着什么,最后向着二人走近,为首的体型宽大,穿着粗糙的布衣,身上结实的肌肉在衣料的衬托下非常明显。 男人的头发有些杂乱,简单的束在脑后,长得也有些潦草,黎簌染挑眉,暂且称其为潦草男吧。 遂又仔细瞧了瞧潦草男身后的几人,块头都不小,衣着很普通,衣袖很短,应该是常年劳作为了方便行动的行头。 依照黎簌染在远光镇宅了三天从雪如嘴里听得八卦,这些人要么是劫匪,要么,就是那许镇长家的远房亲戚。 “小娘子,我家主人,想请您上门一起喝喝茶。”潦草男勾起一个猖狂的笑容,明显不是要请人的态度。 他这么一说,黎簌染也明白了,多半是后者。 “可是那大名鼎鼎的许公子?”黎簌染接着问。 “姑娘聪慧,看来无需过多介绍……” 潦草男冷笑,既然知道他家公子的名号,肯定也明白,像她这样手无寸铁的女人,还带着孩子,根本没有能力去反抗只手遮天的许家。 看着男人一脸高傲的样子,黎簌染都觉得有些好笑。 低头看了眼好不容易吃完嘴里山楂的黎微墨,好歹是魔域的少尊主,见过世面的小猫咪,对方眼里并没有太多恐惧,而是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娘亲,打架吗?” 黎簌染浅浅一笑,晃了晃手中带着糖滋的竹签:“别乱跑哦~” 黎微墨点点头,潦草男见这女子二人不仅不害怕,还这般轻松的对话,完全没想到自己碰上了硬茬,还以为自己势在必得,招呼着身后的兄弟蜂蛹上前。 刚向前走两步,却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再扭头,早已不见女人的身影,只剩那个白衣小少年悠哉悠哉地坐在巷尾的草垛上吃着糖葫芦。 液体喷溅的声音在空空的巷子里回荡,黎簌染拔出插在其中一个男人脖颈上的竹签,抖了抖衣袖,蓝粉色的裙摆微微飘荡,笑容温和,却透着邪气。 男人沉重的身躯倒落在地上,潦草男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还未反应过来,这个看似美丽,衣袂飘扬的女人不过抬手之间,竹签再度刺入另一个人的身上,糖滋伴着粘稠的液体落了一地。 早听说这镇长家的亲戚不干人事,多少人因为他们死无全尸,黎簌染下手毫不留情,一根穿糖葫芦的竹签都成了杀器,打的这群壮汉瑟瑟发抖。 第7章 忠告 潦草男作为领头人,知道自己打不过,率先选择逃跑,可还没跑步巷子口,却见一只颜色斑斓的花蝴蝶飞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不自觉地呆住了,明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不跑就会丢命,可偏偏一看到这只蝴蝶背上的花纹,浑身就像是被什么妖法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身后的黎簌染已经将剩下的几人都打倒,踩着轻盈的步伐从他身后走来,裙摆晃动,白色的袖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飞扬。 半挽起的发髻簪着一朵漂亮的粉色山茶花,本是最娇柔温和的打扮,却在满地狼藉的衬托下,尽显邪魅与妖异。 潦草男看呆了,才发觉自己的手臂越发的麻木,一低头只见那只蝴蝶落着的手臂竟早已发青发紫,失去了知觉。 “妖……妖孽……”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只胳膊已经废了,双腿不断地打哆嗦,最后直直的冲着步步紧逼地黎簌染跪了下去。 “女……女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请……”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感到一股非常强烈的恐惧与压抑感,这种感觉让他抬不起头来,只能低下头,不敢看向对方琥珀色的双眼。 “你……想活命吗?” 黎簌染走到他身前,绣花鞋上沾着些许鲜红,但她却不嫌脏似的俯下身,如同来自深渊的谶语:“我可以放过你。” 潦草男一听,连连磕头道谢,从仙女到神人各个称呼都夸了个遍,磕的额头渗血,汗珠落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却依旧为了活命,不停地磕头。 “够了够了。”黎簌染淡淡道,声音里透着些许烦躁:“我可不是白放你走的。” “为什么你的兄弟,都不说话?” 女人的声音冷冷的,发问。 都被你打死了,怎么可能会说话? 潦草男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黎簌染瞧了瞧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有几个根本没有致命伤,却还是倒地不起,也不知是不是装死。 “回去告诉你家公子,自己想想该怎么赎罪偿命,不然刚满两月的孙少爷活不了几日。” 潦草男只是一个普通的家丁,不敢多说话,只是沉默着,在听到对方一声“滚”字之后,连滚带爬地迅速离开。 黎微墨终于吃完了糖葫芦,跑到娘亲身边,拽了拽她的衣摆,看她将毒蝴蝶收进小瓷瓶里,小猫咪贪玩的性子又犯了,冲着小瓷瓶眨眼。 “有毒,笨蛋。”黎簌染吓唬他。 “听你这话,你是在给那许家人找出路吗?”黎微墨讪讪地挪开了眼,问。 “他们没有出路。” 黎簌染记得剧情里这一家因为男主萧缙的到来直接灭门,就连两个月的小婴儿也被人当街摔死。 刚刚的话,她也根本不抱太多希望,她这个女主都很难逃脱剧情掌控,更何况这一堆没用的反派和炮灰。 若是不听劝,也都是恶有恶报的命数,与她无关,就是可怜了那孩子。 要不是今天看到了萧缙,她也不会这么快想起来这个副本剧情。 这是萧缙第一次出门历练的副本,根据原剧情,黎簌染这个时候处于融合期,比男主的旋照期要高许多,并没有参与这次的历练。 这个副本主要是为男主增加功德和机缘,再为他和司涓涓增加一些感情线什么的,不过远光镇的故事,黎簌染想起来,到底还是挺跌宕起伏的。 再看看地上的几个魁梧男子,黎簌染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 “你知道那许家犯了什么事吗?” 她问,掐了个避尘诀将身上的脏污都弄掉,又抱起儿子,也给他弄干净衣服,随后走出巷子。 “不知道,反正看你这么狠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黎微墨答道,搂住母亲的脖子,并没有被刚才的情景吓到的样子。 “他们会被灭门吗?”黎微墨接着问,听她方才的话,仿佛知道许家接下来的下场似的。 “应该吧,毕竟仙人都来了,他们肯定不好过。” 黎簌染回道,知道剧情的她,自然也明白许家的下场,但现在的自己可没有算卦的能力,自然不能信誓旦旦地将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 “说到仙人,娘亲,你今天为什么要躲着他们?他们很厉害吗?” “额……”黎簌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思索了一下,一脸凝重道:“那群人里,有你娘的仇人,娘不能见他。” “仇人?”黎微墨不解:“打不过他吗?等我学会修炼了,我替你打!” “不必不必,不是什么大事,绕着走就行了。”黎簌染拽下了他挥舞的小拳头,嘴角上扬,自己的儿子真是太讨喜了,超可爱一只小猫。 “娘亲,我爹是不是跟舅舅在一个仙宗啊?” 回去的路上,黎微墨忽然开口问了一个让她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 “你想找你爹?” 说实话,黎簌染自己都不知道当初随便找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待生下黎微墨之后,才知道那个男人应该是一只猫妖,当初自己摸到的尾巴应该也是猫尾巴。 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手感不错。 她从未想过要去找孩子的亲爹,毕竟误把别人当炉鼎这件事,万一他一直记着,想找她兴师问罪怎么办?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某天为了救人反被当成炉鼎给用了,结果人家五年后抱着一个孩子回来认爹,又回想起那羞耻的往事。 糟心,一定很糟心。 明明这么多年自己也并没有提过孩子他爹的事,因为实在没得提,黎微墨也很懂事,从来没有想过要找父亲,此时突然提起,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想……”黎微墨的声音有些弱弱的,他也明白自己这个请求或许有些不妥。 “但是,我不是想让娘为难,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种族的小猫,该怎么修炼,魔域其它猫妖族的修炼方法都不适合我,我想修炼,想变强。” “我想早点保护你呀。” 黎微墨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搞得黎簌染都想蹭秃他,又懂事又可爱的乖儿子,还是一只漂亮的小猫咪,真是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黎簌染也的确这么做了,一回到客栈就抱着儿子的小脑袋使劲rua,把他变回小猫疯狂揉捏,搞得黎微墨以为自己犯了错,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喵喵叫。 晚上烧好了水给孩子洗澡的时候,黎簌染终于对他的请求做出了回应。 “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等拜访完你舅舅和外祖父,我们就留在山宗一段时间,帮你找爹。” 黎簌染给孩子洗头,揉搓着他乌黑发亮的头发,又在澡盆里放了一只魔族左护法亲手雕刻的小鸭子。 “真的吗?”黎微墨回头瞧着自己的娘亲,都没心思玩水了。 “真的。”冲掉他头发上的皂角水,黎簌染又舀起一瓢热水给他洗身子。 “但是,我跟他不太熟,不可能成为道侣,你答应我,一定不要离他太近,万一他不喜欢你,欺负你怎么办,我的小猫咪可不能被人随便欺负。” 她叮嘱道,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刚想再说些什么,低头看了一眼儿子浸在水里的肉肉的两条腿,忽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儿子猫猫形态的样子,似乎脚很短。 “黎小黑,你怕不是矮脚猫吧?” 被叫起这难听的乳名,又被亲娘说他腿短,黎微墨一时不知道该逮着哪个地方发火,愣了一会儿,最终气鼓鼓道: “怎么可能!?我哪里矮了!?” “嘶……”黎簌染蹙眉,看来,有必要去找一下孩子的亲爹了。 抛却别的不说,总得问问她儿子到底能不能长到一米八,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你别看了!”黎微墨很生气,生气的不想让她给自己洗澡了,把她赶了出去,自己勉强洗了洗,擦干了身子。 黎簌染叫伙计过来收拾完屋子,抿着唇跟儿子道歉,黎微墨还在气头上,捂着被子不想理她,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蹭着她了。 忽然被冷落的亲娘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睡到半夜把他从被子里抖落出来,然后放到自己身旁,这才感到一种心安。 不过想想,儿子已经五岁了,也该独自睡觉了,只是最近总在客栈下榻,让他独自睡一间房不太安心,等将来回到魔域的时候,该排遣一下心灵手巧的左护法给黎微墨开一个房间,做一个小床了。 给儿子摆好睡姿,免得他保留小猫的习惯团成一团,刚给他盖好被子,黎簌染忽然想起些什么,皱眉叹了一口气,随后躺下,心里只希望明早起床不要遇见萧缙。 第8章 清早打牌 为了错开时间不跟萧缙他们撞上,黎簌染起了个大早,她已经有五百年没有起过这么早了,虽然她只有两百多岁。 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儿子,她先洗漱好下了楼,径直走到雪如的房门敲了敲,喊她打牌。 大清早的被人拽出来打牌,雪如姑娘一肚子气,看到手牌被打光,手中的骰子摇不出好点位的时候,更气了。 黎簌染没想到牌佬雪如居然在早上打牌时全然没了之前的威风,暗搓搓决定接下来几天一定要早起约她打牌,把之前输得都赢回来。 “对了,最近镇子里有什么传闻吗?”黎簌染漫不经心地发问,昨天她对许家的那些手下下了死手,肯定会有人报官,应该是个大新闻。 见多识广的雪如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也是她率先找雪如打牌的目的。 雪如姑娘眯了眯漂亮的丹凤眼,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瞧了一眼手上的烂牌,瞬间清醒了过来,眉头紧皱,思索着该怎么翻盘。 “没有啊,除了昨天来咱家下榻的几个白衣仙人。” 一提到那群人,雪如的眼睛都发着光:“那领头的小郎君,长得真是俊俏,只可惜你没看到。” “不过他们里边,有一个姑娘总是盯着我,似乎对我很有敌意,你说,她该不会是那小郎君的内人吧?” 黎簌染干笑了两声,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萧缙和司涓涓,不禁摇摇头。 萧缙不干坏事,但是渣,那司涓涓也不干坏事,但是非常坑。 如果按照原剧情走,她这个堂堂宗主家大小姐,遇见了司涓涓,也得糟她白眼,若是入了男主的后宫,这司涓涓的敌意就跟豌豆机关枪似的,见谁打谁。 得亏萧缙后宫里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在小说里一直互相平衡牵制,没惹出什么大麻烦。 只是可怜黎簌染,因为炉鼎体质,力量全贡献给了萧缙,根本没有力气跟司涓涓作对,成了后宫里任人捏的软包子。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转生成黎簌染不是她的意愿,但是为了一个男人打打杀杀是不是太掉价了? 黎簌染的剧情更像是为了塑造一个苦情角色,为了虐而虐,非常的没有水准。 还好她逃走了,现在也成功修了魔,炉鼎体质应该也报废了,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按照剧情又该是怎样的下场? 黎簌染叹气,雪如却想偏了她的意思,笑:“你也觉得可惜?没事,今天他们出来的时候,你可以代我坐在掌柜位置上,仔细瞧瞧~” “不了,谢谢。”她摆手拒绝:“我没兴趣,论长相,没人能比得过我儿子。” 话似是在开玩笑,雪如闻言却又仔细想了想,似乎觉得还挺有道理,点点头:“这么一说,你家小黑的确长得不错,长大以后,又是为祸一方的蓝颜祸水吧。” 不是……姐妹,你还当真了? 黎簌染撇撇嘴,虽然她承认自家小猫咪的确长得不错,看眉眼大概率是遗传她这个云山剑宗第一美人的,至于其它方面…… 腿短这件事,肯定是遗传他爹! “小黑他爹肯定也不错吧?”雪如顺势问道:“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你家那口子长得应该也不赖,难怪没兴趣看俊俏小郎君。” 黎簌染敲敲桌子,把手上的牌亮了出来:“你输了。” 雪如看着桌子上己方阵营的点数居然已经归零,手牌也用的差不多了,满脸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背着她偷偷卷起来了? “我儿长相,那十成十的是遗传我。” “他爹不好看?”雪如把桌上的银子推向她那边,认命洗牌。 “我不知道。”黎簌染数着钱,如实答道。 “你不知道?” 黎簌染点点头,她的情况在这个时代可不能四处说道,但对方是雪如,她也愿意说,便隐藏了一些细节,讲了个大概。 然而却足以让雪如瞪大了眼惊讶一整天的了。 看着对方脸上的惊讶转为不解,最后却变成了一种敬佩:“姐妹,你真厉害。” “过奖,过奖。”黎簌染摆摆手,笑的欣慰。 好歹上辈子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青年,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时代的思想禁锢。 只要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让他感到幸福,感受世上所有的美好,从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所做的一切,就绝不是一句“不守妇道”就能全盘否定的。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额发,一双杏眼瞧着面前的朋友,仿佛想从雪如的脸上看到更多的情绪。 不愧是雪如。 “那你是怎么跟小黑讲的?说他没有爹?” “我告诉他,我不喜欢他爹,只喜欢他,所以就只把他带走了。” 对于孩子父亲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多提,昨天也是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帮他找爹,希望不是只坏猫。 “孩子不会闹着找他?”八卦的雪如姑娘继续问。 黎簌染不太想唠嗑了,刚洗好的牌也顾不上打,拽着雪如准备出去一起吃早饭,刚走到客栈大厅便看见黎微墨揉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吃过早饭,黎簌染准备带孩子出门逛逛,顺带听听外头有没有许家的传言,还没起身,便听到店伙计跑了过来,凑到自家老板身旁分享自己刚听到的趣闻。 “听闻那许家的打手,这次出门碰上硬茬了,全折了,就剩一个人连滚带爬的跑回了许家门口,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被那许家少爷带人乱棍打死了。” 雪如听完,一脸惊诧,看了眼面前同样在吃瓜的黎簌染和一旁的黎微墨,低声对着姐妹耳语:“会不会是那群仙人……” 黎簌染笑着摇头:“仙人有大道之律所困,不得肆意行这般残忍杀道。” 老娘的功劳,萧缙可别抢。 雪如不解,这镇上还有她能搞不清的事?便拽着伙计到一旁详细听听来龙去脉。 黎微墨拽着娘亲的衣袖,带着她出门游玩,刚走出没两步,黎簌染回头,只见几个白衣少年已经聚在了大厅,同样对方才嗯传闻议论纷纷。 不知怎的,其中一个白衣女子不自觉地抬起了头,恰巧与她对视,清冷的眸子中带着些许诧异。 黎簌染沉默,尽快离开了对方的视线。 哦豁完蛋,居然被裴雪玉看到了,那家伙记忆力极好,之前在山宗的时候,隔了四五年不见她都能准确认出黎簌染。 希望她现在认不出来自己,就算认出来了,也千万别告诉萧缙。 —— “裴师姐怎么还走神了?” 一个女声响起,带着些许喜得,像是在看好戏一样,周围的伙伴也纷纷因为司涓涓这句话望向裴雪玉,只是不敢太多表态。 “我走神只会在这种不必要的时候,你走神却用在画符的时候,若是学不会凝神静气,就少睡一会儿,多打打坐,别搞得最后跟猪一样什么都不会。” 裴雪玉冷冷道,这两天司涓涓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耐心,也不顾会不会惹怒长老了,就是不想让这个不干活还话多的女人猖狂。 “好了好了,裴师姐,涓涓只是提醒你一下,不必有这么大的敌意吧。”萧缙解围道。 说是解围,其实就是在搅混水,他们俩都是长老亲传弟子,再加上司涓涓仰慕萧缙,好的符纸都只给他,自然会向着司涓涓。 裴雪玉没心思跟他们吵,小杏也拽着她的手,希望她不要冲动,万一司涓涓向长老告状,他们这些普通的内门弟子,可没有人护着。 见裴师姐没再发难,几人都松了一口气,萧缙也没再多掺和,安抚司涓涓不要太生气。 裴雪玉再抬头瞧了一眼客栈门口,发现那个身穿湖蓝色长裙的身影早已消失,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那位大名鼎鼎的黎师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 裴雪玉没再多想,再度加入队友们的讨论。 第9章 回忆原剧情 许家人被打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远光镇,一路上,黎簌染听着这传闻越传越离谱,从一开始的大侠相助变成了所谓的邪魔作祟。 最后越传越邪乎,黎微墨都不敢让自家娘亲在外边乱跑了,万一谁发现了这件事是她做的,又暴露了她的魔尊身份,好不容易安稳几天的魔域又该被正道喊打喊杀的攻进去吧。 真是麻烦。 晚上回到客栈,雪如便招呼着两人过来,给他们分了一筐新采摘下来的李子,随后又留了一筐,说是要送给那个俊俏小郎君。 萧缙不愧是男主,真是人见人爱,黎簌染吃着李子,无奈道:“你到底喜欢他哪里?” “俊俏啊。” 言简意赅。 她无法反驳,果然从古至今,颜狗永不消失。 “那我先上楼了。”把竹筐递给黎微墨,小家伙乖乖地用两只小手抓着竹筐跟雪姨道谢。 晚上,黎簌染坐在窗边啃着李子看星星,黎微墨半跪在凳子上,小手稳稳地拿着毛笔画符。 画符咒是一件非常考验耐性和毅力的事情,画符之人需要将自身的灵力注入到符咒之中,这样的符咒才发挥它的特性。 只有修仙人才能吸纳天地灵气,黎簌染作为魔尊,身体里只有魔气,这种正道的符咒她根本不会画,可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魔修的身份,总要拿一些符咒以方便伪装成修仙者。 这画符的差事儿就交给了聪明懂事的黎微墨。 虽然只有五岁的他根本没有获取修炼之道,却意外的能够吸纳灵气并注入符咒之中,这种特性就连魔域的几个长老都觉得不可思议。 黎簌染一开始也非常惊讶,不过后来也便慢慢接受了,毕竟外挂谁不爱呢,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没必要去过多探究。 将视线回归到天上的几枚小星星,夜风微凉吹的发丝糊了一脸,黎簌染扒拉了一下头发,回忆起今天出门前与裴雪玉的对视。 忽然想起些什么,她从储物袋里掏出纸笔靠着窗边写写画画,不多时便整理出一个非常混乱的剧情梗概。 她仔细理了理,又算了算日子,发现男主萧缙外出历练的时间与原剧情不符,按理说,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完成这次历练,为何实际上居然差了这么多时间? 针对这个疑问,她觉得可能是自己脱离了剧情导致的一些蝴蝶效应。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个猜测,而且时间问题其实无关紧要,无论是早是晚,他依旧是个龙傲天。 她又看了看手上的时间线,如果从萧缙一行人入住客栈开始算,那么今天晚上,他肯定会写一封信,利用仙术从客栈送飞,送到他在京城的友人手上。 那封信里,将远光镇遭受镇长以及知县双压迫的事事无巨细皆写了进去,希望友人能借助京城力量进行彻查。 但是这封信刚飞出客栈,就被一股煞气裹挟,第二天出现在许家的门口。 根据原剧情,那煞气应该是许家圈养的邪煞,许家收到这封信,将信件里的内容掉包,送到了知县手上。 过了几日,知县和许镇长带领一行人过来砸了钱来客栈,并控诉他们是假扮成仙人的骗子。 因为修仙者不得利用仙法咒术伤害他人,聪明的萧缙也明白,若是他们动手,这罪名也就坐实了。 村民们知道几人都是被冤枉的,却敢怒不敢言,关键时刻司涓涓利用仙法咒术设置幻境让许家人和知县看到了鬼怪,最后落荒而逃。 此事便暂时告一段落,萧缙又写了一封信送至京城,当晚,许家公子气不打一处来,便想前往客栈向司涓涓复仇,却走错了路,路过长水河时被水里冤死的水鬼拖下了河,死状凄惨。 人们纷纷认为是许家的报应到了,然而许家人却觉得是萧缙一行人在与他们作对,利用邪门歪道诅咒他们,于是再度找上了门。 只是这时,被压迫许久的村民们忽然揭竿而起,围攻了镇长家和许家,官兵提刀阻拦,司涓涓在暗处给官兵使绊子。 借此,人们闯进了许家,烧杀抢掠,要把曾经被压迫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有人拽着许家大小姐的衣服蜂拥而上,有人砸了金碧辉煌的祠堂,烧了锦缎红木的厢房。 许家人都被绑到了一起,跪在地上接受审判,人们在祠堂里搜到了一个陶罐,那陶罐被许家人精心供奉在祠堂里,一看就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搜到陶罐的人猜测里边放的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在许家人惊恐的目光中摔碎了陶罐,一个婴儿的骨架随着破碎的罐子落在了地上。 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每个人都好像被什么东西噬了魂,一个壮汉一把夺过一个奶妈怀里抱着的许家小少爷,将不过两个月大的婴儿一把摔落在地上。 婴儿的啼哭与死亡宣告着一场无差别的杀戮的开始,被侮辱到极致的许家小姐在人们的压迫下断了气,曾经猖狂一世的许家人全部被疯狂的村民捣成了肉泥。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镇长家听了骚动,立刻带着家人想要逃跑,却躲不过人多势众的村民。 萧缙一行人明白这一定是许家供奉的邪煞所致,邪煞蛊惑人心,导致人们杀红了眼,对此,裴雪玉率先上前发动阵法想要束缚村民阻止他们继续施暴。 但是萧缙认为,镇长家的行为都是罪有应得,于是阻止裴雪玉,希望她能等镇长家被就地正法以后再处理村民。 这一行为引起了队伍内部矛盾,裴雪玉认为哪怕镇长家再怎么无耻,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村民继续被邪煞控制。 邪煞影响他们多一刻,村民自己就多一份危险,但是在司涓涓和萧缙两人的坚持下,没有人支持裴雪玉的意见,镇长一家也在狂暴的村民中被淹没。 村民们杀红了眼,直接朝着萧缙众人袭去,萧缙立刻展开结界,其余队友也配合使用阵法逼出村民身上的邪煞。 邪煞出逃至长水河边,河内常年被许家抛尸,水鬼积攒无数,那阴魂不散的许家大少爷也成了水鬼之一,牵制着几人行动。 水鬼数量颇多,唯有萧缙和司涓涓能够迎刃有余地应对敌人,其余几人皆因司涓涓给的符咒无法使用,陷入恶战,只能迅速动用仙术应战。 裴雪玉在此次恶战中受了伤,一群筑基期的修士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敌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千钧一发之际,萧缙的龙傲天属性爆发,他们退居后山,意外掉进尸魔冢,男主萧缙也在这里得到了机缘,修为蹭蹭上涨。 黎簌染放下乱的不行的纸张,最终将其团成一个纸团扔到黎微墨的桌案旁。 突然闯进视线的纸团吓了他一跳,扭头便见罪魁祸首悠哉悠哉地迈着步子朝门口走去,丝毫没有任何歉意。 “娘亲,不好好扔垃圾,不是好猫咪。”他把亲娘曾经教育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哦?”黎簌染回头一笑:“但我不是小猫咪呀。” 黎微墨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怒道:“干什么去?” “找你雪姨打牌。”她摆摆手,还没走两步,黎微墨便噔噔噔地跑到她身后,踮着脚笔尖朱砂想要碰到她的脸。 黎簌染笑笑,低头让他给自己脸上画了只乌龟,最后瘪嘴认命地拿走刚刚乱扔的纸团,才获得了出门打牌的准许。 第10章 追信偶遇某仙尊 黎簌染出了门,却没有去找雪如,而是跳上了钱来客栈的屋顶,静坐在风中,瞧着每一个半开的窗户。 现在的萧缙肯定在写信,她要避免那封信被邪煞的煞气偷走,或许可以避免之后的混乱。 本来她也不想管与萧缙有关的事的,但是考虑到可怜的裴雪玉和其他师弟师妹们可能会因为萧缙和司涓涓这俩坑货给坑死。 尤其是裴雪玉,那个姑娘虽然性格清冷,看似不好相处,却是个十分负责的师姐。 原剧情里她被司涓涓坑的受了伤,在尸魔冢里还被魔气入侵,修仙路途大受影响。 反观那俩坑货,这次副本萧缙获得金手指,司涓涓获得萧缙的心,然后跟着萧缙你侬我侬,还要回宗带个黎簌染玩后宫,活的风生水起,仙途璀璨夺目。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同为被男主坑惨了的女人,黎簌染决定也帮裴雪玉一把。 只要这次自己阻止信件被送到许家,就可以先避免镇长和知县过来拆客栈,也好让雪如姑娘安安心。 不过之后解救裴雪玉的事……可能会有点麻烦。 想着,黎簌染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抖了抖裙摆,掐了个避尘诀将脸上的朱砂乌龟擦去,一张美艳清丽的面孔显露在在月光下,白皙娇嫩的皮肤比月光还要温柔。 没多久,许多窗子已经灭了灯,唯有一个灯火通明的窗子里飘出一封信笺,裹着干净充盈的灵力,飞向夜空之中。 就是它了。 黎簌染掏出佩剑,御剑跟上飞行的信笺,出乎所料的是,才刚出客栈,她就感受到一股浓烈的煞气。 漆黑色的浓雾瞬间袭向信笺,却忽然转了个弯,朝着黎簌染的方向冲来。 在客栈附近施展魔气,容易被萧缙他们察觉,黎簌染没有正面迎接攻击,而是迅速侧身躲过,白色的袖纱在夜空中飞扬,非常的醒目。 那股煞气扑了个空,没有一丝停顿继续朝着她袭去,好在刚才拿纸团的时候偷了几张黎微墨画的符。 黎簌染瞬间掏出一张御火符,遇邪则燃,更别提这猖狂作乱的煞气,符咒打出的瞬间,那股黑乎乎的煞气便瞬间燃烧起绚烂的花火。 那缕煞气被火燃烧,仿佛有生命似的无措地乱飞,黎簌染勾唇,转头去看那封信,却瞧见另一股煞气居然早就夺过信跑了十万八千里了。 丫的,小屁孩的煞居然也会玩声东击西,真想直接冲到许家端了它的老窝! 黎簌染掏出了一张追邪符,符咒追着逃跑的煞气一路向西,她踩着剑迅速追上,却不想符咒居然径直路过许家,向着西面后山飞去。 难道那煞想要引诱她走错方向? 黎簌染有些犹豫,仔细想想,不过是一个被人类供养的婴煞,能有什么计谋,大不了一会儿再回来就是。 没有停滞,她放出几只毒蝴蝶到许家探听情况,遂继续追着符咒前往后山。 她加快速度,远远地瞧见那封熟悉的信件正飞速冲进后山的森林中,黎簌染刚准备追进去,山脚下的河流中却冒出一个又一个黑影。 是水鬼。 大量的水鬼拦住了黎簌染的去路,冲天的鬼气将她拦在半空中,低头只见一只又一只身上被泡的发白的鬼物瞪着圆咚咚的眼珠子瞧着她,腐烂的嘴脸不断往外冒水,破碎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念及这里距离钱来客栈有些距离,黎簌染也不再隐藏实力,动用体内的魔气,抬手操纵佩剑不过瞬息之间,面前的几只水鬼被剑气打散。 周围的水鬼被这紧逼的魔气吓得一哄而散。 这只是开胃小菜,黎簌染还没过瘾,刚想继续出招,却听得一声剑气划破夜空,银白色的霜剑泛着寒光忽然劈向河面,本就乱作一团的水鬼更是如炸鱼一般四肢断裂,扑通扑通地在水里乱晃。 看着那柄寒光四溢的霜剑,剑柄上通透的如同冬日的坚冰,花纹透着清雅与大气,剑刃透着光,映着水上弯月。 这柄剑,一看就是修仙者的佩剑,黎簌染曾经见过,虽然记忆很久远,但她依旧能一眼看出这柄剑属于云山剑宗玄衍峰峰主——时衍仙尊的佩剑。 时衍仙尊,就是男主萧缙的师尊。 他怎么会在这里? 黎簌染不解,动作却先于思考,迅速御剑逃离。 时衍仙尊处于分神期,比她高一个境界,方才肯定见她使用魔气,多半会因为她的魔修身份而对她起杀心。 虽说只差了一个境界,但其中差距只有修仙者知道,每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如同鸿沟一般,修为越高,两个相邻境界之间的差距越大。 此时让她跟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修士对战,纯粹就是去送死,不跑才是傻子。 至于那封信……男主的师尊都过来了,还用得着她瞎操心? —— 望着少女一袭长裙,却踩着剑狼狈离开的身影,山脚下的林子里不禁传来一声叹息。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从林间走出,男人衣装朴素,一袭干净的素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墨色长发简单披散在身后。 羊脂玉一般白皙干净的面孔带着些许清冷,一缕长发落在颈侧,被一根青蓝色的发带缠绕,坠着天蓝色的流苏,落在胸前,为这一身素白的装扮添了一抹亮色。 洁白的额前佩着弯月青藤样式的金色额饰,缠绕着一枚白玉落在眉心之上,如同一枚圆月印在眉心。 凌汐抬手收回自己的佩剑,剑眉微微蹙起,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瞧着被煞气裹挟却因困于他的威压无法行动的信件,淡粉色的唇微微张合,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那股煞气便瞬间散成漫天云雾,信件重归自由,在凌汐的帮助下重新回归自己的航线,消失在天际。 解决了眼前事,他又回头看向潺潺流淌的长水河,宽广的河道里水鬼带着尸体做乱,因为他方才的招式,残肢塞满河道,清理起来很是麻烦。 不仅如此,他还要留几个水鬼,方便历练包括自己徒弟在内的那几个初出茅庐的小辈。 凌汐皱眉,月光照着那张清新俊逸的脸庞,在水鬼的流窜声中瞬间起了几分肃杀之意。 清理完河道,做好了一切布局,凌汐还是望着黎簌染方才离开的方向,胸中一团郁结久久不能散。 “都认出了我,为何不打声招呼……” 按理说,黎簌染是宗主家的女儿,是他的晚辈,见了他这个长老于情于理也该打声招呼,谁知居然撒腿就跑,仿佛他会吃了她似的。 或许回去该跟黎恒提一提这件事,让他好好教教妹妹一些见了前辈的礼仪。 第11章 兔三三来信 回到客栈,黎微墨趴在桌子上等了半天未敢熄灯,眼睛半眯着打瞌睡,听见开门声,甩了甩脑袋清醒过来,望着自己那令人糟心的娘亲。 “怎么还不睡?”黎簌染不解,平时他也清楚她出门打牌必会晚归,总是到点就睡,根本没心思等她,今日却突然一反常态。 “兔三三来信了。”黎微墨含糊道。 小孩子睡眠容易缺乏,再加上他本是爱睡觉的猫妖一族,此时早已困得不行,却还要强撑着把信送到娘亲手中,嘱咐她快些回信。 黎簌染了然,接过那枚被折成小蝴蝶的传音符,抱起儿子困得软塌塌的身躯放到被窝里哄他睡觉。 吹了灯,跳出窗外坐在客栈后院的大树上打开那枚传音符。 兔三三是黎簌染的左护法,是一只兔妖,真名为雅然,因为在家中兄弟姐妹排名第三十三,便常被魔域的同僚们戏称为兔三三。 他的职责往往是解决魔域内大大小小的琐事,例如鸟族丢了两枚蛋,或是新来的堕魔修士与白虎族闹矛盾打起来了,都要跑去魔尊殿内大喊一声兔三三,忙碌的左护法便会立刻出现,寻找走失鸟蛋,或是调解矛盾。 此次出行前,黎簌染特意把尊主令牌交给了他,方便他和右护法一起管理魔域。只是这才刚出门没几天,居然就来了封信。 记忆里兔三三并不是喜欢叫她帮忙的人,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情,哪怕累死自己也绝不麻烦魔尊,这次来信,如果不是为了问好,想必就是魔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果然,刚打开传音符,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于识海中响起,居然还是加密通话。 兔三三在传音符里讲到,近期有大量魔修不满于黎簌染的治理方式,纷纷不愿配合修整魔域边界干农活。 有的古老魔族认为这有损魔族威严,更有甚者直接下了叱斗令,想和黎簌染决斗,让她让出魔尊位置,好好回家带娃娃。 左护法兔三三和右护法越煞对此不知如何是好,魔尊本人并不在,他们不清楚是否要代为接下叱斗令,还是说发挥魔尊殿的威力,将这些负面声音全部压下去。 黎簌染听完,只觉得有些好笑,她早就觉得这群身高气傲的魔修看不惯她,妖怪魔修们都还好,毕竟是低级魔物,害怕她会吃了他们,其它高级魔族倒是比较难搞。 她这魔尊的位置,虽是盗用萧缙的机缘而获得的机遇,但她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晋升出窍期,并通过了魔域四大长老的考验,堂堂正正的成为了现任魔尊。 当上魔尊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魔域那群日日魔气外泄的堕魔修士去修整魔域边界。 一直以来,只要有修士堕魔就会跑来魔域,这里都成了魔修的养老院了,魔域的原住民对此非常反感。 魔修总是不干正事,堕魔以后没有人引导,天天魔气外泄,影响周围的魔物,黎簌染上任以后,见魔域魔域边界结界不稳定,常常有被流放的平民无意闯入,被魔物杀害。 恰好魔修外泄的魔气可以修补结界,于是黎簌染便直接把他们全派去边境,也不会影响魔域原住民,一举两得。 第二件事就是开垦荒地,在魔域分区域种地。 魔族一直以来成分复杂,有天生的魔物,有堕魔的妖族,也有堕魔的修士,一直以来魔域都难以达到一个统一和谐的局面。 而魔物与妖族在年幼时尚无能力辟谷,导致它们常常离开魔域烧杀抢掠,只为了给族内幼崽获取食物。 这也是魔域被人人喊打的原因之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继续传承,黎簌染实地考察了魔域所有地带,找到了最适合耕种的地方,教授魔族开垦荒地,种植粮食。 魔域本身与世隔绝,四大长老布下结界只为避免正道前来讨伐,这种情况下,只有自给自足才是最大的救星。 除此之外,她还圈下农场与牧场,养猪养鸡放牛,可惜被那群蠢货给吃了,第二波鸡苗猪崽刚买回魔域,他们就坐不住了。 那群人甚至还觉得她好欺负,想要利用叱斗令的特点打败她拿到魔尊之位,真是好笑。 黎簌染回信让兔三三接下那些叱斗令,但是对于种地和养殖方面绝不能懈怠,现在魔域实力不敌正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别惹事,安安稳稳的苟着。 处理完这些,她回房关好门窗,忽然发现那几只毒蝴蝶已经从许家飞了回来,透过蝴蝶身上的一缕魔气,黎簌染的脑海中浮现出蝴蝶们出去查探的情况。 居然没有任何异样,许家大院在夜晚热闹非凡,灯火通明,比寻常百姓家要华丽不少,毕竟全是坑老百姓的钱。 但是毒蝴蝶并没有查到是谁在操纵许家的婴煞偷走信件,许家祠堂密不透风,毒蝴蝶根本进不去,更别谈接近婴煞的陶罐了。 也算是意料之内,黎簌染将蝴蝶收回瓷瓶内,放了几滴血犒劳它们,蓝红色的蝴蝶煽动着翅膀,似乎非常兴奋。 一夜无梦,第二天黎微墨醒的比较早,出去换了一家包子铺买了包子回来,刚回到客栈门口,便见一群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黎微墨有些害怕,万一是自己的笨蛋娘亲暴露了身份,被那群修士追着喊打可怎么办? 不敢多想,他冲进人群里,想借着自己小巧的身形从人群间穿过去,只是人太多,挤来挤去险些跌倒,怀里刚出炉的包子都挤坏了。 黎微墨走不动了,心里还担心着娘亲,咬咬牙想变成小猫从人们脚边走过,却感觉到一双大手忽然抓住了他,正在将他托起。 心中暗叫不妙,抱着他的手非常陌生,气味也是,他怕不是遇到人贩子了吧? 如果是这样……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药粉想冲着对方的脸上洒去,小手却忽然被一只大掌裹住。 那人用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稳稳地攥住黎微墨的小手,让他一时不得动弹。 小家伙这时才想起回头看看来人,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后松了一口气,看着来人额间金色藤蔓缠绕着的那枚精致的白色玉环,微微一笑:“是你呀。” “嗯,是我。”凌汐回以微笑,如同月光一般干净温和。 黎微墨将药粉揣回袖口,抬手抱住对方的脖颈,笑脸盈盈:“好久没见你了,你是来找我娘的吗?” 刚才看到了小家伙的无措,又害怕他会被人群挤走,才选择出手相助。 没想到已经两年未见,上一次见面他还只有三岁,此时却依旧能记着他,凌汐多少有些欣慰,手上抱着孩子的动作越发紧了。 “算是吧。”他回道,找黎簌染,算算昨晚不尊师长的账。 黎微墨的记性一向很好,许多孩子三岁之前的事都记不清,可他却对那段时光非常难以忘怀。 犹记得自己三岁时,在家等了半个月没有等到娘亲回来,那几天他一如往常一样跟着兔三三吃饭,玩毛球。 那晚之前魔域总是打雷,兔三三知道他害怕打雷,用娘亲留下的一堆毛线球给他织了个窝,他变成小猫和变成兔子的兔三三一起藏进去。 后来的某一天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抱着昏迷的娘亲回了家,给娘亲疗了伤,当时许久未见娘亲的黎微墨以为遇见了坏人,变回人形挡在娘亲身前冲他龇牙。 凌汐只是笑笑,递给他一包桃花酥,想了许久,最终用那如同山间击石之水一般清亮的声音告诉他: “我是你娘的故人……确切的说,是你舅舅的朋友。” 第12章 许家来客栈闹事 黎簌染是被一阵骚乱声吵醒的,一起床便从周围来来往往的住客口中听说了下边围着一堆人的原因。 竟是那许家公子找上门来,张口就说这客栈里的几个所谓的仙人是江湖骗子,并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许家打手被杀一案全部归算到萧缙一行人头上。 黎簌染一听,既然是这个理由,那就说明那封信最后果然被时衍仙尊送走了,没有按照剧情发展送到许家人手上。 即便如此,许家人来钱来客栈砸场子的剧情却依然没有消失,甚至因为黎簌染之前的行为反而促进了剧情的正常发展。 牛批,肯定是那狗屁天道干的好事。 不过既然甩锅到萧缙头上,应该也跟她没关系,那天见过她的人基本上就没命了,也不怕谁会将她供出来。 当时用的武器也只是糖葫芦的竹签,至于那毒蝴蝶,算是这附近常有的毒物,也不会查到她身上。 完美,只要萧缙不开外挂,就只能替她背黑锅,现在她只需要坐着看戏就行。 虽是这么想,看着外边吵吵嚷嚷的人山人海,黎簌染还是吓了一跳,因为她想起自己那买早饭久久不归的儿子,该不会被人贩子趁乱抓走了吧? 自己的心肝小猫咪要是丢了可怎么办? 不敢多想,黎簌染迅速下楼,却在门口看见围在大厅里的许家打手正在砸东西,客栈大厅里的桌椅全部被砸成了碎木,雪如站在一旁,咬着牙,死死地瞪着领头人许公子。 在雪如身旁,是身穿白衣的萧缙一行人,他们不能使用仙法,于是便用体术冲上前,跟打手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门口被围观的群众堵的水泄不通,眼看这里出不去,黎簌染扭头向后院的后门走去,雪如瞧见了她,催她赶紧上楼,别被误伤。 可黎簌染急着找孩子,依旧径直走向后院,殊不知无论是后门还是偏门都已经被许家的打手围住,势必要把客栈里的人都困住。 “明明是要找萧缙,非要围住客栈……”黎簌染有些生气,回到大厅,萧缙等人本是修士,自然身手极佳,不多时便将打手们全部打倒在地。 奈何许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手,这几个被打到,就再招呼几个人补上,几个白衣少年面对普通人,打起来自然轻松,刚想继续出手,却听得雪如一声怒吼: “别打了!” “许公子,总共三百两,你们刚才砸的这些东西,整整三百两!” “哪有人来申冤直接带打手砸客栈的?到底谁才是恶霸?谁才是骗子?谁又是你口中的那个祸害!?” 雪如姑娘的声音铿锵有力,底气十足地质问道,然而被质问的许家公子却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瘦猴脸上带着轻蔑和不屑,仿佛在听笑话: “这位姑娘是搞错了前因后果罢,我是在为民除害,若不是他们死不认罪,反而出手伤人,又怎会导致你这客栈被砸呢?” “你这三百两,不该找我要,而是找他们。” 说着,许公子抬起手指了指站成一排的几个白衣少年,司涓涓气急想要动手,又被萧缙不动声色地抬手拦了下来。 看着对面几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再看看店老板雪如早已气红了脸,许公子不禁大笑,周围凑热闹的村民也后退了几步,生怕被误伤。 “丫的就你这个狗东西玩人海战术是吧?” 一个满带怒意的女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呼啸的风声,只见两个非常沉重的东西忽然被甩了出来,直直的冲着许公子砸去。 周围的打手们还没反应过来,许公子便已经被两个昏迷的壮汉压倒在地,骨头的嘎嘣声非常清脆。 黎簌染拍了拍手,胸中的怒意依旧不散,刚才两个门布满了打手,就是不让她出去。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没影儿,再想起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大厅里的那个狗东西干的,她就气的不行。 抬手将后院的打手全部打的骨质疏松,拽起两个最沉的打手甩了两个大风车扔到许公子头上,直中准心。 雪如没想到黎簌染居然会有这般神力,赞叹地拍拍手,周围人也纷纷将目光落在这个刚一出场就震撼众人的少女身上。 只见一个长相艳丽的少女站在大厅之中,一袭粉蓝色长裙十分亮眼,乌黑色的长发半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没有过多的修饰,却丝毫不影响那份令人目不转睛的美艳气质。 人们都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居然能扛起两个大汉,还能在这么远的距离里扔到许公子头上。 被压在两座大山之下的许公子也觉得不可思议,咬着牙命令楞在一旁的打手们赶快动手。 裴雪玉瞬间回过神,近距离见了黎簌染的脸,也更加确认了她便是宗主家的女儿,也就是那位云山剑宗第一美人黎师姐。 “师姐!” 见几位打手争相朝着黎簌染袭去,裴雪玉提醒道,快步上前想要迎战,萧缙等人也动了身,还不等黎簌染动手,几个白色的身影又跟壮汉们打了起来。 黎簌染没有加入战斗,见周围的打手又一个个被白衣修士们打倒在地,她拽着雪如朝门口走去。 一脚踹向许公子的脑袋,将他踢晕,随后看向围观的人群,厉声道:“都让开!” 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声音中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是威压,属于高端修士的威压。 黎簌染只是使用了一点点,并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她只想尽快找到黎微墨。 人群中瞬间让出一条路,她让雪如先离开避避风头,随后环顾人群,看不到儿子的身影,遂大声唤道:“黎小黑!” “别叫了!我在这儿!”害怕娘亲会再度喊出自己这难以启齿的乳名,黎微墨让凌汐将他放到地上,哒哒哒地迅速跑到娘亲身边。 “不许再喊了!”他拽着娘亲的衣裙,小脸上满是慌乱,心里有些后怕。 完了完了,舅舅的朋友听到了他这么难听的乳名,万一以为是他的真名,告诉了舅舅可怎么办? 这么难听的名字,舅舅肯定一听就不喜欢他了! 终于找到了儿子,黎簌染瞬间松了一口气,激动的抱起这个小蠢货,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好,没有受伤。 “我买包子回来,人太多一直进不来,差点摔倒,多亏了一个叔叔……” 黎微墨很娘亲讲到自己方才的经历,忽然想起刚才凌汐说要找他娘亲,回头便望向刚才男人所在的方向。 那个一身素衣,清冷的和月光一般的男人却忽然消失在人群之中,不知去了哪里。 “哪个叔叔?”黎簌染顺着他的讲述问道。 黎微墨有些不知所措,他把叔叔弄丢了? 拽着娘亲到刚才的地方转了一圈,却依旧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影,闻着气味找,却发现那个清雅好闻的味道越来越淡,没了踪迹。 “我找不到了……”黎微墨回答:“但是他说,他是舅舅的朋友。” 他向黎簌染提供了一个线索,后者听了他的话,瞬间了然,许是男主的师尊,昨夜她险些打了个照面的时衍仙尊。 黎簌染的哥哥黎恒性子非常奇怪,总喜欢将一些新奇的趣闻,普通人不理解他的爱好,唯有不爱说话的时衍仙尊总是在黎恒分享趣闻时礼貌地进行回应。 从此黎恒仿佛发现了知己,便常常跟时衍仙尊说话,经常往玄衍峰上跑,久而久之,两人也便成为了朋友。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知道黎微墨是她黎簌染的儿子,难道是哪里暴露了吗? “他怎么认识你舅舅的?你就不怕他是骗子吗?”黎簌染害怕孩子认错了人,问。 “他……”黎微墨想说两年前的那件事,但是他们约定过,不能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修士不能随意出入魔域,说出来可能会对那个叔叔不利。 而且自己的娘亲是魔尊,万一两人关系恶化了,可都是他黎微墨的错了。 “他瞧见我的长命锁上有个黎字,就……就提起舅舅的名字……然后……然后我们就相认了。” 说着,小家伙晃了晃脖子上的金制长命锁,上边的确有一个“黎”字,是黎簌染当初亲手刻上去的。 第13章 认亲大会 看着儿子一副信誓旦旦却结结巴巴的样子,一眼便就知道他在撒谎,不过还好,他没事就好,也没心思纠结太多。 抱着孩子回到客栈,许家的打手都已经被打倒在地,年轻修士们正在试图遣散围观的群众。 刚刚被黎簌染推到一边的雪如也迅速回来将村民们都劝走,人们从来没见过许家大少爷吃瘪的样子,一时有些兴奋,挤来挤去不愿离开。 雪如和店伙计们费了不少口舌才将众人劝走,最后看着这一地乱扭的跟蚯蚓一样的壮汉,有些心累。 黎微墨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凑到娘亲耳边耳语,黎簌染听完眉眼弯弯,一脸欣慰的亲了亲儿子的小脸。 把孩子放下来,黎微墨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大叠符咒,在大厅里乱窜,贴到每一个被打伤而不能动弹的许家人身上。 其他人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作为符修的司涓涓先凑了过来,仔细瞧了瞧贴在许公子脑门上的符咒,大吃一惊。 少女柳眉一紧,漆黑的眸子瞧着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少年,问:“这是傀儡符,你要做什么?” 本想上前向黎簌染问好的裴雪玉听见这声惊呼,同样皱眉,随后又看了一眼黎簌染,却见得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瞳眸里带着些许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此时的黎簌染也不躲了,反正现在的剧情里她跟萧缙没有多少交集,只要自己注意一点,应该不会走进恋爱脑死亡g。 方才太过混乱,此时终于清静了下来,萧缙也终于有心思仔细瞧瞧这个一出场便惊艳全场的少女,良好的记忆力让他瞬间认出了这是八年前被他救过的一位内门弟子。 刚才又听得裴雪玉唤的那声“师姐”,便更加确信眼前人的身份,却不知这个正在贴傀儡符的孩子,与这位师姐又是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他们修仙之人,很少会在修为尚浅的时候选择繁衍后代,这样做非常影响他们的仙途,尤其是对于女修。 就连他们云山剑宗的宗主,也是在分神期稳定之后才选择与道侣成家生子,这位师姐顶多比他们高一两个境界,若是这孩子真是师姐亲生,这位师姐的师父,怕是会怒不可遏。 “好了,娘亲!” 在众人的目光下贴完了符咒,黎微墨跑回娘亲身边,黎簌染拿起帕子给孩子擦擦汗,随后朝着一脸懵逼的众人笑笑,抬手施展仙术。 若不是刚才黎微墨提醒,她差点忘了,自己可以借助聚灵玉所储存的灵力使用一些简单的术法,便能假扮成正道修士。 仙法施展非常顺利,黎簌染轻轻一抬手,方才还无力起身的壮汉们直直地站起身,一个个将身体绷得笔直。 满意地看了看面前几个脑门贴着符咒的僵硬傀儡,黎簌染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恐怖小说里的赶尸人,随后摆摆手,放出一只灵蝶引路。 一群人包括猖狂的许公子就像木偶一样,纷纷僵硬的抬腿走成一排,然后跟着纷飞的小灵蝶走出了客栈。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黎簌染庆幸自己还养了几只普通的小灵蝶。 捣乱的人都走了,雪如招呼着伙计们尽快关上门,这几日都不想再营业了。 一些住客也被许家公子这一闹,纷纷吓得退房走人了,偌大的客栈就剩下萧缙几人和黎簌染娘俩还留着。 而此时的大厅里,也变成了大型认亲现场,几人经历了刚才的事,也算是熟悉了起来,围坐在大厅里仅剩的一个圆桌旁,在雪如的招呼下一起吃起了早饭。 在裴雪玉的介绍下,历练小队纷纷明白了这位一鸣惊人的师姐居然是宗主家的女儿,大名鼎鼎的黎师姐。 萧缙得知她这一层身份,沉稳温雅的脸上露出些许裂痕,又瞬间恢复了和善的笑容。 原来如此,她是宗主家的女儿,难怪当初自己救了她,她却只是简单的道了谢,送了些许名贵的灵植便没再理他。 因为她是宗主的女儿,是那个依靠高级灵药和天材地宝滋养出来的融合期修士,所以她可以选择年纪轻轻便成家生子。 因为她的背景,让她有可以任性的机会。 刚才见她使用的灵力非常微弱,看样子这几年根本没什么长进,反而退化了。 可惜了那些天材地宝,居然都用在一个不争气的东西身上。 从外门弟子一路爬上来的萧缙,一直看不得这世间的不公,当年黎簌染随便送给他作为答谢的灵植,都是他在宗门外院做多少年的任务才能换取的珍宝。 却是她随手就能丢弃玩物。 察觉到萧缙眼中闪过的一分厌恶,黎簌染皱眉,丫的,男主的自卑感开始噌噌上涨了。 怕不是下一秒就立刻心底大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了吧。 拜托拜托,谁家好男主突破升级靠后宫女人啊? 萧缙若是像其他男频文里的男主一样,感受到不公的待遇,随后发愤图强,决定自己努力打出一片天地,那么黎簌染会打心底里对他肃然起敬。 只是在这本书的剧情里,作为男主的萧缙感受到不公,首先是对对方嗤之以鼻,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然后收后宫依靠美女老婆以及自身强大的机缘层层晋升。 不做凤凰男会死是吧?黎簌染在桌子底下默默冲着萧缙竖中指。 “师姐,这是您的儿子吗?”一个青涩的少女忽然开口,声音微微发颤,看样子是思索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开的口。 众人皆因为小杏的话将目光转向黎微墨身上,突然被人盯着的小家伙有些不知所措,晃了晃娘亲的衣袖,眨巴着眼睛回答:“她是我娘,亲的。” “嗯,是我儿子。”黎簌染随即应道。 小杏年岁娇小,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很是喜欢与小孩子玩耍,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想要跟黎微墨说话。 黎微墨看了看娘亲,见她点了点头,也便放下心来跟小杏玩耍。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请问黎师姐目前,境界几何?”沉默了许久的萧缙忽然发问。 “不高不高,也就融合期。” 黎簌染回道,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境界,毕竟是魔修,还是不要太猖狂的好。 然而就是这样,也足以让这几个筑基期的师弟师妹们惊叹一声了,司涓涓可没有表现出任何崇拜之情,她也知道,黎簌染的境界都是灵药堆出来的。 裴雪玉也知道这件事,若说讨厌,还没达到那种地步,但是黎师姐从来没有欺负过她,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相见时也会因为同门关系多说两句话,仅此而已。 黎簌染也能明显看出裴雪玉的态度,这个师妹是一位非常明事理的人,不似萧缙那般心高气傲,也不像司涓涓那样酷爱惹是生非。 裴雪玉心思缜密,性格沉稳,却也有着直脾气,所以才会与女主之一的司涓涓产生矛盾,影响了修炼路。 若是想要帮她脱离被司涓涓坑害的剧情,黎簌染还得下点功夫。 吃过早饭,萧缙想要出门去调查一下当初杀害许家打手的元凶,司涓涓自告奋勇的跟着。 裴雪玉虽与司涓涓不和,但也想参与调查,于是便让小杏和其他队友都留在客栈,避免许家再来找事。 而罪魁祸首正拉着自己的儿子上楼收拾行李,准备随时逃跑。 第14章 赠送符咒 “我们现在要走吗?”坐在放东西的大箱子上,黎微墨晃晃小腿,看着正在一堆衣物里忙碌整理的娘亲,问。 此时的黎簌染陷入沉思,这衣服怎么叠起来没完没了,等到穿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衣服穿呢…… “娘,我的小猫灯还没拿。”看着母亲似是忙碌却又在发呆的样子,黎微墨凑上前,拽着她的手晃了晃。 “我们明日再离开吧,今晚我先去卖花灯的伯伯那里拿回灯,还要付尾款呢。”他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出之前订做花灯的纸条,商量道。 “不急,今夜我陪你拿了灯,再说离开的事。” 黎簌染回应道,将叠好的衣服都收起来,伸了个懒腰,她跟儿子的想法一样,也准备明日再离开。 今夜先去再探探长水河,把水鬼杀一杀,再给裴雪玉送点符纸,接下来会不会重蹈覆辙,就看她的造化了。 整理好行李,已是正午了,太阳晒得惹眼,今天也没什么心思出去吃饭了,黎簌染借用雪如的厨房,从储物袋里拿出食材,做了一桌子菜。 按理说,修士达到一定修为练得仙身,本应辟谷保持身体纯净,不受凡尘杂质影响。 但黎簌染天性爱吃,自然舍不得割舍口舌之欲,再加上她是魔修,根本不在乎纯净不纯净,本身魔气便是修士眼中最污秽之气,再多点杂质又何妨。 她不光爱吃,也很擅长烹饪,自从有了孩子,更是花了很多心思在锻炼厨艺方面。 曾经自己忙着修炼,有时会没时间给孩子做饭,她便会在每次修炼前做好一天的饭,用魔域的焰火石保温,这样黎微墨可以一日三餐都吃上热乎的饭菜。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单独带一个储物袋储存食材,还特意去九冥雪山采了千年寒冰放进去,自制了一个简易冰箱,以保持食材的新鲜度。 只可惜黎微墨这傻孩子不怎么爱吃肉,虽然荤素都吃,但还是更倾向于素菜,每天早上吃包子,也是她吃肉包,黎微墨吃素包子。 真是可惜,为了让他营养均衡,黎簌染也费了不少工夫。 菜都做好了,除了黎微墨爱吃的蟹黄豆腐,黎簌染还做了许多硬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在餐桌上了。 雪如姑娘凑了过来,看了一眼,踢了一脚她这深藏不露的姐妹,咬牙道:“为什么在我刚吃完饭的时候,让我发现你们在偷偷吃大餐?” 本想招呼雪如一起坐下用餐的黎簌染闻言,满脸惋惜却又笑意不减,有点欠嗖嗖的: “难得黎大厨亲自下厨,你居然提前吃饭,咱这姐妹情,得散。” 黎微墨坐在桌旁,望着自己最爱吃的几个菜,悄咪咪咽口水,但是原则告诉他,长辈还没有落座,还不能动筷。 “那我也得占一双筷子!”说罢,雪如坐到黎微墨身旁,翡翠耳坠晃动,两手抱臂,昂着头,漂亮的丹凤眼瞧着黎簌染,颇有几分傲娇。 黎簌染没理她,喊了历练小队的几个师弟师妹下来一起吃饭,黎微墨有些不解,她明明说过这群人里有她的仇人,为什么此刻会如此热情…… 难不成…… 望着面前一桌子好菜,黎微墨将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最爱的蟹黄豆腐上,她总不能在他最爱的菜里下毒吧? 萧缙、裴雪玉、司涓涓三人组还没回来,客栈里只有小杏和其他几位师弟,黎簌染自然也便放心的招呼他们一起吃饭。 众人见了这般丰盛的午餐,纷纷赞不绝口,无不感谢黎师姐的大方豪爽,黎簌染自然而然地收下了恭维,坐下吃饭。 难得她做了这么多新菜式,黎微墨却只吃那一盘蟹黄豆腐,这让孩子亲娘有点怀疑自己的厨艺是不是退步了。 随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茭白,小家伙忽然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和蔼的笑容,思索了半天,认命的吃掉碗里的菜。 这个笨蛋娘亲不会给他下毒吧? 黎簌染不解,自己又没有往他面前扔黄瓜,这小猫怎么还炸毛了? 吃过午饭,黎微墨久违地吃撑了,在确认笨蛋娘亲没有下毒以后,他每一道菜都吃了一点,最后吃得小肚皮圆鼓鼓的,只想变回小猫窝在被窝里打呼噜。 送完孩子上楼午休,黎簌染单独叫来小杏说说话,两人坐在客栈顶楼的露台旁,看了眼远处忙碌的街市,隐隐约约能从附近的路人口中听说今日许公子拆客栈的传闻。 小杏朝着许家的方向眺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等你萧师兄?”黎簌染开口询问。 “不是,比起萧师兄,我更在意裴师姐。”小杏微微一笑,带着少女特有的单纯与真诚。 萧缙师兄风流倜傥,天资非凡,是宗门里的大名人,同门的师姐师妹们都非常崇拜萧师兄,就像司涓涓师姐那样。 但是小杏自己清楚,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弟子,根本没机会和那样优秀的师兄有过多的交情,不会对那样触不可及的人肖想太多。 相比之下,她跟裴师姐更加亲近一些,因着她年纪小,修为低,总害怕害怕拖了师姐师兄们的后腿,很是自卑。 裴师姐知道她的顾虑,便经常多给她一些防身符咒,也常常教授她许多知识,一直照顾着她。 比起担忧修为更好的天之骄子萧缙,她还是更加担心裴雪玉。 听完小杏的心思,黎簌染微微勾唇,杏眼里满是柔柔的水光,随后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沓符咒递给了她。 “本想直接交给裴师妹的,现在看来,你也需要这些。” “师姐,你把这些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小杏看着眼前厚厚一沓符咒,这些符咒都是他们战斗中比较常用的攻击和防御符咒,对于天天拿不到好符咒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 但是她并没有立刻接下这些符咒,画符很费心思,更何况这么多。 她记得每次司涓涓师姐给他们一沓无法使用的符咒,裴师姐就要耗费几个通宵给他们全部重画一遍,只为了让他们有符纸应对危险。 她不敢收下,害怕黎师姐手上会没有符咒使用。 黎簌染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暗暗感慨真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孩子。 她有些同情他们,所以才选择出手相助。 无论是小杏还是裴雪玉,亦或是其他几个师弟,在这次历练中,都是萧缙的陪衬,甚至可以说是挡箭牌。 这些符咒对她没什么大用,毕竟自己的境界不低,也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反倒他们这些筑基期的小修士,连辟谷的程度都不到,多几张符咒,或许真能救他们的命。 “拿着吧。”她将符纸往前推了推:“你分给其他师兄师姐,记得让你裴师姐多拿几张,她修为高一些,身上担子也重,容易遇到危险。” “可是师姐……”小杏还有着犹豫,眨了眨眼,纠结着开口:“你这么帮我们,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给钱吧。”黎簌染微笑。 “所以师姐是在卖符咒吗?”小杏的手有些颤抖,这么多符咒,得多少钱啊…… “修仙人的事,那能叫卖啊……”黎簌染勾唇,玩味地看着少女不断变化的表情,似乎在害怕她开价太高,自己买不起。 “半贯钱就够了。”她开价。 “半……半贯?”还以为这些符咒,至少要花个几十两呢,没想到对方却只要半贯,在做慈善吗? “高了?”黎簌染挑眉,她很喜欢小杏,不想收太多钱,不过这些都是她儿子一张张画出来的,索性就收一点友情价,把小猫灯的尾金赚回来就成。 第15章 获得小猫灯 “不……也不是……”小杏有些无措:“师姐不觉得亏吗?” “不亏。”黎簌染应道,顶多让她给儿子多做点好吃的补补,黎微墨应该也会赞同她的决定。 “那便谢谢师姐了……”小杏接过符咒,递给了黎簌染一两银子,后者微微勾唇,还给她半贯钱。 “不用找钱的,师姐。”小杏摆摆手不肯收。 “好吧。”不要白不要,她收下了那枚银子,准备一会儿放到黎微墨的小荷包里。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师姐,我刚入宗门不久,还不知师姐的名号,一时没有认出师姐……” 将符咒都收起来,小杏略有惭愧的笑笑。 “没事,本来也只是偶遇,而且我五年前便独自离开宗门历练,师弟师妹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也很正常。” 黎簌染不太喜欢过多的客气与寒暄,对她来说有点没趣。 “师姐这五年里,一定提升了不少吧?” 是不少,黎簌染笑而不语,从修仙转为修魔,还生了个会乱蹦打呼噜的小猫妖,细数这五年的经历,比她上辈子和上半辈子加起来都要精彩的多。 “如果我也能像师姐这样厉害就好了,打架的时候随手就能举起两个壮汉,真是太潇洒了!” 小杏坐在她身旁,托着腮看着自己的师姐,眼中满是憧憬。 黎簌染闻言微微一愣:“还好吧,我年岁比你大,体术经验丰富一些。” “没有用灵力的吗?”小杏一惊,他们方才打架基本上都是将灵力凝聚在四肢,才得以如此迅速敏捷,力量非凡。 听师姐这么说,自己好像也没发现她身上有多少灵力波动,是境界差太多的原因吗? “我不喜欢用灵力。”黎簌染拽拽道:“我本身就有能力,又何必借用灵力?” 实际上是自己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又不能泄露魔气,但有一点是无可否认的,她在体术和力量方面,根本没必要借用外力。 活了两百年,总要有点特长,也算是凭实力装x。 “好厉害。”更崇拜了呢! 小杏的目光越发的热切,黎簌染的厚脸皮都有些耐不住了,连忙让她换个话题。 “说起来,师姐的孩子好懂事啊,我看他跟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样。” “那是我教子有方。”黎簌染毫不谦虚道,要说不一样,她的儿子的确比较特殊,一只小猫妖,又笨又聪明,也是独一份。 “师姐的道侣呢?”小杏又问,眼睛里泛着纯净的水光。 不是……妹子,咱能不能别一口气把天聊死啊? “他忙,我最近准备带孩子回山宗看看娘家人,之后会离开宗门。”黎簌染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离开?!”小杏不解:“为什么要离开?师姐,你在宗门过得不好吗?” “在宗门挺好。”黎簌染勾唇,微微一笑,仿若循风的花瓣,柔软素美。 “只是宗门不一定是我这一辈子的归宿,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修仙方面天赋平平,全靠父亲的帮扶,才得以有如此境界。” “这五年我经历了许多,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有时候一味地坚持不一定能获得预期的结果,但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没有找对方向,所以我决定去拼一把。” 拼一把去修魔,现在甚至都坐上了魔尊之位。 既避免了死亡g,又可以过上舒坦踏实的日子,黎簌染佩服死她自己了,终于不用再当一世卷了半天卷了个寂寞的卷王了。 “这样啊……”小杏不太懂,修仙不都是一条路吗? “师姐是想要当散修吗?宗门的修炼方法不适合你?”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 “也……差不多吧。”黎簌染不过多解释,毕竟说多了容易暴露,一暴露就小命不保。 “那师姐接下来是准备回宗门?” “嗯,明日就出发。” “明日?” 小杏眨眨眼,本想说服师姐留下来帮他们查查案,但是又不敢开口,他们目前的敌人并不是什么妖魔,而且师姐又给了他们不少符咒,已经够多了。 “舍不得我?”黎簌染勾唇,笑眯眯地看着少女又惊又羞的无措模样。 “不……不是。”小杏有些自责,师姐这样亲切,她居然还想耽误人家的行程,继而迅速组织语言,表态道:“那明天我送送师姐吧。” “不必了,你们先忙。”明天的确有你们忙的。 “我们不忙的。”小杏回道。 不……相信师姐,你们明天,会很忙。 黎簌染没有直接点破,只是笑着回绝,随后上楼给刚睡醒的儿子喂两片消食的山楂片,把刚才卖符咒的一枚银子放到他的小荷包里。 “哪儿来的?”黎微墨迷迷糊糊地问。 “把你的符咒卖给我师妹了。”她如实答道。 “奸商,才卖这么点。” 黎簌染被逗笑了,这傻孩子。 “卖的贵才叫奸商,卖的少,说明我是良心商家。” 黎微墨撇嘴,拿出梳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辫,穿好衣服洗了把脸,无奈道:“那好吧,良心卖家,今晚我请你吃蜜饯果子。” 他掏出刚被塞进荷包的银两,递给黎簌染:“换零钱。” 无良娘亲笑笑,赶忙给他掏了一贯钱,又加了几枚银子:“要不要我再给你补补差价?” 好歹是孩子费心费力画的,之前他自己画平安符卖给倒卖符咒的小贩,还卖了不少钱,也获得了不少好评。 她拿给小杏的都是修士必备的符咒,含金量肯定比平安符高出不少,只卖这点钱,的确可惜。 黎簌染这也算是慷他人之慨了,也得给孩子补补损失。 “不用了,谁让你是我娘呢,我画再多符都是给你用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不会生气的。” 黎微墨拿走了一贯钱,剩下的银子没有接,捏了捏娘亲的手,舔舔嘴:“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多做点好吃的补贴一下你的供货商吧。” “小馋猫!”黎簌染敲了敲他的小脑袋,收拾好随他去了街市。 今天早上许公子到客栈这么一闹,附近的店铺都不敢出摊了,纷纷堵上了门板,空荡荡的街道略显萧条。 黎微墨定制花灯的摊铺在更远的几条街外,那边还算热闹一些,并没有收到太多影响,一到地方,黎微墨便拽着娘亲的手径直朝着卖花灯的摊贩走去。 拿出之前写好的条子,又付了尾款,花灯铺老板给他打包好五盒花灯,黎微墨望着这么多小木盒,有些疑惑:“我只订了四只灯啊。” “小公子,那日接了单,我回去做灯的时候寻思着四盏灯不太吉利,便多做了一盏,算是感谢您对生意的照顾,多送您一盏。” 老板笑着解释道,摆手拒绝了黎微墨多递过来的铜板。 “不收钱,只要您多光顾就好。” “收着吧,做生意总不能亏。”黎簌染把钱放下,不等对方回应便拿起花灯的盒子转身离开,黎微墨快步跟上,迫不及待地拿起一盏灯仔细瞧瞧。 那花灯做的非常细致,莲花叶上窝着一只蜷缩睡觉的小猫,小猫怀里留着放蜡烛的托盘,若是点燃橘红色的烛火,相必更加柔和恬静。 “是你想要的小猫灯吗?”看着儿子盯着花灯出神的样子,她问。 “嗯,没有问题。”黎微墨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放到小木盒子里,随后拿出自己的储物袋将五个花灯都装了进去。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舅舅和外祖父?”走在回去的路上,小家伙步伐都是轻快的,愉快的心情显而易见,仿佛周围都有小花在开心地转圈。 “明天出发的话,再走七日的路途,还要在临近宗门的城镇歇歇脚。”她回道,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一早他们就可以离开。 回到客栈,想到要和雪如告个别,于是直接去了后院。 傍晚的太阳依旧晃眼,雪如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打算盘,不用想也是在细算今日许公子砸店的损失。 第16章 黑雾 “不止三百两?”黎簌染凑上前,瞧着雪如拨算盘的速度,都赶上程序员写代码了,那叫一个噼里啪啦。 “三百两还便宜他了!”雪如咬牙道,腕上的翡翠镯叮当作响,可她丝毫不觉得碍事,继续拨算盘珠,右手拿着毛笔不断记账,仿佛在写控诉状一般。 黎微墨凑上来瞧了瞧,指着其中一行数字,开口:“雪姨,柜台上不止这些东西,还有个白色的珠子也被砸了。” “啪!”雪如放下毛笔,手指微微颤抖,面色越发的阴沉:“许家那群狗东西……那可是百年的月离珠啊!” “很……很贵吗?”看着雪如这般反应,黎微墨怯生生道。 黎簌染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让他别再问了,低声同他耳语:“你雪姨遭不住。” 黎微墨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雪如崩溃地抓了半天的头发,最后在纸上记下这件无价之宝。 “你都这样了,那我就再说一个比较打击你的事实吧。”黎簌染坏笑。 “总不能是你俩也要跑吧?”雪如喃喃道:“你们要是跑了,那许狗再跑进来,那可就真没人帮我了。” “不是还有你那俊俏小郎君吗?” “所以你们真的要走啊?”雪如抓住了关键,质问道:“今天刚说散,你还真散啊?” “没办法,我们着急赶路。”黎簌染无奈摆手。 “没见过哪个着急赶路的人跟客栈老板连续打三天的牌。”雪如瞥了她一眼,服软道: “再多待两天不行吗?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仙人,有你在,许狗肯定不敢来犯。” “不用怕,你那俊俏小郎君会帮你。”这次黎簌染并没有主动应下她的请求,而是推辞了一番。 “哎,不中留。”雪如叹息,最后还是妥协了,朝着默默坐在一旁的黎微墨挑眉:“小黑,见完你舅舅,记得带你娘回来找我。” 黎微墨一听,条件反射道:“不磨镜子!” “谁跟她磨镜子,咱纯洁的姐妹情!”雪如反驳,摇摇头继续算账。 一来二去,太阳早已落下,黎簌染习惯性地看了看天空,却见得后院高大梧桐树枝叶的遮蔽中那一块黑的彻底的夜空,犹如一个黑色的罩子将城镇笼罩,格外的阴沉黑暗。 哪怕点了烛火,后院依旧阴暗无比,小小的烛光仅仅照亮了眼前有限的范围,在黑夜中不断地跳动,明明无风,却忽明忽暗,仿佛立刻就要消失。 “今天怎么这么黑?”雪如也发现了不正常。 黎微墨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夜明珠,两只小手捧着,在幽夜中泛着晶莹的微光,还没有亮多久,一阵邪风吹过,夹杂着奇异的声音,仿若深潭里回荡的水声。 烛火彻底熄灭,黎簌染暗觉不妙,快步上前抱起儿子,跟着雪如一同撤进屋内。 关上木门抵挡住邪风,三人松了一口气,黎微墨低头一看,手中的夜明珠居然被黑暗浸染,变成了一颗纯黑色的珠子,在室内的烛光照耀下仿佛冒出幽幽黑雾。 黎簌染迅速拿走孩子手中的珠子,害怕它会对儿子造成伤害,这是利用灵气自制的夜明珠,灵气是世间最纯净的气,对邪魔鬼怪异常敏感。 珠子会变黑,也就说明,有脏东西在附近。 黎簌染一直没有外泄魔气,不会影响珠子的颜色,看来刚才的邪风就是什么邪煞带来的。 不处理肯定不行,黎簌染抱起儿子,准备开门出去解决外边的邪祟,雪如却拽住她的衣袖,唤道:“你带小黑出去,不怕误伤他吗?” “把孩子留我这,我帮你看着。” 黎簌染摇摇头:“我家小黑很厉害的。” 黎微墨抱着娘亲的脖子,眼睛瞪得浑圆。 喵?我很厉害吗?我怎么不知道? 雪如拦不住,黎簌染打开门进了后院,邪风已经消失,周围依旧黑暗无比,弥漫着一层黑雾。 黎簌染往门板上贴了一张符,确保邪祟不会从后门钻进屋内。 “娘亲,我要做什么吗?”见母亲一直用一只手抱着他,并没有要把他放下的意思。 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黑色,如同深渊一般,仿佛藏匿着许多骇人的猛兽,黎微墨抱着母亲的小手更紧了一些。 “抱紧我就好,别乱跑。”黎簌染安抚似的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转身直面黑暗,抿了抿唇。 “你不是说我很厉害,不会拖你后腿的吗?” 被抱着还能干什么?而且娘亲占着一只手抱他,肯定会非常不方便。 “没事,你永远都不会拖我后腿。”黎簌染的声音轻飘飘的,跟眼前的雾融为一体,黎微墨没有再执着,按照娘亲的嘱咐抱紧了她,不敢多动作。 黑雾弥漫,黎簌染毫不犹豫地冲进弥漫的雾气,抬手打出一张散灵符,驱散眼前的黑雾。 鬼煞常以灵体出现,此灵与修仙人吸纳的天地灵气有所不同,是一种存在形式的统称。 天地灵气不依靠实体,存在于无形之中,鬼煞的灵体也是如此,散灵符便是针对此类灵体进行驱赶的符咒。 眼前的黑雾,应是鬼类的迷境,入迷境者往往会迷失方向,只在一处地段徘徊,最终迷失在迷境之中。 这种现象,也可以被称为鬼打墙。 但迷境还是有些不同,它就像阵法一样,有一个类似于阵眼的弱点,便是迷境的中心点,只要找到那里,用灵力便可轻松击破。 黎簌染又打出两道散灵符,这次黑雾散开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看来已经离迷境的中心很近了。 “我们方才是朝着哪边走的,走了多久?”天生方向感比较差的黎簌染并不记路,问道。 “大概是西边,应该有半炷香的时间吧。” 黎微墨回道,周围实在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清,全凭感觉记忆,他们已经走了不短的距离,才勉强靠近中心点,还不知道接下来要花费多长时间。 体贴到娘亲一直抱着他会很累,他变成一只小白猫钻进了娘亲的衣襟里,露出一只毛茸茸的猫脑袋,碧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出一点微光。 黎簌染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会儿,向西,那自然就是长水河的方向,或许是那里的水鬼跑出来做乱,但也不排除是许家的婴煞。 解放了另一只手,黎簌染打出符咒的速度明显快了一些,依靠黑雾被打散的速度可以判断雾的浓度,越浓越靠近中心点。 黎簌染抽出自己的佩剑,御剑半飞在空中,脖子上挂着的聚灵玉已经用光了灵气,她便毫不顾虑地释放魔气御剑。 抬手再度打出几张符咒,中心点居然还要靠西,手上的散灵符快要用光了,进度比预想的要慢许多。 追了半天还没见鬼煞的影,就连迷境都没破解,她难免有些恼怒,抬手释放魔气,朝着迷雾深处打去。 黎簌染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佩剑上,佩剑散发着黑红色的缭绕雾气,身上的衣裙在魔气中飘荡,似是染上了一抹亮丽的红。 乌发飞扬,发间绾着蓝色飘带也沾染了深色的红。 “鬼东西,我劝你尽快现身。”女人的声音冷冷地,满载着警告与威严,随着缭绕的魔气,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身上。 黎微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吓了一跳,赶紧钻进母亲的衣服里,把乱跑出去的尾巴也扒拉回来。 黑雾中的鬼煞也明显被这魔气和威压吓到了,雾气慢慢收拢,仿若台风的螺旋一般,朝着一个方向聚拢。 黎簌染迅速朝着中心点飞去,持剑攻去。 耳边的风声有些嘈杂,剑尖还未到达黑雾中心,却听得迷雾间一声惊呼:“染染!” 黎簌染一惊,萧缙的声音。 第17章 女鬼的往事 不对,这鬼在诓她! 黎簌染没有犹豫继续攻去,同时释放魔气,化作利刃一同攻向中心点,同时拍了拍衣襟里龟缩着的儿子,让他放出点灵气打破迷境。 黎微墨了然,猫爪子丢出一颗灵石,奈何却慢了半拍,一股黑雾忽然将黎簌染裹住。 丫的,敢坑魔尊!? 黎簌染暗骂,剑刃旋转,衣袂飞扬,试图摆脱黑雾的控制,却听得耳边声音越发的嘈杂。 “染染,且等我考取功名,回来娶你。” 萧缙的声音。 黎簌染悟了,这鬼利用她身边的人拟造虚假的幻境,迷惑入境之人。 又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和痴情未婚妻的故事,实在老套,黎簌染心底吐槽道,那黑雾中心的鬼煞却在她分神之际逃离,手中的剑只劈到了一个木棚。 身上的迷雾也散了,黎微墨探出猫脑袋,周围依旧黑漆漆一片,黑暗中的声音非常清晰。 “嗯,我会一直等着萧郎。” 黎簌染一阵恶寒,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吗?怎么如此的……矫揉造作? “你声音就这样。”黎微墨火上浇油。 “再瞎说,我就把你吸秃,变成小秃猫。”黎簌染拍了拍儿子的猫脑袋,白色的绒毛手感颇佳。 但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黎簌染释放威压和魔气,寻找鬼煞的藏身之处。 耳边的声音却依旧不停歇,仿佛神经炸弹。 这年头,鬼的精神攻击方式居然越来越清新脱俗,不是制造恐怖的幻境吓人,而是创造敌人主演的爱情剧场。 一个有些低哑的男声自雾中响起。 “新上任的镇长招劳工翻新府上旧宅,丫头,你且留在家里,我去镇长家讨个活儿干。” “诶,这送饭的丫头,长得可真秀气。” “这我老头子的闺女,可惜了小伙子,她有了心上人,待那小子考中功名,我便招呼着他俩成亲。” 中年人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欣慰。 “哎呦,老伯,那就祝你那准女婿,早日拔得头魁!” 一阵阵豪爽的笑声散失在雾中。 威压并没有逼出那只鬼,周围的声音也一直没有消失,黎簌染坐到地上,放弃挣扎。 属于自己的少女温软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显得非常焦急恐惧。 “许公子!我已有婚约在身,你不可……” 纤细的女声就像脆弱的枝杈,被恶意轻松掐断,最后只留下清脆的声响,便失去了所有。 黎簌染明白,这是这个鬼的真实经历。 少女因常常出入镇长家附近为爹爹送饭,而被见色起意的许家公子看中,强行带走玷污。 本以为这就是结局,却听得雾气中再度传来声响。 “萧郎……萧郎救我……” 无助的哭喊与求救全部和着血咽进喉咙里,少女最终咽了气,到死都想着她的未婚夫会来救她。 黎簌染冷笑,根据刚才这几个声音变化,明显听出少女的声音越来越成熟,毕竟是自己的声音,她更清楚,从那“萧郎”进京赶考到悲剧发生,应该过了至少三年的时间。 三年,他就算没考上,也早该回来了,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早就食言了。 “演完了吗?”黎簌染问。 若是那个书生真的考取功名回来,或许还能整治一下许家只手遮天的局面,这个痴情的少女,也就不会死了。 “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她问,也不在乎这鬼利用萧缙的声音顶替那书生了。 一样的渣。 “允平。”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仿若河底流淌的泥沙,浑浊又粗粝。 哪怕忍住魔气侵蚀,抵住出窍期修士的威压也要将这个小剧场演完。 黎簌染本想给她封个最佳放映人的名号,但是念及这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悲惨回忆,心里更多的还是对女鬼的同情。 长得漂亮不是她的错,她被许家公子残害也与恋爱脑无关,说到底还是这一方恶霸太过猖狂。 也不知道远在京城的允平知不知道自己狠心抛弃的未婚妻遭遇了这样的悲剧,早就化作了恶鬼,满身冤屈永不见天日。 “还不现身吗?”黎簌染厉声道。 一个人影从黑雾中走出,没多久,一个发白的湿尸便出现在她面前,女鬼看样子是在水里被泡了许久,浑身白的发胀,仿若海绵一样。 身上的衣服也跟破布条一样,混着泥沙,肮脏无比,头发夹杂着许多枯树枝和沙土,脸上都是褶皱,眼眶里那双好似被浆糊糊住的白色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黎簌染。 黎簌染摸了摸缩在她衣服里被吓傻了的猫猫头,黎微墨将脑袋缩进母亲的衣服里,蜷成一个团儿。 “吓到我儿子了。”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人淡淡道。 女鬼不再靠近,与她隔了几步远,随后便没了动作。 看对方这么上道,黎簌染也没了之前的怒意,撤了威压和魔气,不再为难一个可怜的女鬼。 “有什么目的吗?”她问,显然是在问关于刚才的声音小剧场的事。 “我听说,你很强。”女鬼开口,眼神狠厉:“我想让许家人死!” “许家人会死,但你没资格命令我。”黎簌染很不满这样的求人方式,再度释放魔气缠绕住女鬼,想要她学学规矩。 “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她问,尾音上扬,让人害怕。 “那日你路过长水河,只一招就打散了一大半水鬼,你不是修仙人,我猜你……跟我们是同类。” 水鬼毫无保留地回答,声音却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魔气压制的原因。 “我跟你们不是同类。”黎簌染没想到,一只水鬼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刚才利用黑雾引诱她寻找中心点来到小镇西边,或许便是是这个意图。 这里不管是离许家,还是长水河都很近,若是要向许家复仇,轻松得很。 不过在黎簌染的印象里,许家杀了人,会抛尸长水河,冤魂在水里变成水鬼,会被水域囚禁,无法离开自己所在的水域,眼前的水鬼……又是如何离开长水河的呢? “那你是?”水鬼发问。 黎簌染叹气,看来她这个新上任的魔尊名气还不大,妖魔鬼怪都还没听到过她的名号,真是可惜。 “听好了,我,是魔域的领主,大名鼎鼎的魔……” “尊”字还未说出口,黑雾中一道白光闪过,擦着女鬼的身子掠入虚空,女鬼害怕地迅速隐匿于黑雾之中。 黎簌染也吓了一跳,这一看就是正道修士的招式。 果然,黑暗中只见一抹亮丽的白色浮现于眼前,如月光一般纯净无暇,声音清朗却又带着冷意:“魔什么?” 听这声音,一点都不像萧缙,却又非常耳熟,黎簌染火速搜寻自己的记忆。 怀里的小猫却有点不太安分,从她的衣襟中重新探出猫脑袋,看到来人之后两眼放光,险些就要喊出声,却被眼疾手快的娘亲按住了脑袋。 黎微墨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猫妖的事实可不能被正道修士知道,但是……对方早就见过他从小猫变成人形的过程了呀。 此时的黎簌染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随意披散的墨色长发,简朴的白色长袍,一缕发间缠绕的蓝色绑带和流苏,以及额间那个极具代表性的白玉额饰。 是男主萧缙的师尊,云山剑宗玄衍峰峰主——凌汐。 他怎么会在这里?昨天晚上她就非常的不解,按照剧情,男主萧缙所经历的这个副本剧情里,凌汐根本没有任何参与,此时的他,本应该…… 本应该……在玄衍峰教授黎簌染青玄剑法。 但是本该在云山剑宗的黎簌染,早就脱离剧情,在五年前就跑去魔域了。 所以…… 黎簌染又悟了,因为她跑了,所以此时本该教黎簌染剑法的凌汐也没事儿干,于是脱离了原剧情,跑到了这里! 六! 第18章 正面遇仙尊 “仙……仙尊您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干巴巴的问好,黎簌染努力勾出一抹和善的微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凌汐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多少动作,只是抬手放出一根缚魂绳,方才遁逃的女鬼瞬间被捉了回来。 绳子就像蛇一样缠绕在女鬼身上,在她不断地挣扎中越缠越紧。 女鬼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发出尖厉地叫声,周身黑雾弥漫,潮湿而又腐臭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使尽浑身解数想要释放鬼术,却被一张散发着幽兰色光芒的散灵符所镇压。 凌汐淡漠地看了一眼无法动弹的女鬼,扭过头来,冰蓝色的眸子继续瞧着一旁的黎簌染。 此时窝囊的魔尊大人正准备御剑逃跑,还没跳上佩剑,便被冰冷的视线盯上。 “回来。”男人音色清朗,语气平缓。 黎簌染只能转过身,将佩剑收到身后,抬头和他对视。 “你刚刚说……你是魔……”凌汐缓缓开口,略有停顿。 黎簌染有些慌,对方是分神期仙尊,又是男主的师尊,根据自己在云山剑宗两百多年的经验,眼前人非常排斥邪魔外道,若是知道了她是魔尊,必定会出手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为此,黎簌染决定奉行嘴硬的品格,接话道:“是,魔法少女黎染染!” 仙尊一脸沉默,甚至疑惑。 该死,忘记了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接上她的梗! “你修魔了。” 这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拜托,你这样显得想要朵蜜你的我很呆诶! 见对方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他,黎簌染终究还是承认了,本来也瞒不过他,不知道刚才她跟女鬼的战斗他旁观了多久,肯定早就发现她身上的魔气。 “所以魔法少女……就是魔修少女的意思?” 凌汐抬手摸下巴,做思考状。 他居然在认真思考自己的胡言乱语,黎簌染皱眉,该说不说,一个平时很严肃的清冷仙尊在纠结“魔法少女”这个定义时的样子,多少有点搞笑。 “仙尊英明,既然鬼怪已降服,晚辈先行告退!” 黎簌染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一脸平静地拍了拍马屁,转身再度准备逃离。 “还没让你走。”凌汐抬手抓住她的袖角,动作不算粗暴,手上力气也不大,却让黎簌染停滞了许久,不敢乱动。 黎微墨用爪子敲了敲她,搞不懂为什么她一见了那个叔叔,就光想逃跑,明明那是舅舅的朋友,不应该也是她的朋友吗? “五年前你独自出去历练,宗主还为此担心了许久,你却修了魔。” 凌汐摇摇头,言语中颇有几分指责的意味,这难免让黎簌染想起宗门里那些絮絮叨叨的长老,仿佛又回到了被他们追着唠叨的日子。 明明当时眼前的时衍仙尊是最安静的一个长老,没想到五年不见,也变成了喜欢训斥小辈的长辈。 黎簌染抬眼瞧了瞧那张俊秀的脸,眉眼温和,眸子却是冰冷的蓝色,鼻梁高挺,隔断了月光,薄唇微微抿起,没有再说话,似乎在等她回应。 用这种看不听话的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干嘛?要不是自己注定要成为萧缙的炉鼎,她怎么可能会去修魔? 心一横,黎簌染反驳道:“我修魔怎么了?我就算修魔了,我爹也不会拿我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杀我?” 说罢,她昂起脖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听得对方一声冷厉地低笑。 听起来仿佛是在嗤笑。 黎簌染瞬间怂了,这家伙在宗门里境界仅次于宗主,地位也不低,若是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还真不是不可能。 “那……那个,你若是真杀了我,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她重新端起架子,努力稳住声音:“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要是敢杀我,我就让我哥!” 黎簌染转了转眼珠子,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话,手放在腕上的储物镯上,思考有什么法宝能够帮她逃命,嘴上却不停: “让他从此以后天天在你耳边唠叨,打不死你也要烦死你!” “嗯,不杀你。”凌汐淡淡道。 “你说啥?” 男主的师尊居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凌汐随手拿出一张散灵符再度贴到女鬼头上,刚才他们谈话期间,女鬼已经挣扎了许久,好不容易揭下了散灵符,却不想此人居然不紧不慢地又贴上一张。 女鬼心累,她此时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回长水河,继续做好我之前给你安排的任务,事后会找人给你渡化的。” 凌汐声音轻缓,宛若溪流一般,冲着女鬼交代道,女鬼一听,连连点头,仿佛再慢一秒就要魂飞魄散。 男人抬手,缚魂绳牵着女鬼向着西边飘去,周围的黑雾早已因为女鬼力量的消散而消失,黎簌染也终于能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正在许家附近的街道上。 “随我办一件事。”解决完女鬼,凌汐转头冲黎簌染交代道,不等她推辞,便朝着巷子走去。 是转头就走,还是跟上,这是一个问题。 沉默许久的黎微墨终于发话:“不跟上吗?” 黎簌染在犹豫,凌汐能让她做什么事?还有刚刚的女鬼,堂堂仙尊居然和鬼类合作吗? “愣着干什么?”凌汐回头,见她不动,走回她面前,低低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她衣领里的小白猫,眼神闪烁,随后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前进。 “诶?”黎簌染没有搞清楚状况,记忆里这个高冷仙尊向来喜静,性格孤僻,不喜欢与人多说话,亦或是多接触,此时却毫不顾虑地握着她的手。 奇怪,是因为她哥和她爹的关系加持吗? 仔细一想,黎簌染家里似乎只有她自己跟凌汐关系比较陌生,或许是这样,凌汐才没有对她过于冷漠,也没有决定要杀她。 感谢亲爹和蠢哥,希望回宗门见到她修魔了可不要大义灭亲。 “仙尊,需要我做些什么吗?”穿过巷子,又走了不远的路程,许家大院的红灯笼映入眼帘,在黑夜中极其亮眼。 “你知道这家人,在养鬼吗?” 眼前人停下脚步,却没有送开握着她的手,凌汐身形偏高,目测快一米九,黎簌染同他说话时总要仰着头,脖子有点酸。 但现在不是在乎脖子的时候,凌汐的话显然更值得关注。 黎簌染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了,看来在远光镇待的时间不短。许家供奉的鬼煞非常隐蔽,男主萧缙在这里查了许久都没有发现。 不过不排除眼前人实力过硬,或许一眼便能瞧出异样,毕竟是男主的师尊。 “还有这等事?难怪他们在这镇上如此猖狂!”黎簌染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些愤愤不平。 她是根据剧情得知此事的,自然不能表露出来。 “你看不出来也很正常,我那徒弟也没看出来。”凌汐回道,低头与她对视。 “萧缙师弟?” 凌汐点头。 “那……萧师弟今天查的许家打手离奇死亡的命案,是不是跟这许家养的鬼有关?”黎簌染试图混淆视听。 窝在她衣服里的黎微墨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自家娘亲真会甩锅,但他并没有揭穿,方才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娘亲害怕对方因为她修魔而下杀手,肯定不能把自己犯过的事披露给对方。 但他还是不解,这个叔叔若是真想杀她,之前在魔域的时候根本不会救她,不过这些,似乎他亲娘并不知道,为了凌汐正道的名声,黎微墨又不能说。 猫猫心累。 “我不清楚。”凌汐如实回答,低头又瞧了瞧藏在她衣服里耷拉着脑袋的小白猫,问:“他不开心吗?” 第19章 夜探许家祠堂 黎簌染这才注意到对方是在看她怀里的黎微墨,低头才发现自家儿子居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连忙把他从衣服里拔出来,仔细瞧了瞧。 小白猫在母亲怀里喵喵叫了两声,示意自己没事,又眨了眨眼,大概是有些困了。 黎微墨不想纠结这俩大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和态度了,他是一只小猫妖,又是小孩子,非常缺睡眠,最后又跳回黎簌染的衣襟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打起了呼噜。 见孩子没有什么大碍,呼噜声这么响,黎簌染松了一口气,随后抬头看着凌汐,道:“被你吓得。” 凌汐叹气,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喜欢胡说八道,却也没有多计较:“我让你帮我办的事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很快你就能带孩子回去休息。” “哦……”她敷衍道,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连连否认道:“什么孩子?这是我的……” 灵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凌汐却打断了她:“他是你的儿子,是只猫妖,我今天早上与他说过话。” “什么都瞒不住你啊……”黎簌染放弃挣扎,这才多久,面前这家伙居然把她现在的情况全摸的透透的了,若是告诉了男主,他们一家岂不是要成为萧缙升级路上的小怪? 危险的男人,黎簌染给眼前的家伙贴上了标签。 意识到还跟他牵着手,握着她手心的大掌有些暖,力道不算大,她随手便能甩开。 突然被人甩开手,凌汐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会儿,也不恼,问:“惹你生气了?” 为什么会这么问?黎簌染只是不想跟他靠太近而已。 总感觉今天的时衍仙尊异常的啰嗦,她记得五十年前自己被哥哥送去过玄衍峰向他讨教过剑法,那时的凌汐不爱说废话,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虽然现在的凌汐说话也不多,但相比于之前,差距还是有些大,至少不会刻意询问她有没有生气这种问题。 怕不是被她那蠢哥在耳边叽叽喳喳给传染了话痨属性吗?但这看起来学艺不精啊…… “我没生气,只是觉得仙尊是修士,我是魔修,怕我的魔气影响你。”她找了一个理由。 “无妨。”高冷仙尊霸气回复。 你不介意,我介意! 黎簌染终究还是没有再与他靠太近,凌汐也没纠缠,默默地收回了手,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我听闻魔域有一种囚禁之术,可将对方灵体囚于瓷瓶中。” 突然的话题转变让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认真回应道:“确有此事,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术法,魔域的修士基本上都会。” 按理说,这种术法正道修士也会,常常用来捉鬼,根本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凌汐肯定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才找她帮忙。 “听说魔修可以用此养鬼,而且养出的鬼类要比普通人养的强许多,生长速度也极快。” 原是想利用她养鬼吗?这明明是被正道修士所唾骂的邪术,凌汐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些? 看出她的疑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我想将许家所养的鬼煞取走,以免继续为祸人间。” “但是现在还不能直接解决它,我想让你替我养着,越强越好。” “为什么?”难道男主师尊要走黑化路线?所以刚才的水鬼也是…… “为了历练我的徒弟。”他简单答道,额间的白玉额饰在月光下泛着荧光,墨发被身后的灯笼映出些许暖红,她并没有从那双蓝色的眸子中看出再多的心思。 看来是真话,怎么想都知道,大名鼎鼎的时衍仙尊根本不可能走邪魔外道。 既然是折磨萧缙,黎簌染乐此不疲,当即接受了这个请求,办事之前又问起那女鬼的事。 “仙尊给她的任务是?” “让她和同类待在长水河等萧缙路过。”凌汐没有多说,黎簌染也明白了,为了历练萧缙。 看来她脱离了原剧情,导致凌汐这个时候没有在教授黎簌染剑法,于是这位师尊便将心思全心全意的放在历练自己徒弟上面。 萧缙有你这样的师尊,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了解完任务内容,两人隐匿身形和生意翻墙进了许家,人生地不熟的黎簌染一直跟着凌汐兜兜转转,来到了许家祠堂。 果然,此地一直被许家派人严格把手,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踏入,祠堂大门又闭的严实,当初她放出的小蝴蝶都没有机会挤进去。 守卫很好解决,最主要的问题是找祠堂的钥匙,根据黎簌染的了解,这群守卫肯定没有一个人拿着钥匙,许家祠堂往往只有许家老爷和大少爷能进,钥匙铁定在这二人手上。 黎簌染将自己的推测讲给凌汐听,示意他先去寻找钥匙,但是高冷仙尊却不为所动。 “不必找钥匙。”他带着黎簌染来到祠堂的一处红墙边,后者疑惑道:“仙尊有办法?” “自然。”他简单答道,望着面前的红墙,抬手,白色的衣袍随风微动,手中聚力。 “砰!”的一声,面前的红砖墙直接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痕,然后破了一个大洞。 黎簌染看呆了,就……就硬破啊? 剧烈的声响惹来了许家守卫,凌汐优雅地抬手,一抹幽兰色的灵气在气势汹汹的守卫之间环绕,守卫瞬间倒地,万籁俱寂。 “走吧。”凌汐走进祠堂,示意黎簌染跟上,她这才发现这个洞还不小,比凌汐要高一点,他根本不用低头就可以穿过。 仙尊的包袱也不小,黎簌染暗笑,迅速跟上他的步伐。 在祠堂摆放的牌位后方,凌汐敲了敲墙上摆着的夜明珠,一个暗道出现在两人面前,拿下夜明珠,凌汐在前带路,黎簌染继续跟着。 暗道有点黑,她抬手从储物玉镯里也拿出一枚夜明珠,继续向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汐停下脚步,看着前边被许多锁链紧封的木门,眸光暗沉。 “靠后。”他叮嘱道。 意识到这家伙又要出招,黎簌染后退了几步,寂静的暗道中只听得怀里小猫的呼噜声。 凌汐拿起佩剑,朝着面前的锁链挥砍下去,在剧烈的震荡声中破开了门。 声音太响,睡得正熟的黎微墨忽然一个激灵,在母亲的衣服里翻了个身,晃晃脑袋探出了头,眼珠子圆圆的似满月,惊恐道:“打雷了?” 黎簌染拍了拍猫头,看了眼面前如月光般清冷俊逸的仙尊居然使出最暴力的招法,摇摇头。 “抱歉,吵醒你了?”凌汐发现黎微墨跑了出来,还是小猫的形态,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暴力拆门法太过于不妥,只得回头向他道歉。 突然被搭话,黎微墨眼睛有些发亮,不顾母亲阻拦落地变成人形,身穿一身月白色的小袍子,脖子上挂着金灿灿的长命锁,腰间玉佩与小荷包叮当作响,快步走到凌汐面前,笑: “没事的,我知道你是好人!” 好个屁!蠢猫,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魔修和妖族死在他的剑下!? 黎簌染迅速抱起黎微墨,阻止他再靠近凌汐,小家伙瞧了一眼有些紧张的娘亲,试图解释:“他今天救了我。” “哦。”黎簌染不为所动,那也不能让她改变对凌汐的顾虑,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死亡威胁是萧缙,而眼前这个人是萧缙的师尊。 他可能是自己的第二劫。 “他是舅舅的朋友!”黎微墨再度开口。 “你不用多解释,我知道,时衍仙尊曾教授过你娘剑法,算是我半个师尊。” 此时还不能撕破脸,黎簌染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顾虑。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他?”黎微墨气呼呼。 “我嫌你碍着仙尊办正事!” “不碍事的。”凌汐回道,门已经破了,只需要带走陶罐中的鬼即可,接下来就不是他的事了。 “碍事。”黎簌染盯着凌汐,咬牙道。 “好吧,的确碍事。”仙尊妥协。 第20章 第二个密室 黎微墨总感觉,这个叔叔很向着他娘亲。 但是他娘,又表现出很顾忌的样子。 “我们在哪里啊?”黎微墨发问。 “捉鬼。”黎簌染简单解释道,一旁的凌汐点点头,侧身让开刚刚被爆破的木门,密室的全貌展现在几人面前。 黎微墨从母亲怀里跳下来,伸脖子往密室里瞧了瞧,脚下踩到破碎的木板发出嘎吱声,凌汐上前微微俯身牵起他的手,抬手聚起灵气拂开碍事的木板。 “看吧,我就说你碍事吧。”黎簌染迅速跟上,不敢去拍开仙尊的手,只能抓起孩子的另一只手,吓唬道。 被夹在中间的黎微墨左看看右看看,没心思反驳自家娘亲,最终将两个人的手都甩开,独自观察了一番密室里的布局。 密室不算大,但是很黑,两人手里的夜明珠根本不够照亮,黎簌染不敢让孩子乱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凌汐拿出一张火符,燃起蓝色的火焰,点燃墙壁上的灯。 室内瞬间亮了起来,一个供台出现在几人面前,明灭的烛火照耀下,一个小巧的陶罐安静的站在供台上。 供台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挂画,是一个抱着金元宝穿着红肚兜的胖娃娃,娃娃的两个眼睛泛着光,像是什么发光颜料绘制的,在昏暗的室内越发的诡异。 “娘,这是养小鬼吗?我在书上看到过。”黎微墨瞬间看出了端倪,回头看了眼自家娘亲。 黎簌染点点头,眸光紧紧看着供桌上的陶罐,陶罐下放着一个盘子,看着像是铜制的,上边没有贡品,看起来有些脏。 靠近一看,盘子上黑乎乎的东西并不是脏污,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液,黎簌染捏了一点闻了闻,确认是血迹无误。 看来许家一直在用血肉供奉小鬼,难怪这个东西这么厉害,能变成煞控制整个镇子的人。 许家会把这个小鬼藏的这么深,或许也是有所顾忌,只是奇怪,为什么冲进许家闹事的村民却能找到摆放陶罐的地点? 黎簌染没有着急收服小鬼,而是环顾四周看了看,密室周围的石壁非常坚硬牢固,甚至有些密不透风,在这里待久了,还会有点缺氧。 她又走到门外,看了眼面前长长的通道,俯下身仔细瞧了瞧地面,没有任何血迹,却有许多灰尘和脏污。 说明这里不经常有人打扫,但是看供奉小鬼的盘子不小,所供奉的肉类应该也不算小,再看盘子上留下的血迹,若是从祠堂的入口运过来,路上难免会留下血迹。 反观密室内部的地面,满地都是斑驳的血迹,有些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和石板融为一体,结成厚厚的血污。 “怎么了?” 见她低头看着地板蹙眉,凌汐询问道,黎微墨也凑了过来,望着她眨眨眼。 “我猜,这附近应该不止这一个密室。”黎簌染把刚才的疑点讲了出来,并说出自己的推测: “我猜这里还有机关,他们存贮小鬼食物的地方,应该就在附近的密室里,而且……” 黎簌染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怀疑许家供奉小鬼的食物就是活生生的人,当着孩子的面,她不敢说得太明白。 凌汐瞬间了然,走进密道拿起佩剑敲了敲石壁,试图寻找线索。 黎簌染回头看了眼放小鬼的陶罐,让黎微墨别乱跑,自己拿出锁灵符在陶罐周围贴了一圈,并从锦囊里掏出朱砂围着陶罐画了一个禁锢灵体的阵法。 这样就能避免小鬼会他们在找密室的时候偷跑出来,等一会儿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她再过来收服它。 黎微墨跟在凌汐身旁,看他一点一点地从石壁中寻找蹊跷之处,终于在一块石砖附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是不是有机关?”他问,拽着凌汐衣袖。 清冷师尊低头看了看他,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柔和:“不必找机关。” “你先躲到你娘身后。”他嘱咐道,黎微墨瞬间了然,捂着耳朵跑到娘亲身后,还没走两步,便听得身后石块震碎的声音。 黎簌染提前立好一道屏障将自己和儿子罩了起来,避免被碎石的飞灰所呛到,待到弥漫的灰尘散去,一个狭小的通道再度出现在几人面前。 黎簌染收起屏障,拉着儿子的手上前看了看,果然,这个通道的地板上肮脏无比,有许多黑乎乎的斑点,也有长条的像是拖拽出来的痕迹。 这个密道直通供奉小鬼的密室,说明祭品就是通过这个通道送到供桌上的。 “儿子,睡觉不?”黎簌染拍了拍黎微墨的脑袋,把他精致的马尾辫弄得有些乱。 被点名的黎微墨有些不解,想来又是嫌他碍事,抬头看了一眼娘亲温柔的笑容,又扭头看了看凌汐。 好叔叔,快说你不嫌我碍事啊! “你且先歇着,我不会再吵醒你了。”凌汐以为小家伙还在生气他之前破门的声音太大,便向他保证道。 见两人都不懂自己的心思,黎微墨只好变回小猫的样子,钻进母亲的怀里,本想假装睡觉,却不想娘亲的手实在是太温柔,太能顺毛了,撸得他直打呼噜,最终还是进入了梦想。 将小猫放进自己的衣服里,给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黎簌染抬头看了一眼凌汐,忽然达成了共识,往密道深处走去。 密道里安静的出奇,周围的石壁非常寒凉,尽管两人尽量放轻了脚步,但是声音依旧在石壁间回荡。 沿着路上残留的血污,没多久便看到一道铁门,这次凌汐不敢再暴力破门了,上前看了一眼门锁,准备直接用剑砍断。 黎簌染抬手制止了他,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瓶液体,倒了一点在门锁上,铁锁瞬间随着液体融化成铁水。 凌汐看着眼前的变化,瞧了一眼她手上的瓶子,问:“这是?” “魔域的死怨河河水。”她简单答道,不需要过多解释,对方很快表明白其特点。 魔域的死怨河,是正道修士的噩梦,死怨河是整个大陆最凶残的河,河水满载着魔族深深的怨念,有着极为强大的腐蚀性。 但是它唯独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但若是修士触碰到死怨河的河水,身上的灵力会立刻抽空,修为全废。 若是魔修触碰,则没有任何负面效果,如同普通河水一般。 这也是正道忌惮魔域的原因之一,幸而第一任魔尊早已死去,魔域也平静了数百年,除了魔物偶尔出来抢劫食物以外,基本上没有太多做乱。 但是凌汐刚听说,前几个月新上任了一个魔尊,听说是个女修,比第一任魔尊还要心狠手辣,一上任就对魔域进行了彻底的整治。 不知道眼前他的晚辈在魔域,有没有被那个新魔尊欺负,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她能够带着孩子回宗门,好歹宗主也能护着她。 “我来开门,你别乱碰,这东西的威力你也清楚。” 黎簌染上前推开了门,这死怨河河水是她的杀招,万不得已用来保命使的,她可没有要借机害凌汐的意思,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这么轻易拿出来。 沉重的大门打开,发出厚重沉闷的声音,像是苍老的钟突然被敲响,悠悠的回荡。 黎簌染感觉到一股风声,抬头只见眼前的密室无比宽敞,两旁都是铁棍铸就的牢房,一股酸臭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第21章 地牢 黎簌染下意识的捂住鼻子,又发现这样做呼吸不顺,便掏出了一张帕子捂住口鼻,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皱眉的凌汐,也递给他一张。 凌汐接过帕子,并没有用来隔绝臭味,而是捏在手里,没有过多的动作,抬脚便走进密室。 这仿佛是一个地下牢房,潮湿而闷热,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不算宽的通道,两边是铁制牢房,非常的阴暗。 空气中都是腐朽的恶臭,铁锈味非常严重,地上脏兮兮黏答答的,甚至有许多食物残渣。 听到有人进来,四周牢房里的人也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习以为常。 黎簌染走近看了一眼牢笼里的人,他们大部分都比较瘦弱,身上非常脏,看样子在这里关了很久,躺在干草垛里睡觉,浑身肉见可见的皮包骨头。 铁栏杆旁边放着一个豁了口的小瓷碗,里边装着发馊发臭的食物。 这么瘦,应该不是小鬼的食物。 黎簌染想起来了,供奉小鬼也可以使用血祭,抽取一种独特的人的血液供奉给小鬼,可以获得更多的庇佑。 眼前这些人,就是许家养起来进行血祭的容器,看了眼一眼望不到头的通道,不知道还有多少牢笼装着多少可怜人。 凌汐面色紧绷,继续前行,朴素的白袍边沾染了地上的血痕,他却丝毫不在乎,从那声细微的叹息声中,黎簌染感到了他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哀叹。 见证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任谁都会为此愤然,更何况眼前这位是正道仙尊,修仙界的大能,修仙更是为了肩负大任,为了苍生。 她记得,原书剧情中对男主的这位师尊描写不算太多,是男主大道之上的引路人,也被作者亲自批判过思想过于死板天真,对男主的成长之路并没有太多的帮助。 看小说的时候,黎簌染还不清楚为什么作者既然如此不喜欢凌汐这个角色,却还是安排他成为男主的师尊,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由于凌汐的实力和地位,让他的人设不得不根据这些而变得超凡脱俗。 而这种超凡脱俗,是普通人达不到的境界,他怜爱世人,即便境界再高也不骄不躁,心系大道,甚至超脱自我。 这种性格不符合大男主小说所宣扬的主旨,毕竟怜爱,容易被打上圣母的标签。 就拿这部分剧情里来讲,许家养的小鬼成煞控制了村民,村民将许家和镇长家的人全部残忍杀害。 那时裴雪玉率先想要控制村民,并不是想解救镇长一家,而是考虑到鬼煞控制人心太久,会让一些村民当场暴毙。 但是萧缙的想法,则是利用村民彻底解决这一方恶霸,既不会影响自己修仙的道心,又能惩恶扬善。 在这件事上,作者就给裴雪玉打上了“圣母”的标签,而之后裴雪玉因为司涓涓给的符咒不管用而被水鬼重伤时,也被读者叫好称圣母得了报应。 后来这一部分剧情过去,作者也没有提村子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只是寥寥几笔提到了萧缙离开镇子以后,他送去京城的信引来了上级的彻查,并对远光镇以及附近的村子进行了重新治理。 黎簌染之前从未想过这些剧情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bug,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两百年才发现,有些事情,放在真实的世界观里,那就不是小说里写的那么精简了。 小说里根本没提到许家养的小鬼需要活人和血液进行供奉,也没提到这个小鬼被放在如此隐蔽的地方,那些村民又是怎么找到它的,更没有提到被鬼煞控制的村民最后是什么结果。 说明这个作者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是想写一个龙傲天男主带着女朋友打怪升级而已,至于怪在出场之前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只字未提。 对待凌汐这个角色,也是这样,只是提及了他有多厉害,剑法出神入化,毫无保留的教给了萧缙,最后被萧缙超越,更是欣慰无比,将自己的乖徒弟视为前所未有的天才。 萧缙最终也不负所望,成功成为万年来飞升第一人,尽管最后是她炮灰黎簌染给扛的雷劫,甚至还被作者着重笔墨描写,歌颂了这一段真挚的爱情。 一想到自己就是那个炮灰,黎簌染想yue。 不过最后,似乎凌汐也没有善终,好像是因为男主的飞升导致下界灵力枯竭,为了避免自己的好徒儿背负后世的骂名,他选择自戕,释放自身所有灵力回归整片大陆,让灵力枯竭的世界得以喘息。 绝了,她黎簌染,一个恋爱脑,这个凌汐,一个爱徒脑。 两人用生命告诉大家,不要接近男主,会变成智障。 思及此,黎簌染看着凌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凌汐察觉到了不断变得热切的目光,回头与她对视,蓝色的眼瞳泛着幽光,疑惑的表情写在脸上,薄唇轻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黎簌染。” 他唤道。 被点名的黎簌染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却被一只手臂绊住,险些摔倒。 凌汐连忙上前扶稳她有些摇摇晃晃的身躯,黎簌染站稳后摆摆手,看了眼身后,那只手臂有些枯瘦,像是老树的枝丫,能明显看到血管的纹路。 手臂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像是匕首的割痕,应该是取血时的伤口。 手臂的主人还有意识,脑袋正卡在两个铁棍的缝隙里,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手指还在不断动弹,好似在寻找什么。 那只手,指甲盖已经掉了几个,甚至有一个正外翻,指甲里挤满了泥灰,脏的不行。 即便刚才被黎簌染不小心踩了一脚,却依旧不停地在四周摸索,安静透着些许风声的牢房中,她听到了他嘴边的呻吟与喃喃: “泱泱。” 大概是这个发音,听着像是谁的名字,也或许只是无意识的喃喃。 他的手依旧在不断摸索,黎簌染低头看了看,拿着夜明珠凑近,男人突然收回手臂,似乎十分害怕的样子。 “他大概以为是火。”凌汐看了一眼牢笼的铁棍上有些许陈年的火焰灼烧痕迹,推测道:“有人用火把钻进牢笼烫伤过他们。” 黎簌染点头,所以他们才会对光亮这么的害怕。 她又在地上找了找,发现了一个有些脏旧的小木梳,这或许是笼子里的这个人想要找的东西。 她拿起梳子,抬手施了个避尘诀,小梳子瞬间干净了许多,木梳上刻着的字也清晰可见。 “允”、“泱” “永无相忘” 梳子断了几个齿,上边的几个字也被磨得有些浅,尤其是那个“泱”字,念起来跟刚才他口中呢喃的读音非常相似,想必真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还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应该是爱人,人们常常拿木梳子作为定情信物,再结合这刻着的字,八九不离十了。 看着梳子上的“允”字,黎簌染鬼使神差的喊出一个名字: “允平。” 是那女鬼心心念念的、进京赶考的未婚夫。 此言一出,牢笼里的人瞬间疯狂了起来,努力将手伸出笼外想要拿走她手中的梳子,嘴里不停地喊: “泱泱。” “泱泱!” 黎簌染将梳子还给他,男人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不停地摩挲着梳子上的字,从呼喊变成了痛苦,整个地牢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喊。 周围其它牢房里的人被吵醒了,但是似乎没有力气开口,又继续睡了下去。 凌汐抬手放出一道幽光,哭喊着的男人陷入沉睡。 黎簌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抬头看了一眼凌汐严肃的表情,问:“我们……怎么办?” “一会儿你先回去,我布阵将他们传送出去,再进行安顿。” 他讲出了自己心中的安排,看了一眼她有些隐忍的表情,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慰。 第22章 花名册 讲述完自己的安排,黎簌染并不急着先走,而是再度看了一眼走廊的尽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快步朝着前方走去。 凌汐跟在她身后,没走几步,便见她停了下来。 透过手中夜明珠微弱的荧光,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干草摩擦声,黎簌染站定了身子,抬眼望着面前有些残破的木桌子。 桌上置着一盏油灯,几个罐子,浓浓的血腥味从中传出。 大概是许家人取血用的工作台。 不过最吸引黎簌染注意的,还是桌下一沓垫桌角脚草纸。 她俯身将纸张拿出,掸了掸上边的尘土,纸的边边角角已经腐烂褶皱,甚至沾染了血液,她只能从仅剩的内容里推断出这是一本花名册。 上边赫然记录着每一个被捉来为小鬼献血的人的名字。 凌汐上前接过册子,纵然手上沾满尘土,也依旧不带一分犹豫地翻阅着不成页的纸张。 “不过是祭奉鬼童,居然关押这么多八字全阴之人。” “八字全阴?” 黎簌染皱眉,这种人不算多,却也不是不好找,若是只供奉小鬼,随意用生人即可,如此大费周章的找八字全阴之人,也并不会给供奉带来更多的利益。 许家这是有何缘由? “让我看看。” 黎簌染抬手接过册子,赫然发现上边不仅记录着人名,更是将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标了出来,凭借这些剩下的有些模糊的字迹,不难看出这些人的确是八字全阴。 放眼整个地牢,少说也得有二十人,一个镇子总共也没几百人,看来符合条件的人都在这里了。 她又翻了翻,果然翻到了“允平”的名字。 猜测得到了证实,反倒让她心情更加低落了起来。 本以为这是一个老套的书生与未婚妻的故事,进京赶考的书生考取了功名,却抛弃了同甘共苦的爱人。 事实上,他一直没有忘,哪怕被关了这么久,成了疯子,也死死守护着他们的定情信物。 她又仔细看了看,册子上记录着允平被捉进来的时间,算了算,正是三年前。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到达京城,甚至没有离开镇子,在他的泱泱被许家公子欺辱的时候,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念着她的名字。 她到死都在想着他,他也一样。 如果现实是这般残酷,黎簌染宁愿这是一个老套的书生和未婚妻的故事,他功成名就,与她白首。 合上册子,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若不是身旁有个仙尊在,她只想冲到许家宅子里,把那群狗东西全部就地正法。 这个念头一出,身体里的魔气随着怒意横冲直撞,不断开始向外蔓延,黑红色的气在周身缠绕,如同翻涌的深渊。 “染染。” 清朗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理智。 黎簌染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风光霁月的仙尊,并没有注意到他方才那般亲昵的称呼,压制住外泄的魔气,努力笑笑:“让仙尊见笑了。” “生气是难免的,我和你有着同样的想法。” 他毫无遮掩的开口,蓝色的眸中将怒意压下,转而解释道:“凶残与杀戮会招致心魔,你本就是魔修,更要注意,别被一时冲动而左右。” “可是仙尊。”黎簌染反驳:“这种事,您是修士,不可插手参与,容易左右道心,我又不得参与,容易酿造杀罪。” “那谁来参与呢?谁来帮帮这些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呢?” 在这个世界待久了,有时她也不清楚,既然修士不能掺和人间琐事,那他们所谓的为大道苍生又是何意? 就像现在这样的人祸,他们不出手,又有谁能出手? 她是魔,一开始只是为了避免成为男主的炉鼎才决定修魔,但是修魔之后才发现,魔修虽然遭人人唾弃,却比正道要自在的多,不必畏手畏脚,害怕一个不注意就动摇了道心。 “我可以。” 男人没有因为她的言论而产生任何不满,只是耐心地开口: “我不是不可以出手参与,我们现在可以救走他们,可以收服并销毁那只鬼煞,可以将他们的罪行记录,利用人间律法给予他们因果报应。” “修仙者心系苍生,行事有道,绝不可贸然起杀戮。” 黎簌染没有回应,这件事若是真能被世人自己所解决,许家又怎么可能横行霸道这么久。 “此事若是利用萧缙的法子自上而下进行彻查,官职再高的恶徒也会被连根拔起。” 差点忘了,还有个浑身金手指的男主萧缙,有他参与,自然事事顺利。 黎簌染无话可说,对于凌汐,也没有那么多的不满与顾忌。 见她没有回应,凌汐害怕有些劝不动她,又仔细斟酌了一番,谁想一开口便是长篇大论: “若你真如方才所想,冲出去杀掉许家人,非但没有斩草除根之效,反而容易惹得一身麻烦,你还要杀掉镇长一家,然后是知县一家,若知县上边还有贪吏,难不成要从这里杀到京城为止?” 黎簌染点点头,说得有道理,这其中牵扯颇深,光是她冲动的打打杀杀又能解决什么? 若是上头不彻查,并增强管制,完善监察制度,她杀了一方恶霸,新上来的或许还会是恶霸,她总不能永远守在这里杀吧? 缓了缓心情,虽然还是很气,但是平复了许多,才忽然发现高冷仙尊刚刚说话有点多,都有点不太符合人设了。 “仙尊真是心细如发,照顾到我不懂那些大道理,特意用最通俗易懂的言语同我分析利弊,晚辈受教了,不会再冲动了。” 黎簌染俯首作揖,多谢前辈的教诲,抬眼瞧了瞧对方的深色舒缓了许多。 本来还在皱着眉托腮努力想着该怎么多说几句的凌汐终于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后也要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别让魔气影响她的本心。 修士走火入魔便会成为魔修,而魔修常常容易被心魔控制,失去自我意识,成为杀戮的化身,危害一方。 眼前的她虽然已经修了魔,但好歹赤诚之心不灭,没有失去本心,但若是控制不住魔气,又尝了杀戮的甜头,以为杀戮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便会失去自我,一心只想杀戮。 “仙尊接下来要布阵吗?” 想到之前他提到过的安排,黎簌染发问。 “嗯,你可以先回去歇息了。”他应道:“若是那鬼童太难缠,不要勉强,带不走也没关系。” 一想到这小鬼是吸食至阴之血以及生人血肉而成长,想必煞气非凡,害怕她会控制不住,不敢让她太勉强,免得受伤或遭反噬。 黎簌染闻言,勾唇点点头,转身走出地牢,临走前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允平,随后加快脚步离开。 将小鬼装进瓶子里,释放魔气吓唬了它几下,再邪门的东西也顶不住魔尊的魔气,团成一团缩在瓶子里大气不敢出。 若不是这家伙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死状凄惨,她或许还会同情它年幼夭折。 只是吃活人食人血,还与恶人做交易助他们平步青云、风生水起。 这小东西,简直就是恶鬼。 第23章 河堤不速之客 离开许家宅院,黎簌染仔细回忆了一番凌汐方才的态度,从他的表现和话语中并没有看出任何敌意。 反倒是多了几分关心,这种感觉就跟当年去玄衍峰向他请教剑法时一样,淡然中带着些许礼貌与温和,只是话多了一些。 兴许是被她哥那话痨传染的。 不过这样也好,凌汐不杀她,那这个云起大陆除了她老爹,便没有人值得她害怕。 魔尊从此横着走! 安心下来之后,黎簌染又想起长水河的水鬼,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允郎没有进京赶考,而是…… 她不自觉地朝着长水河的方向走去,夜已深,越靠近河水的方向,白色的雾气越是浓重。 周围的居民早早吹了灯,一路上没有任何光亮,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鬼类的呜咽传入耳朵里,令人退避三舍。 但黎簌染并不怕这些,只是怀里的小白猫被这声音吵的不舒服,在母亲的衣襟里翻了个身,睡得有些不安稳。 安抚了一下孩子,她挥手释放凛冽的魔气迅猛出招打散了水鬼的作乱。 这一招气势非凡,只一招便让周遭水鬼瑟瑟发抖不敢再造次。 黎簌染抬脚沿着河岸走了几步,周围的水鬼无论长得多恐怖渗人,都不敢朝着河岸靠近,远远地观望着这个不速之客,又生怕她一个挥手打的他们魂飞魄散。 曾经只有他们吓唬人的份儿,这次终于感受到被高手支配的恐惧。 她总感觉这一次遇见的的水鬼,无论是数量还是力量上都比上一次要弱了不少,想来是凌汐整顿了一番,留了几个水鬼用来历练萧缙罢。 没走两步,黎簌染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向女鬼开口,是安抚她,还是告诉她真相? 更重要的是,那反噬许家的小鬼被她拿走了,许家一时半会儿不会遭报应。 虽说此事经上级官府彻查,许家必定也不会有好下场,万一知道真相的女鬼遭不住打击,容易积怨成煞,再无渡化机会。 她还是不要说得好,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等允平被救走,许家被彻查,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想到这儿,她调转方向,准备回客栈。 水里众鬼皆松了一口气,然而黎簌染却停下了脚步。 水里众鬼沉默不语,个个提心吊胆。 黎簌染望着眼前走近的熟悉人影,瞳孔骤缩,满脸不可思议。 迷蒙的夜幕中,一个四肢不太协调的人正沿着河走着,男人的脚是弯着的,曲着腿,走姿很是奇怪,两臂耷拉着仿佛没有力气。 居然是今早在客栈嚣张不已的许家大公子。 按理说,今早被黎簌染扛着壮汉砸了一顿,这许家公子不说骨折也该受点伤,基本上不会有能力自主行动,此刻却独自一人行走在河畔,动作还如此怪异。 本想离开的黎簌染最终因为好奇朝着他走近,许公子仿佛没有看到她似的,继续向前走,两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曲,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 终于,在两人只差几步远的距离下,黎簌染终于确定眼前的许公子已经不是活人了。 这是他的灵体,更通俗一点,是他的鬼魂。 根据原剧情,这个时候的许公子会因为早上在萧缙那里丢了面子,半夜出门准备去客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却不慎被水鬼拉入河中,丧命鬼口。 但是因为黎簌染的出现,今早的剧情有所改变,本以为被她打的半死的许公子晚上不会有力气出门,更不会被水鬼害死,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狗屁天道难得干了件好事。 她可不关心这许公子是怎么死的,既然现在无事可做,自己也便准备回客栈好好睡一觉。 刚离开河堤没两步,许公子浑浑噩噩的鬼魂却突然注意到她,焦急万分,扑腾着腿朝着黎簌染的方向飘去,嘴里不断地发出声响,却不成句子: “呃!啊……啊!” 这许公子的声音本来就细,变成鬼后叫起来更是难听尖锐,仿佛利器刮玻璃的声音,难听的很。 害怕这玩意儿吵醒她怀里的黎微墨,黎簌染回头,拳风裹着魔气,毫不留情地打向不断跟过来的许公子。 河内众鬼一见许公子遭难,还是被这骇鬼听闻姑奶奶打,拍手叫绝。 然而拳头还没落下,许公子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惹得对方不高兴,连连跪地求饶,丝毫不拖泥带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高傲神气。 黎簌染都不禁有些奇怪,拳头没有落下,看了一眼不断朝着自己磕头的许公子。 瑟瑟发抖的许鬼发现自己逃过一劫,并没有着急起来,依旧保持跪着的姿势,仰起头,看了一眼有些困惑的黎簌染,张嘴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只见浑身石灰白的男人张开了嘴,里边溢满了血液,他的舌头消失不见,一看就是被有心人给拔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自己用灵蝶和傀儡符将他送回了许家,路上也没有遭受什么变故,毕竟许公子的恶霸名号摆在那儿,无人敢靠近。 许家人肯定不会伤他,那么许公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被拔了舌头? 一般人死后被拔舌头,往往是因为这个人生前知道的太多,害怕他死后会泄露什么秘密,所以才会拔掉尸体的舌头。 而害怕鬼类告密的人,不是通灵之人,那就是同样的鬼类。 当然这家伙毕竟臭名昭着,也不排除是其它鬼对他恨之入骨而做的。 只是一般拔舌都会拔掉尸体的舌头,若是他的尸体在许家,受许家小鬼童的庇佑,普通鬼根本没能力进入许家拔了他的舌头。 “你的尸体在你家放着吗?”她问,虽然听起来是个无用的问题。 许公子点点头,眼中带着些许希冀。 “你向我下跪,是想让我放过你,还是说另有所谋?” 许公子闻言疯狂点头,再度磕头表示诚意。 “我为什么要帮你?”黎簌染皱眉,转身想走。 许公子见状,呜呜咽咽地跟在她身后,又是跪拜又是磕头,抱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 黎簌染一脚踹开他,不想多管,甚至想把他扔进长水河里被水鬼分食。 许公子大惊,忽然想到了什么,努力在地上写写画画,最终写出了几个字: “若你不帮,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死。” 黎簌染看着这几个大字,皱眉:“你要化成厉鬼杀了所有人?” 若是拿这个威胁她还太嫩了点,她现在就可以让他魂飞魄散,根本用不着等他化煞。 许公子疯狂摇头。 第24章 有东西要害所有人 “有人(划去)东西要害所有人。” 许公子写着,天太暗,黎簌染只看清了个大概,不太敢相信他的话。 他把人划掉了,说明那个想要害人的不是人,似乎也不是鬼,许公子称其为“东西”,想必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是你家养的小鬼吗?”她问。 许公子沉默了一会儿,再度摇头。 “是这个东西,拔了你的舌头?” 黎簌染指指地上他写下的“东西”两个字。 许公子点头。 一人一鬼陷入沉默,黎簌染回忆了剧情,这部分剧情不算多,根本没有提到其它能杀人的东西,也并没有对许公子的鬼魂多进行描写。 怕不是这家伙刚才见她身上魔气强盛,害怕被她打的魂飞魄散,想利用百姓的性命为借口诓她吧? 也不对,刚才她本来想走,却是他主动过来拦她,还下跪磕头,一副有事相求的样子。 “你是想利用我,跟萧缙作对?”黎簌染毫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 “说真话。”女人冷冷命令道,忽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眼前的鬼根本没有舌头,说不了话。 许公子连连摇头,乱糟糟的头发都要摇飞了,似乎非常急迫想要表现自己的真诚。 “我可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在乎别人的性命,那东西要杀所有人,与你何干?” 许公子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部分的剧情虽然有些模糊,但她也不会记漏,萧缙在远光镇跟这一方恶霸起了冲突,后来村民难忍重压揭竿而起,却被鬼煞控制酿成大祸。 萧缙等人追拿逃走的小鬼,误入后山的尸魔冢,真正的剧情在尸魔冢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要杀害村民。 这许公子可能是在骗她,定是将她误认为修仙人,想利用修士的护民之心达成某种目的。 但若真是骗她,那拔了他舌头的人,到底是谁? 许家人铁定不会做这种事,会不会真有其它更强大的存在将眼前的许公子折磨成这种惨样? 黎簌染灵台一明,自己还是太信任剧情,险些忘了,因为她脱离了剧情,导致现在的故事发展会多多少少产生一些变化。 就拿本不该在这里的凌汐来说,因为她离开了云山剑宗,凌汐便有空出门给他徒弟使绊子。 或许是因为她当上了魔尊,可能也导致了一些魔域的魔兽不愿意从事养殖业跑到更远一点的村镇打打杀杀觅食。 “那东西,是灵兽,或者说,魔兽吗?” 有了新思路,黎簌染继续问。 若是如此,便可以解释了,许公子想让她帮忙解决魔兽,所以才会夸大其词。 然而许公子闻言,没有犹豫再度摇头。 本以为自己已经最接近真相了,却不想还是不对。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直接问,开始思索真言咒对这家伙管不管用,因为他根本没有舌头。 许公子动了动手,想在地上再写几个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跪在原地一直没有回应,连手势都不打,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丧家犬一般。 本来许家干的事情就已经让她火大,眼前这家伙又纠缠不休似是在骗她,真想直接把他踹下河让水鬼解决他。 甫一抬脚,许公子见势不妙,连连指着自己的右手让她看,随后疯狂地在地上写着什么。 “我不是我,它害了我家,还要害所有人。” “我可以死,请你杀它。” 一头雾水,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内容,黎簌染把方才他写的东西复述了一遍,对方继续点头,生怕她误解了什么。 这一堆话真是不知该如何理解,什么叫他不是他?他不是那嚣张跋扈的许公子,还能是谁? 眼前这鬼魂只需简单用神识一扫,便能看出根本没有任何障眼法,就是今早来客栈闹事的许公子,只不过…… “你只有一魂一魄?” 黎簌染这才注意到,面前鬼形体透明微弱,根本不是完整的人魂,难怪方才那般虚弱,走路方式也奇怪不已,看样子其它的魂魄应该在另外的地方。 许公子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双目圆睁,一脸震惊。 似乎可以说得通了,若是眼前鬼是许公子的天魂,或许这话还可信。 天魂是人的良知,存着人心最善良的一面,所以他会害怕那“东西”会害所有人,才会利落地下跪磕头求她。 这天魂如此虚弱,看来许公子的良知真的不多。 但好歹还是有一些,黎簌染重新审视面前的鬼,也算是明白了那句“我不是我”的意思。 他是隐藏于许公子身上最后的良知,自然不一样。 “那我该怎么做?” 黎簌染发问,但也不期盼他能给出什么回应,毕竟许公子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 “后山,它的窝。” 许公子继续写,抬头看她。 后山,她思索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山。 后山除了一个尸魔冢,就没有什么其它奇特的地方了,他又说不是灵兽亦或是魔兽,那后山还能有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尸魔冢里陨落魔族的魔骨吧? “还有一个问题,你和它什么关系?你们许家,是不是在为它做事?” 不然怎么会被拔了舌头,反正从潜意识上,她就觉得许家不可能是受害者那么简单。 许公子低着眉,点头。 “你是晚上死的,还是白天?” 许公子向下指了指,看样子是晚上。 “它杀了你?” 许公子点头。 既然是晚上被杀,那方才她和凌汐夜闯许家祠堂的时候应该会发现一些什么,她虽然容易粗心大意,但身边跟着一个心细如发的仙尊,不应该没发现附近有异样。 难不成,真是后山的魔骨成精了,杀人于无形? “你们为它做什么事?” 黎簌染接着问,许公子想答,抬手在地上开始写字,却没写几个,手便开始颤抖,不多时浑身散发起蒸腾的烟雾。 像是刚出笼的包子一样,许公子大惊,瞪着眼一脸惊恐地看着黎簌染,身上开始冒起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那符文就像是有形的绳子一样将他的身体捆束,最后不断收紧,灵体被勒成扭曲的模样。 黎簌染瞬间明白,这许公子的天魂被下了咒,抬手捏诀想打散这咒术,却听得“砰”的一声,眼前的鬼散成了烟雾,在空气中飞舞,瞬间散落成星星点点。 魂飞魄散。 看来背后真的有更强的东西在搞鬼,甚至下了禁制限制这天魂所透露出来的消息,只要他用任何方法透露一些关键信息,就会魂飞魄散。 这东西非常聪明,给她一些模糊的信息,看来是有意要将她引去后山。 黎簌染可不愿意冒这个险,将方才获得的信息放在竹灵签里,准备过两天再遇见凌汐时给他。 时衍仙尊肯定不会放着这危害人间的东西不管,或许还能让他把这事丢给萧缙。 反正男主无论如何都会去尸魔冢,多一事也无妨。 第25章 他两千岁了 回到客栈把孩子放到床上休息,又查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历练小队的几个人都已经睡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方才有鬼雾。 第二天一早,黎微墨比以前起的晚了一点,透过窗户看了看外边大好的日头,再看身旁自家娘亲早已没了影。 完了完了,他居然比笨蛋娘亲起的还要晚! 黎微墨赶紧穿好衣服收拾完下楼准备去买早饭,娘亲只有一个,饿死了就没有了。 刚出房间门下了几阶楼梯,便看见一身红裙的黎簌染提着食盒上楼,刚巧与他对视。 坐回房间的餐桌旁,黎微墨打开食盒瞧了一眼里边的几碟小菜和两碗甜粥,有点难以置信她居然会起早出门买早饭。 摆好碗碟,黎簌染又从纸包里拿出几个热腾腾的包子,给黎微墨递了双筷子,便开始吃饭。 “你和那个叔叔,昨天都干什么了呀?” 由于自己不争气,中途被娘亲哄睡着了,根本没有看到密道之后的景象,难免有些好奇,黑葡萄似的眼睛晶亮亮的看着娘亲,很想知道具体情况。 “没干什么,密道后边放着一些供奉小鬼的东西。” 虽然自己儿子在魔域长大,见识过不少东西,但到底还是孩子,没敢太多透露地牢的事,只是模糊答道。 “然后呢?你不是说你们要抓鬼吗?” 黎微墨咽下甜粥,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才回话道。 黎簌染看着他这般整洁有规矩的样子,不禁感慨小猫天性里的爱干净真是名不虚传,自己儿子这些习惯,不容易喷饭,省心多了。 “抓了,收在我的一个乾坤囊里,放在那边的匣子里了,你记得别乱碰。” 黎簌染指了指窗台旁小桌上的一个朴素的小红木匣子,嘱咐道。 黎微墨点点头,他可不是手欠的小猫,咬了口包子,皱眉:“不好吃。” “诶?是吗?” 这次黎簌染也换了一家包子铺,她觉得这家的肉包还挺香,没想到素包子居然不合儿子的口味。 “下次在这家买肉包,再去另一家买素包。” 她提议道,这样他们两个都能吃到心仪的包子。 “下次?”黎微墨疑惑道:“我们今天不走了?” 黎簌染点点头,杏眼中带着些许无奈:“凌汐让咱俩帮他个忙,所以再留几日。” “凌汐就是那个穿白衣的,额前戴白玉环的叔叔?” “对。” 一提起凌汐的装扮,黎簌染难免想起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说不上来的熟悉,低头看了眼自己儿子,才惊觉那双眼睛的形状跟黎微墨的很像。 如同伸展的桃花瓣一般,只不过凌汐的眼尾有些上挑,眼睛有些狭长,可能因为黎微墨是小孩子,眼角虽然有上挑的趋势,但是过渡更加圆润柔和。 或许自己儿子长大以后,也会成为像凌汐那样一眼惊艳的蓝颜祸水。 说起来,原着里凌汐这样性格温和、长相出众的冰山美男似乎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打光棍,跟他开后宫的徒弟形成了两个极端,真是可惜。 这样的人设若是在女频文里,就算不是优质男主,也该是个待遇不错的男二。 可惜这是男频文,男主还是他徒弟。 “那我该怎么称呼他?喊叔叔吗?” 黎微墨接着问,拉回了她飘远了的思绪。 “好问题。” 看现在这个情况,她肯定还要再见凌汐的,这小鬼还不知道怎么解决,而且还要把竹灵签给他,看儿子挺喜欢他的样子,也该有个称呼。 “按辈分来讲,我该称他一声师叔……” 黎簌染皱眉,她现在一直称呼他仙尊,因为自己已经不是云山剑宗的弟子了,去修了魔,她的师尊应该也不认她了,所以没敢喊师叔。 “我该叫他师叔祖?听着好老啊。” 小家伙举一反三,又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在他眼里凌汐跟他娘亲差不多大的样子,而且还是他舅舅的朋友,还以为辈分应该差不多,没想到居然差这么多。 “他本来就不年轻,已经两千多岁了!” “两千!?” 虽然这个年纪在修仙界并不少见,但黎微墨还是感到深深地震惊,这个年纪的人他只能想到魔域的四个长老。 那四个长老里最年轻的大概两千多岁,是教他画符的悦歆长老,看着跟他娘亲一样年轻美貌,性格却非常古板,浑身带着一种长辈独有的压迫感。 一想到那个笑起来很温柔的叔叔居然跟悦歆一般大,黎微墨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小猫怎么蔫儿了?你又不是花儿。” 没想到儿子居然会因为凌汐的年岁而破防,黎簌染有点摸不清头脑,想不出他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尊重长辈?” 黎微墨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之前一直以为他跟娘亲和舅舅的关系很好,所以跟他说话都没有多少顾虑,得知他年岁跟魔域的长老一样大,对长辈的敬畏让这个年仅五岁的孩子有些顾虑。 “那没事,他不会计较的。”黎簌染安慰道。 “我想到了,你就喊他师叔祖,如果他不喜欢,会告诉你该怎么称呼他。” 黎簌染觉得这个法子很不错,自己根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黎微墨默默吃粥,不敢苟同。 “为什么你昨天好像不愿意跟他一起的样子?现在突然又愿意帮他忙了?” 黎簌染并不着急回答,往他手里塞了个肉包,又夹了几片青菜盖住,让他假装是素包子,见儿子瞥了她一眼,但还是吃掉了盖着青菜的包子,一脸欣慰。 “因为一开始他是正道,我跟他已经不是一个宗门的了,他修为又高,万一不念旧情,对我们痛下杀手可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你娘我最怕的是什么?” 黎簌染严肃道。 黎微墨闻言,很庄严地点点头,一脸正经:“知道。” “你最怕没有英俊的男妖精可以看。” “对……”黎簌染刚想点头,瞬间反应过来,怒道:“什么男妖精!?我最怕你这只小蠢猫被正道盯上了你知不知道?” “你可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还是只漂亮的小猫,你要是被凌汐盯上了,扒了猫皮给他乖徒儿做皮草,你娘我怎么活啊!” 黎簌染抬手抱住儿子,一脸凄凄然,仿佛他真的险些被坏人盯上似的。 黎微墨没想到她是为了他,小猫懵逼,只能抬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啊?” 看自家娘亲这般模样,黎微墨很想告诉她,凌汐之前救过她的命,肯定不会伤他们母子俩,但看黎簌染这个样子,许是解开了误会,才会同意帮凌汐。 “因为我发现他好像念及旧情,对咱俩没什么恶意。” 黎簌染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凌汐这个人是不屑于做伪装的,所以他对他们的礼貌与温和都不是装出来的。 还有昨晚那句笑着说出口的“不杀你”,肯定不是谎言。 听完她的解释,黎微墨也松了一口气,好歹两人关系缓和了,也算是好事。 第26章 萧缙的调查结果 吃过早饭,娘俩下了楼,便听到楼下传来大声的交谈,原是萧缙等人调查的差不多了,正在跟队友讲述他们的调查结果。 见两人下楼,小杏招呼着他们过来一起听,黎簌染也不推脱直接带着孩子一起坐到了圆桌旁,萧缙唇角的笑容呆滞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向她问好。 “师姐早。” “早。”黎簌染漫不经心地应道。 她今天穿着一袭红色织锦罗裙,乌黑的长发简单挽起,珠玉步摇浅浅晃动,朴素却明艳,倒是与他们所穿着的宗门统一白色服饰有些格格不入。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修士。 “听闻师姐昨夜独自前去追杀鬼魅,可有收获?” 司涓涓轻咬粉唇,眸中带有一丝不屑,这种眼神自黎簌染落座之后一直没有变,从心底里对于这个习惯冲着萧缙摆架子的师姐心存不满。 萧师兄明明很真诚地向她问好,规规矩矩地喊她师姐,她却表现得这般冷漠,不就是宗主的女儿吗? 一身修为全是灵药堆出来的,还有脸摆架子? 黎簌染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敌意,原着里司涓涓本来就不是善茬,她能成为女主之一,全靠她的宗族背景和对男主的舔狗行为。 司涓涓是家族里最得宠的女儿,加入萧缙的后宫之后,给萧缙提供了不少便利。 不过后来,萧缙的后宫越来越大,基本上新加入后宫的女人背景都比司涓涓硬气许多。 原着里她特别容易吃醋,又打不过那群新女人,便只能拿黎簌染开刀。 黎簌染本身修为比男主和司涓涓都要高,但是她天分不佳,再加上耐不住日日给萧缙做炉鼎,身体日渐憔悴,很快就被两人反超。 原着里司涓涓经常借机欺负黎簌染黎簌染,每当这时萧缙就会站出来一番渣男言论,要求自己的老婆们不要打架,要好好爱护自己,否则他会心疼。 司涓涓当然听男主的话,所以会接着折磨黎簌染,又不敢弄死对方,怕萧缙伤心。 若不是后宫其他女人都明事理,偶尔帮帮弱势的黎簌染,她可能还活不到男主飞升的时候给他挡雷劫。 想到这里,黎簌染也瞬间硬气了起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抬手撑着下巴,正面迎上对方的目光,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几分冷厉。 撇着嘴的司涓涓不甘示弱地跟她对视,却在目光相接的瞬间心底一惊,背后生出一股凉意,却依旧挺直腰板。 黎簌染冷笑,看着她有些局促不安却又不敢表露的样子,有点好奇如果自己释放威压,她又当是怎样的反应。 “师姐。” 小杏看不出两人之间的较量,只是觉得她们似乎关系不太好,众人都在保持沉默,不敢插嘴,便抬手拽了拽黎簌染的袖口,打破沉默: “您昨天没受伤吧?” “自然是没有。”黎簌染收回戾气,冲着小杏微微笑:“昨天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水鬼跑出来了,很容易就解决了。” “那就好。”裴雪玉温声道,随即将话题转移回他们的调查结果上,让萧缙给众人进行讲述。 作为历练小队的队长,萧缙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这项任务,条理分明地朗声讲述他们的调查成果。 话说他们三人出了客栈,先去许家周边的店铺打听了当时的传闻,挑了几个最可信的说法,随后便去案发地点进行查看。 那里已经被官府收拾干净了,没有任何线索,小镇的官府基本上都不怎么查案,此时相关的许家也没有过多追究,因此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传言越传越玄乎,不过萧缙猜测凶手应该身手很好,因为听最开始见到尸体的目击者称,凶器仅仅只是一个很细的竹签。 几乎每一个受害者都被竹签一击毙命,最后幸存的那个回到许家似乎说了几句神神叨叨的话,便被许家直接打死了。 “会不会是许家的仇人?不然怎么会听到几句话就直接把人打死?” 黎簌染提出一种猜测,不等众人提出质疑,便继续推理: “也可能是许家的仇人找高手给他们开了个下马威,让最后一个幸存者传达复仇的言论,才会让许家慌乱之下打死了那个人。” 众人沉默了些许,似乎在思考这个推测的可行性,司涓涓首先提出质疑: “既然留了一个活口传话,许家肯定会留下那个人,从他身上找仇家的线索,怎么可能会动手打死?” 萧缙点点头表示赞同。 黎簌染假装恍然大悟:“对哦,你都能想到的事,许家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你什么意思?”司涓涓咬牙,显然听出了她对自己的嘲讽。 “我就是在夸师妹聪明而已。”黎簌染耸肩,杏眼泛着水光,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师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场合。” 萧缙站出来掺和道,用看似和煦的笑容试图化解两人莫名其妙的矛盾。 司涓涓听不出来他在维护自己,撇过头一脸不满的样子,一副傲娇大小姐的样子。 黎簌染可不吃这套,傲娇大小姐可不是这么用的,眼前这家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公主病。 这本书的作者对一些角色萌点误解颇深啊。 黎微墨作为一个小孩子都看出来两人的气氛不对,看来他娘的仇人应该就是这个奇奇怪怪的姐姐。 他坐在凳子上,伸着脖子看自家娘亲跟别人斗嘴,他亲娘,胡说八道的样子也挺好看。 小杏见他这般认真,怕他听不懂,又怕他无聊,便让雪如送了盘桂花糕,推到了他面前。 看戏看一半居然有糕点吃,黎微墨有些开心,彬彬有礼地朝着小杏道谢,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两包零食递给她。 黎微墨吃两口零食,继续听。 萧缙让大家不要再纠结凶手到底是谁,毕竟也是为民除害,转而提到了他们调查的新方向。 既然此次最大的敌人是许家,也就是镇长的表亲家,他们也便多调查了一番镇长家的背景。 听人说,新镇长和许家都不是远光镇本地人,两家是在两年前许镇长走马上任时搬来远光镇的。 “两年前?”黎簌染有点不信,确认道:“你没记错吧,真是两年前?” “我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萧缙不解她的逼问,信誓旦旦。 “好吧,你继续。”黎簌染没有再追究,准备散会以后再问问原住民雪如。 昨天她捡到的名册里,允平是三年前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如果许家和镇长都是在两年前才搬过来,那之前又是谁造的地牢?又是谁抓走了允平? “但在调查镇长的时候,我们有了一个更重大的发现。” 萧缙加重了语气,让大家集中注意力听他继续说下去。 第27章 魔修与许家 黎簌染一看这架势,虽然自己是局外人,但也难免提了兴趣,这可是原着里没有的剧情。 萧缙讲到,在他们调查许家的时候,听闻许家老爷有时在夜里会带着一大家子人去后山,有人好奇偷偷跟上过,发现他们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但是碍于许家在远光镇只手遮天,这件事没人敢提起,生怕被许家盯上,萧缙也是因为修士的身份,才得到这份情报。 这让黎簌染瞬间想起昨夜许公子的天魂所提到的那个在后山的“东西”,看来他们是通过一种祭祀的方式与那“东西”达成合作。 养小鬼都已经不满足他们了吗?也不知道他们合作的内容是什么。 “偏偏是在夜里进行仪式,听起来就有蹊跷。”沉默了许久的裴雪玉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对。”萧缙点头,继续讲述:“然后我们发现,当初雪老板同我讲述的远光镇的往事与其他人的说法有所不同。” “雪老板跟我说,百年前远光镇四面环山,村民生活极为不便,极少见日光,因此为远光镇。有一仙人路过此地,见民生疾苦,遂清平三座大山,又引长水河,这才有了现在的远光镇。” “有问题吗?” 黎簌染垂眸,原着里就只写了这一个故事版本,也是萧缙从雪如那里听来的,他们历练小队前期在远光镇没有多走动,对这里的大部分了解都来自于雪如的转述。 雪如也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npc了,而故事里那位仙人,后来不知为何堕了魔,陨落之后被镇压于后山,成了现在的尸魔冢。 萧缙的机缘就在这尸魔冢中,他们会在抓捕邪煞的过程中误入尸魔冢,在那里发现了这个魔修与那位开山引水的仙人是同一人。 萧缙的机缘便是尸魔冢里陨落魔修的魔骨,这位修士在做正道修士时修为不浅,实力不凡,哪怕堕了魔,他的魔骨依旧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更重要的是,萧缙身边跟着一个司涓涓,是活的淬丹炉,能够净化魔骨并且提取出其中最有用的部分给萧缙,助他增长修为,从旋照初期直接蹦到中后期。 黎簌染微不可察地多看了两眼萧缙,怕男主身上有什么金手指,不敢用神识扫视,不然真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境界,总感觉比旋照期要弱一点。 “自然。”萧缙回应黎簌染的疑惑,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雪如的影子,便开口:“镇子里许多老人怀疑许家人的仪式跟魔族有关。”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瞪大了眼,有期待,也有顾忌,毕竟他们是离开宗门出来历练的,有事情可以干,自然会高兴,却又怕事关魔族,他们难以招架。 身为魔族小少尊的黎微墨可不知道后山的尸魔冢一事,一听说他们提到了“魔”,瞬间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娘亲。 虽然知道许家在后山的仪式跟母亲没有关系,但又怕万一牵扯到她身上可怎么办。 黎簌染拿起一枚桂花糕塞进儿子欲言又止的小嘴里,让他别担心太多。 “那魔族跟雪姑娘的故事又有何关联?” 有人发问。 “因为镇里许多老人都坚称没有仙人为他们开山引水,远光镇本身就是这样,反倒是有一魔修越过后山来到镇子里,想要害人,最终却被一道惊雷逼到后山躲藏,又在雷声中陨落。” 萧缙讲起他们从老人口里听到的版本。 后来镇子里的人因为此事很少去后山,长水河也因为魔修的影响常常有水鬼作祟,好在山间还有另一条河供他们取水生存。 因此才会有人怀疑许家夜间仪式跟魔族有关,很有可能是在祭祀后山陨落的魔修,甚至可能想要复活那个魔族。 不过第二种猜测萧缙不太认同,他更相信第一种,那魔修死在后山不过百余年,很有可能神形未灭,许家这么一祭祀,可能会庇佑许家,利用许家危害人间。 黎簌染沉默,看来他们也没有头绪,只能乱猜。 那尸魔冢里的魔修早就死的透透的了,神形俱灭,怎么可能会庇佑许家。 她还是觉得许公子告诉她的那个“东西”更值得探究。 不过这件事她可不能直接告诉萧缙,反正时衍仙尊最近总在镇子周围晃悠,自己先告诉他,再让他指挥萧缙干活。 “萧师兄,您是不是觉得,雪姑娘在刻意隐瞒什么?” 小杏看出了他的顾虑,刚才萧缙说话时不仅看了眼雪如的位置,还特意立了个结界,若只是传闻不同,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只是雪如所讲的内容,跟镇里老人讲的简直差太多了,同为一个镇子里的居民,怎么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版本。 “我不是怀疑她,但是她一个姑娘家,居然开了这么大一间客栈,背后也没有什么势力,在许镇长的压迫下,是怎么安安稳稳到如今的?” 萧缙没有把话说的太满,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怀疑,但也没有完全否定雪如。 他认为,他们的行动最好不要让太多外人知道。 提到这里,司涓涓居然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黎簌染,仿佛这个“外人”也包括她。 要不是这丫头不明说,黎簌染高低问问她是不是云山剑宗的人,居然连宗主女儿都敢怀疑。 是想让她去宗主爹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把司涓涓赶出宗门才肯明白自己有多脑残是吧? 萧缙提议,今晚去许家探探,看看有没有与祭祀邪魔有关的东西,甚至有可能那后山的魔修很有可能借着许家的祭祀,夺舍其中的人,继续祸害人间。 历练小队纷纷应下,黎簌染表示自己忙着带孩子,就不参与了。 几人跟这个突然加入的师姐不算熟,她不参与也没有多少怨言,便直接随她去了。 黎簌染带着儿子去找雪如,却不是打牌,只是想打听一些事。 从雪如口中再度确认了许家和许镇长就是在两年前才搬过来的事实,黎簌染眉头紧皱。 “那许家所在的宅子,之前住着谁?” “好像是住着一家商人,卖珍珠膏的,不过我们这里地方小,生意做不起来,三四年前就走了,荒废了两年,刚好许家就搬来了。” 第28章 时间对不上 荒废了两年,既然无人住,那为什么地牢里的名册这几年来依旧有记录,而且那个地牢和密室,看起来并不像是只用了一两年的样子。 黎簌染没有多问,看来今晚自己也要去重新调查一番。 “怎么突然问这个?”雪如抖了抖算盘,拿走刚算完的账册,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包糖,递给黎微墨。 小家伙接过糖,打开先拿起一块递到雪如嘴边,后者淡淡一笑,反推着孩子的小手塞进他嘴里。 “没什么,就是好奇这许家在这里不过才两年,怎么势力这么大。” 黎簌染淡淡道,抬手从儿子手里捏了一块糖。 “背景大呗,往上贿赂,各种勾结。” 黎簌染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低头看了眼黎微墨嘴边的糖渣,想拿帕子给他擦擦,突然发现自己少了一张锦帕。 黎微墨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张帕子擦擦嘴,白皙的小脸上因为不知轻重地胡乱擦拭留下些许红痕。 “小黑,糖好吃吗?” 雪如忍不住抬手捏捏他脸上的软肉,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月牙一样。 “吼次。” 尽管被人捏着脸说话口齿不清,黎微墨还是认真地回答,小手捏着雪如的手腕想要把她的手拿开。 雪如轻笑,黎簌染抬手拍了拍她,这才终于让黎微墨摆脱了被捏来捏去的命运。 “话说,那开山引水的仙人的故事怎么没听你跟我讲过?” 黎簌染拿起一个凳子坐在她面前,看架势是要听她细讲一遍了。 雪如叹了口气,方才也听他们讨论过这个故事的事,但是自己忙着收拾昨天的残局,而且也听不清几人之后的话,便没有在意。 她给黎微墨放了个小凳子,便再度讲了一遍仙人的故事。 黎簌染听完,跟原着里的没有区别,便提到萧缙所听的那个版本,简单讲讲之后,却见雪如面上露出鄙夷之色。 “都是这样,一个传说人传人,难免会变了味儿,许镇长刚来的时候还天天传他以前是大善人呢,结果呢?” 黎簌染笑而不语。 “你也就听听罢,我这个版本,是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传下来的,要不是仙人开山引水,我家祖上又怎能开客栈赚钱?” 雪如之前也对于这些传言有些不满,但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也管不了,只是一直坚守着对那位仙人的敬仰,将真正的传说一代代铭记。 黎微墨闻言,小脸皱了皱:“将好人的故事传成作恶的坏人,那位仙人一定很不开心吧。” “仙人不会计较太多。”黎簌染回道,自己却也有点不太认同这句话。 “至少你们也记着他的好了。” 雪如插话,微笑:“小黑还小,还有许多时间,会去许多地方,只要你记得,就会有更多人知道。” 黎微墨点头,琥珀色的圆眼睛微微发亮:“到时候我再回来找雪姨。” “好啊,等你长大以后,你和你娘来找我,我让你们白吃白住,你娘做饭那么好吃,就做我们这里的招牌娇厨娘。” “你呢,就坐在我这个位置,每天拨拨算盘、算算账,长大的小黑,绝对俊俏无比,街头巷尾的年轻姑娘都会为你倾倒,纷纷过来照顾生意。” “那我娘会累坏的,不行不行。” 黎微墨摇摇头打断了雪如的畅想,她也不生气,只能笑笑,再度捏捏他的小脸:“好吧好吧,到时候让你娘把做饭的法子都交给你,我和染染每天就坐着收钱。” “也行。”这个提议不错,黎微墨期待地望着自家娘亲。 黎簌染笑出了声,傻孩子,怕把她累着,就自己把活儿揽了,被人坑了还不知道。 “到时候没准儿我们更有钱,雪如你来投奔我们吧。” 黎簌染揉揉儿子的小脑袋,可不敢把他累着,就这么一只小蠢猫,坑谁都不舍得坑他。 “这话说的,到时候没个八千两家底,可养不起我雪如呢!” 雪如也跟着开玩笑,随后便忙着算账,黎簌染带着孩子准备上楼,裴雪玉刚从后院进来,唤了声“师姐”。 黎簌染回头,只见她拿着一张刚从某处撕下来的符纸晃了晃,问:“这是师姐贴在后门上的吗?” 黎簌染点点头,正是昨日自己追女鬼的时候贴在后门上的。 “师姐是不是贴错了,这是护灵阵的封湮符,属于护灵阵内环符,是用于封印囚禁灵体的符。” 裴雪玉非常精准的说出了手中这张符咒的用途:“若是贴在门上,应当是封住室内的灵体,但是昨天的情况,显然灵体在外边,应该贴逐护符。” “是吗?”黎簌染思索了一会儿,笑:“逐护符是护灵阵外环符,这一系列的符咒长得很像,可能是我弄错了。” 话说完却抬眼看了看后门的方向,随后将目光回到裴雪玉身上,粉唇勾起和煦的笑容,夸赞道: “师妹好厉害,对符咒的了解简直非凡,是符修吗?” 裴雪玉闻言,失笑,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夸赞:“我只是记忆力好一点,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 “我一介丹修,虽比你年长些许,对符咒和剑术不甚了解,让师妹见笑了。” 黎簌染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短处,顺带夸赞一番裴雪玉的细心与聪慧,搞得对方耳根子有点泛红,面子上却又不敢表现太明显,故作镇定地谦虚回应。 裴雪玉本来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贴错一个符咒而已,昨夜客栈里还有几位师弟师妹留着,就算有鬼趁虚而入也没机会伤人。 更何况黎簌染早就把昨夜做乱的鬼赶离了客栈。 实在听不得对方没完没了的夸夸,裴雪玉回应了几句便离开了,黎簌染笑出了声,偶尔逗逗清冷人设的家伙,还没有意思的。 扭头瞟了一眼不远处听墙角的萧缙,带着孩子上了楼。 萧缙本不想听她们讲话,也不过只是路过,听见那大名鼎鼎的黎师姐贴错了符,便多听了听,却没想到只是一些无用的夸耀。 裴雪玉不过是能分清护灵阵的内外环符咒的样式而已,有什么好夸赞的。 到底是灵药堆出来的修士,连最基础的符咒都分不清。 这边两人上了楼,黎簌染看了一眼封着小鬼的红木匣子,总感觉还有好多事情自己没有搞清楚。 昨天拿走小鬼的时候,她刻意外泄魔气释放威压,让小鬼根本顶不住,才轻而易举地将它装进瓷瓶。 当时并没有多在意它身上滔天的煞气,更没有去估算小鬼成鬼被供养的时间,这么说来,两年的供奉根本无法让它积攒这么多煞气。 看来这小鬼,许家不一定是是第一个供养它的。 第29章 黎簌染的师尊 但是现在又不方便打开,煞气太重必定会引来萧缙的怀疑。 黎簌染放弃了这个念头,想着到时候继续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凌汐。 “你真的分不清逐护符和封湮符?” 黎微墨问起她贴错符咒的事,明明两张符就连他这个五岁的孩子都能分得清,堂堂魔尊怎么可能连个符咒都分不出。 黎簌染撇嘴,她自然分得清,也没有贴错,但是不想让裴雪玉多想,便没有过多解释。 “随便贴的,反正屋里不是有几个小修士嘛,贴什么符都一样。” 她没有跟黎微墨说太多,打开乾坤袋,盘算着中午做什么饭。 “符咒哪儿能随便贴!以后认真一点,我都认真画符了,你怎么不可以认真使用它们呢?” 黎微墨不依不饶,自己的娘亲根本不在乎他的劳动成果,猫猫心寒,小嘴抿着,显着小脸更肉嘟嘟。 “好的好的,小少尊教训的是,我改,一定改。” 黎簌染正视他,琥珀色的眸中带着几分认真,却在看到他的小脸以后忽然绷不住笑了几声,最后还是在儿子的监督下写完了二十字的检讨书。 黎微墨看着检讨书上边的几个潇洒的大字,非常满意,将它收起来准备在娘亲下次犯同样的错误时拿出来。 便坐回桌旁,抱着娘亲的胳膊一块瞧瞧乾坤袋里剩下的食材,思索中午吃什么饭。 “对了娘亲。”黎微墨拽拽她的袖子,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丹修啊?” 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娘亲炼过丹药,明明她剑法更出神入化,体术也非常厉害,魔域的四个长老都打不过她,让人心服口服地称她一声魔尊。 “严格意义上讲,我并不是丹修。”黎簌染也理解孩子的好奇,便决定好好跟他讲讲。 “刚刚那位姐姐是你娘的师妹里记忆里最好的一个,我自然要用五年前在仙宗里的身份嘛。” “什么身份呀?” 他只知道自己的姥爷是宗主,前几天看那些白衣修士对娘亲的身份颇为尊敬,也明白宗主的地位不低。 “一位丹修长老的亲传弟子身份,所以我才说我是丹修嘛。” “不过我算不上是真正的丹修,我师父是宗门里的摸鱼大王,天天不干正事,也没教我啥,我当她徒弟也不是学东西的,是为了住在她的山头吃仙果。” 一回想起自己的师尊,黎簌染难免有些羡慕,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像自己的师尊檀依仙子一样功成名就之后就摸鱼摆烂。 本来她是不收弟子的,因为黎簌染的宗主爹想给女儿找个师父,便高抬贵手收了黎簌染,导致她是檀依门下的独苗。 有了这样佛系的师父,黎簌染还能经常去别的山头向其它长老讨教,也顺道学了不少符箓、剑术和体术。 “摸鱼大王是什么啊?” 黎微墨对娘亲的一些生僻的形容不太了解,他母亲的言语比其他人都要丰富许多,也有趣许多。 “就是浑水摸鱼的。” “所以娘亲你一直没成为真正的丹修,也是因为浑水摸鱼吗?” 黎微墨举一反三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两只小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子旁,眨眨眼瞧着她,等她的回答,额发落在小巧的眉毛旁,给光洁的额头添了几分遮掩。 “才不是,我要是浑水摸鱼,你还能变成魔域小少尊吗?” 黎簌染捏捏他的鼻头,你老娘可是卷王好不好,虽然是利用了萧缙的气运得了机会,但是自打修魔之后修为蹭蹭上涨,简直就是魔修天才。 试问能有谁能迅速从筑基开始就突破了出窍期?虽然她作弊了,在神陨魔境修炼了五百年,境内万年,境外一瞬。 但这不影响她的努力和天分。 黎微墨拍开她的手,却也没有否认,他娘亲的确是个天才,魔域的四个千年修为以上长老已经两百年没有遇到过对手了,最后却败给了他娘。 “如果你真成了丹修,是不是就打不过四位长老了?” 黎微墨仔细琢磨了一下,反倒是有些庆幸,黎簌染没想过这件事,毕竟她志不在那里,而且跟着檀依仙子,似乎学不成多厉害的丹修。 “不知道,但如果我成了丹修,可能不会想生下你了。” “为什么!?”黎微墨炸毛了,小脸泛红,不解道:“嫌我拖后腿?” “不是不是。”黎簌染连忙把他抱怀里揉一揉,顺顺毛,最后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解释: “因为如果成为丹修,就打不过魔域的魔兽和魔修,没办法保护你,害怕你生下来会过苦日子。” “当初就是因为我在魔域能够剑打魔兽,脚踩魔修,虽然有些厉害的家伙打不过,但能够给你一个安全的家,所以才会放心生下你。” 黎簌染当初发现自己怀孕了,第一件事并没有想着要将孩子留下。 她走的匆忙,又不知道孩子爹是谁,总觉得如果生下来,让孩子在魔域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对他是一种折磨。 但是刚入魔的时候,是因为肚子里的黎微墨才让她的灵台一直保持清醒,没有被魔气侵蚀神识,成为无意识的疯魔。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决定生下孩子,并且努力修炼,有能力保护他,甚至站到最高的位置,改变整个魔域。 或许生下黎微墨是她做过最冲动的事,但也是她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因为她有能力给他最好的。 “喵,原谅你了。” 小家伙回抱住自己的娘亲,她娘除了给他取的乳名特别难听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一发现你是一只小猫之后,娘亲就更喜欢你了。” 黎簌染抱着他的脑袋蹭蹭,真好,生了只小猫妖,又能当孩子,又能撸猫,人生简直圆满。 “但是尾巴是不可以乱摸的!” 黎微墨警告道。 他年纪虽小,却是有底线的,他还是两三岁的时候捏捏他的尾巴还好,但他现在已经五岁了,不小了,摸猫耳朵可以,但是绝对不会给她摸尾巴。 亲娘也不行! “好吧好吧,我的小猫咪,不光我不能摸,别人也不能摸,你也不能摸别人的那个地方,尤其是小姑娘,听懂没?” 黎簌染没有坚持,顺道教导一下自己儿子。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肯定不能强加到别人身上,兔三三都告诉我了。” 黎微墨从母亲怀里离开,坐回桌子旁,但是因为太矮够不到桌面,又改为跪坐着,兴致勃勃地问起黎簌染的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说了吗,浑水摸鱼的,肯定懒嘛。” 这是黎簌染的第一个评价,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继续讲道:“不过她在种植仙果方面非常勤快。” “她的烛宫峰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仙果,让我随便吃,还去别的长老的山头上种仙果,全仙宗的山头都被她种满了,除了玄衍峰。” “为什么啊?那里种的果子不甜?” 黎微墨巴巴的问,黎簌染见他馋成这个样儿,从乾坤袋里掏出路上买来的仙果递给他。 看着他啃了口果子,一脸满足的样子,黎簌染才继续讲:“因为玄衍峰住着时衍仙尊,就是凌汐啊。” “我师尊嫌凌汐性子冷,不爱说话,怕冻着她的仙果,死活不愿意去玄衍峰种果子。” 第30章 就说他不会在意的吧 “那我们回去,也要见一见娘亲的师尊吗?刚好多出来的小猫灯可以给她。” “不去见她,如果让她知道我修魔了,会追着我打。” 黎簌染难以想象那副光景,沉痛地摇摇头,黎微墨点点头,便接着问:“那我们要在外祖父那里留多久啊?不是还要找我爹吗?” 一听这话,黎簌染瞬间激灵了起来:“找你爹的事要保密,别让你姥爷和舅舅知道你爹不在咱俩身边。” “怕他们追着你打?” “对!”她儿子真聪明。 “要说谎?”黎微墨有些不情愿。 “善意的谎言。”她开始了自己的教诲:“若是他们知道只有咱们俩在魔域生活,肯定会觉得你爹没有担当,抛妻弃子,那误会不就大了嘛?” 小家伙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挺有道理,“事实上是你抛夫,不是他抛妻。” “这叫去父留子,你是我的心肝小猫咪,他就是一个过客。” 黎簌染纠正道。 黎微墨点点头,决定答应跟她一起撒谎。 达成共识以后,中午两人吃过饭便午休,醒来一起编台词,然后排练,以保证在黎宗主的盘问下绝不露馅。 练得差不多了,便出门逛街买零食,临行前黎簌染将装小鬼的瓶子收到乾坤袋里,准备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把它放出来探探它的实力。 黎微墨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娘亲一串,黎簌染把他一串的竹签尖掐断,随后若无其事地咬下一颗山楂,假装自己没有偷吃。 看着丢了一颗山楂的糖葫芦,黎微墨也不恼,小心翼翼地舔着有些硬硬的糖壳,又想起身旁的娘亲当初仅仅只是用了一根糖葫芦的竹签就解决了几个恶徒。 “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厉害呢……” 他喃喃道,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已经吃掉了刚才从他那里偷来的山楂,正在跟一整串糖葫芦作对,脸上沾了点糖渣,又舔了舔唇角。 “等找到适合你的修炼之法,到时候绝对比我更厉害。” 黎簌染拍拍他的脑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糖渍。 “但是小黑啊,一定要记着,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肆意妄为,不然就会像魔域里那些疯魔修一样。” 黎微墨点点头,攥着她的小手紧了紧。 两人走过热闹的街市,听着悠远的叫卖声渐行渐远,夕阳有些晃眼,一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晚饭准备找一家饭店,包个包间,方便看一眼瓶子里的小鬼。 她吃完最后一个山楂,跟着儿子买了几包花生酥当零食,刚准备说出这个安排,却发现不远处一个热闹的茶棚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身朴素的白衣,没有过多修饰,落于胸前的蓝色流苏算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小巧的茶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周围吃茶的人不少,各自围着桌子嘈杂不已,唯独这一桌只有他一个人,就像一个孤岛,却一点都不冷寂。 明明夜幕还未完全降下,周围却已经变得阴暗,那身白色的长袍越发的显眼,犹如飘落的月光。 黎微墨率先认出了他,小跑着到凌汐面前,注意到密集的脚步声,抬眸瞧了瞧不断靠近的小家伙,剑眉舒展,眉心的暖玉微微晃动,粉唇勾起和煦的弧度。 黎簌染连忙跟上敲了一下儿子的头顶:“都不招呼一下就乱跑!” 黎微墨捂着脑袋,不过也的确是自己的错,没有反驳,而是拽起娘亲的手凑到凌汐面前。 “师叔祖,你怎么也在这里?” 凌汐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黎簌染暗觉不妙,看来他果然不喜欢这个称呼。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不满,只是随手将茶杯放下,微微附身靠近黎微墨,淡淡道:“只是想喝杯茶而已。” 黎簌染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记得凌汐比较喜静,是不可能在这么嘈杂的地方吃茶的,看来是另有意图。 “仙尊,用过晚饭了吗?” 想到还有许多令人疑惑的地方需要告知对方,黎簌染直接提出邀请。 凌汐因为她这话有些恍神,没有直接回答,投来探究的目光。 “娘亲,师叔祖那么厉害,是不是已经辟谷了啊?” 黎微墨提出了盲点,黎簌染这才意识到问题,但她真正的意图不在吃饭上,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望着那双漂亮的蓝眸,想要提出邀请。 “我请你们吃吧。” 凌汐率先回道,喝完杯中的茶,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随后起身拉住黎微墨的小手,看了看黎簌染有些懵逼的表情,笑了笑。 “啊,我不是要坑你的意思,我说我请你。” 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回应,黎簌染有些语无伦次。 “谁请都一样。”凌汐淡淡一语让她暂时想不出回复,又听他继续开口,声音温润:“想去哪里吃,带路吧。” 黎簌染只好拉住黎微墨的另一只手带路,一路上黎微墨感觉很新奇,不停地摇着两只手,还屈腿想要荡秋千。 “别闹,会变成长手猴哦。” 黎簌染警告道,黎微墨吐吐舌头:“你不是嫌我是矮脚猫吗?” “但我不嫌你手短啊。”黎簌染捏了捏他的手心。 “矮脚猫?”凌汐适时的插入两人的对话。 “他爹是矮脚猫,所以他手短腿短。” 黎簌染张口就来,明明根本不知道孩子爹是什么品种的猫,惹得黎微墨很是不满:“才不是矮脚猫!” “看着也不像。”凌汐说出自己的观点,低头瞧了瞧黎微墨的身高,说:“现在还小,以后会慢慢长高的。” “像师叔祖那样高?”小家伙仰着头,满怀期待地问。 “会的。” 黎簌染从来没发现这家伙居然这么会哄孩子,不过多少也是善意的谎言,对方根本不知道黎微墨的腿到底有多短,他爹肯定是矮脚猫没跑了。 等回了宗门,如果证实了猫爹是矮脚猫的事实,她就需要赶紧查阅资料看看给孩子补充点什么才能改变天生的劣势,多长长个儿。 最后找了一家黎微墨比较喜欢的店,包了个包间,点了几个菜,等菜期间黎簌染放出几只小灵蝶陪黎微墨玩儿,随后将竹灵签和装小鬼的瓷瓶放在桌上。 凌汐看了一眼,随后拿起竹灵签就要打开识海读取里边的内容,却黎簌染制止。 “你就不怕这里边藏着可以伤害你的东西?” 众所周知,在修仙界,识海是每个修士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最脆弱的。 利用识海读取内容时更要小心谨慎,万一有心人在其中设下咒术或者其它陷阱攻击识海,是非常可怕的。 黎簌染当时只是随意记录在竹灵签里,没有想到这茬子事,还提前做好了如果对方不愿意读取竹灵签就自己口述的准备。 没想到他居然想不都不想就直接打开识海,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位魔修诶! “你没有理由。”凌汐的回复很简洁,却已经很充分了。 黎簌染叹了口气,放下了搭在竹灵签上的手,也算是彻底对凌汐放下了戒备心。 他这样相信自己,应是念在之前教导过她的情分以及跟黎恒和她爹的关系上。 那她也没必要矫情了。 只是不知道如果暴露自己的魔尊身份给他,他还会这么相信自己吗? 幸亏她看起来就是有颜无脑的样子,应该也没人会把她和魔尊联系在一起。 凌汐看完竹灵签里的东西,皱眉,此时菜刚上来,黎微墨凑过来拿筷子,看了一眼凌汐,不敢动筷。 凌汐放下竹灵签,看了眼孩子默默放下筷子的样子,问:“怎么了?” “娘亲说,长辈先,小辈才能动筷。”黎微墨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仿若揉碎的金砂闪着光:“师叔祖是大长辈,您先吃。” 凌汐摇摇头,声音似是安抚:“我早已辟谷,不必在意我,更不用在意什么长辈不长辈,放开了吃就好。” 黎微墨闻言点点头,开始夹菜。 “我就说他不会在意吧。”黎簌染跟话,意指今早他对长辈的顾忌。 “在意什么?” 明显察觉到对方所说的话是在指自己,凌汐抬眼望向那张美艳动人的笑颜。 “孩子怕你是长辈,礼节上会有冒犯,我想着仙尊您向来为人宽厚,想必不会过于在意这些。” 凌汐闻言刚想点头,却又想起眼前人曾经见了他就跑,全盘没有礼节的样子,便淡淡道: “有时也会在意。” 黎簌染:啊?白夸了? 第31章 百年的鬼 魔域 魔域的天空常常是阴暗的,就好似永远停留在黎明前将明未明的时候,仿佛永远有乌云笼罩在头顶,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魔尊殿矗立于魔域的正中心,远离死怨河与结界边缘的高山,周围淌着纯净的河水自山顶奔流而下。 殿前的荷花池里深红色的莲花永不凋零,给这座红黄砖瓦铸就的建筑群添了几分妖冶。 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青年走出殿前的台阶,腰间挂着一支白色的长箫,晶莹剔透,宛若玉琢,与这灰暗的颜色有些格格不入。 青年面相出众,五官如同细细雕琢的塑像一般完美精致,却又更添几分秀美柔和。 他停下脚步,瞧了一眼殿前红莲,手上的毛笔还沾着墨,又看了眼另一只手上的卷轴,今天的行程又是满满当当。 忽然,昏暗的天边传出几抹亮色,犹如驱散迷雾的阳光将大地照亮,青年望了望天边,早已适应了昏暗天空的红色眼睛微微眯起,有些不适。 路过的行人也看到了这番变化,本以为是要出太阳了,那抹亮色却忽然消失,如同退散的潮汐。 魔域不是没有阳光,只是太少了而已。 长着黑角的魔族又瞧了瞧似潮汐般时来时往的阳光,注意到这与以往出太阳的情况有些不同,遂抬头望向魔尊殿前站着的白衣青年,问: “兔三三,这是怎么回事儿?” 被唤到的白衣青年收起毛笔,踏下层层台阶,腰间的玉箫微微摇晃,白色的发丝随风浮动,红眸微闪: “魔尊考虑到阳光对于作物来说必不可少,临行前写下计划改变魔域的天光,让这里的日夜变化与人间一般,四位长老正在根据魔尊大人的计划进行改造。” “又是种地,咱们这魔尊就不能有点志气,去人族直接抢多方便啊!” 听了左护法的话,一些过路的魔族颇有几分不满,以往他们的食物都是去人间直接抢,只要不碰上正道修士,一个村庄的粮食够他们安逸一阵子。 实在搞不懂这新上任的魔尊为什么非要让他们种地,一年结不出几个果,哪里够吃? “若是不自己动手,将自己的生存寄希望于别人身上,是不会长久的。” 雅然,也就是魔尊的左护法兔三三,望着说此话的魔族厉声道: “无论是种地还是养殖牲畜,都是经过四位长老以及你们各族首领一致同意的,这件事比你们想象的更长远,也对整个魔域有益无害。” “若是连一方小小的田地都治理不好,又怎能修炼魔族大道,统治更大的疆域?” 应对野心勃勃的魔族,自然要画大饼,这是魔尊亲自教给他的话术。 果然,一群魔族被激将法刺激了起来,嚷嚷着一定要弄好一片田让魔尊瞧瞧,随后扛着锄头回家松土施肥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催促雅然尽快解决魔域的阳光问题。 雅然一一应下,随后又拿出自己的卷轴,上边密密麻麻的大事小事让他叹了一口气。 想起堆积如山的叱斗令,心里更累了。 魔尊大人,你什么时候带着小少尊回来啊! —— 此时的魔尊夹起一块鱼肉,细心地挑出里边的大刺小刺,放到儿子的碗里。 她家崽子比较喜欢吃素也会吃点肉,但不多,鱼肉和鸡肉是他最喜欢的肉类,为了保证孩子的营养均衡,她总要适当的给他补充肉类,才能更加健康。 一旁的凌汐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不断地挑刺、夹肉,皱眉,知道养孩子不容易,但是没想过居然会这么费心。 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黎簌染抬头,撞上那双蓝眸,恰好看到了几分低落的情绪,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忙着吃饭,把他晾在一旁多少有些不妥。 便轻轻咳了两声,凌汐回神看她,黎簌染转了转眼珠子,暗自传音:“仙尊,要不我们再包个间,继续议事?” “不必,你们先吃,我等。” 清冷的声音响起,话语简洁让黎簌染没有再坚持,只能低头继续吃饭,给黎微墨夹了几块刚挑好刺的鱼肉。 凌汐的视线又停留在黎微墨身上,看着孩子吃饭一点都不着急、细嚼慢咽的样子,养成了非常好的吃饭习惯。 又看了一眼黎簌染,真是一个教子有方的好母亲。 只是一直一个人带孩子,还在魔域那么危险的地方,想必一点都不容易。 只可惜自己这两年…… “仙尊。”干净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黎簌染实在受不了他干坐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的样子,从装食材的乾坤袋里翻出一坛桃花酿。 她记得对方虽然辟谷了,但是喜欢喝茶,也挺会品酒,便倒了一杯,试图给他找点事儿干。 “这是什么?” 凌汐还没有开口,黎微墨的目光却凑了过来,声音清脆。 “你不能喝,这是酒。”黎簌染率先警告道,见他皱起小脸不太开心的样子,又拿出一罐仙果榨的汁给他倒上。 尝了一口甜滋滋的果汁,黎微墨也没心思管醉人的桃花酿了。 凌汐小抿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味道微微荡漾,并没有酒的辛辣,甘甜中带着些许苦意。 “本来就是甜酒,也不能给孩子喝吗?” 他放下杯子,问。 “不行不行,跟味道没关系,孩子还小,身体没大人结实,吃几口酒容易生病。” 作为知识分子转世,黎簌染深刻明白酒类对身体的影响,对于孩子未发育完全的器官就是一种强大的负担,甚至会影响智力发育。 她自己本来就不聪明了,好不容易生出来一个聪明的娃,可不能被自己养残了。 “居然,有这么多讲究。” “也不是讲究,做母亲的,对孩子的事当然要多关心了。” 黎簌染虽然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当妈,但好在自己做足了功课,黎微墨在自己手里没受过委屈,就算被魔族欺负过,也全被她打回去了。 凌汐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黎微墨终于吃饱了,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果汁,黎簌染让人撤了盘子,又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瓷瓶,说出自己的疑惑: “我猜这小鬼,在许家之前,还有人供奉过。” 凌汐抬手,四指虚握成拳,置于下巴之下,分了一丝神识扫了一下瓷瓶内部,眉头一皱:“煞气颇重,你的猜测不无道理。” “能不能看出它大概有几年鬼龄?” 黎簌染抬眉。 “百年。” 短短两个字,却让黎簌染有些难以置信。 黎微墨还没见过百年的鬼,他还小,只见过百年的妖和魔,同样震惊了。 黎簌染的震惊不仅仅是因为这鬼的鬼龄,更多的是想到照着这只小鬼的供奉方式。 百年间又该有多少普通人为它贡献血肉,又有多少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成为它的食物。 又有多少人,为了它所带来的财富与运势,一手接着一手的传递着对它的供奉? 按理来说,供奉鬼童子往往四五年就会被反噬,这小鬼指不定吃了多少之前的主人。 将自己的顾虑讲了出来,凌汐紧锁眉头,点点头: “确实有可能。” 黎簌染又把萧缙所查到的一些内容讲给对方,包括许家似乎在后山做祭祀仪式,以及后山陨落魔修之事。 “我方才喝茶时,听闻有人提起许家似乎正在筹备某种仪式,便多听了一会儿,或许跟你在灵签里记录的东西有关系。” 他将现有的资料都联系起来,最终得出一个新的猜测:“这鬼童子,或许也跟后山我们所未知的东西有关。” “今夜,我们可以去看看。” 第32章 斩鬼童煞气 一提到今晚,黎簌染忽然想起萧缙的夜探许家的计划,便顺带讲了出来。 “那正好。”凌汐淡淡道。 “正好什么?”黎簌染眯眼。 “昨夜祠堂受损,大公子横死,许家人定是以为冲撞了什么,才急急筹备仪式。” “正好阿缙今夜过去,可以历练一番。” 黎簌染听明白了,昨夜刚出变故,今夜萧缙等人又去探许家,铁定会被认为是昨夜破坏祠堂的元凶。 说是历练,实际上是把自己的徒弟当成接盘侠了吗? “这……敌人只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又不是灵兽邪魔,真能达到历练效果吗?” 让他们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虽然都是黑心恶霸,但恐怕达不到历练的效果。 “无妨,把它放进去就行了。” 凌汐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瓷瓶上。 没想到昨天抓的小鬼,今天就派上了用场,而且还是直接再扔回许家,真的是…… “这鬼童子煞气极重,萧师弟对付起来,可能会有些吃力。” “他是我的徒弟,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好,可以趁早滚出玄衍峰了。” 凌汐对自己的徒弟非常自信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黎簌染有些犹豫,她不是担心萧缙,只是原着里小鬼一直没有正面跟历练小队进行战斗,而是在逃离到尸魔冢里后被萧缙独自解决。 现在突然放它出来,让它跟历练小队正面打,除了萧缙以外,其它成员恐怕会有风险。 萧缙是孤独的强者,除了他的后宫成员,他根本不会多花心思支援一下其他队友。 通常跟他组队的人,如果跟他有一丁点的冲突,都不会有好下场。 “历练归历练,万一鬼童子蛊惑人心,利用周遭百姓与萧缙对峙,场面定会难以控制,到时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黎簌染提议道:“我还是事先削削它的煞气,历练机会还有很多,小心谨慎为重。” 凌汐点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散落的黑色发丝落在颈前,被他随意撩起放到肩后,目光与她相对,似乎在等她动手。 黎微墨看了看他有些凌乱的长发,不自觉地伸出手帮他捋顺,凌汐眯眯眼,没有拒绝小家伙的动作。 魔族小少尊大胆了起来,凑上前给他整理长发,就像在魔域给自己的好朋友互相舔毛一样,短短的手指插入乌黑顺滑的发丝,有点理解他娘亲喜欢撸他毛的乐趣了。 黎簌染刚抽出佩剑,却见自己儿子居然热衷于给人顺毛,自己之前都没受过这待遇。 于是递给儿子一把木梳子,勾唇:“下次给你娘也要这么梳。” 小猫懵逼,还是接过梳子给凌汐梳起了发。 凌汐笑了,抬手拍了拍黎微墨的小脑袋:“这么听你娘的话?” “她是我娘,我是她的心肝小猫咪,当然要听她的话。” 凌汐的笑容越发的深刻。 黎簌染拿着佩剑,幽幽地看了两人一眼,刚刚不是还想看她施法吗? “仙尊,我动手了。” “嗯。”他回道,蓝眸依旧带着笑意。 黎簌染持剑,揭开瓷瓶的盖子,一缕黑色的烟雾自瓶口缓缓冒出,悠悠然地不断旋转,随后便如同膨胀的云彩,不断地向外四溢。 朵朵黑云凝聚在半空,黑红色的烟雾笼罩之下,婴孩尖厉的嗓音刺入耳中,鬼童子一身灰色的皮肤,长者大嘴向黎簌染袭来。 口中吞吐着浓郁的煞气,獠牙尖锐,出现在一个婴儿身上极其的违和。 不过须臾,黎簌染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划破无形的黑雾,瞬间抵挡住尖锐的獠牙,随后反手挥动剑刃,瞬息间将鬼童对半砍开。 鬼童是灵体,哪怕被对半砍了依旧能够复原重新化成完整的形态。 黎簌染的用意只不过是砍一砍它的邪煞之气,削弱一下它的强度。 她挥剑时为剑刃渡上了魔气,足以达到目的。 看着鬼童周围淡了不少的雾气,黎簌染再度砍了一剑,鬼童力量大减,已经无法散播煞气。 黎簌染收回佩剑,在它愤怒地疯狂挥动爪子张合獠牙的瞬间收回瓶子里。 差不多了,估计不会有足够的煞气控制村民了,应该也伤不了那群筑基期的师弟师妹了。 凌汐点点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佩剑,眸光闪动。 黎簌染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将剑拿到他面前晃了晃:“我儿子找来的玄铁练得剑,用起来格外顺手。” 凌汐闻言仔细瞧了瞧那柄剑,剑柄是深沉的黑红色,与她今日的红裙格外相称,也和她魔修的身份非常相配。 剑鞘很普通,将剑抽出,剑刃如明镜一般,透亮的银光与深色的剑柄形成鲜明的对比,仿若红莲中独自盛放的素荷,却蕴藏着犀利的寒光。 将剑还给黎簌染,凌汐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小家伙:“居然能寻得铸剑的玄铁,真是年少有为。” 黎微墨挠挠头,当初自己不过是出去玩的时候从地里挖出来的,看样子埋得时间不长,寻遍了周围人都没找到失主,便自作主张给他娘铸成了剑。 “这柄剑品相上乘,想必那铸剑的玄铁也并非凡品。” 凌汐是剑修,对这方面颇为博学,道出了自己的见解。 “相比之下,仙尊的佩剑才是真正的上乘武器吧?” 虽然这把剑的确用得趁手,但是黎簌染可不敢在他面前多谈,只怕他不满自己魔修的身份,糟蹋了好剑,便将话头引到了他身上。 凌汐摇摇头,将自己的佩剑放到桌上,纯色的长剑如冰魄一般透亮,剑柄的花纹非常精细,一看就不是凡品,更像是神器。 “好漂亮的剑啊。”黎微墨瞧了瞧,“可以打开吗?” 话音刚落,凌汐抬手握紧剑柄将长剑从剑鞘中抽出,剑刃散发着清冷的幽光,一如他的主人,却含着些许温煦。 “仙尊的这把剑,名叫残华,原料非常稀有,是一把绝世好剑。” 黎簌染简单跟孩子讲了讲,还不忘夸一夸,拍拍凌汐的马屁。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时衍仙尊的残华剑,据说这柄剑是用寒尺山脉最高峰里的残雪矿所打造,那是一种极其稀有的矿石,打造出的武器如同冰雪一般透亮却坚韧。 凌汐不太受用,只是淡淡道:“一把普通的剑而已。” 黎簌染嘴角抽搐,你居然还凡尔赛起来了,残华的名号修仙界谁不知道? 残雪矿锻造的剑整个云起大陆就这一把,多少人垂涎,他再谦虚也不应该说人家普通! 要说残雪矿稀有,主要还是因为寒尺山脉的异常凶险。 据说那里是古神战场残垣,被神风吹聚,并降下常年冰雪,修士的御寒诀完全不起作用,更有上古神兽镇守,凶险异常,基本上有去无回。 眼前的凌汐是一个传奇人物,早在一千年前他就独自前去寒尺山脉,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采下残雪矿,打造了这把残华剑。 希望她一千岁的时候也能去寻点稀有矿石,造一把稀世武器,不过自己手上这一把,她是永远不会丢弃的。 许是听见了主人对自己的评价,安静躺在桌子上的残华剑居然晃动了两下,仿佛有意识表达自己的不满。 “它生剑灵了?”黎簌染指着它,问。 一千年的剑,的确有可能生灵,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儿。 “只是有点意识,还未有灵体。” 凌汐话语简洁,用手轻轻扣了扣桌面,冷淡道:“别叫了。” 残华剑瞬间不晃了,黎微墨小眼都直了,瞧着凌汐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好厉害。” 转而看向黎簌染:“娘亲,你的剑什么时候能听懂人话?” 我的剑听不听得懂人话不重要,我的猫能听懂就行。 黎簌染不说话,拍拍儿子的脑袋。 第33章 剑的名字 “你的那把剑,可有名字?” 凌汐忽然问道。 黎微墨率先开口:“有哦,是娘亲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凌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烛灯明亮,照着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橘色,额饰玉环清澈透亮,眉眼如画,蓝眸染上温和,望着黎微墨: “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黎簌染才知道这俩真是无名之交,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却依旧这么亲密的,是因为凌汐偏爱小孩子吗? 明明自己小时候,次次被凌汐的冷脸吓到。 “我叫黎微墨,是这么写的。” 说着,黎微墨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白纸,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凌汐看了看,接过毛笔,也在上边写下自己的名字,仅仅两个字,笔力遒劲,赏心悦目。 “我娘亲跟我讲过你的名字,但你是长辈,我不能这么喊你。” “那就叫仙尊吧,师叔祖显老。” 他柔声道,随后抬头瞧了瞧正专心看字的黎簌染,开口:“你倒是可以直接唤我名字。” 黎簌染一惊,这什么发展? 刚才还说自己会在意长幼尊卑,现在突然让她直接喊他大名,她不要命了? 这要是被她老爹知道,肯定会罚她抄个几十遍的宗规,虽然她现在不是云山剑宗的弟子了,但她是宗主的亲闺女啊。 黎簌染连连摇头。 凌汐挑眉,现在知道长幼尊卑了,当初拿他当炉鼎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也罢,照常称呼即可,我与你爹和黎恒倒是更熟悉一些。” 黎簌染点头,咱也想不清,她那五百多岁的哥哥是怎么跟眼前两千多岁的家伙处成兄弟的? 修仙人的年龄跨度往往很大,像她这样两百岁的都是小年轻,虽然自己的心理年龄更大一点,但跟年龄差太大的人还是有代沟。 她跟凌汐就有代沟,之前无论是因为她哥还是其它原因跟凌汐接触,都感觉不太自在,说不出话。 凌汐本人又不爱说话,总会陷入沉默。 “跟我也很熟呀。”黎微墨插嘴,在他眼里,能够说上话,多见上几面就算是熟识了。 “嗯。” 面对孩子天真的话语,凌汐没有过多的质疑,点点头。 随后将手中写有名字的纸推到黎簌染面前,黎微墨赶紧把毛笔塞到她手里,琥珀色的眼中闪闪发光。 黎簌染不解,这俩人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干什么非要她也写下名字。 虽是这么想,也不愿拂了儿子的心思,最终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笔画太多,有点费劲。 写过之后,黎微墨拿起那张纸递到凌汐面前,凑上来指着他和母亲的名字,大眼睛笑眯眯:“猜出来了吗?” 凌汐拿起那张纸,瞧了瞧,故作沉思道: “这么说来,结合你娘和你的名字,这把剑,叫染墨?” “对啊,很好听吧?” “很好听。” 凌汐随手将纸张折好收起,起身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边的天光:“我们该走了。” 终于结束了折磨,黎簌染拉起儿子的手离开包间,凌汐随手放了几枚银子结了账,便不紧不慢地跟在母子俩身后走出了店里。 一出门,月已上枝头,微凉的风吹在身上,有些舒适,黎簌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人,问:“何时去许家?” “依阿缙的习惯,应是亥时行动,届时我在上次见面的地方等你。” 说完自己的安排,凌汐走到黎微墨面前,微微俯身,额上玉坠因为他的动作缓缓晃动,乌发倾泻而下,蓝色的流苏格外惹眼。 “今晚有些危险,你好好待在客栈,别让你娘担心。” 黎微墨虽然很想跟着,但是对方都这么说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分道扬镳,两人回了客栈,黎簌染一回去就扑倒在床上,黎微墨坐在桌边,摆好画符用的工具,准备临时多画几张符给娘亲备上。 有这么一个得力干将,黎簌染安心地躺在床上发懒,不多时便睡着了。 听着自家娘亲均匀的呼吸声,黎微墨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还是非常认真的继续画符。 不知过了多久,黎微墨看快到时间了,便爬上床要把她喊醒,见她没反应,又使出独门绝技,变出猫爪子划拉木板,可算是把她叫醒了。 黎簌染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的蠢儿子居然拿魔尊殿的檀木家具当猫抓板,吓得她醒过来了还听见刺啦刺啦的声音。 一抬头才知道自己差点睡过了头,整理好了衣服准备出发,黎微墨也把画好的符都交给了她。 黎簌染大喜,收好符咒对着自己乖儿子的肉脸蛋吧唧就是两口,弄得孩子皱着眉拿帕子擦口水。 “我设个结界,你乖乖睡觉,很快就回来。” 黎微墨点点头,刚脱了鞋子准备上床,却听到楼下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 雪如早已将客栈的门板都封好,看了一眼下楼的黎簌染,丹凤眼中满是疲惫与慌乱: “别出门,外边的人不知道怎么了,举着火把往西跑,跟中邪了似的。” 第34章 八千年的鳖画不会个阵 西边?不是长水河,就是许家。 听雪如的描述,难道说村民被邪煞控制的剧情依旧没有消失? 但现在那婴煞在她手里,又是什么东西控制着村民? 黎簌染想从那双漆黑色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方才我那群师弟师妹们出门了?” 雪如点头:“他们方才说有要事在身,我便开门送他们离开,谁料外边的人不知怎的了,个个儿眼上无神,喊打喊杀地过了街。” “那你就任由他们出去了?” “他们都是仙人,定不会出问题的。”雪如淡淡道,倒是对那群白衣修士一点都不担心。 “不担心你那俊俏小郎君?”黎簌染挑眉。 “我倒是得有命,才能有机会担忧。”雪如耸肩:“我好不容易关好的门,你也别想着出去了么,快回去歇着吧。” “好吧。” 黎簌染没有坚持,垂眸看了一眼雪如的手腕,许是为了方便封门板,她随手拿起一根布条将碍事的袖摆绑起,小臂露在外面,皓腕上的翡翠玉镯格外亮眼。 看着那枚泛着荧光的玉镯,黎簌染叹了口气,笑:“那明早记得起早些,我们再玩两盘。” “呵,你是盼着我早上晕晕乎乎好方便输钱给你吧?”雪如浅笑,话里却没有多少指责的意味,摆摆手:“行吧行吧,姐妹一场,我让让你。” “雪老板豪气!” 黎簌染眨眨眼,便迅速跑上了楼。 —— 魔域。 “这小妮子画的图纸怎么看不懂啊?什么叫癸玄阵翻转错阵啊?” 坐在魔域最高的山脉之上,夜的暗纱笼罩在黑红的天空之上,今夜的月光异常暗淡。 执长卷轴的青年蹙着眉,一手持长柄铜环与透明晶石所制的放大镜不断细看卷轴中的每个符咒。 青年面色俊朗,浓眉星眸,本是不过二十有余的面相,却偏有一股深沉老练由内散发,乌发束于冠冕之中,一身玄色长袍荡漾,仿若与夜融为一体。 “你到底行不行?还八千年的鳖的,这符阵样板都是咱们五岁的小少尊画的,有那么难吗?” 一个略带怒意的女声响起,抬头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姿不断走近。 绛紫色的长裙散于夜风中,金丝软罗烟罗系于腰间,将完美的身形勾勒而出,朱红金钗斜插入鬓发间,又见一金丝红石步摇摇摆不停,随步而行。 来人正是魔域四位长老之一的悦歆长老,只见她没走几步,便抬脚踹了踹坐在一旁的玄衣青年,丝毫没有方才那般优雅模样。 “你拿我跟黎微墨比,你是太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那五岁小儿?” 屠辰将手中的卷轴铺开在地上,愤愤道:“这阵法到底是什么原理?黎丫头走之前都没写个详细!” “你怕不是这一整天都没有参透吧?光是见你把这光整得时有时没的,魔域那群不谐世事的小幼崽还以为谁给天上安了个油灯,过一刻就吹一下!” “你自己倒是玩的不亦乐乎。”悦歆撇嘴,红唇鲜艳,出口尽是挖苦。 她活了两千年,与屠辰共事了一千六百年,从上任魔尊一直到这一任魔尊,他们四个长老算是魔域里的老不死,但要说最老不死的,还是这不着调的屠辰。 屠辰是个王八精,非说自己是个鳖。 搞得她这朵千年的鸢尾花都想给自己封个牡丹的称号玩玩。 话是这么说,因着屠辰年纪最大,连前任魔尊都得凭着礼节让着他,也没人敢说他真身王八。 年纪大,自然见多识广,魔域大大小小的阵法都是他管,但这人虽然博学,行事却忒不着调。 就拿前任魔尊陨落后这魔域的边境结界来说吧,本来每十年维护一次的结界,屠辰维护了几千年,觉得乏了,无趣了,叫了一只乌龟每年过去帮他瞧瞧,没个大洞就绝不亲手管。 这乌龟的视野能有多大?那是看得着下边看不着上边,伸着脖子多瞅两眼,哦豁,脖子脱臼了。 不仅如此,这四条腿的龟,跑的还慢,等它巡逻完整个魔域,一年过去了,累成龟壳儿了。 因着他的疏忽,这魔域的结界上的大洞愣是拖了两百年没人补,该跑的不该跑的魔物都跑出去咬人了,该来的不该来的正道修士也在魔域蹦跶了许久。 前两年还时常有个提着把残雪矿打造的冷剑修士在附近乱跑,也不打架,不知道来做些什么。 也幸亏前两年黎簌染渡劫成功,得了前任魔尊的魔骨传承没多久,便大手一挥将结界大洞给补上了。 不然,等将来万一那冷剑修士带着正道攻上来,不知道眼前这王八精的壳儿够不够硬。 “诶!你咋不把兔三三带来?” 屠辰拿着透镜仔仔细细地瞧,抬笔在脚下的阵法上描画,又有点不满意,抬袖擦去朱红的笔墨,神色冷峻。 “怎么着?病急乱投医?雅然忙着呢。” “这是什么话!?”屠辰拍拍袖子,仿佛想要拍掉上边的墨渍:“他生的那么白,过来给我打个灯,不然我这老眼怎么瞅得清?” 悦歆不顾形象的翻白眼,长得白就要给你打灯,那右护法越煞穿的一身金,岂不是要被他挂在天上当太阳? 也省的画阵法了。 “哎,收工收工。”屠辰站起身,活动活动酸麻的双腿,抖了抖衣袖,手边零零散散的工具有生命似的一个个都飞起来收到了袖中。 “这就不干了?”悦歆不悦道。 “你瞅瞅那天边的月亮。” 屠辰抬手指向黑云遮掩的天边,只见一缕辉煌自云缝中倾泻而下,竟有几分缠绕的绯红。 “这是什么?”悦歆不解,这般异样的情况即便在魔域也是非常少见的。 “煞气冲天,皓月染血,看来要死人喽。” “死人?”悦歆挑眉,死人与她无关,但到底什么东西居然还能影响月相? “也不多,大约百千人,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村镇。” 屠辰眯着眼,手中毛笔在空中虚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最后这个年纪不小,外表青春的青年笑了笑。 “好久没见过这种煞了,真想一睹真容。” 随后看了一眼准备离开的悦歆,问:“老紫花儿,要不要一起?” “死王八狗叫什么呢!?” 一脚踹向他的脸,俊朗容颜留下深深的鞋印。 悦歆还不解气,狠狠地踩了他两脚,才攥着他的头发将人拖走。 边走边恶狠狠地交代: “你若是不把魔尊交代下来的聚光阵法弄好,这辈子别想出魔域!” 当夜魔域传开了新的趣闻,据说悦歆长老看不惯魔域土地脏乱,屠辰亲自请缨,以身为扫帚,让悦歆清扫魔域污秽。 此等为魔域献身的决心,真是令魔赞叹。 落款:魔族右护法越煞。 第35章 村民夜闯许家 黎簌染噔噔噔地上了楼,撤了结界,关好了门,还没入睡的黎微墨从床上爬起,一看是自家娘亲,迷蒙的小眼使劲眨了眨,问: “怎么了?” “儿砸,变成小猫藏我怀里,咱俩一块儿去找仙尊。” 黎簌染张开怀抱,等着自己的乖儿子跳上来。 黎微墨一听,大眼睛圆滚滚的发亮,面露欣喜,却有些犹豫,捏着小手,有些顾虑:“娘亲,仙尊不是不让我跟着吗?” “他是怕你不安全,但是你娘我是魔尊,还能让你受伤?”黎簌染上前,将孩子抱在怀里。 “外边有点乱,把你带在身边我更放心一点。” 说罢,她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少年瞬间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尾巴上的毛炸呼呼,蓝色的眼睛水润润的。 黎微墨听从母亲的话,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露出一个小猫头在她胸口前的交领里。 “如果困了就先睡。”她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听见喵喵两声的回应,笑了笑,起身打开窗户,纵身一跃。 跳到客栈的房顶上,红色的衣裙在夜风中流淌,宛若一朵鲜艳的牡丹。 本想瞧瞧雪如口中奇怪的村民,却不等跟上凌乱的队伍,便瞧见天边的月亮染上一缕血红,红色的烟雾缭绕在凄惨的半轮月中,宛若薄纱,却带着诡异。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黎簌染感到周围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煞气。 那股煞气跟她收走的婴煞完全不一样,婴煞邪门,却只会没有策略的肆意释放邪煞之气,而这个煞气的主人,应该是个精明的。 它的煞气不算强,但是无处不在,想来是有在刻意压制煞气释放的分量。 但这也足以摄人心魂了。 黎簌染低头看了一眼那群举着火把的行人,他们双目无神,空中不断吼着什么,宛若声音嘶哑的猛兽,踏着破碎的石板砖,向着乌云密布的西方前进。 她快速在屋顶疾行,踏着风缓缓飞了几息,乌发飞扬,发髻间红色的珠玉金叉映着朱色的月光,待到靠近前行的众人时,明灭的火光将她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衬得越发明亮。 原着里许家因为许公子的死找萧缙闹事,居民因为积压已久的仇怨最终举起武器冲进许家。 而现在,许公子虽也难逃死劫,却不是如原着里所说的那样偶然被水鬼拽入河中横死,许家也并没有再找萧缙的事。 原着里村民有能力冲入许家,是因为有萧缙等人帮他们解决官府和许家打手的压制,但是现在他们根本没有这样坚实的后盾。 按理说,村民没有理由突然发起反抗。 看来这一次,是那个“东西”在作祟,摄人心魄,让人替它做事。 那“东西”应该是个煞,但总感觉跟一般鬼煞不同,许公子的天魂也告诉过她,它不是鬼。 黎簌染皱眉,继续观察村民们的动向,只见举着火把的人群不断向前移动,有目的地在弯折的街道巷子里行走。 周围人听见了这些响亮的声音以及明亮的火光,竟也从屋里走出,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后方。 有的高举手中的火把,有的拿着家里下田地用的锄头,甚至连走路都费劲的老人小孩也没有空着手,双眼无神地不断跟着人潮行走。 很快,人群就已经聚集起庞大的队伍,他们高举手中的火把照亮前方的道路,无数灯火相聚照耀出一片天地,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璀璨的红莲。 没有看到萧缙等人的身影,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察觉出人群的异样,大概是直奔许家了。 看来自己也要先跟凌汐汇合,再想出对策。 他所说的上次见面的地方,大概是指昨天她追女鬼所到的巷口,那里离许家很近,不过算不上是到许家的必经之路。 黎簌染只能不再观察异样的村民,准备改变路线,怀里的黎微墨却伸出爪子,喊:“娘,有人给你送传音符。” 她顺着小猫爪指着的地方一看,一只符咒折成的纸鹤飞到她面前,泛着蓝色的灵气。 她抬手轻轻一点,纸鹤瞬间展开成一张纸符,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响起: “情况有变,许家祠堂汇合。” 随后符咒变回纸鹤落到黎簌染手中,然而此时的她微微有些讶异,凌汐这只纸鹤的折法与云起大陆常见的纸鹤折法有所不同,反倒是跟她上辈子那个社会所流行的简易折法相仿。 真是奇怪,难不成他也是穿来的? 下次试试对对暗号。 将纸鹤收起,黎簌染按照原来的路线跟着聚集的人群一起向许家走去,本以为越靠近许家,煞气会越浓郁,却没想到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这东西真是聪明的很,她又该找何种办法去定位它的藏身之处? 聚集的村民举着火把到达许家大门前,此时在院内跟一群白衣修士对峙的许家老爷根本没想到危险正聚集在门外,随时将火焰焚烧那团黑暗。 萧缙望着眼前站在许老爷身边举着大刀的壮实青年,个个身上带着肃杀之气,怒目圆睁,在灯火的照耀下死死地盯着他们。 他本想来此查探一番,想找一找许家与魔族相关的线索,并不想打草惊蛇。 谁料到他们几人分头行动,自己带着司涓涓去最有可能发现线索的祠堂查探情况,却意外发现这里被严密把守,而祠堂早已破败不堪。 两人刚想使用隐息符潜入,不料这许家竟藏着仙家阵法,他们的符咒瞬间失去了作用,被抓了个正着。 许家老爷带着一干人将他们围住,甚至抓到了他们其他几个队友。 幸而,裴雪玉和小杏两人并没有被抓到,她们负责查探的地方是许家大公子的灵堂,想来那里女眷居多,不会太难缠。 萧缙等人被团团围住,萧缙本想好言好语扯个谎说他们是追邪魔误入此地,想先带着队友脱身。 却不想许老爷竟一口咬定这破破烂烂的祠堂就是他们昨夜弄的,逮着几人不让走。 萧缙本想与他们讲道理,但是对方就认定了不放,哪怕他费劲了口舌也不松口。 修仙人,不怕牛鬼蛇神,最怕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不打吧,咽不下这口气,对方还纠缠着他们不放。 若是出手与他们打起来,又不能使用仙法,还要注意分寸,别一不小心造了杀孽,影响道心。 萧缙陷入两难,最终决定不再跟这种人讲道理,带着队友直接开打。 架势刚摆好,却听得不远处一声巨响,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说是村民们冲了进来拦也拦不住。 萧缙等人大喜。 第36章 魔召令 火光冲天。 许老爷闻言,额上纵横的细纹宛若沟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几分惊恐,眉毛一竖,一脚踹翻眼前的小厮,怒骂: “干什么吃的!?你们那么多人,还能挡不住他们?” 小厮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声音颤抖:“他们……他们人更多……” 话音刚落,成群结队的村民已经闯入大院,朝着许老爷的方向举着火把冲来。 许家一时乱了套,许老爷无暇顾及萧缙等人,慌乱中指挥家人往屋内躲,然而村民朝着纸窗户内扔火把,一把火烧了曾经绚烂光华的大厅。 刚布完驱煞阵法的凌汐站在屋顶,望着脚下的滚滚浓烟,皱眉。 这火,把刚才置于附近还未聚灵起效的符咒给烧了,未聚灵的符咒很容易被损坏。 不过还好,考虑到时间来不及,没办法布大阵,为了驱赶村民身上的邪煞,他在许家布了三个小阵。 知道村民们一定会往许家跑,在这里布驱煞阵效率高一些。 抬手放出几道水符召唤水流试图浇灭烈火,望了一眼退居一旁的几个白衣少年。 萧缙正看着被村民越发疯狂的模样,似乎看出了些端倪,正在想对策。 凌汐跳下屋顶,来到自己徒弟面前,还在沉思的萧缙忽然一脸错愕,司涓涓和其他几个弟子连忙行礼。 他摆摆手,交代道:“百姓现在正被邪煞控制,阿缙,你们帮我把他们聚集到阵法上,我来开阵驱煞。” 说罢,他简单陈述了一下两个阵法的范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火光,竟发现有些村民不仅朝着建筑扔火把,甚至将煤油灯扔到身旁的同伴身上。 被火光灼烧的村民感受不到一点疼痛,双眼无神,任凭身上火焰不断将衣服灼烧,焦糊的味道充斥着周围,甚至不断向着其他人靠近。 人群也着了火。 凌汐迅速抬手扔出几道泛着蓝光的水符浇在他们身上,再度放出符咒形成法阵,将所有的火焰尽数浇灭。 其他人按照师尊的指示试图引导村民向阵法内靠近,萧缙看了一眼四处逃窜的许老爷,心生一计,朝司涓涓耳语。 不久,只见司涓涓抽出一根长鞭,娇笑着向着许老爷抽去,中年男人被冷厉的长鞭抽到了脸,顿时一道红痕浮现,火辣辣的疼。 还不等他着急,那长鞭再度袭来,这次是向着他的腰腹袭来,抽了两鞭。 司涓涓手上再度发力,因为疼痛而无法逃脱的许老爷被鞭子缠住,像大风车的叶片一样被甩到阵法中央。 村民们迅速朝着许老爷摔倒的地方聚集。 黎簌染站在屋顶,姗姗来迟,发现几天前送许公子回家的小灵蝶居然扑棱着翅膀朝着她飞了过来。 “你……在许家迷路了三天?” 望着似乎有点委屈的小灵蝶,黎簌染皱眉,她都忘了还有它的存在了。 灵蝶扑棱着翅膀,似乎有事汇报,她用颈间的聚灵石点了几分灵力给它,识海中的景象让她勾了勾唇。 早听闻许家打手源源不竭,不知从哪儿雇的,上次杀了几个,亲眼看着流血他们倒地,后来却没了消息,许家也不追究,更没有家属叫苦。 原来他们雇的,真不是活人。 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就连她都没有看出来。 所以当初放走的那个唯一会说话的,才是活人罢,只不过…… 黎簌染低头瞧了一眼几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试图护着许老爷,其中一个露出了藏在衣下的胳膊,泛着青黑。 小灵蝶扑棱着翅膀在她周围乱飞,它很委屈,也不知道主人有没有发现它久久不回家是因为被一个小屁孩捉了起来,放进纱网里了。 黎簌染收起灵蝶,拿了张传音符,想了想,换了张加急的,把要交代的事都记录好,符纸飞了出去。 凌汐看人都聚的差不多了,启动阵法,提前布置好的符咒散发着幽兰色的光芒,两个驱煞阵瞬间展开,阵内的人仿若瞬间恢复了痛觉,抱着脑袋感受到一种刺痛感。 一瞬间的光亮过后,有白色的烟雾从每一个村民口中飞出,争先恐后地向着后山逃窜,村民们顿时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纷纷跌落在地上。 萧缙想要去追赶逃窜的白雾,却被一个凌汐出声制止。 作为高阶修士,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不是始作俑者的主体,不过是邪煞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追上了也无用。 萧缙了然,走到师尊面前,想问的事有许多,最想知道他为何在此地。 凌汐没有多言,只是说偶然路过,遂看了一眼西边的方向。 “是,关于魔域近期传闻的事吗?” 萧缙尝试着开口询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乌发有些凌乱,终是点点头:“听闻新任魔尊下了魔召令,便来附近查探。” 萧缙点头,这里是去魔域边境的必经之路,看来他这师尊的确只是路过。 “魔尊怎么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黎簌染瞧了瞧萧缙,又抬头看了眼凌汐,问候了一句仙尊好。 “师姐,随便插进别人的谈话有违礼节。” 萧缙皱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黎簌染,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善变,今早刚说不参与,结果又跑了过来。 “抱歉抱歉。”黎簌染向两人道歉,方才听到“魔尊”二字太激动了些,一个没注意就插了话。 “无妨,阿缙,你医术高明,先去看一下村民的伤势吧。” 凌汐看了眼自己的徒弟,交代道,待萧缙离开,低头瞧了瞧缩在她怀里的猫脑袋。 “仙尊你莫生气,是我太笨,我娘怕我一个人不安心。”黎微墨先发了话,耳朵一颤一颤的。 “不碍事。”凌汐揉揉小猫的头顶,又意识到什么,忽然收了手,轻咳两声,说:“方才说的是魔召令的事。” “魔召令?” 魔尊一脸懵逼,魔族小少尊猫脸懵逼。 “你不知?”凌汐抬眸,有些诧异,明明是魔修,却不知道魔尊下达魔召令的事。 “我……”黎簌染捏捏儿子的下巴颏,黎微墨摇摇头,他真没听说过。 “前些日子坊间流传新任魔尊上任,下达魔召令召集天下魔修前往魔域,意图扩展疆土,召唤上古邪魔祸琅。” 货郎?她早就想吐槽了,魔族的名字怎么都有点奇怪,瞧瞧魔域四长老之一的悦歆,月薪!这名字,真发财。 可惜悦歆是朵成精的鸢尾花,金克木,这名字没给她招多少钱。 不过这个邪魔的名字,似乎在原着里提起过,想来又是死在男主剑下的boss怪。 不过原着里的祸琅并不是魔族费尽心思召唤出来的。 黎簌染皱眉,是有谁冒充她散发的魔召令吗?看来得让魔域那群手下好好查一查。 “怎么了?”见她沉默良久,凌汐开口询问,清朗的音色宛若流淌的山泉。 “没事,就是我在魔域地位太低,没听过这东西。” 她笑,随意扯了个谎,本来就长的有颜无脑,对方也知道她不算聪明,也没有多想。 “出窍期在魔域地位也不高吗?”这话直接把黎簌染问住了。 “不高不高,魔域全是卷王。” 卷个der啊,她都能当魔尊了,可见那群魔族有多差劲了。 “全是王?”凌汐听不懂她的话,有些疑惑,蓝色的眸子瞧着她,似乎在等她解释。 “你……就这么理解吧。”黎簌染也不想多解释,说多了容易露馅,还是保持神秘感最好。 “说起来,这一闹腾,小鬼也不用放了吧?”她拿出装婴煞的小瓷瓶,转移话题。 凌汐点头:“你且收好,鬼童子与方才作恶的鬼煞都与许家有所联系,也许它能提供线索。” 第37章 活傀儡 “把它喊出来然后抽它两巴掌,问它?”黎簌染拿着瓶子,已经把佩剑从手镯里拿出。 手中的瓶子抖了抖,似乎在害怕。 凌汐摇摇头,现在先处理好这片狼藉,再说这件事。 回头看了一眼倒了一地的村民,萧缙指挥着队友一起寻找伤员然后搬出来,施展愈疗术给人疗伤,有些村民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幸好还都留有一口气,愈疗术一下子治不好,只能先处理一下烫伤的部位。 深得魔域药王浔笙长老真传的黎微墨悄咪咪变成人形,跑到萧缙身边拿出自己的乾坤袋,从里边掏出了一些治疗烫伤的仙草。 黎簌染盯着萧缙,有点不放心,她知道萧缙肯定不会对孩子动手,但是怕之前差点整死她的天道会在冥冥之中给她儿子安排点什么。 于是在气势汹汹地帮另外几个师弟搬伤员时,时不时地往萧缙那瞥两眼。 普通人灵识承受能力较差,徒然驱散了身上的煞,一时半会儿很难回归意识,倒在地上不起。 望着人们身上或多或少的伤痕,凌汐有些自责,他若是提前为符咒聚好灵气,最接近村民的阵法就不会失效。 如果方才在交代徒弟时多留意一些,早些发现他们身上起了火,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 他上前看了看比较严重的几个村民,萧缙不愧是医修出身,处理的还算妥当,命是暂时保住了,只是这伤可能要养好久。 “你这个小家伙,东西还不少。”萧缙接过黎微墨递过来的药草和药瓶,用来做紧急处理绰绰有余。 “出门的时候家里的前辈塞过来的。”黎微墨没有多说,他只认药材,不会治伤,便跟在萧缙旁边给他送所需的药物。 司涓涓没有急着帮忙,而是看着唯一清醒的许老爷,此人因为方才被扔入阵内任百姓围攻,但又因为有几个壮汉家丁的保护,只是受了点伤,不至于没命。 少女环顾四周,一旁是已经被烧成断壁残垣的厅房,黑灰缭绕,破败不堪,另一边是急忙灭了灯火的几间厢房,应是有许家女眷躲藏在内。 厢房后面不知多远,设着许家大公子的灵堂,裴雪玉那个爱出风头的这么久都没回来,大概是离前厅太远,没听到这里的骚动。 司涓涓低头看着跪坐一团的许老爷,身上的锦衣华服已经沾满尘土破烂不堪,头上的冠早已不知所踪,凌乱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很是落魄。 她想抬脚走近,又怕离太近脏了自己白净的衣服,于是掏出长鞭,甫一抬手,许老爷往后退两步,哆哆嗦嗦地指挥身边的家丁。 司涓涓早知要动他得先解决这群家丁,长鞭注入雷霆之势,闪着噼里啪啦的电光直接打去。 “噼啪”一声,刺啦啦的生肉烤糊的声音,许老爷抱着被雷鞭烧焦的手臂,表情扭曲,嘴里不断发出命令声: “动啊!你们怎么不动?” “方才明明还护着我,它还不想让我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司涓涓也有些奇怪,这群家丁居然不护主,站在一旁像寂静的山,一动也不动。 看他们的面相正常,既会眨眼,也能呼吸,就是不动。 黎簌染搬完伤员,回头又瞧了一眼萧缙的方向,看自己儿子正勤勤恳恳地给人打下手,毫无怨言的样子,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敏感了。 于是跑来司涓涓这边也跟着一起研究这群不动的家丁。 许老爷又喊了几声,他们还是不懂,嗓子都喊哑了,瞧了一眼手持雷鞭的少女蹙眉震怒的模样,立刻跪倒在地: “仙子!仙子我认罪!” “认什么罪?认了你就能活命?”黎簌染冷笑。 许老爷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透过他的脊背能看到他在瑟瑟发抖。 司涓涓不太乐意跟这个师姐离得太近,不知道怎么,自己打心底里不太喜欢她,往一边挪了挪。 黎簌染没说话,径直走到胳膊有些发黑的魁梧男人面前,瞧了瞧,一把撕开他的袖口。 是之前被她的毒蝴蝶所伤的那个人。 不对,她抬头瞧着男人的脸,又撕开另一只胳膊的袖口,仔细比对了一下,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你在做什么?”司涓涓见她一上来就撕别人的袖口,又发现这群人依旧没有动作,就算手臂上的衣服被撕烂了也不动。 太奇怪了。 许老爷抬头瞧着黎簌染的动作,面色发黑,像是在害怕对方发现什么似的。 黎簌染没回话,往上撕开男人肩膀上的衣服,扯开衣服下缠绕着的脏布,血红的断裂开口呈现在她面前。 这辈子闲书看的不少,云山剑宗藏书阁有一本闲书里记载过一种禁术,用将死之人的身体按照一种特殊的技法进行切割,再与其它人的肢体进行组合,可以拼接出一具完美的身体。 这样的身体可以高大魁梧,可以瘦小娇美,只要原材料足够,什么都能拼接出来。 这样拼出来的人,神魂俱散,但生机不灭,依旧可以呼吸,并且只需要利用怨气,就可以操控许久。 被称为“活傀儡”。 这种活傀儡甚至还残留着些许意识,是保留在脑中的一缕魂魄,但非常微小,而那缕怨气,就是通过这缕魂魄达到控制身体的行为。 此法非常古老,且非常残忍恶心,正道不会用,魔道不稀得用。 当初自己刚看到这个描述的时候,还以为是瞎编的话本子,写的跟弗兰肯斯坦一样,从来没想过居然真有这种禁术。 所以每当有人消失的时候,人们都一致认为是许家作恶,到时候直接去长水河捞尸体便可。 有的人捞不到尸体,以为家里人还活着,或许是逃走了,完全不敢想是不是被河水冲到了下游。 原来……都在这里了。 听雪如说,这两年走出镇子的人不少,进京赶考的也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没回来,老婆孩子都扔镇子里了也不管。 是没回来,还是都像允平一样,压根儿没有出去呢? “这是什么?”司涓涓看着那道血痕两边明显不同的肤色,产生了猜测,却又不敢证实。 “一种禁术,很折磨人。” 黎簌染没有多言,的确很折磨人,若这傀儡脑内的魂魄没有意识,只是麻木地被操控还好。 但若是有意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脑袋被安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上,被操控着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自己无能为力,还永远被囚禁在身体里,承受无休止的操纵。 “是你做的吗?” 司涓涓又是一鞭子打在许老爷的背上。 黎簌染没说话,傀儡的主人可以把下达命令的权利交给别人,这种权利也可以分级限制,看许老爷这幅样子,傀儡真正的主人不是他。 “不是……”许老爷蠕动着身躯跪趴在地,咬牙了许久,再抬头双眼已无光,言语颤抖: “它抛弃了我……” 话音刚落,便哆哆嗦嗦地爬上前到两人脚边,跪拜道:“两位仙子,我深知我已时日无多,我不求饶命……” “我这半辈子善恶都做了一遍,终是要走这样的路,只求几位仙人行行好,我的命要拿便拿,这一家子的命都给你们,我只求……” “只求能给我那刚出世没两月的孙儿……留个活口!” 中年男人说完,重重一拜,额头磕破了血。 两人不为所动,司涓涓后退了几步,怕弄脏她的鞋子,黎簌染没有动,只是缓缓开口: “前些日子我让人传过话,你们若是有自知之明,主动以命偿命,好歹那小娃娃还能有活路。” “我……我们无路可走……”许老爷的眼中似乎并没有恍然大悟的悔恨,反倒是压抑着什么。 “为什么?” 是因为杀戮太多,他们一家子的命都偿不过来吗?黎簌染觉得,还是跟那个“东西”有关,它应该就是这些傀儡的主人。 “它让我们这么做,不然一家人都得死……” “它是谁?” “是……山神……” “要让这村子里的人……还债” 第38章 缸中之物 山神? 这真是黎簌染听过最大的笑话,这个大陆向来只有仙,没有神。 俗话说得好,随便往一个山头上劈个雷,十个里边有九个是修仙的,还有一个是樵夫。 想来就是那个邪煞自封的,黎簌染现在多少能确定操控村民的,和制作活傀儡的都是那一个邪煞,它自封为山神,与许家达成合作,祸害人间。 想起许家公子死了还被拔了舌头的样子,还有眼前泣不成声的许老爷,它现在应该是放弃了许家这个棋子。 在原着里,是鬼童子控制的村民对许家展开杀戮,反噬主人。 现在鬼童子被她拿走了,又多了个邪煞做这件事,甚至比鬼童子还要狠,不仅要杀许家人,还要让村民自相残杀。 如果凌汐没有提前布好阵,这群村民可能会全部燃成灰烬。 只是这群活傀儡,为何方才一直护着许老爷? 难不成……邪煞没想让许老爷死,现在之所以不听指令,是因为刚才的驱煞阵赶走了活傀儡身上的怨气? 这很河里。 黎簌染感觉自己长脑子了。 “还债是什么意思?”萧缙处理好伤员,发现这边的骚动,走了过来,刚好听到了许老爷最后一句话。 黎微墨拽了拽母亲的手指,藏在她的裙摆后悄悄伸脖子。 “我……不知……”许老爷跪在地上半屈着身子,泪痕布满整张脸,沧桑无比。 “是不知,还是不可说?”黎簌染声音发冷,审讯一般:“现在的你,横竖都是死,它都想杀你了,你还为它保守秘密?” “我……可我真不知道……”许老爷颤抖着唇瓣,面色发青,额头已经磕破了血。 “想想你的乖孙儿……”女人的声音宛若轻飘飘的蝴蝶,却惹得他全身发凉发麻。 “我想想……我努力想!”许老爷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非常努力的想要回想出些许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司涓涓瞧着他这样,不屑地挪走视线:“他作恶的时候可想过他那乖孙儿?” 萧缙摇摇头,叹:“一心为恶,又目光短浅,不是所有人都能将眼光放长远的。” “对,萧师弟,目光放长远一点,不要每次突破都靠女人!” 黎簌染接话道,空气突然变得沉默,萧缙和司涓涓两人纷纷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面色由疑惑逐渐变为愤愤。 良久,萧缙最先忍不住,质问道:“师姐是在说什么话?我何时做过那种事?” 哦对,这辈子的你没做过,因为我跑了。 黎簌染叹了口气,不争辩,讪讪道:“不好意思啊师弟,师姐脑子笨,把你和另一个师弟记混了。” “另一个,你怎么能把萧师兄和别人弄混?他这般出众,又有谁能与他相比!?” 司涓涓对她的话颇有不满,这是得有多蠢,才能把那些顽劣弟子与萧缙记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离开宗门的时候,萧师弟还未拜入时衍仙尊门下,便不小心将他和其他外门弟子混淆了。” 黎簌染也不恼,讪讪地道歉,心底默叹,放眼整个宗门,有谁跟萧缙一样三年收一个女人? 现在没收,过两年就会收一个冷艳美人。 有你司涓涓哭的时候,你还打不过人家。 看着对方没有争辩,一直在道歉,司涓涓也不好继续争论下去,可听着对方这话,虽是在陈述事实,但听在她耳中则像是在暗讽萧缙曾经是外门弟子的身份。 司涓涓心里对她的偏见更深了。 但是笨蛋魔尊真没有此意,此时的她正在脑海里数着萧缙的后宫人数。 司涓涓看着她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是没把他们两人放在眼里,脑袋里想好了三万字夸耀萧缙与众不同的小作文,正准备说出口,却被萧缙抬手制止。 抬眼看了一眼萧缙面上没再露出气愤的情绪,而是一脸淡然地摇摇头,司涓涓悻悻地闭嘴。 “我想起来了!我……我见过……” 这边三人冲突刚结束,许老爷立刻欣喜地叫出声,爬到三人的脚边,刚想说话,却见方才不见人影的凌汐正带着一群女眷和孩童朝这边走来。 应该是躲在附近厢房里的人,大部分都穿着锦衣华服,因为方才的逃窜狼狈不堪,此时正低着头站在一起,不敢看这院内一地的狼藉。 只有两个女人披麻戴孝,一脸憔悴的样子。 裴雪玉举着一口小缸走在他们后方,小杏的面色有些不佳,不知遇到了些什么。 “你儿子死了,你还穿这么华丽,怎么想的?” 黎簌染又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老爷,谁知对方一直瞧着自己的家人,泪眼婆娑。 “许大公子死了,他们应该比谁都开心。” 清冷的女声响起,裴雪玉走上前来,将手里的小缸放到地上,回头瞧了一眼其中一位穿着锦衣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躲在人群中,手里怀抱着襁褓,想来就是许老爷心心念念的乖孙。 只是这孩子居然如此安静,根本没有声音,襁褓很厚,将孩子包的严严实实的,远看根本看不到孩子的脸。 “怎么说?”萧缙发问。 裴雪玉皱眉:“方才我与小杏去灵堂调查,见这群家眷根本没有悲丧之意,偶然听到,说是家里如果死了人,则会保全家三年无忧。” “他们还说,老爷日日盼着有人出意外,不然小公子刚出世,日日提心吊胆。”小杏接话,眼中闪烁着些许恐惧,不知遭遇了些什么。 “和山神的交易?” 黎簌染看着跪在地上眼神发直的许老爷,对方沉重地点点头。 “我为它做事,怕遭报应,它说,只要府中上下献一人性命,则可保全家三年无忧……便……” “这种鬼话你也信?”司涓涓呵斥道,简直不可理喻。 “可是这两年,许家风调雨顺……只是近日即将三年之期,才……才会遇上你们……” “这是你们恶有恶报!居然还这般本末倒置赖我们头上!” 司涓涓抬高音调,很是生气。 “我怎会想到它抛弃了我!!” 许老爷一声怒吼,发泄完却不知该做些什么,两眼空洞洞,裴雪玉将手里的小缸放在地上,面色隐忍: “妥善安葬吧。” “小杏姐姐,那缸里的是什么?”黎微墨凑到沉默的小杏身旁,问。 小杏面前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没什么,不要看了。” 说罢,拉着他的小手往后边走了走,想要远离许家一干人。 许老爷瞧着那只小缸,又看了看一旁自己的家人,他们也感到困惑,不知这小缸里放着的是什么东西,又为何让他们去安葬。 “最好不要打开,尽快安葬。”凌汐环视四周,视线落在不知所措的许老爷身上。 随后绕过这一干人,走到黎簌染等人面前,抬眼瞧了瞧一旁屹然不动的几个家丁,透过被撕裂的衣服下拼接而成的皮肤,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黎簌染把情况简单讲了讲,依照她的猜测,现在这几个活傀儡已经不能行动了,可以直击他们的脑髓,先销毁他们。 众人一听,恍然的同时又有些许愤愤,这些人被做成活傀儡之前都处于将死未死的状态,活生生遭了这样的罪。 此等手段真是令人发指。 “这幕后黑手,也太……” 小杏想不出什么来形容了,刚刚被缸里的东西吓到,现在又见到这活傀儡,一想起缸里的东西,又忍不住有些反胃。 “我猜它制作活傀儡的地方,要么在镇长家,要么就是在后山。”黎簌染猜测到,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后山的魔骨成精出来作的乱。 “刚才那家伙说他想起来了什么,我们可以问他呀。”司涓涓指向一旁的许老爷,却发现他正招呼着一旁的家眷打开小缸上边封着的木板。 凌汐沉默地瞟了一眼,真是不听劝。 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 黎簌染实在好奇,抬脚想凑上前瞅瞅,刚走一步便被凌汐拽住了袖子。 “别看。”男人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里边是什么啊?”黎簌染伸着脖子,勉强瞅到了一点,闻着味儿,有点像腌肉。 “婴尸。” 萧缙瞬间反应过来,问:“是许老爷方才一直念叨的孙儿?” 凌汐点头。 第39章 许老爷之死 原来那个邪煞,根本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人,那女人抱在怀里的襁褓又包着什么? 如果是婴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是,用盐腌制的婴尸……”裴雪玉上前凑到黎簌染耳边,将事实讲了出来。 “我和小杏在灵堂的角落里发现的,应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 “那……她怀里的襁褓……” “是纸人。” 裴雪玉话音刚落,却见那女人将怀中的襁褓丢弃,哭喊着望着缸里的孩子,却又被里边的情景吓晕过去。 “障眼法?” 以纸人为替身,下了咒术让周围人都以为那是活生生的孩子,真正的孩子早就被调包,害死在缸中。 解咒的法子,应该就是打开缸,看见孩子的尸体。 够狠。 明知许家上下都很在乎这个孩子,却偏偏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掉他,还不让他们第一时间知道,悄悄放在大公子的灵堂里。 父子同堂。 许老爷再也受不住了,他方才一直求饶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日日盼着那句三年无忧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堂哥,曾经在别的镇上为官,一生信奉善有善报,当初没有来远光镇的时候,他曾跟着自己的堂哥一起为流民施过粥。 然而堂哥一生清贫,散尽家财接济百姓,最后实在无力帮扶,反被闹进家门,告他贪污,用石头砸人。 当时恰逢他的妻子去堂哥家见嫂子,被飞来横石砸中,断了声息。 后来堂哥被调到远光镇当镇长,许老爷也带着一家人搬到了这里。 如果只帮助一个人,被忘恩负义的反咬也不会太痛,如果帮助一群人,则更容易被一群人反咬。 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感恩。 他们再也不想帮任何人,只要成为最大的恶,就不会惧怕世间任何恶。 那藏匿于后山的声音唤醒了他心底的恶,并在一次次的蛊惑中让他挣脱不开,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开始干一些龌龊事,他终于放开了手。 暴力会让人上瘾。 谁又能拒绝像山神这样强大的靠山?它选择他,成为代神惩治世人的使者,给予他可供差遣的傀儡,让他供奉煞气冲天的婴鬼。 当山神提出“一人死,三年无忧”的诺言时,他以为最先死的是自己,心中并无恐惧。 也好,就算自己死,也不让他人好过。 山神仁慈,念在他妻子亡逝,决定不求回报的护他们三年。 可他做了这么多,他向山神央求着保障,坚信着承诺,只想让许家的新叶流传…… 可躺在缸中的那具小小的身体却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将孩子塞进腌菜缸里,浑身被盐水腌的发红发光,宛若蜂蜡。 儿媳抱着缸痛苦,他们竟被一个纸人骗了将近一月,明明刚才抱着的孩子会哭会笑,却不想只是一个干巴巴的纸人。 真正的孩子,早已命丧黄泉,还是以这般残忍的方式…… 胸中火焰蒸腾,许老爷一时喘不上来气,吐出一口猩红的血,仰天狂笑: “哈哈哈,山神,你不守信用!” “我明明都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为什么!” 他扭头望向黎簌染几人的方向,近乎癫狂,冲上前要抽出黎簌染挂在腰间的佩剑,高喊: “杀了我!杀了我!” 黎簌染吓了一跳,正准备踹开他,凌汐更快一步,擒住来人的手腕一翻,瞬间将人翻倒在地。 “你冷静一点!”线索没问出来,又见他这般崩溃发癫,司涓涓拿着长鞭吼道,颇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仿若没听见,近乎癫狂地笑了哭,哭了笑,口中一直重复:“杀了我……” 黎簌染摇摇头,都劝他别看了,也不听。 扭头看了一眼被小杏拉走远远的黎微墨,刚准备走过去,却忽然感到周围有东西在动,一个人影瞬间掠过几人,刀光一闪。 凌汐迅速拔剑冲去,刀剑相撞,声音清脆,瞬间抵住即将落在许老爷头上的大刀。 方才一直不动的几个活傀儡,居然忽然行动了起来,后边几个也提着刀,朝着许老爷攻去。 这群玩意儿刚才不是一句话都不听吗?一听许老爷想死,速速跑来要帮忙结果了人家。 残华剑出鞘,闪着寒光,被凌汐握在手中,不断抵挡袭来的大刀,每一个动作都迅速有力,毫不拖泥带水。 看凌汐打架,真的很刺激,因为这家伙长得好看,打架帅气,还无敌。 但现在不是嗑瓜子看戏的时候,现在许老爷还不能死,黎簌染瞧了瞧,总共八个,便抽出染墨,一击攻破其中一个的脑髓。 活傀儡应声倒地,凌汐瞬间明白他们的弱点,散出几道剑气直逼面门,未等萧缙等人出手,便解决了剩下七个。 厚重的身躯沉沉倒下,已然失去了生息。 许家人因为方才的骚乱四处逃窜,许家儿媳却依旧抱着小缸不舍得动,俨然已经看淡生死。 许老爷不知何时拿起了活傀儡掉在地上的大刀,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砍向自己的脖子,倒在了地上。 此番情景,黎簌染已经无fu. ck说,他们废了老鼻子劲不让他死,真的只是想护他这条命吗? 还不是因为他刚刚没把话说完! 若是他嘴里没啥线索,黎簌染必定第一个捅他两刀。 “司涓涓,你快把他的魂魄给我抓住!” 黎簌染喊道,病急乱投医。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啊!”司涓涓怒吼。 萧缙先行贴上一张锁魂符,想阻止许老爷的魂魄离体。 “谁让你这么干了?”黎簌染上前摘下符咒,看着一缕魂魄如轻烟一般从躯壳中飘出,手下放出一丝丝淡到令人察觉不到的魔气,随后猛地一抓。 徒手擒鬼? 众人惊呆。 黎簌染一手抓着许老爷的魂魄,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恶狠狠道:“给老娘交代!” 刚成鬼的许老爷还处于崩溃状态,被扇了一耳光,又被这样逼问,突然感受到一种自下而上的寒气,浑身瑟瑟发抖吐不出字。 又觉得身上密密麻麻的开始发热,冷热交加,感觉很奇怪。 黎簌染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居然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如同蚂蚁一样不断向魂魄各处蔓延。 手下突然一空,魂飞魄散。 望着空荡荡的手心,以及散开的魂魄,黎簌染好像知道了什么。 这个符文,当初许公子魂飞魄散的时候也出现过,原来刚才一直都是徒劳,从许家人口中根本问不出线索。 视线忽然停留在自己的玉镯上,这是储物玉镯,在拿出里边的东西时会闪烁微光。 当初她爹送给她的时候也说过,这种镯子还可以储存灵气和怨气,但如果这么做,就不能储存其它东西。 而储存怨气的镯子,颜色会比寻常的要深一些,像深色翡翠,取出怨气时也会闪烁微光。 有谁会需要储存大量的怨气呢? 答案呼之欲出。 “我们去后山。”黎簌染忽然开口。 “有线索?”凌汐问。 她点点头:“但我还有点事要确认一下。” 想了想,她决定先给人分分工,于是开口: “萧师弟,你和司师妹与裴师妹境界高一些,烦请先跟着时衍仙尊去后山调查,小杏就带着其他师弟留下来照顾好昏迷的村民。” “阿缙,你们先去探路,我随你们黎师姐稍后便到。” 有了凌汐的支持,萧缙等人也听从黎簌染的安排,率先往后山冲去。 黎簌染又偷偷传了一道加急的传讯符,交代好小杏等人,先把许家人与尚未清醒的村民隔开,随后让黎微墨变成小猫,塞进怀里,也朝着后山的方向赶去。 “你要确认些什么?”凌汐问。 “我要找泱泱。” 第40章 问水鬼 萧缙等人行动比较迅速,很快就进了后山,黎簌染带着凌汐绕到长水河附近,望着翻涌的河水,大声喊出女鬼的名字。 “泱泱,出来!” 一声惊起千层浪,只见河水翻涌之中,不少水鬼呜咽着从水中翻腾而出。 睁眼一瞧,居然是之前把他们吓得半死的魔修,身边还跟着那个一剑劈死一大半水鬼的白衣修士,本想出来吓人的他们被吓了一跳,纷纷躲进水里不敢出来。 “喂,你们先别跑,把泱泱叫出来!” 黎簌染喊道,这群水鬼也太怂了,可能是被凌汐吓得,毕竟是分神期修士,在这类低等鬼面前自带威压。 一群水鬼潜入水中,不久后拽着一个女鬼从河里冒出,正是黎簌染要找的泱泱。 女鬼愣愣地看着出卖自己的同伴,咬牙切齿,真想一口气撕了他们,奈何面前站着两个高境界的修士,她不好轻举妄动。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的?”她回头望着黎簌染,似乎有点不愿意配合。 “先不说这个,我有要事问你。”黎簌染瞧着她,叹了口气:“我记得水鬼常年被水域限制,基本上不会上岸害人。” “但是客栈离长水河那么远,你是怎么挣脱水域束缚去找我的?” “我……”女鬼有些答不上来,显然以她的能力的确做不到。 “是有人帮你了,对吗?”黎簌染挑眉,不等她回答,继续说:“而且,那个人告诉你我在哪个客栈,并且让你尽量把我向许家附近引诱,对吧?” 女鬼不说话,海藻一般的长发沾染着水里的污垢,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眼神不断避开对方的视线。 “是。”她答道。 “告诉我,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黎簌染顺势往下问。 “我不知道。”女鬼低头,开口:“那日你和这位仙尊都来过长水河,仙尊念在我身上没有杀孽,便放过我,承诺我会给我渡化。” “但是……我不甘心就这么去冥界,然后一个人找上了我,让我找你,说你一定会帮我。” “那个人身上怨气和煞气都很重,还刻意掩盖了身形,我看不出他长什么样。” “它做了什么让你可以离开水域?给你渡怨气?” 女鬼点点头。 “还记得是怎么给你渡怨气的吗?” “我记得,它从手腕上飘出来的怨气给了我,能隐约看见一点荧光。” 女鬼努力回忆,却只有这么一点线索。 黎簌染点点头,已经够了,她看着眼前的女鬼,回想起地牢里紧紧护着定情梳子的允平,终是开口: “我见过你的允郎。” “是吗?”女鬼白色阴翳的眼中闪烁着微光:“他还好吗?” “其实我知道,他这么久没回来,或许是忘了我,但是不回来也好,至少不会受尽折磨。” 女鬼微微叹息,纵是有些不舍,却也没有对此有任何怨怼。 她已成鬼,记得又有什么用,不如忘掉她。 黎簌染叹气,怎么可能会忘呢? 地牢里三年阴暗时光,哪怕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失去了语言能力,却独独记得她的名字。 “你好好在河中不要做乱,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看他。”黎簌染承诺到,便不再多逗留,冲凌汐交代道:“我们也去后山。” “你有头绪了?”凌汐见她不再多问,似乎已经没必要再找什么线索了。 黎簌染点点头,看了眼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白猫,将儿子塞进衣服里,小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起来,尾巴露在外边一晃一晃的,很是自在的样子。 “我知道那个山神是谁了,现在她很有可能在后山,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些。” 黎簌染抬头与那双带着疑惑的蓝眸对视,淡淡道:“反正有仙尊在,也不必怕什么,我们先去跟师弟师妹们汇合,后山一定有她最在乎的东西。” 凌汐点点头,没有多问,便与她一同前往后山。 女鬼还在想着方才黎簌染的承诺,久久不能平静,随后借着水中的倒影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 皮肤白的渗人,长发脏兮兮,遮着脸,很难看,回头将水里的其它水鬼都打了一顿,随后潜入河中准备想办法打扮自己。 —— 小杏带着其他四个历练小队的同伴一起守在许家,地上昏迷的村民已经陆陆续续醒了几个,纷纷头晕眼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好在他们已经把许老爷的尸体收走了,不至于让刚醒来的村民再度被吓晕。 凌汐临走前给整个许家布下了结界,因为害怕邪煞亦或是它的手下会趁人之危,特意叮嘱小杏一定不要让村民擅自离开,等他们回来再说。 她也听从仙尊的嘱咐,为每一位刚醒来的村民讲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简单说了说目前村内有邪煞作祟,暂时不要离开结界。 虽然村民都处于很懵逼的状态,而且对于许家的厌恶让他们待在这里很不舒服,但看在对方是仙人的份儿上,并没有产生质疑。 醒来的村民们席地而坐,有的开始在许家乱转悠,似乎想要找点宝贝,又开始向小杏他们询问许家人的下落。 “他们作恶多端,已经被邪煞害死了,你们不要多走动,等解决了邪煞,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小杏把黎师姐教给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大家听。 因为人们对于许家人积怨已久,如果听说他们还有人活着,没有死绝,铁定会在大宅里翻找要报复他们。 万一产生骚乱又误伤了谁,或者有人不小心走出了结界,再被邪煞或它的手下盯上,他们几个筑基期修士很难照顾到所有人的安危。 村民们一听,很是愤慨,朝着大厅里的主人桌上啐了一口吐沫,仅仅只是被邪煞害死,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小杏的几位师兄们又跟大家讲了讲许家人的死状凄惨,让他们一听要听从指挥,不要被盯上。 人们瞬间不再乱动,安安静静地坐在院里,保证离大院的边缘远一些,因为谁都不想离开结界被怪物追杀然后死状凄惨。 一个小男孩看到了没有被藏好的活傀儡尸体,小杏一惊,想将他带走,却听见他指着一个断裂的手臂,看着上边狰狞的伤疤,喊了一声: “我爹爹在这里!” 男孩的声音瞬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的母亲跑过来抱起他,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那些断臂残肢。 小杏连忙使用灵力运来一些草垛将尸体遮掩,再贴上一道符让所有人都打不开它,最终才放下心来。 “我没说谎,我爹爹就在这里!” 男孩的声音稚嫩却哽咽,他的母亲努力安抚他,说:“你爹爹去年出去赚大钱去了,过两年就回来了,不可能在这里。” “可是爹爹从来没给我们写过信,他是不是没走?” “瞎说什么呢,他只是太忙了,我当初看着他离开村子的。” 第41章 结界破损 小男孩被母亲哄着,有些不情愿地瘪嘴,没有再说话,但是眼睛依旧看着那堆草垛。 “阿禾,看着娘。” 母亲唤了声他的名字,让他将视线转移回母亲那双泛着些许红血丝的眼睛,低声嘱咐: “那不是你爹,你肯定看错了,他去了山外的大城,干大事去了。” “你听娘的话,就跟着我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外边有坏东西,等仙人解决了他们,我们就安全了,就可以回家了。” 阿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已经八岁了,成长为有担当的男子汉了,母亲最近为了赚钱养家,日夜操劳,他不想让她担心。 “好孩子,累了就靠在娘的怀里睡一会儿,仙人们很快就会回来。” 母亲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眼尾的纹路更加明显了,明明只是不到三十的年纪,面色却仿若将近半百的妇人,双手因为劳作而发黑,带着茧子。 就是这一双粗糙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让他感到一种无可替代的温暖。 夜已深,有些困倦的村民不在意地上的尘土,躺在铺满石板的院落里歇息,有的靠着一旁的柱子假寐,他们相信这些勤勤恳恳的白衣仙人们,放下了所有的警戒。 男孩的母亲也半躺在地上,撑着脑袋睡着了,被她护在怀里的阿禾睡不着,他心里想着爹爹手臂上的疤痕。 当初是爹爹为了救他才留下的疤,还憨笑着告诉他这是男子汉的证明,他一直都记着,绝对不会看错。 望着寂静夜色下的人群,大部分人都在歇息,有一些人还在昏迷中没醒。 几个白衣修士站在人群边缘,有的在照顾伤员,有的抱着剑靠在墙边,一点都不敢懈怠。 阿禾看着月亮上的一抹黑红,感到有些奇怪,他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月亮。 他想让母亲也看看,但见她熟睡,又不敢吵醒她,便站起身,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分享。 还未走两步,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浑厚低沉,喊着他的名字。 “阿禾,爹爹在这儿……” 鬼使神差地,阿禾调转了方向,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脚步很快,不多时便走出人群。 他走到一个屋子前,父亲的声音指引着他打开木门,吱呀一声,面前再度出现一道门。 还记得娘亲不让他离开院落,但是面前仅仅只是两道门而已,应该走不出许家。 他想着,还是打开了门,门后是一个小院,跟他们刚才待着的地方很像,阿禾循着声音往前走,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阿禾有些害怕,他本想回去,腿却停不下来,耳边的声音逐渐引诱着他往前走。 “阿禾,你不想见我了吗?” 父亲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叹息。 想,他很想再见到爹爹,自从爹爹离开以后,常常有人因为家里没有人撑腰而欺负他们娘俩。 母亲也因为日夜操劳每天憔悴无比,却和他一样每天期待着爹爹能在城里赚大钱回来跟他们团聚。 只要爹爹回来,母亲就不用那么累了。 阿禾不再退缩,八岁的孩子不知道什么鬼怪,什么是陷阱,他只是想念自己的父亲,想一家人团聚。 小杏察觉到异样,看到男孩走过宅院花园里的圆拱门,不知道要上哪里去,立刻拿起剑追在男孩身后。 只见他穿过许家宅院里的花园,脚下步子很快,在偌大的宅院里穿梭,没有任何犹豫地穿过岔路口,仿佛有什么在指引他。 小杏快步跟在他身后,却在追到一半时忽然被一堵墙挡住,她摸了摸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墙壁,居然碰上了鬼打墙。 掏出黎师姐送给她的符咒,她念起咒,将符咒打去,眼前的事物瞬间变化,如同波澜的水花。 眼前却早已不见男孩的身影,她懊悔不已,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尽快找到他,小杏跳到屋顶,想要借高处拓展一下视野。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看到角落里的小小身影,便迅速往男孩的方向赶去,中途又遇上一股犀利的煞气向她逼来。 小杏掏出几张符将其打散,剑下挥砍斩断所有阻碍,只想尽快到达男孩身边。 这边的阿禾却感觉不到不远处的骚动,他的耳朵被奇异的呼唤填满,眼前不远处正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 高大魁梧的男人露出笑容,向他张开双臂。 阿禾鼻头一酸,那是他和母亲朝思暮想的人,父亲终于回来了,他刚才果然没有看错,爹爹就在这里,等着他来找。 男孩的眼神有些恍惚,却还是快步走上前,想要扑进父亲的怀抱。 “不要!” 小杏高喊着,斩断阻挡的煞气,想要阻止被蛊惑的男孩跳入陷阱。 但是来不及了,她跌落外地,跌跌撞撞地扑向他,却只能眼睁睁地被喷溅而出的液体溅了一脸。 男孩的脑袋掉落在地上,像球一样滚到她脚边,眼角带着泪花,嘴角带着笑。 失去头颅的身体瞬间倒地,发出沉闷的声音,血液溅到结界边缘最脆弱的地方,少年人的阳刚之血将结界的灵力扰乱,给了幕后黑手可乘之机。 小杏愣愣地看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他在死前还在幸福地喊着爹爹。 该死的邪煞,他只是想和家人见面,却要因此被利用,失去生命。 一个黑影冲进结界破碎的洞口带起猛烈的飓风,小杏握紧手中的剑,驱使身体里的灵气,拼尽全力与黑影对抗。 她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师妹,修为也不高,纵然使出全力,也很快落了下风,那黑影无形,仿若黑雾,灵剑根本伤不了它。 不多时,黑影一使力,攻向她的小腹,直接将她击飞,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小杏的眼前有点模糊,脸上满是血迹脏污,平时像桃花瓣一样浅粉色的嘴唇此刻苍白无比,呕出一口深红的血,唇角变成了腊梅。 她颤抖着手吃下一颗阵痛疗伤的丹药,用剑尖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身,想再度拦截住邪煞,可黑影却不管她,直接朝着许家大院内飞去。 一种绝望油然而生,黎师姐以为邪煞被驱逐去了后山,只留了他们几个修为低的小辈守在这里。 谁能想到它居然没有离开,甚至以这种残忍的方式破坏了结界。 一想到里边的众多村民,小杏不敢懈怠,师兄们肯定也会陷入恶战,努力站起身,想要凝聚身体里的灵力,边赶路边疗伤。 都怪她,都怪她刚才没有及时发现异样,赶到男孩身边。 小杏刚恢复一点,方才备用的符咒落了一地,却听见背后结界破洞处有声音传来,回头只见一白一金两个身影进入了结界。 他们并没有急着进入院内,而是在小杏面前站定,一只白皙的手捡起地上的符咒。 手的主人是一位身穿金色羽衣的美人,长发盘起,金翎装饰在发间,面色美艳柔和,眼睛也是金色的,唇角红润。 她拿着这张符咒仔细瞧了瞧,又看了眼身旁的同伴,身穿白袍的男子笑颜如玉,眼睛居然透着红色,腰间佩着一根玉箫,正是魔尊左护法雅然。 俗称兔三三。 雅然低头瞧了眼这张符咒,一眼便看出是他们家小少尊画的,金翎美人勾唇,与小杏对视,缓声道: “妹妹别怕,我们是你黎师姐请来的帮手,虽然晚了一步……” 她望向倒下的男孩,纵然是魔族,也不愿见到一个孩子遭受这般苦难,两人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从魔域赶来,到底还是没能阻止邪煞破结界。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解决那邪煞。” 说罢,金翎美人,也就是魔尊右护法越煞,递给小杏一枚药丹,便与雅然一同朝着邪煞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黑影并没有直接去村民聚集的院子里,而是来到许公子的灵堂,许家女眷正躲在这里。 第42章 冤冤相报 许大公子的灵堂内,许家一众女眷与孩童被软禁在这里,他们刚刚亲眼见到老爷的离去以及孙少爷的惨状,个个儿提心吊胆害怕会有同样的下场。 许家少夫人跟他们的想法并不相同,她的夫君昨日刚刚去世,虽然自己根本不喜欢这个好色之徒,昨夜得知他离世时甚至有些欣喜。 她把自己的未来和希望都放在自己儿子身上。 谁想到她的孩子,早就被人掉包,以这般残忍的方式死去。 现在自己的公公也死了,许家算是彻底散了。 外边那么多被他们压迫的村民,像她这样手无寸铁的女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活下去。 她不怕了,她什么都不怕,无论怎么样的死都无所谓,她只想和自己的孩子在地下团聚。 如果她这样的人有资格入冥界的话。 她这样身负罪孽的人,就算死了,灵魂也不知会下第几层地狱,不可能再见到孩子吧。 “你好像……不怕死呢……” 低沉而空灵的女声自耳边响起,带着嗤笑。 只听见周围女眷一声惊叫,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女人浑身缠绕着冷冽的黑雾,身穿玄色绫罗长裙,桃花眼中满是凛冽的嘲弄。 她瞧着慌乱逃窜的许家众人,抬手释放黑雾向他们打去,沉闷的倒地声与尖叫声充斥着整个灵堂。 女人挥挥手,却见眼前的许家少夫人依旧坐在原地看着她,早已心如死灰,已经没有心思逃窜。 作为猎人,她很喜欢玩弄将死的猎物,并没有着急杀掉面前最后一个人,而是勾起红唇,缓缓开口: “喜欢的礼物吗?你的孩子,看起来很美味呢……” 此话一出,这个崩溃的母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恶狠狠地盯着这个高傲的女人,咬着牙抬手想冲着她的脸扇去。 女人抬手,稳稳的抓住她的手腕,冷艳的脸庞染上些许得意,笑:“你不应该怪我,怪就怪在你嫁进了许家。” “许家祖先曾在百年前偷过多少人家的婴孩做成食物送上别人的餐桌,我不过是让他的后代尝尝这种滋味而已。” 她笑,宛若幽冥中的往生花,让人不寒而栗。 “别哭,一百年前我和你一样,我教你一个法子,去地狱向你夫君的先祖们讨债吧!” 说罢,女人手上用力,捏碎了眼前人的手腕,在她痛苦的叫声中瞬间释放煞气,如利刃般割向她的喉咙。 结束了,许家灭门。 女人丢下手中惨不忍睹的尸体,看着一地狼藉,以及许许多多没有生息倒落一地的身躯,勾唇一笑。 一缕煞气裹着许老爷的头颅送到她手边,惨白的双手拿起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摆在灵堂许家公子的牌位旁。 摆好之后,又仔细看了看,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仿佛在欣赏一个完美的工艺品。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她话音刚落,身后大门瞬间被一阵猛烈的飓风吹开,一个浅白色的物件向着她身后攻来。 玄衣女子没有一丝慌乱,非常自然地斜着身子躲过,衣裙飞扬。 却不想一道金色的翎箭居然从另一个方向攻来,速度极快,纵然她迅速闪躲想要操纵煞气拦截,依旧被射进了肩膀。 “邪煞也会出血吗?” 清朗的男声自门口响起,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夜色中走来,灵堂里的烛火照着他那张温和清雅的容颜,手中拿着一只玉箫,周身散发着与气质所不符的森森魔气。 “魔修?” 玄衣女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雅然,对方瞧了一眼她肩膀上的翎箭,拿起玉箫覆在唇上。 悠扬的萧声响起,冷厉的魔气随着乐声展开攻击,宛若雨点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她袭来。 女人挥手释放幽森煞气,抵挡密密麻麻的攻势,抬手毫不犹豫地拔出肩膀上的翎箭,身形变化成黑雾幻化出凶猛的恶兽朝着男人咬去。 雅然停止吹奏,悠然地用玉箫抵挡恶兽的獠牙,只守不攻,玉箫在他手里仿佛成了最坚韧的武器,任凭对方攻势强劲,却能瞬间挡住一切危险。 玉箫与獠牙碰撞的声音在厅内不断响起,躲在暗处的越煞拿着金羽弓,搭上翎箭,射入恶兽的后颈。 邪煞化作的恶兽有些疼痛的嘶吼出声,越过面前的雅然走出逼仄的室内。 雅然转身迅速追上,越煞跳下横梁,金色羽衣格外轻盈耀眼,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摇摇头。 魔尊传来的消息里提到过,灵堂里这些人作恶多端,可以不用管,但是院落里的众人都必须护着。 她握紧手上的弓,快步走出去,雅然已将邪煞牵引至无人的花园里,她也迅速跟上,身后金色羽翼展开,在夜中如同耀眼的太阳。 邪煞受了伤,再度化作玄衣女子的形态,忍痛拔出颈后的翎箭,蹙着眉望着眼前一直牵制自己的白衣男子。 “生的这般俊俏,居然是个魔修。” 女人冷笑,她不过百年鬼煞,还没有见过魔修,只见过一个正道修士堕魔的过程,多少能分辨魔气。 “在你眼里,魔修有什么不堪的地方吗?” 雅然眯眼,摸了摸下巴,身后魔气如利刃再度攻去,瞧着女人逃窜躲闪的样子,微微一笑: “反倒是你这样作恶多端的邪煞,更加不堪吧。” 话音刚落,越煞赶到现场,金色羽翼挥动,持弓搭箭,迅速射向玄衣女子。 她不敢抵挡反攻,只能在花园的草地里闪身躲避。 她是邪煞,虽然只有百年,但邪气冲天,更善于使用邪法禁术,身体奇特,一般灵修的灵剑伤不到她,但这翎箭却能实打实地中伤她。 看到越煞身后的羽翼,她瞬间明白了原因。 “上古神兽织金羽雀的后裔,还是与魔修为伍……” 玄衣女子瞬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不可思议道:“居然是魔尊右护法。” “看来你见识挺广。” 越煞落了地,收起羽翼,金眸瞧着她,手中的弓箭随时准备抬起继续攻击。 “看来我今日……是没命回去了。” 魔尊右护法实力强盛,又是上古神兽后裔,难怪能伤到她。 而另一个魔修,虽然方才打斗中动作非常随意,但每一击都毫不拖泥带水,非常迎刃有余,自己根本伤不到他,也不是个善茬。 “既然如此,那就乖乖认输跟我们走吧。” 越煞说道,瞧了一眼远方的月色,这邪煞能够影响月相,说明煞气不轻。 他们两人是魔修,不会清煞,对方如果乖乖投降,他们还能少费点心思,不然,就只能靠暴力来削弱她的煞气了。 “好啊,不知道右护法大人能否引荐我见见那新任魔尊。” 玄衣女子席地而坐,试图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将四周的煞气也收了起来,看样子是认识到实力差距,识趣地不再进行反抗。 越煞想靠近她说话,却被雅然抬手拦住,私下传音道:“魔尊大人特意说过,这家伙会许多禁术,可能有诈。” 越煞恍然,没有再近一步,而是远远地瞧着她,开口:“魔尊大人你自然能见到,但是别想着耍小聪明,不然将你丢进死怨河。” 玄衣女子瞧着她言语凶恶,却又有些不敢靠近的样子,忽觉得这上古神兽畏畏缩缩的也不过如此,只不过那魔尊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让神兽甘愿为她卖命的? “只是有些好奇,那位新魔尊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右护法您这样高贵的神兽后裔追随。” “魔尊大人的好,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 一提到魔尊,越煞的嘴就停不住了,立刻就要做个八千字长诗夸一夸她家美艳动人又亲切无比的魔尊大人。 雅然连忙捂住她的嘴,提醒道:“先做好魔尊大人交代的事,不然她会生气的。” 越煞点点头,绷上了嘴,不再多说话,将对魔尊大人的爱全部压在心底。 上一任魔尊都没有得到她这般爱护,这人魔尊仅仅两年就走进了她的心坎里,让她甘愿做魔尊一辈子的小麻雀。 调整好心态,两人提高警惕望着眼前的邪煞,抽出一根缚灵绳,在玄衣女子的举手投降下利用魔气凭空将她绑起。 第43章 进入尸魔冢 黎簌染与凌汐刚到达后山,便试图联系萧缙等人,说是让他们探路,结果却没了影儿,追灵的传音符折成纸鹤飞了半天,最后飞到了山腰上密林丛中的一个地洞里。 她蹲在洞边端详了半天,看样子是萧缙他们偶然掉进了洞里,旁边还有鞋底打滑的痕迹。 男主就是男主,走个山路还能掉进尸魔冢,不过也好,省的她自己找入口。 “还是太浮躁了。”凌汐看着洞边的抓痕和凌乱的草丛,评价道。 “下去救你徒弟吧。”黎簌染说着,直接跳了下去。 被落在后面的凌汐摇摇头,这个也浮躁。 遂跟着跳了下去,抬手御风为两人的下落做缓冲,最终稳稳地落在地上,面前是一道自动打开的石门。 黎簌染皱眉,抬手好奇地摸了摸,这个世界居然有自动门,这是什么原理?回头给她魔尊殿也整一个。 手刚放上门栏,就听见吱吱呀呀的石门移动声,凌汐拉住她的手腕快步走进门内,石门已经在身后闭合。 “这里应该是个地宫。” 黎簌染望着面前的通道,跟许家的密室通道很是相仿,只是这里看起来更年久一些。 原着对于尸魔冢的描述比较少,只提到这里密室很多,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常常有机关在暗处,用来对付闯入者。 不过这些对于修士来说,完全不足为惧。 她记得原着为了突显萧缙的与众不同,便直接写他没有绕路直达尸魔冢主墓室,与司涓涓一同关在墓室里,接受墓主人的考验,最后得到了魔骨。 作者笔下没有对于迷宫里其它密室进行描写,因此黎簌染猜测,那邪煞定是利用这里的密室进行活傀儡的实验。 她现在不急着找萧缙,主角肯定不会死,这里是他的机缘,不过有点后悔把裴雪玉叫过来了,万一她在当电灯泡的时候变炮灰怎么办? 黎簌染放了道传音符折成蝴蝶去找裴雪玉,与凌汐的纸鹤路径相同,说明他们没有走散。 两人踏上石板路,黎簌染掐咒设下随行的结界护住二人,便毫无顾虑地往前走,任凭周围的飞箭从墙内飞出乱射。 凌汐也掐了个诀,幽蓝色的灵气凝聚成坚固的结界,比黎簌染的要大几分,原是她太矮,结界小了一点,凌汐的身高伸展不开。 过了第一道关卡,前边就是错综复杂的密室群,每个密室都互相连接着,中间的通道同样走机关,基本上飞一飞,设个结界就能轻松通过。 两枚传音符突然分开了路,一左一右朝着目标飞去。 “你追你徒弟,我追我师妹。” 说罢,黎簌染径直朝着蝴蝶传音符飞舞的方向追去,凌汐看了看传音符离去的路径,转身跟在黎簌染身后。 “萧缙死不了,我去了反倒影响他。” 对此,他如此解释道,神色淡然,继续跟在她身旁,衣袂飞扬,眉眼冷峻,冰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明亮无比。 跟她家小黑变成小猫时的眼睛很像,黎簌染瞧着他那张丰神俊朗的容颜,越看越觉得和自家儿子像太多了。 她缓缓神,想来是对儿子期望太高,都眼花了,她儿子如果长大后能成为眼前人这样,做梦都要笑醒。 还是别笑了,不爱说话的性子一点都不舒坦,她怕黎微墨会把自己憋死。 跟着传音符进入一间密室,沉重的大门忽然关闭,看着符纸折成的蝴蝶在密室里乱飞,转来转去,黎簌染忽然发现它迷路了。 怎么回事,这是追灵气的传音符,会循着收件人的灵气特征送到对方手中,就像追踪猎犬一样,有时会沿着对方的灵气所到之处进行追踪,用来找人再合适不过了。 这都能迷路,她的小灵蝶也迷路,她手下的东西怎么都这么不靠谱? “有一种可能,裴雪玉在此使用过强烈的灵力。” 凌汐猜测道,环顾了一下四周,试图寻找一些机关。 “你可别直接破门,万一地宫自毁了怎么办?” 回想起前几天在许家祠堂他的暴力破门行径,黎簌染有些后怕。 尸魔冢被建造的非常精细,为了防止有人破坏魔骨,只要有人不安安分分地解密,选择暴力破门,整个地宫都会爆炸坍塌。 “我知道,墙上刻着呢。”凌汐摸着墙上凹凸不平的字迹,上边除了一些警告,还有一则故事。 黎簌染凑了上来,也跟着摸了摸,有些字已经模糊,凹陷在墙里,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内容。 她拿出一张尺寸大一点的纸,用朱砂将上边的字拓印下来,发现印到纸上的字是反着的,没啥用,根本不方便看,于是默默将纸收起,假装自己没有干蠢事。 凌汐瞧了一眼她的小动作,微微勾唇,没有说话。 被朱砂抹过的字迹比方才清晰了一点,黎簌染上前仔细瞧着,柳眉微蹙。 “有一村落,仙人寻访,百姓齐聚,欲求仙问道,仙人摇头,叹:此村常有以强欺弱之人。不愿多言,欲点化众人,问此事何解?” 黎簌染瞧了瞧见多识广的仙尊,问:“何解?” “无解。”仙尊正经道。 黎簌染:? 难道不应该讲一些大道理然后说强者与弱者有所不同,强者不应以欺凌弱者为昭示强弱的手段之类的话吗? “说教无用,又不能动手。” 他拿了一张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朱砂,这感觉让黎簌染有些熟悉。 他什么时候这么暴力了?黎簌染虽然跟他没有多少交集,但是印象里不是这种说不过就动手的人。 “你有什么法子?” 见她疑惑,凌汐收起帕子,开口问。 “设监狱,关大牢啊!” 简单粗暴。 “那你猜,在这个村子里,能下令将别人关进牢房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有管理能力的人。”黎簌染想了想,忽然又觉得光这样不太行,暴徒那么多,必定需要强势的捕快。 如果这样,村子里的强者当了捕快,那能被关进大牢的,还是力量偏弱的弱者。 甚至可能一些弱者没有犯罪,也会被关进大牢。 当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是非对错就只能由他们判定。 这种情况,不就跟现在的许镇长和只手遮天的许家一模一样吗? “有一种办法。” 凌汐在石室内走了几步,手覆上另一边的刻痕。 黎簌染也跟过去,问:“什么什么?” “让这个村子不再闭塞。” 黎簌染点点头,村子不再闭塞,信息流通加快,管理也会加强。 阶级跨度会变得更大,远有庙堂之下一层层管理,村长的权力就不足以称霸。 此外,人们可以通过各种方式维持生计,力量不再成为实力与资源的主导。 这跟雪如讲的远光镇的故事非常相似,当周围的大山不再阻挡村民的步伐,朝廷也能加强治理,人们可以选择走出村子去寻找新的生计。 此例中的弱者也可以离开村落,即便没有力量,也可以利用手艺或脑力继续生存。 “但是恃强凌弱之事,永远不可能完全解决。” 黎簌染回道,远光镇现在不就是这样,因为权力在少数人手中,只要打通好关系,压迫就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无解。”凌汐回道,声音平缓,隐隐像是叹息。 “那我们答不出问题,怎么出去?” 看对方一点都不着急,泰然自若的样子,黎簌染有些慌,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在折磨人,她只会考研不会考公,哪里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考公考不考这个内容,貌似申论里没有。 “这里有答案。”凌汐敲敲手下的石板,让黎簌染也抹上朱砂。 字迹显露了出来,正是村民给出的答案: “村民答曰:召全村柔弱之人,尽杀之,则无强无弱之分,可解。” 第44章 详解线索 “有病吧!” 黎簌染指着这些文字,怒意直冲天灵盖:“那剩下的人里也会有强弱之分啊,这脑回路,干脆全村一起躺板板吧!” “真的会有这样的村子吗?” 她甩甩手,甚至觉得刻着这段文字的石板都有些晦气,将视线挪开。 “不过是则寓言罢了。” 凌汐答道。 “那我们,怎么出去?” 这种问题,根本没办法给出最完美的答案,要让一个充斥着暴力的村子里的人全部变成善良和蔼的村民,除非有菩萨拿着玉净瓶来净化。 如果她没穿成苦情女主,而是魔法少女番里的大女主,想解决这些问题,那就是分分钟放个净化圣光的事儿。 真是难搞,答不出问题会不会只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那她乾坤袋里的食物不知道够不够吃,万一被关了两三年,她家黎小黑的童年就要在阴暗的密室里度过。 还要跟不爱说话的清冷仙尊凌汐在一起,会闷死的。 黎簌染瞧了一眼凌汐一脸淡然的样子,仿佛并未察觉到解不出谜题的严重后果。 也对,他辟谷了,他不怕。 “那边有机关。”凌汐随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 黎簌染回头瞧了瞧,果然在石壁中有一块松动的石头,不知道按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可能会有敌人。” 他猜测到,既然裴雪玉会在这里释放大量灵力,说明她是经历过战斗才离开的。 “你早就猜出来了,没有告诉我是吧?” “看你喜欢猜谜,就没打扰你。” 凌汐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刚才还兴致勃勃,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谢邀,我不喜欢。”黎簌染一把拍下那块石头,机关启动,感觉到整个密室正在逐渐下坠。 好家伙,电梯,真想给魔尊殿也安一个。 一个尸魔冢,一个魔修的墓室而已,居然比她这个魔尊住的还高级。 刚才循着灵气乱飞了许久地传音符也跟着往下飞,仿佛找到了路,待到密室不再下降,纸蝴蝶扑棱着翅膀往其中一个墙壁附近飞。 看来只要打开这个墙壁,就能继续寻找裴雪玉。 “来了。” 清朗温润的男声在空荡荡的密室里回荡,黎簌染拔剑,蓄势待发。 四周的墙壁瞬间打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敌人站在两人面前。 黎簌染仔细看了看,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能明显看出脖子与肩膀交界处的拼接痕迹,是活傀儡。 目测几百个活傀儡站在他们面前,从四周将两人围住。 这些活傀儡不似许家那些一样魁梧高大,他们明显要瘦弱许多,甚至有几个没胳膊没腿儿的,想来是一些失败品,或者边角料拼接而成。 也都是饱受活体实验苦难的可怜人。 凌汐和黎簌染达成共识,两人背对着一人打一边,提高效率,直逼要害,也好让这些傀儡少受点苦。 黎簌染持剑先打倒几个,随后踏着前方几个傀儡尸体飞身越到傀儡群中间的几个脑袋上,以自己为中心,放出一群毒蝴蝶向四周纷飞,去啃食它们的脑髓。 活傀儡的身体还是活着的,也会痛,毒蝴蝶的毒液有麻醉功效,效率又高,也不痛苦。 凌汐释放剑气,如同巨浪横扫面前的大量敌人,眼看着没剩几个了,却被纷飞而来的毒蝴蝶抢了人头,也不恼,回头看了看站在红蓝色蝴蝶群中的女人。 黎簌染准备收回蝴蝶,突然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一愣。 她养的毒蝴蝶虽然挺毒辣,还嗜血吃腐肉,但非常听从她的指挥,一般不会伤到别人,凌汐这眼神,是想说教她吗? “毒蝴蝶?” 沉默许久的凌汐发问,额发间的暖玉颤动。 “对,但它们很乖。”黎簌染试图为毒蝴蝶正名。 “这种魔物养不熟,不要用你的血养它们。” 凌汐缓步上前,纯色的衣摆流水般波澜,乌发落下几缕在颈间,被修长的手指随意撩到肩后。 黎簌染赶紧收蝴蝶,生怕他下一秒就让自己弄死它们,将蝴蝶都收入囊中,她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你体质特殊,它们容易噬主。” 短短一句话,倒是让黎簌染一时间无法反驳,她修魔速度很快,凌汐应该也察觉到了,她的血对于毒蝴蝶来说,是上好的魔药,可以助它们不断增长魔气。 它们数量众多,若是魔气越来越强,毒蝴蝶越来越依赖她的血,的确很有可能噬主。 “不是不让你养,别用你的血就好。” 见她不说话,凌汐补充道。 “我知道了,多谢仙尊提点。”黎簌染正色道,幽暗而空旷的室内显得声音非常清亮。 就连衣襟里呼呼大睡的小笨猫的呼噜声都格外响亮。 凌汐点点头,垂眸看了眼四周倒了一地的活傀儡,忽听到石板震动的声音,这个密室准备重新闭合并上升。 黎簌染拽起他的手便往外冲,越过活傀儡的尸体来到了密室之外,传音符还在扑棱着翅膀往前飞,经过一条长廊,他们进入了另一个密室。 看着这里满是猩红污垢的地板,以及中间一个突兀的石床,周围都是简单的木桌,摆放着一些常见的工具。 有锤子、锯条、刀具,甚至一些针线,旁边放着一个没有放置煤炭的炉子,上边是一个热水壶,有烟囱从这个密室一直延伸到顶端,看来是到地宫之上的山林里。 她没猜错,看来这里就是邪煞制作活傀儡的地方,如果不是亲眼见识到邪煞令人发指的害人手段,单看这里还以为是山上樵夫的住所呢。 带着一丝人所特有的生活气息。 凌汐也猜到了这处密室的用途,透过地上厚重的血痕,他能感受到那些普通人被活生生切割拼接时的绝望。 “染染,你还没告诉我,邪煞的线索。” 凌汐一路跟着她来到了这里,但是她似乎一直忙着寻找邪煞的住所,并没有把自己所得到的线索告知他。 “啊,对,我应该说出来的。” 一提到这个,黎簌染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大差不差吧。” 她转身,眉眼中带着些许无奈:“你知道这个地宫是谁的墓室吗?” “一个魔修。” 他们在调查许家在后山祭祀的时候交换过情报,曾经有个魔修死在了这里,想必是他的信徒为他修建的墓室。 黎簌染点点头:“我怀疑那个魔修死后,他身上的东西也一并被人收进这个墓室中,其中可能就有一些禁术邪法相关的书籍。” “你怀疑那邪煞拿到了这些?” 黎簌染点头。 “很多线索都指向后山,所以我认为必须要过来查看一下,那邪煞很有可能就在后山。” “但是我也有点不确定……” 她微微垂眸,又是一个叹息:“方才我问泱泱的时候,就有一个猜测,我认识一个人,她腕上有着一枚翡翠玉镯,今夜村民被控制的时候,我看到她的镯子泛着荧光。” “是和你一样的储物镯?”凌汐很快都猜出了问题所在。 “对,我也是今天才看到,所以有了这个猜测,储物镯储存怨气时颜色会变深色,和她腕上的镯子颜色很像。” “今晚她看见村民被邪煞控制时,并没有和一般村民一样被控制,还提醒我千万不要出门,腕上的镯子也是在那时泛着荧光。” “我猜她当时在调动镯子里的煞气,要么是邪煞的帮凶,要么就是邪煞本人。” “那个人,正是我所住的客栈老板。” 凌汐了然,也难怪今晚她会把孩子也带出来,因为认为客栈内会不安全。 黎簌染也不想怀疑雪如,但是现在,似乎证据确凿了,从水鬼放黑雾那一晚,雪如执意要把黎微墨留在客栈里的时候,她就觉得有问题。 当夜自己在门上贴的封湮符,直到第二天被裴雪玉摘下来之前,雪如都没有越过那扇门进入后院。 以她的习惯,每天早晨都会进后院整理开店前的食材,雪如也没有叫店伙计给她揭符咒,很有可能是害怕引起怀疑。 毕竟驱邪的符咒,普通人舍不得撕。 泱泱能准确找到客栈后院,而不是大厅,多半也有雪如的引导。 “可是,她若是邪魔鬼煞,以我的修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察觉到。” 黎簌染陷入沉思,她还不知道雪如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这已经完全脱离她所了解的原剧情了,一步步都要靠自己一点都不聪明的小脑瓜去推测。 第45章 进入主墓室 “你没有用灵识扫过她?”凌汐开口。 黎簌染摇摇头:“试过,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她用镯子储存怨气,可能和许家人一样。” “的确有可能。” 封湮符的事可能是个巧合,雪如对于那位开山引水的仙人很是维护崇拜,而对于仙人堕魔死在了后山的事非常排斥,说明她很有可能与山神有关。 或许,邪煞利用她对那位仙人的崇拜,伪装成山神欺骗她,让她做事。 但是……她需要在镯子里储存怨气,为的不就是能够控制活傀儡吗? 邪煞会甘愿让一个普通人掌握活傀儡的第一控制权吗? 邪煞对许家那么残忍,为什么对雪如没有任何伤害,是时候未到吗? 越想越乱,黎簌染决定先着手于眼前事,等雅然把雪如绑到她面前再说这些。 “那个客栈老板,现在在镇子里吗?” 凌汐忽然有些顾虑,镇子里居然还有另一个敌人,虽然临走前设下了结界,但也不是万全之策。 “顾及到那个客栈老板可能会去捣乱,我顺带喊了一个朋友过来帮忙。” 黎簌染笑了笑,仅仅是雪如,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雅然性子比较温和,叫他过来更让人安心一点,有他在村民身边守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主要问题还是这里的邪煞,以及那枚魔骨。 只是现在只看到了窝,没看到鬼影儿。 还有裴雪玉,她既然到过这里,现在又没了影,希望不是碰见了邪煞,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 “你的朋友,是魔修?” 凌汐垂眸,略长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黯影,蓝眸中还是有几分担忧。 “他很厉害的,是魔尊的左护法,元婴境界,应该没问题。” 现在将近末法时代,元婴境界已经是金字塔上层了,对付个雪如绰绰有余。 “你还认识魔尊左护法?” 明明之前还说自己在魔域地位低,又是怎么认识的魔尊身边的人? 凌汐看了一眼她刚才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又突然显露出些许无措,随后便听见那纤细清亮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 “偶然认识的,后来就成朋友了,因为他曾经是兔妖,非常亲民。” 黎簌染眯眯眼勾唇笑,密室里湿凉的空气让她有些背脊发冷,四肢都有点紧绷。 “魔尊左护法居然比你境界要低,你或许可以去魔尊手下讨个职位。” 他开口,语气微微上挑,应该是在开玩笑。 “仙尊别打趣我,我笨手笨脚的,不合适,还忙着带孩子呢。” 她赶紧摇摇头,瞧了一眼他微微勾起的薄唇,清逸俊朗的容颜即便在昏暗的石室里也能让人略微失神。 “嗯,你已经很不错了。” 黎簌染挠头,真是意外的夸奖。 “听闻那新任魔尊心狠手辣,行事乖张,常常掳走魔域附近居住的青壮年当奴役,犯错的下属也常常被她吞吃入腹。” “你在魔域最好离她远一点。” 他再度开口,一脸认真地向她阐述魔尊的可怖,让黎簌染一时接不上话。 这语气,跟她爹很像,仿佛挺害怕她一个不注意就羊入虎口似的。 而且这种谣言到底是谁在传啊!?她才上任没多久,怎么处处都是她心狠手辣的谣言啊!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仙尊提醒。” 黎簌染回以微笑。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眼前这个笨蛋晚辈其实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尊,他会不会连夜炸了魔域顺带噶了她? “继续找线索吧。” 见传音符转了几个圈终于有了新方向,凌汐招呼她尽快跟上来,又路过几个摆放活傀儡的密室,发现这些活傀儡已经被人破坏,更加让她确定裴雪玉经过了这里。 先找到裴雪玉,再在这几个密室里找找,那邪煞肯定就在附近。 两人继续前进,在一个满是活傀儡尸体的角落里遇到了筋疲力尽正在歇息的裴雪玉。 见到他们,裴雪玉明显很惊讶,她告诉黎簌染他们,自己方才和萧缙以及司涓涓一同掉进了这里,被关进了这个地宫,便只能继续前进试图寻找出口。 中途因为密室关卡变动导致她和其他两人走散了,又一路闯到了这里。 “仙尊,师姐,你们先去找萧师弟他们吧,我可能会拖累你们,到时再跟你们汇合。” 裴雪玉本来只是筑基期修士,能够打到这么多活傀儡已经很不错了,黎簌染见她身上伤的不轻,显然已经很难再行动了。 给她留了点药丹,叮嘱她先好好歇息,到时候回来接她,如果遇上了邪煞,立刻逃跑。 随后又给了她几张联络符,方便获取她的定位。 告别裴雪玉,他们又把周边的密室走了个遍,还是没有邪煞的影子,黎簌染有些慌,看来只能去主墓室看看了。 两人兜兜转转,一路上波折颇多,完全没有小说里写的萧缙他们那样顺利,果然没有主角光环就是不一样。 还好她身边跟着一个厉害的仙尊,虽然自己也挺能打,但是躺平更舒坦。 到达主墓室,一开门便看到萧缙和司涓涓相拥在一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凌汐上前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还活着,都很平稳,看了看萧缙身上也没见什么大伤,黎簌染也上前瞧了瞧司涓涓。 肯定没伤,好歹也算是个女主。 既然徒弟没事,凌汐也不多担心,只是看了眼萧缙捏在司涓涓腰上的手,抬手施法将萧缙悬空放远一点。 “就算晕倒了也不能轻薄人家姑娘,我可没教过这些。” 见黎簌染一脸震惊的样子,凌汐简单解释了一句。 黎簌染闻言,有些想笑,又憋住了,人家小情侣难舍难分,在他眼里就变成了自家徒弟耍流氓了。 不过也不怪时衍仙尊,他又不知道萧缙和司涓涓的暧昧关系,两人也没有特别明显表露出来,再加上仙尊两千年的老光棍,自然不懂这些。 黎簌染没多说,瞧了瞧主墓室的布局,这里比其它密室要大许多,中间放着一个厚重的棺椁,里边应该是魔骨。 墙壁上有些许多壁画,画的正是仙人来远光镇开山引水的故事,关于他堕魔并陨落之事并没有画出来。 也可以看出创建这个地宫和墓室的人对于这个仙人是非常崇拜的。 而魔骨在这百年间残留着那个仙人堕魔前的一缕缥缈的意识,等待着有缘人过来经历试炼,获取魔骨的认可,成为魔骨的新主人。 一般正道修士是不需要这个的,魔骨只对于魔修来说是难得的宝贝,可以增长魔气,助力突破。 而正道修士遇到魔骨,通常会选择销毁它,以免魔道借此获得提升。 萧缙身边有一个体质特殊的司涓涓,可以净化魔骨。 看这个样子,萧缙和司涓涓已经答应接受墓主人的试炼,进入了心魔试炼。 心魔试炼就是放大修仙者心中任何可以助长成心魔的执念,考验试炼人能否击破它,获取更加纯净坚韧的内心。 黎簌染附身看了看两人,应该刚进入试炼不久,想要醒来可能还要一会儿。 就在她分神之际,一旁的棺椁上生出一团黑雾,凌汐快步挡在她身前,握紧残华一脸警惕地看着那团黑雾逐渐变大。 “一个魔修,一个正道,奇怪的搭配。”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黑雾中传出,那团雾不断晃动,却始终离不开棺椁之上,更没有任何想要攻击的意思。 黑雾看着两人,同样提出了关于获取魔骨的诱惑,以及心魔试炼的邀请。 第46章 仙魔共修 “不参与,没兴趣。” 黎簌染直接拒绝,黑雾似乎有些惊讶,问:“小丫头,你是魔修,难道不知道魔骨对于魔修是什么样的宝贝吗?” “知道,没必要。”黎簌染的回答非常简洁,黑雾停滞了一会儿,似乎想要仔细瞧瞧她的境界,过了许久,突然惊呼一声。 “居然是出窍期,难怪这么狂。” 在这个年代,出窍期非常难得,黑雾不禁啧啧称奇,又瞧了一眼凌汐,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分神期!” 黎簌染不禁摇头,一百年前是最近几千年内灵力低谷期,当时云起大陆动荡非凡,这个魔骨的主人死在一百年前,那时候的高境界的修士比现在少的多。 会有这个反应也不奇怪,就是太一惊一乍了,让人有点出戏。 “作恶的邪煞是你吗?” 凌汐开门见山的发问,又看了看它这般微弱的魔气,心底有些质疑。 “参加心魔试炼我就告诉你们。” 黑雾锲而不舍,并且试图跟他们讲条件。 但凌汐不是随意就能被拿捏的人,直接将剑刃搭在棺椁上,运转灵气,想要直接动手。 黑雾吓得乱飞,却依旧不松口:“你这样做,那俩小家伙会永远被困在心魔试炼里。” 此话指的是地上的萧缙和司涓涓。 凌汐收剑,却没有收起压迫的灵力,让黑雾抖来抖去还是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剑被捅散。 “魔修的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它试图在黎簌染身上找突破口。 “我叫梨酥。” 黎簌染觉得自己猜错了,之前做过猜测,邪煞要么躲在主墓室,要么就是魔骨变得,现在看来,这魔骨不可能是邪煞。 它连离开棺椁的能力都没有。 而主墓室已经被她用灵识扫过,没有任何煞气。 难不成…… 黎簌染有了一个很糟糕的猜测,邪煞难道没有来后山,而是留在镇子里? 如果是这样,雅然应该也应付的来吧。 她拉住凌汐的衣袖,以防万一,还是回去一下更好。 “哎哎哎,你俩别急着走!” 魔骨呼唤两人,叫他们也不理会,便直接关上了主墓室的大门。 黎簌染望着厚重的石门,回头发现魔骨正得意地在棺椁上坐着,仿佛要翘起了二郎腿。 “梨酥姑娘,我见你名字挺好吃的,相逢就是缘,参加一下试炼,就能拿到我,我可以助你突破分神期。” 魔骨继续循循善诱。 “我是魔修,要什么心魔试炼?执念越深魔气才越强,根本不需要打破执念。” 黎簌染被它的态度气到了,它身上这心魔试炼的设定,是专门为男主萧缙准备的,凭什么也要拉她下水? “还有,他根本没有心魔,你又怎么让他接受试炼?” 她指着身旁的凌汐,却发现在她刚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的瞳孔忽然颤动了一下。 黎簌染有些呆呆地望着他,有些不可思议:“你该不会……真有心魔吧……” 凌汐没有与她对视,微微低头:“我不知道。” 那就是说,可能有喽…… 黎簌染没想到,原着里描述的风光霁月、道心清明的时衍仙尊居然可能生出心魔! 是因为他的家族往事吗? 她记得作者把凌汐写得挺惨的,似乎他们家族被灭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才会孤身来到云山剑宗,凭借一股毅力不断修炼攀升,创造了许多奇迹。 但当年的仇家似乎一直找不到。 凌汐又不是男主,作者肯定不会浪费笔墨写他为族人复仇的故事,他甚至最后都是为了自己的徒弟而死。 好像他一直以来就是为了萧缙而存在,为了给萧缙一个靠山而塑造出这样强大的角色,在原着里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为了帮助萧缙。 从来没有做过他自己。 黎簌染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脱离了剧情,她也只能是萧缙身边的工具人而已。 “那就试试嘛,能帮你打破心魔,是件好事!” 魔骨开始把心思转到凌汐身上。 “若我也进了试炼不省人事,邪煞过来直接将我们一网打尽,你真是别有用心。” 凌汐冷笑,音色都有些令人发寒。 “这里没有邪煞!” 魔骨声调飞扬,很是得意。 “我不信。”黎簌染率先提出质疑。 “我说梨酥姑娘,等你过了心魔试炼,你就能知道你们口中的邪煞到底在哪里了。” “你什么意思?” 邪煞跟她的心魔又有什么关系?她能成魔依靠的全是想要摆脱宿命的执念。 “你没有心魔,所以你的试炼里,可以出现这个镇子的往事,一切关于我和它的故事,都可以在你的梦境里呈现出来。” 魔骨的声音不再像方才那般随意,而是像一个教导晚辈的老人,沙哑中透露着几分和蔼。 “而且,我生前是仙魔共修体质,如果你得到了魔骨,既可以修魔,也可以修仙,对于你来说,是万年难得的宝贝。” “你在框我,魔气与灵气相排斥,同时修炼只会爆体而亡,怎么可能会仙魔共修?” 黎簌染并没有因为它声音的变化而缓和几分,这是男主的东西,她可不敢肖想。 “哎,自然不是同时修炼,魔修全身真气倒流,是不可能回归灵修的,但是仙魔共修体质可以,只要度过天劫,你就可以重归灵修,并且保留现在的境界。” 魔骨讲述道,听着颇有几分道理,就连凌汐都认同了。 “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种体质,只是万年来只有过一位修士是这种体质,名为泽川。只是他已失踪近百年。” “正是老夫!” 魔骨瞬间激动了起来,边蹦边问:“这位仙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凌汐。” “嚯!云山剑宗那个凌汐?千年前独自闯入寒尺山的那个?难怪这柄剑凉嗖嗖的!当初听名字以为是个冷面仙子呢!” 魔骨瞬间吵闹了起来,凌汐紧绷着脸不回话,这情况倒是让黎簌染想起她哥与凌汐相处时的场景。 一个话痨和一个社恐。 “你的试炼里会有危险吗?”凌汐没有接它的话,转而问道。 “死不了,也不会疯,老夫这缕残识已经非常弱了,掀不起什么大浪。” “泽川前辈见过黎宗主吗?”凌汐又问。 “见过,他还欠我三十枚灵石呢。” “这位是黎宗主的女儿。”凌汐指指黎簌染。 黎簌染蒙圈了,它不是刚说了她爹欠它灵石吗?这么快就把她指认出来了,时衍仙尊你是正义感爆棚想让她父债女偿吗? “真巧,丫头,幸会。他怎么给姑娘取个这个名儿!白读了嫩多书!” “既然是熟人,那前辈……” 凌汐没有继续说下去,魔骨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瞬间了然:“你是想要老夫的魔骨,帮这姑娘转灵修?” “好说,来吧丫头,做个梦的功夫!” “我不要!” 黎簌染果断拒绝,甚至有些生气地看着凌汐,没想到他一听到魔骨可以帮她仙魔共修,就直接背刺她,跟一缕残识套近乎,还想让她进什么试炼。 凌汐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不满,微微抿唇,试图解释:“这对你来说并没有坏处。” “这只是你这么想而已!”黎簌染也不顾他的长辈身份,涉及到自身问题,她绝对不会让别人乱替她做主。 “修仙对我来说全是坏处,我才不需要这个什么魔骨,也不可能参加这种试炼!” 她当魔修比做灵修舒坦多了,自己修仙天资平平,还要靠丹药助长,再加上前边有一个天才哥哥压着她,一点都不舒坦。 最重要的是,如果做了灵修,她这五年来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凌汐仅仅只是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认为修仙才是最好的道路,认为正道才是她的归宿。 可她就算不做正道,也从来不会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你只是太年轻。”凌汐叹了一口气,蓝眸中带着些许无奈。 第47章 神兽的使命 “这是一次机缘,不管你现在需不需要,拿到手里就多一份保障。” 凌汐试图说服她,归根到底还是觉得她魔修的身份太不堪,想要让她重归正道,不要负了她修仙世家后代的身份。 黎簌染摇摇头,平息了一下情绪,同样试图讲道理:“仙尊,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但是我不需要它,修魔是我自己的选择,” “多一个选择总不是坏事。” 那我也不能盯上萧缙的机缘啊! “不了不了,萧师弟和司师妹都想拿到它,司师妹又是澄裕宫的后人,可以净化魔骨,这个东西对他们更有用。” 黎簌染悄悄抬眼看了看他略显淡漠的神色,自己都说要把这机缘让给他徒弟了,接下来应该是会给她道个谢然后客气两句吧。 凌汐的回应让她有些意外。 “魔骨净化后只能发挥两成用途,到萧缙手里,就是在暴殄天物。” 这还是那个把徒弟护上天的冷面偏心师尊吗? “我……”黎簌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凌汐的做法有些奇怪,是因为不想辜负前辈的魔骨,想要一举两得顺带帮她一把吗? 可这根本不算是帮她,她没必要拿走她不需要的东西。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固执的长辈,从心底里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她好,希望她能努力去争取,甚至有一种过于强势的意味。 她很不喜欢这样。 “仙尊,邪煞既然不在这里,很有可能在镇子里,万一它破了结界……” 黎簌染知道他最在乎的还是苍生与百姓,试图劝说他离开。 “结界已经破了。”凌汐的话让她震惊不已。 “就在刚刚,我感觉到了。” “与结界相连的符咒为我传来消息,结界破了一小部分,不到一刻钟,有一仙一魔的气息将煞气裹挟而走,那个仙气,属于上古神兽织金羽雀。” 黎簌染才意识到,雅然居然带着越煞一起到了镇子里支援,真是一个万幸的选择。 越煞是神兽后裔,原则上不属于魔族,有她在,无论是百姓还是师弟师妹们应该都会信任他们。 而且两人合作,邪煞根本无处可逃,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我想我们现在没必要回去了。” 凌汐记得魔尊右护法是织金羽雀,同时也是云山剑宗佩鸾长老的亲妹妹,她本身就是神兽,与邪煞妖魔天生为敌,更不会伤害百姓。 他也因此安心了下来,并不着急回去。 “我怎么不知道,越煞是佩鸾的妹妹!?” 听完凌汐的解释,黎簌染被雷的外焦里嫩,她印象里佩鸾长老年纪虽然很大,又是一个非常亲人的长老。 小时候他还带着黎簌染去别的山头偷吃偷喝,甚至把凌汐养的断金鲤抓走烤来吃,最后被兴师问罪的时候,仗义的佩鸾长老直接揽了所有责任。 但是她并不知道他的真身居然也是织金羽雀,更不知道他和魔尊右护法有着这样的关系。 “佩鸾年轻时受父母嘱托照顾尚未破壳的妹妹,因为贪玩将蛋放进了一个山谷里藏着,结果那颗蛋被前任魔尊捡到,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黎簌染惊呆了,她的右护法摊上了这么个哥哥,也太可怜了吧! “他有没有挨他爹娘的毒打?” 凌汐点点头:“因为被打了,去魔域又带不回妹妹,所以才来云山剑宗。” 好家伙,所以佩鸾仙尊一直在宗门里窝着,是因为带不回妹妹又怕被爹妈兴师问罪…… “可她是魔尊右护法啊……” 虽然有种自己给自己找茬的意味,但是黎簌染总感觉凌汐因为神兽出身而相信越煞,多少有些随意。 “神兽的使命是守护苍生。” 这个理由……有点不像是理由…… “哈,小丫头,瞧你这样子,这话可不是吹的,是天地开初众神给予神兽的厚望,是终生不得违反的使命,不信的话,你夫君不就是个……” “你闭嘴。” 凌汐拔剑吓退想要瞎掺和的魔骨,黎簌染甚至也想拔剑,这家伙造谣谁不行,居然造谣纤尘不染的社恐仙尊! “害,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怀里的小猫跟你……哎哎哎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让你的剑别放寒气了!冻死老夫了!” 魔骨这么一提,黎簌染低头看了眼在自己衣服里摇着尾巴睡觉的小白猫,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被吵醒,真不愧是她的儿子。 只是魔骨方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她家小猫咪跟凌汐有什么关系? 魔骨似乎知道凌汐的一些秘密,让他一直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魔骨,甚至利用残华剑的寒性威胁魔骨。 “姑娘,你还试炼不?” 魔骨转而问黎簌染。 “我不需要。”随后拉着凌汐想要离开,“你把门打开。” 她释放魔气,同样威胁魔骨。 “不必这么着急,百姓应该不会有事。” 意料之外的,凌汐居然没有半分要走的意图,似乎现在只想让她拿到魔骨,其它的都不想管。 “相信你的朋友。”他甚至给予这样的安慰。 什么鬼,到底你是魔尊,还是我是魔尊啊?为什么你比我更信任魔尊的左右护法啊喂!? “梨酥姑娘,你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而且老夫念在你爹欠我三十颗灵石的份儿上,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魔骨的话痨模式又打开了,黎簌染只想翻白眼,难道不是因为她爹欠的灵石所以会好好“善待”她吗? “灵石我替她还了,前辈,既然你选择利用试炼考验想要夺取魔骨之人,就应该秉持公正,不要有私心。” 残华剑依旧闪着寒光,冰冷的寒气冻得魔骨瑟瑟发抖,就连凌汐的声音都如冰锥一般透着冷意。 一个芥子袋被丢到棺椁上,听声音里边应该装了不少东西,魔骨上下飞了飞,似乎想要运动一下发发热,但它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哎,都是老熟人,我哪能干坏事。” 魔骨感慨道:“这个地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今日你们来了,这寂寞了许久的孤魂好歹有人说说话了。” “我又怎么可能伤你们,丫头,你就参与试炼吧,到时候带着我去向你爹问个好,老夫挺想他的。” 这个理由,让黎簌染一时有些无法拒绝,再度抬头看了一眼凌汐那双蓝眸中如寒冰融化的澄澈清流一般的光芒,似乎闪过几分期待。 果然,他还是希望她能回归正道。 也罢,反正他只是一个跟自己不太熟悉的长辈,假意顺从一下也无妨,以后除了在仙宗偶然见几面,应该不会有交集了。 她到底修仙还是修魔,也跟他没有关系。 “那好吧,但是泽川前辈,我的那位师弟非常厉害,我不确定能否从试炼中胜出,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争气。” 黎簌染松口了,从衣襟里抱出睡成一团的小猫,让凌汐帮忙照看,一会儿她肯定也会像萧缙他们一样不省人事,害怕会压到她儿子。 “自然,梨酥丫头尽力就好,凡事都要讲究机缘。” 魔骨也不恼,漂浮起来酝酿术法,随后一道光照进她的眉心,杏眼缓缓合上,身体忽然失去重心,向下倒去。 凌汐抬手接住她,将她缓缓放倒,又从乾坤袋中拿了些许锦缎叠在她颈下,以免坚硬冰冷的地面硌到她。 “真是细致,还说你们不是……” “前辈,你是不是死于话多?” 凌汐打断了魔骨,又抬手给怀里快要被闹醒的小猫顺顺毛,让它睡得更舒坦一些。 “老夫大度,不深究你的无礼。” 魔骨似乎颇为傲娇。 “我之所以设置心魔试炼,正是因为我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心魔,你的心魔,非常沉重。” 它低低地哀叹,仿佛在为这样一个优秀的晚辈而感到可惜。 “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沉重,甚至仿佛,关乎着整个大陆。” 魔骨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怎么会有人背负着这么多东西呢?这样的执念如果真的成为了心魔,那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又成就非凡的青年,必定会成为整个大陆的灾难。 “这是上古神兽后裔的使命。” 第48章 进入试炼幻境 “你虽然是神兽,但你只是一只猫而已,没必要承受那么多吧。” 魔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凌汐没有回话,看了眼双眼紧闭的黎簌染,继续安抚了一下睡得有些不安生的孩子。 他所背负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他的徒弟,还有曾经他拼尽全力却毁于一旦的云起大陆。 如果他真的仅仅只是一只猫就好了。 可如果那样的话,他就无法让她摆脱注定死亡的命运。 有些事情,他总需要亲口告诉她,还有他的孩子。 凌汐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能把孩子的毛发养的这么鲜亮,真是辛苦黎染染了。 ———— 黎簌染感觉,天旋地转,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虽然上辈子太穷一直没坐过过山车,但是她觉得,就应该这么比喻。 一股眩晕过后,眼前忽然清明了起来,一睁开眼就是有些泥泞的道路和周围略显破败的茅草屋。 视线一直有些昏暗,黎簌染以为现在是阴天,抬头看了看,只见周围不远处四面皆环绕着厚重的大山,日光似乎常常看不见。 四个山头更是焦枯泛黄,一点生机都没有。 按理说,依山而住的人们都是因为山上资源丰富,方便生存,可偏偏这四座高山,似乎并没有为村民的生存做贡献。 黎簌染回想起魔骨之前讲过,她没有心魔,所以会在试炼中见到远光镇之前的故事,而它与邪煞的关系,也会在梦中告诉她。 这里是一百年前的远光镇,那么山脉生机枯竭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一百年前是灵气低谷期,再加上天灾肆虐,整个大陆动荡不已,不论是人、修士还是魔族,都在一百年遭受重创。 当时为了拯救生灵涂炭的世界,各大宗门以及不同的修仙势力在经过多次尝试后,被迫选择一个最令人难以接受却是最有效的方式: 让一些高阶修士自愿散尽灵气回归天地,以弥补即将消失的灵气。 当时黎簌染的母亲因为曾经讨伐邪兽受伤,终日与药草相伴,于是自愿选择参与这项计划,散尽了灵气,神形俱灭,回归了天地之中。 那是这辈子让她最痛苦的一件事。 看现在远光镇的样子,应该正是母亲散尽灵气之前的时间。 她在泥泞的土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不久前应该下了一场雨,鞋上沾了不少泥,还好是梦境,不必太在意。 没走两步,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女声自角落里传来,伴随着许多嘈杂的男声,以及难以入耳的淫秽词语。 魔尊虽然是魔尊,也是正义的魔法少女。 黎簌染快步顺着声音走到巷子的角落深处,果然见到一群男人正围着一个少女动手动脚,少女声音呜咽,已经没有反抗能力。 她径直上前从身后捏住一个人的肩膀,待他转过头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屈四指攻其后腰,趁着男人身体后弯反手来了一个过肩摔,瞬间将男人扔到地上。 泥点子溅了她一身。 剩下几个男人有些震惊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随后直接放下了手上的动作,想要动手。 却又在瞧了一眼这个女人的正脸之后呆住了。 方才被欺凌的女人也有些呆滞。 娇俏的鹅蛋脸略显温和,肤色白皙宛若凝脂,一双杏眸泛着水光,鼻梁略高,鼻头小巧圆润,唇色更是偏深的粉,整张脸尽显柔色与娇然。 比村子里面黄肌瘦的女人们要俊秀多了。 几个人的眼神瞬间透出几分精光,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意图显而易见。 黎簌染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人温饱都成问题,自己这吃得油光满面的脸自然会显得更加独特一些。 而且原着里她的角色设定是柔美型美人,虽然芯子是个活蹦乱跳的吐槽机。 抬手,四指手指弯了弯,黎簌染勾唇,做出邀请的手势。 几个瘦的仿佛小脑萎缩的男人自然上了当,如饥似渴地想要扑向她,被她闪身一躲,同时拽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又是一个过肩摔。 借着男人跌倒之势一脚踩到他的命根子,又擒住另一个男人的脖颈反手一摁,男人立刻脑袋进地吃了一嘴软泥。 剩下几个动作慢的男人没想到她居然是邀请打架,不是邀请“打架”,纷纷向后退了几步,想要离开。 黎簌染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拽起倒地的一个男人再度使出大风车技能,直接甩到逃跑的两人身上,远远地能听见嘎巴的骨头摔碎的声音。 她拍拍手,上前想与愣在一旁的少女说话,问问家住哪里,送她回家。 可话还没出口,女人惊恐的眸中除了怯懦,更是多了几分怒意,抬手直接扇了黎簌染一耳光。 她有些懵懵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女人做完这件事又有些害怕,衣服都没穿好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徒留黎簌染一个人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今晚可能吃不上饭了。” 一个低哑的女声自身后响起,黎簌染回过头,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女手上拿着有些断了竹条的篮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瞧着她,面色却有些饥黄。 看脸型和五官,如果能正常吃饱饭的话,应该是个非常惊艳的大美人。 “你在跟我说话吗?”黎簌染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这里也只有你还能说话了。”少女勾勾唇,尽管过于消瘦,笑起来却还是如柳絮一般温和,又有几分凌乱与破碎。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顺势问道,少女垂眸,勉强笑了笑:“你不是本地人吧,先去我家歇歇,虽然你身手很好,到这里终究不安全。” 面对陌生少女的邀请,黎簌染本来有些顾虑,但自己在这个试炼幻境里可以使用魔气,应该不足为虑。 她很爽快地便答应了下来,反倒让少女有些惊讶,随后带着她穿过矮墙连接的小路,一路走到少女的家门口。 她说,她叫阿雪。 黎簌染勾唇,第一时间想到了雪如,不过姑娘家名字里带“雪”字很常见,裴雪玉不也是这样嘛。 忽然间,由于裴雪玉和雪如的影响,她对阿雪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一路上黎簌染都仔细观察了周围的人家,发现现在似乎是夏季,树上的树叶却很少很少,有的树甚至直接枯死。 直到进了阿雪的家,看到这个镇子里最茂盛的桦树,她才知道原因所在。 阿雪推门,发现树上坐着几个光着膀子的少年,他们拿着长竹竿做的工具正试图勾下上边茂密的树叶。 一看到阿雪回来了,少年们纷纷有些慌张,互相通知着,用响彻天际的声音高喊:“疯子回来了!” 一句话瞬间让所有少年放下手中的动作,在阿雪还未拿出长杆赶人时就已经顺着树干跳上墙头,带着满满一篮子叶子逃之夭夭。 走之前还不忘再喊她两句疯子以嘲笑她。 黎簌染攥紧了拳头,什么人呢!过来偷人家的东西,还骂人是疯子,既没家教又没素质! 她转身出门想要追上那群家伙,却被阿雪拉住了手,冲着她摇摇头,苦笑:“别生气,忍忍就过了,免得惹祸上身。” 说完,她关上了有些残破又吱呀作响的木门,将黎簌染带到屋内。 屋子很朴素,基本上都是生存所必须的东西,椅子只有两个。 似乎这个家很少接待过客人,阿雪想给她倒碗水,却只能用一个带着裂痕的瓷碗。 见她倒完水后有些别扭的样子,似乎在为自己无法好好的招待一个客人,却还要把她带到家里去而感到羞愧。 黎簌染低头看了眼碗里的水,这个家虽然有些陈旧,却非常的干净,瓷碗想必是很认真地清洗过,才端到她面前。 喝了几口水,幻境里的感觉挺真实,黎簌染抿抿唇,问:“阿雪刚才关于那个女孩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雪闻言,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的父亲让她出去服侍那些人,如果不做的话,就没有饭吃。” 第49章 天灾年代 原来自己居然影响人家做生意了,只是那样瘦弱的少女,居然为了一口饭被逼成这样,真是一种悲哀。 “都是这样的。” 见黎簌染有些悲悯的表情,阿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桃花眼中氤氲起朦胧的雾色。 “这两年天灾不断,粮食不结果,老百姓没饭吃,四座大山环绕,姑娘们织的布根本卖不出去,只好让她们出来做这种事。” 听阿雪的讲述,这些出来做事的姑娘们大都是为了能给家里添口粮食,她们的酬劳也不多,有时候四五个男人一起凑出一小袋稻米就能包下一个少女的一夜。 这是最能挣粮食的方式,除此之外,人们只能去周围的山上挖草根,或者找点能吃的树皮,幸运的话可以挖到一些山红薯,甚至能抓到野兔山鸡。 也有许多人结伴越过大山,试图到外边寻找生机,再也没回来。 “也有一些人回来过,他们说,山外的世界更恐怖,我们这里好歹都是山,山上多少能找到点吃的,山外的人,都已经开始吃人了。” 阿雪边说,一边从木制的小柜子里翻找出一张还算干净的帕子,沾了点水,凑到黎簌染面前,轻轻地将帕子覆在她方才被扇耳光的半边脸上。 微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她身上所有的燥热,脸上的疼痛也随之缓解。 “吃人?”黎簌染接过脸上的帕子,皱眉。 阿雪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院里茂盛的桦树随风晃了晃,叶子窸窸窣窣地落下。 黎簌染不禁也随她的视线望去,方才那些人应该是想偷点桦树叶回去吃。 这整个村子里,唯独阿雪家的树最为茂密繁盛,看这高大的树尖,想必年岁不少。 人都到了这种地步,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什么都不愿意放过,为了活下去,更没有人在意什么盗窃与抢劫。 “牲畜比人肉要贵,所以很多人开始把孩子卖给有钱人家,成了别人的盘中餐,甚至有人伢子开始做这种买卖,可以从中偷点肉星……” 阿雪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只是痴痴地望着那棵树,热风如浪扑面而来,桃花眼中泛着雾气。 黎簌染也没有追问,看她这般反应,想来是经历过什么。 她记得,这个时候修仙各家也不怎么好过,仙宗的灵植基本上都不怎么结果,为了节省粮食,不愿意好好修炼导致之前不会辟谷的她只能吞辟谷丹。 当时就有很多人因为太饿了,来仙宗想要修仙,就是为了学习辟谷之法,吃一口灵气三年不用吃饭。 也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她的师尊檀依仙子才会疯狂种仙果,她哥也在人间包了一大片梨园,为的就是尽量帮助人们缓过饥荒后的春天。 “你是从哪里来的?” 阿雪忽然发问。 “山外边。”她简单答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吧?肯定不会挨饿,又怎么会想着来这里?” “我家没钱,父亲还背负着外债……” 欠了人家三十颗灵石还是时衍仙尊帮他还上的,她的老爹可真是厉害。 “这样啊……你该不会……” 一听说外债,再看她生的貌美,阿雪瞬间以为她是被父亲卖到这里还债来的。 黎簌染连连摇头,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说:“我听说有仙人会路过此地,就过来了。” “仙人?”阿雪疑惑道:“仙人怎么可能来这里,他们都住在寻常人看不见的山里。” “这里也都是山啊,没准儿有个仙人刚好想占一片山头,你们这山这么多,优势很大的!” 黎簌染抱臂,刚好那泽川前辈死后真在这里占了一片山头,她也算是反向预言家。 “那好吧。”阿雪笑了笑,似乎并不愿意相信仙人会来这里的想法,但也没有直接否定黎簌染。 念在黎簌染没有地方住,阿雪自然而然的留下了她,食物也会分她一半。 阿雪家只有一张床,本想把床让给她,自己铺个草席睡地上,被黎簌染拒绝了,阿雪一听,又提议晚上一起睡床。 黎簌染心里打鼓,和这么漂亮的妹妹一起睡觉,是挺诱惑人,但她还是咽了口口水,决定自己打地铺。 她真的不磨镜子,但她很喜欢美少女,司涓涓除外。 她们每天的日常就是一起去山上挖吃的,有时候一天都没有几颗野菜,就只能从院子里的树上拽点叶子凑活凑活。 黎簌染总会以自己饭量小为由只吃一点点,将本来就不多的粮食都留给阿雪。 本以为幻境里是不会产生饥饿感的,但她还是低估了泽川那缕残识的威力,这么一个普通的梦中幻境,居然给人的感觉非常真实。 她经常因为吃不饱饭半夜肚子咕咕叫,甚至会做梦中梦,梦见不用啃树叶抱着肘子哗哗流口水。 真是糟糕,万一现实中自己的身体也在流口水怎么办! 时衍仙尊看到了会不会以为她的执念是酱肘子? 为了让自己不在无意识中社死,黎簌染决定晚上不睡觉了。 趁着入夜阿雪一睡着,她就往山上跑,抓一些夜行动物,结果刚到山上就抓了一只山猫。 看了眼浑身豹纹斑点牙齿尖利的大猫,黎簌染纠结了许久,又看了看它湿漉漉的眼睛,最后决定放过它。 她儿子也是猫,她总会因此对猫科动物产生一些同理心,除了老虎。 阿雪曾经提醒过她哪里可能会有老虎,让她当心一点,刚好给了她一些指引,当晚抓了一只老虎一拳捶死就扛着往家跑。 怕吵醒阿雪,她半夜没有磨刀,第二天在阿雪惊讶的神色中淡定磨刀解剖。 “它被捕兽夹夹住了,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捡漏的!”黎簌染如此解释道。 虎皮拆下来洗洗晒晒,虎肉都切好藏进地窖里,两人本以为这件事做的密不透风,却还是听到了许多传闻。 那天阿雪翻出几个有些发芽的红薯,决定出去找个方便取水的地方偷偷种下去,让黎簌染留着看家。 阿雪刚走没多久,黎簌染抱着一盆衣服跑去村口的河边,一边洗衣服一边听八卦。 洗衣服的妇人大部分都是已经成了家的,常常在家里干农活,期盼今年不要再颗粒无收,所说的话也都是对这世道的感慨。 黎簌染跟她们有些格格不入,插不上话,只能换着地儿洗衣服找八卦听。 这条河就是长水河,人们常常到上游取水喝,在下游洗衣服或是引水灌溉。 她洗好了两件,终于在人堆里听到了值得打听的内容。 “老徐家湘姑娘的事儿,你知道吗?” 一个脸上带着麻子妇人正跟旁边的好友讲村子里的传闻。 黎簌染也跟在旁边听了听,大意就是那位湘姑娘为了给家里人挣点口粮,谁想到怀了孕,根本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找谁都不认。 湘姑娘家里人觉得这样就接不了活了,硬是要把女儿吊在烈日下,想用一些土法子给她堕胎,那姑娘遭了很大的罪,人都快没了。 最后一个姓许的年轻人说是见湘姑娘相貌好,便给了老徐家几个钱,要把姑娘带走给大户人家做小妾。 几个妇人一听,啧啧称奇,连连夸这姑娘命真好,只是做过这种事的破鞋,大户人家居然还会要她做妾,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黎簌染一听,觉得也有些奇怪,又想了想阿雪之前的话,忽然有了个猜测。 兴许不是想带走姑娘给人做妾,而是要送上餐桌。 有些大户人家不想花太多的钱去买牲畜,就会吃人肉,阿雪说过,年轻的姑娘家和小孩子肉质嫩,常常是那些人伢子的目标。 给钱的那些都还算是好的了,有的直接趁天黑到各户人家去偷。 所以半夜扛老虎事件之后,阿雪再也不让她晚上出门了,怕她被吃。 第50章 关于阿雪 “那雪姑娘可比湘姑娘破多了,不也好好活着天天勾引男人嘛?” 不知谁说的一句话,让黎簌染感到震惊地同时,又如一块巨石落入溪水一般激起了千层浪,说话的妇人们忽然叽叽喳喳的。 黎簌染也努力在旁边听,甚至趁乱与打入她们内部。 她们口中的雪姑娘,正是黎簌染所熟悉的阿雪。 只是听她们的话,阿雪的过去似乎非常不堪,是全村人的笑话。 “我前些天见她家晒着一张虎皮,兴许是勾搭上了哪个猎户给她送的。” “长得俊俏就是好,天天上山拉个男人地里一滚,吃穿都不用愁!” “她娘就是干那档子事的,爹都不知道是谁,天生的贱种。” “我要是像她一样长相,我也贱,动动屁股的事干啥非要动手?” “到时候像她一样染上一身脏病,我看你还贱不贱!” 黎簌染攥着衣服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嗫嚅了许久,问:“那雪姑娘,是什么来头?” 刚才经历了一场混战,妇人们也没有在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女是谁,现在她忽然开口,视线都聚集到她身上,瞧着她长相也算不错,皱眉: “你谁啊?” “我叫梨酥,老黎家刚娶过来的媳妇儿。” “咱村儿有姓黎的?” “老李家,你什么耳朵啊!” 黎簌染点点头,啊对对对。 “外来的新媳妇儿?怎么往这里嫁,真是想不开。”麻子脸的妇人摇摇头,眼神仿佛在说:挺好看的姑娘,就是有点傻。 “新来的,懂得也少,我们也就劝你一句,能跑就跑,不然你一个人可应付不过来。” “啊?” “劝她什么,来这了就是命,哪天死在床上了都是她自己的事。” “额……”黎簌染嘴角抽搐,大声密谋能不能不要她都听到啊! “你说那雪姑娘,我更要劝你离她远点,一身脏病。” 终于有人回归了正题,虽然话语有些不堪入耳,但黎簌染还是很努力地继续听。 她知道阿雪不是那样的人,也或者有些不堪的过去,就被这些人拿着大肆宣扬,甚至恶意揣测阿雪的现状。 但是真正听到她的过往时还是有些大吃一惊。 她们说,阿雪的母亲曾经不是村子里的人,而是山外城镇风月楼里的姑娘,因为怀了一个恩客的孩子,从此不愿接客,被打了个半死,大着肚子逃进山里。 女人在山洞里待了三天三夜,居然还活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掉。 麻子脸的妇人讲到这里,狠狠地搓着手上的衣物,骂道:“贱人就是命大!” 另外几个妇人凑到黎簌染耳边解释说那个阿雪曾经糟蹋过她家男人,所以才会如此气愤。 黎簌染没有说话,咬着牙继续听。 阿雪的母亲在村子里一个老郎中家生下了阿雪,就在村子里住了下来,说是有了孩子也改不了骨子里的贱。 几乎整个村子里的男人都跟她有染,谁想到这个阿雪更贱,不到八岁就勾引几个少年在草垛里玩,被发现时,更是一点都不知廉耻,衣服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 村子里的人都想除了这个祸害,她娘非要护着她,替她挨了打,后来一病不起,人也没了,尸体臭了十几天,没人给她下葬。 人们念在两个祸害死了一个,剩下的小女娃没了这个贱人娘,应该能走上正道,便就此放过了她。 后来女人下了葬,用草席卷一卷就埋进了土里,人们嫌她脏,没敢碰她,让阿雪自己给亲娘裹上的草席,男人们才愿意抬她的尸体。 “还给她送进土里了,已经是仁义尽致了。” 有人如此评价道。 黎簌染使劲锤了锤盆里的衣服,又害怕给阿雪洗坏了,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才八岁,根本没有那方面的能力,一群年轻有力的少年将她扑倒,她也没力气反抗…… 到别人嘴里,就成了她贱,她勾引人,勾引一群人。 几个妇人接着讲。 她们说,那雪姑娘名字挺好,雪一样干干净净,落在地上,不照样脏嘛。 人们给了阿雪机会,可她就是没抓住,十几岁更是和村里几个青年壮汉缠在一起,也不要钱,说白了就是身子贱,离不开男人。 后来跟她娘一样,也不知道怀了谁的贱种,还决定给生下来,听说她想去山外边生孩子,上午收拾着东西准备赶路,下午带着一身伤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真是晦气!” “肯定是跟哪个男人快活了一天,舍不得走了!” “那那个孩子去哪儿了?” 黎簌染接着问,不悲不喜,默默地将洗好的衣服收起。 “被她卖了,还没满月呢,半年前卖给姓许的那个年轻人了。” “是,买走湘姑娘的那个姓许的?” “自然,那个家伙就是干这一行儿的。” “卖了之后她还哭的发疯,婊子还要立牌坊。” “要什么牌坊?她往那儿一站,招招手不就行了?” 黎簌染收好衣服,不听了,随便寒暄两句赶紧跑了。 看来那个姓许的年轻人,就是远光镇许家人的祖先,难怪那邪煞会把他们孙少爷做成食物。 她抱着盆往回赶,今天听到的话让她有些恍惚,更多的是气愤,从她们嘴里说出来是一个贱女人勾引男人的荒唐轶事。 在她这里听来,却是一个女孩被偏见和虐待所裹挟的一生。 她想尽快回去,她不能让阿雪知道自己听到了这些,一路上难免回忆起前些天村子里的人对阿雪的态度。 说她是疯子,说她是婊子,原来都是这个原因。 路过之前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个巷子,黎簌染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嘈杂声。 这一次她选择直接略过,因为知道那是一个少女为了生计不得已而为之。 回到家里,黎簌染将衣服都晾了起来,却发现阿雪还是没有回来。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久,黎簌染往外跑,按照她的记忆往阿雪所去的方向找去,再度路过那个巷子,看见几个男人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语走了出来。 她忍不住驻足朝着巷子角落里看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正趴在地上,身上满是脏痰与泥污,偏白的皮肤上都是淤青和红肿,乌发凌乱披散在身上,看向一旁沾着泥灰与脏液的小布袋子。 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去拿起它,少女咬着牙,桃花眼中温热的泪水下落,手上使力想把它扔掉。 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捏着袋子的一角,无声哭泣。 她抬头望了一眼巷子口,恰好与不远处的少女对视。 只一瞬间,仿佛所有欺辱与痛苦都没有现在这般难过,就好像被置入冰窖一般,从头到脚发寒发冷,心脏似乎瞬间停止了跳动,少女闭上眼,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低哑的声音唤出两个字: “染染……” 黎簌染努力平息情绪,扭过头看向还未走远几个男人,阿雪的声音却唤回了她。 “我是自愿的,染染,对不起,这个我吃,家里的粮食都给你,这样你就可以……” 就可以不用每天晚上饿肚子了…… 阿雪拆开小小的袋子,里边沉甸甸的,都是石头…… 黎簌染长舒了一口气,阿雪的眼睛里溢出水汽,却努力不想让它掉落,还想开口解释,却只能说几声抱歉。 “你不是自愿的。”黎簌染的声音不高,却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黎簌染转过身,望着那几个男人消失的方向,迅速追过去,转了几个巷子口,一拳打在其中一个男人的后背上。 脊骨断裂的声音清脆悦耳。 黎簌染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他直接摔倒地上,一脚踩爆他的作案工具,将头发上固定发髻的缎带抽下来,乌发凌乱,速度极快的勒住另一个男人的脖子。 一用力,男人瞬间翻白眼伸舌头。 为了防止剩下的人逃跑,她抄起一边的锄头将想要逃跑的几个男人的腿全部打断。 望着倒在地上一脸害怕大小便失禁的男人,黎簌染面色紧绷,声音发冷:“她不是自愿的。” 被打断腿的男人努力想要爬走,却被迅速下落的锄头打断了胳膊,猩红的液体流出,埋入干枯裂隙的土地里。 “你们,都得死。” 少女的声音透着狠厉。 第51章 她的孩子,被吃了 “死娘们……我们惹你了?干嘛下这么狠的手?” 被打断腿的一个男人嘴上很硬,骂骂咧咧道。 心里更是暗骂这次出门怎么没看黄历,一个小丫头居然这么狠,莫名其妙的就打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黎簌染也知道,他们挨了打,或者是丢了命,从来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 因为在他们眼里,阿雪生来就是妓,怎么反抗都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实施侵犯。 因为无论阿雪怎么解释,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自愿的,她是勾引人的,她不要钱,她贱。 哪有强奸犯会给钱的? 回想起刚才她本想将那袋东西扔掉,却还是留下的样子。 她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的。 就算今天黎簌染杀了他们,他们也从不觉得自己犯了错,也从不后悔一起侮辱了一个少女,他们大概会后悔,后悔碰上了黎簌染。 恶意犯罪的人往往不会后悔自己的犯罪行为,而是后悔留下了线索和证据。 “好,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黎簌染勾唇,清丽的面庞在昏暗的日光下却散发出异样的邪气,少女的掌心忽然冒出黑红色的雾气,一个熟悉的小袋子被她捏在手中。 “做个游戏吧。”她笑,扔包袱似的将六个男人扔到一堆,随后开口:“你们不是觉得这能吃吗?谁吃的最多,我就放过谁。” 说罢,她将袋子里的石头倒了一地,捡起一个看了一眼离得最近的男人。 他的腿被打断,脸色苍白,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石头放到他嘴边。 男人怎么受得了这般屈辱,腿断了,手臂依旧有力气,抬起手握成拳就要向黎簌染脸上打去。 其他男人暗叹兄弟威武,却只看到那拳头刚伸出去,白色和红色的液体糊了他们一脸。 努力睁开眼,最有骨气的好兄弟已经没了脑袋。 黎簌染拿着沾着脏液的石头,放到另一个男人的嘴边,显然他们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身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恐惧让他们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老子数到三。” “一、” “女侠……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回去凑钱……我们再也不用石头了……” “看来还是没认清错误。” 黎簌染没有继续数,将石头塞进男人的嘴里,强迫他吞下去。 随后站起身,衣裙上红色与白色的液体如斑点一般,却也不显得肮脏,素色裙摆上的红色,宛若嫣然的花。 “我给你钱,让你兄弟轮着上你,好吗?” 她又看了看其中一个伤的比较轻的男人,声音柔软,话的内容却让人发寒。 男人颤抖的摇摇头,却又不敢骂出声。 “你不愿意,又怎么会觉得她愿意?”她加重语气,怒意随着黑红色的魔气外散,让人颤栗。 “她……” “她本来就是妓,都是误会!” “她根本不缺你那口粮食!”黎簌染吼道,若是前几天或许她能被这么骗过去,但是现在阿雪有饭吃,她没必要做这些。 她只是不想让黎簌染觉得她是能够被人随便上的女人,她说她是自愿的,她想把强迫伪装成交易。 至少这样,才能让她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无力。 因为没有人会信她,与其去辩解,不如直接妥协。 黎簌染不想浪费时间了,抬手施咒掰开他们的嘴,将地上的石头一颗颗全部塞进剩下五个男人的嘴里,一小袋石头不够,她就把他们身上留下的几袋石头以同样的方式塞进他们的肚子里。 她真是仁慈,在这个饥荒年代,让他们做了饱死鬼。 看他们身上这一袋袋的石头,不知道还有多少为了生计的少女,被他们以这种方式侮辱。 拍拍手上的尘土,用裙摆擦了擦沾着血的手,回到巷子里,阿雪已经不见了,只见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 黎簌染跑回家里,厨房的水声让她安了心,她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唤了声她的名字。 门忽然被打开,阿雪半跪在地上,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露在外边的手臂上全是青淤,看了一眼黎簌染身上的血迹,眸光颤动:“你不是走了吗?” “你碰上他们了?他们欺负你了?” 她将黎簌染拉进厨房,关好了门,里边正放着一个泡着脏衣服的木盆,还有另一盆清水。 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洗去身上的脏污。 少女拽着她的衣裙仔细瞧了瞧,奈何身上疼痛让她站不直身子,却还是拽着她的衣袖,眼里噙着泪:“你怎么不说话?” “受伤了吗?疼吗?” “都怪我……” “不怪你。” 黎簌染望着地上一摊血,再看看她路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点滴血迹,咬着唇同样半跪下身子与她对视。 看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已经红肿,她说:“他们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因着是夏天,今日刚洗好的衣服已经晾干,她们吃过晚饭,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院里的桦树下。 “你不走了吗?”她问。 “离开你没饭吃。”黎簌染答道。 阿雪沉默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她以为见到她这幅样子,听到她那些传闻,黎簌染会嫌她脏,以为她当时直接离开了。 没想到她是去替自己出气,更没想到她还会留在她身边。 明明根本就不熟,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 “我当初带你回来,是有私心的。” 坐在高大的桦树下,夜风吹过湿漉漉的长发,吹灭了闪烁的灯火,窸窸窣窣的叶子颤动声将月光切割,星星随着月闪烁,却被乌云遮住。 “见我漂亮?”黎簌染叉腰。 “看你为那个姑娘仗义出手的样子,我就想……如果十年前,也有一个人挺身而出的话,我这一生,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少女微微垂眸,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十年前,八岁的自己没有被那群少年从家里拽走,如果他们没有扯下她的衣服,如果大家都能听进去她的话。 她的母亲就不会被打死,她十四岁那年就不会再被侵犯,她或许能离开,到山外边去。 “这棵树长得很大,他们都说我用了邪法,说我是狐狸精转世。” “其实这里,埋着我的孩子。” 黎簌染看着她,从那双朦胧的双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苦楚与悲痛。 “许老三偷走了他,他还那么小,才两个月大,就被淹死在缸里,他们喜欢吃婴儿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人嚼着孩子的小手,声音很响。” “那只小手,当初最喜欢捏着我的手指,他漂亮的眼睛像葡萄一样,一见到我就笑,弯成月牙。”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就像温煦的风。 “他们用棍子打我,把他的骨头扔进了狗窝,让我自己去捡,饿了几天的猎犬咬着我的胳膊,我就咬它的脖子,咬一嘴狗毛。” “我把孩子的骨头一点点捡起来,我咬着狗的脖子让它松口,我从它们的嘴里夺走孩子的腿骨。” “我带着他回家,把他埋在了这里……” 阿雪低头看着这片干枯的土地,什么植物都长不好,唯独这棵树,在这半年里越来越茂盛。 就好像她的孩子,换了一种方式茁壮成长。 那天阿雪跟她讲了好多话,从十六岁被人侵犯到人人骂她为妓,她从来没有同意过,她从来没有收过钱,她不是在做交易,她是在被侵犯。 没有人认可,没有人认可她的话。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嘲笑中被迫承认。 就连孩子被偷,也只是被人说道,说她贪财卖了孩子。 因为她的出身,所有人都不认同那是她的苦难。 “染染,你有男人吗?” 夜晚,黎簌染躺在地上,听见她的声音飘到自己的耳边。 “没有。”但有个儿子。 “你喜欢男人吗?”她接着问。 她喜欢爱笑温柔又俊俏的男人,就像雅然和玉师兄那样。 不过只是有好感,还没到谈恋爱的地步。 第52章 仙人来访 “我不知道,为什么姑娘们会喜欢男人呢?” “因为他们力气大?可是他们会打人啊……” “明明做那种事很恶心,很痛,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明明高兴的是他们,却偏要说是我勾引……” “我讨厌男人。” “其实……也有好男人的,阿雪,他们都是畜生,以后我护着你,等你找到愿意保护你的男人……” “我可以不要男人,只要你吗?”阿雪的回答让黎簌染有些惊讶,又有些难过。 她还能相信谁,村子里人是洪水猛兽,男人欺辱她,又嫌她脏,女人仇视她,骂她贱。 “染染,你嫌我脏吗?” “你不脏,脏的是他们。”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你如果死了,就看不到真正的世界了。” “这个世界很大的,你住的这个村子,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像我一样,都不会找任何理由欺负你的。” “我来自山外边,我住的那个村子里的人都不像他们这么讨厌。” 黎簌染将她所长大的云山剑宗比作村庄,想要给她描述更多的世界。 “我爹是个好男人,他跟我娘在一起好久,一直不离不弃。” “邻居家有个大哥哥,饱读诗书,喜欢养鱼,养莲花,偷他的莲子,他不会生气,但是偷他的鱼,他就会追着我跑,但从来不会打我。” “还有一些年长的长辈在我小时候常常带着我出去玩,惹了祸都是他替我顶包。” “还有好多人,从来不会嫌弃谁的出身,哪怕曾经是个小乞丐,也能被大家关怀。” 仙道之途,众生平等,只要有灵根,都可以得到照拂,进入仙途,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男女差别之说。 虽然她是一个宗主之女仙二代,没有天分依旧和所有普通弟子一样一事无成。 “你不要想着死,我带你去我家……” 在那个漆黑而燥热的夜晚,枕着腥咸的眼泪和干草的气息,浑身伤痕的少女获得了此生最真挚难忘的邀请。 “真的吗?”她翻过身向她的方向望去,只有一片漆黑如深渊,却依旧能看到对方的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真的。” 她向她做出了约定,尽管黎簌染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幻境,可她不想让她死,她已经很苦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这么多话了,我当时想要生下那个孩子,我想带他去山外边,我想有人陪我,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一起生活,陪我说说话,我太孤独了。” “我会织布,也会编筐,我可以做手艺,裁衣裳,就像我娘那样,我可以用很多方式带着孩子活下去……” 可是,可是他死了,可是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其它长处,他们只觉得,她是靠脸和身子。 黎簌染一晚上没睡,听着她在梦里也说着朦胧的梦话,想着她的孩子,幻想着她为她讲述的,山外的世界。 第二天,阿雪发了烧,因为昨天的伤,身体已经开始发炎,黎簌染到长水河边鲜少的绿地里为她找些药草,但是无济于事。 第三天,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溃烂,无法下地走路,黎簌染一直给她打湿帕子降温,烧好歹退了点。 她去把许老三打了,吊到村口的歪脖子树上,然后从他家里拿了一些稻米熬成粥,喂给迷迷糊糊的阿雪。 许是太久没有正经吃过饭,尽管意识模糊,却还能乖乖吞咽,吃了不少粥。 第四天,黎簌染给她洗衣服擦身子,阿雪终于清醒了许多,夺走了她手上的帕子,害怕自己身上有脏病传染给她。 “染染,带我去山外边吧。” 中午给她喂粥的时候,阿雪忽然开口,眼睛一直望着门外的远方。 门外是大山,她想去山外边,她很早就想去了,她想带着她的孩子离开,可她一直走不出去。 黎簌染答应了她,找了一块干净的布,将树下的婴儿骨头挖了出来,仔细地包好。 阿雪的梦想,是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吃人的村子。 两人还没收拾好,当天下午便突然下了雨。 外边嘈杂不已,黎簌染出门瞧了瞧,天空中居然浮着一个道骨仙风的白衣人影,想来是那位泽川前辈。 她进屋走到床边,告诉床上的少女,说自己等的仙人终于来了。 “仙人肯定能治你的病,我带你去找他。” 说罢,她将阿雪打横抱起,尽管只是幻境,她依旧不希望看着这样一个生命就这么离去。 哪怕是让她走出山外,多看一眼这个世界也好,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我这样的人,仙人真的会救我吗?”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曾经漂亮的桃花眼也因为生病和哭泣泛着红肿。 “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仙人才不会在意这些!” 她将她抱起,刚准备出门,却见院里的桦树下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道骨仙风的鹤发老人看着黎簌染,更多的是看向她怀里的阿雪。 黎簌染感觉视线明亮了起来,视野已经不再被四面的大山所阻拦,天空一望无际,西边的后山草木繁盛,欣欣向荣。 村民纷纷朝着仙人落地的方向聚集,感谢他为这里带来甘露和生机,可是仙人摆摆手,让众人都散去,看了一眼繁茂的桦树,又瞧了瞧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女。 泽川给她喂了一颗药丹,并没有跟黎簌染说话,而是看着阿雪,拿出一个圆圆的琉璃球,让她将手放在上边。 白色的球体里因为她的触摸而缠绕起蓝绿两种颜色,黎簌染瞪大了眼,阿雪居然有灵根,还是水木双灵根。 泽川显然也有些惊诧,他不过是感觉这树生机勃勃,便有了猜测,没想到居然是双灵根,虽然不少见,但水木相生,非常适合修仙。 他又给了一小瓶药丹,在阿雪疑惑的眼神中告诉她,她可以修仙,成为像他那样的仙人,让她这几天养好身子,等他去别的村子办完事,就来带她去宗门拜师。 泽川走后,黎簌染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庆幸,或许现实里的一百年前,阿雪没有死,而是被泽川前辈带走修了仙。 或许离开了幻境,自己将来会在哪个宗门里见到她…… 她向阿雪讲述更广阔的未来,不知道是药丹的作用还是心情上的加持,连续病了三天的少女笑的明媚与欣然: “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外边了?” 黎簌染点点头,阿雪被困在这里这么久,终于可以离开了,好在天道照拂她,给了她一扇窗,一扇更明亮的窗。 她叮嘱她按时吃药,第二天跑去重获生机的后山上抓了只山鸡,不知道泽川给她创造这个幻境到底是想怎么历练她。 现在的自己一直都是按部就班地过着普通的日子,带着一个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少女。 回去的路上听到村子里的人都在传言昨天的仙人照拂那位雪姑娘。 也有人隔着墙头听到了仙人要将雪姑娘带走,收她为徒,也让她修炼成无所不能的仙人。 “为什么是她?” “仙人也喜欢破鞋?” 人们议论纷纷。 一瞬间,她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开口说话,却又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她听见了他们的心声。 无数个声音自她耳边响起。 “她凭什么得到仙人的青睐?” “她成了只手遮天的仙人,那我们怎么办?” “她连孩子都能卖,要是成了仙人,肯定会回来报复我们!” “我骂过她,她会不会杀我……” “我打过她……” “我强奸过她……” “我打死了她的娘……” “我吃过她的孩子……” “仙人能够抬手挪走三座山,如果她成了仙人,我们全村人都得遭殃!” 所有嘈杂的话语最终形成一句话: “她不能成为仙人,她必须死。” “啪”的一声,黎簌染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了弦,耳朵边嗡嗡的响。 她迅速丢下手上的东西,凭着感觉往长水河边跑。 刚才还在村子里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河边,他们围成一个大圈站在河边,摁着少女的脑袋往河里浸,身后有一个人扛着大刀就要朝着她的脖子砍去。 所有村民齐声呼喊:“杀了她!” “杀了这个妖孽!” 第53章 我早就死了 在巨大的刀刃落在阿雪的脖子上时,黎簌染瞬间释放魔气瞬移到她身后,徒手接住了刀刃,用魔气震飞狂暴的村民。 将阿雪抱在怀里为她顺气,黎簌染施术将灌进她胃里的水控出,见她恢复呼吸后,抱着她往家赶。 她觉得这条路突然变得好长,周围的事物瞬息万变,怀里的少女也变得轻飘飘的,直到一个凉凉的触感蹭了蹭她的脸颊。 阿雪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她用凉凉的脸颊蹭了蹭她,害怕自己会弄脏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她不敢多留恋。 还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已经被冰冷脏污的河水浸泡着无法完全睁开,红色的血丝布满了眼睛,她声音沙哑,用最后的力气开口: “如果能早点见到你,就好了。” “现在也不迟,你要撑住,仙人马上就回来,马上就能带你走了……” 到山外边,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个只有痛苦的村子。 “走不了了。” “你还不能死。”黎簌染看着她的身子越来越透明,宛若一层薄纱,就像当初自己的母亲形神俱灭散尽灵气时一样。 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她眼前。 鼻头酸涩,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她努力眨着眼,不想错过任何一刻。 就像当初强忍着泪水害怕看不清母亲离去时的最后一面。 “我早就……死了呀……” 她向她阐述着无法改变的事实,手上一轻,就这么消失在了她的面前,仿佛从未到过这个世界上。 她痴痴地望着空荡荡的手臂,恍然意识到这是幻境,而幻境外的阿雪,明明已经熬出头了,再过两天就可以离开这里…… 她马上就能离开了,她马上就能有新生活了…… 可是她死了,山的外边是什么,她永远都不知道…… 她和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孩子,永远的留在了这个吃人的村子里。 黎簌染发现身边一片漆黑,举着火把的村民走成一个壮阔的队伍,从她身边经过。 他们闯进那个有些破败的小院子,高举着火把烧了那间小小的茅草屋,将刚从大病中恢复的她从床上拽起,连拖带打地挪到长水河边。 乌合之众害怕她乘了仙道会回来报复,率先砍下了她的头颅,高举着火把欢呼。 红色的液体淌在河边的污泥里,他们嫌她脏,没人愿意给她下葬,扔进了后山的林堆里任由她的尸体腐烂发臭。 她从来没有想过报复,她只是想离开而已…… 周围的事物瞬间变化,两天后,泽川回了这个村子,看见那棵高耸的桦树被砍倒,小小的屋子被焚烧,那个双灵根的少女,死在了村民的嫉妒与后怕之中。 他们告诉他,是那个女人自己作孽,怕辱了仙家名声,便替天行道。 仙家怎会在意这种事?她到底作没作孽,他作为修士比谁都清楚。 直到那一刻,泽川才知道自己帮助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愤怒郁结在心底,凝成了难以驱散的焰火。 仙魔共修的体质更是让他容易在仙魔之间飘荡不定,一念成魔,霎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劈向后山。 浓烈的魔气席卷整个村落,人们纷纷害怕地逃跑,他再也控制不住怒意,参与“讨伐”的村民都受到了惩罚。 而泽川的天雷,也顺势而来,仙魔共修的体质让堕魔的他可以通过渡天劫转回灵修,可他并没有选择渡这个劫。 在天雷降下之前,他用尽毕生所能将阿雪的魂魄收集,并动用一种禁术为她制作新的躯体,让她重生。 接下来的事就没有显现在黎簌染面前了,面前再度回归黑暗,一片茫茫之中,泽川低沉苍老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顺着声音的方向,她看到那个白衣老者正站在她面前。 “前辈……”她摸了一把眼角的泪,想要开口,泽川却摇了摇头:“梨酥丫头,先听老夫给你讲完。” “作恶的邪煞,就是阿雪对吗?”黎簌染先询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泽川点了点头,接着娓娓道来。 泽川利用了禁术,自然是不能再回归灵修的,他也不想渡那个劫,天雷变成了对他的惩罚,他硬抗着天雷,用后山的草木为阿雪编织了新的躯体。 随后在后山施法创建了一个小小的地宫,就是尸魔冢的雏形,只有他们所在的主墓室那么大。 他将阿雪的躯体和魂魄放置在那里,利用秘法进行保护,用草木编制的躯体需要用魂盈灯照化一百年才能容纳魂魄。 泽川也期盼一百年后远光镇瞬息万变,阿雪可以重新以普通人的身份回归世间,再也不用承受那般屈辱。 而他自己因为生生扛天雷,终是陨落在了后山。 只是他没想到,第六十三年,几个小贼意外进了地宫,打碎了魂盈灯,见棺中少女貌美,意图偷走卖出去配阴婚,领头人便是许老三的后代之一。 也是在那个时候,阿雪尚未与躯体融合的魂魄被释放,成了邪煞,却一直没有祸害谁。 泽川留在魔骨的意识感觉到她渐渐走远,某一天,许家后代突然过来修建地宫,一脸虔诚,过了二十年,她回来了。 一直到近几年,阿雪回到了地宫里,他终于知道她在慢慢布局,她还是放不下,哪怕一百年前的村民死了,她也不想放过他们的后代。 泽川讲完这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黎簌染也跟着叹气,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阿雪自始至终只是想离开而已…… 她只是想离开而已…… “前辈,我要阻止阿雪,你知道的,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现在利用邪术所报复的人,真的是她应该报复的人吗?” “梨酥丫头,你是魔,为什么要管这么多呢?”泽川的话忽然让她有些不明觉厉,难道他也想让阿雪去报复下去吗? 报复一群一百年后的人,他们只是那群人的后代,不见得都是恶人…… “远光镇里有很多人,一辈子没干过坏事,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就像当初的阿雪一样。” “阿雪一辈子没有被人在乎过,她的救赎难道只有复仇吗?那她这一生,岂不是连一点温暖都没了吗?” 如果是以前,她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可是她见证过允平和泱泱的生离死别,阿雪操纵许家做这些,就是为了让全村人都经历一遍她曾经的痛苦。 她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这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你在乎阿雪,还是村子里的普通老百姓?” 泽川望着她,看不出脸上的情绪。 “都在乎。” “哈哈哈,不愧是老黎的孩子,就是讨喜!” 泽川大声笑了出来,眼睛眯成了缝儿,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再睁眼,有些朦胧的瞳仁中带着些许希冀: “难怪她那么喜欢你,老夫替她谢谢你了。” 话音刚落,泽川的身影也渐渐透明,很快便只留下白色的衣角。 “但是前辈!阿雪在哪里?” 黎簌染想唤住他,却只看到他消失的身影,忽然间耳边传来风声,一片飘零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她的手心。 如同落入水中泛起的涟漪一般,周围的景象忽然变化,从一望无际的黑色变成了那个令她熟悉的小院,院里是高大的桦树,一个娇小的女孩在树下玩耍。 木门吱呀,一脸憔悴的瘦弱女人进了院中,手中提着一个竹筐,里边的青菜都像是被人踩烂一样。 第54章 他是矮脚猫! “今天也没卖出去吗?娘亲?”女孩望着自己的母亲,上前抱住她的脖子,在母亲的泪水落下前用自己的小脸蹭了蹭她。 “没事的,娘亲那么厉害,我们还可以买别的东西,阿雪会乖乖吃掉这些菜的,不浪费……” 风又过,画面又转,女人一直在努力赚钱,卖菜不行,她就为人织布,或者裁衣,给人做着手工活,却时常讨不到工钱。 更是常常被人拖到巷子里打一顿,或者一顿羞辱,直到某一天,她看到女儿被人围着喊打,因为她的出身,她的女儿即便受了委屈,也只能被污蔑。 她抱着惊恐的女儿,愤怒的村民一棍棍打在她身上,她哭着向所有人求饶,甚至已经不再辩解她的女儿才是受害者,他们不会信。 女人受了伤,躺在床上离开了人世,八岁的女孩扑在她身上,哭了好久好久。 花瓣飘零中,黎簌染看到了许多景象。 她看到阿雪被侮辱时无力抗拒的尖叫;看到她收拾行囊试图离开大山,却被人殴打用刀威胁的泪水;听到了她在嘈杂的狗窝里死咬着狗脖子只为了拿走孩子腿骨的呜咽声。 从来都没有人陪在她身边,她大病了三天,没有人陪在她身边,又饿又痛只能嚼着席子上上的干草扛过一天又一天。 仙人降下甘露,来到她床边,她早已成了皮包骨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看到大刀砍到她的脖颈时,黎簌染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无法插手这些。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历史,而不是泽川编织的幻境,事实上,阿雪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谁都没有…… 没有人帮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帮她,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们鄙视她的出身,眷恋她的身体,唾骂她的肮脏,嘲笑她的苦难,摧毁她的未来。 恍惚间,仿佛又来到了那棵桦树下,回想起那一夜她和自己说的话。 “如果十年前……能有人像你这样……” “染染,带我去山外边吧。” 后来她去了山外边,可那些痛苦伴随她直到永远…… …… “是老板,不是老板娘!” 视线忽然清明了起来,黎簌染忽然回过头,顺着清凉的晚风,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那个清亮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她的耳边。 “雪如……” 阿雪……就是雪如。 这个念头一出现,所有与雪如有关的事情忽然被一条丝线串联到一起。 雪如爱钱,独自开了一家客栈,她总是冲着她笑,丹凤眼弯成月牙,她说:“要男人有什么用,有钱就好了。” “不过我很爱看俊俏小郎君,也只是看看哦~” 她会蹭着黎微墨肉肉的小脸蛋,微微笑:“小黑,我好喜欢你呀!” “染染,别走了,留在我身边,我给小黑当干娘吧!” “姐妹,你真厉害!” 怪不得,怪不得雪如会对她怀孕离开家的事露出那样的表情,不是因为她接受能力强,而是她当初没有做到的事,黎簌染做到了。 所以她会那么崇拜那位仙人,鄙视那些口口相传将泽川视为无恶不作的魔修的家伙。 她喜欢黎微墨,因为她自己的孩子,再也没有长大。 她喜欢黎簌染,她会在那个混乱的夜晚将他们娘俩护在客栈里。因为从她身上,雪如看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所不曾拥有的未来。 ———— 凌汐抬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也不知道试炼内容是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流泪,还会流口水。 不过还好,他不嫌弃,只要不在梦里拽他的尾巴,其它都好说。 做完这些,他刚准备起身看看倒在另一边的萧缙情况如何,被一只手护在怀中的小猫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猫耳朵忽然立了起来。 长长的尾巴突然从蜷曲状态中竖起,小白猫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眨了眨蓝色的眼睛,瞳仁圆圆的抬头瞧了瞧他。 黎微墨跳到地上,小猫形态的他不着急变回人形,而是先伸展了一下身子,尾巴抖三抖,猫爪子绽开成梅花瓣。 随后才“砰”的一声自烟雾中变成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娃娃,跑到凌汐腿边拽了拽他的袖口。 忽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的娘亲,吓了一跳,连忙扑到她身边,一脸慌张:“仙尊,我娘亲怎么了?” 凌汐俯下身子,瀑布一般的长发落在肩侧,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让他不要担心。 “她正在接受试炼,不会有危险的。” “试炼?”黎微墨听说过,但是他印象里的试炼都是创造一个芥子空间让被试者亲自进入并参与试炼,从来没见过睡着觉试炼的。 “对,梦中试炼。”凌汐简单向他解释了一下,考虑到孩子还小,没有说太多晦涩难懂的东西,只是把他最关心的事讲了出来:“不会受伤。” “那就好。”黎微墨放了心,乖乖地坐在娘亲身旁,等着她醒来。 “阿墨。”凌汐有些试探性地开口,黎微墨回头,眨巴着眼睛:“怎么了?” “你娘,有提过你父亲的事吗?” 黎微墨的瞳孔忽然变圆,没想到前两天刚排练过的说辞,今日就被问到了,这大概就是娘亲所说的开卷考试! “有!我爹是只聪明的小猫咪,在魔域对我们很好,我们一家很幸福!” 凌汐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你娘教你说的?” 诶?黎微墨头顶问号,这跟排练里的反应不太一样,他难道不应该继续问他爹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好让他按照娘亲瞎编的内容继续叭叭吗? “我之前在魔域,怎么没见过你爹。” 凌汐也席地而坐,同样坐在黎簌染身旁,并不在意沾染灰尘的白袍,低着头看着旁边的黎微墨,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笑意。 他还挺想知道黎簌染是怎么跟孩子提他的,她那时中了药,双眼冒了血,想必并不记得他的样貌。 “他……他忙……”超纲了,黎微墨心虚道,眼前人跟他舅舅和姥爷不一样,是真的来魔域见过他娘亲,这可真不好糊弄。 “忙成什么样子,连自己的妻儿都不管?” “他……”小家伙不太会说谎,有些心惊胆战,最后还是放弃挣扎,开口:“我告诉你实话,你别告诉我娘亲。” 凌汐点点头,黎微墨忽然站起身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其实,我爹爹不在魔域,我娘说,她不喜欢我爹,所以只带我走了。” 凌汐垂眸,不喜欢他?那还捏他尾巴!? 为什么不喜欢他?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带着孩子去修魔? 在魔域受了那么多苦都不愿意回来,就算不喜欢他,也没必要这样吧…… “她有说为什么吗?”凌汐接着问。 黎微墨皱着小脸努力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她说我爹是矮脚猫!” 凌汐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孩儿他娘果然不知道娃的爹是谁! 但凡那天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他,都应该知道他不是矮脚猫。 不过方才见黎微墨的猫脚,的确挺短,毕竟是幼猫,长大了就好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此行需要到魔域走一遭,若是把真相告诉了她可能会影响她赶路的心情,自己又不能在他们身边,只好再等等。 只能先在黎簌染心里多当几天矮脚猫吧…… 凌汐转过身,忽然发现魔骨身上的那缕残识越来越微弱,泽川苍老的声音再度传出,却没了之前那般欢快。 “凌汐,老夫时间到了,黎丫头赢了,试炼结束了,那灵石你拿走吧,咱也没命花。” 第55章 试炼结束 “你的试炼,是按照什么决定的胜负?” 凌汐回头看了一眼还处于昏迷中的徒弟以及另一个女弟子,显然两人还未结束试炼,魔骨居然就这么轻易宣布黎簌染胜出。 “当然是看老夫的心往哪儿偏!” 魔骨的残识所形成的黑雾团越来越小,甚至快要透明消失,声音却突然铿锵有力。 “不是说让你公平公正……” 凌汐看着睡了一地的人影,叹了一口气,以黎簌染的性子,可能不会接受这种偏心得来的机缘。 “老夫的心生来就是偏的!”魔骨嘴硬。 “我知道了。”凌汐点点头,身后传来黎微墨的惊呼。 “娘亲!你醒了。” 软糯的童声自耳边响起,黎簌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缓坐起身,看了眼一脸惊喜的黎微墨,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你居然没有睡一整晚?” 是在凌汐的怀里太冷了睡不着吗? 黎簌染暗笑。 “我睡饱了就醒了呀,才不像你天天睡不醒。”黎微墨趴在她身上,用脑袋撞了一下她的额头,像是在控诉。 凌汐走过来,从后边将黎微墨抱起,轻轻放到一旁,随后向着黎簌染伸手,很自然地将她拉起。 萧缙和司涓涓也相继醒来,看他们的精神有些恍惚的样子,似乎是在心魔试炼里遭受了不少打击。 黎簌染有些奇怪,原着里司涓涓是筑基期,所以没有通过试炼,萧缙是旋照期,按理说是能够直接通过试炼的。 现在看来,萧缙也很吃力的样子。 “仙尊,您……” 萧缙上前对着凌汐行礼,因为方才试炼的关系面上带汗,只见他咬着唇,看着那根魔骨落入黎簌染手中,有些不甘。 “邪煞之事尚未解决,你照拂好同伴,先回镇中。” 凌汐不多寒暄,一脸平和地交代道。 “你现在尚未突破旋照期,做事切不可莽撞。早些除去心魔是好事,但要先稳住道心,才能有所突破。” 凌汐的话自然指的是他想要获取魔骨之事。 对萧缙来说魔骨并不是必须品,作为师尊,他早就提醒过他,机缘不是越多越好,没必要为了微薄的提升去奋力追寻。 若只是为了追求突破而利用根本不适合自己的天材地宝,不仅是暴殄天物,更容易适得其反。 他的徒弟,倒是没学来他的那份平心静气,到底是年轻人,还是有些焦躁。 萧缙闻言,眸光闪烁,毕恭毕敬地接受师尊的教诲,目光还是看向黎簌染手中的魔骨,心底暗暗有了计划。 “师弟若是想要这根魔骨,我也可以让给你。” 黎簌染看着那根小巧的魔骨,只有巴掌那么大,是由魔修身体的元婴变化而成,蕴藏着泽川生前堕魔后的强大魔气。 “师姐此言当真?”萧缙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让出魔骨,并没有急着高兴,而是开口询问: “师姐有什么条件吗?” 凌汐看向黎簌染,剑眉蹙起,眼神带着些许冷意。 黎簌染身子一抖,怎么回事,他刚才还挺温和,现在怎么冲着她露出这种表情? “自然,师弟要等我回宗门见过宗主,才能决定这根魔骨的去向,因为这魔骨的主人,是我爹的好友。” 这的确对她是个好东西,但她已经有了前任魔尊的魔骨,而且她可不想与魔骨融合之后再渡天劫转灵修。 只是想成了泽川的愿望,带他去见见自己的宗主老爹罢了。 “原是这样,既如此……” 这个条件对于萧缙来说根本不算条件,虽然他还有三年的历练生涯,但宗主肯定跑不了,相信在时衍仙尊面前,这位师姐应该不会食言,当即超想答应下来。 “黎簌染。”凌汐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黎簌染一惊,嚯,这么正经地喊她,肯定是有问题! “那根魔骨对于萧缙的提升可有可无,反倒容易污染了道心,你怎可随意送人?” 他的话中反倒带着几分质问,尤其是最后半句。 黎簌染瞪着眼,看了他半天,想从他那张淡漠又俊秀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但是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脸。 这是觉得她要害他徒弟?不愧是原着里的爱徒脑,白送的机缘都不要。 “阿缙,你没必要执着于这种东西,适合你的机缘还有很多,没必要冒这种险。” 此话说完,萧缙也算是被说服了,虽然司涓涓可以净化魔骨,但也不保证一定能适合灵修使用。 师尊总不会害他,他还是太过莽撞了。 魔骨一事告一段落,萧缙主动照顾身体抱恙的司涓涓,黎簌染燃了符咒确定裴雪玉的位置,便想去接她。 凌汐却也跟在她身后,让萧缙等人先离开。 两人走后,黎簌染抱起黎微墨,看着阴魂不散的凌汐,方才的火气还没散,不满道:“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你是魔修的身份不能暴露,我只能用那种方式提醒你。” 男人凑到她面前,却还是适当的保持了些许距离,眸中没有了之前那份冷漠,反倒多了几分柔色。 黎簌染有些发愣,所以跟过来是为了解释吗? “我在道歉。”凌汐一本正经地开口。 好直球啊,但是黎簌染不接受。 黎微墨小手搂着娘亲的脖子,意识到她还没消气,主动担当嘴替:“仙尊,你刚才跟我娘亲说的话很伤人。” “抱歉,我刚才的确有些过分。” “我娘亲本来是好心,你说那种话,显得她在害人一样。” “对不起。” “你污蔑我娘亲。” “我没有那个意思!”凌汐略显慌张,开始思索补救措施。 “染染,我向你赔罪,这个给你。” 说着,他拿出一朵粉蓝色的小花,花瓣如同蝴蝶的两个翅膀一般,一粉一蓝。 “好漂亮!”黎微墨作为小猫咪,最喜欢小蝴蝶了。 “它叫缨蝶草,能去除元婴杂质。” 千年的缨蝶草,用来给她赔礼道歉,凌汐的脑子飞了? “我不需要。”黎簌染的元婴的确有些杂质,之前在神陨魔境修炼沾染了不少前任魔尊的杂念。 “……” 凌汐没有说话,只是淡然地笑笑,眼神多少有些落寞,又抬手将缨蝶草递给黎微墨。 “那就先送给小乖猫吧。” 乖儿子,帮帮你爹吧。 “娘亲……”黎微墨看看漂亮的蝴蝶花,有点心动。 “傻孩子,这玩意儿可贵,收了就是欠人情。”黎簌染凑在他耳边,黎微墨一听,吓得瞪圆了眼睛,摆手拒绝了漂亮的小花。 凌汐垂眸,没想到黎簌染居然这么疏远他,为了不给她添加负担,还是收回了缨蝶草,换了一个更便宜一点的赔罪礼物。 黎簌染欣然接受,嫣然一笑:“我跟仙尊那么熟,没有隔夜的仇。” 此时的凌汐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多了几分柔和,一路上也恢复了沉默,心里倒是陷入了些许自责。 贵重灵草不舍得收,普通灵草欣然接受,在魔域到底过得什么苦日子,明明在仙宗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现在却过着这样的生活。 也不知道她当初,到底为何离开。 若真是与他有关,那他必须多花点心思去弥补他们。 ———— 远光镇内。 越煞坐在钱来客栈的大厅里,发间金翎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一双金色的瞳眸瞧着眼前客栈里的摆设,抿了一口茶,望着地上被捆着的玄衣女子。 雅然站在一旁,不停地打着喷嚏。 这邪煞本就是假意配合,让他们用绳子拴着离开了结界,却忽然给他们下咒,越煞躲开了,雅然却中了咒。 这咒也不是多么邪门的,想来短时间内没想好施什么咒就再度被绳索捆绑,慌乱间放了个整蛊人的咒,害得他一直打喷嚏,清雅公子的形象全然没有了。 玄衣女子被捆在缚灵绳里,一脸不屑地坐在地上,桃花眸中深黑如夜的瞳孔闪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要见我们的魔尊大人吗?” 越煞轻勾红唇,冷酷美艳。 这番气氛却被雅然的喷嚏声打破,白衣男子一边打喷嚏,努力凑成一句话:“快……阿嚏……给我解咒!” 越煞抬起手,想了很久这个咒该怎么解,可偏偏忘了该怎么施法,又看了一眼玄衣女子。 “我凭什么给他解咒?” 女人傲娇道,反正摊上这两个人,自己横竖都得死,弄不死他也不能让他好过。 “你不解也行,我现在就杀了你,你就见不到魔尊大人了。” 越煞抱臂,整得跟谁稀罕让她解咒似的。 “谁稀罕见你那狗屁魔尊!?” 玄衣女子一点都不让步。 “你竟敢侮辱我的魔尊大人!” 越煞瞬间冷了脸,抄起金羽弓就要搭箭拉弓,被雅然制止。 “阿嚏……魔尊大人她说……”雅然给自己点了穴缓解缓解,终于顺利地说出了一句话: “魔尊大人说多留你一晚,她不想食言,约好了明早一起打牌。” 玄衣女子闻言,瞬间没了所有戾气,嘴巴一张一合,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给雅然解了咒,愣愣道:“我困了……” 随后便躺倒在地上,像普通人一样闭上了眼,呼吸均匀。 越煞和雅然只好将她送进一间客房里,摆好阵法和结界,防止她出逃。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一百年前那些悲伤痛苦的往事,可所有的苦痛都不似记忆里那般难过,因为身边有个叫“染染”的姑娘。 第56章 旧友? 带着有些昏迷的裴雪玉,几人回到了客栈。 钱来客栈里,越煞和雅然听到动静,纷纷过来迎接。 一身金色羽衣的金翎美人笑着凑到黎簌染面前,仔细瞧了瞧许久未见的魔尊大人,见她没有受伤,便放下了心。 “魔……”话刚说出口,才意识到旁边有个一身白衣的冷面修士,面色偏冷厉,额前弯月青藤额饰缠绕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暖玉,又为他的眉眼添了几分柔和。 “这位,我家仙宗的仙尊。”黎簌染让越煞憋住即将说出口的称呼,指了指一旁的凌汐。 越煞总觉得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透着许多冷意,背脊有些发凉,带着些许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凌汐倒是见怪不怪,他们一族是织金羽雀的天敌,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只不过他们早已不再捕杀织金羽雀,但是刻在血脉里对天敌的恐惧还是没有轻易消失。 佩鸾见到他也是这般反应,过几年就习惯了。 “他还是……你哥哥的朋友。”见越煞的眼神有些奇怪,敌意更多,黎簌染接着开口,想消除一下她的顾虑。 谁想到越煞面色更差了。 雅然走上前,一袭白衣同样干净素雅,笑容更显温柔,配上腰间的玉箫,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染染,邪煞我们已经控制住了。” 他没有习惯性地喊出魔尊这个称呼,而是用了一个许久未使用的称呼。 黎簌染点点头,黎微墨一瞧见雅然和越煞,笑开了花,噔噔噔就跑到两人身边:“兔三三,想我吗?” “想啊,时刻都想着阿墨呢。”越煞截胡她家小少尊,将黎微墨抱到怀里,惊呼一声: “怎么变沉了呀?要变小猪咪了?” “才不是!越煞姐姐说假话!”黎微墨用小爪子捏捏越煞的手指,有些不开心。 “不过离开了十几日,一上来就要抱?”雅然摇摇头,无奈但是微微一笑。 “兔三三不想我?”黎微墨抱着越煞的脖子撇过脑袋,给坏兔子留了一个后脑勺。 “跟五岁的孩子置什么气?”越煞护主之心大爆发。 雅然摇了摇头,小少尊虽然聪明伶俐,也禁不住这么宠溺,五岁了还让人抱,太过黏人了些。 “他就是一只小猫咪,黏人一点很正常。”黎簌染知道雅然的顾虑,冲他笑笑:“你们兔子成年快,多少还是有点差别。” “魔……染染教训的是。” 雅然点点头,见越煞带着黎微墨玩闹,随后看了一眼黎簌染和凌汐,这两人算是这里比较有话语权的了,便先带着两人去见见控制邪煞的地方。 黎簌染让越煞将裴雪玉送回房歇息,越煞接过任务,和黎微墨一起轻车熟路地抱着伤员去找小杏。 两人跟着雅然到达一间偏僻的房间前,凌汐看了一眼房间的阵法,没有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会出逃。 黎簌染站在门前,心里五味杂陈,雪如就是阿雪,那个活泼开朗的店老板居然有着这样的过往。 泽川对于她现在的情况自责不已,雪如与其它邪煞不同,被魂盈灯照化了六十年,即将复生为普通人,所以黎簌染才一直没有看透她。 但是她身上背负着那么多人命,自己绝不能心软。 “都累了一天了,先歇歇,明天再说吧。” 黎簌染开口,杏眼瞧着凌汐:“仙尊,你先歇息,听说你还有要事在身,此事由我来收尾,您明日可以先去忙。” “我要办的事,与魔域有关。”凌汐将视线转到雅然身上,很显然,他知道这位是魔尊左护法。 只是那眼神多少有些不善,雅然感到有股杀意和压迫感,对方境界比自己高,令人很不舒坦。 “这位仙友,魔域可不是普通修士能去的地方,我们魔尊大人虽然热情好客,但魔气与灵气相斥,怕是会对您不利。” 雅然微笑着回答,显然并不想招待这位修士,以魔域现在的战力,怕是不敌于此人。 见他家魔尊这表情就知道,正在疯狂用眼神示意他。 “我也了解魔域的情况。”凌汐淡淡一笑略显谦和,不经意瞥了一下眼神乱瞟的黎簌染,随后开口: “新任魔尊修补结界也不容易,作为前任魔尊的旧友,只是想表示迟来的祝贺而已。” “烦请带个话。” 旧友!? 作为现任魔尊,黎簌染虽然与前任魔尊越弦没有太多交集,但透过四大长老和两位护法的信息,对越弦的了解也不算少。 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一个正道的朋友。 而且原着里也没有提到这个内容。 凌汐通常待在云山剑宗带徒弟萧缙,萧缙出去历练时他就独自在山头上悟道,偶尔出门给徒弟找找机缘宝贝。 哪里有功夫交朋友?就连她哥黎恒都是倒贴的。 雅然也是一副迷惑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回以微笑:“敢问这位仙友名讳。” “凌汐。” 雅然的表情明显一滞,随后了然:“原来是您,鄙人是越弦魔尊在位时第三任左护法,只是听从大人提起过您的名讳,还望海涵。” “无妨,现任魔尊可有提过越弦的嘱托?” 凌汐一脸淡然,方才的冷漠和凌厉气势不减,似乎对于那现任魔尊有些不满。 黎簌染见气氛有些紧张,默不作声地往一边靠了靠,凌汐这话显然是在指责现任魔尊背信忘义,承了越弦的魔骨却不守信用。 可她只记得越弦嘱托过她,让魔域平稳与世无争即可。 “您所说的是,魔召令的事?”雅然勾勾唇,红色的眸子里依旧是如风一般的随性: “恕我直言,魔尊大人早在半年前就已闭关,坊间流传的魔召令皆是仿制品,我们也正在进行彻查整治。” “但愿如此。” 凌汐语气平缓,看样子并不是多么相信他的说辞,却也不过多干涉,准备离开,又看了一眼旁观的黎簌染。 “不去歇息?” “我还有话要和雅然说。”她指指临危不乱的兔三三。 “那我等你。” “不不不……不用,仙尊时间金贵,我怎么能随便浪费,您先歇息。” 黎簌染陪笑着凑上前,拽着他的衣袖送他离开走廊,忽然想起他根本不睡觉,随后招招手:“您实在睡不着,就帮我看着我家小猫。” “我知道了,别太晚。” 虽有些不放心,但念在他们是朋友,凌汐也不过多干涉,回头看了她一眼,便下楼去找黎微墨。 回到雪如房门前,雅然正站在暗处乖乖地等她,一身白衣非常惹眼,红色的瞳眸也更添温雅。 “魔召令的事,你们居然已经知道了?”黎簌染率先发问。 雅然耸耸肩:“没有,若不是他提起,我也不知道这事。” “张嘴就来的本事真是不错。”她勾唇。 “过奖,但还是应该查一查,越弦尊上在位八千年,散布魔召令的次数屈指可数,承接他的嘱托,您自然是不会动用这些东西。” “你懂我。”黎簌染勾唇,笑容明艳:“但是现在我们人手不够,叱斗令还没解决呢。” “大人您此次探亲,预计多久?” “两个月。” “时间还够,一切等您回来再说。” 黎簌染冷笑:“我在魔域的时候,一个个都不下叱斗令,我一离开,纷纷跟蘑菇似的冒出了头。” “想来是见您外出,定无暇筹备决斗。”雅然垂眸,魔域的古老魔族现在已经不多了,这次发起叱斗令的主要就是它们。 其中堕魔修士也不少。 曾经许多人为了前任魔尊的魔骨深入神陨魔境,有去无回,古老魔族为了家族延续不再参与魔尊纷争,止步不前。 这次黎簌染成功从神陨魔境离开,还得到了魔尊的魔骨传承,这些魔族自然坐不住了。 曾经还念着神陨魔境的险境不肯参与,现在有人将它拿了出来,这么大的诱惑,他们当然抵不住。 黎簌染也明白这一点,但她不怕,八千年的王八都被她打的心服口服,还怕几个魔族小辈? “那就回去发公告,这两个月尽快发叱斗令,等我回去就筹备擂台,一一应战。” 黎簌染抱臂,胸有成竹道。 第57章 凌汐仙子 “我知道了,回去就和越煞一起准备。”雅然微微一笑。 “对了,凌汐跟越弦,真的是旧友?” 一介天才仙尊怎么和魔尊挂上了勾?看凌汐那样子,交情似乎不浅。 难怪他会对于现任魔尊有偏见,除了那些传闻的影响,应该还有对旧友的惋惜。 越弦任职魔尊时也惹了不少事,但他带领魔域走向了一个大辉煌,却在五百年前忽然跌落低谷。 兴许是怕境界越高,天雷越狠,飞升比灵修难上加难,越弦也曾进入过摆烂状态。 最后不知怎的突然发了狂,弄得生灵涂炭,当时他的境界已经是渡劫期。 正道境界最高的修士是合体期,远比越弦低了整整一个境界,最后还是被正道五大宗门和六大家族首领联结才讨伐成功。 当时黎簌染她爹就在讨伐阵容里。 好像凌汐也在啊…… 不过作为高阶修士之一,凌汐当时虽天赋极佳,享有盛誉,但并没有在队伍里崭露头角。 之前还觉得奇怪,这种拯救苍生的事,按理说他应该一马当先,现在看来,应该是舍不得亲手伤害旧友,所以默默出力。 “我也只是听过他的名讳,只是没想到凌汐仙子居然是男人。” 凌汐……仙子? 黎簌染努力憋笑,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别人称他为仙子。 众所周知,她黎簌染的师尊檀依仙子与凌汐是同门师姐弟,在仙宗同一位前长老座下修行,当初凌汐初入宗门时正是被看中当丹修培养。 檀依一听新的亲传弟子的名字很是悦耳,便猜测定是一位文静小仙子,一见面才发现是孤僻的落魄小公子。 后来檀依就一直唤这位师弟凌汐仙子,说她也不改,最后凌汐一气之下跳槽去另一个山头长老门下当剑修了。 因为这件事,损失了一个优质徒弟,檀依的师尊狠狠地罚了她一顿,又叨叨了好久,后来她也只敢在长辈不在的时候这么称呼凌汐。 再后来就从来没有再在凌汐面前这么喊过,听檀依仙子说,似乎会有不好的后果。 “你确定没记错?” 她倒不觉得越弦是那么轻浮的人,如果是朋友间的调侃,那凌汐对待越弦也太宽容了些。 毕竟宗门里的长老都清楚凌汐和凌汐仙子的仇,一个个儿都不敢乱喊,就连她的宗主爹也是。 “我只在越弦尊上的书信里见过这个名字,整理遗物的时候看过他的记事,提到过凌汐仙子,透过一些信息,大人他似乎非常仰慕那位仙尊。” 雅然所知道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么多,刚才认人的时候恍惚了一下,幸亏他记忆力好。 这话说的,难不成两人不是旧友,是相好? 所以凌汐在原着里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全心全意地为萧缙送法宝做嫁衣,难不成是因为…… 一阵恶寒,黎簌染赶紧把这个念头扔进脑内回收站,如果是这样,原着里他还很欣慰萧缙和黎簌染结为道侣,若真是喜欢萧缙,岂不是要痛苦整本书? 萧缙娶了十个老婆诶! 黎簌染真想捶死自己,乱想谁不好?乱想凌汐! “还有一件事,做你们的魔尊这么没有隐私的吗?” 黎簌染抛弃大脑里的邪恶念头,转移了注意力,发现雅然居然是在越弦的私人记录里知道的这些事。 如果她将来死了,自己写的小兔妖和小锦鲤的爱情故事岂不是也要公之于众? 那是她按照自己最喜欢的两个男人为原型写的啊! 其中一个就是眼前的左护法。 此时的小兔妖闻言笑出了声:“是前魔尊大人要求的,等他哪天出了意外,就让我们打开那箱手扎,里边有一些重要信息。” “和凌汐的信件也在其中?” “对,但是透过几封信,仅仅只是普通朋友的样子,也提起过越煞的哥哥。” “另外,他们似乎也见过几面,不过那是上任左护法任职时的事了,我是不知道的。” “那我差不多懂了,想来是与佩鸾有关。” 黎簌染得出结论,佩鸾与凌汐是同辈人,兴许当初佩鸾为了找回妹妹跟越弦接触过。 “或许吧,感觉越弦尊上跟他很投缘,两人的信件内容基本不超过五句话。” 黎簌染勾唇,挺符合两人的性子,当初神陨魔境里越弦留下的那缕神识见到她这个接班人,还嫌她话有点多呢。 “我和越煞等明日解决完邪煞再启程?”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今夜在越煞的带领下,村民们都回了家,伤员也都一一送了回去,邪煞也不吵不闹在屋里睡得挺香。 按照黎簌染的安排,明日再送邪煞上路,依雅然所想,应是觉得白日里阳气重,邪煞偏弱。 但魔尊大人仅仅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雪如而已,她做了那些事,定然是要消灭她永绝后患。 不然那些因为许家而变成水鬼的人,那些平白无故就被邪煞控制而受伤的人该怎么办,还有那个因为破结界而被斩杀的孩子。 雪如背负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她的复仇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你们也可以现在离开,那个凌汐是分神期,又对我偏见颇深,可能会影响你。越煞是神兽,他不会有敌意,反倒是对你敌意偏多。” 黎簌染叹了一口气,魔域因为之前的讨伐早就失了威风,境界高的修士和魔族实在难找,凌汐一个人就能把他们一锅端。 他又很讨厌新任魔尊的样子,雅然留在这里难免会无意间引起他的不满。 “那魔尊您……” 雅然的表情有些不安,凌汐的偏见是对现任魔尊,也就是黎簌染,要说处境最不安全的还得是她。 “他与我的家人交情颇深,我现在只是普通魔修的身份,不会对我有敌意的。” 黎簌染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没办法,实力不允许就得低头,照越弦的请求,他们魔域的终极目标就是苟活。 “那便好,若有什么危险可以再唤我们,哪怕是对抗分神期修士,我与越煞也会为您和少尊拼尽全力。” 雅然正色道,唇角宛若轻盈的竹叶,一双深红色如琉璃般的眼中透着坚毅。 黎簌染点点头,一脸欣慰。 好兔子!感谢越弦的眼光,又温柔又能打还护主的兔子真是太可爱了。 两人刚准备散会,一个金色的身影突然从黎簌染身后扑来,纤细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白色的羽纱弄得黎簌染脸颊有些痒。 “染染大人,你居然让那个一身白的家伙抢走我的小少尊!” 越煞一脸不满地将脑袋枕在黎簌染的左肩,乌发倾泻而下,发髻间的金翎与黎簌染的簪子纠缠,把她的头发都弄乱了。 “我的金麻雀,看样子你也害怕他啊?” 捏捏自家右护法的手臂,黎簌染挑眉,笑着看她。 “害怕?金麻雀就没有害怕的东西!” 越煞一脸不服输地昂着头,揽着黎簌染的脖子依旧不放开,魔尊大人敲敲她的脑袋,真是逞强的金麻雀。 “哎,我承认,咱们三人组好窝囊啊,遇到个分神期的,都吓得发抖。” 越煞低下头,唇角下垂,闷闷不乐:“方才听你们提起越弦哥哥,要是他在就好了,没准儿还能教染染突破渡劫期,我们魔域就有两个大将了!” “不可能,我要是能突破渡劫期,凌汐都得变小猫咪。”黎簌染扯下她的手臂,准备让他们赶紧先回魔域。 “凌汐?谁?”越煞眨眨眼:“好耳熟的名字……” “就抢走黎小黑的那个分神期。”黎簌染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他们介绍凌汐的名字。 “我记得越弦他有一个笔友,就叫这个名字,已经是六百年前的事了,之前他告诉我肯定是一位仙子,与他很投缘,后来还见过几面,然后就没听他提起了。” 活了几千年的越煞又是越弦捡来的妹妹,自然亲眼目睹了此事。 她一提,其他两人瞬间来了兴致,黎簌染率先问起细节:“为什么之后不提了?” “因为发现是个男的。”越煞垂眸,忽然灵光一闪:“是……刚才那个?” 黎簌染点点头。 第58章 一场梦 解散了窝囊三人组,黎簌染回到房间,凌汐已经哄黎微墨睡下了,瞧了一眼她,勾唇:“马上就是黎明了。” “嗯……仙尊接下来还有事要忙吗?” 她抬头看他,杏眼中带着笑意。 “我还要去云影镇走一遭。” 他简单答道,透过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庞,黎簌染并没有看出过多的情绪。 云影镇是魔域附近的村镇,看来他还是不相信雅然的说辞。 “你们何时离开前往宗门?” “明日。”黎簌染勾唇,这么说很快就能摆脱这尊大佛了,这家伙的性子太闷了。 “仙尊你呢?” “即刻。” 这么早?黎簌染抿唇,也挺不错。 “那改日宗门再会,另外,记得去玄衍峰走一遭,我有要事与你说。”他淡淡一笑,冰蓝色的瞳孔荡漾起几分温润。 “记得带上你的小猫。” 说罢,他走出门外,行色匆匆。 黎簌染皱眉,干什么?还要去他的山头走一遭,有话不能直接说吗? 送走了时衍仙尊,黎簌染也没心思睡觉了,坐在窗边看着天边早已暗淡的月光,天空已经开始泛亮。 经过了一夜的混乱,人们似乎已经没有心思早起劳作。 她拿出魔骨,将它放在窗台边,泽川的残识如同黑雾,再度冒了出来,这次比之前更加缥缈,似乎马上就要消失。 “前辈,你这是怎么回事?” “无碍,老夫在做件大事。” 魔骨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说话却依旧硬气。 “什么大事?”它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干什么?真怕自己把它带回宗门的时候它会没力气和黎司云说话。 “梨酥姑娘,你想怎么处理阿雪?” 泽川没有回答她,而是抛出了一个让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黎簌染陷入了沉默,在尸魔冢里她说雪如和村民她都在乎,可是现在,她觉得雪如所做的实在是过分。 “老夫为什么给你那个幻境,你明白吗?” “让我了解雪如的过去?”黎簌染望着那团朦胧的黑雾,柳眉微蹙:“然后……劝解她?” “不对,前辈你不是这样的人……不仅仅是劝解?” 泽川的虽然对阿雪的悲剧很是自责,但在这件事中,他更偏向于被阿雪折磨的普通人。 “你还想通过我告诉她,一直以来走错了路?” “不仅如此,我知道你有能力动手解决她,也算了结她这么多年的执念。” 泽川声音低沉,带着哀叹:“其实最重要的,是你为她造了一场美梦。” “这就够了,黎丫头,百年的恩怨,该由你做个了结了。” 黎簌染垂眸,美梦?是什么意思…… “前辈?”黎簌染还想问些什么,却见魔骨上的黑雾已经消失,她看着那块小小的骨头,尽管魔气缠绕,居然已经感受不到那份灵识了。 很突然,但又似乎是意料之中。 黎簌染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走的这么快,该怎么见我爹……” 关上窗子,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关好房门,去萧缙几人的房前看了看,他们应是觉得凌汐会解决邪煞,所以睡得格外安稳。 黎簌染转过身,撤了禁锢雪如的阵法和结界,走进客栈的后院,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阳光如薄纱一般笼罩在大地上。 院里的几棵大树在最后的夜风中摇晃着树叶,身穿绿罗裙的少女径直走到她面前。 “染染……” 黎簌染转过身,正对上那双精致的丹凤眼,却早已没了昔日的精明和灵动,眼角泛红,还带着泪痕。 看着相处了许久的好友,黎簌染还是微微勾唇一笑,眉眼如逐夜的清风一般平淡温和:“打牌吧?” “是最后一盘了吗?”雪如低下头,不再和她对视,今日的她精心盘了发髻,插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珠翠钗。 因为知道,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想玩几盘就玩几盘。”对方笑的明艳,雪如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扭捏了许久,终是勉强露出笑容:“那我可以拖到永远吗?” “恐怕不能了。” 黎簌染坐到石桌旁,拿出那副木牌,这还是雪如准备的道具,后来一直被自己拿着。 雪如也坐了下来,很努力地顺了顺呼吸,像往常一样,享受这份玩乐的时光。 “地牢是你建造的,对吗?” 一局结束,雪如明显在让着她,黎簌染放下了手牌,抬眼看她。 “对,我只能靠至阴之血活下去。”她很直白地回答,丝毫没有推脱的意思。 “你做活傀儡的时候,他们痛吗?” “痛,我听得到。” “为什么?” “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雪如与她对视,捏着牌的手有些发抖。 “染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是你。” 她也不顾黎簌染的反应,自顾自地接着说:“明明只有十几年的苦难,我却过了一百年都还刻骨铭心。” “自从我换了这副身体,重新作为人生存……姑且是个人吧。从那时开始,我就常常梦见这些,一直放不下。” “我醒来后,成了罕见的邪煞,介于人与鬼之间,很难被修士察觉出异样,只是缺陷太多,需要食用至阴之血。” “染染,我曾经是为了活着,我现在也是为了活着。”雪如看着她,瞳孔闪烁。 黎簌染捏着手牌,可将人当牲畜圈养,早已不是那个善良的阿雪了。 “我本来,也没想动手。可是我遇见了许老三的后人……他们谣传仙人的恶言恶语,他们却还在外为善,受众人追捧。” “凭什么呢?仙人是因为什么堕的魔,他们的祖先再清楚不过,可是整个镇子的人都因为他堕了魔而不再铭记他的恩情,也从不承认自己的过错。” 雪如冷笑:“一群忘恩负义的人所留下的后人,凭什么活着?凭什么享受仙人给他们的便利?” “雪如……”黎簌染敲敲桌子,看着她满是怒意与疯狂的脸,叹了口气。 “对不起,染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努力平息了情绪,再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原来你就是魔尊啊……” 黎簌染点点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轻轻撩拨了一下耳边的发:“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身份。” “但是雪如,那位仙人他不希望你这样。” “他都告诉你了?那场梦,也是他做的吗?” 雪如的声音轻飘飘的,宛若朝日的雾,在黎明的辉光中一吹就散。 “梦?” 从刚才她就在说自己的梦,再联合泽川的话,难道说,泽川利用黎簌染之前的幻境,为雪如造了一场梦? “嗯……很美的梦。” 她不再说起自己的仇恨,而是面带憧憬地提起那场美梦。 她说,梦里又到了一百年前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她不再是一个人。 被欺负了,有染染为她撑腰,饿了,染染给她找吃的,生病了,染染不眠不休地照顾她,给她喂粥,世界上最好吃的白粥。 甚至回到那个被杀害的夜晚,也是黎簌染空手接白刃,用最温暖的怀抱将她护在怀里。 “如果当时你真的在我身边,我或许就不会这样吧……” 如果当时黎簌染真的在她身边,她和泽川就不会死,又怎么会产生这一场跨越百年的复仇呢? 她当初,真的只是想离开而已。 “可是染染,他们以为我会复仇,不让我离开。”雪如的笑带着悲伤与无奈。 “我知道……你可能还想质问我,或者指责我。”雪如微微勾唇,努力让自己的笑再温柔一些: “但是够了,我等了一百年,一直放不下的事,因为你,再也不会难过了。” “我最初想要的,也就是那一场梦罢了。” 她不渴望那些人能一夜之间变好,但至少……至少当初有一个人肯对她好,她都不会这么恨。 “我忏悔,魔尊大人,杀了我吧。” 第59章 承诺 黎簌染看着她,随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了桌上。 “这个婴煞,哪里来的?” 雪如看着小小的瓷瓶有些发抖,想来是害怕黎簌染,叹气:“许老三的儿子。” 黎簌染一惊,当时的阿雪已经死了,怎么会找到许老三的儿子做成婴煞? “天道好轮回,他一生坏事做尽,儿子早夭,被他自己练成了煞传了几代,他的后人偷了我的肉身配阴婚,我就偷了他们的祖宗。” 雪如勾勾唇:“后来我让许家后人修建地宫,他们怕我,全都照做。后来知道了祖先的行径,又怕遭报应,搬出了远光镇,开始行善,却对澄清仙人的谣言置之不理。” “所以……”黎簌染垂眸,沉思:“所以你借机把许家人赶了回来,住进了那个有地牢的宅邸,让他们继续供奉婴煞?” “染染真聪明,这婴煞被我调教过,嗜血成性,不会再亲切任何许家人。” “我本想等它变强,让它替我毁掉这个镇子,我只需要保证镇子里的原住民不再外出就好。” 雪如没有再笑,而是一脸严肃:“你还想知道什么吗?” 黎簌染托腮,难怪原着里反派邪煞是这只小鬼,雪如从一开始就在暗处,只是因为她把小鬼拿走了,雪如才会亲自控制村民。 “许公子的天魂……” “是我让他给你提供那些消息的,当时你说第二天就要离开,我只是想多留你几天。” “就……这么简单?”黎簌染感觉这个理由有点难以置信。 雪如笑了笑:“也是想探探你的立场,包括那只水鬼。” “本来看你不像是喜欢揽事的人,若你只想解决许家人,那我不会拦你,若你还想深挖,我可能不会心软。” “看来你当初让水鬼诱我去许家,又让许公子跟我透露山神的事,是想看我愿意管到第几层?” 黎簌染抱臂,还真是令她费心了:“若我当初谁也不管,第二天直接走,你是不是要放鞭炮庆祝?” “还是会不舍的。”雪如叹气。 “不过我也心软了。”她同样托着腮,看着对面的她,不安地眨眨眼。 “我知道。” 昨夜雪如没有让她出门,因为不想让她掺和,也不想伤害她和黎微墨。 “这个给你。”雪如拿出一沓泛黄的纸页,放到石桌上。 黎簌染拿起来看了看,这些纸页有些不完整,上边记载着一些邪术,活傀儡之术和婴煞之术都记录在其中。 “这是我从许老三祖坟里刨出来的,他当初正是借用这本书将儿子炼成了婴煞,保佑许家六十多年。” “没有被反噬吗?”黎簌染翻着纸张,最终将它扣在手边。 “反正也不反噬外人。”雪如一脸无所谓。 “魔尊大人,想怎么送我上路呢?” 见她也没有什么要问的,雪如将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放在那叠纸页旁边,丹凤眼中黑色的瞳孔越来越暗淡,勾起一丝苦笑: “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这个身体,比梦里那个,要干净多了。” 梦里曾经的自己,一身脏污与病,即便是梦,也不敢多靠近一点,怕弄脏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这一次,她终于有勇气问出那句话,一脸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本以为自己很难将她就地正法,却没想到,她根本没想逃,也不会耍赖。 黎簌染站起身,素色的裙摆飘动,上前拦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和梦里一样温柔的怀抱,雪如抬头,愣愣地看向她身后一望无际的蓝天,手臂颤抖着回抱住她,视线忽然模糊了起来。 晶莹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黎簌染的肩上,雪如害怕惹她不满,努力憋住眼泪。 够了,这样就够了,她等了一百年,已经累了。 她恨所有人,她曾一度想要这个村子的所有人都死光。 可曾经杀害她的人都不在了。 “阿雪……”黎簌染轻声唤着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你一直,都走错了路。” 此话一出,雪如咬着唇,眼泪已经憋不住了,流淌在脸颊上,和曾经无法忘却的苦难一起,落在了她的肩上。 “想哭就哭吧。”黎簌染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这个镇子里,好多人因为你,成为了丧夫丧子的可怜人。” “阿雪,你知道那种痛吧。” 雪如哽咽着,怨恨让她不曾心软,历经了百年沉淀,执念越来越深。 她知道那种痛,可她曾经也很痛。 “我知道有些事无法挽回,可曾经善良的阿雪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用,越善良越容易被欺负,如果说后悔,只是后悔过了一百年才能复仇…… “我从来都不嫌你脏。”黎簌染开口,松开了揽着她的手臂,琥珀色的瞳孔闪过几分失望:“但是我认为你的手,不该沾染人命。” 雪如愣愣地望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想靠近她,又放弃…… 随后低下了头,泪水还在翻涌。 “对不起……” 再醒来的时候,她给自己改了名字,希望真的如雪一般干干净净,只是自己毁掉了,这双干干净净的手。 黎簌染弯腰,为她擦了泪,看着少女那张精致纯净的脸庞,眼眶泛红泛肿,深深地叹息。 “有什么愿望吗?” “已经实现了。”她笑,眼中带着泪。 “刚刚不是还想拖延时间?” “只是想多和你说说话。” 黎簌染叹气,真要动手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雪如一脸坦然,或者说,她在等待解脱。 后院的门被打开了,黎微墨抱着一个小盒子从门后探出脑袋,大眼珠子闪了闪,凑到两人面前。 “怎么打牌还哭了呢?”黎微墨凑到雪如面前,拿帕子踮脚想给她擦泪。 “娘亲,你把雪姨赢惨了?” 他扭头看向黎簌染,后者没想到他居然跑了过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小子,吓我一跳。” “后院的门又不需要敲,难不成你出老千,干了亏心事?”黎微墨朝她吐舌头,丝毫不害怕。 “昨晚仙尊告诉我事情都解决了,我怕你又要突然说走,得先把礼物送给雪姨,别到时候忘了。” “礼物?”雪如努力平息情绪,笑着看向黎微墨:“小黑,送雪姨什么礼物?” 黎微墨咧着嘴,将小盒子放到桌上,声音清脆:“本想送些别的,但是刚好定做的花灯多了一盏,雪姨一定会喜欢它。” 他拆开盒子,一个窝在莲花里的小猫赫然呈现在面前,正是他当初定做的小猫灯。 “我们走了以后,你看到小猫就会想起我了。”黎微墨托着腮,笑容灿烂。 雪如看着这盏漂亮的花灯,有些不知所措,孩子对她的真心让她受宠若惊,但恐怕这盏灯,自己无福消受了。 “谢谢你,但是……” “一盏小灯而已,雪如对他客气什么?”黎簌染拍了拍黎微墨的头顶,恢复了以前同她说话的习惯。 “对,不用客气!”黎微墨附和道。 在两人的坚持下,雪如收下了那盏灯,看着黎微墨,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面,欲言又止,在黎簌染的眼神下,还是开了口: “小黑,以后你可能见不到我了。” “我还会回来的呀!”黎微墨不解,这里离魔域很近,以后自己还会回来看她的,非常方便。 “是雪姨要离开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完成之前的愿望。” “所以以后,这个客栈就找不到我了。” 雪如看着他,鼓起勇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努力让笑容更加温和。 “那雪姨,阿墨祝你能实现愿望,若我长大再见到你,可不要再叫我小黑了。” 黎微墨伸出小指,想和她拉钩。 雪如也伸出手,和那只小小的手指相牵,就好像看到那个习惯攥着她手指的小手长大了,与眼前的小少年相重叠。 她的孩子没有长大,但黎微墨,还有璀璨的未来。 “一言为定。” 她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 第60章 离开 长水河畔,虽是白天,雪如还是拿着那盏花灯,放了根蜡烛在上边,点燃后捧在手中,望着奔腾的河水,眸光闪烁。 黎簌染站在她身后,方才找了个由头让黎微墨跑出去买饭,她们两人径直来到了这里。 正是一百年前,阿雪被斩首的河畔。 雪如将装着婴煞的小瓷瓶也拿了过来,对着初升的太阳看了眼小瓷瓶里浑浊的煞气。 “这孩子摊上了那个爹,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好日子。” 雪如回头望了一眼黎簌染,碧色的裙摆在水边荡漾,宛若翠色荷叶,粉唇的笑容比夏荷还要明艳。 黎簌染有那么一瞬间愣神,刚拿出染墨,剑身映着河水的波浪,手中魔气外溢,缠绕着黑红色如飘零的缎带。 却见雪如一手捏碎装着婴煞的小瓷瓶,浑身散发出漩涡一般的煞气将刚获得自由的婴煞吞噬,在一阵婴孩撕裂的哀嚎中,雪如在黑雾滔天的煞气中冲着她微笑。 随后攥住黎簌染刚出鞘的剑刃,瞬间刺向自己的胸膛,鲜血翻涌,身躯逐渐失去生命力,雪如努力睁开眼,贪恋着最后与朋友相见的时光。 微笑的唇角涌出鲜血,她的灵魂也随着煞气离开身躯,缥缈的魂魄却散发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是黎簌染见过许多次的咒印。 魂飞魄散。 咒印触发的条件是黎簌染的杀意,雪如只想死在她的剑下。 失去灵魂支撑的肉身终于合上了眼睛,缓缓向后倒去,碧色的衣裙和清瘦的身体如同秋日的落叶,却在不断下落的同时逐渐消散,随着消散的魂魄一起化为烟雾。 手中小巧的花灯也落到河水中,窝在莲花里的小猫守着微弱的灯火,缓缓飘零到远方,载着跨越一百年的恩怨与希望,比太阳还要明亮。 黎簌染看着那只泛着深色绿光的翡翠镯子,看着水面清澈的波纹,吹着平静的微风,对面山间一片青翠。 回到客栈,雪如走之前已经将店转交给黎簌染,她没时间打点这些,将店里一个老伙计提拔成掌柜,自己当股东,准备以后时不时来看看。 萧缙正带着几个没受伤的同伴准备出门,说是为了完成时衍仙尊走之前留给他的任务。 黎簌染上前问了一下,原来之前地牢里的人还在附近村镇的医馆,凌汐昨晚交代他给他们找一下亲人。 念起还在长水河里哼着歌打扮的泱泱,黎簌染让黎微墨自己乖乖吃早饭,跟着萧缙一起去了医馆。 允平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自始至终只会捏着那个小梳子念泱泱的名字,吃饭也不配合,害怕跟人接触。 医馆的药童也是聪明,知道他一直念着的泱泱是个人名,便哄骗他好好吃饭就可以见泱泱。 因此允平与其他患者相比,身体恢复的还算挺快。 黎簌染托腮,泱泱只能晚上出来,看来自己还是要多等一晚了。 允平自小是孤儿,常常受到泱泱家照拂,才成为饱读诗书的书生,现在泱泱一家都被许家害死了,黎簌染便将他送到了客栈。 路上碰到了一个妇人,头发乱糟糟的,见人就问见没见过自己的儿子,说他叫阿禾。 黎簌染垂眸,小杏告诉过她,阿禾是被雪如杀害一个少年,小杏因此很自责,受了重伤还打不起精神。 从邻里街坊的话里得知,这个妇人的丈夫本来出了镇子做工赚钱去了,谁想到这两年出村的人都是被邪煞害死了,现在她的孩子也被邪煞害死。 一家人只剩了她,现在疯疯癫癫,看到一个孩童就冲上去喊阿禾。 黎簌染于心不忍,骗她说带她找阿禾,也将她带到客栈里。 刚进客栈便快步冲到黎微墨面前喊儿子,吓得他喵喵乱叫,黎簌染连忙安抚她,随后解救自己的儿子。 又从儿子口袋里翻出清心的药草喂给她,让她平复心情,妇人清醒后,回想起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泣不成声。 黎微墨趴在桌旁给她递帕子,琥珀一般闪着碎金的大眼睛也因为对方的遭遇闪着泪花,小猫不会安慰人,只能坐在一旁瞧着她。 黎簌染决定让掌柜的雇佣这个可怜的妇人做厨娘,留了几张传讯符,让他以后有事写上去,将符纸一扔,自然就会飞到她身边。 掌柜的名叫季天福,三十出头的样子,在雪如手底下做事十来年了,黎簌染自然对他放心。 这些店伙计一直不知道那精明开朗又能干的雪如掌柜就是邪煞,黎簌染也没说,雪如一直没伤害他们,说明还是对这些朝夕相处的人有些心软。 另外她还让掌柜的多照拂一下允平,没准备儿过两年人家就高中状元,可不能怠慢。 季天福也一一应下,黎簌染又多给了他点应急基金,并告诉他,雪如之前的小金库照样给她存着,没准儿哪天她就回来了。 新掌柜一听,还是笑开了花,雪如老板虽然性子差,待他们也是真好,这次走的太突然,他们都还没有适应,也盼着她能早日回来。 见他们并没有因为雪如的离开而开心,反而期待着她的回来,黎簌染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世上还是有人在意雪如的。 尽管她再也回不来了。 晚上,泱泱来赴约,黎簌染给她指了指允平的房间,随后一反常态地敲响了萧缙的房门。 “黎师姐?” 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师姐,出于礼貌,萧缙还是站起身行同辈礼。 “师弟不用多客气。”黎簌染自然而然地坐回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师姐忽然造访,是有什么要事吗?” 萧缙见她这般无礼的行为,心有不喜,却没有表露出来,坐到她对面,露出微笑,温润如玉。 “没什么,只是见师弟师妹里受伤的挺多,想问问领队的萧师弟,还要继续历练吗?” 萧缙马茶杯的手一顿:“自然要继续,都是小伤,吃些药丹就好,更何况我曾是医修,能照拂好队友。” 黎簌染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不满茶水的味道,还是不满于他的话。 “我见小杏师妹挨了邪煞一掌,都已经伤及根基了……” 萧缙抿唇,没有回话,显然是知道这件事,还要逞强继续带着他们进行试炼。 黎簌染叹气,这就是萧缙的性子,也是原着作者的性子,他的故事围绕着萧缙展开,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些无用的npc的生死? 更何况小杏与裴雪玉亲近,裴雪玉又跟女主司涓涓作对,立场不同,遭遇也不同。 “她和裴师妹都伤的很重,人间不必仙宗,灵气稀薄,很难疗伤。” 黎簌染的声音低沉,咬字清晰,为他强调事情的急迫性。 萧缙知道这么下去太鲁莽,但是师尊给他交代任务,希望他能借助此次历练突破旋照期,现在魔骨无法助他突破,还有三年的时间,他不能一事无成灰溜溜地回宗门。 “以我对时衍仙尊的了解,你现在回宗门,他并不会指责你,你是他唯一的徒弟。” “但若是因为你不及时送人回去就医,执意继续历练,因此伤了两个师妹的根基,甚至让她们丧命。” “我想仙尊他,会对你非常失望的。” 黎簌染搬出了凌汐,萧缙也顺利被说动,攥紧了拳头又放开,最后决定等伤员能够行动了,就尽快回宗门。 目的达成了,她也不多逗留,直接离开。 房门关上的一刻,萧缙望着凉透的茶水,捏着小巧的陶瓷茶杯,手上青筋暴起,瞬间将茶杯捏了粉碎。 一个扶不上墙的废物,居然还敢利用他的师尊说教他!? 黎簌染出门,看见泱泱在走廊里徘徊,见她来了,笑了笑,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曾经在水中肮脏腐烂的模样。 一切都尘埃落定,历练小队今日也去长水河给他们这些水鬼渡化了,现在的泱泱没了曾经的怨气,准备过一会儿跟着阴差的铃声踏上忘川路。 “好好告别了?”黎簌染问。 泱泱点点头,缥缈的身影宛若薄纱,笑容明媚:“我偷藏了点法术,让他忘了我。” “诶……”没想到最后一次见面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明明在地牢里的三年,他一直不舍的忘了她…… “我都已经死了,让他记着会更难过。”泱泱低下头,身形有些落魄。 “我要走了,谢谢你,还有那个仙尊。” 不等黎簌染回答,她消失在原地,留下厅内的烛光,静谧安逸。 第二天早早地起床,黎簌染带着黎微墨向众人告别,季天福说,他会一直给雪老板留着她的小金库,也会把黎老板的利息替她收好。 黎簌染摇摇头,让他收起来照拂一下被邪煞坑害的村民就好。 随后抱起儿子,坐上飞行法器,朝着云山剑宗的方向飞去。 本来说是七天的路程,因为之前耽误了几天,黎簌染加快了速度,仅用了三天就到了云山剑宗附近的村镇上。 从空中看到地上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梨园,黎微墨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果园,眼睛都直了,扭头问身后的娘亲:“以后魔域也能种这么大的果园吗?” “当然可以。”黎簌染勾唇:“只要魔族精怪们不偷吃的话。” 抱着黎微墨落了地,走在繁华的城镇中,这里远比之前的远光镇大多了,大路非常宽敞,处处都是繁华与喧闹。 刚踏入街心,一只纸折的小鸟飞到黎簌染面前,扑棱着翅膀就往人群里飞,黎微墨一脸兴奋地往前追,黎簌染拽着他的小手,快步跟在身后。 小鸟飞到一处酒楼门口,黎微墨驻足,看着门口喜庆的红绸和烫金的门匾,手指放在唇边,一脸疑惑地回头看着自家娘亲:“现在酒楼也会用这种小戏法吸引客人了?” 黎簌染轻笑一声,却听得嘈杂的叫卖声中,一个干净清朗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抬头,只见一条飘零的红绸落到眼上,将视线瞬间染红。 她拿下眼上的红绸,果然发现二楼窗口边一个斜靠在窗框上的苍青色身影。 浅色的袖摆在微风中飘荡,乌发束于冠中,却落下几缕青丝于肩后,有些不伦不类,却在那张如画般精致的眉眼衬托下,更显几分夏风般的清澈。 男人勾勾唇,笑得明媚张扬,敲了敲手中的折扇,音调上扬: “梨酥,可算知道回家了?” 第61章 黎恒 “从哪儿偷来的小家伙?” 黎恒收起折扇,跳下窗口坐在包间内的桌上,看着刚进门的两人,抬手倒了两杯刚开坛的佳酿,淡淡的酒香回荡。 “什么叫偷啊?我亲生的!” 黎簌染抱起黎微墨凑到他面前,小家伙两脚悬空,有些无措,拍拍娘亲的手想要落地,黎恒正含着笑瞧着他。 “这么漂亮的小猫,我可不信你能生出来。” 黎恒抬手,拍了拍黎微墨的脑袋,感受到一种灵气缠绕,瞬间将他从人形变成小白猫。 仔细看了看小猫有些长的毛发,还有圆咚咚的蓝色大眼睛,黎恒伸手捏了捏立起来的小耳朵,将小猫从黎簌染手里抱走,放在自己的腿上。 黎微墨在无措中又变回了人形,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干净素雅,小脸儿肉肉的,大眼睛颇有灵气。 “小黑,喊舅舅。” 黎簌染坐到桌边,拿起那杯清酒抿了一口。 黎微墨一惊,心中埋怨笨蛋娘亲为什么非要喊他的乳名,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开口:“舅舅好,我不叫小黑,我叫黎微墨。” 黎恒笑出了声,这小家伙比他妹妹讨喜。 “小黑这名字,挺像是你娘会取的名字。”他从桌上一盘糕点中拿出一块浅黄色的梨花形状的糕点递到黎微墨面前:“吃梨酥。” 黎微墨接过糕点,闻着淡淡的清香咬了一口,不太甜却很香,有梨子的味道。 “我娘亲取乳名很难听,但是我的大名很好听。” 这么快就跟舅舅打好了关系,黎微墨也不怯怕了,自然而然地接话。 “诶?”黎恒闻言一脸惊讶:“黎微墨这个名字,是挺好听,你爹取的?” “我娘亲取的呀!” “难听。”黎恒瞬间耷拉下唇角:“舅舅给你取个更好听的!” 黎簌染捏着手中的杯子,真想砸他头上。 “不要,我喜欢这个名字。”黎微墨摇摇头,小手捏着梨花酥,抿着唇。 “好吧好吧,你喜欢就行。” 黎恒将孩子放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招呼着上点孩子喜欢的饭菜,又让人拿了一坛鲜榨的梨汁过来。 “是不是不写信催你,你都不想回来?” 黎恒给黎微墨倒了一杯梨汁,擦了擦他嘴边的酥屑。 “我在外边才五年,你至于这么着急吗?” 黎簌染可不怕他那一副装出来的正经相,黎恒虽然比她大三百岁,但在家里她是小霸王,根本不在怕的。 “才五年你就乐不思蜀,回来还带着一只小猫崽,小黑他爹到底是什么样的猫,让你连仙途都忘了?” 黎恒轻笑,话中并没有质问的意思,反而玩笑话更多,饮下一杯酒,杯盏碰着木桌面,发出沉闷却又响亮的声音。 “当然是只漂亮猫了。”黎簌染抱臂,一脸理直气壮。 “还是只聪明猫!”黎微墨把之前排练好的台词加了进来。 “聪明猫会让你修魔?”黎恒依旧勾着唇,亮棕色的眼眸中像是封印着碎乱的阳光,笑意温暖张扬,却带着审视。 他是元婴期修士,虽然看不透她的修为,但很容易就能看出她利用聚灵玉压制下的魔修特性。 “聪明猫……怎么就不能修魔?”黎簌染难得在他面前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发抖。 “小黑,你爹是什么人?”黎恒直接将问题抛给更容易说真话的孩子身上。 黎微墨一听,开卷考试第二场! “我爹是魔域白猫一族妖修,出窍期,非常厉害,我和娘亲跟着他每天吃穿不愁!” 孩童稚嫩的声音让黎恒眉眼舒展,唇角的笑意加深:“既然是出窍期,为何不把他带来让舅舅认识认识?” “我爹是高手,在魔域特别忙,没时间过来。” “哦?”黎恒挑眉:“是不能过来,还是觉得仙宗太危险,不敢过来?” “小黑的爹爹,该不会是只小怂猫吧?” 黎恒似是在开玩笑,但不满的情绪夹在话中,让人越听越不舒服。 “才不是!”黎微墨疯狂否认:“舅舅觉得我也是小怂猫吗?” “你当然不是,你是小漂亮猫。”黎恒也注意到孩子对他的话有些不开心,没有接着问下去。 黎簌染捏着酒杯,一甩手丢到自己的混账哥哥头上:“你对小孩子使什么激将法!?” 黎恒揉着泛红的额头,抿着唇,扭头问黎微墨:“你看看,原形毕露了吧,你爹到底看上了她哪里?” “我娘亲她……”黎微墨想反驳,好像除了长得漂亮,又能打架以外,挑不出什么优点。 吃过午饭,黎簌染记起那片梨园是黎恒名下的,抱着黎微墨去摘梨子。 黎恒收起折扇,也不装翩翩公子了,跟在两人的身后,见他们在园子里摘梨,有些后怕黎微墨年纪这么小,万一吃腻了梨子怎么办。 也是这时他突然意识到黎微墨为什么姓黎,不跟着他爹姓? 黎簌染对此解释,他爹也姓黎。 还有猫妖一族也姓黎的?真是开眼界,黎恒摇摇头,总感觉没这么巧合。 “那只猫叫什么名字?” 黎恒坐在园子里的小凉亭里,问着对面摘梨摘累了坐着啃梨的黎簌染。 她吃着汁水丰沛的甜梨,忽然想起自己没给猫爹编个名字,想了半天决定糊弄一下:“告诉你你又不知道,以后你来魔域见见他就知道了。” “还是等他来剑宗的时候见见面吧。” 黎恒从她手边的筐里拿了一个梨子,咬了一口。 “他不可能过来的。” 她就知道黎恒这家伙很懒,肯定不会去魔域追究。 “他会过来的。” 黎簌染呆愣愣地看着他:“你咋这么确定?” 黎恒扭头跟她对视,笑:“我把他的妻儿扣在剑宗里,他当然就会来了。” “卑鄙!”黎簌染朝着他竖中指。 “怕什么,他要是不来接你,你跟小猫就住在剑宗多好,好歹你也住了两百多年了,不比魔域心安?” 黎恒三两下吃完手中的梨,起身走到凉亭外围踱步,望着外边大好的日光和树荫下乱跑的白袍小少年,将手中的梨核扔到一块空地里,抬手施术让土地里瞬间长出了小巧的幼苗。 “我一魔族,我儿子一只小猫妖,在正道仙宗有恃无恐的住着,是嫌命不够长吗?” 黎簌染抽抽唇角,她哥和她一样,遗传了爹娘强势的颜值,脑袋就是不太灵光,但是黎恒别的地方不开窍,修炼方面是天才。 她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开窍。 “你只用个聚灵玉掩盖身上的魔气,在仙宗当然容易被识破。”黎恒朝着远方的小猫招招手,回头走到黎簌染身旁。 “喏。”自他的手心落下一枚白玉,宛若山间雪晶一般透亮。 “这是上好的雪骨玉,灵气充沛,完全能掩盖你身上的魔气。” 雪骨玉,是世间绝佳的储灵玉,其中灵力异常充沛,能助灵修提高修为,对于灵修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只是这样难得的东西,居然用来给她压制魔气,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黎簌染虽然觉得可惜,但她哥这么慷慨,哪有不拿的道理。 “不是……你还真拿啊?”见她毫不客气的样子,黎恒捏着玉的手有点紧。 “不是你要给我的吗?”黎簌染捏着玉的另一端,一脸无语。 “就不能先谢谢兄长,然后发誓以后得了天材地宝一定报答恩情吗?” “那我不要了。”黎簌染松了手,一块破玉,她不横刀夺爱。 “哎哎哎,给你给你。”黎恒将玉塞到她怀里,皱着眉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想从她那里捞点好处,真是比飞升还难,这家伙只进不出的。 “剑宗里妖修多的是,没人会为难小黑的。” 见她拿走了玉,黎恒又提了提黎微墨的事,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四个字:别想走了。 “那行,我带他住烛宫峰,就我师尊的山头。” “我觉得檀依会把你赶出去。” “那我们住宗主殿,让咱爹把我房间收拾出来。” “你住宗主殿,让小黑去天元峰跟我住吧,那里缺只猫。” “他不会抓老鼠!” 黎簌染怒吼,混账哥哥,那是他的大外甥,都不知道宠着! “我怎么舍得让我大外甥抓老鼠?”黎恒瞧着她,声线悠扬:“就是不想让他抓老鼠,才让他去天元峰的。” “为什么?” “因为宗主殿有老鼠。” 黎簌染的拳头硬了。 “那我们住烛宫峰,把檀依赶出去。”黎簌染抱臂,把自己的师尊赶出门,她应该是史上第一个。 “勉为其难,让小黑带着你来天元峰吧。” 黎恒纠结了好久才下定决心的样子。 “丑拒。” 黎恒摇摇头,叹了口气,也不惋惜,在凉亭里的石桌旁自顾自地斟茶。 黎微墨还在梨园里跑来跑去,摘了两筐梨子送了回来,还在兴头上,继续跑回去摘,亲娘拦都拦不住。 “比我雇的采摘人勤快多了。”黎恒耍了耍手边的折扇,眉眼带笑。 “你这是雇佣童工!” “我没给他钱哦~”黎恒耸肩,一脸自得。 “说起来,你怎么偏偏选在我闭关的时候出门历练,是不是早就跟那只猫勾搭上了?” 黎恒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就一直用“那只猫”代替,听起来好像黎簌染是个猫贩子。 “不是,巧合,真爱总是来的那么突然。” “那我可真是惨,闭关了五年,妹妹跑了,兄弟成家了,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 黎恒摇摇头,暗自叹息。 黎簌染敏锐地察觉到了八卦的气息,黎恒的兄弟没几个,居然有人成家了。 首先排除时衍仙尊。 “哪个兄弟啊?”她抑制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假装不在意地发问。 “凌汐啊。”黎恒挑眉,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好似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惊喜,超意外! 比度雷劫还要震撼,黎簌染感觉大脑瞬间短路,一脸黑人问号。 两千年的老树,居然开花了? 可她明明前几天刚和凌汐共事过,没见过他提起成家的事。 第62章 凌汐的八卦 “你说的,是那个时衍仙尊凌汐?” 黎簌染一字一顿地问出口,总觉得自己听错了,那个不爱说话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凌汐,居然成家了…… 太匪夷所思了。 黎恒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一开始也是和黎簌染同一个反应。 黎簌染瞳孔地震,她哥肯定不会在这方面开玩笑,那就说明这事儿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原着里凌汐到死都是光棍一个,怎么突然脱离了原剧情,成了家? 难不成他也是穿来的? 到底谁这么厉害,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简直是女辈中的楷模! 也可能不是女辈。 黎簌染拽着黎恒的衣领,想要询问更多细节,后者拍开了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据说,黎恒出关的时候,刚得知自己妹妹出门历练去了,时衍仙尊出于对朋友的关照,登门拜访,便提出让黎恒写信催催黎簌染。 “这跟他成家有什么关系?”黎簌染挑眉,还想着听八卦呢,谁稀罕听他出关以后的事儿。 黎恒摇摇头,接下来才是大瓜! 自从闭关了五年,黎恒也变得敏锐了起来,写完信的第二天去玄衍峰找凌汐,一下子就察觉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在黎恒的追问下,凌汐告诉他,自己在三四年前遇见了一位故人,曾经对那位故人有些交集,但是不多,自己对她有几分超乎寻常的情意。 “他暗恋?他倒追?” 黎簌染从镯子里掏出一袋瓜子,津津有味地嗑八卦。 黎恒也抓了一把,嗔怪她有这么应景的好吃的怎么不早拿,便接着讲。 凌汐说,后来跟这位故人有过简单的纠葛,对方却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现在准备重新见面,有点情怯。 “你确定不是随便找了个话本子的故事安他头上了?时衍仙尊是那样的人?” 黎簌染撇嘴,总觉得这瓜很假。 “他亲口跟我说的!”黎恒拍案而起,可以质疑他种的梨,不能质疑他讲的八卦! “哈?那你继续……” 反正她觉得凌汐不像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唯一的解释只有他社恐。 但是社恐也不会把话跟朋友说这么明白吧,而且还是黎恒这个大嘴巴。 “反正他跟我讲完这件事之后,每次我去见他,都发现他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好像在隐忍些什么。” 黎恒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对方的神情,虽然一如既往地面色冷淡,但是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也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的样子。 黎恒知道,他果然跟那位故人关系不一般。 “他是不是后悔当初不该跟你说这么多,怕你天天问啊?” 黎簌染嗑瓜子,冷笑。 “我是那种人吗?而且我跟他是好兄弟,他只告诉我一个人了。” 黎恒一脸得意,想表达自己和凌汐之间坚不可摧的友谊,黎簌染却连连摇头,凌汐啊凌汐,怎么这么糊涂,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摸透黎恒的性子吗? “他告诉你一个人,不就相当于告诉了全宗门吗?”黎簌染吐掉口中的瓜子皮,愤愤不平。 好不容易社恐仙尊开了花,黎恒这大嘴巴一张,怕不是直接把凌汐的小花掐死。 “我一直都在保密诶!”黎恒抿唇,同样愤愤。 “可你告诉了我。”黎簌染挑眉。 “你是我亲妹妹,不算。” “你是不是也是以这个理由告诉咱爹的?” “这我还真没告诉咱爹。” 黎簌染眼神微妙,惹得黎恒竖起了三个指头:“我发四。” “你继续说,我保密。”黎簌染主动分瓜子。 “后来他告诉我,他和那位故人有个孩子。” 咔嚓,瓜子被集体捏碎的声音,黎簌染紧紧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盯出个窟窿。 “他……真的这么说的?” 她总觉得,这瓜假的不能再假了,找女朋友就算了,怎么还多了个娃? 真好奇凌汐的娃是什么样的,该不会从小不爱说话吧。 “我就知道你不信,我当初也不信!” 黎恒啧啧两声,接着说:“后来他就不跟我多说了,我也不好意思继续问,然后听闻坊间开始流传魔召令,他就出门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在我闭关的短短五年内成的家!” 黎恒锤桌子,一脸戚戚然,愤恨自己的八卦之力不够炉火纯青。 “不过我问了玄衍峰的仙鹤。” “什么什么?” 听黎恒的意思,他好像没见过凌汐的妻儿,黎簌染也很好奇,怕不是被藏在玄衍峰? “仙鹤说这几年没有外人来玄衍峰,只是时衍仙尊出门的频率有点高,这两年还好,收了徒弟之后一直在山上教徒弟。” “怕不是藏到宗门外边了吧?”黎簌染得出结论,“万一对方是个普通人怎么办?” 如果是修仙者,完全可以带回宗门结为道侣,还方便一起养孩子。 凌汐本来就不是没有担当的男人,迟迟不将对方带回来,很有可能是人家不能进宗门,也或者是不愿意来。 “万一人家想让他入赘,结果迟迟没谈拢呢。” 黎恒的猜测非常大胆,简直不要命。 “猜的不错,下次别猜了。” 黎簌染想呼死他,到底谁背景能这么大还想让大名鼎鼎的分神期仙尊给她入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再联想起这次遇到凌汐,对方的态度,很明显柔和了不少,对待黎微墨也有一种非常出乎意料的温柔。 想来是他成了家,对待孩子更加温和了许多。 这个瓜实在吃不动了,黎簌染很好奇,凌汐有了自己的娃之后,再对待萧缙又会不会是那种有求必应、无私奉献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这剧情到底脱离的彻不彻底,不然他的老婆孩子可就遭难了,一个注定要为男主奉献生命的角色,可能陪伴不了太久。 黎微墨终于摘累了,跑回来喝茶,黎恒给他倒了一杯又一杯,连连夸赞自己的大外甥真是聪明又能干。 小猫咪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利用了,还沉浸于被夸耀的喜悦中,黎簌染默默把自己儿子摘的梨都塞进乾坤袋里。 绝不能让孩子给黎恒干白工! 将近傍晚,两人带着孩子去最大的酒楼吃过晚饭,便一路直奔云山剑宗。 穿过宗门外的结界,云雾缭绕的群峰展现在他们面前,黎微墨被舅舅抱在怀里,一脸新奇地往下望。 脚下都是缥缈的云雾,高耸的山峰直入云端,已是夜晚,星星闪烁,月光清澈,云山剑宗的全景都在脚下,雄伟广阔。 黎恒还是把他们带到了天元峰,说是不想让她住,其实早就为妹妹收拾好了屋子,站在天元峰林间的岔口处,黎簌染带着孩子跟黎恒告别,准备直接顺着记忆往回走。 “诶,等一下。”黎恒叫住了她,月色初升,有些在天元峰做任务的弟子正拿着工具往回走,见到黎恒都问候了声师兄。 “干嘛?”黎簌染不解,路过的弟子喊了她一声师姐。 “凌汐说让你明天去玄衍峰找一下他。” “他不是调查魔召令的事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天刚聊完人家的八卦,明天就要去见当事人,黎簌染觉得肯定会很尴尬…… “人家是仙尊,办事从来不会慢,而且人家缩地成寸,传送阵随便用,谁像你还得拿着个法器慢慢飞……” 很好,拳头硬了。 第63章 颜家大小姐 玄衍峰。 清晨洒扫的仙鹤变作人形,伴着晨雾踏上玄衍峰,刚行至长老殿前,却见庭院内一白衣身影正坐在树影下,伴着朝露拨弄琴弦。 一旁的石桌旁早已备好茶盏,却并未开始烹煮新茶,仙鹤清昭走上前,绑好衣袖:“仙尊,弟子为您煮茶。” “不必。”凌汐将手从琴弦上拿开,抬头冲着他勾唇,蓝色的瞳眸宛若山间消融的泉水:“等客人到了,我亲自来。” “那仙尊,弟子……”清昭闻言不再坚持,却见得今日殿内依旧纤尘不染,甚至比以往都要干净整洁许多,有些不知所措。 “今日也不必扫了,去照看下灵植,便去自行修习罢。” 凌汐交代道,抬手仔细为手边的琴调弦,细碎的弦声如凌乱的泉水击石声。 清昭应了下来,准备行礼告别,却又突然被唤住。 “别贪玩,记得去主峰听课。” 音色清朗,声音淡然。 清昭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总觉得今日的仙尊比平时要和蔼许多。 没走两步便碰上了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抬头一瞧,是时衍仙尊门下的徒弟萧缙。 见其风尘仆仆的样子,俊朗的容颜染着些许疲惫,眸光却炯炯有神,清昭停下脚步行礼。 “师兄是要找仙尊吗?” “今日历练归来,自然是要拜访师尊。”萧缙回道,见其今日离开的偏早,不禁发问:“主峰还未开课,这是要去哪里?” “仙尊今日要待客,应是贵客,便先将我差去照看灵植。” 清昭回道,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能让仙尊亲自烹茶招待,自然是贵客。 既如此,他便开口劝萧缙稍后再拜访。 萧缙闻言,也顺势跟着下了山,他这次历练没有突破,回来的这么早,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再次面对师尊。 也好,等晚些再来拜访。 他如此想着,看了眼一旁胡乱纷飞的灵蝶正朝着玄衍峰上的长老殿前进,顺势将它抓了过来,害怕会打扰师尊见客。 ———— 吃过早饭,黎簌染带着孩子往云山剑宗的主峰上的宗主殿飞去。 “娘亲,真的不去见仙尊了?” 一想到昨天舅舅还提醒过他们今日要去拜访时衍仙尊,自家娘亲却完全不在乎这件事,直接决定去宗主殿找宗主。 “女儿和外孙回来了,不应该先拜访一下一家之主吗?” 黎簌染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蛋,风吹动她的长发,有些凌乱。 “而且我早就放了一只小灵蝶去给凌汐传消息了,明日再拜访。” 一听这话,黎微墨终于不再顾虑,跟着母亲到达宗主殿前。 宗主殿算是整个宗门最气派的建筑,毕竟是云山剑宗的脸面,这里不仅仅是宗主理事的地方和住处,还是最常接待外客的地点。 站在门前望了眼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隐约能看见门前两个柱子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 黎簌染有些疑惑,她爹向来崇尚节俭,从来不会雇佣人摆这种看门面的事儿,宗主殿只要没有客人,基本上只有宗主一个人。 凑近了一看,这绛紫色的衣衫,还有布料上的暗纹,以及衣领边缠绕着的金色独特绛曦草纹路。 居然是云起大陆六大家族之一的颜家人。 那她可就有印象了,今天这一出,指定是颜家大小姐颜素倾来退婚的。 黎簌染带着孩子,想直接推门,却被门口两位颜家小辈拦住,对方深色严肃,甚至有些呵斥的意味:“这位姑娘,殿内正在议事,不可打扰。” 议什么事,不就是来打脸退婚的吗?说得那么高大上。 黎微墨拽了拽娘亲的衣袖,从小被魔域四位长老培养出来的理性让他对礼仪格外遵守,想劝自己的娘亲再等等,别打扰了外祖父谈话。 黎簌染也不是非要闯入,只是这两个颜家小辈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分,颜家向来心高气傲,也就养出了这样的小辈。 这里是云山剑宗的宗主殿,不是他们颜家,若要找宗主议事,直接在大厅里谈话便可,也没有人会偷听。 根本没必要派人这么把手,整得他们派头多大似的。 而且颜家大小姐来的时候就气势汹汹,直接让人关了会客厅大门,还派这两人把手,不让任何人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宗主杀她爹了。 原着里这位颜家大小姐从小身体不好,得了一种难以治愈的病,不到十岁就会夭折,这种病只能用千年青鳞鲤的玉鳞做药引,才能完全治愈。 青鳞鲤是难得一见的灵兽,颜家曾去青鳞鲤族群的旧居寻找过,但是由于当时灵气枯竭,很难找到千年的青鳞鲤,就算有,也不舍的将自己千年修炼化出的玉鳞拿出来做交换。 直到颜家家主发现云山剑宗里有一位弟子是青鳞鲤,还是千年的青鳞鲤。 正是佩鸾长老当初带来的一位徒弟,玉漓,也是宗门里深受爱戴的玉师兄。 颜家为了保住颜素倾的性命,求了玉漓许久,最终玉漓心软,决定拿出自己的玉鳞,但需要颜家做等价交换。 没想到的是,颜家觉得这救命之恩难以回报,不仅送了许多天材地宝,还把颜素倾也送了。 待玉鳞治好了颜素倾的病,便张罗着给女儿和玉漓定下了婚约。 儿时的颜素倾不懂情爱,在父母的撺掇下同意了这项婚约,玉漓也觉得是缘分使然,也便答应了下来,互换了信物。 此事百年来一直是宗门里的一段佳话。 可谁也没想到,长大后的颜素倾不念及救命之恩,瞒着父母跑来退婚了。 退婚就退婚吧,这件事本来颜家就不占理,当初是他们主动要求结的婚约,现在气势汹汹跑来退婚,直接闯入宗主殿,以为自己多大的面子…… 若是这位颜素倾情商高一点,过来送点厚礼,感激一下救命之恩,再提出退婚,以玉师兄的性子,肯定不会多纠缠。 可她没脑子,嚣张跋扈,跟司涓涓一个儿样儿,直接带着一堆人闯进宗主殿,让宗主找来玉漓和佩鸾长老,然后再退婚。 原着里恰逢萧缙历练归来,向黎簌染提出加个司涓涓玩后宫,黎簌染不依,带着他上了宗主殿,刚好撞到颜素倾退婚。 萧缙也觉得颜素倾做事不厚道,上来与她讲了番道理,导致颜素倾羞愤而归,后来就对萧缙产生了兴趣,在他出门历练的时候常常暗中作对,一来二去,后宫又加了一个人。 此时的黎簌染现在门前纠结了一会儿,如果自己这个时候闯进去把萧缙的台词偷了,颜素倾会不会爱上她? 有点悬,她没有男主那气运。 思索过后,她直接不顾两个颜家小辈阻拦,抬手抱起儿子踹门而入,拔起剑大喊:“爹,债主上门了?” 殿内正冷着脸与颜素倾对视的黎司云一听见这响亮的呼唤,吓了一跳,再眨眼,五年不见的闺女居然已经冲到他面前,抱着个小团子。 “外祖父好!”黎微墨虽然尴尬,但还是不忘招手打招呼。 “你又欠了谁的债,怎么这位姑娘,如此气势汹汹?” 黎簌染瞧着一旁的紫裙少女,一身绛紫色的衣裙显得十分富贵高傲,精致的小脸也非常冷厉孤傲,凤眸同样凝视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一脸嫌弃。 一眼便知,此人就是颜素倾,说实在的,黎簌染对于这本书的关键人物,基本上瞧一眼就能和名字对上,厉害得很。 “你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 黎司云皱眉,因着是修仙人,面色不算年长,修的仙身也早,看起来与黎恒一般年岁,不到三十的样子。 “也不怪我,这姑娘带这么多人围了你的老巢,我以为她要弄死你,可不就冲进来了嘛。” 黎簌染淡淡一笑,言语中满是对父亲的关切,显得颜素倾的所作所为更有问题了。 颜素倾柳眉一挑,身后与她同来的颜家长辈也有些不满,想要说话,却又被清亮的女声怼了回去: “我说错了吗?那这位姑娘是来做什么的?” 颜素倾张口,声音带着少女的娇然,却有着高傲的凌厉之色: “自然是来……”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带着笑意尾音上扬的男声打断。 “老黎,怎么突然唤我和小玉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那身着月黄色长袍,一脸笑意的男人从门口走来,看了眼门口被打倒的两个紫衣男子,轻笑声在整个大殿内回荡。 此人正是佩鸾长老。 黎簌染瞧了一眼他,实在难以想象他居然是金麻雀的亲哥哥,再回忆自己儿时被他带着到处惹事,也懂了越煞为什么会被他弄丢了。 佩鸾身后,一个青衣男子翩翩而立,跟着踏入大殿内,青年笑容温和,看了看殿内的几人,抬手捏了捏佩鸾的衣袖。 “师尊,注意礼节。” 玉漓提醒道。 佩鸾没理他,大踏步走进殿内,张望了一下,笑:“嚯,稀客啊。” 颜素倾闻言,高傲地扬起了脖子。 然而佩鸾的视线却落在黎簌染身上,看了眼她身上朴素的衣裙以及怀里抱着的小白团子,抬手戳了戳黎微墨的小脸。 “我记得梨酥得有八十年没来宗主殿了吧?稀客啊!” 佩鸾睁着眼说瞎话,就是不想看颜素倾一眼。 “没有,别胡说八道。”黎簌染丝毫不配合,抱着黎微墨往旁边一晃,躲到宗主爹身旁。 虽然有很多话要问这个刚回来的女儿,但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于是跟佩鸾讲了一番颜家的来意。 第64章 退婚风波 原是退婚的事。 佩鸾摇摇头,看着颜素倾和她背后的一位颜家长辈,似笑非笑:“这是你与小玉的婚约,怎么找到宗主头上了?” “您和宗主是长辈,这退婚书的仪式,自然要在长辈的见证下才算合理。” 颜素倾瞄了一眼旁边云淡风轻的玉漓,声音冷傲,看不出一点尊重长辈的意思。 “你还挺有礼貌!” 佩鸾笑出了声。 “那是当然,倒是宗主家的千金,怎么这般不知礼数,肆意打断别人谈话。” 黎簌染刚将孩子放到地上,准备站在一旁看戏,却忽然被人有意无意的指着骂,眉头一皱。 黎司云闻言轻笑两声,抬手敲了敲女儿的额头,呵斥道: “看看你,姑娘家家的,真是鲁莽!学学人家颜姑娘,下次不要一个人闯,带着一群人,哪儿还有人敢说你不知礼数?” 颜素倾脸都绿了。 黎簌染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说回退婚的事吧。”佩鸾拉起玉漓上前,让其与颜素倾对视,大有一副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的意图。 玉漓淡淡一笑,面色温和:“婚约的事还是我们之间相谈即可,不必劳烦宗主和师尊他们。” “也好。”颜素倾仰着头与那双清澈的双眸对视,红唇轻启:“这是当年的信物,想来玉公子也不喜与素未谋面之人定终生之誓。” “今日我们各退一步,互退信物,也是两清了。” 说罢,一旁身穿紫衣的颜家弟子捧着一个小巧的锦盒来到两人中间。 玉漓依旧笑意清浅,如画般的眉眼勾勒出如玉般温和精致的容颜,抬手将腰间佩带上的白玉拆下,送还给颜素倾。 余光瞥过一旁目光愤愤的黎簌染,又与面前的紫衣少女对视,开口: “恐怕两清不了。” 颜素倾柳眉微蹙,听闻这位未婚夫性格温雅,还以为不会多做纠缠。 “我深知玉公子于我有恩,报恩的方式有许多种,我已备好厚礼作为此次违背婚约的赔偿。” “我可以自己挑选礼物吗?” 玉漓并没有一分生气的意思。 “玉公子想要什么?” “我要魔尊的元婴。” 此言一出,满殿震惊。 黎微墨吓得拽拽母亲的衣角,现在逃离还来得及吗? 黎簌染也有些惊讶,不是怕玉漓会挖她的丹田,他肯定也不知道魔尊就是自己的黎师妹。 只是印象里玉师兄性格温和,对任何人都悉心关照,现在会对颜素倾说出这种话,显然是在为难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颜素倾瞬间冷下了脸,不想退婚所以就开出这种条件来让她知难而退? “我的玉鳞,凝聚着千年的修为,既然要赔礼,当然要用相当的礼物。” “新任魔尊是出窍期,用她的元婴,最合适不过了。”玉漓依旧微微笑着: “颜姑娘还可以顺手做一件值得受天下敬仰的好事,一举两得。” “那魔尊的元婴岂是说拿就能拿的!?” 颜素倾怒道,红唇紧紧抿起,盯着玉漓云淡风轻的面容。 “我的玉鳞,也不是说拿就能拿的。” 玉漓微微偏头,笑容不减:“颜姑娘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要么拿魔尊的元婴来换,要么把我的玉鳞还给我。” “否则……”他看了眼一旁的锦盒,以及自己方才放在上边的玉佩,抬手再度拿走那块作为婚约信物的白玉,说:“否则这婚,我不会退。” “你……欺人太甚!” 颜素倾气不过,抬手想教训一番这个伪君子,却被自己的长辈拉住。 “叔父!”少女的声音娇然,嗔怪自己的亲人居然不站在她这边。 颜素倾的叔父却摇了摇头:“这事本来我们颜家就不在理,今日叔父只是陪你来退婚,不是看你胡搅蛮缠耍威风!” 男人随后冲着玉漓作揖,表达自己的歉意,试图讲道理:“玉公子,我理解你的苦衷,只是这要求实在有些为难,看在你与倾倾的缘分上,可否放宽一些。” 刚才颜素倾气势汹汹的时候不说话,现在被人怼了回来不占理了就先把错怪在侄女身上,也是个厉害的长辈。 若玉漓因为他的话把条件放宽,回颜家可以说是他这个叔父的功劳,若是玉漓不松口,那都可以赖颜素倾胡搅蛮缠。 玉漓自然不愿松口,千年的玉鳞,让他千年的修为都白给,再加上颜素倾这个态度,怎么可能会宽容。 最终在叔父的指责下,婚也没退成,颜素倾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临走前还狠狠剜了一眼玉漓,最后消失在云雾之间。 送走不速之客,玉漓回头冲着黎司云行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黎簌染,俯身行礼,自责道:“给宗主和师妹添麻烦了。” “无碍。”黎司云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摆摆手让玉漓起身。 “你是无碍,让我火急火燎地跑来,就为了应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佩鸾凑了过来,抖了抖衣袖,一身月黄色的衣袍分外惹眼。 金色的眼瞳瞬间盯上了黎簌染旁边的小家伙,凑到黎微墨面前,很是惊奇:“刚才就想问了,梨酥你出门历练,怎的还偷了个小猫回来?” 见到奇怪的大人,黎微墨努力躲到娘亲身后,不敢探头和佩鸾对视,又觉得那双眼睛跟魔族右护法的越煞姐姐有些相似,探头瞧了瞧。 “你是玉师兄的师尊,不叫你来,叫谁来?”黎簌染拍开佩鸾想要拉走黎微墨的胳膊,将孩子护在身后。 “师尊,该走了。”玉漓上前来拽了拽佩鸾的衣袖:“你今日还有课要讲。” “你代我去。” 佩鸾随口道,没有瞧着小猫,他可不想善罢甘休,摸着乾坤袋想找点零食逗逗孩子。 “我也有课。”玉漓无奈道。 “别偷懒,佩鸾。”沉默许久的黎司云开口,拉住他的后领交到玉漓手中,跟提小鸟似的。 玉漓摇摇头,看着自己不着调的师尊,劝到:“改日再来拜访师妹。” “好吧好吧。”佩鸾将衣领拽出,站直了身子抖抖衣袖,冲着黎簌染勾唇:“梨酥,有空记得去天元峰找佩叔!” 黎簌染冲他摆手,心里盼着这个家伙快走,别吓到她儿子。 大厅里终于肃静了下来,黎司云也有空问话了,默默地走到殿内的主坐上,倒了杯茶润润喉,开口:“跑了五年,带回来个猫崽?” “可爱吧?”黎簌染抱着黎微墨凑到亲爹跟前,眉眼弯弯。 黎司云低头瞧了瞧一身素白衣裳的小少年,颈间挂着金灿灿的长命锁,两只眼睛大大的,漂亮的琥珀色,跟他女儿小时候挺像。 “他爹呢?” “没来。” “是个魔?” “算是吧……” “砰!”的一声,茶盏落到桌上,声音清脆,昭告着主人的不满。 黎簌染和黎微墨心一惊,小心翼翼地望着黎司云的深情。 “先关个禁闭吧。”他淡淡道:“孩子我就不罚了,出禁闭带我去找那只猫。” “干嘛?”黎簌染抱紧儿子,有些害怕。 她爹的修为比凌汐都要高一个境界,怕不是要…… “除魔!” 第65章 吃他的鱼 “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要弄死他爹?” 黎素染搓搓自家儿子的脑袋瓜,后怕不已。 “只是觉得魔族最近有点太猖狂了。” 猖狂?黎簌染一头雾水,她一直让魔族乖乖待在结界里,哪里还让他们猖狂过。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黎司云口中的猖狂,是指那魔族居然拐走了他的女儿。 黎司云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被女儿抱在怀里的小家伙,看那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很是清澈干净。 “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微墨。”小猫乖乖地自报家门:“我爹不是坏猫。” 虽然他自己也没见过亲爹。 黎司云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几分,抬起双臂:“让外祖父仔细瞧瞧。” 黎簌染闻言后退了两步,把黎微墨往一边抱去,远离自己这危险的爹。 “你不关我禁闭,我就把孩子给你。” “跟我谈条件?让你学颜素倾不要脸皮,你怎么学来个无理取闹?” 黎司云一甩袖子,愤愤道:“不稀罕!” “那我们走了。”黎簌染抱着孩子往外跑。 “回来!关禁闭!” 老父亲气愤不已,几乎都是吼出了声。 黎簌染脚下速度更快了。 眼看着就要跑出宗主殿,飞行法器都已经备好了,背后忽然传来气急败坏的挽留: “不关了不关了,回来让我瞧瞧外孙。” “喏。”几乎是瞬间,黎簌染闪现到父亲面前,差点吓飞他老人家的小心脏。 一直沉默不语的黎微墨被亲娘当成货物一样丢到别人面前,还好自己平衡力不错,稳住了身形,走上前跟外祖父打招呼。 黎司云得偿所愿的抱着他瞧了瞧,很是新奇,逗了半天发现聪明的黎微墨没反应,还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刚晋升外祖父的男人失落地摇摇头:“年龄大了点……” 转而呵斥自己那没心没肺的亲闺女:“成亲了都不给家里来个信儿,你为什么不回家生孩子?还能让你哥伺候你!” “我怕你和他联手弄死我。” 黎簌染勉强微笑。 “你也该打,出个门都不让人安心!”黎司云作势要打,却被怀里的小家伙抓住了袖子。 “外祖父,你别打我娘亲。”黎微墨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声音稚嫩甜糯,惹得人不敢继续动手。 果然还是隔辈亲啊,无良娘亲悄悄为自己儿子竖起大拇指,好孩子! 在黎微墨的助攻下,黎司云逐渐于一声又一声的外祖父中迷失了自我,直到发现手边的宗主事务不能再拖,才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诶!爹,我能不能住回我房间啊?” 黎簌染突然想起自己不能再带着孩子去天元峰了,害怕佩鸾会过来骚扰黎微墨,于是便想继续赖在宗主殿。 “行,你自己去收拾,我可没空管。” 黎司云转身去了书房,临走前给黎微墨一颗小玉珠让他玩儿。 到了晚上,黎司云知道女儿嘴馋,现在一定还没辟谷,从烛宫峰长老檀依那里摘了点灵草,又去天元峰佩鸾那里拿了点灵兽肉。 临走前看了看池塘里的大鲤鱼,心想自己那外孙会不会喜欢吃鱼。 “那是玉漓养的鱼。”佩鸾提醒道,黎司云闻言瞬间收回了心思,摆摆手离开。 整个云山剑宗的人都知道,玉漓性子温和,但只要碰了他养的鱼,管你是长老还是宗主,都要被他追杀。 就算他不跟人动手,也会非常记仇,难缠得很。 黎簌染就有幸因为一尾鲤鱼被玉漓缠着许久。 于是黎司云去了玄衍峰,想找凌汐要两条鱼拿回去炖。 玄衍峰的夜色很凉,树林里弥漫着雾气,微凉的风吹着人很是舒坦。 刚走到长老殿前,远远地便瞧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正在替换断了的琴弦。 走近一看,只见凌汐修长的十指有些僵硬,指尖明显残留着些许淡淡的红痕,一看就是弹琴太久留下的伤。 “你这是弹了多久?” 黎司云怔愣着看着他利落地替换琴弦,不断地调音。 “一天。”凌汐淡淡道。 抬头看了眼对方不解的神色,叹了口气,该来的人不来。 爽了他的约,凌汐心底暗暗记上小册子,三天不想理黎簌染,除非她亲自过来认错。 “你又要练琴技了?”黎司云有些纳闷,他记得凌汐的琴技已经炉火纯青,根本没必要再这么苦练,居然练了整整一天。 “不是。” 凌汐垂眸,乌发落在肩前,青蓝色的发带缠绕着颈侧的长发,落下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宛若风中振翅的蝴蝶。 “那你……” “宗主是有什么要事吗?” 黎司云的问题忽然被打断,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透露着些许清冷与不耐。 他也不再问下去,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还记得我家姑娘不?就两百三十年前跟佩鸾一块儿偷你鱼的那个。” 黎司云笑笑:“历练了五年刚回来,给她做顿好的,让她以后别不着家。” 凌汐点点头,但愿如此。 随后带着他去自己养鱼的池塘附近,凝聚灵力,捞出两尾大鲤鱼。 “够吗?”他转身将鱼递给身后人。 “多谢!”黎司云笑着将鱼装进乾坤袋,送了一袋灵石做交换,转身消失于夜幕中,忙着回去做饭。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白衣仙尊看着自己池塘,回到空荡荡的殿内,继续给琴调音。 人没过来,还要吃他的鱼! 明天去找她算账。 他拿起毛笔沾了点墨,在卷轴上写了点什么,烛火映着冷峻的容颜,粉色的薄唇紧紧绷着,蓝色的瞳眸像是坚冰一般久久不化。 “师尊……” 门外传来少年人的呼唤,清朗的声音如明月一般。 萧缙踩着倾泻一地的月光进入殿内,跪坐在师尊面前,神色有些低落。 “回来了?” 凌汐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写写画画。 “怎么了?”见自己徒弟这般神情,他顺势发问。 “师尊,此次历练没有突破,还提前了这么久便中断历练,弟子甘愿领罚……” 萧缙抱拳,鼓起勇气直面自己的师尊,咬唇,下定决心。 “为何要罚?” 萧缙闻言,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自然是因为……” “我从来没说过,你突破不了就会罚你。” 凌汐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萧缙面前。 面前的身影遮住了烛光,背着光,萧缙在自己师尊的脸上看到了些许无奈。 只听他缓缓开口,并没有任何指责和要责罚的意味,语重心长道:“我命你出门历练,是为让你寻找机缘突破,不是非突破不可。” “机缘难求,突破顿悟也不可心急,有人追求突破千百年无果,有人不过行至河畔,观望江水,便顿悟晋升。” “你不可强求自己,我亦不会为你强施枷锁。” 凌汐向他伸出手,令其站起身。 他和萧缙这次仅仅只有两年的师徒情,这两年间萧缙的修为依旧突飞猛进,只是一直没有突破旋照期。 这很正常,他本身就天资非凡,做了许久的外门弟子,天赋才刚被发掘,突然碰了壁,难免会有些焦躁。 凌汐想要教导他万事不可心急,更不能病急乱投医,自己从不会强求他必须突破,这样反倒影响他的道心,会更难突破。 听完师尊的话,萧缙也明白自己不可急躁,但师尊不强求他突破,他自己也不想有任何松懈。 经历了几番交谈,萧缙决定独自再度踏上历练之路。 见他坚持,凌汐也不阻止,拿了一袋灵石给他,又送了一件法宝,叮嘱他三年后不管结果如何,一定要先回来。 萧缙应下,收了东西,才发现袖口里还藏着今早捉来的小灵蝶,随手将其放了出去,向着自己的师尊告别。 小灵蝶并没有飞出殿外,而是转着圈有些晕乎乎地朝着凌汐飞去,落在凌汐的指尖,翅膀扇动。 他低头瞧了瞧,点了一点灵力给它,顺着那点灵力,脑海中浮现出熟悉的声音。 “等一下。” 刚准备离开的萧缙忽然被叫住,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师尊冷峻的脸庞。 只见男人回到桌案边,将写了许久的卷轴收起,放在一旁的箱子里,抬头看着他,看不出情绪。 “以后,不要乱捉灵蝶。” 第66章 拜访仙尊 “娘亲,你的脸还痛吗?” 又是一个清晨,黎微墨拽着母亲的手,跟着她走在去玄衍峰长老殿的路上。 小家伙抬头看了眼娘亲脸上包扎好的伤口,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就连周围纷飞的蝴蝶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痛了。” 黎簌染闻言叹了一口气,温暖的日光照在身上,脸上的伤早就不痛了,只是在思考一会儿该怎么面对凌汐。 希望他不要问她为什么受得伤,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昨晚吃饭的时候,明明气氛非常和谐,餐桌上的两条大鱼也很鲜美。 黎微墨为了展现自己的懂事机灵,自己动手给鱼挑刺,挑的非常之完美,足以载入《黎小黑饲养手册》,成为猫儿子成长中的史诗级突破。 黎司云也非常欣慰,孩子聪明又乖巧,当即决定要亲自给黎微墨找个师父,让他入仙道,不要跟着亲爹修魔。 黎簌染当时默默吃饭,没有说话,更不敢提孩子的爹不是魔,他亲娘才是魔。 谁知餐桌上有个蠢货黎恒,一张嘴都泄露了黎簌染修魔的事实,惹得黎司云认真用神识把她扫了扫,发现真是魔修,顿时火冒三丈。 当即摔下筷子准备清理门户,黎簌染也放下筷子就跑,谁想到跑的太急,被宗主殿的高门槛绊倒了,磕破了脸。 黎司云刚找到鸡毛掸子,还没动手,黎簌染自己摔出个first blood。 最后在一家人的围观下给她包扎伤口,奈何她是魔修,与灵气相斥,愈疗术没有用,只能抹点草药包扎一下。 害怕姑娘破相,哥哥和亲爹连夜把她送去烛宫峰找几个医修给止了血,开了点药。 回到家,黎司云也不敢打她了,让她在宗门别乱跑,别被谁发现了魔修的身份给灭了。 然后宗主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回了自己的小书房研究研究魔修该怎么转灵修,惹得黎簌染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把泽川的魔骨给他了。 万一他逼着自己吸收魔骨转灵修怎么办…… 黎簌染再度叹气,发现自己早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宗主殿门口。 偌大的庭院内一片清新的绿意,悠扬的琴声于梧桐叶的沙沙声与燕雀莺歌中汇成一曲,溪流般清澈流淌。 黎簌染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打扰了人家的雅兴。 时衍仙尊善抚琴,琴技一流,只是似乎活了太久,已经很久没有兴致弹琴了,今日突然重新抚起了琴。 她停下了脚步,捏着儿子的小手,有些踌躇,万一他们这么闯入,惹得他生气了怎么办。 黎微墨却没注意到她的顾虑,听见琴声,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直接松开了手,快步跑上前去。 才反应过来的黎簌染连忙跟上,琴声忽然停了,那双熟悉的蓝眸隔着细碎的风声与她对视。 流风吹起鬓间的发,黎簌染的视线忽然模糊了一些,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奇怪的画面。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自己也曾这么与他对视过,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风,以及同样的琴声。 却绝对不是自己这两百三十七年的记忆里任何一秒,似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时间段。 那时的自己……好像在哭。 真是奇怪,黎簌染甩甩脑袋,她可没有按照书里的设定活成娇娇美人,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错觉,绝对是错觉。 她走上前,刚要从自己的储物手镯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却听得那清冷明朗的声音发出疑问: “你的脸怎么了?” 黎簌染抿唇,想皱眉,但是面部表情太大,摔破的伤口撕裂的疼,只能学着对方同样面无表情道:“一不小心受伤了。” “不是你爹打的吧?”凌汐抬手揉了揉凑到自己身边的黎微墨,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脸上离开。 “宗主得知你修魔了?” 见她没有回答,他接着问,大致已经猜到了她为什么受伤。 黎簌染点点头。 “那也不能往脸上打呀。” 凌汐无奈道,起身凑到她面前,抬手想看看她的伤,蹙着眉:“我去与宗主说说……” “额……不必……”黎簌染拽住他的袖口,拍开他的手。 这跟她爹没关系,都是她自己摔得。更何况宗主已经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还坐在她娘亲的画像面前反省了许久。 “仙尊不用着急,不是外祖父打的,都是意外,昨夜医修姐姐说过,过两天就不用敷药了,很快就能好。” 黎微墨跑过来拽了拽凌汐的衣角,声音稚嫩,却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有把她的蠢事说出来,给亲娘留了点面子。 “意外?”凌汐低头瞧着黎微墨,又将视线回到她身上,看着那双杏眼在刻意躲避着他的视线,瞬间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 “自己摔的?” 黎簌染震惊,这家伙有读心术吗? 黎微墨没说话,娘亲的面子没保住。 “师……师叔,此事就先不提了,您找我何事啊?” 黎簌染想笑着带过方才的尴尬,为了套近乎,称呼都改了,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伤口有些疼。 只见凌汐微微皱眉,额角的发有些凌乱,弯月青藤额饰于朝阳下泛着光,睫毛有些长,微微颤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口。 “随我来。” 他牵起黎微墨的小手,回头看了他一眼,往殿内走去。 踩着石板砖,黎微墨的视线总往周围的绿植上飘,从小在魔域长大,很少见这些灵植和其它观赏植物,一朵小花都让他多看了许久。 “喜欢的话,我教你种。” 黎微墨闻言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黎簌染跟在后边,总感觉两人的对话有点奇怪,为什么孩子喜欢小花,就要教他怎么种啊? 这种灵植,得教个七八年才能见朵花吧,凌汐难道不嫌烦吗? 跟着进入殿内,凌汐亲自沏了壶茶,招呼着他们先坐下,随后拿出一个小盒子,甫一打开,便感觉一股浓郁的魔气扑面而来。 “魔石?”黎簌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块石头,魔石凝聚魔气,对灵修不利,为什么凌汐会有这个东西? 黎微墨也瞪直了眼,他记得两年前仙尊就是用这个东西给他娘亲疗的伤。 “魔石的魔气,可以帮你疗伤。”凌汐淡淡开口,想等她的回答。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黎簌染也不是不会用魔气施术治疗这个小伤口,只是不想在仙宗里用魔气,怕会引火上身,只能任它自然痊愈。 只是没想到堂堂仙尊居然顶风作案。 “为了救你。”凌汐没有任何隐瞒,短短四个字却让她脑袋有些乱。 黎微墨坐在一旁,两边都瞧了瞧,急得不行,既然仙尊话都说到这儿了,那是不是说明之前的保密约定可以不做效了? 他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凌汐,使劲眨眨眼,想要用眼神询问,却被黎簌染看出了些许端倪。 “黎小黑,你眼里进沙子了?” “没有。”黎微墨坐正,吹了吹茶杯里的清茶。 “他只是想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凌汐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动作轻柔,似是安抚。 “什么事?”黎簌染看向自己的孩子,询问道。 “还是我来讲吧。” 凌汐接过话茬,却并没有着急说话,起身走到她面前,在对方怔愣的表情中拆下敷着药的纱布,点了几分魔气熟练地施展愈疗术。 带着血痕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除了脸有些僵硬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你从神陨魔境出来的时候,受了重伤,我当时找了这块魔石帮你疗伤。” 将魔石收好,凌汐拿出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淡淡血痕,声音淡然。 第67章 小猫认爹 “啊?” 黎簌染有些摸不清头脑,扭头看了看默默喝茶却被烫到舌头的蠢儿子,对方吐着舌头吹气,显然是不能说话了。 凌汐反应很快,捏住他的小嘴,看了看孩子红彤彤的舌头,发现并没有什么伤到,给他拿了个微凉的仙果缓缓。 黎微墨沉默吃果子,抬头瞧了瞧两人,没有说话。 “三年前,我去魔域取碧落镜,曾路过你的住处,当时远远地看到你带着孩子,还以为看错了,后来发现真的是你……” 凌汐直视着她,声音平缓,却隐含着许多情绪。 “啊?” 黎簌染感觉再多的问号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原来凌汐早就知道她修了魔,还在魔域见过她。 看黎微墨这个样子,果然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见过他,难怪会这么喜欢凌汐。 那么当初自己离开神陨魔境之后渡劫昏迷,也是凌汐救得她?黎微墨却一直骗她说是雅然的魔族朋友将她带回家的。 明明自己跟凌汐没有太多的交集,他为什么要冒险在魔域救她,而且……原着里的凌汐,根本不是在三年前拿走的碧落镜。 碧落镜是前任魔尊越弦盗取的仙法宝器,一直被封印在魔域,除了越弦,谁都没能力解开封印拿走它。 原着里在萧缙飞升后,云起大陆的灵气完全被萧缙吸收带走,整个世界再度陷入灵力枯竭,失去生机,生灵涂炭。 时衍仙尊为了保护奄奄一息的大陆,独自闯入魔域与新任魔尊大战三百回合,拿回了仙家至宝碧落镜,试图依靠此法宝寻找恢复生机的办法。 那时的新魔尊,是萧缙的儿子,由萧缙后宫里的一位贤妻云月所生,被黎簌染所抚养。 一提到这两个人,那真的是复杂的不能再复杂,跟原着里的黎簌染关系匪浅。 说回眼前事,为什么凌汐会在这个时候取走碧落镜,这明明比原着里的剧情要早上两百年。 还有,凌汐为什么用魔石给她疗伤……以及…… 见她一双杏眼中闪过许多疑惑与不解,凌汐盯着她,沉默了许久,就连呼吸都有点局促…… 抿唇……喉结滚动……睫毛微颤…… 明明在决定告诉她之前做了许多演练和准备,但还是有一点……紧张。 如果现在捏尾巴的毛可以缓解紧张吗? 但他要保持常态,不然很难冷静下来。 “师叔?怎么不说话?” 见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一直盯着她,面无表情,薄唇抿起,睫毛不断颤动,一副冷厉的样子。 是因为她一直没回话所以生气吗?这个时候是不是要道谢啊? “多谢师叔救命之恩!” 黎簌染抱拳,正气凛然。 “不要唤我师叔。”男人冷漠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就连空气都冰冷了几分。 “额……仙尊?” “其实……”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万一她不相信自己怎么办。 全宗门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原形是猫。 难道要当着她的面变回原形? 黎簌染正襟危坐,等着他接着说话,但是见他似乎一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偌大的殿内有些空荡荡,黎微墨啃果子的声音非常清脆,伴着甜甜的果香,然而两人的气氛依旧有些奇怪。 看似沉默,实则暗潮涌动。 黎微墨抬头瞧了瞧两人,怎么又不说话了?大人真是奇怪,说个话都磨磨蹭蹭。 “我……”凌汐继续开口:“我是阿墨的父亲,你自己想想应该唤我什么?” 黎簌染:! 黎微墨:(\\u003d???\\u003d)喵!? “仙尊是我爹!?” 黎微墨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容颜,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缠绕着许多情绪,更多的是紧张与慌乱。 黎簌染大脑宕机,低头盯着手边的茶杯,重启后的脑子特别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凌汐这是怎么了?被谁下降头了吗?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表情,却意外地发现大名鼎鼎的时衍仙尊面上泰然自若,耳根子却已经发红。 奇怪,很奇怪! 再看黎微墨已经激动的扑上去认亲喊爹了,黎簌染连忙把儿子养自己怀里拽。 大哥,饭可以乱吃,娃不可以乱认。 她家孩子明显是只小猫咪,但是凌汐,无论是在原着里还是现在云山剑宗的记载中,都没有说过他是猫妖。 而且,妖修在修仙界一般很少有像凌汐这般非凡的突破速度,就连佩鸾那个神兽,境界提升也比人修慢。 让她相信凌汐是只妖,还是只猫妖,她宁愿相信魔域那群愚蠢精怪三天能学会种菜! “仙尊,这个玩笑,有点过头了……” 黎簌染努力控制自己的微笑弧度,手下紧紧抱着自己一脸懵逼的蠢儿子。 “我没有在开玩笑。”他正色道,甚至撩拨了几缕长发遮住泛红的耳朵。 “但是……我的孩子是只猫啊……” 等等……黎簌染忽然回忆起黎恒给她讲过的关于凌汐的八卦,说他在三四年前遇到一位故人,后来有娃的事。 不会吧……他的故人不会就是自己吧?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这也跟他方才讲的三年前去魔域拿碧落镜并且碰见她的时间非常一致…… “我知道……我也是。” 他将自己隐藏将近两千年的秘密说出了口,很少有人能看出他的身份,因为族群只剩下自己一个,只能躲躲藏藏隐瞒身份,才留在云山剑宗。 “真的真的?”这次换黎微墨发问了:“那为什么我娘没有提起过你呀?” “她可能是忘了。” 这件事的复杂性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可以参透的,凌汐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谎言。 “这都能忘?”黎微墨抬头看着自己的笨蛋娘亲,一瞬间变成小猫眼,蓝色的瞳孔盯着她,到真是与凌汐有几分相似。 黎簌染撇嘴……不是忘,她就压根儿不知道哇! “那仙尊你有猫耳朵吗?”黎微墨将自己的猫耳朵变出来,毛茸茸白乎乎的耳朵在头顶立起,抖了抖。 凌汐抿唇,看着他,淡淡一笑。 随后在黎簌染惊讶的目光下,乌发中缓缓延伸出一抹白,最后变成同样白色的毛茸茸的猫耳,打破了那张清逸俊朗的面容以及乌发相称下的清冷与疏离。 真的……是只猫! 黎微墨惊呼,埋怨娘亲为什么不要告诉他爹爹就是仙尊。 随后凑到凌汐怀里,抖着毛茸茸的耳朵,仔细瞧着男人乌发间的猫耳,抬起小手想要捏捏。 凌汐抱稳孩子,微微低下头让他摸,黎微墨摸了摸他的,又摸了摸自己的,发现手感一样,但对方的明显要大一点。 小家伙开心地在他怀里蹭蹭,小脸都有些泛红,激动地问:“那……你是矮脚猫吗?” “不是。”他抬眼瞧了瞧黎簌染。 还未从自己五年前居然把男主师尊当炉鼎给用了的这件事的打击中反应过来,又突然被这么盯着,魔尊大人感觉对方的眼神有点埋怨和指责。 她哪里知道那只猫妖就是凌汐啊,如果当初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不会…… 肯定不会运错功法! 睡还是要睡的,不然那药太毒,肯定得死,后悔的从来不是睡了他,还是把他当成了炉鼎,让他有仇可记。 “可是我娘嫌我腿短……”黎微墨找到了靠山,噘着嘴告状。 “我们族群三百岁才会成年,阿墨年纪还小,长大了就好了。” “会像爹爹一样高吗?”黎微墨问。 黎簌染听得有点心梗,这么快就改口了…… “当然。”凌汐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头顶的猫耳都兴奋地翘起来。 黎簌染突然觉得,他的心思很好猜的样子…… “那爹爹那么早就发现了我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娘?” “因为……”凌汐再度望向黎簌染,眸光闪烁:“当时我拿碧落镜,会被魔族通缉,害怕会波及你们,没敢离太近。” “后来你娘离开神陨魔境,我恰好见她受了伤,便救了她,送她回去。” 他低着头,似乎是在讲给孩子,实则也是讲给黎簌染听。 黎簌染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凌汐有必要为他们娘俩做到这种地步吗?明明只是一夜之缘,甚至对他来说,是有些丢脸的一夜。 第68章 他的态度 “那你在镇里为什么还吓唬我娘亲?” 一想到之前自家亲娘一见到凌汐就跑的样子,还说怕他扒了自己的小猫皮,如果真是这样,那爹爹怕不是对娘亲不好,才被娘亲讨厌的吧? “我没有。”依旧是简单的答复。 这说到底是黎簌染自己的问题,她想远离男主萧缙,连同作为男主师尊的凌汐也打成了敌人的标签。 可她没想到自己跟凌汐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是我的问题,小黑,你先出去玩儿一会儿,我跟……你爹,有话说。” 黎簌染平静了一番情绪,给他两颗夜明珠,捏了捏黎微墨的小耳朵,让他去庭院里玩。 “什么话我不能听吗?” 黎微墨瘪瘪嘴看了看两人,抱着夜明珠的小手紧了紧。 “一会儿就好。”凌汐将孩子放下来,劝道:“院里还有其它的小花,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帮你挪到你们住处。” 一听到花,黎微墨的眼睛亮了,耳朵翘了起来:“那好吧。” 随后便在两人的注视中抱着自己的球跑出了门,变成一只漂亮的小白猫在花丛里追球玩儿。 黎簌染趁机抬起手,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指朝着那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挪去,刚要碰到耳尖,乌发间的猫耳倏地失去了踪影。 瞧着那双带着笑意的蓝眸,想要撸大猫的黎簌染被逮了个正着儿。 “仙尊……”黎簌染讪笑,将手收回。 “为什么要去魔域呢?”他问,只是语气中少了那份指责。 “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黎簌染没有过多解释,她捏着裙摆,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态度。 “与我有关?” 黎簌染一惊,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明显看到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松懈,语气也轻松了许多:“那便好。” “对不起,仙尊,五年前是我太愚笨,运错了功……” 她率先认罪,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希望他不要太多计较。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我真想拿你当炉鼎,你运错了功也没用。” 男人声色清朗,似乎并没有觉得那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神色中多了几分严肃。 黎簌染眨眨眼,低头喝了一口茶,经过他的提点,她也突然领悟。 在双修之道中,一人运功将另一人当炉鼎,被当成炉鼎的那个人,若使的功法要更弱一些,才能确保灵力和气的运输无法逆流。 如果两人都使采补方的功法,此过程就无法成立,合修也会失败。 所以当初的凌汐……根本没有运功。 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帮她解毒,根本没想过要拿她当炉鼎。 “我错了,我辜负了仙尊的好意!” 对方一片好心被她给糟蹋了,黎簌染真想扇自己两巴掌,而且她还捏过他的尾巴。 她捏过时衍仙尊的尾巴! 在对方提起前,黎簌染起身鞠躬准备下跪,试图得到他的宽恕,凌汐见状,放下杯子伸手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放回凳子上,无奈叹气:“说话就说话,跪什么跪?” “我不是在向你讨要什么报答。” 他说,落于肩前的流苏轻轻晃动。 “也不是埋怨你什么。” “但是尾巴不能捏。”他加了一句。 随后正色道:“我知道你当时迫不得已,但是炉鼎不能随便给人当。” 黎簌染乖乖点头,微笑着听对方教导,不计较就好,真计较的话,她可得收拾收拾赶紧跑,毕竟打不过。 但是尾巴真的很好摸。 “那仙尊此时告诉我这些……” 黎簌染抬起头,发间挽花,微微荡漾,笑意明艳。 “我怕你不找不到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 他勾唇,依旧是那番淡漠的眉眼,此时却在微笑中漾出几分柔和。 黎簌染不吭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吭声。 这是什么走向?凌汐的意思是,他觉得她带孩子辛苦,想要找她分担一下吗? “所以?”她问出口:“你也想带黎小黑?” 对方笑着点点头,乌发飘逸的瞬间,露出发红的耳朵。 “你不会是想把他带走吧?”黎簌染有些顾虑,看他这样子,是非常喜欢黎微墨的,一见到那孩子,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不,我不会让他离开你的。”他开口,遮掩住耳朵,说:“可能……我们的情况有些特殊,但是我想,作为孩子的父亲,应该陪在你们身边。” 哇哦,这个男人的思想好先进啊。 不谈感情,谈责任,也没有说非要成亲,有点厉害。 “其实也没事,黎小黑已经五岁了,非常好带。”她想要拒绝他的提议,但又考虑到孩子一直很想找父亲,也想知道自己的猫猫种族…… 这一下子,有点难搞。 “阿墨的种族和普通猫妖不一样,还是我在你们身边,更方便一些。” “那我们的关系……是什么情况?”总不能假结婚糊弄一下黎微墨吧,那她的小猫就太可怜了。 “如果你想成亲的话……” “我不想!” “那就再等等……”他思索道。“等你想成亲了,我们再结道侣。” 原来还是想和她成亲,看来凌汐是觉得有对于孩子的责任,决定陪在他们身边,也是想和她成亲,担负起这份责任。 这是什么绝世好猫咪啊! 但是黎簌染还是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劝道:“仙尊,你不必为了孩子委屈自己……” “不委屈。”他打断她。 “但是我们只是朋友,你又是我的师叔,我们没有太多交集,你将来还要找一个喜欢的姑娘成亲,不能因为我和黎微墨,就勉强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试图接着劝。 “不勉强。” 他依旧看着她,神色未变:“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都不勉强。” “啊?”黎簌染不知作何反应。 “我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疏远,如果再相处一段时间,肯定……” “打住!”黎簌染抬手打断他,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捂住了他的嘴。 这若是平时,他肯定会冷着脸说她不尊师长,只是现在,他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开,随后瞧着她,也不恼:“你先说。” 她说什么……她无话可说! 凌汐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他既然早就知道黎微墨是他的儿子,当初想让她拿到泽川的魔骨,是不是意图让她转灵修,带着黎微墨留在云山剑宗。 但她不想和萧缙有交集,她不想自己和黎微墨成为男主晋升路上的垫脚石。 更何况自己已经答应过越弦,成为魔尊统领魔域,不能推卸责任。 “我……我要带孩子回魔域。” 话音刚落,黎簌染感觉捏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紧了紧。 “他的身体不适合修魔。”凌汐指的是黎微墨,他是孩子的父亲,自然知道孩子最适合什么样的修炼方式。 也难怪魔域里任何猫妖的修炼之法都不适合黎微墨。 “那我也要回魔域,黎微墨想要修魔还是修仙,是他的选择,我可以带他回来让你教导他,但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她认真解释道。 “他在两百岁之前还不能修炼,只能吐纳灵气。”凌汐叹了口气,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不知何时,那双蓝眸变成猫咪的竖瞳,瞳仁正不断变圆。 “可不可以留在宗门?” 一般猫科动物紧张或者开心的时候,瞳仁会变圆,黎簌染明显感觉到对方问出这句话时的小心翼翼。 似乎在害怕她的拒绝。 她有点不忍心了,但是自己不能留在这里,决定沿用方才的计划:“等我有空,经常把他带回来。” “那我随你们去魔域。” 第69章 你认识萧月熠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黎簌染内心有些杂乱,这家伙甩不开了,他今天怎么回事,说话分量超一年的份儿了吧。 “以我的境界,魔域的魔气不会有太多影响。” 他并没有任何退缩,语气坚定。 分神期的大能,自然无畏于魔域的魔气,黎簌染也明白,他能在她和魔族长老不知道的时候偷走碧落镜,也能一只手毁掉现在的魔族领头人。 “死怨河的水能让你两千年的修为白费,你如果不小心碰到了……” “我会很小心的。” 劝不动,黎簌染自闭了。 居然是只倔猫。 她难道要说实话,不让他去魔域,是怕他得知自己就是新魔尊,会直接把魔族一锅端然后绑她和黎微墨回宗门。 魔尊她,又菜又怂,太难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她弱弱地开口,决定把这件事推后再谈。 “也好。”凌汐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腕。 “仙尊,我们之间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她害怕哥哥和亲爹得知她糟蹋了宗门最德高望重的仙尊,会连着之前说谎和修魔的账一起算。 “你不喜欢吗?”他有些不解。 “不喜欢什么?”她问。 “我。” “……” 好耿直的猫! 以前只觉得他性格冷淡,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现在得知他是一只猫妖,总觉得这个性格更可爱了一些。 但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她肯定是不会讨厌凌汐的,可他的意思是指感情方面,她和他,不算很熟,又何谈那方面的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黎簌染决定反被动为主动,不答反问。 对方明显也被难住了,沉默了许久。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黎簌染拿出之前的借口,想要跳过这个话题,非常得心应手。 凌汐明显叹了口气,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好吧。” “中午留下用膳吧。”他顺势提出邀请。 “你不是辟谷了吗?”黎簌染用手撑着下巴,有点想尽快逃离然后自己梳理一下这复杂的情况。 但是黎微墨肯定很喜欢留在这里。 凌汐虽然已经辟谷,他的殿内却还留着一直不开火的厨房。 黎簌染都没有想到,时衍仙尊居然还有做饭技能,与他不染人间烟火的形象很有出入。 她站在厨房外,想探头看看一身素衣的他是怎么生火做饭的,黎微墨也跟着她一起探头,小脑袋晃呀晃,猫耳朵也抖了抖。 动作不算熟练,但认真程度无法挑剔。 上了餐桌,黎簌染发现这一餐还挺丰盛,就是肉类有点少,大鲤鱼挺不错,黎微墨吃得很开心。 凌汐也才发现,之前还要母亲给挑鱼刺的小家伙,居然学会了自己挑刺,手上刚拿起的筷子有些无所事事。 “阿墨吃饭真规矩,是娘亲教的吗?” 他给黎微墨碗里加了点菜,看着他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地吃掉,慢条斯理,不紧不慢,不禁有些赞叹。 黎微墨闻言抬头看他,咽下口中的饭菜,擦了擦嘴边的点点油渍,说:“我娘亲告诉我,小猫吃饭太着急的话,会越来越胖。” “胖到最后就会变成猪咪,猪咪是上古邪兽,什么都吃,会被正道修士杀掉。” 黎簌染呛了一口饭,喝了口水顺了顺,这是黎微墨曾经吃饭太急,她就编故事吓唬他的,也不知道凌汐有没有看透。 “这样啊,真是小乖猫。”他并没有任何质疑,夸赞道。 “爹爹难道不知道吗?”他还以为全天下的小猫都知道这件事呢。 凌汐摇了摇头,笑:“如果我小时候,也有人这么告诉我就好了。”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因为仙尊他没有变成猪咪的可能性啊。”黎簌染插话道,没想到凌汐会纠结这种事。 “也对,爹爹从小肯定不会像我一样。”黎微墨点头认同。 凌汐笑了笑,不说话。 这顿饭还算不错,对于初学者来说。黎簌染评价到,但她可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可以看的出来,凌汐是非常认真地想要参与对黎微墨的养育大业。 用过午膳,小猫还不太想回家,扑到刚认得爹爹怀里蹭蹭,快到午休的时候,被父亲抱到床上,小手捏着他的手掌,舍不得放开。 直到盖好被子睡着觉,才依依不舍地撒了手。 黎簌染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底有些空空的,她的儿子是那么渴望父爱,得知父亲是一直保护他的那个人,曾经缺失的一切开始一点点被弥补。 关于凌汐的问题,她更应该询问一下孩子的意见。 正思索着,忽然感到头顶落下阴影,她抬起头,凌汐正站在他面前,面色温和:“有心事?” “小黑很喜欢你。”她说。 对此,他只是点点头。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修魔吗?” 他对于这个问题锲而不舍。 “我不想给人当炉鼎。”这一次,她选择一个更确切的答案,却依旧比较模糊。 对方没有过多的追问,转而换了另一个问题:“今天的曲子,有没有觉得熟悉?” 这个问题成功让黎簌染陷入沉思,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今早他指尖琴弦下的曲调。 不仅仅是熟悉,甚至觉得这个场景都非常熟悉。 她低着头,无意间看到他置于腰间的那只手,指尖似乎有些细细的痕迹。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背,在他错愕的表情中将那只手翻了个面,落在自己的掌心,仔细瞧了瞧。 他的手比自己的要大一些,骨节分明,有些偏白,指腹上有着些许淡淡的细痕,仔细看,有些细细的伤口。 “你做饭时伤到手了?”她问,但似乎没看到他切到手的样子。 “菜刀不会有这么细的伤痕。”他说,想要将手抽离。 黎簌染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捏着他的手不放。 “今天的曲子,的确很熟悉。” 她回道,礼尚往来,他今日给她愈合了脸上的伤,自己也便拿出了雪骨玉,分出一点灵气给他愈合伤口。 这次的他没有再选择抽离自己的手,而是看着那只纤纤玉手点着晶莹的灵气,于他指尖抚摸,有些痒痒的。 “染染,你认识萧月熠吗?” 黎簌染的动作明显一滞。 萧月熠,是萧缙与云月的孩子,云月曾是六大家族云家外族庶女,因为犯了错,被人赶出家门乞讨为生。 在萧缙历练的三年里,偶然被萧缙救过一次,之后与萧缙有过几次重逢,最后成为他的后宫之一。 云月性格温和,虽人生不如意,但一直乐观向上,是萧缙后宫里对黎簌染最好的人。 原着的读者常常将云月和黎簌染二人称为云染美人,温柔可人,谁娶谁享福。 但是在时间线上,云月将会在五十年后生下萧月熠,并且将所有灵力继承给孩子,死在孩子出生那日。 萧月熠也一直由黎簌染抚养,一开始是个非常懂事的天才,后来在萧缙进入神陨魔境得到越弦的魔骨之后,与萧缙争夺魔骨,被打败在魔域。 后来萧缙将魔骨净化,助自己修仙所用,依靠魔骨一步登天,黎簌染为他飞升挡了劫,萧月熠难以承受生母和养母皆因为自己的父亲而死,最后成了魔。 甚至在凌汐去拿碧落镜的时候,已经混成了魔尊。 可是现在的凌汐,为什么知道这个名字。 见她这般反应,凌汐多年的设想已经被认证,他叹了一口气,只是安抚她说:“这次不会让他成魔了。” “你难道不怕,天道会让黎微墨走他的老路吗?” 她不想靠近萧缙,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靠近萧缙,每一个接近萧缙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曾经的一切,都是我教导无方,这一次我会……” “你为什么要怪你自己?” 黎簌染有些无奈,看凌汐话中的意思,他说这一次,也就是说,他不是穿书的,他是重生的。 事情更加复杂了。 “与你的教导没有关系,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现在,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黎簌染抱臂,现在的萧缙还是那个样子,为了突破不择手段,也非常顺利地勾搭美女开后宫。 “至少现在……你在我身边。” 他音色温润,眉眼带笑。 第70章 云起大陆的来历 黎簌染有些心慌。 确切的说,是心动,伴随着许多复杂的事件缠绕在脑中,一团乱麻,久久理不清。 时衍仙尊看出了她的焦虑,决定亲自教她平心静气。 他让人平心静气的方法,居然是坐在山泉附近冥想。 听着耳边的鸟鸣声,与奔流的山泉激荡起悦动的声响,黎簌染理了理思路,偷偷眨眼看着一旁正闭目冥想的凌汐。 男人的侧脸非常精致,鼻梁高挺,唇形秀美,睫毛略长,如同蝴蝶的翅膀在眼下落下点点黯影。 白色的长袍在微风中浅浅浮动,长发轻晃,与山水形成飘逸的水墨画。 “冥想完了?” 他抬眼,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一直被人盯着。 “嗯。”她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慌张。 “染染,你知道,云起大陆的来历吗?” 似乎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凌汐多少有些无奈,看了眼山间葱翠的树丛,许多生灵在此诞生,形成一派生机勃勃的画卷。 “当然。” 她虽在修仙上没有天分,但对于任何文化课业都不曾落下,这种天地起源之事,更是熟的不能再熟。 更何况这门课程是玉漓师兄为主讲,为了写话本抓素材,她每节课都听得格外认真。 说罢,她便一字不落地将玉漓当初所讲的内容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云起大陆是由上古神族创立,神族为这片大陆带来灵气和生机,同时也有邪魔诞生。 为了维护神之子,也就是人类的安全,古神族下派五大神兽守护大陆的五方区域。 同时,神怜悯自己亲手创造的孩子,于是给了人类可以通过吸纳灵气修炼飞升成神的能力。 但是修仙之人理应心向大道,要肩负沉重的使命,因此便失去了轮回的机会,只要死,便是魂飞魄散释放灵气,永远消失。 五方区域也便衍生出了五大宗门,云山剑宗就是五大宗门之一,位于神兽织金羽雀的守护之下。 同时,古神将凝聚元灵之气的六枚古灵珠散于天地,以保证大陆的灵气不会枯竭,这也就演变成现在的六大家族。 六大家族每一代,都会有一个后人是古灵珠的宿主。 颜素倾和云月,都是古灵珠的宿主,甚至颜素倾得了玉漓的玉鳞,更容易吸收古灵珠,也更容易把这源源不断的灵气传给萧缙。 然而贪婪暴怒的妖魔却不满于古神的偏爱,群起而攻之,五大神兽镇压妖魔,古神将作恶的邪魔镇压消灭。 却又怜悯灵兽与万物生灵,于是,妖族可以吸纳灵气,修炼飞升,但速度会比人类要慢许多。 魔族冥顽不灵,心思邪恶,被镇压在魔域,众多魔族的怨念形成了魔域的死怨河。 由于神明的镇压,魔族越来越衰弱,却依旧没有消失,他们甚至超脱了古神的控制,利用魔气修炼,境界与灵修晋升不相上下,但一直没有任何起色。 直到两千年前魔尊越弦出现,带领魔域走向辉煌,却并未掀起风浪,直到五百年前,越弦不知为何发了疯,开始涂炭生灵,被五大宗门联合六大家族消灭。 讲到这里,黎簌染差不多把整个云起大陆的历史讲了个遍。 却突然意识到,既然眼前人是越弦的旧友,或许对越弦突然发疯的原因有所了解,为什么一直安稳生活在魔域的魔族,会突然被他推向风口浪尖,被仙门百家征讨。 甚至当时的越弦,都没有想过唤醒上古魔兽。 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凌汐本来听得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被问到,恍惚了一会儿,才思索着回应:“可能……是因为我。” 意料之外的回答…… 黎簌染蹙眉,她知道凌汐是个喜欢担责任的人,但也没必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吧,他总不能教唆越弦犯罪吧。 凌汐可是仙尊,是被原着作者都讨厌的一身正气与怜爱,甚至被打上过圣母的标签。 怎么可能跟魔尊祸害人间一事有联系? “为什么还要自责?萧缙的事你自责,越弦的事你也自责。” “这次,或许真的和我有关。”他的笑容带着些许无奈,宛若飘零的青叶,本是生机勃勃,却带着绿意仙逝。 “我告诉了他真相。” “什么真相?”黎簌染不解。 “这个世界的时间,轮回过一次的真相。”他说,蓝色的眸子里却带着异样的微光。 他在撒谎。 黎簌染很快就察觉到,凌汐以为她也是重生的,所以利用信息差进行撒谎。 因为原着里的凌汐没有重生,更不可能告诉越弦时间重置一事,越弦却依旧发疯为祸世间。 说明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越弦都会发疯,与凌汐的干涉无关。 或许,凌汐真的知道什么,却不愿意告诉她。 真是难搞,黎簌染是越弦的接班人,当初越弦嘱咐她一定要让魔域平稳安宁,尽管他人很冷酷,话也很少,却能感觉到对魔域的袒护。 那样的人,肯定不会将魔族的生死为代价,意图利用合体期修为称霸天下。 而且越弦也不想称霸天下,因为他知道修为越高,上界就会盯上他,他不敢冒这个险。 “我对时间轮回之前的记忆,没有太多,但我也知道,上一世,他也疯了……” 黎簌染淡淡道,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看着他。 “瞒不过你……”他似是妥协了,“我决定好了,我随你们回魔域吧。” 下半句话却忽然跨了很大的维度,弄得黎簌染都有些不明所以。 她刚刚还在想,自己能不能五年内尽快使魔域的农业恢复,让魔族可以不再依赖人类,在魔域的结界中安居乐业。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带着黎微墨留在这里,他是天生就要修仙的小猫,自己成了魔,也不能挡了孩子的前程。 但她是魔尊,这个位置不是统领魔族与仙门抗衡,而是作为首领避免魔族惹是生非。 她不能缺席魔域的管理,之前得时不时回去将暴乱的魔族打一顿。 “我想留在这里……但我不能转灵修。” 她说,笑容明艳,却让他有些不解。 “阿墨如果留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也容易有危险。” “你刚才不还说……他适合修仙,为什么又说他会有危险?” 黎簌染向前扑了一步,抓住他的袖口,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之前还让他们留下,怎么突然又说灵气会对黎微墨有危险。 “是我方才发现,他继承了你我对灵气亲和的特点,再加上我们一族幼年期善于吐纳灵气的特性,容易过量吸收灵气。” 他握住抓着自己袖口的那双手,想安抚她的心情。 “会……有什么危险?” 过量吸收灵气,在黎簌染记忆里,就是容易爆体而亡的趋势,难道说她的炉鼎体质对黎微墨有了更多的影响? “只是现在太小,容易生病而已,待他百岁后再逐渐吐纳灵气,会更合适一些。” 黎簌染闻言松了一口气,对孩子的关心急切也让她忽略了那双蓝眸里杂乱的微光。 是谎言,又不是谎言。 “但是你去魔域,还是有些危险,死怨河的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黎簌染拍拍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消他这个念头,第一是不能让这个天才仙尊修为全废,第二是不能让他得知自己的魔尊身份。 “染染,你为什么一直对魔域那么执着?” “我跟一个人约定过,一个很重要的约定。” 与越弦的约定,她要拥护窝囊魔族过普通日子。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她是灵修废物。 再过一百年,灵气会再度枯竭,原着里的自己会死,凌汐也会死,她的哥哥和爹爹,都会为了给萧缙收拾烂摊子,散尽灵气,魂飞魄散。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她修仙没天赋,浪费灵药提升修为,最大的天赋是当炉鼎,从被设定好开始,她就一事无成。 注定是萧缙的工具。 无法摆脱的悲剧宿命,也是她的心魔和执念。 无论什么样的力量都好,至少让她更有用一些,她要的不是飞升,她要的是活着,自己活着,然后想办法让家人活着。 哪怕仅仅只是做到给萧缙掐桃花。 第71章 给你摸尾巴 “重要到,必须修魔不可吗?” “修魔是我自己的事,约定是在修魔之后的事。” 她也没想到她能混成个魔尊,当初仅仅只是想借着神陨魔境里的资源以及时间差提升一下修为,哪想到会拿到越弦的魔骨。 “好吧,那我随你去魔域。” “你不管萧缙了吗?” 黎簌染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凌汐既然是重生的,再根据他刚才的态度,显然是想这一世教导好萧缙,避免一些因他而起的悲剧。 “他昨日刚出去历练。” 她沉默了,明明把他赶回来了,怎么又要出门历练? “因为这一次,没有你,他至今没有突破旋照期。” 凌汐解释道。 “慢了点……”黎簌染思索,她也清楚,萧缙前期突破全靠她这个天生炉鼎。 但是,根据这个时间线,萧缙与颜素倾相遇后,曾离开宗门替凌汐送信给六大家族之一的秦家,路上救过云月。 “你这次让他送信了吗?” 凌汐摇摇头:“这次我想亲自去一趟秦家。” “带上你和阿墨。”他补充道。 黎簌染抬头瞧着他蓝眸间些许期许与笑意,微风般清浅却动人心弦,叹了口气:“秦家在北部,灵气更是充裕,你有办法让小黑少吸收点灵气吗?” “是有法子,但是时效太短。”他紧接着回道,想必早就想出了办法。 “多久?” “三年。”他说:“也是因此,我当初思虑许久,还是带他去魔域更好。” “好吧。” 萧缙这次出门时间如果依照原着剧情,多半也只是三年,或许他们路上会相遇,黎簌染有些希望自己能够提前带走云月,让两人不要结缘。 “回去吧,咱的笨蛋小猫该醒了。”她站起身,掸了掸衣裙上的尘土,拉起他的手往山上的住处走去。 “话说,现在的时间也有些奇怪,我记得萧缙本该在三年前就结束了远光镇的事。” 早在远光镇她便发现时间的问题,原着的时间线里,萧缙三年前开始历练,现在已是历练回来的时间线,并且与司涓涓收获了坚固的情意。 但是现在的时间线要比原着里晚了三年,如果不是黎簌染劝萧缙带队友回来疗伤,他或许还会继续历练,三年后回来。 但是颜素倾退婚却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发生了,并没有推后三年,真是奇怪。 “我也发现了,这一次,与萧缙有关的事,都会或多或少发生改变,而且,上一次根本没有新魔尊。” 黎簌染汗颜,怎么又说回她身上了。 不过也很有可能跟她有关,她去修了魔,萧缙找不到人当炉鼎助他突破,自然就会慢了许多。 当初自己准备离开,就被人下药遇见男主,也是被天道撮合的后果。 还是那种致死的药,可见不跟剧情走。该有多糟糕。 凌汐看着她的神情多了几分怒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忽然觉得她修了魔也不是坏事。 这一次她的觉醒与选择,走向与趋势意外的比前几次都要好,这一世的她不再是向自己哭诉……哭诉她为什么喜欢上了一个不心仪的人。 “对了,你还没说,当初魔尊越弦为什么发疯……” “我给你摸耳朵,你能不能不要问了?” “你又说谎又隐瞒……” “给你摸尾巴。” “……”她望天,仔细想想,难得的机会,反正以后也能从他嘴里套出来,于是欣然点头。 “现在吗?” 凌汐淡淡一笑:“今晚吧。” 黎簌染:嗯?什么走向? 下午,凌汐带着黎微墨去湖里钓鱼,黎微墨戴好父亲送他的灵珠子,握着鱼竿在湖边乱跑。 黎簌染去天元峰拿一下落在那里的一些东西,走时瞧了瞧鱼塘,看着这些漂亮的大鲤鱼,啧啧称奇。 一看就是玉师兄养的。 她从小就很喜欢玉师兄,又因为自己的亲哥哥黎恒拜在了天元峰长老门下,自己便经常来天元峰,也常常找玉漓玩儿。 玉漓是妖,至今已经千岁,年纪比她大多了,与其说他们青梅竹马,不如说是大哥哥带妹妹。 年少无知的她也常常被佩鸾带走,到处惹事,曾经跟着佩鸾偷过凌汐养的鱼没被发现,于是变本加厉。 玉漓养了一池塘的锦鲤,荷花池里也有许多莲子,小时候佩鸾常常带她摘莲蓬,玉漓也不恼,他的莲蓬是可以随意摘的,甚至还会怕她落水,给她放一只专属小竹筏。 这样温柔体贴的师兄,曾经一度成为黎簌染的初恋,因此,她曾经觉得玉漓的鱼也可以偷,结果被他追究了许久。 后来凌汐听闻此事,才得知自己养的鱼也被偷了,便跑来训斥了佩鸾一顿,从此佩鸾长老再也不敢带着她惹事。 想到这里,她难免回忆起更多往事。 只是在原着里,玉漓因为将玉鳞给了颜素倾,而颜素倾又与萧缙结缘,后来玉漓想要找颜素倾要回玉鳞,被萧缙英雄救美。 萧缙认为玉漓是登徒子,一直纠缠他的女人,是两人感情路上的一大阻碍,于是借机和对方打了一架,没了千年修为的玉漓抵不过外挂男主,最终受了重伤,根骨全废。 萧缙这一群人……真的是,难评。 “呦,小魔尊!” 一个雀跃的男声忽然浮现在耳边,黎簌染吓了一跳,不仅仅是因为这声音出现的太突然,更多的是这个称呼。 云山剑宗还有谁知道她是魔尊!? 黎簌染一回头,径直装上那一双含笑的金眸,佩鸾正瞧着她,一如既往地微笑,身上明黄色的衣摆非常惹眼。 “什……什么鬼?” “不是鬼,是你佩叔!”佩鸾一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晚辈,笑容中带着几分奇异的情绪:“要不是越煞写信让我多多照顾你,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混成了魔尊。” “啊?” 惊雷,晴天霹雳! 黎簌染感觉要爆炸了,越煞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应该是这么不理智的样子,居然把魔尊的身份就这么说出来了。 “那……你要告发我吗?” 第72章 佩鸾口中的真相 “告发你又没个什么好处。”佩鸾耸肩,一脸无奈:“我听你去修魔,还想着你能不能顺手给我带点死怨河水。” “修魔好玩儿吗?”他一屁股坐在湖边的石板上,招呼着她过来跟他聊天。 黎簌染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发展趋势,佩鸾是织金羽雀的后人,是守护云山剑宗所在的南方地域的上古神兽,对待魔族难道不应该是厌恶至极,恨不得直接消灭吗? “你要死怨河水做什么?你跟谁打架输了想使阴招?” 本以为是对方的玩笑话,没想到佩鸾却连连点头:“对对对,就那个长雨仙派的掌门,惹到我了。” “你认真的?”黎簌染总觉得这家伙也太随意了一点。 “看你佩叔这真诚的眼神。”佩鸾与她对视,一双金瞳璀璨夺目,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俊朗的容颜几百年仍旧不变。 “你就不能有点神兽该有的样子吗?” 她作为晚辈,都有点觉得他不靠谱了,自己的妹妹在魔族做右护法,不应该借着这份得来不易的情报做点什么吗? 怎么她爹听到她修魔了都想大义灭亲,佩鸾一听她成了魔尊,还在这乐呵呵找她要东西。 “我哪儿一点没有神兽该有的样子?”佩鸾对此有些不满: “那位于北方的长雨仙派,五千年前与上界坠落到咱们云起大陆的邪兽交战,本是该防着这天外邪兽为祸一方。 结果在战斗时不听从北部神兽冥辰玄武的指挥,还抢夺起神兽嗓子眼里的璃珠,导致人家神兽直接灭族,到现在他们北部还是一片雪原呢。” “你说说,我作为咱们南部神兽,不应该替天行道,治治他们长雨仙派吗?” 长篇大论一出,佩鸾一身正气。 “那都五千年前的事儿了,当初的掌门已经没了,现任掌门又没犯事儿,你至于用死怨河水这么毒的招儿吗?” 黎簌染一把拍了一下他高昂的头颅,这整个云起大陆的神兽族群就剩下两支,佩鸾已经是稀缺物种,却偏偏还喜欢到处惹事。 说好的神兽为人民服务呢,佩鸾要真拿到了死怨河水,恐怕织金羽雀一族也要成为历史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苏濯渺在上次斗仙大会上惹到我了。”佩鸾嘀咕道。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劝你趁早去玉师兄那里多听听大道至法则,让他教化一下你。” 她呵斥道,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长辈。 “更何况,死怨河一直是魔域重兵把守的禁地,那水对魔族没伤害,但它腐蚀性那么强,魔族自己也忌惮。” “忌惮什么?”佩鸾托腮,含笑看她:“是不是怕一不小心掉进去,身上的金银财宝全被腐蚀光?” 黎簌染点点头,久违的夸耀了一番他。 “行吧,佩叔不为难你。”佩鸾摆摆手,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 他坐在石板上,望着一池的碧水晕出波光粼粼的水波,荷叶与莲蓬在粉嫩的荷花之下飘荡,如优雅的罗裙。 抬手打出一道灵气,光刃瞬间切割下几朵莲蓬,颜色各异的鲤鱼被吓得乱窜。 几朵莲蓬飞去佩鸾的手中,他自己留了一朵,剩下的塞到黎簌染手里,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边吃莲子边叙旧。 两人伴着清风,闻着浅淡的荷香,手中的莲蓬散发出清香,莲子吃到嘴里,泛着微微的苦味,又带着些许沁人心脾的清甜。 “你说你也真厉害,前两天收到越煞的信的时候,我也是悟了,天下无敌的办法就是打入敌人内部混成敌人的老大。” “梨酥,有出息!” 他理了理身上的黄袍子,漫不经心地嚼着莲子,望着水面上的蜻蜓。 “你难道不觉得我大逆不道吗?”黎簌染倒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支持她修魔,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应该觉得她做的不对吧。 可她一事无成,修仙资质平平,狗屁天道也不干好事,哥哥和爹爹会在百年后为了这世界枯竭的灵力而死去。 就连她最喜欢的玉师兄也会被萧缙打的根骨全废。 还有在逆境里拯救过她的云月,虽然黎簌染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痛苦,但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连自己都救不了,更何况他们。 “魔族都那个样儿了,能掀起什么风浪?”佩鸾不屑道: “现在六大家族有三个还没有找到圣主,长雨仙派和澄裕宫明争暗斗,天枢门和罗烟宗的领头人互砍胳膊,苏家圣主前些年刚被人挖了元婴。” “正道自己都乱的不行,守护神兽都是被他们作没的,最团结的时候就是一起打越弦想争合体期突破秘籍的时候吧!” 不过几句话,就把当今云起大陆各大宗门的形势讲了一番,黎簌染听得有些出神,不禁怀疑自己不过是在魔域待了五年,怎么信息闭塞了这么久。 对此,佩鸾回复道:“你待在檀依身边,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局势?” 黎簌染点点头,也是,她有个摆烂师尊,自己在她手下都是这个山头学学,那个山头练练。 本来也没天资,她的宗主爹都不盼着她能出息,嫁个好人就行。 但她不想嫁人,会死的。 而现在的局势,原着里没怎么提,前期光讲萧缙打脸耍帅收美女了,靠着美女境界飞快之后,才卷入后期的各大宗门以及家族间的纷争。 那时就不是这个形势了。 “魔族的合体期秘籍,对灵修管用?” 佩鸾的观点真是特殊,当初仙门百家一起讨伐越弦,为的不是维护和平吗,怎么到了佩鸾口中就是争抢秘籍了? “魔族曾经都是灵修,这玩意儿都是互通的。”佩鸾笑:“你要是感兴趣,佩叔送你几本秘籍,你看看能不能突破分神期。” “不要,我元婴有杂质。”黎簌染托腮,一脸不解:“可我修魔的时候,感觉跟灵修很有差距。” “那当然了,不过都是修炼,境界也无差,二者有所不同,但也互通。” 他吃完莲子,总感觉差了点什么,拿出一个乾坤袋,取了一个小茶桌放在两人中间,又拿小火炉准备烹茶。 “可我修魔比修仙更快。” “有天分,我是没见过有谁五年就出窍的。”佩鸾望着火炉上即将沸腾的热水,接着开口:“如果你再过几年直接渡劫期飞升,那你就不是魔尊了,你会成为绝世大仙尊。” “是魔是仙无所谓,只要能飞升,魔气也可以是灵气,如果不能飞升,这灵气自然就会被说成魔气,魔与仙没有孰高孰低,谁能飞升,谁就是仙。” 黎簌染闻言,沉默了些许…… 佩鸾的想法实在是过于荒谬,灵气就是灵气,魔气就是魔气,灵气可以助万物生长,使人修炼长生。 魔气虽说源自人心,可以源源不断,也可以助长魔物和魔植。 但二者本质上就是差别的,水火不相容,是相互矛盾的。 难道说佩鸾已经掌握了一些哲学道理,开始把魔与仙做对立统一规律探讨了? “但是魔修不能飞升啊……”她弱弱的提出自己的观点。 “你见过魔修飞升吗?”佩鸾皱眉,发问。 黎簌染摇摇头,发间的簪花轻晃。 “我还没见过灵修飞升呢,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但是据说万年之前,有许多修仙界大能……” “你也说了是万年之前,瞧瞧现在的灵修,除了咱们这宗门,有我们神兽一家守着,其他宗门都打的不可开交,百年前灵力枯竭,为什么选你娘,你知道吗?” 黎簌染摇摇头,完全没想到他会提到这方面,他都这么说了,难不成她娘的死,真的有什么其它原因。 看他这态度,似乎对于现在的灵修非常不屑一顾的样子。 “为了封口,你娘当初宰的不是邪兽,是澄裕宫的灵兽。” 佩鸾看着她,终究还是把这个隐藏了一百年的秘密告诉了她,曾经他觉得,这个孩子一直没有天资,又是那样的炉鼎体质,害怕她知道太多会承受不起。 宗门里的长老们也都觉得,这丫头没必要学太多东西,好好读点书,每天玩乐一下,保持着融合期的境界,嫁个不把她当炉鼎的好人家就行。 都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谁不想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但是没想到一直很平静的凌汐非常反对这样的想法,甚至常常教她剑法,亲自传授。 这在其他长老看来,都是无用功,她注定是成不了大器的人,用不着浪费资源。 只是现在,佩鸾为曾经的想法感到可笑,没想到这丫头的天资居然在修魔上。 或许她也的确有能力,扛起更多的责任,只是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就连越弦都因为那件事疯了,也不知道眼前的小魔尊,能不能承受那些真相。 他看着少女焦急与疑惑的小脸,那双水润漂亮的杏眼满是迫切,迫切想知道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 佩鸾摇摇头,还是简单解释道。 澄裕宫虽是东部的五大宗门之一,但是他们全是辅助性修士,很少有剑修,导致战斗力低下。 东部的越青蛟死后,他们更是失去了后盾,于是开始进行对灵兽的改造。 而当初为祸人间的邪兽,正是澄裕宫利用上古咒法改造失败的灵兽。 恰逢黎簌染的母亲瑜素仙子拜访澄裕宫,为救百姓出手斩了灵兽,却受了重伤,终日与药草为伴。 瑜素仙子回到宗门,澄裕宫联合天枢门四处宣扬瑜素仙子救人斩邪的佳话,试图让各方势力相信此次皆是魔族所做。 却又怕瑜素仙子身上的伤会成为线索或是证据,于是在百年前灵力枯竭之际。 各大宗门借用她曾经的英勇事迹,劝她为民解忧,最终导致瑜素仙子散尽灵气,魂飞魄散。 讲完这些,佩鸾给黎簌染倒了杯茶,敲了敲她的脑门,让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此时的黎簌染,心里空空的,宛若退潮的海浪,却又在不经意之中不断地翻涌作乱。 手心发紧,指甲盖已经刺穿了手心,留下了浅浅的血印。 她咬着唇,眼角泛红,扭头望着无边无际的绿色湖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佩叔又怎么知道这些的?” “全宗门的长老都知道。” “只有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微弱,尾音上挑带着些许嘲讽,嘲讽这样没用的自己。 “你那时还小。” “我当时已经一百岁了!” “但你,才刚刚修的仙身,根基不稳,不能有心魔。”他喝了口茶,却觉得今日的茶水意外的苦。 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告诉她了。 可是不告诉她,又怎能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 正道不是正道,魔道却是魔道。 她是魔尊,不能再当那个被护在宗门里的小花了,棋盘上,应该多一位执棋者,好好整顿一番这些肮脏龌龊的乱象了。 第73章 碧落镜被偷 黎簌染握着茶杯,开始回忆原着里的剧情,很奇怪,只有萧缙对抗邪兽祸琅的剧情,并没有任何澄裕宫改造灵兽之说。 或许,是因为他的后宫之一的司涓涓是澄裕宫的正统后人,传承了最澄澈的净化之术。 萧缙得到了司涓涓,也便得到了澄裕宫这个后盾,他又怎么可能会将澄裕宫的黑幕揭露。 看小说的时候跟着主角的视角走,以为他是正义的,可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全是明争暗斗,没有对错。 “这么说来,这两百年,魔域背了不少黑锅?” 她抿了一口热茶,压住胸中翻涌的波澜,一双杏眼将那份悲戚藏于深棕色的琥珀之中,仅留几分沉稳和寂然。 佩鸾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修魔居然可以让这丫头突然变得这么成熟,蠢劲儿也少了许多。 “所以说你们魔族黑嘛。”佩鸾半开玩笑道。 “那既然现在有魔尊了,这锅可就背不下了。”黎簌染转了转茶杯,几片茶叶在水中打着旋,仿佛在无形的旋涡之中。 “对,而且你这个身份,更方便了些。当初你爹就是碍于宗主的位置,又怕惹火上身,才一直隐忍。” “魔尊的位置,可不用怕这些。” “可是正道万一再向之前那样,群起而攻之……” 她知道佩鸾的意思,既然她当了魔尊,可不能窝在魔域什么都不干,万年来没有人飞升,正道开始明争暗斗,想尽法子提升战力。 其中难免会有澄裕宫这样的,为祸人间却要将黑锅扣在魔族身上。 她的母亲死的有冤,又是真真切切甘愿散尽灵力,为人界造福,也只是恰巧中了澄裕宫的下怀。 以魔域现在这个情况,可禁不住瞎造,要想揭露澄裕宫这个大势力的阴谋,她还远远不够。 “黑锅扣多了,不照样群起而攻之吗?时间问题而已。”佩鸾道出真理,又开始回到他之前的观点上: “梨酥,你是魔修天才,要是真把那些乱动小动作的家伙扳倒,那你就不是魔了,你可以以此证明,你是比任何正道都要干净的……神。” 他加重最后一个字的语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黎簌染轻笑一声:“佩叔,神和魔,不是这么轻易定下来的。” “你还小,知道的少,神和魔的界限不是古神定下来的,都是人定的。” 佩鸾回道:“这是人的世界。” 明媚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嗤笑与哀叹。 “我会替我娘讨个公道的,我答应过越弦,让魔域平稳安定。” 她也该想办法,提升自己和魔域的力量。 佩鸾的话让她醍醐灌顶,就算魔族自己不想惹事,也会有祸端无端无故落在头顶。 因为他们是魔,哪怕只是一群掀不起风浪的废物。 “但你为什么一直教唆我这个魔,谋篡神名呢?” 她笑,自己这位好叔叔思想总是那么的独特,也知道他并不是想让魔族称霸世界,说白了是在画大饼激励她呢。 “就是想让刚长大的梨酥认清本质,强者,才可以改变世界。”他笑,一双金瞳里满是对她的期许。 “现在也不用着急,你回魔域继续修炼,魔族还没有达到让正道费功夫去打的地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唯一的也就是那碧落镜了。” 他想给黎簌染吃个定心丸,让她好好修炼,提升一下实力。 “碧落镜?”黎簌染托腮:“那我们应该更安全了些,因为碧落镜被拿走了。” 佩鸾猛地喷出一口茶,呛了个半死。 “咳……你说……什么?” 金色的瞳孔皱缩,一脸难以置信。 黎簌染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看来凌汐偷拿碧落镜一事并没有告诉宗门里的人。 “当初你爹想把碧落镜扔到魔域,让我做戏跟越弦打了几十个回合才把碧落镜给他,费了不少功夫让正道相信是被抢走的。” “结果你告诉我它没了!?” “啊?”她知道碧落镜是仙家至宝,却没想过居然是她爹送给魔尊的,为什么? “我知道它在哪儿,你先告诉我,这碧落镜怎么了,必须送给魔族?” 黎簌染准备套话,佩鸾却更紧张了一些,问道:“在正道手里?”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 谁知佩鸾的表情非常拧巴,又是叹气又是揪心又是害怕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碧落镜只在原着里出现过一小部分剧情,只知道这东西就是云起大陆的监控,能够看到这个世界任何角落的情况,还支持回放,可以看到过去的事。 这样的东西,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危险吧…… “碧落镜虽是仙家至宝,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当初你爹手里拿着它,其它宗门虎视眈眈,为了不让任何势力拿到它,只能丢给魔域。” 黎簌染了然,这玩意儿的确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当时越弦实力高强,碧落镜在他手里,魔族用不了仙家的东西,正道也没有人敢去抢。 “没事,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碧落镜在那个人手里,很安全。” 她没有说出碧落镜的具体下落,只是让佩鸾安心一些,她是从小被他带大的晚辈,铁定不会诓他。 “那也不行,万一那碧落镜的人贪念深重,会造成灾难,那镜子不单单是能看到过去,还会放大使用者的欲望。” 佩鸾摇摇头:“你告诉我,谁偷走的这东西,我去跟他打一架,抢回来!” “你可能……打不过……”黎簌染挠头,一会儿去问问凌汐,这碧落镜到底对他重不重要。 如果不重要,就让他把碧落镜送回魔域,魔域的仓库能很好的封印住它。 “总不能是苏濯渺吧?”他又把自己的老仇人拉出来骂了一顿。 黎簌染摇摇头,提议道:“我去跟他商量一下,他应该能同意。” 佩鸾撇嘴:“你居然还认识,不会是你送出去的吧?” 被污蔑的魔尊大人连连摆手。 “真是他偷走的,只不过被我发现了。” “行,你趁早拿回魔域,如果他不给,你也别硬碰硬,到时候散布消息说碧落镜被盗,把线索都指向长雨仙派的苏濯渺就行。” 不愧是千年的神兽金麻雀,污蔑人的手段非常的高明。 黎簌染点头应下,佩鸾恐怕早就想让苏濯渺背锅了,为那位帅哥点蜡,五大宗门里年纪最小的掌门,却要背大大的锅。 说了不少话,一壶茶已经喝完,佩鸾又给她多摘了点莲蓬,临走前让她别泄露了身份,以后在魔族如果遇到问题,随时写信给他。 佩鸾是神兽,只要对人类没有危害,其他事他都能做。 最重要的,还是赶紧修炼,但不要被人抓住把柄,趁早把头顶的黑锅都甩甩,然后惊艳所有人。 “对了佩叔,你怎么知道那些事都不是魔族干的?” 澄裕宫的事他们是知道点风声,但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被扣在魔族头上,佩鸾怎么就这么相信魔族,跟越煞有关吗? 刚收拾差不多的佩鸾抖了抖衣袖,笑:“我当初想带走越煞的时候,到魔域住过一段时间。” “像他们这群这么蠢的魔族,肯定做不出那些个八百个心眼子才干出来的事儿。不然我怎么放心让自己的亲妹妹跟着魔尊?” “要是越煞被某些正道捡去,就算她不想走,我拼了老命也得把她拽走。” 说罢,他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轻松而明媚,拍了拍黎簌染的脑袋,转过身,朝着下山的方向离去。 居然是嫌他们修魔的都缺心眼儿,不过也没什么好反驳的,的确缺心眼儿。 佩鸾刚走,黎簌染望着手边的莲蓬,想要收起来,却在手落下的时候,瞧见一角碧色的衣衫。 抬头,果然撞上那双充满笑意的黑眸,玉漓刚过来,便见她和佩鸾说话,等了一会儿,待佩鸾匆匆离去,才上前打招呼。 许是多年未见,他的面上多了几分欣喜,在如湖水般明镜的眸子里透露出更多的柔色与喜悦。 “还要再摘点吗?师妹。”他开口,声音清澈。 “玉师兄!”黎簌染唤道,音调有些上扬。 玉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不用太多了,这些已经够了。”她拿起这些莲蓬,又递给他几朵,笑:“玉师兄种的莲子,一直都是最好吃的。” “师妹过誉了,这是你第一次出门历练,现在回来了,可有什么收获?” 他轻轻推回她的手,让她自己都收好,他守着这一池的莲蓬,多给她一点又无妨。 “收获……还是挺多的。”黎簌染努力笑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和佩鸾的对话他有没有听到。 “不过我要先走了,师兄,等我有机会跟你叙旧。”她抱着满怀的莲蓬,为了避免接着来的话题,于是匆匆向他道别。 玉漓笑了笑,点头应道,一袭青衣在湖水反射的斑斓中宛若临河的垂柳,如画般干净温和,让人不禁想要多欣赏几分。 黎簌染回头看了两眼,才终于收了心思,往黎恒的住处走去。 不愧是她的初恋,真是又帅又温柔,颜素倾不想要也就罢了,还不想给人家送点厚礼还恩情,没眼见的家伙。 玉漓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看着那湖蓝色的裙摆飘扬,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弄得心底痒痒的。 “宿主,魔尊的元婴……” 一个机械女声从他的脑海里响起,不带一丝情绪。 “改变计划吧,她是我的师妹,我不想动手。” 玉漓面上的笑容浅了许多,似乎是觉得系统突然说话扫了他的兴,声音也冷了几分。 第74章 冤家路窄 云山剑宗附近的一处酒楼里。 萧缙铺开地图,准备从中寻找接下来的目的地。 临行前,师尊让他去圣虚峰的星天长老那里算了一卦,身披玄色长袍的女子看了眼星象,为他指了一个方向。 向北而行。 北部是长雨仙派所在的地界,也是被称为药仙宗的六大家族秦家的地界,那里一片雪原,常有恶兽。 人类朝廷无法管控恶兽,便一直由长雨仙派与药仙宗庇护管辖,两方势力并不和谐。 他出门有些急,并没有花费时间去参透星天长老的用意,看着地图上的路线,决定先去北部再说。 那里或许有他的机缘。 刚收起地图,萧缙准备动身,却听得一旁忽然变得嘈杂了起来,回头只见一个带着黑色幕纱斗笠的人正在跟店掌柜争辩。 那人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袍,黑色斗笠遮住了上半身,看不出身形,更不用提面相。 通过尖细带着娇然的声音可以判断,斗笠下多半是位少女。 那位少女以幕纱遮面,不断地跟店掌柜争辩为何给她的菜里放那么多醋,是不是故意的。 萧缙听了一会儿,觉得那店掌柜实在是可怜,于是抬手管了这档子闲事。 “这位姑娘,菜的口味因人而异,你若是不满,可以不吃,也可以让店家再做一份,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忽然被人打断,还是以一种令人讨厌的说话方式,最讨厌被说教的颜素倾看了一眼来人的身形。 一身白衣,很像云山剑宗的弟子服装。 昨天在云山剑宗吃了瘪,今日又碰见他们的弟子多管闲事,颜素倾心底本就熊熊燃烧的火焰猛烈了起来,说话也冒着火星子。 “关你什么事儿!?” 萧缙被吼了这么一声,耳朵都被震得有些疼,倒是把他的怒意也激了起来,怎么会有如此蛮不讲理之人? “我是修仙之人,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般为难一个普普通通的店掌柜,我自然要出手。” 男人的声音掷地有声。 “而且,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姑娘,居然如此蛮横无理,没有半分姑娘家的美德。” 又是这般说教的语气,颜素倾最讨厌被人说教,她从小就被父母宠上了天,更是颜家最招人疼的大小姐,哪轮得到他来指指点点? 也顾不得跟掌柜争辩了,颜素倾成功把矛头指向萧缙,一脸不屑:“还修仙之人,修个仙就了不起了?” “本小姐也是修仙之人,你这个样子,顶多连炼气期都算不上吧?”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没想到这个咄咄逼人又躲在斗笠的幕纱下不愿意露面的女人居然也是修士。 “看那白衣公子,一身正气,儒雅温润,肯定是修士,但那紫衣姑娘,看不出半点修士的样子,怕不是个魔修!” 有人与同伴私语道,却被颜素倾听进耳朵里,气的不行,当即拿下斗笠,露出领口处的颜家家纹。 一双凤眸挑衅地看着眼前的萧缙,在看到男人惊为天人的容颜的瞬间,有那么几分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声音冷傲: “仔细看看!这是颜家的家纹,六大家族的颜家!” “就凭你们,也配说我不是修士?” 萧缙的视线也停顿了半分,仔细看了看对方的领口以及做工精致的紫色裙装,的确是颜家的家纹和服装。 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了鼎鼎有名的颜家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姑娘如此咄咄逼人了。 毕竟颜家人在整个云起大陆,是最傲气的一家,因着家族常常人才辈出,是六大家族里最昌盛的家族之一。 可既然让他碰上了,别管对方身份地位如何,他也容不得她这般不讲道理。 “既然是修士,那就更应该明事理,颜姑娘身上,可没有半点修士该有的美德。” 他刚说完,对方却抱臂往他面前凑,问:“那你说说,修士该有什么样的美德?” “反正不是颜姑娘这个样子。”萧缙懒得跟她废话,瞥了她一眼,仿佛看她一眼都觉得晦气。 颜素倾因着他这个眼神来了火气,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抬手便下了一道冰刃直直的朝着萧缙的脸上砸去。 中途又觉得伤了这张脸有点可惜,于是换了方向攻向他的肩膀。 萧缙拔剑,瞬间击破冰刃,冰晶四散,围观的群众感到几分冰凉。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店掌柜在一旁擦汗,想要打圆场给颜素倾重新做几个菜,让他们不要再打了。 可颜家大小姐哪儿会听,继续动手跟萧缙打的不可开交。 ———— 黎簌染抱着莲蓬回玄衍峰,思来想去,她还是不能留在玄衍峰住着。 先不说她跟凌汐只是有个娃,没有感情,靠太近不舒服,怎么可能睡在一张床上。 再者,要是被她爹和哥哥发现了端倪,查明了真相,最先得把她揍一顿,连着之前修魔的账一起算。 然后她那宗主爹绝对也会把凌汐骂一顿。 太悲伤了,她还是先保持一下距离,以后有机会再让黎微墨跟凌汐亲近一番。 心底打好了算盘,她跑到两人钓鱼的地方准备接黎微墨回去,走到玄衍峰的池塘边,却发现附近只有凌乱的鱼竿和鱼篓,根本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看这鱼篓里也没有鱼,指不定是黎微墨钓到一半给倦了,便拽着凌汐去哪儿玩儿了。 黎簌染勾唇浅笑,将莲蓬放到一边,顺手收拾整理一下鱼竿,刚拿起黎微墨的小鱼竿,便听见附近传来一声猫叫。 那声音纤细稚嫩,是幼猫的叫声,黎簌染一听就知道是黎微墨的猫咪音色,顺着声音转过头。 只见池塘里浮现一只小猫脑袋,两只耳朵立在水面上,整个身子都在水下,长长的尾巴顺着它游泳的动作不断乱晃。 黎簌染抽抽嘴角,怎么玩儿着玩儿着就下水了。 明明是来钓鱼,结果把自己弄水里去了。 黎簌染赶紧俯身跳进池子里,把小猫抱起来游到岸边,这里的水不算深,但是黎微墨的小短腿,无论是人形还是猫形,都容易有溺水的风险。 凌汐那家伙,是怎么看孩子的? 黎簌染咬牙,她儿子可真不会游泳,变成小猫只能勉强游一点。 “你爹呢?” 把儿子放到岸边,黎簌染坐在池塘的边沿,衣裙已经湿透,但她不会避水诀,一会儿回去得换一身衣服。 小白猫摇了摇头,一双蓝色的眼睛闪着光,身上的毛发都已经被打湿,它抖了抖身上的毛,甩出了不少水。 “刚才我被大鱼拽到水里,爹爹把我救上来,我问他会不会凫水,他说他会,我说我只会变成猫再下水,还容易呛水,爹爹说他教我。” “然后他也变成猫,带着我凫水。” 小猫晃了晃尾巴,很是兴奋,望着一旁的池塘,又耷拉下耳朵。 “刚刚他还在的,怎么不见了……” 黎微墨的声音有些落魄,黎簌染有些害怕,仙尊怕不是溺水了吧? 她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条绒毯,裹住小猫,自己再度下水试图寻找凌汐,刚从池塘里游了一圈,也没看见白猫的身影,心凉了半截。 不过他是仙尊,不可能因为溺水而死吧,那他修炼了这两千年都是干什么吃的…… 刚靠到岸边,准备再游个来回仔细瞧瞧,却见得头顶投来阴影。 一袭白衣的时衍仙尊正站在岸边,身上没有半分水渍,纤尘不染,此时正低头瞧着她,清冷的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你是在练习凫水吗?” 第75章 神冥璃猫 黎簌染坐在岸边,心情非常不好。 一边的黎微墨裹着绒毯,已经变成了人形,凌汐给他施了避水诀,浑身干干爽爽,一双琥珀色大眼睛瞧着她。 “娘亲,我错了,我不该玩得太开心,没听见爹爹说话。” 小家伙扑在娘亲腿边诚挚道歉,黎簌染叹了口气,虽然凌汐也给她施了避水诀,但在池塘里游了一圈,身上总感觉不太舒服,似乎有点鱼腥味儿。 凌汐站在一旁,往两人这边迈了两步,低头与她对视,乌发落于颈间,他垂眸,低声道: “也是我的错,方才我想带他上岸,又见他兴致盎然,便没在意他是否听进了我的话,交代了两句就回了岸边……这才……” “所以你一直在岸边看着?”黎簌染抬头,皱眉。 凌汐点点头。 “那我刚才下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喊我?” 害得她以为变成猫的仙尊真跟小猫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溺水了呢。 “我以为你喜欢,不敢打扰。” 他面带疑惑,又问:“我猜错了?” 黎簌染咬牙,想了半天还是自己的问题,她怎么可以认为时衍仙尊会被溺死,真跟佩鸾说的一样,纯纯的缺心眼儿。 “娘亲是担心你,想下水找你。” 黎微墨扭过头,一脸认真地替她解释。 凌汐了然,又有些许愕然,最后化成几分温然的笑容,声音也更加温润了些许:“让染染担忧了,是我不对。” 那声音如同春天拂柳的风,轻柔地在她耳边缠绕,让人心里逐渐被这分柔色填满。 她正视着对方的眼睛,想着,如果此时的他还顶着猫耳的话,也许会兴奋地翘起来吧。 黎簌染原谅了他的疏忽,她也不敢对着仙尊生什么气。 晚饭是她下厨做的,将玉漓给的莲子做成粥,又炒了几个小菜,黎微墨喜欢吃素,凌汐这里的食材就都是蔬菜水果,唯一的荤菜是他养的鱼。 不过连续两天吃鱼,已经有些吃腻了。 黎簌染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魔域的水域特产的巨钳蟹,做了一次有蟹黄的蟹黄豆腐。 本以为黎微墨会兴奋地多吃几碗饭,谁想到他却兴致缺缺,甚至提议让她换回咸鸭蛋黄做蟹黄豆腐的主料。 黎簌染有些失望,转头看向一边正在品尝佳酿的凌汐,不禁发问:“仙尊,我们家从来没有爱吃素的习惯,是不是随你啊?” 凌汐放下酒杯,淡淡一笑,宛若清朗的月光。 “唤我名字即可。”又接着说:“阿墨喜欢吃素,的确与我有关,也跟族群习惯脱不了关系。” “族群?”一听到这两个字,黎微墨的眼睛有些发亮。 他在魔域和妖族都没有找到跟他一样的猫妖族群,对于自己的族群有些非常浓厚的好奇心,当即超想让凌汐讲讲族群的事。 “爹爹,我们的小猫族群有名字吗?” 他问,小脸上满是期待。 “有名字,我们的族群,叫神冥璃猫。” 凌汐回应道,似是回忆起什么,笑容淡了几分,用手拍了拍孩子的脑袋。 “狸猫?”黎簌染思索道:“狸猫不是有花纹吗?我家的是纯白猫呀。” 总不能是生黎微墨的时候没墨了吧。 “染染……”凌汐闻言叹了口气,语气颇有几分无奈:“我今日刚问过你云起大陆的来历,你也亲口说过五大神兽……” 这句话让黎簌染瞬间反应了过来,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五大神兽,才意识到凌汐口中的神冥璃猫就是大陆西部区域的神兽。 听说它们的祖上是白虎,绵延了千万年受尽沧桑折磨,最后只留下这一支爱吃素的退化成了身形偏小的猫,也成了古神认定的神兽之一。 神冥璃猫一族虽然已经退化成了猫,但骨子里有着神兽的气魄,战力位列无法神兽之二,东方的神兽越青蛟都要比他们弱一些。 只是…… 黎簌染低头看着碗里的莲子粥,用勺子搅了搅漂浮的莲子,没有将心里的惋惜说出口。 就像混在粥粒中的莲子,越是强大就越容易被盯上。 冥辰玄武因为族人喉咙里的璃珠而被人陷害抢夺,神冥璃猫也因为他们独特的璃玉而被觊觎。 两千年前,不知道是什么势力让神冥璃猫一族一夜之间灭族,没有任何征兆,五大宗门查了五百年都没有查出线索。 原着里只提到了凌汐的家族被灭,只留他一个幸存者,没想到他,居然是神冥璃猫一族,是那场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戮中的幸存者。 真是令人唏嘘。 凌汐清了清嗓子,他看出了她面上的低落情绪,想让她回神。 全然不知这些的黎微墨眨着眼睛看着自家娘亲,发问:“娘亲知道我们族群吗?” “知道。”她勾起笑容,不想影响孩子的兴致,回道:“是很厉害的小猫一族。” “这样吗?”小家伙眼睛都直了,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凌汐:“那爹爹可以教我修炼吗?我要变厉害猫!” “现在还不行。”凌汐如实答道:“阿墨是小猫,比人族成长的要慢一些,三百岁才能成年,两百岁才可以修炼。” “现在你还小,只能吐纳灵气,身体不能使用灵气,只有等到两百岁才可以。” “那我岂不是比别人要慢许多?”黎微墨的表情有些不甘,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我是不是跟兔七七一样长得慢?” 兔七七,是魔域左护法雅然的妹妹,比黎微墨稍微大两岁,是他的玩伴。 黎簌染很喜欢那只小兔子,每天蹦蹦跳跳的很有活力,经常带着其它魔域幼崽找黎微墨玩。 魔族幼崽生长也比较缓慢,兔七七看起来跟黎微墨差不了许多,幼年期的魔族往往会在十岁前的体态上停留三四十年,非常缓慢。 听凌汐这么一说,黎微墨再一对比,黎簌染也觉得跟魔族幼崽的生长速度差不了许多。 她见黎微墨这五年每年都长了不少,还以为他的生长速度会像人类一样,之前还在想自己可以等二十年就送走黎微墨让他远走高飞呢。 现在这个想法破灭了。 “神兽和普通妖族的生长速度是一样的。”凌汐多半猜出来了孩子的意思,回道。 “神兽?”黎微墨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思议。 凌汐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如此厉害,聪明的小猫咪已经在开心的头顶长花了。 第76章 摸尾巴 吃过晚饭,黎微墨已经在玄衍峰玩了一天,也该回去了。 凌汐早就想让他们留下来,房间都整理好了,却拗不过黎簌染的坚持。 “我只是让你和阿墨住一间,没有别的意思。” 他知道对方的顾虑,试图解释道。 黎簌染还是摇摇头,黎微墨坐在父亲怀里,还不想离开,露出来的猫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很失落的样子。 “好吧,那今天答应的摸尾巴,只能以后再说了。” 凌汐用余光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等她后悔,可惜黎簌染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犹豫,他也只能将孩子放到地上,站起身,准备送两人离开。 “那就现在给我摸吧!” 黎簌染想了想,也不知道算不算恃宠而骄,她非常自然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全然没有半分顾忌,更不怕他会生气。 她心里相信,他是不会对她生气的。 果然,凌汐闻言只是面上有了几分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坐回桌边,思考了一下,声音低沉:“不行。” “你答应过的。”黎簌染不肯作罢,琥珀色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黎微墨站在地上,两边瞧了瞧,似乎明白了两人的情况,随后趴在凌汐的膝旁,开口:“爹爹,你是不是想耍赖?” 凌汐低头,面色有些紧绷,刚想说摸尾巴的条件是让她带着孩子留下来,可忽然意识到自己答应她时根本没有提到这个条件。 看着黎微墨大眼睛中带着些许指责与探究,凌汐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黎簌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小助攻身上,刚想偷笑,却发现手上搭上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低头只见手边搭着一根毛色鲜亮的白色尾巴。 尾巴尖凑到她手心里,绒绒的,弄得手心有些痒,她顺着尾巴望去,尾巴根被白色的衣袍挡住。 凌汐轻咳了两声,让她的视线从令人尴尬的地方挪走,清冷俊逸的面上冷漠如初,露出的猫耳朵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耳朵在动,尾巴尖也不停地晃,黎簌染抓住它捏了捏,凌汐的手顿了顿,黎微墨扭过头,看着那根白色的毛绒尾巴,惊讶道: “比我的大!” 说罢,他也露出自己毛茸茸的小尾巴,也是鲜亮的白色,毛发长绒绒的。 “但是我不给娘亲摸。” 黎微墨把晃晃尾巴,离自家娘亲远一点。 从小只要他变成小猫,娘亲就总会搓搓他的大尾巴,一开始并没有多讨厌,但是搓多了会掉毛呀,他可不想做秃尾巴猫。 在这方面,他有点理解自己的父亲。 但既然是凌汐亲口答应的,可不能耍赖,黎微墨也跟着捏了捏毛茸茸的尾巴,刚下手,长尾巴已经消失了。 黎簌染才刚摸两下,凌汐居然这么快就收了尾巴,一脸意犹未尽地看着他。 某只猫忽略她眼中的幽怨,正色道:“该走了。” “但我还想摸……”黎簌染再度盯着他,仿佛要将人盯出个窟窿。 “我也想。”黎微墨也抬头看他,两只眼睛水润润。 凌汐没说话,转身准备走,却被人拉住袖口,力气还挺大。 “可是我还没见过你原形的样子。”她不依不饶,心里觉得才摸了两下就能抵消越弦一事的情报,实在是不公平。 透过她的眼神,凌汐也意识到她的不满,又看了看仰着头的黎微墨,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她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大的人影消失,一只白猫出现在她面前,脚步轻盈地跳到凳子上,正对着她。 黎簌染从来没见过毛发这么漂亮的白猫,坐在凳子上的猫毛发比普通猫长了许多,却非常柔顺丝滑,凸显出几分优雅与贵气。 蓝色的眼睛更是像最精致澄澈的宝石一般,在烛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竖瞳带着几分寂然与清冷,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黎微墨很开心,也变成原形跳到凳子上,坐在大猫旁边用小爪子扒拉父亲的毛发,尾巴乱晃,很是轻松愉悦。 黎簌染仔细瞧瞧,这一大一小的两只白猫长得真的很是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无论是人形还是猫形,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果然是父子嘛,当初她还以为两人长得像仅仅只是她的错觉。 黎簌染抬手,望着白猫的爪子,非常大胆地伸手捏了捏,对方也不恼,软软的猫爪任凭她捏在手心。 下一秒,软软的触感消失,毛茸茸的感觉也变成略有几分凉意的皮肤,黎簌染抬头,凌汐已经变回人形,乌发倾泻落在肩前,眉心白玉透着光,面色淡然。 只是头顶还留着猫耳朵,小白猫正窝在他的头顶,猫脸夹在父亲的猫耳中间,一脸错愕。 黎簌染望着与他相握的手,想抽开,却被那不松不紧的力道握着,容不得她离开。 “真的不留宿吗?” 他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黎微墨趴在父亲的头顶,猫爪子拍了拍他的头发,喵喵叫了两声,似是在附和。 黎簌染坚持自己的态度,还是摇了摇头。 在她的劝说下,凌汐也觉得这样的关系还不知该如何向宗主和黎恒解释,只能将两人送回宗主殿。 走在前往主峰的路上,黎微墨拉着父亲的手,步伐轻盈了许多,满心欢喜。 顶着一轮清雅的月光,小家伙抬起头仰视自己的父亲,对上那双浅蓝色的双眸。 “我明天还能找爹爹玩吗?” 小家伙满脸期待,眼睛放光。 凌汐很想答应他,之前自己还要去主峰为弟子授业解惑,只能俯身低下头,温声解释道: “明日爹爹会有些忙,若有空闲,会告知你娘亲,到时你们再来找我。” “仙尊是宗门里最德高望重的剑修长老,宗门里的剑修弟子,都要跟着他修习一番剑法,很忙的。” 黎簌染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不想打扰孩子的兴致,却也不能影响凌汐。 “就像斤斤伯伯那样?”黎微墨回道,抬头看了眼自家娘亲。 “斤斤伯伯?”凌汐抬头,略带探究地看着黎簌染。 “是魔域学堂里的一位先生,魔族幼崽都要跟着那位先生学学练剑。” 黎簌染解释道,还好黎微墨没说出斤斤的大名,斤斤大名靳绍,是魔域二长老,魔族幼崽的剑术先生。 并不是每个幼崽都要被靳绍教导,因为黎微墨是魔域小少尊,才会被靳绍亲自教导。 只不过她家小猫不是魔族,魔族的四位长老都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修炼,一直以来也只是拿着木剑学了点简单的招式,仅仅只是耍着玩儿而已。 凌汐了然,却也接话道:“如果阿墨感兴趣,明日可以跟着你娘去与日峰瞧瞧那些弟子是如何练剑的。” “可以吗?”黎微墨来了兴致,拽拽娘亲的衣袖。 黎簌染想了想,点点头。 第77章 宗主爹的抉择 告别凌汐,两人回到宗主殿,一进门就看见黎司云已经处理完一天的事务,正在喝茶。 见两人回来了,招呼着给他们倒上茶,问:“你今日怎么在玄衍峰待了这么久?还叫灵蝶传话说留在那儿吃了晚饭。” “凌汐他让你在他山头开火做饭?” 黎司云有些不可思议,凌汐不太喜欢烟火气,自从来了宗门,修得仙身学会辟谷以后,就从来没有吃过东西,也不在自己山头开灶台,嫌灰多。 所以黎簌染的灵蝶过来传话的时候,黎司云有些错愕,害怕自己的闺女和外孙在玄衍峰饿一天,午间还站在主峰放个千里眼往玄衍峰瞧一瞧。 却发现罕有的炊烟自山间袅袅升起,这才放下心来。 “五十年前我去他山头找他学剑法,他不是照样让我生火做饭吗?” 黎簌染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若是让宗主爹知道凌汐今天还亲自下厨做饭了,绝对会震惊地跳起来。 “后来你不是嫌他在你做饭的时候总时不时地看你的灶台,你住在玄衍峰那几年,就只吞辟谷丹了。” 黎司云拿出一张唤风符将茶水吹凉,递给黎微墨,瞧着孩子水嫩的小脸,抬手捏了捏。 还好还好,黎簌染没把孩子养成她小时候那么胖。 一想到女儿小时候还是个走路都慢悠悠的胖丫头,现在都已经为人母了,黎司云难免叹了口气,又想到今天去星天那里为孩子算的一卦,更加坚定了让她散去修为的想法。 将孩子送回屋睡觉,黎司云盯着黎簌染,说出自己的决定。 “你让那只猫来宗门,让他入赘。” “啊?”黎簌染一头雾水,有点后悔之前决定撒谎编了个孩子爹就是魔族猫的借口。 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就可以顺利回魔域继续修炼,将来好有能力改变被萧缙残害的整个大陆,也好拯救周围的人。 谁想到孩子爹直接赶着来相认,她爹还想让女婿入赘。 现在该怎么办,她是该说出真相,还是继续编借口呢? “爹,我在魔域,真没受委屈。” 黎簌染有些不知所措,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真的不能离开魔域,她只有这一个办法,跟萧缙抗衡。 “但是你不能待在魔族,散尽修为留在家不就行了?孩子将来还能修仙,前途无量。” 黎司云摇摇头,他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这么执着,这五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星天长老告诉他,女儿的事现在不是他能干涉的,甚至从星天那里的卦象看,黎簌染的前途朦胧一片,就连与星灵命相打交道一辈子的星天都觉得奇怪。 查不到女儿的将来,黎司云又让星天看看黎微墨的,透过模糊的卦象,星天告诉他,那孩子修仙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前途无量。 若是如此,他可不希望女儿带着外孙在魔域受苦,既然黎簌染的未来不可预测,那把她留在宗门,让她散尽修为不再修魔,自己好歹能护她一辈子。 黎微墨铁定是要留在这里的,他是宗主,可以给孩子找一个好师尊,自然会前途无量。 黎司云也做了妥协,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女儿都为那只猫修魔了,肯定也舍不得,那他也能勉强接受这个女婿。 只要他能来入赘,不再修魔,当个普通人,黎司云可以接受这些。 可是…… 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还是摇摇头,刚想劝她,又因为她一句话而有些沉默。 “小黑他不能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他继承了我的体质,身体会无节制吸收灵气,会有危险。” 黎簌染用这个理由,试图让黎司云打消念头。 她明白,自己不能说什么她是为了让他和哥哥活下去,亦或是自己修魔是为了变强而解救谁的话。 因为在父亲和哥哥的眼里,她天资平平,只是躲在宗门里独自绽放的小花而已。 就算告诉他们,不到一百年这个大陆就会毁灭,他们会为了延续云起大陆的灵气魂飞魄散,自己知道未来的一切走向,要一步步阻止这件事发生。 他们也绝对不会相信。 就算相信了,也绝对不会让她去改变这一切,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做不到这些,于是会让她什么都不做,碌碌无为,做一朵除了漂亮,什么都不会的小花。 她那所谓的“宗门第一美人”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学什么都很慢,怎么努力都没有成果,在每个长老门下都学过东西,却都不精通。 长老们觉得应该夸赞一番她,却实在找不到任何值得夸赞的地方,除了努力,也就只有长相了。 以至于现在宗门里任何弟子一听到她的名讳,只能想到那句“宗门第一美人”。 至于是不是第一,大部分人都知道,只是对宗主女儿的鼓励罢了。 那样很没把握,力量不握在自己手里,机会也容易流失,这是关乎她的亲人她的朋友的大事。 她不能碌碌无为。 她知道父亲是为了她好,但现在的情况,可不能让她多年的努力白费,她在神陨魔境修炼了五百年,绝不舍得放弃这好不容易就被攥在手中的力量。 今日听了佩鸾的话,更是让她再也舍不得摆烂偷懒,自己的修炼之路,还有些漫长。 “爹,你闺女有远大理想,等我完成了,就带着孩子回宗门给您养老!” 她承诺道,一脸决然。 黎司云被她这正色的样子吓了一跳,缓了缓发抖的小心脏,问:“什么理想?” “我要当魔尊!” 此话一出,黎司云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年轻俊朗的面上多了几分沧桑:“你知不知道你们魔域的新魔尊有多可怕?” 黎簌染转了转眼珠子,不出意料的,接下来又是那些奇葩传闻了。 “她吃人肉,喝人血,简直就是毒妇!” 黎簌染垂眸,有些欲哭无泪,谣言里的那个毒妇,就是你家这个温柔可爱的闺女呀! “你还想待在魔域,就那只猫,能护住你吗?” 黎司云恨铁不成钢,这死丫头还想当魔尊,怎么不上天呢! “能,他很厉害,魔尊都得让他三分。” 一想到自己再见凌汐时那副窝囊的样子,既然他早就知道自己和他有只猫儿子,怕不是当初看着她怕被杀的样子,心底已经嘲笑她许久了吧。 “你见过魔尊?”黎司云非常自然地将她的话视为谎话。 “爹,你也见过魔尊。”黎簌染手指缠着头发,思索要不要说出她就是魔尊的真相。 自己爹应该很佩鸾的思想不太一样,佩鸾知道魔族的德行,也放心让她换一种方式成长。 但是她爹,是大宗门的宗主,心底肯定是觉得灵修第一,魔修就是邪门歪道。 第78章 说服宗主爹 “我见过魔尊?簌簌,我说的是新魔尊,不是那个死去的老魔尊。” 黎司云都快被自己的蠢闺女气笑了,这新任魔尊一出现,魔域外从来没有人见过她,他又怎么可能见过。 黎簌染敲敲脑袋,终于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她糊弄道,在宗主爹犀利的目光下,试图开口谈条件:“我真的有一个远大理想,等我完成了就回来。” “当魔尊?”傲慢与不屑独占于高傲的宗主脸上。 黎簌染点点头,黎司云作势要打,她连忙开口:“这是时衍仙尊和佩鸾仙尊远大计划中的一环!” 黎司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面色茫然,转身坐回去倒了一杯茶,用下巴指着她,说:“来,继续编。” 黎簌染无奈摆手,坐到他面前喝了口茶:“我可真不是编的,不然今天时衍仙尊怎么留我这么久。” 宗主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思索了一下,凌汐那个话少的性子,除了留她在玄衍峰学剑术,根本不可能让黎簌染在他身边多留一刻。 的确有可能是有要事商量。 “那你接着说,是什么计划?”黎司云来了兴致,凌汐很少和佩鸾达成共识,居然还跟黎簌染有关。 “佩鸾师叔想让我当魔尊,打败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打入敌人内部,成为敌人的首领!” 黎簌染一脸正派,全然不觉得自己是个魔,从她口中说出这话到底有多么奇怪。 “你都已经修魔了,还敌人……”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你闺女修魔了就是敌人了?不能给你当卧底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司云被她这连连发问,有些着急想解释什么,他只是不想让她掺和太多,想让她死了这条心。 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皱起眉头:“凌汐和佩鸾都知道你修魔了?” 刚想批判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黎簌染却一句话给他塞回去了。 “他们两个,比你知道的还要早。” 黎司云一口气没喘上来,手都有些哆哆嗦嗦,眉毛竖起:“他俩都知道了,那这个宗门,还有多少长老不知道你修魔!?” “也就,檀依和星天师叔了吧……”黎簌染眼神乱瞟,努力转移话题点。 “关键在于,他们两个不觉得我修魔是在干坏事,而且,我身上也没有深重杀孽。” 黎司云想反驳什么,她却接着说:“你可知那碧落镜被新魔尊弄丢了?” 此话一出,黎司云瞬间失了气势,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黎簌染勾勾唇,杏眼带笑,又清清嗓子,正色道:“时衍仙尊得知此事,特意拜托我带他去魔域彻查此事,因着魔域的结界被魔尊修补,只有魔族才能进出。” “佩鸾仙尊想的是,既然新魔尊手里出了如此大事,就有理由借着时衍仙尊的威严震慑魔域,然后拥护我做魔尊,那这魔域,不就相当于掌握在咱们云山剑宗手中了吗?” “你在说什么又蠢又笨的傻话?” 意料之内的,黎司云并不认同这个方案,满脸嗤之以鼻:“我们控制魔域有什么用,要是早想控制,根本用不着你来当什么内奸。” “你爹我一只手就能掀翻整个魔域!” 黎簌染汗颜,她爹真不是在说笑,他是合体期修士,比分神期的凌汐还要高一个境界。 凌汐的能力,可以一手捏死她这个魔尊,整个魔域都要抖三抖,她爹就更强了。 之所以一直没动魔域,是因为魔族一群傻缺不值当动手,反而与其它宗门和六大家族的明争暗斗更加费神。 “那……时衍仙尊需要查碧落镜和魔召令的事,我顺带帮个忙,总得回魔域,这事儿我可不能不参与吧?” “爹你先别着急让我散尽魔气,等闺女我办完正事,自然会回来,谁不想待在你身边天天不劳而获啃仙果呀。” 让别人答应一个要求,就要先提出一个更过分的要求,再加上有凌汐的大名做盾牌,黎司云紧绷的唇角也松了些许。 “而且,小黑是猫妖,他一百岁之前身体没长好,根本不会控制灵气。我小时候不就因为这糟糕的体质,险些爆体而亡吗?” 她打出感情牌,努力让黎司云知道,她不是不想留在家,她只是别无选择。 “还得让我等一百年?”黎司云有些无奈,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女儿因为这糟糕的炉鼎体质,从小都是护在宗门里,不敢让她出门,生怕被人抓走练成炉鼎,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她五年前说是要出门历练的时候,自己斟酌了许久,给了不少东西,才放心让她出门。 真后悔当初没把闭关的黎恒叫出来,让他这个哥哥好好拦住黎簌染,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到底是他没教养好,也把她关太久了,整整两百年没出过家门,不然怎么一出门就被魔族给骗走了。 “办法肯定不止一个,你让我回去跟猫爹商量商量,想想别的办法,到时再给你答复。我可不能现在散尽修为,不然我去魔族帮时衍仙尊做事就太不方便了,还容易被欺负。” 她的话成功让黎司云妥协,只见他点点头,随后开口:“那你一定要常联系,如果那新魔尊欺负你,爹去把魔族一锅端。” 黎簌染一脸微笑地点点头,唇角有些僵硬。 “什么时候走?”他又问。 “这得问问时衍仙尊,他要去趟秦家,想让我也同行,那秦家三小姐与我交情颇深,方便一些。” 一提到秦家三小姐,黎簌染只记得小时候秦家三小姐秦歆来云山剑宗的时候,自己扯过她的裙子,跟她一起扯坏裙摆然后下池塘拔莲藕的事了。 后来秦歆因为这事儿被她爹打了一顿,说她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就再也没来云山剑宗找黎簌染玩过了。 要说交情颇深,那还一点都不深,全是借口罢了。 她真正的目的是在去秦家的路上代替原着里的萧缙拯救被赶出家门打断腿的云月。 黎司云也没有深究,许是想不起来秦家三小姐是何许人也,于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有了女儿的承诺,他也更放心一些,更何况还有凌汐帮衬着。 ———— 月上枝头,弯月被云笼罩,时明时暗。 萧缙换了一家客栈,坐在床边扯下肩膀上的衣衫,肩上染血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倒了一点药粉,微微有些疼,但是还能承受。 今日见那颜姑娘,真是蛮横,他本是不想打打杀杀波及无辜,只能边打边带着她往店外走。 谁想到对方以为他不敌,更是打的越发起劲,势必要将他打倒在地。 萧缙的隐忍被当成了弱势,这让他很不舒服,一气之下多使了几分功力,直接打的颜素倾节节败退。 末了,萧缙想到师尊的嘱咐,出门在外要多思虑几分,不要让自己麻烦缠身。 像颜素倾这样咄咄逼人的女人,自己如果做的太绝容易被她记仇。颜家人是有名的高傲好面子,他可不想被颜家惦记。 因此也没有再继续打下去,只是转身趁着颜素倾缓神之际,准备回客栈,却不想被一分犀利的灵气化刃打中了肩膀。 那灵刃速度实在太快,还么反应过来,肩膀已经开始往外喷涌血液,身后的罪魁祸首颜素倾也是一脸茫然,更多的是惊愕,似乎从未想到自己的灵刃会这么快。 萧缙有些生气,但看颜素倾唇瓣抖动,似是有些后悔真伤了他,只是高傲的颜家血统让她说不出道歉的话。 他还是默念了几遍师尊的嘱咐,转身离开,临走前身后人又唤住了他,扔给他一瓶药。 萧缙坐在客栈的床上,拿出颜素倾给的那瓶药,看都不看扔到了一边,还是用自己的药最放心。 上完了药,包扎完伤口,用愈疗术加快了愈合,第二天应该就能好的差不多。 萧缙又看了眼地图,确定好明日出行的路线,便躺到床上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肩膀上传来疼痛,低头一看,昨日处理好的伤口居然裂开了,连忙拆开纱布清理,却发现伤口里蕴藏着许多不属于自己灵气,正阻扰它的愈合。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口,没想到那位颜姑娘深藏不露。 他试图抽取伤口里的灵气,但是这种灵气感觉很特殊,不是他能吸收控制的。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萧缙连忙找出一些典籍查了查,突然有了一个猜测,昨日那位颜姑娘,怕不是颜家圣主。 颜家是六大家族之一,六大家族每一代都会有一位古灵珠宿主,那古灵珠是古神留下来的圣物,只有被古灵珠选中的宿主能够驱使它。 这些宿主,就被称为圣主。 古灵珠的灵气充裕,跟大陆上的灵气有所不同,也不容易被除了圣主以外的人所吸收,除非那圣主给人当炉鼎。 萧缙伤口里的那些灵气,很有可能是古灵珠的灵气,所以他才无法吸收,更不能使用愈疗术愈合伤口。 若真是如此,他还得去找一下昨日的颜姑娘,让她把灵气收走,但一想到那姑娘的臭脾气。 萧缙眉头紧锁。 第79章 梦中的前生 说服完宗主爹,黎簌染感觉一身轻松,就差明天跟凌汐对一下口径,想必他也不会不同意的。 出了大厅,低头见门边一个小小的白影从脚边飞快跑过,黎簌染随手一捞,果然是变成小白猫过来偷听的黎微墨。 小白猫扑到娘亲怀里,一双琉璃般的蓝色眼睛忽闪忽闪,泛着光。 黎簌染捏了捏他尾巴上的毛,抱着自己的儿子回到房间。 合上门,小白猫已经轻盈地跳到床上,变成了人形,小少年眨巴着眼,看着自己的娘亲,问:“你怎么拿我爹当挡箭牌了?” 黎簌染轻笑,叉腰道:“不然呢?我爹可比你爹更难缠。” 黎微墨哼唧一声,也不说什么,只是两人的其它对话更让他在意。 “我真的不能吸收灵气吗?” 他问,明明自己可以吐纳灵气用来画符,根本没有发现有任何危险,身体也没有不适。 “只是因为你还太小,不合适。” 黎簌染简单解释了一番,见他因为这话有些失落,想必是害怕不能再多和父亲见面,随后又讲起凌汐要去魔域的事。 “你方才说,他去魔域是有要事,但是那个什么镜……爹爹说是他拿走的。” 黎簌染点点头,坐到床边,将孩子揽到怀里,柔声道:“其实他是想在魔域陪你长大。” “嗯?”黎微墨的面上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因为你还小,不能待在灵气充足的地方,凌汐也舍不得你,所以想要跟我们一起回魔域。” “真的吗?”孩子的脸上瞬间露出绚丽的笑容,开心地想变成小猫打滚。 “那你告诉他,你是魔尊的事吗?” 抑制住心底的喜悦,黎微墨又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娘亲她之前那么害怕爹爹知道她修魔,若是去了魔域,知道了她就是魔尊,会不会很生气。 他不希望他们两个人会产生隔阂。 “还没有,先不说了,看看他对魔尊的态度。” 黎簌染也有些顾虑,凌汐总是跟她讲魔尊心狠手辣的传言,甚至因为魔召令的事,对新魔尊非常厌恶。 她想先看看情况,顺带给自己和魔域洗白一下,那传言和天外飞锅真是要命,万一凌汐一听她是魔尊,怀疑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可就百口莫辩。 毕竟这谣言,整个云起大陆都知道,也都信了。 她不保证凌汐对她的信任能够打破谣言和偏见,还是小心为妙。 “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先住回以前的房子,隐藏身份。”黎簌染眨眨眼,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黎微墨一听,瞬间来了兴致,听起来就跟深藏不露的大师一样,很是有趣,当即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考虑到明天还要早起去与日峰看弟子练剑,黎簌染亲亲儿子的脸蛋,拍拍他让他赶紧睡觉。 黎簌染也准备拆下发髻上的钗子,睡前梳洗整理一番,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发间不知何时被绑上一根青蓝色的发带。 她小心翼翼地将发带拆下,这根发带绑的不算复杂,拆下来落入手中,如清泠的水一样顺滑带着些许凉意。 仔细瞧了瞧,黎簌染断定这就是凌汐平日里佩戴的那根发带。 他不常编发,三千青丝平日里都是随意披散着,又嫌颈边的发落下来碍事,便用这根发带绑着,并佩上蓝色的流苏,很是淡雅清丽。 只是这根发带居然突然出现在她的发间,很是奇怪,许是凌汐趁她不注意,悄悄为她绑上了。 他到底有何用意,黎簌染猜不透,便将发带放进自己的首饰盒,准备明日归还给对方。 吹了灯,黎簌染也上了床,很快便入了梦。 并没有发现首饰盒里的那根青蓝色的发带正泛着淡淡的幽光,里边正是温和轻柔的灵气,似溪流潺潺流动。 第二天黎微墨起了个大早,见笨蛋娘亲还在睡,去外祖父那里拿了早餐,然后掀了娘亲的被子。 黎簌染这才从梦中惊醒,有些疲惫。 她昨晚断断续续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有些冷寂的殿内,手上正在抚琴。 琴声悠扬,与昨日里凌汐弹奏的那支曲子一模一样,却比昨日所听到的感觉更加孤独与冷清。 然后,便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到殿内,脚步跌跌撞撞地,眼含泪花。 直到这一刻,黎簌染才知道,自己梦到了凌汐的记忆,她把上一世昨日所发生的事,借着凌汐的记忆都看了一遍。 故事内容大抵是上一世的黎簌染被萧缙劝说开后宫,她不同意,堂堂宗主之女,怎么可能愿意与人共侍一夫。 当日便带着萧缙找上了宗主殿,试图让父亲做主,却碰见颜素倾退婚,耽搁了一会儿,此事也不了了之。 而黎簌染自己,却不知怎么的,当晚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不同意开后宫的她,竟突然改变了主意,声称只要能和萧郎在一起,不过就是多一个姐妹的事。 萧缙非常欣慰,将黎簌染抱紧在怀中,说是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辜负爱他的两个女人。 第二天早上,她回忆起昨晚自己的话,总感觉昨日里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她心里一直不认同自己的道侣突然纳他人入怀。 她没有任何办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于是又跌跌撞撞上了玄衍峰,她想质问萧缙,是不是对她下了什么咒,让她说出那样的话去成全他的想法。 结果上了玄衍峰,没看到萧缙,却遇到了正在抚琴的凌汐。 听着那曲悠扬哀转的曲子,黎簌染伴着泪水将自己的委屈说给了凌汐听,却又在曲子停止的瞬间止住了话,转身离去。 后来的事黎簌染就不知道了,她只梦到了这些,零零碎碎地,向她讲述前世的部分故事。 她甚至有些不清楚,梦里的那个她,和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同一个灵魂。 上一世的黎簌染,是不是无法摆脱原剧情的控制,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违心的话。 她是直接胎穿到这本书里的,可以说是妥妥的转生,前世的记忆也是在八年前觉醒的。 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上一次轮回中的自己,已经亲身经历过原着的剧情,真正的死过了一回。 第80章 与日峰 与日峰位于云山剑宗西南部,是剑修弟子修炼学习的场所,山峰比其它宗门内的其它峰要更加平缓开阔许多,尤其是供弟子练剑的殿前广场。 黎微墨踮了踮脚,广场极大,一眼望不到头,平台上有许多不同的方阵,身着宗门制服的弟子正在长老或是师父的教导下练剑。 少年人手持长剑,动作潇洒利落,衣袂飞扬,很是壮观。 黎簌染带着孩子顺着广场边缘边走边瞧,周围也不乏一些其他尚无课业的弟子前来观望。 有些女弟子望着自己心仪的师兄练剑的潇洒模样,难免红了脸颊。 黎簌染瞧着不禁微微一笑,想当初她十七岁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有些年轻的弟子仅学会了引气入体,还未学习剑术,便常常会跑来远远地观摩,也算是云山剑宗一道亮丽的风景。 她小时候就经常过来看,会学一学师兄师姐们的招式,听一听长老们的指导。 那个时候,黎恒知道自己妹妹回来看,莽足了劲要耍风头,一招一式都要做到极致,引来许多师弟师妹羡慕的眼光。 但黎簌染的眼睛从来没有盯着他,而是将视线落到他身旁的玉漓身上。 玉漓使剑,与旁人不同,同样的剑式别人使出来那是豪爽恣意,力量感十足,但是在玉漓身上,更多的是柔然。 因此玉漓也常常被长老训斥,说他软绵绵的剑式简直是有损剑法之道。 黎簌染当时也觉得,还亲眼见证了几位剑修长老轮流训斥玉漓的局面。 玉漓不服气,他认为剑法不应该一板一眼,每个人对于同一种剑法都会有不同的见解,也更能使出一种剑法的不同内涵。 长老们认为他冥顽不灵,玉漓便提出要与长老论剑比试,于是最先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凌汐发出挑战。 那次挑战,简直就是几百年来最壮观的一次,黎簌染当时站在旁边围观,能明显感觉到作为长老的凌汐在放水。 但玉漓所使出的招式,也非常的出其不意,本是看起来毫无杀气的剑法,却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凌厉的伤害。 看得众人皆是惊心动魄,不过却伤不到凌汐分毫。 最后是以玉漓的惨败收尾。 然而凌汐却意外的对玉漓露出了几分赏识,也有些赞同玉漓的观点,不过前提是要尊重创立剑法的前辈。 后来她听说,玉漓跟着凌汐又学过玄青剑法,不过他对玄青剑法的理解也非常独特,导致凌汐要求他出门跟人打架千万别说那是玄青剑法。 可能是嫌玉漓的理解实在偏离了剑法的本意。 但也是那个时候,黎簌染开始对玉漓有一种非常狂热的崇拜,对于这个陪伴她想法的邻家哥哥更加喜爱了几分。 每次来与日峰看玉漓练剑,那眼神跟现在周围站着的女弟子如出一辙。 黎微墨拉着母亲的手,大步向前走着,不在意她的失神,左右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很快才在这么大的广场上一堆方阵里找出了凌汐所教导的队伍,站在一旁努力踮脚瞧瞧,想看看自己父亲的英姿。 黎簌染笑笑,俯下身将他抱起,抬高视线更容易看得清楚些。 只见日光下一身白衣的青年正执着寒剑,向弟子们展示方才剑法招式的要点,动作利落,发力准确,面色从容。 演示过一遍后,他将残华剑收于身后,又让弟子们按照他刚才的动作进行练习。 转过身便看见不远处的两人,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现在正在授课,只好远远地朝着黎簌染打了个手势,让她找个地方等等他。 黎簌染眨眨眼,回以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随后抱着儿子四周转转,目光突然落到一旁一个白衣女子身上。 走近一看,正是之前远光镇历练小组之一的裴雪玉。 裴雪玉站在广场边缘,远远地望着正在练剑的弟子,手持一柄木剑,抬手学着招式练了几个动作,又觉得有些不对,懊恼地摇摇头。 黎簌染上前为她纠正了手臂的发力点,裴雪玉一脸诧异地看向黎簌染,随即笑着打招呼:“黎师姐?” 黎簌染点点头,问:“伤还没好吗?还不能练剑?” 这问题多少有些废话,黎簌染到达剑宗才三天,裴雪玉应该跟她差不多,甚至稍晚了一点,之前她受得伤可不轻,哪儿能几天就痊愈。 果然,裴雪玉闻言摇了摇头,不过也并没有多少遗憾,想来没有伤及根骨,还能痊愈。 “我的伤还需要再养养,不过烛宫峰的师姐说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只是小杏师妹就不一样了……” 一提到小杏,黎簌染的脑海里难免浮现出那个青涩少女的笑容,小杏是队伍里最小的小师妹,性格也讨喜,人也非常负责。 都怪自己当初判断错了趋势,以为邪煞去了后山,才导致小杏受了重伤。 当初越煞告诉黎簌染,小杏为了抵挡邪煞,生生挨了它一掌,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却还是坚持站起来试图保护村民。 甚至因为那个少年被杀而感到深深的自责,一直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过去救人。 想来现在小杏的情况一定很不好。 裴雪玉也跟她简单讲了讲,果然,小杏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遭受着非常严重的折磨。 身体上的伤还可以治愈,只是心理上的伤痛,再厉害的医修都没有办法。 裴雪玉说,甚至连烛宫峰的峰主檀依仙子都亲自去开导小杏,奈何师妹年纪太小,阅历太浅,不像前辈那样看得开,一直没有显着的成果。 说罢,裴雪玉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长辈们说,这是每个弟子人生必然经历的一道坎,只是小杏年纪太小,看不开。 黎簌染闻言也叹了口气,她从小就是被一直保护的孩子,自然也清楚这样的情况。 她第一次经历生死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想到这里,她决定去看望一番小杏,如果有能力的话,或许能说些话开导一下。 低头看了眼窝在她怀里的黎微墨,小家伙揽着母亲的脖子,很认真地听完了裴雪玉的话,心里也难免替小杏担忧。 两人商量了一下,朝着凌汐的方向飞了张传讯符,便想请裴雪玉带路,一起去烛宫峰看望一番小杏。 凌汐此时正细致地教导每个人的动作,只是他不爱说话,指导时都是直接为弟子摆正姿势,简洁地说出问题,声音淡漠。 被他教导的弟子们都有些害怕他,尽力做到最好,终于从这位仙尊面上瞧出了几分欣慰的柔色。 但见他突然收到了一张传讯符,嘴角又上扬了几分,随手展开看了一眼,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诶,凌汐,过来给我这边的弟子也挑挑毛病呗!” 佩鸾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一身金色长袍的青年高声喊着,笑容明艳,等待对方的回应。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佩鸾。” 凌汐冷冷地拒绝了他的请求,收起那张传讯符,平复了一般心情,又继续指导起自己手边的弟子。 一身白衣,瑟瑟发抖的弟子们有些害怕,倒不是怕仙尊会为难他们。 他们都知道,时衍仙尊心情再怎么不好都不会将情绪带到课堂上去,只是那冷漠的脸,越看越不舒服。 练习结束以后,凌汐又看了看传讯符上的内容,叹了口气。 怎么每次来见他,都会因为其它事而离开,是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吗? 第81章 一些经历 烛宫峰是丹修与医修学习修炼的地方,如黎簌染之前所说,烛宫峰所在的区域内种满了仙果和灵植,在天上一眼望去,郁郁葱葱。 跟着裴雪玉到达山脚下,面前是云山剑宗的医馆,即为烛宫,说是宫,也不算大,自然没有宗主殿气派,药材却是非常齐全,灵丹妙药应有尽有。 烛宫一直以来都是免费救治,而且都是优秀的医修弟子坐诊,因此外出历练的弟子受了重伤,都是直接回宗门疗伤。 一想到之前萧缙仗着自己医修的身份不想带小杏她们回来治疗,黎簌染就有点来气。 萧缙本来就是外门弟子,曾经还是个医修,在被凌汐收为徒弟之前一直没有人发现他灵根的独特性,之前那八十年的修仙日子里与烛宫接触很多,不可能不知道弟子受重伤应首先回烛宫疗伤这一常识。 说白了还是对自己太自信,又对队友太冷漠。 这种人是怎么配当男主的?因为帅? 黎簌染叹气,跟着裴雪玉进入烛宫,随后走进后院里的厢房,伤势很重的弟子常常住在这里养伤。 推开其中一扇门,微微的叹息声从门内传来,声音非常微弱,却蕴含着许多懊悔和悲伤。 黎簌染拍了拍身边的黎微墨,低头看了看他,使了个眼色,小家伙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迈步走向床上正捏着一张符咒叹息的小杏。 “小杏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孩童的声音清脆稚嫩,带着些许雀跃,黎微墨眨眨眼,凑到床边,掏出自己的乾坤袋,从里边拿出许多零食和甜点。 小杏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少年,黯淡的眼中多了几分色彩,手中的符咒也飘落到床边。 黎微墨拆开一个纸包,从中拿出一块杏仁酥递给她。 他从方才就听说她已经很久没胃口吃饭了,这么一看,本来就清瘦的脸更加消瘦了不少,全然没了之前的灵动。 小杏姐姐之前对他特别好,会送他糕点吃,他可不希望她饿着。 然而小杏却是看了看,低下了头,抬手推了推,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抱歉,小阿墨,我……没什么胃口。” 许是受伤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虚弱,身上缠着许多绷带,一些伤口在愈疗术的治疗下已经开始愈合,可动起来还是有些疼。 黎簌染见状,走上前,揉了揉黎微墨有些失落的小脸,裴雪玉在身后合上了门。 “黎师姐,也来了……” 看到黎簌染略带柔色的浅淡笑容,小杏微微垂眸:“对不起,师姐,你给我那么多符咒,我还是……” 还是搞砸了,少年死了,结界破了,他的母亲疯了。 若不是那两个前辈赶来的及时,她肯定完不成仙尊交代的任务。 “小杏,不怪你,我也有责任。” 黎簌染再度叹气,拿出帕子替她擦掉眼角的泪花,柔声道:“是我当初判断失误,还把仙尊也带走了,让你们没了主心骨。” “可是师姐……你当时也料到了情况,还请了两位前辈来帮忙。” “都怪我,没在他们到来之前守好结界……” 话头一说开,小杏再也忍不住情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在手背上和被子上,绽放温热的花。 “是那邪煞的问题,她太强了。”裴雪玉不太会安慰人,却还是努力辩解,想让师妹别不假思索地怪自己。 “可明明,我能救下他的……” 小杏知道,她知道那邪煞太强,自己敌不过,她只是后悔,后悔没能早些发现问题,后悔当初没有叫同行的师兄一起去追。 只要她当时留个心眼,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少女攥紧手指,捏着被角咬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模糊。 黎微墨趴在床边,小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她,只能这么表达自己的关心。 黎簌染也将手搭在上边,手心温热,另一只手用帕子替她擦泪,回道:“小杏,我曾经也和你有过同样的经历。” 小杏抬起头,红润的眼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她听说,黎簌染是宗主捧在手心里的珍珠,一直都待在宗门里从未出去过,仅有五年前宗主让她出门历练,这才与他们相遇。 看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开朗的模样,从未想过她能经历什么与生死相关的遗憾。 意料之内的反应,黎簌染勾唇笑笑,别人都以为她出门了五年是去游山玩水的历练,事实上她的经历,可比任何人都要丰富。 就比如她入神陨魔境修炼五百年的事,境内五百年,境外不过一瞬,那五百年的经历随便拿出一件小事,都要讲上一天。 不过她最想提的,还是刚出宗门那会儿的事。 那是自己两百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离开家,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一路朝着目的地走去,却又走走停停,街市中随便一个小玩意儿都能让她驻足许久。 后来,她发现自己这一袭白衣实在有些惹眼,便去衣铺裁了几身衣服,奈何自己不了解外边的物价,一身衣服要了她十两银子。 正在她要付账的时候,一个姑娘拦住了她,率先问起衣店老板布料价钱,见老板支支吾吾,黎簌染才明白,他是见她人傻钱多,故意坑她。 最后在那个姑娘的帮助下,黎簌染又找了家心仪的店铺下单裁衣,价格合理。 那个姑娘,叫兰娘,样貌不是很标致,为人很是心善,邻里名声很好,为人也好客。 她还因为自己清楚周边的情况,帮黎簌染找了家不错的客栈,后来甚至给她送过一些家常的特产。 那是初见人间世事的黎簌染所遇到的第一缕温柔。 只是后来,西部洪灾,流民涌入黎簌染所落脚的那个小城,镇长开仓施粥,接济百姓。 又因为洪水的缘故,小城内的粮食价格疯涨,黎簌染当时已经准备离开,临走前想到那个热情的兰娘,便想送她点回礼。 当时粮价抬高,镇长施粥无力,被流民闯入家中引发动乱。 黎簌染害怕兰娘吃不上饭,花了不少银子买了点粮送到她家,奈何当时的自己没有注意太多,走漏了点风声。 她离开小城的当天,都被人围堵,抱着孩子的妇女向她讨施舍,黎簌染有些不忍心,便给了。 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头,她的善举让周围所有的人开始朝着她乞求食物,黎簌染从自己的储物手镯里拿出一些食物,分发给大家。 但是她发现,一旦她给了老人等一些弱势群体食物,瞬间就会有人将他们手中的东西抢走,甚至有的一脚踩断了一个孩子的腿。 有可怜的逃荒流民,也有无礼的强盗。 流民中有些人不感激别人的善意,强取豪夺。 甚至有人见黎簌染是个姑娘,想要摁倒她,去掰她腕上的储物手镯。 满是泥污的手,有人用它捧起希望,有人用它捏碎人性。 当时的黎簌染还有些懵,但很快就进行了反击,将他们都打倒在地,又给其他一些食物,让他们好好藏起来。 这时,她才意识到什么,扭头望向兰娘家住的方向,极速往回跑。 但是晚了,兰娘的院子里没有兰娘,属于她的粮食被一群浑身泥泞的家伙抢夺,甚至有些人扛起锄头砸向争抢粮食的对手。 那本是耕种生命的工具。 再后来,黎簌染离开了那座城,可是那里的经历让她永远无法忘记。 那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无力。 黎簌染终止了讲述,屋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小杏愣愣道:“师姐当初……” “我很自责。”明白小杏想说什么,她接话道。 “我当初和你一样,想着,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可那终究是一场遗憾。” 她说着,情绪有些波动,却努力掩盖住了,略带悲戚的笑容,和小杏一样。 “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去逆转时间。” “小杏,我当时一直觉得,是我不够聪明,是我太愚笨,一直没有发现问题。” “那件事影响了我很久,再后来,我就决定,要努力变强,只有这样,才不会有更多的悔恨和遗憾。” “当我能够觉察出更多的时候,我或许就不会犯之前的错误。我们不仅要弥补之前的遗憾,更不能停滞不前。” 小杏沉默了,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簌染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小杏妹妹,要找到自己的方向,那会让你变得更顽强,不再重蹈覆辙,保护更多人。” 第82章 遇见师尊 说了许多话,小杏沉默了许久,握着的手紧了紧,抬头望着黎簌染,粉色的唇瓣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努力点点头,朦胧的双眼里多了几分坚定。 黎簌染回以温柔的微笑,随后让黎微墨把自己的探望礼物都收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不再打扰病人休息。 见小杏状态好了点,裴雪玉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她将两人送出门,又因为不想落下剑术学习,便道了别匆匆离去。 黎簌染望了望天,算了算时间,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赶上剑术课的尾巴。 她也不跟着上课观摩,也便不怎么着急,准备慢悠悠地回去,也不用在广场等凌汐太久。 她还要将他的发带还回去。 “娘亲,那个兰娘……” 还未走出烛宫,黎微墨拽了拽母亲的袖子,耷拉着嘴角,被方才兰娘的故事有些触动。 他在魔域长大,魔族也常有互相残杀的情况,不过大多数都是那些蠢笨的魔族,性格颇好,不爱争斗。 他以为人族也是这样,因为魔域的四位长老有两位是人族,自己的娘亲也是人族,都是顶顶温柔的。 却根本不知道会有这样可怕的情况,兰娘不过多了些食物,就要被人杀害抢夺。 他也不是没见过魔族烧杀抢掠的局面,那些坏魔族都被他娘和长老们所整治了,可他一直很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或魔总会不顾一切利用暴力呢? 那些抢夺别人食物的人类,和那些因为抢夺食物而令人唾弃的豹子和牛牛们,又有什么区别? 见他小脸有些拧巴,很是不开心的样子,黎簌染也明白,方才的故事太过沉重,尽管她的儿子已经见识过生死,却还没有见过被泯灭的人性。 在远光镇时,怕他被刺激到,总是先把他哄睡了,以至于他并不知道,邪煞固然恐怖,可贪婪与残暴的人性,才是最大的深渊。 “兰娘没有死。”她方才没有提到兰娘的结局,为了能引起小杏的共鸣。 黎簌染经历的事,的确是很大的遗憾,但也有惊无险,可小杏的心结里,少年是真真切切的死去了。 如果告诉她兰娘没有死,小杏的确会为此感到高兴,却也更容易否定自己,再度陷入没有救下少年的自责中去。 自责是正常的,但不能让自己陷入旋涡,久久止步不前。 黎微墨闻言,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 “兰娘,就是你的思兰姨呀。”她捏捏孩子的小手,笑了笑。 “思兰姨?居然是思兰姨吗?”黎微墨一听,恍然大悟。 黎簌染点点头,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顺顺毛。 思兰是住在魔域附近云影镇的年轻医师,也是当初接生黎微墨的稳婆。 当时黎簌染才去魔域,只认识了一个雅然,他的母亲是魔族出名的稳婆,不过没怎么接生过人族的崽,生黎微墨的之前,她便去找思兰接生。 黎微墨满月前,也是一直待在思兰的医馆里,从小就跟思兰特别亲。 “那一天,兰娘她刚巧去医馆抓药了,躲过了一劫,后来便跟着我去了魔域附近,才有了之后的事。” 黎簌染简单解释道,也是万幸,如果当时自己跌跌撞撞离开时没有在街上碰到兰娘,或许她继续待在那个小城里,迟早会遇害。 “抓药?思兰姨当时生病了吗?” 黎簌染摇摇头:“思兰她家世代行医,医术精湛,当时她以为我没有离开,是去抓点药给我送去呢。” “你生病了?”黎微墨还很少见自家娘亲生过病,倒是经常见她受伤。 “是给我拿安胎药呢,你当时在我肚子里呢。” 黎簌染蹭蹭儿子的小脸蛋,当初自己也没发现怀了孕,思兰一眼便瞧出来了,才会去给她抓药。 也是因此,让那个温柔的兰娘躲过了一劫。 “还有这种事呢?”黎微墨敲敲母亲的脑袋,总觉得有点神奇。 “对啊,也该感谢你,不然思兰可不会去医馆。” 黎微墨闻言,笑出了声,声音清脆宛若银铃。 黎簌染站起身,抓住孩子的小手准备回与日峰,看样子凌汐应该已经结束了授课,该回去和他说说话了。 不管是碧落镜还是昨天哄她爹的话,都应该跟凌汐仔细讲讲。 正准备起身,却感觉到一股清淡的兰花香飘进鼻子里,嗅觉灵敏的黎微墨瞪大了眼,扭头看向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那人身姿高挑,穿着藕粉色的长裙,发间挽着浅色的兰花,一张脸很是出众,冷傲中又透着几分柔色,眼睛盯着黎簌染。 怎么会遇到这个家伙? 黎簌染俯下身,抱起儿子,想赶紧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等对方开口管她,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着儿?是觉得见了师尊就跑,太不礼貌了?” 檀依叹了口气,折下一根柳枝把玩,状似漫不经心道,声音带着些许婉转,仿佛是在嘲讽。 “我可爱的师尊,有没有我小时候吃的那种仙果啊?” 黎簌染回头堆笑道,抱着黎微墨往檀依面前凑,开口道:“给你瞧,我家漂亮的猫儿子。” 黎微墨总感觉,他亲娘把他当成了什么精致的小布偶,逢人就拿出来炫耀。 檀依翻了个白眼,还以为是舍不得她这个师尊,本想感动一会儿呢,谁想到居然是为了找她要仙果。 这贪嘴的丫头,根本没有继承瑜素仙子半分优雅。 “还真是只挺漂亮的小猫。” 檀依虽然生气,到底也是自己养大的徒弟,还是认真地瞧了瞧她手中的黎微墨。 只见小家伙有些不满地偏过头看自家娘亲,脖子上的长命锁金光闪闪。 “所以说,你愿不愿意,给他送一点我小时候吃的那种仙果呢?” 黎簌染问,她小时候因为奇怪的体质,常常吸收过量的灵气,也是因此才更适合给人做炉鼎。 但是这个体质实在太过分了,吸收过量的灵气常常会导致她的身体难以承受,最终会爆体而亡。 为了让她幼小的生命不那么轻易爆炸,檀依仙子为她找了一种可以压制体内灵力吸收的独特仙果。 直到她到达修炼的年纪,学会了控制体内的灵气,才不用依赖那种仙果。 现在黎微墨继承了她的体质,或许也可以吃点仙果来压制一下,再让檀依为他仔细瞧瞧,应该能有更多的办法。 檀依闻言眯了眯眼,折断了手中的柳枝,没有回答,而是发问:“他爹修的魔?” 黎簌染虎躯一震。 黎微墨根本没有修炼,纯纯的一只小猫妖,身体里应该只有本能吸收的灵气。 自己也一直克制着身上的魔气,只要不高于出窍期,都看不出来,檀依应该与她境界相同,想来也看不出破绽。 怎么回事儿,是她不小心暴露了吗? 第83章 很开心吗? 见黎簌染不说话,檀依勾唇笑了笑,才解释道:“昨日你爹去星天那里给你俩算了算命数,听他说,这娃娃的爹是个魔。” 黎簌染闻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 她爹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修魔的事吗,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不过我瞧着也不像是魔族幼崽,身上灵气很充裕。” 檀依凑上前来,又瞧了瞧黎微墨,看着他白嫩嫩的小脸和晶亮的大眼睛,不禁勾了勾唇。 的确不是魔族的幼崽,黎簌染叹气,当初只是不想让宗主爹多追问,更害怕万一他知道孩子父亲是宗门里的人之后,想着让她嫁人。 本以为黎微墨的父亲是只普通的猫妖,谁想到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时衍仙尊,而且还是神兽神冥璃猫一族的末裔。 “星天长老都算出什么了?” 黎簌染没有直接回答,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之前的谎言,便转而发问。 檀依蹙眉,又问:“好徒儿,你是想听你爹知道的,还是想听点他不知道的?” “都想听。”黎簌染毫不客气道。 一身藕粉色衣裙的女人闻言兴奋地一拍手,纵然是几千岁的长老,此时的眼睛却全然没有任何冷厉和威严,更像一个急于与人分享八卦的少女。 “那就随我上烛宫峰的殿内,咱们好好聊一聊。” 说罢,檀依从黎簌染手里抱过黎微墨,试了试重量,还挺轻,比黎簌染小时候轻多了。 两人一崽到达山峰上的长老殿内,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炼丹炉置于正中央,外表很是光滑亮丽,没有半分火烧的痕迹。 黎微墨第一次见到炼丹炉,在周围转了转,眨着眼睛仔细看,又害怕炉内有火,不敢靠近。 “没生火,炉内冷着呢,小家伙可以摸摸。” 檀依瞧着孩子这般好奇又懂事的样子,心里更是喜爱了。 黎微墨一听,放心大胆地伸出小手摸了摸,炉子的确很冷,表面很光滑,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做的。 这样又大又漂亮的炼丹炉,炼制的丹药一定很上乘。 “你家小猫真是有眼光,这可是我找了几千年的紫玄铁矿打造的炼丹炉。” 檀依的笑声很是悦耳,明显带着许多笑意。 “谁让你把它放在屋中央的,不想注意也得注意到。” 黎簌染可没兴趣听她炫耀,拉起儿子的手走进一旁的茶室,往茶炉里扔了张火符便要煮茶。 “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檀依不知何时拿了个小篮子走过来,坐到她面前,无奈地摇摇头。 随后将竹篮放到黎微墨身旁。 “我的好师尊,这话你都说了一百年了。” 被叨叨了一百年的徒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颇有些困扰。 “好吧好吧,以后我就不说了。”檀依有些失落,低头给黎微墨剥果子皮。 “没事,你可以说。”黎簌染看了眼果子,的确是自己小时候吃的那种抑制灵气吸收的,檀依真是懂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说罢,她将剥好皮的水润小果子塞进黎微墨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愉悦。 黎簌染也跟着开始剥仙果,放进碟子里。 “这是你娘我小时候经常吃的果子,每天吃八个,不要贪多。” 她边剥边说,这种仙果很小,就跟枇杷果一样,也是甜甜沙沙的,味道很不错,就是有点容易让人意犹未尽。 “有什么功效吗?”黎微墨见自家娘亲方才一直找人要这个果子,总觉得有些不简单。 “你的体质遗传我,容易吸多了灵气,吃点这个,能压制一下。” 她解释道,檀依的眼神扫了扫黎微墨,又回到黎簌染身上,瞧着她家徒儿那双漂亮的杏眼,随后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 黎簌染一怔,云山剑宗第一画本子专家檀依大师难不成发现了什么素材? “师尊,你怎么了?” “你的体质,如果是和魔族生崽,这种体质基本上是不会遗传的。” 檀依眉眼弯弯:“所以……是修仙的猫妖?” 黎簌染没说话,在纠结该怎么回答,凌汐隐瞒自己是神兽小猫的事将近两千年,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她可不能说孩子父亲是凌汐,只能清了清嗓子,继续之前的谎言。 “或许是个例呢,总不能没有例外吧。” 她的回答有些模糊,檀依也不恼,接着开口:“可是今日……” “师尊,别忘了咱们喝茶的目的,我爹去找星天长老算出了什么?” 黎簌染打断她,努力转移话题。 “哦对……”檀依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又跑偏了,便讲起昨天的事。 大致就是宗主昨天难得去了一趟圣虚峰,找星天长老想要算算黎簌染的命数,还叽里呱啦把闺女被魔族骗走生娃的事说给了人家,檀依正好在旁边听了个现成。 黎簌染感觉,自己要变成流汗黄豆,她爹之前明明那么聪明,怎么突然降智了? 檀依接着讲,说,后来星天算了算,发现黎簌染的命数简直奇特,根本无法预测。 此话一出,黎簌染一脸惊讶,仔细回味了一番,又有些许惊喜,这么一来,她是不是摆脱了跟着剧情走的命运? “后来,又给这小家伙算了一卦。”檀依扭头看向好不容易吃完八个果子的黎微墨,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汁水。 “你是叫黎微墨,对吗?” 黎微墨点点头,檀依又给他理了理额角的碎发,看着这张精致的小脸,一脸欣慰。 隔代遗传,黎微墨的小脸倒是有那么几分像他姥姥瑜素仙子。 不过脸型和眉眼这些明显的特征还是更像黎簌染一些,想着,她又仔细瞧了瞧,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这小家伙明明这么可爱,怎么越瞧越跟那个面瘫凌汐小时候有点像。 凌汐曾是被她气跑的师弟,跟檀依的渊源可不小。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昨日星天也给你算了一卦,你这小家伙,可不是什么魔族,前途无量呢!” 黎微墨闻言,眼睛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就差冒出猫耳朵立起来了。 黎簌染也是有些惊奇,更多的是欣慰,星天长老算的基本上都不会有差错,那就证明她儿子不会被天道所欺负,更不会像她一样殒命。 “看来星天的结果你们很满意嘛?”檀依扭头望着黎簌染,见她一脸喜悦,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那是当然。” 黎微墨率先回答道,他虽然也很想当厉害的魔族大猫,但是自己不适合,那就像爹爹一样做个厉害修仙猫也不是不可以。 他可以和越煞姐姐一样,不能修魔,却还是能在魔域成就一番大事的。 黎簌染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想的还是魔域,以为他是喜欢修仙,又开始盘算着一百年后该怎么帮助他前途无量。 只是这一百年内,首先要阻止萧缙开后宫飞升。 “但是宗主昨天面色很凝重的样子,甚至还问了问有没有关于小家伙的父亲的一点星象预言。” 第84章 写入话本 “问出什么了吗?” 黎簌染挑眉,难道说她爹早就知道猫爹不是魔族,昨天那番话是在试探她为什么撒谎? “昨天没有查出来,今天星天算了许久,才得了点线索。” “什么线索?我爹是不是还不知道?” 她忽然有些紧张了,万一直接查出了她和凌汐的关系,不知道宗主还有这些长老们会怎么想。 他可是清冷淡漠,出尘不染的仙尊,更是黎簌染的长辈,如果有人知道了他们之间有着这样的关系,大概率会觉得是她染指了这朵高岭之花。 虽然事实上的确是她越的界,还把人家当炉鼎用了,他居然还对此清清楚楚,背地里关注了他们娘俩这么久。 她也不是不愿意说出真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长老们和她爹会做何反应。 檀依见她这般紧张,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幽幽道:“好像是说,他是我们宗门里的人。” 说罢,她又看向乖乖喝茶的黎微墨,笑容带着些许深意。 黎簌染有些泄气,星天能算出这些,如果被宗主知道了,绝对会在满宗门找猫妖,一个个儿的去问。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挺想在宗门里问问一些猫妖弟子。”檀依晃了晃手指,随后屈指勾了勾,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她想要点好处。 “告诉我,小阿墨的父亲是谁,我可以帮你。” “你撒谎说他是魔族,无非就是害怕你与他身份悬殊,宗主不愿同意这门亲事。”檀依开始自说自话,并且将自己的推断表露了出来。 “无妨,有你师尊我在,我帮你搞定你爹,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看着对方准备当红娘做好事而一脸乐滋滋的样子,黎簌染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想的这样……” 但事实是哪样,她也不敢说。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早就猜到了。” 檀依打断了她,显然因为自己的推断而信心满满,看着黎微墨有些迷茫的小脸,心里觉得不愧是一家人,真是越看越像。 “是不是跟凌汐有关?” 黎簌染攥紧拳头,还真让她猜到了。 总该是说出来的,她本来还想跟凌汐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办,谁想到第一个看破此事的就是檀依。 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脑内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话。 若她问起是怎么相恋的,自己又该怎么编下去呢。 “我就知道!”檀依一拍大腿,笑声得意,发间的簪花轻颤。 “谁想到凌汐居然是最先当了爷爷的人呢。” 师尊接下来一句话瞬间让黎簌染和黎微墨都摸不清头脑,双双冒出问号。 “诶?”檀依看着两人的反应,也是有些懵,接着说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什么?”黎簌染捏着拳头,她的笨蛋师尊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看,都说隔代遗传,小阿墨你长得跟凌汐那么像,他肯定就是你爷爷嘛。” 檀依一脸无辜,甚至眼睛中有些清澈的愚蠢。 “咔嚓”,是黎簌染险些捏碎茶杯的声音。 “而且,凌汐曾经是我师弟,他三百岁来到宗门,我们认识了两千年,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猫妖。” “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凌汐在外边跟一个猫妖有了儿子,然后染染你跟他相识相爱,所以……” “住嘴!”黎簌染扑上前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利用那么稀薄的推理能力继续乱猜。 “也请你住脑,不要再想了!” 已经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师长了,更不会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礼数,她只知道檀依再说下去,自己会爆炸。 檀依有些不满,好不容易有了头绪,又被对方否决了,纤细的眉毛微蹙,随后挪开了捂着自己嘴巴的那双手。 “我猜错了?” “大错特错!”黎簌染有些生气,杏眼中仿佛燃了火:“你能不能别用你小人书里的剧情来揣测人?” “可是艺术来源于生活。”檀依愤愤道。 “但是生活不能来源于臆想!”黎簌染扶额,很是无奈。 “那事实是什么?” “等时机成熟,徒儿再与你细说。” 黎簌染笑笑,装作一番高深莫测的样子。 檀依得了这比锅灰还要模糊的承诺,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放弃深挖真相,既然自己的好徒儿不说,那她就…… “我去把宗门的猫妖都问个遍。” 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威胁,甚至有些得意。 “那你去问吧。”黎簌染现在也不慌了,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凌汐是猫妖,问不到凌汐头上,也查不出真相。 顶多就是她这个“云山剑宗第一美人”的名号会有所污损,没准儿这未婚生子的名号会传遍宗门。 万一宗门因为这事儿,弟子们私下里给她封个“云山剑宗第一荡妇”的称号可怎么整? 要知道她这个“第一美人”的名号可是常常遭人嫉妒,尤其是司涓涓,原着里黎簌染常常被司涓涓以此羞辱。 后宫里每多一位美女,司涓涓都要拉出被萧缙采补的面黄肌瘦的黎簌染嘲讽一番,说她这“第一美人”的名号都是趁着宗主女儿之便自封的。 这么一想,黎簌染好心疼原着里的自己,曾经温柔可人的大小姐,被吸了灵气成了娇弱美人,天天被欺负,还手之力都没有。 复仇的心,更加炽热了。 檀依见她面色有些差,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想搓着手问八卦,好放入以后的画本剧情里。 甚至准备新开一本故事集,专门收集这种真实的狗血故事。 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好徒弟放在扉页,宗门第一美人的情事,绝对能大卖。 师尊静悄悄,一定想作妖。 黎簌染回过神来,抬眼看了一下她,警告道:“你可别把我写进哪个话本里,更不要亲手为我画像做扉页。” “当然不会!”檀依假意保证道。 “等我想好了,我第一个告诉你,在此期间你别花功夫找猫妖问了,费劲。” 黎簌染抱臂,跟她讲了番道理。 檀依一听自己徒儿这是关心自己呢,还保证给她独家头条,瞬间点头如捣蒜,给黎微墨打包果子收果核的时候都是笑意绵绵。 黎簌染看着吃剩的果核被檀依拿纸袋装好,也明白把师尊给哄好了,便不再多想,准备告别。 “这果核带回去,让你哥催催芽,还记得怎么种吧?”檀依嘱咐道,俯身抱住黎微墨蹭了蹭。 “当然。” 黎簌染勾唇,两百多年前,她才六岁,檀依给了她这些果子,吃完了用果核埋进土里,母亲为它浇水,哥哥施法催芽,很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硕果累累。 “师奶奶再见。”黎微墨向檀依道别,很是乖巧。 檀依一听这清脆的童声,心里软软的,当即抱住黎微墨不肯撒手了,看向黎簌染,一脸恳求:“好徒儿,回烛宫峰住下呗?” 黎簌染叹了口气,为了避免被檀依跳脱的脑回路气死,她还是婉拒了这个请求,在对方依依不舍的告别声中往山下走去。 没走几步路,便听到一声尖细稚嫩的猫叫。 “小黑,人形就不要猫叫了。”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黎微墨却一脸茫然地望着她,摇了摇头:“不是我在叫。” 第85章 别的猫 黎微墨说完,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一只很小的幼猫,四肢小爪子还不太协调,路都走不好,正不断喵喵叫着。 黎簌染凑上前,见这是只漂亮的小狸猫,身上的黑黄花纹很是漂亮,眼珠子像黑葡萄一样,怯生生地看着黎微墨,叫声尖细稚嫩。 “它很喜欢你,是不是把你当小猫娘亲了?” 见小狸猫凑上前来往黎微墨脚边蹭,抖着尾巴步伐歪歪扭扭,身上的猫蓬松松软,黎簌染伸出手想要摸摸猫脑袋,还不忘开儿子的玩笑。 “我是小白猫,跟它不一样!” 黎微墨后退了两步,似乎不太清楚该怎么应对这么小的猫,见自家娘亲毫无顾忌地摸它抱它,有点无措: “它那么小,能抱吗?” “你小时候就这样啊,刚学会跑的时候就变成小猫乱窜,我总要找半天。” 黎簌染当了这么久的小猫娘亲,自然懂得怎么抚慰小猫,她变着手法给小猫顺毛,随后拿出了一些吃的来喂。 见小猫放下了戒心,哼哧哼哧地开始吃东西,吃得很急,黎微墨也不禁凑了过来,见它这副样子,跟自己小时候吃饭的时候很像,难免劝道: “吃这么急,会变猪咪的!” 小猫可不是什么开灵智的妖,什么都听不懂,还是继续享用这难得的美味,甚至害怕被抢夺食物,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小家伙,猪咪是什么?” 一个温润的男声自上方响起,黎微墨抬起头,一个身穿玄青色衣袍的男人面带笑容正瞧着他们。 青年面相柔和温润,眼神也如湖水一般澄澈,透露出几分儒雅之气。 “玉师兄。”黎簌染站起身向对方行礼,拉起黎微墨,让孩子向长辈问好。 “小黑,这是玉师叔。” “玉师叔好。”黎微墨乖乖地问好。 玉漓见状,笑着应了一声,又继续方才的疑问。 黎微墨很认真的回答,猪咪就是不听话的小猫咪吃饭又急又快而变成的上古邪兽。 黎簌染闻言,抿抿唇,要不要澄清一下这是自己为了吓孩子而编的故事,谁想到玉漓居然根本没有质疑这话的真实性,便回道: “真是乖孩子,小小年纪就宁愿约束自己,也不想做为祸人间邪兽。” 青年一脸欣慰:“现在很多大人,都没有你这样的觉悟呢。” 玉漓话中有话,似乎在暗指什么。 黎簌染想,他是佩鸾的亲传弟子,肯定也知道不少正道之间那些拿不出手的秘事,这话,怕不是在感慨些什么。 就比如把灵兽改造成危害世人的凶兽的澄裕宫。 “都是我娘亲教我的。”黎微墨有些骄傲,得了夸奖却也不落下他娘亲。 玉漓点点头,望着黎簌染,声色柔和了许多:“我当然相信师妹的教导。” “师兄过奖了。”黎簌染谦虚道,“师兄今日怎会来烛宫峰,是生病了吗?” 玉漓摇头,看了眼正在吃东西的小狸猫,说明来意:“我今日离开宗门办事,偶遇一人正用锄头宰杀狸猫。” “上前询问得知其子年幼,在外捡回几只狸猫,父亲嫌狸猫吵闹,又怕狸猫玩闹损了田地,便想一杀了之。” “我一听,便将仅剩的小狸猫买了回来,听闻檀依长老近日想得只猫,遂想送与她。只是这小狸猫太活泼,方才从我怀中跳出,这才遇上了师妹二人。” 玉漓简单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同为小猫的黎微墨一听,背脊有些发凉,原来魔域长老们说的没错,真的会有人杀害小猫! “猫群玩闹损坏田地的确可惜,但为此痛下杀手,实在是过分了些。” 黎簌染又看了看吃完食物有些意犹未尽的小狸猫,这小猫毛发有点长,遮住了它瘦小的身躯,让人一眼难看出它饿了很久。 “说起来,玉师兄不怕猫了?” 她揉了揉小狸猫的脑袋,将吃饱的小猫抱起来送到玉漓怀里,玉漓闻言苦笑了一声: “师妹,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好歹是千年的青鳞鲤,怎会怕猫呢?” 这话有点矛盾,应该说他以前的确不太喜欢猫,但是碍于面子,不太想多说。 黎簌染也没多问,她还急着走,正准备告别,却又被唤住。 “师妹一直很喜欢狸猫,要不要带走它,我再给檀依长老另寻。” 说罢,他抬起胳膊,将怀里的小猫向着黎簌染的方向挪了挪,小狸猫被喂饱了,很是亲近她,眼睛晶亮,叫声软绵绵的。 她看着这么漂亮的小猫,有那一瞬间的动摇,小狸猫真的很好看,花纹很漂亮,险些就要答应了,却被黎微墨拽了拽袖子。 她的猫儿子虽然很可怜这只小猫,但是一个家容不下别的猫,一脸幽怨地看着她,仿佛在控诉她背叛自己,要给别的猫当娘亲了。 黎簌染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请求,养猫是一辈子的事,她不能轻易决定。 玉漓见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继续坚持,只将小猫再度抱回怀里。 “你从小就很喜欢小狸猫,没想到现在居然喜欢白猫。” “是因为儿子是白猫,所以我才喜欢,他如果是只黑猫,我就喜欢黑猫。” 黎簌染解释道,黎微墨一听,开心地抱住了母亲的胳膊,用小脸蹭她的手背。 “但是师妹,作为你的兄长,我有理由提醒你,世上妖族许许多多,无论修仙还是修魔,常常有别有用心的妖兽借着华丽的外表欺骗他人,师妹若是选择伴侣,还要多加试探小心些。” 他面上的笑容转为严肃,非常认真地提醒她,为她分析利弊,希望她能够擦亮眼睛,别被一些妖族欺骗感情和身心。 道理她都懂,但她没有感情和身心可以欺骗,更何况对方是凌汐,只能敷衍地应着。 黎微墨听着又不开心了,怎么可以怀疑他爹是坏妖怪!? 见自家儿子生气地要龇牙了,黎簌染赶紧拍拍他,拉着孩子的小手快速离开。 “别生气,小乖猫,他不知道事实,只是想提醒你娘而已。” 终于走出烛宫峰,黎簌染抱起儿子哄道。 “你刚才是不是想收了那只狸猫!?”黎微墨的声音满是质问,马上就要炸毛了。 “是不是觉得我和爹爹是白猫,不好看?” 面对对方的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黎簌染赶紧服软,她家崽子又吃醋了,害怕她要别的猫,不要他了。 最终自己又发誓又保证,终于让黎微墨消了气,抱着她的脖子哼哼唧唧。 “你可不要想别的猫。” “我当然不会了。”黎簌染拍拍儿子的背脊,给他顺顺毛。 “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黎微墨把小脸从母亲脖颈间拔出来,与她对视,幽幽问道:“为什么有人叫你簌簌,有人喊你染染。” “娘亲,你的乳名怎么都这么好听,我的就叫小黑,真难听!” 黎簌染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娘亲的乳名,是梨酥。” 第86章 记忆 “那也不算难听。” 黎微墨撇着嘴,黎簌染又看了看天,不知道现在回与日峰还来不来得及,便召出飞行法器,边赶路边给孩子讲: “我这乳名,还是你舅舅取得呢。” “当年我爹觉得黎簌簌这个名字,优雅大气,我娘觉得叫黎染染更灵动活泼,两人谁都不让步,门派长老们甚至因此产生了两大派别。” “我爹的一群好友都是男长老,支持簌簌这个名字,我娘的好友都是像你师奶奶那样的长老,坚决要给我取名黎染染。” “后来呢?”黎微墨提起了兴趣,也没心思质问自己的乳名了。 “是觉得谁也比不过谁,就把两个名字结合了吗?” 黎簌染点点头:“算是吧。” “是后来,你舅舅觉着这群人都几千岁的长老了,还拉帮结派小孩子脾气,于是独创一派,就是梨酥派。” “最后长老们纷纷倒戈,加入梨酥派,我爹娘也就妥协了,把两个名字结合起来。” “导致我的名字笔画这么多,小时候学写名字就学了很久。” 以至于到现在宗门里还有残留的两方派别,唤黎簌染的方式也不太一样。 说着,两人再度回到与日峰的广场上,此时已经散了一波弟子,下一班的课程已经开始,已经不见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反倒是佩鸾的一身锦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我爹爹,是簌簌派还是染染派?” 黎微墨握着母亲的手在广场上看了看,抬头问她。 黎簌染笑出了声:“他那么正经,怎么可能会参与这么幼稚的事……” “黎染染派。”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回头一瞧,凌汐已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面色淡然。 “啊?” 他居然还参与过她的取名风波,而且还是站在女长老那边。 “爹爹!”黎微墨撒开母亲的手扑到父亲腿边,仰起头,琥珀一般的大眼睛亮晶晶。 “为什么?”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少见凌汐,直到百岁时修得仙身之后才会因为学习剑法而多接触。 真没想到他曾经也为给她取名字做了点贡献。 “因为黎染染真的很好听。” 这品味,跟宗门的女长老挺合拍。 也难怪最近总喜欢叫她染染,是觉得更好听一些吧,黎簌染忍着笑意,转移话题:“要回玄衍峰吗?” “嗯。”凌汐俯身抱起孩子,乌发有些凌乱,却为他那一丝不苟的严谨增加了几分亲和。 “厨房还炖着肘子呢。” 黎簌染:? 这居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时衍仙尊能说出来的话? 在玄衍峰用过午膳,黎簌染回味着水晶酱肘子的滋味,凌汐之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说是见她昨天吃饭没有肉不怎么过瘾的样子,今天特意给她加餐。 黎簌染不禁感慨:“仙尊真是厉害,做菜手艺如此精湛!” 明明昨天翻炒锅的时候还有些生疏,今天炖的酱肘子真是软烂美味,就连不爱吃肉的黎微墨也吃了不少肉丝。 “因为这道菜已经练过五十年了。” 哄完黎微墨午睡,凌汐坐在案旁拿出几张信纸,正在思索是否还要给秦家家主写信。 “五十年?”黎簌染抬头看他,差点被茶水呛到。 “五十年前,你在玄衍峰开火做饭,我曾暗中观察过几次,你常做这道菜,所以就更好奇了一点。” 男人放下手中的毛笔,拿了张帕子给她,黎簌染接过擦了擦嘴边的茶水,忽然发现这是自己的手帕。 应是之前在许家地牢给他的,他居然一直没还。 “拿错了。”凌汐面上有那么一瞬的慌乱,伸手想要拿回手帕。 黎簌染眼疾手快,将帕子收起,又从手镯里拿了一叠新的手帕给他。 “那要是喜欢我的手帕样式,我多给你点。” 凌汐看着那叠白色手帕,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不必了。” “真不要了?”她准备将手帕收起,又听见有些微弱的声音:“还是给我一张吧……” 默默接过她的手帕,凌汐不动声色地将其收到自己的储物戒中,妥善收纳。 准备假装成定情信物,方便以后告诉黎恒。 “所以当初我做饭的时候你一直看我,是想看我怎么炖肘子?” 凌汐点点头。 黎簌染无力扶额,当时自己一直以为是他不满意她在他的山头生火做饭,还做那么香的酱肘子。 原来是觉着香,自己也想学啊。 害她当时吞了好久的辟谷丹。 “不说这些了,这个还给你。” 她拿出那根青蓝色发带,递给他。 凌汐垂眸看了一眼,并没有急着收走,冰蓝色的眸子瞧着她。 “梦到什么了吗?” 这么一问,黎簌染更加确定昨夜的梦是因为这根发带,凌汐应该是在上边使了点小术法。 面对他的询问,她也便将昨夜的梦讲了出来,末了怕自己对原着的剧情了解不多,便加了一句:“我对上一世的记忆不算多,这段记忆的确有点模糊。” “我发现了,但是没事,我记得清楚就好。” 他淡淡一笑,拿过发带绑到发间,肩旁略长的头发被他简单整理了一番。 “我在发现时间轮回的那一刻,将曾经的记忆捻成丝线,做成了这根发带,一直戴在身上。” “所以……我才会梦到你的记忆……” 黎簌染恍然大悟,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意识到他是在这十年里戴上这根发带的。 也就是说,他重生的时候,距现在的时间顶多才十年。 将那段记忆一直带在身上,是想永远都不忘记自己的徒弟毁掉世界这件事,时刻提醒自己重生一世的目的吗? 不愧是他,那个令原着作者都讨厌的男人。 “很累吧?”她只能说出这句话,却又觉得有些无力。 “还好,只是一直不敢忘记,是我没有教好他。” 他还是那样,黎簌染本来对他这个想法还有些生气,只是做过梦后思索了一下。 凌汐一辈子没有收徒弟,唯一一次收了这个徒弟就出了这种事,整得云山剑宗家破人亡,整个世界失去生机。 除了萧缙的人品问题,作为师尊的凌汐肯定会觉得自己的教导也出了问题。 “那你有想过,怎么去改变吗?是这次好好教导他……还是……” 黎簌染问起她最在意的问题,为了玉师兄还有自己的家人,她这次要掐掉萧缙的桃花,这样就能让他无法迅速增长修为,从而吸光所有灵气不顾苍生而飞升。 如果凌汐想努力重新教导萧缙,甚至想站在她的对立面…… “不仅仅是教导,我想让上次和你一样的女修都摆脱原来的宿命。” 凌汐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他是那样心系苍生的仙尊啊。 在上一世听到黎簌染的哭诉后,他比谁都清楚萧缙后宫里的少女在天道的强制下有多么的无力。 “那我们达成共识了,仙尊。” 黎簌染会心一笑。 第87章 碧落镜与璃玉 “嗯。” 简单的回复,唇角的笑意却非常明媚。 黎簌染又同他讲了一番自己昨夜糊弄宗主爹的说辞,对对口径。 凌汐有些意外,本想自己出面找宗主,替她说说话,没想到黎簌染居然直接借用他的名号编了回魔域的理由。 “可这样解释,只能缓住宗主一时。” “我知道。”黎簌染摆摆手:“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等宗主爹等不及了,就告诉他自己不小心当了魔尊,实在是难办了,让他再等等。 萧缙这一百年内会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她还不能太松懈。 “染染,你修魔,是不是为了报仇?” 见她一直执着于此,也不愿告诉他太多理由,凌汐也终于有了一个假设。 “不是复仇,我想救人。” “谁?玉漓吗?” 上一世,黎恒和黎司云都是在黎簌染死后才去世的,凌汐自然不会猜测她是不是为了家人。 与她关系亲近,还因为萧缙而受难的人,也就只有玉漓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非常清楚,玉漓是黎簌染非常亲近的师兄,如果没有颜家,佩鸾早就想安排两人结为道侣。 捏着毛笔的手有些紧,在纸上悬空停了许久,落下一滴浓墨。 凌汐将废掉的纸张放到一旁,还未听到她的回复。 只有一声叹息。 “不仅仅是玉师兄。”黎簌染开口:“还有云月,她曾经对我很好,还有苏清露,还有我的家人。” “我一直没有能力保护别人,甚至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冥冥之中,她知道修魔是自己唯一的出路,是唯一能和萧缙对抗的路。 听完她的讲述,凌汐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不必为此执着魔道,这些我都可以替你去做。” 她想拯救的人,亦是他的遗憾,是他的徒弟造下的孽,他要为此偿还。 “任何事,只有自己有能力把握,才可以改变。”她勾唇,笑得温煦:“而且,你一个人做,一定会很累的。” “我帮你,还有黎微墨。” 轻柔的声音如羽毛一般,落在沉寂的水面,却让涟漪微波碰撞,心弦颤动。 第一次发现她和黎微墨的时候,他曾经害怕过这一次会保护不好更多。 现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坚持着自己的决心,让他重启的人生终于多了几分亮色。 黎簌染见他那双漂亮的蓝眸里闪烁着颤动的光,心底有些疑惑,难不成他感动到哭了? 凑到他面前,闻着桌案上淡淡的墨香,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给他擦擦眼角。 判断失误,没有泪花。 凌汐忽然眨眼,瞳中闪过一丝慌乱,抬手捏住她的手腕,唇瓣轻启:“怎么了?” “没事,只是你是不是在魔域待不了多久?来年有弟子比试大典,萧缙肯定要参加。” 她挣脱自己的手,状似无意地发问。 他缓了缓情绪,方才心跳太快,总怕被她看出破绽,沉默了一会儿,屋内有些冷寂。 “能待一年是一年,日子还很长,我想多陪陪孩子。”他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沉稳。 “还有你。” 后边的三个字有些微弱,黎簌染还是听清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他今天的话和行为怎么都有点暧昧,又是找她要手帕又是给她加餐的,说话也透着些许羞怯。 难道他们神冥璃猫有处子情结?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要认定她了吗? 黎簌染有些心慌,虽然很喜欢小猫,但是时衍仙尊和小猫还是有出入的。 不太……符合她喜欢的类型。 她还有些纠结,凌汐这么做,是仅仅因为她生了他的猫崽,所以不管是否有感情都会对她好。 还是说……真的喜欢她,想和她过日子? 黎簌染不安地咬手指,眼睛死死盯着他,想要努力从他身上的细节解读出点什么。 他什么时候告白?先让她想想该怎么拒绝。 可以跟她一起抚养孩子,但谈感情什么的,还是算了。 凌汐的性格不适合结婚做伴侣。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换掉第二张被写废的信纸,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黎簌染,对方居然还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他方才的话有些欠妥吗? 她这么看着他,让他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写信。如果现在露出尾巴的话,尾巴尖一定是在不安地乱晃。 “那个……” 黎簌染见他写信写半天都没写好一张,便试探着开口,问:“碧落镜。” 凌汐抬头,眉间额饰上的白玉轻晃,落下柔润的光泽。 “佩鸾师叔说碧落镜很危险,你能不能把它送回魔域?” 如果真如佩鸾所说,碧落镜会放大人心底的欲望,那凌汐身上的心魔很有可能会因此放大。 自己的徒弟毁了世界,重来一世,这心魔铁定的大,一个把控不好,这个魔尊的位置都得让给他。 “碧落镜不能再回到魔域了。” 凌汐非常干脆地拒绝了这个请求,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开口:“是碧落镜与我的能力结合让时间重置,万一有外人触碰或者使用碧落镜,会影响现在的时间。” “时间?” 黎簌染皱眉,不交代主角重生的原因难道不是小说的标配吗?没想到这本小说的世界观还挺严谨。 “可能,会让天道修正一切,让事情回归原来的走势。” 他简单解答了一番,黎簌染也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碧落镜一有问题,天道就有机会犯贱了。 “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神冥璃猫的璃玉,不是修仙的秘宝,而是可以逆转时空的神器。” “但是当时灵气枯竭,璃玉无法正常使用,我便用碧落镜放大了它的能力,才成功逆转时间。” “也只有碧落镜能够与天道相抗,所以我才趁着之前魔域的神陨魔境开启之时潜入魔域拿走碧落镜,利用它防止天道强制修正。” 黎簌染了然,他的讲解非常明确简洁,很适合她这种笨蛋。 “那你一定要收好碧落镜,但也千万别让它影响你的心魔。” 既然镜子只能待在他身边,那她就不能将镜子带回去了,便只能嘱咐他多加注意。 凌汐点点头,让她安心。 “大约半月以后,我们出发去秦家,届时你可以在路上寻找云月。” “嗯。” 黎簌染应了一声,半月之后,去秦家应该花费不了多久。 碧落镜要不回来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找他要了点笔墨,在殿中给魔域的长老们和两位护法写信。 先是批判一番靳绍看管不力让碧落镜失踪,如今她回家探亲才从正道口中得知消息。 随后又将碧落镜被盗的线索指向长雨仙派和天枢门,让魔域领袖们尽快放出碧落镜被盗的消息,隔空指责一番两个门派。 第88章 去找缨蝶草 长雨仙派与秦家不对付,秦家若是知道了碧落镜被盗与长雨仙派有关,肯定会更加忌惮他们,从而处处留意,试图抢夺碧落镜。 天枢门与澄裕宫有合作,而澄裕宫势力小野心大,肯定也会因为碧落镜的事对天枢门产生怀疑。 若天枢门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那便更能坐实他们拿了碧落镜但是不愿说,澄裕宫不仅不会信,甚至会影响他们的盟约。 写完了信,她将信纸折好,又拿起纸笔写写画画。 画了五个圈,按照长方形的四个角和中心点分布,就是当今的五大宗门。 长雨仙派和秦家位于北部,一个是剑修宗门,一个药仙世家,两家明明可以合作互补,却偏偏不太对付。 北部的冥辰玄武是在五千年前与上界邪兽的对战中灭族的,归根结底还是长雨仙派的背后捅刀。 史书上记载,当初长雨仙派马上就要在神兽的帮助下把邪兽打死了,结果为了抢神兽战斗时祭出的神器璃珠,反过来把神兽也都打死了。 这本史书是佩鸾写的,长雨仙派死不承认,现在超过五千岁的修士也不多,没人知道那些谁真谁假。 所以长雨仙派的掌门才总跟佩鸾打架。 澄裕宫位于东部,是神兽越青蛟的地界。 澄裕宫女修偏多,都是貌美优雅的仙子,大部分是符修。 宫主后人皆有一种天生的净化之力,能将魔气净化,只是净化后对灵修的益处微乎其微。 在这个人人唾弃魔族的世界里,这是一种非常令人追捧的能力。 然而现在局势变动,灵气逐渐稀薄,他们开始送人到别的宗门学习其它品类的修仙,司涓涓就是其中一员。 可惜兜兜转转,这家伙还是当了符修,明明甩鞭子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当输出型灵修。 司涓涓原本姓蓝,是澄裕宫现任宫主之妹,化名来到云山剑宗修习,也没个成果,全谈恋爱来了。 后来还主动告诉萧缙自己的身份,天天为他净化一些天材地宝,甚至哄着自己的姐姐出动澄裕宫的力量保护萧缙,供他装x。 黎簌染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她姐,我捶死这个恋爱脑。 中部是罗烟宗,御兽之宗,黎簌染有点怀疑澄裕宫改造灵兽有罗烟宗的参与。 罗烟宗地界的神兽是祥熠麒麟,战力排五方神兽第一,是仅存的两方神兽之一,另一方是南部云山剑宗家的织金羽雀。 也就是佩鸾一家,还弄丢了个越煞在魔域。 天枢门位于西部,都是观星好手,丹修与器修为多,总喜欢搞点小动作。 西部也是神冥璃猫的族群所在之地,想到这里,黎簌染不禁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凌汐。 “仙尊,你当初为什么要来云山剑宗?” 他是西部的神兽,若是逃跑,显然往中部走更安全,还可以寻找祥熠麒麟的庇护,然而他却南下来到了这里,还隐藏身份这么久。 “一个贵人救了我,让我来这里,说是很安全。” 凌汐放下毛笔,简单答道。 他没有多说,当时救了自己的人直接把他送到了云山剑宗,告诉他这里可以庇护他,并且能让他重新有个家。 他一直都是怀着期待留在这里的,事实证明,除了檀依师姐常常开他的玩笑,其它的都挺好。 “那个人是谁啊?我们宗门的人吗?” 黎簌染转了转眼珠子,仔细想想两千年前宗门里都有谁,应该是她爹她娘她师尊什么的都在。 “他当时遮掩了身形和声音,我也不知是男是女、样貌如何,但应该是宗门里的人。” 有些难猜,她皱眉苦想。 “兴许是离开了,我也一直没找到他。” 凌汐将好不容易写好的信纸折好,离开桌案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她手边写着凌乱信息的纸张,抬手抚平她的眉头。 黎簌染抬头,见他正若无其事地拿开了手,仔细看了眼她纸上的文字。 顿了一会儿,他问:“你是在练习画符吗?” 黎簌染沉默了许久,她的字迹有那么潦草吗? “没错,鬼画符。”她一本正经道,凌汐想了想,没有说什么。 他尊重她的兴趣。 —— 江畔之上,一帆小舟在碧水之间荡开涟漪。 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船尾,看着自己剩下的盘缠,江面的风吹动这鬓边的碎发,背后传来脚步声。 小小的船舱内走出一位身着浅紫色长裙的少女,少女面色冷艳,带着傲气。 萧缙将钱袋收好,收敛了面上的不喜,自从这家伙赖上了他,花钱速度一天比一天快。 “喂!你给我解释清楚,我怎么可能是颜家圣主?” 花光他的盘缠的正是颜素倾,自从上次找她收回伤口里的灵气之后,她就一直跟着自己,纠缠不休。 “你爱信不信。” 萧缙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对灵气非常敏感,是天属性木灵根,却有着其它木灵根所没有的独特能力,那便是吸收。 就像植物会吸收养分,他的灵根特性会让他吸收灵气,包括别人身上的灵气。 他的情况与天生炉鼎体质不一样,同样是吸收灵气,天生炉鼎体质永远没有能力将这些灵气为自己所用,而他可以。 因此他的修炼速度会比任何人都要快,但瓶颈期也更难突破。 这世上唯有一种灵气他不能轻易吸收,那即是古灵珠的灵气,那是属于古神的祝福,除了宿主,任何人都不能使用。 所以他非常确信颜素倾当初中伤他所使用的灵气来自于古灵珠,就算不是他体质特殊,那种灵气也非常好辨认。 偏偏这个颜素倾脾气差、性子倔,死活不承认,非说颜家圣主是她堂妹,一路追着他。 明明是个筑基中期,偏偏不会御剑,也没有飞行法器,让他一路花钱租马车租船赶路。 “诶,你这是什么态度,是你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又不解释,我才一直跟着你的!” 萧缙皱眉,如果不是自己的君子风度,他真想一脚把她踹河里。 “我解释过了,你不信。” “判断古灵珠宿主,需要用缨蝶草的汁水来鉴定,你偏要说凭感觉……” “你不信就回颜家自己测,跟着我做什么?” 萧缙听着她的话来了气,语气很不客气。 “我……” 一直声音高亢的颜素倾顿时没了话,绷着唇低下了头,不想让对方透过她面上的表情察觉出什么。 衣裙上的绫罗随风轻浮。 她的堂妹颜素月是个天才,早就觉醒了强大的灵力,也被缨蝶草证实那股灵气来自于古灵珠。 毫无意外的,每个人都觉得她必定是颜家圣主,叔父也因此骄傲无比。 而她,从小被病痛折磨,一事无成的颜素倾,怎么可能是古灵珠的宿主? 一个家族不可能出现两个宿主,就算她真的回去让家人给她检测,也多半会被人嘲笑痴心妄想。 而且这次出门,是在瞒着父母的情况下带着叔父一起来的,如果…… 她是说如果,堂妹颜素月是古灵珠宿主这件事是假的,叔父多半会因为发现她身上的灵气觉醒而中途杀掉她。 她暂时不能回家了,才选择跟着萧缙走。 幸而,她的行为让叔父以为她看上了这个小郎君,便没有管她,回了颜家。 她现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该做些什么,甚至希望自己身上独特的灵气与古灵珠无关,这样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我要去找缨蝶草。”良久,颜素倾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自己检测一番,她到底是不是古灵珠圣主。 “缨蝶草千年开花,你能找到吗?” 萧缙给她泼了盆冷水,恍然想起自己师尊手里有一株缨蝶草。 他记得这种草还有洗净元婴杂质的功效,可师尊的元婴并没有什么杂质,他拿那种草做什么? 想不明白,许是为了收藏,萧缙也并不想找师尊去求这仙植。 更不想告诉颜素倾,让她自己去采吧。 第89章 司涓涓是奸细 还有两周才前往秦家,这期间黎簌染带着黎微墨天天在宗门里转着玩。 有时会去檀依那里吃点果子,那只小狸猫被她养在果园里,取名叫小花。 不错的起名方式,黎簌染感慨。 黎微墨会带点吃食喂它,但更多的时候是变成小猫跟小花打架。 他的体型大一些,会用爪子拍小花的脑袋,久而久之,小花学会了跟檀依和黎簌染告状。 细腻的猫叫声可怜巴巴,全然让人忘了它会挨揍,都是因为自己手欠总抓的黎微墨的耳朵。 “都怪你,天天蹭小黑,这小狸猫吃醋了才会手欠。” 面对黎簌染的控诉,檀依总会用纤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绕着自己的一缕长发,摇着小团扇,非常享受两只猫因为自己吃醋的样子。 黎微墨纯粹是不想白白挨打。 在找檀依来玩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司涓涓,让她叮嘱一下雨霞峰的长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徒弟,有可能是外来的奸细。 “难不成还是魔族的?” 檀依听这话,有些不屑一顾。 “是魔族的那才好说呢,就怕是澄裕宫或者长雨仙派的。” 檀依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还是点点头。 第二天便去雨霞峰找鸢禾长老说了此事。 一路上,檀依都有些纳闷,到底是什么样的奸细会埋伏在云山剑宗。 他们云山剑宗一直有合体期的黎司云坐镇,又有织金羽雀庇护,潜心修炼,与世无争,但不代表没有人会想耍心机。 虽然她也不知道别的宗门往他们宗门放奸细到底图什么。 图她檀依这满山仙林,还是图宗主外欠的那些灵石? 听黎簌染说,那债还是凌汐给填上的,丢人啊,宗主师兄。 在远远地瞧见正在练习布设阵法的司涓涓时,檀依总觉得黎簌染多虑了。 因为这家伙表面上是在布设阵法,实际上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萧缙哥哥”。 一会儿是担心他外出遇险,一会儿又脑补会不会有狐狸精抢走她迷人的萧缙哥哥。 总之,檀依觉得她脑袋不太聪明的样子。 鸢禾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檀依带回殿内,叹了口气: “当年收她为徒的时候见她根骨不错,天资聪慧,谁想到过了两年居然瞧上了凌汐刚收的徒弟,从此便不愿意好好修炼了。” “半年前听说凌汐要送徒弟跟着内门弟子出门历练,便缠着我把她也送去……” “罢了,我也劝不住她,就让她玩儿吧,反正我徒弟多。” 檀依抽了抽嘴角,没有说出怀疑司涓涓是奸细一事,只是让鸢禾多注意一番这个徒弟,随后将这事全告诉了黎簌染。 “你说她,会不会是假装的?” 黎簌染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同样抽了抽嘴角。 也对,原着里司涓涓的姐姐让她顺带搜集云山剑宗的情报。 可结果她一点都没听,自从认识了萧缙,天天粘着他,还跟同为后宫的黎簌染争风吃醋。 罢了,这种家伙不足为惧,但在萧缙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也不能懈怠。 黎簌染便告诉檀依,司涓涓很有可能是澄裕宫的后人,右胳膊上有个蓝色印记,在月圆之夜的月光下可以显现。 檀依应了,决定把这事告诉长老们,认为对方可能是个高手,故意伪装成不学无术的痴女让人放松警惕。 这段时间黎簌染也常常往玄衍峰跑,让凌汐给她带孩子,并且把《黎小黑饲养手册》传授给他。 时衍仙尊也因此不单单学会了洗衣做饭,还常常教孩子画符认法阵,带他运动玩耍。 凌汐也一直没有放弃说服黎簌染入住玄衍峰,但总是被拒绝。 看着他眼底难掩的失落,黎簌染还是决定告诉他理由,因为玄衍峰没有洗澡的地方。 “那爹爹一直没洗过澡吗?”黎微墨一脸问号。 修士常常用避尘诀清理身上的脏污,但是身上会有汗臭味什么的,还是要用水洗。 “他在山顶附近的小湖里洗。”黎簌染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父子俩同时发问。 在凌汐的目光下,她的后背一紧,真想锤死自己。 因为她无意间偷看过。 “我知道了,我去改一间屋子,为你做一方浴池。” 他没有继续追问,应该是已经猜出了什么,也并没有任何要生气的样子。 “这样,总该留下来住了吧?” 他望着她,略有几分期待。 黎簌染想了想,踮起脚凑到他脸前,在对方蓝眸微微颤动的时候朝着他耳边吹了口热气。 凌汐的耳朵瞬间泛红,她却一点也没发现,用只能被他听到的声音说:“再建个东侧。” 黎簌染早就想吐槽了,凌汐早就不食五谷,整个玄衍峰代代都是宗门修仙大能居住的地方,根本不需要有厕所。 鬼知道她五十年前来这里学剑法,想出恭都得憋着御剑去主峰上厕所的痛苦。 凌汐遮住了泛红的耳根,点头应下,这才明白她这么多年以来不喜欢来玄衍峰的原因。 第二天,碧落镜丢失的消息已经传到云山剑宗,黎司云清早起来听了消息,气的直咬牙。 过来蹭早饭的佩鸾喝了一口甜粥,从黎微墨碗里抢了一个小馄饨。 黎簌染夹了一块腌瘦肉,吃了口饼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低头喝了一口汤。 “这新魔尊到底干什么吃的!” 黎司云感叹道,黎簌染呛了口汤。 “当初碧落镜在旧魔尊手里几百年都没出事,这新魔尊一上任,它就丢了,还丢给了长雨仙派和天枢门。” “一下子跟两个宗门有关,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 佩鸾闻言,默默地朝着对面的黎簌染竖了个大拇指。 被亲爹无意识间骂了一通的黎簌染默默心塞,被冤枉的痛,无人能懂。 “真是气死我了!” 黎司云喝了碗粥,吃不下东西了,准备离开。 “爹,时衍仙尊要教我几招剑法,这几天我和孩子就先住他那儿了。” 为了避免之后听他继续骂魔尊,黎簌染决定早些搬到凌汐那里。 “诶,你修魔呢,他还能教你?” 黎司云还没回话,佩鸾却先接过话茬,一脸稀奇:“而且,你要是去练剑,没必要带上孩子,把小猫给我玩两天呗?” “仙尊说,他精通剑法,有些剑法也可以适用我。”黎簌染解释道,也是解释给宗主爹听,让他不要有疑虑。 “他还说,可以让孩子跟着他学点基础剑术,打打底子。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我带孩子过去,划算。” “你还挺会做生意。”佩鸾打趣道。 黎簌染昂着头,一脸骄傲。 黎司云本来不想让她去别的地方住,但一听说凌汐想要教黎微墨,终于点点头,然后离开餐桌继续隔空唾骂新魔尊。 吃完饭,委屈的魔尊大人带着孩子跑去了玄衍峰,凌汐已经在等她了。 第90章 新浴池 “魔族新传来关于碧落镜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黎簌染刚抱着孩子跳下飞行法器,凌汐便问道,显然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魔族会把这件事扯到长雨仙派和天枢门头上。 “我爹今早刚说,他还说,你既然要去秦家,顺道去长雨仙派也瞧瞧,看那消息是不是真的。” 凌汐闻言淡淡一笑,为夏末的风染上几分清雅。 “我们都知道这消息的真假。” 刚落地的黎微墨也点点头,每天看自己爹娘靠着碧落镜的事把宗门长老们忽悠的团团转,只有自己知道真相的感觉,还有点无聊呢。 “小黑,这秘密那可要收好哦。” 黎簌染交代道,如今碧落镜一事只有他们两人一娃知道,他们需要内部团结,可不能有疏漏。 “那当然,我可不会乱说话。”黎微墨拍拍胸脯,保证道。 “浴池已经建好了,要随我去看看吗?” 凌汐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看向黎簌染。 “仙尊你……动作好快。” 昨天刚提出要求,今天就修好了,果然不用睡觉的修士就是不一样吗? 凌汐拉着黎微墨的小手,走在前边带路,跟着他穿过朴素简洁的大殿,走过繁花盛放的庭院,停在一处厢房前。 这边的庭院便是凌汐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还是有一点私心的,离他的房间以及书房都比较近。 黎簌染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觉得离萧缙的住处挺远,安心了许多。 虽然他人不在这里,但也不想离跟他有关的任何事太近。 推开房门,重重屏风后还未蓄水的浴池显露在眼前,池子很大,装修精致,很难看出是一晚上做出来的工程。 抬头看,房梁上悬挂而下层层叠叠的绫罗纱帐,沐浴时可以将帐子落下,配上池水的袅袅雾气,肯定唯美朦胧。 一方的更衣区屏风外还放了个带着铜镜的梳妆台,不远处立着一个小木桶,里边都是新收集来的花瓣,正是庭院里的繁花,鲜艳明丽。 “废了不少功夫吧?” 黎簌染都有些看呆了,这比她在魔尊殿的浴池都要漂亮,只一晚上就建成,一看就知道花费了不少心思。 “还好,画个图纸用些术法就可以,没那么费神。” 他的表情里并没有任何疲惫的样子,反而见她如此满意,唇角的笑更加和煦明媚。 她本想让他帮她挖个池子就好,谁想到他居然这么用心,还细致入微地给她收集花瓣,真是受宠若惊。 她收回之前的话,谁说凌汐不适合结婚的,他只是不爱说话,但却是妥妥的行动派。 比萧缙那个爱画大饼的家伙简直好太多了。 既如此,黎簌染心里暗搓搓地谋划,找个合适的日子求婚吧。 不过她是魔尊,一时半会儿离不开魔域,会不会耽误人家…… 黎微墨也很喜欢这个浴池,在屋里转了半天,眼睛亮晶晶。 “阿墨的浴池在旁边的房间里。” “我也有吗?” 凌汐点点头,牵着他走到另一旁的房内,装潢跟方才的大浴池差不多,只不过很贴心地根据黎微墨的身形做得浅了一点。 还贴心地给他配备了顺毛区,梳子都是适合给小猫梳毛的密尺。 黎微墨开心地不得了,跳起来扑到父亲身上高兴地蹭蹭,把凌汐肩前的墨发都蹭乱了。 一听说她跟宗主借口是为了修习剑法才来的玄衍峰,凌汐决定把这一世还没有学到的青玄剑法的后几式都教给她。 “可是我学过!”本想来休假玩耍的黎簌染找借口道:“上一世。” “你说过,那些记忆你记得不清楚。” 凌汐淡淡道,也不着急,等她编理由。 “我……” 黎簌染撇嘴,她的确记得不清楚,或者说,她对接下来剧情的走向全来自于苦逼考研大学生那一世看得小说内容。 只知道剧情,还真没有亲身经历的感觉。 或许凌汐重生前的那一世的记忆完全被封印了,若不是阴差阳错唤醒了穿书前的记忆,这一世她应该还是萧缙的后宫成员。 “这样吧,你把青玄剑法后几式练给我看,若是一式不落,我便不要求你学了。” 见她久久不做回应,凌汐试图与她讲条件,茂密的树荫下斑驳的光点在他那一身如月的白袍上落下点点微光,就像银河里偷跑出来的星核,将朴素的衣衫织染成璀璨的纱。 黎簌染愣愣地看着他,求婚的心,越发强烈了。 “那仙尊你可看好了。” 她跑回屋换了件轻便的衣裳,掏出染墨,伴着日光耍了几式。 黎微墨抱着一个花盆刚跑到凌汐身边,想让他看看自己之前种下的小花已经发芽,却见父亲的目光紧紧落在正在提剑出招的黎簌染身上,神情有些无奈。 用五十年前学的前几式来诓他,凌汐有点想给她加一门理论课了。 见她已经使出了前几式,凌汐想着也该停下来了,接下来的她应该都不会,可黎簌染居然没有任何停顿,非常完美地使出了下一式。 就连黎簌染自己都有些惊讶,仿佛一瞬间思想和动作脱了节,条件反射地将后几式剑法都使了出来,如光如影一般的记忆涌入脑海,与这一刻形成了重叠。 做完最后的收势,停下了动作,脑袋里却还是乱乱的,回味着突然觉醒的记忆片段。 上一世的自己看到萧缙修炼速度如此快,希望自己能配得上他,开始拼命地修炼。 也是因此会去找凌汐请求学习完整的青玄剑法,她没有天赋,便更加勤学苦练,可自己这般努力,萧缙却只惦记用她做炉鼎吸收灵气,全然不在乎她的其它优点。 “怎么了?” 凌汐接过黎微墨的小花盆,刚想夸赞她,却见她有些呆愣。 清朗的男声将她的思绪拉回,黎簌染抬起头,漂亮的杏眼瞬间恢复光泽:“没什么。” “还不错吧?” 她问,本想用前几式糊弄一下,没想到居然把整个剑法的招式都顺了一遍。 “不错。” 他笑笑,未等她骄傲一下,又开口:“但是,动作还有点缺陷,要再练练。” “练完就可以玩儿了?” “还要背两本心经。” 黎簌染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为什么?” “多学学,总有益处。” 他并没有解释太多,实则早在许家一事他就有这个想法了。 既然她乐意修魔,那就多学学心经,稳固一下心性,不求能做到心如止水、无情无欲,保持现在这般活泼心态就好。 “爹爹,我也会剑法!” 黎微墨突然插进谈话,从乾坤袋里掏出自己专属的小木剑,在两人的目光下将自己从魔域长老靳绍那里学来的剑法使了出来。 发力精准、气势磅礴,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 黎簌染一脸欣慰,以为魔域长老每天带着他都是在玩儿,没想到他还学了不少东西。 这剑法使出来真是帅气。 凌汐本来只是勾着唇,想着该如何夸赞,却见这招式有些熟悉。 虽然黎微墨年纪还小,一些动作有点偏差,但独属于这种剑法的力量感丝毫不逊色。 让凌汐更加确定这套剑法的来历。 “阿墨,是跟谁学的这套剑法?” 黎微墨已经表演完,他只练过两式,在长老的教导下还算熟练,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父亲的评价。 “我跟斤斤伯伯学的。”小家伙答道。 凌汐转头看向黎簌染:“那位剑术先生,就叫这个名字吗?” 黎簌染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因为他干什么都斤斤计较,所以大家喊他斤斤,他真名叫靳绍。” 她答道,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靳绍的大名。 凌汐听见这个名字,很是惊奇,轻声呢喃:“居然是他……” “怎么了嘛?” 黎微墨凑到他腿边,小手拽了拽他的袖口。 “阿墨方才使出的剑法,是天枢门失传已久的晟阳剑法,开创此剑法的人,是天枢门前任掌门靳绍。” 凌汐感慨道:“没想到,他失踪了五千年,生死未卜,居然去了魔族。” 黎簌染也有些意外,那个天天过来蹭饭的杠精居然当过天枢门掌门人。 那她之前天天跟靳绍抬杠,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第91章 保证不偷看 跟着凌汐纠正了一天的剑法动作,晚上终于解放了。 吃过晚饭,切了点仙果拌上清甜的果汁做了点水果茶,黎微墨吃了点,已经开始打嗝了,跑到庭院里变成小猫窝在花丛里看星星。 黎簌染也坐到院里,吹着清凉的晚风,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果茶。 似乎甜了一点,但是黎微墨爱吃甜,幸亏事先把他塞饱了,他没有喝太多。 “你不觉得甜吗?”回头看了眼已经喝了一大杯的凌汐,他喝茶的方式很优雅,也不觉得齁,仿佛在喝清茶一样面不改色。 “还好。” 他淡淡答道。 “甜的吃太多容易掉毛。”她将说教黎微墨的话都讲给了他听。 都是一只大猫了,也该注意一下外表形象。 不过她有点好奇,如果兽形是只爱掉毛的话,人形会不会秃顶? “我不常掉毛。” 他放下杯子,不再添杯了。 黎簌染仔细看了看他白色的外衣,随手一抓,一根白色的猫毛。 凌汐见状,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施了个避尘诀。 “现在没有了。” 她捏着猫毛轻笑两声,有点怀疑他常常穿白衣是为了掩饰身上落下的猫毛。 黎微墨在花丛里打了个滚,变回人形拍拍身上的尘土,跑回屋内拿了套干净的衣裳,路过两人面前,身上还带着泥土的味道。 “爹爹、娘亲,我要去沐浴了!” 说罢,抹了一把花猫似的小脸,抱着自己的木雕小浴鸭跑进他的专属小浴池。 刚合上门,他又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钻出小脑袋望向两人。 “我要自己洗,娘亲你不要偷看!” “爹爹,等我洗完可不可以给我梳毛啊?” 凌汐闻言点点头,笑容满是宠溺与欣慰,趁着黎簌染还在为孩子的话而发火,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果茶。 “我才不稀罕偷看呢!” 黎簌染不屑道,又想扳回一局,昂起了语调:“我才刚烧好的水,你不怕烫坏你的小猫皮吗?” “想让我给你调水温的话,就冲娘亲撒撒娇吧……” “不用,我会!” 简单的四个字,黎微墨吐了吐舌头,合上了门。 回头望了一眼迅速喝完一杯果茶若无其事的样子,有时候儿子言语简单的样子跟凌汐还挺像。 “一会儿梳毛的时候,让他冲你撒娇……” 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凌汐推走手边的茶杯,试图找方法安慰她。 “这倒不用,他也早该学会自己洗澡了。”黎簌染一瞬间恢复了心情,声音有些轻快。 “不生气吗?”他问。 黎簌染摇摇头,因为如果黎微墨不说这话,她可能真的会暗戳戳地偷看,怕他滑倒或者溺水,到底是只聪明的小猫,了解他亲娘。 “他如果溺水的话会变成小猫游泳的吧?你教过他的。” 黎簌染刚抬头,把偷喝甜果茶的仙尊逮了个正着。 凌汐也并没有被发现的心虚和慌乱,泰然自若地喝茶。 “没事,池子的高度很合适,更何况……他还会猫叫。” 又是一杯茶饮了下去,黎簌染动了动眼皮,将装果茶的盅推到他面前。 “仙尊,您是冰灵根对吗?” 未等他回应,黎簌染接着说:“你用术法把它冰上,放地窖,明天再喝。” “嗯……”他应道,放下杯子,回味着口中的清甜。 “可以再……” “不可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居然这么强硬的跟他说话。 大概还是恃宠而骄吧。 可她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嗜甜,再喝下去真的要变小秃猫了。 “好吧。”没有多余的话,他按照她的要求把甜果茶放进地窖,用术法覆上冰。 黎簌染感觉,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强硬了。 给黎微墨梳毛的时候,她发现凌汐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可每梳一下,他都要轻微地叹一口气,琉璃般蓝色的眼睛里有些落寞。 变成小猫的黎微墨并没有发现这些,乖乖地窝在软垫上享受毛发被梳顺的愉悦感,小爪子绽开成小梅花,被娘亲温热的手指捏住,另一只手正用指腹轻轻揉捏他的脑门。 小猫闭着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马上就要睡去。 终于梳顺了毛,抱着半梦半醒的黎微墨送回他的专属小房间,凌汐大手拍拍孩子的猫脑袋,小白猫瞬间变成白嫩的小少年,眯着眼浅眠,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哼声。 给孩子盖好被子,吹了灯,合上了房门,甫一转身,却见黎簌染正拿着一个密齿梳含笑着望着他,姣好的容颜配着浅色的衣裙,如同悄然绽放的夜昙。 “我给仙尊也梳梳毛吧,说起来,你光给我们建浴池了,你自己呢?” 声音带着几分愧色,本也没想让他这么费心,他却做得这么精细,可她刚才连让他多喝两杯甜茶的要求都拒绝了。 还那么强硬。 她真坏…… “我去山顶附近的小湖里。”他笑,也察觉出了她的心情,又接着说:“我习惯用凉水。” “那……梳毛。” 她捏着梳子,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泛着光:“都有浴池了,以后我们轮流沐浴吧,仙尊不嫌弃我就好,一会儿我给你梳毛。” 说着,她拉起他的手,将他推到浴房,浴池里已经蓄满了水,撒好了花瓣,熏香与水雾氤氲出迷蒙袅袅的云雾。 “这次失算,下次我再用凉水,你先洗。” 不顾他的反对,黎簌染将他关进屋子里,又想到了什么,忽然传音进来:“我可不偷看哦。” 守着月色,黎簌染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用手撑着下巴,有些恍惚。 本以为给萧缙添堵这条路她会一个人走到黑,甚至可能会因此与凌汐成为对立面,从未想过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会对她笑,会悉心教导陪伴黎微墨,会期待他们的来访,就好像他们是真正久别重逢的爱人一样。 非常心动。 听着屋内的水声,还是好奇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感情,如果一切向好发展,等尘埃落定之后,还挺期待能和他一起安稳生活。 如果没有感情就算了,至少看他这个样子会好好爱护黎微墨,反正她年纪大,不缺爱。 听见屋内的水声停了,动了动耳朵,隐隐约约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等了一会儿,应该已经穿好衣服了,黎簌染站起身,敲敲门。 没有回应,她悄咪咪推开了点缝,凌汐简直太信任她了,她一句“不偷看”,他就真的连门都不插。 视线刚一对焦,便瞧见屏风后边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仅一件白色的袍子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长到膝盖,遮住了身形。 乌发间白色的毛绒猫耳十分瞩目,长长的头发瀑布般倾泻而下,又更像豪放的笔墨画家肆意勾勒的山水脉络,隐隐带着水汽,添了几分仙云袅袅的朦胧。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袍子里跑出来的白色尾巴尖,似乎是刻意用术法去过水渍,那根尾巴蓬松无比,感觉比五年前那晚更好摸。 黎簌染咽了咽口水,自己怎么这么坏,明明保证过不偷窥的。 刚想假装无事发生悄然离开继续假装淑女,却见屋内人已经坐在了凳子上,长长的白色猫尾从袍子间露出,面色冷峻的男人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用手沾了沾里边的膏体,抹到了尾巴上。 是柔顺毛发的保养膏,黎簌染记得,刚才给黎微墨梳毛的时候,凌汐曾拿出来过。 看来他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毛发嘛。 心里偷笑了一会儿,抬头正想再看两眼,却对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 凌汐收起尾巴,瞬间施术穿好衣服过来开门,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她,声音里略带质问:“不是说不偷看的吗?” “意外……” 她讪讪道,举起梳子扑到他面前,眼疾手快地摸上他头顶雪白色的毛绒猫耳,心理和生理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甚至都不想再找借口解释,只是催促道: “快,我要给你顺毛!” 本想说教一番的凌汐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也不在意方才被偷看的尴尬,顺着她的要求变回了原形,刚想踮脚跳上凳子,却被她抱进怀里。 黎簌染坐在凳子上,将漂亮的大白猫放到自己的腿上,在那双满是错愕的琉璃眼的注视下,拿着梳子为他顺毛。 还不忘给他抹抹保养膏。 “仙尊,你有没有考虑过入赘啊?” 黎簌染心里打着小算盘,既然他为了孩子想去魔域,总该给个名分。 让他先入赘魔族当尊夫,等她找到下任魔尊以后,就跟着他和孩子离开魔域。 顶多一百年尘埃落定,黎微墨三百岁才能成年修炼,他们还能一家三口游山玩水去度假。 怀里的大猫瞬间沉默了许久,尾巴尖都不带动的,仿佛被点穴了。 良久,脑海里忽然响起那清朗温煦的声音: “可以。” 第92章 璃玉 “只是名义上的入赘,方便你的身份在魔域陪小黑长大。”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她还是紧跟着解释了一下,没有想逼迫他的意思,而且…… 还可以正大光明地攻略他。 话刚说完,便感觉怀里的白猫尾巴耷拉下去,起身跳到地上,脚步轻盈,下一秒便变回了人形。 黎簌染望着自己衣纱上的猫毛,将梳子放到一边,抬头看他。 逆光之中,他的脸庞有些模糊,朴素的衣衫和鬓边略显凌乱的碎发为那张清俊的面容更添几分儒雅。 “仅仅只是……为了身份方便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黎簌染想了想,总不能说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也想……名正言顺的成亲。” 怎么不能说,她就要说。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 “你说真的?” 这次更加难以置信了。 黎簌染坚定地点点头,这么温柔帅气的小猫,不想留住都是假的。 “仙尊不乐意就算了,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我之前说过的,只要你想,我们就成亲。” 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定。 “好啊,那以后萧缙如果欺负我,你替我出气。” 她知道他会答应成婚的事,但根本不清楚他想成亲是为了责任,还是感情。 慢慢来吧,毕竟她自己现在跟他也不熟,没太多感情。 “嗯。”他低声应着,坐到了她对面,拿出了一块石头。 看着他手心里有些不起眼的黑色小石头,圆圆的扁石一样的,不像是魔石,更不像是普通的石头,黎簌染猜不出是什么,问:“这是……” “染染,把手给我。” 她愣愣地伸出手,凌汐拉起她的手,将黑石头放到她的手心,随后用自己的手掌托着她的手背,两只手交叠。 原本黑色的石头居然开始从凌汐的方向慢慢变白,仿佛漆黑的夜中划出的白光,一点点从内而外地驱散黑暗。 很快,黑色的石头从她那端方向也开始渐渐染出几分白色,只是相比于凌汐那端白的剔透,却显得没有那么惊艳了。 石头里的颜色停止了变化,从圆石的中间出现明显的分界线,凌汐那端偏白,晶莹剔透,却比白玉还要深一些,应是残留些许墨色,而黎簌染这一端…… 有变化,但不多,白与黑相容变成浅一点的黑色,两端的颜色相比就像阴阳双鱼,却又互不包含。 “意料之内……”话是这么说,看到这个结果,凌汐眼底还是有些失落。 “这是什么?” “是璃玉的玉胚。” 他将变色的石头从她手心拿开,又拿出一块玉环给她看,正是他常佩戴的额饰里所缠绕的那块玉。 “这就是璃玉,不过它的力量已经被我用过了,现在只是一块普通的玉。” “璃玉,是神冥璃猫一族用真情所温养百年的宝物,传承给他们的后代,只有对彼此情感真挚,才能将玉胚净化成白玉。” 听他这么一讲,黎簌染瞬间明白,方才的石头在她那端没有变化太多,说明她对他的情感达不到真挚的地步。 而他…… 那么白的玉,所以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在意她了。 “对不起……” 她只是按照择偶的标准去衡量他,可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对他的感情,远远不及他。 “不怨你,是我太贪心,念了你整整两世。” 凌汐依旧握着她的手,声音有些低沉,似乎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啊?”她有些惊,还以为仅仅只是这一次,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实。 那她上一世按部就班的走剧情,一直待在萧缙身边,凌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呢? 原着一直围绕着萧缙,对凌汐的描写不算多,她自己对重生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仅有恍惚间的吉光片羽。 真是这样,那凌汐上一世,一定很难过吧。 她要拯救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的命他自己去拯救,他的情感,就让这一次牛逼轰轰的魔尊黎簌染来拯救吧! 爱上帅哥这种事,完全不是一种困难。 “那我们成亲吧,我要先婚后爱,日久生情!” 黎簌染拉住他的手,满是自信。 凌汐愣了愣,看着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有些意外。 “还不着急,染染,我会等你的。” 他现在并不着急成婚,他会等到璃玉变白的那天,若是她根本不会喜欢他,她完全可以离开,自己并不想利用夫妻或是道侣之名束缚她。 他不想像上一世的萧缙那样,做了那么多让她痛苦的事情,却一直用夫妻之名限制她的自由。 “可是你一直都在等……”她以为他会欣然答应,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回应。 “不怕多这一时,至少我现在很幸福。” 能跟她和孩子在一起,能看着她追寻她自己的愿望而成长,已经很令人心悦了。 他还是这么耿直,黎簌染愣愣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琉璃一般,忍不住凑到他的脸边,飞快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淡淡的清香,微凉的触感,有点满足,就是像个女流氓。 果然,在反应过来之时,凌汐抬起手摸了摸被亲吻的地方,脸颊浮现点点红晕,下一刻便不安地站起身,快步向门口挪去。 “夜深了……你也该沐浴了……” 努力挤出这几个字,他稳了稳心情,仿佛恢复了之前的稳重与平静,与她对视,浅浅笑笑,关上房门离开。 黎簌染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觉得,他这么纯情,当初愿意帮她解毒时到底是在脑海里做了多久的思想准备。 现在的首要问题已经不是攻略他了,而是让他攻略自己。 可恶,她为什么这一世没有恋爱脑,好想和可爱猫猫结婚! 凌汐踏着月色不知走了多久,狂跳的心才有了些许缓和,夜色微凉,将胸中的浮躁吹散了些许,他轻车熟路地往山顶附近走去,待清凉的湖水清洗完泛红的脸颊,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还没有真正喜欢上他,现在可不能浮躁。 回到住处,今夜没有继续打坐修炼,而是铺上了许久未用的床榻,躺在薄薄的被子里,阖上双眼。 今夜,一定又是美梦。 第二天一早,黎微墨起床走进庭院,正厅里已经备好了早膳,他却见凌汐正在庭院里清点一堆东西。 “爹爹在干嘛?” 他凑到父亲身边,绕着一堆精致的大木箱子仔细打量。 “这是本想给你娘的聘礼。”他早就在五年前开始准备了,她自那夜离开宗门后,就一边准备聘礼,一边等她历练回来。 现在打开箱子看了看,已经差不多够了,但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好多啊。” 黎微墨打开放在大箱子里的一个小盒子,里边是一个极为漂亮的黑色珍珠。 他记得,魔族也有聘礼一说,不过里边奇珍异宝不多,大多是食物之类的。 魔族没有银钱交易,更多的是像魔兽一样,栖息在魔域,各自在自己的地盘里生活,聘礼也都是送些生活所需的东西。 “爹爹准备聘礼,是要和娘亲成亲了吗?” 黎微墨一脸期待,他们家跟别人不太一样,但是先有他还是先成亲都无所谓,不影响他们三人生活。 “成亲事大,还不着急,我只是想找些礼物送给你娘,她快生辰了。” 他俯身同孩子说话,望了一眼黎簌染的房门,黎微墨握上他的手指,笑:“她现在还醒不来,我们悄悄说。” “我娘亲的生辰,是三日后吧?” 黎微墨搬了个凳子,站上去扒拉着大箱子里的许多小锦盒。 凌汐用手扶着他,点点头:“阿墨的生辰,是何时。” “今年已经过了,但是来年爹爹可以陪我过。” “那我把之前的礼物都补上。” “这倒不必,爹爹对我和娘亲这么好,我才不要让你费心。” “你们值得。” 他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两世的辛劳与无助都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出现而一扫而光,犹如清澈微凉的湖水,给予他片刻的温暖与宁静。 这是他从未敢奢求的大幸。 第93章 小猫画卷 “早!” 两人正说着话,黎簌染不知何时已经起了床,神采奕奕地冲进庭院,逮住黎微墨“吧唧”亲了一口,又看向旁边有些愣神的凌汐。 “你们在做什么?” 她这才发现两人周边的几个大箱子,很是惹眼,黎微墨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 凌汐泰然自若地温声解释,没有一丝慌乱:“今日日光好,想晒晒书房里的东西。” “哦,仙尊你东西还不少啊。” 黎簌染仔细瞧了瞧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有些居然装了一箱子的布匹和纱巾,还有的里边堆满了小锦盒。 “嗯,若是遇上喜欢的,可以直接拿走。” “不必不必,这些都是仙尊的东西,而且……我也没什么需要的。” 她摆手拒绝,视线落在一箱锦缎上,在凌汐的示意下,伸手拿出一匹,摸了摸。 这种锦触感微凉,像流水一样,白色的锦缎在日光之下折射出琉璃般的色彩。 这种感觉,就跟黎微墨和凌汐变成猫咪时的毛发一样。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黎微墨的毛发容易发油,才会在日光下从白色绒毛表面折射出点点琉璃光彩。 后来听凌汐讲了讲神冥璃猫的特点,这才明白神冥璃猫之所以被称之为璃猫,正是因为他们被古神所钟爱,并赐予这般亮丽的外表。 表面上虽是普通的白猫,但毛发在日光下能散发出琉璃般的色彩。 自己手中的锦缎,也是如此神奇,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水神的织锦,人鱼鲛纱。 不过所谓的水神和古神都离开了云起大陆,回归了上界,不然这鲛纱早就被水神垄断了,还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猫,你好厉害啊,这可是鲛纱。” 黎簌染将锦缎放回箱子内,回过头见他面上略有些疑惑,这才意识到她方才把心里所想的称呼喊了出来。 自从撸过他的尾巴之后,黎簌染就一直念着凌汐变成猫咪的样子,久而久之都习惯在心底这么称呼他了。 奈何他是清冷寡言的仙尊,她可不敢这么不正经地称呼人家,这还是第一次说出口。 “唤我什么都可以。”意识到她的紧张,凌汐温声道。 救命,好宠她,更愧疚了。 “你若是喜欢,用这鲛纱为你裁一件衣服……” “不用不用!”黎簌染连忙拒绝,今天他这是怎么了,是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的好东西拿出来想要讨好她吗? “这么珍贵的东西,裁衣服太可惜了。” 她推脱道,可不想让他再费心费力了。 合上箱子,她连忙转移话题:“小黑,我今天起早是想给你做早膳的。” “爹爹已经做好了。”黎微墨指了指大门敞开的正厅,热腾腾的饭菜早就摆在餐桌上。 吃过早饭,凌汐见今天天色的确挺好,便在庭院里铺了桌子,将书房里的书卷都拿出来晒了晒。 黎簌染按照这些锦缎布匹的特性,撑了根晾衣绳晾晒,然后将惧光的鲛纱收到箱子里,让凌汐收纳。 “真的不要吗?” 好不容易找到她比较喜欢的东西,却不想她并不想接受自己的心意。 “可是鲛纱是鲛人一辈子都织不出几匹的东西,很贵重,它还能止血疗伤,裁衣服实在是太可惜了。” 鲛纱的珍贵能离谱到什么程度呢? 在这个修仙世界,如果断手断指,再好的术法都不能复原。 但是在受伤的时候,用鲛纱将断掉的地方缠住,就可以让断掉的手脚重新连接并长好。 哪怕是一小片鲛纱,其治愈能力也是非凡,凌汐坐拥这一大箱,居然想拿它裁衣服。 铺张浪费! “无碍,还有很多。”他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她是嫌贵。 “但是这么多,用来疗伤更好,裁衣服还是算了,发挥不了它真正的价值。” 黎簌染知道他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真是只财大气粗的猫咪啊。 “我明白了。”凌汐抬手,拨了一下她脸上有些凌乱的发丝。 “染染如果有什么喜欢的,可以找我要。” “你不用想着要给我什么,反正我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 她莞尔一笑,拒绝了他的好意,凌汐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年轻,现在总是努力想找些好东西送给她。 感觉就像小猫努力从自己的藏宝库里翻找东西,然后带到她面前,试图获得她的喜爱。 可是他不必这么费心思,因为自己已经在努力走向他了。 上一世在萧缙身边连个礼物都没拿到几个,这一世凌汐给她的东西反倒是多得有些愧疚。 幸亏这只只会付出的小蠢猫看上的是她温柔善良的魔尊大人,如果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恐怕会被坑的连猫毛都不剩了吧。 “仙尊不觉得自己付出的有点多吗?” “不多。” 他将一箱卷轴打开,铺在桌子上,其中很多是画像,有男有女,皆是衣着飘逸似仙人。 “你在魔域,一个人照顾孩子,我却一直没有帮忙,现在我给你什么,都不算多。” 更何况本来采来给她净化元婴的缨蝶草她也根本没有收,似乎对于收他的礼物,有些畏畏缩缩。 “制作染墨的玄铁,就是你给的啊,已经陪我们娘俩三年了。” 黎簌染低头看了眼这些画像,再仔细看看,才发现这样的绘画风格,正是眼前人所擅长的,看来皆是凌汐亲自绘画。 在看到其中一幅是一只漂亮的蓝眼睛白猫时,她也终于确认,这些画像里的人,都是凌汐的家人。 “你都知道了……”他当初本想再寻几块残雪矿,可惜并没有时间去找,便找了稍次一点矿石,也能打造一把绝世好剑。 “但还不够。”他接着说。 “那就以后多陪陪黎微墨就好了,是我一直没告诉你,又怎么能怪你不在我身边。” “不用再想什么礼物的事了,要真想送,就让我多摸摸你的尾巴吧。” 黎簌染笑笑,视线又望向画卷里的小白猫,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只小猫,是我的堂妹,当初,她只有一百零三岁,相当于人类的八岁孩童。” 他看着画卷里眼如琉璃般的小猫,似乎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们族群在一百五十岁之前,尚且年幼,没有能力化为人形,我只能记得她这幅模样,画在纸面上。” 她望着小猫洁白的毛发在凌汐的笔触下显得格外松软可爱,心底也不禁感叹,这么漂亮的猫猫一族,居然就这么被灭族了。 这只小猫,明明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化为人形,她自己一定很期待长大后的自己吧。 “那件事的凶手,有没有线索?” 凌汐点点头,又摇摇头,线索是有,但不多,或者说,他猜到了凶手是谁,但是他不敢相信。 “凶手是冲着璃玉去的。” 璃玉,能够逆转时空的宝物,定然会被人觊觎。 第94章 背心经 “在我们族群,璃玉本是由父母所温养,作为礼物送与孩子,只是要用情温养百年,拥有璃玉的族人并不多。” 黎簌染回想起昨夜的那枚玉胚,需要双方的真情才能让其澄澈化玉,不得掺半分假,为了温养出一块可以逆转时空的宝物,还需要两人保持这份最澄澈的真情历经百年,的确不容易。 “璃玉成型之日,便会认温养其之人的血脉至亲为主,而主人一死,璃玉便废。所以当初,族人费尽心思牵制住敌人,让我带着璃玉出逃。” 凌汐的手在画像上轻轻摩挲,这世间可以没有神冥璃猫一族,但绝不能没有璃玉。 这是上古的神明给予他们维护这个世界的最后武器,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所教养出来的徒弟,居然是毁灭世界的直接原因。 若只得一人飞升而以苍生为祭,他绝对不会认同,修士的飞升来自于世间灵气,而世间灵气依托世间生灵。 以修道飞升而使生灵绝路,简直就是过河拆桥、本末倒置。 黎簌染记得,父亲曾跟她说过,这个被誉为剑修天才的仙尊,在刚到达云山剑宗时落魄无比。 唯有紧攥着的手,和冰蓝色瞳孔中坚韧不灭的光,让人无法忽略。 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都以为他是人间落魄的少爷,因着一身孤冷与沉默让人退避三舍,常常调侃他的师姐檀依仙子从来没有从他这里讨到过好处。 现在听他就这么平静的与她讲述这些往事,明白他因为苍生的毁灭与自己的徒弟有关而自责,努力逆转时间重生一世,想再度抓住些什么。 就像当初攥着璃玉承担着厚望在族人的掩护下逃出来时那样。 但他又不是主角,作者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找没找到曾经的仇人,甚至这一次,改变剧情的路很困难。 “我们给萧缙掐完桃花,顺带一起给黎微墨养好一块璃玉,这样,就不怕他会吸走所有的灵气,而且我们很有能会找到灵力枯竭的办法。” “嗯。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他将画卷收起,叠在桌案上,无数次庆幸这一次她的命运有所不同,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黎簌染闻言,没有回话,嘴角的笑意代表着她的态度,许是那笑容太过明媚,凌汐稍稍移开视线,遮掩片刻悸动。 手不禁抚上了一卷有些老旧的卷轴,心下一惊,余光扫了眼一旁的她,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卷轴收到一堆画卷中。 “那个,有些旧了,不晒晒吗?” 黎簌染本想还说些什么,却意外的注意到他手边的小动作,不禁发问。 这一问,居然发现凌汐面上多了几分慌乱,转瞬即逝,仿佛这一个卷轴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向来不会把慌乱表现在面上,除非她捏他的尾巴,或者猛然靠近他。 “正是因为有些旧,才要在阴凉处放置。” 凌汐面色平和,似乎方才只是她的错觉,只见他拿起那卷有些泛黄还裹着淡淡灵气的卷轴放进一旁的箱子里,合上箱子,转而去整理其它的书卷。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他是不会用灵气保护的。 黎簌染自然不会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方才他为何表现得有些慌乱,让她有些不解。 “随我来。” 在她盯着箱子还有些疑惑时,凌汐拉起她的手,让她回过神,再低头,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是一箱箱的经书。 修仙者常常要修习心经道法,领悟自然与天地,各式各样的经书层出不穷,一般仙宗都是用其中几类书籍进行教学指导。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充足完整的各类经书,比藏书阁都全。 凌汐翻出两本有些厚的书本,没有灰,很是干净,翻了翻,带着淡淡的书纸气息,放到黎簌染面前。 “功课?” 昨日刚说要让她背点心经,原来今天要晒书本,就是为了这个。 “你且都看一遍,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待都理解之后,便要都背下来。” “一周的时间,应该可以做到吧?” 他的声音有些轻柔,看样子是认定了她能背会这两本字典一样厚的心经。 “如果……我背不会呢?” 没有如果,黎簌染这辈子虽然学过不少修仙界的知识,但这么厚的书让她参悟死背,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更何况她学的那些书面知识也没让她的修仙路悟道有多快,反而只靠打架的魔修内容学的更快。 也难怪要禁魔,毕竟都只会打打杀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简直影响人类进化。 “那没事,去秦家的路上,也可以慢慢背。” 因为七日后他们要去秦家办事,凌汐本觉着这段时间刨去她的生辰日,应该够她背书。 但见她有些为难的样子,自己还是放宽些要求,不要太苛刻的好。 萧缙能够三天背会两本,因为他是天道眷顾之子,他家染染还是不必和那家伙比。 再慢他也有耐心教。 可是黎簌染并不觉得,他这个让步有多贴心,反而是想自己居然还要边赶路边抱着两本字典硬背,心更痛了。 已经可以想象到凌汐带着黎微墨一路轻轻松松,偶尔逛逛集市,而她每天拿着一本书努力背。 当初考研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发奋图强。 “背这个东西,真的有好处吗?” 昨天他说多学学有好处,她还觉得可以接受,现在有点反悔了。 “能让你变强,更自如地操控魔气。” 他一脸严肃地撒谎,但也不是谎,能够稳定心境,自然可以专心操控体内力量。 “好,那我背……” 黎簌染咬牙,开始给自己洗脑,她在魔域的修炼全靠神陨魔境里越弦的残魂留下来的各种指导,依靠这些,她习得了越弦的毕生所学,但还是有许多缺陷,不如越弦。 背了这心经,肯定能助她更上一层楼,早日精通所学的功法,成为真正骇人的魔尊。 于是一上午,黎簌染都坐在书房里看书,不断地向凌汐询问心经中晦涩难懂的内容。 第95章 会下雨 看了半晌才读了没几页,字不怎么认识,连在一起就更不认识了,很难想象之后该怎么背下去。 黎微墨看了眼她手上的书,觉着有些无聊,跑去打理他的小盆栽去了。 凌汐正在写东西,一身白衣素净无比,安静如画。 脑容量不太够,心经也无法让她静下心来,黎簌染刚想歇歇,一只折成纸鹤的传音符从窗户口飞了进来,落在凌汐的案前。 她不禁扭过头瞧了瞧,这纸鹤的样式,和之前凌汐折的很像,也是那种她穿书前的时代所常见的简单折纸样式。 说起来她曾经还因此怀疑凌汐也是穿来的呢,现在知道了他是重生的,不过这纸鹤的折法的确不属于这个世界。 “谁折的传音符?”她有些好奇地发问。 “佩鸾,他说宗主唤各峰长老去议事。” 他如实答道,并没有在意她读书时开小差的样子,也明白她根本坐不住。 “议事,有大事?碧落镜吗?” 联想一下最近的大事,应该也就只有碧落镜被正道偷走一事值得他爹开个大会。 “应该不是,或许是公孙邈羲一事。” 他将符纸放到案边,起身准备出门,黎簌染却愣了半天,并不记得宗门里有这么一号人。 但是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是被萧缙打过的一个配角。 “那是谁啊……” “是一位皇子……上一世在弟子比试中被萧缙打断手的那位。” 一说这个,黎簌染算是想起来了,这家伙出场次数不少,但是名字太难记了,让她意识没想到是谁。 那个公孙皇子,天赋异禀,性格高傲,以前在皇宫被一个散修指引,入了仙门,在人间十年突破了筑基期,为了追寻更好的教育资源,拜在了云山剑宗星天长老门下。 然后他好像……看上了黎簌染,并因此跟萧缙起了冲突,所以才会在弟子比试中被开了挂的男主痛下杀手。 但是黎簌染觉着公孙皇子一没调戏她,二没强迫她做什么出格的事,还不至于被杀。 更何况弟子比试纯粹是比试,闹出人命对萧缙也不好,所以她出手救了皇子一命。 她记得后来,萧缙因为这事儿觉得黎簌染背叛他,整整虐了三百章来着,那三百章萧缙一直冷落她,但还要强迫拿她当炉鼎。 就是那种,又要冷着她,又要摁着她干活,完事儿了她还要悲情地独自哭泣。 想想就恐怖…… 幸亏现在她远离了萧缙。 凌汐低头看着她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只希望不要想起那皇子追求她的记忆,有点闹心。 “那你先去吧,一会儿我去做午饭,有你的专属菜,早些回来。” 黎簌染都有些不想回忆那公孙皇子干过的蠢事,对着他交代道。 “嗯,一会儿若是有雨,麻烦你收一下书本。” 一听说有专门为他做的菜,即便辟谷了许久,还是有些期待,如果她喜欢自己陪他们吃饭,那以后就不辟谷了。 “雨?宗门里几乎不下雨的呀。” 黎簌染看着外边大好的天光,有些奇怪。 “或许今天会。” 如果今日议事真是因为公孙邈羲来此地拜师,并且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情况发展的话。 大概率会下雨。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收起来的时候不用着急。” 他叮嘱道,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闪身离开。 黎簌染看了眼白色的背影越走越远,有些羡慕可以缩地成寸的修士,简直就像是装了个闪现键。 “爹爹去干嘛了?”黎微墨抱着一盆小花进了屋,将其放到凌汐桌案旁。 “长老开会议事。”她简单答道,瞧着儿子摆弄花草而有些灰扑扑的小脸,把他喊过来要施个避尘诀。 “不用不用,我还没给院里的新芽翻完土,一会儿我自己去洗洗。” 他举起手中的小铲子,示意道,手上还有些尘土,鞋上也是,不敢往屋内的地毯上踩。 “我先去忙了,娘亲帮我给地上也施法弄干净些。” 说罢,他拿着小铲子又跑了出去,引起的风让桌案上幼小的花朵颤动。 黎簌染叹了口气,随意施法清理地上的灰土,继续看手中的书。 看了半天困得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始环顾空荡荡的房间,视线落在桌案上的传音符。 走近想看看纸鹤的折痕,拿出之前凌汐传给她的纸鹤比了比,折痕大差不差,还想继续研究研究,照着折痕准备复原,却听得黎微墨一声惊叫。 “娘亲,下雨了!” 黎簌染火速跑到门口,外边天色开始阴沉,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降落。 她将外边的书往回收,幸亏她这几年练就了非凡的体能,没几趟就搬完了。 随后跟着黎微墨坐在屋檐下,仔细看看天边越下越大的雨。 “以往下雨前,都会先出乌云,过一会儿才有雨,这次怎么云和雨一起来呀?” 黎微墨听着雨点落地哗啦啦的水声,有些纳闷,看了眼被雨水冲刷的一些小花,拿出几张符咒递给自家娘亲。 黎簌染知道他是害怕花朵被雨打落,便接过符咒,在花圃上方设了个小小的保护结界充当雨伞。 “下雨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一种雨叫太阳雨,跟现在差不多,有云,也有太阳。” 魔域不常有太阳,更别提太阳雨了,黎簌染耐心跟儿子讲解,说是雨停后很容易看见彩虹,即便不停,也有机会见到。 小家伙一听,瞬间来了兴头,搬了个小凳子愣是要等着看彩虹。 黎簌染笑了笑,也不知魔域那几个长老把太阳的阵法有没有办妥,若能成功,以后魔族的幼崽们就可以在阳光下生活了。 雨一直不停,黎簌染去厨房开始做饭,总觉得这雨有些奇怪,仔细瞧了瞧,不仅仅是玄衍峰,其它山头都在下雨,整个云山剑宗也在下雨。 如果是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圣虚峰的星天长老心情不好,导致全宗门降雨。 修仙宗门地址特殊,他们的天气常常不怎么受自然外界的影响,但很容易被强大的修士所影响。 原来凌汐出门前强调今天会下雨,是这个原因。 那么让星天长老难过的,多半是收了公孙邈羲为徒。 第96章 沉渊台 宗主殿内,惊心动魄的皇子拜师礼终于结束,座上玄衣女子拿着方才锦衣少年递上来的茶盏,面色冷峻。 宗主黎司云为锦衣少年送上见面礼,少年彬彬有礼地接过锦盒,谢过宗主,转头冲着面色正冷的星天唤了声“师尊”。 星天咬着牙,不情愿地点头应下,外边飘荡的急雨彰显着她此时的心境。 其他几位长老纷纷向星天道贺,祝贺她多年未收徒,此时收了一位皇子为徒。 散会以后,檀依拍拍自己的胸口,无比庆幸自己收了个摸鱼徒弟黎簌染,让她不至于被这皇子盯上。 要知道,他们修仙之人最不喜收这种尘世间生来居于高位,又过惯了锦衣玉食日子的人做徒弟。 尤其是公孙邈羲这样已经弱冠之际的年岁,自然被人间皇族琐事缠身,让他断了凡尘一心修仙得道,难得很。 最重要的是不好伺候,今日这皇子一来,派头忒大,身边的侍官和侍女多的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颜家又跑来找茬了呢。 这皇子公孙邈羲一来,虽说言行举止颇有礼数,但要拜师,却还偏要找最为厉害的长老做师尊。 一听说最厉害的宗主不收徒,又将主意打到第二厉害的凌汐身上,凌汐以刚收徒不过三年为由,无力招纳新徒而推脱。 最后公孙邈羲让步,说想当未收徒的长老亲传。 不怪他这么狂,他也是有底气,灵根纯粹,天资聪颖,在不知名散修的培养下筑基,修为和能力却比一些内门弟子都要扎实。 最后推来推去,都推到从未收过徒的星天长老头上了。 虽然大家看这稀里哗啦的大雨,都知道她不乐意,但这天灵根总得收着,只能委屈她悉心教导了。 凌汐刚走出宗主殿,见星天已经带着公孙邈羲飞远,一众侍从也都被遣散,正准备开结界挡雨离开,宗主却忽然唤住他。 “什么事啊?” 凌汐还未回答,身旁的佩鸾却替他发问。 “正好,佩鸾你也留下。”黎司云冲两人摆摆手,让他们回到殿内。 鸢禾回头,叫住檀依想一起留着听墙根,却被宗主无情打散,并让她们去送公孙邈羲的一众侍从离开宗门。 殿内瞬间清净了许多,黎司云叫两人一同去了书房,三人入座,他还是有些不安地设了个结界,随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张牛皮纸。 纸上是一个建筑物的设计图,但却并未标注任何尺寸和剖面图,只有一个简单的正视图,分为三层。 图纸的右下角,用朱红色的笔墨重重地写下三个字: “沉渊台。” 佩鸾念出了这个名字,有些不可思议,忙问黎司云这图纸到底是哪里得来的。 “方才,公孙邈羲送来的见面礼,说是那教导他的散修让他赠送与我。” 黎司云简单答道,刚才只是看了眼这张图的内容,就觉得或许会有大事要发生。 凌汐没有任何惊讶,因为前世已经惊讶过了。 只是这沉渊台一事,前世自己也一直在调查,却不知为何线索总是中断,后来直到云起大陆毁灭,此事全貌都没有露出水面。 上一世更值得令人注意的,是有萧缙所参与的天降邪兽之事,还有罗烟宗悬镜花园一事,似乎沉渊台并没有对云起大陆的毁灭有任何影响。 也很有可能,沉渊台这项谋划,早就胎死腹中了。 “这图纸上的第一层是绛曦草和月百合,难道说,是颜家和澄裕宫主导,想要重现几百万年前的沉渊台?” “若是这样,沉渊台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益处?” 黎司云提出疑问,本来沉渊台一事在历史上就不是很光彩的事,因为此事,人族大大受创,虽说妖与兽这两族也没什么好处。 “也或许是魔族所图。”凌汐猜测道,联想起他这次调查魔召令时,在云影镇被魔族追杀一事。 最后那个魔物被他打退,也更能证明这一世莫名其妙出现的新魔尊动机不纯。 “图什么?图沉渊台人魔相恋?” “那不是相恋,佩鸾,沉渊台一事,罔顾人伦。” 沉渊台并不是一个建筑,而是一个罔顾人伦的谋划。 百万年前妖族嫉妒人族得神疼惜,于是精心培养人妖之子,借人族血脉提升逐渐速度,并因此控制他们与人族为敌。 “先查查这东西是真是假,可能这图纸上纯是胡说,但也不排除真有势力想重启当时的沉渊台。” 黎司云发话道,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宗门里修为较高的长老,一位是守护这一方的神兽,这种不知真假的又不得不引起重视的消息,自然应该让这两人帮助他查明真相。 “宗主说的对,此事我们不应泄露风声,敌暗我明,背后势力不明,不应打草惊蛇。” 凌汐赞同道,神色冷静,佩鸾皱眉想半天,随后看向凌汐,问:“你查魔召令,有线索没?” “有,我已经向宗主汇报过了,魔族声称魔尊闭关,并表示此事为他人所嫁祸,再多线索,包括碧落镜为何会在此关头失窃一事,需等我再去魔域探查一番。” 魔尊闭关……佩鸾扶额,梨酥那丫头真是张口就来,以后她魔尊身份暴露了岂不是会被凌汐和黎司云追着打。 罢了,这都是那丫头自己的事,长这么大,被诬陷的事也该自己想办法解决,若不是他妹妹越煞在魔域,自己也多关注了一些消息,肯定也误以为新魔尊心狠手辣、做事乖张。 “也好,既然凌汐忙着魔召令与碧落镜之事,那沉渊台,就交给佩鸾你来查吧。” 黎司云看向正在沉思的佩鸾,一身金色的青年并没有回答,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敲了敲桌子,让他回魂。 佩鸾回过神,有些不情愿地接了这个任务,凌汐提议魔族一事或许与沉渊台有关,自己也可以分头参与调查。 黎司云点点头, 收了图纸散了会,佩鸾跟着凌汐走出门外,问:“梨酥还在你山头学剑法的吧?” 凌汐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她家那小猫也在?中午开灶不?” “开。” “那我过去蹭个饭,咱们一起。” “不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佩鸾。” “反正她吃饭的时候你也不在,至于吗?” “会很吵。” 第97章 虐了300章 原着里公孙皇子会看上黎簌染,纯纯是因为刚拜入师门便听说那天才萧缙的传闻。 听闻他灵根纯粹,天赋异禀,就连宗主的女儿,被誉为宗门第一美人的黎簌染也仰慕他许久,不惜伏低做小也要留在他身边。 虽说这传言与事实有些出入,但是整个宗门都知道黎簌染为萧缙掏心掏肺,包括宗主在内的几个长老恨铁不成钢。 公孙邈羲本想见见那位大名鼎鼎的萧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绝世人才,可惜原着里当时的萧缙正在为师尊送信去秦家的路上。 他便退而求其次,去看看那位备受讨论的宗门第一美人。 黎簌染努力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的记忆零零散散,全是在凌汐身边才觉醒的,自己只能记起书中描述的内容。 说是公孙邈羲第一次见到黎簌染的时候,是在烛宫峰的园林中,少女的轻纱裙摆飘逸,秀丽的脸庞在盛开的繁花中美艳绝伦。 但更让少年动心的,还是她温柔的声音以及温婉优雅的举止。 刚见面时,黎簌染正帮师尊摘些树上新开的繁花入药,见着一个生面孔的锦衣俊秀少年,便顺手送了他几根花枝,让他回去晾花泡茶喝。 本是出于礼貌的随手赠礼,却被公孙邈羲误解为她对他一见钟情,赠花予心上人,出身娇贵的皇子回去想了一天一夜,决定要从萧缙手中抢人。 后来因为自己天资卓越,常被宗门里的弟子们拿来与萧缙对比,心里火气更甚,抢夺黎簌染的决心更强了,纯粹是不想让萧缙得好处。 思绪回归,黎簌染叹了口气,两个男人的斗争居然是为了抢女人,在这本书里,她只是一个展现男主实力和魅力的工具人罢了。 不过还好,这次躲过了男主,肯定也就跟公孙邈羲没关系了,她记得原着里因为公孙邈羲趁萧缙不在对她开始追求,司涓涓还冷嘲热讽了好久。 也是因为司涓涓的挑拨离间,萧缙虐黎簌染的那三百章非常丰富精彩。 这三百章内,萧缙结束弟子比试拿了第一名,在玄衍峰突破了旋照期之后的融合期,然后冷落黎簌染。 又去了趟澄裕宫,得知了司涓涓是宫主之妹的身份,然后在黎簌染面前宠爱司涓涓。 后来他又应师尊凌汐的要求,参与了罗烟宗的秘境试炼,然后打灵兽的时候保护暗中跟来的颜素倾。 这便导致司涓涓吃醋,无心维持阵法,一起布阵的黎簌染一个人维持不住阵法,直接反噬吐血。 黎簌染质问萧缙的冷漠无情,却被他反驳怎么不去找公孙邈羲,皇子比他宽宏大度,能忍受一个女人水性杨花。 三百章,整整三百章,此时正在做饭的黎簌染收回了对原着的回忆,不因为别的,纯粹是觉得看那三百章的时候,心里太窝火了。 不仅气狗渣男萧缙,还气书中的黎簌染怎么不直接扭头就跑,这种男人不断留着过年吗!? 不过也是最近,她好像清楚了,在凌汐溯洄时间之前,她曾在天道的掌控下实实在在的走过剧情。 在走剧情的时候,她一直有着自己的想法。 不是黎簌染这个女人太蠢,是这个世界之下,她只能做一个提线木偶。 看书时只觉得字里行间的每个人物的行为离谱又无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当书中的人真正有了自己的意识,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凌汐的琴声让她回忆起一些零散的记忆之后,这几天的梦里常常有自己上一世的记忆碎片。 也难怪凌汐会比较在意她那时的泪水,原来她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哭诉过很多次。 有时是在照顾年幼的萧月熠腰酸背痛,最后又被萧缙使唤的时候,会在传音符里说出自己的苦难并想乞求父亲和兄长将她带走。 可那张符纸从来没有飞出去过,针对她在萧缙的后宫里做小伏低一事,她的哥哥和父亲也不知何时从一开始的愤怒逐渐演化为欣慰。 欣慰她能够被一位天才修士所青睐,被纳入椒房。 再回想凌汐上一世也是一副尊重祝福的样子,看来这个世界上的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有自己的想法。 黎簌染尝了一口浓汤,不错,佩服自己的手艺。 将锅盖盖住,她垫了块布端起汤锅放到一边的灶台上,反正这次那什么公孙邈羲肯定见不到她,更别提想跟萧缙抢她。 抢走司涓涓还差不多,让他感受一下故作娇柔的傲娇少女的鞭子。 黎簌染瞧了眼外边的雨,黎微墨正撸起袖子,用小手接着房檐下的雨,琥珀色的眼睛瞧着云间半隐半现的太阳。 “小黑!过来试菜。” 她喊了一声,黎微墨扭头,从凳子上站起便往厨房里跑。 黎簌染拿出一个小碟,夹起一块刚炸好的南瓜奶酥递给他,黎微墨接过筷子,拿着碟子仔细吹了吹,张开嘴咬了一口。 酥脆的口感里包裹着软乎乎的南瓜,带着些许奶香,甜甜软软,带着南瓜的清甜。 “好吃!”黎微墨给出最高回答。 “那你先吃两块,我继续做。”黎簌染又往碟子里夹了两块,随后把还未炸完的奶酥都放进锅里。 屋内弥漫着呲呲啦啦的油泡声,伴着淡淡的奶香。 “你以前怎么没做过这个?” 黎微墨小口吃着有些烫嘴的南瓜奶酥,小脸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因为要用灵兽奶,魔域没有,你小时候我都是去魔域外买羊奶喂你的。” 她简单解释道,随后看着黎微墨有些失落的表情,应该是害怕回了魔域就吃不到了,于是接着讲道: “如果回去后,魔域的农业都做的不错,就可以开通商道,引进灵兽奶了。” “真的可以吗?”一听这话,小猫的眼睛明显可见的亮晶晶。 “不过可能要等久一点,如果不成功的话,以后我找个魔尊接班人,跟你爹把你带出魔域,送你当灵修,这魔域外的万水千山、美食好景你每天都能看到。” 她将最近所有对未来的畅想都说出口,只要这百年内能阻止那些遗憾发生,百年后这魔尊的名号她也不需要了。 “可是兔七七,还有其他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万水千山……” 黎微墨低下头,虽然很开心娘亲会带他去做他喜欢的事,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小伙伴们都要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魔域里,又替他们感到难过。 魔域外的世界很大,也很美,但是没有和他一起玩的好朋友,这些好东西也没办法和他们分享。 黎簌染听完这句话,也有些怔愣,甚至开始回想,那些蠢蠢的、笨蛋魔族精怪们,到底为什么一直待在魔域呢? 是他们不想去外边像灵兽和修灵的妖族们一起生活吗? 不是,纯粹是因为他们种族不同,别的种族对他们有偏见,尽管出门偷粮食之前,他们都是守在魔域自给自足,在越弦的统领下,根本没有伤过谁。 第98章 娘亲喜欢漂亮猫 既然得了越弦魔骨的好处,就应该遵守那份承诺,听了黎微墨的话,她忽然有些想为魔域多做点什么。 正想着,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一只羽毛有些湿漉漉的仙鹤飞到了院落里,一落地便变成少年模样。 黎簌染隔着窗户瞧了瞧,正是凌汐养在玄衍峰的仙鹤清昭,才化形没几年,可以说是黎簌染的师弟。 清昭仿佛注意到她的视线,待看清她的脸后,面上带笑便走进厨房。 “黎师姐,帮我施个避水诀吧,这雨说来就来,身上湿哒哒的。” 清昭走进门,又看见坐在一旁的黎微墨,面上略有几分惊讶,却还是礼貌地笑笑,等待黎簌染的回答。 黎簌染沉默了一会儿,将油锅里炸好的南瓜奶酥都收到盘里,露出有些为难的笑容。 她也不会施避水诀。 清昭也是个聪明的小仙鹤,真的多年来在时衍仙尊身边修炼,早就学会了从他那根本没有太多变化的细微表情中猜到几分所想。 见她这副模样,也知道师姐跟自己一样是没学会避水诀的,便只能提着衣摆,避免雨水落在地上。 “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服,你换上。” 黎簌染提议道,正擦擦手准备动身,清昭拦住了她,说是自己会回自己房间更换。 本是想图个方便来仙尊这里请他施个避水诀,谁想到仙尊居然不在,师姐又不会。 刚说完话,清昭本想离开,却被满屋的甜香所吸引,眼睛落在灶台上刚做好的一盘橙黄色的菜肴上。 “师弟,要尝尝吗?”黎簌染拿出小碟子给他夹了两块。 五十年前她来这里修习剑法的时候,清昭还是个没化形的小仙鹤,虽然有灵智,能说话,却跟凌汐一样孤寂寡言。 两人还不算熟悉,只是见上面能说出对方名字的交情,还是第一次见他因为一点食物而失态。 清昭看着递过来的小碟子,强忍住了对这香味的留恋,摆了摆手拒绝了。 “师姐,仙尊说我不适合食此类菜式。” 清昭简单答道,又看了眼一旁睁着大眼睛瞧着他的黎微墨,联想到仙尊说这几天会有客人来,让他来殿内时提前知会。 如此说来,那客人便是黎师姐,她是宗主的明珠,她的到访自然会被师尊重视,那么这个小家伙…… “这是仙尊新收的徒弟吗?” “不是不是。”看着他一脸茫然地样子,黎簌染解释道:“这是我儿子,我此次过来向仙尊讨教心经与剑法,小家伙过来陪我的。” “原是如此。”清昭了然,没有问太多,又看了眼黎簌染手中碟子里的金黄色的南瓜奶酥,努力移开视线,道别离开。 看来这只小仙鹤也喜欢甜食,黎簌染低头看向黎微墨,问:“有没有觉得太甜?” 黎微墨摇摇头,眼睛弯成月牙:“正正好。” 黎簌染勾勾唇,讲出她做这道菜的意图,大猫小猫都爱吃甜的,她想着以后控制甜食里的糖分,可不能给他们吃掉毛了。 黎微墨一听,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昨天顺毛的时候有没有掉太多毛,想了不知多久,瞬间有些后怕。 他记得娘亲说过,掉毛太多会变成秃猫,秃猫很丑,就不漂亮了,娘亲不喜欢吃饭没有节制的小猫。 清昭刚走没多久,凌汐便回来了。 午膳时,黎簌染给他放了双碗筷,却没有盛上米,考虑到他可能只吃甜品,不吃主食。 大猫对他的专属菜很满意,酥脆的外表裹着香甜软糯的南瓜,但是觉得甜度有些不够。 黎微墨咽下口中的饭菜,扭头看向已经给出评价的爹爹,出声解释道:“娘亲说,甜的吃太多会掉毛。” “掉毛就不漂亮了,爹爹,我娘亲喜欢漂亮猫的。” 他把自己的联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凌汐低头看着他,抬手用手帕擦了擦孩子嘴边的酥屑,了然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阿墨提醒。” 声音平缓带着柔色,黎微墨很开心,娘亲的想法被他传达到了,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开了小花,瞳仁圆圆的,很是漂亮。 黎簌染听完两人的对话,总觉得黎微墨理解的有点浅薄,怕他们掉毛更多的是担心健康,漂不漂亮无所谓,毕竟凌汐这般如玉的神颜,跟吃糖多少应该没什么关系。 但是孩子的提醒让凌汐非常受用,就连午后的甜茶也不喝了,而是改成原先的清茶,黎微墨也提早觉醒养生血脉,拒绝了甜茶。 最后是黎簌染喝了几杯昨夜冰封的甜茶,浑身清爽微凉,嘴里一直漾着甜味。 吃过饭,书房里临时收回来的书需要整理,凌汐本想一个人做,但是黎微墨喝了茶睡不着,三人围着一箱书忙活。 刚整理好两箱书册,看着装着满满一箱的画卷,黎微墨一听这里边画的都是凌汐的家人,来了兴致,凌汐也便停下手中事,抱着孩子展开画卷为他讲述画中人。 凌汐的家族很庞大,黎簌染旁听了许久,还是认不全人,很难想象凌汐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力,居然能将每个人的样貌都记得清清楚楚,在灾难之后描摹在纸上。 见他讲述族人的故事时笑容如玉的样子,他曾经一定有一个非常温暖的家。 机灵的黎微墨已经很快将自己每一个亲戚都认全了。 最后展开一幅,画着一个和凌汐面色有些相似的青年,只是那人面上多了几分刚毅与沧桑,不用猜,一定是凌汐的父亲。 “是我爷爷?”黎微墨很快就猜出来了,凌汐点点头,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将画卷展在桌案上。 黎微墨上午放在这里的一盆小花开的正盛,衬得这些略显沧桑的画面多了几分勃然生机。 “他不爱笑,但他一定会很喜欢你和你娘。” 他没有讲述太多,似乎是回忆太多,像巨浪,让他一时间无法捡出几颗最闪亮的贝壳给他们看。 “他喜欢什么?以后见到他,我是不是要送些礼物啊?” 黎簌染闻言,试图暗示黎微墨不要再问下去,本来还机灵的小猫这时候却满头问号看着眼皮乱跳的娘亲。 孩子的声音稚嫩纯粹,让沉思的男人瞬间回过神来,低声回应:“不用,你爷爷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黎簌染松了口气……忽然意识到,从很早开始,凌汐便没有将自己囚禁在那场变故中。 讲了许久,凌汐最后将画卷都收起,却唯独那一卷被灵气保护的更古老一些的卷轴没有打开。 黎微墨也看到了那一卷,扭头发问:“这是谁的?” 第99章 画中是谁? 凌汐的动作微微一滞,手指放在卷轴上,没有过多动作。 黎簌染知道他应该是不愿意打开,插话道:“小黑,这一幅年代有些久,解封灵力打开后容易损坏。” “这样啊,难怪要用灵力封住。” 黎微墨这么一说,明显感觉到凌汐松了一口气,虽然很好奇画里到底是什么能让一向沉稳的他如此紧张,但为了保护他的隐私,黎簌染不会多问。 收拾完书房,黎微墨拽着凌汐出去玩,留黎簌染一个人背心经。 凌汐陪着他到了宗门结界附近,去黎恒的梨园里转了一圈,被舅舅塞了许多梨花酥。 黎恒笑眯眯地看着凌汐,问他怎么教黎簌染剑法还包着照顾起孩子了, 男人并没有着急回答,黎微墨却抢了先:“娘亲生辰快到了,我让仙尊带我出来寻些礼物。” 他和爹爹都是神兽小猫的事不能说出来,尤其是爹爹是猫妖这件事,也便应着娘亲的嘱咐在舅舅和祖父面前假装不是父子。 “生辰?”黎恒摇着折扇,淡笑:“这还没有二百五十岁吧?今年有必要过生辰吗?” “生辰不是一年过一次的吗?” 黎微墨有些不明所以,他娘亲现在才二百三十六岁,离二百五十岁差的远呢。 “修仙人年岁太长,不会像凡人那样每年都要庆个生辰,再者,你娘一百岁的时候已经过生辰过乏了,便和我们一样,五十年庆一次。” “可是娘亲每年给我过一次生辰。” 听黎恒这么说,小家伙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娘亲在魔域根本不会给自己过生辰,之前兔三三和越煞姐姐给她过了一次生辰,他才知道她的生辰到底是何时。 “因为你还小,不用上愁修行与学习,你娘之前是各个山头修习,什么都修不会。这活的越久越无聊,所以小黑啊,你赶紧趁着年纪小,多做点喜欢做得事。” “我喜欢给我娘亲过生辰。” 黎微墨顺势接话道,黎恒笑出了声,也不知道黎簌染那个笨蛋怎么生出了这么乖的孩子。 “行,那舅舅要不要帮你做点什么?” 就等着这句话呢,黎微墨凑到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黎恒听着,眼神突然多了几分亮色。 交代完,天色也不早了,黎微墨还有事要做,把舅舅送的梨花酥打包好,拽了拽凌汐的衣袖。 “说起来,凌汐两千多年都没庆过一次生辰呢。” 说着说着,黎恒把视线落在沉默不语的凌汐身上。 “只是觉得没必要费心思庆祝。”白衣青年放下手中的茶盏,握住儿子的小手,漫不经心道。 “看到没,小黑,活的越久越无聊,趁着年轻,多玩玩。” 黎恒再度说出他的人生哲理,凌汐不说话,带着孩子离开。 两人又去附近的集市上逛了逛,在杂耍摊子前驻足。 赶在入夜前,黎微墨终于找到了一家花灯铺子,拿出之前做好的一盏小猫灯让店家照着再做两盏。 回宗门的路上,黎微墨抬起头,想了好久,还是决定问出来:“爹爹,我今日见你打开过那幅画。” 凌汐低下头,瞳孔闪烁,声音也无法保持平缓:“你……都看到了?” 黎微墨很严肃地点点头,正是因为上午看见他在娘亲背心经的时候悄悄打开过那幅画像,自己才会多注意了几分。 “不要告诉你娘……” 想了很久,他只能说出这句话。 “你果然是不想让娘亲看到,画卷容易破损的理由都是假的吧?” 黎微墨捏了捏他的手,声音带着质问:“你偷藏美人图,还不想我们知道!” 美人图?凌汐垂眸,问:“阿墨是不是没看太清楚?” “就算没看清楚,也能看出来那画中的女子肯定不是我娘亲,你这么宝贝那画,是不是你的老相好?” 黎微墨理直气壮,丝毫不胆怯。 听到这里,凌汐也没了方才的局促,松了一口气,声音也温润了许多。 “不是不是,那画中的是你祖母。” 此言一出,黎微墨多少有些意外,底气也少了许多,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回道: “若真是奶奶的画像,你又何必那么不安,今日你也给我们看过她的其它画像,娘亲还说奶奶是顶顶漂亮的大美人呢。” “别看我小,就糊弄我。” 黎微墨丝毫不让步,小脸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冷漠样,势必要让他交代出实情。 他喜欢自己的爹爹,但是绝对不能忍受爹爹像别的坏妖精一样欺瞒自己的妻儿。 “是真的,阿墨,你应是没看清那画上的样子,真的是你祖母。” 凌汐也是没想到孩子居然会往那方面想,努力想解释清楚,可不能让孩子对他有这么大的误解。 “那你回去再给我看看,若真是奶奶的画像,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娘亲看……” 为了自己的家庭和谐,黎微墨是一定要搞清楚那画中人是谁。 见他这般强硬的态度,凌汐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不能将画中的内容告诉黎簌染。 黎微墨越听越迷糊,为什么不能告诉娘亲,她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怎么会因为爹爹私藏奶奶的画像而生气。 绝对有问题! 凌汐叹了口气,不愧是他和染染的孩子,机灵又难缠。 两人回到玄衍峰,照常一起吃过晚饭,只是餐桌上多了一个人,正是仙鹤清昭。 今日的晚饭也多了许多肉菜,黎簌染很是开心,下午清昭来拜访,她才终于发现玄衍峰上还是有能吃肉的人。 这几天吃饭的时候黎微墨光嚼菜叶子,凌汐也只吃素,显得她一个肉食者分外孤独。 得知清昭也爱吃肉,便特意留下他吃饭,大显身手做了不少荤菜。 只是有凌汐在身边,清昭吃饭格外拘谨。 吃过晚饭,黎微墨拽着凌汐回书房里看画,个子不高,气势不低,仿佛只要不给他交代出个所以然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凌汐非常配合地打开箱子,拿出那幅画卷,上边还附有淡淡的灵力,走到黎微墨身边,又感知了一番四周。 展开画像的手顿了顿,剑眉微蹙,他发现黎簌染又在门口偷看了。 “不打开吗?”黎微墨眨巴着眼睛,凌汐指了指门口,不用说,小家伙也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此时站在书房门口的黎簌染有些尴尬,刚才明显感觉到一股淡淡的灵气波动,屋内的人已经注意到她。 该怎么解释她真的只是来拿书的,而不是想偷听或者偷看什么。 今日佩鸾问她生辰日想要点什么礼物,她便猜测黎微墨最近总和凌汐密谋些什么,大概是想给她生辰准备惊喜。 如果她现在推门而入,是不是就提前撞破了他们的计划,黎微墨会不开心的吧。 “等你娘不在的时候,我们再看。”凌汐的声音轻轻的,不想让门外人听到,随后便将画像收好。 黎簌染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敲敲门,在得到准许以后,进来拿书。 看着黎微墨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也猜对了不少,拿完书正准备离开,却瞧见放卷轴的箱子里少了一卷裹着灵气的卷轴。 第100章 猪咪,上古邪兽! “仙尊,怎么少了一卷?” 还是他最珍视的一卷。 良久的沉默,橙黄的烛火将他的半边脸照亮,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唇角紧绷,眉头略有皱痕,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黎微墨想开口打发走她,他和父亲约好的,不能让她知道,他要自己先探探虚实。 “罢了,染染,过来一起吧……” 凌汐将卷轴拿出,声音沉稳平缓,也没了之前的紧张与回避。 “嗯?”见他似是要打开画卷,黎簌染也算是想明白了,指定是黎微墨缠着他非要看画。 “仙尊不要惯着他。” 她按住他的手,扭头看向鼓着小脸的黎微墨,开始说教:“兔三三不是教过你,不要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吗?” “就因为你爹很宠你,就要无法无天了吗?” 突然被训斥,黎微墨都想生气地摇尾巴了,捏着小拳头反驳:“不是这样的,是爹爹同意给我看的。” “是我同意的,不怪孩子。” 凌汐附和道。 得到对方的认同,黎微墨昂起小脑袋,理直气壮地看着自家娘亲略显尴尬的模样。 “……”她的视线落在凌汐身上,终是叹了口气:“仙尊见笑了。” “不必这么客气。” 笑容浅淡,犹如湖面的水波。凌汐指了指一旁的桌案,将手中的卷轴放上去。 黎微墨率先凑过去小脑袋,学着大人一样用审视的目光瞧着凌汐,只是学艺不精,眼神多了几分幽怨。 既然他愿意将画卷展开给他们看,黎簌染也按耐不住好奇心,凑了过来。 那卷被灵气封存的神秘卷轴缓缓展现在三人面前。 入目的是一位笑容温雅的美人,美人发髻如云,簪着简单的金钗步摇,背靠青竹,远山云岫历历在目。 只是才展开一半,凌汐的手便停住了。 但这也足够让两人辨别画中人的身份,黎微墨捂着小嘴,有些惊讶,画中人正是今日在其它画卷中所见过的祖母。 原来这真是奶奶的画像,疑虑打消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的爹爹不是朝三暮四的坏妖精,真好。 黎簌染也认出来了,毕竟凌汐的母亲实在是太清雅动人,哪怕只是画像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惜凌汐长得像他爹,虽说也是出众的容颜,但比起凌夫人,还是差那么一点。 “为什么……不完全展开呢?” 黎微墨拽住父亲的袖口,声音清脆,很是好奇这画卷的完整内容。 凌汐抿着唇,将下半边画卷展开,只是结合下半段,倒是感觉将整幅画卷的美感拉低了一个层次。 因为谁也没想到,美人怀里居然抱着一只猪。 在黎微墨还在纠结是不是画师画错了的时候,黎簌染结合凌汐紧皱的眉头和不知何时冒出来乱甩的尾巴,得出了事情真相。 仔细瞧瞧,凌夫人怀里抱着的是纯白色的圆胖胖的生物,两只竖起来的三角耳让她确信这是一只吃得太胖的猫。 “是猪咪!” 黎微墨率先得出答案,黎簌染用余光看了看被凌汐悄悄藏在衣角下的毛绒尾巴正微微发抖,尾巴尖轻轻晃动。 “是上古邪兽猪咪啊!我奶奶好厉害,驯服了上古神兽!” 黎微墨的眼睛闪闪发亮,猫耳朵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毛茸茸的尖尖耳朵抖了抖,立了起来,很是激动。 “没错。”黎簌染附和道,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凌汐一看到这幅画就有些紧张了,为了照顾大猫的自尊心,她接着圆谎: “小黑,你爹爹肯定是怕这上古邪兽长得太可怖,才不敢让你看。” 黎微墨趴在桌边看着画中的内容,瞧了又瞧,听了娘亲的话,耳朵耷拉了下来。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了爹爹了,对不起,阿墨跟你道歉。” 凌汐面上依旧是清雅的温润,捏了捏儿子的猫耳朵,回道:“阿墨不生我气就好。” “现在不气了,不过你该早点告诉我嘛,我又不是能被邪兽吓到的小猫咪!” 小家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似乎想要表现得更强势一点,凌汐应道,却听得一声憋不住的笑。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黎簌染努力咳嗽了两声缓解尴尬,随后开口:“小黑,该看得都看了,可以让你爹将它收起来了吧?” “娘亲是害怕邪兽吗?那爹爹收起来吧,是我不对,以后不会生你气了。” 真相大白了,黎微墨又变回了小乖猫,对父亲和祖母的崇拜又多了几分,晚上睡前还吵着想见见能够驯服上古邪兽的祖母。 “以后再说,小猫要乖乖睡觉,才能变强,然后驯服上古邪兽。” 黎簌染哄着孩子,努力不看一旁凌汐的表情,万一她露馅了让孩子知道那上古邪兽就是他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难怪,难怪当初黎微墨说“猪咪”的时候,凌汐并没有反驳,反而沉思了许久。 “爹爹以后教我,我要驯服上古邪兽!” 黎微墨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又找凌汐搭话。 “好,先休息吧。” 他给孩子掖了下被角,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待吹了灯,关上门,走了一段路,才低头望向一旁的黎簌染。 “我……配合的还算不错吧?”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黎簌染轻咳了几声,照顾到孩子爹的自尊心,她绝对不能笑。 男人点点头,但是惆怅与悲伤还是通过蓝眸中不断溢出的阴翳而表现出来。 “我小时候也很胖的,当时玉漓师兄都抱不动我,佩叔天天抱我,害得他手劲都比以前大许多呢。” 为了让他不再暗自忧伤,黎簌染搬出了自己的黑历史,谁小时候还没点糗事,她偷凌汐的鱼的时候,掉进池子里跟个鱼雷似的,让佩鸾捞半天。 “不必安慰。” 他闷声道,努力平缓了情绪。 “想来之前我还觉得奇怪,阿墨吃饭怎的这么规矩懂事,还好有你的教导。” 这话一听,黎簌染也明白她家黎小黑小时候吃饭特别急从不细嚼慢咽,原来是遗传的。 “但是仙尊现在不一样了。” 她拉起他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又是弹琴的好手,曾经是不是胖猫都无所谓。 毕竟还要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年纪,应该也不大吧。 “仙尊是怎么变成现在又高又俊的,我十几岁的时候还跟个球似的,应我娘的要求每天吃草喝露水,才终于瘦下来。” “我娘也是,让我提前辟谷了。” 凌汐回握住她的手,温软的触感让人留恋,杂乱的情绪也有些缓解。 “这么说来,我娘如果认识你娘,肯定有不少话可以说吧。” “别的不说,光督促儿女减肥话肯定不少。” 她笑道,一双杏眼清澈带笑,很是灵动。 “嗯……” 可惜他对黎簌染的母亲,也就是瑜素仙子印象不多,若是早知道自己会在这时与黎簌染这般相伴,他该多留意这两百年她身边的一切。 “染染……”他不经意间轻唤道。 “嗯?” “今晚……可以一起休息吗?” “嗯??” “给你摸尾巴……” 声音微弱,似是在谈判。 第101章 深夜相谈 是猫尾巴的诱惑太大了还是什么,反正黎簌染有一点无法拒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捏着锦被,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他真的只是想盖上被子纯睡觉,唯一的接触也只有他兑现承诺落到她手边的尾巴尖。 悄悄捏了捏绒绒的尾巴,她侧过身,望着那张清逸秀雅的睡颜,高挺的鼻梁像是小山丘,清浅的呼吸声中柔顺的乌发散在枕边,像是静谧的玄色之花,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月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洒下,如轻柔的薄纱,一片静谧。 他睡得这么快,反倒是让她更加不自在了些,虽说之前同床共枕过,但那个时候自己中了药,意识很模糊。 那他那夜是意识最清醒的一个,不知道当时看了她多久,可她只捏了尾巴,别的都没看到。 想到这里,视线更加炽热了,仿佛要把上次错过的都补回来。 看了许久,还是没有睡意,黎簌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被月光照的有些白,落在他洁白的里衣上。 本想摘下无意间粘上的猫毛,捏着尾巴尖的手却不经意间多了几分力道,尾巴突然被抽出手心,毛茸的触感瞬间消失。 慌乱间忽然注意到半眯着泛着浅淡荧光的蓝眸,一只大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声音还带着些许迷蒙: “睡不着吗?” “捏疼你了?”她问,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显然是更在意尾巴的事。 “没有。” 似是为了印证,毛茸尾巴再度落在她的手心,尾巴尖轻晃,似乎有些兴奋,但看他略有些慵懒却淡漠的双眼。 黎簌染能够确定,猫和尾巴是两种生物。 “睡不着的话……听故事吗?” “我可不是黎小黑,不用哄着。”黎簌染微微勾唇,只当他是宠儿子习惯了才会同她说这话。 “你不好奇……那幅画?” 这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反倒让枕边人惊讶了几分。 “那画是我父亲执笔所作,那时我大概三十岁,按族群年纪算,比阿墨稍大些。” 不等她回答,他自顾自地开始讲述,大概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聆听。 黎簌染点点头,还好黎微墨有人族血统,如果是只纯血猫的话,一百五十年内无法化人形,大概几十年都没法儿开灵智,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又蠢又聪明了。 “我三百岁成年礼那天,母亲将这幅画挂到了厅堂的墙面上,我怕被前来的亲友嘲笑,便将其藏到储物戒里。” “变故也是那一天,璃玉的赠授礼上,族人相聚,一个永远无法抗衡的敌人出现了……” 一个人…… 黎簌染皱眉,她本以为能够一夜间灭族神冥璃猫的必定是十分强大的势力,亦或者是几股势力合作,却从未想到,居然只是一个人。 那天还是他的成人礼,他的生辰日,却是族人永久长眠的祭日。 “那个人……很强吗?” 这话根本就是废话,可她还是问出了口,她不敢相信,在神兽中战力排行第二的神冥璃猫一族怎么会毫无反抗之力。 那个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嗯……就凭现在的我,也无法与之抗衡。” 他苦笑,不想回忆,闭上了眼缓冲情绪,长长的睫毛颤动,像是雨水中飘零的蝶翅。 “难不成,来自上界?”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存在能够如此强悍,云起大陆最强战力的祥熠麒麟都不可能一夜间灭族神冥璃猫。 “没错。” 声音如羽毛,黎簌染心头一颤。 上界……原着里没有对上界有过多描写,因为这属于萧缙飞升之后的第二部曲的剧情,她当初觉得书太烂,实在没心思继续追更新。 也不知道第二部更完了没。 照现在云起大陆的样子,除了未来的挂神萧缙,根本没有人能够与上界人抗衡。 总不能是萧缙飞升后碰见了凌汐的仇人,帮凌汐报酬吧? 不可能,作者根本不喜欢凌汐。 黎簌染不自觉地抬手抱住凌汐,太惨了,没爹疼的小猫咪,一辈子凄凄惨惨,还要替徒弟背黑锅。 “染染?” 突然被她这般亲昵地拥抱,让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肩窝,凌乱的发丝惹得他的脖颈痒痒的。 喉结滚动,他将声线放平:“不用安慰。” 黎簌染的胳膊更紧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他喜欢摆弄花草,身上除了怡人的熏香,还带着沁人心脾的清淡花香。 越是冷淡强硬的人,心里越脆弱,她知道他讲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她同情。 只是一想到他已经经历过那段压抑的人生,重来一次甚至没有能力改变家人离去的宿命。 而他却一直默默地为别人着想,一心想要靠自己对抗天道,可怜的小猫,谁又知道他的痛苦呢? “不是安慰。”她抬头,想要直视他的脸,只是那样需要像虫子一样往上拱,碍于面子她还是继续做小鸟依人状。 “这次有我陪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你不是一只猫在面对。” 最寻常不过的安慰,自己的话的确有些无力,可头顶的轻笑声却异常的令人安心。 他其实……更害怕黎微墨会被盯上,他的璃玉已经被用掉了,倘若他和黎簌染为黎微墨温养出一块璃玉…… 一定会被那个人想尽办法抢夺。 他一定要杀掉那个人,那个会威胁他一切的敌人。 也不知是何时陷入了沉眠,黎簌染蹭着温暖的触感,手里捏着毛茸茸的尾巴尖。 第二天一早,凌汐看着尾巴上杂乱的毛陷入沉思。 努力梳理了许久,还好,并没有秃,给熟睡的家伙盖好被子,出门径直走向厨房。 黎簌染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很大了,洗漱完整理好着装走出门外,刚走进庭院,准备到正厅吃饭,却听见黎微墨清脆的声音。 “娘亲!” 只这一声,将她刚睡醒还迷离的魂儿叫了回来,扭头只见黎微墨和一个玄青色的身影正坐在庭院里的凉亭内,手上呲呲啦啦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黎恒抬头,锐气的眉峰上扬,笑得张扬俊秀。 本想和妹妹打声招呼,但很快他又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从凌汐的房间里出来?” 黎微墨注意到这个问题,也有些怔愣,大脑不断运转。 别人的爹爹和娘亲都睡一个房间,他家的两位好像有点不熟,而且他们的关系暂时还不能让舅舅知道…… 该怎么说才能糊弄过去呢? “我……找书。”说罢,黎簌染从袖子里拿出够够的心经:“仙尊他今日需去主峰授业,便将我需修习的书籍整理好,让我去拿。” “真厚……”黎恒没有多想,默默吐槽了一声凌汐真会折磨学生,随后接着做手中事。 黎微墨眨眨眼,他娘亲实在太厉害了,这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技能好想学一学。 黎簌染好奇地凑上前,想看看他俩到底在忙啥,黎恒也不避着,刚好让她瞧瞧自己刚削好的竹条。 “星天长老为了给她徒弟腾地方练功,将竹林砍了不少,我去讨了点,想着给小黑做几个蹴鞠玩玩。” 不等她问,洞察一切的亲哥哥解释道,便接着做手中的事将竹条编起来。 黎微墨坐在旁边,拿着削竹条的边角料编着玩儿,黎簌染去吃了饭,回来见他们还在编,便坐在他们旁边背心经。 树上有鸟喳喳叫,黎恒终于编出一个蹴鞠,带着黎微墨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黎簌染嫌吵,又跑去书房背书,午间黎恒留下来蹭饭,凌汐一见他,在餐桌上沉默无比。 午后黎恒拍拍屁股走了,黎微墨打着哈欠变成小猫窝在娘亲怀里剪指甲,剪完已经困得不成样子。 黎簌染将孩子送回屋,拿着自己特制的猫用指甲钳,看向正在看书的凌汐。 敌不过她的眼神,凌汐只好变成冷漠的蓝眸大猫,以同样的姿势躺在黎簌染的怀里剪指甲。 只是躺着的时候尾巴刻意往上伸,遮住某些地方。 剪好了指甲顺好了毛,黎簌染才放过他,回屋午休去了。 第102章 过生辰 背了几天的心经,终于熬到了生辰那天,黎司云一大早跑到玄衍峰上来接女儿和外孙回家过生辰。 这倒是把黎簌染吓了一跳,本以为这次生辰礼只是黎微墨自己偷偷准备的,小小庆祝一下就好,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 却不知黎微墨早就和外祖父他们串通一气,准备给她办个大礼。 奈何凌汐这个娃爹的身份有些不方便透露,只能默默看着她被宗主带走,临走前黎微墨回过头冲他使眼色,下午便跑回来拽着他去街上拿定制的花灯。 午间的菜式很是丰盛,黎恒亲手煮了碗长寿面,黎微墨也在外祖父的帮助下煮了鱼汤给她。 鱼汤浓郁鲜美,长寿面很长,可以看出黎恒非常努力地不扯断,越扯越长。 吃过饭黎簌染想着,一家人的庆祝大概这么些就足够了。 动身去秦家的日程也快了,晚上她本想做些方便携带的糕点,路上给贪吃的黎微墨备着,却没想到他们对庆祝生辰的准备还未结束。 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天边隐出一轮新月,天色将暗未暗之时,檀依拿着一盏小灯来访,非常豪气地送了几盒丹药。 “你爹和你哥呢?”檀依有些慵懒地斜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道。 “不知道,他们每天都挺忙的。” 黎簌染说着,正准备洗手和面,却被檀依唤住,叫她陪自己出门走走。 踏过宗主殿外的层层云雾,黎簌染坐在檀依的扇子上俯瞰整片宗门的山山水水。 却不知不觉的往宗门边界跑去,那里护山大阵在夜色中泛着光,诸峰之下,层层叠叠的树木摇曳,黑暗中仿佛要将人吞没。 檀依为什么会往这里飞,这可不是简单的出门走走就可以达到的距离。 黎簌染本想发问,却感觉飞行法器在不断降落,视线中出现一只泛着蓝色荧光的小灵蝶。 正是她养的灵蝶,前几日黎微墨找她要走灵蝶,本以为是想放出来玩耍,没想到居然是别有目的。 “猜到了?” 檀依也不掩饰,只是低头看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带着笑意,更多的是属于师长的欣慰。 黎簌染点点头,还以为这小家伙会想出什么有新意的东西,不过也可以假装大吃一惊,毕竟都是他的心意。 跳下飞行法器,森林边有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檀依站在她身后,素手执灯,见她这般自信的样子,又是摇了摇头: “我想,你可能只猜到了表面。” 声音刚落下,几乎是同时,黎簌染望着周围的景色,终于勾起久远的回忆。 这里是她的母亲瑜素仙子常来的地方。 因为母亲喜欢水,宗主殿内也为她建了假山和流水小桥,但是这里的溪水更加澄澈,景色也非常怡人。 小时候母亲总带着她来这里,追着夜晚飞起的萤火虫,母亲总会拿着一本故事书,檀依就坐在一旁执灯,小小的黎簌染听着她们给自己讲这世界上的各种趣事。 因为从小的炉鼎体质,家里人一直非常护着她,除了五年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宗门。 那时的自己非常喜欢听这些故事,每每听着听着还会打瞌睡,又怕错过精彩情节,硬是打起精神继续听。 有时黎恒出门遇到了趣事,也会来这里跟她讲,晚风微凉,母亲也总会以水为镜,在水边整理长长的乌发。 也有的时候,哥哥黎恒会拿竹条编几只小蝴蝶,用灵气让它们动起来,胖成球的黎簌染总会追着追着跌倒在草地里乱滚。 她还记得,有一次哥哥在外边集市上买了盏花灯,在她面前点亮,重重莲花瓣护着明灭的微光,载着愿望顺着溪流远行。 因为不舍得那么漂亮的灯消失,她会追着河水的流向奔跑,最后只能看着它顺着河流消失,离开了宗门的护山大阵。 她也想顺着河流走出去,但是家里人都告诉她,外边很危险。 母亲得知了这件事,以后每年她生辰的时候,便会亲手给她做盏花灯,起初她还有些新奇,但是看着花灯离开在她眼前一百次以后。 她知道自己永远出不去,便不想再这么频繁的过生辰了。 有时候等的久了,就会开始期盼,五十年盼一盏母亲做的花灯,却不想那之后,她再也无法收到母亲亲手做的灯了。 第一百五十岁的时候,她吃了碗哥哥做的长寿面,那年她去母亲的坟前放了盏花灯,是她人生第一盏灯的样式。 檀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黎簌染抹了把浅浅的泪花,眼角略微泛红,入目的是一只泛着灵气用竹条编制的蝴蝶。 除了蝴蝶,还有许多其它样式的物件,扑腾翅膀的小竹鸟一看就是佩鸾编的,跟着一只翅膀有些歪斜的小蝴蝶,她们走到了溪流边。 一瞬间,萤火自林中飞舞,微弱的光点照的整片林野发亮,烛光和灯火遍布小石桥边,黎恒正站在桥上,扭头看向她,编了一只蝴蝶点上灵气。 蝴蝶飞向她手边,夹着她的衣角往桥上走,黎微墨突然蹦出来扑到她怀里。 “我给你做了条会发光的河!” 小家伙眼睛发亮,橘红色的烛火将他的小脸映出淡淡粉红,黎簌染低头,笑出了声,弯腰将他抱起,却在他执意的要求下扭头看向河流。 这才意识到,盈盈飞舞的萤火虫正是许多不同的灵气凝聚而成,就在她看向河中的瞬间,黎恒站在她身边打了个响指。 一片绿色的荧光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小小的,却惊艳了一切。 也是瞬间,蓝色的、橙色的,还有属于檀依的紫色灵气荧光也纷纷炸开了烟火,随着河流流淌消逝,真的就像是会发光的河流。 “喜欢吗?” 黎微墨扭过头蹭蹭她,黎簌染点点头,但是望着那些灵气光点在河流中远去,难免想起曾经的那些花灯。 “娘亲,还记得我的小猫灯吗?” 黎微墨拿出装花灯的小盒子,小巧可爱的小猫花灯被塞进她手里。 “你之前跟我讲过外祖母的事,其实这灯不仅仅是要讨好舅舅他们,我还想用它给你过生辰。” “外祖母的灯没了,以后我给你灯,最漂亮最好看灯,每年都要送!” 说着,他拉住黎簌染的手,带着她下了桥走到一处岸边,将沾上墨水的毛笔给她。 “许愿。” 第103章 生辰 黎簌染接过笔,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脑海里不断涌现出许多回忆,明明穿书前的记忆已经被这几百年的修仙时光所覆盖,可此时此刻,黎微墨所带来的感动,不仅让她回忆起母亲瑜素仙子,更让她想起那个不愿回忆的前世。 其实她曾经和凌汐一样讨厌过生日,因为在现代那一世,上高中弟弟为了在生日那天送她一束花,放学后绕了远路,回去路过河边,为了捡掉下的花束而失足落水。 因为儿子的离去,后妈迁怒到黎簌染身上,将她的脑袋摁在水里想让她陪葬。 她挣扎着逃走,弟弟的离去也是她最内疚伤心的事,明明在这个冷漠的家庭里,弟弟是唯一对她上心的人。 成绩优异的儿子死了,家里的香火也断了,父亲夜夜抽烟喝酒,恨她这个没用的女儿,却又不会像后妈那样太明显。 那时的黎簌染想着,她要努力学习,想要通过考研考上弟弟梦想中的大学,替他实现愿望,也想奋力支撑起这个家。 可没想到自己考研初试成绩优异,却没有通过复试,后妈一个电话将她喊回家,说是走出了对弟弟的执念,想要给她过生日。 没想到回到家就被反锁,准备将她卖给同村的暴发户当情人。 她永远都记得那时候后妈面上狰狞的表情,她想让害死她儿子的继女,当一辈子的荡妇,背一辈子的骂名。 当时自己从小阁楼逃出来摔断了腿爬到邻居哥哥家,在邻居伯母的帮助下回到了上大学的城市。 养伤的时候看了这篇小说,那个跟她同名的角色居然跟她一样惨,却又有点做作,明明家人都很爱她,偏偏要当恋爱脑。 现在真正转生成了书中的黎簌染,才明白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哪怕自己不愿,也挣不来枷锁。 想来她以前或许也是某本书中的可怜龙套,一辈子都是个任人摆布的废物。 许什么愿望呢? 她又看向手中的灯,也开始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这里的一切,除了萧缙,都是最令人庆幸而留恋不舍的。 再想到瑜素仙子的死,还有许许多多影响她家人的剧情,他们都是书中被人摆弄的玩具,只有她有希望去解救他们。 这是她得来不易的家。 “愿一切安好。” 终于写好了纸条,塞进了花灯里,莲花上的小猫怀抱着蜡烛与愿望,荡漾在水中。 黎微墨想凑头偷偷看看,却被黎恒拍了把脑袋:“小黑,你这小灯真漂亮。” 说着,又是一只小猫窝在了水中。 “那当然,我是定制的,舅舅喜欢小猫吗?” “当然喜欢。”黎恒捏了捏孩子的鼻头,轻笑。 “我娘说,没有人会不喜欢小猫。” “那倒不一定。”黎恒抱臂:“之前在小黑来之前,舅舅可没那么喜欢小猫。” “说明小黑是最招人喜欢的小猫。” 他俯下身子,逗逗自己的大外甥,黎微墨显然很开心,扑到黎簌染怀里,声调高昂:“舅舅夸我,我是不是厉害猫?” 黎簌染低下头,心头涌上许多暖意:“当然,最厉害的小猫。” 檀依将手中的提灯放下,仔细打量起黎微墨刚刚递给她的小猫灯,一旁响起交谈声。 “你怎么在这里?” 是宗主黎司云的声音,显然带着些许意外。 “……”凌汐没有回答,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将黎微墨给他的小花灯点亮,没有写愿望,直接放入河中,凌汐看着河中不断漂流的几只小猫灯,蓝色的眸子里映着暖橙色的灯火,仿佛世界都温暖了起来。 愿望已经不必寄托于谁,黎簌染想要什么,他自己又想改变些什么,他都会努力去达成。 为了避嫌,不等黎司云接着搭话,他让宗主代为传达祝福,便一如既往般冷漠地离去。 黎簌染见他突然离开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今天的猫爹背影有点落寞,是因为生辰日不能正大光明的带上他一起吗? 可惜……凌汐只是不想暴露神冥璃猫末裔的身份,害怕引起上界那位敌人的注意,也不想让神兽末裔的身份影响他接下来的行事。 如果可以的话,等没了顾忌,以后她一定要揭露凌汐的真实身份,让他做只可以光明正大生活的小猫。 晚上,黎簌染抱着黎微墨啵啾啵啾,她的儿子实在是太可爱、太聪明伶俐、太贴心了。 小猫咪这次没有抗拒,依旧生无可恋地眨巴着蓝色的眼睛,任由母亲捏捏它的小猫身子。 罢了,今日是她的生辰,他可以迁就。 入夜,黎簌染洗完了澡正在梳头,却听得几声敲门声,打开门,只见月光下一身素衣的青年身形高大,额饰间的白玉泛着荧光。 “大猫……”黎簌染轻声唤道,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捂住了嘴,黎微墨一听,也凑到门口,抱住父亲的大腿。 凌汐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与她对视,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她对自己的称呼。 “不碍事,宗主已经歇息,我是来送生辰礼物的,趁着今日还未结束。” 他说着,黎簌染也意识到,现在还不到子时,他特意挑了这个时候过来,不想错过她的生辰日,却也不想被人看见引非议。 “不必送什么……” 黎簌染也联想起前几天他非要送她礼物的事,原来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凌汐摇摇头,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收下吧,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她看着包装有些精心的锦盒,想了想,还是接了下来,只希望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我思来想去,着实找不到合适的礼物送你,这个是上界落下的星星,可以在逆境中保你平安。” 凌汐解释道,黎簌染一听,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上界的东西,基本上是根本求不来的,想要退回去,却被他阻止。 “就当它只是普通的首饰。” 说罢,凌汐俯身抱起黎微墨,轻轻地吻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蛋,在黎微墨震惊地瞪大眼睛的时候,又飞快地拉住黎簌染的手,轻吻她的脸颊。 温柔的触感,转瞬即逝。 做完这一切,凌汐快速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几乎可以看见控制不住的尾巴。 第104章 原剧情又起 被娘亲夸了一晚上,黎微墨早上起来都有点翘尾巴了,吃过早饭跟着黎簌染打包从宗主殿回到玄衍峰,准备收拾行李过几天动身去秦家。 收拾到一半,黎簌染想起该去檀依那里拿点仙果给黎微墨备上,便直接留他们父子俩收拾,自己坐上法器飞去烛宫峰。 黎簌染前脚刚出门,凌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爹爹?”黎微墨抬起头,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只见他随手将滑落的长发置于肩后,拿了一旁的铜镜简单理了理,俯身抱起儿子。 “跟你娘一起去告别一下你师奶奶吧。” 他说,声音清朗泛着柔色,黎微墨点点头,有点肉肉的小脸扬起甜甜的笑容。 黎簌染刚到烛宫峰,走进秋日里依旧繁花锦簇的园子,在一处合抱之木下瞧见了正在构思新书的檀依。 在听到徒儿的请求后,檀依随手指了个方向,让她自己去摘,便低下头努力思索新书的内容。 黎簌染刚起身,却听得檀依一声叹息,随后幽幽道:“徒儿,小黑他爹,到底是宗门里的谁啊?” “你之前说过要告诉我的,现在都快出门帮凌汐做事了,你还没说。” 被唤住的亲徒弟身形一顿,随后决定接着敷衍:“我又不是不回来,等我到魔域帮时衍仙尊办完事儿,我就带小黑回来修炼,到时候你想知道多少我都告诉你。” “那你先告诉我,你这个消息,够不够劲爆?” 檀依不屈不挠地问,黎簌染抽抽嘴角:“劲爆……你哪儿学来的词儿?” “我一直都在用这个词,别管这个,你说,你这事儿,改编成话本子,能不能大卖?” 她檀依可是宗门里的名家,每本书的题材都取自于事实,才能让弟子们有兴趣购买,现在她徒弟未婚先育,对方还是宗门内人。 绝对适合改编进书中,不过为了徒弟的名誉,她肯定是会把人物做模糊处理,不能让人猜出到底是谁。 这样的话本,每当有人读到非常劲爆的内容,只知道书中人就在宗门里,还猜不到对方是谁,讨论度自然高。 甚至连宗主和其他长老也来找檀依问过她之前书中的主角到底是谁。 到时候把黎簌染的经历写出来,这钱不得哗啦啦往口袋里赚? 黎簌染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她的好师尊要是知道了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就是凌汐,不知道会怎么想。 还是吊着她吧。 得到了徒弟的再三保证,檀依将黎簌染的故事写了个雏形,男主角待定,喜滋滋地压箱底,等待自己爆出大事件的那一天。 黎簌染来到种植仙果的园子里,找到了檀依的私人果树区域,借了点聚灵石中的灵力跳到最结实的树杈上,拿出袋子开始摘果子。 刚摘了几颗便听到异动,再仔细听听,是一男一女的声音,想来是有好戏可以看。 黎簌染停下了摘果子的动作,半靠在树干上想要听热闹,树上的果子与叶子非常茂盛,将她的身形遮了遮。 “本皇子丰神俊朗、天赋异禀,根本不比你那个什么萧七、萧八的差。” 这声音,居然是公孙邈羲。 黎簌染心头一紧,但是想了想她现在摘果子一身叶子的样子,跟原着里与皇子初遇时怀抱繁花的样子差的太多,心也放松了不少。 “是萧缙!萧哥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又岂是你这种浑身铜臭味的金钱豹能比的?” 一个愤懑的女声响起,正是拼命维护萧缙名声的司涓涓。 黎簌染听着二人吵来吵去,看来又是陷入了原着的剧情,公孙邈羲认为这个素未谋面的萧缙名声这么大,抢他的风头,对萧缙有些嫉妒。 而司涓涓是萧缙最忠实的迷妹,自然会跟公孙邈羲吵起来。 只是原着里公孙邈羲对黎簌染一见钟情,司涓涓在一旁嘲讽,想要除掉她这个情敌,不知道现在这个剧情走向,她和司涓涓的位置会不会对调。 没准儿公孙邈羲吵着吵着就觉得这个女人很独特,便想从萧缙手中抢走司涓涓,吃瓜群众黎簌染在旁边冷嘲热讽两句。 这可比她的经历要精彩,一会儿把檀依叫过来找找灵感,让她写写书。 听了一会儿,黎簌染觉得有些听累了,这两人怎么还不走,她果子还没摘完。 正想着,一个又大又饱满的果子压弯了枝杈落到她面前,黎簌染抬手,轻悄悄地想将其摘下。 好不容易落在手里,却没想到失去了果子平衡的树杈突然像弹簧一样弹起来,打到别的树枝,打的果子哗啦啦地往下掉。 “什么人!?” 司涓涓跟人吵架吵的脖子都有些红,一听到有异样,更是一声厉呵,已然要掏出鞭子。 黎簌染叹了口气,她这个凶样子要是被萧缙看到了,恐怕会瞬间扭捏起来装乖吧。 没有过多解释,她大大方方地跳下果树,摘掉发间的叶子,仔细瞧了一眼公孙邈羲。 少年人一身锦衣,绛紫色的衣袍缝着金线,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眉毛锋利,英气满满,但是看鼻梁嘴唇又有几分软糯柔和,像是努力扮凶的小柯基。 没有说他腿短的意思,不过仔细瞅着是有点矮,可能是她家大猫腿太长了,导致她看谁都有点矮。 “师妹,好久不见,我正帮我师尊摘果子,来烛宫峰是有什么事吗?” 司涓涓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居然是她,却见着她的目光黏在公孙邈羲身上,内心嗤笑。 不愧是被灵药滋养出来的废物,看到一个男的就走不动道。 “不必了,若是不怕给檀依长老蒙羞,师姐便继续偷听吧。” 司涓涓的声音透着不屑与嘲讽,若不是这个人拿时衍仙尊威胁萧师兄回宗门,萧缙又怎么可能会独自出门历练。 害得她与有情人相隔万里,这个女人却还在这里悠哉悠哉地摘果子。 如果她不是宗主的女儿,檀依长老怎么可能收她为徒? 想着,看公孙邈羲的眼神也逐渐刻薄了起来,这家伙仗着皇子的身份得了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跟黎簌染半斤八两。 “偷听?师妹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值得我这么大费周章地躲在树上听吗?” 黎簌染是真不喜欢司涓涓这个人,可以说是被萧缙同化的太严重了,再加上本来就不聪明,惯会坑人挑事儿的。 “诶?萧师弟刚出门历练没一个月,你又凑上了一个新欢?的确是个值得偷听的事,这罪我就认了。” 黎簌染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副非常大度的样子,改天让檀依改编成话本子。 第105章 公孙皇子的志向 “你……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 司涓涓咬着唇,捏着长鞭的手指有些泛白,黎簌染摇摇头,答道:“是你说我偷听的,我什么都没听清,只能看什么说什么喽。” “我可没有跟这家伙卿卿我我!你离这么近都不听清,是耳朵聋了吗!?” “师妹这话,是又想让我听了?” 黎簌染笑笑,司涓涓有些答不上来,才意识到没给自己留台阶,想了想,只能干巴巴道:“我们只是在讨论萧师兄,你可别信口胡诌!” “知道了知道了。”黎簌染耸耸肩,又看了眼公孙邈羲,只见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泛着水光,还真像小狗一样。 原着里将他描述为桀骜不驯、不自量力的纨绔,身形不如萧缙高大,却是英俊不凡。 这么一看,跟描述的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经验包。 被冷落了许久的公孙邈羲再度注意到女人的视线,对此方才司涓涓对他的态度,一种骄傲感油然而生。 果然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会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眼前这个司涓涓真是个蠢女人,他可真想瞧瞧那把人迷的神魂颠倒的萧缙到底是什么样。 为了回馈黎簌染的青睐,公孙邈羲的声音有些飘飘然,倒像是恩赐一般看着浑身树叶有些落魄但他可以不嫌弃的女人,挑眉: “我们只是普通交谈而已,还请这位师姐不要想太多。” 话听礼貌,听着又带点冷意,像是命令。 黎簌染心头一喜,很好,没有走原剧情,只是这话的确招人嫌,便答道:“自然,哪怕真要发生什么,你俩这距离,师弟还要多倒腾几步。” 本是无意间想戳戳脊梁骨,公孙邈羲也根本没听懂,只当是觉得他自己君子风度,不贪女色,不惹人非议。 突然对自己的魅力更加自信了,连带着对这个肯定他的女人也刮目相看了起来。 “这边是檀依长老的私园,师弟师妹若要议事,还请另寻去处。” 为了方便自己继续摘果子,她下了逐客令,司涓涓没有继续跟公孙邈羲说话,问了檀依的下落,便急着找长老办事去了。 她本来就是被公孙邈羲突然搭话的,这家伙一路跟着她来到烛宫峰,非要找她问萧师兄到底哪里好,还非觉得自己比萧师兄厉害。 她一反驳,他就立刻噼里啪啦地将自己上上下下夸了个遍儿,烦的不行。 见司涓涓走了,公孙邈羲虽有些不满,却也没追上去,他跟宗门里的长老们认识的不多,定然不会贸然拜访。 “这位师弟若是真想跟萧师弟论个高下,大可以参与一年后的弟子比试。” 见他没有打听到什么,更没有在司涓涓心里把萧缙比下去,一副又焦躁又生气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急得跳起来,黎簌染开口道,试图顺手推一下剧情。 “弟子比试?” 公孙邈羲闻言,将视线落在黎簌染身上,问:“师尊从未告诉我这些,那弟子比试,萧缙会参加?” 黎簌染点点头,不过前提是你得突破旋照期才能和萧缙一个赛道,她没有接着说,反正原剧情这公孙皇子肯定能跟萧缙对上,不然怎么会差点被男主打死。 甚至因此导致出手求情的黎簌染被虐了三百章…… “若我在弟子比试中击败那个萧缙,拔得头筹,是不是能被宗主之女所相中?” 浑身树叶准备摘果的宗主之女:“啊?” “谁告诉你的?” “我听闻,这萧缙做过外门弟子,却与烛宫峰关系匪浅,多年前还救过宗主之女,就那个宗门第一美人,你知道吗?” 公孙邈羲开始讲述自己听到的关于萧缙的传闻,黎簌染硬着头皮点点头:“知道。”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公孙邈羲眼神飘忽,脑海里想象了一番,转头望着黎簌染。 发现眼前的女弟子除了身上沾了碎叶,身形和面庞都还不错,只是衣着打扮太朴素,若是在宫中还能算个中上等。 “这位师姐,你的长相也算不错,做摘果小童实在可惜了些……” “你接着说,萧缙和宗主之女怎么了?” 公孙邈羲移开了视线,掐了把自己的手指,暗叹自己什么没见过,一个长相温婉的摘果小童而已,接着道: “就是说,那宗主之女眼见颇高,就连那萧缙都不多看两眼,还处处躲着,都说是欲擒故纵,谁想到却突然出宗门历练去了。” “我问了一圈的人,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 “什么异常?”黎簌染不解,听他讲话还挺吸引人,一时间都忘了赶他走了。 “听闻那姑娘是宗主的掌中宝,从未让她离开过宗门,我想她定是为了躲避萧缙,才离开宗门。” “那些弟子将萧缙传的太神乎,好像是个女人就该喜欢他似的,那宗主之女真是有个性,绝对跟我合得来。” 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这次听闻宗主家姑娘历练完回来了,当然要和她合作,达成统一战线。 这世上根本没人能比他这个皇子更加受人敬仰,那萧缙也不一定有他这样的大本事,只是老虎未归家,猴子逞威风罢了。 而且,连他们爱戴的萧师兄都得不到的宗主之女,他却得到了手,岂不是比萧缙要厉害? “合不来……合不来……” 黎簌染扶额,然而公孙邈羲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叫不醒了。 “不可能,你就看着吧,宗门第一美人一定会为我倾心,不过师姐你也不用伤心,我会记得你的。” “诶,本皇子大名公孙邈羲,现在入了宗门,凡尘皆是过往,你可以叫我羲公子,你又叫什么名字?” 幻想结束,公孙邈羲似是为了给她保障,略显亲和地问起她的名字。 “额……我叫梨酥……” 必要时刻,还是乳名最好用,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社交。 “小童果然是小童,虽然被人尊称师姐,却还是得了个糕点的名字,哎……” 公孙邈羲有些同情地看着她,随后安慰道:“没关系,梨酥,你我今日相识一场,待我他日走上巅峰,迎娶宗主之女,定然会给你多些优待,跟着我,永远不吃亏。” 黎簌染抽抽嘴角,这么认真走剧情地针对萧缙,也是不容易。 “公孙皇子,人要走上巅峰,怎可以靠女人。” 清朗的男声响起,青年一身浅淡如月的白衣,怀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小家伙小脸白净稚嫩,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两人。 黎簌染再度扶额。 第106章 仙尊对皇子 公孙邈羲看清来人,记得在前几日的拜师礼上见过这位长老,再结合最近搜集的关于萧缙的传闻,瞬间便明白眼前此人正是萧缙的师尊。 当初这位仙尊便是以已经收了萧缙为由,拒绝了他的拜师请求。 得知对方的身份,再结合刚才的话,总觉得有点批判的意味,公孙邈羲行了礼,念在自己与长老身份悬殊,还是认真辩解道: “长老此言差矣,我方才所言并非是为依靠宗主家明珠,而是想不辱才华,修得大道,顺带得一位知己罢了。” 知己,黎簌染抽抽嘴角,看来在公孙邈羲眼中,这个宗门只要是不喜欢萧缙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知己,宗主之女尤佳。 “你与宗主家黎小姐还未见面,又何谈知己一说。” 凌汐声音冷淡,俯身将黎微墨放到地上,小家伙也听的明明白白,难怪亲爹要突然整理仪容追过来,是怕有人听了宗门第一美人的名号,惦记着他娘亲。 于是便不自觉地想多打量一番眼前人,虽说模样还算不错,但不怎么高,也不比他爹俊,娘亲还说父亲是矮脚猫呢,这么看来还有更矮的嘛。 黎微墨悄咪咪捂着嘴,努力保持礼貌。 “虽是如此,但有缘人一见如故,不知仙尊可否引荐一下,我初来宗门,也想多个朋友。” 不愧是男配,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他这般执着于她,无非就是想要拿下第一美人,不放过任何拿第一的机会,所谓知己与缘分,都是借口而已。 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如此上心,黎簌染默默退到一旁,拽起儿子的小胳膊后退了几步。 凌汐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淡漠如冰:“我知你志存高远,与其寻找所谓知己,不若多加修习,突破旋照期,才可于弟子比试中博得佳绩。” “这……师尊未曾与我详说这些……” 公孙邈羲完全没听过弟子比试,这些参赛要求也并不清楚,他现在还在筑基初期,要一年内突破旋照期,比登天还难。 也许正因如此,星天才没有告诉他参加弟子比试大典一事。 “时间紧迫,你去与星天长老说说,她或许会教你如何尽快提升修为。” 黎簌染的声音突然响起,顺着凌汐的意思,多半是想让他别想别的,直接回去修炼吧。 男人一听,一双锋利英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眸中光影闪动,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抬手朝着凌汐行礼,转身看了眼黎簌染,她居然知道他的师尊是谁,看来他的名声也不是被萧缙完全掩盖了,这位梨酥姑娘怕不是早就偷偷注意他了吧。 朝着她投出一个自信的眼神,公孙邈羲道别离开,御剑很稳,根本看不出曾经是在散修下学习的影子。 原着里没有说,黎簌染还挺好奇公孙邈羲以前的师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还看?” 一声略有几分不满的声音让她回过神,视线落在他面上微皱的眉毛,黎簌染摆摆手:“想什么呢,我可不会被这家伙影响。” “你刚一出门,爹爹便觉得有点不对劲,特意整理了仪容,没想到真有这种奇怪的家伙找你搭话。” 黎微墨抬起头,棕色的眼睛晶晶亮:“我爹可真是料事如神!” 黎簌染笑笑,看着凌汐,一双杏眼带着些许狡黠,声音也转了几个弯:“仙尊,特意整理了一番再过来的?” “对呀,出门总要照照镜子嘛。”黎微墨接话道。 “只是想带孩子见见檀依罢了。”凌汐突然开口,打断了儿子接下来的话。 黎微墨撇撇嘴,刚才就是用这个理由,可谁想到他一过来不是去见师奶奶,而是直接奔着果园子里的娘亲,这意图还不明显吗? 他的爹爹,有时候是只耿直的小猫,有时候又有点爱撒谎呢。 黎簌染没有追问,他不擅长表达自己,指定是回忆起上一世公孙邈羲是在烛宫峰与她初见,并展开了对她的纠缠,才会想着过来看看。 一想到可能会面对情敌,所以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吧。 怪可爱的,她偷笑。 黎微墨同檀依说上了话,道了别,凌汐又该去找一下黎恒和佩鸾,最后还要拜访宗主。 黎恒表示,希望老妹儿带着孩子不要影响仙尊办正事,一定要好好辅助人家,母子俩连连应下,见此,黎恒给大外甥打包了许多梨花酥,还有几筐梨子。 见佩鸾的时候,他明显心情不太好,想找黎簌染私下里说些话,但奈何凌汐在旁边,又不方便。 最后只能拉走凌汐,好好商议一番沉渊台的事。 “沉渊台的事我先从那个散修方面查了查,发现根本找不到人影。”佩鸾跟凌汐交代了一番自己的搜查结果。 一想到沉渊台是云起乱战时期的计划,与灵兽妖魔人类都有着不浅的关系,根本不知从何查起。 他本来猜测图上的那些符号可能代表参与的势力,但凌汐的猜测也提醒了他,也许是沉渊台计划针对的势力。 或许澄裕宫和颜家不是参与者,而且策划沉渊台的势力最先想要下手的目标。 “澄裕宫灵兽一事,还有颜家圣主式微,的确有可能被沉渊台当做最先击溃目标。” 佩鸾捏着下巴,思考道。 凌汐点点头:“如今人修与妖修共处,各大宗门都有妖修弟子,沉渊台若是以此为突破口,安插训练好的半妖进来……” 沉渊台将人妖之子作为武器,人妖之子往往能传承双方的优势,逐渐速度快,灵气亲和度强,训练好的人妖之子,很有可能对人与妖都有些巨大的怨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不一定会是多大的威胁。”佩鸾对此并没有太多的紧张感,上古时期的沉渊台也只是出了一名为祸世间的大将而已,更何况那人已经成了魔域的死怨河了。 “培养能够被利用的人妖之子是需要时间成本的,数量应该不会多。” “那如果,利用澄裕宫近几年对灵兽的改造呢?” 此言一出,佩鸾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思索了一番,瞬间茅塞顿开,决定先去澄裕宫查一查。 “对了,你去长雨仙派的时候,记得让梨酥帮我出出气,用死怨河水泼那个苏濯渺!” “佩鸾,你是神兽,更是仙尊,这话开玩笑还好,别怂恿她。” 凌汐神色冷峻,吓得佩鸾不敢乱说话了。 第107章 瑜素仙子的书 佩鸾的长老殿会客厅内,黎簌染正和黎微墨翻着黎恒给他们的两本书,其中一本是瑜素仙子亲自写下的折纸书籍。 因为黎簌染小时候不喜欢学折纸,而传音符往往会叠起来传送,她便只学了叠纸蝴蝶,这本书也并没怎么看,黎恒今日将它送给黎微墨,本是想着让孩子看着玩儿。 可黎簌染却突然发现了书中的异样,这本书的每一张折纸图解里都会放着一个小样品,她仔细看了看其中夹着的纸鹤。 和凌汐还有佩鸾折的纸鹤方式一模一样,都是现代人常用的简单折法,除此之外,书中还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折纸方式,瑜素仙子用簪花小楷写上“新式纸鸢”几个字。 她看了看上边画的图解,一连占用了十几页纸,详细地写好每个步骤,最后一页的成品让黎簌染心头一颤。 拿起夹在书页里扁扁的折纸,稍微调整了一下,一个非常霸气炫酷的纸折战斗机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纸鸢,为什么是这个样的?” 黎微墨从来没见过这种纸鸢,像鸟又不是鸟,翅膀为什么是平的,真的可以飞吗? 黎簌染算是终于找到纸鹤的源头了,她的亲娘瑜素仙子,居然也是穿来的! 她一个穿书的,凌汐重生的,她娘也是穿来的,复杂,太复杂了。 佩鸾刚好和凌汐议完事,进了前厅,看两人正在捣鼓折纸,一屁股坐到黎微墨旁边,看着这本折纸图解,满眼都是回忆。 “黎恒把这书给你了?当初瑜素她特别会折这些小玩意儿,那兔子和小鸟都栩栩如生,我也跟着学过几个,我更喜欢折小鸟,凌汐爱折纸鹤。” 说着,他没注意她眼底复杂的情绪,拿起一张纸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鸟,加了点灵力,小鸟的翅膀扑腾了起来,仿佛有了生命。 “他只会折纸鹤。”佩鸾压低声音,余光瞟了一眼正在沉默泡茶的白衣青年。 看着眼前振翅的小鸟,黎微墨眼睛睁得大大的,嚷嚷着想学。 佩鸾笑得像个慈祥的老头,明明面相不过二十出头,因着高龄,又擅长哄孩子,显得越发的慈祥。 但是黎微墨并不想学折小鸟,他更想学那个翅膀平平、脑袋尖尖的纸鸢,佩鸾犯了难,无奈地摇摇头。 “不愧是梨酥的娃娃,就喜欢学最难的,有志气。” “但是这个纸鸢,整个宗门,除了你已经过世的外祖母,真没人会了。” 黎微墨眉毛下垂,很是失落的样子,仔细看了看书页上的图解,拿着纸试了试,是有些难,便没有接着执着于此,而是让佩鸾教他折小鸟。 茶已经煮好,凌汐过来斟茶,看到桌上的书本,以及正在沉思的黎簌染,抬手翻了翻。 “想学?” 黎簌染回过神儿,抬头望着那双琉璃般蓝色的眼眸,摇了摇头,她方才只是在回忆自己和瑜素仙子相处的那一百年。 如果她早些觉醒穿书前的记忆,是不是就能避免瑜素仙子的死亡了呢? 瑜素仙子多半没有看过这本小说就穿越进来了,但她又是那样喜爱这个世界,更爱护自己的儿女,只可惜…… 她跟着剧情走了下去,又在这个世界死去,没人知道她灵魂的起源与归处,如果不是这些蛛丝马迹,黎簌染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来自现代。 黎簌染暗暗捏紧了拳头,既然这次她摆脱了剧情,还成了魔尊,肯定能为瑜素仙子的死讨回公道。 她还要帮助更多人远离被主角伤害,不能让这该死的剧情和天道囚禁谁的一生。 “小时候我看不懂书中的东西,没想到长大后也不懂。” 她笑,回应着他的问题,目光落在正努力折小鸟翅膀的黎微墨身上,小家伙用小手努力压平折痕,在佩鸾的指导下又折又拆,终于做出了点雏形。 却又突然出了错,重新拆开一部分继续折。 “我也不会。”凌汐答道,这本书没几个人看过,看过的也都不会,所以书中的折纸样式也就他们几个长老会用其中几个简单的样式。 “星天长老学得很快,她当初折出来的东西,连瑜素都震惊不已。” 正说着,凌汐突然顿住了声音,意识到现在的他好像不能直呼瑜素仙子的名字。 尽管曾经都是宗门长老,但他跟黎簌染的关系,怎么也该唤一声岳母。 这么一算,他虽然和黎恒交情好,但还是有年纪差距卡着,险些和黎簌染差了一个辈儿。 等回去一定要跟黎簌染解释一下,他这个年纪在神冥璃猫一族是很年轻的,还有……他的师尊辈分大,他辈分不大。 “看来小黑……挺遗传的……” 黎簌染默默叹道,遗传了父母都不会折纸的手残基因。 除了折纸的书,另一本也是瑜素仙子亲笔写的,黎簌染翻了翻,居然是檀依和她曾经某位师弟的同人文。 黎簌染看了一会儿,盯着佩鸾和凌汐,问出男主人公的名字,佩鸾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他修魔去了。” “贺岚师叔?修魔了?”黎簌染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她师尊还有这样一个老相好,再仔细看看她娘这文笔,比檀依好太多了。 “后来死了,宗主也不乐意让我们提起他,檀依更是当没这人了。” 佩鸾接着说,这种八卦他都清楚,毕竟他年岁至少五千多,凌汐都得算小辈。 只是凌汐修为更高,神冥璃猫那个身份摆着呢。 “他……真的一直都在欺骗我师尊的感情?” 黎簌染又翻了翻,大篇幅描写两人的狗血故事,凌汐放下茶杯,劝她将书合上,这里写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都是禁忌了,梨酥你也别问了,好好过日子,昂。” 佩鸾也跟着劝道,黎簌染点点头,合上了书本,却发现书本内页有一页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苏虞” 这两个字藏在一篇诗句中,这诗出现的也突兀,像是闹着玩儿似的,跟正文故事完全不搭。 如果不是黎簌染对这两个字印象深刻,她肯定不会注意到。 这是她现代那一世,早已死亡的亲生母亲的名字。 震惊之余,黎簌染也在猜,这是不是一个巧合,因为此句为“屠苏虞美人”,只是简单的意象堆砌。 第108章 玉漓的选择 黎簌染将书收好,恰逢玉漓来拜访佩鸾,见屋内热闹,给黎微墨掐了朵新荷。 凌汐看着天色,也该去拜访一番宗主,将此行的目的与黎司云细说,过几日便要启程了。 “既然是出远门,为何还要带上小猫,梨酥你只是帮他跟秦家套个近乎,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把小猫留在这儿给我玩儿呗。” 佩鸾把主意打在黎微墨头上,凌汐轻咳一声,提醒他不要玩物丧志,还有要事需要调查。 “我家小黑总要见见世面的,带出去让他看看这大千世界,可不能像我一样一辈子关在家里。” 黎簌染接话道,听着倒是让人无法反驳,佩鸾也不便多说什么。 鉴于此次秦家之行的目的需保密,又见黎微墨正在玩折纸玩得不亦乐乎,凌汐便让黎簌染和孩子留在佩鸾这里,他需要与宗主私下谈话。 凌汐一走,玉漓便将目光落到自己的师妹身上,又仔细瞧了瞧折纸书上的内容,勾唇一笑,宛若柳絮般温和轻柔,却又藏着些许深意。 “昨日是师妹的生辰,可惜昨日无暇应约,今日刚好将贺礼补上。” 说罢,男人递过来一个木盒子,里边装着一本书,黎簌染瞧了瞧,倒是没想到这次他会送书给自己。 她从小被佩鸾带着玩儿,黎恒和玉漓都是佩鸾的徒弟,相处的时间不少,玉漓更是对她关照有加,哪怕她胖成个球球,也会给她做只能撑住她的小木伐。 因为关系好,每年生辰礼物也总是很用心,常常都是玉漓自己做的一些小物件,不值钱,但非常有意义。 后来她不再一年过一次生辰,本以为这次没有礼物,没想到这次居然送了一本书。 她迫不及待地将那本书拿出来,外页已经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书封是深蓝色,外表上与其它书籍并无两样。 翻开内页,却是一片空白,但能感觉到幽幽的灵气。 “它本来是有内容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里边变成了白纸。” 玉漓缓声解释道,佩鸾上前瞧了瞧,眉毛一展:“好东西!” 两人目光向他看去,正在折纸的黎微墨也凑了过来,不解道:“哪里好?” “这书肯定是被下了禁制才看不到内容,但是它也在自己吸收灵力去恢复,一般这种东西,要么是大能留下来的秘籍,要么……” 佩鸾突然停止了讲述,金色的瞳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几人,尤其是黎簌染,确切的说,是她刚收于袖中的同人文。 “要么就是某些大能的爱恨情仇,比秘籍精彩的多,转写成话本子,肯定卖断货。” 玉漓叹了口气,准备将这本书收走重新换个礼物,却被黎簌染制止。 方才佩鸾说它在主动吸收灵气,那么黎微墨身上多余的灵气肯定也能吸走,他不太爱吃抑制灵气吸收的仙果,刚好这本书能凑用。 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佩鸾,并询问是否可行,佩鸾点点头,皱眉道:“的确可行,只是……” “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给出评价,这本书历史悠久,没准儿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接着又问玉漓是从哪儿得来的。 “西海鲛人渊。”他答道,佩鸾眼睛都直了:“你回老家了?” 玉漓点点头,西海是他青鳞鲤的老家,前两天刚回去一趟,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把萧缙未来某个鲛人老婆的鲛珠拿走,阻止萧缙的飞升路。 在水下,他发现神冥璃猫一族藏匿于此的旧物,其中这本书被层层保护,想着自己师妹的孩子与神冥璃猫相像,将这本书交给她,更合适一些。 只是不知道师妹的夫君到底是谁,许是那个逆转时空为他的任务失败增加了一次机会的神冥璃猫末裔。 那他赠书,也算是帮了那只猫,毕竟现在的西海,已经不是神兽可以踏足的地方了。 “只是回去悼念一下亲人。”他说着,坐到了黎微墨身旁,看着折纸书上的内容,拿起一张纸也开始折了起来。 一听是这个原因,佩鸾也不再问了,他知道玉漓的家族情况,西部地界因为神冥璃猫的灭门,已经两千年没有缓过来了。 “宿主,魔尊的……” 冰冷的机械声自脑海中响起,玉漓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心抽动,隐隐有要发火的意图。 系统本想拿魔尊的元婴来增加玉漓执行任务的能力,同时也打击了魔族,让萧缙没有机会找经验怪提升修为。 但玉漓绝对不会对黎簌染下手,若是让他狠厉一点,那他可以盗走师妹和她夫君为孩子所温养的璃玉,给自己一次试错的机会。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活下去,太卑劣了。 他叫停了系统在脑海里的吵闹与提醒,翻着书页折出一只“新式纸鸢”,正是他在现代所熟悉的纸飞机的模样。 递给黎微墨,在孩子的惊呼与夸赞声中,玉漓再度警告系统,他的任务是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一切计划都应该围绕毒瘤萧缙以及提笔的写下他的那个人。 现在他的师妹已经远离萧缙了,不应该在计划之内。 系统的声音随着他的警告而停下,待他起座离席,走在清河小路旁时,一向冷漠没有感情的系统终于回了声。 “她不可能与你无关的,任何人都可以摆脱,唯独她不可以。” 玉漓停下脚步,总觉得河面的风并没有带来多少凉意,胸中还是有一团郁结难以解开。 系统说的对,这个世界里,谁都可以置身事外,唯独黎簌染不可以,因为她是转生到这本书里的,并且已经觉醒了现代的记忆。 这样特殊的存在,就和逆转时空的那只神冥璃猫一样,对这个世界有着非常超乎想象的影响。 有更多的人与他有着相同的目的是好事,但他也不清楚,他们是否真的能阻止萧缙飞升。 他们的敌人是很强,但只要能够利用古神的力量,完全不值一提。 只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条件,实现起来却非常难,因为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第109章 识海被侵蚀 黎微墨折好了一只小鸟,样子跟佩鸾教的一模一样,除了一些细节上的折痕有些粗糙和歪扭,但比起他爹娘两个折纸手残,简直好太多了,也不知是不是遗传了点瑜素仙子在折纸方面的聪慧。 兴致勃勃地拿起新的纸张继续折,将玉漓折好的纸飞机放在桌案上,比对着书上的图解不断模仿,每出一点错都要拿着纸飞机仔细瞧许久,试图看清其中的门道。 一入了神,周围的谈话都听不见了,佩鸾趁机向近在眼前的魔尊打听一番沉渊台的事。 沉渊台是云起乱战历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因为这件事,古神为了人族与妖兽两族的和谐,做出了不少让步,才形成现在这样人妖和谐共处的局面。 和平的背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魔族,妖族和人族都能堕落成魔,魔族一出现,人妖达成了空前的和谐,因为他们从此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虽然是有名的缺心眼一族,但只要种族不同,总会有偏见,而且修魔与修仙对立,这在根源上与崇拜古神明的任何种族都有隔阂。 现在有人想要重启沉渊台,无非就是想再度挑起人妖对立,而最期待这个结果的,也最有可能是魔族。 不怪佩鸾和凌汐怀疑,她这个魔尊都能想到这是最大的可能。 但至少她所接触的魔族,还真没那个心思,但她心底有些怀疑是那个假冒魔尊散布魔召令的家伙干出来的。 对于黎簌染的猜想,佩鸾给出了些许线索,凌汐在调查魔召令的时候跟携带魔召令的魔族打了一架,并且逃了,并问她是否有头绪。 黎簌染有些惊讶,以她的实力,都不敢保证能在凌汐手底下安全逃走,整个魔域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跟凌汐对打,哪怕得了前任魔尊越弦的真传,也根本不可能。 “等我之后回魔域再查,时衍仙尊也是为这事要去魔域,届时我把魔域全翻一遍,绝对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黎簌染暗暗给佩鸾传音。 “万一不是出自魔族呢?” 佩鸾挑眉,因为自己的妹妹越煞被前任魔尊捡走并领养,他对魔族的性子清楚得很,就是一群喜欢待在自己圈子里胸无大志的猛兽。 “散布魔召令的魔尊印就在魔族护法手里,先查一遍再说。” 她面色严肃,深知这是一项大事,如若真的跟魔族内部有关系,那一定要率先揪出主谋,万一酿成了大事,正道又有理由来讨伐了。 而她与越弦约定好的让魔域与世无争的誓言可要打破了,那些毛绒兔子大蠢牛还有走路都圆滚滚的熊崽们,怕不是要被送上人族的餐桌。 要不是为了拯救世界,她也不会剑走偏锋当魔修。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没有接手魔域的那些蠢货,魔族好像也会在原着剧情里活到萧缙飞升的那一天,并被萧月熠接手魔尊。 她果然是个废物,上一世也是,这一世也是,明明一直在努力却什么都做不到,如果这一次救不了兄长、父亲,还有玉师兄,那她活着完全就是浪费。 明明上一世自己跟着剧情走的时候已经出现了意识与剧情拉扯的情况,为什么那时候她不能杀掉萧缙呢? 或者说,为什么现在不杀呢?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好像无法抵挡的浪潮一般涌入识海,眼前突然开始模糊,满脑子都是一个声音在叫嚣: “杀。” 黎簌染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似乎有一点缺氧,胸口发闷,脑袋晕乎乎,聒噪的声音继续在识海中叫嚣、呐喊。 那声音悠远空灵,仿若在虚空中不断撞击出的回声,一声又一声地占据她的识海,侵蚀着她的思想。 她想开口,朦胧的视野中能看到佩鸾和黎微墨皆察觉出她身上的异样,可偏偏耳边只有无尽地杀戮声。 身上开始涌起力量,忽的凝聚在她的手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运转她最熟悉的功法,也是专属于魔尊的、危害力最大的功法,并直直地朝着正在呼唤他的黎微墨打去。 速度比她在神陨魔境内所练习的任何一次都要快。 黎簌染也快速做出反应,努力用另一只手按住正在运转功法的手臂,仿佛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大压力在阻止她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像顶了千斤重的包袱,有更像鬼压床一样,有意识,却无能为力,双眼爬上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脑海依旧不清明,佩鸾一直在呼唤她的名字,黎微墨想凑过来,一脸焦急。 她瞬间站起身,一股微弱的力量让她瞬间找回来一分清明,可是手上将要运转出的魔气却依旧控制不住。 佩鸾察觉到什么,将黎微墨拉到身后,施术想要压制她身体里乱窜的魔气,然而黎簌染并未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反而压力更重了。 魔气被压制,手臂依旧不听驱使,颤动着抬起抵抗,运转的力量一直对准被护在佩鸾身后的黎微墨。 为了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她活动手指,一把抓住桌上剪纸的剪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手臂瞬间刺了下去。 飞溅的血液与痛感让她找回了一点清明,至少废了手臂,就不会伤害到孩子了。 佩鸾被这情况吓到了,本就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释放魔气,更看不懂她眼中从何而来的杀意,快速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再度自残。 黎微墨急哭了,杏仁眼被晶莹的泪水溢满,视线被母亲衣袖上的鲜艳染红。 “你怎么了!?” 看着她无法聚焦的双眼,佩鸾大声吼道,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黎簌染感觉身体有些麻木,依旧无法阻止杀意占据识海,不需过多的思考,她挣脱佩鸾的手想要再度刺向自己,这次是大腿。 佩鸾眼疾手快,狠狠地发力阻止,知道她是魔尊,没想到力气居然这么大,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打晕。 意识远离之时,她先是松了一口气,识海里却多了几分恐惧与疲惫。 还好,她庆幸,还好佩鸾在,不然她都不知该如何解决才能不伤害到谁。 见她已经安分地倒下,佩鸾也舒了一口气,黎微墨抹了把眼泪,努力冷静下来,正要上前,却被拦下。 显然佩鸾也已经发现她刚才会无意识地对孩子发起攻击,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更好。 “可能……是心魔……”他安慰孩子,虽然心里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非常了解,明白她绝对不可能因为心魔就伤害自己的亲骨肉。 显然黎微墨也不同意,娘亲是突然失了意志,根本不符合心魔侵染的循序渐进的状况,更像是……被谁控制。 猜测也无用,佩鸾准备将黎簌染送到偏殿的客房休息,并设个结界再查看状况。 刚才便已经告辞的玉漓却又突然回来,看到晕倒的黎簌染,从佩鸾手中一把接过,送到客房里,并包扎好手臂上的伤。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自己的师尊和焦急的小家伙,薄唇轻启:“师尊,你先把孩子带出去,有人用邪法干扰师妹的识海,我帮她疗一下伤。” 第110章 长梦与禁忌 黎簌染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时间重置前的自己,尚未觉醒穿书前的记忆,无奈跟着剧情给萧缙当炉鼎。 就像她在零碎的记忆里所看到的那样,她并不是情愿跟着剧情走的,更不情愿做萧缙的妻子,与一群女人共享夫君,还要被他后宫里的其他人所嘲讽针对。 夫君还嫌她朝三暮四,废了玉漓师兄的根骨,剖了公孙邈羲的元婴,臆想他们是她的姘头,又在卡修为的时候拉她当炉鼎。 云月难产死后,黎簌染接手照顾萧月熠,此间由于萧缙需要历练与机缘,不便带孩子,便将刚出生的萧月熠全权交给黎簌染,自己带着其他老婆一起外出修炼。 萧月熠和黎微墨不一样,两人虽都没有父亲在身边,也都是黎簌染一手照顾,但黎微墨从小就是活泼好动的孩子,萧月熠却更寡言与孤寂,并且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看黎簌染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不认父亲的白眼狼,再看女人这日渐消瘦不再美丽的模样,萧缙总会难掩心中的气愤。 那时的黎簌染,没有灵修天赋,一身灵气又被当成炉鼎所榨干,病恹恹瘦成了麦秆,连顶撞他的力气都没有。 若不是有另一个后宫成员苏清露一直帮衬着她,黎簌染恐怕是这本书里第一个驾鹤西去的女主。 她好像在梦里,度过了一生,所有的委屈、悲愤与无能为力再度淹没她的一切,记忆的深处,是她在男人飞升之际举起的尖刀。 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在雷劫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在他意识模糊、毫无防备的时候,她举起利刃,想要了结这一世所有不受控制的苦难。 可偏偏落下的刀刺穿了自己,在有意识的时候,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将所有杀意指向远处的萧月熠,奋力抵抗之下,她将刀尖指向自己。 电闪雷鸣,她死在雷劫之下,他于雷火中涅盘,淬炼出永恒。 她死不瞑目,却只能一缕微弱的残魂飘荡,看着自己的亲人死亡,看着她一手养大的少年堕魔。 可造成一切因果的男人,早就飞升上界,嘲笑她的愚蠢。 意识飘荡在黑暗的海洋中,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将她带到一处地方,一处水声温和的河边,河岸却是荒芜的秃地。 望着清澈的水宛如镜面,映照出她模糊的影子,天边是暗红色,就像不透气的帐子笼罩了一整片天。 黎簌染终于惊醒,睁开了眼,手臂上的疼痛感异常明显,可脑海里却一直残留着那声呼唤,引导她去一个地方。 她恍然意识到,那处河流,是魔域的死怨河。 “终于醒了。” 温润的男声让她转过头望去,玉漓笑容如玉,剑眉舒展,眼中伴着愉悦与温柔。 他将手中的石头收起,黎簌染这才意识到那块石头和凌汐送给她的星石很像,还弥漫着淡淡的能量,好似最沁人心脾的熏香,令人耳目清明。 再抬抬手,活动了下手指,发现身体已经完全回归自己的掌控,面露喜色,玉漓就是用这个东西帮她找回的意识。 “你想杀萧缙,天道在惩罚你。” 玉漓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想要说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黎簌染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见他面色严肃,想到今天他折出的纸飞机,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或许他能折出飞机并不是学习能力惊人,而是…… “你猜对了,但我和你,不是来自同一个时空。” 他说,曾经想过是否应该向她坦白,既然现在有了机会,一定要提醒她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脑海里系统有些不解地询问,害怕眼前人的魔尊身份会影响他的任务进程,却被玉漓所忽略。 如果这个世界的任务太难完成,多一个队友又不是没有好处,更何况是他一手养大的师妹,他们的关系,比谁都要亲切。 黎簌染的脑袋要爆炸了,她娘是穿来的,她玉师兄也是穿来的,这本书已经被穿成筛子了吗? 见她有些愣神,玉漓也明白她陷入了迷惘,继而解释道:“你不用想太多,轮回转世是很正常的,你只不过是觉醒了那些记忆而已。” “你的母亲也是,你们跟别人也只是多着一份记忆而已。” “我知道你想问很多,但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再试图对萧缙产生杀意,否则天道会销毁你的一切,并且会在你有意识的情况下,让你亲手杀掉自己的至亲之人。” 黎簌染望着自己的手,刚才的无力与挣扎让她心有余悸,难怪她会向黎微墨动手,难怪梦里的前世,她会将刀指向萧月熠。 “师兄你……也经历了时间重置吗?” 他不愿意说太多,她便捡着重要的问,本以为和穿越者相认会是老乡相见激动又热情,可惜现在的情况,她热情不起来。 玉漓点点头:“你不能杀萧缙,他是伪神之子,而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他飞升导致这片大陆灭亡。” “曾经我动用过一切去杀掉他,可这却造成了时间悖论,导致这个世界的时空形成乱流,影响其它世界的平衡。” 黎簌染懵懂地点点头,看来玉漓知道的,远比她要多的多,所拥有的力量,恐怕也更强。 “师兄是不是……有系统,为了做任务,才如此铤而走险。” 玉漓本不想说出系统的事,奈何她都猜到了,也只能如实回答。 “所以你不用掺和这些,若你真的想做些什么,一定要询问我。” “你不同于他们,你脱离天道的每一步,都可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黎簌染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明明她都已经选择修魔了,都已经脱离了这么久的剧情,还是被天道所控制着。 “任何在剧情里不能站在萧缙对立面的角色,都不能对他产生任何恶意,所以公孙邈羲不会这样。” 他开始将情报进行补充。 “但是师兄……伪神是什么?” “你暂时没必要知道,做你想做的事就好,绝对不要触碰禁忌,我知道你想救云月和苏清露,我们的目的一样。” “那……”黎簌染没想到居然还有隐藏队友,刚想开口,却被他的话堵住: “这两个都交给你了,其他的人就是我的任务,最后阻止他飞升也由我来,师妹你只需要安心生活就好。” “诶……可是……” 可是男主师尊也想阻止萧缙飞升。 第111章 做你想做的 “既然你知道时间重置过一次,那应该也清楚,想要阻止萧缙的,不止我一个。” 黎簌染看了眼手臂上的伤痕,梦里的绝望依旧让她心有余悸,还好萧缙到目前为止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凌汐起杀心。 “我知道。”他回道:“所以,我希望师妹也劝他不要插手太多,云月和苏清露,还有魔族之事,你愿意接手,也算是帮我大忙了。” “其它的,便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了。” 这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黎簌染没想到,她一直所敬仰的师兄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身份。 带着系统完成拯救世界的任务的穿越者,怎么看都比她更像主角,自己更像是意外获取了点技能的小喽啰,还是比不上别人的硬件。 “师兄,你是从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我原来的师兄,是不是你?” “需要我……找些东西去证明什么吗?” 他早知道说出这些会让她对自己的信任下降许多,假如他是占据玉漓身体的外人,他们从小培养出来的感情的确会瞬时破碎。 怎么去证明,黎簌染也不清楚,他既然有系统,知道这么多,如果真的占据了玉漓的身体,肯定也是知道他的记忆的。 但那双青蓝色的瞳孔里独属于玉师兄的温柔与和煦与儿时的记忆里无差。 “我就是你熟悉的师兄,你可以怀疑我,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照顾大的妹妹。” 他不需要过多解释,她愿意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他永远不会伤害她,就像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他动手。 黎簌染也清楚,他如果想杀她,刚才就不会帮她恢复清明,她可以存疑,但不会直接否认他对自己的善意。 只是她周围还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决,梦里那个声音,还有死怨河清澈见底的模样,与现在魔域中浑浊的红水河流完全不一样,是她的臆想,还是谁在暗示她什么? 再多的,玉漓不会跟她说了,她只想让她好好活着,做她想做的事,便是帮了他的大忙。 打开门,告诉佩鸾她现在的的情况很安全,黎微墨凑到床边,变成小猫蹭蹭她,还有些惊魂未定。 “小玉,你说她的识海被人控制,但谁有能力在宗门兴风作浪?” 佩鸾难得正经严肃,方才得情况太突然,他实在想不通会是谁能这么做。 “师尊,我也不清楚,方才正是察觉有异样才折返,我们青鳞鲤对越界之举极为敏感。” “我知道了。”到底是自己教养的徒弟,佩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上界。 除了上界,没有人可以这么做,至于上界为什么要这么对黎簌染,也根本不需要找理由了。 在古神所在的上界眼里,他们都是玩具而已。 这几百万年来上界对云起大陆的干涉都不明显,三千年前天降异兽之后,他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像是认准了他们无法反抗,便肆意玩弄。 看来不能再拖了,上界已经知道魔尊的重要性了。 佩鸾不再问,玉漓也便告辞离开,在对方的知识面内进行精确的解释,是他的强项。 “宿主,你这么做,太冲动了。” 由于刚才面对黎簌染,系统非常激动地提醒他,被他不耐烦地禁了言,现在终于能开口了,第一时间就是批判他的所作所为。 玉漓说过,他需要一个统一战线的队友,黎簌染被天道束缚太多,能帮到他的也就只有她最在意的那两个女人,这大大降低了他的任务量,于他们任何一方都有利。 但他不能让她死亡,上一世也是,这一世也是,他曾因她被伪神杀害而自责,此次与她坦白,希望她不要被天道加害,更是为了她的一份承诺:不要干涉他的任务。 —— 此时,宗主殿内。 身着玄色长裙的女人面色清冷,黑眸中仿若冰川一般幽冷,眼角的泪痣点缀在白色的皮肤上,粉色的唇紧绷,将手中的信纸递回给凌汐,柳眉细舒。 “可以。” 星天的声音淡淡的,做出评价,这次凌汐去往秦家的任务就是将信中关于即将出现的天灾告知秦家家主,欲与其合作,提前备好药物,做好战前准备。 宗主黎司云见状,也不再看凌汐递过来的信纸,星天的认可,他无需质疑。 “那便不叨扰了,宗主,此次行程预计十五日,后日启程。” 凌汐将信纸收好,面色淡然地交代此次出行的安排,无非就是越快越好,其中还要留下时间与药仙宗秦家宗主谈判,因为知道他们不大可能会与云山剑宗合作。 “那秦启今日不知何时出关,后日启程,会不会太早?” 黎司云觉得有些快,星天算出天有异样到现在仅有一月,眼前人便这么快就想到要与秦家合作采取应对措施,不愧是宗门难得一遇的天才,行事果断又迅速。 “不早,维系苍生之事,自然要快些,若是形势不佳,我可以等他们宗主出关。” “凌长老说得没错。”星天附和道。 黎司云点点头,继而又提起自家闺女也要跟过去一事,希望凌汐多担待,他这个当爹的也会嘱咐女儿好好替长辈办事。 一提到“长辈”这个字眼,凌汐有些沉默。 “我家姑娘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实际上做事很认真,也多谢你愿意给她一个做事的机会,如果她出了什么差错,你就告诉我,我来教训她。” “这倒不必,染……黎小姐她本就聪慧勤学,我也情愿与她相处。” 凌汐的话听着有些客套,但是发于真心的,星天听着有些意外,没有多少人能得到凌汐这样的评价,真是稀奇。 “梨酥丫头本来做事就令人安心,若不是被檀依抢走了,我还想留她到手边教教炼器呢。” 星天跟着附和,黎簌染虽然干什么都没有天赋,但贵在坚持好学,做事又认真,这样一无是处又让人无法讨厌甚至非常令人同情怜悯的孩子,她也喜欢跟她相处。 轻松是一回事,还不费心。 比现在手里娇生惯养、骄傲自大的公孙邈羲好太多了,当初她就该跟檀依抢一抢黎簌染,早知道就跟瑜素仙子打好关系了。 “你们能这么想,我也安心了。”黎司云有些欣慰,他也懂女儿什么都不会,只有一颗赤诚的心。 那两百岁的融合期修为,也是废了好多资源助长的,再加上吸取灵力却不能自己用,只能为被人做嫁衣的炉鼎体质。 很多人都觉得这丫头完全是废了,甚至刚出生就被判定她只能做一个普通人在人间长大,修仙只会增强她天生的炉鼎体质。 好歹她长大了,继承了她娘的灵根,可以修仙,并且长到了两百多岁,而不是像别的修士们所认为的那样,只能生来平庸的结束百年生活。 “星天,今日我恰好遇见你那徒弟。” 既然话题都聊到了黎簌染,凌汐也顺势准备向星天告状。 “他不尊师长?” 星天很清楚凌汐的性子,他一向不过多关心别人的事,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某件事。 “那都是小事,我不与小辈计较礼数,他只是想让我将宗主千金介绍与他,想要迎娶黎小姐。” 他默默抿了一口茶,仿若云淡风轻。 “当真?”星天有些不可思议,面上的沉稳与冷静被打破,眉毛皱成一团。 黎司云也有些意外,这公孙邈羲刚入宗门,怎么这么快就看上黎簌染了? 不知道他女儿已经成家了吗? “此事也与我有关,都怪我的徒弟太高调,惹得那位晚辈有些不满,便将心思打到宗主千金身上。” 凌汐的话,有些牵强,甚至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在炫耀自己的徒弟太受人敬仰,星天和宗主一时想不到萧缙和公孙邈羲要娶黎簌染一事有何关系。 “我不喜说人闲语,挑拨是非,星天还是去问问你那徒弟吧。” 他不继续解释,留了个悬念,让他们自己去问,在确定没有别的要事相告之后,主动离开了殿内。 到天元峰的时候,正巧看到佩鸾和黎恒收拾食材准备做菜,黎微墨正捏着被黎恒削成小猫头的苹果,低着头,摇着猫尾巴有些难过,没心思吃苹果。 第112章 启程出发 瞧见白色的身影靠近,黎微墨抬起头,瘪成鸭子的小嘴瞬间勾出欣喜的笑。 “你娘呢?”凌汐见孩子心情不好的样子,不禁问出心中的疑问。 “她……歇着呢。”黎微墨眼神有些飘忽,随后看了眼正在切土豆的佩鸾,后者接过话头,解释道:“梨酥受了点伤,我给她设了个结界,让她疗伤。” “受伤?怎么受的伤?”一听到这个回应,他的声音都有些急促。 “她在你这里,怎么可能还会受伤?” “不用太担心,她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了。”黎恒用妹妹告诉他的借口解释,同时也解释佩鸾设下结界是为了方便黎簌染用魔气修复伤口。 凌汐知道他们不愿意说出真相,也便不过多询问,等黎簌染疗好伤再说。 “这两天就别让她去你那儿学剑法了,好好歇两天,还要去秦家呢。” 黎恒顺势给妹妹请请假,凌汐没有回话,而是在他错愕的目光下绑好袖带帮佩鸾切菜。 佩鸾非常诧异,仿佛见鬼了似的,黎微墨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凑到凌汐身边,手里还拿着已经氧化泛黄的苹果猫猫头。 “给我娘亲多做点肉吧,补一补。” “好。”他应道,声音沉稳带着柔色。 黎恒过来拉走大外甥,有些不理解凌汐为什么这么讨孩子喜欢,跟别人亲都不和舅舅亲。 为了证明自己,黎恒炖鸡炖肉炒排骨,凌汐因为是初学者,惨败。 可他却获得了黎微墨的钦定送饭人的特权,提着食盒到黎簌染的房间送温暖。 结界已经被撤下,黎簌染胳膊上的伤已经好了,识海还有些难受,但好在玉漓告诉过她,上界的东西能帮她修复天道的惩罚,凌汐昨日送的星石派上了用场。 “怎么受的伤?” 合上门,凌汐设下结界,防止人偷听。 “劳烦仙尊大驾屈尊了。” 黎簌染笑笑,不似以前毕恭毕敬字字斟酌的小心翼翼,现在更像是为了缓和气氛的轻松愉悦的玩笑。 她下了床,在他的目光下稳稳地走到桌边,让人看不出来哪里受了伤。 “哇,这红烧排骨,我哥炒的吧?”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的诱人的排骨,一手虚托着递到他嘴边。 “甜而不腻,你肯定喜欢。”她的表情好像是在讨好,果然,接着便是:“一会儿你听完我的话,可不要生气。” 她想杀他徒弟这事儿,还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凌汐皱眉,但看在她勾起的唇角和如柳叶般舒展的眉毛,一双杏眼里流露着柔波。 乖乖顺着她的意思,坐下吃饭,期间她总会给他夹两筷子菜,或者直接喂到嘴边。 有人喂的感觉让人有些不舒坦,可一看到她面上的笑容,介怀全部一扫而光。 吃完饭,黎簌染一脸满足,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擦擦嘴,开始向他解释天道惩罚一事。 凌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够这样伤害到她的识海,的确只有这个理由了。 “你不介意我对萧缙有杀意?” “你被他伤过。”简单的一句话,态度很明显,黎簌染心情好了许多,动作也变得轻快。 玉漓说,他算是官方派来解决问题的,没有人比他更能解决问题,劝人过日子的话跟佩鸾如出一辙。 玉师兄不想他们插手他的任务,她也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向凌汐坦白。 还有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的事,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等她代替萧缙解救云月和苏清露,再看看玉漓的进度吧。 凌汐要是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自己孤独的一生都不过是某人执笔随意写下供人娱乐的故事,知道了自己无论多么努力都打不破执笔之人对他们设下的规则与界限,又会怎么想。 “我也该谨慎一些,若不是回忆起上一世经历,还不知道为什么被天道惩罚呢。” 为了方便解释,她先将上一世的经验作为借口,得出对萧缙有恶意就会被天道惩罚的结论,掩饰了自己手上的伤,不想让大猫多为她担心。 “嗯,我记忆更清楚,会多留意一些细节。”说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地摸着那根储存着自己记忆的发带,明明为了铭记上一次失败的一生,却没想到还是忽略了许多。 当晚,感觉识海里的伤好了许多,她带着黎微墨回了玄衍峰,刚踏入厅内,便觉得月色被乌云遮住,随后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 黎微墨在这里待久了,也清楚宗门内不常下雨,一旦下了雨就肯定是某位跟父亲一样厉害的修仙长老心情不好。 黎簌染瞧了瞧,进了门走到桌边舀粥,朝着正端菜过来的凌汐问:“今天星天长老又不开心了?” “不知。”他漫不经心道。 下一秒,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黎微墨被闪的有些难受,连忙从门槛上站起,跑回桌边坐到了凳子上,不多时,轰隆隆的雷声让他捂住了耳朵。 “我爹……也不开心了?” “不知。”凌汐给孩子放好碗筷,让他去洗洗手。 黎簌染望着反常的天气,有些纳闷,启程那天星天突然过来送行,摁着公孙邈羲的脑袋让她给黎簌染道歉。 “师尊,不是让我向黎小姐道歉的吗?这……这不就是个摘果的丫头。” 公孙邈羲本是跟着师尊来找宗主家千金的,一看到自己被按到黎簌染面前,有些意外。 他今日的面色有点发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多了几分疲惫,看样子是被星天教训过,傲气减了许多。 黎簌染牵着黎微墨的手,与星天对视,后者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但明显眼中是生气的情绪:“你是觉得宗主千金看着像摘果丫鬟?” “她……师尊,她同我说她叫梨酥……” “梨酥也是你能叫的吗?”星天揪起公孙邈羲的耳朵,因为少年身形不高,她揪起来非常轻松。 一想到这小子对黎簌染图谋不轨纯粹是想争第一的流氓思想,一向比凌汐还要冷静沉稳的她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师叔别气了,这位师弟的确该改改他的胜负欲了,有师叔在,一定可以教好他的。” 黎簌染上前调解,拉住了星天虐待徒弟的手,扭头冲着还有些委屈的少年勾唇笑笑,原来那天会下雨都是她家大猫告了状。 既然黎簌染不计较,星天也不再为难徒弟,就像普通长辈一样非常简单地嘱咐一句路上小心,低头瞧了瞧一点都不发怯的黎微墨。 她很是好奇,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为何能在她手中推算出万年难遇的无量前程。 师侄黎簌染不愿说,她尊重自己的晚辈,也不过问,反正自己活得够长,总有一天什么都会知道。 于是便拽着公孙邈羲回去了,告诉黎簌染会为了惩戒让他闭关五六年潜心修炼。 黎簌染摆摆手,看样子一年后的弟子比试他是参加不了了,凌汐也算是变相的救了他一命。 黎司云刚好过来,见公孙邈羲已经被带走,心底暗骂两声,随后给女儿和外孙送了点吃的和符咒,还给黎微墨一个漂亮的月璃珠。 “这是什么法器吗?”黎微墨拿着珠子,在阳光下仔细看看,珠子白白的,真像个月亮,他记得雪如的店里有一个这个珠子,只是不如自己手里这个干净好看。 “用来玩儿的。”黎司云回道。 这月璃珠就像玉石一样,千年的万年的都有,只是没什么用途,光是难得又好看,在人间是稀罕物,他们修士都不需要这些,他也便送给外孙当玩具。 “谢谢外祖父。”黎微墨收好珠子,抱住黎司云蹭蹭,这是他最习惯表示亲昵的行为。 黎恒啃着个仙果过来凑热闹,该送的东西他早送了,此时也就给自己好友和亲妹妹送送行,更没什么好嘱咐的。 告别了宗门,凌汐拿出一只木船摆件,捏个诀变成一艘会飞的法器,三人乘上船向北部出发。 —— 某个现代公寓里,凌乱的房间内昏暗无比,屏幕的亮光格外刺眼,满脸胡茬的男人奋力敲击着手中的键盘,声音响彻黑暗的角落,似是在发泄。 手边一个屏幕有裂痕的平板电脑正在播放新闻,似是提到令男人兴奋的新闻内容,他的笑容有些疯狂。 “一黎姓女子因考研失败而自杀,据当事人继母称,女子生前患有严重精神类疾病,曾过失误杀自己的亲弟弟,考研失败意图骗取其追求者彩礼无果,遂自杀,目前事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男人抬起手指打开新闻下方的评论,一则评论引起他的关注。 “我是当事人的邻居,这条新闻都是乱写的,她从来都没有精神类疾病,她是正经大学毕业的,有正经工作,不可能骗彩礼,更不可能自杀!” 男人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用他动手评论,底下自然会有人免费给他当水军。 “666,编故事编的真是一流,还想为小仙女开脱呢?” “都有精神病了还想着骗人彩礼,女人被男人奴役上千年不是没有理由的!” “是这个社会给女人太多特权了,光知道向男人要钱,败类,死了活该!” 玉漓看着系统传回来的各种评论,叹了口气。 “这个位面的任务大概还要多久?真想直接做掉那个伪神,还有这群……” 玉漓指着发评论的这些家伙,很奇怪,无论一个人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要逮着性别先输出,黎簌染那后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没想过严重精神病根本没脑子考研骗彩礼。 而且作为她两辈子的邻家哥哥,他很清楚黎簌染的一切。 到底是伪神主宰的世界,跟他写的书一样臭。 “宿主别急,一步步来。”系统提醒道,随后又突然接到一个消息,有些无措。 “总部的消息?”玉漓问。 “伪神的下一个目标……出现了……” “《仙贤不朽2——上界篇》大纲已写好,不日上线,各位读者所期待的萧缙的故事来了!” 胡子拉碴的男人发布好信息,手机微信突然响起,他拿起来一看,正是前几天联系的黎簌染继母。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告诉媒体了,你答应的那些钱……” 拉黑,删除,看着网上对黎簌染的谩骂越来越多,萧京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完美的犯罪,让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身败名裂。 哪怕现在,她的灵魂,还在自己的书里受苦,真令人满足。 第113章 云黎 寂夜之下,冷风凛冽,幽森之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沉重仓促的喘息打破这份冷寂,女人拉着孩子的手,不断在林中穿梭,沙沙的草木声仿若隐匿的兽。 女人衣裳朴素,裙摆沾染了许多泥灰,手里牵着的孩子同样浑身灰扑扑的,看样子是在逃难。 “娘……”孩子的声音有些微弱,伴随着急促的喘息,他的双腿已经使不上力,跟不上母亲的速度了。 女人连忙让他噤声,显然作为母亲的她也已经精疲力尽,却还是俯下身抱起年仅六岁孩子吃力地往林中奔走藏匿。 还未走几步,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被林间的藤蔓阻拦,女人脚下一紧,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丛林中。 尖锐的荆棘划破她的脸,滴滴血痕流出,手臂仍旧护着孩子的脑袋,艰难地想起身。 少年挣开母亲的手,快速站起来,小手拽着她的手臂试图帮她,女人本想配合的站起身,却听得树叶沙沙,见月影婆娑,一个青蓝色的身影出现于少年身后的树上。 “阿青,快走!” 没有一丝犹豫,她松开了孩子的手,将他往旁边更深的林野里推,一脸警惕地看着青衣人。 少年被推了一把,看着青衣人朝着母亲靠近,亮丽的衣袂宛若轻盈的羽翼,姣好的容颜噙着笑,宛若天仙,却是他眼中最可怖的妖魔。 “别碰我娘!” 他拦在母亲面前,就像父亲所教导的那样,释放身上的妖力保护她,獠牙显现,幼狼带着天生的猛兽气势。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快逃!”女人艰难地起身,荆棘已经扯破她的衣裳,手上被刺痛,一片殷红。 “娘……” 少年想扶起她,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沙哑与哭腔,刚才父亲为了掩护他们逃走,生死不明,他和父亲都是狼妖,怎么可以放着柔弱的母亲独自逃走。 “别怨孩子,因为你们逃不掉的。”青衣人声音似蛊,轻柔如蝶,眼尾上挑,面若桃花,却行修罗之事。 女人还想挣扎,用力将孩子拽到自己的身后,眼中满是怨恨,声音坚硬,纵使肩膀发抖,也不愿示弱: “我夫君根本没有害任何人,村里丢失的孩子也和我们无关……你凭什么……” 话还没说完,“啪嗒”一声,青衣人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中的东西落在草丛里,随后拿了张帕子仔细擦着手,好似碰了什么令人嫌恶的脏东西。 “爹!”孩童的哭喊声响彻寂静的密林,草丛里赫然是一匹狼的尸体,瘦弱瘫软,脊柱断裂,早已没了声息。 女人望着夫君的尸首,温热的液体满溢眼眶,咬着牙,看向眼前蛮不讲理的修仙人,捏紧了拳头。 “我知道,但我是修士,自然要解决百姓忧患。”青衣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嗤笑,好像在看待一个不值得怜悯的小兽。 “你们没有做,不代表将来不会。” 青衣人笑笑,发间的青叶簪点着璀璨的翠光,瞥了一眼少年人类的身躯、狼的爪子,在女人的警惕与恐惧中伸出了手。 “不要!” 少年无助地高喊,锋利的狼爪朝着青衣人袭去,却被瞬间控制住,一团青蓝色的光团包裹住他的利爪,让他动弹不得。 转过视线,刚才还坚韧地保护他的母亲已经向后倒去,面色发青,双目圆睁,已然失去了声息。 “很有意思吧?只要一滴,就再无生还的可能,要跟我学制毒吗?” 青衣人按着他的手,深黑色的眼睛里溢满了高傲与冷漠,丝毫没有一点杀人的愧疚。 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少年幽森的眼睛里激出了愤怒的火光,他嘶吼着,脸上多了几分狰狞的裂痕,后背弓起,已然有了化狼的趋势。 “我要杀了你!”蓄势待发的狼,疯狂地嘶吼猛扑。 青衣人淡淡一笑,白皙的手臂露在月色下,纠缠的黑纹显现,自手臂上蜿蜒出,像是漆黑的蛇,瞬间纠缠住,少年疯狂挥动利爪想要挣脱,却被黑雾凝成的蛇吞噬。 略宽的手掌揪着小狼的后颈,青衣人勾勾唇角,又带起大狼的尸首前往村落,告知他们蚕食儿童的妖孽已经杀死,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默默揪着小狼离去。 —— 萧缙坐在客栈里,执笔写下寄给司涓涓的书信,随意写了几句不用担忧,并承诺会在弟子大典之前赶回去,打败那个骚扰她的公孙邈羲。 刚写完放飞信件,颜素倾便来敲门。 萧缙思索了片刻,还是开了门,他们刚刚针对接下来的路途闹了分歧,没想到她居然会率先服软。 他不喜欢这种非常爱面子的女人,搞得好像他欠她的,不过愿意认错还是值得原谅的。 秉着这样的思想,他决定要好好跟颜素倾说话,意料之外的,她一开口 并不是来认错,而是告诉他自己听了点消息,或许能助他突破。 “什么消息?” 没想到她会留意他的需求,还以为这个任性的大小姐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别提关照谁了。 “霄默城外有妖邪肆虐,只食童男骨肉,我们走霄默城,再顺道去商陌山摘缨蝶草。” 萧缙瞥了一眼她一脸期待晶亮亮的眼睛,原来最后的目的还是商陌山。 他并不想去爬什么山,自己还没有到元婴期,完全不需要缨蝶草,更何况去那里九死一生,他们两个筑基小辈根本没能力上山摘缨蝶草。 他们的分歧也是因为自己想直接去北部瞧瞧,而颜素倾必须去商陌山。 他想让颜素倾自己去,可她偏要拉上他一起,说什么看他年轻有为,其实就是想留个厉害点的打手在身边。 萧缙自然不愿意浪费这时间,师尊还想让他早些回来参加弟子比试,他一定要在外斩妖除魔突破旋照期,就差临门一脚了,可不能浪费时间。 更何况颜素倾实在不讨人喜欢,已经把他的盘缠花光了还要缠着他。 若不是师尊教导他要助人为乐、心怀大道,他哪儿管她是不是无家可归,根本不会多管一点。 “怎么样?怎么样?” 颜素倾是个没心眼的,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瞧着那张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纠结的意味。 她也不禁皱起了眉,她都已经很努力找情报给他了,为什么还要摆出这个脸色? “姑娘,霄默城正值三年一次的新药贡典,药仙宗的修士们都前往搜集药材,那食人的妖邪也顺带被秦家大公子秦弈降服,你们若是现在过去,恐怕要扑空了。” 一个陌生却又清丽的男声自身后响起,颜素倾回过头,便瞧见一位身着群青色长袍,领口与袖口镶绣着银色云纹滚边,手上摇着云墨折扇,眉眼修长舒朗,唇角带笑,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 “这位公子,消息真是灵通。” 萧缙遵循礼节拱手表示礼貌,青年收起扇子握拳回礼:“过誉了,还请这位仁兄莫怪我偷听二人谈话。” “二位若是想赶路,最好还是不要过霄默城,那里最近太过热闹,人来人往交通不便,可能会耽误行程。” 青年劝道,可颜素倾却不以为然,忽然又想到一个好主意,转而同萧缙开口:“既然药仙宗都到霄默城收药材,没准儿能买到缨蝶草,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你有钱?”萧缙直接给她泼了凉水。 颜素倾努力压着情绪,让自己的语气更平缓一些,回道:“等我回了家,五倍还给你!” “我们颜家跟秦家不分上下,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更何况我爹是家主!” “你能不能回家还不一定呢,这承诺不一定能兑现。” 萧缙可不是能被随意打发的,一针见血指出颜素倾的痛处。 “二位不要吵架,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讲,我见你们皆为修士,刚好,在下是一位散修,为了修炼突破,常常关注妖邪轶事,有些情报也可以同两位仙友分享,互相照应。” 青年收起折扇,温声规劝道,萧缙虽不知对方的来历,但无偿的情报也可以听听,再自己判断,便礼貌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萧缙,敢问仙友名讳。” “云黎,云彩的云,黎明的黎。” 第114章 秦家的宗旨 三人下了楼,到大厅点了一桌子菜,出于礼节,萧缙拿了一坛好酒想给云黎满上,却遭到拒绝。 “实不相瞒,在下不胜酒力,就是一口也会不省人事,还是等谈完话再说吧。” 云黎挡住面前的杯盏,这话听着让人很舒心,萧缙也没有什么拂面子的感觉,看了眼一旁等着上酒的颜素倾,真希望这个女人能和云黎学学礼节和说话艺术。 “方才听闻颜姑娘想找缨蝶草,这种仙物我虽没见过,但在书中得知其有净化元婴的功效,二位可是元婴境界?” “尚无,我等不过普通筑基修士,找缨蝶草是宗门长老所派的任务。” 萧缙回道,颜素倾一边喝酒一边瞧了眼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这种借口。 看她这蠢蠢的表情,萧缙觉得有些无奈,真是不如他的司师妹乖巧,他这么说当然是害怕云黎是颜素倾的大伯派来的,多一分警惕撒了个谎。 而两人的境界根本无法撒谎,境界越低,越容易被看出来,反而撒谎更容易引矛盾。 “你们宗门真是苛刻,那缨蝶草又不是山上的蘑菇,说摘就能摘到的。” 云黎的话中带着些许同情,刚准备说话,小二便过来端上了菜,几道家常菜中,一道糖醋鲤鱼颜色鲜艳,格外显眼。 萧缙的目光落在颜素倾身上,带着些许责备。 颜素倾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知道这是又嫌她点菜贵了,自知理亏你,也不敢计较什么,撇撇嘴:“等我回了家,十倍还给你!” 萧缙权当没听见,这种承诺毫无意义。 云黎压低声音笑笑,开口:“萧兄,我也爱吃鱼,今日这次我来做东,也是想和萧兄交个朋友,聊表诚意。”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手拂袖,夹起一块鱼肉到自己碗里,很是斯文的吃了一口。 “好,多谢云兄。”萧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放心的开吃。 “说起这鱼,药仙宗秦家有一种独特的饮食习惯,一般人承受不来。” 萧缙望向云黎,对他的这番话多了几分好奇:“是什么样的习惯?” 云黎有些无奈地眯了眯眼,唇角勾起,苦笑:“还是等吃完再说吧。” “为什么?”颜素倾有些不甚在意:“怕我们听了吃不下饭?我们都是修士,见过大世面的,更何况我是颜家小姐,六大家族的颜家,难不成他们还吃虫子?” “就算他们真的吃虫子,你也只是讲给我们听,又不是画出来,有什么好怕的?” “颜姑娘真是……胆识过人。” 云黎讪笑,萧缙见她这个样子,回忆起一路上她的大小姐脾气,决心要治一治她,放下筷子:“好,云兄,讲给她听。” “好。”云黎也放下了筷子,擦拭了一下唇角,看了眼周围其他桌并没有什么人,便放心的讲了起来。 “秦家同颜姑娘的家族一样,都是六大家族之一,是以药仙出名,又称药仙宗,他们有一宗旨,就是宁虐不杀,至善之理。” “所谓宁虐不杀,指的就是在行医途中对待病人,只要有办法救治,无论多么痛苦的治疗方式都要使用,绝不放弃医治。” “这不是跟正常大夫没有两样吗?的确是善道。”萧缙评价道。 云黎却摇摇头:“还是有所不同的,曾有一老妪四肢瘫疾,又染心病,时日无多,秦家大公子秦弈哀其命苦,为其医治,将瘫疾的四肢尽数断去,并用姬阑草熬汤入药。” “姬阑草是毒物,怎么会入药?”作为医修的萧缙对此格外清楚,这是基础的药草知识,秦弈怎么可能不知道。 “怎么还不说他们吃什么?” 颜素倾插嘴,被萧缙摆摆手让一边儿玩去。 “姬阑草的毒性可被别的药草相抵消,秦弈要的是姬阑草促心活血之效。老妪年迈心衰,姬阑草可活其心。” “但这,只会加重心血负担……” 这种医治方法萧缙从未听过。 “但这的确医好了病,老妪也活着,只是姬阑草常常导致心悸,各种药物在其体内如万针穿刺,不太好受而已。” “那这根本不算治好,本来只是心衰,现在全身都在痛,还断了四肢,让人怎么活?” 云黎早知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跟着摇了摇头:“我也不认同这些,但秦弈的确让病人活了下去。” “谈回吃饭上,秦家人敬重生命,认为食材应令其最鲜活时缓慢制熟才是对生命的尊敬,因此,若是做一道鲤鱼,必须令其口尾能动,再用热油煎炸其身,使身熟而鱼未死,食其身,食尽鱼亡。” “有些难以想象,不过还不到听着让人吃不下饭的地步。” 颜素倾有些不理解,但也没有更多的共鸣,活着吃死着吃一样是吃。 “但是我听说,他们吃猪肉也是如此,第一天砍一只腿,直到断了四肢,再砍其耳,断其尾,一步一步,直到第七天,猪仍然活着,然后灌入汤料令其挣扎,趁着挣扎最凶之际扔进锅内蒸煮。” “好……好麻烦。”颜素倾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看了眼鱼尾,听了云黎的讲述,有些幻视这鱼尾会突然摆动。 “不过是牲畜,也没必要怜悯。” 萧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他们也吃猪肉,虽是直接杀猪,但也没区别。 “我们寻常人吃鸡爪都是先杀鸡再断爪,他们直接将活鸡爪砍下,鸡还活着,只是没了脚,扑腾着翅膀乱爬,没多久切口就会溃烂,再砍其翅膀炖汤,鸡还活着,只是无用了,没过多久便会伤口生蛆,死于虫口。” “萧兄说的对,不过是牲畜。” 云黎没有接着说下去,看来是低估了这两个人。 颜素倾面色却有着发青,倒不是觉得秦家人吃饭残忍,只是想象出无翅无脚的鸡活着身上生蛆的画面,有些恶心。 “不过我还是劝二位不要过霄默城,路途实在遥远,你们若是想摘缨蝶草,也可以去西北部的长雨仙派附近,那里的仙山更易得仙草。” 云黎建议道,同时也建议他们离秦家人远点,单凭他们虐生的宗旨,就能知道这是一群多么不正常的家伙。 一心只求缨蝶草的颜素倾被说动了,望向一旁的萧缙。 见他并没有采纳意见的意思,她咬唇,开始思索该如何说服他,她还从来没有讨好过别人呢。 “萧兄是想斩妖除邪,何不去长雨仙派附近的平洲瞧瞧,那里既不归朝廷管辖,又处于长雨仙派与秦家边界,常有妖孽肆虐,却因两家仙门交恶,皆不愿出手相治。” “萧兄可以云游修士的身份助百姓脱离水火,也对修行有益。” 听了云黎这番话,萧缙也不知真假,下了餐桌,决定先定下路线去西北部看看,也不费时间去霄默城了。 跟云黎互换了灵纸,也算是交了个朋友,翌日,云黎为了历练,离开了客栈,说是要去南方瞧瞧大名鼎鼎的云山剑宗。 萧缙一听,便给了他一件信物,告知自己的师尊是云山剑宗的时衍仙尊,在云山剑宗脚下的城镇住店是可以打折的。 云黎笑着接过,踏着朝阳出了门,待离开萧缙的视线和灵识范围之后,他将萧缙的信物折断,扔进了河里,面上的笑意消失,变得阴鸷。 青年召出一柄剑,收敛了一下身上的魔气,朝着霄默城的方向御剑飞行。 第115章 玻璃瓶的水 作者您好: 我是《仙贤不朽》的忠实读者,说来也巧,我的妻子与本书女主之一的段翎重名,我也非常喜欢故事里段翎坚韧强势又在爱人前温柔娇软的性格。 只可惜我的段翎太过强势,根本不尊重我的家人,我很爱她,但家人是我的底线。我很羡慕萧缙能被妻子们温柔以待,就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除却柴米油盐,过着恣意爽快的一生。 不知能否被抽中,但感谢这本书陪伴我的每一个工作结束后被家庭矛盾困扰的日子。 落款:平安囍楽 “恭喜读者@平安囍楽成功获得价值388元读者纪念实体书套装,请填写具体地址与收件人信息,奖品择日邮寄,感谢您对本书的支持。” 萧京难得打开房间里的灯光,狭小的公寓房间堆放了许多纸箱杂物,从中找出较为干净的出行衣物,尽管还残留着些许油渍。 男人对着镜子,刮了刮胡子,拿起自己写的小说扉页放在脸旁照着镜子比对了一下,书封上白衣翩翩、意气风发的少年与萧京自己的模样格格不入。 他的唇角耷拉了下来,不过一想到萧缙飞升后就可以被他夺舍,心情又好了许多。 那个世界,这个世界,他都要收入囊中,总有一天,他会让古神的同伙付出代价,让他们后悔曾经对他的驱逐。 打开手机,根据读者发来的地址订下机票,他要亲自为自己的读者排忧解难。 —— 某大学附近的出租公寓里,玉漓接过房东的碳素笔,在提前退租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将违约金直接递给房东。 房东是位气度从容的中年人,收了钱也不仔细数数够不够,就放玉漓进去收拾东西了。 还不忘问一嘴之前在这里租房考研的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走了,还是让哥哥过来退租。 玉漓笑笑:“她没有考上,但是也找到了心仪工作,现在挺好的。” “那挺好,年轻人就该有规划、有志向,一条路不行就换条路,前几天看新闻有个姑娘没考上,自杀了,还骗了彩礼,走的时候都欠着债,真是可惜。” “大学毕业有手有脚的,干嘛还骗钱。” 房东点燃一根烟,却没听到对方回应,点点星火让本是沉默的空气更添几分沉闷。 “大哥,我先帮妹妹收拾一下私人物品,您先歇着,一会儿再过来收房吧。” “行,还是年轻人好说话,前几天你家大人过来说要收一下姑娘的东西,我不给她开门,她就骂我,你说她连个证件啥的都不给,我哪知道她跟租房的小姑娘是什么关系,万一把人家东西整丢了怎么办?” “您说,她妈……我妈来过?” 玉漓皱眉,这个世界的黎簌染已经死了,她的后妈再清楚不过,特意过来一趟又是为的什么?明明连给继女收尸的心思都没有。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小黎的妈妈,她当初很急的样子,上来就要砸门,我问她话她也不说明白,光骂我,不然我也不会赶她。” 房东掐了烟,似乎还是对当时的情况感到气愤,不用说当时肯定是被那人蛮不讲理的样子弄得心中有气。 “抱歉。”玉漓和煦道,等房东离开,开始收拾东西。 当初黎簌染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摔断了腿,被他送到了医院,后来是在医院的天台被伪神推下去的,一些重要的私人物品都留在了她租的这个小房子里。 玉漓这次是根据系统任务过来阻止伪神加害下一个目标的,顺带帮爹不疼娘不爱的黎簌染料理一下后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回云起大陆交还给她。 他细细打量面前的小房间,阳台上的花已经枯萎,厚重的窗帘积累了不少灰尘,窗外的景象很不错,可以想象到她晚间坐在这里吹着夜风读书的场景。 进入书房,映入眼帘的是被书籍堆满的小书架,奶白色的仿木学习桌上放着各式的笔记簿,一台轻便的笔记本电脑已经积了灰,旁边还有一个相框,放着女孩十岁时和亲生母亲的合影。 他拿起相框,看了眼背后挂着的一把小钥匙,低头瞧了瞧被锁上的抽屉,打开抽屉,里边是一个文件夹,放着学习资料,抽屉的边角处立着一个被海绵纸包裹的小玻璃瓶。 瓶子里是很清澈的水,上边贴着标签:“神陨海”。 “这是什么?”他问系统,发现这个小玻璃瓶也出现在那张合影里,被黎簌染的母亲拿在手心,背景是海边的沙滩。 “应该是他们去海边留作纪念的海水。” 系统的声音有些冷漠,感觉自己的宿主有些大惊小怪。 “要真是这样,我还用问你?神陨海是云起大陆的海,现在是魔域的死怨河。” 玉漓皱眉,想打开瓶子闻一闻,却发现瓶塞处被下了禁制。 “你看看这是不是死怨河水。” 他命令系统认真查看,如果真是死怨河水,那他无论如何都救不了任何时期的黎簌染就有了确切的解释。 或许,他一直以来漏掉一个重要的线索,才导致萧缙飞升成功。 “这个禁制很熟悉,和水神的很像。”玉漓尝试使用术法解咒,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 “宿主,根据调查,死怨河水是透明的红黑色,这瓶子里的水太清澈了。” “但也不排除,是五千年前的死怨河水。” 系统的分析让玉漓恍然大悟,他调出系统面板,推算现世与云起大陆的时间。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相差甚远,云起大陆的五千年前,正是现世的十年前,那时云起大陆的天降异兽导致冥辰玄武灭族,魔域的死怨河开始变得浑浊。 这是否……跟黎簌染有关,她的私人物品又为什么有着水神的禁制? 玉漓看着相片里眉眼弯弯的小女孩,身旁的女人眉目清雅,手中拿着玻璃瓶,阳光投下斑斓的虹彩。 先问问师妹吧。 他将玻璃瓶收起,连同那个相框一起放入纳戒,再将其它东西都装进去,不一会儿便搬空了整个房间,拿了个行李箱装装样子。 房东过来验收的时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把东西都扔了?” 玉漓指了指手边的箱子:“都收在这里了。” 房东仔细看了看那只普通的20寸行李箱,明显好奇那么多东西是怎么装进一个小箱子里的。 房东看了看房间卫生,发现没什么问题,便送玉漓离开了,玉漓拿着箱子,走出几步,回头发现男人点了支烟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纳闷的样子,不禁感叹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伪神要把萧缙积累的灵力带到这个世界,就要写一本现代修仙的剧情,不过因为神冥璃猫的参与,要想萧缙飞升,云起大陆一百年,这个世界一个月。” “段翎……” 玉漓望着眼前发亮的蓝色面板,上边是段翎的资料,证件照里的女人瞳孔清澈明亮,干练冷峻,跟云起大陆的段翎无论在长相上还是性格上都不一样。 这两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平行世界,伪神会将这些同名的少女作为目标纯粹是因为巧合,但今天的发现让他觉得,黎簌染是特殊的。 “宿主,我有一个办法验证这瓶子里的水是不是死怨河水……” 系统的机械声音在寂夜里格外清晰。 第116章 段翎的婚姻 段翎离婚失败了,这是第三次。 她不知道刚才还在民政局门口向她下跪的丈夫去了哪里,或许像上一次撕掉离婚协议书时那样,去了一个喝酒的地方,然后回家,难得温柔地拥抱她,浑身的酒气让她作呕。 第二天一早,便又离开出了差,整整三个月不闻不问,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指责她没照顾好公公婆婆。 明明这次,他好不容易松口要一起去办理离婚手续,大方慷慨地将房子车子都分给她,就好像那辆车不是用她的嫁妆买的,而是他温柔体贴的相赠。 她拒绝了,她只想离婚,也是刚刚才明白,他这般慷慨,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想离。 一到民政局门口,他便又像之前一样突然下了跪,众目睽睽之下求她不要生气,希望那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回来。 他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回家向他的父母道歉,老两口一定会原谅她,为什么非要闹到离婚的地步? 周围的人听了他的话,开始附和,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不重感情。 好心的阿姨和傍晚锻炼的伯伯将丈夫拉起,又劝她说有这么好的老公,怎么可以因为一些婆媳矛盾就要闹离婚。 段翎没有说话,她没必要向外人解释什么,因为无论怎么说,丈夫都会利用外人的同情心压迫她。 她态度强硬,周围人却在好言相劝阻拦,见她不动摇,有的阿姨还扬言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这么温柔体贴的丈夫,以此来刺激她。 然而丈夫却是温柔地笑笑,说:“不,阿姨,我爱她,我不想和她离婚。” 他们结婚三年,他从未讲给她听,可他喜欢讲给外人听。 这么纠缠了一番,民政局下了班。 丈夫让她去向公婆道歉,便开着车,扬长而去。 前两天,婆婆在丈夫回来的那天晚饭里故意熬了一锅放了白酒去腥的鸡汤,说是特意为儿媳做的,可她酒精过敏,家里人都知道。 她没喝,婆婆便摔了碗,滚烫的汤汁洒在段翎的脚上,没人在乎她脚上的水泡,婆婆哭着哀嚎,说自己熬汤熬了两天三夜,丈夫怒目,质问她过敏会死人吗? 为什么这么没礼貌,一点都不尊重他的家人,曾经温柔的妻子去哪儿了? 坐在一辆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公交车上,她看了眼一旁的便利店,下了车买了瓶水,从包里拿出舍曲林,刚打开包装便发现有些不对,药片形状明显和之前吃的不一样。 她冲向一家药房,医师告诉她,她手中的药,很可能是叶酸。 药房的医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外边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段翎知道,这是婆婆故意换了她的药。 难怪她这几天会情绪失控,难怪她明明吃了药,却不受控制的狂躁,让刚才的围观群众看到了一个情绪失控、无理取闹、大喊大叫的泼妇,和一个深情挽留的好男人。 她看着手腕上的旧伤,起身准备走出药房。 伺机已久的男人在玻璃门旁露出扭曲的笑容。 药师见门外雨势很大,从门口的公共伞架上拿了一把伞想追上她,却不见雨幕中的身影。 这么大的雨,一个抑郁症患者……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药师拿着伞,让同事顶班,迅速追了上去,可没走两步,却被生锈坠落的广告牌砸到头部,伞骨断裂,刺入血肉。 萧京看着自己的杰作,目光落在雨中行走的女人身上。 他要让她死得不干净,未婚的黎簌染可以造谣骗彩礼,已婚的段翎,就安排她出轨骗财产吧。 段翎走在雨中,回想起刚结婚那一年,他们恋爱五年,不小心怀了孕,他用最真挚的情感打开了这场婚姻,让她以为那些温柔都是她的全部。 可她生完孩子大出血,父亲跪在产房门口祈求她平安,公婆带着丈夫去看孩子,讨论尽快生二胎的事。 女儿快一岁的时候,段翎住院的母亲进了icu,婆婆再三保证会照顾好孩子,让她去医院陪护母亲,结果母亲抢救无效死亡的第二天,年仅一岁的女儿被婆婆嘴对嘴喂饭,感染了急性胃炎。 挺了一周,也失去了声息。 当时的自己给母亲和孩子料理完后事,回了娘家,丈夫出差三个月不闻不问,她要离婚的时候,又跑到娘家小区下跪,说是老人意识到了错误,求她回去。 他跪了三天,邻居劝她回去看看,父亲让她回去拟离婚协议,她回去了,但婚没离成。 全小区的人听了公婆的一面之词,认为是她这个当妈的没看好孩子,孩子死了,又怨公婆。 每每这时,丈夫都会一脸悲痛地跟邻居说:“不怪翎翎,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孩子没了,她比谁都难过,我们都依着她,总有一天会好的。” 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觉得是她太过悲痛,精神出了问题,有人开始疏远她,开始背地里说她。 她疯了,她要离婚,可她被逼出了病,很快就会被丈夫拿捏情绪,成为别人眼中的泼妇。 婚离不成,她开始上班,自己看病、吃药,婆婆嫌她不务正业,既然这么在意死去的丫头,为什么不生个大胖小子。 她不理会,丈夫呵斥她不尊重长辈,他说,家人是他的底线。 可他的家人不包括她,也不包括死去的女儿。 段翎停下了脚步,她该选择怎么结束这荒唐的一生呢? 丈夫不愿意和她离婚,无非就是喜欢立深情人设,无非就是觉得再驯化一个妻子,成本太高。 昏黄的路灯下,雨越来越大,看不清景象,她浑身湿透,风吹的身体凉透,摸索着找到一处桥边。 借着微弱的光亮,她能感觉到水比平常要高一些,如果跳下去的话…… 萧京穿着深黑色的雨衣,站在大桥的对面,看着准备跳下桥的女人,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编造新闻,她的丈夫是他忠实的读者,一定会很开心吧。 幽深的瞳孔满溢着兴奋,却在看到一柄黑伞后瞬间跌落谷底……阴魂不散的家伙。 “女士,我想回家,可以送我一程吗?”玉漓拉住她的手,将她从桥边拉回,一双青绿色的瞳孔带着儒雅与温润,雨伞向前倾斜,为她遮住了凉雨。 “我……”段翎有些意外,一个大男人要她送吗? “我还有事。”她拒绝,转身要走。 “我有一个妹妹。”他拉住她的手,将伞向前伸,为她挡了雨,却让他的肩膀湿了一大片。 “她死了,所有人都在造谣,说她杀了人,说她骗了钱,可她死了,没有人为她辩驳。” “如果你跳下去了,那他们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的父亲会像我一样,明明想为亲人辩驳,却要被上千条上万条私信辱骂。” “你活着,才能离婚,你活着,才能让他们的污言秽语无处可去。” 玉漓这么说着,眼神看向不断靠近的黑色身影。 “宿主,目标正在靠近,注意安全。” 玉漓抬眸,将段翎护在身后,这个世界有伪神的天道制衡,他不能和萧京硬碰硬。 “别来无恙,见习神,为什么来我的世界撒野?” 男人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敌意,眼睛盯着自己的对手,活动着手指,想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不是你的地盘,鸠占鹊巢的家伙。”玉漓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声音凛冽: “看看这是什么,你让人去拿的东西,你说自己是这里的神明,为什么连个玻璃瓶都不敢拿?” 他观察着萧京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许破绽,伪神害怕神陨海水,因为会被它灼伤。 气氛陷入了沉默,唯有雨水啪嗒落在地面的声音,萧京面色微动,却严肃冷峻,只是还未动手。 段翎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就是想跳个河,这两个男人搁这里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想离开,却被人拉着手,不好挣脱。 玉漓见他迟迟不动手,知道这真的是神陨海水,便将瓶子抛到空中,动用灵力操控水凝成利刃,朝着萧京袭去。 男人以为他肯定不敢用这瓶海水,因为一滴神陨海水,不仅能让他的神力倒退上万年,还有可能将这座大桥腐蚀掉。 再加上现在是雨天,他根本无法分辨哪些水刃来自于瓶中。 看着萧京一脸惊恐地躲避水滴和水刃的样子,玉漓勾勾唇,随后牵着段翎迅速离开。 真正的神陨海水,已经被他的小胖鸟送到师妹黎簌染手里了。 第117章 瓶子的来历 小胖鸟过来送信的时候,黎簌染已经在霄默城待了三天了,还是不见云月的身影。 接过书信看了看,拿出纳戒从中掏出东西看了看,发现一本《考研英语3000词》,没想到玉漓还能自由回现代,这是把她老巢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吧? 还好这个世界没有英语,不然黎微墨上学一定很苦。 信里让她回个消息,问了一下贴着“神陨海”的玻璃瓶和里边的水是哪里来的。 黎簌染又努力翻找,终于在一个小盒子里发现那个玻璃瓶,仔细包着海绵纸,放在相片上。 看着相片里的人,她难免有些感慨,轮回转世了两百年,有些事都快忘光了,一看到这个相片,记忆涌入脑海。 她提笔,告诉玉漓这瓶子里是自己上一世的母亲调的香水,以海为灵感,取名“神陨海”,玻璃瓶是十岁那年去海边,一个非常漂亮的阿姨送给她的。 写完了信,叫来小胖鸟绑到它的腿上,黎微墨跑到桌边,看着球一样的小鸟扑棱棱飞出了窗外,不禁回想起在云山剑宗被玉漓师叔养的大胖鱼。 “娘亲,玉师叔养什么都这么胖吗?” 黎簌染的手一顿,开始思索自己小时候那么胖是不是玉漓的手笔,看了眼被藏在书堆里上辈子的照片。 那时候的自己瘦瘦的,好像是因为母亲常年出差,父亲出轨不管她,营养一直跟不上。 这一世因为出生在宗门里,一家人围着她转,还有玉漓和佩鸾那样的邻家长辈,从小过得特别滋润。 只可惜这样幸福的家庭,要被萧缙毁掉了。 黎簌染皱眉,她都是魔尊了,还碰上了玉师兄,再加上凌汐,团战摇够人了,肯定没问题。 她准备将玻璃瓶收好,凌汐走了进来,手上是刚刚买好的一包白糖,他看了眼桌子上的小瓶子,眸光微动:“这是玉璃做的?” 黎簌染摇摇头:“不是玉师兄做的。” “我的意思是,这种通体澄澈的瓶子,是用一种名叫玉璃的玉石所做,非常稀有。” 他坐到桌边,仔细看了看桌上的小瓶子,越看越确信。 见他这般认真,她不禁勾唇,便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么贵重的材料我是得不到的,这只是一个常见的琉璃瓶而已。”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玻璃很少有做成这种样式的瓶子,所以才会看着有些新奇。 凌汐摇摇头,说他不可能认错,这是他们神冥璃猫所在的西部地区特有的玉石,相传其制作方法是由水神传授给鲛人以及神冥璃猫一族,跟璃玉名字相反,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那爹爹你会吗?”黎微墨悄咪咪拿了一块糖,假装悠闲的发问。 黎簌染拍了一把他的小手,将桌上的糖块收起来,拿一个瓷盅倒了点提前加热好的奶,翻出八根筷子准备给她的好大儿做个冰淇淋。 “我不会,你祖母会。” 他接过热奶,在她的指导下用冰凝术将奶冻凉,同时分了点灵力试探了下玻璃瓶壁,本是为了查看是否由玉璃所做,却意外的发现一种禁制。 黎簌染也有些意外,她的玻璃瓶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染染,这是水神禁制,现在只有鲛人族圣女会下这种禁制,这的确是玉璃所做。” 他将瓶子递给她,让她仔细看看上边的圆形小阵法,此时正泛着幽蓝色的光辉,就像海一样的颜色。 黎簌染皱眉,可这真的只是上一世普普通通的玻璃瓶而已,她的母亲苏虞难得抽出闲暇带她出去玩,从一个很明显是路人的阿姨那里得来的瓶子。 这禁制是哪里来的?玉师兄又为什么要刻意询问它的来历? 她有些头大,难道那个世界的大海连接着云起大陆西部的鲛人海?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凌汐问道。 “额……偶然所得。”她放了点糖块,开始搅拌牛奶,问:“鲛人海远不远?我有点想去看看。” “我们现在,可能回不去西部。”他垂眸,听着筷子碰撞器皿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用这么多筷子搅拌。 “为什么?”黎微墨率先发问。 “路不好走。”他拍了拍孩子的脑袋,随后看了眼被黎簌染收入锦囊里的星石。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灭族仇人很有可能在监视西部的情况。 看来她有必要问问玉师兄,很明显他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个玻璃瓶的问题。 “我方才见回春堂已经开门了,你不是要买些药材备着?” 听他这么一说,黎簌染恍然记起要提前给云月备着药,将手中的瓷盅递给凌汐,让他用冰凝术冻起来。 “过半炷香搅拌一下,然后再用冰凝术。”她嘱咐道,便准备出门,黎微墨赶紧跳下凳子,嚷嚷着要跟过去。 黎簌染走在街上,因为正值新药贡典,药房大开,街边总会闻到浓浓的药草味,来往人群熙熙攘攘,不远处的石桥旁有人支了摊子杂耍。 黎微墨伸着脖子看,看到一只小猴子在杂耍艺人的指挥下钻火圈,脖子上的铁链勒出了血痕。 他缩了缩脖子,快步跟到娘亲身后,拉住她的手。 “浔笙伯伯说的对,人族对魔族好坏啊。” 幸亏他已经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猫了,出门在外根本露不出任何破绽。 “浔笙就是人族啊。” 黎簌染护着孩子躲过人流,耐心地讲道:“那只小猴子不是魔族,绑它的人的确很坏,是这个人很坏,不是人族很坏。” “这世上还有好多好人,这个杂耍人可能要养活自己的家人,有些事不能只看一方面。” “他为什么不自己钻火圈,不会更赚钱吗?” 黎微墨噘嘴:“是觉得小猴子被烫了也不用花钱买药,但是人烫伤了还要买药。” 黎簌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儿子真是聪明,小孩子总是容易共情的,只是共情太多,又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更难受。 “爹爹说要去药仙宗,浔笙伯伯不就是药仙宗的人吗?” 离开了桥头,听着吆喝声,细风吹得远方的钟声悠远柔长。 “诶……”黎簌染皱眉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魔域四位长老之一的浔笙长老曾是药仙宗的长老来着。 “但他在魔域,不在药仙宗。” “可他说,如果药仙宗有人欺负咱,就放个传音符喊他。” “别信,他连你娘都打不过。”黎簌染扶额,秦浔笙虽然很厉害,但不喜杀生,让他杀个鸡,他叫的比鸡还响。 人间四处流传的魔域有恶兽嚎叫的传闻,便是由他杀鸡的声音传过来的。 “而且你爹更厉害。” 黎微墨点点头:“我也觉得,我爹更厉害。” 第118章 被抢劫 黎簌染刚走,凌汐按照她的要求冰上了奶,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上边是魔气环绕而成的禁制。 出发前黎簌染收拾东西让他把泽川的魔骨转交给宗主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个小瓷瓶落在了桌子上。 如此精心用魔气包裹的禁制,一看就知道是不能随便乱放的东西。 他也有些庆幸她比较粗心,才让他拿到了这瓶死怨河水而没有被质问。 佩鸾说,死怨河水对神兽没有影响,它可以腐蚀许多东西,也可以让修士功力全无,却不会腐蚀人体,对魔族和神兽更是完全无害。 也难怪那只金麻雀天天嚷嚷着要拿死怨河水泼长雨仙派的苏濯渺,他作为神兽,根本不怕有什么危害。 两世的经验也让凌汐觉得,死怨河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如果真的如越弦所说,那么他在这个世界所耳濡目染的一切,都很有可能是个骗局。 他看着瓷瓶上的禁制,深红色的暗纹在瓶身上旋转,这简单的禁制他随手就可以破除,只是…… 他站起身,拿着瓷瓶在房内走了两步,到了窗子旁,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框洒进来,柔和的光亮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是今早她晒在窗边的花。 想了很久,直到冷冻的冰渐渐融化,他收起瓷瓶,拿起筷子搅拌起带着冰沙的冻奶。 有些事,只有真正到达魔域,见了那位新魔尊,可能才会有答案。 —— 穿过人群,终于到了回春堂,因为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药堂,此时更是人山人海,黎簌染站在外围,根本找不到队尾。 她从袖子里拿出药方,好不容易在药堂伙计的引导下排上了队,要等上许久。 黎微墨不喜欢等待,时不时地到周边转转,然后又回来拉住娘亲的手排队,排一会儿就又被哪家摊贩的小玩意儿吸引。 见他闲不住,黎簌染把他脖子上的长命锁摘下来,免得跑来跑去弄丢了,这城里人也多,不及远光镇那样悠闲,更怕有谁给他偷了。 “娘亲,我想买点蜜饯果子,放冰淇淋里。” 他指了指一旁的铺子,黎簌染见不怎么远,便任由他去了。 小家伙跑到铺子里,挑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蜜饯,还不忘把娘亲爱吃的荔枝蜜饯也买上,店家装好给他包了一大纸包。 黎微墨翻出荷包正要掏钱,却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一块石头正好砸中他的手背,砸出一块红肿,荷包掉落在地上。 店家从摊位上走出来,想帮忙捡起荷包,下一秒,一只黑色细犬朝着二人冲了过来,打翻了铺上的蜜饯,叼走了那只精致的小荷包。 不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嬉笑声,黎微墨被突如其来的冲撞撞倒在地,手心擦破了皮。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扭头发现几个年岁比他大一点的男童正看着他,那只黑色的细犬将荷包递给为首的面相黝黑的瘦高少年手里。 他看着黎微墨,露出挑衅的笑容:“小公子出门怎么不带仆人啊?” “这下变成穷公子喽!” 说完,身后的同伙举起弹弓又打了一颗石头过来,黎微墨灵敏的躲开,蜜饯店家却遭了殃,石头掉进仅剩的几盒蜜饯里,满是脏污。 店家见状,直呼晦气,一见是那几个少年,又泄了气,将黎微墨拉到身后,劝他赶紧回家,就当破财消灾。 “那荷包里有我外祖父送的东西,而且,我为什么要忍让,伯伯你等着,我去叫他们来给你道歉。” 他可不是好惹的小猫咪,之前在魔域有魔族幼崽欺负他,后来在娘亲的指导下,他学会了反扑,现在不过是一群人族幼崽,凭什么这么欺负他? 黎微墨快步走到瘦黑少年面前,面色冷漠,学着爹爹那样冷着脸,语气更是冷厉了许多:“还给我!” 瘦黑少年低头,瞧着他瘦小的身板,咧开嘴笑:“我捡到了,就是我的。” 他拿起荷包在他面前晃了晃,抬手推了黎微墨一把,便招呼着身后的同伴逃跑。 黎微墨猝不及防,摔得有些疼,看着在闹市里跑远的几个少年,越想越气,起身追了上去。 在魔域常年跟兔七七还有水鸭幼崽一起玩耍,他的速度也比普通孩子要快,只是人群太密集,影响他的行动。 黑瘦少年见他追了上来,抄起一个摊贩的菜篮子扔到后方,并招呼着同伴分开跑,大黑狗跟着他往河边跑去。 黎微墨堪堪躲过,跑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变成小白猫,跳到房檐上看了一眼黑瘦少年的行动方向。 提前走捷径跑到一处房顶上,变成人形直接跳了下来,用循风符做缓冲,一脚踩到黑瘦少年的头上。 少年被天降正义压的头晕眼花,黎微墨拿回自己的荷包,拽着他想让他回去跟蜜饯摊主赔罪。 少年缓了缓,推开黎微墨,捂着发疼的脑袋有些生气,抬脚踹向对方,却被灵巧地躲开,黑狗在一旁汪汪直叫。 “你打不过我的,回去道歉,为什么要砸人摊铺,还要偷人东西?” 黎微墨收好荷包,质问道,手背上被他们砸出来的红痕已经发肿,他要求不多,只要一个真诚的道歉罢了。 他曾经见过有些孩子没了爹娘只能当乞丐、当小偷,魔域也有这样的幼崽,长老们会开辟大院教他们修炼辟谷,就不会挨饿了。 人族不像魔族那样,但依旧有很多路可以走,为什么偏要偷盗? “叫什么叫?给我咬死他!” 黑瘦少年不回答,黝黑的脸上满是气愤,一脚踹到黑狗的肚皮上,指挥它向黎微墨咬去。 这般来势汹汹,黎微墨后退了几步,想躲,却露了破绽,黑瘦少年从旁边袭来,将他推到河里。 黑狗咬着他的衣角,撕碎了衣摆,黎微墨从河里露出头,想上岸,却被一只手死死摁着脑袋摁进河里。 黑瘦少年手上发力,面色狰狞,还念着刚才被踩的仇,手下丝毫不留情,看着水面漂浮的乌发和冒出来的气泡,恶狠狠道: “贱东西,去死!去死!” 黎微墨扑腾着手,憋了气,挣扎着摸索向黑瘦少年的手腕,快速掏出越煞姐姐送他的小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那只摁着他的小臂。 黑瘦少年吃痛,鲜血不断往外流,握着流血的伤口,气的想用脚踩他,而黎微墨早就在水下换了个方向游上了岸。 终于喘了口气,他感叹幸亏跟着水鸭半半学了游泳,回去一定要给半半送点零食。 黎微墨站在河边,决定回去找娘亲,让她来教训这个讨厌的家伙。 他都想着杀人了,自己肯定不能贸然对抗。 躲进草丛里,刚走没两步,大黑狗却极速朝他奔来,体力消耗殆尽无力躲闪,瞬间被扑倒在地。 黎微墨咬牙,黑狗张着尖牙朝他的脸咬去,身后的狗主人捂着流血的胳膊叫唤,比狗还像狗。 他别过脸,黑狗咬住他的头发,扯得头皮疼,手里拿着匕首刚想刺过去,身上却突然一轻。 第119章 脱险 狗的哀鸣和落水的扑通声同时传入耳朵,一个身穿群青色长袍的男人一脚将黑狗踹进河里。 他俯身,将黎微墨抱起,看着孩子因为在河中憋气而有些泛白的小脸,柔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黎微墨摇摇头,却不敢放松神经,黑瘦少年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河里的狗扑腾着游上岸,灰溜溜的回到主人身后,又被暴躁的少年再度踢进河里。 “没用的东西!” 少年骂道,拿出一柄只有刀片的小刀,瞬间捅进狗肚子里,来回捅了数十下,黑狗没了生息,带着殷红的血顺着河流离去。 男人将黎微墨护在身后,看着少年洗干净沾血的小刀,并起身向对面展示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他先动的手。” “是你想溺死他,你一个大孩子,恃强凌弱,抢这么小的孩子的荷包,还要杀人,真不知臊。” 云黎的声音隐隐发怒,只是路过,并不想插手什么,可偏偏这个黑瘦少年实在欺人太甚。 黑瘦少年不理他,眼睛透着猩红的杀气,只是杀狗自然不解气,他握着小刀不管对方比他高大,便要上前捅人。 云黎随手握住他的腕,没用多少力便折断了少年的手,痛苦的嚎声比水流更清。 两只手都废了,他咬着牙,面露痛苦之色,云黎冷笑一声,问他是否还要继续。 黑瘦少年后退了几步,手已经不能动了,快步转身逃跑。 黎微墨探探头,发现云黎已经转过身,正要问他家住哪儿,却听得远处一声呼唤。 低头发现自己的连灵符亮了,说明娘亲正在找他,循声望去,黎簌染正握着发亮的符咒,径直朝他这边奔来。 云黎见孩子的家人来了,正想默不作声地离开,却在抬眸看到来人的样貌时忽然顿住了。 “她……是你的谁?”他问,声音有些怔愣。 “是我娘亲啊。”黎微墨笑,琥珀色的眼睛圆润润的,白嫩的小手拉住他。 “大哥哥,你救了我,我得让娘亲好好答谢你。” 说着,便想拉着他朝黎簌染那边走去。 云黎的唇瓣有些发抖,目光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心里做了许久的斗争,最终松开了黎微墨的手,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黎簌染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浑身湿透的儿子,想要唤住正要离开的男人:“公子留……” “步”字还没说出口,男人已经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黎微墨也有些发愣,想起刚才经历的事,岸边的土壤里还残留着黑狗的血水,转身扑到娘亲怀里,哭道:“我要告状!!” 黎簌染将他浑身上下查看了一番,给他披了件外衣,抱起他轻哄,听他边哽咽边讲述刚才的经历。 越听拳头越硬。 她先抱着黎微墨回了客栈,路上给了蜜饯摊主一点钱,今日的蜜饯是买不到了,便提前预订明天的。 不仅仅是为了蜜饯,听孩子的讲述,店家应该知道那伙偷人钱财的孩子是什么来头,应该住的不远。 明日她要去问问,找找线索,都差点把人溺死了,她绝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到了客栈,凌汐刚起身开门,一眼便看到被母亲揽在怀里湿漉漉的小家伙,眼睛有点泛红。 “落水了?” 黎簌染点点头,她已经让小二去备了热水,凌汐接过孩子,给他施了诀将身上烘干。 洗澡的时候,黎微墨一直抱着父亲的手臂,将方才的经历又讲了一遍,尤其是那个少年在水里拽着他的头发、摁他脑袋的时候,还有用小刀捅死大黑狗的时候,很难想象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凶狠的心思。 凌汐绷着唇,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仔细看了看孩子身上的擦伤,施了点术法帮助愈合。 黎微墨虽然在魔域见识不少,还是第一次有人想威胁到他的生命,对方还是一个不大的孩子。 郁闷又后怕的小猫洗完澡窝在被窝里,缩成了一个白团,黎簌染刚煮了碗热汤回来,冰淇淋他是没法吃了,怕着凉,便让凌汐先冻起来了。 从被窝里挠了挠小白团子,黎微墨爬出来喝完汤,便又缩回去窝着了,黎簌染有些担忧,坐在床边的凌汐想了想,变成猫也钻了进去。 软乎乎的棉被里传来了两只猫的加密通话。 黎簌染听他们喵喵了许久,什么都没听懂,转而出门去询问一番那几个少年的线索,却非常有缘的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救了黎微墨的青年。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快步向前奔去,想留住他道谢,可不知为何,对方脚步越来越快,躲着她似的。 跟着掠过街道,看了眼空荡荡的小巷,黎簌染有些犯难,他是不是真的只是想做好事不留名? 转过身,忽觉得一股冷意,她暗中捏紧拳头侧身躲过身后人攻击,一手擒住对方的手腕,拳风凛冽。 “唔……” 闷哼声格外清晰,她连忙收了拳,才发现想要攻击她的人正是方才那位青年。 男人丢下手中的匕首,与石板砖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捂着脸皱眉,鼻子已然流出一抹嫣红。 “你……”她才意识到是自己方才的行动让他误以为要对他不利,这才引到无人的巷子里。 拿出手帕正要道歉,却见那人捂着脸低低的喃喃道:“不是梦……” 是被她把脑子给打懵了吗? 黎簌染看了眼自己拳头上的红痕,都怪她没控制好力度,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询问道:“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馆看看?” 云黎用袖子擦了擦鼻血,直起身子勉强笑着回应:“无碍,不必去医馆。” 面上还留着一点红印,让这话听着有些没那么可信。 再仔细一看,眼角还留着因疼痛而泛出的些许泪珠,黎簌染更愧疚了,将手帕递给他,道歉: “真是对不住了,我刚刚一直跟着你,让你为难了,方才多谢你救了我儿子。” 云黎看着那张白净的手帕,手指有些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仔细擦了擦鼻子,还有些疼,但并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有几分雀跃:“冒昧的问一下,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黎微墨,我叫黎簌染,公子贵姓?” 云黎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明显感到些许不解:“你的夫君姓什么?” “……”黎簌染看着他,察觉到男人的神情里透着几分迫切,许是觉得孩子跟母亲同姓有些奇怪。 “他姓凌。” “黎”和“凌”发音差不多,她不解释,他肯定会以为刚刚把黎微墨的名字听错了。 “对了,你帮了我们,我总要感谢你的。”说着,她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块从魔域带出来的金子,成色非常不错。 “不用。”云黎推开她的手,并未收下,“我不需要这些。” “那你需要什么吗?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我总要报答你的。” 救了她儿子的命,她肯定要回赠些什么。 “那……”云黎陷入了沉思,眼睛时不时往她身上瞟,但这种眼神并没有多么冒犯,而是明显让人感觉到他想从她身上找到些许自己可以得到的回报。 “我闻到你身上有淡淡的甜香,你是不是很会做糕点?” 他问,随后表达了自己的意图:“我比较喜欢吃梨花酥……” 黎簌染闻言,顿时亮了眼,梨花酥可是他们黎家的拿手好酥,便拿出几大包递给他。 “还有新鲜的梨子,你爱吃吗?我们家自己种的,又大又甜。” 说着,拿出一大筐梨,所幸乾坤袋里时间不流逝,东西不会放变质。 “多谢,黎姑娘。”他接过梨花酥,又看了眼那筐梨,视线落回她身上:“这些就够了……” 他拿出一只很是精致干净的乾坤袋,将东西都收好,黎簌染才发现这乾坤袋是袋中仙品,看来还是个修仙人,而且是个有钱的修仙人。 “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云黎拱手,准备作别,默默施术将弄脏的手帕弄干净,递还给她的那只手却紧紧捏着帕子一角。 “这帕子沾了我的血,已经脏了,我还你一张新的,这一张就扔掉吧。” 似是觉得有些不妥,他这般回应,收起手帕,又准备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一张新的,被黎簌染制止。 “没事的,不用给了。” “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呆滞了一会儿,空气有些沉默。 “那我……走了。”再度拱手,见她点头,便转身脚底抹油迅速离开。 黎簌染突然想到他还没说自己的名字,想唤住,一抬头,便没了影。 第120章 井家村的孩子 下午黎簌染又去回春堂附近,没有再想着买药,多走了几家店询问那几个少年的事。 面对她的询问,有的店家神色慌张,有的闭而不语,显然都是知道些什么。 转来转去,突然发现回春堂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她走上台阶,踏进药堂内,正要问问还有药吗,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偏细的男声。 “听说姑娘在找几个带着黑色细犬的男童?” 声音清泠,却有着尖细,宛若清晨的鸟鸣,却带着些许沙哑,黎簌染循声望去,是一位相貌堂堂,颇有几分柔色与女相的公子。 男人面上并没有太多情绪,并不像其它店家一样对此事躲躲闪闪不愿多谈。 他从门口走进来,身上带着浓郁的药草香,一身白色长袍,干净朴素,身上却透着难以忽略的贵气。 回春堂的伙计一见到他,瞬间放下手中的工作起了身,掌柜的更是直接上前迎接,眉毛上翘,笑容谄媚。 “大东家,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被喊作大东家的男人摆摆手,掌柜瞬间闭了嘴,退到一旁。 男人抬眼与黎簌染对视,似是被对方的容貌所惊艳了些许,又上前仔细瞧瞧,忽道:“看面相,姑娘有些体寒,可惜了这一张姣好的容颜,少了几分血色。” 黎簌染倒是不关注这些,她是有些体寒,不过都是在神陨魔境导致的,普通医药是治不了的,现在都是在吃些檀依的丹药恢复一下。 她这情况,面上血色缺失并不明显,一般医者是看不出来的,说明这个人,应该是个医术不错的医者。 看着这般年轻,还真是年少有为。 “公子方才所说的带着黑色细犬的男童……” 她更关注的还是这件事。 男人闻言,略显疏离地笑笑,答:“姑娘叫我井宁就好,说来惭愧,那些孩子正是我们井家村的人。” 黎簌染挑眉,问:“可是日京的景?” “非也,是打水的井,井家村正是古井颇多,才得此名,村里长大的孩子都姓井。” 井宁回道,略显沙哑的声音有些粗粝。 “那群孩子也是家住井家村吗?可否与我详细说说?” 终于逮着一个可以提供线索的人,黎簌染可不能放过。 见她这般迫切,井宁眯着眼,唇角带着几分深意,抬手冲她打了个手势。 “我自然可以多与你讲讲,姑娘是个聪明人,这些话为何别人不告诉你,而我却能讲给你,你应该能明白吧?” 看着那眼中带着精光,黎簌染轻笑一声,掏出一锭银子,抬手递给他看,却没让他接。 “我得先知道你的消息值不值钱,井公子也知道,钱不是随便两句话就能挣的。”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凌厉,看来自己方才高估了眼前人,是个医者,却又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为了她的心肝小猫咪,她可以花钱,但不能随便花,防诈骗意识还是要有。 井宁笑了笑,很是爽朗:“那姑娘请先移步后厅,边用茶边听,才对得起您的银子。” 话音刚落,掌柜的就非常识趣地让伙计们到后厅备茶,黎簌染跟着走了进去,浓郁的药味让她皱眉。 井宁同样非常识趣,后厅的会客厅离后院远了些,熬药汤的味道也更淡了点。 “在下方才见姑娘在附近几家店铺打听,是与那些孩童有什么纠葛吗?” 井宁沏了茶,放到黎簌染面前,茶盏轻碰,雾气朦胧,她还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不屑与漫不经心。 “你这么说,看来那几个孩子干的坏事不少啊?” “对,姑娘说话不拐弯抹角,在下也就敞开了说吧,这十里八乡没几个店铺没被他们闹过。” “不过幸亏我回春堂比那这个小商铺要大,人手也多,他们讨不到什么好处。” “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被一群孩子欺负的。” 黎簌染托腮,有些不可思议。 “姑娘你不也是吗?是被他们的狗咬了,还是被弹弓打了?” 井宁似乎很了解那些孩子的性子,问的也非常贴合实际。 “我儿子被其中一个大的孩子差点溺死在河里,这已经算杀人未遂了。” 黎簌染抱臂,火气难以散去,要真是他说的那样,她可没必要这么到处找人。 “哦?姑娘如此年轻,居然已经为人母了?” 井宁打量着眼前人的面貌与身材,有些新奇,更多的是欣喜:“你这是……如何保养的?” 黎簌染撇嘴,勾勾手:“这是另外的价钱。” 本是开玩笑的话,谁想到这大东家财大气粗,直接甩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放到桌子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她感觉对方应该是找到了什么做养生美容赚钱的法子,所以才如此舍得,不愧是商人,没点气魄怎么开得起这么大的连锁药铺。 “你先跟我讲讲那井家村的孩子,都干了些什么,到时候我把我常用的珍珠膏配方告诉你。” 黎簌染勾唇,她突然想起该如何开辟魔域对外商道了,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个孩子。 “好,姑娘可莫要食言。” 井宁用手敲了敲桌子,那双手并没有普通男性那般宽大,手指更是有些细长,很是干净,一看就是有力而精细的医者的手。 “井家村离霄默城并不远,那井家村里的农户都是种植草药的,依靠为城里供应一些药材而赚钱,那群孩子都是农户家的,有些还是独子,性格便顽劣了些。” “那些带着黑色细犬的孩童,是一群小霸王凑了一堆,大人们干活,他们这群孩子就整天往城里跑,捉鸡杀狗,附近的野猫也被他们用弹弓打瞎了眼。” “应该是见惯了城里的好风光,那群孩子特别爱钱,一开始只是偷,后来就开始抢了,因为都是孩子,也没偷个几文钱,都权当倒霉了。” “后来有一次,他们偷了一个老汉的钱,追着他们过街道的时候在路上摔死了,老汉儿子去他们家讨说法,被那群孩子家里的大人打断了腿,闹去了官府。” “后来赔了钱,便不了了之了,过几天老汉儿子家的鸡、鸭全被狗咬死了,唯一干活的老黄牛也跑了。” 第121章 要给小伙伴写信! 黎簌染蹙眉,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讲理,跟上次的许家人有的一拼。 “所以你问的那些店铺才不愿讲,遭他们记了仇,晚上能给卖糕点的铺子里泼猪粪。” 井宁喝了杯茶,倒是没有因为自己话里的什么而影响,一副置身事外凑热闹的样子。 “到底你是大药铺的东家,这种小人也不怕。” 黎簌染也挺没想到,眼前人看着文质彬彬,一讲到这些八卦,话都不停,语气也更生动,不如说书着实有点屈才。 “所以姑娘……你是想要找他们做什么?” 说完那些孩子的背景,以及之前受害者们的下场,井宁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的反应。 一般人可能害怕被这种小人缠上,就直接放弃了,但他并没有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任何为难和退缩。 “本是想让他家大人管管的……” 她的声音有些微弱,眼神飘向一旁的香炉,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姑娘,你也知道,唯独小人难防,这一被缠上,就不死不休。” 他的话里带着些许劝诫:“我也不是想让您憋着这口气,只是面对这种人,实在难以讲道理,还惹得一身脏。” “好,我知道了,想来我不去找他们,他们肯定也会来找我。” 今日黎微墨为了脱险用匕首刺了那孩子,既然他家里人这么蛮横,肯定会找回来的,撒泼打滚无所谓,她之前在魔域悦歆长老那里学了点迷香幻境,现在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井宁一看这么容易就劝住了,表情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不瞒你说,我方才还在想该多说些什么话劝劝你,没想到姑娘是个能屈能伸的。” “让你白费心了。”黎簌染笑笑。 “还得多谢井公子为我指了一条明路,珍珠膏的秘方我给你写下来,不过其中有一种药草是我家乡独有的,我给你几盒你用着看看效果,你若是觉得有效,想做商品卖,便只能等我家通商路了。” 井宁赶紧让人拿开纸笔,亲自研墨,听了她的话,觉得这样着实不划算,便问道:“那味药草有什么不可缺失的作用吗?” “自然,不然这么有效的珍珠膏怎么我们那里有,别人没有,你也可以试试不用那味药草,效果跟普通珍珠膏没什么两样。” 黎簌染写完药方,将魔域特有的一味药草用朱墨写上,算是划重点了。 这珍珠膏的药方还是秦浔笙琢磨的,那魔域特有的药草正是魔族的兔子和小牛们天天吃的野草,长在魔域的山上,对皮肤有些极佳的功效。 所以左护法雅然家的兔子们一变成人形个个儿水嫩嫩的,雅然也天天啃这种草,才成了现在的如玉俊郎。 不过没有她玉师兄好看,现在看来,还是她家大猫占第一,萧缙都比不上。 给井宁留了几盒珍珠膏,并没有要药方的钱,准备等以后他真的想卖了,再讨论分成的事,井宁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黎簌染还算心情不错,现在已经提前找到了客户,等开通商道的时候也不怕没有目标乱撞了。 回到客栈,她推了门进凌汐的房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被子里鼓起一小团,轻轻打开棉被,白色的大猫咪扭过头,一双蓝色的眼睛略带慵懒的看着她。 大猫咪的毛茸尾巴有些蓬松,此时正被仰躺着睡的小猫用四只爪子抓进怀里,还不断地伸爪子扩展身姿,毛发稀疏的小肚皮暴露在空气中。 黎簌染怕孩子闷着,用被子的一角给盖住了肚子,凌汐被抓着尾巴,不敢乱动,更不敢出声,只能私下里传音给她: “可有收获?” 黎簌染点点头,搬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和半耷拉的猫耳,控制不住手去捏捏。 大猫咪的竖瞳瞬间变圆,盯着她不说话,耳朵抖动着想躲开,对方转而用温热的手指抚摸他的脑袋。 “别闹。” 话是这么说,还是不自觉地半眯着眼,有些享受。 黎簌染又大胆地继续摸,脑海里传来轻微的叹息声,还是妥协了,任由她不断抚摸、顺毛。 玩够了之后,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打开了窗子,傍晚的日光洒进来,泛着霞红,客栈附近有几个人正来回徘徊,身形健硕。 黎簌染勾唇,方才出了回春堂就察觉到了异样,井宁现在派这么多大汉跟踪她,肯定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无法还手,还想多从她手上得到点什么。 看来这家伙的话不怎么可信,还好她没把珍珠膏的药方写太明白。 淡淡的凉意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发现凌汐已经变回人形,一身白袍清冷如月,额饰上的暖玉映着红霞。 他也同样注意到了假装成路人在客栈附近来回走动的几个人,眸色微动。 合上了窗,黎簌染把方才从井宁那里得来的消息都讲给他听,刚说到一半,床上的小猫伸展着身子跳下了床。 黎微墨甩了甩自己的猫脑袋,被父亲开导过,现在情绪有点回升,变回人形扑到娘亲怀里喊饿。 黎簌染起身到楼下点菜,借用厨房给孩子做了一份蟹黄豆腐,多放了点蟹腿肉,小家伙不喜欢蟹黄,还是比较喜欢蟹肉的。 用过晚饭,凌汐想带孩子去集市逛逛,散散心,黎簌染想到另一个地方寻找一下线索,黎微墨不太想出门,拿出笔墨开始给魔域的小伙伴写信。 见儿子这般闷闷不乐,黎簌染叹了口气,决心一定要把那个孩子揪出来给她儿子道歉。 为了不打扰孩子,凌汐到黎簌染的房间继续议事,她将没说完的消息都讲完,两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办法。 “我觉得井宁撒谎的可能性不大,他就像是个看热闹的人,会派人跟踪我,还是因为珍珠膏的事。” 黎簌染猜测到,或许井宁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就想着问她怎么保养的了,应该是一个喜欢耍不上台面手段的人。 “明日,再去询问些其他人,亦或是……假借买药草的名头,去那井家村瞧瞧吧。” 凌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黎簌染点头认同,房门突然被敲响,黎微墨探出了头。 “娘亲,你帮我把信送给兔七七和半半。” 他进了屋,将已经包好的两封信递给黎簌染。 接过信件,她检查了一番有没有包严实,发现封边非常仔细,一捞就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那双琥珀色大眼睛还有些泛红,黎簌染给信件添了点魔气,问:“我先把信送给兔三三,让他帮你转交吧?” 黎微墨点点头:“好。” 既然这样,她也把自己想要寄给左护法的信件一并送了出去。 看见信件像小鸟一样往魔域的方向飞去,很快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黎微墨的心情多少平静了许多。 “爹爹,晚上陪我睡吧?” 他凑到凌汐身边,小手握住他的食指:“我们还变成小猫一起睡好吗?” 凌汐淡淡勾唇,点点头:“好。” “别闷着被子哦,等以后我给你们织一个猫窝。” 黎簌染嘱咐道,凌汐抬头看她,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必,给孩子做一个就可以,我不需要。” 爱面子的仙尊。 抱着儿子回了房间,凌汐吹了灯,变成猫窝在小猫旁边,蓝色的眼睛在深夜里发着光。 “爹爹,我觉得你的猫脚,没有那么长……” 大猫咪一爪子拍上小猫的脑门,不轻不重,好似在开玩笑,父亲猫的尊严和严厉不减:“那也不是矮脚猫!” “睡觉!” 黎微墨咕噜噜从嗓子里发声,用脑袋拱了拱父亲的下巴,软乎乎的耳朵动动,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睡觉。 第122章 村里人不正常 第二日一早,黎簌染起床在客栈周围转了转,发现井宁的人已经不在了。 回去用完早饭,准备出门,黎微墨纠结了好久,才答应一起出门,一路上拉着父母二人的手一刻都不敢分开。 回到那家蜜饯铺子前,黎簌染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安抚了一下,便上前向店家搭话,黎微墨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大手,不断东张西望。 蜜饯店家是一个眉间有颗痣的中年男人,脸有些圆,带着点福相,讲话有点慢吞吞,称蜜饯的手却是很稳,很是稳重的样子。 包好昨天预订的蜜饯,黎簌染试图询问一些线索,店家看着她,又瞧瞧躲在父亲身后的黎微墨,眼神飘向一旁的回春堂。 “老李,帮我看着点儿摊!” 他招呼一旁卖梅花糕的小贩,视线扫过眼前这年轻的一家三口,将他们领到一处清净处。 凌汐有察觉到,他在刻意回避回春堂的方向,一路上留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昨晚那些跟踪黎簌染的人。 “这位……夫人,你们看起来不像本地人。” 终于找到一处可以说话的地方,店家看着几人,推测道。 若真是本地人,就这一家人宛若谪仙的气质,看一眼就难以忘却。 黎簌染温笑着回答:“是啊,所以才疏忽大意了,让孩子遭人欺负了。” 店家闻言,缓缓摇头,眉间的红痣很是明艳。 “也怪我们这治安太差,被一群孩童欺负得团团转,说出去都有点丢霄默城的脸。” “我昨日想问问附近别的店家,可他们都不愿与我细说,唯独回春堂的东家同我讲了两句,倒是没想到那些孩童的家里人都是如此蛮横无理之人。” “你……你问了那回春堂的人!?” 店家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睛睁得浑圆,很是震惊的样子,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神情复杂。 “怎么了?”她有些不解,“回春堂家大业大,说是不怕被人针对,才同意告诉我一些详情,说他们是井家村的孩子,一纠缠上,就不死不休。” “唉!你可知那回春堂的东家就是井家村出身?” 店家的叹息声宛若浑厚的老钟,于无人之处响彻悠远的回声。 “自然是知道的。” “回春堂的东家,是与那些孩子关系匪浅?” 凌汐突然发声,瞬间点破了真相,一双蓝色的眸子如坚冰,透着几分冷意。 店家看了眼一身白衣无瑕的男人,俊朗的容颜和严肃的表情让人感到许多疏离,将视线移回更亲和一点的黎簌染身上,点点头。 本有些毫无头绪的黎簌染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周围的商铺不愿意提及那些孩童,原是惧怕全城最大的药房回春堂。 那昨日井宁会劝她不要多计较,以及派人跟踪她的理由便非常明显了。 “原是这样……” 黎簌染思索了一番,那她现在有两个选择,避过井宁,去井家村找人,或者等他们自己上门。 第二种办法太被动,他们不一定会来找,还是先去井家村看看吧,这件事不能这么过去,她必须给自己的孩子要一个说法。 凌汐低头与她对视,交错的目光下,彼此的想法达成了共识,便掏出一枚银子给店家,想要询问井家村的路。 “你们,要去井家村?” 这次店家的反应更加惊讶了,语速都开始变快了,连连劝道:“你们都还年轻,还带着孩子,还是不要去那个村子了。” “为何?”凌汐提出疑问。 “那村子里的人,都不正常,要不是他们种的药材成色很好,城里人都不惜的和他们打交道。”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店家圆脸上福相的肉皱成了一团。 “细说。”凌汐也拿出一枚银子,递给店家。 他看着手上白花花的两枚银子在阳光下夺目的光辉,最终被理性战胜,将银子还了回去。 “我跟你们细讲,不是为了钱,是见你们家的小公子这般懂事,昨日落了水都不忘来送蜜饯的钱,我不想让你们一家遭受飞来横祸。” 店家四下看了看,更加警惕了起来。 飞来横祸?黎簌染皱眉,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那井家村,一直以来承受着一种诅咒,凡是出生在村里的女娃,都活不过七岁,久而久之,他们村里娶亲,都是从外边找的姑娘,可那些姑娘都不怎么愿意嫁过去。” 诅咒…… 一个词成功让降妖除魔的仙尊提高了注意力。 黎簌染思索道:“你们这每三年一次的新药贡典,药仙宗总会派些人过来收药,就没有让他们过来看看,破解一下诅咒?” “药仙宗的人也无能为力,而且十几年前,他们在这里医死过人,从此再也不会问诊看病,更别说破解诅咒了。” 大名鼎鼎的药仙宗还能医死人,有点离谱。 黎簌染回头看凌汐的表情,发现他神色紧绷,好像在回想着什么。 “而且最近,这附近常常丢孩子,人间蒸发了似的,药仙宗来了人瞧了瞧,杀了只作恶的狼妖,安稳了一阵时间,前两天又有孩子失踪。” “有人怀疑是那狼妖死了又化成厉鬼继续作恶,你们要是带着孩子过去,还是太危险了。” 店家魔言语中满是劝告,但是几人一听还有作恶的鬼魂,那是一定要去看看,降妖除魔。 “方才所说,村里人都不正常,是何表现?” 凌汐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详细问道。 店家听了这话,思考该如何说起,又叹了口气,眉间红痣跟着往下勾,很是无奈的样子。 黎微墨凑在父母中间,听得很是仔细。 “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真要算下来,少则几百年了。方才讲过,村里有一种诅咒,女娃娃活不下来,男人也就多了,他们种植药草,村里女人少,就日日觉得女人下贱,整个村落,没一个男人不是这么觉得的。” “之前有一个送药的男人,腰肥体胖,浑身一股酒味,还天天吸石粉。那天我家姑娘过来摊子上送点东西,就被他追着欺负,当街扒人衣裙,姑娘家打不过,若不是我出门瞧见,一棍子打下去,就要被人糟蹋了。” 说到这里,店家气的手都有些抖。 “我找那人讨说法,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女人花男人的钱,就是要被男人玩弄的,他们村都是这样。” “还说姑娘都是下贱的,所以他们村里才没有丫头活下去。” “若单是他一个,我倒是不会对整个村子都厌恶,只是他们村里的男人,都是这么想,真是一群顽劣子!” “我姑娘在我家长大,懂事乖巧,吃我的用我的,花男人的钱,那也是我这个老父亲的钱,他这话,听着好像我家姑娘花了他的钱,是个花楼姑娘。” “当时人人都说我家姑娘不检点,害得她险些要跳河,我去村子里找那人,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是那样,真是……” 店家气的跺脚踩了踩脚边的杂草,啐了一口。 “现在愿意嫁到那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镇里越来越多的姑娘都跟我家的一样,被他们村子里的祸害过,一逮住,就咬定姑娘花了他们的钱才……” “后来越来越多的姑娘跳河,城里人才知道那村里人的德行,现在都避而远之了。” 第123章 进入井家村 是因为村里女人少了,集体想出这种办法来找媳妇吗? 黎簌染神情严肃,实在是太过分了,被糟蹋的姑娘要么死,要么乖乖嫁过去,如果没嫁过去,还活下来了,又要因为花男人钱的事遭受非议。 “所以啊,这位老爷,你家夫人这般年轻,去了那村子,指不定会被他们联合起来……” 瞧着神色紧绷的凌汐,剩下的话店家并没有说明白,而是留下一片沉默让人深思。 黎微墨虽然小,但也听懂了,会有人欺负他娘亲,店家怕他们有危险。 “我知道了,那拜托您给我们指个方向,具体一点,我们生人路过这里,过几天就要离开,到时候避着点儿。” 黎簌染拿出地图来,让店家做一下标记。 听了她这话,店家也放松了下来,在地图上指了指霄默城附近的一块地方,并且画了一条路,告诉他们,一定不要走这条路。 黎簌染笑着道谢,并把方才还回来的银子又塞了回去,店家直推脱,还是被硬塞到手里。 “你这是救了我们一家子,收下吧。” 店家闻言,看着她温柔和煦的笑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如果没有被人伤害,现在肯定也会像眼前人一样,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眼睛有些湿润,他家的女儿,因为那件事,嫁不了心仪的人,不会再对他笑,害怕健硕的男人,像一朵凋谢的花。 接过对方的好意,店家跟他们道别离开,路上想着该买些什么让女儿开心一点,告诉她,今天父亲劝了一家人远离灾祸,就像曾经救下她时那样。 这世界上有很多恶人,只要他们心向善道,就会有更少的人被伤害…… 黎簌染收起地图,转身问向正在沉思的仙尊:“我们是直接过去,还是问一下秦家在这里收药的弟子?” 他们云山剑宗跟秦家也算是和谐,再加上时衍仙尊的名号仙界皆知,秦家那些人肯定会告知一些关于诅咒和狼妖鬼魂的情报。 凌汐回过神来,想了想她的问题,决定不去找秦家人,而是先去看看情况。 好歹是分神期的仙尊,黎簌染也不怕会碰上什么,最难搞的还是那村子里的人,这样一群蛮不讲理的家伙,很难想象该如何让那个孩子和家人承认错误,向黎微墨道歉。 决定好之后,他们即刻出发,为了保证低调,她决定施个障眼法扮做男人,还让凌汐换身低调一点的衣服。 听到这个提议,凌汐看了眼自己,这么朴素的白色衣袍,还不够低调吗? 黎簌染摇摇头,正是因为这一身干净的白袍,再加上如玉般的容颜,让人一眼便觉得宛若谪仙,身上的清冷凛冽的气质也非常出众,非常引人注目,又怎么算作低调? 给他换了件朴素的蓝色衣衫,又将额饰摘下,黎簌染亲手给他束发戴冠,一番整理下来,身上的仙气儿少了些,气质却难以改变,看着又像山里出来的世外高人。 黎簌染想了想,又换了件银线镶边的蓝袍,这样一看,多了几分贵气,可以假扮成商人了。 一般人去井家村的肯定都是去买药草的,假扮成药草商人不容易起疑。 黎簌染又给黎微墨换换装,再把月璃珠和长命锁都佩在身上,珠光宝气的小公子新鲜出炉。 顺着地图上的路线走到一处村落,看了眼错落有致的农田,得益于拜师在烛宫峰的经验,黎簌染对一些简单的药草比较熟悉,一眼就看出这些种的都是药草而非庄稼。 再看每个田里基本上都会有一处井,是井家村无疑了。 刚进村便见几个孩童在田间玩耍,黎微墨瞧了瞧,不是之前欺负他的那伙人。 孩童都是男童,一路上都只见男童,看来那个诅咒的确存在,可村子里阳光明媚,一片祥和,空气也很温暖,并没有任何妖邪作祟的感觉。 按理说,仙家人都无法破解的诅咒,一定是厉害的妖邪所做,妖邪属阴,诅咒又阴邪,被诅咒过的地方,必定会有一些冷意。 凌汐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认为这个村落的情况,应该有些复杂。 他瞧了瞧一旁的井,井口正被几块圆木板盖住,路过了这么多的井,无一例外都是被木板封上的。 得知他的疑惑,黎簌染觉得这应该不算什么异样。 “用木板封住,肯定是害怕有什么东西掉进去,这里的孩子都在附近玩,肯定会危险,所以不用的时候才封住的吧。” “染染,你再仔细看看,井盖上有什么。” 凌汐拉住她的手,凑到一个井边,黎微墨也想凑过来,却被他抬手拦住。 “别靠太近。”他嘱咐她,还有孩子。 黎簌染明白,看井的时候可不能靠太近,尽管井上有盖子。 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她发现井上边居然还画着什么东西,弯弯曲曲用红朱墨所画,在阳光下并没有泛出光泽,反而有些许阴沉。 “做井盖的木头,也有问题。” 经仙尊提醒,黎簌染仔细观察了一番,肉眼看不出什么问题,便用了点魔气探查,发现这井盖居然对魔气有排斥的作用。 “果然,是聚阴木。” 凌汐的声音有些低沉,似是不太确定,他又放出一点灵气试探,同样被排斥出来。 魔气、阴气、灵气三者相斥,普通的井盖绝不会这么排斥任何一种气,会有这样的表现,那么说明这个井盖,一定充斥着大量阴气。 黎簌染没再试探,后退了几步,回头又瞧了瞧附近的几口井,发现都是可以容邪聚阴的木头。 “可能诅咒来自于这里,也有可能孩童是在井里失踪的。” 凌汐推测到,抬手想再试探一番井盖里都有什么,却听得耳边风声犀利,抬手一挡,看不见的屏障将飞来之物弹了回去。 一颗石头掉落在地上,不远处是拿着弹弓目瞪口呆的几个孩童。 黎微墨一看到几人,拽着娘亲的衣角指了指,又缩到她身后,害怕又被弹弓打到。 凌汐看儿子的深情,立刻明白这些就是昨天欺负他的孩子,侧身挡在黎簌染和孩子身前,眸光冷厉。 几个拿弹弓的孩子刚举起弹弓,却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心底有些发凉,腿也有些发软,其中一个孩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感,放下弹弓转身逃跑,另外几个孩子一瞧,也纷纷跟着逃走。 黎簌染抱起儿子,搓了搓他的小脸,安抚道:“不用怕,都是一群小屁孩。” “先走吧,暂时不能跟他们村子里的人说话。” 怕她会累,凌汐将黎微墨抱过来,腾出一只手去拉她,准备离开,却没走两步,便发现之前那几个孩子已经带着大人赶来了。 为首的人带着一个两手被包扎的皮肤黝黑少年。 黎微墨一惊,抱住父亲的脖子。 第124章 蛮不讲理 黎簌染仔细打量着气势汹汹的众人,跟在断手黝黑少年身后的男人身形高挑,三白眼,眼角锋利的像刀尖,时刻散发着凶狠与戾气。 人群里的成年人基本上都是男人,女人也有,但是不多,身形有些消瘦,面色都有些憔悴,却仍旧带着波涛汹涌的气势,仿佛积攒了许多的怨气,随时都会爆发。 今天本不想去找他们的,居然还直接送上门来了,她望向一旁的凌汐,面上依旧冷静无比,怀里的黎微墨正噘着嘴,和仇人相见,自然不会开心。 吊梢眼带着一众村民,同样打量着面前的三人,由于黎簌染使了障眼法,在别人眼里是个个子不算高的白净公子哥,相貌平平,泯然众人的那种。 旁边的蓝袍青年身形样貌更突出一些,眉眼修长,鼻梁挺拔,瞳孔是蓝色的,非常惹人注目,听说过这种瞳色的人,常常是修仙之人会用的障眼法来彰显与普通人的差别。 一身蓝色的银绣长袍尽显贵气,在修长挺拔的身形衬托下,更显疏离与清冷。 俊朗青年的怀里抱着一个衣着锦丽的小娃娃,粉雕玉琢,眼睛跟葡萄似的,泛着光,表情却非常不开心的样子。 吊梢眼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小东西犯了错还敢带着大人过来他们的地盘,真是不要脸皮! “爹,就他,拿刀捅我的胳膊!” 黝黑少年先发制人,指着黎微墨,声音铿锵有力,还带着点委屈,好像最先犯贱的并不是他。 吊梢眼死盯着面前的几人,眼神犀利,黎微墨瘪些嘴,委屈极了,凌汐安抚地拍了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别看了,大哥,有嘴就说话,还有这位小朋友,要不是你抢别人的荷包,还把人摁在水里,你这手怎么可能挂彩?” 黎簌染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两步,跟吊梢眼对视,作恶多端的凶手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聚众斗殴,真是蛮不讲理。 “抢你个荷包怎么了?你这孩子摁水里也没死,拿刀伤人就是你们的不对!” 吊梢眼没说话,断手少年身后的女人却先反驳了起来,声音高昂的像开水壶一样,尖锐难听,言语更是不堪入耳。 黎簌染翻了个白眼,黎微墨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早就没能力在这里说话了。 见她不回应,说话的女人以为自己成功让对方哑口无言,抱着臂有些得意。 凌汐面色阴沉,显然是有些生气了,黎簌染拍拍他,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任由对方先说着。 对方的态度决定她该用什么手段。 “呵,抢荷包不算什么,是吧?” 黎簌染抬手,面色平静,一只毒蝴蝶扇动着翅膀悄悄在人群中穿梭,无人察觉。 “小孩子能有几个钱?你家孩子一看就是不懂事的,为什么只抢你的不抢别人的?” “看把我家乖宝的手划的,正经孩子谁在身上带刀啊?一个孩子两个大男人带,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 女人滔滔不绝,声音尖厉,连路过的飞鸟都迅速扑腾翅膀离开,吊梢眼见自己的妻子如此争气,弄得对方哑口无言,更是气势大增。 身后的几个村民大都是那群孩子的父母,同样带着几分得意,手里拿着刀斧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裁决。 黎微墨被这么污蔑,到底还是个小孩,眼圈开始泛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顺着小脸咕噜咕噜掉豆豆。 “说完了吧?”黎簌染抬起手,手中赫然是一个蓝色的钱袋子。 吊梢眼一脸错愕,摸了摸腰间,忽然发现自己的钱袋已经不翼而飞,其他几个村民也迅速翻找,不经意间发现几只黑红色的蝴蝶正结伴将钱袋子拖走。 其中一只蓝色的小灵蝶有些格格不入,但非常努力地扇动翅膀跟毒蝴蝶一起干活。 村民们想要弄飞为非作歹的蝴蝶,却被灵巧地躲过,很快,众人的钱袋子都被叼到黎簌染脚边。 “天杀的混账!不行好事,难怪带着贱种!” 吊梢眼骂骂咧咧,快步上前想要夺回自己的钱袋子,气势汹汹,犹如恶浪。 黎簌染将钱袋打开,清脆的铜板碰撞的声音掉落在地上,瞬间变成黑红色的蝴蝶,一大群毒蝴蝶同样如汹涌的浪潮,将吊梢眼卷远。 “你女人说的,不就是抢了个荷包吗?既然她不想让我追究,你们就做一辈子的穷鬼吧。” 看着相貌平平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黑红色的蝴蝶在周遭翩翩起舞,平添了许多诡异与幽森。 吊梢眼瘫倒在地上,后背发凉,浑身发抖。 “飞子他爹,这就怂了?一个娘们唧唧的家伙整几个蝴蝶就怕了?” 其他男童的父亲举起斧子,还想再说些涨士气的话,声音尖厉的女人见自己相公吃了亏,还想张嘴大骂,却突然张不开嘴。 就像被胶黏住了似的,嘴巴一直张不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她尝试了很多次,甚至用手去掰嘴唇,依旧不见效,有些手忙脚乱。 吊梢眼看她一直呜呜着,本来心里就烦,这声音更像是给他哭丧,站起身一脚踹向女人的腹部。 女人还是只发出了一个“呜”声,爬起来跪在地上,有些焦急地想向丈夫解释着什么,开始不断比划打手势,又被不耐烦的丈夫一脚踹向她的脑袋。 “王八混账!一句话把老子钱都给造没了,净给人添堵!” 说着,男人从同伴手里拿出斧头,在黎簌染他们三人惊诧的目光之下,一斧头砍向妻子的肩膀。 血液四溅,仅仅因为妻子让他心烦,便如此狠心相待。 女人痛苦地躺倒在地上,鲜艳的红与泥土交汇,身体蜷曲,面目狰狞。 周围的村民并没有感到任何讶异,甚至非常兴奋地举起武器拍手叫好,仿佛被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该死的鼠。 就连她的儿子,那个黑瘦少年,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怜悯与惊讶,甚至踹了一脚自己的母亲,咧嘴笑: “叫你惹我爹!不识好歹的贱东西!” 他似乎根本不感激刚才母亲蛮横无理维护他的事。 下一秒,黑瘦少年的嘴也张不开了,不多时,一众人纷纷不受控制地扔下手中的武器,嘴巴张不开,说不出任何话。 药草旺盛的田垄间,充满了无措的“呜呜”声。 凌汐用禁言咒封住了对方所有人的嘴,黎微墨还因为刚才的诋毁哗啦啦流眼泪,黎簌染将他抱到怀里,安抚轻哄,看向神情严肃,周身带着怒意的凌汐,问: “仙尊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赚钱、说话,这辈子别再想了。” 冰冷的声音宛如利刃,下一秒刺破了天际,也是瞬间,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冷,被禁足和禁言的人们身上发抖,眼睁睁看着天空中飘落白色的冰凉。 雪,鹅毛大雪,在这仍有热气的九月,冰封了一切。 第125章 冰雪覆村 天色阴沉,寒风呼啸,风雪逼人,原本绿莹莹的村庄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长势喜人的药草纷纷垂下头,茎叶软塌塌的,已然失去了生机。 凌汐不喜欢随意处置谁,他只在吊梢眼家的田野里下雪,至于那些帮手,他只刮冷风。 他告诉村民,这也是诅咒,只要吊梢眼一家不真诚道歉哄好黎微墨的情绪,风雪会逐渐蔓延整个村庄,不仅药草枯死,所有人的禁言咒都无法打开。 此话一出,这些嚣张跋扈的人终于察觉到了几分恐惧,吊梢眼有些发愣,黑瘦少年更是想破口大骂,奈何根本张不开嘴,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几人。 凌汐并不在意这样的目光,他是仙门修士,不能造杀孽,又是神兽,古神为神兽定下规矩,不得随意杀害人类。 但他可以威胁他们。 一群颠倒是非的家伙,不知悔改,还污蔑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动手。 给黎微墨裹上保暖的仙衣,黎簌染又为他擦了擦眼泪,看了眼冻回屋内却仍旧不愿意服软的父子俩,少年母亲的尸体还倒在田垄间,任由村民践踏。 停留在嚣张跋扈的少年“飞子”家的后院,风雪越来越大,将窗户吹飞,黑瘦少年飞子裹上了厚厚的棉衣,正在父亲的指挥下拿木板补窗子。 凌汐并不着急,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只有道歉的话能说出口。” “真诚的道歉。” 他的话冰冷无比,消逝在寒风之中,却又久久回荡,浑身发抖的飞子用那双带着狠厉的眼睛看着男人高大冷漠的背影,咬着牙。 黎簌染抱着孩子,跟在凌汐身后走出了井家村,她没想到他居然会率先出手,惊讶之余又带着点崇拜。 “仙尊生气的时候会下雪,比星天长老要浪漫。” “小黑,别哭了,坏家伙说的话都是雪花,堆起来厚厚的,实际上都是水,还不够半半喝两口的。” 她开导着心情还不好的儿子,小小年纪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家伙,只能这么默不作声地哭,实在是太委屈了。 方才她和凌汐哄了好久,黎微墨还是有些哽咽,现在离开了村子,周围没了人,她一说话,又突然变成了小猫,钻进她的衣服里。 尾巴在外边耷拉着,猫爪子搭在衣领边,猫脑袋探出个蔫吧的耳朵,闷声道:“他们……他们好讨厌,他偷东西,怎么还是我的错……” “那是因为他们脑袋有问题,只会甩锅给别人,自私自利,自大妄为。” “而且卖蜜饯的伯伯不是说过吗?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有问题,不是正常人,偷人东西还加害于人,又如此蛮不讲理的家伙,说的话都不能信。” “你有什么错啊?你没错,你做的那些事都没错,你也不知道他这么坏,居然想害你。” 黎簌染边说着,一边走进城里,凌汐也想跟孩子说说话,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路上非常沉默。 进了霄默城,回头看了眼井家村的方向,只见那里乌云密布,黑云压顶。 城里的人有些驻足,看着远方异样的天空,小摊贩们误以为要下雨了,开始陆陆续续收摊回家。 路过回春堂的时候,黎簌染往内瞧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井宁的身影,周围也并没有任何跟踪的家伙,也不知他是不是放弃了。 此时的井家村内。 飞子用尽了办法终于在凛冽的寒风中将窗户口用木板封上,又开始在屋内生火。 他拿着几根干柴,又从干草棚找了好久才从最底下找到未被融雪所浸湿的一点干草。 回到屋内,四下翻找终于找到两个打火石,父亲已经躺在床上,裹紧两床棉被,仍旧有些冷。 飞子坐在屋中央开始点火,可是迟迟弄不出火花,就算出了一星点小火,也被门缝间的寒风吹灭。 一来二去,他开始有些烦躁,一把将打火石扔到地上,想骂一句,却张不开嘴,只能将气都闷在心里,越闷越难受。 黝黑的脸上,五官皱成一团,以往这种事都是他那天生的奴隶母亲做的,现在那个贱东西死了,这差事居然落到了他头上。 真是下贱,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飞子踩了两脚无法点燃的柴火,冷风灌入脖子,又瑟缩地捂紧棉衣。 吊梢眼被这声音弄得有些烦躁,起身见儿子还没有弄好火堆,想骂两句,张不开嘴,想下床打一顿,刚一离开被子,就被冷风冻得够呛。 寒冷之下,他又想起今天被他手刃的妻子,都怪女人,如果不是她败家乱花钱,他还不至于住个四面漏风的房子。 今天来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恶鬼,封了人的嘴,又下了雪,还想要道歉? 他都没计较他家养的黑狗死了的事儿,已经大恩大德了,居然还不识好歹。 若不是那个小贱种不愿意乖乖就范,趁早溺死,他家飞子至于气的将黑狗捅死吗? 害得他今天又在村里同乡面前丢了人,杀个娘们儿都不够解气,还他是仙是鬼,让他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 男人忍着寒冷,下床缓步往门口走去,走两步停一下,裹紧身上的袄子,又走两步,脚被冻得生疮,终于走到了门口。 飞子靠边站站,害怕他爹拿他出气,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屋外走,想喊住他,又忘了自己根本张不开嘴。 吊梢眼的三白眼已经被冻得有些颤动,睫毛上开始结了冰,手指发红,双手不断揉搓,终于打开了屋门。 他记得前几天卖了药草,他在城里花光了钱买了最上乘的好酒,本想等哪天整一桌子好菜仔细品味,现在看来,只能提前喝一点暖暖身子了。 等过两天再去城里一趟,婆娘死了,没人做菜了,总不能饿死,学着其他男人一样,先上几个女人,有人会自杀,但也总有人会跟着他回来。 如果可以的话,这次多弄几个漂亮点的。 走出屋门,来到院内,屋顶上、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屋檐下的冰柱有一臂长,冷风更是比利刃还要尖锐,将他的脸划出淡淡的裂痕。 除了积雪,院子里居然还站着几个人,正是方才跟着他一起围堵那几个外人的同伴。 大家都不能说话,眼神却能杀死人,有人拿着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向他伸出了手,还有人打着手势,满脸怒意。 他们想让他赔偿变成蝴蝶的银子,还有人受不了无法张嘴的冰冷村落,试图让他去道歉。 他们带着武器,态度非常明确。 第126章 残华蓄谋已久 “你爹这次帮你出气了,他们可不像是耐力强的人,肯定很快就会过来道歉了。” 揉揉小猫的脑袋,黎微墨拱了拱她的手掌心,声音还是闷闷的:“嗯……爹爹好厉害……” 一直沉默的凌汐勾了勾唇,倏然回过头,看了眼身后已经空荡荡的街道,巷子口一个青蓝色的衣角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黎簌染也跟着回头,那身影突然消失于巷口,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也逐渐从凌汐身上消失。 “无事,只是觉得太肃静了。”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因着方才施法降雪的缘故,手指还有点凉,黎簌染抬头看了一眼他,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清冷,覆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又紧了紧,仿佛害怕她会甩开。 她轻轻搓了搓他的手指,握的紧了点,另一只手还点着小猫的额头,笑:“若不是仙尊要为儿子出气,让人以为将要下雨,这街道还真肃静不起来。” 凌汐低下眉,喉咙里传出一声轻笑。 “你爹爹当真厉害,若不是他在宗门教你凫水,你昨日可能还爬不上河岸呢!” “他只教了我用猫爪,人形玩水是水鸭子教我的。” 黎微墨抖着耳朵接话。 “水鸭子?半半教你凫水?在哪里?鸭子塘?” 一连四个问题,小猫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鸭子塘水不浅,他娘亲向来不愿意让他和兔七七两个走兽去那里玩水,更别说下水游两圈了。 以至于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游水,这下可好,他和小伙伴的小秘密要被发现了。 “你和兔七七一起的吗?” 黎簌染继续问,看着儿子的瞳仁已经开始慢慢变圆,她也意识到了他在紧张,很明显是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喵~” 小白猫抬头看向自家娘亲,也不回话,一脸无辜,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忽闪忽闪,努力装可爱卖乖。 “别猫叫,这里又没有外人,回答我的话。” 老母亲对儿子的刻意装乖完全免疫,一点都不带动摇的。 “喵~” 小猫又叫了一声,随后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小胡子晃了晃,缩进娘亲的衣襟里打呼噜。 “他爹,你儿子刚才说的什么?”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皇家翻译官。 黎微墨露在外边的猫尾巴忽然直立了起来。 凌汐低头看了眼,忍住笑意:“我也不知。” 猫尾巴放松地落了下来。 “罢了罢了,虽说不听话,但也没遇到危险,还学了项保命的技能,我又有什么理由埋怨你呢。” 她拍拍怀里的小猫,无奈却又有着庆幸。 “以后记得找大人看着。” 她叮嘱道,黎微墨一听,耳朵立起来了,瞬间探出头,大眼睛晶晶亮,用脸蛋蹭了蹭母亲的手心。 “知道了。”他答道。 黎簌染扶额,果然刚才都是装的,又抬头瞧了眼跟着打掩护的仙尊,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默契地跟着撒谎。 明明是那么正直的男主师尊。 回到客栈,黎微墨的心情也算是好点了,偶尔想到今天那些人说的话,还是有些难受,尤其是那句“小贱种”。 他有娘,也有爹,父母都很爱他,才不是什么小贱种。 兔三三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孩子没有父亲和母亲,才不是可以用来被诋毁的理由,魔域有好多小幼崽没有爹娘,也常常有家庭健全的幼崽因此欺负他们,兔三三就会教导那些坏幼崽。 如果教导不成,就会动手,左护法一直都是温柔又狠厉的长辈,不过越煞姐姐偷偷告诉过他,兔三三只是兔子急了。 就算再怎么温柔知礼有教养的君子,也可以急,可以发怒,这很正常,所以今天爹爹听了那些难听话,会下雪冻他们。 所以他用匕首刺那个家伙这件事,根本没有错,他一点错都没有,是别人把他逼急了,那个坏女人全是胡说! 想明白这件事的黎微墨,当天下午便找娘亲请求获批一把开刃剑,不要再带木剑了。 这让黎簌染犯了难,她放心让他在身上带着那把小匕首,是因为那东西被越煞下了神兽织金羽雀特有的禁制,不会伤害到它的主人,她可没能力让开刃的剑抢不到他。 除非那剑和凌汐的残华剑一样,生了灵。 见她有些迟疑,黎微墨知道大概是没希望了,有些失落,黎簌染连忙蹲下身,向他解释自己的顾虑。 “把我的佩剑给他吧。”凌汐回了房,恰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两人大惊,黎微墨的小嘴都合不上了,他爹这么宠他的吗?当初娘亲为什么要抛下这么好的夫君离开? 他将残华剑放到桌子上,许久不见,这把剑依旧泛着寒光,气势逼人。 “残华剑可不是小孩子玩的,仙尊还是别开玩笑了。”黎簌染有些无奈,看他这么认真又坚定的模样,又有些好笑。 “它最近闷了,可以陪阿墨玩。” 桌上的佩剑发出轻轻的嗡鸣声,似乎是在回应凌汐的话。 “那也不能……”黎簌染皱眉,这可是他的专属佩剑,养出感情的,就算是很想给儿子好东西,也不至于这么割舍。 “小黑,等你学好了剑法,长大可以修炼了,我和你爹一起给你弄一把绝世好剑,你爹爹的剑……” “就让它偶尔陪你玩玩吧,但这还是爹爹的剑。” 她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黎微墨乖乖地点头,残华剑也点头,黎簌染有些微妙地看向凌汐,一道传声进入脑中。 “残华蓄谋已久。” 也是当晚黎簌染才明白,原来残华剑灵见黎微墨给染墨擦剑擦的那么干净,早就想跟着黎微墨享受按摩spa了。 把剑擦成了镜子,黎微墨很开心地跟凌汐炫耀,残华剑也开心地乱晃。 翌日,黎簌染本想去回春堂附近听听消息,却意外被一阵骚动打乱了思绪。 下意识地将黎微墨护在身后,只见人群开始迅速四下翻涌,挤来挤去,她本想拉着孩子离开,却听得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走快点,那边有俩疯子,大太阳天穿三层棉衣!” “看样子还是父子,年纪轻轻传了爹的病,怪可怜的。” “别说了,别说了,快走快走,疯子打人报不了官的!” 看着周围人往四面八方逃窜,也有人逆着人群想去凑个热闹,黎簌染停下了脚步,一手直接抱起黎微墨。 “姑娘,这么大个娃娃你抱怀里,吃劲不?我夫君闲着,让他帮你抱着,咱先走远点,别被疯子惦记了。” 好心的路人姑娘见她带着孩子站在原地,便上前询问,她的夫君听了妻子的话,忙撸起袖子准备帮忙抱孩子,却被黎簌染拒绝。 “我家就在附近,姑娘你们先走吧。”说罢,她头也不回的逆着人群走去。 黎微墨还沉浸在那个姨说他是大娃娃到底是在说他胖还是说他长得好的纠结中,下一秒就看到了自己的老仇人。 正是黑瘦少年飞子和他爹,在回春堂附近裹着棉衣,两人的脸有些发肿,身上的棉衣也破了许多口子,露出内里泛黄的棉花。 纵然城里的天气很热,他们还是咬着牙没有脱衣,一下又一下敲着回春堂紧闭的大门,呜呜呜发不出声音。 但看这架势,骂的很凶。 黎簌染猜,他们或许是想找井宁帮帮忙,肯定不是来找她儿子道歉的。 第127章 秦歆 站在远处观望了一下,两人敲了许久的门,从敲门开始转向砸门,肉眼可见的怒意冲天。 周围还站了围观的路人,包成一个圈,视线盯着大热天穿棉衣的两人,窃窃私语。 回春堂依旧没有开门,飞子爹拍累了,青肿的眼睛里燃着火,开始四下翻找些什么,周围的人因为他的靠近连连后退。 男人在人群中找到一个卖猪肉的砍刀,掂在手里试了试,非常满意,拿着砍刀直接丢到门上。 众人目光灼灼,好巧不巧,回春堂紧闭的大门却在这时突然打开,一个淡绿色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那砍刀直接冲着人影而去。 有人害怕的捂住眼,然而意料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只见回春堂内,一个少女绑着灵巧的髻,淡绿色的飘带如春风拂柳般飞扬,绿罗裙宛若荡漾的水波,很是灵动悦人。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居然直接徒手接住了砍刀,黑黝黝的眼睛看着罪魁祸首,把玩着手里的刀。 “别看了诸位,这二位无非就是想来看病罢了,都散了吧。” 少女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些许不符合她的威慑,让人心底一颤。 见围观群众不动,少女举着手中的砍刀,灵巧的手指转动把玩了一番,眼神里多了几分威胁。 “再不走,是想被这疯子砍吗?你们可没有本小姐的身手吧?” 少女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 围观的众人回忆起刚才的惊悚时刻,谁也不想被误伤,于是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 黎簌染抱着儿子,目睹了一切,她蹙着眉,见这青衣少女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见人群都散开了,男人指着自己的嘴朝着她呜呜呜,随后抓住自己的儿子一起给少女磕头,显然是在为刚才的鲁莽道歉。 原来他们会道歉,黎簌染捏紧拳头,两条狗只愿意给自己的主人道歉,再冷再痛也不会向被它们咬过的人道歉。 注意到一股冰冷的目光,男人转过身,与她直视,最先认出了她怀里的黎微墨,女人长相出众,明明根本没有见过,却又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惧。 仿佛看到了黑红色的毒蝶。 飞子拽了拽父亲的袖子,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黎微墨,仿佛在威胁。 青衣少女自然也注意到了一大一小的母子俩,飞子连忙指指自己的嘴,又指向黎微墨,仿佛想让她帮自己出气。 少女拿着砍刀,瞪了回去,飞子立刻不敢多动,只能垂下头,非常安静。 她清楚,这是被下了禁言咒,井家村的雪能够在九月也如此寒冷,说明是个境界不低的修士。 她同黎簌染对视,漫不经心地抬手将砍刀掷过去,黎簌染瞬间冷了脸,掏出染墨迎刃有余地抵挡,残华剑却比她还要快。 几乎是青衣少女发力的瞬间,一柄冷剑从黎微墨的乾坤袋里跑了出来,寒光乍现,瞬间将气势汹汹的砍刀扇飞。 末了,它回到两人身边,护在他们身前,很是潇洒优雅的样子。 青衣少女眉头一紧,大惊:“残华剑!?” 她看了眼周围,却并没有时衍仙尊的影子,踹开凑到脚边的飞子爹,径直走到黎簌染他们面前,脚踝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行同辈礼。 “这位仙友可是云山剑宗的人?多有冒犯,我乃药仙宗宗主三女秦歆,不知仙友与时衍仙尊是何关系?” 秦歆收敛了玩心,一本正经地打起了招呼。 黎簌染晃了神,没想到一百多年没见,秦歆还是这么像小姑娘,反观她自己变化着实太大,煤气罐罐变温柔美人,虽然现在芯子长成了傻子。 “秦歆?”黎簌染勾唇:“好久不见,你可认得出我?” 秦歆抬头瞧了瞧她,倒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般容貌出众,声音如此温雅好听的人。 还有她怀里的孩子,年纪不算大,眉眼却挺像她,还有那么一点……像时衍仙尊,只不过比仙尊更活泼了些。 “抱歉,仙友,若是旧识,那可真怪我记性不太好,一时想不起居然认识这般美貌的姐姐,还请见谅。” 少女有些娇憨地笑笑,与方才威胁人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没事,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来,我是黎簌染,黎宗主家的小女儿。” 黎簌染知道她根本认不出来,毕竟上一次见面还都是小时候,后来也传过信联系过几次,只是不多,本以为会在秦家遇见她,没想到居然这么早就重逢。 “你……梨酥?” 秦歆的眼睛都直了,圆滚滚的眼珠子咕噜噜,要把她浑身上下瞧一遍,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她记得小时候那姐们儿那么胖,玉师兄抱她的时候跟抱个猪似的,全仙宗都把她当块宝贝疙瘩。 这一百多年过去了,居然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美艳惊人了? 怕不是夺了谁的舍吧? 黎簌染见她眼神飘忽,显然是神游了,抬起胳膊让黎微墨帮她撸起袖子,将手臂上的梨花印给她看。 “如假包换的黎家小姐,这梨花总该认识吧?我们黎家每年摘梨子的季节都会画上去的,小时候我还给你脑门画了一个。” “我也有!”黎微墨将外祖父给他画的小梨花展示了出来。 看着这熟悉的印记,还真是他们黎家的特色,外人学不来的,秦歆这才相信,满脸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跟她记忆里的胖墩墩完全不一样。 “女大十八变,还不允许我减肥了?” 黎簌染笑笑,“儿砸,这是歆歆姨,歆羡的歆。” “歆歆姨好!”黎微墨乖乖地打招呼,一旁飞着的残华剑嗡嗡响。 “啊……你好……”秦歆堆笑,好家伙,还有娃了。 见没了危险,残华剑闪了闪,回到乾坤袋里。 秦歆盯着孩子腰间的乾坤袋,咽了口唾沫,这娃娃还挺厉害,居然把时衍仙尊的佩剑都抢了。 “这是我爹的剑。”见她一直盯着看,黎微墨解释道。 黎簌染沉默了一会儿,想必秦歆已经猜到什么了,还好有凌汐给孩子的玉珠子,能够让高境界的修士察觉不到孩子是小猫。 不然时衍仙尊是小猫的事就暴露了。 “这是仙尊的孩子,你帮忙带的?” “不,这是我儿子,我和仙尊的孩子。” 她想了想,还是将此事说了出来,凌汐其实很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奈何在宗门里根本没办法圆谎,现在出来了,也不必这么畏畏缩缩。 秦歆一天被震惊了好几次。 将久别重逢的姐妹接进回春堂,秦歆没有再管飞子父子俩,让他们赶紧回去,他们惹怒的人是时衍仙尊,她怎么可能坏了仙尊的事。 男人求人不成,唯一的希望又跟仇人相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想捡起砍刀动手,刚砍向黎微墨的那一刻,被秦歆一脚踹飞。 恶狠狠地训斥了一番两人,他们这才灰溜溜的逃走,临走前不忘剜了一眼黎簌染母子。 将人招呼进屋,秦歆合上门,井宁刚好从里屋出来,见了熟悉的人影,身形一顿,又见她和秦歆关系颇好的样子,更是眉角抽搐。 黎簌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人看穿。 第128章 秦大公子与仙尊的关系 “小宁,这是我的旧友。” 见男人有些发愣,秦歆也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率先打破沉寂,井宁缓过神,施施俯首行了一礼,便去备茶了。 落座后,青年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黎簌染,见其和秦歆谈笑风生,拿着茶杯的手略微发抖。 “原是如此,那井家村常为我们药宗供药草,但也不是太熟,这般顽劣,那我也该做点什么,为孩子出口气。” 听完他们和井家村的恩怨以及凌汐会对凡人施禁言咒和创风造雪的原因,秦歆率先撇开自己对井家村的偏爱,低头问坐在两人中间的黎微墨: “小家伙,你想怎么罚他们?把他们都溺死,怎么样?” 黎簌染轻笑一声,揉了揉黎微墨的脑袋,显然是被此话震惊到了。 她跟秦歆交往不算多,这丫头是个有仇必报的,也是个聪明机灵的。 哪怕他们秦家跟井家村因着药草的来往关系再好,也会念在她宗主之女的身份以及凌汐的仙尊大能身份去权衡利弊,从而抛弃井家村这样的合作对象。 要不然都喜欢给自己整个靠山呢?云山剑宗可是男主萧缙的第一靠山,稳得很。 黎微墨摇摇头,死倒是不至于,他要的是让他们也吃点苦头,知道悔改,向他道歉,向城里被他们伤害过的人道歉,并且保证再也不犯。 他们的确很坏很坏,但在他们没有将自己的路走绝之前,黎微墨愿意给他们留后路,魔域的长老们也是这么对待恶霸魔族的。 若是再犯,并不改顽劣才会用杀招,他觉得还没到那种地步。 “小孩子心很单纯善良,我懂。” 秦歆托着脸,杏眼含笑,平添了几分可人。 “这事我和仙尊会解决,歆歆你只要保证你和其他人不插手就好。” 黎簌染看向在座的“其他人”,井宁被带着威光的眼神扫的有些难受,面色发冷,同她对视,露出完美的讪笑。 “好吧好吧,今年井家村的药草我也不必收了,一肚子坏水的人,还指望能种出什么治病救人的药?” 秦歆依旧笑意盈盈,语气很是轻巧随意,余光却也瞟向了一边的井宁,夹杂着冷意。 井宁继续优雅礼貌却又略显尴尬地微笑。 “那就不提这个了,梨酥,你居然和仙尊结侣了,怎么没让我参加结侣大典?我爹都没有收到邀请!” 少女的声音里蕴着几分嗔怪,好似非常遗憾自己的姐妹不邀请她参与典礼之事,更生气她这么多年没怎么联系,居然连成亲都想不起来她。 “没有典礼,他喜欢从简。” 黎簌染泰然自若。 “你当真和时衍仙尊……” 见她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秦歆本来还留存的疑惑瞬间被打散,再看看这孩子的样貌,真的就是和凌汐很是相像,还有残华剑如此护主的行为…… “当真,他正在客栈做饭,要我把他叫出来同你说些话吗?” 见她一脸轻松地说出如此惊人的话,秦歆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时衍仙尊结侣一事假,还是他在客栈做饭更假。 “还是不必了……”她连连摆手,黎簌染却勾起了玩味的笑,也是注意到了她害怕时衍仙尊,才会这么逗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 秦歆的声音有些微弱,发间的飘带凌乱的散开,又像凋谢的荷,神情更是有些低落。 “怎么了?” 黎簌染皱眉,这个表情,难不成秦歆暗恋凌汐,得知他成亲结侣,郁郁不欢? “也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怎么,但一想到我大哥会非常难过,我就……” “就?”黎簌染不解,跟秦家大公子有什么关系? “就开心的不得了!” 秦歆一拍桌子,惊的黎微墨一激灵,窜到母亲怀里,残华剑又跑了出来,剑身拍拍小主人的背似是在安抚。 “一惊一乍的!”黎簌染捏捏她的脸蛋,秦歆说话都不利索了,模模糊糊地跟孩子道歉,温声安抚。 “小家伙,你娘真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什么?”黎微墨抬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 “你娘娶了时衍仙尊,我哥绝对难过得想自尽,看他不开心,比我连续突破三层境界还高兴。” 说着,似乎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兴奋,她抱着黎簌染的脖子朝着那张精致美艳的脸蛋吧唧了一口。 小时候的姐妹瞬间出落成大美人,还跟那么优秀的仙尊成了亲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娃娃,是做梦都要笑醒的地步。 难怪她爹想让她跟黎簌染从小打好交道,原来是这层意思,本来宗主之女已经很不错了,又跟着时衍仙尊,爹娘都这么厉害了,娃娃又能差到哪里? 到时候这三个人都可以成为她秦歆的靠山,再加上秦家这个后盾,还怕在修仙界找不到天材地宝、找不到人脉帮忙吗? “为什么你哥……会难过……” 黎簌染抽抽嘴角,又被秦歆用手扶住,努力为她保持美貌,奈何这情绪实在难以压抑,她还是不明白,秦大公子跟她没什么关系,见都没见过,为什么她和时衍仙尊在一起,他会难过? 秦歆知道她的疑惑,低头看了眼同样疑惑的黎微墨,再度张开手臂抱住黎簌染,十分亲昵地凑到她耳边: “因为我哥喜欢时衍仙尊,两百年前他带我去云山剑宗找你玩儿,就是为了见仙尊。” 晴天霹雳! 原着里凌汐是个老光棍,以至于在得知自己和他那层关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有情敌一说,甚至有点好奇凌汐这么在意她,遇到爱慕他的人又会是什么表现。 没想到第一个登场的情敌就是boss级别的断袖。 男性之间兄弟情深,听秦歆这话他们一定认识了许久,万一她家大猫没发现对方的心思,傻傻的被兄弟占了便宜可怎么办? 再或者,万一她把秦大公子是短袖并且爱慕他一事都告诉凌汐,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是那么耿直的仙尊啊…… 黎簌染的表情变化非常丰富,秦歆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这事实把姐妹刺激的太严重搞得他们夫妻感情破裂,那她真的是千古罪人。 时衍仙尊两千年开了个花,被她挑拨离间,那可就不是头顶下雪这么简单了。 “你们在悄悄说什么?又不给我听!” 黎微墨仰头望着两人,撇嘴。 “没事没事,小家伙,姨姨和你娘再说一些姑娘家的小秘密,小男子汉不能听。” 秦歆一句话打发了他,黎微墨果真听话的不再问了,倒是让她有些意外,想了想,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是时衍仙尊的孩子,自然是懂礼节的。 “歆歆,你哥现在在这边吗?” 黎簌染试探着问,明白就算在霄默城见不到,到了秦家也一定会相见的,不过还是问一下更安心。 “别怕,不在这儿,就算在这儿,我也不会让他动你。” 秦歆勾唇笑,捏着拳头仿佛真的能打过兄长的样子。 “他前些日子杀了只狼妖,正去神庙向古神忏悔呢,我们秦家每杀一次生,都要去向古神忏悔,虽然我们只杀行恶的生灵,但到底是古神所庇护的万物。” 黎簌染松了口气,还好,他们秦家规矩都挺怪,这一忏悔要花三个月,到了秦家也铁定碰不上了。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或者你说的时候带上我,我想成为第一个看他爱而不得痛哭流涕的人。” 少女幻想着那时的场景,笑容越发的张扬,一时让黎簌染不明白那位哥是怎么惹这丫头了,居然让她如此恶趣味。 第129章 催促 闲聊了许久,黎簌染看了眼天色,带着孩子告别。 秦歆笑着将她送出门外,不忘招呼她改日再叙,见二人背影渐行渐远,合上了门,转身直视站的笔直的井宁。 男人一手虚握,置于胸前,面部线条过渡柔和,缺了些许阳刚,薄薄的唇瓣抿起,仔细观察对方的情绪。 “你……是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样儿了吗?” 秦歆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寒霜一般冰冷。 井宁露出儒雅的笑容:“当然不是,井某有今天,全托秦小姐和大公子的福。”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少女缓步上前,与他对视,深黑色的瞳孔宛若深潭:“话挺好听,但是……” 她抬起手,拍了拍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比女人都要精致的白皙面孔,双眼泛着光,藏不住内里的不屈。 她又拉起他的手瞧了瞧,那双手比她大不了多少,很是精瘦。 井宁没有别的动作,任凭她这么肆意地凝视,幽深的潭水平静无波。 下一刻,波涛汹涌,清脆的耳光声响彻空旷的内堂,少女收了手,接过侍女的帕子仔细擦了擦,仿佛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井宁轻抚着刺痛的脸颊,却没有任何不满,笑容依旧儒雅随和,仿佛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侮辱。 “劣根性!”秦歆扔了帕子,盯着他,“当初若不是我们,你早就被封在井里永世不得超生。” “现在倒好,你发达了,还要上赶着帮他们撑腰,纵他们作恶,若不是今日遇到了旧友,你还要瞒我多久?” “小姐误会了……”他只是轻描淡写道,却并没有解释的意图。 “你想怎样,与我无关,我在乎的不过是井家村的药草,你改不了你的奴性,这霄默城最不缺药材商。” 井宁猛然抬头,显然这句话让他异常在乎。 见他这副模样,秦歆冷哼一声,果然什么人都在乎权势和钱财。 “你知道他们惹得是谁吗?是仙家的人,旁的不必我说了,该怎么做你也明白。” 秦歆不再多言,徒留井宁一人愣了半晌,脑海里还回荡着她的那句“奴性”。 他是从井家村最底层一路走过来的,人们看着他不断富有,创立了最大的药铺,曾经欺辱他的人都在巴结他,回春堂也因此成为井家村的靠山。 他为什么要帮那些家伙,甚至导致井家村的孩子都成为霄默城的噩梦? 不是奴性,他一直告诫自己,他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秦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 黎簌染离开回春堂,召出染墨调动雪骨玉里的灵气御剑往井家村的方向飞去。 怀里的黎微墨有些不解:“爹爹不是让我们等吗?” “可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不想让你难过,娘亲也帮你出气。” 她抱紧儿子,蹭了蹭他白嫩的小脸蛋,笑:“你爹也认同。” “你们说悄悄话了?什么时候?”小家伙眼睛晶亮亮。 “你不知道的时候。”黎簌染神秘兮兮,余光瞧了瞧身后逐渐浓郁的几分魔气,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高处屋檐上,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跃向溢着魔气的方向。 如果凌汐没猜错的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魔修正是之前他在云影镇对战过的那个,散布魔召令的魔修,不知道跟那个新魔尊到底什么关系。 跟踪的魔族被拦截,黎簌染带着孩子成功到达井家村,抬手让风雪散了些许,抱着孩子再度来到飞子家。 破草屋内传来东西摔落的打砸声,灰溜溜逃回来的父子俩正闹起了争执,男人拿着棍子乱打一通,飞子躲来躲去,力量悬殊,打也打不过,嘴巴张不开,骂也骂不出。 飞子躲到桌子底下,吃饭都有些倾斜的木桌被劈成了两半,无奈只能往外跑,他老子一喝酒就发疯,之前都是打那个贱女人,现在女人死了,又来打他了。 刚跑到门口,便见到不速之客。 黎簌染看了眼院子里新积的雪,薄雪覆盖之下隐隐能看出些许扭打的痕迹,能看出是有很多人来过这里。 看来他们父子身上的伤是因为同乡的众怒,难怪会想着去回春堂找人。 见飞子开了门,黎微墨挺直了腰板和他对视,绝对不会再露怯。 当娘的见自家小猫如此可爱,难免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为他涨涨气焰。 “小朋友,认错了吗?和你爹一起出来道歉认错,哄好我儿子,我就撤了这风雪。” 赤色长裙寒风中飞舞,为单调的白色添了几分亮丽,宛若寒冬中的腊梅,红色,却又透着冷艳与压迫,像初绽的梅,更像流淌的红雪。 飞子被眼前女人的气势吓得有些呆愣,甚至无暇思索她话中的意味,身后再度传来急促的脚步,男人已经拿着棍子追来。 堪堪躲过他的攻势,飞子在雪地里滚了一圈,棉衣上沾了雪,瑟瑟发抖,身上被村民打出来的伤痕更是发痛。 道歉?他才不要做那么丢脸的事,不撤风雪就不撤,回春堂不可能会放任他们种的药草被冻死,因为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再有谁能种出井家村的药草。 飞子夺着他老子手里的棍子,呜呜呜地发出声音,指着院落里的两人,想让他放下手中的事,对抗外人。 黎簌染抱臂招招手,一脸微笑。 男人这才注意到刚才那个导致秦歆踹了他两脚的女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刚喝完烈酒,面上还发着红,皴裂的脸颊上像是抹了腊,透着点点红色。 一看到这个女人,又想起刚才被秦歆一个少女怒踹的痛处,牙都要咬碎了。 一把推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男人拿着棍子,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眼前身着红裙的女人,面相依旧是那么姣好,方才在城里就让他移不开目光。 看来这就是那小贱种的娘,如果杀了那小贱种,占了这个女人,那个害得他不能说话的男人一定会气到发抖。 哪怕他是什么仙鬼,有法术伤人,死前能得这样一个美人,也值了。 男人的眼神越发的猥琐。 黎簌染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适,厉声道:“我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既然你们不愿认错,还想搬救兵,那我就只能催催了。” 说罢,她抬手捏诀吹来飓风,将地上的雪都卷起,满是白色的院落里,各个摆设自雪之下显露了出来。 一口大缸吸引了她的注意。 黎微墨裹紧爹爹给的保暖仙衣,又轻盈又保暖,安静地看着自家娘亲帮他出气,瞧着方才还直勾勾看着他娘的男人已经被飓风冻得不得动弹,心底有些畅快。 第130章 溺缸 见儿子的眼睛亮了,拉着她的小手紧了紧,俨然一副出了气的畅快,黎簌染收了风,再度问向父子二人。 “认错吗?” 两人堪堪站直了身子,脸冻得通红,裹紧已经被融雪浸湿的棉衣,飞子努力睁开眼,咬着牙,不屈不挠。 他爹的脑袋有些晕乎乎,听见“认错”二字,又生生忍了身上的疼。 他不认错,且不说是尊严问题,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有这风雪,他才不想撤,整个村子一起受冻。 反正村子里那群混账都打过他了,这时候认错撤了风雪,让他们的药草卖了钱,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凭什么? 不如大家一起挨风雪,打都挨了,为什么要让那群混账好过? 见他的眼神不仅没有恐惧和后悔,反而更加坚定了,黎簌染也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对方又不能说话。 仙尊的禁言咒她解不开,又怕解开了,这群嘴脏的家伙会骂她家心肝小猫咪。 “唉,你们这种坚强,如果用在正道上该多好。” 黎簌染叉腰,笑容透着邪气,父子俩已经成了冰雕,却依旧不屈服,她便缓步走到院落里的大缸旁边,将冰封的水化开,一缸还带着余温的水将周遭的积雪融化。 黎微墨凑过来,抬头看向自家娘亲,明白她又要干坏事了,就像当初对许家打手一样,总会变着花样地欺负人。 欺负那些恶人。 曾经当过灵修的悦歆长老曾说过,仙家人是不能随意造下杀孽的,这样实在太局限了,有修士伤她,她可以反击,普通人伤她,却不能大打出手,只能吓唬他们给个教训。 因为力量是用来保护,而非杀戮,悦歆长老觉得憋屈,凡人里可有不少渣滓,不能一巴掌把人拍死,简直是要把鸢尾花气死。 黎微墨在魔族也便学会了以牙还牙,现在看自家娘亲的样子,肯定是要把那父子俩摁缸里体验一把当初他被摁在河里的感觉。 只见她在不得动弹的两人间看来看去,最后挑了个大的,一脚踹到男人的膝窝,趁着他吃痛跪在地上的时候,用手抓着他的头发,拖到缸边。 人被揪头发的时候,是又痛又无助的,她在现代时就常常被后妈揪着头发打,又疼又难逃,以至于她当初剪掉了长发,试图长大后逃离。 将人甩到缸边,飞子见父亲被控制,想上去帮忙,却一想到刚才被这酒鬼差点打死,立刻待在了原地,心底甚至有些兴奋。 红裙的女人勾着唇笑,这样暴力的父亲,如此放纵自己和孩子的暴行,怎么可能教养出忠孝仁义的好孩子。 “开心吗?你维护的孩子,不在意你的死活。” 女人的声音像蛊,一直在脑海里回荡,疼的龇牙咧嘴的男人一看到自己儿子畏畏缩缩的样子,怒火中烧,真是白养了这么多年! 他想骂,却依旧忘了自己不能说话,黎簌染感叹仙尊的禁言咒实在厉害,手上发力将人往满满一缸的水里摁下去。 她曾经被自己的继母这么虐待过,知道中间隔多长时间能让人又痛苦又无法断气。 过半分钟就拽上来让人喘口气,然后继续摁,来回三次,男人已经憋的脸泛靑,突破禁言咒对嘴巴的封闭,努力张嘴喘气。 “认错吗?”女人的声音凉凉的。 男人忽然张开了嘴,豁然开朗,“啊啊啊”喊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话,猜测是水让自己黏住的嘴唇张开了,一阵欣喜,更别提道歉了。 不等黎簌染动手,自己将脑袋放进水里。 她有些无奈,本是施法让他能张口喘气,别没两次就被呛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谁想到他居然脑子进水了。 她朝着一旁正在看戏的飞子耸耸肩,笑:“他好像很开心,你也来吧。” 说罢,不等飞子回答,她一巴掌将男童拍飞,倒立着掉进了缸里,与老爹头撞头。 黎微墨看着这完美的抛物线,捂住嘴掩饰自己的惊讶。 揪着头发将将人摁进水缸里,来回折腾了几次,飞子爹发现禁言咒根本不能被水破除,有些绝望,失去氧气大口呼吸,却吸进一大口风雪,从外到里浑身发冷。 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要交代在这里,冻成雪人。 “认错吗?不认的话,你们今天大概率活不成,你们死后,我就立刻撤了这风雪,别人的药草都能卖钱,你家田里的草,也会被人分走。” 她知道这个村子里的男人极其爱钱,但是也不见房子住的有多好,想必都是爱花钱的家伙,用这话刺激人,保准儿能戳痛处。 果然,男人立刻抬手,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表示屈服,飞子见爹怂的这么快,早已受不了冰冷的水以及无法承受的缺氧,也跟着下跪。 真是好笑,受了这么多苦都不愿意服软,一听赚不到钱,立刻下跪。 一脚踹向男人的腹部,冷哼一声:“是该向我跪吗?” 声音冷硬,透着狠厉:“不知道该向谁道歉,就继续!” 说罢,她弯腰去拽两人的头发,他们动作很迅速,爬到黎微墨面前,磕头下跪。 见两人这般诚恳,黎微墨又回想起那天这个不到十岁的少年嚣张的模样,霄默城的人都被他们所谓的“年少调皮”所欺负,又碍于回春堂,才不敢讨说法。 若不是他爹娘厉害,又认识秦家人,这俩家伙肯定不会服软。 想起父亲之前的话,他们的禁言咒只有真诚道歉才能说出话,黎微墨立刻抱着臂,要求道:“我要你们张口道歉!” “不光要对我道歉,还要对卖蜜饯的伯伯道歉,对你们偷盗过的人道歉!” 孩童的声音有些稚嫩,却铿锵有力,听得跪着的两个人心里发颤,又有些气愤。 给他这么一个小贱货道歉已经是给他脸了,要不是这个女人妖怪一样的力气让男人无法挣脱,早就扒了他娘的衣服弄死在床上,再把这小东西剁碎了扔井里。 男人不屈的眼神里露着狠意,黎微墨感觉到一点不适,但是他娘可是魔尊,他是魔族小少尊,现在有娘亲撑腰,才不会轻易害怕。 纵然手有些发抖,依旧挺直了腰杆。 黎簌染站在两人身后,时刻盯着他们的动作,一旦谁敢对黎微墨动手,那就有吃不完的苦头。 “道歉,别逼我挖了你的眼!” 一声冷喝,让男人低下头咬牙张嘴道歉,但是一张嘴又发不出声音。 飞子也是同样的感觉,他的确心有不甘,但为了不溺死在缸里,决定服软,却也发不出声音。 不是说道歉的话可以说出口的吗?那个蓝衣男人简直就是骗子! 黎簌染也察觉到了,想让这两个东西诚信道歉是不可能的,又把他们摁在缸里好好洗洗脑袋,已经折腾的浑身是冰,却依旧说不出道歉的话。 看来硬的不行,软的肯定也不行,他们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永远都不可能。 既然这样,她不会把他们玩死,于是决定放了手,留下一句阴恻恻的“来日方长”。 仅剩一口气却依旧心里犟的不行的两个男人看着母子俩走远,心底的怨气越发强盛。 黎簌染飞在天上,感受到一股阴气,黎微墨拽拽她的衣袖,指向不远处的 第131章 神树 在这风雪笼罩的村落里,居然有一棵合抱之木依旧盎然生机,绿意浓浓。 黎微墨最先发现了异常,他虽没有在魔域见过几次冬雪,但也清楚有雪的时候树木根本没有叶子,这棵树明显有些特别。 黎簌染带着孩子飞到树前,这棵树的树冠巨大,看起来百年有余,树上悬挂着祈愿红绸,风雪之中宛如红色的浪潮般翻涌。 往下看,才发现雪花一旦落在巨树周围便开始融化,树冠底下站着乌泱泱的人,空气中飘荡着铜钱碰撞的清脆声,人们躲在巨树之下,贪恋这里唯一的温暖。 御剑飞在空中的两人朝着巨树靠近了一点,避开了人群,落在树冠内,身上的红裙与枝叶间的红绸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 黎簌染抱着儿子,摸了摸老树的枝干,只觉得它身上的确比周遭更加暖和。 翻了翻树枝上的红绸,有些挂着两枚铜钱,两枚圆形方孔的铜币在红色绸缎的缠绕下形成了声音澄澈的风铃,于漫天风雪中奏响微弱的乐章。 多观察了一番树下人的反应,许多人还在往枝杈上挂红绸,并望着自己的红绸合十双手,一脸虔诚。 黎簌染可以确定大概这就是每个地方都会出现的许愿树,用来祈福的,树下的几个孩童大部分都是那些欺负过黎微墨的孩子,其他人想必就是家长。 她看出几个熟面孔,此时也一脸虔诚,张不开嘴,依旧能明显感觉到身上的戾气。 不知道这棵树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不受风雪的影响,但她暂时没心思思考,底下这些人欺负过她儿子,她要先戏弄一下他们。 站在树干上,她抬手放出自己养的毒蝴蝶,一只晕转向的小灵蝶又跑了出来,黎簌染赶紧捉回来,放着毒蝴蝶去乱飞,利用它们的翅膀花色,结合悦歆的幻术,造了一场梦。 扑棱棱乱飞的小灵蝶被主人揪住翅膀,不再乱飞,黎簌染叹了口气,这小家伙次次迷路,是她养的蝴蝶里最傻的一个,还是最勤快的一个。 将蝴蝶放到黎微墨的脑袋上,蓝色的翅膀瞬间成为了装饰,小灵蝶还晕乎乎,想和毒蝴蝶一起去干活,又被主人制止,只能趴在小主人头上睡觉。 黎微墨鼓着嘴,搞不懂亲娘怎么这么喜欢玩他的头发,眼前人却露出明艳的微笑,指了指树下被毒蝴蝶包围却浑然不自知的那群人。 一个瘦高个的男人率先发出尖叫,手上的铜钱被甩飞,脚下一绊跌倒在地,呆愣愣的看着眼前,又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嘴里不断大喊: “不是我要掐死你的!不是……不是我!”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朝着他面前望去,却空无一人,下一秒,一个约莫八岁的男童发出尖叫:“姐姐!” 一个妇人听完这话,一巴掌拍在孩子脑门上:“乖宝醒醒!” 男童还没回过神,妇人就被男人一脚踹倒:“你个贱货!打我儿子!?” 一时间,树下的人群混乱无比。 “神树啊,救我!是……她要跳河的,关我什么事?女人不是生来就要被男人上的吗!?” “我没有剁你的手,我没有!别人都这么干,我……我也是被逼的!” “别叫了……我让你别叫了!要不是不带把儿,让我差点儿被打死,我怎么可能剁了你喂猪?” “你才两天大,你还没满月,你成不了鬼,你别找我……别找我……不怨我,怨你爹!” 人群混乱无比,方才还在祈福的人,都看到了此生最害怕的景象,有的在雪地里乱爬,有的下跪试图求饶,还有的抄起一根枯枝乱挥,试图赶走眼前的鬼。 黎簌染没想到,用这个幻术激发人内心的恐惧,本以为是会出现些猛兽妖怪,谁想到每个人身上都欠着命。 仔细观察一番,无一例外,都看见了曾经被他们害死的人的鬼魂。 这个村落,远比她想象的要邪恶。 收回了毒蝴蝶,人们依旧沉浸在幻象里久久不能平复,黎簌染跳到树下仔细观察了这棵树,却并没有找到它不被风雪侵蚀的原因,念在现在人多,不方便调查,她决定带着儿子先回去。 红色的衣裙消失在巨树之后,一个眼尖的人看到了那抹红色于神树之上朝着天际飞去,绫罗纱裙,飘飘若仙,不禁高呼:“神女!” 此声一出,人们纷纷看到了希望,朝着飞离的红色追赶、跪拜,不惜在雪地里受尽寒风。 待到那一抹红色消失于天际,人们感到眼前一片清明,眼前凶恶的鬼怪都消失殆尽,更是不禁感叹神树有灵,降神女守护村落,纷纷惊喜万分。 黎簌染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神女,飞回了客栈,凌汐已经在等了,桌上是做好的冰奶,绵密清凉,被娘俩称为“冰淇淋”的东西。 男人依旧是一身洁白的长袍,朴素无华,腰间简单配着玉佩,乌发随意披散着,银色的弯月青藤额饰坠着暖玉,温润如画。 桌上的青蓝色发带随意摆放,看样子他刚刚试图回忆重生前的记忆,见两人回来了,便默不做声地收走发带。 “阿墨,开心点了吗?” 见儿子已经坐到了自己身旁,他不禁发问,也不知他们今日去井家村有没有得到真诚的道歉。 “开心,娘亲惩罚了坏家伙,但他们一点都不真诚,根本不会道歉。” 黎微墨踢着小腿,心情还算不错,多亏了爹爹将残华剑借给他玩儿,再加上娘亲帮他出气,今天已经很开心了,一回来又能吃上心心念念的冰淇淋。 接过娘亲给自己盛好的一小碗冰淇淋,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瓷勺吃了一口,冰凉丝滑的奶香味让他不禁晃晃小腿,更开心了。 “追上了吗?” 黎簌染看着这没有多少冰碴子的冰淇淋,不禁感叹仙尊果然是聪慧过人,才教了一次就做的如此成功的,今早听他想给孩子做冰淇淋的时候还以为会翻车呢。 今日又被陌生的魔修追踪,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中途追了个魔修,居然还不耽误做甜点。 她上辈子究竟干了什么拯救世界的好事让这么好的仙尊一直惦记,真是走大运了。 “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平淡,默默吃了一口冰点,瞬间变成小猫眼,竖瞳直接变圆,意外地有些好吃,再来一口。 黎簌染可不平静,她这个魔尊见了凌汐都怕的变成鼹鼠,居然还有凌汐追不上的魔修? “那个人太狡猾,不逃,专跟我说话,还问我姓什么、家住何方、夫人年芳几何……” “我刚记起你的年岁,那人便缩地成寸,跑了很远……” 凌汐扶着下巴,似乎再为之前的事进行反思,他的确不该在那个时候分神,让人逃掉。 黎簌染却觉得有些后怕,凌汐沉默寡言一事世人皆知,这魔修既然之前敢跟他对峙,说明是知道他的性格脾气。 其实也是在远光镇和近期的相处中,黎簌染才发现他沉默寡言完全是因为社恐,所以对待黎恒在周边讲八卦根本没有开口拒绝的能力。 而他有时说话,总要再三思索,一说错了话,就会非常耿直地道歉,参考之前在尸魔冢他向她道歉的样子。 而这个魔修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寻找话题,让社恐仙尊分神慌乱,甚至能误打误撞让他对某个话题陷入思考。 那个人,一定很了解凌汐,亦或者是很早就看透了凌汐沉默寡言的本质。 魔域里会有这种人吗?亦或是这个魔修,并不是来自魔域? 第132章 伪造的魔召令 “仙尊,咱得锻炼一下,不然碰到敌人是话痨可怎么办?” “嗯……”优雅地吃了一口冰凉绵密的甜点,他不慌不忙地答道:“若是黎恒那样的,我倒也不会分神。” “你也话多。”他望着她。 黎簌染突然被点名,撑着脸讪笑,有点子想捶死之前在远光镇再重逢时口不择言的自己。 “我可以话不多。”她急忙补充。 “不必,我喜欢。” 他随口道,好似并没有发现这句话有多么的暧昧,低头给黎微墨递手帕,擦了擦孩子的小嘴。 “也喜欢阿墨。” 黎微墨眼睛圆圆的,乖乖答道:“我也喜欢爹爹,虽然你不爱说话。” 凌汐轻声笑笑,温润和煦,视线又回到呆愣愣的黎簌染身上,开口:“或许是你们同我太亲近了些,今日这魔修与我搭话,还真是让人容易分神。” “而且,有些熟悉的感觉。” “熟悉?你不是说可能是之前散布魔召令的那个?” 既然之前对峙过,觉得熟悉应该也没问题。 “不,是之前那个魔修,但我总觉得,还要更早一些,不知在哪里见过,只是样貌并没有印象。” 凌汐面露难色,黎簌染也明白他为何会将发带拿出来窥探重生前的记忆。 “那……有线索了吗?” 他摇摇头:“若隐若现,又毫无头绪。” “那下次我们一起追拿他,直接问他做过些什么,又为何要散布魔召令。” 黎簌染一腔热血,之前写信问了兔三三,魔尊印没有被盗,他对魔召令的调查还不够多,没想到现在自己直接碰上了。 既然碰上了她这个魔尊,还带着仙尊,简直就是游刃有余。 “嗯,我怀疑跟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尊有关联。” 他沉思道,将魔召令拿出来给她看,随后拿出那块魔石,点了几分魔气到纸上,一张非常普通的纸张在魔气的作用下显露了字迹以及上边通红的魔尊印章。 黎簌染拿过来看看,这魔召令的纸张的确是魔域的纸,也是特地用来散布魔召令的纸张,这东西她记得早就被越弦封在仓库里,被长老靳绍看管。 她恍然大悟,既然凌汐能偷走碧落镜三年不被察觉,想必神陨魔境大开之时还有其它人通过结界的破洞进入魔域偷走制作魔召令的材料。 再仔细看看,这个魔尊印的确非常逼真,但作为魔尊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一般魔族没见过魔尊印,发现纸张是真的,肯定不会怀疑魔尊印的真假。 “我见过魔尊印,跟这个有细微的差别,魔尊印在越弦手里有破损,魔字中的下部分,也就是‘鬼’左边有缺口,这个魔尊印,是在‘鬼’的右半部分有缺口,显然这个人是伪造的,也注意到了破损,只是弄反了。” 她指着那个微不可察的缺口解释道,凌汐皱眉,问:“你是怎么见的魔尊印的?” 黎簌染愣住了,普通魔族的确很难见到魔尊印,更不可能注意到这种细节。 黎微墨非常机智地答:“死怨河旁的墙上!” 凌汐低头,等待他接下来的解释。 “就是,死怨河很危险,魔尊怕小孩子掉进去,就在旁边的墙上安排了人守着,还贴了个告示,不让我们靠近。” 黎微墨开始回忆了一番死怨河旁的围墙。 “对,为了提现公信力,魔尊在告示上盖了魔尊印,小孩儿们都因此不敢靠近。” 黎簌染也补充道,她本来还想找借口说是从兔三三那里见过魔尊批过的文件呢,她儿子倒是给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 “而且魔域的长老们开了私塾教导孩子们,有提到过魔尊印的破损,小黑记得可清楚了。” 黎微墨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亲爹,开口:“我和娘亲都是魔域的五好居民,不干坏事的。” “五好居民,是魔域对居民的评价制度,先魔尊希望魔域不干坏事与世无争,新魔尊便开辟了这项制度。” 黎簌染试图挽回一下魔尊的形象,她的确推行了这项制度,所以那群蠢货在魔域乖乖种菜,有的就算不服气,也会为了这个称号而努力,完美化解了魔域的矛盾。 “当真如此?”凌汐的表情还是有些不愿相信,只当这娘俩是实诚,在魔域里被魔尊牵着鼻子走,却又不想浇冷水。 等他真正到了魔域再说吧,还有许多事他需要到那里去求证,如果新魔尊真如传闻中那样,他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对啊,你别不信,等你到了魔域,你就信了。” 黎簌染抱臂,也知道他不愿意相信,并没有多计较,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所以说,这个魔召令是假冒的,新魔尊才上任两年,说不定连祸琅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呢!” 黎微墨附和:“没错没错,不知道!” 凌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非要帮着那个臭名昭着的魔尊说话,看来这心经还得让她勤背着,不能总是向着外人。 “此事是否与魔尊有关,等捉到那个魔修,便会有线索。” 他用一句话结束了讨论,没有再贸然定魔尊的罪,等真相浮出水面,他家这两位自然会相信他。 他应该比魔尊更可信吧?他不禁怀疑自己。 “那先不讨论这事儿了,你记得下次可不要再走神了。” “嗯……” 他应着,只是别人有目的地与他搭话的时候,的确容易紧张些,一直都没怎么克服。 黎簌染便顺势提起今天去井家村遇到的事,欺负过黎微墨的父子俩不肯认错,她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情,非常大度的让他们反思。 凌汐点点头,不杀生就好,她已成魔,害怕她会过于偏执。 见他神情不变,她便接着提出神树一事,还有村子里的人似乎都沾着人命。 提到这里,被遗忘在黎微墨脑袋上的小灵蝶仿佛睡醒了,扑棱着翅膀跑到凌汐面前,将今天在树上看到的几个画面透过灵蝶身上的灵气传入他的识海。 黎簌染暗暗竖起大拇指,养了个灵蝶相当于养了个手机,而且她这只特迷糊的小灵蝶已经有了灵识,特别乖巧懂事还聪慧。 凌汐睁开眼,灵蝶自手边飞走,回忆着方才的画面,却是有些离奇。 神树那么巨大,居然能承受住风雪的侵蚀并且保留一份春色供人取暖,其中到底是有何原因,莫不是年久的神树已经生了灵,即将成妖,才会有如此力量。 黎簌染摇摇头,她并没有察觉到几分妖气,而且她的小灵蝶也没有发现神树有灵识。 第二个离奇的事,便是毒蝴蝶的幻境中每个人都看到了鬼怪,而且都是被他们杀害过的人。 可是他们上次去井家村并没有在那些人身上看到怨气,这么多被杀害的人,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怨气? “井。” 黎簌染想起他们看到的那些井,井内是阴气,很有可能是他们做了些什么封锁住了受害者的亡魂在井里。 这个推断的确有理,凌汐也有些赞同,认为有必要再去井家村调查一番,最近的孩童失踪一事,也可能与井家村的恶人有所关联。 “一个村的人都有命债,也难怪他们的脑子与常人不同……” 黎簌染扶额,远光镇是十打一,到了这里居然变成了全员恶人。 “对了,你送信一事,是否紧急?” 凌汐抿唇,掏出日历,瞬间黑了脸。 “我遇上了秦家三小姐,就那个秦歆,要不让她通知一下她爹,找人把信送过去?” 他摇摇头:“这次事态紧急,关系重大,我需要亲自过去一趟,信件无法详细表达。” 第133章 会吃醋吗? “那你先走,那个魔修和井家村一事,我来调查就好。” 黎簌染拍拍胸脯,胸有成竹的样子,黎微墨吃完了冰淇淋,将碗放好,接茬儿道:“爹爹放心,娘亲不会乱惹事的。” 男人欣慰地勾唇浅笑:“不是不放心,只是欺负你的人改未认错,我不该独自离开。” “那魔修也未解决,万一我一走,他便来为难你们……”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是出窍期的魔修,他肯定打不过我的。” 黎簌染眯眼笑,发髻间的银钗闪着光,更添几分神气。 “再过几日,想必秦宗主还未出关,到时一起走。” 他决心再看看情况,黎簌染也不再坚持,能把厉害的大猫留在身边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原着里本该出现在霄默城乞讨的云月为何还不出现。 她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代替萧缙,拯救云月,如果云月还不出现,她便让他先启程去秦家,自己带着孩子在这里等。 只希望他去秦家的时候,那秦大公子不要从庙里跑回去与凌汐相见。 “染染,你只见到了秦歆,可曾见过秦弈?” 黎簌染呆滞了一会儿,愣愣道:“秦弈是……秦家大公子吗?” 凌汐点点头,神情严肃。 “没见过。”她的手有些颤,思索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凌汐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继而一脸轻松地笑:“那便好,他比黎恒要话多。” 黎微墨眨眨眼:“可是歆歆姨也话多!” “嗯,只是秦弈他……有些烦。” 黎簌染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儒雅有礼的时衍仙尊居然会用“烦”来形容一个人,这是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稀罕事。 “为什么烦?”她不禁追问。 “等你见过了……不……还是不要见了,染染你会吃醋吗?” 一想到璃玉玉胚上浑浊的黑色,他都有些发怯,她对自己有情意,但不多,有时总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话让她有些懵圈,又瞬间理解,原来秦弈喜欢他这件事,他是非常清楚的,还会怕她吃醋。 仙尊真的太棒了,这耿直的性格,直接打破了她的怀疑,超适合结婚! 黎簌染握住他的手,郑重道:“我知道,秦歆都告诉我了,你放心,你不喜欢的就是我不喜欢的,如果你喜欢和他做朋友,我也相信你不会产生那样的情感!” 一股气说完,她觉得自己简直非常开明,但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但我喜欢魔尊,虽然你不喜欢……但你一定会喜欢的!” 黎微墨的眼神有些微妙,他家娘亲是忘了自己这个魔尊臭名远扬了吗?这都不说破,会不会让爹爹以为他们是坏魔族? “先不说魔尊。”凌汐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喜欢那个女人的。 他看着被握紧的手,柔软的指腹还带着些许温暖,决心将自己跟秦弈的关系讲了出来。 “秦弈生的貌美,是比姑娘还要惊为天人的长相,也因此常常身着华美锦裙,与女子别无二致。” “约莫是两百多年前,你同阿墨一样的年纪,他与秦宗主带着妹妹来宗门,便……” 之后的话没有说,也不必说,那秦弈定是在那时跟凌汐开启了这段孽缘,看他这样子,社恐仙尊肯定是想过拒绝,但不会拒绝。 “娘亲五岁时,爹爹居然跟别人好!” 黎微墨从凳子上跳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亲爹,“而且兔三三说过,修士虽然年岁长,但也不能喜欢上小娃娃,那是坏蛋才做的事!” “阿墨,我那时还没有……”他试图向孩子解释,自己虽然和他娘有着这么大的年龄差,但并没有在她小的时候就图谋不轨。 而且五年前……图谋不轨的好像是她…… 黎簌染注意到求救的目光,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解释道: “小黑,兔三三的意思是,大人如果想和一个小孩子成亲,那便是图谋不轨,因为小朋友还小,根本不知道情爱,更容易被坏人利用,被欺负。” “但是,你娘我是在一百多岁的时候,才真正跟你爹相识,当时的我已经及笄一百多年了,不是小孩子了,是在成为大人的时候相识。” 黎簌染主动忽略小时候偷他鱼被训斥的事,因为知道那时候的他还没有重生,没有重生前的羁绊,更没有现在的纠缠,根本不可能对她产生任何情感。 而且她小时候是个猪。 她和凌汐,真的已经很疏远了。 他听着她的解释,见孩子已经了解,欣慰地点头。 “所以那个时候,哪怕你爹爹真的喜欢上了谁,也和我无关哦~” 他僵住了,可事实的确如此,尽管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在这两千多年的日子里,他也从未想过将来会像现在这样。 即便是两年前常在魔域偷偷观望二人的时候,也从未敢这么想,甚至害怕自己无法改变命运,守护他们。 “但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他接话,似是在做保证,黎簌染并没有觉得意外,这句话很让人心安,璃玉是不会作假的,他真的那么在意她,尽管她尚未记起他到底是为何如此。 “明白了,那如果有个大哥哥喜欢兔七七,想和她成亲,就要等她及笄长大,才不算坏蛋,对吗?” 黎微墨举一反三。 “不对,怎么会有大人想跟小孩儿成亲,如果兔七七长大了,和那个哥哥相识,互相了解然后喜欢了对方,那他们可以成亲,兔七七小的时候,他不能有成亲的想法……” 黎簌染也讲不明白了,她所指的成亲跟造幼崽有点关系,但在孩子眼里,成亲就是一起生活,一起吃饭玩耍。 想了半天,她只能表明自己和凌汐是在成年后相识,这是合理的,黎微墨似懂非懂,黎簌染只能下结论:“以喜欢和情爱为由,让幼崽感到不开心的大人都是大坏蛋。” “娘亲说我是矮脚猫,大坏蛋!” 黎微墨活学活用,黎簌染扶额,但是……但是他的猫脚真的很短啊…… 凌汐望向罪魁祸首,显然他也对“矮脚猫”一事积怨已久,在两人的目光胁迫下,黎簌染道了歉,并按规矩写下二十字的检讨书,上交给黎微墨。 收好检讨书,黎微墨神清气爽,终于不用每次都仔细观察爹爹的猫脚来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矮脚猫基因了。 就算有,人形的时候也可以长到爹爹那么高,这个检讨书只是为了让自家娘亲以后不要嘲笑他。 “说回秦弈吧……”黎簌染转回话题,凌汐垂眸:“总之,我不想见他。” “他有着秦家人的性子,手段不比魔尊差,如若他在秦家,我亦不愿你和阿墨与他相见。” 他讲着自己的顾虑,黎簌染抬头,眼中冒星星:“这倒没事,秦歆今日告诉我,他杀了只狼妖,正在古神庙忏悔呢,秦家人这脾性,两月内回不来。” 凌汐再度松了一口气,从他的表情里,黎簌染能看出秦弈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长得帅又有礼貌就是不容易,被烂桃花纠缠了这么久。 第134章 惩戒 是夜,九月的风略显清凉,吹乱了衣摆,也让脸上的疼痛减少了许多。 井宁一路朝着井家村的方向走去,遣散了下人,望着不远处白雪笼罩,一片晶莹的村落。 这或许这个村子最干净的时候吧,也只是看起来……内里是多么的丑陋,他再清楚不过。 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屋内的孩童猛然惊醒,男童从锦被里爬出,他的视线在夜晚常常有些朦胧,但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许久未见的父亲回来了。 他的父亲是声名远扬的回春堂东家,他们家是整个井家村最富有的一家,父亲为了方便做生意,常常住在城里,偶尔会回来见他和兄长,还有不能行走的姑姑。 男童名叫阿坚,眼睛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缺陷,他的兄长叫阿奴,是个痴儿。 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有时候他会怀疑他并不想见他们这群拖油瓶,常常丢下钱就不管不顾,全家只有他还可以正常活动,照顾着一家老小的生活。 阿坚下了床,赶忙披上一件冬裘,跑到院外去迎接父亲,风雪之下,接着莹莹白雪,他的视线还算清晰,已经能看清父亲的轮廓,只是看不出他的表情。 井宁立在门外,任凭冰冷的雪扑面而来,今日被秦歆打了一耳光的半边脸还隐隐作痛,又在冷意中消散。 “你跟着飞子,又跑去城里偷人荷包了?” 没有久别重逢的问候,也没有对儿子的关怀,井宁质问道,声音比寒风还要尖锐。 阿坚顿在了原地,他的手朝着袖口里蜷缩,努力让自己保持暖和,心却冷到了冰窖里。 他的确常常跟着村里的男童一起去城里闹,因着他爹是回春堂的东家,背景大,有他在,谁也不敢对他们这群孩子怎么样。 他爹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甚至年迈瘫痪的奶奶都需要他这个孩童去照顾,他在城里再怎么闹,爹也只当从来没看见,现在怎么又开始问责了? “是不是!?” 男人一声厉喝,响彻寂夜,阿坚吓得一哆嗦,愣愣地点头。 “混账东西!”良好的教养让井宁压抑住怒意,只能骂出这么一句话,再脏的话都已经说不出口,他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再与井家村的畜生同流合污。 也因此压制住了动手打孩子的心思,只是那双眼睛燃着火,看着男童的眼神也带着些许怒意,更多的,又是讥讽。 “不愧是他的儿子……” 他说,却再没有多说些什么,阿坚只当他是在怨恨那个逃离村子的母亲,没敢多言。 他爹是把他和他娘那个贱人相比了。 阿坚心有不甘,却不敢反驳,所幸井宁并没有为难他,只是问他前几日有没有对一个男童做过些什么。 他想了想,将之前用弹弓打一个锦衣小少爷的事都说了出来,昨日下雪前用弹弓打外来的蓝袍男人的事还未说出口,便被父亲一脚踹飞在雪地里。 今晚饭前他扫了雪,地上的积雪很薄,没有为他做缓冲,惯性让他的脸在冰冷的石板砖上摩擦,蹭出了血痕,火辣辣的疼,又结了冰,仿佛失去了知觉。 与父亲重逢的喜悦早已被冰冷和疼痛所代替,恐惧在心间蔓延,本就不灵敏的双眼仿若笼上了一层纱,泛着酸涩。 “还敢哭?仙人若是被你伤着了,我们全家都得给你陪葬!” 井宁的话让孩子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可他依旧不明白,他只是用弹弓打人而已,根本打不死人,顶多是打瞎别人一只眼,堂堂仙人怎么可能因此受伤!? 阿坚躺在雪地里,还想和父亲炫耀自己当初跑得快,没有遭受无法说话的诅咒,却没想到一向不会打他的父亲居然会下如此狠手,就为了一个只会作威作福,下雪下诅咒危害百姓的仙人? 他不服气,反驳这仙人也忒脆弱,算得了什么仙人! 井宁看着这个孩子理直气壮的样子,恍若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人。 “你是非要伤了人,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我有什么错!?那么大一个人还能被个小小的弹弓伤到吗?” 井宁狠狠地盯着这个孩子,气急地甩了甩袖子,简直不可理喻! 就知道这孩子根本出不了井家村,跟他爹娘一样,心术不正且残暴无礼。 这个村子只能养出暴力邪恶的畜生,而畜生,不配与人一同生活。 这是秦歆的原话,井宁也如此认为,他讨厌这个村子,已经十年了。 不再和孩子纠缠,他早就放弃对他的教养,转身离开了院落,走过白雪覆盖的田野,穿过一个个茅草小屋。 他清楚的记得这里的人都在他崛起的这几年跟着富裕了起来,却并没有改善任何生活。 终于走到了飞子家,他没有敲门,径直推开吱呀呀的木门,屋内一大一小两人正围着火炉取暖,发尾的水还未烤干,又快结了冰。 一看到来人是井宁,二人的眼中瞬间冒出了希冀,男人招呼着儿子快给贵客沏茶,飞子被爹踹了一脚,不敢怠慢,赶忙去找茶叶。 “不必了,你们自己喝吧,一会儿,就喝不到了。” 井宁温文尔雅地笑着,身上的狐裘在灯火下暖绒绒的,衬得身形更加清瘦。 男人瞪直了眼,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这种话,可嘴巴依旧张不开,问不出来。 飞子停下了脚步,他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 井宁的笑容让人心生畏惧,他明白两人的疑惑,非常贴心地进行解答:“我的意思是,你们今晚去死吧。” 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出类似于威胁的话,更像是给他们下达通知,井宁的手有些纤细,没有男人所该有的硬朗,但拿起刀来依旧力量不减。 长刀不知何时出鞘,泛着寒光,被他稳稳握在手心,几乎是瞬间,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肮脏的土墙上,坐在桌子旁的男人已经人首分离。 眼睛瞪得浑圆,盯着一旁的儿子。 飞子吓了一跳,顾不得父亲死亡的打击,瞬间转过身想要逃走,却躲不过比他年长之人的速度,很快便被捉住,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猪,就该待在猪圈里,别再跑出去,伤了人。” 井宁的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让人背脊发凉,强大的求生欲让飞子不断地扭动身体试图逃脱,却被摁的更紧了。 “秦家的规矩,不得杀生,希望你和你爹做活傀儡的时候,可不要再这么无礼,冲撞了仙人……” 话音落下,寒光跟着落下,风雪越来越大,茅草屋漏了口,晶莹的雪花落在鲜红之上,迅速融化。 井女安抚着自己的侄子,望着窗外纷飞的白雪,阿坚回房安睡,还带着委屈与不甘。 井宁推开她的房门,带着一身凉意走了进来。 “我听阿坚说,今日在神树下,有恶鬼作乱,被貌若天仙的神女赶走。” 井女忽略了他身上的斑驳血痕,为他沏了杯热茶。 “井家村的女子活不过七岁,没有成年处子,哪儿来的神女。” 井宁回道,他对这些话向来是不信的,与其说是不信神女会降临,不如说是井家村的人不可能会信仰神女。 就算是神树的恩泽,也不能是以女子之身出现,在井家村人的眼里,女子是来讨债的,是散财的,和井水一样肮脏卑贱。 “你知道的,曾经有过神女。” 井女的话令他嗤笑。 “那个神女后来怎么样了?被万人骑万人骂,骂她生不出儿子,无法绵延子嗣,然后她的女儿又重复这样的人生。” “他们不配有神女,你也不再是神女的后人,你只是我妹妹罢了,我从井里捡来的妹妹。” 井女没再说什么,看了眼自己的腿,回忆七岁时被未来的夫婿打断了腿扔进了井里,从此再也没有神女。 可今日,她不禁有些担忧,那个误被认为是神女的女子,若是被村民抓到了,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 她望着井宁,希望他能帮助自己。 “阿宁,你应该不想还有哪个女子像你我那样……” 她不必多说,井宁知道她的意图,只是温声答应了下来。 翌日,秦歆前往客栈拜访时衍仙尊,见她毕恭毕敬奉茶的样子,黎簌染有些惊讶。 “井家村的药草是秦家采购药草最大的一环,还请仙尊手下留情,撤了这风雪,小少尊受委屈一时,我秦家必定鼎力相助。” 凌汐淡然喝茶,“嗯”了一声,秦歆兴奋地抱紧黎簌染,从没想到时衍仙尊居然这么好说话。 “他脾气一向很好。”黎簌染擦了擦被她亲过的地方,注意到一股焦灼的目光,看了眼凌汐,赶忙推开秦歆。 “仙尊,她不磨镜子!” 秦歆也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对对对,我跟我哥不一样!” “秦弈也曾说,他并非短袖,只是女儿心,男儿身罢了。” 言外之意,他不信这种措辞,认为秦家人的话可信度不高。 “他是他,我是我,我是女儿身,也是女儿心嘛!” 秦歆叉着腰为自己证明,俨然一副娇俏可爱的少女模样。 “秦宗主何时出关?” 凌汐略过了她的回答,转而问起正事。 “早就出关了。”秦歆不解:“仙尊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顿了顿,皱起了眉头,黎簌染清楚,他这是在纠结,不放心让她娘俩留在这里等云月,可见到秦宗主的机会又难得。 第135章 他害羞了 “仙尊若是想找他,得尽快一些,我爹过些日子准备去罗烟宗走一遭,祥熠麒麟的后人月陵公子唤他去叙旧呢。” 得知凌汐的意图,秦歆提醒道,却见对方依旧眉头紧锁,看向一旁的黎簌染。 “你就安心把我俩留这儿吧,等办完事我们再去找你。” 黎簌染轻笑,露出笑容试图抹消他的顾虑,秦歆抓住了机会,努力显摆自己:“仙尊放心,我能照顾好他们,让他们跟秦家人一起住,吃喝不短!” 凌汐摇头,正是因为有秦家人在,才格外不安心,他们药仙宗的人不喜杀生,虐生的脾气却是一个比一个怪。 这边黎簌染的心经还没有背完,黎微墨又还小,可不能被秦歆给带歪了,但她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等云月出现,必定要在霄默城再多停留一段时间。 “我已经两百多岁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和孩子?小黑非常省心的,你别这个表情了。” 黎簌染上前轻拍他的脸,试图将面上的担忧与愁容都拍走,不一会儿,白皙的俊脸上浮现些许红痕。 秦歆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心道这时衍仙尊对待梨酥的脾气也忒好了吧,明明小时候自己总被他一张冷脸吓到。 午后,秦歆用过饭离开,看着她飘飘忽忽的背影,显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之后震碎了三观,路都走不平了。 黎簌染也理解她,毕竟当初从黎恒口中听到时衍仙尊成家有娃的消息时,自己也是这般反应。 黎微墨自己乖乖午休去了,凌汐跟着去了黎簌染的房间,问起是否要分开行动的事。 他的顾虑很多,井家村的人,还有那个魔族,也因此无法放心丢下他们独自前往秦家。 “我已经是出窍期了,除了你和我爹,根本没有人可以害怕,你都这么向着我了,我还能怕谁啊?” 黎簌染叉着腰,很是放肆的样子,朝着他摆摆手:“而且你走了,我不就更能磨练自己了?” “话是这么说,但若是被秦歆发现了你是魔……” 他还是有些顾虑,尽管面上染着笑意。 “那就更不用想了,秦歆现在是融合期,比我低好多,只有境界高的才能看出来,我现在手里有雪骨玉,就连我爹都没看出来……” 说到这里,又想起当初自己摔了一跤破了相,她的唇角耷拉了下来,像是蔫吧的小花。 “都怪黎恒嘴欠!” 凌汐轻笑,哪怕黎恒不说,以她对宗主那份亲情与信任,黎司云迟早会知道真相,只是没想到宗主去星天那里算了一卦,将她修魔的事抖落给所有长老了。 只是魔族实在太没用了,这丫头修仙的时候也废的不行,修魔必定不成器,长老们都没当回事儿。 这话还是佩鸾说出来的,当时的一群长老们跟着笑了几声,全当笑话听了,大概也只有凌汐知道,染染修魔很有天分,现在已经是出窍期了。 可她依旧是曾经那个她,正直、温柔,还有点蠢笨,他倒是没看出来有哪些不一样。 “你怎么一直看我?”黎簌染托腮,对着他的视线盯回去。 被如此直勾勾地凝视,凌汐这才注意到方才思绪纷飞的时候一直都在看他,对上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心跳忽然加速。 为了遮掩泛红的耳根子,他拨了拨鬓发,却发现这样居然更暴露了,心下一横,变成了猫耳,假装是无意为之。 黎簌染看着毛茸茸的猫耳透着淡淡的粉色,非常神气地立在头顶,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想让她看到他的情绪。 一定是这样的,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跟他的那层关系,更没有注意他的情感,还非常神经大条,凌汐这么做一定是提醒她,他想让她知道:他喜欢她,他在害羞! 猫猫立耳的时候,应该给它顺毛,黎簌染养了这么多年的猫儿子,已经掌握了门道,起身上前,踮起脚,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顺滑又舒适,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不愧是经常给自己保养毛发的好猫猫。 摸完瀑布般的秀发,黎簌染又反手捏住了猫耳,手下柔软毛茸的触感让人非常舒适,而凌汐的表情却并没有那么喜悦,满脸的惊讶,耳朵下意识地一抖,脱离了她的手心。 良久的沉默,黎簌染也知道是自己太冒犯了,背过手尴尬地笑笑,内心将自己谴责一万遍。 他变猫耳都能摸吗?他那么社恐,不开心也不会说出来啊! “咳,无碍。” 凌汐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本来只有耳朵泛红,现在就连脸颊也浮起了云霞,转身坐到椅子上,假装无事发生。 黎簌染也跟过来,坐到对面,再度劝他不要顾忌太多,见秦宗主要紧。 “嗯……”看她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知道她不会受委屈,凌汐也便放宽了心应了下来。 “话说这次很紧急吗?必须要和秦宗主面谈?上一世你只是让萧缙帮你将信送到,据说他在途中还耽误了许久,你也没生气。” “这次不一样,情况比上一世要紧张一些。” 他解答道,既然都问了这些,接下来也便将此行的目的讲了出来,黎簌染听得很是认真,心里却有些发慌。 天降异兽是原着里的一个大副本,这个剧情应该是一百年后发生的,也是那时,神陨魔境大开,萧缙从中拿到越弦的魔骨,并由司涓涓净化魔骨,借此增长修为,一剑斩杀异兽祸琅。 正是最近坊间流传魔召令所说魔尊召集魔族一同唤醒的上古邪兽祸琅。 当时萧月熠得知了云月死亡真相,更是知道养母黎簌染被父亲糟蹋地时日无多,试图争抢魔尊魔骨,被萧缙废掉了根骨,挖了灵根。 祸琅一战刚结束,世人未来得及朝拜英雄萧缙,天边便降下天劫,一代仙贤萧缙即将成为万古飞升第一人。 所真如凌汐所察觉到的,天降异兽或将提前降临,但那时的萧缙或许还没有到达渡劫期,更别说飞升了。 现在的他,还只是未突破旋照期的小喽啰,他那个吸人灵气的金手指也不一定能帮他应对这种变故。 凌汐自然也明白目前的情况,萧缙既然无法突破修为,届时应该对抗祸琅的,也该只有他们这些修为较高的修士了。 依情况是必定比不过天道之子萧缙的,但也只能先做好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因为我的离开,让局势变得这样紧张的吗?” 黎簌染有些不解,别人穿书不是按着剧情线拳打恶毒npc,预言未来趋势,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怎么换她来,就有这么多变故。 因为她逃离了,萧缙前期没有炉鼎,修为迟迟不增,后期也没有她这么完美的炉鼎,根本无法与邪兽抗衡,而好巧不巧,只能被萧缙打死的大boss还要提前出场。 “不怪你,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指尖留恋的擦过发间,他的声音宛若律动的琴弦,令人久久不得平复。 她试图逃离,她剑走偏锋,真的是想努力守护着什么。 黎簌染沦陷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向前一步直接啵唧一口亲到他的唇角,猫耳朵肉眼可见的更加粉嫩。 凌汐伸手揽住她,换了个角度,覆上了唇。 第136章 他不会 软软的触感带着扑面而来的清香,她从未想到他会如此主动,眼睛不知该向哪儿看,最终还是落到那对越来越粉的猫耳朵上。 温软的仿若飘零的花瓣,全身的感官突然放大,他却停滞不前,仅停留在方才清浅的辗转纠缠中,略微低头,却发现那双蓝眸正不断躲闪她的目光。 清冽的气息让黎簌染不禁动了动舌尖,一不小心舔了一口他软软的唇瓣,紧扣在腰间的手瞬间松开,又后退了一些。 毛茸茸的耳朵红的快冒烟了。 不尽兴,黎簌染心想,之前更亲近的时候也没亲过,要亲还不给亲个全套的。 但是看他的反应大概能理解,仙尊他,可能不会接吻。 “继续吗?” 她凑到他身后,捏住了不安分乱窜的尾巴,男人一个激灵,却又瞬间定住身形,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清冷,只是耳朵依旧粉嫩嫩,声音也带着几分柔意:“继……不必。” 口是心非的男人! 她捏了捏尾巴,也不为难他,决定趁他不在的时候买点相关书籍取取经,保证下次把他亲的不敢再拒绝。 心里正打着算盘,却听得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凌汐也抖了抖猫耳,发现了异样。 将耳朵和尾巴收起,他迅速走到窗边,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朱红色身影,在青砖瓦的屋顶上格外显眼。 那人速度很快,黎簌染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看了眼身旁人,凌汐没有犹豫,迅速上前追去。 黎簌染紧随其后,果然察觉到几分魔气,男人身上的红袍绣着金线,尽显贵气,脸上刻意施了障眼法,朦胧的让人看不清相貌。 凌汐迅速要追上,那魔修却侧身调转方向,朝着后方的黎簌染攻去,两股魔气对撞,她毫不费力地挡下了攻击,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使出多少功力。 而对手看到她手上的魔气,显然有些错愕,动作停滞了一瞬,露了破绽,下一刻,蓝色的灵气突降,将其打飞。 凌汐简单查看了一眼,见她没有受伤,便专心应对眼前的敌人。 黎簌染只觉得他太多虑了,明明方才已经努力劝他安心了,虽然被人关心的感觉很不错,但她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魔修也并不想与他们动手,站在对面的屋檐上,似乎有些怔愣地看着黎簌染,随后丢出一张白纸,便迅速转身逃离。 凌汐再度追上,心道这次一定不会被他的几句话就走了神,却不想对方完全没有给他走神的机会,直接跑到提前布置好的小型传送阵逃之夭夭。 看着魔修就这么再度消失在自己面前,教养良好的时衍仙尊不知道该不该骂一句倒霉,话少的习惯还是让他硬生生将这话压在了喉咙里。 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个魔修,格外狡猾! 黎簌染趁着两人追赶的空隙拿了那张纸,本以为已经够快了,却不想同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逃走,瞧了眼凌汐一脸平静但是捏紧拳头的样子,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憋出毛病来。 “仙尊,生气就生气吧,他真的很狡猾。” 她劝道,按理说她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整个魔域没有谁能从她手里逃脱,凌汐境界高,比她稍快点,却连续三次没抓到这个魔修。 究其原因也并不是凌汐不够快,敌人明显逃不掉,便会耍阴招,看样子每次都是提前做好准备的。 凌汐闻言,长舒了口气,将紧握的拳头松开,扶额:“嗯……” 黎簌染借机握住他的手,试图缓解他的情绪,另一只手拿出那张纸仔细看看,是一张魔召令,跟凌汐之前拿出来的没有区别。 只是那个魔修为何又要刻意丢出来呢?难道是有别的意图? 正想着,手上被人握的紧了一些,转头看他,却只能看到帅气仙尊的冷漠后脑勺。 乌发间青蓝色的发带不安分地乱飘,他的脑袋也时不时乱晃,假装看风景,手上却依旧紧紧握着,检查完魔修消失的地方没有再多的线索,他们就这么牵着手往回走。 路上行人不多,似是开始喜欢和她靠近,他面色变回了以前那副沉稳的样子,就连脚步也轻便了不少。 这变化真是奇怪,明明之前在远光镇的时候,他就这么拉着她去炸了许家祠堂的,怎么现在还羞涩起来了? 回到客栈,凌汐拿出一匹鲛纱递给她,怕她和黎微墨遇到危险或者受伤,鲛纱能够迅速复原伤口并让断肢重生,是至宝。 普通修士拿到一小块都要贡一辈子,他倒好,乾坤袋里有一箱,一拿就是一匹。 黎簌染摆摆手,她怎么可能会受伤?更何况就算受伤了也只要一小块就好了,这一匹实在是太多了。 “没有剪刀。”知道她觉得一匹太多了,凌汐非常简洁地解释:“就这么收着吧,给你和孩子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嫌多。” 好猫,难怪是男主的第一靠山,攀上了凌汐是真舒坦,天材地宝抢着送,她还记得原着里萧缙得了师尊送的一匹鲛纱,在罗烟宗秘境里让一堆炮灰男配目瞪口呆。 “好吧,既然我收下了,你也就安心的去办事吧,心里悬个石头很影响心情的,我会照顾好咱家小笨猫的。” 她将鲛纱收到储物手镯里,想叮嘱些什么,却又发现他那么厉害,自己的关心似乎有些无用。 “嗯,我相信你。”他轻笑,和煦的笑容衬得那张清逸俊朗的脸庞宛若明月般皎洁。 相信……黎簌染不禁张开手臂将他抱住,生辰日那天回想起自己在现代那一世的生活,到现在依旧久久不能平复,当时母亲早亡,自己从来没有被人呵护信赖过。 就连弟弟的死亡,继母也是将罪定在她身上,她要替那个家里唯一对她好的弟弟实现愿望,所有人都觉得她不是读书的料,考研只是浪费生命。 继母让她回家嫁人,一直隐瞒实情想让她给富人当情人,甚至骗她并将她锁在楼上,乖乖等待身败名裂。 对死前的事情铭记的越深,这一世的幸福便越深刻,原来她配得上家人的呵护、别人的信任。 “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尽管知道他对自己的牵绊可能与重生前的情节相关,但还是有些贪恋。她蹭蹭他的脸,就像自家儿子蹭别人一样,也像只小猫,眼睛亮晶晶。 凌汐回抱了她,听了这话,默默地掏出璃玉的玉胚,两人盯着上边靠近黎簌染那一方慢慢多了一点白色,陷入了沉默。 “但是真的很喜欢……”她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明明很感动,却没有增加多少真情吗? 他将玉胚收起,似乎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神情未变:“都是这样的。” “我的父母也是如此,母亲那半部分已经全白了,父亲那边还是灰色。” 他本想借助自己父母的事安慰一番她,却没想到激起了某人的八卦之心。 “凌夫人那般貌若天仙,居然撼动不了你爹,伯父他如此清心寡欲的吗?” “不,他当初觉得我娘单样貌好看,没有内涵。” “后来呢?”黎簌染眨眼,听凌汐之前对他母亲的只言片语,凌夫人是会制作水神秘宝之人,怎么可能没有内涵呢? “后来他们成亲的两千年里,我娘的确向我爹展示了许多内涵。” 凌汐想了想,也不知道他娘单手挪山这种事要不要说出口,染染会不会觉得很粗鲁? “是制作玉璃琉璃瓶的内涵吗?” 黎簌染对这个素未谋面英年早逝的未来婆婆还是有点崇拜的,心里已经将她塑造成了温雅美人的形象。 “嗯……”他淡笑着回应,爹一犯错,娘就把爹打得跪棋盘的事也不必说出来了。 染染可能学不来,但他不必被打,若是犯错,他可以直接跪。 第137章 仙尊离开 明明早就通过传送阵法甩掉了敌人,云黎却不愿停歇,呼啸的风自耳边吹过,他奔向霄默城外的森林里,风吹树叶沙沙响,路过一个倒地的女尸,径直朝着河流边缘走去。 捧了一把清水往脸上泼,自上而下一阵清凉让他冷静了些许,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在窗外偷看和听到的内容。 她为什么会和那个人在一起?还亲了,亲了! 还有她身上的魔气,她成了魔修?可她明明是云山剑宗宗主的女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云黎擦干了脸,本以为这一次她有了一个孩子已经够意外的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想再费神思索,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拿出里边漂亮精巧的梨花酥,拿走一块,目光落在不断变小的纸包上。 悠长的鸟鸣声拉回了他的思绪,只见几只乌鸦正在附近盘旋,目标是不远处草丛里的女尸。 云黎吃掉手上的梨花酥,轻舔了一下手指,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些依恋,迅速在河流里洗了洗手,他走向那个女尸。 待看清是用药毒死之后,云黎确信这是秦家大少爷之前追捕狼妖时的杰作之一,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极为致命,是秦弈的得意之作,却对修士无用。 这倒是非常不符合秦家只虐不杀的规矩,这么死的人,往往很快失去知觉,一点儿也不痛苦。 看来秦弈是找了替罪羊,才会这么手下留情。 若真是如此…… 他看向不远处的井家村,那里笼罩着一片白色,一群身着青衣的修士正朝着村内行去,宛若冬日枝头上碧绿娇嫩的新芽。 他也有点好奇,这井家村到底有什么,值得秦家人如此包庇。 晚上,云黎回了客栈,叫刚买来的侍女按照他的要求处理几枚新鲜的梨子,自己上楼回了房间。 侍女拿着梨子,看着主子给的食材单,实在搞不明白这么多名贵的食材怎么偏偏用来煮梨水喝。 掌柜的也知道这位年轻英俊的客人财大气粗,就是性格有些怪,便让侍女别问,照做就是。 前两天云公子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满脸欣喜,让掌柜的给拿出店里最贵的盘子,大手一挥直接买下。 本以为是得了好酒好菜为了用玉盘配珍馐,却不想那最贵的琉璃玉盘,居然被他用来装几枚根本不起眼的小梨花酥。 小二过去给他添茶的时候,一不小心碰掉了一块,云公子当场掐了人的脖子,一巴掌挥了上去,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摆好盘子,又仔细将梨花酥放置其上。 尽管当初他放过了店小二,却再也没有让谁近身服侍过,且身上仍旧带着一股怒气,令人退避三舍。 听了掌柜的讲述,侍女不敢质疑怠慢,连忙跑到后厨按吩咐煮了梨水,一滴都不敢漏地送到云黎面前,等他屏退她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云黎喝了一口梨水,明明是熟悉的配方,却并不是记忆里的味道,再回想今日所见到的一切,人都会变,换了个人陪在身边,味道自然也会变。 只是梨花酥的味道没有变,园子里的梨也是那个味道,云黎望着琉璃碗中透明晶莹的汤水,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一切都变了,可她依旧在萧缙身边,纵然这次是和他的师尊更亲近…… 再度将这些烦心之事丢到脑后,云黎算了算日子,他要等的人还未出现,遂传了一封信出了窗口,试图询问一番井家村的事。 他今日在风雪消融的井家村转了一圈,总觉得那个童女死亡的诅咒,根本不是诅咒。 —— 翌日清晨,黎微墨吃过了早饭,这段时间怕是再也吃不到父亲做的菜了,虽然比不上娘亲的手艺可口,但也非常用心。 临行前,凌汐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交代孩子,似是要把这一年的话都凑到了一起,全然没了之前沉默寡言的样子。 “阿墨,你和你娘乖乖等你月姨,她可能会受伤,你娘不识药草,你记得多帮她瞧瞧。” 黎微墨点头。 “若是再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你娘,若还是井家村的人,就让秦歆帮你们,别贸然动手……” 黎微墨点点头。 “若是秦家人不管,你就传音给我……” 黎微墨继续点头,感觉头有点晕。 “还有魔族……”凌汐皱眉,那个魔族不除掉,他还是有些不安心,可万一除掉了又有更多同伙来复仇怎么办? 黎簌染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是如此纠结的样子,将黎微墨揽进怀里,劝道:“仙尊不用担心了,昨日都说过了,我的境界不是白练的。” 凌汐也终于放过了自家可怜的儿子,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以示鼓励,站直了身子,低头望向她:“嗯,记得传音。” “知道了。”她笑,明艳动人。 凌汐也放了心,秦歆恰好赶到,刻意避开了他们一家的离别,也明白这种私人交谈仙尊指定是不愿意让别人听到的。 见他们已经不说话了,她连忙将自己的师妹拽出来,让她领路带仙尊去药仙宗。 凌汐看着少女有些怯懦的样子,余光看了眼抱着孩子的黎簌染,婉拒了秦歆的安排,还是自己前往更方便,也更快捷。 知道仙尊的性子,秦歆也不坚持,给了玉牌方便仙尊进门,又提前给老爹传了信,叫他这两天别乱跑,乖乖迎仙尊,最后现在黎簌染旁边挥着手目送他远去。 待仙尊走远,她转身抱住黎簌染,身上带着些许药草的清香,言语很是雀跃:“多亏了你,井家村那八百亩的药草才没有都冻死!” “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来奉茶让他松了口。” 不必要领的功劳黎簌染是绝对不会贸然扣自己头上,推开秦歆,将差点挤得窒息的儿子放到地上,又问起飞子一家是否愿意松口道歉。 昨日凌汐看在秦歆的面子上,撤了风雪,也撤了禁言咒,秦歆也十分爽快地答应要让黎微墨受到的委屈全讨回来,可是现在都没有看到他们上门来道歉,总不能是让她带着黎微墨再去趟井家村吧? “我办事,你放心!” 秦歆没有多说,只是问她要不要搬来秦家的落脚处,说是仙尊临走前同她讲过此处有一个魔修之事,恐有危险,让她帮着多照应些。 “不用,魔修肯定找我们,一个妇人和儿童,不值当。” 黎簌染回绝了,虽说秦歆这丫头挺不错,多年未见的姐妹还能这么亲切,可秦家人的习惯她受不了,自己在秦家吃肉会很有负罪感,他们不杀生,取肉类食材就是生取,极为残忍。 黎微墨还小,虽然是只爱吃素的小猫,但喜欢吃鱼,如果看到餐桌上的鱼肉熟了,但嘴和尾巴都是生的,还能动,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心理阴影。 秦歆瘪瘪嘴,有些失落,模样很是惹人怜爱,但也没有坚持,只是说:“那过几天再说吧,下午我要去井家村收药材,你们一同来玩儿吧,刚好让惹到咱们小少尊的家伙道歉。” “为什么道歉还要我们上门去?” 黎微墨很是不解,这样的道歉根本没有诚意。 “因为我叫人一不小心把他们的腿打断了。” 秦歆吐了吐舌头,好像只是犯了一个小错不足挂齿的样子。 黎簌染沉默了,虽说父子都是杀人犯,但除了打断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过她还是要去一趟井家村的,顺带查一下那个神树以及幼童失踪的案子,还有井之下的秘密。 第138章 兔子的习惯 午后,一张传音符折成的小蝴蝶从窗外飞来,落到黎簌染手里,将符纸展开,黎恒的声音从中响起: “梨酥,到秦家了吗?咱爹让你转告仙尊,让他跟秦宗主打听一下沉渊台,旁的别多问,咱也不知道这几万年前的事有啥好打听的。” “你和大外甥什么时候能回来?小玉他又出门了,没人跟我说话,忒无聊了……” 刚午休完的黎微墨用勺子喝了一口热奶,待传音符里舅舅的声音消失之后,才不禁问起到底什么是沉渊台。 “就是一个计划,让妖和人生下的后代,利用他们干坏事。” “为什么要用他们干坏事?因为都不喜欢吗?就像我一样。” 黎微墨自己就是猫妖和人族的孩子,之前在魔域也因此被欺负过,但他很幸运,爹娘家的亲人都很喜欢他,可有的小幼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通常都是人族不喜欢他们,妖族也视他们为异类。 他曾见过魔域的一只小蛇妖父亲是人族的,它母亲病逝了,父亲便将它带离了魔域,后来听屠辰长老说,那小蛇妖被亲爹剖了肚子将蛇胆卖了,蛇皮也卖了。 当时他和小伙伴偷听了这个消息,难过了好久,才明白原来人妖之子是不会被任何一方喜欢的。 黎簌染也不清楚为何要提起这件事,他们这些个修为高的修士总喜欢谈史论道,也许是她爹想借此和秦宗主隔空论史。 “也有这个缘故吧,就像魔域必须有结界,人族不喜欢魔族一样,很多人妖的孩子的父母并不相爱,两方都不喜欢他们,就会有坏人利用他们。” “不过这都是几万年前的事了,已经很久远了,现在人妖和谐共处了,沉渊台也没有了。” 她知道自家孩子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揉着他的脑袋安抚,黎微墨撑着小脸,直勾勾地瞧着她:“那娘亲,你和爹爹相爱吗?” “你之前跟我讲你不喜欢他,所以带我去了魔域,还当了魔尊,现在又跟爹爹在一起了,是又喜欢了吗?” 黎簌染被他一脸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心底还有些惆怅,是自己太过任性对变强的执念太深,让他离开了父亲在魔域生活。 也是她太自私,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去照顾他、保护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在魔域长大到底开不开心。 “当然喜欢,因为我们互相心悦对方,所以才会有你这么可爱的小猫。” 她点点小家伙的额头,黎微墨勾起甜甜的笑,黎簌染只当是自己先上车后补票,若是凌汐在这里,耳根子应该又红了。 “那你呢,你喜欢我带着你在魔域生活吗?” 她食指向下,戳了戳他圆润的小鼻头。 “喜欢啊,兔三三、兔七七还有长老们都特别好,在外公家也很好,但你是魔尊,我是魔族小少尊,我们还是留在魔域更好。” “为什么?若我将来想和你爹带你游历四方呢?届时你就能修炼了,能像你爹一样强。” 黎簌染总是不自觉地畅想大劫过后的余生,却又忽然意识到天降邪兽一事即将提前,如果他们无法应对,萧缙也因为修为低难担重任,她的孩子,可能永远等不到三百年后引气入体的那一天。 她的眸光,忽然黯淡了。 黎微墨也发现了异样,连忙回道:“我不是说娘亲必须留在魔域,也可以有更厉害的人当魔尊,你要是想去玩,就跟爹爹去嘛,我都陪你。” 他凑上前抱紧她,但身形小,抱住她的肩膀还有些吃力,黎簌染托起他,他像只小燕子扑腾了下胳膊,抱紧了她的脖子,又习惯性地用脑袋蹭蹭她的脸。 “我也没有那个意思,等将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因为你会长大的,只要你不怨我让你从小在魔域过了暗无天日的日子就好。” “才不会呢!以后魔域就有太阳了啊,你说要让我和别的幼崽都能天天晒太阳,就研究阵法把太阳搬来魔域,别人家的娘亲可做不到。” “嗯……”她可没想到自己会在孩子眼里这么高大,如果一切顺利,以后魔域不仅有太阳,还会有四季,更会有鸟语花香。 如果她的孩子因为体质原因必须留在魔域,她就把魔域打造成适合他成长的环境,也让所有魔族跟着受惠。 “就是之后的改造有些困难。”她把自己的设想都告诉了孩子,黎微墨眨着琥珀色的眼睛,安慰道:“慢慢来嘛,魔域的长老和牛牛、兔兔、小鹿还有熊熊都很支持你啊。” 牛、兔、鹿、熊,一想到那群魔族蠢货,黎簌染都有些说不上话,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过得怎么样,没有饿得跑出去偷饭吃吧? 带着对魔族缺心眼精怪们的担忧,她又刻意传了张符咒向越煞询问魔域的情况。 魔尊殿内一片狼藉,废纸、毛笔散了一地,还有许多书本大开,躺在地上,一团白色的东西正在书堆里蠕动。 越煞一身金灿灿,转了个圈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羽衣,从书堆里将看书昏厥的大白兔翻了出来,趴在兔耳边幽幽道:“魔尊回来喽~” 大白兔猛然睁开红色的眼睛,瞬间变成了俊朗青年,站起身掸了掸白色衣袍上的尘土,将滚到一边的玉箫挂回腰间,摸了摸发冠,没有问题,正襟危坐,盯着魔尊殿的大门。 “哈,还是魔尊有用,是在想怎么向大人交代阵法失败的措辞?” 越煞抱臂在他面前悠闲地走过,雅然也注意到自己被耍了,瞬间瘫倒在地上,全然没了翩翩公子的气质。 一身金色羽翼的右护法捏紧了手上的传音符,戳了戳自己的同僚,为他这不顾身体奋力拼搏的精神感到敬佩。 “魔尊大人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加班,你已经半个月没睡了,就算是修士也挡不住这么操持。” 她劝道,加班一词是黎簌染上任给出的概念,也是因为她,他们才知道原来在魔尊手底下做事是可以有时间限制的。 这都是人族的规矩,越弦在位时他们都是一股脑地干活,偶尔会有休息,完全没有加班和双休的概念。 算下来,雅然这已经把这个月的工作量都干了,也该给他放个假了。 “屠辰长老完不成阵法,总不能出去找小少尊重画样图吧……” 雅然不以为然,前两天魔尊还传了消息,询问魔召令的事,他们也这才知道仓库不仅丢了碧落镜,还丢了制作魔召令的纸。 如果越弦在位,掌管仓库的靳绍长老该被打一顿流放北部结界边境了。 “现在不也挺好吗?好歹有太阳,就是它一炷香来一回,怪活泼的。” 越煞安慰道:“魔域这么多年没什么太阳,也这么过来了,大不了等魔尊和小少尊回来再说。” 说罢,她将传音符拿出来,让雅然也听听魔尊对魔族的关怀。 但这却让雅然更失落了,抬手用胳膊挡眼,他躺在魔尊殿凉凉的地砖上,声音郁闷无比:“她都知道关心那群缺心眼儿,也不知道关心一下她的左护法。” “那你把这话当面跟她说啊,你一见她,说话比谁都客气,要我肯定看不出你累,想被关心。” 越煞又戳了戳他,这两面的兔砸,表面客客气气踏实能干,背地里累的不行哭哭啼啼还想被关心。 “这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雅然有些郁闷,银白色的发丝散在地板上,虽然知道他是白兔,头发天生是白的,越煞也总觉得他这像操劳出的白发。 “诶,你说你对魔尊有没有那个心思?我怎么没见你想要过越弦哥哥的关心?” 金翎美人在他面前乱晃,闪的他本就脆弱的红眼睛更加的酸痛,雅然揉揉眼,正回味着她的问题,蓦然顿住。 “染染她刚到魔域的时候,是跟你做了朋友,后来她还常常跟你娘说话,我还记得,她那时还不是魔尊,你也常常带着你家七十七妹去照顾小少尊。” “尤其是神陨魔境大开的那几天,染染进了魔境,你天天不离不弃地看着小少尊,跟自己儿子似的。” 越煞开始罗列自己发现的可疑之处,每一点都能让他保持沉默,良久,她停止了讲述,空荡荡的大殿里传出有些无奈地男声: “难道就不可以是,我喜欢照顾孩子吗?” 越煞不可思议地瞪眼,兔子一族特别能生,她也知道雅然的弟弟妹妹有很多,每天不是工作就是照顾孩子,还从没想过他会照顾上瘾,连别人家的孩子都这么乐意带。 “也有可能……”金麻雀的脑袋不够大,没有多想,如果是别的种族她还不可能信,但对方是兔子啊。 是兔子的话,再离谱都能信了。 雅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偏过了头,一双眼睛因为疲惫有些朦胧,乱动的心脏也终于回归了规律的律动,终于打发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第139章 路上 黎微墨刚喝完午后的热奶,秦歆便上门呼唤他们,一路朝着井家村进发。 她依旧是一袭翠绿色的衣裙,梳着双髻,发间的碧色的飘带宛若水波,脚步轻盈,像只蝴蝶,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身上的飘带蜿蜒至空,娇然可人。 “你的那群师妹呢?”黎簌染拉着孩子的小手,跟在身后,问。 秦歆转过身面对着他们,脚下步子不停,向后倒着走,笑盈盈地答道:“仙尊告诉我小家伙午休时间很长,让我以后错开时间找你,我便让她们先去村里收药材了。” 黎簌染垂眸,唇角勾起,没想到凌汐这么细心,知道他一走,秦歆便喜欢过来找她。 只是这么详细的事其实没必要交代的。 路上秦歆的小嘴不停歇,黎簌染也不禁询问起井家村的事,话匣子一打开,自然停不住。 “为什么你们秦家会来井家村收药材,这里的药材真种的那么好吗?” 秦歆脚步慢了些,凑到她身边拽起黎微墨的另一只小手,捏了捏,大概是觉得小孩子的手这么软,有些新奇,又捏了捏,在黎微墨瘪些嘴不满的目光下,才松开了手,回答黎簌染的问题。 “我听说你当了长老亲传弟子,还是丹修,应该能看出来这里的药材长势极好吧?” 黎簌染点点头,这是自然,却又开口:“可我记得这里的药材不算稀有,也是好养活的几种品类,稍微有些适宜的土壤,也会长势极好,又何必来这么远的井家村呢?” “井家村的药材有独一无二的特色,我也解释不过来,入药以后的功效比平常要高,不然我也不会求着仙尊手下留情。” 她又伸手去牵黎簌染,后者无奈地笑笑,腾出一只手牵她,露出了腕上的储物手镯。 “诶,你这个镯子,挺好看的,是储物手镯吧,我也有一个,后来送朋友了。” 一看到这个镯子,黎簌染难免想起雪如,她的那只装怨气的镯子现在被仔细收着呢,只是没了里边的怨气,颜色也没那么深邃了,却还是很黯淡。 “那个朋友性子跟我差不多,但是挺聪明……” 秦歆嘟囔着,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又换了个话头:“一会儿我让那两个人给小家伙道歉,以后你们就别来井家村了,这里的药材不错,但人都挺坏心眼的。” “比如说,糟蹋城里姑娘,还污蔑人家花了男人的钱?” 黎簌染的声音如风,清灵动听,不带一丝情绪,就像一汪清泉,清冽淡然。 “你也听说了?” 得知她的消息也不少,秦歆也不废话,便提起自己对井家村的印象。 “第一次还是我大哥带我来的,他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进村子,一堆男人围着他走不动路,但是都说他不好生养,又说他太高了,挤了男人顶梁柱的身份,影响夫家财气。” “他们一个个儿挑挑拣拣的,还真把我大哥当成了待选的新娘,后来还打了起来。” 说到这里,秦歆笑得有些肚子疼,话我不利索了。 “秦弈他还非不说自己是男人,天天去井家村看笑话,不过这村子的人也是怪,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花高价收药材,也没见他们有钱修修房子。” 黎簌染挑眉,按理说抱上了秦家这个大腿,又是独一份的供应商,没理由这么贫穷,总不能是井宁这个中间人克扣太多吧? “他们总说钱都被家里的女人败光了,因为女人什么都不会,只会找男人要钱。” “若是以前,我还能信,也是最近这几年,那什么诅咒让村里的姑娘越来越少,我也才知道,他们天天喝酒赌博,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还总觉得是妻子败家,入不敷出。” “这不就是栽赃,嫁祸吗?” 黎微墨接话道,他不知道赌博,但绝对明白喝酒一事最为费钱,秦浔笙长老为了喝娘亲酿的桃花酿,把钱都败光了,若非娘亲可怜他,不同他计较太多,兴许现在他还在魔尊殿的洗衣房做工呢。 “对啊,有的人就是这样,从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就像那个男孩欺负你,你根本没做什么,从自己身上找不到问题,而施暴者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还说你罪有应得,那也是栽赃,也是嫁祸。” 黎簌染跟着对孩子进行开导,受害者有罪论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出现,前些天那个妇人说黎微墨带些匕首指定不是好孩子,所以才会欺负他,纯是歪理。 苍蝇不是不叮无缝的蛋,苍蝇什么都叮。 “是啊,所以他们糟蹋姑娘的时候,就会说姑娘花了他们的钱,这样谁还会为姑娘抱不平?肯定觉得她们品行不佳,罪有应得。” 秦歆摊手,显然也是对这群人感到无奈,随后又眨了眨晶亮的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要是按他们这么想,那井家村丢孩子,怕不也是罪有应得?” 黎簌染挑眉:“那井家村的女孩活不过七岁,也是罪有应得?” “惩罚一群暴徒的方式,是让孩子受苦,让大人心疼,就是折磨了?” 面对她气势凌人的问题,秦歆只是笑笑:“开个玩笑~” 黎簌染恍然发现自己较了真,连忙软了声音,露出温柔的笑容:“我说得太犀利了,真是抱歉,听说这些事影响不大,官府也不管,姑娘们被迫嫁给了他们,事情也都不了了之。” “听说那让孩童失踪的,是只狼妖,若是有什么妖怪惩罚一番这群恶徒就好了。” 她笑,深知这群修仙人是不能沾染凡尘琐事,这些强暴犯人也无法被惩戒。 这样的时代下,受害人更是不敢表达自己的苦痛,只能任他们逍遥,还要嫁给加害者做人妇。 太不公平了,她们的一生都被毁了,只能囚禁在暴徒身边,有的姑娘因此自尽,有的受尽折磨,这若是在现代,肯定不会让施暴者如此猖狂。 黎簌染回想起现代的记忆,又将方才的想法收回,突然意识到,就算是在现代,受害者也会被指指点点,没有差别。 甚至在21世纪,也还有很多人用“贞洁烈女”夸赞一个生命的离去。 “妖怎么会惩戒恶人呢?妖怪会捉孩童,因为他们肉质鲜美,听说恶人的肉是柴的,野兽都嫌弃。” 秦歆的一番话让黎微墨有些害怕,抱住娘亲的小臂凑到她身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腿走路。 黎簌染叹气,这边的妖怪都没有魔域的可怕,这小家伙都是魔族小少尊了,居然还怕这些。 “你不是说那吃孩童的狼妖被你哥解决了吗,怎么还有孩童失踪?” 她想起蜜饯老板的话,便又问起秦歆,这事儿也是凌汐比较在意的,她也想找找线索,解决一下问题,不然都不放心黎微墨在附近游玩。 “这我也不清楚,不能说我哥抓错了人,那狼妖的确作恶多端,也许他还有同伙,” 秦歆用食指点下巴,思考道。 第140章 人是固执的 “我也在查这件事,梨酥你如果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 秦歆提议道,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口,便见四周的田地里香草芬芳,阡陌间常有人劳作,更有妇人开井取水,浇灌田地。 “不是说药草已经成熟了吗,怎么还要浇水?” 黎簌染难得在这个村子里见到这么多女人,皆是在田地里忙碌打水,不禁发问。 秦歆眨眨眼,一脸骄傲地抱臂:“这是最后一遍灌溉,为了保证药草在收集时能够保持水润饱满,不影响药性,你们丹修种药草没这么讲究吧?” “是挺讲究,但是附近有河,为何不引河水进渠灌溉,偏要用井水?” 正说着,一个瘦弱的女人正努力从井里拉出沉甸甸的木桶,麻绳缠绕着纤细的手腕,红痕纵横,很是吃力。 黎簌染上前帮忙,以她单手扛起几个大汉的力气,简直是轻轻松松。 女人抬头瞧了一眼来人,本有些害怕地后退,已然准备转身逃走,一见对方是个年轻的姑娘,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低头表示感谢。 “诶,你都不怕脏了裙子!”没想到黎簌染行动这么快,秦歆拉着黎微墨,站在田垄上不敢下去,只能在一旁喊道。 打水的女人一看到来人的裙摆已经被湿润的泥土弄脏,深知对方跟自己不是一路人,连忙制止了黎簌染想要帮忙的动作,自己提着水桶歪歪扭扭地走进田地里浇水。 黎簌染看着她这般消瘦,又劳碌奔波的样子,心底有些感触。 扭头看了眼已经掀开井盖的水井,感受到一股阴气从中冒出,若隐若现,联想到之前的聚阴阵以及村里人的作风,想凑上前仔细查看。 “梨酥!”秦歆撒开了黎微墨的手,也不管泥泞的田地会不会弄脏衣裙,跳下田垄快步走到黎簌染身后,将她的手拉住。 “你没事儿往井边凑什么,掉下去怎么办?” 绿裙少女一脸担忧,拉着好友的手往后退了退,远离了井边,黎簌染叹了口气,也是明白这丫头有些一根筋,根本没想到他们修士不怕这小小的水井。 “歆歆,这井里为何有阴气?” 她问,秦歆闻言扭头望着平平无奇的井口,又回过头看着她,略带疑惑:“这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黎簌染不解,对方却开口解释,似乎觉得她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井属阴啊,有阴气不正常吗?” “但这阴气太多了,明显不正常。” 黎簌染有些无奈,秦歆接着说: “你方才还问为什么要用井水,我们秦家会来井家村收购药草,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的井水聚阴,这点阴气会补充药草的灵性,让它们吸收更多的灵气。” “那我方才问的时候,你还说自己也不清楚……”黎簌染的眼神有些微妙,秦歆讪笑,灵动的双眼眯成月牙:“只是部分原因,还有别的原因,我们也不清楚。” “井水聚阴跟风水有关,这盖子上的聚阴咒也是秦弈画上去的,走吧,我让那俩家伙跪着等你们,别跪死了。” 她试图打消她的疑虑,又朝田垄上的黎微墨招招手,黎簌染看了眼井口,瞄了一眼撒完水又回到井边吃力打水的女人,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拉住了儿子的手。 秦歆抱着她的胳膊亲昵地领着他们离开,黎簌染没走几步,只觉得一道视线落到她身上。 她回过头,不远处之前的那个女人正远远地看着她,越过冰雪消融碧绿青翠的田野,越过碧空之下黯淡无光的田垄,在最近的距离里刻下了云泥的鸿沟,不过是短短一刻,却走在了不同的钟声之下。 那双眼睛里,有艳羡,有悲哀,满溢的情绪犹如杂乱的丝线,将她永远缠绕在这片看似宽阔,实则狭窄的泥泞之地。 黎簌染察觉到,她的目光更多的落在了黎微墨身上,下意识地将孩子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便听到另一个女声响彻在泥泞中: “懒妹儿!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你要是肚子争气,还用得着月子里干活儿吗?” 黎簌染手一紧,再回头,那人已经在同伴的引领下继续劳作,面色苍白,背靠烈日,宛若残荷。 “都是这样的,只是这个村子更严重一些。” 秦歆将她的脸扶正,头也不回的领着她继续走,明白她的担忧,心里也对这种事不喜,嘟囔道:“平时打架的时候一堆一堆的男人,这会儿一个都没影儿,他们是一碰田地就会死吗?” “天天觉得别人花了他们的钱,这钱有多少是他们挣得,还不一定呢。” “为什么会这样啊?” 黎微墨不太懂,魔族里男女妖都很厉害,娘亲让他们种田,谁都不缺席,还很认真地学习。 有些生了崽崽的姨姨身子不好,就不用过来干活儿,也没人抱怨,还常常去他们家送些东西。 难道人类没有关照生崽崽的姨姨这一习俗?还是说,人族生崽崽完全不疼,就跟兔子族一样,第二天直接下地蹦哒? “因为生的是丫头,没力气不赚钱,没办法压榨,别的地方男耕女织,这里的人只会想着生儿子,当然会越过越差。” 秦歆摆手,已经司空见惯了。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崇尚力量的,可是人族本身拥有异于其他种族的智慧,又何必只追求劳力之强势而摒弃力量偏弱的女儿?” “因为他们觉得,无论是力量还是智慧,儿子都更胜一筹,他们不相信女儿的力量,又怎么愿意相信她们会有智慧?” 黎簌染没有再回头,只是深沉的悲哀,这是一个男频小说的世界,也是一个封建社会,自然会存在许多封建思想中的偏见。 令她欣慰的是,这种偏见不会出现于修士之中,因为修士是靠灵根与天赋,更多的是靠努力,这些东西,不分男女。 少女可以成为潇洒的剑修,少年也可以成为刚柔并济的符修,在实力与奋斗面前,是没有偏见的。 可凡间没有给她们努力发光的机会,就让她们孕育世界,黎簌染更是有些怀念那个众生平等的现代社会。 “跟猛兽差不多罢了,自以为是的智慧。” 秦歆评价道,便不想多说了,这种大道理说出来也无用,反正他们修士知道这些就好,无法付诸实际。 因为人是固执的,是难以改变的。 掌控力量的人不会承认被压迫的人可以拥有智慧,就像繁花不会承认自己的美丽依靠蜜蜂的辛劳。 第141章 比她机灵 到了熟悉的院落,远远地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走近一看,是回春堂的大东家井宁,男人的面色有些疲惫,见了他们的眼神却是明朗的。 “在下不知黎姑娘是秦小姐的旧友,之前多有冒犯,今日特来将功补过。”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过错。” 黎簌染勾唇,带着些许嗤笑,他的同乡犯了错,居然还要派身强体壮的大汉跟踪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若她不是修士,没点能耐在身,估计是没有今天了。 井宁作揖的手顿了顿,明显有些无措,面上笑容不减:“井某礼数不周,还望姑娘不要多介意……” 冷漠的风,将尴尬放大,没想到某人真是不要脸皮,将过错转移到礼数上,假装不知道派人追踪一事,黎簌染若是不松口,倒显得她过于苛刻了。 秦歆好歹跟黎簌染差不多年纪,两百多岁的人了,自然看出了井宁的话让自己的姐妹依旧很不开心,眼神里悄然溢出几分怒意。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井宁也不再耍把戏,忙将话题转到飞子父子俩身上,打开门引几人进去,院落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正板直地跪着,一见有人来,更是抬手跪拜,朝着来人磕头。 这种道歉,还真看不出什么诚意,黎微墨上前问是否还会再行偷鸡摸狗之事,两人连忙摇头,抬起头来,眼睛还泛着光,只是嘴依旧张不开。 “我嫌他们太吵了,禁言咒一直没解,还加了禁制,道歉的话也不能说了,你们就看诚意吧,如果不够,我再叫人做两份水煮肉片。” 秦歆声音清脆,带着笑意,黎簌染摇摇头,他们已经断了腿,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道了歉,想必也不必再追究什么了。 “给他们吃水煮肉片?”黎微墨一脸懵懂地看着秦歆,后者抿着唇,笑容依旧灿烂,只是迟迟不敢解释。 黎簌染扶额,将孩子往身边拽拽,不是她草木皆兵,秦歆所谓的水煮肉片,是将人凌迟过后做成的一道菜,在此人断气之前,让他亲自看着自己的肉被片下来,做成肉片喂狗。 原来这丫头也知道这种东西不能给孩子解释,黎簌染叹气,决定帮她圆过去:“对,水煮肉片特别难吃,折磨死他们。” “这样啊~那还是不要了,他们不再欺负别人了,不用再麻烦歆歆姨做饭了。” 黎微墨摆手表示拒绝,言语间是无可挑剔的礼貌与宽恕,他不想原谅这个坏孩子,但对方不再做坏事,他自然不会再追究,心情也好了起来,回去的路上开始跟娘亲点菜,思考晚上要吃什么。 秦歆忙着和井宁交接,便没有再跟着,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影子消失在村落里的阴影中,又出现在空旷的阡陌间,秦歆终于打破了沉默,走到还跪着的两人面前,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起来。 脖子上的缝线几乎看不见,她不禁感慨还是懂医术的人手法稳当,直起身子望着井宁,难得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不错,比雪如要机灵。” 男人立刻低头行礼,受了这份赞美,又难免对她口中常提到的那个人感到些许好奇,问:“小姐,那位雪如姑娘制作的活傀儡,可是更加灵活?” 秦歆一改之前的笑容满面,唇角放平,一脸冷意,深色的瞳眸里浸染着比夜更深邃的阴冷,与那个灵动娇俏的少女判若两人。 “她可不在乎灵活不灵活,她更喜欢让人延续身上的痛苦,哪怕是僵硬地不了动弹,也要让人活着感受痛苦。”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和自己性格相同,才送了那枚储物手镯给她,方便她储存怨气制造活傀儡。 却没想到她居然失败了,屠村的任务没达成,月璃珠留下的消息,说她死在了魔尊的剑下。 “也不知这新魔尊是不是太清闲,什么事都要管一管,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偏要行正义之风,你多提防魔族,该收网了,不能出差错。” 绿裙的少女嘱咐道,身上的飘带纷飞,却没了那份纯真与活泼,更像是带毒的蛛丝,缠绕出幽冷的笑容。 井宁连忙应下,看着地上只会听指挥的两只活傀儡,黄土的院落中,晚霞的红光将他们照的发亮,像火一样。 风卷起,秦歆拾起一片落叶,站在风口,随手一抛,看着它随风飘落,仿佛又回到最初落下时的样子,鲜艳的黄色,与泥土相融。 又要收网,又要对抗魔族,还要保护好她的小姐妹和大侄子,秦歆来回踱步,思考该怎么让黎簌染同意和她们秦家人住一起。 —— “蟹黄豆腐一定要有,还有虾仁炒茭白,桂花圆子,再要一盘炒青菜!” 黎微墨一路上思来想去,终于敲定了自己的晚饭,黎簌染牵着他的小手,一一应下,在她的厨艺之下,都不是什么困难的菜肴。 “还有想吃的吗?” “够了够了,你在给自己炒个糖醋排骨什么的,我就要这些就好。” 他捏着手指头数了数,又笑嘻嘻地扑进她怀里,心情非常舒畅,声音都快飘起来了:“要发传音符给爹爹!” “好。”她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搓搓他的脖颈,试图听听小猫舒服服的呼噜声,但是黎微墨现在是人形,严格遵守纪律,再怎么开心都不会发出呼噜声。 黎微墨眨巴着眼睛,拨开母亲作乱的手,往远处跑了两步,却被田垄间的石头绊倒,快速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忽听到耳边有风声,迅速低下头。 黎簌染拔剑闪现,剑身将飞来的石块儿弹飞,下一刻,又是几枚石头打来,她刚设下结界抵挡,不远处一个路人突然中招,捏着石块找罪魁祸首。 石头攻势不算强,可黎微墨还小,真打到身上难免会有淤青,它甚至可以确定,对方就是冲着黎微墨来的。 这边刚道完歉,又有人过来冒犯,真是没完没了。 黎簌染撤了结界,抱起黎微墨,目光锁定不远处的杂草堆,方才的路人也注意到异样,走了过来。 黎微墨的眼睛突然亮起,这可怜的路人居然是之前救过他的那个大哥哥。 第142章 天时地利人和 “你……”黎簌染见来人的额角泛着青紫,面色发黑,清俊的脸庞染着怒意。 云黎摆手拒绝了寒暄,但闻草垛间轻微晃动,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他捏着石头,放轻步伐,犹如蓄势待发的猎手,一甩手,石头精准地砸中草垛。 一声惊呼让干草瞬间四分五裂,几个男童仿佛受惊的麻雀,惊慌失措,四散逃开。 男人速度更快,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男童,摁倒在地,按住胡乱挣扎的四肢,质问:“你家大人呢?谁教你用弹弓打人的!?” 阿坚被死死压着,动弹不得,脸埋在泥土里,一只眼紧紧瞪着云黎,不服气道:“我爹教的,你有本事找他啊!” 云黎冷笑:“那我今天就打断你的手,让你爹过来赎你!” 说罢,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将男童的右手手臂箍起,狠狠地往下压,阿坚痛的龇牙咧嘴,紧咬牙关不忍松口。 眼神一转,又盯上了被母亲护在身边的黎微墨,挣扎的动作更加剧烈,喘着粗气低骂:“都怪你!都怪你!” 云黎本想给个教训,并未下重手,却不想这孩子完全没有悔意,冷哼一声,手上使力。 “且慢!” 见云黎的行为有些过火,黎簌染及时叫停,拉着孩子走到两人身边,对着一脸茫然并有些烦躁的云黎浅浅笑笑,俯身与黎微墨对视。 “娘亲,他和那个飞子是一伙儿的。” “但是飞子已经认错了,人要知错就改,你向这个大哥哥道歉,把弹弓扔掉,并且保证再也不伤人,如何?” 这句话,他是直勾勾地看着被压在地上的阿坚说的,本是解围与劝告,却在阿坚听来,更像是示威与压迫。 他别过头去,脸上沾满了泥土,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 云黎也不愿意接受,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惹他,这小混蛋的一块石头让他在她面前出了丑,还丢了面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你们的善心没必要对待这种家伙。” 他手上的动作更狠,男童胳膊被反向折叠,痛的呻吟。 “而且,小家伙,就算他道歉了我也不会原谅,没有人规定道歉了就一定会得到原谅。” 他似是在教导黎微墨不要那么单纯和天真,但见他不过才四五岁,也不指望多少,只是看向黎簌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簌染点头,他的话没错,但这孩子虽坏,也不至于因为石头而断了手臂,便站在一旁看着,等快断了的时候制止一下。 许是两人的目光实在是难以忽略,云黎都有些分神,心底还有些疑惑两人为何还不走,他还想趁她走了把这孩子弄死,现在根本没有机会。 他不希望在她和她的新家人面前展现出任何丑恶的一面。 阿坚还咬着牙忍耐,反折叠的手臂瞬间失了力,身上人松了手,让他终于有机会活动一番手臂,顺畅地呼吸空气。 “下不为例!” 一脚将男童踹到一边,阿坚吃力地站起身,在高大男人的压迫下,愤愤地剜了一眼黎微墨,随后跌跌撞撞地逃离。 “他好像很讨厌我。”望着男童远去的背影,黎微墨瘪瘪嘴,他都没有计较被弹弓打的事,他怎么还要这么仇视他? “因为他没教养。”黎簌染简洁明了,随后唤住想要离开的青年,问出了上次还未出口的问题:“敢问公子姓名?可是本地人?” 云黎顿住了脚步,微风中的背影有些冷肃,别人看不到的视角下,脸上冒出几滴冷汗,努力思考该回答哪个名字,又该如何扯谎。 “云黎,云家旁支后人。” “六大家族的云家?”黎簌染有些意外。 原着里云月就是云家某个旁支家的小姐,由于家道中落,又被歹人所害,沦落到霄默城乞讨,也不知他跟云月是否属于同一个旁支。 “一个不起眼的旁支罢了,不敢高攀六大家族的名号。” 男人的回答带着几分谦虚,面上明显有些不喜回答相关的话题,黎簌染也便抑制住询问他与云月的关系,改问道:“那公子来此处,是为了寻药草?” “不错,如今家道中落,想寻些生意赚钱补贴家用,便来霄默城瞧瞧。” 说罢,云黎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避讳着什么,压低了声音凑到黎簌染面前:“也是想瞧瞧这秦家的药草商业。” “那你瞧出了什么名堂吗?” 男人神秘兮兮地答:“自然,只可惜此处不可言说……” “那我们,借一步说话。” 为了听着情报,也是为了再度向他解救黎微墨表示感谢,黎簌染将他带回客栈,借厨房做了一些好菜,边吃边说。 望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云黎拿筷子的手停滞了许久,坐在旁边的黎微墨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云哥哥,你是怕它们光好看不好吃吗?” “我娘的手艺,我不敢保证天下第一,但绝对会令人满意的,你就放心吧。” 他给自家娘亲打包票,又补充道:“而且她不会下毒的,她没有理由。” “嗯……我只是觉得太好看了,不忍心下筷子。”他略显局促地笑笑,这种窘迫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不碍事的,你是客人,不用拘谨。” 黎簌染见他不动筷,便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云黎低头望着碗中的排骨,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忍住了想把这块排骨偷偷拿回去供起来的冲动,夹起来咬了一口。 见客人已经开始享用,黎微墨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茭白,学着娘亲的做法往云黎的碗里放了一勺蟹黄豆腐。 “这个很好吃,没有螃蟹……” 他说,考虑到有的人吃了螃蟹会身子不适,特意提醒了一番,云黎笑着应下,非常捧场地吃了下去,对味道表示赞叹。 晚饭由于客人觉得太好吃,本计划的交谈被延长到餐后水果部分,吃了两颗葡萄,云黎上手给黎微墨剥桔子,随后讲起自己的收获。 “做生意还得看手艺,黎姑娘的手艺最适合开个酒楼,不怕没有人。” “不行不行,娘亲会累!”黎簌染还没说什么,黎微墨倒先是反驳了起来,应是之前将雪如的话记在了心里。 “你真是贴心,比我见过的任何孩子都要乖巧聪慧。” 云黎轻笑,也不知透过了这孩子的乖巧,看到了谁的叛逆与自卑。 “他的确乖巧,但公子也别这么夸,他会开花的。” 黎簌染略显欣慰,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小乖猫,扭头一看,黎微墨已经高兴地冒花花了,喜滋滋地坐着撑着脸,笑:“为什么不让人夸?就要夸!” “好的,但你别开花。”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让他别飘太远,黎簌染便又问起云黎对秦家收购药草的看法。 云黎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秦家既然选择井家村,说明这里的药草定然有过人之处,做生意自然也要站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正是药草三年一熟,药效沉淀,入药效果极佳,地利,便是那独特的风水造成的井水,而人和,即是那些下地灌溉的妇人。” “井水属阴,而男子阳气重,人们常觉得阴阳相对,失衡会影响气运,因此村子里的男人绝不碰阴气重的井水,这打水灌溉的活计便落在了女人身上,也便使得这些药草受阴气滋养,与灵气亲和,药效更加。” 黎簌染挑眉,还真是自己没得到的情报,也或许这种事对于井家村来说太平常了,秦歆也便没有透露给她。 第143章 能不能挂断? “阴气重的井水让女人来挑,难道不怕会生病吗?” 回想起今日田地里挑水的女子,黎簌染多少有些同情,活在那样的村落里,无论是母亲还是女儿,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云黎的声音戏谑:“这个村子就是这样,不过这些都是我胡诌的,你就当听个乐子,真正让井家村药草独具特色的缘由,还是那棵巨树。” “是那个神树吗?”黎微墨眨巴着眼睛。 “是啊,那棵神树,据说可以实现愿望,只要神女降临,就可以驱散灾厄,前阵子那里居然下了雪,当地人向神树跪拜,见一袭红衣的神女出现,没几日风雪便消失了,当真是灵验。” 云黎手指轻捏茶杯,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黎簌染,声调上扬:“或许他们的药草长势好,与这神树的恩泽有着不少关联。” “嗯……”黎簌染点点头,纵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附和道:“那神树看似年代久远,指不定真有这神奇之处……” “我特意打听了一番关于神树的传说,据说万年前一位修士飞升时不慎掉落一袋种子,经过千年生根发芽,成了现在的神树,每隔一段时间,上界的修士会派天上的仙女下来看看,这棵树也变成了仙女下界的北斗星。” “这传说听着的确有趣,但是这棵树看着顶多几百年,还能跟万年前的大能有联系?” 黎簌染只当这是人们为了跟某些大能套关系而编出来的故事罢了,就像之前凌汐偷偷告诉她,他们神冥璃猫并不是白虎神兽的后裔,纯粹是猫族长为了正统性硬靠上的亲戚。 不过神兽猫一族年岁长,这真相也便流传了下来,不像人族,有些编出来的借口,传着传着就没有之前的当事人了,自然会被后人信奉为真理。 “或许真有联系,黎姑娘,你可有兴趣随我一同找一找那神女?你我都是修士,兴许能从神女那里得一点点拨,早日飞升。” “云公子真的相信有神女?” 黎簌染没有着急答应,而是反问道。 “当然不信,只是虽为修士,家道中落,身上没有灵石与银钱,总要求些机缘。” 云黎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有些自嘲和无奈。 黎簌染沉默许久,不知是否应该说出自己的猜想,根本没有什么神女,若是神女真的降临,为何不直接终止风雪,偏要等凌汐撤雪,怕不是人们将树上的红绸误认为是神女的衣摆了吧。 “不说这些了,不管有没有神女,我总要去井家村再看看的,天色已晚,在下也不多逗留了,难免会让你夫君误会。” “嗯……”黎簌染起身准备送客,黎微墨跳下凳子,拿出一个乾坤袋递给他。 云黎将袋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打开一看,里边是许多灵石,顿时有些诧异。 “我爹爹给我的,但是你更需要它。” 小家伙的笑容单纯明媚,干净纯真,原是听了他方才的话,得知对方现在有困难,才慷慨解囊。 云黎有些想笑,扭头看了眼不表态的黎簌染,低头将灵石还了回去:“这是你爹给你的东西,你给我作甚?我有手有脚,更有头脑,平白无故地拿人钱财只会助长好逸恶劳的心思。” 黎微墨懵懵的捧着乾坤袋,不解道:“但是娘亲说人总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修士没了灵石就买不到功法和炼丹材料,你拿着就能轻松许多。” “但是我不用,我还没有困难到那种地步,小家伙,我知道你心善,但不必对所有人这样,坏人很多的。” “我当然知道,但你救了我,你是好人啊。”见他不收,黎微墨也没有强求,他知道有些人不愿意接受帮助,更何况是一只小猫咪给的钱。 “你好好跟着你娘,长大好好照顾她,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云黎笑笑,又总觉得自己的话和语气有点像个老家伙,便住了嘴,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准备离开。 “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们。”黎簌染递过去两张传讯符,这次他并没有拒绝,将符纸仔细收到袖口里,便做了别。 送别了客人,黎微墨收好自己的家当,感叹道:“他和斤斤伯伯一样,不喜欢别人给钱帮忙呢。” “还是不一样的,云黎是不需要,靳绍纯粹是好面子,你要是把银子扔到他面前,他指定在没人的时候捡起来,还要假装没钱。” 黎簌染神伸懒腰,坐到梳妆台前准备拆发髻,黎微墨突然拿出一张传音符,把自己的话用灵力记录上去,又拍了拍亲娘。 “嘶……该说的你都说了呀。”她拿着小小的符纸有点犯难。 “你难道不需要跟爹爹说点悄悄话吗?你说吧,我不偷听。” 他抬起小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却盯着她,老母亲顿感无力,硬着头皮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便随手将符咒折了起来,准备放飞,黎微墨却扑到她腿上,扒拉住她的手,问:“你就不想他吗?不问问他路上怎么样?” “额……你爹有必要担心吗?” 虽说这种寒暄的确可以开启一个新话题,但实在是没什么意义,就像微信先问“在吗”一样,况且凌汐今早刚走,她就要表达一下想念,着实有点矫情了。 这种事还是孩子来做比较正常。 “就算爹爹是再怎么厉害的小猫,你难道就不怕谁见他是只漂亮猫,然后欺负他吗?” 黎微墨明白,再强大的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小猫也是,他们是家人,为什么不能表达担心? “嗯……那你来吧,你爹听了你的关心,一定很开心的。” 她又将符纸递回给孩子,黎微墨摇摇头,笑:“我已经说了,娘亲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讲?” “算是吧。”看着眼前小小的符纸,她总觉得有点烫手。 “我教你,你就说好想他,让他路上小心,别被坏人骗了,到地方了记得发传音符。” 黎簌染扶额:“这是你姥爷跟你说的话吧?” “对啊,对啊。”黎微墨点点头,并没有觉得这句话套用在这里有何不妥。 “你爹是大猫,根本不用怕遇到坏人。”她捏着孩子的小鼻子,圆润的鼻头像珍珠一样可爱。 “那你也可以说想他呀!”黎微墨晃晃脑袋。 “嗯……其实……”也不怎么想他,毕竟今早才离开。 黎微墨偏偏头,忽然从掏出了一个镜子,又拿着那本吸收灵气的书渡给镜子几分灵气,随后将镜面对准她。 “怎么了?”黎簌染看着镜子中映照出自己的模样,疑惑道。 “爹爹说,用这个镜子可以看到他,我们当面和他说话吧!” 念及自家娘亲好面子,无法在传音符里表达思念,不如这么联系爹爹,让想念的人见面。 他真是一只会关心人的聪明猫,他可以忍住不太早用镜子见爹爹,但是娘亲忍不住啊,他要牵线搭桥。 黎簌染一惊,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进化出视频通话了?连忙用袖口遮住镜子,焦急道:“能不能挂断啊?” “啊?”黎微墨偏头,没听懂她的意思,镜子里却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墨……” “别将镜子塞进被窝。” 第144章 人是伟大的吗? 黎簌染忙将袖子撤走,拿过镜子对着黎微墨,不敢看里边浮现出来的人,总觉得会有些尴尬,明明平时不会这样的。 许是被小家伙给捣乱的,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汐。 “爹爹,娘亲她想你,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黎微墨接过镜子,看着里边熟悉的面孔,那双温和的蓝眸给人一种亲和与安心的感觉,再看不远处娘亲幽怨的眼神,忽然止住了声音,没敢继续说下去。 “你娘呢?” “这儿呢!这儿呢!她害羞!” 黎簌染低头,勉强对着镜子里的帅哥扯出一个笑容,真是她的心肝小猫咪。 “你走到哪儿了?有下榻的地方吗?”她问,语气里夹杂着不少关心。 “我到秦家了,明日见秦宗主。” “这么快?看来我们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她的惊讶中带着些许惭愧,黎微墨钻进她的臂弯里,探过头,将今天遇见的事都讲给他听。 “道歉了?阿墨你原谅了他们?” 凌汐难免有点意外,额间暖玉轻晃,仿若晶莹的月。 “嗯,歆歆姨已经惩罚他们了。”小家伙想了想,他们都道歉了,还断了腿,自己也不必纠结了。 “那便好,以后再遇到这种人,一定要先告诉爹娘。”凌汐嘱咐道。 “嗯!我知道,以前魔域有坏家伙欺负我的时候,我如果打不过就会喊娘亲,才不会让他们猖狂!” 孩子的声音很是稚嫩清脆,带着点小骄傲,本是想令人放心,却不想对方一听,眉头紧锁,问:“你之前在魔域,经常被欺负吗?” 黎簌染从这语气中听出了些许担忧,连忙试图解开误会:“小孩子总有些不懂事的,后来就好了,他的小伙伴都挺好,不会欺负他。” “没错,因为我是魔域最尊贵的小猫!” 黎微墨附和,眼中冒星星,一脸喜滋滋。 “因为我认识魔尊的左右护法,他们特别喜欢小黑,所以没人敢欺负他。” 黎簌染赶紧找补,对面的凌汐沉默了片刻,好似放下了心:“那便好,以后我随你们去魔域,更不会有谁欺负你们。”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坚定,似是承诺,又试图让人感到安心,让她欣慰地有些想笑,却也只是轻笑着点头,不暴露任何想法。 黎微墨欢呼一声,虽然他们俩现在是魔域最大的大魔头,但父亲的话让他格外开心,就算不会被欺负,也会渴望父亲的保护。 “爹爹最好!我和娘亲都好喜欢你!” 镜子里传来孩子的欢呼,将院落里的冷风染上了些许暖意,凌汐将镜子放在院落里的石桌上,风吹得树影沙沙,连带着他的鬓发轻晃,与寂夜相融。 “嗯,我也是。”他低声应着,唇角绵延笑意。 秦家人很是了解他的癖好,为他安排了一个清静的院子,人迹罕至,不然谁听到了这些对话,清冷寡言的仙尊人设恐要崩塌。 黎簌染望着对面那双宝石一样的双眼,纵然相隔两地,仍能从熟悉的声音和笑容里读出许多情绪,绵延的温柔让她心有些发痒,忙转移话题: “对了,我哥今天传了话,说是让你问问秦宗主沉渊台的事。” 对方的笑意明显收敛了一些,轻声应下,没有多言。 见他不说话,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天聊死了,毕竟谁也不喜欢在私人时间提及工作,怀里的黎微墨又跳了出来:“爹爹,你桌上的茶具真好看!” 小家伙刚说完,两人纷纷低头看向一旁的茶具,是琉璃茶具,颜色独特,即使在夜色中也随着月光泛着熠熠光辉,就像神冥璃猫在日光下的光彩一般,的确是小孩子会喜欢的颜色。 为了让孩子看得更清楚,凌汐拿起一个杯子放到镜子前,讲起茶杯的来历:“这是琉璃所制,阿墨若是喜欢,我向秦宗主讨一套新的。” “不麻烦吗?”黎微墨知道这不属于他们,还要向人讨,这话听着有点欠人情的感觉。 “不麻烦,我用些东西交换。” “好诶!”得到了父亲的承诺,黎微墨开心地应着。 “你爹好宠你。”黎簌染抱着孩子,怕他晃着晃着就从自己腿上掉下去,笑得灿然。 “说起琉璃,染染,你的那个琉璃瓶很是少见,到底是何人赠予?” 凌汐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上边折射着淡淡的七彩,漫不经心地发问,将杯子放下,这种色彩与那般通透晶莹的琉璃瓶逊色太多,有些俗气。 但是他儿子喜欢,那便是世间最漂亮的。 又被问起那个琉璃瓶,黎簌染知道不说清楚他应该还是会好奇,毕竟他觉得这瓶子和他们族群善于制作的玉璃相像,便挑挑拣拣,模糊了前世的信息。 “当时我外出,遇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从她那里得到的。” 想到这里,黎簌染又忆起一个线索:“当时她问了一个问题,听了我的回答后,才笑着将它给我。” “什么问题呀?”黎微墨扬起脑袋看她,镜子里的凌汐也等着她的回答,黎簌染思索了片刻,缓缓道:“她问我:你相信人类是伟大的吗?” “我当时说:当然,人类的智慧一直都是很伟大的,他们可以创造一切……” —— “所有这么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往往最容易被人类害死。” 玉漓合上了书本,窗外的雨越来越急,身后的小屋温暖恬静,像是风雨中的海港,暖色的灯光透过雨夜,温柔地照亮一切。 雷光闪过,撕裂雷雨夜。 段翎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有些局促地坐在茶几旁,愣愣地看着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蹙眉,声音低哑:“为什么?就凭我认为人是伟大的,我就会被人害死?” “我只是说,你们容易被害,被人类自己害死,其实我也相信,人是伟大的,方才追杀你的那个家伙也是。” 男人声音温润,却透着冷意:“当人类如此认为的时候,他们会陷入一种精英主义,就会有人开始剔除那些‘不伟大’的人类,人类做什么是伟大的?发明一种新事物?捐赠有需要的人?还是留下一个传世的艺术之作?” “如果你这么认为,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那人类就会开始挑剔别人,一幅画有什么意义?搞艺术不如多种粮食;这是什么反智发明?正常人用得上吗;盲人为什么要出行?又不贡献社会,为什么要浪费钱财铺设盲道?” “老人为什么要出行?女人不生孩子对社会有什么贡献?男人追求什么艺术,不去为社会做贡献,浪费同胞的资源。” “而你,则会在这种潮流之下被各种否定,人类的自我肯定会让他们越来越厌弃别人,单凭这一点的自私之想,我不认为人类是伟大的。” 男人将书本放到书架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望着她:“你的丈夫,不就是这么认为你的吗?” 段翎心底一抽,麻木地抬头望着他,结婚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涌入回忆,是啊,她一直在被厌弃,因为她不尊重、不体谅婆婆。 可明明……是他们一直在逼迫。 “你可以碌碌无为,伟大不是每个人的本色,自由才是。” 玉漓拿出手机,看着自己爆炸的私信,里边充满了对他的谩骂,也有许多对黎簌染的谩骂,精英主义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力量让别人造福,任何人的碌碌无为都是在浪费他们创造的资源。 伪神同样不否认人类的伟大,也喜欢让这种思想贯彻到每个人心底,从而让人类自相残杀。 所以像段翎这样崇尚伟大而约束自己的人最容易受伤,毕竟有许多人只会以此约束别人,哪怕自己只砌了块砖,都要比别人伟大,所以年轻人喝杯奶茶,都是在浪费他们的资源。 “整体上讲,人类的确伟大,但当伟大成为一种束缚,人类会自相残杀,你也清楚,总有人满载恶意。” 第145章 降智丸 “所以你没必要轻生,你对这个世界非常重要,如果你死了,世界上就少了一个正常人,等到正常人都死光了,那群傻缺就要统治世界了。” “毕竟这种傻缺最不容易死,何必为他们腾空间?” 玉漓耸耸肩,一脸认真,她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玩笑话。 “你是为了劝我,才说这些的吗?” “不,有感而发。” 男人表面异常平静,心里波涛汹涌,绝对不是因为上次买糯米麻薯奶茶被该死的伪神发到网上带领水军网暴他这件事而生气。 说他年纪轻轻享乐主义对社会没贡献,跟着伪神网暴别人就是贡献社会了吗? “什么东西碎了吗?”段翎四下看了看,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瓷器开裂的声音,玉漓只是笑笑,将被捏碎的茶杯丢进垃圾桶。 “宿主,注意情绪,您现在没能力和伪神硬碰硬。” 系统的机械声音冰冷僵硬,宛若冰水浇在熊熊燃烧的火苗上,他平息了情绪,冷静了下来:“知道了,我不是那么不稳重的鱼。” 青鳞鲤居于西海平缓水域,性格沉稳,做事理性,还不至于跟不辨是非的家伙置气。 “和你父亲打电话吧,让他来接你,我介绍个律师朋友给你,她会想办法帮你离婚。” “别再轻生了,你的人生还会有许多有意义的事。” 玉漓声色清亮,语气轻缓,明明是一个陌生人,却明白她的无力处境,施以援手。 “多谢……”她也是平缓了心境,翻出手机打开联系人一栏,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铃声响起,屏幕上赫然亮起熟悉的备注。 她愣愣地看着屏幕,悦动的铃声让人心惊,泛白的指尖在绿色与红色的圆点上悬空划过,不知该如何抉择。 带着无措和慌乱,她抬眼看了下对面的男人,对方好似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直至吵人的铃声停止,段翎立刻打给父亲,却始终无法接通。 玉漓正在看手机上的私信,他是只宽宏大量的鱼,所以他选择解决师妹的后妈,脑袋里还在想该怎么行动,系统却提醒他修士与见习神不能草菅人命。 “伪神就可以?” “他已经被驱逐了。”系统认真回答。 “那你先驱逐我,我办完事儿了再回来。” “这不合规矩,你可能回不来。”面对倔强的宿主,系统已然习惯。 玉漓扶额,叹了口气,当神真委屈,尤其是实习生,如果可以,他想跟着师妹去魔族实习。 抬头看了眼正在守着手机有些慌乱的段翎,还没出声询问,电话那头便传来暴怒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都几点了,还不回来,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段翎没有回答,方才她想再拨通父亲的号码,丈夫却一直打进来,让她无意间接通。 本着不想多说话以免自己再度情绪失控的原则,她抬手准备挂断,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呆滞。 “你是不是出轨了?我朋友拍到了你和别的男人拉手,你真是不知臊,这么大的雨一定躲在哪个男人的床上吧?” “回来认错,我可以原谅你,我也不追究你不尊重我妈的事,你这样的女人只有我能忍受了,你那样的脾气,还有谁能要你?”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好似那般温柔神情,却自顾自地坐实她出轨,完全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pua的手段有点低级,这是他第一次用吗?” 玉漓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置于腿上,声音低稳,语气讥讽。 段翎抬头望她,燃起的躁郁被他的声音拉回,成功让她冷静下来,不再考虑这种控制话术,立刻挂断电话。 下一秒,男人再度打来,悦耳的铃声带着滔滔怒意,她挂断电话,转而打给父亲,对面终于接通了电话,却是某人阴恻恻的声音: “翎翎,你刚才不回答,咱爸知道你干的龌龊事,犯病了。” …… 手机落到地上的声音异常响亮,段翎感到耳边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打鼓一样,身上火烧的疼,鼓膜不断回荡着心悸,隔着电话传来的声音仍在火上浇油: “你要是不出轨,就不会这样了。” 玉漓弯腰捡起手机,一把挂断电话,看着正在翻药努力镇静的段翎,从手机里翻出对方的手机地址。 “别听他的,你父亲可能早发病了,先去医院。” 段翎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努力站稳身子,开始往门外走去,甫一开门,忽然发现这么大的雨,打车软件格外拥堵。 她咬着唇,手指有些发抖,回头望向玉漓:“抱歉但是……” “走吧。”玉漓拿起车钥匙,跟在她身后。 “宿主还是那么有耐心,所以魔尊的元婴,是否可以和谐地让她拱手相让?” “别打我师妹的主意。”玉漓打开车门,离开车库进入雨幕。 抢救室外,年轻的男人坐在门口看手机,丝毫没有任何紧张,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有些破损的老式智能机,上边的字体明显大许多,应是老人专用的手机设置。 夜晚的医院依旧热闹非凡,数不清的家属在为自己的亲人焦急奔波,也有人静谧在等待的大厅,汗水打湿的额角昭告着他们内心的反差。 在这之中,却有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男人悠闲地走到窗边,视线透过雨水,似是在寻找什么。 段翎下了车,顾不上打伞,快速朝着医院内奔去,玉漓停好了车,本是想避嫌,又怕那个男人会对妻子动手,还是跟着上了楼。 电梯刚到达,脑海里浮现系统的提醒:“宿主当心,伪神就在附近。” “阴魂不散。” 玉漓径直朝前走,转了转手上的纳戒,确保自己的佩剑还在,若不是他的玉鳞还在颜素倾身上没有拿回来,自己还是有把握暂时击退敌人。 他本不必按照剧情交出玉鳞,还是自己心太大,试图等颜素倾觉醒古灵珠后,利用玉鳞吸取其中灵力再进行回收,从而阻碍萧缙获得提升。 没想到伪神这么快就朝着第二个受害者下手,第一个受害者的骨灰都还没埋呢! “叮~检测到宿主不足以对抗敌人,系统试图向上级寻求帮助。” “你最好是快。”他催促道,已然看到正在与人争吵的段翎。 很快,系统便传来回信: “获得上级批准需五层领导签字,其中需加盖三方公章才可调动援助,文件一式两份,预计受理时间为五个工作日。” “所以我讨厌人类,办什么都一堆流程,一堆神,跟着人学这些,当初飞升的时候漏掉脑子了?” “宿主,您骂太凶了,领导不同意签字。” 玉漓很想掐人中避免气昏死过去,谁的系统会在领导签字的时候实时回馈宿主信息? 骂领导被当事人听到,阅历丰富的大鲤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社死。 “你还是把我驱逐吧……” “且慢,宿主,援军无法获批,但有道具支援,可以先使用后报备。” 看了眼系统献宝一样呈现了一瓶“降智丸”,玉漓的脚步终于轻松了起来,走到角落里进入系统空间将药磨碎,抓起一把粉末,冷冷地看了一眼将段翎刺激失控的男人。 一把粉末扑向男人脸上,段翎被拉的后退,回头看了眼玉漓,努力调整呼吸平息情绪,迎接丈夫的污蔑和羞辱,并准备好措辞进行反驳。 意料之内的指责并没有出现,男人有些懵懂地眨眨眼,低头看了眼地板,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瞬间蹲了下来,嘴巴里呢喃着: “好高……怕怕……” “对方的现在的认知水平相当于三岁孩童。” 系统贴心地解释道:“伪神虽然与普通人不同,但他本来智力就不高,宿主加油!” 玉漓抱臂,智力不高,还能毁掉整个云起大陆的气运,就因为天生神体,对下界有着绝对的压力。 第146章 再面萧京 “系统提示:降智丸药效时间为5分钟,本次倒计时3分45秒。” 玉漓脸色阴沉,猛然抓住男人的衣领,如同猎豹一般迅猛地带着他离开抢救室门口。 段翎从男人手中夺过父亲的手机,只见他们的背影在走廊尽头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降智的男人叽叽喳喳,紧拽的衣领让他呼吸有些急促,脚步变得混乱,本能地抗拒,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紧握成拳,不停地砸着地面,仿佛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 他的行为已经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人们纷纷朝着玉漓投来同情的眼神。 “2分51秒。”系统在脑海中播放倒计时,玉漓揪着他的衣领,顺着走廊白色的瓷砖滑行,亮白的灯光瞬间发出电流声,忽暗忽明。 走廊上,医生和护士们急匆匆地奔跑着,他们面色凝重,推着病床朝着一个方向飞奔,坐在路中央撒泼打滚的男人显然成为了阻碍。 和医护对视几秒,玉漓将人拉到墙边,待一行人顺利通过,周围瞬间陷入死寂,身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自光下走来。 他的眼睛深深地凹进脸庞,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胡茬丛生的嘴角却挂着一丝邪恶的笑意。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等待着什么,看着玉漓,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异样的热情,却又带着一种深深的冷漠。 “太温柔了可不是好事,我不过随手掐了条人命,你就探出了头。如果我是你,实力如此悬殊,可不会选择做这种滥好人。” “是啊,要不是你这么想,古神大人也不会驱逐你。” “油嘴滑舌,飞升的神到你这一代,真是垮掉了。” 悠远低沉的音色掺杂着喑哑,一字一句似乎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是长辈的语气,满是高傲与训斥。 “宿主,时间到了。” 在地上乱爬的男人脑袋顿感清明,瞬间停止了动作,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后正站着两个大男人,视线对峙,气氛紧张。 在看清这两个人的面貌之后,男人瞬间站起了身,手忙脚乱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找不到纸巾,便用袖口擦干净嘴角的口水,试图挽回糟糕的形象。 玉漓转了转纳戒,抽出佩剑,剑身闪烁着寒光,眼神透着坚毅,丝毫没有任何退怯。 “你不会是被人骂傻了吧?”萧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轻蔑,他向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刚恢复智力的男人会意,只当眼前这人是犯了什么病才掏出一把宝剑,丝毫不畏惧,迅速上前伸手准备扼腕,却被迅速反制。 玉漓转身顶肘直戳男人下腹,手中佩剑一转,折射寒光,冰冷坚硬的剑柄砸向对手的脑袋,男人吃痛,眼角溢出清泪,视线变得模糊。 萧京只当是看了个笑话,方才被耍的愤怒依旧萦绕心头,眼神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像一把锐利的刃,意图将眼前不自量力的小辈大卸八块。 玉漓反手收剑,越过身后人朝着楼梯间走去,脚步迅速,浅色的衬衫留下残影。 “别愣着,快去追,你不是想让老婆听话吗?弄死她的姘头!” 摘下兜帽的男人冷冷命令道,被点名的男人愣了几分,回道:“弄死?” “是不是男人?”见他犹豫,萧京眼底阴郁加重。 男人没有回答,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阴沉的神色,唇角挂起意味深长的笑:“确实不能忍。” 随后迅速追了上去,一路走到了顶层,停在本来被封死的天台门前,年久未动的铁门已经被人暴力击破,雨水拍打的楼顶,一个身影伫立在不远处。 急急的雨水在天台堆积成一个个浅坑,犹如一块块明亮的镜子,倒映着一个孤独落寞的身影。 玉漓在雨中抹了抹剑身上的水渍,斑驳的雨点又溅出雨花,他知道伪神注定会追杀他,暂时不用担心段翎的安危。 而在水里,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率先冲过来的是段翎的丈夫,男人或许是惦记方才出了丑,亦或者是自以为的夺妻之仇,气势汹汹地朝着玉漓靠近。 “病急乱投医了?” 萧京随后走了过来,一身黑色的衣服隐匿在阴影之中,笑容讥讽。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费尽心思将段翎留在身边?” 玉漓很是平静地发问,静静站在雨中,等待对方的靠近,雨水打湿了身上的浅色衬衫,短短的头发打了绺,无力地垂下,些许狼狈。 被问到的男人并没有停下脚步,直到走到他面前,看了眼对手手中的剑刃,一双眼中溢出几分得意:“调教一个无条件遵循我的宠物,是她的荣幸。” “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抢占我的心血。” “你逼疯了一个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然后把她的破碎当成自己的心血?” 墨绿色的瞳孔里染上几分怒意。 “不然呢?她嫁给我,不就是任我摆弄吗?孩子还会有的,只是她不听话罢了。” 男人不愿继续争辩,对于玉漓的职责嗤之以鼻,别人根本没有资格管他的家事,更何况是个无用的小白脸。 “她是她自己,他不属于你,很可惜,你不会选择去理解,因为你是那般高傲的人。” 玉漓抬手执剑置于眼前,墨绿色的瞳孔透出几分冰冷,光滑的剑身宛若镜子,倒映出高傲之人的无畏与自信。 “你是神经病吗?拿着一把道具,真当自己是什么侠客?” 男人的嘲弄只换来对手的一声冷笑,下一秒,脖子忽然一凉,疼痛自脖颈间蔓延,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与冰凉的雨交汇,泼洒绚烂的乐章。 “对,所以我杀人,不犯法。” 温润的声音被雨水笼罩,重物倒地的声音格外沉闷,溅起水花,双目怒瞪,久久不愿合上,雨水落在脸上,冲刷着罪恶的颜色。 浅色的衬衫溅了血,雨水冲刷剑身,剑尖向下滴落深红,缓慢回归最初的明镜,萧京始终没有走在雨里,大约是太嫌恶。 “宿主,您太冲动了,草菅人命会让您的实习期增加!” “我神经病,你别管我了。” 玉漓在脑海里回应系统的警告,脚尖点水,发挥修仙人的优势,提剑向萧京逼去。 后者冷冷一笑,不经意地一躲,玉漓便扑了个空,反手施展灵力,雨点倾盆,化作冷刃密密麻麻袭来。 经过之前桥上一役,他知道玉漓手上没有神陨海水,彼此也便不再顾忌什么,直接从手中开结界阻挡,却发现自己的结界格外的脆弱。 一粒雨刃擦伤了他的脸,萧京满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无法调动萧缙的力量。 玉漓当然不会告诉他,剧情已经被改变了,萧缙现在的境界还是个菜鸡,伪神可以通过编写修改云起大陆的天命,却看不到他们对天命的反抗与改造。 若不是神冥璃猫重置了时间,导致了一系列的变故,这一次的云起大陆的天命就不会这么轻易改变。 但这不足以让他对抗萧京,他还有神格,这是他篡夺掌权的世界,还是有威压在的。 因此,他趁乱撒了一把降智粉末,萧京措不及防地打了几个喷嚏,眼睛里的阴郁消失,变得清澈愚蠢。 “倒计时5分。”系统开始药效倒计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脖颈流血倒地不起的男人居然僵硬地站了起来。 “别……别想……逃……” 破碎的男人从断裂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语。 第147章 生死瞬间 雨越来越大。 呼啸的冷风将雨水吹至门沿边,危险也在冰冷的气氛中蔓延,雨幕中的尸体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嘶哑着吼叫。 玉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京澄澈愚蠢的眼睛,确认他此时真的已经因为降智丸失去了常人心智。 “古神的力量,是任由你这么浪费的吗?” 明明知道这么逼问他也答不上来,却还是没有停下质问,玉漓心中郁结难开,手握着剑柄,冷冷地看着本该死透的家伙开始疯狂长出血肉,伤口以肉眼可见之势愈合。 伪神虽然已经被神明驱逐,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了古神的部分力量,这种起死回生之术,是违背天命的,有编制的神都不能随便用,更何况这个被驱逐的伪神。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值得萧京耗费神力去复活? “倒计时:1分32秒。” 脑海里是系统冰冷的女声在报数,玉漓又抓了一把粉末塞进萧京嘴里,倒计时重置至5分,又继续往下数。 对面的男人已经睁着幽森的眼睛望着他,就像夜间狩猎的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不对,是夺舍。” 玉漓瞬间意识到这个阴郁的眼神,与萧京别无二致,手边的降智丸已经用完了,身上根本没有能对抗的东西了。 握紧剑柄,玉漓绷紧神经,一边分神思考该如何逃走,他还要带走段翎,那是他的保护目标,这无疑为他的行动添加了难度。 就在这高度紧张的情况之下,萧京夺舍的男人并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是愣愣地站立在雨中,身上染着红色的斑驳以及肮脏的泥浆。 阴郁的眼神透过玉漓,望向他的身后。 “宿主,有人来了。” 系统适时的提醒之下,玉漓回头望了一眼,恍然发现段翎正缓缓走上楼梯。 女人的长发有些凌乱,脚上的高跟鞋不知所踪,眼神空洞,眼角泛红,很明显是哭过,四肢看似无力,缓步向着他走来。 “别过来!”玉漓放大声音提醒,可她好似并没有听到,只是兀自走上台阶,面对面靠近。 这样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承认这是被伪神控制了,就像当初的黎簌染一样。 那时的她哪怕摔断了腿也一步步爬上了天台,任凭他怎么劝阻,都挡不住伪神的神格压制,只能看着她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我……早该死了……” 女人眼神空洞,映出门外天台上漆黑的雨镜,雨中站立着她的丈夫,她的苦难与失控。 镜子之中,一抹抹光景闪烁进眼中,激出一串串阴暗的苦泪。 丈夫的冷漠,婆婆的娇纵,母亲的离世,女儿的夭折。她忍受了一件又一件人生的苦楚与悲凉,可所有的过错又都压在她身上,像一座山。 现在,连唯一的亲人,她的父亲,都死在了抢救室里,被丈夫的谎言所气死。 “我早该死了。” 她口中喃喃重复这句话,好似失去了理智,却又在做着自己最想做的事。 玉漓回想起曾经的黎簌染,也是在伪神的幻境中重复着这句话,与其说是伪神的作怪,不如说是唤起了她们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渴望一个解脱。 “系统,我想放弃拯救她,你帮我个忙。” 萧京自得的露出得逞的邪笑,敌人再怎么拖延时间都无法对抗他的喜悦涌上心头,段翎光着脚,踩在积水的天台之上的水泥板,一步又一步,好似失去了知觉。 “宿主,你不要再乱来。”系统仿佛已经失去了耐性。 下一刻,雨水浇透的女人猛然抬起头,路过男人面前,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努力停下脚步,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放慢步伐。 走过男人身后,萧京转身看着她,一边缔造幻境的控制她的一切,包括那句话: “我……早该……” “死”字尚未出口,段翎感觉大脑一阵疼痛,眼前不断回旋的一幕幕苦痛被一个模糊的人影打碎,那个人有些驼背,母亲走后,只有她自己知道,他曾经很高大。 是她尚未见到最后一面的父亲,若隐若现的灵魂,为女儿阻挡黄泉路的步伐。 段翎感觉身上忽然轻松了起来,迅速转过身,一手扯上男人的右手,上面莫名其妙的光亮忽然变得微弱,玉漓也感到身上的神格压制减少了许多。 萧京有些错愕,但这样的意外不足以让他慌神,女人的力量不大,他随手超能挣脱,可是不想甩开手的瞬间,段翎张开双臂箍住他,借倒地之势令其失去重心。 脚下为了保持平衡转了几个圈,身后忽然一凉,风吹着空落落的后背,已然滚到了天台边缘。 段翎没有任何犹豫,张嘴咬住男人的脖颈,狠厉之势宛若猛兽,血液迸发,她用磨破皮的脚死死抵着地面,奋力一蹬,两人相抱从天台下落。 玉漓速度迅猛,御剑追上,凛冽的风中将两人拉扯开,抱住段翎停滞在剑上,而萧京已经从男人身体里逃走,回到了距离降智结束还有两分钟的身体里。 男人摔成了泥,再度死了一次,段翎将口中的血肉吐掉,擦了擦嘴角的血,这是方才玉漓扯开两人时从丈夫身上咬下来的脖颈肉。 也算是还他一个全尸。 “你不必救我的。” 萧京不再作乱,段翎也恢复了意识,虽然被玉漓握着双手站在剑上,却不敢向下看,便飘忽着视线望向远处的灯火。 “我知道,这个世界不会让你有生的欲望,或许换一个地方,可以让你找到自己的人生。” 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脚下御着剑,落到一处楼顶的雨棚里,这里似乎是某位住户打理花草的地方,一派绿色生机,在这一隅之地,伴着翠色与凉意,他向她讲述自己的想法。 “我说过,我的一个邻家妹妹被人害死,遭受谣言与网络暴力,她的一生也不如意,十岁丧母,常年受继母欺压,甚至在她大学毕业后,将她卖给暴发户当情人,被锁在阁楼里,为了逃走摔断了腿。” “刚才控制你的那个男人,是一个邪恶的神明,他占用你丈夫的身体,试图加害于你,因为他可以通过写作改变一个世界的气运,而你死之后,会转生成为另一个世界的人,受尽苦难与蹉跎。” “他已经在我妹妹身上得逞,所以我不想让你死。” 玉漓一口气将真相说出了口,看了眼她的表情,心中并不期待她能够相信,这种事本来就非常颠覆认知,在云起大陆多少还有人信,但这个世界是科学社会,有人质疑也很正常。 “你的意思是,他想杀掉我,让我转世成他书中的角色,任他摆布?” 段翎虽然不太相信这些,但多少看过穿越小说,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这居然能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她今天,都已经见到了父亲的灵魂,轮回转世一事,或许真的无法质疑。 “没错,本来书中像你和我妹妹那样的角色会被男主角吸引,并且虐身虐心,但现在情况有些不一样,你大概率不会再跟着剧情走。” “另外书中的段翎有着非常独特的人格特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认识她,我想她一定会和你成为朋友……” 男人勾起唇角,和煦明媚,段翎一时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下一刻便感到有些昏昏沉沉。 再睁眼,已是晴空万里,云朵飘飘,视线中有落叶飞扬,鸟雁环飞。 段翎站起身,周边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拍了拍尘土,身上的衣裳居然已经干透,方才的雨棚和绿植都已不见踪影,包括帮助她的那个男人。 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玉牌,上边雕着一只锦鲤,右下角用奇怪的文字刻着两个字。 更奇怪的是,她明明没有见过这类文字,却能看懂这两个字是什么,锦鲤之下的字,正是“玉漓”二字。 一阵风吹过,远处的空中一个鲜亮的身影浮现在眼前,飞扬的马尾辫干脆利落,一双犀利有光的眼眸,衬着红色劲装的飒爽英姿。 是御剑的仙女,但似乎……是个很帅的仙女…… 此时的玉漓站在医院里,思考自己的鱼生,给段翎父亲收尸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他头上。 第148章 我也想你们 “哪里伟大了?” 黎微墨瘪嘴:“他们绑住小猴子赚钱,一生气就会抡斧子打人,还杀小猫小狗,一点都不伟大。” “有好人也有坏人啊。”黎簌染捏了捏孩子软软的小手,试图为他建立批判性的价值观。 “世界有好有坏,你不能只看到坏的呀,你娘你外公还有你舅舅都是好人啊。” “还有雪姨和兰姨。”小家伙眨巴着眼睛,接话道。 黎簌染微微垂下眸子,将思绪藏于心底:“是啊,还有雪如她们,都是……好人……” “那娘亲你不就只看到了好的吗?”孩子的反驳让她目光停顿,喉咙紧绷,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当时的确很天真,还没有经历过继母的虐待,若是在母亲离世之后再遇到那位漂亮阿姨,或许就不是这样的回答了。 “既然那个人问你人类伟大吗,那就是包括好人和坏人,没有答案嘛,善良伟大的人难道要把这种荣誉分享给坏家伙们吗?” “阿墨说的,也不无道理。” 镜子里安静倾听的仙尊收起茶盏,淡淡的月光轻轻洒落,映照在他半边脸颊上,柔和的光华宛如细腻的脂玉一般,透着一种温润的光泽。 黎簌染有些呆愣,将镜子塞到儿子手里,搓了搓他的脸蛋,不禁感慨这镜子的视频通话怪高清的。 “聪明猫,那时候你娘还小,真没见过什么坏人。” 拍拍儿子的脑袋,作为母亲肯定不能给孩子传输片面的思想,她儿子还真是聪明伶俐,才五岁就能多方面思考,相比之下自己的想法逊色了太多。 纵然人类拥有超凡的智慧,也无法抹除一部分人的恶意。 “娘亲现在知道也不晚,我和爹爹会保护你的。”黎微墨举着镜子,好似在寻求父亲的认同。 凌汐温雅地点头,唇角带笑。 黎簌染搂紧好大儿,点头应道,虽然魔尊根本没必要被保护,但肯定不会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染染,你似乎经常在孩子面前认错……” 见她并没有因为黎微墨的话而反驳什么,凌汐感到有些新奇,他的父亲常常特别嘴硬,有时候犯了错也不愿意道歉辩解,总会紧绷着脸。 这让他总以为做父母的人在孩子面前的脸面最重要,以至于很害怕在黎微墨面前出差错。 “大人也会犯错的呀,虽然娘亲犯的错有点多,我这里都收了好多她的检讨书呢!” 黎微墨说着,开始翻袋子找收藏起来的检讨书,被黎簌染连忙制止,蹙眉低语:“我不要面子的吗?” “知错就改哪里算丢面子?”黎微墨也用气声回道,尽管两人的谈话声音非常小,却还是透过镜子传到凌汐的耳朵里。 清冷仙尊没有点破,默默将两人的谈话倾听,唇角的笑意加深。 “都把你爹晾一边儿了,你不是想他吗?” 黎簌染说不过他,摆正他的小脑袋望着镜子里的人,换了个话题。 “是你想他!”黎微墨抓着镜子往她脸边送。 突然凑近的面孔让黎簌染猛的向后仰头,很不巧以一种非常难堪的仰视角度展露了自己有些圆润的下巴给对方,连忙将脑袋挪出画面,从黎微墨手里抢过镜子,摆了个合适的角度放到桌子上。 主动忽略方才滑稽的动作,黎簌染清了清嗓子:“咱家小猫害羞,我替他背锅。” “是吗?”凌汐唇角微微下降,清澈的蓝眸中流露出些许失望与落寞。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你……” 说违心话多少有些不太道德,但让这么俊的大猫失落会让她后悔一辈子,黎簌染迅速补上一句,刚说完,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爹抄家伙的魔尊大人感受到了一点点心脏怦怦跳的怯意。 大概是羞怯。 只是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在意,只是低下头斟茶,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仿佛刚才失落地要耷拉猫耳朵的情绪都是她的错觉。 “哼!”黎微墨抱臂,他家娘亲惯爱胡说八道,刚才还想把黑锅扣在他头上,幸亏她良心发现,不然小小的白猫,大大的黑锅,他可真要变成小黑了。 “那个……仙尊,天色不早了,先歇息吧,你还有事务在身,我们以后再聊。” 黎簌染搓搓儿子气鼓鼓的脸蛋,勉强扯出笑容,准备迅速结束这尴尬的氛围。 凌汐将视线从茶杯中移开,单手虚握至于唇边轻咳了一声,声音清朗:“嗯……好好歇歇吧,抽走镜子上的灵气,就会变回普通的镜子。” “嗯……你也是。”黎簌染随口附和,也不知他是否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肉麻,才会这样不愿理睬。 还是尽快下线为好,避免接下来的尴尬与沉默。 她抬手置于镜面,抽离上边的灵气,方抽出几分,却听得其中传来低声回应:“其实……我也想你们。” 黎簌染停下动作,镜中已经没有了画面,只映出她有些呆愣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会觉得这样很浪漫吧?” “下次可以直接说吗?” 她还以为自己的直白把他吓坏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因为害羞,之前的耿直样儿去哪了? 顺了顺气,黎簌染不跟一个镜子闹别扭,抱起黎微墨将他送到床上,拉住帷幔坐回桌边等他换衣服睡觉。 静静躺在桌上的镜子安静了许久,不多时再度微微亮起,只是没有画面,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似是思虑了许久:“抱歉,以后不会了。” 话音刚落,镜子忽然失去了光泽,好似尴尬地迅速出逃了一般。 黎簌染撑着脸,从储物手镯里掏出几本檀依仙子写的言情小说,决心好好观摩一番。 黎微墨换完睡衣,跳下床洗脸,到墙边拿皂角时瞥见窗户台上窝着一个红色的东西,立刻拉起自家娘亲前去查看,发现是一只橘红色的小狐狸。 狐狸的毛发非常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打理的,大尾巴蓬松松的,耳朵呈小翅膀状,正悠哉悠哉的缩成一团睡觉。 许是两人的目光太炽热,小狐狸感觉到些许警觉,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红尾巴像火一样鲜艳,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睡眼惺忪地瞧了瞧面前人,猛得跳了起来。 “魔尊大人!魔尊大人!您终于聊完天了!” “小狐等您好久了!” 第149章 红爷爷 “你是谁?我记得魔域没有这么红的小狐狸。” 小狐狸闻言竖起耳朵,蹦蹦跳跳的,险些掉下窗台,用两只前爪扒拉着窗框,后腿抵着墙面,毛茸茸的脑袋放在窗台上,有些吃力,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甩尾巴。 “我是附近林子里的狐,是红爷爷让我来找魔尊大人的,他是附近小妖里的大长辈,曾经见过前魔尊。” 小狐狸说着,后脚使劲蹬墙想爬进屋内,但看了眼黎簌染,又哆哆嗦嗦用前爪扒窗框,大气不敢出。 “找我有什么事?你们妖族不是归妖王管吗?” 黎簌染伸出手,红色小狐狸抖抖身子,回想起魔族最近关于新魔尊的传闻,绝望地闭上了眼,稚嫩的声音有些颤抖:“魔尊大人,我只是传话的,我瘦,不好吃。” “我娘亲不吃你的。”黎微墨叉腰,有些无奈地伸出手去安抚它的小脑袋,黎簌染有些无奈地用手托起小狐狸,将它放到屋内的桌子上。 红色小狐狸躺在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上愣愣地望着天,棕色的爪子拍了拍桌布,视线转回坐在桌旁的两人,猛然坐起,水灵灵的眼珠子里满是懵懂:“我上餐桌了?” “别怕,你这二两肉看着没有魔域黑熊的熊掌好吃。” 黎簌染托腮,见这小狐狸还在幼年期,便心生想法逗一逗,谁知这话刚说完,便看到一只炸毛狐狸连忙跳下桌子,坐到墙根,抑制住发抖的身子,将话传到。 “红爷爷说有可怜小妖被正道当坏妖杀掉了,还把他的孩子也带走了,昨日闻到魔尊大人的味道,便让我来找您,请您去林子里见见红爷爷,帮帮那个被抓走的小幼崽吧!” 小狐狸的声音糯糯的,似是想到同伴的遭遇,心里难受,边讲着边带着恳求,很是真诚。 黎簌染感觉有些把持不住想当正义侠士了,但是理智还是让她按耐住了心思,冷硬道: “可是我方才说了,你们妖族的事,不应该找妖王吗?” 她是魔尊,能管的只有魔族,让她管妖族的事情,属实是越界了,虽然她自己也明白这种小事妖王根本不会管,但她一魔尊出手管这个,那神出鬼没的妖王必定会觉得面子受挫,找她麻烦。 到时候可能会酿成魔族和妖族的矛盾。 “妖王大人他很久以前就不管妖族的事务了,但是魔尊大人您刚上任的时候,妖王大人突然出现散布消息说以后遇到麻烦就找您,所以红爷爷才让我过来的。” 纵然有些害怕,但为了完成任务,小狐狸的眼睛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诚意满满。 黎簌染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妖王居然让妖族都找她去解决麻烦,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清楚这些? 妖王这么做,难道不怕她将所有妖族收归魔域,破坏人妖和谐的局面吗? “求求你了,魔尊大人,小狐等了好久才和您说上话,您要是不答应,我回去会被红爷爷说教的!” 小狐狸连忙恳求道,它知道人族一皱眉就是想要拒绝,也顾不上害怕,站起身跳到她脚边,立起身子,用两只前爪作揖。 听妖族的前辈们说过,这是人族常用的礼仪,用来求人,对方很快就会笑盈盈相对。 黎簌染低头,也明白自己的表情让这小东西误会了,看这毛茸茸的小家伙冲她作揖,扭头瞧了瞧黎微墨,自己儿子也是毛茸茸的小家伙,难免会有些心疼,俯身抱起小狐狸,拍拍儿子的脑袋: “去换衣服,咱们跟着小狐狸去瞧瞧。” 黎微墨歪脑袋,猫咪的慵懒毛病又犯了,他刚刚换上睡衣,又要出门,真是折腾。 抬头看向她怀里紧张地不敢乱动的小狐狸,嗖的一下变成小白猫,跑到床上叼了一个乾坤袋,随后也跳进黎簌染怀里,一白一红两只毛茸茸挤在一起,小狐狸更僵硬了。 黎簌染将乾坤袋绑到儿子的脖子上,漂亮的长毛小白猫挂着红色小袋子,意气风发。 一路上,她抱着两只毛茸茸,顺着小狐狸的指引向一处林野御剑而去,时不时偷偷捏两把小家伙的尾巴。 小狐狸就像一个毛绒玩具似的,不敢乱动,黎微墨凑过来猫脑袋,安抚道:“我娘亲真不吃小妖怪!” 他用爪子时不时扒拉娘亲衣领上的配饰,悠然道:“你别紧张。” 小狐狸尾巴下垂,全然听不进去,它刚才也意识到魔尊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现在会这么紧张,完全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飞的这么快过,不愧是魔尊,御剑又快又稳,一路的风吹得它眼珠子冒泪,待到达目的地后,四只蹄子都是软的,落地有些不稳,走路歪歪扭扭。 反观一旁的小白猫,走路又稳又优雅,魔尊的孩子果然不一样。 小狐狸在草地里懵懵地转了几圈,终于找回来点感觉,用尾巴辅助保持平衡,晃着红色大尾巴走在前方带路。 变成小猫的黎微墨紧随其后,黎簌染走在最后方,观察了一番这个森林。 林子非常密,地上长着许多灌木荆棘,看地上的痕迹,似乎不常有人出没,也没有大型动物的脚印,很是荒芜。 但这种荒芜之中,还隐藏着些许生机勃勃,许多小型动物在此扎根生活,溪流边湿软的泥土上常有小巧的足印,看样子是像小狐狸这样的生物留下的。 她猜测这里是红狐狸一族的栖息地,小狐狸口中的红狐狸是狐狸族大长老。 但她猜错了,跟着小狐狸走进森林深处的妖族结界里,她顺着“红爷爷”略显苍老的声音,看到了一只干脆面吉祥物。 “魔尊大人,老夫有礼了,小狐,快去给客人倒水。” 干脆面走到她面前,毕恭毕敬跪了下来,黎簌染弯腰扶它,才发现这是一只小熊猫妖,和小浣熊很像,区别在于小熊猫是红棕色的,而干脆面吉祥物往往是黑白色。 “不必多礼。”黎簌染扶起红爷爷,收回了手,摸了另一个世界的珍稀动物,多少有点激动。 小狐听指挥,颠儿颠儿地蹬着四只蹄子去倒水,红爷爷虽然是兽形,却穿着非常正统的小服装,大抵是为了待客刻意换上的,有种可爱小宠物故作正经的感觉。 但它一把年纪,是真正经,领着客人到石桌旁入座,茶杯洗了很多次,亲自为人倒水。 黎簌染摆摆手,没再让它拘泥礼节,开门见山: “事情小狐狸都告诉我了,说实话,你们的确不归我管。但我好歹是魔族的尊者,魔族也有许多修魔的妖族,我可以帮你们,但红前辈能否告诉我,妖王让你们找我解决麻烦一事,可是实话?” “您又是如何得知我是魔尊的?我才上任不到三年,魔族都不怎么认识我,您居然知道我。” 第150章 妖的请求 “不敢应魔尊大人这声‘前辈’,您唤我小红就好,来,先喝茶,待老夫为你详细道来。” 小熊猫眯着眼睛,一脸和蔼地微笑,圆润润的毛绒耳朵立在头顶,亮亮的皮毛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根根分明,柔软的细丝泛着橘红色和浅白色的光泽,很是靓丽。 黎簌染都有些好奇这位红爷爷到底是用什么来保养的毛发。 黎微墨踮着猫步,在周边的草地里转悠,小狐狸乖乖地窝在桌旁的石凳上,身子有些矮,看不到台面,黎簌染的视下,只能看到那两只大耳朵,正竖起仔细听长辈谈话。 小熊猫红爷爷用爪子握着茶杯,啜了口茶,润润喉咙,开口: “约莫是几千年前,那时已经很久没有灵修飞升,妖族本身修行比人族慢,再无飞升前辈,恐地位堪忧,妖王大人担忧妖族与人族的和谐,决意投靠云起中部神兽。” “此事我知道,如今人妖关系很是和谐,妖王的选择也令人尊重,但似乎现在已经很少听到妖王的消息了……” 小熊猫睁开圆溜溜的眼睛,似是回忆起什么,答道: “妖王大人闭关许久了,因为人妖两族和睦相处,他便不再管辖妖族,直至前些年,正是魔尊大人上任的时候,恰逢妖族事务堆积,妖王大人才出面处理,再度闭关前告知天下妖族,说您与其它魔族不同,是妖族之友,若遇困难,可向您求助。” “不同?”黎簌染将溜达过来的黎微墨抱在怀里,揉了揉猫咪松软的小肚皮,思索对方的话。 小熊猫解释道:“魔尊大人曾是灵修,妖王大人相信您是心善的好人。” “就算我曾是灵修,但我现在是魔,你们修灵的妖族不是最厌恶魔族的吗?” 她并没有因为这简单的夸赞与信任而有任何松懈。 “我们不讨厌魔族!”小狐狸突然蹦了起来,前爪放在桌边,说:“红爷爷见过前魔尊大人,他是个很好的魔族,您能成为现任魔尊大人,也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你刚刚还怕我娘亲吃你呢。” 小白猫翻过身,一双蓝色的眼睛微妙地看着小红狐狸。 “我……我只是觉得魔尊大人威武非凡,心生敬畏罢了!” 小狐狸抖抖尾巴,声音颤颤的,气势昂扬,好似真的是因为敬仰,而非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黎簌染倒是不会在意什么,只是听小狐狸的话,好像越弦任魔尊期间并没有传出什么心狠手辣的流言,明明她比越弦更亲切温柔,却臭名远扬。 小熊猫略显无奈地看了眼昂首的小狐狸,“让魔尊大人见笑了。” “如小狐所说,老夫曾见过越弦大人,认得那魔骨的气味,所以一见到您,便知您是越弦大人所认可的魔尊。” 黎簌染淡然点头,越弦已经死去五百年,这小熊猫记性还挺不错,这么久还记得味道。 “小狐狸方才已经将所求之事与我说了个大概,可否再细说一下,你们那只同族是怎么被冤枉的,幼崽又是被什么样的正道带走?” 小熊猫眼睛亮了亮,满载希冀:“魔尊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先别急,我总要看看此事我是否有能力帮,再做决定,我是魔尊,总要有些顾忌。” 她摆摆手,示意它不要太激动。 “自然,自然,但依老夫所想,魔尊大人您听后兴许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大妖,明白她的顾虑,小熊猫收起目光,垂下毛茸茸的耳朵思索了一番措辞,随即开口问道: “魔尊大人可听过此地常有孩童失踪一事?” 她点头,意识到它会这么问,多少是会有些联系。 “莫非是被秦家调查孩童失踪案所抓的那只狼妖?” “正是,但他并非蚕食孩童的恶妖,作案的妖魔另有其人,但那正道却不彻查,便将其赶尽杀绝,并掳走年幼的孩子。” 深黑色的眼睛里透着唏嘘,夜风凄凉,低哑的嗓音带着悠长的叹息。 “你的意思是,那狼妖是被冤枉的,是秦家人错杀了。” 小熊猫点点头,黎簌染托着下巴思索些许,这也便能解释了为何狼妖死后依旧有孩童失踪。 都说是狼妖的鬼魂作祟,可要知道,亲手斩杀狼妖的人是秦家大公子秦弈,以秦家人的脾性和修仙人的习惯,斩杀恶妖或魔修是绝对不会遗留任何残魂的,而是直接魂飞魄散。 “所以,你们希望我能找出真正作祟的妖邪,还狼妖一个清白?” 她问,淡粉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纤细的眉毛轻轻下摆,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参与此事。 小熊猫却摇了摇头:“我们的确希望魔尊大人能够找出真正的凶手,可这个村落牵扯众多,又有正道参与,魔尊大人若不想趟这趟浑水,我们也不会强求。” “没错没错,我们虽是妖族,但也知道求人办事要有诚意,不能为难人。” 小狐狸蹦起来插话道:“魔尊大人,我们只希望您能帮我们救出被抓走的狼族幼崽就好。” “可不找出真凶,你们还会有同胞被冤枉。”黎微墨探出猫脑袋,隔着石桌望向只露出耳朵的小狐狸。 小狐狸踮起前脚踩在石桌边缘,回道:“所以我们打不过,决定尽快搬家呀!” “正道的人不喜欢我们这群妖族,觉得是坏事总有我们的责任,红爷爷想了很久,决定带我们离开这里。” 小狐狸摇摇厚重的大尾巴,满眼都是对外边世界的期待。、 作为长辈红爷爷的小熊猫却叹了口气: “也是迫不得已,井家村本来就不安宁,还与正道六大家族的秦家有关联,百年前灵气枯竭一劫后,这附近的灵气越来越稀薄,老夫也常觉得心有不安,还是带着这些小辈们离开更好。” “想求魔尊大人帮忙,也是想将能带走的同胞们都带走,不想那可怜的狼族幼崽在正道手里受苦。” “狼妖的幼崽会被正道抓走,不一定是在手下奴役,也或许是见其天赋佳,收入宗门做弟子,秦家又称药仙宗,是正经医修宗门,你们也不必太担忧。” 黎簌染知道它们的情绪并不是装出来的,试图出言安慰,可对方一听到“秦家”二字,反倒更加担忧了起来。 “魔尊大人有所不知,正是因为那正道是秦家人,我们才惶恐不安,老夫曾听闻秦家大公子喜欢用动物与灵兽试药,令其生不如死,万一阿青不是去当弟子,而是被抓走试药……” 小熊猫不敢再想,耷拉着红红的毛绒耳朵,眼睛已经闪出惆怅的泪花。 黎簌染听着,也认同它的担忧,如今趋势人妖和谐,但并没有明令禁止不能用妖族试药,再加上妖王不管事,秦弈这个惹人嫌的家伙或许真的会偷偷用妖族幼崽试药。 秦家人不杀生,那幼崽指定不会有性命之忧,被秦弈试药的动物多半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这的确不能大意。 “我知道了,我尽量帮你们查查,那狼族幼崽长什么样子?” 她放下茶盏,小狐狸闻言高兴地跳了起来,尖细的声音带着幼崽的稚嫩:“魔尊大人真是大好人!” 小熊猫面带感激,从衣袖里拿出一枚红色的小石头,晶莹剔透宛若红玛瑙,夜色中泛着荧光。 “这是他的血石,那只幼崽叫阿青,只要靠近他,这颗血石会发光。” 说罢,它将血石递给她,黎簌染仔细看了看手中晶红色的石头,上边浅浅的刻着一个“青”字。 黎簌染收好它,并直言自己可能不会立刻动身去秦家寻找,但会让已在秦家的友人先行查看。 闻言,小熊猫却有些顾忌,似是不愿意相信除了魔尊以外的人,尤其是正道。 “不是友人,那是我爹,我爹在秦家办事,可以帮你们找找!” 黎微墨一句话打消了它们的顾虑,小熊猫了然,心中郁结疏散,笑道:“原是尊夫大人,多谢魔尊大人和尊夫大人相助!” 尊夫……黎簌染压住嘴角,这听着好像猫爹直接入赘魔域了似的,也不知道以后凌汐到了魔域,会不会喜欢这个称呼。 “老夫必不能白白受魔尊大人帮助,您可有什么想要的天材地宝,我等虽是小妖,收藏却也不少,更有千年的缨蝶草,可助魔尊大人助长修为……” 小熊猫拿出一只乾坤袋,开始翻翻找找能够拿来做谢礼的宝物,却被黎簌染摆摆手拒绝了。 “不必了,你们还要寻找容身之所,这些天材地宝必不可缺,更何况这些药草我都能自己摘,你们不必答谢什么,以后听了什么魔尊心狠手辣、食人血肉的流言,记得帮我澄清一下就好。” 她也不求别人能对她改观,毕竟魔族的身份摆在那里,只希望将来她对抗起萧缙的时候,妖族里能少几个敌人。 “这是自然,魔尊大人真是兰质蕙心、菩萨心肠!”小狐狸翘着耳朵接话。 “倒也不必用这种词……”她用指节敲了敲狐狸脑袋,有些无奈。 “对了,既然你们是生活在这里许久的妖,可知道那井家村的诅咒是何原因?” 小熊猫摇摇头,胡须在微风中颤动:“那诅咒是一百年前开始的,老夫也曾调查过,只是毫无头绪,若是妖邪鬼祟,必定留下蛛丝马迹,可我等并未在井家村发觉任何异常。” “红爷爷,那棵神树有些不对劲,不是说每十年都会有神女降临吗?今年刚好是第十年,马上要入冬了,都没有神女到来,反倒是有人将魔尊大人误认为神女了……” “我?”听着小狐狸的话,黎簌染有些讶异。 “对啊,就是那群人把御剑离开的魔尊大人错认成了神女,红爷爷才发现您是魔尊大人!” “小狐,神女不是天上下来的,是人选的……”红爷爷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那井中的阴气,也是如此……” 第151章 神女的真相 褪去风雪的村落里,夜色虽凉,却少了几分萧瑟,村中唯一灯火通明的大宅院里,年轻的女人坐在床边,同孩子讲述着故事。 “姑姑,听村里的老人说,他们这些日子见到了神女,说神女能保佑富贵平安,可是真事?” 阿坚拿了几块床头的花生酥,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今日被云黎扭伤的手依旧使不上力气,望着院落里的铁锹有些出神。 井女并不在意他这般不知礼数的行为,将井宁送来的花生酥都塞进阿坚怀里,悠悠回道: “自然,神女牺牲自己,用血液供养神树,从而保佑村落下一个十年风调雨顺、平安富足。” “可为什么是神女?女人的血那么脏,肯定会玷污神树的,而且这么多年,除了我爹,也没见谁富足起来,一定是出错了,能保佑平安富足的不是神女,是神子吧?” 孩童的回答有些单纯,单纯的自我与愚蠢,井女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淡淡的笑了:“是啊,或许真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低声轻喃,深黑色的眼眸中不断浮现鲜血与绝望弥漫的过往,痴痴地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心底的缺口开始发痛。 为什么是神女,而非神子? 在这个村落里,若成为神的使者真是神圣令人敬仰的事情,大家一定争着抢着站上这个位置,哪还有她们的事儿? “阿坚,天晚了,你去给你奶奶房里添些柴火,别冻着她老人家。” 井女将床上的书本收了起来,一手拽起角落里的被子,交代道。 阿坚还没有心思休息,不满地瞥了她一眼,略显敷衍地应了一声,起身抱着花生酥离开。 他并没有去奶奶的房里添柴,而是兜兜转转进了偏院,里边住着他的哑巴叔叔。 阿坚的叔叔和父亲关系很差,但父亲富足后并未抛弃自己的兄弟,将还算宽阔的偏院给了叔叔住,离奶奶的房间不算远,也方便母子相见,互相照拂。 阿坚并不喜欢自己的奶奶,因为每次见到奶奶,她都非常惊恐,哪怕她年纪大了说话不流畅,他也能听出对方是在骂他孽种。 相比之下,叔叔就对他好多了,他总会听他诉说烦恼,会安慰他并逗他玩儿,只是对待阿坚的兄长没那么用心。 许是因为兄长智力天缺,不招人喜欢。 将花生酥分给叔叔几枚,阿坚轻手轻脚地帮他松了松手脚上的铁链,面色苍白的男人用粗糙圆厚的手指捏住酥软的甜点,颤颤巍巍放入嘴中,缓慢咀嚼。 阿坚坐到床边,听着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黑暗的视线中,唯有对方的双眸泛着浅淡的微光。 他非常不解,父亲说叔叔有疯症,害怕他出去伤人,所以才会用铁链锁起来,每日的饭食都非常简陋。 但是姑姑明明也有病,她的双腿不能走路,不像别人家的女子下地干活,还嫁不出去,凭什么能好好住在干净的院落里,还能吃上父亲带回来的花生酥? 如果她能和别的女人一样,受诅咒死掉就好了,奶奶也是。 如果她们都死掉了,家里就会轻松许多,父亲或许也就不会再呵斥他了,毕竟他可是这个家里唯一健康有力的男丁。 正想着,一只粗糙的大掌忽然落到阿坚的脑袋上,带着花生酥的碎渣和甜腻的香味,轻轻地揉着他的发顶。 男人的目光闪烁,好似要透过他看到更多什么,阿坚也不隐瞒,诉说自己被父亲呵斥和训骂的苦楚。 铁链声窸窸窣窣,破旧的窗子撒下月光,男人听着孩子的讲述,看着自己前些天风雪中被冻烂的脚趾,无力的手掌逐渐握紧,却好似干枯的稻草,脆弱无比。 如往常一样,他安慰似的拍拍孩子的后背,口腔中的半根舌头无法发出完整的字词,破碎的声音像是黄牛的低鸣。 良久,月光隐在乌云之后,残破杂乱的屋子浮起凉意,阿坚打了个哆嗦,跳下床沿,准备离去。 步伐刚迈出,身后的男人抬起手,他回头,只见对方撩开长而茂密的胡须,露出嘴唇,无声地张口。 阿坚知道,叔叔有话想讲给他,他并不会打手势,更不会写字,便只能以这种方式传达。 少年提起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努力辨认,男人很有耐心,不断重复自己想要表达的话。 “长大……继承家业……救我……” ———— “我只听说带阴气的井水是为了让药草更加吸收灵气,与神女又有何关系?” “魔尊大人,您可曾想过那阴气从何而来?” 黎簌染一怔,倘若神女真的是由人所推选,那必定是有所求,以井家村人的脾性,精神信仰有神树就够了,那么神女…… “莫非是利用神女维持井水的阴气?” “杀掉神女吗?”黎微墨恍然大悟,瞳仁变得圆圆的,尾巴毛立了起来。 “不仅如此,每十年推选神女,受尽折磨丢进井里,阴气和怨气才会更重,村子里每口井中都有神女……” 小熊猫没有再说下去,黎簌染已经明白了,只觉得背脊有些凉,更多的是愤懑,整个村落大大小小那么多井,可想而知,要把神女分成多少份才能保证每口井都有阴气。 这般残忍的死法,也难怪那阴气能够持续十年之久。 “这么说来,今年还要推选神女,只是人们还未动手?” “那孩童失踪一事,也许是井中怨气深重的神女所为?” 她用指尖点点桌面,一边思索一边猜测。 “魔尊大人,历来神女的主魂被钉在神树的根脉下,仅凭井中的怨气是无法作乱的。” 红爷爷推翻了她的猜测,“这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不断摸索出来的办法,神树是飞升的大能留下的枝丫,自然能镇住鬼邪。” “老夫在这里,看了一个又一个十年,也不是不想出手帮助神女,只是我等小妖有心无力,现在秦家又被独特的药草吸引而来,小妖更是不敢惹火上身。” “难怪红爷爷总不让我们往村子里跑……”小狐狸嘟囔道。 “我理解,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这副模样,哪怕你们救了一个神女,也还会有更多少女受害,更何况其中牵扯复杂。” 黎簌染淡笑:“我想我可能要多管闲事一次。” 联想当初在树上所听所见,难怪一村人身上都背负着人命,这样残忍的方式只为让药草长势更好,实在是卑劣至极。 “魔尊大人,这并非我等小妖的请求,您不必如此在意,若是被正道追究起来……” 红爷爷有些意外,从未想过魔尊会主动插手这般复杂的事件,目的居然还是为了素不相识的少女,这完全不符合魔族在云起大陆的形象。 惊讶之余,又有些豁然开朗,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妖王大人才会让他们求助魔尊。 “既然他们都把我认成神女了,我总不能等着他们来把我大卸八块。” 她站起身,乌发间淡雅的花簪拨动着纤薄的花瓣,素色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 俯身抱起正跟小狐狸玩闹的小白猫,轻声笑了笑,转身望向井家村的方向。 看着那棵直击长空遮天蔽日的巨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清冷而玩味的光芒,一丝狠厉稍纵即逝。 “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话音刚落,小熊猫也站起身,带着小狐狸跟在她身后想要送送客人,却被回绝了。 “魔尊大人,还请万事小心,若有困难,小妖定鼎力相助。” 两只毛茸茸停下了脚步,看着黎簌染的背影诚恳道,她回过身,回以微笑,若非小熊猫是年长大妖,真想上手rua两把。 黎微墨窝在母亲怀里,看着下方不断靠近的巨树,黎簌染御剑到树下,跳下来踩了踩树根的泥土。 泥土厚实,巨树主干壮丽挺拔,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娘亲,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黎微墨竖起猫耳朵,只觉得耳边声音杂乱,断断续续有人的说话声,一直在重复几个词。 “什么?我没听到,是你们小猫听觉太好了吗?”黎簌染努力静下心去听,除了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并没有别的收获。 “好像在说……”黎微墨继续竖起耳朵,努力辨别模糊的字词。 晚风吹拂,树上的红绸不断摇摆、飘零,有清脆的铃声冲入耳膜,低沉模糊的声音恍若藏匿于老钟之中。 “骗局……” 耳边恍然出现清晰的呐喊,黎簌染一惊,猛然回过神,黎微墨摆摆爪子,雀跃道:“我听清了!” “骗局……” 黎簌染望着空荡荡的四周,回味着这两个字。 第152章 树灵 “小黑,你还能听到别的声音吗?” 黎簌染抱紧怀里的小猫,四下查看了些许,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骗局”二字却格外的清晰。 “娘亲你是不是也听到了?我只听到两个字,那个‘骗局’是指什么啊?” 黎微墨晃晃尾巴,竖着耳朵仔细辨别,同样并没有获得其它讯息。 “我也不知。”她循着声音的方向寻找,目光锁定了面前的巨树。 拂袖放出几只红色的毒蝴蝶前去查探,蝴蝶顺着树干向上飞,翕动翅膀在万千红绸间试图寻找装神弄鬼之人。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忽然耳边一阵清明,放出去的蝴蝶已经飞了回来,皆一无所获。 “总不能是从树里传来的吧……” 黎微墨抬起脑袋望着层层叠叠的枝杈与树叶,重复的呐喊声消失,四周格外安静,安静的出奇,甚至让人心生畏惧。 “树里……”黎簌染抬手,释放少量魔气打向树干,碰撞到树皮之上,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树里有灵?” 她拿出一张御火符,打向树干,灵气灌注的符咒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朝着巨树的枝干飞去。 甫一触碰树皮表面,便如同浸入水中一般,燃起白色的袅袅烟雾,瞬间熄灭。 黎簌染抿唇,盯着完好无损的树干,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拿出一张聚灵符贴在树干上。 下一刻,坚硬粗糙的树干好似笼罩了一层水罩,呈现出透明的外壳,趁机将符咒吞没。 黎簌染放出魔气,缠绕着当作诱饵被吞噬的符咒,与树内的力量做抗争。 就像钓鱼一样,一来一回一拉一扯,对方明显败下阵来,不再紧裹着聚灵符往后扯,似乎在主动投降。 她勾勾唇,原来这所谓的神树真的生了灵性,所以才不会被魔气和灵符的火焰所伤。 “我有聚灵石,告诉我你方才话中的‘骗局’是什么,我就把它给你。” 她循循善诱,等待树中灵的回应。 树中浅淡的灵识似乎犹豫了些许,这对它来说绝对是个非常诱人的条件,附近灵气稀薄,再加上井家村历来的神女被镇压于此,神树的灵识格外需要灵气。 黎簌染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等待它的反应。 黎微墨从她怀里探出猫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树干上透明的灵气外壳,心底忽然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寂静之中,巨树表面的灵气轰然而散,微弱而密密麻麻的荧光在半空中乱窜,朝着黎簌染的四周缠绕,仿佛要将她囚禁包裹。 她蹙眉,祭出染墨,周身猎猎魔气透着阴冷的杀意,琥珀色的瞳孔在黑红的魔气渲染下闪出红色的犀利,利刃朝着不自量力的灵气攻去,迅速破开了一个口子。 跳出包围圈,黎簌染拂袖一掌打散作乱的灵气,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望着仿若害怕似的瑟瑟发抖的几分灵气,冷冷道: “得寸进尺是吧?” 幽蓝色的淡淡灵气没有反应,逃也似的钻回树干中,这个东西如此蛮不讲理,黎簌染也明白交易无法达成,决定释放威压改为威胁。 然而她还未出手,一点萤火落在她的衣袖上,不等她拂袖,下一刻,周遭的景象瞬间产生变化。 方才的巨树瞬间消失,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风声,安静而空洞。 黎簌染拿出一颗夜明珠托在手中,拍了拍窝在领口的小猫,松了口气,只要儿子没丢,其它的都不用怕。 “娘亲,这是幻境吗?”黎微墨的猫眼反射夜明珠的光亮,在黑暗中格外明亮,比夜明珠还亮,更像是两盏小灯。 无良娘亲搓搓猫儿子的下巴,试图扶正它的脑袋来照明,结果微乎其微,只能揉揉猫脑袋,回道:“可能是,这树灵还蛮狡猾。” 话音刚落,只听得背后的黑暗之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黎簌染拔剑回头,只见一缕如青烟般虚无缥缈的灵气正发出低哑的咳嗽声。 声音在虚无黑暗的空间里回荡,好似病入膏肓仅剩下一口气在强行支撑一般。 黎簌染总感觉这抹灵气就像之前泽川魔骨上的残念一样,随时都要消散的无影无踪。 “水……水神的气息……” 缥缈的灵魂终于停止了咳嗽,短短几个字,声音与气息格外不稳,却能明显感觉到言语中的意外与期待。 那抹灵魂朝着她靠近,怀里的小猫晃晃脑袋,背脊上的绒毛乍起,黎簌染安抚自家儿子,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小条鲛纱,丢了过去。 果然,虚无的青烟瞬间裹住了鲛纱,贪婪地吸收其中充裕的灵气,轻薄亮丽的鲛纱逐渐黯淡了些许,却还是光彩依旧。 鲛纱被誉为“水神的织锦”,是水神眷顾的鲛人族宝物,这缥缈之魂口中的气息应该就是指它。 尽管已经吸取了鲛纱的灵力,它依旧有些治愈伤口的非凡能力,缥缈之魂显然也知道这些,抱着这一小块鲛纱舍不得放手。 黎簌染准备放出毒蝴蝶仔细探探周遭,却发现方才神采奕奕的毒蝴蝶各个病恹恹的,只有那只小灵蝶神采依旧。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树灵的识海里,识海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也是修士能为所欲为主宰的地方。 只要不松懈神经,并且对方在自己实力之下,就可以利用主人对识海的绝对掌控权压制进入识海的对手。 但此行为风险太大,一般来说,修士的识海只对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开放,也不知道这个树灵是笨还是傻,居然把她拉进识海里。 真以为压制住了她的毒蝴蝶,就能连同她一起压制吗? “你身上还有……” 黎簌染拔剑,准备找契机击溃识海冲出束缚,然而缥缈之魂,也就是笨蛋树灵正晃着若隐若现的烟雾身子在她身边打转。 “我说过了,别得寸进尺!” 她冷喝,给他一片鲛纱就已经够心疼的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不买账,再这么贪下去,她难免会想一刀噶了这个化形都没有的玩意儿。 “要么你当我们出去,解释下你刚才喊的‘骗局’是何意,要么就让本尊扒了你的皮!” 冷厉强势的声音让树灵连连后退,黎微墨眼睛亮亮的,没想到他家娘亲这么狠厉飒爽,比当初见到爹爹时的窝囊样子帅多了! 剑尖点地,一身素衣的女子紧握剑柄,凛冽的魔气蓄势待发,美艳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透着寒意与威压。 树灵这次却没有后退,而是愣愣地飘在原地,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半分威胁。 许是鲛纱的灵气让他恢复了些许,他的声音也不再断断续续,格外的连贯:“冥神的气息……” 第153章 境界很高 “娘亲,他是不是有病啊?” 小白猫摇了摇尾巴,小灵蝶飞到他的耳朵旁,轻轻扇动翅膀,好似在寻找安全的地方落脚。 黎簌染伸出食指带走笨蛋劳模蝶,收进乾坤袋里,向后退退远离飘忽地像火焰一般透明凌乱的树灵。 “我也觉得,有大病。” 她确信道,说她身上有水神的气息,这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它又开口说冥神,就显得有些癫狂了。 冥神十几万年前云起乱战的时候就死了,不像古神那样早早回归上界,只留下历史和传说,也不像水神一样亲近世人,留下许多传承的手艺和造物。 这世间会有带着水神气息的物件,但绝不可能会有冥神的气息,他已经气的透透的了,十几万年的时间,就算是他的贴身法器也不可能留着冥神的气息。 “回答本尊的问题。” 她将声音放沉,混着威压更添几分不容撼动的威严,可树灵依旧在转圈圈,好似根本感觉不到威胁,不断重复几个词:“骗局……水神……冥神……” 黎簌染握紧剑柄,有那么一瞬地怀疑它并不是随意说出的这几句话。 看这树灵的样子,应该是刚凝聚灵识没多久,井家村灵气稀薄,更没有宗门课业讲解修真历史,它又是如何得知水神与冥神,并且能感觉到鲛纱上水神的气息? 从树灵口中显然是得不到什么信息的,它现在的情况就像失了心智的普通人,表达模糊,难以捉摸。 黎微墨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小猫胡须立了起来,在母亲的衣襟里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又缩成一团:“我们要不要下次再来看看?” 黎簌染应了一声,天色的确不早了,为了孩子嗯睡眠,她也不多做无用功,提剑运功,剑气打向虚无试图打破识海的禁锢。 下一秒,飘扬衣摆却被树灵拽住,周身魔气蓦然大降,似是有什么更强大的东西在压制,最终躲回她的经脉元婴之中。 胸口发闷,犹如被巨山压在头顶的感觉,她暗觉不妙,运转魔气护住怀里的小白猫,脚下挡不住压力屈膝半跪。 是威压,识海的主人居然比她的出窍期境界还要高。 有冷汗从额角滑落,黎簌染咬着牙望向一动不动的树灵,从未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面对高阶修士,要么像主角萧缙那样借助神器突破困难,要么就像配角一样硬扛威压,自损八百,破釜沉舟。 但黎簌染堂堂魔尊,曾经也拿着男频后宫女主的剧本,不该走寻常路。 她抬手拽走树灵包裹的鲛纱,趁着对方威压松动失神之际放出几张御火符,趁着手脚恢复了行动,持剑使出魔尊秘法。 越弦称其为“天魔神功”,黎簌染觉得太难以启齿,便没有学着他喊出功法的名字。 这种功法非常强势,可以聚合体内所有魔气,短时间内复制对方的境界,威力惊人,只是太费精力。 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经脉,体内的元婴开始持续增长修为,黎簌染本以为对方顶多是个分神期,谁想到居然在分神期还要往上。 分神期之上,依次是合体期、渡劫期、大乘期。 体内的魔气已经不足以聚合突破复制对方的境界,她感到自己已经停留在合体期之下,却依旧受着威压的影响。 说明这个神神叨叨的区区树灵,居然要在渡劫期之上。 如今的云起大陆都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达到渡劫期之上的。 惊讶归惊讶,当务之急是离开再说,黎簌染调动体内的力量,经脉承载着无法承受的魔气涌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手背上青筋凸起,却依旧紧握剑柄。 聚集黑红色魔气的染墨剑气势凌人,剑主人的境界提升使得威压之力不再令人寸步难行,在强大的毅力之下,冷剑划破黑暗的四周,击破识海。 周遭天旋地转,黎簌染撑着剑半跪在地上,压抑的一口气终于叹了出来,冷风吹着额角的汗渍,被魔气护在怀里的小白猫终于没了束缚,跳下来变成人形凑到她面前。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除了遇见他爹,小家伙还从没见过自家娘亲这样吃瘪的样子,连忙用袖口擦去她额角的湿汗,仔细查看身上有没有伤口。 黎簌染有些累,使用这种功法副作用太大,现在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御剑回去,看见周遭回归真实的环境,她松了口气,又瞥了一眼巨树,随后抱住黎微墨,轻拍后背安抚。 “这个树灵的境界很高,超乎想象的高……” 她解释道,甚至高出她爹一宗之主的境界,据她所知,整个云起大陆都没有这样的存在。 还真是一不小心碰上硬茬了。 黎簌染瘫坐在地上,缓了口气,手上还攥着一小块鲛纱,将其包裹在经脉断裂的手臂上,伤口随着鲛纱的靠近,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 “还是你爹有先见之明。” 她笑,惨白的面色显得这笑容更加苍白无力,黎微墨心疼地抱住她,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黎簌染听着风声,待到鲛纱已经将伤口修复地差不多,开始运转身体里的魔气,意图尝试带孩子御剑离开。 可撕裂膨胀血管的疼痛还是让她无法行动,黎微墨低头想从乾坤袋里找出传音符传音给秦歆,却发现袋中有东西正不断抖动。 袋口一开,残华剑立刻蹦了出来,转悠了两圈,停在了两人面前,乖乖漂浮着躺好,似是在示意两人上去。 黎簌染震惊,凌汐这个丢三落四的,怎么连自己的佩剑都没带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黎微墨也有些惊讶,他明明记得自己把佩剑还给爹爹了。 残华剑立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初生的剑灵并没有说话的能力,便只能演示出来。 它在地上画了个死鱼眼猫头,大概是凌汐,又画了个小猫头,浮在大猫头上转了两圈,随后摇摇剑身,表达不满,然后翻了个跟头到小猫头上,又转了个圈,似是在表达开心。 黎微墨瞬间懂了:“你觉得爹爹不爱说话,待在他身边太无聊了,所以钻进我的乾坤袋了?” 残华剑点头。 黎簌染扶额,还以为雪山上的矿石打造的剑也是个高冷无比的家伙呢,没想到这么任性,居然受不了凌汐的闷脾气。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佩剑已经失踪。 黎簌染恢复了些许,站起身,残华剑识相地浮在她脚边,黎微墨扶着她,正准备踏上残华剑,却听得背后一声咳嗽。 树灵的声音从巨树中传来:“请等一下,吾认为吾与汝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流畅的语句,有礼的措辞,若不是声音相同,恐怕会误以为并不是树灵在说话,与方才疯疯癫癫的话语完全不一样。 “蛟龙所认可的传承者,吾为方才的无礼感到抱歉,威压只是想留住汝,祈求一丝清明,将真相呈现。” “漂亮话谁不会说?”黎簌染不屑道,经脉还在隐隐作痛,她所不是魔尊,没有在神陨魔境被越弦的残识按着学了一堆魔尊秘法,今天恐怕就要栽在这里了。 残华剑也嗡嗡响,仿佛在附和。 树灵的声音传来一声叹息:“为表诚意……” 话没有说完,荧光的灵气却逐渐浮现,试图包围黎簌染,黎微墨拉着母亲的手,想跳上残华剑离开,可灵气速度极快,迅速靠近周身。 黎簌染忍着疼痛,俯身将儿子变回小猫,收在怀里,右手召出染墨,背水一战。 灵气的光点却灵活恣意,落在黎簌染的皮肤之上,却并没有攻击人,而是在不断修复她的经脉。 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更奇怪的是,她明明是魔,灵气根本不可能帮她修复伤口,只有魔气或者鲛纱才能修复。 “听闻汝是魔尊,又是蛟龙的传承者,是揭露真相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树灵的声音落下,黎簌染感觉浑身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宛若新生,却仍不敢懈怠。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套路,她又不是不清楚。 “你知道的还蛮多,但我不认识什么蛟龙。你的境界,或许会有更合适的人选。” 她抱紧小猫,摆摆手让残华剑歇着,自己已经能御剑了。 突然失业的残华剑发出嗡鸣。 “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第154章 猫有九条命? “留步,汝方才不是想知道骗局是何意?吾都告诉汝!” 见黎簌染已经御剑飞出去了,树灵连忙呼喊,声音急切的有些失态。 “现在不想知道了。” 她不耐烦道,也算是尽了礼数,再大的好奇心在实力压制下也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还是保命要紧。 她御剑的速度极快,耳边风声呼啸,脚下是星罗棋布的田野,微弱的人间灯火脆弱不堪,倦鸟窝在巢中相拥而眠,残华剑嗡鸣着跟在身后飞来,似是在控诉她的弃用。 巨树的树冠在冷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月光撒下,于泥土之上落下婆娑的影子,一声长长的叹息落在身后,孤冷悲戚。 黎簌染搂紧怀里的小白猫,心有不满,明明是这树灵放出威压让她受了伤,她怎么可能还敢留下来装成没事人一样跟他聊天? 他还有脸叹气,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 气归气,但自己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明天用镜子问问凌汐,现在云起大陆超越渡劫期的大能都有谁。 这两百年学的修仙历史中,最后一个渡劫期的修士也是在万年前,如今修仙界根本没有合体期之上的修士,她这应该算是一个改写近万年课本的大发现了。 “你还疼吗?”黎微墨被抱在怀里,只能用小猫爪拍拍她的手臂,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在晚上发着光,晶莹的夜明珠一般。 “不疼了,不仅恢复了,甚至比以前还好。” 黎簌染可不是在扯谎安慰孩子,树灵真的用萤火虫般飞散的灵气治好了她全身的伤,现在运起功来比以前更流畅。 但还是要离他远点,就像之前躲着凌汐一样,她不是大主角,很容易小命不保。 “好奇心害死猫,说的就是我……” 她叹了口气,惆怅万分。 “你不是猫啊,为什么好奇心要害死猫,小猫做错什么了吗?” 黎微墨将下巴放在她的腕上,毛茸茸的触感有些暖烘烘,黎簌染将它塞到衣服里,尽管现在不是给孩子科普的好时机,但他都问了,总该认真回答。 “是谚语,人们以为猫有九条命,就说好奇心容易引火上身,连九条命的猫都能害死。” “那猫真的有九条命吗?”小白猫瞬间眼睛亮晶晶。 “没有,你别乱试,你就是只有一条命的小猫!” “好吧……”小白猫垂下脑袋,“那我爹有几条命?” “一条,什么猫都只有一条命,你别听别人乱说,那都是危言耸听,专门骗你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猫的。” “哦……” “你好像很失落?”她拍拍猫儿子的小脑袋。 “没有,你的错觉。”为了验证,它露出尾巴尖晃了晃。 “没什么好失落的,等你将来和你爹一样强,根本不用在乎有几条命。” “可是爹爹也打不过那个树灵吧?” “没事,早晚有一天,你娘我会打得过他的。”黎簌染语气坚定,她早晚要成为拯救世界的人,绝对不会止步不前。 “我也想变强!”小白猫蹬蹬后蹄,从母亲的领口探出脑袋。 “不能揠苗助长,你踏踏实实长大,等能修炼的那天。” “喵~”回答她的是低落的猫叫。 黎簌染揉揉猫头,视线落在地上一处小院落里,婴儿的啼哭声格外刺耳,又瞬间消失,一个消瘦的女人跪在井边,双手死死掐着婴儿脆弱的脖颈,孩子的嗓子里发不出任何求援的哭喊。 残华剑率先飞了过去,黎簌染随后转变了方向,跟着落在了院子里。 一束白光闪过,晶莹剔透的银白色冷剑泛着寒光,划破夜空闪现在女人面前,女人手一抖,没有任何包裹的婴孩从手中掉落。 黎簌染一把捞起孩子,捡起地上散落的小被将孩子包好,失去了扼住喉咙的痛苦,婴儿放声大哭,尖锐刺耳。 “别哭了!让她别哭了!”女人从地上爬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面目狰狞,歇斯底里。 黎簌染抱着孩子上下摆动手臂轻哄,从腕上的储物手镯里掏出一块助眠的暖石塞到襁褓里,又点了几分灵气缓解脖子上的痛楚。 待婴儿安稳睡去,她施了隔音的结界在婴孩身边,才敢厉声质问眼前人:“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残杀一个婴儿?她的母亲呢?” 没了孩子的哭声,女人居然也安定了下来,木然地坐在地上,闻言轻笑了一声,似是在嗤笑:“我就是,她的母亲……” 黎簌染抿唇,面色不变,音色清冷:“为什么?因为是丫头?” “不然呢?一个丫头,什么都不能干,成天只会哭哭哭,她老子都嫌烦!早晚都要死,不如早点投个好人家,也让我少受点罪……” 女人用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粗布衣裳沾染了许多黄土,长发凌乱,碎发挡在眼前,一脸的憔悴,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却是疯狂尖锐的。 待看清她的脸,黎簌染猛然一惊,此人正是今日田地里打水的女子,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顿时低下了头,快步上前想要抢走孩子,却被残华剑阻挡。 “你男人很厉害吗?”她稳稳地抱着婴儿,隔着残华剑的寒光,问道。 “不然呢?他若不厉害,这些都是哪儿来的?”女人撸起袖子,昂起脖子,身上处处都是青紫色的痕迹,被殴打的痕迹。 “她再吵下去,我们娘俩谁都别想活!” 她用已然沙哑的声音喊道,好似泄了气般捂着脸低叹:“你这种有儿子的女人是不会懂的。” “我怎么不会懂?这跟生儿生女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女人,我当然知道生孩子有多痛,月子里干活有多难受。我也知道,你不舍的,可你的意识已经在崩溃了,让你痛苦的不是女儿,是你如今的丈夫。” “厉害的男人是在战场英勇为国,在书案旁饱读诗书、群战舌儒,绝不会在妻子孩子身上逞威风来彰显自己的强大。” 她望着她,雾蒙蒙的眼睛里布满阴翳,带着自嘲:“你告诉我这些,能改变什么吗?” 黎簌染叹气,的确,这种道理其实谁都懂,可对待暴徒又怎么能讲道理? 望着怀里的婴儿,看着也才出生没几天,那样的稚嫩脆弱,却要在这样的村落里囚困一生,又是女孩子,或许还会在井家村的诅咒里早夭。 脆弱而短暂的生命,哪怕现在救下她,在这样的家庭里,一生都只有苦难。 她抬头望着面前年轻脆弱的母亲,这个可怜的女人,或许曾经也像这个婴儿一样,在坎坷中长大,一生的苦难清晰可见,未来一片阴翳,唯有痛苦永恒不变。 黎簌染垂眸,暗自将自己封为史上最心善的魔尊,抬眼看向她,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你根本无法反抗,你也无法逃离这里,但我可以帮你,我给你指条路,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去一个安稳的城镇,可能会很累,但你可以有自己生活。” “你……愿意吗?” 温柔好听的女声,好似诱人的糖果,让人心绪翻飞,却又目不转睛。 淡蓝色的小灵蝶飞出,似乎在等待自己的任务。 第155章 神女的意义 “你……此话当真?莫不是在框我,把我再卖到另一个村镇里,给人生儿子……” 女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又忽然回过神来,好似看透了美梦的泡影,眼中只剩对残酷事实的猜忌。 “你觉得我有必要贪图这些吗?” 黎簌染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只是等待她的回应。 残华剑闪着微光,浑身溢满了月光一般通透的灵气,女人愣愣地看着,忽然明白眼前人正是一个修士。 也便是凡人口中的仙人,仙人能图她什么呢? “是啊……更何况,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她望着熟睡的婴孩,低声轻喃,目光触及婴儿白嫩皮肤上的青痕,双手猛然开始颤抖,心犹如浸了冰水,唇瓣颤动:“你带她走吧……” “我留在她身边,她会很危险……” 眼球颤动,宛若破碎的水镜,闪烁着自责与胆怯。 因为丈夫嫌女儿哭闹烦人,命令她解决掉赔钱货,畏惧会被丈夫打死,她居然真的下了狠手。 她害怕,哪怕她离开了这里,也无法照顾好孩子。 “我不替谁养孩子,带着她离开吧,到山的那一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黎簌染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储物手镯,曾经那个有着桃花眼的漂亮少女,再也没有带着孩子走出山的那边。 抬头再看这个憔悴的女人,就好像她弥补了一些只能在幻境里所做的事。 她突然明白了神女存在的真正意义,如果她们注定要在苦难中挣扎,总要有一双手伸向泥潭,与她们相牵。 蓝色的灵蝶落在她手边,微微扇动翅膀,月光撒下浅浅的银霜,蝶翅颤动,散入微光。 黎簌染将目的地的路线都传给小灵蝶,灵蝶动动触角,保证不迷路,随后飞到女人面前,难得令人感到可靠。 “你一路走,碰到和你一样夜晚劳作的女人,记得告诉她们,是神女保护你离开,让你向着西边去往极乐世界。” “你……”听到“神女”一词,女人很是疑惑,想问什么,婴儿却被塞回怀里,连带着还有一个钱袋。 “这是盘缠,以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告诉她们,只要她们愿意,神女可以渡苦难之人,神女不该在井里。” 黎簌染将钱袋子紧紧塞在女人手中,不在意她的怔愣与困惑,转身御剑飞走,一身洁白的素衣缠绕着飘逸的飘带,就好像真的是从月亮中走出的仙女。 残华剑紧跟在身后,似乎很开心。 “你真要当神女?那树灵吃了那么多神女的魂,他会不会也盯上你呀?” 回到客栈,黎微墨坐在床上,愁眉苦脸。 黎簌染梳了头,坐在床边,看着面前漂浮的卷轴上不断移动的小亮点,托下巴思考:“可如果我不散播神女的消息,他们肯定会随便找个女孩当神女。” “坊间有了神女的传闻,他们便只能去调查了,若是真找到我头上,也没法把我送给树灵。” “是哦,你是魔尊,肯定不用怕那群凡人!”黎微墨瞬间懂了她的意图。 她不仅是想解救被封为神女实则是祭品的少女,更想在假扮神女的这段时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就比如,帮助更多的女人逃离这个吃人的村落,让她们自己创造更好的人生。 让她们因此信仰和崇拜神女,此后哪怕她不出手,逃离村落的思想也会人传人,她们会团结独立起来反抗井家村残害压迫她们的现状。 “井家村里的孩子那么坏,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父亲都很坏?” 一夜经历了太多,黎微墨躺在床上,虽有些疲惫,但仍有些疑问在心中,侧过身问刚吹灯上床的黎簌染。 “算是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 黎簌染给他掖掖被子,放下床幔,躺在锦被里,浑身舒坦了许多,残华剑躺在外边的桌子上,应是已经休息了,剑身不再泛着灵光。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这话倒是激起了黎微墨的胜负欲,他还偏要听一听。 “因为这个世界……是父权制社会。”黎簌染本想避开这个词,一个古代社会,力量为尊,又是男频文,自然是父权制社会。 这件事,无论修仙界怎么繁荣,都无法改变。 “父权制,就是父亲掌握权力,为了守护自己的权力,父亲往往喜欢利用暴力让家人臣服,慈母严父就是这样体制下的常态。” “暴力是最低等的方式,有些大家族的父亲则会以保持威严来维持权力,他们不会与妻子孩子靠得太近,见面总会维持自己的威严,让孩子一想到他,就会感觉到害怕。” “除此之外,权力需要保持一种神秘感,这会让被这种权力所控制之人产生敬畏,所以父亲不会跟孩子亲切,因为如果靠的太近,孩子很容易发现,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人,其实也是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权力就会动摇。” “那这个权力都有什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去保护?” 黎微墨眨巴眼。 “对家庭的掌控。” “一个家才多少人?这权力一点都不大,还没有你魔尊的权力大,说让魔族种地,他们就跟着学!” 黎簌染轻笑:“我也是为他们着想。” “那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女儿,魔族就不这样……” 许是方才的情景印象太深刻,黎微墨很是疑惑,井家村的人很奇怪,欺负城里的少女,因为生女儿而嫌弃自己的妻子。 “因为女儿无法继承权力,人族如今的婚嫁习俗里,只有儿子能创建出家庭,从而掌控一个家庭的权力,女儿会嫁出去,养女儿就是在为别人的家庭养一个毫无权力的奴隶。” “好奇怪,太奇怪了,一个家难道不是父亲母亲一起组建的吗?娘亲你是爹爹的奴隶吗?” 眼前很暗,被窝很软,黎微墨的声音很清晰,能从中听出他是真的不解和急切求知。 黎簌染只能无声叹气,这不是现代社会,不是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这个封建社会里,有些人在外受人压迫,回家自然想要迫切掌握那么一点点权力,好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最底层的那个,在他们之下,还有妇女儿童可以压迫。 “我不喜欢这样,总有些人觉得自己累,非要掌握那么一点权力,天天端着架子管来管去的当然累,孩子也不管,出问题了就呵斥母亲,还要怪家里人不体谅他这个一家之主。” “他们会累,无非就是在该接受温暖的家庭里,也要搞冷冰冰的阶级划分,既想压迫奴隶,又想让奴隶体谅他们。” “但你爹不是这样的人,他是最耿直的小猫咪,根本不会端架子,他喜欢你,就总是学着做你最喜欢的菜,陪你玩耍学习,这本是每个父亲都该做的事……” “所以爹爹才不在乎那么点儿权力吧!”黎微墨翻过身,趴在她面前,亮亮的琥珀色大眼睛和她对视。 “对,所以我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黎簌染笑着捏捏儿子的脸蛋,她可不是夸张,是真心觉得凌汐很好,他是格外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孩子,完全发自内心地陪伴黎微墨。 虽然他不爱说话,但会用其它方式去表达。 相比于萧缙对待孩子的严苛教育导致萧月熠性格孤僻好胜,凌汐的教养方式才更能让孩子的心理健康成长。 她抱紧黎微墨蹭蹭他的小脸蛋,有她在,再加上凌汐这么率真的父亲,或许她永远都不用害怕自己的乖儿子会走上萧月熠的老路。 第156章 越弦入梦 “可我还觉得,他一定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你们什么时候补上成亲的仪式啊?” 黎微墨也不恼,任由她摆布,他都这般让步了,可不想得到不满意的回答。 “到魔域就补上,没多久了,我得赶紧准备点聘礼。” 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提醒她了,黎簌染想了想,决定明天开始写礼单,准备好聘礼八抬大轿迎凌汐入赘魔尊殿。 “聘礼?为什么是你准备?” 他记得父亲已经准备了许多聘礼,怎么他娘也要准备聘礼,难道不应该是嫁妆吗? “额……”黎簌染在想要不要说出来凌汐答应在魔域要假装入赘的事,又怕凌汐不愿意让孩子知道这些,大猫耿直,但也需要隐私。 “我知道了,娘亲你刚才说过,你不喜欢只有男人能组建家庭的说法,所以你准备聘礼,爹爹也准备聘礼,你们两个一起组成一个家,然后一起养我!” 不等她找理由,黎微墨自己给她放台阶,她也便顺势而为,夸赞道:“没错没错,我家小猫咪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我一直都是聪明猫。”得到满意的答复,黎微墨在被窝里滚了滚,躺到一边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黎簌染不再说话,也跟着进入梦乡,不知是不是因为树灵的威压造成了创伤后遗症,她梦见了在神陨魔境里的那五百年。 当初为了抢占萧缙的机缘,她将黎微墨托付给当时的友人兔三三,虽然知道神陨魔境内的时间流逝与现世不同,自己在境内的五百年,现世只过了三天,但她依然每时每刻都牵挂着年仅三岁的儿子。 那五百年格外的煎熬,尤其是发现越弦的魔骨之后,被他留在魔骨上的神识逼着学习魔尊术法的日子。 现在梦中的景象,与当初魔境里的雪山别无二致,周遭飞雪漫天,即便在梦里,也仿佛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黎簌染紧紧外衣,一个低沉阴冷的男声响起:“真是窝囊。”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冷嘲,冰锥一般,却又不是高山风雪凝冰的冷,更像是阴暗的洞穴里孤冷的泉水一般清冽阴冷。 黎簌染抬头,入目的是雪地中格外亮眼的黑袍,带着深红色的暗金烫纹,彰显着主人的华贵与高深莫测,劲风中长袍逶迤,男人垂眸看她,白皙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冰冷的瓷器一般。 “越弦?”黎簌染一眼就认出了这张陪了她五百年的脸,一想到这里是自己的梦,越弦的神识早已随着她承接魔骨后而灰飞烟灭,她便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梦到了他?总不能是魔域出了什么问题,越弦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还是这么迟钝……”越弦似乎有些无奈,可面上依旧是不变的冷漠。 “说话方式也很像,难道你还有残魂在魔骨里,所以托梦给我?” 黎簌染绕着他转了一圈,想要看看是否真是托梦,若是她自己脑袋里幻想出来的人,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细节,包括他腰带上的暗纹。 “是……也不是。” 越弦掸掸自己的衣摆,向后退了退,不多寒暄,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来意:“你真是窝囊,一个境界高点的修士,就这么手忙脚乱。” 一听他并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黎簌染也便有了心思回话,抱臂嗤笑:“是你你也窝囊。” 那可是渡劫期往上的修士,前魔尊真是闲着说话不腰疼。 “没错。”意料之内的,越弦并没有反驳,但自己做不到也不影响他指责她,毕竟是自己选的接班人,总要严苛一点,谁不想望女成凤? “你还没死透?怎么会入我的梦?” 黎簌染说话也不客气,主要还是因为对方是沉默寡言的冷面魔尊越弦,内地里是个性子慢的天然呆,哪怕说话不讲究也不会引得他生气。 “见你太窝囊,被气活了。” 男人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若不是黎簌染跟这位散装师父学习过五百年,或许会傻傻的以为他说的是真话。 “哦,那挺好,能完全复活吗?你的那群小弟更喜欢你,不喜欢我。” 她摆摆手,一想起魔域那群傻缺魔族,脑袋就疼。 “难,时间有限,今夜入梦,是来知会你,树灵顺道修复了你的元婴,我丢失在神陨魔境的残魂得以透过魔骨联系你,待下次神域魔境开启之时,去见我,有些情报,你需要知道。” 他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可见时间的紧迫,黎簌染感觉他好像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消失在梦境的风雪之中,争分夺秒地想要为她传达信息。 “下次要到一百年后,看你这样子,这缕残魂能撑到那天吗?” “可以,如果能带凌汐来……” 争分夺秒地前魔尊犹豫了些许。 “你想干嘛?”黎簌染恍然想起凌汐和越弦是旧友,眼前人曾经还误以为凌汐是女修,做笔友时心生情愫…… “别多想。”见她眼神有变,越弦迅速打消她的念头,补充道:“我算你半个师父,他是你道侣,友人变晚辈……” “我开心。” 最后三个字,越弦似乎刻意强调了一番,黎簌染了然,感情这家伙之前在凌汐身上吃了瘪,也想看凌汐吃瘪。 魔族口中的五好魔尊居然如此小心眼! 真不愧是越弦。 “我走了。”越弦似乎已经没有精力再托梦,准备离开,黎簌染赶紧唤住,问:“树灵说的蛟龙,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还有冥神,他是不是脑子不好?瞎说的?” 考虑到越弦是五千年以上年纪的修士,黎簌染知道问他更容易得到答案。 越弦停顿了一下,深黑色的瞳孔颤动了几分,道:“他没有瞎说,蛟龙是神兽越青蛟。” “越青蛟不是……” 不是早在她出生之前就灭族了吗?为何树灵会说她受到了蛟龙的认可? “是我,我是越青蛟的末裔……” 越弦话音落下,一瞬白光模糊了视线,黎簌染睁开眼,屋内已经透亮,他的话还留在耳边,令人恍惚。 难怪他是魔,却又和凌汐是旧友,原来他们都是神兽的末裔…… 第157章 会变狐球 窗外天光大好,云雀振翅而过,带起窗边的清风,黎簌染刚下床洗漱完,黎微墨已经买好早膳抱着食盒回来了。 “歆歆姨说街尾的芝麻饼特别好吃,她还说城北小巷的馄饨特别香,明早你陪我去尝尝吧。” 黎微墨撸起袖子,将食盒里的碗碟摆到桌上,之前凌汐在的时候,会起早给他们做早膳,现在他走了,亲娘早上又起不来,买早膳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头上。 小家伙也不抱怨,可以在城里到处转转,呼吸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他乐在其中。 黎簌染伸了个懒腰,总觉得被托梦的时候睡得非常疲惫,脑子在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半点休息,打着哈欠懒懒地回道:“好,城北是挺远,要起早一点。” “那就让我来喊你起床。”黎微墨递给她一双筷子,又塞了个热腾腾的芝麻饼到她迟钝的手里。 “嗯……”黎簌染眨眨眼,视线清晰了一些,开始下筷子吃饭。 黎微墨夹了一筷子青菜,敏锐地察觉到几分异样的气息,拍拍昏昏沉沉的母亲。 “嗯?”许是同样察觉到异样,黎簌染瞬间清醒了许多,望向窗边。 窗沿下闪现两只红色毛茸耳朵,小狐狸着急忙慌地跳了进来,蹦到桌腿旁,咬着她的衣角,模模糊糊道:“魔尊大人,快关窗!” 黎微墨迅速起身去关窗,犀利的风吹开小家伙的乌发,黎簌染快速打出一张符咒,对冲窗口极速飞来难以捉影的锁妖绳。 残华剑反应迅速,立刻飞来挡在小主人身前,三两下断了飞进窗内的绳子。 锁妖绳断了几条,却仍有很长一段在窗外,孜孜不倦地往窗内爬,黎簌染挡在窗前,顺着绳索往外看,却发现绳索的另一端并没有人控制。 残华剑飞出去继续斩断绳索,穷追不舍,果断凌厉的动作和主人如出一辙,日光下的剑身闪着莹白色的光,带着寒意。 将锁妖绳大卸八块,残华剑心满意足地飞回屋内,黎簌染勾勾唇,关上窗子并贴了张符抹除小狐的气息。 终于脱离了危险,小狐狸松了一口气,也不忘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围着两人转圈,连连作揖感谢:“魔尊大人真是大好人,小少尊也是!” 躺在桌案上的残华剑发出嗡鸣,小狐狸连忙补上:“绝世好剑!” 残华剑满足地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惹到修士了?像你这样的小妖,他们应该不会费力捉捕。” 黎簌染揉揉小狐狸的脑袋,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只碟子,回桌边夹了点菜给它,小狐狸看着鲜嫩的水蒸蛋,眼睛直了。 “吃饼吗?”黎微墨拿出热乎乎的芝麻饼,考虑到小狐狸没有化形,便将饼子掰成小块放到碟子里。 “多谢多谢!”小狐狸开心地摇尾巴。 “魔尊大人,小狐方才想来找您说说话,路上碰见个修士正惩罚婢女,听说只是因为婢女将他写的字弄丢了,就要打断婢女的手,小狐狸我多管闲事,去咬断了她脚上的绳子,就……就被追了……” 说到最后,它耷拉下耳朵,很是委屈自责的样子:“给魔尊大人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做的很对,但你是小妖,要先保护自己,你是想找我说些什么话?” 黎簌染温声道,看了眼狐狸身上除了有些炸毛没有别的伤,也便接着发问。 “有话吃完饭再说嘛。”黎微墨见小狐狸盯着面前碟子里的饭菜直砸吧嘴,拍拍娘亲的手臂,随后坐回桌旁。 她瞧了眼小狐狸馋的眼睛湿漉漉的,捂嘴轻笑,拿起筷子:“好,先吃饭,小狐,够吃吗?” 回答她的是小狐狸哼哧哼哧的吃饭声,黎微墨一边吃饭,一边看小狐狸惊人的进食速度,悄咪咪凑到娘亲耳边,问:“猫咪吃饭急会变猪咪,狐狸吃饭这么急,不会变邪兽吗?” “会,会变狐球。” 她随口胡诌,黎微墨却一脸惊恐,跳下凳子立刻阻止小狐狸大吃大喝的行为。 “什么狐球,从没听说过!” “邪兽!?我一直这么吃饭,从来没有……” “日子久了就会变?好吧好吧,我……慢慢吃……” 两个小家伙交流完毕,小狐狸果真听劝地放慢了动作,开始细嚼慢咽,也不发出哼唧声了,非常乖巧安静,黎微墨监督了一小会儿,便安心地继续吃饭。 饭后,黎簌染收了碗筷,过来收小狐狸的碟子,发现它正一口饭菜三四十下的嚼,碟子里的菜从刚才起并未发生变化。 “也不必这么慢……”黎微墨又只好教它以什么样的速度进食比较合适,终于让小狐狸以最佳速度吃完了饭。 “你娘亲不教你这些吗?”趁着黎簌染洗盘子的空隙,黎微墨纳闷道。 小狐狸回忆了些许,懵懵懂懂地答道:“我娘只教我怎么捕捉落在地上的鸟儿,还有抓兔子窝里的兔子,她说在我辟谷之前吃这些就好了,也没告诉我吃饭太快会变邪兽。” “可能你娘亲第一次做娘亲,还有不清楚的事,我娘亲也是,她是第一次当娘,做的不好的地方总让我告诉她,她再改。” 小狐狸摆摆红色尾巴,白白的尾巴尖扫过地板,耳朵立起,好似在听什么不可思议的传说:“真的吗?我以为全天下的娘亲都不会犯错呢!” “谁都会犯错的。” “我有时候觉得我娘错了,她偏不认呢,还要赖我头上。” “因为好面子,大人都这样!”黎微墨对此也是深有感受,他爹娘都很开明,但是魔域的长老们可不这样,他们都是年长的大长辈,出了错都不会承认。 “我爹说我爷爷就是这样的人,他说这样的大人一点都不威武!” 黎簌染听着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偏,本是自己为了让小家伙们养成好习惯乱说的,却成了指责狐狸娘亲的理由,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可怜狐狸目前,黎簌染心怀愧疚。 “小狐,你说你想来找我说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整理好干净碗筷,放到桌面上晾干,坐到一旁打断了一猫一狐的谈话。 小狐狸抬头看向她,垂下毛绒脑袋思索了片刻,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红爷爷有事找我?”她问。 小狐狸连连摇头,鼓起勇气道:“是我想找魔尊大人,跟红爷爷没关系。” “嗯?那你有什么事需要找我?”黎簌染半眯着眼睛,琥珀色的眸中闪着细碎的光,一想到这么小的狐妖或许并没有什么要事,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 “十二年前,小狐在山上救了一个年轻姑娘,又陪着那个姑娘将一个落井的童女救了上来,那童女的双腿被人砍断,血淋淋的,小狐当时害怕,救上人就跑了。” “昨夜听红爷爷的话,莫非那井中的童女就是神女?我想魔尊大人您想调查此事,可以提供点线索。就跑过来了。” “那你后来有没有见过那个姑娘和童女?” 小狐狸摇摇脑袋:“后来我因为乱跑,红爷爷罚我五年不能下山,再偷跑去井家村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哪个是长大后的她们了。” “她们是死是活,你也不知道?” 红色小狐狸点点头。 第158章 狐族习俗 “我以为你们小妖都能记得别人身上的味道呢。” 黎簌染撑着脸,其实心底也有些怀疑那两个女孩是否还活着,小狐狸只是将人从井里救出来,不妨碍人们再一次对女孩下黑手。 “我没有红爷爷那么厉害,而且魔尊大人的气息,肯定终身难忘吧!” “如果魔尊调查的时候找到了那两个姑娘,还请告诉小狐,这些年一直没找到她们,我想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早知道神女那么可怜,当初就该劝她们离开井家村了。” 小狐狸声音低低的,叹了口气,很是担忧懊悔,摇摆的蓬松尾巴都耷拉着,带着失落感。 “那你跟我们一起查吧,你是本地妖,附近的东西肯定熟悉不少。” “当真!?魔族大人不嫌我累赘?”小狐狸黑亮的眼睛闪着星星,见她勾着唇点头,欢呼雀跃道:“小狐一定竭尽全力帮助魔尊大人!” “嗯,你回去跟红爷爷说一声,这两天晚上过来跟着我们办事,让他不要担心。” 黎簌染站起身打开窗子,见周围并没有其他修士的气息,便折了只纸蝴蝶护送它,小狐狸跳到窗口,兴奋地蹦跶两下,正准备跳下床沿,却在看到街上一个碧琼色身影时陡然愣住。 “吃太多了,变石头了?”黎微墨伸出手指戳戳它头顶的毛,小狐狸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愕和恐惧,四蹄并用跳回窗子里,浑身发抖窝在黎簌染脚边。 “魔尊大人!他来了,那个修士来找我了!” 小狐狸躲到她身后,不敢乱动,惶恐不已。 黎微墨蹲下身安抚它:“放心好了,我娘打得过。” 黎簌染则顺着方才的方向望去,他们住的客栈位于霄默城最繁华的街市上,此时正是清晨,人群熙熙攘攘,再加上日头晃眼,很难找到方才那个身着碧琼色锦衣的修士。 “小黑,拿张唤灵符。”她朝着黎微墨伸出手,接过符咒从窗边扔下,唤灵符是一种能够感应灵气和修士的符咒,一般用于队友间在秘境中相互感应方位,亦或是在逆境中寻找求援或者灵脉的符咒。 因此也可以用来寻找周围是否有修士,她的魔,神识不能随便扫视四周,便只能用这种方法,可惜成效差一点。 唤灵符在空中被风卷起,飘啊飘,朝着下面的客栈大门飞去,黎簌染正仔细观察符纸的动向,身后的小狐狸发出懵懂的疑问:“你叫小黑?” 被唤到的黎微墨面色一沉:“我不叫小黑,我叫黎微墨。” “可是魔尊大人她……” “大人都是这样,喜欢给孩子取奇奇怪怪的乳名。” 黎微墨最不喜欢这个乳名,明明他是一只白色的小猫,偏偏要叫他小黑,只因为墨字拆开来是黑土,以前他娘还叫他“土黑”,说什么名字难听了阎王爷不会来找。 但是这个世界上掌握轮回往生的是冥神,并不叫阎王爷,这种借口都是他亲娘为了满足自己的喜好瞎编的。 在他的强烈抗议下,黎簌染才做出让步,转而叫他小黑,他也妥协了,这个名字只能他亲娘唤他,别人都不行。 “我明白,大人都偏心,不好好取名字,我叫小狐,弟弟叫小狸,妹妹叫锦玥。”小狐狸幽怨道。 黎簌染听着分了神,唤灵符已经跑没影了,看样子那个修士已经走远,合上窗子,接话道:“这偏心的有点过分了。” “小狐不是你的乳名,是真名?”黎微墨也有些惊讶,他的乳名虽然随意,但大名很是正经,相比之下,这只小狐狸也太可怜了。 “是啊,我娘说,我和弟弟都是生妹妹赠的,现在妹妹已经成了很厉害的大妖了,早就去大宗门修炼了,我和弟弟都还没化成人形呢。” 小狐狸说着,感觉有点委屈,一想到妹妹那么优秀,又觉得自己受到的漠视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狐狸一族都这样吗?你娘早就知道妹妹能成大器?” 狐狸的习惯黎簌染也不清楚,魔域没有几个狐狸种族,若只是它们家这个样,那真的是那只狐狸娘亲的失职,若狐狸都是这个样,那她无话可说。 “都这样啊,母狐狸修炼又快又好,娘她总盼着生一窝妹妹,我们那一窝只有一只母狐狸,锦玥化形后把人族迷的晕头转向,红爷爷也说她是修仙天才,后来被正道大宗门的仙尊领走了,还总托仙鹤带些仙果和家书回来。” “我娘可高兴了,把仙果都留着给下一窝的其它妹妹吃,我和几个弟弟只能努力修炼,争取赶上她们的境界。” 小狐狸不明白他们的疑惑,只将自己家的情况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其实一开始红爷爷说要去求魔尊办事的时候它还有点抵触,妹妹锦玥所在的正道都会有人过来欺负他们小妖,魔尊岂不是更可怕。 再加上之前的谣言,直到听说魔尊曾是正道修士,它才鼓起勇气学了点人族礼仪跑了过来,现在看来,魔族也并非都是大坏蛋,就像妹妹书信里说的,正道也有许多道貌岸然的坏家伙。 “真是极端呢。”联想到井家村的情况,黎微墨小声嘀咕道。 有的人一生觉得女儿累赘,有的妖一生偏爱姑娘,只为能让孩子进入大宗门,光宗耀祖。 “所以,我决定等化形的时候,一定变成女修!” 小狐狸立起前半身,小爪子握成拳头,满脸豪情壮志。 “别别别,只是为了家族偏见就想做女修,只会被这种不公平囚困一辈子,做自己就好,修炼自己喜欢的方向,成为想成为的修士。 你若是变成女修,以后有了什么成就,其它狐狸都会觉得因为你变成了母狐狸,所以才这么厉害,根本不会在意你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而且,如果你的妹妹里有谁天赋不佳,又会被其它狐狸说:明明是母狐狸,却一点修仙天赋都没有,肯定是个好吃懒做不成器的家伙。 这种偏见对谁都不好,小狐狸不要去顺应它,要改变它。” 黎簌染蹲下身,牵起狐狸的前爪,语重心长地教导。 “改变?怎么改变?”小狐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这是狐族的规矩,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虽然心有不甘,但这都是它生为公狐狸的错,除了化形时转变性别,还有别的办法吗? “做你自己,向别的狐狸证明小公狐狸也不是修仙废物。” “嗯!我明白了,魔尊大人真是大好人!”小狐狸豁然开朗,高兴地蹭蹭她的掌心,挥挥尾巴道了别,跳出窗外,一蹦一跳地往森林跑去。 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那抹红色团子,黎微墨却有些不解,抬头望向自己这喜欢灌鸡汤的慵懒娘亲: “真的有用吗?连仙果都只给妹妹吃,小狐从一开始就没有好的东西,肯定连师父也只会顾妹妹而不是它,怎么可能会比妹妹修炼要快?” “嗯,人也是这样,明明不给她们机会展现自己,还要埋怨她们一事无成,但没关系,无论是人还是狐狸,都有着自己的光芒,总有一天会改变所有偏见。” “我就见过那样的世界。”回忆起穿书前的文明社会,她心有怀念,低头微微一笑,朝阳落在半边脸上,绽开金色的花瓣。 在封建社会谈平等,在后宫男频文里帮女人独立,都是在痴人说梦。 但既然她在这里,就要当一次圣母,她要救曾与她出生入死的姐妹云月,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为何不多救一些人? 井家村里的女人,都是曾经的她和云月,还有雪如…… 第159章 客栈逐客 “我们不是还要等云月姨吗?她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黎微墨两只手撑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思考今天要做些什么,猛然想起自己跟着娘亲留在这里的初衷。 “这……我还真不知道。” 黎簌染也没忘记要等云月的事,这次因为剧情有变,萧缙的脚步并没有到达霄默城,看样子云月出现的时间也受了影响。 按照书中的时间线,她早就该被云家驱逐,浑身是伤的出现在这里的闹市里。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或许她应该收集一下云家的情报,才方便推断云月何时到达霄默城。 据她所知,云月是在云家旁支被主家压迫之后落魄的,一提起云家旁支,黎簌染脑中闪过一个相关人物。 “也不知道云黎住在哪儿。”她无意识地低喃出声,昨天也没想到找他要几张联灵符,黎微墨闻言,也跟着发愁:“如果云黎哥哥知道神女的真相,一定会很失落吧。” 昨日云黎留下吃饭时,言语里是那么渴望见一见传说中的神女,为他指明方向。 “小黑,我记得云黎是因为身处云家旁支,家族落魄才会希望见到神女的吧?” “对啊……”黎微墨撑着小脸,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要告诉他吗?” “我们总不能让他兜兜转转最后一无所获吧?”她用一个问题代替回答,黎微墨恍然大悟:“对哦,比起付出精力最后一无所获,不如一开始就得知真相。” “那我们去找他?”黎微墨拿出之前和云黎交换的用来联络的符咒。 “你比你娘都要会办事。”望着他手上的符咒,黎簌染不禁感慨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还没自家儿子想得周到。 黎微墨想了想,抽出一张符咒开始注入灵力,思索了许久都没想好该说些什么,黎簌染拿过符纸,刚一开口,却响起了敲门声。 外边人锲而不舍地敲了许久的门,就是不说要干什么,黎簌染心底有些不安,让儿子待在屋里,上前开门。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愣愣地看着她,眼底闪过几分怀疑和惋惜,都被黎簌染收进眼中,虽不知为何是这种眼神,但还是不失礼貌地问:“有事吗?” 面前人的声音温软,眉目如画,看着就像是鲜少出门的闺阁小姐,这让他很难将她和在逃罪犯联系到一起,就连脑海里准备好的说辞都有模糊。 “那个……姑娘,我们店内客房紧张,您不能再住下去了……” 此言一出,温柔的少女面色一沉,琥珀一般清澈透亮的眸子溢出几分冷意,声音也冷硬了几分:“第一次听说客房满了要赶旧客,我是没给钱,还是惹了你们掌柜?” “都……都不是,我们掌柜说了,钱可以退,只要您离开……” 她的言语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声音也还是那样清亮悦耳,可不知怎的,店小二总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气息都有些不顺。 “把你掌柜叫过来。”简单的一句话,带着命令与不满。 “这……”男人不禁拽起肩上毛巾的一角擦擦额头上的薄汗,掌柜的要是敢过来,就不会轮到他这个小喽啰了。 “这就是你们店对待客人的态度?”黎簌染抱臂,态度强势,俨然不再是一开始那般礼貌和煦的样子。 男人一时不敢回答,干裂的唇瓣有些发抖,显然是有些害怕。 “让你们掌柜的过来跟我说清楚,我再做决定。” 说罢,她退后关上了门,木门碰撞发出沉闷响亮的声音,店伙计愣愣地站在门外,心随着关门声抖了抖,良久,再度擦了擦额角的汗,挪着步子下楼。 客栈突然赶人,用的还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说辞,实在是有些反常。 黎簌染在霄默城并没有得罪谁,唯一一个不对付的井宁也是秦歆手下的人,而且格外敬畏修士,没理由这么做。 总不能是井家村的人有这么大能力,让客栈损失她这么一个大方的客户吧? 两人方才谈话的声音不小,黎微墨在屋子里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有些纳闷,知道自家娘亲不会在别人手里吃亏,但如果掌柜的对他们有偏见,再留在这家客栈肯定会不自在。 他开始思考该去哪里住了。 “让客栈乖乖道歉,我们去找歆歆姨吧?”他提议道。 黎簌染摇摇头:“她特别喜欢小孩子,会把你玩成蔫吧猫。” 一听到投奔秦歆的后果如此严重,黎微墨感觉背脊发凉,脑海里已经浮现了被秦歆薅秃猫毛的情景,立刻甩甩脑袋,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是时运不济,黎簌染根本想不出店家会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入住。 不多时,门外又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只不过这次,门口要更嘈杂一些,不用仔细听就知道肯定是围了许多人。 再听听这脚步声和嗓音,是几个身形强健的男人。 “收拾东西吧,不过我得教训一下他们。” 她用食指点了点儿子的眉心,黎微墨点点头,既然不让待,那就走,但他们娘俩也不是任人捏的软包子,总要做点什么。 黎簌染径直开了门,有着圆圆脸、双下巴,身穿檀色锦服,头顶戴冠的圆润男人转着眼珠子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旁站着方才的店小二,依旧在做着招牌擦汗动作。 这个胖男人就是店掌柜,黎簌染记得凌汐在的时候,因为气度不凡,常常被这个店掌柜搭话。 她抬头瞧了一眼掌柜身后的三个男人,有后院劈柴的,也有厨房的伙计,应该是被临时凑过来助阵的,看来店家是觉得他们一个妇女和孩子,没什么反抗之力,要来硬的。 “解释一下吧,住店的钱我已经付了,赶人是什么意思?” 她今日穿的一条湖蓝色云纹罗裙,这般干净柔和的颜色衬得那张明艳的容颜更显几分和煦,而语气和充满审视的眸子却将这蓝色添了些许坚硬的冰冷,耳垂上的深色翡翠玉珠晃动,荡漾着深沉的翠色,仿若古老的潭水,氤氲出令人畏惧的迷雾。 本来还对这样的少女心存怀疑的众人在感受到这份恐惧之后,更加坚定对方是罪犯的嫌疑。 恐怕黎簌染也没想到,自己不想示弱的魔尊气场让她被人怀疑成了罪犯。 掌柜的更是二话不说,让身后的兄弟们一拥而上,心底想着再厉害的杀人犯也不过是气势逼人罢了,几个大汉还能打不过一个姑娘吗? 下一秒,沉甸甸的大汉们被黎簌染当皮球一样从楼梯上扔下去,圆润的掌柜更是畅通无阻地用圆脑袋磕了每个台阶的尖峰,若不是脑袋够大,恐怕就和小二一样脑袋卡进木板楼梯的缝隙里了。 黎簌染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个球:“现在愿意说话了吗?” 掌柜摸着摔成八瓣的屁股,咬着牙看着这个力量和长相完全不相符的女人,不禁感慨到底是个什么样嗯怪物。 幸亏他已经提前让人报了官,等衙门的人来之前,只需要拖住她就好。 可这话说着简单,做起来难如登天,总不能他们几个人轮流当皮球给这个姑奶奶踢吧? 圆润的他,泪流满面。 黎簌染见几人不说话,不禁怀疑是不是真的与井宁有关,黎微墨从房间里出来,将乾坤袋都收好,跑到她身旁,拉住她的手。 “我们去回春堂看看。”说着,她带着孩子下了台阶,顺带将卡在楼梯里的店小二拔了出来,脚步停在掌柜身旁。 圆胖的男人一个激灵,连忙靠到墙根,生怕被当球踢,一脸恐惧地看着她。 “钱退我,以后再以多欺少,可就不是当球这么简单了。” 她伸出手,拍了男人的脑门一巴掌,让他麻溜的滚去拿钱,掌柜爬起身,慢悠悠地爬到账台边,厅内大门猛然被人踹开,一排身着衙役制服的人闯了进来。 “恶人先告状?”黎簌染瞪了一眼圆滚掌柜,后者明显害怕地挪了挪身子,不敢回答。 他明明是为民除害的良民,怎么被她说着感觉像是做了坏事的无良恶霸? “官爷!就是她!在井家村杀害一对父子的犯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掌柜不等别人质疑他欺负良家妇女,指着黎簌染率先揭开良家妇女的罪犯身份。 领着衙役到来的捕头用深黑色的眼睛投出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一番带着孩子的女人,的确和昨日的目击者所说的很像,是个带着约莫五六岁的孩童,容貌昳丽、令人过目难忘的曼妙女子。 黎簌染皱眉,这话说的,难不成飞子父子俩死了,嫌犯是她? “这么多人啊!”一个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身着藕粉色襦裙的少女踏着轻巧的步伐穿过人群走了进来,双髻上的飘带逸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灵动。 “哎呀,这么多捕快!是因为听说我家染染被人指认成了杀人犯了吗?她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怎么可能杀人呢?” 秦歆连忙走进混乱中,站在黎簌染身前,一脸无辜地朝着众人辩解。 圆润的店掌柜揉着脑袋上被黎簌染拍出来的红痕,啐了一声:“去他妈的手无缚鸡之力!” 第160章 被指认凶手 “姐妹,你动手太早了……”秦歆凑到黎簌染耳边,讪讪道,已经不知该如何装无辜了。 “他们先组团动的手,还有,你把人弄死了?”她毫不客气地伸手捏捏秦歆软乎乎的小脸,怎么都没想到问题居然出现在这小丫头身上。 “不是我,我是医修,你忘了我姓秦吗?不杀生的!”她连忙否认,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真诚与无辜。 如果是司涓涓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的话,黎簌染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但秦歆模样娇俏,性子单纯,这般清纯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装的,反而很容易引起人的怜悯。 她虽然很久没见过秦歆,但这样灵动单纯的性子真是跟小时候如出一辙。 “那是谁干的?”黎簌染不为难自家姐妹,转而问道:“井宁干的?” 秦歆沉默地撇过头,装作没事人似的蹲下身子去和黎微墨贴贴,蹭着孩子的小脸蛋一脸关心的问:“小家伙没被吓到吧?” “没有。”黎微墨一脸淡定地回答,本想借机抱孩子的秦歆只能感慨不愧是时衍仙尊的孩子,这么小就很有胆识。 “所以就是井宁干的?”黎簌染抱臂,看这丫头瞒不住事的反应,多少能够猜出个大概,只是没想到这个地方的衙门行动能力这么快,昨天人还好好的,今天就跑出来找嫌犯了。 “不是。”秉承嘴硬的美德,秦歆死活不承认,争取不露出任何破绽,反而问起捕头:“你们怎么确定是我姐妹干的?” 对此,为首的捕快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于多说话,但看在这么多人围观,便开口回答,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大厅: “被害人是昨晚遇害的,有证人见到这对母子昨天傍晚进出受害人院落,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什么证人,眼神儿真不好,昨天我也去了,比他们走的还晚呢!”秦歆不屑道。 “把她也抓起来!”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自曝的,不抓就可惜了。 黎簌染有些无奈,这样的猪队友自出了魔域后就很少见了。 “不好吧……太粗鲁了,我们跟你走就是了。”秦歆一拍手,好像春游一样一手拉着黎簌染,一手拉起黎微墨,走到为首的捕头面前,看着男人严肃的脸庞,嫣然一笑:“走吧走吧,全力配合。” “一会儿让井宁过来赎我们就好。”她冲着黎簌染笑笑,试图让对方安心。 黎簌染只能跟着去县衙走一趟,黎微墨还从来没有被这么抓过,只在别的魔族嘴里听说过一点人族衙门的传闻,据说进了衙门首先要把屁股打开花。 他拽拽娘亲的手,有些担忧,黎簌染还没问什么,倒是让秦歆逮到了机会,安抚道:“不怕不怕,你歆姨背景大,没人敢动给你!” 黎簌染不说话,只有他们娘俩被抓是很难有人来捞的,但一带上个秦歆,井宁就必须过来捞人了,而且肯定不能慢。 果然,还没走到县衙,井宁就拽着一个男童的耳朵过来拦住了去路,他和捕头悄悄说了几句话,又拍了一巴掌男孩的脑袋,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利落地在捕头袖口里塞了张银票。 捕头看了看,转身招呼队友转换队伍,不再押着几人,排成排离开。 黎微墨看了眼井宁拽着的男童,正是昨天用弹弓打他们的那个小孩。 黎簌染也认出来是他,尽管这孩子低着脑袋不敢说话,也能猜出衙役口中的证人就是他。 回到回春堂,进了后院,井宁不再沉默,抬手打了阿坚一耳光,秦歆看着男孩脸上的红痕,幸灾乐祸:“被你爹打了吧?叫你嘴贱。” “小黑可不要学他。”她顺带揉揉黎微墨的脑袋,教育道。 “我可不会,我不叫小黑!”黎微墨也不忘更正一下做自己的名字,秦歆更是笑眯眯地搓搓他:“好的小黑。” 小猫咪郁闷,小手抓着娘亲的衣角,鼓着嘴,气呼呼的样子。 “先别打孩子了,井宁,这是你儿子?”听秦歆话中的意思,黎簌染似乎明白了这个小男孩为什么处处针对他们了。 “你指使的?”她看着井宁皱成一团的眉毛,一个锦衣公子倒是被熊孩子气得没了风度。 “不是,都是误会。”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低头站着的阿坚,胸中怒火不散。 “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黎簌染解救被秦歆磨搓的儿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黎姑娘不也一样吗?”井宁淡笑着回答,不去看这个总给他惹祸小混蛋。 秦歆却插了嘴:“但是小黑虽然年纪小,却是格外懂事乖巧,你家这小崽子嘛……本小姐可不止一次见他惹祸了。” 她叉着腰,看着井宁,兴师问罪的模样,责怪他教导无方,井宁应着,毕恭毕敬地跟众人道了歉,手掌压着阿坚的后背一同行礼。 男孩却有些不情愿,听了秦歆方才的责怪,更是激发了逆反心理,眼睛时不时瞪着黎微墨,充满了敌意。 黎微墨也不怯,理直气壮地和他对视,黎簌染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阿坚,后者立刻挪开了视线,不敢妄动。 “现在知道怕了?”井宁拍了阿坚的脑袋一巴掌,若不是在外人面前,他真想踹死这个小兔崽子,让他别惹仙人,偏要跟他对着干。 “黎姑娘,井某教导无妨,再次给您赔罪。” 黎簌染摆摆手,拒绝了他堆着笑意的道歉,“如何教导孩子是你的家事,孩子犯了错,大人也有责任,他不是一次两次找我们麻烦了,看在秦歆的面子上,我不过多计较,但不代表我不在意。” “自然,井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绝对不会让他再犯事。” 男人拱手作揖,言语中满是真诚。 黎簌染满意地点点头,她也是做家长的,一般并不愿意看到谁体罚教训孩子,但是这个小孩儿实在是太过分了。 当初飞子抢黎微墨的钱袋子的时候,他就拿着弹弓乱射,后来去一次井家村,他就用弹弓偷袭一次,现在还学会了诬告,真是恶劣至极。 看井宁对待孩子的态度,多半也教不出懂事的小孩,但这跟她无关,她是圣母,不是圣母婊。 “客栈不让你住了,你干脆住我们这里吧?”秦歆一把抱住黎微墨,抬头用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所谓擒贼先擒王,她抱着黎微墨不撒手,任凭小家伙怎么抗拒都不松手,还捏着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玩弄。 “不用,我们找别的客栈。”黎簌染掰开秦歆胡闹的爪子,再度解救自家可怜的小猫咪,沉默地和黎微墨交换了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黎微墨欲哭无泪,只能扑进娘亲怀里学着亲爹的模样装高冷。 “别的客栈肯定不愿意收,你都是嫌犯了,住我这里,更安全。” 秦歆抱着她的手臂软磨硬泡,费尽心思将她往自己的住所附近拉,但黎簌染稳如泰山,为了儿子的身心健康,绝对不能和秦家人同吃同住。 第161章 答应秦歆 r 第162章 魔域外的来客 魔域的天空比以往亮堂了不少,魔尊殿内,一袭白衣的青年将挤压成山的事务全部整理完毕,红色的眼睛已经泛出更多血色。 -一身金灿灿羽衣的少女伸了个懒腰,瞧着他的双眼,笑:“本以为你的兔子眼睛已经够红了,现在是不是都能当灯使了。” 雅然默默闭上眼睛,作为一只有教养的兔子精,不跟金麻雀计较太多。 “前几日小少尊给你家妹妹写的信,你还记得吗? 浔笙长老听闻之后,鸡都不杀了,嚷嚷着要去帮小少尊报仇。” 越煞饶有兴趣地跟劳模兔三三讲讲最近他落下的消息,雅然整理桌案的手瞬间顿住,一脸茫然:“信里说什么了?小少尊被欺负了?” “你不知道?”越煞有些意外,“你把信给你妹妹的时候,就没有偷看一下吗?” 雅然摇摇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额发,“小七十七可不喜欢偷看孩子隐私的大人。” “没事,现在不是隐私了。”越煞翻出瓜子 ,想给他一把,转而一想,他这个大红眼珠可能不能再吃上火的干瓜果了,便找出一根胡萝卜递给他。 “兔子不吃萝卜的。”推开越煞投喂耳朵手,雅然无奈地揉揉眉心,只觉得殿外的日光格外晃眼。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不过是连续工作了几日,魔尊殿外的事物都变了许多,也该多亏了顿悟的屠辰长老,魔域许久没有这么干净明亮的日光了。 “大概就是小少尊在外边被一群小兔崽子偷了钱袋子又推进河里,受了委屈,跟你妹妹诉苦。” 越煞一边讲,一边注意他的神色,小少尊从出生起是他看着长大的,怕他的反应会比浔笙更激烈,又赶紧将后续也连上: “但是没事,魔尊大人已经教训了他们,而且小少尊的亲爹也出手了,直接下了场大雪,特别解气。” “亲……爹?”两个字成功让一个加班几天都不觉得累的兔子彻底陷入迷惑。 “魔尊大人不是说,她跟小少尊的父亲关系不和睦,才独自带着孩子来魔域的吗?” “可能是现在和睦了,反正小少尊信里写得他们回去也是为了找父亲,说将来还要把人带回魔域呢。” 越煞自顾自地说着,雅然却皱了皱眉,只是单纯地应了一声,银白色的睫毛像羽毛一样微微颤动,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万一是个正道……”他多少有些忧虑。 “就是正道,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我们见过小少尊的父亲,想来还有点神奇,现任魔尊的夫君居然是前任魔尊的暗恋对象。” 一想到越弦曾经以为凌汐是个仙子,还真诚地写信做了多年的笔友,见面时精心打扮甚至提前多日练习谈吐风度,最后居然对方是个男的,越煞简直要笑死。 “那个人?”忽略越煞的玩笑话,雅然瞬间明白她口中的人是谁,一想起那个人的风度和行事风格,他心底的担忧更盛了。 “你觉得真的可以放他来魔域吗?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妻儿,一出现就是想要进魔域,正道修士谁不惧怕死怨河?难道不是有所图吗?” 这般理性的分析让本来想看热闹的越煞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可是比魔尊都要强的正道修士,真的会愿意为了照顾小少尊而委屈自己来魔域吗? 若是一不小心碰了死怨河水,没了几千年的修为,这代价和风险,可比做一个好父亲的收获要高得多。 “他当初和越弦哥哥有所往来可能也是有所图,可惜越弦哥哥出事前将一些书信都毁掉了,也不知道他们当时都说了什么。” 越煞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她虽然那时并没有见过凌汐,但在越弦的手记里或多或少会有他的身影,再加上上次在客栈他那样质问雅然所谓的约定…… 那个凌汐将魔召令的错都归结在魔尊身上,又那么厌恶魔族,莫不是想利用魔尊,意图摧毁魔族? 越煞不敢再想,曾经黎簌染跟她说过,如果她某天因为一个男人而丢掉了脑子,那她一定长出了鬼迷心窍的恋爱脑,作为魔尊右护法的金麻雀必须帮她重拾事业心。 “不行,我也得出去,必须向魔尊大人揭露那 狗男人的真面目!”越想越气,她气势汹汹地走出魔尊殿前的台阶,带起的风让矮池中待放的红莲都抖三抖。 雅然连忙追上,害怕这冒冒失失的金麻雀会把好不容易补好的结界撞出大洞。 刚走到结界边缘,便看到一黑一绿两个身影已经站在结界外围,周身魔气猎猎,已然进入战斗状态。 黑衣人手持一柄长剑,剑刃在黑红色的天空之中泛着寒光,绿衣人手持一根长鞭,森森魔气汇成青紫色的光芒缠绕在鞭身,奋力一甩,劈开幽森的红雾,朝着面前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打去。 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人轻轻勾唇,露出格外张扬明朗的笑容,抖了抖手中的折扇,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落下的鞭子。 方才站立之处被劈开一道极深的裂痕,带着焦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甩鞭子的浔笙长老看着一脸悠然的对手,气得胡子都直了。 “我来我来。”黑衣男人持剑而立,不屑地看了眼浔笙打偏的地方,持剑跃起继续攻向敌人。 黎恒依然保持礼貌优雅的微笑,速度极快地躲开了攻击,并没有想动手战斗的想法。 “你们在做什么?”雅然唤住准备上前二对一的浔笙长老,有甩出腰间的白玉箫砸向正在追着敌人乱跑的靳绍,黎恒见势扇了一扇子风让靳绍分心,白玉箫不偏不倚砸中黑衣人的头顶。 “兔三三,你是那边的!?”摸着发疼的脑袋,靳绍幽怨的回头骂了一句,一个金色的身影飞上前来,一手抓住他的后领往后退了几步。 尽管越煞也挺喜欢打打杀杀,但她明显能看出这个外来的修士并不想动手,可不能让他们率先欺负人,不然到时候正道可有的做文章了。 带着两个长老退回结界内,越煞望了一眼正向正道修士飞去的雅然,转身发传音符呼叫悦歆长老一起组团教育这两个傻子。 靳绍疯狂反驳抬杠,浔笙则是抱着鞭子,心里还想着他教养的小猫咪正在外边被人欺负,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雅然走到黎恒面前,彬彬有礼地表达歉意,黎恒仔细瞧了一眼面前人,一身的白衣和银色的头发,可以猜到原型一定是一个皮毛白色的动物,再联想自家大外甥就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咪,不禁有点怀疑,又多打量了一番。 “不太像啊……”他嘀咕着,这眉眼虽然也挺符合她家梨酥比较喜欢的长相,但跟他大外甥不怎么像,应该不是他要找的妖。 “敢问这位道友是有何事来此?前方就是魔域地界,内有魔兽与魔气,恐会影响道友身上的灵气和修为……” 雅然虽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还是礼貌地准备说辞劝阻对方,并再度为家里两个老头的鲁莽行为表示歉意。 黎恒摆摆手,并没有在意是否被冒犯,只是觉得这群家伙实在粗鲁,自家妹子待在这里到底还是委屈了。 也不知道那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叛逆了,变强有什么好的?不如乖乖待在宗门里嫁人。 “我就想找个人,但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黎恒说明自己的来意,为了方便寻找,他又刻意缩小了一下范围:“我只知道那个人是只猫妖,还是只白色的,听说在魔族猫妖里地位不低。” “公猫。”他强调。 白猫,公猫,地位不低,这不就是他们家小少尊吗? 第163章 她……当魔尊的 雅然沉默些许,又看了看对方,发现自己并不能看出来人的境界,应是元婴期之上,又是正道修士,总不能是小少尊惹到的人过来兴师问罪吧? 那也不对,魔尊大人教子有方,也断定不会让小少尊受了委屈,对方再怎么不满也不敢找到魔域来。 更何况他家小少尊那么懂事,绝对不可能得罪正道修士。 一定是眼前这家伙太小肚鸡肠。 “怎么了?没有这种猫?”见他久久不回应,黎恒有些等不住,不耐烦地甩甩折扇。 “不,只是不知道友找他是有何意?”雅然保持礼貌的微笑,心想一旦这家伙说小少尊半点不好,立刻放出结界里那俩老头。 “没什么意思,我算是他的亲戚,有事想问。”对方如此回答,黎恒也能确信魔域的确有这么一号人,那要见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真是不巧,那位大人近日不在魔域,他出门探亲去了,这几日不会回来,您若是有什么想交代的,小人可以代为转告。” 雅然见过不少装亲戚的话术,一眼就觉得对方说的不是真话,况且小少尊是去探亲的,真亲戚又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找人? “他在魔域外有亲戚?”黎恒有些迷惑,那母子俩不是说是土生土长的魔域猫吗? “自然。”雅然如实答道,本想以此劝走对方,却不想听到一个极为意外的名字。 “黎簌染那死丫头……”黎恒骂骂咧咧地拿出一张传音符,准备跟自家老妹儿掰扯掰扯,注意到对方的目光,笑了笑:“没事儿,应该是我这儿出了点差错,你们忙吧……” “冒昧的问一下,请问道友您和黎簌染是何关系?”能这么说出黎簌染的大名,雅然感觉对方可能不是什么寻仇的,听这语气,还真像个斥责孩子的长辈。 “你知道她?”黎恒有些意外,他家妹子难不成在魔族里混的还算不错? “自然,这个名字,魔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雅然笑着答,毕竟是魔尊,介绍的时候总要说点好听的。 “我说的是黎簌染,黎明的黎,风簌簌的簌,染云为柳叶的染,我妹妹!” 见这人形容的这么夸张,黎恒难免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有重名的人。 对方闻言笑容凝滞了片刻,仔细看看眼前人那双琥珀色眼眸的确和魔尊有些许相像,但兄妹的长相又容易有差别,他还是不敢冒认。 发现对方也有一点谨慎,黎恒便又开口更细致地发问:“爱吃猪蹄和酱肘子?” 白衣银发男人愣了愣,点点头。 “没错,就是我妹。”这么一比对,黎恒明显自信多了,立刻相信了对方口中的黎簌染就是他家吃嘴的妹妹,“她在你们魔域是干什么的?这么出名。” “她……当魔尊的。”雅然怎么也没有想到魔尊的哥哥居然会在造访,听这精准的报名字方式,还有对魔尊饮食习惯的了解,应该没有认错。 “你别逗我,是她让你提前准备好的说辞?”黎恒一脸正经地看着他,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不……是真的……需要来喝杯茶吗?”说着,他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想将对方带进魔域的结界里。 “不必了,我不多叨扰,你们也不用演戏了,散了吧,啥时候那只猫回来了我再来。”为了体谅行事不易的群众演员,顺带体谅妹妹好面子的想法,黎恒没有为难人,转身御剑飞走了。 亏他今天还穿了件正经偏蓝的漂亮衣裳,就是为了看起来像一个厉害的正道修士,好在见妹夫的时候能顺带给黎簌染在气势上撑腰。 回到云山剑宗,迎面碰上许久未见的玉漓正拿着一个样式奇特的袋子走进天元峰大殿,便将方才好笑的经历讲了出来,讲完又觉得好笑: “你说这梨酥,真把咱们当外人,还提前准备好人备好说辞,生怕自己在魔域混得不好让我看低了去,她是我妹妹,混的好不好我又不会嘲笑她。” 玉漓拿着奶茶袋子,碧色的眼眸闪过些许无奈:“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在骗你,她真的是魔尊。” “小玉,你最近出门把脑子摔了吗,状态跟以前不一样了,那新魔尊吃人肉和人血,咱家梨酥只爱吃酱肘子和猪蹄,让她来当魔尊,不得把她饿死?” 黎恒觉得他的回答让这个笑话得到了升华。 玉漓只是淡漠的笑笑,不说话,他的确状态不太一样,都是被系统没日没夜的提醒给逼的。 然而黎恒没笑多久,到了峰主殿里,佩鸾的话又切切实实给了他一击。 “师尊,你当真不是在开玩笑?咱家梨酥真是魔尊?” 佩鸾将吸管插进奶茶杯中,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心情格外舒畅:“对啊,你不知道?” “哦对,那丫头瞒着你和宗主,怕你们打她。”佩鸾晃晃奶茶杯,上次喝到这样独特的饮品还是在一百年前,也不知道玉漓是在什么地方买到的,真想把那个店铺盘下来天天喝。 “所以你们都知道?”有了佩鸾作证,黎恒才终于信服,学着对方的样子喝着完全没见过的饮品,冰冰凉凉的软糯口感格外的舒爽。 “嗯。”喝了一口芋圆,嚼了两颗珍珠,玉漓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些许,看着黎恒一口气喝掉糯麻薯的粗鲁行为,难免想开口教育他喝奶茶一定要仔细品味。 “我是因为我妹妹在魔域当右护法才知道的,小玉,你怎么知道的?”佩鸾很是奇怪,黎簌染对这事儿瞒得挺深的。 “她亲口告诉我的,我们关系一向很好。” “她跟我关系就不好吗?”黎恒不是很理解,他顶多只是会说她几句,又不是像宗主爹那样会动手。 “我得跟凌汐传个话,让那丫头回来认罪,绝对不能让她回魔域跟那些粗鲁的家伙在一起!” “再把妹夫接过来入赘……”玉漓补充道,不用想都知道黎恒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了,把那个狗男人换了!”黎恒放下杯子,愤懑地捏捏拳头,黎簌染既然是魔尊,那魔域的男人肯定不是真心待她,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幸亏他妹妹把孩子教养好了,完全可以去父留子。 “所以梨酥才不愿意把这事儿告诉你们。 ”佩鸾拍了一巴掌正在气头上的黎恒,“而且听星天和檀依所说,小猫他爹是咱宗门里的人。” 玉漓挑眉,系统没说过云山剑宗里有神冥璃猫。 黎恒同样便是震惊,所以自己去魔域走了一遭纯粹是没事找事? “小猫他爹是谁?” “大猫。”佩鸾格外自然地回答,颇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在两人微妙的目光下,收敛了笑容,讪讪道:“我也不知道,星天没算出来,檀依也没问出来。” “你们可别想着找遍全宗门所有的猫妖,咱家梨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按下黎恒蠢蠢欲动的心思,佩鸾提前警告他不要胡乱做事。 黎簌染不愿意说真相大概也是害怕这个。 黎恒叹气,想到妹妹会叛逆,没想到这么叛逆,只能默默地喝茶,以此慰藉手上的心。 “也不知道你在愁什么,梨酥是魔尊,打败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敌人的首领,更何况我妹妹也在魔域,你怕什么?” 佩鸾不紧不慢地开导,黎恒听这话,又想了想,豁然开朗了几分:“确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开导有效,佩鸾站起身抱着奶茶出门遛弯去了,黎恒吸了口糯麻薯,四周已经没了外人,便大大方方地问起玉漓:“这么想来,到时候他们待在魔域,要比这里安全许多。” “看你怎么想了。”玉漓望着他的吸管,满心欢喜地喝了口底部的糯麻薯,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 “那个世界的东西还都怪有趣的,这个甜甜糯糯东西是什么?”没了顾虑,黎恒也饶有兴趣地说起了闲话。 “糯麻薯。”他淡淡回道,毕竟是自己的最爱,当了这么多年的鲤鱼精唯独改不了这一口。 “老鼠的一种吗?”黎恒看着封的严严实实的奶茶杯,难怪不想让人看见里边装着什么。 “不是,跟年糕差不多的东西。”玉漓都有些没耐心解释了,为了买这些奶茶,他可是被伪神在网上网暴了三天三夜。 “真是精彩……”黎恒拿着杯子对着光,纸杯中荡漾着厚重的阴影,晕在口中便是轻松甜蜜的滋味。 “都有点不舍得下手了……”他放下杯子,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玉漓垂眸:“宗主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我知道,他让凌汐去查了,但都只是知道个名字,就算知道了真相,我想他们不会阻止我们的。” 黎恒笑笑,格外悠然地继续喝茶。 “我们总不能继续待在轮回里吧?而且或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第164章 云黎道歉 “娘亲,这个软软糯糯的东西是什么?好甜好好吃啊……” 黎微墨晃着勺子里白白糯糯的甜点,啊呜一口吃进嘴里,黏黏糯糯的口感格外香甜诱人。 “这个……好像叫麻薯来着。”凭借着上辈子在奶茶店兼职得到的经验,黎簌染将秦歆送来的灵兽奶配着糯米粉做了点奶茶小料,又拿凌汐的茶叶煮了点奶茶。 “麻薯?是长麻子的老鼠?”黎微墨吓得丢掉了勺子。 “不是,是糯米粉做的点心。”敲敲笨蛋儿子的脑袋,黎簌染给他换了一个勺子。 一听跟老鼠没什么关系,小家伙恢复了之前的好心情,继续享用美味的点心。 “明明是猫,也会怕老鼠吗?”窝在桌子底下小红狐狸疑惑不已,黎簌染蹲下身,将一盘奶茶放到它面前,又拿出一瓶药粉,给它受伤的爪子上药。 昨日因为搬到了秦歆这里,便传音让小狐狸别找错了地方,谁料这小家伙路上碰见了云黎,被打伤了一只前蹄。 现在云黎正拿着礼物在前厅跟秦歆寒暄道歉呢。 “魔尊大人,不要放那个家伙进来,就是他打伤了婢女,还要追杀我!” 小狐狸舔了舔盘子里的奶,背脊上的毛还有些咋咋呼呼,仿佛马上就要气鼓起来。 “在这里不能唤我魔尊,你喊我姨姨,喊那个粉衣服的姑娘歆歆姨,还有,不要透露小黑是小猫的事情。” 她拿出纱布给狐狸的前爪包扎,小狐狸一边喝奶一边咕噜噜应下,心里只觉得人类真奇怪,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 “我去看看他们两个聊得怎么样了。”面前的瓷碗见了底,黎微墨拿手帕擦了擦嘴,跳下凳子往前厅跑去,走出厚重的屏风,只听见秦歆清脆如银铃一般的声音悠悠回荡。 “赔礼也没用,那不只是一只小狐狸,还是我们秦家朋友的朋友,它现在见都不想见你,你走吧!”少女伸直了手推着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头的青年往外走。 云黎无奈地停住脚步,避免被这个小土豆逐客:“都是误会。” 他怎么想到一个多管闲事的小畜生居然跟黎簌染有关系,如果知道的话,他才不会动手,一点都不想在她心里留个不好的印象。 “我倒是没见过谁无缘无故欺负一个没化形的小狐狸的,你们云家人就是这样,虽没颜家人那么不讲理,却是一群格外目中无人的家伙!” 六大家族的恩恩怨怨在秦歆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云黎可不想让别人把自己和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画等号,无奈地解释:“我跟他们也有仇,我是云家旁支,日日被他们当奴隶使唤,秦姑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也不能证明你欺负小狐狸就是对的!”秦歆的脑子格外好使,完全不管对方的瞎忽悠。 “都说了是误会,你让我见一下……黎簌染,小狐狸是她儿子的朋友,让我跟她解释……” 云黎甩开秦歆纠缠不休的手,又怕把这个个子不高的小姑娘给摔了,唯恐自己在黎簌染面前的翩翩公子的形象彻底崩塌,于是只能用尽自己最大的耐心温和地推开、逃离。 一转身便看到杵在一边看戏的黎微墨,才尴尬地冲着小家伙笑笑:“你娘呢?” “她在做茶点招呼云黎哥哥呢,你去和小狐狸道个歉,它应该不会计较。”黎微墨露出甜甜的笑容,说完,又跑到秦歆面前。捏了捏她的手指:“歆歆姨,来吃好吃的!” “好,你的小狐狸朋友真是可怜……”秦歆应着,转而用略带嘲讽的眼神瞥了一眼云黎。 黎微墨为了和气,拽拽她的袖子加快了脚步,一边冲云黎笑笑,争取两边都不得罪。 黎簌染摆好茶点,秦歆上来就抓了一块桃花糕吃的津津有味,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能吃到它做的糕点,被云家人弄糟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些许。 “你不怕噎吗?”黎簌染给她送上一杯清茶,秦歆虽然是个甜妹,但并不喜欢太甜糯的东西,于是新煮的奶茶便出现在了云黎面前。 桌下的小狐狸喝完一盘奶茶,一见仇人来了,立刻躲到黎簌染身后,亮出爪子为了防身。 “他的茶怎么闻着这么好喝?”秦歆察觉到了区别对待,发出了质疑。 云黎低头看着手边的茶杯里棕白色的茶水,闻着这股熟悉的清甜奶香混着新茶的清新,耳边仿佛又浮现了第一次喝它时瓷器的碎裂声以及划破指尖的疼痛,怔愣了些许。 “你不爱喝甜的。”黎簌染敲敲她的脑袋,秦歆撇嘴,将茶盏从云黎面前抽走:“我现在爱喝了。” 主打的就是不想让姓云的好过。 “不礼貌的丫头,我再给你做一杯不就行了吗?” 都两百岁了还跟一个小孩子似的,黎簌染无奈地说了她几句,转头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刚想说再给云黎换一杯,对方迅速抬手拒绝,表示一杯清茶就够了。 他有点不太敢接触那股熟悉又带着苦痛记忆的甜味,只能一味地逃避。 “是甜了一点,下次给我少放点糖。”秦歆尝了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黎簌染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的奶茶店,还好这次只有两个顾客。 “下次你说半糖,我给你做。”她撑着半边脸,满意地瞧着她喝完了一整杯,这样就更有感觉了。 “好吧好吧。”规矩挺多,但为了好吃的,她愿意妥协。 喝过茶,云黎也不忘来的目的,掏出准备好的鸡鸭鱼放到小狐狸面前,试图哄好它 ,以免被黎簌染母子俩讨厌。 在天衣无缝的借口中,单纯的小狐狸流着口水接受了道歉,心想一定要把好吃的带回去给红爷爷和弟弟妹妹们分一分。 秦歆找来一个低品阶的储物袋,将吃的都装进去系在小狐狸的脖子上,小狐狸瘸着腿高高兴兴地跑回家去了。 望着瘸腿小狐一瘸一拐地往家跑,只为了给弟弟妹妹送好吃的,秦歆再度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罪魁祸首云黎:“造孽啊!” 云黎沉默,听见身后黎簌染也叹了一口气,后悔昨天没直接弄死这只小狐狸,还轮到它来告状卖惨? “云黎,我有事要和你说。” 回了屋内,黎簌染支开秦歆,防止两人再闹什么矛盾,随后将神女的真相告诉了他。 云黎听完若有所思,却并没有意料中的失落感,而是格外的兴奋:“你是从何得来的消息,当真如此,那些神女的传说都是假的?” “真相还是需要查证,但是八九不离十。”她轻叹:“我想你既然如此在意神女一事,便该把真相提前告知,免得扑一场空。” “多谢。”云黎礼貌地笑笑,深邃的眼中隐匿着些许笑意,将心绪收起,回道:“既如此,我也不必费神在那虚无的神女身上。” “是啊,那你要离开霄默城吗?” “不,云某在霄默城还有要事未办,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说起来,怎么没见你夫君?” “他有事要办,就先行离开了,不说这个,既然你还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可要注意些,这附近有一个魔族时常出没,正是附近孩童失踪案的罪魁祸首,那人心思缜密,难保不会对你这样的修士下手。” 她有些不放心地交代着,看向门外正和秦歆玩闹的黎微墨,语气中颇有几分庆幸:“还好我和秦家姑娘交好,孩子在这里也不怕落入魔爪。” “那魔修如果害怕被修士发觉,难保不会对你这样落单的修士下手,排除隐患,你可要当心一些。” “你……”云黎收回拿着茶杯的手,将手藏于袖中,颇有几分不解:“你可知那魔修为何要捉走孩童?秦家不是已经捉拿嫌犯了吗?” “魔修干坏事还需要理由吗?之前的嫌犯只是误杀罢了,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听秦歆说,秦家大少爷已经往这里赶了,我们近些日子也在查些线索。”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他的神情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明明她也是魔修,为何会这么想…… “别想太多,我只是提醒你罢了,我们毕竟朋友一场。”黎簌染勾起薄唇,笑得明媚,对方垂落眼睫,浅浅的暗影遮住眼底的情绪,随后露出笑容:“那云某可否也参与调查,你们两个女修定有些许吃力。” “就等你这句呢。”她笑,反倒是让他有些无措,抑制住心底的喜悦,他如平静下情绪,温和一笑:“你说这么多,原是要拉我下水。” “不行吗?”她略显失落,他连忙回复:“当然可以!” 瞬间憋出一口气,他恍然觉得面上有些发烫,随后用笑容掩盖,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起身迅速离开。 望着男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黎簌染总觉得有些许熟悉,拿出方才小狐狸递给她的几张宣纸,又拿出那张魔召令比对了一下上边的字迹,虽然有些许不同,但从运笔的力度来看,应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这是小狐狸那天救婢女时从云黎那里顺来的几幅字。 再联合方才他的反应,应该能确定他就是散布魔召令的魔修。 那他也应该知道自己魔尊的身份,这般套近乎,是想谋权篡位吗? 第165章 初十 “你不是说不打草惊蛇的吗?为什么要答应他?” 见男人的背影早已远去,秦歆拽着黎微墨的小手回到屋内,显然即便被支开在门外也依旧不影响她听墙角。 “云黎哥哥真的是坏人吗?就凭字迹?”黎微墨扒拉着桌子,怏怏不乐的样子。 “还要再看看,但是不能松懈,他一定会极力证明自己不是失踪案的罪犯,到时候,我们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了。” 黎簌染眯眼笑笑,秦歆更意外了:“你不是想抓他吗?” “抓不住,凌汐都抓不住他,我们先试探着。”她摇摇头,现在不敢抓他,不仅是因为这个魔修太狡猾,而且还不知底细,他是觊觎魔尊位置,还是另有所图? 虽然她也不知道魔尊这破位置有什么好觊觎的,一身破事儿。 “这么厉害,那我要不要真的让我哥过来一趟?”秦歆食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要!”黎簌染立刻拒绝,秦弈是情敌,还是个喜欢用药用毒的家伙,她才不要在没有凌汐的情况下见这个家伙。 “我知道,我也挺讨厌他,跟我爹一个样~”秦歆拍拍手,笑得灿然。 “你爹……”黎簌染努力回忆起沉睡许久的记忆,好像秦歆的父亲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人,相比于传闻中的秦弈,秦家家主算是一个格外儒雅随和的人。 “他比不上你爹。”良久,她做出这样的判断。 “你没怎么见过他,到时候你见了这父子俩,就该知道有多像了,还好我随我娘,美丽又可爱!” 秦歆理了理自己的乌发,双髻上的环饰与丝带格外灵巧飘逸,一双杏子眼攒着星光。 同样是杏眼,黎簌染倒是觉得跟她比起来,自己有点显老了。 不过她已经两百三十多岁了,当娘亲的人了,也的确不适合像秦歆这样富有少女感。 “我们什么时候去井家村调查?收药材的时候?”秦歆戳戳黎微墨的肉肉脸,小家伙别过脸不想理她。 秦歆又乐得戳戳他的后脑勺。 “过几天吧,再散播一下神女的传闻。”一想到要再去井家村,黎簌染就回想起那棵巨树,还有那个奇奇怪怪却又格外厉害的树灵。 “好啊,有了神女的传闻,他们就不敢再杀害无辜少女了,以后我们也不来收药材了,他们太无耻了。” “就是不知道这么好的药材哪里还能种……”虽然有些义愤填膺,但秦歆对于没了药材供应一事还有些耿耿于怀。 “大陆西部的土壤很肥沃,种药材绝对没问题。”黎簌染提议道。 秦歆立刻否决:“西边太远了,更何况现在那边那么荒凉,而且还离魔域近,魔族早晚将地界扩张到那里,不划算!” “我怎么没想到……”黎簌染托着下巴思索片刻,西部是神冥璃猫护佑地界,也是凌汐的故乡。 神冥璃猫一族发生变故之后,鲛人海翻涌,人们纷纷迁居,现在的确荒凉许多,但土壤肥沃,用来种粮食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魔域就在云起大陆最西边,离得很近,如果将来帮凌汐报了仇,没有上界的人再监视那里,完全可以用来种粮食送进魔域。 一想起魔域那群笨蛋魔族,黎簌染感觉自己就是操碎心的老母,难怪越弦死之前还要整那么多残魂交代后事,留这么一群笨蛋,死都不安心。 “可能因为你一直没出过门。你的体质……不过现在好了,和仙尊成了道侣,根本不用怕什么了。” 说着,她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凑到黎簌染的耳边,问:“仙尊他没有……” “他不会。”反倒是她将他当炉鼎用过。 秦歆明显松了口气,“时衍仙尊那么正派的人,肯定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但是双修绝对没问题……” 还没说完,黎簌染一把捂住她的嘴,从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口不择言,转头看向跑到院里摆弄花草的黎微墨。 “你丫头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面对好友的质问,秦歆嘿嘿一笑,颇有几分娇憨:“我去忙了,你们玩儿吧!” 收吧,假装没事人似的脚步轻盈地跑出了门,路过黎微墨的时候,随手捏了一下小家伙的头发,揉搓他的小脑瓜,然后逃之夭夭。 —— 阿青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的尸体、母亲发紫的唇以及渐失的温度依旧残留在脑海与指尖。 眼前是沉闷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些许腥臭,没有一丝风声,好似身处在一个沉闷的密室中,身下是潮湿的干草,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狼的嗅觉格外灵敏,夜视能力也很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多少能看清这个密室里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许多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蜷缩着瘦弱的身躯靠在墙边,也有一些人姿势各异的躺在地上,看似已经失去了意识。 阿青站起身,手臂传来刺骨的疼痛,双脚也有些酸麻,使不上力气。 他扶着墙,手臂伤口接触剪影冰冷的石墙,血液混着脓液点下殷红的花,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但他想迅速看清这里的状况,寻找出口,咬着牙奋力站起身。 坐在一旁的几个孩子听见这里的动静,纷纷抬起头望向他,一双双眼睛里蒙着灰蒙蒙的阴翳,随后又缓缓挪走视线,仿佛无意识的木偶。 阿青才没有闲心管别人怎么看,他终于扶着墙根站起,随后顺着石墙一点点地挪动,刚走几步,就踩到草垛中一个软软的东西,他忍着膝盖的疼痛抬起脚,才发现杂草中藏着一个人。 而自己刚才,刚好踩中了他的手。 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于疼痛,甚至都不敢动动手指亦或是从草垛里爬出来看看他,阿青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猜想。 就在他想顺着墙壁缓缓俯下身去证实一下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敏锐的狼少年一个激灵,迅速躲开后撤。 身上的伤因为激烈的动作更加疼痛了。 “抱歉……”一个微弱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阿青眨着眼睛望去,湖南的光线下只能看见有些消瘦的身影和简单的面部轮廓,以及那双漾着水光的眸子。 “你是新来的吧……”少年微弱的声音再度响起,阿青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他。 “新人都会喜欢乱走动,很好认,但这里没有出口,外边还有锁妖阵,你先省省力气吧。” 没有得到回应,少年也不恼,只是将身上的干草掸掸,扔到一边,靠着冰冷的石壁,声色格外温柔地劝道。 阿青蹙眉:“你也是妖?” “对,我是蛇妖,喜欢凉凉的地方,所以才躲在干草下边。” 少年略带笑意,只可惜这样昏暗的室内并不能让人看见他的亲和。 “这里的孩子都是妖,而且是半妖……” “为什么?” 面对阿青的疑问,少年只是轻轻笑笑,又带着些许自嘲:“因为人觉得自己很伟大,妖玷污了他们的血脉。” “好好歇歇吧,保留力气,先活下去,总有一天可以逃出去的。” “不然等试药的时候,会扛不住的。” 少年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阿青只是听着,本不甘愿退缩的他心底油然产生深深地无力感。 厚重的四面石墙的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微弱的光会从中撒下,并带着外边的动静传进耳朵里。 阿青在这里探索了三天,发现这里每天都会有人送上饭菜,不算难吃,可以下咽,据第一天认识的那个少年所说,是为了让他们有力气在试药的时候挣扎。 半蛇少年名叫初十,父亲是作恶的妖,欺辱了母亲才有了他,一出生就被扔在山林里,没有自己的名字,领养他的阿公便将捡他的日子当做他的名字。 后来阿公死了,自己也被捉过来,已经不知当了多久的试药人。 “等我出去了,要给阿公立块碑,当初没来得及安葬他就被抓过来了……” 阿青沉默了,他的父母也是一样,尸骨没有入土为安,他便被抓到了这里。 小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厚重的石壁突然开了个门,阿青盯着门外的光亮,脚下刚有动作,却被初十死死拉住: “别动,会死的!” 阿青回头甩开他的手,哪怕现在走不了,他也要看看石墙外边到底是什么构造,可刚迈开脚步,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光亮中走来,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愤怒与仇恨蔓延至全身。 身着青色罗裙的人抬起那双下场美艳的眸子瞥了一眼难掩住敌意的阿青,嫣红色的唇角勾起,宛若张扬的牡丹,发间步摇轻晃,闪着金光,如此貌若天仙的人,却极为残暴。 “少爷……现在用新药吗?” 外边传来毕恭毕敬的声音,被唤做少爷的青衣人并没因为这个称呼而有多少不满,只是向后招了招手,一个翠色的小女孩被扔了进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满眼都是惊恐。 阿青定定地看着青衣人,指甲嵌进肉里,溢出了血,他不在意为何这个女人明明如此美艳却要被唤做少爷,他现在只想杀了这个人,为父母报仇。 初十紧紧拽着他的胳膊,阻止他有什么冲动的行为。 第166章 秦弈出场 秦弈轻笑一声,石门外昏暗的烛火将他白皙的面颊染上热烈温柔的橙黄,配着精致美丽的五官,渲染出最绚烂的彩墨。 而这样艳丽的笑容,却让被囚禁在石门里的半妖们心生恐惧。 看了一眼唯一没有发抖的阿青,秦弈转身离去,裙边轻盈的飘带逶迤,仿若翩迁的蝴蝶。 厚厚的石门合上,光亮消失,室内再度陷入黑暗,少年少女们也随着黑暗一起沉默,仿若方才的光芒与躁动都是虚幻的泡影。 翠色的少女从地上爬起,身上的翠色衣裙已经肮脏,脸上灰扑扑的,发髻凌乱,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颤抖。 初十松开钳制阿青的手,起身走到少女身前,就像之前和他搭话时那样,很是温柔的劝她不要害怕。 这个密室里似乎只有初十最亲和,几乎所有新来的人都被他安慰过,在经历过炼狱般的试药后纷纷失去了意志,心如死灰,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一般。 初十给女孩包扎好伤口,将上次饭间剩的一个饼子递给了她,女孩掰着饼子小口的吃着,只是说了自己叫绿冉,是只翠色小鸟。 她吃了几口,又怯生生地看着初十,心底对天敌的恐惧油然而生。 阿青将初十拽了回来,他们两个猛兽围着一只小鸟,只会让人更害怕。 “我可没做过什么坏事。”初十无奈地笑笑,尽管是只半妖,受人唾弃,却从来没有走父亲的路,一直跟着阿公简简单单的生活。 “没掏过鸟蛋。”他刻意告诉绿冉。 女孩抱着饼子愣了愣,蛇妖的皮肤是那样冰冷,可眼瞳中的微光是那般和煦温柔。 —— 秋风萧瑟,泛黄的叶子铺在石板小路间,行人走过,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临终的呻吟,又像无忧的欢呼。 凌汐看了眼衣摆上沾着的碎叶,施了个诀将其掸干净,又在院落里走了一圈,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任何异样。 据黎簌染所说,狼妖之子被抓走,大概率会被送到秦家主家这里试药,他这几日将整个秦家转了一圈,并未发现用妖试药的地方。 许是藏的太深,他将神识放出感知着四周,一阵清风掠过,再睁眼时眼前已经停留一个青色的身影。 他飞身后退些许,正要拔剑,才想起残华剑已经跟着自家儿子跑了,也不带走剑鞘。 手里握着空空的剑鞘,另一只手正呈拔剑的姿势,空气格外寂静,清冷仙尊感受到了一种尴尬。 “仙尊真是英姿飒爽,是练就了隐形剑吗?” 秦弈勾起红唇,声音温雅好听,作为爱慕仙尊的小迷弟,自然会自动为他找补。 凌汐沉默,最尴尬的姿势遇见最不想见的人,他感觉自己要石化了。 “不是。”他收了剑鞘,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宛若谪仙。 秦弈看着他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仔细瞧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人。 许多年不见,他的面容不似之前那么冷峻令人疏远,多了几分柔和与烟火气。 乌发如黑色的缎带,鲜亮美丽,额间的白玉额饰映着午后的日光,在眉心投下似水般斑驳的光泽,一双蓝眸清澈干净,又没了之前的冰冷。 莫不是他多年的执着终于把人打动了?秦弈悄悄拿出小镜子看了眼今天的妆容,心情非常满意,又凑上前去,想要与他搭话。 “仙尊与父亲所交代的事已经在筹备了,近几日留在此处,可是还有要事?” 凌汐没有回答,之前因为交谈的事在魔修那里吃了亏,现在他已经恢复成以往那般冷漠无情的模样,绝对不能因为别人的话分心。 而且他非常不想搭理秦弈。 “听闻仙尊找父亲拿了套茶具,我这儿也珍藏着许多,要不要看看,若是有喜欢的,直接拿走就是。” “父亲已经动身前往罗烟宗,仙尊若是没人说话,可以来找我。” “仙尊若是还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全力帮助!” 凌汐停下了脚步,终于回头看了一眼他。 秦弈温柔地笑着,精致的面庞宛若清灵的白芍,狭长美艳的眸子里是难以压抑的喜悦。 “你是不是……喜欢用妖族试药?”没有任何铺垫,凌汐直接进入正题。 依他对秦弈的了解,抓走一只狼妖幼崽,多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所以他才不喜欢秦弈。 还有一个原因是秦弈的爱慕过于热火,对他来说是一个大麻烦。 秦弈温声笑笑:“怎么可能,仙尊你怎么把我想成那种人。” 没有一丝破绽,面上更是没有露出任何裂痕,凌汐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只能等黎簌染将狼妖幼崽的血石送过来再进行寻找。 也不知道山中的妖族为什么偏偏找上了她来帮忙,但既然她都答应了,他自然是会帮忙的。 “我路过霄默城,遇见了秦歆,得知那里孩童失踪一案仍未解决,却又听说秦家已经处决了作案的狼妖。” “你怎么看?” 站在小径上,凌汐低着头望向眼前人,声音比方才更冷漠了些,蓝色的眸子里仿佛结出了冰霜。 秦弈被这么一瞬间变化的冷意所吓到,一瞬的怔愣后抿唇笑笑:“我也不知道……看来是抓错了,也或许是有同伙,我让秦歆注意着。” “仙尊放心,我们毕竟是医修,为民除害是本职。” 第167章 义诊往事 “那父子俩的死因查清楚了,他们不会做饭,自己饿死的。” 晚上,秦歆跑过来蹭饭吃,夹了一筷子拔丝地瓜,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甜粥。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凶手?”黎簌染挑眉,“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一晚上就饿死。” 秦歆拿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笑道:“我哪儿知道……”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官府查完了也知道跟我们没关系,就别管了呗。” “嗯,知道了。”黎簌染也没有多在意他们的死活,只是自己险些被冤枉,总要了解一下真相。 “小家伙你怎么想啊?”秦歆笑眯眯地望向默默吃饭的黎微墨。 “今天的鱼肉有点淡。”黎微墨小声回道,倒不是他听不懂,只是不想费时间去想这些没用的事,只要知道他们的冤屈被洗脱就好。 黎簌染有些意外,夹了一筷子鱼肉尝了尝,才发现自己今天做饭有点马虎,忙道:“不好吃就别吃了,下次我再好好做。” “包给小狐狸吃吧,它们爱吃淡的。”看着没动两口的大鲤鱼,黎微墨提议道。 “怎么能给你的好朋友吃剩饭呢?下次我再给它做几条。”她敲敲儿子的小脑袋。 由于魔域美食不多,这小家伙的小伙伴常常期待他打包家里的饭菜仪器室,都没人在意吃的是魔尊家的剩饭,也让他养成了这种不知道算不算好习惯的坏习惯。 甚至魔族幼崽还觉得吃魔尊家剩饭是很光彩的事,还让黎簌染头疼了好久,开始计划等第一波天地种植完成就开个幼崽大食堂。 现在在外边,更要注意这些礼节。 “那给我打包吧,喂给附近的小狗狗。”秦歆一句话解决了这个问题,乐滋滋地继续吃饭。 “歆歆姨不爱吃肉吗?”见她一直只吃桌上的素菜,黎微墨已经很少见这么爱吃素的人族了,魔族都是纯肉食的家伙,除了鸭鸭和兔兔。 “不是啊,人怎么可以不吃肉?小猫小狗不吃肉都会变成瞎眼猫、瘸腿狗,我只是不吃你们吃的这种肉罢了,太残忍。” 秦歆如此讲着,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松茸汤,“一会回去再加餐。” “你吃的还不少啊……”黎簌染扶额,小小一个漂亮姑娘,一晚上吃两顿,怕不是半夜起来还要再整碗夜宵吧…… “人族是不会变猪咪的吧……难怪都说人族是被古神眷顾的种族。”看着秦熙第二碗汤已经见了底,黎微墨不禁发出了感慨。 “不愧是仙尊的孩子,还知道古神和云起长史,猪咪又是什么历史上的东西吗?我都不知道呢,那可真是博学。” 秦歆一脸欣慰地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夸夸,擦了擦嘴,也不想求教猪咪到底是什么东西,便准备离去。 “小家伙不送送我吗?歆歆姨舍不得你呢。”用荷叶包好那盘鲤鱼,秦歆刚走到门前,一双杏子眼泛着晶亮的水波,瞧了瞧出来相送的黎微墨。 “可是歆歆姨,你就住在隔壁啊……”黎微墨看了看隔壁没有几步远的屋子,略显无奈地抬头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这个表情总让秦熙有些幻视时衍仙尊的模样,小家伙虽然跟仙尊长得有些像,但眉眼更温和可爱,搞得她都没了对仙尊的畏惧,只想把人家的崽子给偷走。 “那晚上跟歆歆姨住吧~”秦歆来了兴趣,还想逗一逗他,院里却来了一位小门童,急匆匆地,已是初冬,夜风寒凉,头顶却满是大汗,打断了秦熙的话。 “小姐,有人来求医。” 秦歆的笑容立刻凝滞了,片刻后,温软如春风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冰冷:“不接,让他们去回春堂。” “但他们说,药仙宗每次新药贡典都会免费看诊,今年为何……” 门童也不知如何回应,这是药仙宗每次来这里收药都会做的善举,每次也都是三小姐组织进行,今年来了霄默城许久,却不见有人看诊,还将人轰给药费高昂的回春堂…… “他们都说咱们药仙宗被钱迷了眼,与回春堂勾结,失了本心……” 门童颤颤巍巍地将外人的传闻说给秦熙听,想不是想求她松口,开门看诊。 “你跟他们说,看诊的都是女医师,谁要是不介意就明日来问诊,别到时候我们救活了,他们自己把人弄死了,还要说是我们姑娘给克死的。” 秦歆冷冷道,也算是稍微松了口,黎簌染收拾完碗筷,见她还没走,一出门就听了这话,多少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很少见你这么生气。” 门童也不知小姐为何会说这种话,男医师女医师又有什么分别?在药仙宗都是一样的医修,哪怕都是刚筑基的医修,应对人间这些小病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她愿松口,那自己也尽心尽力将话传到。 见门童已经离开,秦歆叹了口气,面上也没了之前的灵动,捏了捏黎微墨软软的小手,冲着黎簌染抱怨道:“上次我们义诊的时候,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背着母亲过来看病。” “他的老母亲年岁已高,我们的师妹诊断出她中了毒,开了药给治好了,没两天人又死了,那孝子过来又哭又闹,说是那位师妹害死了人。” “他说你师妹克死了他母亲?” 秦歆摇摇头:“他不想装孝子了,自己准备毒死母亲,结果被人发现,为了洗脱嫌疑才装模作样带过来给我们医治,也想着治不好还能讹一笔钱。” “谁想到师妹给治好了,他回去又加大了剂量,终于把人毒死了,来找事儿了。后来真相被查出来了,大孝子有说是师妹蛊惑他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恰逢当时师妹在后院里偷偷晾个月事带,那大孝子翻墙进来偷放巫蛊小人的时候瞧见了,拿着月事带游街说我们药仙宗的女医师来着月信看诊晦气,把人克死了。” “关键是,别人还信了……”秦歆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词汇来形容了,就像打翻的颜料,格外的精彩,混到最后又是阴沉的黑。 黎簌染也是……从未想过这个世界如此癫狂。 “他们觉得就是师妹的错,把晦气染给了大孝子,才导致孝子给母亲投毒,那一年我们看诊的摊子都被掀了,门口天天被扔烂菜叶烂柿子。” “那云家听了这事儿还嘲笑我们!反正这次我们肯定不会再义诊了,给没有脑子的人治身子,治了也是白治!” 秦歆怒道,纤细漂亮的柳眉拧成了团,仿佛都要气炸了,黎微墨虽然没听懂月信是什么,但也知道事情经过是医师义诊却被泼了脏水,百姓知道了真相却不谴责下毒的人,而是埋怨医师。 魔族小少尊发出了谴责:“好坏!人族真坏!” “对!真坏!姓云的也坏!” 同为人族的秦歆感觉碰见了知己,同样跟着谴责,仿佛并没有感觉自己也被骂了进去。 黎簌染扶额,该说不说,秦歆和那位师妹的确有点可怜,那些与没得人也多少有点……令人无语。 “好小子,晚上陪歆歆姨玩儿!”见黎微墨这么捧场,秦歆一把抱起小家伙想带走玩耍。 黎微墨吓一跳,不想变成秃猫猫,连忙跳下来躲到自家娘亲身后,又怕自己的行为不礼貌,乖乖道:“太晚了歆歆姨,我明天再陪你玩。” 秦歆瘪嘴,楚楚可怜地望向黎簌染,后者闭上眼睛不去看甜妹的美颜暴击,冷漠道:“明天再玩。” 秦歆只能叹口气,极为失落地离开。 黎簌染有点害怕,这丫头会不会半夜来偷孩子? 第168章 仙尊监督背书 秦歆回房换了身衣服,出门时刻意路过黎簌染的门口,打了声招呼,提了提手中打包的一些剩菜,说要出门去喂外边的小狗。 黎微墨经历了上次的事,多少有些怕狗,拒绝了她的邀请,他还要留在家里陪娘亲做些调查前的准备呢。 反倒是黎簌染忘了自己有事要做,一听有小狗,眼睛都亮了,刚想起步也跟着去,却被自己的好大儿拽住了衣角。 看着儿子脸上的埋怨和略显严苛的表情,黎簌染有些心虚,便摆摆手拒绝了秦歆,又送了点吃的表达自己对小狗的关爱。 秦歆笑了笑,只觉得黎微墨那般严肃的表情真跟仙尊有几分相似,但还是劝劝自己的好姐妹:“这是你儿子,该你训他,不是他训你。” 黎簌染耸肩,将人送出了门,回屋里见黎微墨拿出小铜镜要和父亲告状了。 “爹爹,娘亲喜欢小狗不喜欢小猫,刚才她想去喂小狗不愿意陪我!” “黎小黑,你告状也该说实话啊!”黎簌染关上门,走到他身后,捏了捏孩子软软的小脸儿,只见镜子里浮现凌汐的面庞,乌黑的发有些凌乱。 “阿墨,问你娘有没有好好背心经。”凌汐拿着梳子默默梳着头发,一边问道。 黎微墨抬头看了眼自家娘亲,只觉得脸上被捏着的力道小了许多,只见她白皙的脸上晕出几分薄红,显然是没背。 小家伙的笑容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没有背?”见对面有些沉默,凌汐也多少猜出了个大概,并没有指责亦或是不满,而是继续梳着头发,淡淡道:“没事,我带你背。” “嗯?不用不用,我记着了,会赶紧背的……” 黎簌染连忙摆手拒绝,这可是男主的师尊,他的带背服务绝对非常压力山大,萧缙是男主,学东西特别快,她可不一样,万一把对方整急眼了咋办。 不过她有点想象不到凌汐生气的样子,大猫一向很温和的。 “无妨,秦宗主去了罗烟宗,我也无事可做,只等你来才好办事。” 终于将头发理顺,凌汐拿来另一个镜子照了照,觉得差不多了,又弄了弄刘海,才将额饰戴上,力求以最完美的形象面对家人。 “爹爹,我们是不是吵醒你了,不然你怎么还在梳头啊?” 凌汐拿梳子的手顿了顿,似乎是回想起什么,蓝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怒意,紧绷着唇,眉头紧锁:“不,方才碰见个讨厌的人。” 黎簌染有些意外,大猫这是生气了吗?感觉如果露出尾巴来,绝对会炸毛。 所以是遇见了讨厌的人,然后生气炸毛了,所以才在这里梳头发? 她总感觉这么想有些搞笑,仙尊的优雅形象一败涂地。 面对两人的疑惑,凌汐并不想透露太多,刚才喝茶的时候秦弈过来拜访,不小心打翻了茶壶弄了他一身。 凌汐虽然不喜欢秦弈,但也一直保持宽容的态度,没有谴责对方,而是自己捏了个诀烘干身上的衣物。 只是这茶渍倒是将白袍点上了朵朵茶花,秦弈眼前一亮,以赔罪为由直接上手扒人衣服,凌汐无法婉拒,只能动手。 现在回想,一向以好脾气闻名的时衍仙尊都后悔没有多打秦弈两巴掌。 “讨厌的人……”黎簌染脑海中恍然浮现出一个名字:“是秦弈吗?” 凌汐再度拿起梳子理了理长发,沉默些许,淡淡道:“有时也不必如此聪明……” “嘶……”一想到凌汐碰见秦弈可能会遭遇的事,黎簌染感觉脑补的内容都有点离谱了,莫不是秦弈搞什么迷药要扑倒她家大猫? 凌汐的实力没几人能让他难堪,秦弈一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一想到可怜仙尊被人算计还要奋力挣脱的画面,黎簌染真想直接飞过去扇秦弈两巴掌。 “在想什么?”凌汐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黎簌染抬头,笑容里多了几分同情,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没什么……心经我会好好背的,不用劳烦你。” 害怕一不小心说出心中所想,黎簌染赶紧终止话题,万一戳到对方痛处可不好了。 “爹爹放心,我会监督她的。”作为优秀的好儿子,黎微墨也知道父亲比较忙碌,决定主动替人分担。 “我来就好,任务繁重,阿墨你去玩耍就好。” “为什么我不能玩耍!?”黎簌染抱怨。 “因为你任务繁重……” 他倒也不是非要严格地监督黎簌染,只是想找个理由避免秦弈过来拜访,而且还能让秦弈死心。 他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他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 夜风微凉,身着绿色罗裙的少女轻声哼着歌,走过寂静的小巷往郊外走去,月光撒下清浅的光辉,少女的衣摆飘逸,月光下影子拉长,乌发间薄绸飘带蝴蝶般纷飞。 走入城郊的小巷,秦歆望了眼远处的巨树,迈着脚步走进一处破庙里,将手上的荷拆开,露出里边包好的食物,放到了地上。 “开饭了。”清亮的声音在寂静阴森的破庙里回荡。 焦枯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一大一小两个匍匐低矮的身影从中爬出,身上的粗麻布衣裳沾着发灰深褐色的血迹。 两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似乎并没有眼睛,全凭鼻子闻嗅着周围的气味,一点点朝着荷叶里的食物爬去,倒真的很像是狗。 “今天有好心人给你们加餐哦~”少女又翻出从黎簌染那里顺来的鲤鱼,没有着急扔给地上狼吞虎咽的二人,而是轻笑一声,声音仿若溪涧叮咚的泉水,清灵又泛着冷冽。 待他们吃完地上的食物争抢打包的荷叶的时候,秦歆才将那条鱼碰到地上,安静地看着他们争抢、撕咬。 站在空荡破庙中的少女脚步轻盈,宛若月下的仙子,瞧着两只活死人像猛兽一般互相撕咬,姣好的面庞露出满意的笑容。 “今晚的任务……可要好好完成。” —— 敲定了每日监督背诵的时间,黎簌染的任务更加繁重了起来。 但之前的计划也不能耽搁,每次背完书头昏脑涨还要害怕第二天被凌汐抽查,于是只能边背书边办事。 连秦歆都惊呼简直要人老命。 云黎偶尔过来跟着一起去井家村调查,神女的传闻越演越烈,就连霄默城里也传出了消息,曾经对井家村嗤之以鼻的人,都慕名前往神树下祈福,祈求神女眷顾。 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井家村妇女失踪一事,有传言称是附近有专吃妇女的魔族。 云黎的听着谣言,表情非常阴沉,并决定一定要跟着秦歆和黎簌染找出真凶。 作为真凶的黎簌染只是笑笑,然后带着云黎去看了看神树,本想借那境界颇高的树灵探探云黎的境界,只是没想到树灵就跟死了似的,完全感应不到灵力。 晚上秦歆过来蹭饭,一口气吃光一大盘鲜奶南瓜酥,开始吐槽云黎是伪君子。 “姓云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想到云黎这两天冲着黎簌染母子俩献殷勤的样子,秦歆恶狠狠地咬了口酥脆的南瓜酥。 “他一个魔族,定是因为你跟仙尊是道侣,想跟你们打好关系,获取仙门信任!” “不愧是云家人,心里深沉!” 自从说出了上次和被云家嘲笑的恩怨,秦歆再也无法压抑对云家人的偏见,见到云黎就像是见了仇人一样,天天催着黎簌染赶紧动手弄死那个心机男。 “他若是魔族,就不是云家人,若是云家人,又怎么可能是魔族?” 经过这些天相处,黎簌染都有些奇怪,这家伙非常了解云家的现状,甚至为她提供了些许关于云月那家分支的情报。 根据他的情报和原剧情的推测,黎簌染大概能猜到云月什么时候到达霄默城。 但原着里并没有提到云家人有谁当了魔族,更没有魔召令这一事。 云黎到底是什么来历?原着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如果真是入了魔的云家人,那我就有理由嘲笑云家了!”秦歆可不管那么多,她只想把之前吃的亏都报复回去。 “看来云家人我教养不出什么好修士嘛,这几日晚上城里闹鬼一事会不会也是他做的?” 霄默城最近除了神女的和魔修的传闻,还有许多闹鬼的传言。 听闻是每逢夜晚就会有人听到家里的木门被什么东西抓挠的声音,伴着幽怨婉转的呜咽啜泣声,搞得家家户户封紧大门,半夜不敢外出。 “可能吧。”黎簌染沏了壶茶,表情似乎并没有多在意:“我的神识没查出有鬼气,应该不是真鬼。” “看来这魔修,真是要装神弄鬼,坏事做尽!”秦歆一拍桌子,面上腾升怒意。 黎微墨喝了口茶,忍着笑瞧了眼自家娘亲,却见她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任何破绽。 秦歆喝完茶又跑去师妹们那里加餐去了,黎簌染关好门,坐到桌前,拿出沉重的心经。 黎微墨早就掏出乾坤袋里的材料,顺带把方才饭前收到的信也拿了出来。 是来自云影镇的信,寄信者正是黎簌染的好友思兰。 “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医馆都待不下了!” 短短两句话,字里行间都是对方的埋怨和烦躁,黎簌染将信收起来,没有再回信。 打开揉的有些杂乱的书,从桌上拿起纸张,一边读书手中一边折着叠纸,黎微墨拿着外祖母留下来的折纸书,也跟着拿傀儡符折出一只只小猫。 折出十几只小猫,黎微墨又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本古书,书中已经吸了不少灵气,分出一点给纸折小猫,纸猫一落地就变成了真嗯毛茸茸嗯小家伙。 黎微墨站在一群猫中间,跑去打开窗户,一声令下,小猫们纷纷跳出窗外,沿着围墙脚步轻盈地朝着城里走去,偶尔找几个木门抓一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纤细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黎簌染又看了眼自己放在井家村的纸偶傀儡,与她模样相仿的傀儡正无声地为前来祭拜的可怜人指明方向,带着被压迫的妇女离开深渊,宛如真正的神女。 黎簌染躺在床上,有些乏累,果然做好事真的很耗费心神,不等黎微墨吹灯就已经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黎簌染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扭头望向从秦歆食堂拿来早膳的黎微墨:“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联系小狐狸了?” 第169章 拜访小狐狸 黎微墨点点头:“你不是说,云黎哥哥在,怕他欺负小狐狸,所以就没让小狐一起。” “是这样没错,但也不能让它一直等。”一想到本就答应了带小狐狸一起调查,小家伙也非常期待,现在自己却把它给忘了,实在是太无礼了。 于是当天背完心经,黎簌染飞快地完成了任务,炖好了给小狐狸带的大鱼,带着黎微墨去山上拜访。 路过井家村顺带看了眼藏在山中的傀儡,多亏了凌汐教给她的傀儡术,自己也省了许多功夫去给想要逃离井家村的人指路。 只可惜为了给她们送盘缠,自己的小荷包越来越瘪,心里已经盘算着何时去接个修士任务什么的赚点报酬。 魔域的金矿是不能再用的,用得多了就会通货膨胀,自己也不是多贪心的人,钱够用就好,她还是喜欢踏踏实实地赚钱。 只可惜魔域那群蠢货连个田都种不好,还想着能出口做贸易呢,不把他们的蛇胆熊掌给卖了都赚不了两个钱吧。 更加同情当年的越弦了。 纸偶傀儡晚上会幻化成人形执行任务,白天就会变成巴掌大的小纸人躺在小树洞里,黎簌染去看了眼躺着的小纸人,给它的小荷包里又加了点钱,应该够其他人逃离的盘缠了,便又拿叶片掩住洞口。 黎微墨已经顺着记忆找到红爷爷布下的结界入口,蹲下来敲了敲小树的枝干,面前的景象瞬息万变,茂密的树林中出现了一块平地,一只小红狐狸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魔尊大人!您终于来了!” 黎簌染跟着来到入口处,走进结界,身后的透明结界关闭,树上的鸟鸣声轻快悦耳。 “不过两天没来,你没有乱跑吧?”黎微墨看着小狐狸乱蹦的模样,好似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危机,难免有些担忧。 现在外面的世界可比以前要危险,虽然黎微墨不知道为什么救了他的云黎哥哥要散布魔召令,但诬陷他娘亲的家伙,黎微墨还是不敢随意心软,更不能轻敌。 “我一直听魔尊大人的话,在结界里修炼呢。” 小狐狸一边带路去找红爷爷,一边咬住一边的小花送给黎微墨一朵,又送给黎簌染一朵,脚步轻快又活跃。 “魔尊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啊?”面对小狐狸的疑问,黎簌染思索了片刻,决定给他安排一个任务。 “你今晚去井家村看看他们对于那些谣言都是什么反应,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士,明天我们再来找你,记住,只听,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一听到自己终于有任务可以做,小狐狸开心极了,红红的大尾巴摇摇摆摆,兴奋的像只小狗。 “可千万别被发现,注意安全。”虽说是想帮忙历练一下小狐狸,但看它这个样子,总怕它一个不注意被谁抓走。 “放心好了,小狐我修炼了四百年,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小狐狸拍拍胸脯保证道。 “娘亲,它比你年长诶……”黎微墨拽了拽母亲的衣角,一脸震惊。 黎簌染沉默了,怎么都看不出来这是四百年的狐狸。 交代完后,她将带来礼物都装给小狐狸,把之前的储物袋挂到它的脖子上,兴奋的小红狐狸蹦蹦跳跳地去找家人分享新得来的美食。 小狐狸刚走,小熊猫红爷爷终于从洞穴里探出了头,连忙跑出来沏茶迎客,黎簌染也将凌汐在秦家探查的情况说了说。 秦家主宅区并没有发现能够藏小妖的可疑地方,有可能是秦家人藏的太深了,等她到了秦家会利用血石好好再寻找一番。 “听魔尊大人的话,是要不久便启程去药仙宗?” 黎簌染点头,根据云黎提供的情报,云月那族分支发生变故许久,在根据原着剧情里的线索推断,应该没几天就能到达霄默城。 药材和住所都已备好,她也提前问了秦歆能否去秦家主宅为她受伤的朋友求医,那丫头答应的格外爽快,并承诺会等办完新药贡典会一起回药仙宗。 时间的确不多了,这几天再散播下谣言,以后井家村再没有女人去帮他们种植药草,这群好吃懒做的暴徒也不会再有什么好下场。 “那老夫先祝大人和小少尊一路顺风了。”小熊猫拱手回道,一双漆黑如夜的圆眼睛里很是真诚,黎簌染承了这份祝福,离开时路过井家村,看着光秃秃的田地里不再有劳作的消瘦身影,心底忽然多了几分不安。 可飞回来的小灵蝶们都汇报那些离开的人都已平安到达云影镇,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帮思兰分拣药草,过得还算可以。 那这份不安又到底从何而来?黎簌染有些迷茫。 晚上,她向凌汐提起此事,镜子那边的人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索,随后瞧了眼黎微墨手中的折纸,笑:“我教你们一个方法,让傀儡能够自己回家,下次还能用。” 黎微墨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在凌汐的教导下,黎微墨的傀儡术提升极快,黎簌染也因此明白了他在魔域长大,根本没有开始修炼,却还能用灵气、画灵符的原因。 是因为母亲的炉鼎体质和父亲的神兽体质导致身体对灵气格外亲和,也难怪凌汐害怕他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待久了有危险。 还好玉漓送的那本古书帮他吸收了大部分的灵力,就像是一个最高品阶的聚灵石,不光能吸走身上的灵力,还能用作储存灵力的容器,可供调动使用,比普通的聚灵石好用多了。 做出了可以回家的傀儡小猫,黎簌染也不怕秦歆他们会根据傀儡纸的残骸而产生怀疑。 只要有闹鬼的传闻,晚上就不会有人出门,那么夜晚逃离的妇女就不怕会被人抓回去,也会有更多的人以为她们是被妖魔蛊惑而不敢去寻找。 “让傀儡们发出女人的呜咽声,效果会更好。”凌汐提议道。 因为井家村的人依靠杀害神女获得利益,肯定比谁都害怕女人的哭声,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容易害怕这些。 黎簌染也对傀儡进行了改进,心底的不安也少了许多,当然,最大的不安还是来自于那个境界极高的树灵,就连凌汐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自从得知树灵一事后,凌汐根据多年来的记载,推算出万年前在井家村附近飞升的大能名为仄启,是一位非常博学的前辈,他的洞府便是现今被罗烟宗收藏,百年开启一次供后辈历练并寻求机缘。 “是……那个洞府?”黎簌染恍然想起原着里弟子比试之后萧缙去的那个洞府。 当时云山剑宗的弟子都去参加历练了,因为之前比试时黎簌染救了公孙皇子,萧缙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洞府历练时她受了伤,还被萧缙冷嘲热讽。 当时回到宗门,凌汐还替她说话了 ,她记得他曾训斥过萧缙,若是弟子比试中杀害了同门,是挖灵根、毁灵识的死罪,黎簌染救下公孙皇子,也是为了帮萧缙。 可萧缙不认,虽然嘴上跟着师尊谢罪,私下里更是觉得师尊会替她说话,全是因为碍于黎簌染宗主之女的身份,虐的更狠了。 萧缙天生讨厌有权势之人,所以黎簌染在这本书里才如此苦情。 可后宫里其他女主也都有权有势,黎簌染明白,他只是讨厌权势不偏向他而已。 “想到什么了?”见她久久不回话,凌汐拿着发间的蓝色缎带把玩,多半也猜出了她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放心吧,这次不会了,我会好好教养他的。” “教养谁?”黎微墨抬头看向自家娘亲。 “你爹的好徒儿。”越想越气,黎簌染不想再想,这么算下来凌汐也挺可怜,教出了万年来飞升第一人,但又是毁灭世界第一人。 荣誉和骂名并存,全天下都在谴责他这个师父的过错,所以重来一世,他才会想要尽心教导去弥补,而不是丢弃。 “他怎么了?他欺负你?”黎微墨想起之前在远光镇的时候娘亲说过自己跟历练小队的某个人有仇,但似乎其他人都跟她关系算不错,除了他爹的徒弟…… 那个感觉有点奇怪的男人。 “爹你看你教的好徒弟!我娘都不想提他!”见黎簌染不回应,黎微墨抱着镜子开始指责。 “嗯,我的错,爹向你道歉。”凌汐没有为自己辩解,坦然认错道歉。 “上次在墓室里,你也是因为你徒弟训斥我娘!”聪明的黎微墨开始翻旧账。 “阿墨,我当时道过歉的……” “不行,你上次的话太气人了,再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听见凌汐的道歉,本来躺在架子上的残华剑飞了过来,有些幸灾乐祸地凑过来想要多听听。 “我爹道歉好利索!”黎微墨仰头望向自家娘亲,眼睛亮亮的,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 “小黑,你爹不是你的玩具。”黎簌染扶额,凌汐真的好宠他,跟她记忆里的不爱说话的仙尊一点都不一样。 当然她也知道黎微墨是为了她,但萧缙的人品又不是凌汐能控制的,还是没必要让他道歉。 “我知道,但是别人家的爹爹就不这样,还嘴硬,我爹最好了。” 见小家伙由指责转为夸赞,残华剑瞬间觉得没什么意思,嗡嗡两声跑回去睡觉了,黎簌染都有些奇怪,怎么大猫的佩剑这么讨厌他? “嗯,本来就该我道歉的。”他微微勾唇,接下了来自儿子的夸赞,格外的好脾气。 再对比之前因为秦弈而满脸怒意的样子,很难想象秦弈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心疼她家大猫了。 “别这么好脾气,你虽然很厉害,但要是再有像秦弈那样的人惹你生气怎么办?” “没事的,我只对你们脾气好,阿墨也不会惹我生气。” 这么说,她会惹他生气喽? 黎簌染摸摸下巴,好像的确是这样,把人当炉鼎什么的…… 第170章 异样 “娘亲说爹爹你是最特别的,所以她才喜欢你!” 话一说开,黎微墨的小嘴就停不住,叭叭的将那天晚上讨论的事都讲了出来,和别人家的父亲做对比,觉得自己家会做饭又博学的父亲简直是最好的。 黎簌染本想让孩子别再说了,但看了眼镜子里的他面色温润,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仔细听着黎微墨不断地说话,清澈的蓝眸中瞳仁越来越圆,暴露了他藏于淡然中的喜悦。 说吧说吧,两只猫开心就好。 放出会学鬼哭的傀儡小猫,今晚的井家村和霄默城又是满载鬼语的一夜。 据凌汐推测,那个树灵是仄启飞升后逐渐修炼出来的,少说也得有上万年的修为,境界比她高是在情理之中。 如今的云起大陆可没有多少万年修为的修士,如今记载在大陆修仙史录里的万年修士,也唯有佩鸾的父母了,都可以算作传说了。 现在云起大陆有名的高境界修士根本不多,云山剑宗有三位,分别是宗主、佩鸾和时衍仙尊,长雨仙派的掌门苏濯渺以及罗烟宗的月陵,都是德高望重的仙界前辈。 其中名号最大的还是她家大猫,成就那叫一个多,总感觉这两千年他除了修炼,就是去破纪录了。 从结元婴开始,修炼速度快得离谱,过的天雷劫比谁都狠,前期天劫越狠说明越受上界忌惮,也便越容易飞升,后期天劫就会跟闹着玩儿似的。 犹记得他突破出窍期大圆满进入分神期的时候,随手就将天劫给破了,凝聚在玄衍峰顶的乌云劈了几道雷,随后就像一样蓬松爆开了,落下了猛烈的雨水,这天劫就这么过去了。 这种情况史书里都没记载过几个,黎簌染当时只觉得那雨下完留在天边的圆形彩虹很好看,从未想过这对修仙界是多么令人震撼的事。 各大宗门和六大家族都觉得他是最有望飞升的一个,一个个挺喜欢巴结他,所以他走到哪个宗门都会有人认识。 毕竟是原着男主的师尊,总该有点非凡成就,只可惜萧缙靠着先天的优势赶超了他。 不是她偏袒自家大猫,只是萧缙那个吸收别人灵气的金手指,还有一堆后宫当炉鼎的手段,黎簌染只觉得下作,根本不及凌汐的万分之一。 别人努力了几千年获得的成就,他就靠睡睡女人就得来了,还要被夸赞后浪前途无量。 哎,她替凌汐委屈。 翻个身,思绪回归树灵身上,那树灵应该是从未离开过真身,所以才没有人知道有这么厉害的修士存在。 又是原着没有的剧情,别人穿书都是能根据剧情判断方向,她可真惨,剧情和事实完全脱节。 也是这个世界太复杂,被凌汐逆转过时空,又有许多穿越者,剧情能够正常走下去也都是因为该死的天道从中调节。 再翻个身,对上一双圆亮亮的眼睛,黎微墨小手攥紧自己的小被子,黑暗中直勾勾地瞧着她。 “娘亲你睡不着吗?” “我……我在想你爹。”想你爹怎么这么惨,跟她一样惨。 但总感觉她更惨一些。 “过几天我们就去找他了,不用太想念。”他耐心安慰道,没想到自家爹娘这么难舍难分,当初他娘为什么还要带着他离开,莫不是爹爹犯了什么大错? “不是那个想……”黎簌染解释不清,揉揉他的小脑袋,只哄他睡了。 —— 由于闹鬼的传闻,晚上的井家村比以往更加安静了,院门都紧紧封住,院里的牛畜发出低沉的哀鸣。 阡陌纵横的田野里,一个红色的小团子在田垄上不断挪动,小红狐狸走过一家又一家田野,趴在栅栏边瞧瞧每家的情况。 一个红色的身影飞在空中,偶尔落在某一家的后院里,轻盈的裙摆令祭拜的妇女痴迷,就像从月亮上飞下来的仙子。 小狐狸知道,那是魔尊大人做的分身,停在栅栏外仔细瞧了瞧,那分身真和魔尊一样美丽温柔,她为哭泣的人拂去泪水,为满身伤痕的人擦去苦痛。 坚信神女的人不惧鬼怪,在嘈杂诡异的夜色中坚信神女的指引,满眼都是繁花,坚定地走出曾经将她们蚕食的村落。 看完神女点化信徒,小狐狸摇着尾巴又在村子里游走,看了一圈,根本没什么异常,也不知这样汇报给魔尊大人她会不会满意。 但又想到不能打草惊蛇,免得给魔尊拖了后腿,小狐狸决定看完村长家便赶紧回去,可一到了村长的院子里,却闻不到活人的味道。 它是修仙的小狐狸,活人死人的味道自然能闻得出来,这院落寂静无比,根本没有生人气息,屋子却又没有破败,看样子这里死过人,又很久没人居住了。 可明明它就住在井家村附近的山上,犹记得之前狼妖被村里人火祭的时候村长还亲自主持呢,怎么就过了这么几天,村长就死了? 那它和红爷爷也不应该不知道消息,村长死可不是小事,井家村的人也没有什么异样。 小狐将这个发现记在心底,准备等明日告知魔尊,又瞧了眼整个村子最富有的人家。 听说这家主人跟秦家人和魔尊都有联系,小狐狸踮着脚跑了过去,院墙很高,它施了点小法术穿墙进去,险些在后院迷了路。 兜兜转转走进前厅,它又闻到一股死人的气息,和村长家的有些相似…… 心底浮现出一个推测,莫不是这户有钱人家杀害了村长? 小狐狸使了个隐身诀,踏进前厅,却沾了一爪子灰。 循着味道找了找,忽然听到了人的脚步声,小狐狸藏到凳子后边,以免气息被人察觉,小心等着对方从身旁走过。 死人的味道越来越浓重,它有些怀疑是有人带着村长的尸体在这里藏尸,可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又不像是扛着人那般沉重。 抬头瞧一瞧,险些炸了毛,路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长,一身死人味的村长,却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好像活人一样。 这太奇怪了,活人身上不可能会有死人的味道,小狐狸踮着脚跟在其身后,稳住不断跳动的小心脏仔细观察村长的一举一动。 村长脚下踩着草鞋,鞋底还带着许多泥土,裤脚沾着有些湿润的泥土,粗布衣有些乱,脚步却格外顺畅,与常人无异。 越靠近,它便越能闻出浓郁的死气,抬着头还想看看村长的面色和其它地方,却在刚跳出门槛的时候眼前一黑,一个不透气的大麻袋将它封住。 井宁攥住麻袋口,用绳子拴住,看了眼积灰的地上跟在泥灰脚印后清浅的一排爪印,也不知道口袋里是哪儿来的不速之客,倒是有些庆幸前厅一直无人打扫,落得一层薄灰。 小狐狸在麻袋里不断挣扎,黑暗中只觉得自己被人扛着走,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重重摔在地上。 麻袋口被打开,害怕会有埋伏,它迟迟不敢往外走,外边的人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抓着麻袋角将它倒了出来。 小狐狸落了地,翻了个跟头,隐身诀也失了效,抖了抖身上的毛,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对方,尾巴上的毛立起,浑身戒备起来。 对面的人明显一顿,将本来准备好的刀具都收走,蹲下身仔细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个比较瘦弱的青年,手指纤细修长,面庞也更柔和,不像别的男人那样英气逼人,反倒是看着极为亲和。 “很好看的毛色。”井宁淡淡道,声音低低的,有些虚弱。 一听到这句话,小狐狸往后退了退,努力立起身上的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不好惹,这家伙一定是想扒了它的皮,它一定要赶紧逃。 “你跟我小时候碰见的狐狸一样漂亮,不过这么多年了,它应该已经不在了,看在它的份上,我不会伤你。” 井宁站起身,似是在自言自语,小狐狸闻言,迅速朝着门口跑去,却突然被门口无形的屏障给撞了回来。 仔细一瞧,旁边的门上赫然贴着一张锁妖符。 “你果然是妖,为什么不说话?” 从没想到这狐狸会这么傻,也省的他自己去求证到底是不是妖。 小狐狸被撞的鼻子发疼,眼泪都流出来了,在地上打了个滚,委屈极了,看着井宁得逞的样子,更是生气,往后退了好几步,呲着牙看他,像是蓄势待发的猎手。 第171章 传闻行尸 “梨酥!快起床快起床!” 清晨,一向睡到自然醒的黎簌染被某个闹腾的少女一拳头锤醒,咬着牙坐起身,直对上秦歆那双亮晶晶的杏子眼。 黎微墨正喝着秦歆一大早上街买来的小馄饨,浓郁的汤汁满口留香,只可惜他不爱吃这种肉,许多小馄饨都被留在了汤底。 黎簌染抬手捏诀迅速换了身衣服,若不是秦歆在这里,她还能再睡上半个时辰,无奈只能迫于压迫起床吃饭。 “今天怎么想起叫我起床了?” 黎簌染将黎微墨碗里的馄饨捞走,给他塞了个素包子,自己迷蒙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虽然是修士,但睡眠时间总比普通人长许多,按理说,修士根本不用睡觉的。 可能是她天生懒骨头,上辈子晚睡早起劳碌一辈子的后遗症。 认识她的人谁都知道她的习惯,也懒得打扰她睡觉,就连凌汐都会因为她早上睡不醒,将背书时间改为下午。 秦歆会挑这个时候来找她,要么是有急事,要么就是纯粹想找她玩儿。 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下,黎簌染发现秦歆真是个玩心大又心思单纯的丫头,跟小时候一样,但是少了那点子腼腆,所以总感觉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不过在秦家那种奇怪的观念思想下,不长成变态就已经很庆幸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才不是随随便便就来打扰你的,上次小黑告诉我一直没吃到城北的小馄饨,我今天给你们买来了,当然要让你趁热吃啊~” 秦歆搅着勺子,露出绚丽的笑容。 黎簌染没有抱怨,对方好心给买早饭,她也没资格计较吵醒自己的事,应着秦歆的要求,低头喝汤,咬了口滑嫩的馄饨,味道的确鲜香非凡。 “哦对,好像的确还有件事!”饭吃到一半,秦歆突然想起什么,撑着下巴思索了半天,回过神来发现对面两人正瞧着自己等待下文。 “也不是什么大事,吃完饭再说!” 少女一挥手,又拿了一个香喷喷的芝麻饼啃了起来。 吃过早饭,秦歆喝了杯清茶,才将方才落下的事向黎簌染道来:“昨天晚上城里死了两个人。” 黎簌染皱眉:“怎么死的?” “应该是被行尸杀得,县衙找我们家师妹们去验尸,发现尸体有尸变,当场撕碎了一个仵作,现在已经被降服了。” “这事……不是什么大事?”黎簌染望着少女一脸淡然的样子,行尸这样恶劣的情况,在她嘴里就像是饭前茶后的闲话。 “不就是死了人嘛,最近晚上常有东西游走,很有可能就是行尸,我猜是那个姓云的魔族干的,你也不用这么夸张,死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歆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行尸是什么?”黎微墨发出疑问,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两人。 “死了的人受阴邪之气影响,会发生尸变,尸体会长出长长的獠牙和指甲,站起来咬人,被抓伤或咬伤的人会变成新的行尸。” 黎簌染解释道,就和现代的丧尸和传统僵尸一样,如果不提前发现,很容易人传人,到时候可能一个城镇都要沦陷。 秦歆应该也知道行尸的危害,她又是不杀生的秦家人,怎么可能对生命如此漠视? “那会不会有人被抓伤了,但是自己不知道会变成行尸?”黎微墨再度发问。 “有可能,有的人会庆幸捡回一条命,不会想这伤口会有什么影响。”黎簌染点头,望向秦歆,很是严肃:“你确定没有人受伤吗?” “没有!”绿衣裙的少女轻啜一口茶,悠然自得:“我师妹们都处理好了。” 见她这么自信,黎簌染也松了一口气,本来井家村的事已经够复杂了,不再多事最好,而且行尸格外棘手,它蔓延速度极快,若真是出了事,光转移居民就是一项大工程。 而且幸存者里也会有不少携带尸毒的人。 “你又如何得知,行尸与云黎有关?” 虽然事情被解决了,但总要找出问题根源,不然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最近几天晚上闹鬼的传闻都来自她和儿子做的傀儡,难不成阴差阳错地为行尸打了掩护? “你见到了?还是说,你瞎猜的?” 考虑到秦歆和云黎有过节,黎簌染不敢轻易相信她的推测。 “能够影响行尸的阴邪之气,多半是井家村的井水,今早他告诉我自己要再去趟井家村,听说你没醒,就一个人去了。” “他这个时候去井家村,总不能是去游玩吧?”秦歆抱臂,一脸坚定地认为真相就是如此。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怎么不跟着去?” 黎簌染扶额,云黎既然会告诉秦歆,多半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但不保证她们俩不在的时候,就会搞什么小动作。 莫非是故意早上过来告知,为的就是不引起怀疑又能独自行动? “没有你跟着,我一个人面对魔族,我害怕啊!” 面对她的质问,秦歆直接扑倒她身上,抱着对方的胳膊露出可怜兮兮的娇弱模样,倒是让黎簌染觉得自己方才语气太重,真是罪过。 “那我们也去井家村看看吧,万一也出现了行尸……” “好的好的!”不等她将话说完,秦歆直接拽着黎簌染往外走,像是急着弥补方才的疏忽。 “小黑,你乖乖在家!”秦歆扭头嘱咐道。 下一刻,残华剑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腾地从桌子上弹起,气势汹汹地朝着黎簌染飞去,挡在两人身前,在秦歆面前转了转,随后进屋推着黎微墨往外走。 “仙尊的佩剑……怎么还在这里?”望着如此欢腾的仙剑,秦歆有些迷惑。 世人都知道时衍仙尊的佩剑是用千年残雪矿打造的,世间只此一把,名为残华,据说时衍仙尊格外爱护这把绝世好剑,其剑如主人一般清冷皎洁如月。 这个乱飞乱蹦的蠢剑,真的是传闻中的残华剑吗? 秦歆非常迷惑。 残华剑在黎簌染面前晃了晃,将黎微墨推到她怀里,晃晃身子又用剑尖点地,倒在黎微墨手里,又在他握住剑柄的同时扬起剑尖,这么稳稳地被小家伙握在手中。 “你是说,让娘亲放心带我去,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抓着手中的名剑,黎微墨并没有感到任何吃力,于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残华剑对他格外的亲和。 知道对方意会了自己的意思,闪着寒光的长剑晃晃身子,似是在点头。 黎微墨瞬间乐开了花,忙夸道:“绝世好剑!” 残华剑飞在半空中,转着圈享受夸赞,若不是它只是一把剑,或许此时已经蹦了起来,脑袋朝天翘着尾巴了。 秦歆还是有些迷茫,这真的是残华剑吗?莫不是仙尊为了护孩子而做的赝品吧? 于是三人带着一把戏多的剑前往井家村。 一进村口,便瞧见田间许多人劳作,药草早已被秦歆她们高价买走,许多汉子站在田间犁地,准备新一轮的种植。 只不过他们与黄牛的默契度似乎不太高,常常出点小问题,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种植后的灌溉。 男人们守着每个田地间都会有的一口井发愁,谁也不愿意去推开井盖。 黎簌染还记得,这井盖聚阴,井水阴气重,男人怕不吉利,又觉得阴阳相冲,取水灌溉的事都落在家里的娘们身上。 可惜了,谁会愿意当没有饭吃只有罪受的老黄牛呢? 在他们眼里,女人们已经听从了妖邪伪装的神女的蛊惑,失踪在夜幕中了。 “小姐,您怎么来了?” 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锦衣的清瘦身影,青年走过来,行了礼,面上仍是礼貌温和的微笑,抬手时却默默理了理袖口,遮住了手背。 “井宁,你不应该在回春堂吗?”秦歆一看是熟人,也便停了脚步回话。 黎微墨跟在一旁,十分眼尖地瞧见井宁手背上有猛兽的抓出来的血痕,将自家娘亲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黎簌染闻言,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井宁,并没有发现任何中了尸毒的特征,保险起见,她决定先告诉秦歆,她更适合去问。 第172章 又见树灵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这边秦歆已经和井宁寒暄了些许,扭头看见母子俩正在说话,残华剑也跟着点头。 黎簌染抬头,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瞧了瞧笑得温润的井宁,转而冲着秦歆莞尔一笑,耳语了一番。 秦歆圆圆的眼珠瞬间瞪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转过身扒拉开井宁的袖口,白皙的手背上鲜艳的血痕赫然在目。 如此突如其来的粗鲁动作,井宁的面上闪现出几分慌乱与无措,想收回手,秦歆却死死拽着他的袖口,招呼着他们过来。 “梨酥,你来看看,我觉得不像。” 黎簌染略显无奈,她这样扑上去扒人袖口的动作,倒像个女流氓,却还是凑上去看了一眼。 只见那伤口虽然血淋淋的极为骇人,却并没有行尸的抓伤那么严重,也没有任何黑紫色的尸毒在其中。 被这般围观,井宁也缓过来情绪,并未生气,只是笑着解释:“昨夜院里有野猫子,闹人的很,驱赶它们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伤了。” “猫爪子很大吗,能有这么深的伤痕?”黎微墨踮起脚,凑上来瞧了瞧,一听说是猫抓的,更迷茫了些。 他自己就是小猫妖,自然知道猫爪的伤痕该是什么样的,哪怕是让他爹那只大猫抓人,也不该是这么大的伤。 倒像是猛兽的爪痕。 “嗯,很大的猫。”井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低头望着小家伙沉思的样子,果然仙人家的孩子就是聪慧,气质都与凡人不同。 “小公子怕是没见过,那猫得有这么大。” 男人伸出两只手,在身前比划着大小,也不知是否太夸张,他所比划的还真不小,直说那猫有两尺高,又圆又胖的感觉。 “难不成,是猪咪!?”黎微墨眼睛一直,瞧着井宁手背上的抓痕,如果是上古邪兽,那就真的有可能。 井宁闻言轻声笑了,到底是小孩子,聪慧,但不多。 黎簌染笑着拍拍儿子的小脑袋:“猪咪更大哦。” 但如果是肥猫,恐怕更难落下这么狠厉的抓痕,看样子井宁还是说谎了,只是不知他说谎的原因。 反正井宁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他怎么受伤的她也不在乎,只要不是行尸给人添麻烦就好。 一旁的秦歆抱臂,仿佛信了他的说辞,也没追问太多,只嘱咐他好好上药包扎一下,以免发炎流脓。 井宁笑着应下,又问起他们来此的目的,秦歆摆摆手,不多透露:“来玩儿的!” “既如此,井某就回春堂与药仙宗来年的合作一事还有些许需和小姐商讨……” “啊?”秦歆略显为难地看着他,“不能改天?” “时间紧迫,明日就该播种了……”井宁不紧不慢地回道,目光瞟了一眼一旁的田地与劳作的人们。 见这边推脱不了,秦歆又闪着水润的眸子瘪嘴看向黎簌染。 “你忙,我自己逛逛。”她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就知道碰见井宁准没好事,不过秦歆不在,也方便她使用魔气打架。 魔尊自己清理门户,有外人在的确不怎么方便。 “好吧。”秦歆拍拍她的手背,似是在提醒她万事小心,随后跟着井宁朝着他的住所走去。 黎簌染看了看两人的背影,拉住黎微墨的小手,转身望向一望无际的田野,目光定格在远处的一个黑色身影上。 有魔气。 残华剑晃晃剑身,发出铮铮声,显然也察觉到了魔气。 黎簌染抱起黎微墨,将儿子变回小猫塞进衣服里,抽出凌汐给的缩地成寸符,一个瞬身向着黑影追去。 那黑影浑身散发着魔气,在黎簌染靠近的一刻瞬间收敛,黑色的斗笠下看不清人影,脚步也是格外的迅速,闪身进入丛林中。 这种感觉,她能确定正是之前散布魔召令的魔修。 只要追上他,将其抓住,就能带回魔域好好审问一番。 黎簌染又抽出几张符纸,于林中穿梭,紧追在黑影身后,她的速度极快,耳边是林叶的沙沙声,很快便紧跟在对方身后。 挂在她腰间的残华剑瞬时飞出,拦住对方的去路,黎簌染也紧跟着包抄,拿出从凌汐身上偷来的缚魔锁。 形势大好,那魔修也在前后包围下慌了神,即便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能从无措持剑的动作里看出几分慌乱。 黎簌染的缚魔锁正要将人纠缠住,一根根藤蔓却冲天而上竟从脚踝将她捆绑,朝着深林中拽去。 她手持染墨剑三两下斩断藤蔓,然而这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藤蔓却不依不饶,继续纠缠不休,直接捆住她的手臂,佩剑被击落。 魔修见势,转身逃跑,残华剑犹豫了一下,放弃追击,转而去帮黎簌染。 一轮藤蔓斩断,有了残华剑的帮助,黎簌染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拿起佩剑三两下便将藤蔓四分五裂,抬头只见魔修早已逃之夭夭。 回过头来看着再度生长出来的藤蔓,黎簌染抬手掐诀,放出邪魔火焰顺着藤蔓燃烧。 新生的藤蔓被烧的焦脆,很快成了黑灰,她松了一口气,却没想过那魔修居然如此狡猾,提前布下这种陷阱。 到底还是她实战经验差,虽然打遍魔域无敌手,但都是仗着境界高以及魔尊的传承,这种实战中的小计谋她往往看不出来。 真是和她家大猫一样,笨。 “娘亲,我感觉这藤蔓不像是那家伙弄得,这灵气的味道,倒像是之前的那个疯癫癫的树。” 窝在领口的小白猫转着碧蓝色的眼睛,瞳仁呈竖条状,定定地看着地上焦枯的藤蔓,嗅了嗅:“真的不像。” “你的鼻子什么时候这么灵敏了?”黎簌染捏捏他的小鼻子。 她记得之前在魔域找不到东西会让猫儿子给闻闻方便找出来,黎微墨都是撇着嘴生气,说自己是小猫咪,才不是小狗。 “每个修士身上的灵气味道都有点不一样啊,爹爹的是甜的,还有点花草香,他肯定背着你偷吃好吃的。” “这树的灵气,当然有点木头味儿了,还有点……疯癫的味道。” 黎微墨仔细嗅了嗅,得出结论。 “你爹应该,不会那么馋嘴吧……”黎簌染蹲下身,顺着藤蔓的方向进入树丛寻找,也不知道他口中疯癫的味道是什么味儿,先挽回一下时衍仙尊的面子。 明明凌汐那么清冷寡欲,还社恐寡言,而且早就辟谷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是爱吃甜的罢了,哪儿会背着他们偷偷吃,甚至连身上的灵气都染上了甜味儿。 “那他身上的甜味从哪里来的?” 黎微墨不解,在宗门的那段日子里,他闻着自家爹爹身上的味道清香又泛着甜意,非常淡雅,但是几年前在魔域见他的时候,黎微墨只闻出了清冽如山泉一般无味中又透着凉意。 黎簌染思索了一番,自己还真没注意凌汐身上的味道,尽管现在关系还算不错,但并没有刻意去靠的太近,之前一起睡觉的那晚光顾着摸尾巴了。 残华剑飞了过来,像是在回答黎微墨的问题,指了指黎簌染,又指了指黎微墨,随后若无其事地跟着藤蔓的焦枯追寻。 黎簌染勾勾唇,残华剑的意思,该不会觉得凌汐身上的甜味是爱情和亲情的味道吧…… 有点……无厘头,甚至有些恶寒,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给黎微墨做甜点心的时候,凌汐跟着吃太多了。 终止这个话题,他们跟在残华剑身后追溯藤蔓的根源,没走两步,树丛中再度窜出一根根藤蔓,直缠住黎簌染的四肢,浮于半空中将人往林深处拖。 残华剑极速出手,下一秒也被缠了一身。 黎簌染能感觉到,这的确是树灵的力量,那股令她难以对抗的高阶修士的力量。 天旋地转之后,黎微墨晃着身子从母亲的衣襟里探出脑袋,发现自己又来到这个熟悉的识海之中,疯疯癫癫的树灵正在跟残华剑打架。 黎簌染缓了缓,再遇见这个玩意儿,只想骂人,她不招惹,他还非要来犯,还放出藤蔓阻挠她清理门户。 不能忍,她提剑,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打,境界差太远,再看看奋力拼搏的残华剑,连忙找了个趁手的东西将它拽回来,以免被高阶修士搞成破铜烂铁。 残华剑卷着缚妖索,尽管没有灵体,却还是能从晶莹洁净的剑身上看出些许迷茫。 她略带歉意地笑笑,知道它不是魔剑,只是身上除了缚妖索,已经没什么趁手的道具了。 树灵望着黎簌染,黑黢黢的眼睛宛若黑洞:“又见面了,魔尊大人。” 第173章 诅咒真相 “你妨碍我了。” 按住乱动的残华剑,黎簌染抬眉,瓷白色的面上漾出冷意,清灵的声音也如幽沉的深潭水一般冰冷清冽。 气势上不能输,她可是魔尊。 只是年岁颇高的树灵并未被她的气势吓到,境界差距明显,自然不会轻易畏惧。 “吾并非刻意,只愿魔尊能听听吾的话,吾的时间……不多了。” 树灵缓缓道,长髯遮住面上的表情,只露一双深邃的眸子,带着阴翳,定定地瞧着她,带着期许。 “听了就能放我走?”黎簌染拽拽缚魔锁,残华剑就像只被铁锁拴住的小兽,只得放弃攻击敌人的意图,绕着缚魔锁荡秋千。 “自然。” “那你说吧,你之前不是总喊着骗局,什么骗局,也讲讲。” 黎簌染也不急,急也急不来,就算是凌汐亦或是越弦来了也打不过,反抗不过,直接躺平就是,尽量避免正面较量,将力量全用在逃跑上,她还是有办法逃走的。 不过他能放过自己最好,顺应对方的要求是最保险的选择。 这样高阶的修士,不保准之前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是不是被雷劫劈出来的第二人格,万一刺激到他,疯起来把她给弄死可就得不偿失了。 “吾要说的,正是此事……” 见她没有像之前那般拒绝,树灵摸了摸长长的胡须,眸光闪烁,好似陷入了回忆。 “人族,是骗局。 魔族,是骗局。 妖族,是骗局。 修仙,更是骗局。” 黎簌染思索了一番,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谁骗谁?为何都是骗局?” “哎,神也是骗局……” 她望着面前的老者,树中生的灵,身上胡须与长发都像树叶一样茂盛,墨绿色的衣袍在一望无际的黑色中更加黯淡了些许,难免回想起之前他那般疯癫的样子。 莫不是还处于疯掉状态,说这些戏耍她吧? 云起大陆总共也没几个族群,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全世界都是骗局。 不过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对于生活在这里的生灵来说,也算是一个大的骗局了。 黎簌染灵光一现,总不能树灵修炼了多年,发现了世界的真相了吧? “你不信吾。” 许是黎簌染面上的猜忌太明显,树灵很快便捕捉到了她的态度。 “吾知道你想做什么,吾告诉你这个村子诅咒的真相,总该信吾了吧?” 树灵急促靠近了几步,黎簌染拽着残华剑连连后退,手臂挡在怀里的小猫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树灵止住步伐,顿了顿,开口:“吾告诉你,你去查,若是属实,再来找吾,要信吾,信吾……魔尊……信吾的话……只有你……只有你可以了,这个世界只有你能拯救所有人……” 黎簌染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树灵现在的精神状况有些差,他们所处的识海都有些扭曲,忙道:“那你告诉我,诅咒的真相,若是真的,我便信你。” “你别激动,我会再来找你的,但你一定要保持清醒。” “好……好!”树灵一手捂着脑袋,重心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后笑出了声:“诅咒的真相是……没有诅咒。” 没有诅咒? 黎簌染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神志不清在说胡话,但见他晃着脑袋,脚步凌乱,嘴里一直重复着“没有诅咒”四个字,尖笑出声,一如上次听他喊骗局的声音。 她攥紧拳头,可恶,就不能把她放出去再发疯吗? 黎微墨也是一头雾水,窝在娘亲怀里不敢说话,生怕扯了后腿,残华剑裹着缚魔锁转了一圈,在黎簌染面前上蹿下跳,转身还想去跟树灵打一架,被她拽回来。 越冲动越容易变破铜烂铁,真不知道凌汐怎么会有这么急性子的佩剑。 “魔尊!信吾……” 在她与残华剑权衡利弊规劝不听话的仙剑时,树灵已经凑上前,拽住她的衣袖,声音尖利又沙哑:“上界什么都没有,没有神,也没有仙!” “都是骗局,告诉他们,不能修仙!人犯了错……神的惩罚……告诉他们……神在骗人,他们在戏弄我们……让我们赎罪……” 上界什么都没有?那为什么这本书的作者会写萧缙飞升后的第二部? 早已知道世界真相的黎簌染只觉得他是在说胡话,一个哪里都没有去过的树灵,能认识最大的天地也不过是树冠上所眺望的风景,又从何得知上界的情况? 虽然知道答案,但她还是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吾……不是树,吾是滋……” 话还没说完,神识之海瞬间崩塌,周围环境巨变,树灵仿佛看到了什么,躲回树干里。 一道翠色的灵气飞来,将黎簌染温柔托起,耳边是少女清脆的声音:“梨酥!你没事吧?” 秦歆的声音让黎微墨一惊,这时突然想起自己是小猫的事不能暴露,连忙躲到残华剑身后变成人形捏着娘亲的衣角一同落地。 黎簌染拍拍儿子的脑袋,可真是只聪明猫,然而被缚魔锁捆着的残华剑就没那么高兴了,落地就不动了,喊也喊不动,也不让人碰,像只生气的小狗。 “你们怎么到这里了?我忘了跟你说,这里的树灵可疯了,天天以为自己万年前飞升的大能,之前我和哥哥就被他拉进识海里听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秦歆上前瞧了瞧两人没什么大碍,也便不多担忧,又瞧了瞧地上装死的残华剑,有些讶异:“你怎么给仙尊的佩剑缠上了缚魔锁?” “我追魔修呢,被这个树灵拽进识海去了,残华剑非要跟人打一架,我就随手拿个东西捆住它了。” 黎簌染拍拍身上的尘土,抚平衣服的褶痕,漫不经心道,眼睛却瞟过那棵大树,早已不见了树灵的影子。 听凌汐说,这里万年前飞升的大能名为仄启,方才树灵说话的第一个字发音也是与仄相仿,看来秦歆说的没错,他是以为自己就是仄启了。 如若她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多少还有可能会相信树灵的说法,对这个世界阴谋论一番。 可她不仅是原住民,还觉醒了现代的记忆,知道这本书的来历,以及后期的剧情走向。 仄启的确是飞升了的,他的洞府成了晚辈们历练的仙境,萧缙在其中获得洞府密牒,仄启亲自从上界现身将洞府赠予萧缙。 书中描绘仄启不多,只道他是仙气飘飘的和蔼长辈,出场赞叹了一番萧缙前途无量,又送了送装备,便说要在上界等他。 兴许会成为萧缙在第二部书故事里的人脉吧。 “你可真是,不怕仙尊会训斥你吗?这可是千万年残雪矿打造的仙剑,世间只此一把!” 秦歆心疼地为残华剑松绑,黎簌染撇撇嘴,千万年也太过分了点,稀有的确归稀有,不也正是因为残华剑太稀有,她才不敢让这冲动的剑灵跟树灵打架。 那可是古神战场的残垣神风雪山中的矿石打造的剑,原料矿石由上古神兽守护,一般人根本拿不到…… 等一下……凌汐不就是上古神兽吗? 残华剑的原料残雪矿位于寒尺山脉,刚好是西部地区,上古神兽神冥璃猫的地段…… 所以凌汐是去自己家拿了矿石造的剑,然后被世人以为打倒了上古神兽仰慕了一千年? 意识到这件事后,黎簌染才理解为何凌汐会说残华剑只是一把普通剑了,当初还以为他只是在谦虚。 第174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没事就好,咱们年纪小,才两百岁的修士,斗不过这种少说八千年的灵修。” 秦歆解了残华剑身上的缚魔锁,递还给黎簌染,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额发,对上那双噙着笑意的杏眼,手上动作慢了半拍。 冷静,秦歆,你虽好女色,但最仰慕的仍然是罗烟宗大师姐段翎,不能因为这个童年好友长相艳丽就花心! 心里嘀咕着,她连忙收住心思,露出灵动明朗的笑。 “嗯,还好你来的及时。”黎簌染笑笑,也幸亏秦歆是在树灵神智不清识海混乱时给的这一击打破了树灵的禁制,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那疯癫的树灵怎么折磨呢。 她在识海内部,力量又被压制,要想逃离又该使出天魔神功,自损一千了。 “说明本小姐气运极佳,是你的命定吉星!” 少女骄傲地叉腰,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好好好,我的小吉星,方才我跟丢了一个魔修,你来时可见过?” 秦歆愣了一下,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树丛中一处焦灰上,尽管隐藏的非常完美,她还是从靠近巨树的这段距离的焦灰中感受到几分魔气,可见那个魔修境界很高,只是被树灵影响,一时大意,出了破绽。 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黎簌染,残华剑默默飘到一边用剑尖划拉着草地,似乎十分无聊的样子,但更像是有些心虚。 这焦灰是黎簌染烧的,境界很高的魔修也是黎簌染,作为仙剑的残华剑因为主人的原因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方才就是因为树灵才让我跟丢了他,你既然没在其他地方见过,想必已经跑远了。” “真是可惜……”黎簌染垂下了眸子,低叹了一声,很是自责懊悔的样子,黎微墨拽拽她的衣袖:“我们也不知道会有树灵捣乱……是不是拖歆歆姨后腿了?” 说着,小家伙用晶亮的眼睛望着秦歆,后者站起身,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安慰道:“没事没事,魔修还能再抓,你和你娘没事就好。” “走吧,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 她拉起黎微墨的小手,另一只手伸向黎簌染,笑得灿然。 见怀疑已经消失,残华剑也缓缓跟在几人身后,一路听着秦歆讲树灵的秘事。 “那树灵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当初我和哥哥都是等到他清醒的时候才被放出来,几千年的大妖了,我们也打不过,更难说逃离他的识海,愣是等了半年他才清醒!” 讲到这里,似是回忆起被困在树灵识海中的日子,秦歆白皙的小脸上因愤怒而憋出几分红。 “半年!?”黎微墨满脸惊讶,他只活了五年,难以想象被困在那里半年这么久到底怎么过来的,就算是不食五谷的修士也难以忍受被困在那样虚无的空间里。 “对啊,还是跟秦弈一起被困了半年!再多一刻我都要疯!” 她捏捏小家伙的小肉脸,附和着,如此说来,被困半年不可怕,可怕的是跟秦弈一起被困,她哥就是个变态,哪怕他对亲妹妹不算多差,但待在他身边还是浑身难受。 黎簌染注意到她的表情千变万化,一提到秦弈,面上的厌恶格外明显,不亚于她家大猫,对秦弈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回霄默城还是要从巨树途径井家村,许是因为正值午饭时分,田垄间早已空无一人,路过房屋聚集的村落,却并没有看到房顶有任何炊烟萦绕。 “梨酥,正午的时候,鬼怪都藏于暗处,也算是极阴之时吧?” 黎簌染正好奇炊烟一事,一旁的秦歆却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秋风拂过,天边的太阳的确是一天中最亮最热的时候,却又不似夏天那么逼人。 这份萧瑟与阴凉的风,好似在认同秦歆所说的话。 黎簌染没有回答,寂静的风中,她好像听到了更加嘈杂的声音,暗暗驱动腰间雪骨玉中的灵气扩大灵识感知范围,当灵识到达村落最边缘时,脑海中瞬间杂乱了起来。 睁开眼,秦歆回头瞧她:“揪出鬼怪了吗?” 她抿唇点点头。 秦歆笑笑:“你果然比我厉害,灵识范围已经这么广了,这村子寻常时候不会这么静,肯定有蹊跷。” “走吧。”黎簌染没时间和她多言,抱起黎微墨召出佩剑朝着村中水井最密集的方向御剑飞去。 秦歆踩着法器紧跟其后,望着好友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好像看不透眼前这个人,明明她从来都藏不住心思,却又好像藏了很多事。 就像那位天之骄子时衍仙尊一样,看似温和,实则淡漠疏远,像是强者都会有的那种气质。 可明明黎簌染跟她几近同岁,为何差距这么大? 到了地方,残华剑依旧一马当先,直冲而下斩断为首人的手臂。 黎簌染望着脚下聚集的村民,眼中怒火中烧,尤其是在看到他们手中抱着婴孩扔进井中时。 突然出现的冷剑打断了他们的动作,被斩断手臂的男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半个手喷涌出血液,手中掉落的婴孩被一个从天而降身着锦衣的小男童接住,啼哭声却更甚。 随着婴儿的哭泣,他才意识到什么,剧烈的疼痛涌上脑海,他不自觉地连连后退,面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越发苍白。 黎簌染落了地,沉默地上前帮黎微墨轻哄怀里的婴孩,时间仿佛因为这个一袭红衣的冷艳女子的到来而凝固,让他们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只愣愣地提着婴儿的襁褓,注视着她。 “你们……在做什么!?”娇粉色衣裙的少女宛若初生的菡萏,腕上的银铃清脆作响,双髻间的飘带悦动,白皙的小脸上却是严肃的冷漠,一如幽夜中合苞的冷荷,多了几分令人沉默的震慑。 秦歆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人数很多,又多为井家村的男子,有些粗鲁地怀抱襁褓,有些则是手边拽着铁链,另一端绑着稚嫩的女童。 女童头发凌乱,杂草一般,秋日里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袖口包了浆,露出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被铁链捆绑脖子已经与桎梏血肉相融的女童纷纷低着头,眼睛蒙着灰,即便还活着,却好似没了生机。 黎簌染知道,这是没了生的渴望,就像前世的她从高楼一跃而下时在窗户中看到的那双眼睛,那双绝望的眼睛。 “哪儿来的丫头片子?咱们村里的神祭,也是你们这群晦气的家伙能来的吗?” 沉默过后,终于有人发出了疑问与斥责,地上还残留着断肢,但躲在人群里的人可不会害怕,更何况值得害怕的也不过是那把灵剑罢了。 “让你们说废话了吗?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黎簌染冷喝一声,周身怒气宛若集了火,就连被人抱着深感不适的婴孩也被这声呵斥吓得止住了哭泣。 死一般的寂静,周身空气仿佛降到了冰点,见没人回答,黎簌染握住染墨剑,剑身如镜,映出那双冷厉的眸子,瞬间抵住人群中最壮实的男人的脖子,随手斩断他拿着铁链的右臂。 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重获自由的女童愣愣地看着男人,跪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膝盖往一边挪了挪,骨瘦如柴的手连忙将锁链连同男人的断臂抱在手里,跌跌撞撞跑出人群。 丢了一只手臂的男人正捂着伤口满脸痛苦,另外又有人从人群中冲了出去,追着女童的方向,眼冒精光:“我的了!” “你的?”恍惚间,迅速追赶的男人只觉脚下一痛,径直倒在地下,抬头只见那持剑的女子正站在他面前,红衣飞扬,宛若绽放的牡丹,高贵优雅。 “你的什么?” 他追赶女童的样子像是在追赶猎物,而眼前的女人,又是他逃不出去的囚笼,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如此迅速又优雅的追赶上别人,又能迅速出招,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就像是玩弄猎物的猫儿,令人畏惧,却又无法逃离。 “我的……女侠饶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小畜生注定要被分在井里为村庄造福,这是她应该赎的罪!” 男人开始求饶,他是聪明的,知道不该硬碰硬,只有定了女童的罪,才能显得他极其正义。 “哦?一个不到五岁的孩童,从小被拴着铁链,血肉模糊,能犯什么罪?又有何可恨之处?” 剑尖离他的脖颈更近了一步,男人分毫不敢动,只能望着女童踉踉跄跄地跑远。 “她生错了身子,非我等顶天立地的男儿身,岂不可恨?娇弱为女子,无任何用途,岂不是滔天大罪?” 第175章 没有诅咒 男人还未回答,倒是一个突兀的中年男声自身后响起,喑哑的声音却在反问时格外铿锵有力,好似站在高堂之上执行威严地审判。 “村长!”男人喜极,望着来人,却又因脖颈的剑尖而不敢妄动。 黎簌染也回过头,来人是个看似普通的中年男人,身形不高,小胡子透出几分领导者的威严,眼边褶子很多,便显得那双眼珠子像是努力从眼皮下挤出来一般,不像其他青壮年那样富有精气神,面色也更白一些。 “外来的女人,阻挠村子的祭祀,是会引来树神震怒,给全村人带来灾难的!” “树神半夜钻你被窝里在你耳边说的这话吗?” 黎簌染收了剑,只觉得可笑,把孩子扔进井里溺死就是祭祀,他们祭的恐怕不是疯疯癫癫的树神,是邪神吧。 难不成是找不到神女,便把这些婴儿和女童拿来代替祭祀? 村长面上并未露出丝毫愠色,而是继续用嘶哑却有力的声音喝道:“侮辱神明,罪加一等!” 声音刚落下,好似震得风都颤了几分,而一处嘈杂之声忽的随风吹来。 白光莹莹的仙剑急速追过去,闪电般的破空之势,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方才逃走的女童在黎簌染与村长对峙之时早已被一群人追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人们争抢着女娃的头颅,任凭断裂的脖颈不断淌着赤色,慌乱中有人抱住一根腿,兴奋地往井口跑去,将残肢扔进井中,围着井口喃喃:“女娃娃,今日分你身,是要让你赎了罪,在井底好好干活,佑我来年风调雨顺,药田丰收!” 跪在黎簌染面前的男人见自己女儿被分了身,连忙从地上爬起,也不管身上的伤,更没了方才的惶恐,踉踉跄跄跑到人群边,看着赤红染了干裂的泥土,用尽力气大喊: “别抢!脑袋要二十银!” 秦歆似乎也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将黎微墨抱到怀里,扯下发间的飘带,纱羽一般轻巧的飘带泛着灵光不断变长,如同灵活的小蛇不断蜿蜒,将嘈杂的人群一个个都捆住。 “祭祀!” 村长高呼一声,像是嘹亮的号角,呼唤村民们奋力挣扎,黎簌染抽出袖带将村长捆成一团,场面终于被镇住。 残华剑劈断孩童脖颈上的铁锁,黎微墨从乾坤袋里翻药草,秦歆蹲在几个孩子身前,给她们上药。 “为什么要办这种祭祀?为了替代神女?” 黎簌染扫视被控制的一群人,从被秦歆的发带捆成球的众人中找出一个好歹能正常说话的人,质问着。 “该说的村长都说了!你们这是倒反天罡,是会被树神惩罚的!” “仙人不必信他,都是一派胡言,他们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想走些邪门歪道多赚些钱而已。” 在村民的骂声中,一个纤细的男声格外清亮,井宁朝着乱作一团的祭场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步伐急促的妇人。 “井宁!你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当年要不是村长留你一命,就你妹妹那个荡妇,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这祭祀的好处你是一分都没占吗?现在联合起外人背叛你的衣食父母了?” 似乎是被井宁戳中了痛处,村民们的风向从骂黎簌染开始转变,井宁只是笑笑,瘦弱公子拍拍手,持刀的侍从三两下将村民的舌头砍了下来。 世界瞬间安静了。 “让仙人和三小姐见笑了。”井宁略带歉意地望向黎簌染。 “真是神奇,每次遇见井公子都没有好事发生。”她淡淡一语,似乎并没有谴责的意味,轻柔的声音透着些许漫不经心。 “巧合罢了。”井宁不恼,之前的一些事的确有他不对在先。 “在下因创办回春堂后便不再种植药草,倒是没想到这祭祀居然还在。” “什么意思?一直以来都有分女童和婴孩卖钱填井一说?” 井宁垂眸,面露愧色:“是,我曾参与过,只是过于残忍,但女童婴魂于井中聚阴气效果极佳,不亚于神女。因此神女阴气不足时便会开展此类祭祀。” “这就是井家村女孩活不过七岁的真相?” 井宁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到了其中联系,点点头。 诅咒的真相是没有诅咒,一切的一切都是人为的,为了钱,为了利,没有恶魔设下诅咒,他们自己成为恶魔。 “这种祭祀向来隐蔽,村里的女眷都没资格参加,我想今日也该让她们知道真相了。” 井宁瞧着孩童们在碰见母亲时委屈大哭的样子,轻抿薄唇,面露柔色。 可如果真的被母亲所爱护的孩子,怎么可能从小被铁链锁住,嵌在血肉里。 秦歆给孩子们上完药,拉着黎微墨走了过来。 “我发现一个规律,凡是孩子脖子上被铁链勒伤不重的孩子,母亲往往很瘦弱呢。我想,应该是母亲心疼孩子,会时不时地松松铁链,也会因此被丈夫打骂吧。” “反倒是有些孩子的母亲……”秦歆用食指点点下巴,圆滚滚的漂亮眼睛落在一处,只见不到五岁的小女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往地上磕头,磕的满脑袋都是血也不敢停。 “阿娘!你求求阿爹,给孩儿留个全尸吧!孩儿不想被分身在井中,村长说那样魂就会镇在井中,永世不得超生。求求阿娘,孩儿向您和爹保证,来世绝对不会再投生回来给你们徒增烦恼,我可以投生成牛、投生成狗、投生成虫子!” “你真有那觉悟,还会投生在我肚子里害我被你爹打骂!?” “孩儿只想求个全尸……不求留下这条……贱命。”她呜咽着,额头砸地。 “贱东西!活着没好好干活,还想着死了痛快,留你个全尸,那你欠我的怎么还!?” 秦歆摇摇头,面露不忍,井宁会意,让人带走撒泼的妇人,随手扔进井里。 “梨酥你为我作证,我可没杀生,这杀孽算不得我头上。” 黎簌染无奈地摇摇头:“我又不是你飞升时的天劫,怎么给你证明杀孽?” 修仙人最怕一事,就是背负杀孽,神爱世人,修仙人若想飞升上界与神同行,就要遵从神的规则。 杀恶妖、邪兽和魔族都不是杀孽,修仙人之间抢夺机缘和比试的伤亡也不算杀孽,但若是杀了凡人,哪怕杀的是罪大恶极的人,都算是杀孽。 所以在远光镇,哪怕再怎么气愤,凌汐都不会动手杀人,也会劝她不要动手,因为会造成杀孽。 “井宁很仁慈的,给你留了个全尸!”秦歆跑到井边冲着挣扎的妇女挑衅道。 因为秦歆的原因,井宁对黎簌染他们也和蔼了起来,倒是让她差点忘了这家伙是个稍有不快就会安排壮汉尾随弱女子的伪君子。 黎簌染无奈地抱紧自家儿子。 这操蛋的书中世界! 第176章 盟友 当人们知道骇人的诅咒不过是身边人的谎言时,不满和反抗自然会野蛮生长。 爱子的母亲们也明白,原来女儿离世的诅咒,都是枕边人为了药草丰收而编织的谎。 她们曾因女儿的离世感到悲哀,却不想自己一直吃着孩子的血肉,井底破碎的魂魄永无天日。 晚上,黎簌染感觉到神女傀儡一直被拒绝,她们拒绝离开村落寻找新的生活,刚放进去的银子也没送出去多少。 她不知道她们想要做什么,也不想干涉她们的选择 ,只是觉得多少有点反常。 “孩童失踪的传闻,也是因为祭祀?” 镜子对面的凌汐听完她的讲述,面色冷峻,蓝眸如沉寂的死水。 “嗯,因为十年前的神女逃走了,所以近年来的孩童祭祀越来越频繁。” 这么一联想,或许小狐狸当年救的女孩,很有可能是祭祀中的孩子。 只要一回到井家村,恐怕凶多吉少。 现在井家村已经开始从外边骗女子回村成亲了,可见这十年来的祭祀有多频繁。 “嗯,辛苦你了,报官了吗?” 黎簌染摇摇头:“报了,没人管,只死了一个女孩,一女算半男,相当于死了半个人,四舍五入,就是没死人。” 这是捕头的原话,曾经的祭祀虽然死得多,但没有证据,也没办法调查。 这可跟之前指认她作凶手的时候差太多了。 对面人沉默了,良久,只听到他低低叹了一声:“荒谬。” “罢了,染染,此事你不必再费心了,心经也不用再背了,同阿墨一起在城内玩些时日吧。” “嗯,好吧。”黎簌染合上书,虽然仙尊带背服务让她有些痛苦,但是她也喜欢偶尔和大猫说说话。 突然给她放假,一时还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 黎微墨趴在桌上,小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眼睛合上又睁开,手中的笔墨不知不觉画了一脸,真成了一只小花猫。 “困了就去睡吧。”黎簌染抱起他,朝着桌上的镜子挥挥手:“跟你爹说晚安。” “喵~”晕乎乎的小家伙靠在母亲怀里,努力睁开眼望向凌汐。 见孩子这么困倦,凌汐也不敢多打扰,音色也更加轻柔:“去歇息吧。” —— 夜色下,翠色衣裙的少女行至巨树下,风吹得树叶沙沙响,连同她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可真是不听话。” 秦歆抬手覆上巨树粗糙的表皮,指腹轻轻摩挲着,像是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谁又会信你的话呢?也就我们主公知道真相,连他都不能保证所有人肯挺听话,你又何必呢?” 巨树没有应答,只是树叶随风晃动的声音更响了。 “不知秦三小姐的主公可是我认识的那个主公?” 一道清朗的男声自树上传来,秦歆抬头,只见云黎正倚着树干,唇角勾起几分嘲弄。 “我倒是不知道,沉渊台里还有魔修。” “主公意为天下人谋安居,这天下人,又怎么少的了魔族?” 云黎跳下树干,衣摆荡漾,夜色掩不住恣意和不羁,眼睛清澈,却透着邪气。 “你是魔尊的手下,却投奔了我们?” 秦歆后退几步,警惕地望着他。 “魔尊不过是个没两百岁的小女孩儿,我可没必要跟在她手下,过些时日我就能将魔尊之位抢过来,为主公助助兴。” “倒是三小姐格外戒备,误伤了友军啊。” 秦歆别过头,自己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和自己同一阵营,都怪这家伙姓云,如果只是魔修,她还不至于这么厌恶。 “你办完事就赶紧走,不然我可不保我家染染会对你怎样。” 她警告道,云黎皱眉:“她不知道?” “云山剑宗是盟友,但该知道的不应该是她。” “她应该知道。”云黎反驳。 “没见过你这么欠儿的,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计划?” “你跟这树灵是一个木头做的脑袋吧!愚蠢!” 秦歆骂道,没了白日里的娇俏,唇角带着嘲讽。 “呵,我还不能走。” 忽略她的不善,云黎径直走过她身边,脚步散漫。 “解铃还须系铃人,三小姐使我被黎姑娘怀疑,该怎么洗清嫌疑,也该拜托你来。” 说罢,男人消失在夜色中。 秦歆望着空荡荡的风,捏紧拳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穷,什么烂人都往组织里招。 回去时拐到井宁家,刚巧撞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 她一把抓住藏在厅堂桌子下边的小孩。 “小东西,背着你爹偷偷干什么呢?” 被提溜起来的阿坚吓了一跳,见不是自己父亲,明显松了一口气,挡着小腿想挣脱,奈何对方力气太大,拎小鸡一样。 “三小姐。”井宁从后厅出来,瞧见这一幕,扇了阿坚一巴掌,让秦歆放下。 阿坚吃痛,却是没有像以前一样顶撞父亲,而是快步逃开了。 “天天这么打啊?”秦歆有些意外,这孩子虽然不听话,但一直这么打也不是事儿。 “教也不听,不如打两巴掌长记性。” “越打越不听话的。” “无碍,反正要收网了。”井宁笑笑,领着秦歆进了屋。 “那村长做得还不错,饶是仙尊夫人都未瞧出端倪。” 她夸赞道,自然,像时衍仙尊那么风光霁月、浩然正气的修仙界大佬,想必对这种禁术并不是多么了解,跟在他身边的黎簌染就更是如此。 “谬赞了。”井宁谦逊道。 “我倒是挺好奇你家的大狸猫。”秦歆推过送来的茶盏,淡淡一笑。 想起被关在柴房里的那只小狐妖,井宁忙解释道:“不过一些小意外,不会影响小姐的计划的。” —— 半夜醒来,黎簌染突然想起什么,望向剑架上安静躺着的残华剑。 黎微墨打了个哈欠,见她坐着愣神,迷迷糊糊道:“你怎么不睡了?” 黎簌染托着下巴:“它是不是听到了小狐狸和树灵喊我魔尊?” 黎微墨瞬间清醒,望着毫无声响的残华剑,不知道里边的剑灵是否睡着。 反正他们是睡不着了。 第177章 小狐狸失踪 顶着黑眼圈醒来,黎簌染思索要不要想办法捂住残华剑的嘴。 但是这个剑灵还没有化形,根本没有嘴。 黎微墨拿着笔墨跟残华剑测试一下,发现是一把文盲剑,只会写一个“不”字。 “我娘是魔尊吗?” 残华剑点头,却写了一个“不”字。 这般愚蠢,真是令人安心了不少。 “凌汐那样的文化人,你跟在他身边都没学会写字?” 黎簌染有些意外,也有些庆幸,但这话让残华剑不开心了,沾着墨水在纸上乱画一通。 第一次在仙剑身上看到颓然的样子。 秦歆刚好过来想带他们出去玩,看到残华剑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梨酥你又欺负它了?” “它自己文盲,不关我事!”黎簌染连忙给自己的开脱。 残华剑更气了,将屋里人都赶走锁上了房门,自己在里边生闷气。 “仙尊这佩剑,脾气挺大。”秦歆啧啧两声,一把捞起黎微墨,带着母子俩上街玩耍。 她将义诊的任务都交给回春堂和师妹们了,也便有机会趁着新药贡典的热闹劲儿出门转转。 在转了第四圈,吃掉第四个凉糕后,几人打道回府。 黎微墨敲敲房间门,只听得屋内刷刷分风声和纤细尖利的声音,一开门,浑身雪白的灵剑居然弄得满身墨水。 黎簌染上前看了看,实在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在练字,就是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 “好有毅力。”没什么可夸的,她只能找到这一个词汇。 听出了是在夸它,残华剑甩甩剑穗,仿佛翘起了尾巴,继续点着墨在纸上写字。 黎簌染抓住它,传讯给凌汐请教该怎么把剑擦干净,对面却传来了纤细的女声。 “仙尊,喝茶。” “不喝。” “仙尊,吃点心。” “不吃。” 凌汐抬手,秦弈连忙按住他的手,顺势摸摸他的手背,对方立刻收回手置于桌下。 秦弈假装不知道对方的嫌弃,谄媚道:“仙尊你想做什么,我帮你,你不必动手。” “我想让你滚远点。” 话音刚落,秦弈眼前景色突变,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丢到门外了,还设下了结界,不让他进去。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他站在门外怒吼一声,却也只是徒劳,讪讪地离开。 被突然针对的黎簌染皱眉,难以想象凌汐在秦家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讲完残华剑染上墨汁的原因,凌汐不禁问:“它怎么突然想学写字了?” “因为娘亲说它是文盲剑!”黎微墨只取最精华的缘由带过问题。 “原来要用激将法。”他托下巴,“它刚生灵识的时候,我不明白它的想法,教它写字,三百年了,只学会了一个‘不’字。” 残华剑嗡嗡两声,身上的墨水抖了黎簌染一身,似是在表达不满,又写了个“不”。 “看来练了一天也没什么进展。”凌汐淡漠一语,残华剑却越听越气,掀起几张宣纸跑到角落里继续练字了。 午间,秦歆来蹭饭,告知了一个好消息:散布魔召令的魔修找到了。 饭都没吃,黎簌染迫不及待地拉着秦歆去关押魔修的地方,意外的是魔修并非云黎,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那人显然已经受尽了折磨,最后招供了魔尊散布魔召令的意图,即召集天下魔族唤醒上古邪兽,夺回属于魔族的荣耀。 说了等于没说,这本是正道都掌握的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魔尊本人就站在他面前,一眼便看穿他的谎言。 黎簌染又问了些近期交手过的事,对方虽有些犹犹豫豫,但都对答如流。 为何能三番两次从时衍仙尊手中逃出,他说魔尊用碧落镜得知了仙尊得弱点。 这种说辞看似天衣无缝,但是魔尊用不了碧落镜,更何况碧落镜已经被偷,这也是正道人尽皆知的消息。 秦歆默默翻白眼,替罪羊是他找的,说辞都是云黎自己教的,怎么如此漏洞百出。 “你怎么自己给魔尊洗脱了嫌疑?” 对方不说话,一咬舌头,晕了过去。 “要救吗?”秦歆愣愣地看向黎簌染,心想只要不救,就没那么多破事儿了。 “救,既然事关碧落镜,我还需让父亲派人过来押走回去审问。” 秦歆强颜欢笑,努力带人抢救。 午后,黎簌染传讯让魔族派个稳重点儿的人过来押人,魔尊殿几个长老叽叽喳喳,浔笙长老和靳绍长老打了一架,最后看在是秦家的地界,还是敲定了原秦家大家主秦浔笙过来。 但是第二天,那个被关押的魔修就死了。 秦歆自责不已,说回去一定要向宗主请罪,黎簌染查看了一番,是被行尸杀死的,为了避免尸变,只能先把尸体烧掉。 这下真的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她猜测,可能有一派魔族想要抹黑她这个魔尊,顺带召唤邪兽,为祸世间。 或者也有可能是一些正道如往常一样借魔族之手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晚上,她将这些猜测告知凌汐,对面人沉默了些许,问:“染染,你怎么这么相信那个魔尊?” “因为你和她的左右护法是朋友?” “魔尊不是坏人,你现在可能不信,以后会信的。” 这话她说过很多次,可凌汐依旧对魔尊有着偏见,她也不着急,先不暴露身份,准备以后慢慢转变他的想法。 “而且那个魔修的话漏洞百出,今日又突然被灭口,背后指不定是什么人在作祟。” 他点头,为了避免争吵,不再纠结魔尊的事,而是想到了什么其它情报,问:“你知道‘沉渊台’吗?” “当然知道,这是玉师兄的课,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猫面色明显一沉,黎簌染连忙解释:“玉师兄讲课很生动!” “我讲课不生动……你天天睡觉。” 言语中颇有几分哀怨。 “那是因为你的课总在早上……”谁家好人上早八不打瞌睡的? 黎簌染心塞,而且修仙人基本不睡觉,往往都是在早上五点开课,凌汐最勤快,他总是上第一节。 这谁能顶得住? “不说这些了,我知道,‘沉渊台’是古神战争的罪魁祸首,因为妖族不满于神对人族的怜爱,于是利用人妖之子播种仇恨,疯狂残害人族。” “嗯,现在有势力想要重建沉渊台。” “沉渊台?怎么重建?现在人妖和谐共处,怎么可能利用起人妖之子的仇恨?” 人妖之子在天资方面优于妖族,所以才会被妖族当做武器来利用,在与魔族一同挑起轰轰烈烈的战争。 若真有人想重建沉渊台,那还真少不了他们魔族参与,没准儿还能开个第二次古神战争,然后等萧缙一巴掌全给扬了。 “目前有线索,与颜家和澄裕宫有关。” 他将公孙皇子拜师门时送来的情报讲给她听,一并将上一世的进展也讲了出来。 这些信息对黎簌染来说极为陌生,原书里没有这个情节,只有萧缙收后宫虐渣升级,最后打的boss也不是别人,正是神陨魔境里守护越弦魔骨的残魔。 黎簌染托腮,原书里祸琅也出现并被萧缙斩杀,而散布魔召令的势力想要召唤祸琅。 “如果是这样,那么天降异兽,莫非是……” 凌汐面色沉重:“正是祸琅,我推断,背后势力正是沉渊台,他们想要召唤祸琅引起祸端,但前世已经被萧缙化解。” 她恍然大悟,“所以你推算出异兽提前降临,说明沉渊台这次的行动比以往顺利。” “所以我怀疑,这与那新魔尊有关,轮回以来唯一的变数就是她……”凌汐拧眉:“不,她不是唯一。” “你我都是变数,一个新魔尊的影响力没那么大吧?” 黎簌染努力给自己开脱,她这一次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干。 “还有别的变数,我需要到魔域才能查清楚。” 凌汐并没有细说是什么,任凭她怎么问都不松口,只是让她耐心等待。 扣下镜子,黎微墨从外边跑回来,怀里抱着一只小红狐狸,面露急色:“娘亲,小狐狸弟弟跟我说,小狐狸失踪了。” 窝在黎微墨怀里的小红狐狸泪眼汪汪,耷拉着耳朵:“求魔尊找找我哥哥吧!” 第178章 十年前的故事 夜色弥漫,孤单的村落里嘶吼声此起彼伏,犹如潜伏的野兽,所到之处无不是求饶与哀嚎。 井女听着井宁的话,无视宅院外的声音与求救,也没有离开院落,而是跑到柴房里,望着为了逃离而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小狐狸。 “你……还记得我么?”她双腿不能行走,井宁为她打造了的木质轮椅,她却跳下椅子,坐在它身边,试图拥抱它。 小狐狸炸起尾巴毛,警惕地后退几步。 “十年前的事了,不记得也没关系。” 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是金疮药。” 小狐狸远远地嗅嗅,确实没有问题,又仔细嗅了嗅女人身上的味道,熟悉却又陌生。 “你是井里的孩子?” 它有些不确定,明明当初把她从井里救出来,她还伤的没那么重,怎么腿却变成了这样? 井女点头,向它伸出手。 小狐狸犹豫了些许,还是靠近让她上药。 “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是被那个坏家伙抓来的吗?另一个女孩呢?你的腿怎么了?”它问。 面对小狐狸一连串的问题,井女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讲起十年前的事。 “从前,有一个农家女,生了三个孩子,却都是姑娘。 婆母和丈夫每日变着法求子,可农家女已经再无能力,为了让丈夫有钱另娶,婆母半夜将她卖到窑子里。 路上的牛车崩了颗石子砸到一只小狐仙,小狐仙一吹气,牛车发狂乱跑,麻袋里的农家女得了救。 回去的路上又从井里捞出来一个浑身是伤的小丫头,小狐仙治好了她的伤,像风一样离开了。” 小狐狸的脑袋上完了药,只感到脑袋顶凉飕飕的,井女又用布条给它包好伤口。 “小狐仙不知道,她们身上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红色的小狐狸耷拉着尾巴,黑亮亮的眼睛望着她,想从她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可一个人的往事,又怎么能单从表面看出? “你们怎么了?那个女孩还活着吗?” 小爪子不安地搭上她的手背,井女抬手握住,似是在安抚。 “我是被母亲扔进井中的,她是神女,被人祭祀,我亦要被祭祀。 为了让我能有轮回之日,母亲在他们动手之前将我扔进井中,力求一个全尸。 但是我活了下来,村里人打断了我的腿,要完成之前的祭祀。” “姐姐想帮我,没逃出去,被丈夫打得奄奄一息。” “为什么会这样啊?人不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生灵吗?神明那么怜爱他们,所有妖费尽心思修炼,就是想成为他们!” 哪怕它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坏人,可一个村子那多人,为什么都要对一个特定的群体那么大的恶意? “小家伙,人才不是最善良的生灵,如果真这么善良,当年又为什么将罪责全甩到妖族身上?” 少女清灵的声音自夜色中响起,带着几分讥笑。 秦歆依靠在柴房门边,娇俏的面庞在夜色中沉寂如冷潭一般,嗤笑一声:“像你这么单纯的小妖,没被人抓走剥了狐狸毛真是万幸。” “你是魔……的朋友?”到口的魔尊二字咽了下去,小狐狸定定地望着她,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那个爱笑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知道的还挺多……”秦歆没想到她和云黎的事居然能让这个小家伙察觉。 “为了避免你向梨酥告状,看来你不能再无忧无虑地留在这里了……” 井女将小狐狸护在身后:“恩人,您只是在说笑,对吧。” 秦歆轻笑,到底还是没有动手,愚笨的小生灵,可比某些家伙可爱多了。 它再怎么告状,她都是正道大家族的小姐,黎簌染根本不会怀疑的,更何况她可没做什么坏事。 “小狐仙,后来是这位恩人和她兄长救了我们,姐姐也没有死,为了带着我我活下去,她回到了原来的家里……” —— “叮啷”一声,铁链掉落,许久未活动筋骨的男人扭了扭被镣铐蹭出血泡的手腕,尽管早已适应钻心的疼痛,却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叔,快走。”阿坚叫来兄长一起帮叔叔逃离,没有舌头男人无法说话,点点头,被两个孩子扶着缓慢前行。 阿坚的兄长又天缺,眼神不好,刚走到门口被门槛绊了一下,三个人踉踉跄跄摔倒在地。 阿坚一脚踹到兄长的肚子上,但深知现在不是磨叽的时候,自己扛起叔叔的半截身子,咬着牙往外走。 后院再度传来奶奶的呼喊,逃亡中的男人疯狂拍着阿坚,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本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可叔叔非要去,拗不过他,阿坚还是将他带了过去。 “就看一眼。”他叮嘱,可男人却爬进屋子里,抱着疯癫的母亲不断发出呜呜声。 白发脏乱的中年女人眼中蒙着灰,她十五岁生子,现在也不过四十多,便已是奶奶辈了。 她在黑暗中点亮一盏油灯,眼前却好像起了雾一般。 虽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却还是认出了这是自己 的儿子,喉咙里的喊声止住,颤抖着手,眼睛清明了几分。 “他……放你出来了?” 男人摇摇头,抬手招呼着阿坚过来。 看清来人,女人陡然发狠了起来,掐住阿坚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 “孽种!你怎么还在!?” 男人惊慌失措,去掰母亲的手,救下阿坚的时候,孩子的脖子上已经是深色的青痕。 阿坚浑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呼吸,才终于缓了过来,恶狠狠地看着奶奶。 “就不该来看她,我迟早让我爹弄死你这个贱婆娘!” 阿坚怒骂,拉着叔叔想要离开,却被甩开了手,男人扑在母亲身前,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我知道……他是你的孩子……但他……” 她低下脑袋,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猛得扑上前再度扼住阿坚的喉咙:“他该死!该死!” 阿坚蒙了,甚至根本来不及反抗,满脑子都是想着自己居然是叔叔的孩子? 男人实在想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疯癫,拦在两人中间,却被母亲甩开。 看这架势,是怎么都要杀死阿坚。 “婆母啊,你不是做梦都想抱孙子吗?怎么又不喜欢了?” 门外,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月色之下,静静地望着这场闹剧。 “贱人!贱人!”中年女人已经被折磨得头花发白,看到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更是急火攻心。 男人看向井宁,意外于他方才的称呼,井宁喊母亲婆母,可这是井宁的妹妹才会喊的称呼。 当年母亲想要卖掉那个没用的婆娘,却让她走了大运,人逃了,又派了个孪生哥哥过来折磨他们母子。 还蒙住他的眼给他下药和妓女生下这两个孩子。 他以为井宁为了给妹妹报仇,会折磨死这两个孩子,却没想到他会好好养育他们。 本以为井宁的复仇到此为止,他只想带着母亲尽快逃离,孩子们留在这里也好,养在井宁名下,还能继承回春堂。 等将来他养好了伤,回来杀了井宁,这名冠一方的大药堂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母亲可真是妇人之见,妓女的孩子又何妨?照样是他的亲骨肉。 “怎么这么生气呢?你不是喜欢孙子吗?怎么自己和儿子生下来的孙子,你又不喜欢了?” “你闭嘴,贱人!闭嘴!” 女人丢下满面青紫的阿坚,朝着井宁扑去,却因腿脚不便扑倒在地,仰起头,目眦欲裂。 然而后者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出了声:“婆母说我的肚子不争气,自己当年一胎就是男孩。” “看来婆母没有撒谎,连着两胎都是男孩呢……” “肚子这么争气,想要孙子就自己生啊~” 第179章 井家村巨变 小狐狸是为了完成黎簌染交代的任务才失踪的,所以最后出现的地点也是在井家村。 黎簌染他们到达井家村的时候,迎面看见一个人面带惊恐疯狂朝村外跑去,带起一阵风。 莫不是又在做什么祭祀? 她拉住其中一个妇人想问话,对方却不敢停留,忙往外跑。 黑夜中嘶吼声格外清晰,妇人身后,跟着一个速度极快的行尸。 那行尸身形不高,步伐很快,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喉咙里发出咕噜声,长长的指甲如同猛兽的利爪,直冲着黎簌染冲来。 她召出佩剑,轻巧自若地横劈,不费一点力气便将凶猛的行尸一分为二。 “好厉害!”头顶一撮小白毛的红狐狸在黎微墨怀里惊呼,“魔尊大人,这坏蛋这么凶猛,我哥哥是不是很危险?” “它又不是没修炼过,肯定不怕行尸,我们先去找它。” 黎簌染的话可不是安慰,行尸传染性虽强,但很好解决,哪怕不是修士也能一刀劈的行尸不得动弹。 归根结底是个尸体,不过是有一团死气支撑,只要尸体被破坏,死气无从藏匿,自然就会变回普通尸体。 只是为何井家村会出现行尸?她难免会将其和被灭口的那个魔修身后的组织联系起来。 而井家村唯一值得觊觎的,恐怕就是那棵神树以及树中自称是万年前飞升仙人的树灵了。 她抱起黎微墨,身后跟着一身墨水的残华剑,往村内走去。 刚走两步,只听得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咔哒声,回过头只见刚才被打倒在地的行尸居然自己安装好了下半身,再度站了起来。 这不是一般的行尸。 黎簌染皱眉,抽剑径直刺入行尸的眉心,察觉到一丝微弱的魂魄,顺势调转剑刃方向,劈开行尸的脑袋。 行尸这才直挺挺地倒下,没了动静。 是活傀儡,也是行尸。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用这种邪术,而且比雪如运用的更加精炼。 如果是这样,看来整个村子都充满了危险。 黎簌染不敢耽搁,将儿子变作小白猫,连同小狐狸一同放到腰间的口袋里,两个毛绒脑袋一边一个。 这是她为了方便放银钱改的小口袋,放儿子也刚刚好,免得总把他扔衣服里容易掉。 残华剑甩甩身子上的墨,紧跟在她身后,虽然跟他们闹着脾气,但仙剑该办的正事还是不能怠慢。 一路上,他们看见许多行尸在村子里游走,残华剑知道了弱点,剑势如虹,直击行尸的脑袋。 黎簌染则是在村落里搜寻,让小狐狸抱着哥哥的血石找发亮的方向。 黎簌染御剑向前,看地上一片血海,行尸已经将整个村子屠尽,再难看到活人。 黎微墨和小狐狸都没有见过这场面,毛绒脑袋转着看,又不敢看,悻悻地缩回口袋里。 行尸的数量太多了,如果跑出村子,必定会引起更大的灾难。 当务之急,她必须将这些祸端全部扼杀。 黎簌染御风至高处,黑红色的魔气于周身缠绕,犹如高天之上倾泻而下的奔腾瀑布,霎时间往天边散去,笼罩半轮明月,将周遭的云海染成黑红色。 压迫感自天上而来,本就漆黑的夜色更是蒙上一层阴郁,黑云滚滚,不断翻涌,似乎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黑云之中她的湖蓝色长裙格外的耀眼,宛如黑暗中唯一泛着幽光的明珠。 黎簌染拿出佩剑,在手中轻盈地转了几圈,随后一挥而下,黑云立刻化作密密麻麻的剑气急雨一般落下,精准地指向地面行尸的眉心。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秦歆的动作明显一滞,此时的少女正站在巨树之下,纤细的手指覆上粗糙的树干,回过头,便看见天空中这般恐怖而又强大的力量。 那样深厚的魔气,不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魔族能比拟的,顷刻间茫茫剑气便将整个村落的活傀儡全部屠杀殆尽,这么强大的力量,她只有在元婴期以上的高阶修士身上见过。 而以魔域现在的情况来看,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只有一个人。 魔尊。 虽不知道魔尊为何会来此,但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坏事。 她回过头来,拿出一颗如满月一般晶莹透亮的珠子,用灵力将其送到巨树之中。 “别挣扎了,如果没有我的掩护,你根本吃不到那么多孩子,你难道不向往真正正义的世界吗?” 见树灵正与她对峙,不肯吸收月璃珠,秦歆低声劝导。 若这树灵真不愿配合,以他的境界,随便一个手指头就能将她赶走,他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吾只是……在做对的事,而你,是在屠戮。” 低哑的声音自树中传出。 “没错,你吃的都是罪人的命,他们残杀同胞,你的树根守护着神女们的主魂,为她们求得轮回转机。” “你在践行你的正义,我又何不在维护我的正义?修士杀人会造杀孽,我没有杀他们,活傀儡亦是活着,又怎么能算屠戮?” 秦歆轻笑一声,腕上铃铛脆响,漂亮的杏子眼里满是对生灵的淡漠。 “我曾以为只要世上没有弱者,就不会再有争端与杀戮,可我忘了,人会创造弱者,哪怕是最底层的人类,也会拼命地将一些人踩在脚下,以此获得优越感。” “汝……且等等……” 树灵没有再指责,仿佛认同了她的话。 不知是否因为在这里扎根了太久,他看着这荒芜的地段在时间流逝中不断变化,直到有一天,一群人在这里扎根,一场场闹剧在他的注视下永无谢幕。 人们向他祈求,从小小的愿望到宏大的理想,永无止境。 可很少有人因为这些愿望而踏上艰苦的征程,仿佛只要告诉了神树,愿望就不再是愿望,而是唾手可得的馈赠。 可他只是一个落魄的仙人,曾经被人尊称为仙尊,终究没有去到上界成为人人追捧的神。 他根本无法实现他们的愿望。 直到人们开始种植药草,人们发现杀戮可以带来财富,埋在树根下的神女越来越多。 人们再度将他奉为树神,感谢他镇压神女的魂魄,以防恶鬼为祸人间。 灯影摇曳,人们虔诚地跪拜,明朗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映出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鬼。 到底谁才是恶?又到底谁才是魔? 神为他们写下的正义,却全是骗局。 “等谁?魔尊吗?”她问。 树灵应了一声:“我还有话,没告诉她。” 第180章 自愿倒戈 雨点一般的剑气将村子里的行尸尽数消灭,原本郁郁葱葱的田垄间蓄满了红色,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小狐狸缩在口袋里,两只小爪子捧着哥哥的血石,突然发现石头中泛起微弱的荧光。 “魔尊大人,我哥哥就在附近!” 小家伙晃晃脑袋,也顾不得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钻出她的口袋拿着血石寻找方向。 黎簌染落了地,强大的魔气未来得及收起,天空中依旧弥漫着黑红色,眼前一片黑暗。 狐狸的夜视能力极强,落了地便急哄哄地径直朝着血石指引的方向跑去,跟在后边的黎簌染拿出一颗夜明珠,用神识扫视四周,才能赶上小狐狸的步伐。 倏地,她停下脚步,只觉得神识扫过的地方有一种熟悉的魔气,唤住前边的小狐狸,放出几只毒蝴蝶保护它。 这附近的行尸应该已经被她的剑气屠戮殆尽,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便让毒蝴蝶护着小狐狸去找哥哥,她要追杀那个魔修。 小狐狸很懂事地应下,带着蝴蝶离开,黎簌染拍拍口袋里的儿子,让他在口袋里缩好,别掉下去。 黎微墨将露在外边的长尾巴扒拉回来,不解道:“那个坏魔修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 回想起那个魔修前后矛盾的口供和最后惨死的模样,再联想井家村这些行尸。 “肯定是个替罪羊。”她判断。 而真正散布魔召令的魔修,或许正是井家村行尸之灾的罪魁祸首。 周围没有外人,她便更不吝啬于使用魔气,弹指之间瞬行至魔修的方向。 藏匿的魔修似是感受到正有一股强大的神识扫过,同样以惊人的速度向林中逃离。 又是这段路,黎簌染蹙眉,上次便是在这段路被树灵截胡导致追捕再一次失败。 她挥出一道魔气打向身旁的残华剑,莹白的仙剑被打的转了转身子,速度更快了些,恰好堵住魔修意图逃进树灵附近的路。 魔修一身黑衣,在黑红的夜色中看不出身形,但黎簌染还是能通过神识精确地找到对方的位置,剑气凌厉,逼的对方节节败退。 看不到对方的模样,却也能从他挡剑的行动中看出几分慌乱与不敌,最终,黎簌染一个发力,挑飞对方的武器,染着森森魔气的染墨剑直逼对方的的喉咙。 魔修再也不敢动弹,漆黑的夜色中,除却风吹草动的声音,却听得一声轻笑。 残华剑泛着莹莹仙气,是夜色中唯一的亮色。 黎簌染招手让它过来,就着仙剑的白光扯下魔修的面罩。 “我以为你会易个容呢……”她抽出缚魔索,缠绕在对方腕上。 “见到魔尊大人太兴奋,一时给忘了。” 云黎轻声笑笑,望向她口袋里的小白猫,挥挥手,锁链碰撞的声音清脆无比。 黎微墨眨着幽蓝色的猫眼睛,尽管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可一看到面纱下那张熟悉的脸,还是有些失落。 “为什么?你明明救过我,为什么要干坏事?” “你觉得……我在干坏事?”云黎不答反问。 “假传魔尊旨意,将魔族变成众矢之的,难道是好事?” 黎簌染声音阴冷,琥珀色的瞳眸淬了寒意。 沉渊台若要召唤祸琅,在此关头魔族也要召唤祸琅,岂不是就能帮助沉渊台完美隐身,让正道全部攻向魔族? “在下不过是敬仰魔尊大人,想助大人重振魔族风光罢了。” “魔族何时风光过?”她嗤笑,魔族那群傻缺向来只是喜欢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安居乐业罢了,口上说着要称霸世界,一出门就被烧鸭诱惑地没魂儿了。 在魔族看来,除了吃、睡、修炼,最大的乐趣就是给魔尊添堵,从来没有风光过,就连越弦在位时的魔族盛世,也从来没想过召唤邪兽。 云黎能说出这种话,绝对不是土生土长的魔族。 “好,不振兴,在下这就把之前散布的魔召令全收回来。” 云黎面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居然直接松了口,完全没有要据理力争、拼死抵抗的意图。 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黎簌染有些怔愣,手上的缚魔索却不敢松懈。 “你又想搞什么手段?”她厉声问。 “魔尊大人不喜欢,我就不做这些事,因为你是魔尊。” 只因为她是魔尊,他才不会为难她,若换成了别人,说什么也要把这个位置抢过来。 只可惜他才知道魔尊是黎簌染,不然他就不会跟秦歆放出那种狠话,现在他只想倒戈,想跟她回魔族。 “你散布魔召令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听话?” 面对她的不屑,云黎收起了笑容,也不解释,只是问:“魔尊大人可否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怎么补过?你纵行尸屠村,死伤无数,什么样的功能补得了如此大过!?” 纵然井家村有不少恶人,可还有许多可怜的孩童和普通人,况且若非她来的及时,待到行尸跑到了镇子上,恐怕霄默城百姓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云黎沉默地翻了个白眼,但一想秦歆那家伙两副面孔的样子,她们关系又那么好,自己再澄清又显得是在挑拨,只能替秦歆背下这口黑锅。 “我把我幕后之人都告诉你如何?我与他们断了联系,以后只在魔域你手下做事,怎么样?” “又要耍什么花招?”逼近喉咙的剑尖又近了几分,黎簌染可不觉得他是真心想在她手下做事,她又不是无知的小女孩,随随便便引狼入室。 “你可知为何药仙宗宗主多年不出关,一出关就去中部找那只小麒麟?” 他好似完全不在意颈上冰冷的剑尖,云淡风轻地讲起别的话题。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密谋什么?”黎簌染皱眉,是原着里没有的情节。 “自然,那小麒麟月陵就是我的主公,当初妖王意与神兽麒麟求合作,却被月陵设计害死夺了妖王之位,然后又假扮妖王将妖族事务推到你身上。 无非就是觉得魔尊大人你一定会野心勃勃,趁机拉拢妖族,好让仙门百家忌惮,群起而攻之,就像当年的越弦一样。 这秦宗主也有参与,不仅如此,罗烟宗御兽之宗,澄裕宫用禁术改造的灵兽也是有罗烟宗的点拨。” “所以……罗烟宗那只小麒麟是想要天下大乱,灭我魔族?若真是如此,你又何必意图来我手下做事?跟着你主公岂不是更安全?” 黎簌染收了剑,转而用缚魔索将对方五花大绑。 “自然是觉得魔尊大人这般人美心善,在下舍不得动手,更何况主公的目的不是灭魔族,只是想让魔族当个挡箭牌。” “主公多年来见过世间疾苦,意为天下人谋安宁,只有消除祸端,才能确保和谐安定。” 云黎乖乖伸脖子让她绑,毫无怨言的样子。 “祸端是什么?魔族?”她的声音越发的低沉。 “不,是妖族。” 她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试图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出些许端倪,可他那般坦然,看不出几分说谎的样子。 这家伙太狡猾,黎簌染还是不敢轻信。 妖族那么可爱的生灵,本来它们修炼就已经够慢的了,怎么可能会影响世界安定,更何况人妖和谐相处这么多年,唯一的敌人也该是傻缺魔族。 “我知道你不信,可你别忘了古神战争是因谁而起?是妖族的沉渊台,实话说吧,史书记载都是美化过的,那时还没有魔族。 只是最后妖族为了保自己,将一些古老灵兽和妖族指认成元凶,古神大怒,将它们打为魔族,并驱逐至西方荒境。 它们的冤魂化作死怨河水,因着对修灵的修士有怨气,那河水腐蚀万物,却只会散尽灵修的修为,不会对普通人有任何伤害。” “真是可怜的生灵啊,哪怕被冤枉了,腐蚀万物的怨气也不会伤害普通人。” 云黎叹了叹,好似真的为魔族感到惋惜。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胡话?”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正道,学了这么多年的史书,突然告诉她那些都是假的,她怎么可能轻易相信? 虽然魔尊很袒护自家那群傻缺,但这野史也太野了。 他们不需要通过篡改历史来获得什么正统性,祖先犯过的错他们可以认,如今的魔族不会再干坏事,只想与世无争做菜农。 云黎再度叹气,清俊的眉眼透出几分无奈:“罢了罢了,魔尊大人还是多劝劝你夫君莫要再修行了,飞升是没有结果的,主公也是为了打破这个局,才走这独木桥……” 黎簌染皱眉,更确信他是在乱说,若是飞升没有结果,原着里男主怎么飞升了?作者还想写第二部呢。 别人穿书都是提前预知剧情走上人生巅峰,为什么她穿书处处被天道压迫,还有这么多意外? “你若还不信,树灵能告诉你结果,毕竟他曾经飞升过。” 说罢,他轻轻晃动身上的缚魔索,窸窸窣窣的声音随风荡漾,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 黎簌染紧了紧缚魔索,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势必不能让他再逃跑,必须要将他带回魔域关押,可甫一动手,对方却突然向前蹦了一步,笑:“魔尊大人是要带我回魔域?” “自会有人来接你。”她丢出一张纸蝴蝶,向赶来的浔笙传讯,黎微墨赶紧用猫爪子拍拍她。 “娘亲!他要跑!” 抬头只见云黎挣脱了缚魔索,正笑着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你送我的话,那我就不回魔域了。” 第181章 遇见鬼差 黎簌染提剑攻上,虽不知他是如何挣脱的缚魔索,但情况危急,不能有一丝分心。 残华剑飞到后方包围,云黎却也不急,只是朝她笑笑,下一瞬,脚下阵法突现,她打出魔气要破阵,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再会了,魔尊大人……” 话音未落,男人的身影已经在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幽林里。 黎簌染捏紧拳头,这次明明已经抓住了,又让人给跑了。 黎微墨也气得不行,尾巴毛都炸了起来,好似成熟的蒲公英。 残华剑却察觉到几分邪气,往树林深处探去。 浓郁的鬼气,从树灵的方向传来,将漆黑的夜染上幽森的凉意。 黎簌染调整好心态,追上残华剑,只听得黑暗中阵阵锁链声,呼啸的风吹来冷意,朦胧的月色下显现出眼前景象。 一排幽魂正被锁链绑着手,于巨树下飘荡,朝着山下走去,为首的魂似是感受到几分澄澈冰冷的仙气,望向莹白的残华剑。 那鬼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袍,算不得什么衣裳,袍子下边空空的没有脚,漂浮在半空中,手中拽着锁链,长长的乌发似海藻一般,遮住了脸,头顶带着高高的帽子,上边贴着一张纸,遒劲的毛笔字写着一个“差”字。 黎簌染与她对视,原是撞上了鬼差收魂,还是很少见女鬼差。 又见鬼差身后的一排迷蒙的少女幽魂,正无措地飘飘荡荡,又顺着锁链跟在鬼差身后。 巨树没了生机,有枯黄的叶子窸窸窣窣地落下。 鬼差瞧着残华剑,又瞧了瞧仙剑后边的黎簌染,扒拉开挡着脸的头发,问:“ 敢问是时衍仙尊?” “早听闻仙尊的名号,想来定是位惊才绝艳的仙子,百闻不如一见,想必这行尸之祸,也是仙子所平息,冥君念叨仙子许久了,命我们鬼差见到仙子时提他传个话。” 不等黎簌染回答,那鬼差便一连串说个没完,想来是只认识这稀世珍宝残雪矿打造的千年仙剑残华,却没见过凌汐本人,愣是将她认成了那个冷面仙尊。 不过凌汐的名字也确实容易被认错性别,当时也是因此,他晋升出窍期、获得仙尊名号时又给自己取了个尊号。 只是她也不知道,这冥界的冥君与凌汐又是何关系。 云起大陆里冥界极为特殊,自冥神死后,冥界设立冥君看管冥界各大事务。 冥界是整个大陆最一视同仁的地方,不管是人是妖,亦或是魔,死后都是魂飞魄散,不归冥界所管,所以他们跟修仙人基本没什么联系,只是掌管普通生灵的轮回。 冥君也是从轮回中的鬼魂里拥立而出的,与修士没有任何瓜葛。 因为冥界与修真界平行独立,修士即便再怎么有能耐,也基本去不了冥界,凌汐能让冥君这般挂念,实在稀奇。 可别像越弦那样,是网恋对象……而且还是对方单恋…… “我不是时衍仙尊,只是他的友人,我会替你传话的。” 鬼差了然,尴尬地笑笑:“好,多谢仙子了。” 说罢,她便领着一行幽魂缓缓飘走,消失在夜色中。 黎簌染抬头望向巨树,拿出一张灵符放到树干上,却不再有任何浓郁的灵气贪婪地跑过来吸取,她只能用神识去探,却只有一点微弱的灵力在回应。 好像树灵的所有灵气都被吸干了一样。 她皱眉,这树灵境界颇高,几乎都是渡劫期,到底什么样的人都吸走他的灵气? “魔尊……你可来了……”耳畔响起树灵的声音,比以往要虚弱许多。 “不碍事,吾用修为守了那些姑娘的主魂数百年,自然会有磨损。” 树灵边说边叹气,解释着自己灵气弱的原因,但似乎并不是在心疼自己散出去的灵气。 “你当真是飞升过的修士,仄启?” 见他这般虚弱,黎簌染也不过多寒暄,从雪骨玉里抽出几分灵气输送给他,以免他太过虚弱魂飞魄散。 “我要鲛纱!”树灵突然挑剔了起来,连习惯的自称都不用了。 “我看你像个鲛纱!”她踹了一脚树干,看样子是灵力太微薄,树灵又变回了那般疯疯癫癫的样子。 云黎跑了,树灵也问不出话,黎簌染感觉自己又陷入了死局。 “去找小狐狸吧。”黎微墨提议道。 黎簌染点点头,揉揉它的猫脑袋,决定等树灵清醒时再来。 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狐狸,既然这里碰了壁,他们还是回了井家村。 御剑飞到村庄上方,放出几只毒蝴蝶,纷飞的红蓝色蝴蝶感应着自己的同伴,带着黎簌染朝着村子里最大的宅院飞去。 看这宅子,应该是井宁家,黎簌染皱眉,恍然想起井宁当时手上的伤,莫不是抓小狐狸时被被抓伤的。 落到院子里,只见一只小红狐狸正坐在屋门前,周身蝴蝶纷飞,嘴里叼着一颗红色的石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门前伫立的少女。 “你哥哥受伤了,我刚刚在给它疗伤哦~” 秦歆清脆干净的声音随风传入耳朵里,瞧见落入院中的身影,惊呼:“梨酥,你怎么来了?” “小狐狸求我给他找哥哥。”她简单答道,走上前将毒蝴蝶都收走,站定在秦歆面前。 “你又怎么在这里?” 秦歆笑笑,视线落在她口袋里白色的猫猫头,眼前一亮,凑上去揉搓揉搓小家伙的脑袋。 “井宁同我说村子里有行尸,我便来了,这是你的小灵宠吗?真是可爱。” 被肆意揉捏的黎微墨立起耳朵,小肉垫胡乱拍着那只作乱的大手,最终敌不过,将脑袋缩回去,只留个大尾巴在外边。 白绒绒的大尾巴被送到面前,不捏一把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秦歆揉搓了一把,毛茸茸软乎乎,手感颇佳。 “你这小灵宠真是乖巧,亲人得很!” 少女笑笑,越看越喜欢,黎微墨又赶紧把尾巴也收回口袋里,在里边缩成一个猫猫球。 “送我吧?” “不要。”黎簌染抬手捂住自己的小口袋,拍了拍里边的自闭小猫,捏捏秦歆娇俏可爱的小脸,问:“那小狐狸怎么样了?受了什么伤?” “不碍事,已经治好了。”她勾唇,杏眼如琉璃一般泛着水色,摆摆手让坐在屋外的小狐狸进去。 “说来也是奇怪,我刚来便感觉这里有冲天的魔气,这境界和能力,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魔修。只是这魔修不知怎的,居然将行尸都解决了,害得我扑了个空。” “管她魔修还是灵修,灭了行尸灾祸,也是好事。”黎簌染拍拍她的脑袋,轻笑道。 “那魔修这么厉害,我觉得像是魔尊,该不会是因为我们抓了那个魔修,她才过来的吧?” “怎么办,梨酥,咱们两个小辈可打不过她……” 她拽起好友的胳膊,柳眉蹙起,满脸顾虑。 “也许这个魔尊只是路过,一个普通的魔修根本不至于让魔尊动手。” 黎簌染还想安慰她几句,声音也轻柔了许多,低头瞧见少女腰间的小荷包不知何时落到地上,一个晶莹剔透的圆珠子滚了出来,闪着荧光。 秦歆惊呼一声,俯下身子将珠子捡起来,腕上铃铛叮当响,发间浅色的飘带随风晃了晃:“这是月璃珠,时间久了还像月亮一样发光。” 她解释道,收好小荷包,只见黎簌染口袋里探出一只猫猫头,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荷包。 “你喜欢?喜欢也不行,这是我的。”她抬手点点小猫的脑袋,语气似是在警告。 黎微墨缩回猫脑袋,他才不稀罕,他也有一个,还是外公给的呢! 黎簌染还从未听说过此事,这泛着光的月璃珠真的如月亮一般,不是一般夜明珠能比的,想要问秦歆多看两眼,但这丫头宝贝的紧,死活不愿意给看。 她也只好作罢,秦歆还是对魔尊有些顾虑,想要过几日结束完新药贡典尽快离开,黎簌染倒是想要她叫些人手去抓云黎。 得知云黎就是魔修,且是行尸之祸的罪魁祸首后,秦歆故作惊讶地捂着嘴,保证一定会努力搜寻。 “既然孩童失踪的罪魁祸首也找到了,那之前被冤杀的狼妖和被掳走的幼崽,你们秦家总要有个交代吧?” 黎簌染歪过头看她,面上是在笑,但颇有些强势,带着些许压迫感。 秦歆捏捏手心,抿唇:“好,且等我回去将我那混账哥哥打一顿,定要找出那只幼崽,给你们的妖族朋友一个交代!” 她的声音清澈洪亮,一身浩然正气,好像恨不得直接飞回家将秦弈挂在家门口的歪脖子树上当沙包。 黎簌染只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不自觉地朝着院落里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金属摩擦石质地板砖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一个男童,身上滴答着水渍,拖拽着生锈的斧头,杂乱的头发下是空洞无神的双眼。 “这不是阿坚吗?”秦歆扭头望去,一眼便认出来人。 黎簌染也认了出来,这是井宁家的孩子,之前经常欺负黎微墨。 只是她总觉得这个孩子现在有些奇怪,直到他靠近,借着浅淡的月光,她才发现,阿坚身上的水渍,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爹……去哪儿了?”他问,斧头落地的声音清脆。 第182章 秦浔笙到来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去杀行尸了?” 秦歆挡在黎簌染身前,思索着发问,也不管这个猜测到底有多么难以成立。 “我……杀了……”阿坚似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呼吸急促,一双眼睛灰蒙蒙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红点。 “那你挺厉害哦……”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秦歆没有任何怀疑,笑了笑:“这脾气倒是跟井宁很像呢!” “三小姐说笑了,他又不是我亲生的儿子。” 一个低哑纤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井宁简单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本就有些秀气的脸上多出了几分柔和,眸中少了那分犀利。 看见来人,阿坚的眼睛亮了亮,可在目光触及那双眼睛时又顿了顿,垂下了头。 “我是你儿子,我是你儿子,他们都在骗我,他们都死了,没有人再说那种胡话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井宁走上前,淡淡地勾起唇角:“我看到了,为了继承回春堂,你居然把自己的亲生父母给杀了。” “可那又怎样?我不是你的父亲,我是女人,我只生过三个姑娘,被你爹掐死在了猪圈里……” 她的语气也是那么轻飘飘的,好似柔软的风,却又如沉甸甸的云,遮掩了月的光泽。 黎簌染淡淡地望着她,曾经很讨厌井宁耍小心机的样子,倒是没想过那个回春堂东家居然有这样的过往。 她女扮男装,也是因为井家村这情况,作为女子很难出头。 “抱歉,三小姐,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方才村内大乱时还有一些同乡来此避难,麻烦您和黎姑娘了……” 她朝着秦歆拱手,随后上前将阿坚带走,屋子里两只小狐狸结伴跑了出来,一个少女坐在轮椅上跟在它们身后。 “魔……姨姨你来找我了!”头顶纱布的小狐狸跑到黎簌染脚边转了两圈,扑腾一下跳到她怀里,毛绒耳朵蹭蹭她的脖颈,弄得黎簌染有些痒,忙将它放回地上。 黎微墨探出猫脑袋,因为不能让秦歆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说话,向着小狐狸晃晃爪子。 “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吗?”见着小狐狸安然无恙,黎簌染也松了一口气。 仔细看看它脑袋上的纱布,虽然还沾着血迹,但底下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看就是秦歆做的愈疗。 “都是误会,小狐仙曾是我的恩公,姐姐以为它是什么坏妖怪,一时没认出来……” 井女跟在后边,忙像来人解释,小狐狸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只说等以后再解释。 秦歆带着他们一同将宅子里避难的幸存者带到镇子里,令人意外的是,明明因为神女的指引,这个村子里的女人已经很少了,可这些幸存者中又大部分是虚弱的妇人。 幸而这些人身上并没有尸毒,黎簌染总觉得他们与其说是逃过来的,更像是早就清楚会有危险而躲到井宁家里的。 他们将人送到霄默城的回春堂,小狐狸们也跟着一起。 路上,黎簌染放出去的传音符蝴蝶突然飞了回来,她刚接住,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夜市上传来。 “这鸡翅是活的死的?” “我问鸡是活的死的?” 秦歆也不自觉地扭头,笑:“这人听着很像我们秦家人。” 黎簌染抽抽嘴角,不是像,秦浔笙在辈分上算得上是秦歆的太爷爷了。 这边追着传音符找魔尊却分心在卖烤鸡摊位争论的魔域三长老因为说话过于奇怪,再加上衣着邋遢不堪,被摊主当做乞丐拿着刀驱赶。 秦浔笙连连后退,跑开了。 他倒也不是为了为难谁,只是自己那么多年留下的习惯,以至于吃东西的时候总要想想这是否是杀生。 毕竟这烤鸡太香了,他顶不住。 摸摸荷包,发现钱包也顶不住,一扭头便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连忙凑到黎簌染跟前,问:“带钱了吗?” 秦歆后退两步,又挡在黎簌染身前,盯着来人的样貌衣着,搞不明白这个邋遢乞丐怎么这么狂,居然敢跑过来找人要钱。 只要他动手动脚,她秦家三小姐绝不轻饶。 黎微墨露出猫猫头,一听这话,本来还有些欣喜的他瞬间耷拉下小猫脸,蹭的一下跳到他脸上,伸出爪子乱抓一通,也没留血痕,就是抓乱了他的头发。 “小……小少尊……我错了……我……” “喵!喵喵!” 一过来就要钱!没见过烤鸡吗? “还真没见过……”秦浔笙默默将脸上的小猫捉下来,抱到怀里给他顺顺毛。 几千年不出魔域了,外边世界的变化的确有些大,曾经还没有夜市,现在的晚上真是热闹非凡。 “喵喵咪!” 那你也不能不务正业啊! “喵咪!” 坏伯伯! “我错了我错了……” 秦浔笙摸摸胡子,向自家小少尊道歉,秦歆看得一愣一愣的,望向一旁的黎簌染,实在搞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跟小猫无障碍交流的。 黎簌染尴尬地笑笑,让她先办事,自己则是揪起秦浔笙的耳朵往没人的地方走去。 待到秦歆他们走远,黎簌染才抱臂发问:“想吃烤鸡?” 秦浔笙连连点头,小胡子一颤一颤的。 “可以,但要先把胡子剃了。” 说罢,她从乾坤袋里找出刀片。 “魔尊大人,许久不见,一见面就要剃胡子,您也太让人心寒了!” 男人快步后退两步,默默挤出两滴泪,抱着黎微墨,用他的背脊毛擦眼泪。 黎微墨扑腾着爪子跳到地上,甩甩毛发上的眼泪,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我毛脏了,不是漂亮猫了。 想到这里,晶莹剔透的宝石眼睛也氤氲起水雾,马上要掉小珍珠了。 黎簌染赶紧抱起来哄,“你看看,你的胡子都把小乖猫扎哭了!” 黎微墨哭得更凶了。 秦浔笙不得已,捏了个诀剃掉了络腮胡子,这是魔尊离开后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 瞧着男人剃掉胡子后干净白皙的面庞,黎簌染很是欣慰,拿出手帕给儿子擦擦毛,许诺回去后一定好好给他洗洗吹吹,小家伙这才止住眼泪。 秦浔笙虽然年岁很高,但也曾是修仙人,年龄早就止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本是年轻俊朗的容貌,偏生喜欢留络腮胡子,又好喝酒,当初黎簌染刚见他的时候就是一副酒鬼流浪汉的模样,实在无法与魔域长老对上号。 要带他借住秦家,自然也该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好歹得有个正常人模样。 黎簌染又找了件之前给凌汐买的衣服丢给他,让他将一路饱经风桑配色阴沉的服装换下,大概是当初买衣服时太顾及凌汐的气质,这一套换下来倒是让这个小老头多了一种儒雅君子的气质。 秦浔笙的样貌的确也是无可挑剔的,毕竟他的后人秦歆都是那般貌美,这个老祖宗肯定不差。 回到住处,秦歆已经都安顿好了,得知秦浔笙是黎簌染的一位长辈,又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房,只不过离她们姑娘家的下榻处稍远一些。 两只小狐狸想跟黎簌染说说话,便留了下来,秦歆打着瞌睡回了房。 见外边没了动静,黎簌染张开结界,望向桌子上的小纸人。 “魔尊丫头,为什么我不能在你房间议事?” 小纸人发出秦浔笙的声音,蹦蹦跳跳,很是焦躁的样子。 “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天晚了。”说罢,她拆开刚买的烧鸡,给两只小狐狸加餐,黎微墨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就坐在旁边看他们吃。 “是我让魔尊大人担心了……”小狐狸闻着香香的烤鸡,想到自己没办好事,害得她多走一趟,愧疚心更重了。 “你没事就好。”她扯下一只鸡腿放到它面前的小盘子里,又将另一只鸡腿给狐狸弟弟,“也是我忘了,你一直远离人世修炼,突然让你去村子里,难免容易遇到麻烦。” “魔尊大人你真好!”小狐狸不知道该说什么,用脑袋蹭蹭她的手,顺滑蓬松的毛发弄得她手心痒痒的。 “哥哥你是为什么被抓了?”狐狸弟弟一边吃肉,还不忘了关心一下哥哥失踪的缘由。 小狐狸低头叹了口气,红色的大尾巴耷拉了下来,将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 黎簌染撑着下巴,原来被小狐狸救过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就是井宁。 井宁想在井家村生活下去,也想复仇,女扮男装,并在秦歆的帮助下,一步步创立了回春堂,成了现在的风光无限的模样。 “魔尊大人,小少尊,既然我想找的人找到了,以后就不多叨扰你们了。” “想来随时都可以,不过我们应该也快离开了,到时候我娘亲把狼族幼崽救回来。” 黎微墨两只小手撑着下巴,晃着腿趴在桌子上看小狐狸哼唧哼唧吃饭。 两只小狐狸点点头,也不知是烤鸡太好吃,还是因为得了喜欢的消息,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也晃了起来。 第183章 云月到来 送走两只小狐狸,她也终于有空跟纸人那边的浔笙长老说话,捏住小纸人放到桌子上,却见残华剑不知何时提着一沓纸跑过来。 黎簌染指了指一旁的矮桌,让它去陪睡不着正画符的黎微墨玩儿去,残华剑嗡嗡两声,飞了过去。 “什么东西嗡嗡的?”纸人在桌子上乱跳。 “说回正事,我发现有一群势力要重建沉渊台,召唤邪兽祸琅,还让一个魔修发布魔召令,将召唤祸琅的罪名推到魔族身上。” 她又将方才捉到云黎时所听到的一些情报不管真假都说了出来,本以为他会怒火中烧直呼岂有此理,谁想到纸人却非常平静。 就在她怀疑是不是纸人的联络已经断掉时,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叹息:“我当初就是见他们失了本心,无奈之下去了魔族。” “我还以为你跟靳绍一样是被赶出来的。” 黎簌染挑眉,秦浔笙是三四千年前来魔域的,难道沉渊台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谋划的? “与沉渊台无关,当时他们觉得妖族与灵兽修炼缓慢,又要吸纳天地灵气,抢占人修的资源,便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惩戒这些生灵,让它们再也无法修炼。” “我当时就跟那些小辈打了一架,挫挫他们的锐气,结果那群小兔崽子耍阴招,刚好越弦路过救了我,就跟他去魔域了。” “所以,按你所说秦家有人用妖族试药,八成是真的。” 小纸人躺倒在桌子上,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 “原是如此……过几日你陪我去秦家。” 秦浔笙犹豫了些许,还是答应了。 翌日,秦歆一大早过来敲响房门,说是有个姑娘被送来求医,感觉像是黎簌染要等的人。 黎簌染赶忙下了床,迅速整理发髻出了门,在医馆见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云月。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少女苍白无血色的脸以及血肉模糊的双腿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一下。 书中描写她被族人驱逐并打断了腿,浑身是伤的在霄默城乞讨,被路过的萧缙所救。 作者着重描写云月虽浑身是伤,但澄澈的瞳眸以及姣好的容颜让人一眼难忘,残破衣衫下雪白的肌肤更是让人挪不开视线。 如果不是这么貌美的乞丐,大概率萧缙是不会随意插手的。 明明是她家大猫的徒弟,好的品格是一丁点儿都没学。 然而书中只顾得描绘云月漂亮,却没想到这身上的伤是真的重,秦歆说得亏遇到了她,不然再晚来一会儿腿都要废了。 秦浔笙听着消息也赶了过来,看着床上已经包扎好的病人,眉头一皱:“哪个庸医给看得?这么包扎,只能顶一时,这腿迟早要废!” 秦歆扭头看向正往床边凑的青年,样貌尚佳,只是瞧着颇有几分眼熟,一身素色的长袍简单却又不失华美,显得这人俨然透着世外高人的气质。 但即便再怎么神秘,也轮不到他来质疑自己的医术:“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念在你是梨酥的长辈,我不跟你多计较,但我是药仙宗宗主之女,自小便是医修,医术不说是第一,那也比一般医修要精进!” “冤家路窄,药仙宗越来越拉了……”秦浔笙翻了个白眼,世外高人形象全毁。 “别吵了,你来。”黎簌染拽着他的胳膊丢到床边,放下狠话:“治不好这辈子别想喝桃花酿。” 秦浔笙稳住身形,完全不怕魔尊上司的威胁,甚至试图讨价还价:“治好了能先给我两坛吗?” “现在没有,回去给你。” 得到了上司承诺,嗜酒的三长老立刻提起了精神,将无关人士都赶走,又偏生将秦歆留了下来,韦德就是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露一手。 过了一会儿,只见秦歆脑袋懵懵的走了出来,显然是被秦浔笙的医术震撼到了,扑到黎簌染怀里噘嘴:“你快赶走他!他是个老庸医!” “他……做什么了?”黎簌染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少女杏子眼泪蒙蒙的,很是楚楚可怜。 “他把我的灵植和药草都用了,还专挑最贵的……” 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眼泪,亮出自己空空的乾坤袋,嚎啕大哭了起来。 秦浔笙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瞧着她的模样,啧啧了两声,摇摇头:“有好东西不拿出来用,还医者仁心呢,呸!” “哪有人腿受伤用解酒的药草!?” 秦歆呜呜咽咽,抱着姐妹的胳膊控诉,黎簌染瞥了一眼这个诡计多端的小老头,却见他步子加快,捞起地上的黎微墨就跑没影了。 黎簌染只好努力哄着怀里的小丫头, 将师尊檀依炼的丹药拿出来赔礼道歉,又进屋看了看尚在昏迷中的云月,跑去揪臭老头子耳朵要出门。 走出住处,她用神识探了探四周,在门口发现了一点熟悉的魔气。 原书里云月伤势恶化昏迷后根本没有人把她送去就医,是萧缙凭着自己曾经医修的经验以及强盛的灵气将人救下来的。 而现在萧缙没有来霄默城,云月却被送到了医馆,秦歆也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是她家师妹接的人,来人将云月撇下就走了,也不多说什么。 根据这点残留的魔气,她确信那人应当是云黎,但他又为何知道秦家人一定会救云月呢? 黎簌染总觉得他有些熟悉,凌汐也这么认为。 “去哪儿啊?”秦浔笙抱着黎微墨,一路跟在她身后。 昨夜井家村行尸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霄默城,现在虽是白日,路上行人却极少,不似昨晚夜市那般热闹。 “老头儿,前些阵子我在这里碰到个疯癫的树灵,他说他是飞升过的修士。” 一路从镇子上走上井家村的路,刚一进村子,一股血腥气混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传来,昨夜的行尸之变毁掉了整个村庄,刚收完药草的田垄间已是蓄满了血水,荒凉冷寂。 这味道实在是难以忍受,黎簌染拿出染墨,御剑而起。 “飞升过的不应该都在上界吗?”秦浔笙抱着黎微墨,不忍看村子里的惨状,召出飞行法器继续跟着。 “我不知道,看样子是被天雷劈傻了,等清醒时应该能问出些什么。” 两人一崽飞过血海,终于在茂密山林间找到那棵叶子枯黄的巨树。 落叶纷飞,树干上光秃秃的再无绿叶,仅剩下密密麻麻的红绸随风摇曳,荡起红色的波澜。 落了地,秦浔笙将黎微墨放下,难得神情严肃地仔细观察起面前的巨树,食指曲起,托在下巴处思索,黑色的瞳眸颤动:“这树好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和灵修散尽修为时很像。” 散尽修为?黎簌染蹙眉,仅仅只是保护了那些神女的主魂,应该还达不到散尽修为的程度。 况且,树灵的修为少说也是渡劫期,散尽修为时周围一定会有强烈的灵气波动。 越是强大的修士,波动就越大,甚至会有许多生灵慕名而来感激修士的博爱。 就好似鲸落一般,修为一散,惠济万灵。 但树灵明显不是这个情况,很有可能是被人夺去了修为,那这应该属于不入流的禁术,在仙门是会遭受鄙夷的。 “是你自愿的,还是有人逼迫你的呢?” 她拿出雪骨玉给树中沉睡的灵识传送一点灵气,厚重的树木里传来一声叹息:“是我自愿的,魔尊,有人要改变这个世界。” “改变?”黎簌染心中隐隐觉得跟沉渊台脱不了干系,若是掀起人妖战争,的确会大大改变这个世界。 “他们想要更平等的世界,我认同了,哪怕过去千万年、百万年,也总有人要去赎罪。” “那样才不是平等!杀掉所有的弱小,就能不再有欺压吗?更何况百万年前犯错的生灵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无差别的杀害所有的后人,真的是正义吗?” 如果事情真的跟云黎所说的相符,那么沉渊台,就是人类效仿妖族而所做的复仇,面对整个妖族的同时,让魔族当替罪羊。 难怪佩鸾会告诉她,最近正道总喜欢给魔族扣黑锅,更喜欢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在密谋一个看似正义,实则为屠戮的战争。 树灵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也并没有心思去反驳她,应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拜托她。 “吾之前说过,都是骗局,看来汝已经知道了一些,现在吾只有一个请求,魔尊,汝答应过的。” “我是不会认同沉渊台的!” “不,吾只是想让你汝诉大家,修仙不能飞升,之前的飞升者全部化为了飞灰,神明已经抛弃了吾等,不会再有上界对吾等敞开门扉……” “只有魔尊最适合揭露这些,吾还留着些许修为,传给汝就当是报酬了……” 树灵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将剩下的修为结成树上的一朵晶莹的花朵,落在黎簌染面前。 第184章 意外渡劫 “你将你的神魂和修为都给了谁?” 她没有急着接受这份馈赠,灵修的的修为对于她没有任何价值。 她想知道的是,昨夜云黎一直在她的追捕之下,肯定是没有时间来此拿走树灵的修为。 沉渊台在这里还有别的同伙。 “你不会想知道的……” “是我打不过的人?还是说,是我熟悉的人?” 如果是打不过的人,树灵肯定不会闭口不提,想来是她认识的人。 如果是不认识的名字,肯定不会让她不想知道。 树灵沉默了,没有进行回答,这让她更确信自己猜的方向没错。 “我不需要你的修为,不管沉渊台是为了什么,也绝不能召唤邪兽危害世间。” “它对汝有用……沉渊台也是,它对魔族有利,汝等难道还想过着被唾弃的生活吗?” “我们魔族不需要通过篡改历史来获得认可。” 黎簌染没有回答,作为魔族长老的秦浔笙率先开口。 千万年前的事他们不了解,但绝不会因此便轻信某个势力的只言片语,从而参与对某个族群的讨伐中去。 “哪怕真相如此,魔族居然会是这种选择……” 树灵低吟一声,好似对他们的回答实在是难以理解,可黎簌染不会动摇的,哪怕曾经的大魔头越弦还活着,想必也是这个选择。 “前魔尊就不是这样……” 甫一想到越弦,树灵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恍然提起那位前魔尊,多少让她有些意外。 她不由得望向一旁的秦浔笙,只见对方面色严肃,一听到前魔尊这三个字,唇瓣紧绷,应是回想起什么。 难道当初一心为魔族的好魔尊越弦会选择与正道对抗,正是因为知道了古神战争的真相,想洗刷魔族万万年来的冤屈? “你别想因此诓骗我家魔尊,她年纪还小,但我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秦浔笙一个箭步上前将黎簌染拉走,远离树灵落下的那朵灵气凝聚的花朵,满脸都是防备,又抱起黎微墨,很是警惕的样子。 “哎……魔尊,会知道的。” 树灵不再劝解,只是沉默地叹气。 见他这样,显然是不会再告诉她更多,甚至想要劝她也加入。 黎簌染不禁怀疑起这到底是什么邪教,居然让一个自称飞升过被神打下来的远古修士甘愿散尽所有修为。 她转过身,拽起秦浔笙的袖子想走,猛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我答应了你的要求,理应接受你的报酬,不过我是魔,用不了它,是不是可以将它存在某个容器里?” “例如……月璃珠?”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低笑 :“汝很敏锐,但方向错了,而且,汝可以现在使用它……” “快走,你已是出窍期圆满,要是接受了……” “等等,秦老头,他是灵修,按理来说……” 秦浔笙一把抓住她的手,脚步更快了一些:“别的灵修不行,他肯定行!” “为什么?”他怀里的黎微墨转了转眼睛,这疯癫树灵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吗? “因为灵气和魔气都来自于神,他飞升过,他的灵气受过高等天劫的洗礼,自然也能被魔气吸收。” 黎簌染恍然大悟,所以当初越弦突破渡劫期,正道争先恐后地去讨伐,佩鸾说是为了找修炼秘籍,或许是为了抢魔尊死时散出来的修为。 “没事没事,魔修一个境界一堆瓶颈,不顿悟很难突破的!” 她倒是不怎么着急,想劝他不要太慌乱,却还是被他拽着走。 “你至于贪这点儿么?” 秦浔笙把她丢到飞行法器上,将黎微墨也放上去,自己费劲爬了一半,突然掉了下去。 黎簌染不是贪这点修为,她只是想搞明白云黎的同伙到底是不是秦歆,她不想再跟好友猜忌,就像当初的雪如。 “诶……你怎么回事儿?” 她召出佩剑刚想托住他无果,跳下去拉他,却听得背后传来呼喊声,眼前的人在触碰之间化作纯白的花朵猝然钻进她的眉心。 回头看见正抱着黎微墨一脸焦急地呼唤着她的秦浔笙,才知道自己被幻术骗了。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经脉间流淌,与原有的力量交织纠缠,最终同化,无尽的力量冲进体内,隐隐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被冲破。 她想施术御剑,只觉得丹田中不断凝聚力量,晴空中凝聚出几朵乌云。 莫非是她的劫云?可她自从神陨魔境里出来后,从来没有顿悟过,怎么会突破? 虽是这么想,但体内翻涌起的力量让她不敢懈怠,树灵的修为将她体内隐藏起的魔气全部激发,再加上元婴被修补,魔气畅通无阻。 一时间,体内难以压抑的魔气振起强大的波澜,震慑方圆百里。 黎簌染这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是要突破了。 趁着劫云还在凝聚,她传音给秦浔笙,让他带孩子远离。 方才的魔气外泄肯定已经引起不少正道的注意,她必须设下结界,尽快渡劫。 黎微墨趴在秦浔笙的头顶,很是担忧地昂着小脑袋望向她离开的方向,赶紧从乾坤袋里放出残华剑。 一身灵气神采飞扬的仙剑也感受到事态不对,拍拍黎微墨的脑袋,迅速飞去找黎簌染。 “小黑,别担心你娘,伯伯先将你送回去,一会儿来给她护法。” 秦浔笙抱着孩子,也不禁回头看了看后方的情况,却发现方才还威慑力强大的魔气不知何时隐匿了起来,一时间难以探查。 天边乌云密布,乌压压凝聚在无垠的天空之中,眼前视线开始变得阴暗,好似瞬间到了夜晚。 劫云的威压令人难以喘息,这样密集强大的劫云,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令人心生畏惧,疑惑的同时也难免为黎簌染捏了一把汗。 “这劫云比魔域的时候还要可怕……我娘会不会被劈傻啊?” 见莹白色的剑气消失在黑暗中,黎微墨心里也隐隐发慌,不敢挪开视线,哪怕知道自己不走只会给他们添麻烦,可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不会不会。”他捂住小家伙的眼睛,驱使法器的速度更快了。 茂密的树丛中,黎簌染好不容易收敛了魔气,回去踹了树灵两脚,运用体内胡乱往外冲的力量设下结界。 又怕有些不牢固,再用灵符设了一道隔绝气息外泄的结界,这结界本是为了捉魔修所用,也正好能给她打个掩护。 山上还有不少妖族,她准备迅速下山,到无人空寂的井家村迎天劫。 身后又传来树灵的声音:“一个仁慈的魔尊,怎么可能会遇到瓶颈?” 她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仁慈的魔尊,怎么可能会像其他魔族一样次次突破都是瓶颈需要顿悟? 她迟迟不突破不是因为瓶颈,而是实力还不够,树灵这么一推,直接就突破了。 “天道承认汝,魔族才是正统……” “你别废话了!”黎簌染回头又踹了两脚,忍着情绪不使用体内冲天的魔气轰他。 树灵不说话了,似乎是想静静地看她如何渡劫。 黎簌染迅速御剑往井家村的方向飞,同时将结界缩小,远离妖族居住的山头,第一道天雷却不等她准备,瞬间劈了下来。 —— 此时的药仙宗内,几位长老带着弟子们正迅速筹备人手与物资,准备赶去天劫所在的地方。 方才冲天的魔气同样波及了秦家本家,却只是让空气震了震,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但这样强大的魔气和天劫势头,基本上能确定那贸然在秦家地界渡劫的魔修就是魔尊。 趁着宗门大乱,凌汐拿出自己的琴,在无人顾及的间隙隐入秦弈后院一片竹林中。 “铮”的一声琴鸣,清冽空灵的余音伴着淡淡的灵气于空中泛出幽蓝色的波纹,水一般流淌,倏地好似碰到了什么,散成微弱的星辰。 凌汐又弹了一个音,来回试探了几次,终于发现了被重重结界和符咒隐匿的一个地下入口。 手下琴音连成曲,流水般发起犀利的攻势将结界都震碎。 若非残华剑跑了,他不至于用这么高调的法子。 若是平时,秦弈一听到他的琴声,别管多远都会跑过来纠缠。 现在都忙着去讨伐魔尊,秦弈肯定也无暇顾及这里。 他刚踏出一步,身后却传来一个清亮柔软的女声。 “仙尊好雅兴!” 第185章 渡劫 来人身着一袭碧色长裙,发间珠花摇曳,容貌精致,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的微笑,狭长的眸子望着他手里的琴,捧场似的拍了拍手:“许久未闻仙尊的琴音了。” “是特意来弹给我听的吗?” “你想多了。”凌汐收了怀里的琴,被当场抓到,也完全没有任何局促,十分坦然地往竹林内走去。 “仙尊且慢。” 秦弈快步上前将他拦住,衣摆逶迤,春风拂柳一般尽显柔色与美貌,只是手不如女子那般纤细,让这份美丽多了几分违和。 凌汐侧身避开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透着冷意,不愿多给他一个眼神,不疾不徐地走向隐蔽的地下入口。 “不过是个酒窖,仙尊是觉得我会欺瞒你什么吗?” 被冷落的秦弈又迅速上前,这次成功让对方止步并看了自己两眼,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瞥,对上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难免恍惚了一下。 “酒窖……需要这么多结界?” 凌汐瞥了他一眼,纯白的衣袂带起枯黄的竹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进竹林中。 “仙尊想看就看吧,这是我二妹妹酿的酒,她人已经不在了……” 秦弈眼神闪烁,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掀开隐秘在枯叶间的地窖门,淡淡的酒香弥漫。 地窖内部不大,站在上方一览无余,能看见简单的石壁和密封好的几坛酒。 凌汐用神识探了探,地窖里再没有别的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他垂下眼眸,他对秦家小辈印象不多,只是听说过秦弈这个二妹妹是在百年前灵气枯竭时陨落的。 他收回神识,避免打草惊蛇,没再纠缠,转身离开。 秦歆连忙跟上:“仙尊是想找什么吗?” “碧落镜。”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神色淡然。 “仙尊真爱说笑,碧落镜不应该是被天枢门和长雨仙派盗走了吗?” “魔尊的话你信?”蓝眸透着几分凌厉。 “不若我们一起再去问问那魔尊?” 秦弈笑笑,宛若妖艳的牡丹花,一双狭长的眸子润着水色,当真是比女人还要娇媚。 凌汐自然懂他的意思,看来这次秦家意图活趁机捉魔尊。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那个方向离黎簌染他们很近,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秦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方走出院落,便见一位白衣青年从门前行过。 青年眉目俊朗,黑发简单扎起,利落凌厉,神情肃然,看了眼凌汐,抬手行礼,又看见其身后的秦弈,不禁开口催促:“快些,长老们已准备启程。” 秦弈撇撇嘴,满是不在意的样子,青年似乎已经习惯他这般反应,也不恼,径直离去。 凌汐蹙眉,感觉有一股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在周围萦绕,盯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又望向远方乌压压的劫云。 “那人是我秦家药仙宗的大师兄,也是一个天才,叫姬文绯,年轻修士里名声很大。” “这人一身浩然正气,但总造杀孽,不过杀得都是些妖孽……” 见他这般盯着别人看,偏偏不舍得给自己一个眼神,秦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以凌汐不闻窗外事的性子,肯定也记不住这些小辈的名字,更不会多花心思去了解。 “听说过……”他淡淡道,只记得这人上一世被萧缙打死了。 秦弈目瞪口呆,这种无关紧要的人都能记住名字,还会多看几眼,而与他秦弈认识了那么久,就是不愿正眼看他,可见他是对自己有多讨厌。 而更令他失望的是,凌汐并没有想帮助秦家一起讨伐魔尊的意思,而是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一句话都没留下,不知去往何处。 失望透顶的秦弈只能晃着步子去找长老。 —— 此时的霄默城外依旧乌云压城,人们皆知这是什么不祥之兆,纷纷闭门不出。 秦浔笙将黎微墨送回住处,整个秦家落脚处的修士们都已不见踪影,包括秦歆。 问了人才知道,秦家本部有人要来讨伐魔尊,秦歆她们去接应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趁着魔尊被天劫削减精力,任凭魔尊突破后境界再高,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安顿好黎微墨,秦浔笙赶紧往井家村赶。 此时的黎簌染已经扛过第七道天劫,却并没有别人所说的那么精疲力竭。 她上一次历劫是在离开神陨魔境的时候,因为魔境里修为长得太快,没有历劫,魔境一开,就把之前的天劫全补上了,噼里啪啦劈了几十道,所以历劫格外吃力。 最后一道天劫渡过后直接被劈晕了,才有了凌汐将她救走一事。 而这次的天劫虽然看起来特别狠厉,但真要用术法对抗起来,根本没有多么困难,想来是之前那次历过的劫又多又狠,衬得现在这九道天劫并没有多么骇人。 周围魔气翻涌,幸亏她提前布下了结界,不然难以控制的魔气很容易影响周边生灵。 灵气也是如此,所以魔族渡劫在魔域,灵修渡劫在宗门或者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是怕天劫和外泄的灵气魔气意外中伤生灵。 她再度运转元婴中的力量,将周围的魔气凝聚,准备迎击下一道天雷。 睁开眼,又看到白莹莹的仙剑在周围乱窜,随手弹了一把残华剑嗡嗡的剑身,叹气:“你说你个仙剑凑什么热闹?” “这里魔气那么重,把你整废了可怎么办? “快走吧,一会儿渡完劫有人来接我,你陪黎小黑玩儿去吧。” 残华剑摇摇头,它是千年的仙剑,怎么会因为魔气而废,既然它都从凌汐那里逃走了,怎么也应该帮上点忙。 虽然现在一点忙都没帮上,这一道道强大的天雷都被黎簌染轻松化解了。 正说着,第八道天雷落了下来,破空之势像是要劈断山脉,精准地往黎簌染头上砸,面前只剩下刺眼的白光,仿佛要将一切劈成飞灰。 黎簌染操纵魔气,踹飞身边的残华剑,闭着眼睛迎下天雷,震荡的额魔气与雷闪相撞,震天撼地。 气势很强,但好在接下了这道雷,元婴又稳固了许多,每一道天雷都是对经脉的与元婴的洗礼,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炼化才能适应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最后一道雷了,你也派不上什么用途,去玩儿吧,可别让正道看到你,以为魔尊跟时衍仙尊有关系,把你们一人一剑当成了叛徒。” 堪堪炼化了一番身体里的力量,她又拍了拍被魔气震开又螺旋飞来的残华剑。 仙剑立在半空沉默了些许,好像是在思索她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朝着结界外飞去。 黎簌染也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次的天劫只是看着强势,威力不大,就算第九道雷劈下她应该还是有力气对付正道的追击。 霄默城是秦家的地界,她的天劫这么轰轰烈烈,秦家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第186章 魔尊马甲掉了…… 第九道天劫也是最后一道,显然比前几道更要强势,天雷格外壮阔,犹如天边飞流直下的瀑布,凶狠地从厚重的劫云中劈落。 凌汐比药仙宗的人到的早,他感应着残华剑的方位,向着井家村的方向赶去,这方向离劫云越来越近,难免让他有些不安。 魔尊渡劫,为何黎簌染会在劫云的范围内? 他御风而去,脚下缩地成寸,在灰暗的天地间落下一抹纤尘不染的背影,最后一道天劫劈下,震荡天地,他抬手挡过天劫的余威,眉间难免染上焦急。 昏暗的视线中,一道亮白的影子破空而出,正是泛着莹白仙气的残华剑。 仙剑见到凌汐,急忙朝他飞去,发出嗡嗡的铮鸣。 “染染和阿墨呢?”他问。 残华剑用剑尖指了指魔气中心,又指了指霄默城的方向。 凌汐了然,黎簌染和孩子不在一个地方,那么多半是在魔尊身边了。 “你去陪孩子。” 他吩咐道,残华剑得了令,迅速飞走。 望着最后一道天劫下震荡的大地和四溢的魔气,凌汐朝着明显是由黎簌染所布下的结界方向赶去,指节隐隐有些发白。 这魔尊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让她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陪人历劫。 黎簌染呕出了一口血,浑身被震的有些发麻,飘在空中宛如落叶一般一点点下沉。 眉心有些温热,额间绽放出亮丽的红莲状印记,这是魔尊专有的红莲印,昭示着魔尊的身份,若非魔尊主动亮出,便只有使出全部功力时才会显现。 没什么大用,越弦发明它纯是为了好看,至于为什么是红莲,她也不清楚。 但这种情况让她感觉有些不妙,最后一道天雷有一种要把她直接劈碎再重塑的感觉,让她不得不使出所有力量去缓冲。 出窍期塑造全新的神魂,而分神期则是将神魂分离,并塑造出全新的身躯,是脱胎换骨的过程,身体上自然会承受极大的疼痛。 原来前八道天雷都是一点点改造炼化,第九道必须把整个人都劈一顿。 不过还好,这次及时顶住了,没把她劈晕,天边的劫云已经开始慢慢消散,等她恢复点力气,就赶紧找个地方隐藏,待眉间的红莲印消失再回去。 可现实却给她结结实实一道重锤,一股浓厚的灵气带着格外凌厉的气势打碎了她设下的结界。 劫云已经在慢慢消散,一缕阳光照射在身侧,为了省点力气尽快炼化突破后的力量,她本想如落叶一般往下飘,不费力去御风。 可这变故让她不得不运转体内充裕但尚未掌控的魔气去荡起疾风,以遮掩自己的身形,并尽快逃逸。 但那股灵气的主人却并未因此而有半分停顿,叮叮淙淙流水一般的琴音裹着灵刃掠过耳边,像是在试探些什么。 黎簌染这才觉得这琴声有些熟悉,待隔着疾风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后,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没有过多的思索,她觉得还是逃走更好,大猫虽然脾气不错,但对魔尊的偏见太深了。 至少等红莲印消失后再解释。 本来看到渡劫的魔修是她,凌汐就已经很意外了,方才出招没敢多凌厉,也是怕误伤她。 又看见她扭头就跑的动作,好像十分怕他,心里更觉得闷闷的,迅速拨动琴弦破了疾风,拽住她的袖口。 黎簌染下意识地回头,连忙抬袖捂脸,可为时已晚。 破空的阳光照在的她有些凌乱的发间,衬得眉间的血色更加妖冶,琥珀色的瞳仁透过残破的薄纱袖摆对上那双蓝眸,带着慌乱与错愕。 凌汐眼眸颤动,拽着她的袖子往怀里靠,另一只手顺势扣住她的腰,默默按住她的肩膀,阻止逃跑。 “越弦还知道将红莲印放在手背,你怎么放在了这里?” 黎簌染心凉了一大半,从没想过自己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掉马,但见对方面色沉静,没有责怪之意,只能默默回答:“因为好看……” 这个印记的确好看,如果不好看,越弦才不会发明它,自己当初也是觉得好看,还方便,才让越弦给她点到了眉心。 这样一想摆明身份,就直接让红莲印显现,也不用像越弦一样举着手背给人看了。 只是没想到,这又方便又好看的红莲印还是害了自己。 “的确好看。”他沉吟,淡淡的笑容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黎簌染的脑袋靠在他的肩窝,仰着头,心里将这抹微笑从角度到语气分析了十几遍,还是猜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与她所设想的愤怒亦或者是失望的反应大相径庭。 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天边的劫云已经要散完了,凌汐将她抱起,拿出鲛纱将她兜头盖住,落了地又御风往葱翠的山林间飞去。 “我没受伤。”她将脸上的鲛纱拽下攥在手里,眼前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抬头望着他。 然而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还有略微颤动的喉结,呼啸的风吹着他肩旁的发,弄得她脸上痒痒的。 凌汐带着她朝着无人的深林中隐去。 看来他也是想到了要等红莲印消失才能回去。 凌汐找到了一处临水上游的地方,设下结界,取水沾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 “药仙宗的人会来。”没有过多说什么,他又用手帕擦掉她手上的脏污。 面上透着无奈,手上动作却轻柔,像是对待犯了错但又舍不得打的孩子,只能皱着眉冷着脸给她收拾残局。 收拾干净了,他又让她坐好,拿出梳子沾了点溪水帮她整理发髻。 全程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面色格外沉默,黎簌染也不敢说话,默默地揪着手边的小草。 历完劫后的她就像十几天没整理的乞丐,肯定是不能一身狼狈的回去,就算没人将她和渡劫联系上,那也不好解释。 所以只能任由他摆弄。 但凌汐给人梳头的时间格外漫长,黎簌染都快把手边的草地薅秃了。 看着地上光秃秃一片杂乱的草根,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施了点小术法帮小草再长出来。 可刚历完劫,浑身经脉受到重塑,还有些不适应,隐隐有些发疼,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疼?”本想再扎两个小揪揪的凌汐收了手,连忙给她拆掉。 “不是……”她刚想解释,但感觉他手上的动作有些奇怪,根本不像是在挽发髻。 “好了吗?”她试探着问。 凌汐有些无措,刚才见她头发这么长,又好不容易梳顺滑了,绸带一般,就忍不住玩了玩。 现在都有点忘了发髻该怎么挽,脑子里开始搜索最简单的发髻样式,最后迅速挽起,又将之前收在储物戒想送给她的花朵拿出来,簪进发间。 只是之前只在书上看过挽髻的手法,真正实操起来多少有点缺陷。 黎簌染摸了摸有些松散的头发,就着流水的倒影粗略看看,还算满意。 她现在可没资格挑挑剔剔,等回去以后,就该她认错坦白了。 浑身上下都在疼,也走不了山路,回去的时候凌汐沉默地抱起她,似乎还是有点生气,也不多说什么,一路上沉默无比。 下山的时候碰见乌压压一堆修士御剑在井家村和山间乱窜,凌汐想避开,一个青衣女子却眼疾手快,迅速凑了过来。 待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时,面容艳丽的青衣女子瞬间黑下了脸。 “滚开。”凌汐难得用这般冰冷的声音骂人,他教养很好,说不出更重的词。 “她谁?”秦弈皱眉,与黎簌染对视。 “道侣。” 凌汐绕过他离开,黎簌染扭过头望了一眼被甩在后方的青衣女子。 那样漂亮的人,又是风风火火御姐型的,方才话中带着醋意,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不得不说,是个强劲又有个性的对手,黎簌染都有些喜欢这样的美女了。 正出神呢,脑袋突然被人扳了回来,只能望着那双冰冷的蓝眸尴尬地笑笑,又觉得他的视线里多了几分幽怨。 “梨酥?”远处飘来清脆的铃铛声,秦歆迎面跑了过来,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意外:“怎么了?上山崴到脚了?” 黎簌染点点头。 “看你这样子,没受那天劫影响吧?” 黎簌染点头。 秦歆也像是松了口气,叹道:“真是吓人,那天劫的威力,肯定是魔尊没跑了,我爹都赶来了,让我们掘地三尺,说那魔尊不死也是半残。” “仙尊,拜托您送完梨酥也来帮下忙吧,您修为高,没您坐镇,我们都不安心……” “看在我帮您照顾妻子孩子的份儿上~”秦歆央求道。 “除魔卫道,分内之事。”凌汐简单应道。 秦歆高兴地欢呼,跑去忙了,嘴里还在嘟囔:“真是想不明白,魔尊怎么会在这里渡劫。” 走出荒无人烟的井家村,凌汐也叹了口气,低头靠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弄得她耳朵发烫。 “我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在此渡劫,魔尊大人?” 第187章 我不同意 黎簌染一个激灵,只觉得四周的风过于沉寂,耳边的热意也跟着烧到了脸上,抬头望着他沉静却透着探究的表情。 心虚的感觉似是纠缠翻涌的浪,激得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默默将手往下摸,试图掰开他的手:“我,我能走了,放我下来……” 腰间扣着的手又紧了紧,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掰不开。 “前些日子还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的小猫,却将这种事欺瞒至今……” 这质问中还隐隐带着几分幽怨和委屈。 黎簌染绷直了后背,默默移开脸不看他。 “我也是想找个好时机告诉你的……” “什么好时机?”他声音低沉。 见她没有回应,又伸手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叹气:“你也不知道,对吗?” 黎簌染沉默点头。 “你怕我知道后会对你不利?”不用她说,凌汐何等敏锐,自然清楚她的顾虑。 “以前是这么想的……”她尴尬地笑笑,眼神飘忽。 “现在只是想不出该怎么开口,魔尊身上那么多风言风语,万一你信了,觉得我在欺骗你……” 后边的话不用说,他也清楚,她顾虑自己魔尊的身份被识破,会让他怀疑现在善良单纯的黎簌染都是装的,凶残狠辣才是她的本性。 他垂眸,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清澈的蓝眸中透着无奈:“我只会觉得那些流言有问题。” 见他竟是如此回答,黎簌染心底虽然高兴,但又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危险:“你是正道的天才仙尊,怎么能随便相信一个魔族?” 凌汐抬眸:“不是随便相信,我只相信你,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也让人猜不出话中的“曾经”是否跟黎簌染并不记得的前世有关。 “你可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她笑,还好自己有良心不会干坏事,不然大猫这个脾气,可要吃大亏了。 他眸中闪过疑惑:“不是情话……” 黎簌染抬手撩走他脖颈间缭乱的发丝,唇角勾起。 仙尊真是,撩而不自知。 话都说开了,凌汐也不再强势,约定好回去后与他细说魔尊之事,便依着她将她放下自己走。 黎簌染落了地,身上的疼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体内格外充盈,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她脚步轻飘飘:“我都分神期了,以后除了我爹,谁都不怕了!” “嗯。”他只是牵着她的手,跟在她身后。 风吹得有些凉,天边阳光正好,洒在灰扑扑的小路上,却不见有多少温暖。 她捏紧了相牵的手,心底有点怀念毛茸茸的猫爪,视线也跟着思绪飞向了天边。 指尖摩挲着她泛凉的手指,凌汐知道她冷,拿出一件羽衣披在她身上,她却突然跑了两步,朝着天边的人影招招手。 急速飞行的秦浔笙没有注意到地上的情景,径直朝着后山飞去,飞行法器都要着了火。 黎簌染撇嘴,丢出染墨去追他。 突破后术法越使越轻松,魔气驱使的佩剑比以往飞得更快,不多时便将人带了回来。 “你咋渡劫这么快捏?” 秦浔笙落了地,掏出一瓶丹药给她,渡劫太仓促,他只能翻出这点儿。 “凑活用。”说着,才瞧见她身后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白衣修士,蹙眉:“这谁?” 凌汐愣愣地拿着羽衣,看着被染墨剑带回来的男人,身上还穿着之前黎簌染给自己买的衣裳,眸色沉了下来。 “他是小黑的爹,你礼貌一点。”黎簌染推开想凑近观察的秦浔笙。 “哦,就你说要带回魔域的那个?”秦浔笙退后两步,打量的视线还是毫无保留地落在对方身上。 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看着这白衣飘飘超凡脱俗的气质,便知肯定不是个普通的修士,最终眉头一皱:“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同意也没用!”黎簌染拍了他一巴掌,转身朝凌汐笑笑:“他是魔域的长老,以前是秦家的药王,等回去我给你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凌汐抿唇:“先解释一下他为什么穿着我的衣服……” 黎簌染:“?” “我再给你买新的!买漂亮的!”她急忙承诺,试图哄好他。 知道小猫的领地意识很强,属于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愿意被人送出去,也是她的疏忽。 “嗯。”凌汐应着,他不是想为难她,就是见这个人跟她那么熟络的样子,还穿着他的衣服,非常不开心。 “既如此,黎小黑肯定等着急了,我跟他先回去,你不是答应了秦家帮忙吗?就先去吧,不然他们会起疑的。” 凌汐脸色一沉,这个情形,听这话感觉像是在刻意赶他,更不开心了。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见他面色不好,黎簌染连忙找补。 “我知道。”他叹气,上前牵起她。 知道她是为他着想,可他就是不开心,原因他也清楚,这个魔族长老太讨人嫌。 秦浔笙也不是傻,知道这个白衣修士讨厌他,就更要在他面前乱晃,还总要跟黎簌染说话,势必要气死这个小心眼的猫。 黎簌染被夹在中间,话也不敢说,偶尔阻止一下秦浔笙犯贱,三人沉默地往回走。 黎微墨坐在门口正阴郁着,瞧见自家娘亲居然被父亲带回来了,眼睛立刻亮了,扑到爹娘怀里蹭啊蹭。 显得某位药王很碍事。 当晚秦浔笙默默给左护法大白兔传信,让同事们支支招,怎么去除领导的恋爱脑。 黎簌染去照看了一番云月,按秦浔笙所说,如果要彻底好起来,必须去秦家求点药材,也只有秦家主家灵气充裕,方便养伤。 照顾完云月,秦家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满脸都是遗憾与愤慨,更有几个弟子跟同伴抱怨:“整个山林和城镇都翻遍了,那个天杀的魔尊到底躲到了哪里!?” “据说魔尊这次突破了分神期,怕是很快就要超越时衍仙尊了!” “若真是如此,除了五大宗门的宗主,魔尊根本无人能敌啊!” “宗主里也就只有云山剑宗和罗烟宗有合体期前辈了吧?” 黎簌染越听越来劲儿,四舍五入,他们的话也算是在夸她,心情更好了,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也没注意到朝她奔来的翠青色身影。 直到被秦歆扑倒在地上,后脑勺嗡嗡的疼,她才终于缓过神来,捞起怀里的小丫头:“你怎么没轻没重的?” 秦歆讪讪一笑,手上却攥紧了她的衣角:“仙尊他没找到魔尊,我害怕,还是你身边更安全。” 黎簌染垂眸,回忆起今日的猜测,视线不自觉望向她腰间的荷包。 脑海里浮现起月璃珠发光的模样。 “魔尊不会杀掉我们吧?我跟着你,离仙尊又近,肯定安全,你要不要把黎伯伯喊过来?他最厉害了。” “但是不要喊黎恒,我讨厌话痨。”秦歆拽着她碎碎念,望着庭院里月下婆娑的树影,悲戚道:“死之前好想再见见段翎师姐啊……” 黎簌染揉着疼痛的后脑勺,本想安慰她不要杞人忧天,却因这个名字顿了顿。 她记得段翎是女主之一,是罗烟宗的大师姐,萧缙在罗烟宗仄启的洞府秘境里认识的。 在黎簌染的记忆里,段翎是个英姿飒爽又能温柔做羹汤的女人,又温柔又能打,比黎簌染的娇弱温柔美人人设更招人喜欢。 她倒是不知道,秦歆和段翎认识。 “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黎簌染捏捏秦歆的脸,后者后撤两步,晃晃脑袋,发间铃铛音清脆。 “很熟哦,我超喜欢段师姐!” 一提到这个人,秦歆瞬间来了兴致,拉着她坐在树下想好好说道一番。 “你后脑勺肿了?”秦歆才注意到她脑后的点点血迹。 黎簌染摸了摸,还有点疼,应该是刚才摔得,便想让秦歆给点药粉抹抹。 “都怪我……”秦歆懊恼道,从乾坤袋里摸出药瓶,眼神却瞟到门口进来的两人,手直接僵住。 “梨酥,你说我是先向父亲认罪,还是先向仙尊认罪?” 黎簌染回头,正对上来人的视线,不自觉地望向一边。 凌汐身边的人看着有些眼熟,一身洁白的长衫,墨色长发挽起,眉眼间尽显柔和,亲和儒雅的气质仿若春日的杏花。 “秦伯伯……”她起身行礼,头却不敢低太狠,秦歆也凑过来,心虚地对手指:“阿爹……” “是小簌簌吗?” 秦望竹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少女,凤眼微凝,带着笑意:“许久不见,长这么大了。” “想来该有两百多年没见了,真是越长越和瑜素相仿了。”他摸摸黎簌染的脑袋,还不忘望向旁边的凌汐:“对吧,凌汐?” 凌汐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发间淡淡的血痕:“受伤了?” 黎簌染后背一僵,秦望竹也注意到了,忙拉过她的手。 “我瞧瞧,怎么回事?” “阿爹,是我刚才不小心把她绊倒了……”秦歆连忙认罪。 “怎么还是没轻没重的?”秦望竹责备道,便要施术帮她疗伤。 “伯伯,不必了,这点小伤抹个药就好了。” 她连忙制止,自己的伤无法被灵气愈合,害怕因此被发现是魔修。 “傻孩子,就因为是小伤才要用术法愈合,不然多痛啊?” “别跟我客气。”秦家主只当这孩子见了长辈太拘谨,安抚着。 黎簌染感觉这语气比她亲娘还要温柔,也不知道秦歆每天怎么这么惧怕这位温柔和蔼的父亲。 “我来吧。”凌汐上前拉过她,解释道:“她怕生,回去我给她疗伤。” 秦望竹愣了片刻,转而笑笑:“也好,我让歆歆再给你安排个住处?” “不必了,告辞。”他拉起黎簌染的手,往院内厢房走去。 “我记得簌簌小时候很怕他的……”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秦望竹有些意外。 “对吧?我也觉得很奇怪。”秦歆抿唇:“可能这就是爱情……” “歆歆没有想过找个道侣吗?” 秦歆摇头:“等我大哥嫁出去再说吧!” 秦望竹无奈地摇头:“我不指望他,天天只会肖想凌汐,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 晚风浮动,凌汐帮她挽了发,点了魔石的魔气愈合了伤,刚撤下结界,残华剑便带着一张纸跑了过来,上边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大字。 “魔尊” 它用剑尖指向黎簌染。 “我知道。”凌汐瞟了它一眼,毫无波澜地那梳子沾了点梳头水,淡淡的清香弥漫。 残华剑很是颓然,黎簌染撑着脸看它,带着审视。 合着它练了这么久的字,就是 为了背刺她。 仙剑被她瞪得抖了抖,讪讪地跑出门去找散步的黎微墨。 第188章 也不必如此聪慧 “还疼吗?” 治好了伤,梳好了发,凌汐放下梳子,坐到她对面。 黎簌染立刻摇头,摸了摸脑袋,早已恢复如初。 “嗯。”他唇角勾起笑意:“怎么会在这里渡劫?” 黎簌染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所有经历和盘托出。 一边听着,凌汐唇角的笑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严肃。 “所以沉渊台,竟是与罗烟宗和月陵有关……” 月陵便是五大神兽祥熠麒麟的后人,黎簌染没见过,原书中出场也不多。 “反正跟魔域无关,魔尊都在你手里了,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你清楚。”她撑着脸,玩笑道。 “但是不排除魔族有谁参与其中,到时我再查查。”她补充道。 凌汐点头:“好,但我也并未发现秦宗主有何异常。” 黎簌染皱眉,云黎不知是否可信,他倒戈的理由也很牵强,多半是为了耍她,但也不能因此对秦家失去戒心。 秦望竹一如既往是位温和的长辈,可人心难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染染……” 她抬头,才发觉自己出神了许久,笑了笑:“还有什么想问的?” 凌汐点头:“是谁让你得了红莲印,成了魔尊?” “是越弦。”黎簌染不假思索,凌汐却眉头一紧:“越弦的残识?” “没错,他说这辈子没见过我这么聪慧的,便要把毕生功力都传给我,还教了我很多,等我知道他是魔尊的时候,我已经炼化他的魔骨了。” “我也算是……被迫打工。”她无奈道,当时越弦一本正经地夸她聪慧,她自然而然的就迷糊了。 “从来没人夸过我聪慧诶,越弦是第一个。” 黎簌染趴在桌子上捧着脸,嘿嘿一笑。 凌汐抿唇:“我也夸过,五十年前。” 她摇头:“你只夸过我勤奋。” 大猫沉默了。 她是炉鼎体质,修仙资质平平,全宗门的长老都夸过她长得好看,再就是夸她勤能补拙,其它的就没什么值得夸的了。 越弦虽然话少,但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让她受宠若惊,再加上变强的决心,便直接答应了越弦,接下了管理魔域职责。 “看来你的确有天赋……”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别担心,黎小黑没遗传我,星天长老说他是无量前途。” 灵修对魔修有很大的偏见,纵然他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黎簌染也清楚。 可话音刚落,凌汐的面色更加凝重了。 “你该不会真信了修仙不能飞升的说辞了吧?”她凑上前,握住他的手,轻拍拍安抚,“没准儿就是云黎联合树灵骗我们的,怕你太厉害影响他们的计划。” 凌汐没说话,垂眸沉思。 “我还是要去魔域查清楚……”和之前一样,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查什么?难道树灵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要去魔域查?” 他每次都不说明白,搞得她心痒痒。 “天晚了,睡吧。”凌汐没有回答,起身去唤院内玩耍的黎微墨。 黎簌染愣了愣,既然是要去魔域查事,还有什么是她这个魔尊不能知道的? “你等一下。”她拽住他的衣摆。 “越弦前阵子托梦说想见你,他还有一段残识留在神陨魔境,说是有大事要交代给我。” 凌汐回头望向她,面上是毫无波澜的平和,视线却垂了下来,明显是有心事。 “你猜会是什么大事?”她仔细看着他眼中略过一分慌乱。 她沉下音色:“是你要查的事吧?魔域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外来修士就能进的,你既然想瞒着我,那我也不会放心让你进魔域,更不用说让你进神陨魔境。” “你不会的。”他笑,显然这个威胁对他没有用。 “我总不能不顾魔域生灵的安危。” “给你摸尾巴。”说着,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被塞进她手中。 黎簌染捏了捏,软蓬蓬的手感令人留恋,强压住再多摸几把的心思,松手甩开心心念念的毛绒尾巴:“你别想糊弄我。” 见这一招不管用,凌汐抱着尾巴叹气:“可不可以不问?” “也行。” 他松了口气,收了尾巴。 “反正越弦会告诉我……” 她假装没看到他脸上的阴郁,大步走出门。 这次换他拉住她的衣袖了。 “我告诉你。”他将人拽回自己面前,斟酌着开口:“跟越弦的死有关……” 黎簌染蹙眉,洗耳恭听。 “我之前说过,越弦的死是跟我有关,但也不是沉渊台的原因,越弦得知了一些真相,那真相来自西海,与水神有关,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失控了。” “想来越弦也是想告诉你些什么。” “哦……”黎簌染挑眉,若只是如此,他有必要这么瞒着她么? “我还以为跟冥君有关。”这话轻飘飘的,好似无意间的呢喃,凌汐却听得一清二楚,无奈地扶额,欲言又止,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瞳眸,终究还是难以沉下心:“何时发现我在说谎的?” “你和小黑都不会说谎。” 凌汐的心思有时候也很好猜,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总能暴露出一点什么,她只要盯着他的脸就能看出端倪,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和冥君的关系的?” 她高傲地仰起头:“魔尊的情报网!” “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黎簌染故作神秘:“别问。” 问就是没有,她瞎编的。 找机会再告诉他冥君把他当成凌汐仙子一事,现在她也只是想诓他,谁让他说谎不打草稿。 凌汐视线落在一边,不敢直视她,眼睫微垂,沉默些许,倏地抬起眼眸,蓝色的眼瞳闪过微光。 黎簌染凑到他面前,以为他已经想好该如何说出口,凝眸等他回复,他却起身:“该睡了。” 她还想抓住他的手追问,门外黎微墨抱着两只小狐狸窜了进来。 “魔……”小狐狸望着魔尊身旁陌生的白衣修士住了嘴。 “别怕,这是我爹!”黎微墨将两只小狐狸放到地上,安抚道。 “小妖向尊夫问好。”狐狸弟弟最先反应过来,低下小脑袋行礼。 小狐狸也懵懵懂懂地跟着行礼。 凌汐面上空白一瞬,听到“尊夫”这个称谓,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们过来干什么呀?”黎簌染松开他的手,上前将两只小狐狸都请进屋,设了个隔音结界,关上了门。 “红爷爷见您今天历劫那么危险,还刻意避开了我们藏身的地方,便让我们赶紧送些灵草灵药。” 说着,两只小狐狸将脖子上系着的储物袋拿了下来,倒出许多灵草。 “收起来吧,我不用的。”黎簌染又给它们塞回去,这些小妖都是散修,没有跟着宗门修炼,能拿到的天材地宝很少,她可不能给人浪费了。 “我有很多丹药了。” 再三推搡之下,小狐狸没送成礼,蔫巴巴的用脑袋蹭着她的手:“魔尊大人这么好,我们该怎么报答你啊?” “不需要哦,帮你们也是在帮我们魔族维护口碑嘛。” 哄好小狐狸,又给它们塞了好多吃食,才将它们送走。 质问凌汐的事也因此不了了之,黎微墨规划好晚上睡觉的队列,他躺中间,爹娘躺两边,自己简直就是最幸福的小猫。 吹了灯,黎微墨抱着尾巴很快进入梦乡,黎簌染面朝墙侧躺着,根本睡不着。 凌汐不想告诉她,肯定也不会让她从越弦那里得知,冥君跟魔域有何关系,凌汐又跟冥君是如何相识的,她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脑海里浮现初见树灵时的呢喃,他说……有冥神的味道,是在指她,还是指可能出入过冥界的残华剑? 黎簌染翻过身,正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眸,叹了口气。 “尾巴给我捏捏。”她朝他伸出手,反倒让凌汐有些不适应,以前她总是对他有着些许敬意,可不会这么随意地使唤他。 想来还是对他攒着怒气,不过他也挺喜欢被她这么使唤的,说明在她眼里,他们的关系已经亲近到不用考虑斟酌言语措辞。 凌汐笑了笑,将毛茸尾巴塞给她。 如果尾巴能让她不生气不追究,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翌日清晨,黎簌染醒得早,本以为凌汐早已起床,却发现他正清醒地靠在床边看书。 长长的乌发散落至床上,眉眼低垂,安静专注,晨光透着窗纸撒下朦胧的光,本就温润的眉眼映出几分柔和与慵懒。 见她醒了,他浅浅勾起唇,笑容如玉。 “你和冥君……”黎簌染不死心,话刚说一半儿,手里被塞进去毛茸的尾巴尖。 她沉默,他也沉默。 黎微墨抱着爹爹的大尾巴翻个身。 黎簌染这才发现凌汐还未起床是因为尾巴被他们娘俩控制住,脱不开身。 大尾巴上的毛都乱了,抬头看他正在安静看书,尾巴尖却讨好似的蹭蹭她的手心,惹起一阵痒意。 “越弦的死跟冥君有关。” 尾巴尖立刻僵直,尽管坐在床边的人依旧面不改色的平和看书。 不用问了,黎簌染已经猜到了,凌汐自然知道谎话掺点真话才不容易起疑,因此真相离不开这两个话题。 越弦的死和冥君,凌汐不想让她知道,说明魔尊跟冥君肯定有着联系,至于是敌是友…… 他不愿让她掺和,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好关系。 “还跟灵修飞升有关……”回想起昨晚听说黎微墨前途无量的凝重神色,黎簌染不放过一点线索。 “冥君或许知道万年来无人飞升的原因,而越弦得知了这个真相,逐渐失控,才会被讨伐。” 她得出结论,凌汐之前已经帮她否认了沉渊台对越弦的影响,反而让她更方便推测了。 “而你比较害怕,如果不得知这个真相,上一世万年来只能有萧缙一人飞升,这一世咱猫儿子的无量前途很可能于他是种负担,可你又不想让我忧心……所以才闭口不谈,但一定要去魔域查明真相。” “你在宗门里突然改了说辞,不留孩子在宗门,说要去魔域,也是这个原因吧?” “有时……也不必如此聪慧……”凌汐默默放下手中再也读不下去的书本,叹了口气。 第189章 小猫哪儿有小鹿可爱? “那为什么冥君要请你喝茶?” “我母亲曾与其相识。”他将书放到一边,转身面向她,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他不会说的,修真界与冥界互不相干。” “那他怎么就告诉越弦了呢?你曾说越弦的死跟你有关,是你让他告诉越弦的?” 凌汐摇头:“受我影响,越弦才会对飞升一事格外上心,冥君与他交好,便将冥神留下的玉简给了他,那枚玉简导致越弦最后失控。” “早说这么明白不就好了吗?又不是没长嘴……”黎簌染翻身下床,似是在抱怨,但是心情大好,动作轻巧的梳了头。 屋内很是沉默,甚至连翻书的沙沙声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落在黎簌染身上似有似无的视线,可她好像没察觉似的,收拾完便开了门。 “做什么去?”他终于开口。 “让我生会儿气。”话音刚落,门扉便已合住。 凌汐低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默默想扯走自己的尾巴。 黎簌染倒也不是真生气,只是大猫这做法和小说里自我感动型的男主极为相似。 明明此事跟她脱不了干系,他却偏要自己藏着掖着揽起所有,末了还颇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将危险和忧虑全帮她推出门外,也不想想这么做会不会引起诸多误会。 如果她是小说里的恋爱脑女主,被欺瞒时第一想法怕不是怀疑自家男人感情上变了心,然后又能不断误会洋洋洒洒虐个七八十章,再搞个追妻火葬场。 本来她欺瞒魔尊一事还挺理亏,现在好了,他凭一己之力让自己站在了理亏方。 黎簌染又去看了看云月,但尚未有要转醒的迹象,又去找秦浔笙询问一番,却被他拉着做了一顿思想工作。 大抵是听说凌汐与秦家大公子秦弈有感情纠葛,为人品行肯定有问题,劝她早日把他踹掉,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她思忖着这事儿凌汐也是受害者,算不上踹他的理由。 秦浔笙还以为她真要把人踹了,立刻殷勤地拿出越煞珍藏地魔域美男集,任她挑选。 “在魔域外,你只能娶一个,在魔域里,你是魔尊,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不比跟着那个冷脸修士划算?” 他翻着册子给她推荐,这架势,颇像多年来没生意,现下终于逮着一个倒霉蛋儿的媒婆。 黎簌染没心思看,大猫虽然有事总瞒着她,但对她一片真心,再者长得好看,还是小黑亲爹,她才不要当负心汉。 可眼下的确有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魔域长老和她的左右护法肯定不愿意让凌汐这么厉害的修士入赘魔域,她是魔尊,也该保证魔域子民的安危。 “我觉得兔三三很不错,他超会带孩子,小少尊也喜欢他!” 秦浔笙翻开第一页,赫然是魔族左护法的画像,在魔族声望中排第一。 “而且他也是白衣修士,你们这群小姑娘不就好这一口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天天穿白衣多单调,披麻戴孝似的……” 虽然不理解,但三长老表示尊重,多年的行医经历让他明白应该对症下药,苦口婆心的在她耳边碎碎念,见她没兴趣,深知自家魔尊不爱搞办公室恋情,于是翻页换了一个。 “这是古代魔族家的小公子,他们家说,若是能入魔尊殿,就撤掉所有的叱斗令,承认你这个魔尊的正统性。” 一个锦衣翩翩的小公子跃然纸上,黎簌染还是没兴趣,撤了叱斗令他们就服气了吗?饶是她这魔尊之位为越弦钦定,四大长老承认,这群古老魔族也不愿被她一个两百岁的小丫头奴役种地。 但这小公子长得是挺好看,浓眉大眼,尤其是头上两只鹿角,圆润润的很是可爱。 “还从未在魔域见过鹿妖诶。”她多看了两眼,满眼新奇。 秦浔笙以为有戏,继续推销:“小猫哪儿有小鹿可爱,我不是在说小少尊不可爱,但是这个小鹿绝对比那个差脾气的老猫可爱多了。” “我听说他都两千多岁了,也不知羞,偏要赖着你,你才两百岁,大好年华啊,他那么老了,跟你聊天都有代沟的,这小公子与你年纪相仿,你们肯定聊得来。” 秦浔笙滔滔不绝,黎簌染也就看了两眼,就去他的乾坤袋里给云月扒拉点丹药,时不时附和两声,脑袋里还不断思索该如何让凌汐能够在不影响魔族安危的情况下进入魔域。 总不能将人修为封了,他是那样厉害的天才仙尊,肯定不愿这么做。 “我觉得让这位小公子当正室,兔子一族的小公子当侧室,你不是喜欢毛茸茸吗?这魔域随便挑一个毛茸茸都比那老猫可爱!” 黎簌染找好了丹药,抽了抽唇角:“他也不算老啊。” “跟小鹿比起来呢?” “那的确是小鹿年轻。”她漫不经心道,转身要往门外走,却瞥见门口一道白色的身影掠过。 “你怎么这么不上心啊?我可是帮你相看了一晚上。” 黎簌染愣了神,被秦浔笙轻而易举地捉了回去继续翻看美男集。 “你别费心了,就算我同意,黎小黑肯定也不同意,有那功夫不如多想想如何给魔域洗清嫌疑吧。” 她本是想劝秦浔笙熄了给她介绍对象的想法,谁想到这老头不按常理出牌,当即抱着册子要去找黎微墨推销,被黎簌染连忙拦下。 给云月服下了药丹,她买来早餐回了屋,见屋里气氛格外沉默,空气也比外边凉了几个度,白莹莹的残华剑沉默躺在剑架子上,书案旁的人墨发披散,眉眼冷肃,纸张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奇怪的是,今日的他却没再穿那一身纤尘不染的干净白袍,反倒是换上了比月白色更要深一点的湖蓝色。 黎微墨拽了拽娘亲的衣摆,跟着她一起从食盒里拿出早膳摆好,给她递筷子,叮嘱道:“爹爹说他读书的时候不要打扰。” 黎簌染咬筷子,原来是轮到她追夫火葬场了。 看他这副专注的样子,她也不敢多打扰,吃完饭便带着孩子出去闲逛,然后去看了看树灵,发现巨树中的灵识已经开始沉睡,又去拜访了小狐狸。 小狐狸见着他们,立刻蹦了起来,抖着尾巴凑到黎微墨面前转圈圈。 “魔尊大人,我昨日闻到了阿青的味道!” 黎微墨一愣:“就是你们要找的那只小狼妖?在哪里闻到的?” 小狐狸坐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思索:“那味道有点淡,我昨日在魔尊大人的住处附近还有山间丛林里都闻到过,但是味道太杂,我闻不清楚。” “应当是秦弈身上残留的味道。”黎簌染推测,尽管凌汐没有说,也清楚昨日渡劫后过来质问的那个美人便是传说中的秦弈。 是秦弈抓走的狼妖阿青,身上自然会留下他的味道,要想救走阿青,这点儿线索远远不够。 “阿青被抓走那么久,我竟然还能闻到味道,说明那个大坏蛋近些日子肯定接触过阿青。”小狐狸摆摆尾巴,狐狸脸上透着闷色。 “不怕不怕,这也恰巧说明阿青还活着。”黎微墨哄道。 小狐狸仰头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忧心,再度捞出一个乾坤袋,放到他们面前:“锦玥在罗烟宗摘了些灵果,魔尊大人笑纳。” 黎簌染推回去,不笑纳不笑纳,怎么总喜欢给她送东西? “锦玥是你那个被大宗门领走的妹妹?”黎微墨还记得他们狐狸家偏心偏到姥姥家,这仙果也都是紧着狐狸妹妹吃,当哥哥的小狐狸一辈子能得几个?还要送给他们。 “那我该怎么报答魔尊大人啊……”小红狐狸耷拉下耳朵和尾巴,蔫巴巴的像朵红色小花。 黎簌染看着那红红软软的毛绒大尾巴,回想起今早秦浔笙的话,她的确很喜欢毛茸茸。 “让我抱一抱吧。”手感一定很好,她眯着眼笑,琥珀色的瞳眸莹着细碎的光。 小狐狸当即跃到她怀里,任凭她揉搓捏捏。 回去的路上,黎簌染都在回忆那蓬松松大尾巴的手感,比她儿子的尾巴要大软,不禁感慨:“小狐狸真可爱啊!” 黎微墨当即嗷呜一声爬到她怀里,拽着她的袖口张牙舞爪:“小猫才可爱!” 黎簌染笑笑,蹭蹭儿子软软的小脸蛋:“都可爱,都可爱。” “不行,小猫最可爱!” “啊对对对,最可爱最可爱。”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她又亲亲儿子脑袋。 晚上回了住处,秦歆送了坛桃花酿过来,说是秦家主送给黎簌染的小礼物。 “我爹说你从小跟着瑜素阿姨酿酒,肯定对此造诣颇深,让你尝尝他酿的酒怎么样。” “有心了。”黎簌染接过酒坛子,便立刻收进乾坤袋里,生怕被某位酒鬼秦老头看到。 送完酒,许是凌汐的气场太骇人,秦歆不似以前那般多逗留,脚底抹油似的走开了。 黎簌染伸着脖子往里屋看了看,只见书案旁的人还在一本正经的看书,虽然手上的书本一天都没换,表情和动作也没换,如果不是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还以为端坐在那里的是个木头人。 原来凌汐生气的时候是纯纯的生闷气,黎簌染无奈地摇摇头。 “小黑,你去跟浔笙伯伯去街上买点酥鱼。” “我不要。”黎微墨坐到圆凳上,手肘支着桌面,小手托着脸:“别人家的爹娘吵架,孩子都会在中间劝着,你俩别想支开我。” 黎簌染尬笑,原来这小家伙什么都知道。 “我们没有吵架……”书案旁传来溪水般清澈的声音。 “可是爹爹你满脸都写着让我娘赶紧哄哄你!” 凌汐别开脸:“我没有。” “我今天没看过他的脸,我不知道。”黎簌染耸肩。 大猫沉下脸:“我没有!” 第190章 魔尊一杯倒 真是形势多变,昨日还是她理亏,今早成了他理亏,现下过了一个早晨,就变成是她抛夫弃子要一口气娶一堆小夫了。 误会不过就是那些,她可不像凌汐那样藏着掖着,她长嘴了,肯定一说就开,当即开口:“你偷听了多少?” 黎微墨竖起猫耳朵,拿出一包桃花酥边吃边听。 “你要纳小夫,我还听不得了?”凌汐放下书,面色虽是平和,声音却满含怨气,一双蓝眸好似结了冰,透着审视,就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什么!?”黎微墨手上的糕点掉了满地,嘴边还沾着桃花酥屑,当即从圆凳上跳下来,哒哒哒跑到父亲身边,琥珀色的大眼睛同样带着质问。 “娘亲,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黎簌染扶额,所谓谣言就是这么来的,再者,黎微墨不是说自己是来劝架的吗?怎么一边倒了? “我年老,脾气又差,的确不如年轻的小鹿可爱。” 他默默低下头,眼眸低垂,尽管脊背挺直,却还是浑身透着寂寥与……可怜。 “娘亲,你真是个……渣女!”黎微墨愤愤道,用上了她之前用过的现代词汇,还很聪明的将“渣男”改成了“渣女”。 黎簌染无奈又好笑,这么会举一反三,你不要命了!? “这都是秦浔笙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否认……”言外之意是觉得她默认了。 “那是因为我在敷衍他。” “为何不直接拒绝,那只小鹿当真比我好看?” 他抬眼望向她,气势逼人,却满含怨怼。 “我拒绝他的时候你又不听了,一个人跑过来生闷气了。” 黎簌染无奈扶额,屋内烛火明灭,略显昏暗,想也知道他没心思点烛,只有桌案旁那支孤零零的烛火闪烁微弱的光芒,映着他的轮廓模糊无比。 好像他本人也如同这微弱的烛光,快要熄了似的。 她凑上前去,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指尖有些泛凉。 他身形修长,手指也是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陡然被握住,本有力气挣脱,却愣了半晌不动,任凭她用带着暖意的手心握紧,好似要将他捂化了。 黎簌染捏着他的手轻笑,仙尊虽然不爱说话,但也是只爱吃醋的小猫。 凌汐垂眸望向紧握的手,抬头瞧着她带着暖意的笑容,眼瞳颤动,片刻恍惚。 “那小鹿很可爱?” 得不到答案,他格外的较真。 黎微墨也扑了过来,拽着娘亲的袖口,附和道:“比小猫还可爱?” “没有没有,小猫最可爱,大猫小猫都可爱,我家的猫最可爱!” 黎簌染赶紧表明真心,但见凌汐眸中的冰霜有被暖化的趋势,心下松了口气。 “爹你别信她,她今日还说小狐狸很可爱!” 黎微墨瘪嘴,他娘对于毛茸茸那是来者不拒,若不是他在身边拦着挡着,兴许早就忘了谁才是正主了。 这一刻,黎簌染才真切体会到黎微墨不愧是凌汐亲生的崽子,吃醋都吃不到正经地方,闲着没事干乱找醋吃。 “我总不能这辈子只摸小猫,不摸别的毛茸茸了吧?” “错!别的小猫也不许摸!”黎微墨拍开她那只沾满别的小动物气息的魔爪。 “额……”黎簌染感觉自己的人生会失去好多乐趣,但眼下还是哄好老公要紧,只能忍痛做出承诺:“好吧。” “好仙尊,别生气了,隔日我便叫那臭老头把那什么册子都烧了。” 她将声音软了下来,手上还捏着他的掌心不放,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 交叠的掌心传来暖暖的触感,凌汐垂眸看她,总觉得这样的结果对等了一天的他来说还有些不够,但他亦不想和她再有疏远隔阂。 他一整天都没有同她说话,与其说是在怨她,不如说是在生自己的气。 明明有误会的时候她会坦然相告去化解,偏偏他却总是因为一点事就闪烁其词,惹得她猜忌不快,哪怕她真想离了他,好像也的确是他不对在先。 他以为是自己帮她远离了危险,可阻拦所有她应该知道的真相,反倒是衬得她好像没能力应对危机,然而她明明为了改变一切,一直在努力。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在为摆脱宿命而倾尽所有,偏偏他每一世都在阻碍她,他又有什么资格生她的气呢? 眸光闪烁,他低低应了一声,另一只手附上她的手背:“嗯……” 黎簌染勾唇轻笑,所以说只要肯沟通,就没有这么多的误会。 “爹你好没骨气。”黎微墨还想趁机让娘亲写个承诺书,但是亲爹直接给他掉了链子。 黎簌染曲起手指敲敲他的脑门:“这叫能屈能伸。” “还是不要烧掉册子了……”凌汐忽然开口。 见母子二人投来疑问的目光,他轻咳一声,神色认真:“我倒要看看那小鹿有多可爱。” 黎簌染有些心虚,一手抱起儿子,一手牵起自家仙尊,拉到餐桌前:“吃饭吃饭!” 吃过晚饭,黎簌染掏出秦歆送来的那坛桃花酿,坐在院落里吹着初冬的晚风,给凌汐和自己都斟上一杯。 都说一醉解千愁,虽然没见凌汐醉过,但喝点小酒身心愉悦,约好了明日一醒,他们两个谁也不再怨谁,将误会都解开。 凌汐点点头,清淡的酒香沁人心脾,月色下眼前人的笑容却比桃花酿更要醉人。 黎微墨坐他俩中间喝果汁,闻着甜酒的清香,愣愣地看着自家爹娘。 “好喝吗好喝吗?”他不能喝,只能从他们的反馈中猜测是什么味道。 凌汐抿了一口,望着儿子懵懂的小脸,笑:“没你娘酿的好喝。” 黎微墨撇嘴,他娘酿的酒是什么味道他也不知道啊…… 黎簌染还没喝,秦望竹是几千岁的大长辈,酿的酒怎么可能还不如她这个晚辈,心下好奇心更甚,手中捏着酒杯却又有些犹豫。 她很少喝酒,每次喝完都会断片,听黎恒说她的酒品很不好,现下有点发怵。 望着杯中清酒映着松散摇晃的树影和别枝明月,黎簌染安慰自己,喝一口应该没事的,便又看了眼面前两人期待的目光,仰头饮了下去。 清甜的酒香在舌尖炸开,桃花的香气直冲大脑,犹如一团火,蔓延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像是被炙烤一般发着烫意,却格外温暖香甜。 凌汐在说谎,分明比她酿的好喝多了。 桃花酿一般都是温和的甜酒,保留桃花的香气,让人喝着欲醉不醉,如漫步桃林一般浸染一身甘甜清雅。 可偏偏秦望竹的桃花酿,既保留了挑花的本味,又能做到猛烈狠辣,黎簌染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黛玉妹妹在桃花树下倒拔垂杨柳。 能将清雅和凶狠都集于一杯酒中,秦家真是人才辈出! “染染?”黎簌染意识有些模糊,眼前朦胧胧的晃过一个人影,声音温润好听透着关切。 努力眨眨眼,看见一张漂亮的脸,只是眉间紧皱,有种关心则乱的既视感。 “我没事。”尽管脑子转的不利索,语言功能倒是没有受影响。 她抬起手捏捏眼前人的脸,真实而又软软的触感,发烫的手指终于触到些许凉意,便径直将整个身子往前凑,紧紧搂住眼前人。 “仙尊……你可真漂亮……” 突然被紧紧箍住,意识到她没其它问题,正一本正经的发着酒疯,难免轻笑一声。 黎簌染靠在他的胸口,脸蛋蹭着软和微凉的布料,清晰地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颤动,朦胧之中还听到稚嫩的童声回响在耳边。 “对对对,我爹是最漂亮的小猫,你儿子也是最漂亮的小猫,我俩不相上下。什么小鹿、小狐狸都没有小猫漂亮!” “嘶……”黎簌染吸了口凉气,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家亲儿子在给她念经洗脑。 她抬起头,脑袋晕沉沉的,手臂却紧紧揽着他,好似一身犟劲儿全用在了这里。 “仙尊最漂亮,来亲一个!”然后踮脚吧唧就是一口亲在他的下颌,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耍流氓。 “爹你亲回去啊!”黎微墨在旁边看着已经发愣不知所措的父亲,恨铁不成钢。 碍于身高差,黎簌染饶是再怎么踮脚都够不到大猫的嘴唇,还靠着他的胸膛踮着脚蹭来蹭去,发烫的脑袋靠在他的颈肩,一呼一吸喷洒着热气,弄得他尾巴都要立了起来。 凌汐一只手揽住她,另一只手摸摸索索的找到黎微墨的后脖颈,手一拍将儿子变成小猫,然后塞进怀里捂住小猫的眼睛,才低下头靠近她绯红的脸颊。 被收进怀里的小猫不满的发出喵呜一声。 醉酒的爹娘根本听不到它的声音,只如水中的柳叶与倒影一般,相拥依偎,温软的唇瓣相贴,她在迷雾中闻到些许清冽的甘甜。 唇间是桃花酿的芳香,同样的甜酒,交织在一起又是不同的炽热与清香。 黎簌染伸舌舔了舔他的唇角,温软微凉,淡淡的酒辣,下一刻就被含住唇瓣几番辗转,紊乱炽热的气息全被吞没。 明明上次只会贴唇,这次反倒是学会吻的气息交叠、难舍难分,黎簌染深知此刻走神实在是不对,可偏偏就是想不明白他怎么进步这么快? 直到再度交叠纠缠几番快要缺氧,凌汐才放过她,抬手将她抱起进了屋,唯留院内石桌上撒了些许清香的酒映着弯月,酒香弥漫夜色。 路过桌案旁,本该朦胧的视线突然清明了起来,却瞧见书案旁一本书静静躺倒在地上,书封赫然是她之前买的言情话本。 原来吻技成熟的原因竟是他研究了一天的言情小说! 还以为他在看什么正经书! 倒在床榻上的时候,黎簌染还在想那本言情小说里有没有教怎么亲亲蜜蜜,细细的吻便如雨一般落了下来。 回想起五年前的生疏,她确信那本小说真是什么都教了。 脑袋炽热,气氛也跟着炽热了起来,她醉了,但他好像也醉了,呼吸都有些仓促,附在衣衫上的手也在发颤。 黎簌染伸手去摸他的腰带,一如五年前一样怎么拆都拆不下来,耳边传来一丝轻笑,暧昧的氛围攀升顶峰。 然后一声猫叫,打破了所有炽热。 凌汐恍然起身,这辈子从来没觉得自家儿子竟如此碍事。 怀里冒出猫脑袋,黎微墨懵懂地看向正用被子盖住脸的娘亲,不禁开口:“亲亲很累吗?” “阿墨,你该睡了。” 小猫抬头望着自家爹爹:“这不是你说睡就能睡得着的呀!” 第191章 有妖气 黎微墨喵呜一声,从父亲怀里钻了出来,落在床上,变成人形,钻进被子里,磨蹭到正躲被子里自闭成一个球的亲娘旁边。 “娘亲你抱我睡。”他抬起小手,抱住黎簌染的手臂,小脸凑过来蹭蹭她因酒精而有些泛红发烫的脸颊,露出满足的笑容。 酒劲儿消了不少,视线也变得清明,黎簌染抱着怀里软软小小的一团,瞧着孩子脸上明媚干净的笑容,一时间也收了别的心思,揽住他入怀,应了一声。 被隔在被子外的人只是轻叹一声,悄悄敛起方才的冲动,垂下眸,忽然间好似察觉到什么,面色忽然冷肃了起来。 “生气了?”黎簌染探出头。 凌汐摇摇头,俯身默默给他们盖好被子,面上的温情与炽热消弭了一大半。 “有妖气。” 他的神识范围很广,即便那妖气很淡,也能轻松察觉到,与他在秦家那位弟子姬文绯身上察觉的妖气格外相似,又多了许多杂乱的妖异气息。 “来者不善?”黎簌染瞬间清醒过来,从袖口放出几只毒蝴蝶飞出窗外。 “不必惊慌,试探一下他的行踪。”凌汐嘱咐道。 黎簌染点点头,指引着毒蝴蝶小心收敛气息靠近目标,凌汐则开了屋门,放出一道灵刃追杀隐在暗中的人影。 灵刃看似犀利,破空而去,闪过一道白光,那人躲得极快,还未松口气,残华剑便漾着冰冷的剑光袭来,透着骇人的杀气。 暗中的人影使出浑身解数躲避攻击并极速逃窜,分神对抗仙剑之时,一只毒蝴蝶悄然蛰了一下那人的手背,留下淡淡的魔气和毒素。 暗中之人逃窜离开,残华剑却并没有穷追不舍,好似根本无暇他顾,只将人赶走便回了屋内。 “不多追一下?”黎簌染坐起身,转头只见凌汐已然合上门并关上了窗,缓步走到床边。 “本就是要放走的,追太久再突然放走,反而更易起疑。” 黎簌染了然,学着他之前夸她的话玩笑道:“仙尊聪慧!” 凌汐抿唇,似笑非笑。 毒蝴蝶飞了回来,黎簌染掏出地图,毒蝴蝶感应着方才放出的魔气,在地图上落下路线。 目标速度很快,正往井家村的方向走去,停留了些许,又回到了秦家在霄默城的住处附近。 另一只毒蝴蝶用翅膀沾了些许那人身上的妖气,黎簌染拿出那枚属于阿青的血石,红色的石头靠近蓝红色蝴蝶的翅膀,泛起微弱的红光。 “是秦弈吗?”联想起今日小狐狸的话,她抬头问他。 凌汐蹙眉:“不,这个人,叫姬文绯。” 黎簌染皱眉,没听说过的名字。 “曾经在宗门历练中被萧缙所杀。”凌汐试图告诉她这个人上一世的悲惨下场。 黎微墨听得云里雾里:“爹,你那好徒弟怎么天天杀人?” 凌汐垂眸:“是我教导无方……” 这么一说,黎簌染就有印象了,无非就是一个炮灰,要么是抢了萧缙的机缘,要么就是抢了萧缙的女人。 姬文绯这个名字,听着不是一般龙套,应该是抢了机缘的一位。 空气陷入了沉寂,两人都在沉思这个人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动机,只有黎微墨抬头转了转脑袋,面露疑惑:“爹爹,你说他被你徒弟杀了,现在怎么还活着?” 气氛更沉默了。 见他们不回话,黎微墨都有些焦急,小手一边牵起一个,皱巴着小脸:“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总瞒着我呀?我都五岁了,很聪明的!” 黎簌染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小手,挣扎了些许,求救似的望向凌汐。 后者叹了口气,知道这次编一个借口以后还会有更多借口,阿墨是他们的孩子,是时间重置后最大的变数,有权知道这些。 当下点点头,将隐藏许久的秘密告诉了孩子。 黎微墨听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多么聪明。 “爹爹你是不是在说梦话,我娘亲上辈子怎么可能嫁给了别人还受尽欺负,她最厉害了,才不会受委屈!” 小家伙摆摆手,就当听了个故事,转过身抱住自家娘亲,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这故事真吓人,你们怎么可以不在一起,怎么可以不生下我呢?回魔域后快快成亲,我怕夜长梦多。” 说着,他从一边拽出被子,凑过来抱抱黎簌染,又蹭蹭凌汐,“爹爹你争气一点,娘亲你也不要花心……” 随后便抱着被子躺进松软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黎簌染沉默了,是原书剧情太可怕,黎微墨果断选择逃避了。 凌汐没再说话,只是帮孩子掖掖被角,安抚似的揉揉小家伙的脑袋。 黎簌染还有些迷迷糊糊,许是酒精的作用并未完全散去,脑袋还有些发沉,眼皮沉重,半眯不眯。 “先睡吧,明日再查。” 黎簌染点点头,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久,纵然平时也不是个爱早起的,却从未睡到过日上三竿。 她倒不觉得秦望竹会在酒里下毒,她酿了那么多年的酒,若是酒中有什么异样,很容易就能察觉。 再者,他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异样,秦望竹若是下了毒,那就是亲自来给别人送把柄。 归根结底还是秦家主的桃花酿实在是烈。 不然她还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一杯倒的。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换好了衣裳,洗漱整理一番,刚推门便瞧见一个翠青色的身影立在门外,身形高挑,手中拿着一个食盒。 来人听见动静,欣喜若狂地回过头,却在看的黎簌染的瞬间凝固了笑容,美眸流转,笑得僵硬。 “想来您就是歆歆口中的大哥,秦大公子吧?” 见他不说话,黎簌染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觉得对方的视线 从上而下毫无遮拦地打量着自己,随后发出一声嗤笑,露出嫌弃的表情。 黎簌染感觉莫名其妙,她是被一个男人雌竟了? 她尊重跨性别人士,但能不能别学什么糟粕,女人的魅力不是靠抢男人和样貌攀比来表现的! “大哥,你到底有什么事?” “呵,我居然输给了这样的小丫头……”美人轻蔑一声。 黎簌染没说话,默默绕开他,准备去看望云月的情况,秦弈也默默迈开步子,挡在她面前。 她皱眉,这家伙应该不会是想跟她扯头花吧,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凌汐去哪儿了,你自己找去。” 说罢,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幻听,黎簌染刚走到门口,却听得身后一声轻笑,只觉得身后一阵寒意,难免加快了步伐。 云月状况有所好转,黎簌染给她喂了汤药,按秦浔笙所说,只要到秦家吸纳点至纯灵气就可以痊愈。 萧缙有吸人灵气的金手指,至纯灵气也是随手就有的,反观他们这群普通修士,自然就只能借助外力。 秦歆早已答应下来,黎簌染也不怕借不到至纯灵气。 回去时路过偏院,一群弟子正在论剑。 秦家医修偏多,却也不乏剑修与器修,就像工科大学也有文科专业,只是学生比较少,师资也少。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一群身着青白色弟子服的秦家弟子居然围着一个蹦蹦跳跳的白色小家伙,黎微墨正抱着残华剑,跟一众弟子论剑。 这场景居然意外的和谐。 黎簌染驻足望了望,没看见凌汐的身影,却正好瞧见秦歆也在,上前搭了话。 秦歆瞧见她,忙给她让出一块位置,递过来一杯茶:“梨酥,你这儿子真厉害,剑法招式说的头头是道,你和仙尊真是教子有方!” 黎簌染默默喝茶,孩子的剑法都是在魔域长老那边学的,谁想到学到了正道失传已久的剑法。 黎微墨正忙着跟人聊天,尚未察觉到自家娘亲就在附近。 “不过比起剑法,他们好像更好奇小家伙与仙尊的关系,你们结侣那么低调,方才好多人都说想瞧瞧他娘亲是谁,将仙门有名的仙子都猜了个遍,还有人猜是檀依仙子的……” “咳……”黎簌染险些被茶水呛到,顺顺气:“如果我师尊听说了这种传闻,肯定会生气的,她和凌汐互看生厌的。” “没事,我帮你辟谣了。”秦歆俏皮地眨眨眼,“不过他们一听是你这个籍籍无名的小修士,流言更多了……” “没事,习惯了。”她又倒上一杯茶,还有什么流言比说她是万年妖魔嗜血吃肉更严重的。 “你可真是通透,流言虽假,可信的人多了,假的就会变成真的,迟早会将人压垮的。”秦歆撑着脸,杏眼中流波婉转,看似是在说眼前事,思绪又好似飘了好远。 “有心事?”她问。 秦歆摇摇头。 “对了,我听闻你们药仙宗有一大弟子名为姬文绯,他为人如何?” 秦歆柳眉微蹙:“怎么突然问起他?” “明年我们云山剑宗有弟子比试,你们宗门肯定派人来打友谊赛,我先问问你们弟子的底细。” “哦,原来如此,如果你跟他对上了,可不要手软,最好让仙尊教你一些厉害的剑法,把他打残!” 秦歆捏着拳头,愤愤不平:“他仗着天资好欺压同门,我最看不惯他了,但又打不过!” “这样吗?我还以为会是一位非常受人敬仰的大师兄呢。” 黎簌染对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她记得书中这个龙套很会装好人。 “他都是装的,背地里耍小手段,我这么聪明,早就看透了他的诡计。”她拍拍胸脯,很是得意的样子。 “嗯,等我将来帮你打他。”黎簌染没多问,笑着应下,秦歆一听,两眼发亮,抱住她的胳膊晃晃:“姐妹你真好!” 第192章 流言蜚语 “诶,对了,你那个朋友还没醒吗?下午我们就要回宗门了,仙尊还在跟我阿爹议事。” “下午?这么仓促? ” “仓促了才好嘞,魔尊都跑了,我们也没什么好待的了,还是宗门里安全。”秦歆捏捏她的手,杏眼弯弯。 “而且你的朋友也要早点回去医治。” 黎簌染勾勾唇,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嗯,有劳了。” “我是你姐妹!跟我客气什么。” 秦歆撑着脸,说话间发间飘带晃动,像只雀跃的小鸟,黎簌染莞尔,心底却颇为矛盾,眼前这个小丫头看着单纯,不知是不是真的单纯。 午后,黎微墨吃过饭,收拾他的东西,黎簌染趁他叠衣服的时候,偷偷把自己新晾晒的衣裙丢到他手边,想让他顺带叠了。 黎微墨看着这么多裙子,眉头一皱,回头瞪了一眼正在偷懒的亲娘,默默伸手叠了起来。 “娘亲,今天有人说你坏话。” “我知道。”黎簌染打了个哈欠,即便睡那么久了,到了午睡的时间还是有些发困。 面对那些弟子的言论,她都只当听听笑话,没往心里去,无非就是说她配不上时衍仙尊,也无伤大雅。 “可是歆歆姨很不开心,你没来的时候,她看着那些人的眼神,向着了火似的。” “不过他们说的话也真是奇怪,炉鼎明明是用来炼丹的东西,他们偏说你是炉鼎,还说如果你不是什么炉鼎,我爹看都不看你一眼,然后歆歆姨就带着我去找别人论剑了。” “还挺难听……”黎簌染算是明白秦歆的阴郁到底从何而来了。 “所以他们是什么意思啊?”黎微墨抬起头,总觉得那些人说的话,就像衣袖上杂乱的配饰,理也理不清,想也想不明白。 黎簌染本想开导一番孩子,可还未开口,屋门便被推开。 “在说什么?”清朗的声音入耳,将将落下,又有一个更为成熟温润的声音紧随其后:“原是我来晚了,昨日那桃花酿,可还称心?” 她一回头,却见木门外散落清透的日光,白衣身影身后跟着一个素色的身影。 秦望竹迈步进屋,朝着黎簌染笑笑。 她回以微笑,称心,那桃花酿的味道当真是让人永生难忘。 “秦伯伯。”黎簌染起身问好,被喊的人和蔼地笑笑,年轻的面容上透着更加成熟的随和,“本是想来瞧瞧孩子的,可不是有意来偷听的。” 秦望竹很喜欢孩子,只要看到小孩子,他都会兴致颇佳的想抱起来逗逗。 但不喜欢脏脏的孩子,这一点黎簌染非常清楚,儿时每次秦望竹来访云山剑宗时,总要给她施个避尘诀,再抱着她玩儿。 这大概就是医者的洁癖。 所以一听说黎微墨是个干净可爱的小朋友,就迫不及待的想瞧一瞧。 他进了屋,便径直望向黎微墨的方向,温和地笑笑:“小阿墨,方才谁说了你娘亲的坏话,告诉我,我帮你。” 凌汐默默走到黎簌染身旁,淡淡勾唇。 “我不认识,但我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儿!”黎微墨放下手中未叠好的衣服,迈着小腿走到秦望竹面前,也不胆怯,抬头打量着眼前人。 “娘亲,我该怎么唤他?”他悄咪咪捏捏母亲的衣袖。 “唤我爷爷就好。” 秦望竹眯了眯凤眼,他和凌汐同辈,虽然让孩子这么唤他有种占人便宜的感觉,但他家儿女不争气,活了几千年了,总想被人唤声爷爷。 凌汐抿唇,点点头。 见爹娘没异议,黎微墨乖巧地唤人,秦望竹笑着应了一声,俯身抱起孩子,商量道:“我带你去瞧瞧我秦家的弟子,你只管认人,我替你们做主。” “可是歆歆姨说小肚鸡肠,容易记恨人,我们还是别管了吧……” 黎微墨抱着他的脖子,只觉得这个人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好闻,听了他的话,再看爹娘的反应,感觉应该是个很好的长辈,自己可不想让别人惹了麻烦。 “他们可不敢记恨我,我是你歆歆姨的阿爹,整个秦家我说了算。”秦望竹勾唇笑笑,腾出一只手拍拍黎簌染的脑袋:“簌簌,那我便把孩子借走了。” “伯伯愿意为我做主,我当然没有异议了。” “嗯,小阿墨,我带你去转转。”说着,他便抱着孩子走出了门,一大一小其乐融融。 黎簌染默默朝着凌汐竖起大拇指:“仙尊聪慧。” 流言蜚语说大也不大,他们两个大人自然不方便在别人的地界发恼,孩童稚嫩,若是黎微墨因这些流言受了委屈,又恰好被秦望竹撞见,他不想管也得管。 凌汐默不作声地勾勾唇:“昨日偷听,今日便有流言,应是有人有意为之。” “我今日见过秦弈了,他嫌弃我,他还朝我冷笑,这流言怕不就是他为了针对我吧?” 黎簌染猜测,一想到今天秦弈的冷笑,只觉得背后还有些发凉,恍然间,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令人发毛的声音。 刚回过神,便察觉到身边人神色一僵,面色倏地升出几分凌厉,抬头一看,才发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秦歆步伐轻盈,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翠色的衣衫宛若苍翠的鸟羽,灵动飘逸。 “梨酥,上午那些说坏话的家伙,我和大哥都帮你解决了!”秦歆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心情大好,凑到她面前像是在邀功。 但黎簌染的目光有些不自觉地朝向她身后的人,那人身着一袭湖蓝锦长袍,头发松松散散束起,额前发丝飘逸,颇有几分洒脱与散漫,若非那眉目间透着的几分媚色,她还险些认不出来这位气质非凡的公子竟是秦弈。 对于黎簌染的反应,秦歆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路上碰见的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就叫她刚才见到大哥穿男装了,也是吓得不轻。 “别管他,小黑去哪儿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说着,她兴高采烈地跑去屋里转了一圈,却没瞧见小家伙的影子,失落地走了出来。 黎簌染挪开视线,才发现凌汐早已拽着她后退两步,与秦弈保持距离,顶不住秦弈犀利的眼神,默默躲到凌汐身后,跟秦歆说话。 “阿爹他怎么做什么都这么慢!”秦歆瘪嘴,摇摇头:“正好,收拾收拾我们也要启程了,我随你一起安置一下你那昏迷的朋友。” “嗯,那仙尊,剩下的衣服你帮我叠一下收起来。”黎簌染被秦歆推着走,连忙回头交代,见他点了头,正要放心离开,却突然被人拦住。 秦弈站在对面,眯着眼睛与她对视,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随你们一起吧。” 黎簌染:? 秦歆也一脸问号,按理说他不应该抓紧机会和仙尊独处吗? 面对她们的疑惑,秦弈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对簌簌姑娘一见钟情了,不行么?” 黎簌染:???这个世界何时如此癫狂? 这次连同一旁岁月静好的凌汐也满头问号,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瞬间沉下脸,下一刻,残华剑破空而至,逼的秦弈连连后退。 秦歆惊呼:“我懂了,哥你是不是觉得撬不动仙尊,所以就对梨酥下手,先把别人的家庭搞垮,再对仙尊动手!” 秦弈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丝毫没有狼狈之色,听到秦歆的推测,嫌恶地别开脸:“我可不是那么贱的人。” “只是觉得我与簌簌姑娘颇为合得来,仙尊勿忧,我以后不会再多叨扰您……” 话还未说完,残华剑直接将人挑起,扔出院墙外,凌汐收了剑,面色却仍未缓和,拂袖擦着佩剑,蹙眉:“晦气!” “让你们见笑了……”秦歆只觉得真是丢脸,替自己的混账哥哥道歉。 黎簌染尴尬地笑了笑:“仙尊别气,一会儿我回来哄你。” 随后便跨出了门,虽然只跟秦弈见过一两次,但也清楚他方才所言并非真心,倒像是刻意在试探她在凌汐心中的地位。 不过也不排除是故意来恶心人的,毕竟他是公认的变态。 出了院门,果不其然秦弈已经掸掸身上的尘土平静的站起身,随手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凌乱发丝下一双媚眼含霜,唇角淡淡抿起,若不是知道他是男人,这么一看倒像是个扮作男装的娇美人。 “仙尊何时如此经不起玩笑话了。”他轻嗤一声,眉眼含笑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 “别这么警惕地看着我,我又不跟你抢了。”他挑眉,朝着黎簌染伸出手,却被秦歆一巴掌打了下去,只得讪讪地撇开头。 “我也不抢你……”他补充道,拍了拍秦歆的脑袋就走了。 黎簌染可以确定了,他就是来恶心人的。 —— 沉闷的石屋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味,伴随着此起彼伏或轻或重的疼痛呻吟。 与以往几次试药不同,这次的药让他们整整疼痛了三天。 半妖的孩子们躺在肮脏尖锐的草垛之中,冷汗将残破的衣衫浸湿,好似从冰桶中刚被捞出来一样。 阿青蜷缩着身子,即便疼了三天,痛感却还是没有任何减轻,好似有人拿着钝刀一寸寸切割身上的皮肉。 迷蒙中他看见倒在自己身边的初十,蛇类对疼痛比较迟钝,可看他的样子明显也是不好受,指甲已经深深嵌入皮肉当中,意识却格外清晰。 已经有许多孩子顶不住疼痛失去了声息,还有的实在顶不住无休止的同,留下最后一口气敲碎自己的妖丹,期待黄泉路带来的解脱。 之前跟阿青和初十相识的那只翠鸟小妖也已经失去了动静。 狼的也是能力很强,待这一波疼痛散去,他环顾了一番四周。 本来沉闷拥挤的石室中活物已所剩无几。 “阿……青……”微弱的呼喊声响起,许是同他一样扛过了一阵疼痛,终于迎来了些许喘息:“我没力气……毁妖丹……了……” 第193章 逃脱 “我好痛……咳……咳咳……” 少年从喉咙里发出呻吟,却因为腥咸的液体而呛了满口,咳嗽声震得肺腑生疼。 阿青咬破了下唇,努力伸出手去摸索身旁人的手,在触碰到那只冰冷的腕的时候还是瑟缩了一下。 “是不是死了……就不会这么痛了……” 黑暗中,他细如蚊蝇的呢喃仿佛罩了层浓雾,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让人无暇他顾。 阿青不知道初十有没有听清他的话,忍着痛从怀里摸出一根木刺,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绿眸一颤。 “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你……”阿青努力提起力气说话:“我和你,可能会成为好友……” 他努力想勾起一抹笑,尽管他知道对方可能看不见。 “初十……黄泉路上见……咳……” 沾着粘稠咸腥血迹的手捏紧那根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打磨的木刺,血肉被刺开发出黏腻的声音,奄奄一息的孩童终于如愿逃离了苦难,闭上了眼。 这些天,疼痛日夜折磨,甚至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哪怕被痛昏,不多时又痛醒,没了日夜的观念,只有无休止的苦难。 阿青的手落在初十身旁,手中还虚虚握着那根带血的木刺。 少年已然没了呼吸声,仿佛终于安然睡去。 初十没有回答,他不知道阿青还能不能听到他的回答,只是望着那个木刺,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石室彻底沉寂了下来。 粘稠的气息久久不散,又不知是何时,石室的门轰然打开,昏暗的空间里终于划破一缕辉光,映照着满地狼藉。 “一个活的都没有?”门外传来私语声。 下一刻,又是一声哀嚎以及重物砸地的闷声。 一个略显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昏暗的烛光下男人眉目凌厉,扫视了一番整个石室,在成堆的尸海中发现一只蛇妖的尸体。 少年闭着眼,走的安详,好似做了一场美梦,喉咙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姬文绯摇摇头,他本来很看好这个蛇妖的。 没了收获,他调转脚步,脚下却忽的沉重起来,低头只见一只手正抓着他的脚踝,明明已经察觉不出声息,力气却还不小。 阿青的下唇已经被咬的溃烂,眼中血丝满布,艰难地仰起头与他对视,沉沉的喘了口气,才终于闭上了眼。 他骗了初十,早在某天靠在石门的缝隙边,他偷听到有个人打晕了看守的人,偷换了即将喂给他们的药,那时他便听到这个人的低喃。 只要能扛过这药的人,他便会过来将人带走。 阿青自己清楚,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他和那个青衣女子是站在对立面的,不然为何会要用这么狠毒的药毒死他们所有人。 只要他扛过去,就有一线生机。 在被灌进药丹意识模糊之时,他听到了这人对初十的期待。 他害怕,害怕如果他和初十都扛了下来,这人会舍弃他带走初十。 他不想再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他还想替父母报仇,他一定要活着。 他会为自己的自私反思一辈子,但他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如果只有一人能够离开,他必须做那个唯一。 姬文绯俯下身,将昏迷的孩子抱起,行至门口,却见一只小小的翠鸟尚有几分声息,便随手一并带上。 迷迷糊糊间,阿青只觉得有风拂面,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冷风中得到放松。 但还不够,他要逃,他要尽快逃。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记住眼前的风景和路线。 却在手心发现一颗圆圆的物件,悄悄打开一看,是一枚妖丹。 初十的妖丹,他知道阿青在骗他,知道阿青没死。 他成全了他的执念,甚至将自己的妖丹塞给他,助他最后一程。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愧疚与懊悔都无法形容此时的心境。 他捏着妖丹,默默吞食下去,任凭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体内再度掀起波浪,他找准时机,现出锋利的长牙,狠狠咬向桎梏自己的手臂。 挣脱束缚的瞬间,阿青径直摔倒地上,不顾一切地奔向眼前的竹林内。 耳边风声阵阵,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阿青跌跌撞撞地跑进竹林茂密的地段,一脚掉落至地窖中,尝试了许久都不知如何逃离,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头顶没有了追逐之人的脚步声,阿青却丝毫不敢松懈,黑暗的空间中,心跳声异常响亮,他努力想平静下来,却丝毫没有效果。 头顶传来纤细的声音,由远及近,好似谁的笑声,阿青努力掩住声息,即便浑身痛处也不敢发出任何闷哼。 “这边就是大哥的地窖,里边放着我二姐姐出生时酿的酒,本想等她出嫁开坛的。” 秦歆在竹林中转了个圈,青翠色的罗裙与繁茂的竹林融为一体。 黎微墨在竹林里张望,左摸摸又看看,最终选择一根极为粗壮的竹子,两眼一亮:“就这根吧,歆歆姨,回去我用竹条给你编小蝴蝶!” “好呀好呀!”秦歆跑到黎簌染面前,想要借佩剑一用,见她还在愣神四处张望,便直接伸手去她腰间。 黎簌染盯着地上淡淡的血迹有些出神,随手解了佩剑给秦歆。 转过身又看见几根竹子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从高处折断,看着并不像自然断裂,反而像是嫌碍事被刻意砍断的。 秦弈会闲着没事干飞在高处砍竹林? 已经到了秦家有两天了,秦弈真的如他所说不再纠缠,甚至也不来恶心她了。 今日云月醒了,一直没有食欲,做梦突然梦到竹筒饭,便有些想吃。 整个秦家就秦弈后院的竹林最为新鲜,听完来意,便非常爽快地让秦歆带着黎簌染来砍,丝毫没有刁难的意思。 这边一大一小正叽叽喳喳的一边聊天一边砍竹子,黎簌染运用雪骨玉中的灵气御风,飞到空中想仔细看一眼竹子的断面。 很明显是新留下来的断痕,但秦弈今天一直都在前厅发呆,哪儿有功夫来这里砍竹子。 有人藏在秦弈的后院里。 黎簌染刚得出这个结论,身后便飞来一根缚仙绳,急速将她束缚并后退。 天旋地转间听得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跑了个小的,来了个大的……” 倒在地上的时候,黎簌染随手扯断了缚仙索,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人错愕的表情。 “药仙宗的大师兄,怎么总喜欢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啊?” “闭嘴!”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识清自己的身份,换了根更高阶的缚仙索将她绑起,带出了秦弈的后院。 第194章 被掳 再高阶的缚仙索也降不住魔,更何况她这个魔尊。 不过为了不暴露把柄在敌人手里,黎簌染没有轻举妄动,好奇他会把自己带到哪里,会不会有其它发现。 姬文绯这个人,说谨慎也还算谨慎,还知道用药将她迷晕,害怕她中途醒来,也给她的眼睛蒙上了布。 但他似乎忘了修士的灵识可以探路,黎簌染知道自己正被他带着离开药仙宗宗门地界,正往一个比较荒芜的山峰走去。 路上百无聊赖,她还抽空飞出一只小灵蝶给黎微墨他们报个平安。 如果敌人速度快的话,应该能赶上吃晚饭。 进了一片林间,山峰下森林茂密,一片绿意盎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静谧祥和。 黎簌染最近都对森林创伤性应激障碍了,在井家村后山的森林里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除了小熊猫和红狐狸。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若想不被人发现,森林是最合适的地方,尤其是荒废的山林。 他们现在显然已经离开秦家地界了。 秦家虽然又称药仙宗,但本身还是六大家族之一,并非完全的宗门。 他们最初只是除了家族之外,有着比家族更大的修仙地界以及完整的医修体系,会招收家族之外的人为徒,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的药仙宗。 但地界再大还是不如正经宗门大,药仙宗所占的山峰和地域远不及云山剑宗的五分之一,护山大阵也没有正经宗门完全,要从人迹罕至的出口离开,简直轻而易举。 “要带我去哪儿?”她不禁发问,但其实对她来说,离开药仙宗反而让她可以放开手脚,不用考虑身份被人察觉。 而只要身份一暴露,就必定要把人灭口。 耳边并没有人回话,呼啸的风声吹得面颊发冷,本就是初冬季节,黎簌染感觉鼻子有些发痒,想打喷嚏。 然而她也确实连打了三个喷嚏,只觉得扛着她的人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倒不是怜香惜玉,黎簌染能听见他另一只手正窸窸窣窣擦拭衣袖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嫌弃,害怕粘上她打喷嚏的口水。 黎簌染轻嗤一声,嫌弃就不要把人绑走啊! 姬文绯扭头看她,心中狐疑,他明明已经蒙住了她的眼睛,却总感觉她好像什么都能看到。 按理说,这个女人只有融合期,以融合期的实力还不足以外放灵识感应四周。 “你有意见?”本来弄丢了试验品已经很败心情了,好不容易得了意外之喜,却又弄脏了衣服,这个俘虏还毫不留情的嘲笑他。 若非忙着赶路,他真想打断她的手脚。 感受到一股蒸腾的杀意,黎簌染只觉得有些发冷,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谁杀谁还不一定呢,这个人还没有秦弈可怕呢。 好歹秦弈是个变态,他只是个偷鸡摸狗的炮灰而已。 “你都把我掳走了,还不让我有意见了?” 她嘴上不饶人,丝毫没有被掳的自觉。 “等到了地方你就没意见了。”生生被呛了一句,姬文绯本想骂回去亦或是动手,但一想到接下来有的是苦头给她吃,难免多了几分耐心。 真是模糊的回答,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很快就已经到了地方。 落了地,神识扫过四周,还未摘下蒙眼的布条,她便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一个隐蔽的山洞,内里是错综复杂的地牢,关押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不同小动物,每个小动物都有专属的特制牢房,关押非常严密,不留任何钻空子越狱的可能。 在发现每个牢房外都贴着镇妖的符咒以及脚下这个巨大的锁妖阵后,黎簌染能够确定这些已经奄奄一息使不出一丝妖力的小动物都是妖族。 被摘下眼罩的时候,她已经身处于一间仅容一人的牢房里,三面石墙,皆画有镇压灵气封锁修为的阵法。 面前的木栏杆门上也隐隐约约画着咒文,看着还有些熟悉。 黎簌染正欲仔细研究一番,正好碰上姬文绯过来。 他一将她关起来就离开了,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看来还挺喜欢这个地方,还以为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女人,会被吓破胆。” 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颗照明的夜明珠,幽幽灯光下,显得那张冷漠的脸更加诡愕。 黎簌染倒是不会被这么吓到,堂堂魔尊见过的东西比他想象的多多了,只是为那些小妖族感到惋惜而已。 在她的认知里,绝大多数妖族跟魔族的傻缺们差不多,都是又笨又单纯的生灵,只要有了自己生存的空间,就会乐于待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生活,很少会去伤害别人。 有了之前井家村的狼妖冤案,黎簌染并不觉得被捉在这里折磨的会是什么恶妖。 她的沉默似乎让姬文绯很满意,误以为是被他的杰作所震慑,害怕招惹来他的不满丢了性命所以一言不发。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单人间,看你这么乖的份儿上,送你一个狱友吧。” 一个青翠色的小鸟被扔进牢中,她伸手去接,分神之余被收走了腰间的乾坤袋。 看着黎簌染捧着小鸟懊恼又气急败坏的模样,姬文绯心情颇好的笑出了声:“空有那么点修为,却连这么明显的手段都看不出来,待在时衍仙尊身边那么久都没让你长脑子。” “不过也好,就是一炉鼎,再聪慧都没用,你都没有与人结契,看来高风亮节的时衍仙尊也觉得,你是用完就能丢的东西,跟一个极品炉鼎结契,实在是掉面子。” 黎簌染手中握着小鸟,努力给它按压心脏做急救,略显敷衍地露出生气的表情,瞬间了然:“谣言是你传的?” 姬文绯冷笑:“谣言?那不是事实么?” 破案了,那天传谣言的,只要是秦歆和秦弈打得过的,都被他俩打了一顿,他俩打不过的,也被黎微墨指认出来,让秦望竹收拾了一番。 但最后一问起最初传谣的是谁,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还以为是秦弈贼喊捉贼。 现在想来,用炉鼎在修仙界虽不算少见,但若是传出大名鼎鼎的时衍仙尊用此等投机取巧之事,必定是损坏声誉的千古丑闻,秦弈喜欢凌汐,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性情高雅。 秦弈又怎么会舍得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污蔑凌汐,毁掉自己心爱的偶像? 想不到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大有人在。 “那你捉我做什么?想用我来威胁时衍仙尊?” “你还挺看得起自己。”他面带嘲讽,好似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我可不会为了你做这种自绝后路的事。” “在那人身上待的久了,你还真的以为你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啊?我只要把你藏起来,他们找不了多久就会放弃的。” “哦。”黎簌染继续敷衍,完全不在意他的挑拨,“所以你想用我当炉鼎?” “别人碰过的女人我才不稀得,要想以此来向我求饶,你还是熄了这个心思吧。” 姬文绯一脸不屑,望着眼前人的脸眸光一转,着实是个娇生惯养的女人,穿的衣裙、簪的发髻都比普通少女精致,不过挽的不是已婚妇人髻,可见哪怕给人生了个儿子却还是无法过门,和花楼里的姑娘无异吧。 他的视线焦灼,黎簌染不自觉地摸了摸凌汐今早给她挽的髻,也没乱啊,她家大猫的手艺提升不少呢,真不知道眼前这家伙怎么光盯着别人的头发看。 她在发间摸到了大猫买的金钗,默默收起来,可别是个劫财的。 手中的翠鸟啾啾一声,有了生机,黎簌染也不跟他废话,隔着栅栏朝他勾勾手。 “呵,想投靠我也可以,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先让我试试……” 黎簌染一拳让他把所有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第195章 秦弈被打 这一拳威力不小,姬文绯猝不及防,捂着脸后退几步。 到底是修士,很快便恢复回来,面上表情精彩,先是满脸意外,后是愠怒,最后恶狠狠地瞪着她,随手掏出几枚银针。 黎簌染侧身躲过飞来的银针,将小鸟塞进装儿子的口袋里,手上没有佩剑,但依旧不影响她的战斗力。 从腕上的储物手镯里掏出一枚火石,顷刻间便烧开眼前的木栏杆,木燃成灰,飞灰震荡,点点星火飘落。 黎簌染大摇大摆地走出牢房。 她本来想用死怨河水,那样效果更快,只可惜应该是手镯里的东西太多,一时没拿出来。 但足以让眼前人目瞪口呆。 望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法阵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反而被人用不知名的法器直接摧毁,姬文绯不知是气急了还是怎么,没来由的冷笑一声: “是我高看你了,一点修为都没用,只能依靠法器的花瓶而已。” “也不是什么法器,是给儿子热饭的石头罢了。”黎簌染收了火石,捏捏拳头,蓄势待发。 “威力这么大的法器居然用来热饭,果然什么天材地宝都只会到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尊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黎簌染沉默,这只是魔域不起眼的小石头而已,此人是药仙宗的大师兄,按理说应该不至于这副没见过优质天材地宝的样子。 不过听他这话,倒是和萧缙有几分相似,得不到的时候就埋怨不公,自己得到了好东西就去欺压别人。 黎簌染也不跟他废话,放出毒蝶与他纠缠,自己去各个牢房查看奄奄一息的小妖们,手中捏着阿青的血石。 姬文绯这里这么多小妖,联想到凌汐在秦弈身边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想来都是将掳来的妖族藏在了这里命姬文绯看管。 但这里并没有阿青的身影,她摩挲着手中血红的石头,又看见隐隐的红色发亮,她顺着走回去,姬文绯正在和毒蝶对峙。 毒蝶威力小,但数量多,它们只食腐肉,没有黎簌染的命令是不会蛰咬蚕食敌人的。 还未追问其罪,她不想现在就杀姬文绯,便早在它们的翅膀上掺了点魔族长老的致幻毒粉,无论他怎么攻击,连一只蝴蝶的翅膀都摸不到。 黎簌染拿着血石,看着眼前正在跟空气努力奋战的男人,手中的石头越靠近越发亮,但却是微弱的亮光,显然是与姬文绯身上残留的妖气产生了共鸣。 她记得自己被掳走时,他曾说过,跑了个小的。 竹子尖的刀痕可能是为了抓人而砍断的,那么阿青很有可能躲在秦弈后院的竹林里。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冲上前趁着姬文绯挥刀与毒蝴蝶纠缠分心之时,抢走他身上本属于自己的乾坤袋,将整个山洞里的小妖一个个都收进去,随后御风往回赶。 刚走到药仙宗大门口,便与一袭红衣的秦弈迎面相撞,美人虽美,但到底是个男人,胸膛硬朗,撞上去鼻子疼。 “你怎么出去了?仙尊找你找疯了。”见她揉着鼻子皱眉,眼睛都疼出了泪,秦弈有些幸灾乐祸。 “我给他放了只小灵蝶传话。” “你说这只?”美人轻笑,袖口里抖落出一只迷糊的小灵蝶。 蓝色的小灵蝶在空中飘飘忽忽,最后落到黎簌染头上,她的劳模蝶,有时候真的干啥啥不行。 黎簌染虽气,但也知道该把气撒到谁身上,指着秦弈:“你拦我灵蝶!” “药仙宗没几只灵蝶,我就抓来玩玩,谁想到这么笨的灵蝶是你的,挺随主的。”秦弈漫不经心道,水眸含光:“你突然从我院里的竹林消失,是想自己假装遇害,好陷害我因嫉生恨?” 黎簌染一摆袖,绕过他离去:“天天净想着你那抢男人扯头花的事儿。” “诶!那你是怎么回事儿?” 秦弈转身要拦她,黎簌染躲得快,脚下步子也快,径直朝着秦弈的住处赶去。 刚跑没几步,又撞得鼻子生疼,疼的眼睛都睁不开,摸摸脸上的墙灰,一扭头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下意识的甩开,大腿突然被抱住。 “娘亲你去哪儿了?” 黎微墨脆脆的声音响起,她这才抹了把眼泪,看到面前正伸着手愣神片刻的凌汐,颈肩的乌发凌乱,蓝眸中情绪更凌乱。 “抱歉……等一下,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伸手攥住他的腕,一手拉起黎微墨,简单讲了下现在的情况。 阿青躲在竹林里,恐怕凶多吉少,必须要找到他。 用妖族试药与秦弈脱不了关系,贸然揭露,秦望竹很可能会包庇儿子,将罪责都推到姬文绯身上,她更要保护好阿青,既是为了兑现承诺,也是为了留下人证。 凌汐了然,攥住她的手腕,脚下缩地成寸落到竹林里。 甫一落地,便用神识扫过整片竹林,却并没有任何妖族生灵所在,倒是还有些许淡淡的妖气。 黎簌染叹了口气,晚了一步,阿青又被抓了。 “我让秦宗主进行搜查。” 竹林里的妖气非常淡,按照时间不应该消散如此之快,是有人在刻意抹除,凌汐拂袖,便要去唤秦望竹。 黎簌染拦住他:“他难道不会包庇秦弈吗?” “有我在,他们就不敢包庇。”他浅浅勾唇。 “哇哦,我爹好厉害!”凌汐话语简洁,但气势颇足,黎微墨冒出星星眼。 凌汐说的对,现在秦弈后院妖气未散,人又失踪,哪怕秦望竹想包庇秦弈,也定要将阿青找出来再做裁决。 阿青是被秦弈带来的,让他做人证,再加上有凌汐这样贵为仙尊云山剑宗长老在面前,肯定不敢包庇的太明显。 虽然秦望竹是个对黎簌染很好的伯伯,但人心莫测,更何况很少有人不会包庇自己的孩子。 趁着妖气未散,凌汐将秦宗主叫过来。 秦望竹本是笑盈盈的,正要问起黎簌染可是遇到了什么险境,却在踏入竹林感受到妖气的那一刻凝住了表情,反手抽出法宝空青,长鞭闪着青光,精准无误地越过人群,打在秦弈身上。 被打的人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秦望竹一声厉喝,秦弈立刻乖乖走到他面前。 “该!”秦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骂了一声,然后凑到黎簌染身后,一脸幸灾乐祸。 “老实交代。”秦望竹凝眉,目光沉炽,手握空青,一身凌厉之气。 黎微墨吓了一跳,想不到温雅的秦爷爷居然有这么严厉可怕的一面。 凌汐拂袖将孩子往身后挡了挡。 黎簌染也有些意外,都知道秦家不杀生但虐生,这虐起来也是真的狠。 秦望竹虽然看起来温润和蔼,但他的法宝空青是实打实的灵器长鞭,打人很疼,还带倒刺,不出血是不会收的。 就算是亲儿子,也没见他手下留情,一鞭子下去,秦弈背上的红衣已经裂开,露出血淋淋的伤痕。 “交代什么?有妖气也不一定是我,簌簌姑娘身上也有妖气。” 尽管伤口很大,秦弈面上冷汗涔涔,却还是面不改色地抿唇将矛头指向黎簌染。 “我被你的同伙捉走了,还关押在你的老巢,身上自然有妖气。” 黎簌染从口袋里拿出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翠鸟,她的乾坤袋里还有很多小动物,情况都不太好。 秦歆看见小鸟,仔细用神识看了一番,又瞧瞧发黑的鸟喙,皱眉:“这小妖被喂了很多毒药,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阿爹,大哥他前些日子去霄默城除妖,还将无辜小妖掳走了,定是为了试药,做些下作勾当!” 有了秦歆的话,秦弈的罪名一下子就被坐实了,秦望竹更是气急,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空青掠空,啪啪打在他的后背上,秦弈咬着牙跪倒在地,精致的发髻变得凌乱。 闻讯跟过来的宗门弟子一脸沉默,随后默默散开,虽然很想看热闹,但好久没见宗主如此生气,还是躲着点好。 “爹!你觉得我能有几个朋友?还同伴,簌簌姑娘,造谣一张嘴,就凭一只小妖,怎么证明是我做的?” 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空隙,秦弈抬袖抹了把脸,精致的面容满是委屈。 秦望竹也停了手,不是被劝动了,是太久没用空青,有点累。 凌汐见差不多了,便开口:“秦宗主,这竹林里的小妖必定不是无故消失,既然此事真相存疑,不若找找那只小妖,也好还大公子清白。” 清朗的声音落下,秦望竹握着空青,点了点头,看了眼已经逃光的弟子们,施术给每个弟子下达命令搜索宗门里的小妖。 秦弈也终于能站起身喘口气,却又被一鞭子打到地上。 空青沾够了血,秦望竹也得以收回,略带歉意地朝着凌汐拱手:“教子无方。” “簌簌别怕。”他不忘冲黎簌染笑着安慰,低头瞧着她手上的小翠鸟,吩咐道:“歆歆快去将这小家伙仔细诊治一番。” “噢噢,梨酥跟我来。”秦歆带着黎簌染,又拉起黎微墨的小手往药房赶去,临走前还不忘刺一下秦弈:“仙尊还替你求情了,你就敲锣打鼓盼着阿爹能少罚你吧!” 秦弈顾及背上的伤口没敢冷笑,但面上却是不屑:“仙尊若是真想替我求情,怎么不在阿爹召出空青之前求?” 凌汐信步走过两人身旁:“我不是求情。” 秦歆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这人真失败,仙尊都想让阿爹打死你!” 说罢,她带着黎簌染离开,凌汐也跟着秦望竹去前厅,等待搜查结果,作为第一嫌疑人的秦弈也被丢在厅内以防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