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朱祁镇,开启盛世大明》 第1章 大明战神朱祁镇 “硌死了”朱祁镇睡的迷迷糊糊的喃喃道。 他感觉腰下方一个四四方方的异物,下意识的用手推远了些。 “万岁爷,起驾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朱祁镇耳边起,把正在熟睡的朱祁镇吓得一个一个激灵。 睁开眼。 入目富丽堂皇,古色古香。 “嗯?” 朱祁镇看着寝宫内奢华的装饰有些发蒙,柔软丝滑的触感从华贵的被褥上传来。 “万岁爷,起驾了”不等朱祁镇细想,刚才尖细的声音又传来,朱祁镇低下头才发现一个太监跪伏在床榻边。 这几天怎么了,怎么总做这种春秋皇帝梦! 朱祁镇用力拧了一下大腿,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嘶~”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大腿根传来,朱祁镇差点疼的叫出声来。 感受着钻心的疼痛,他现在有点相信这不是做梦了! 穿越了? 穿越了! 跪伏的太监见到朱祁镇起床,连忙招呼左右洗漱穿衣。 一队宫女有序的从寝宫外走了进来,手上端着各种物品,就要服侍朱祁镇洗漱。 朱祁镇此刻正一只手捂着裆部,看着鱼贯而入的宫女发呆。 昨晚他在图书馆闲着无聊,拿了本明史看,怎么突然就穿越了? 正在朱祁镇思忖的时候,宫女已经把温茶端到了他的唇前。 朱祁镇来不及思虑,现在看来自己应该是魂穿到某位帝王了,当今之计是一定要淡定,再淡定。 不能慌,只要不开口,暂时就没有暴露的风险,朱祁镇不断在心里给默念道。 好在被人服侍也不需要什么技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朱祁镇学着前世电视剧上的模样,抬起手臂,静待侍女宽衣。 终于经过了半个小时的煎熬,朱祁镇总算磕磕绊绊的穿戴整齐。 随着一队队宫女离开,朱祁镇松了口气,有惊无险,他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看着铜镜中的男子,倒也气宇轩昂,面容俊郎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加上一身华贵的行头,颇有几分帝王威仪。 帅是挺帅的,不过朱祁镇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别人穿越是很爽,但到了自己上阵才知道如履薄冰啊! 好歹给他来个前身的记忆吧?这两眼一抹黑怎么玩? “唉” 朱祁镇叹了口气,按照正常的思路,这会就该上朝了。 他现在连哪朝哪代都没搞清楚呢。 这会上朝不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就在朱祁镇头疼的时候,一个看着二十来岁,面白无须的太监,未经通传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未到近前,就细着嗓子谄媚道: “万岁爷,京城大营已经准备开拔了,此次出征瓦剌,定会让满朝文武和太后知晓陛下的文韬武略!” 看着面前太监直接大摇大摆的进入寝宫兴奋的开口。 朱祁镇有些迷,这年头太监这么嚣张的吗?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逝,因为他注意到了太监话中的重点。 瓦剌! 这是明朝对西部蒙古部族的称呼,那也就是说,他现在大概率是在明朝! 看着这太监嚣张的样子应该是圣恩很隆,再结合自己这具身体看着不过二十岁出头,就已经稳坐皇位。 这样一对比,那就只有两个人选了! 朱允炆,朱祁镇! 一个是大明战神,一个是被叔叔几万人夺了江山的蠢货。 还说出征瓦剌?好嘛,是朱祁镇这战神无疑了。 他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大明战神直接稳坐千古第一废物皇帝的宝座啊!叫门天子这称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怎么玩啊! 朱祁镇一念至此已经知道了这个在寝宫大放厥词的太监的身份! 王振! 这可是明朝太监专政第一人,就是这玩意成功把朱祁镇忽悠瘸的。 一个土木堡之变,成功把国运正隆的大明朝搞的差点被瓦剌改朝换代。 他一想到自己马上会像历史上的朱祁镇一样,被瓦剌俘虏,受尽凌辱,为万世唾弃,朱祁镇不禁脸色一变。 正说的眉飞凤舞的王振,看到朱祁镇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一惊,停住了话头,愣在原地。 他之所以在宣德皇帝朱瞻基在位时就能得到赏识,朱祁镇还是太子的时候成为其贴身太监, 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的本事自然是一点也不差。 不过现在有点懵,朱祁镇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朱祁镇的人,没有之一! 朱祁镇以往听到这些话都是满面春风,雄心壮志的,怎么今天脸色这么差? 脑海中电光急转,也没想出了所以然来,刚欲开口,朱祁镇就打断了他。 “好了,你先下去吧” 第2章 亲征瓦剌 朱祁镇现在满脑子都是土木堡自己被瓦剌人凌辱的场面,这一切都是这死太监造成的,他还哪有心思听他瞎吹? 看见这阴阳人就烦! 王振闻言身体一怔,这冷淡的语气让他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他从小陪伴到大的皇帝是如此的陌生。 但他不敢多言,应了声就出去了。 能坐到这个位子,他是很识时务的,在外他可以权倾朝野,那都是借了朱祁镇的光罢了。 准确的说他在外是朱祁镇,大明帝国皇帝的代言人,正是这层身份他才能横行无忌。 赶走了王振,朱祁镇连忙来到御案前准备翻看奏疏,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他定了定神,转头看见一份八百里加急战报放在御案的中间,战报已经拆开,朱祁镇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打开看了起来。 “臣大同参将都指挥石亨,伏问圣躬金安。” 夺门之变的那个奸臣让石亨?朱祁镇随即眉头一皱。 不对,现在他还是在大同为国守疆的一个小参将。 继续往下看。 “臣奉皇命,镇守大同,北拒瓦剌。然瓦剌猖獗,不知皇恩,也先于正统十四年初亲率大军,掠我边疆。劫掠女眷数千,丁口万余。数万人被杀。二月初,与我军战于猫儿庄,参将吴浩以身殉国,兵士死伤两万余。阳和失守,城内洗劫一空,血流成河,存者不足百一。 臣无能,有愧陛下圣恩,未能为陛下分忧。苟存于世,无颜面对陛下。若非战乱之时受诸将所托,为保全我大明万里河山,脱身战阵,将大同战事悉报陛下,臣必马革裹尸。 罪臣大同参将都指挥石亨,正统十四年七月十日于大同” 七月十日! 朱祁镇细细在记忆里翻找起来对应的时间点。 按照正史,七月十六日这傻皇帝就要和王振率军去土木堡送人头了! 还好还好,多亏他穿的早了几天,要是大军出发了,那真的得裂开。 不对,这奏疏是七月十日写的! 大同至京城一两日的行程,加之他刚起,那就是说最早也是昨日送来的。 现在估摸着已经是七月十四日左右了! 估计他早已经下令大军开拔,他要御驾亲征了! 朱祁镇瞬间头大,这就是让他送人头去啊! 不知道老朱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傻子! 五十万大军啊,又不是五十个人! 哪有十二日下令出征,十六日就要出发? 以古代军队的执行力,五十万大军能不能全部在军械库领上盔甲都两说。更不要说这种大规模的出征要征发民夫,四天简直是异想天开!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么浅显的道理这皇帝居然不知道。 谁家行军打仗不是要提前数月筹备粮草,准备兵仗武器。 数十万大军那是数十万条人命啊,又不是开玩笑,越想朱祁镇越气。 这蠢货! 狠狠的问候了这蠢货的祖宗十八代,低头准备继续看奏疏,瞥见了自己身上的龙袍。 朱祁镇一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现在自己好像是朱祁镇…… …… 幸好他前世也是个历史发烧友,对明代历史也有些许涉猎。 但是人名记得不是很清楚,朱祁镇现在一边翻看奏疏一边奋力的在脑海中回忆着和明朝有关的所有信息。 “唉,幸好哥有点文化,不然真要被玩死!” 经过一个小时的恶补,朱祁镇也对现在的局势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简单说就是元朝被他的祖爷爷,也就是洪武大帝朱元璋推翻后,元朝余孽向北逃窜。 洪武,永乐两朝对其不断用兵,这些残余的元朝余孽被打的丢盔卸甲,内部分裂成了三部分。 分别是在东的兀良卫,在中的瓦剌和在西的鞑靼。 永乐朝兵锋之盛,都快把元朝余孽打绝种了,这些以前作威作福的鞑子没法子,只能磕头称臣,年年纳贡。 经过永乐大规模的战事,宣德朝奉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减少了对蒙古残余势力的征讨。 正赶上这会瓦剌出了个能人,脱哈! 整合了瓦剌部,统一了鞑靼和蒙古诸部,实力大增,不过在明朝如日中天的国力面前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 北地苦寒,缺衣少食,蒙古诸部只能靠和明朝互市苟延残喘。 不过北地贫瘠,拿得出手的就剩牛羊牲畜,宝马良驹,他们又急需粮食布匹等各种生活用品,在贸易中根本就占不到什么便宜。 一来二去就积怨已久,因为今年瓦剌使者朝贡的时候没有给王振这阉人好处费,王振仗着朱祁镇的宠信就给把互市关了。 这下瓦剌不干了,北地苦寒,不产粮食,这些年瓦剌吃足了互市的好处,人口大增,没有互市换取粮食,这就是逼他们冬天去死啊! 于是乎,瓦剌的国相,也先举兵来攻。 历史上的朱祁镇御驾亲征,结果被王振忽悠,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他本人也在土木堡被俘,大明王朝国力由盛转衰。 第3章 太后召见 这可真是烂摊子啊! 朱祁镇无奈的感慨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跪伏在地: “陛下,皇太后召您过去” 皇太后?朱祁镇的母亲,贤后孙氏? 朱祁镇愣了下神,他对这个便宜老妈没一点印象啊。 瞥了眼跪伏在地的太监没有起身的意思,朱祁镇知道非去不可了,历史上的孙氏就比较霸道,无奈开口道: “知道了” 朱祁镇感觉有点头疼,都说知子莫若母,孙氏这一关可不好过。 跟着太监一路七拐八拐,走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这个一代贤后。 不过和朱祁镇想象中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形象不同。 孙氏半躺在椅子上假寐,只有四十多岁的年纪,由于一直操劳国事已经满头银发。 朱祁镇心里叹了口气,一个妇人担起国之大事属实不易。 朱祁镇本来准备等皇太后先开口,奈何皇太后没有转醒的意思,于是主动轻声开口道。 “母后,您找我?” 半躺着的孙氏闻言睁开了眼睛,充满了血丝的双眼,落到朱祁镇身上的时候柔和了许多,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祁儿来了?坐” “谢母后” 朱祁镇应了声,有些拘谨的落座。 皇太后把朱祁镇的紧张看在眼里,缓缓开口: “祁儿,母后知道这些年你恨我,怪我垂帘听政,不放权给你。” “前几日你说母后对你的爱就像湿棉袄,穿着沉,脱了冷………” 说到这,孙氏盯着朱祁镇眼中有泪花翻涌,声音不自觉颤抖,顿了顿继续开口: “你父皇去的早,临终之前对我反复交代,国事我一刻都不敢懈怠。对你的管教严厉了些,这些是母后的不对” “御驾亲征之事,为娘的不希望你去冒险,但是我也想过了,你想做的话为娘支持你” “这万里江山,总需要你去担负。这万千黎民,也需要一位能担大任的君父” 言罢,孙氏又闭起了眼睛假寐起来,十四年的国事已经榨干了这位一代贤后的心血。 朱祁镇强装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听完教诲,连忙告退。 从孙氏寝宫出来,朱祁镇松了口气,看刚才的表现应该是蒙混过关了。 不是他演技多么精湛,而是孙氏已经早已被国事累垮了,没有心思察觉异样。 历史上的朱祁镇急于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亲政的愿望实在太过强烈才仓促出征。 孙氏应该是感觉到了,才会说刚才出那番话来。 魂穿而来的朱祁镇表示很无奈,其实他是真不想亲征。 虽然身为男儿他也想马踏联营,指挥千军万马。 但他可不是历史上朱祁镇那个棒锤,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碗,吃多少饭。 前世他只是个小小的图书馆管理员,就算看过孙子兵法,对行军打仗也完全不了解。 而且用屁股想都知道军旅苦楚,还有生命危险。 况且他这魂穿没屁用啊,现在一个大臣都不认识,虽然知道名字,但是对不上脸啊。 刚才孙氏召见,不由分说把御驾亲征这件事敲定了下来。 现在的局势由不得他,一个做梦都想出征的皇帝突然蔫了,是个人都起疑心。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信心在完全没有朱祁镇本身记忆的情况下,应对这偌大皇宫里的妃子和皇太后孙氏,应对这满朝文武。 母亲那边能蒙混过关,皇后可就不好伺候了。 枕边人最为敏感,何况在他的记忆中皇后钱氏也是一个异类。 历史上钱氏和朱祁镇一起被瓦剌俘虏,身为皇后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却甘愿每日给朱祁镇缝衣做饭。 她用对朱祁镇真诚的爱,感动历代铁笔如刀的史官,为其青史留名,也算是古来第一人了。 但是这也就说明她最不好糊弄。 只有打了这一仗,取得大胜,届时威望正隆,他哪怕被一些有心人察觉到变化也能从容应对。 实在不行给自己给自己一板砖,打仗受伤失忆很正常的嘛。 …… 翌日 卯时,天才蒙蒙亮,朱祁镇就早早的起来,穿戴整齐。 他嘴上说着不愿出征,但看着身上的甲胄,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征战沙场是和平时期每个男儿的梦想啊!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燕云十九州!” 朱祁镇不由自主想到了这句豪气千云的诗。 “王振呢?” 这阉人玩意可千万不能带着去,哪怕他早已不是正史上的那个昏聩朱祁镇,但保不住这死太监又作妖。 “回陛下,王公公说是准备出征用的物品” 朱祁镇撇了撇嘴,历史上就是这玩意带着几十车金银导致行军速度极慢,才被也先追上的。 “招他来见朕” 朱祁镇吩咐了一句。 不多时,王振就到了宫门外,朱祁镇看了他一眼,挥散左右。 第4章 君臣鱼水情 不多时,就看见王振故作姿态的迈步走了进来。 “万岁爷” 朱祁镇瞥了一眼,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学着他前身的态度开口道: “先生,昨日是朕失态了,给先生赔个不是” 没错,历史上朱祁镇久居深宫,见识浅薄。 王振入宫前读过几年书,居然被朱祁镇尊称为先生! 王振听到朱祁镇的话连忙跪倒在地。 “万岁爷,您这是什么话,奴才只是一介贱奴,哪能让您赔不是” 朱祁镇听出了话里的幽怨,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随后语句诚恳的开口: “先生这是什么话,我是先生看着长大的,先生于我而言如长兄。” 朱祁镇言罢瞥了眼王振,随即自顾自开口说道: “皇太后从朕九岁开始就独断朝纲,这些年,先生为朕笼络大臣,收买人心,朕都知道。” 王振闻言也不知是不是真心,眼中泪花涟涟。 “先生知道朕昨日为何失态吗?因为昨日朕做了个噩梦!” 朱祁镇佯作痛苦,拂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沉默不语。 “万岁爷您梦到什么了?” 王振看朱祁镇没有开口的意思,识趣的接过话头。 “朕,朕梦见朕御驾亲征后,皇太后立了郕王朱祁钰为帝!” “什么?!” 王振被吓了一跳,这话说出来可是大不敬啊,忙跪伏在地开口: “万岁爷,您多虑了,您可是太后的亲生骨肉啊” “呵,亲生骨肉又如何?这些年先生也明白,母后是为了让我掌握大权吗?” “不是!因为她受父皇临终所托,她要的是江山社稷永固,是坐在皇帝位子上的那个人符合她的心意!” 朱祁镇面容扭曲,厉声喝道。 “至于是谁,她才不会在乎!” 王振直接被朱祁镇这一番话惊的目瞪口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心中惶惶不安起来,他权倾朝野完全是因为朱祁镇的宠信,换了皇帝那他还玩个屁? 就他这些年干的事儿,收受贿赂,私结党羽哪一项被凌迟都不为过。 朱祁镇看王振有点上钩的意思,继续循循利诱道: “朕御驾亲征后,皇都需要人替朕坐镇!不然朕不安心呐,偌大的皇宫,我只信先生,还请先生为我物色值得信任的人选!” 不待朱祁镇说完,王振连忙擦了把汗急忙开口道: “万岁爷,奴婢是无根之人,身体孱弱,不宜远征,就让奴婢留在京城替您把关吧!” “这,万万不可,先生陪伴朕十多年,如同朕的手足臂膀!朕出征不能没有先生啊!先生是朕的主心骨啊” 朱祁镇闻言大惊,故作难色开口道。 “万岁爷,这偌大的皇宫和朝中文武百官,奴婢的心里信任的人只有您啊” “万岁爷,就让奴婢亲自在皇城为您把关吧,这样奴婢才放心!” 朱祁镇闻言犹豫再三,“艰难”的答应了下来,紧紧抓着王振的手开口道: “朕的江山就有劳先生了!” 如果有外人来看,这活脱脱一副君臣鱼水欢的场景。 又客套了几句,目的达到后,他就打发王振离开了。 看着王振匆匆离开的身影,朱祁镇叹了口气,暗自思付起来。 自己仔细回忆了王振这个人,其实不算奸佞,笼络官员都是在朱祁镇暗中授意下做的。 作为宦官无论他是否真心,对朱祁镇是绝对的忠心,他能依靠的靠山只有朱祁镇。 历史上的土木堡大败,说白了王振就是单纯的贪婪愚蠢。 动他很容易,一道圣旨就能要他的命。他私结的党羽完全没有什么威胁,在外人看来王振是他的代言人,才会巴结他。 不然谁理一个阴阳人干嘛? 但如今出征在即,要避免一切的朝堂动荡,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留他在京,有皇太后压着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这些年来朱祁镇这混蛋无所事事,皇太后张氏已经关心则乱了,对他完全放不心来,以后掌权怕是有困难。 待他回京携凯旋之威,再斩了这宦官,收朝堂人心,掌握大权才更得心应手。 一念至此朱祁镇淡笑一声,随后直接来到了宫外 。 把王振这个毒瘤解决了,可以放心出征了。 如今正值七月。 大明还未进入小冰河时期,哪怕身在北方的京城也是炎热异常。 高大的城楼下,京师数十万大军已经列队完毕,二十万人却并不嘈杂。 朱祁镇来到城楼上,心中不免紧张,放眼望去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乌央乌央的人群。 京营不亏为大明精锐,战斗力可能比之常年厮杀的边军略有不如,但训练绝对严苛。 在城楼上听不到一丝杂音,二十万人超强的压迫感,还是让朱祁镇的小腿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颤。 朱祁镇紧握天子剑,心中安定了些,他现在是一国之君,被自己的军队吓到了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祁镇正出神的时候,一旁的老将,看朱祁镇迟迟没有反应,开口道。 “陛下,可以开拔了吗?” 朱祁镇回过神来,转头看见眼前两鬓斑白的老将,应该有六七十的年纪,但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他立马就知道了老将的身份。 英国公张辅! 这可是历史上有名的一代名将啊!朱祁镇心中不由升起崇敬之意。 第5章 战前动员 “国公快快请起,国公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父皇在世时就对国公赞誉有加,朕何德何能担国公一拜” 朱祁镇连忙扶起了半跪的英国公,让这样一位战功彪炳的老将跪拜自己,朱祁镇可担不起。 英国公愣了一下,心中一怔,不由升起了一股暖意,今日陛下怎么与往日差别如此之大? 往日都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他听闻出征正头疼着呢。 今日怎会如此温和? 罢了罢了,这变化终归是好事,希望这次出征别闹什么幺蛾子,英国公祈祷道: “谢陛下” 扶起英国公,朱祁镇心中一动,开口道: “国公,朕闻凡兴兵戈,出征时必发檄文,昭告天下,安抚万民,鼓舞士气,可是当真?” “回陛下,确有其事。” 英国公看了朱祁镇一眼,犹豫了一下开口: “此次出征仓促,并未做檄文,且伐瓦剌,无须如此大动干戈。” 朱祁镇听出了英国公言语中强大的自信,也是,这个时代的大明国力鼎盛,现在京营三十万精锐都是他爷爷永乐帝攒下的家底。 五次北征,打的瓦剌都快亡国灭种了,有这种自信才正常。 要不是有他这个冤种皇帝要保护,哪用这么大动干戈?点数万精兵去都绰绰有余。 但这个战前动员,朱祁镇不打算放过,这是他难得的露脸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此次出征匆忙,将士们怕是心中多有不满,朕欲阵前鼓舞将士,国公以为如何?” 英国公听到朱祁镇要阵前鼓舞人心,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皇帝又闹哪出,但这事看起来像是好事啊,随即回道。 “臣以为此举大善” 待英国公安排好传令兵,保证能把朱祁镇的话传达给每个军士后,朱祁镇清了清嗓子。 他毕竟在图书馆多年,历史类的书也没少读,一篇假大空的出征稿还是手到擒来,脑海中稍微一思索便有了计较,朗声开口: “将士们,百年前,蒙元残暴,横行九州。黎民蒙羞,生灵涂炭,中原大地十室九空!太祖高皇帝,崛起于草芥。十余年间,南征北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成祖五次北征,何其壮哉?” “但如今,这些蛮夷卷土重来!他们喊着反明复元的口号,骑着马,挎着弯刀肆意屠戮我们的同胞。阳和告急!大同告急!千里之外,我们的同胞在浴血沙场,我们的亲人被肆意屠杀!大丈夫,当以保家卫国,匡扶国朝为本分!此次出征,只为了我们的子孙永不再受战乱之苦!”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高祖皇帝对万民的承诺!也是我大明皇室对万民的承诺!更是朕对你们的承诺!朕将与你们一起征战沙场!朕将与你们一起马踏联营!” “在大明军旗下,在日月山河的照耀下,血战沙场,是何等的荣耀!你们将后代被青史铭记,你们的名字将被千古传唱!” 随着朱祁镇最后一个字落地,台下的将士们群雄激愤,他提起全身的气力大声道: “明军威武!”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外夷入侵不过几十年,沉重的屈辱感压的在场的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这股滔天的恨意足以让每一个有良知的人义愤填膺! 于是这等豪言壮语从朱祁镇口中一出,从他们敬仰的皇上口中一出,立马引起一阵阵山呼海啸的声浪。 许多人羞愧的低下了头,随后又加入了呐喊的大军,他们本觉得皇上御驾亲征只是作秀,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 朱祁镇的一番话,让他们明白了,他们的皇帝不顾凶险,御驾亲征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为了他们! 每个人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句话,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死报之! 这个时代的人们就是如此的纯良,他们不会怀疑真假,朱祁镇说的话在君权至上的时代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宪! 看着城下军士声嘶力竭的呐喊,朱祁镇第一次觉得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 因为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如山的责任! 他不再是前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个小小的图书馆管理员! 他是大明帝国的帝王,他担负着这亿万生灵的生死存亡! 他担负的是这天下! 英国公张辅看着城楼上意气风发的朱祁镇,恍惚间和年轻的永乐帝重合,下面数十万大军炙热的目光被他尽收眼底,他也不由被这一番肺腑之言红了眼眶! 不论朱祁镇的话是否真假,只要能愿意对子民做如此承诺已经胜过九成君王了。 今天这番豪言壮志,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皇帝已经长大了。 第6章 也先的怒火 声浪久久不息,朱祁镇看时机差不多了,双手轻压,场上瞬间一静。 “出征!” 随着朱祁镇一声令下,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从京营开拔。 朱祁镇转身下了城楼,没到城门口就看到两鬓斑白的孙氏牵着马,静静的等在城门口。 孙氏的到来让朱祁镇吃了一惊,忙开口关心道: “母后,您怎么来了,如今正值七月,火毒旺盛,您小心中暍啊” 孙氏并未回答,而是一声娇喝: “上马!” 待朱祁镇坐稳后,孙氏默默牵着缰绳缓缓走在宫道上。 红墙金瓦,遍身戎装,熟悉的场景再次浮现,孙氏只觉喉咙有些哽咽: “你父皇出征前,我也是这么送他的,这一晃都十多年了。” “如今我们的儿子长大了,也能为大明尽一份力了,现在我也这么送你!” 孙氏边走边开口说道,眼前不自觉的湿润。 一晃,朱瞻基这大明的好圣孙,她的夫君已经走了十多年了。 “母后,放心吧,我一定会和父皇一样凯旋而归!” 朱祁镇看着眼前憔悴的妇人出声安慰道。 转眼不长的宫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孙氏的注视下,朱祁镇扬鞭策马,汇入军中。 孙氏看着消失在大军中的朱祁镇久久失神。 …… “也先,也先大汗息怒啊” 瓦剌部大营中,也先正在大发雷霆,用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打着兀良卫的首领发泄自己的怒火。 “在这片草原上,还没有人能欺骗我!” “那天商议去明朝边境劫掠,就你们兀良卫叫的最凶!抢的最快!” “现在好了,明军打上门了,你们又当缩头乌龟,混账!” 兀良卫首领被打的满地逃窜也不敢有怨言,感受着背上火辣辣的刺痛愤愤不平的开口辩驳: “也先,长生天在上,不是我要欺骗你,这次明朝足足出动了五十万大军,族中长老觉得出兵是自取灭亡” 也先闻言更加怒火中烧,拿好处的时候贪婪凶厉,开战的的时候如此怯懦,还想让他背黑锅? 手中马鞭也不由加重了力道,训斥道: “现在你们知道怕了?你们烧杀抢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明朝出兵怎么办?” “祸事临头了,你们以为出卖我就能保全自己?” “行,等我瓦剌部和明朝拼光了,然后呢?然后就会来对付你们!” “真是愚蠢又自私的胆小鬼!如果你们还是长生天的子民就速速与我合兵一处!” 兀良卫首领面红耳赤的爬起身来,看了眼色厉内茬的也先,不再开口,转身出了大帐。 “首领,咋们现在怎么办?” 刚出大账部族的长老就忧心忡忡的开口。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速回兀良卫调兵!” “咋们真要调兵和明朝做对?咋们兀良三卫能战的勇士加起来不过一万余,这是鸡蛋碰石头啊!” 跟随而来的长老闻言大惊,连忙劝道。 虽然口嗨很爽,但实战可是有亡族的风险啊。 “那你说怎么办?如果不从了也先,咋们兀良三卫以后怎么在草原立足?瓦剌也先实力强大,得罪了他,咋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兀良卫首领摸着脑袋叹息一声,现在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长老眼珠子转了转,徐徐开口: “首领,别忘了大明朝的使者还在部族里……” 听到长老的话,兀良卫首领不由勃然大怒,扬起马鞭就要打: “草原各部同气连枝,你让我对那些明朝人摇尾乞怜?” 长老缩了缩脖子,悻悻道: “和明朝人合作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把咋们当人,不是丧家之犬。” “你!” 想到刚才被打的和死狗一样,兀良卫首领顿时羞愤难当,目光闪烁起来。 …… 正统十四年七月二十一日 此时距大军出发已经五天时间了,天空飘起了细雨,朱祁镇纵马在大军之中。 他没有选择坐龙撵,开什么玩笑,骑马才更能让他在将士们树立形象,坐龙撵那不是去郊游了吗? 作为现代人,这点收拢人心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这几天朱祁镇做的最多的就是骑着马在队伍来回走动,争取让每个士兵都能看到。 这一番操作下来效果显着,在皇命大于天的时代,很士卒连县令都没见过,看到皇帝就在自己身边还是难掩心中激动! 不过朱祁镇也饱尝了行军之苦,大腿内侧已经被马鞍磨的满是血泡,但他还是强撑着。 英国公来劝过两次,都被他回绝了,这纵横沙场的的老将,看着朱祁镇血肉模糊的大腿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一个在深宫的皇帝第一次出远门能有这么大的毅力属实不易。 因为朱祁镇明白,威望这种东西最是难得。 他之所以出征前一番誓词能引的在场所有人都心悦臣服,那是因为他这个皇帝第一次露面。 无论自己以前多么混蛋,但在军队面前是确确实实的第一次露面,别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从传言中听来的。 这也是朱祁镇敢说豪言壮语的原因,人性就是如此,无论别人怎么说,自己永远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 别的不说,他那一番豪言壮语,现在他在全军中的形象绝对是一个爱民如子,身先士卒的贤君。 现在朱祁镇要做的,就是保持这个形象,把任何有损形象的事都扼杀在摇篮里。 这一战,朱祁镇一定要让天下人都忘了他前身混蛋的形象! 朱祁镇正骑着马走神,规划着将来,英国公策马赶到了朱祁镇的身侧。 “陛下,明日就到宣府了,不如让大军稍作休整再出发。” 朱祁镇一惊,这么快?他记得在正史中朱祁镇七月二十三日才到宣府,他足足提前了两天。 朱祁镇已经无力吐槽前身有多不务正事了,行军打仗都在玩乐。 “朕知道了,派去兀良卫那边的人有什么消息?” “回陛下,暂时没有,臣担心兀良卫已经沦为也先的鹰犬” 英国公有些忧心的开口。 “无须担心,他们会同意的” 看着一脸疑惑的英国公,朱祁镇开口解释道: “蒙古各部本就不合,正统十二年也先率部征讨兀良卫,兀良三卫除富余卫远遁极北之地,其余两部与瓦剌有血仇,只是屈服于瓦剌的兵威,并不同心。” “况且朕给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朱祁镇想到这嘴角不由上扬。 第7章 坑国公 看着英国公的眼神总是落在自己的胯下,朱祁镇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开口调侃道: “国公是担心朕受不得行军之苦?” “陛下,您初入行伍,不能如此劳顿,恐生隐疾啊。” 英国公恳切的劝道,这几天朱祁镇的表现让他不自觉的刮目相看,但朱祁镇深宫中养出来的身体太过孱弱,经不起折腾。 “好了,朕心里有数。今夜急行军,明日清晨抵达宣府,届时朕坐镇宣府,征战就靠国公了。” 看着朱祁镇认真的神色,英国公大喜过望,忙应道: “皇上圣明,臣一定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正琢磨这几天怎么劝皇上呢,没想到朱祁镇自己提出来了。 兵者,凶也,皇上一旦出现闪失,江山倾覆那可是灭顶之灾。 何况有军事才能就罢了,就怕没有能力的瞎指挥,那真的能把人气死。 朱祁镇瞥了英国公一眼,虽然我确实很水,但你这么开心是不是有点过分? 英国公见朱祁镇目光不善,连忙收起了喜色,面露尴尬。 “嗯,待朕考虑考虑。” 朱祁镇回了一句,也不顾英国公错愕的目光就策马离开了。 喂,什么叫考虑考虑?皇上还能朝令夕改? 英国公有点凌乱,难道自己刚才笑的很大声吗? 顾不得其他,英国公连忙策马去见随行的众位大臣,可一定要把这个祖宗留在宣府! 一天后 朱祁镇看着眼前的苍凉雄伟的宣城不禁有些震撼。 夯筑的城墙上遍布刀戈剑痕,像是一块块勋章,展示着它为大明朝的汗马功劳。 城门口,数十官员早已出城迎接,待朱祁镇走近都跪伏下来,为首一人上前大声道: “臣,宣府都指挥使文弘广,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翻身下马,把文宏广迎了起来。 “平身,爱卿忠心国事,无须多礼。” 朱祁镇如此礼贤下士,文弘广一喜,看来传言不能尽信啊。 “谢陛下” “进城吧” 大军开始开进宣城。 通往城主府的道路两边站满了城中的百姓,尽管穿着不如京城的百姓华贵得体,但每个人的脸上有一股向上的精神。 城主府早已被修缮一新,作为皇帝临时的行宫。 躺在柔软的床上,朱祁镇长叹了一口气。 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这几天是真不容易啊,褪去裤子,随行的太监和宫女连忙拿出药箱换药。 “嘶” 一天的骑行,肉早已和药膏贴在一起,一拿开就血肉模糊。 尽管宫女们小心翼翼的换药,还是把朱祁镇疼的呲牙咧嘴。 “陛下,内阁首辅曹鼐求见” 朱祁镇刚换好药,匆忙套了条裤子,调整了一下姿势,端坐在椅子上。 “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大帮子人呼啦一下涌了进来。 一进门就乌央乌央跪倒一片,倒头就拜,给朱祁镇吓了一跳,差点喊谋反了。 这是一个人?这十一个人都不止吧。 “臣,内阁首辅曹鼐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诸位爱卿有何事如此紧急?” 朱祁镇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明知故问道。 “陛下,臣以为此次出征过于仓促,兵仗粮草不足,兵士疲惫,陛下身系天下万民,御驾亲征,朝野动荡,当即刻班师回京,以安天下人心。” 朱祁镇闻言淡笑一声,开口反驳: “首辅此言差矣,现在二十万大军士气正盛,宣府为边防重镇,囤积粮草足可够大军半年之用。” “有朕在,军士振奋,军心可用。朕此次亲征欲一举歼灭瓦剌部,活捉也先” 大臣们对视一眼,满是错愕,不是说好坐镇宣府吗?怎么又活捉也先了? 首当其冲的曹鼐有些傻眼,他已经坐了七八年首辅的位子了,了解朱祁镇的脾性,向来直来直往的,不会拐弯抹角。 那就说明一个问题,他们都被英国公给坑了,曹鼐在心里默默问候了英国公祖宗十八代。 朱祁镇看在眼里,淡笑一声,也不解释。 英国公身为国家栋梁,做出这么点小牺牲他应该会理解的。 他也不也是想坑英国公,因为他知道这些大臣的尿性,扯皮本事一流。 他是想坐镇宣府,但现在说坐镇,估计非得班师回京不可。 曹鼐无奈,只能继续和一帮文臣苦口婆心的劝导: “陛下,三思啊,稍有不慎江山倾覆,可是灭顶之灾啊,自古以来……” 朱祁镇看这群文臣有不依不饶的架势,给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心灵神会开口道: “诸位大人,这几日陛下舟车劳顿,要歇息了。” 太监言罢,给了还准备开口的曹鼐一个眼色。 曹鼐顺着太监的目光看到了朱祁镇换下来带着血迹膏药,识趣的收住了话头 “陛下保重龙体,臣等告退!” 身后一票大臣有点懵,看曹鼐丝毫没有犹豫,躬身离开,他们也不敢多留。 首辅告退了,他们这些小虾米呆着不是找不自在吗? 第8章 兀良卫的心思 “金英,过来。” 送走了曹鼐等大臣,朱祁镇招来了司礼监太监。 这金英本是宣总时期留下的司礼监太监,王振深受朱祁镇信任后,就把金英给下了,这次王振没来,金英充当司礼监太监。 “陛下” 朱祁镇俯身在金英耳边低语了几句,拿出几日前大同传来的的战报,放在了金英手里。 看着金英疑惑的目光,朱祁镇开口道: “别多问,去做” “是,陛下” 金英闻言告退。 一群大臣此刻刚离开城主府,兵部尚书邝埜愤愤开口: “曹大人,这英国公实在可恨” “是啊,这不是故意让我等出丑吗?” 户部尚书王佐附和道。 “他们武勋就是想故意陷害我等!” “去找他要个说法!” 随着两位尚书开口,一时引起群臣激愤,七嘴八舌的说着武勋的不是。 “曹大人,您说呢?” 众人一时间都看向曹鼐,想听听内阁首辅的意见。 曹鼐淡笑一声,老神在在的开口: “诸位大人,皇上说不留在宣府了吗?” “曹大人这是何意?” 众大臣不解道。 曹鼐正欲开口,转头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金英,随即开口道: “金公公,您这是要去哪啊?” 哪知金英毫不领情,也不客套,直接宣读口谕: “曹大人,陛下口谕” 一众大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暗骂一句,俯下身子连忙跪下听旨。 “酉时陛下招诸位大人,于城主府赴宴,这是陛下给你的” 随即把战报放到曹鼐手上,转头就走,留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朝臣。 金英感觉很解气,这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看王振得势就死命巴结,把他晾到一边。 现在傻了吧?他还要去军营呢,懒得和这群大臣浪费口舌。 看着金英那得意的身影,曹鼐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这阉人欺人太甚!” “看来这次陛下铁了心御驾亲征了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众位大人叹着气起身,曹鼐看了一眼手中的战报,不再开口。 …… “天使,所言当真否?” 兀良卫大帐内,朵颜卫大汗激动的胡须不住的颤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激动的朵颜卫大汗,陈埙微微一笑。 “那是自然,我大明朝乃仁义之师,大明朝皇帝更是爱民如子,此次兴兵实在是瓦剌部狂妄暴虐。只要你部愿意真心与我大明结盟,以后草原就是你们兀良三卫的!” “兀良三卫大明世代友好,结盟之事定无问题!” 朵颜卫大汗已想到一统草原的盛况,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兀良卫首领瞥了眼喜形于色的朵颜卫大汗,压下内心的冲动沉声道: “天使未免大话说的太早了,你大明还没有清洗草原的实力!” 兀良卫首领面露桀骜,陈埙长身而起,朗声开口: “我大明皇帝御驾亲征,王者之师直逼草原,瓦剌部首当其冲,其部族不足十万之数,可战之兵不过两万余。草原所有部族加起来可战之兵也不过五万。” 大明五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孰强孰弱不须多言了吧” “此战之后你兀良卫就是草原最强的部族!再背靠大明,草原便无人可与你争锋。” 听着陈埙侃侃而谈,兀良三卫首领的心也火热起来,届时一统草原可能性极大! 兀良卫首领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大明皇帝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得有命拿才行! “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陈埙喝了口茶,没有接话,反而淡淡开口问道: “听闻瓦剌部也先不久前召大汗去议事,可有此事?” 兀良卫首领一惊,传言大明锦衣卫无孔无入,看来绝非虚言。 他前脚从瓦剌部回来,后脚消息就传了出去。 大明的探子已经渗透了兀良三卫!兀良卫首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索性直言不讳道: “不错,此次也先听闻大明皇帝御驾亲征,征召草原各部壮大自己的实力” “既然我能坐在这,想必大汗对也先也颇有不满吧” 看着陈埙玩味的盯着自己,兀良卫首领不动声色的遮了遮自己脖子上的鞭痕,闷声说道: “天使有话不妨直说” “大汗可是答应出兵了?” 不待兀良卫首领开口,一旁的朵颜卫大汗按耐不住,忙开口道: “天使不要误会,瓦剌部实力强大,我等实属无奈之举,不是有意与大明做对,我等这就推脱此事,绝不出兵!” 朵颜大汗说罢就要起身离去,陈埙连忙开口: “不,我要你们照常出兵!” 朵颜大汗闻言顿住了脚步,大帐内的其余两个大汗也面露不解,不由看向兀良卫的首领。 兀良卫首领脸色顿时阴沉如水,紧紧盯着陈埙缓缓开口道: “天使,这是要把我兀良卫推到整个草原的对立面!我们如何信你?” 陈埙淡笑一声,暗道一声,果然还是陛下有远见,这群草原的莽汉并不蠢,拿不出实际的东西无法打动他们。 招了招手,侍从便从长匣内拿出了一卷华贵黄绸,缓缓在大帐内展开。 兀良卫首领看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印章瞳孔猛的一缩。 第9章 演技飚起来 宣府,城主府,朱祁镇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辰了?” “陛下,酉时了” “更衣” 朱祁镇在太监的搀扶下起身,大腿的伤刚敷了药膏,碰到就疼。 “众大臣和将军到了吗?” “回陛下,众大臣和将军早就候着了” 穿戴整齐,朱祁镇来到了大院里。 看到皇上出来,一众文武百官连忙起身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大院里足有两三百人,把不大的院子塞的满满当当。 他让金英知会了军中所有千夫长,这出戏可就是为这些千夫长演的。 “战报诸位都看了吧,今日只议一件事,御敌之法!” “今日广开言论,众位畅所欲言” 朱祁镇先开口给这场大会定下了调调,随后坐在主位示意众人开口。 内阁首辅曹鼐看了一眼身后,兵部尚书邝埜咬了咬牙,在一群将领不悦的眼神中开口: “陛下,瓦剌凶蛮,京营军士虽为精锐,但久未征战,难免生疏,臣以为当据城而守” 邝埜还未说完,就引起众位千夫长怒目而视,成国公朱勇直接跳了出来,京营归他统帅,你说他不行是什么意思? “邝大人此言差矣,京营二十万精锐,日夜操练,可力战瓦剌” 成国公刚说完,数十位千夫长及万夫长半跪请命: “陛下,臣等愿为大明死战” “陛下,区区也先不足不过蛮夷,野战我等也丝毫不惧!” 朱祁镇看着将士们群雄激愤,瞥了邝埜一眼,忙开口宽慰道: “朕知京营精锐都为我大明健儿,屠瓦剌当轻而易举,据守之事不必在议” 邝埜闻言默默地退了回去,他的使命完成了,他站出来只是当炮灰试探一下罢了。 “陛下,臣以为瓦剌不过土鸡瓦狗耳,陛下御驾亲征,挥军北上,定能克敌制胜!” “哦?” 朱祁镇看向了说话的人,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值血气方刚,看穿着应该是军中的千夫长。 “这头够铁的啊,都不用我的演员出场了” 朱祁镇暗暗赞一声,随后拍案而起! “好!正合朕意!此次出征定当扫平瓦剌,让边疆永不受战乱之苦!” “陛下,不可啊,瓦剌凶悍,不可力敌呐” 这直接把众大臣吓懵了,战报可是刚说大同守将四万人战死,这会再去不是送死吗? “不必再言,就在前几日,大同四万军士战死,不报此仇朕有何颜面面对万民?” “朕相信我大明京营精锐!岂会被小小的瓦剌吓破胆子?朕愿与我大明百姓共死!” 朱祁镇将战报重重的拍在桌上,红着眼眶说道。 看着朱祁镇情深意切的开口,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一众军中的将领跪拜在地请命: “臣等愿与陛下死战!” 别的不说,就朱祁镇这份心意古今多少皇帝能有? 但震撼过后,文臣和有理智的武将都劝了起来,有心意是好事,但实践可就是坏事了。 “陛下,您身系万民,一旦您有闪失,不止区区几万人,几十万,几千万百姓都将有灭顶之灾。” “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啊” “尔等,尔等懦夫!” 朱祁镇气急,破口大骂。 大院里已经乱作一团,诸臣也不退让,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个忠臣玩玩呢。 有冲动的已经要死谏,要不是两个太监拉着估计都撞死在大院上了。 叫来的千夫长都给吓懵了,文臣不都是搂钱的吗?他们哪见过这么疯狂的文臣? 眼看预期的效果达到了,朱祁镇红着眼眶哀叹一声。 看着朱祁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愣神的千夫长回过神来 “陛下,瓦剌不过土鸡瓦狗尔,陛下出战实在是抬举他们了” “对,请陛下相信我大明将士!” 一众京营里的千夫长跪地请命,声势浩大。 一时间不大的院子里鸡飞狗跳。 自尽的,请命的,拉架的,朱祁镇一阵头大。 他连忙让侍卫进来维持了秩序,待众人被安抚下来,他拉着英国公张辅和成国公朱勇的手走到了院落中间。 眼泛泪花,郑重开口道: “两位国公,国朝安危,江山社稷寄予国公之手了” 言罢看向院中的大明将士们,朗声道: “众将士,国朝安危就交到诸位手上了!” “臣等必将以死报国!” 院中数百名将士跪身领命,声浪冲天而起,远处负责警戒和驻扎的军士惊异不已。 看着一群请命的将士涨红了脸,朱祁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乐开了花。 不枉他筹划了这么久,总算是成功了,冷兵器战争,士气占很大因素,要不怎么讲师出有名呢,就是为了士气。 有了士气,粮草供应得当,那这场仗已经赢了一半。 第10章 骄军 正统十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宣府 朱祁镇正坐在太师椅上听一众将军分析战局。 一众将士哐哐哐一顿分析,总之就一句话,这不就是乱杀吗? 瓦剌部有十万部众,可战之兵不足两万。只需要点五万精兵平复即可。 朱祁镇揉了揉太阳穴,看来这场战争失败不止是指挥的锅,从上而下,多数将领都骄傲自满,骄兵必败也是情理之中。 随即看向了英国公: “国公,你怎么看?” 英国公虎目扫过在场的将领,徐徐开口道: “陛下,探子来报,瓦剌部也先集结草原各部,估计兵力有六万余” “我军仓辎重甚多,且多为步军,远不如瓦剌兵机动灵活,驱逐易,战胜难” 听完英国公的意见,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将军们都纷纷看向朱祁镇。 朱祁镇闻言沉吟了一声,到底是老将,用兵谨慎,看来这次诱饵的人选非他莫属了,随即缓缓开口: “虽然此次瓦剌集结草原各部,但我大明精锐尽出,会有风险,但这也是铲除瓦剌部的一个好机会!一举铲除瓦剌部这个毒瘤,还大明一个太平!” “此事不必再议,朕意已决,明日即领兵火速增援大同” 众将无奈,皇帝陛下都发话了,只能齐声答应。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下吧” 一众将军稀稀拉拉的出了大帐,皆是一脸愁容。 围在英国公身旁准备让其再劝劝陛下,虽然陛下为人民御驾亲征确实让人感动,但御驾亲征风险太大了,陛下稍有不慎他们这些将军都是罪人! 英国公看着七嘴八舌的众人叹息一声,刚开口安抚了几句就看见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 “国公,陛下召你和成国公过去” 看着一脸愁容的英国公拽着不情愿成国公进了大殿。 两个汉子拉拉扯扯的,朱祁镇一乐,笑问道: “成国公这是咋了?不愿意见朕吗?” 成国公闻言连忙摆手: “不是啊陛下,英国公让臣和他一起劝您不要亲征” “哦?那你觉得朕应该亲征?” “臣,臣也觉得不应该亲征” 朱祁镇闻言一脸疑惑,开口问道: “那是为何?” 成国公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张辅见状接过话头: “陛下,还是我来说吧” “英国公,怕,怕挨骂” 朱祁镇闻言满头黑线,这老朱家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还有怕挨骂的,他就说出征这么久不见朱勇露面。 随即说起了正事。 “二位国公国公,瓦剌与大明的恩怨从太祖起兵之时便已经结下了,距今有百年了吧” 英国公不知道为啥朱祁镇会说起这个,只能低头应是。 “那国公想不想此战永远解决这个隐患?彻底斩草除根!” “陛下,这是每个汉族子民做梦都想的事情,但瓦剌部来去如风,困难重重啊” 英国公以为朱祁镇开始做梦了,无奈附和道。 朱祁镇看着两个统兵已久的老将闻言没有丝毫兴奋,反而一脸颓唐。 也是,这个想法从太祖皇帝朱元璋命大将蓝玉等出征,到永乐帝朱棣北伐。 两朝以举国之力北伐尚未能完成,两个国公早已经不抱希望了。 只要给他们点十万精兵,他们都有信心去草原乱杀一圈。 但是要说斩草除根?别做梦了,连人都找不见。 大草原一望无际,瓦剌人马一体,等他们到早都远遁了。 永乐帝朱棣用兵如神,还不是五次北征三次都没遇到人。 “二位国公,瓦剌也先是个人物,他不会甘心情愿当一个草原共主,只要有一丝取胜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朱祁镇转身打开地图,指着土木堡目露精光道: “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 “英国公,朕需要你把这头老狐狸给钓出来!” “此次出征朕给你精兵十六万,外加五军营精锐,但骑兵只给你数千。” “朕要你路途上多带辎重,行军迟缓些,一路大张旗鼓,由阳和至大同,后原路返回至土木堡原地扎营!” “朕将与成国公亲率五万精骑,在宣府之东的必经之路埋伏,待瓦剌兵至前后夹击,将其歼灭” 听朱祁镇说完,张辅和朱勇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张辅最先回过神来,随即眼睛一亮: “陛下,此法甚妙,不失为歼灭瓦剌部的一个好机会,但瓦剌部不上钩的话怎么办?” “而且您身边没有大军拱卫,一旦遭遇不测……” 朱祁镇闻言淡淡一笑,他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历史吧。 为了安两位国公的心,朱祁镇便开口道: “两位国公可知,兀良三卫已经投奔大明?” 两位国公闻言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陛下所言当真?” 第11章 万世功绩 兀良三卫怎么说也是蒙古分支,你说投瓦剌他们还信。 投大明?怕是没睡醒,除非他们不想在草原混了。 朱祁镇把两位国公的神态尽收眼底,随即拍了拍手,遂安伯陈埙从背后的屏风内快步走出。 “二位国公” “陈埙?你小子去哪了?只在大军开拔的时候露过面,我还以为你当逃兵了” 英国公看见陈埙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当了逃兵被抓回来他的脸往哪放? 陈埙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开口道: “陛下所言不假,兀良三卫已经臣服我大明,这是兀良三卫首领的亲笔投名状。” 言罢,英国公和成国公赶忙看去,陈埙缓缓展开手里的投名状。 “兀良三卫与大明朝情同手足,同气连枝,今臣服于大明大皇帝陛下。兀良三卫永世是大明的子民,听从大皇帝陛下的旨意,永世不再反叛。为大明皇帝陛下扫清一切来犯之敌。” “北漠王敬上” 英国公和成国公看完下巴都惊到了地上: “兀良三卫那么桀骜不驯的部族居然臣服了?陛下怎么做到的?” 朱祁镇淡淡一笑,开口道: “因为朕给了他们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遂安伯陈埙朗声道: “兀良三卫首领被封为北漠王,其他三卫的大汗皆为侯爵。封地为整个大草原!” 英国公和成国公听完下巴都掉到了地上!陛下这是失心疯了? 随即看到了投名状的落款【北漠王】才确定这个事实! 他们被这大手笔震惊到了,整个大草原! 这怕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封地了,随即不无忧心的开口: “陛下这会养虎为患啊,除了一个瓦剌又来一个兀良卫” 这么大的封地加以发展完全可以成为下一个也先。 这样的话那他们铲除也先的意义何在? 朱祁镇把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淡笑一声道: “国公多虑了,草原才有多少部众?最多数十万人罢了。” “此战过后,兀良三卫当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定会清除异己,届时整个草原丁口最多十万人” “到时草原不是任我大明宰割?届时令边镇汉民北迁,整个草原不过是我大明的养马场!” 朱祁镇的话刚落地,两位国公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此举若成,那便是史诗级的功绩! 从此中央王朝再也不受游牧民族的袭扰,万里长城将毫无用处! 他们也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二位国公,可愿助朕完成这不世之功?” “臣等愿意!”; 英国公和成国公没有丝毫犹豫,跪地齐声应道。 万世功绩!这点风险在如此大的功绩面前不足一提。 “好!” “瓦剌部稍有异动,兀良卫会派人通传,英国公明日出征将朕的龙撵带上,举在显眼的位置,朕将令几名太监同行。” “做戏就要做全套!” 随即几人相视一笑,此举若成,百世留芳! …… 瓦剌部,大营 在得知朱祁镇御驾亲征的消息后,整个草原各部都慌的不行,匆匆跑回了长城外。 虽然这次来的不再是朱棣和朱瞻基,但是大明数十年的军威还是给他们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一场场血雨腥风的战事让他们胆寒! 也先不安的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不断翻看着地图。 传令兵喘着粗气急匆匆掀开营帐: “大汗,探马来消息了!” 也先闻言猛然起身,从斥候手中夺过军报,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 “不出所料,不出所料啊” “大汗,明军撤兵了?” 旁边的长老见兴奋的出声,终于可以不用打了。 也先皱眉看了年过半百的长老一眼,淡淡开口: “不,明军已经快到大同了!” “啊?” 一众长老闻言顿时面如菜色,六神无主。 他们的行营离大同不过两百里啊,骑兵不过一日多的路程! 如若明军来袭,这会怕是都到路上了! 也先看着一群胆小如鼠的长老,顿生厌恶,就是这群老东西胆小怕事才让明军一次次得寸进尺! 席卷整个大陆的蒙元荣光,就是被这群软骨头败光了! 看来必需要用一场胜仗来补补这群长老的骨头了,更要来树立他的威信! “明军有多少人马?” “大汗,明军人数众多,队伍极长,少说有二十万人!但骑兵不多” 也先摩挲着下巴思索起来,明军火器厉害,哪怕全是步卒,结成战阵,也不是他们区区五六万兵马可以撼动的。 “也先,退兵吧,咋们已经抢了大同和阳和,没必要冒险。诺大的草原,明军找不到咋们的” “如今暑气蒸腾,好多儿郎们都提不起气力,对我军不利啊” 看也先迟迟没有表态,鞑靼部的银发长老按耐不住开口劝道。 也先闻言猛的看向开口的长老,眼神一冷,拿起案板上的弯刀,狠狠的刺向了长老的心脏!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银发长老转瞬被连捅数刀,已经凶多吉少。 直到鲜血溅满脸颊,一众长老才反应过来,看着手握弯刀神色阴寒的也先,顿时寒若惊蝉。 “动摇军心,你个叛徒,本汗早就发现你与明朝勾结了。” 言罢也先擦擦弯刀的血迹,继续看着战报。 “明军人数虽多,但行阵如蚁,首尾难顾,定是那小皇帝亲自指挥,张辅这老东西可不会这么蠢!” 也先阴冷一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盘散沙的明军被瓦剌骑兵冲杀的场景! “传令,继续探,把探马全放出去,另外命令各部族开拔!” “是,大汗!” 看着传令兵离去,一众长老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纷纷借口离开了大帐。 兀良卫的两个长老刚出大帐就长出一口气,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侥幸。 看来和明朝合作是对的,这也先太过凶残冷血,一不留神就领盒饭! 现在还不是草原共主呢,就如此的阴狠残暴,假以时日其他部族早晚被屠戮殆尽! 第12章 尊重 大同城外,一队极长的队伍正在原地休息。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难耐,只有早晚可以行军,一日行军不过三四十里。 王富贵左右环顾,没看到小旗长后偷偷往李二狗边上挪了挪,压低声线问道: “二狗,前几天在阳和,你去城外没?” 李二狗不动声色的吃着干粮,小声回道: “没,小旗官不是不准离队吗?你真不怕吃军棍?” 王富贵听到军棍缩了缩脑袋,那玩意真狠,命再硬的硬汉,三五十棍不死也残。 “那日我肚子闹得厉害,幸好快扎营了,小旗长让我去城外方便” 说到这王富贵咽了咽口水,好像想到了什么大恐怖的事情,脸色苍白着开口: “我一出营全部都是平整的新土,还暗自窃喜没有蛇虫。” “谁知道刚蹲下,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脚底下软乎乎的,我用脚一踢……” 说到这王富贵已经说不下去了,嘴唇和小腿直打颤。 喘了口气,才缓缓的开口: “你知道吗?一个脑袋从土里踢了出来,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啊!” 王富贵边说边比划,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而且,穿着咱们的衣服,是当兵的。” 王富贵越说越激动,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听说阳和一战朝廷吃了大亏,二狗,你说咱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听说瓦剌兵凶残异常,他们以人肉为食!” 王富贵说到这,仿佛看到了自己被生吞活剥的场景,声音不由夹杂着一丝哭腔。 “我家里刚给说了一门媳妇,我都没来得及看看什么模样呢,还有我那老娘,我要是回不去……” 李二狗看他那副怂样子,不由得开口训斥: “富贵,陛下都亲征了,你我身为军人。以死报国,死得其所,有什么好怕的!” “陛下也就刚开始骑骑马做做样子,你还真当真了?” 说到这王富贵脸上露出愤愤之色,这些大老爷,表面功夫一套一套的。 说是亲征,拼命的时候还不是他们这些平民子弟上? 李二狗闻言直接暴跳而起,不顾小旗长的巡查给了王富贵一巴掌。 清脆的掌音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王富贵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捂着脸颊发愣。 “富贵,你再胡言乱语,议论陛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富贵捂着脸颊,不解的看着满脸暴虐的李二狗。 以前李二狗不是也心里痛恨朝廷吗?怎么现在像变了个人一样? 李二狗看了眼昔日好友,不再理会,拿起长矛抱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王富贵不知道的是,那一日,那个腿上血迹斑斑,脸上仍挂着亲切笑容和他交谈的年轻身影,永远刻在了李二狗心里。 以前,何曾听闻当官的和平头百姓家长里短的聊天? 县衙里随便一个皂吏,鼻孔都长在天上,根本不正眼看人。 更何况这还是天底下最大的官,皇帝陛下! 想到这,李二狗不由红了眼眶,他自幼便是孤儿,十九年来第一次被关心,居然当今的皇帝陛下。 能和陛下谈笑风生,对于他这种贱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种被尊重的感觉是何等的珍贵? 以前谁会在乎他们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这个皇帝陛下不是鱼肉百姓的大老爷,他对于一个普通百姓,士卒都平易近人。 至于是不是做样子,伪装的,李二狗不在乎。 就算是,这也是十九年来第一个肯对他伪装的人! 他感觉第一次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他愿意为这样的皇帝陛下赴死。 这种情绪在朱祁镇不懈努力下,在军营里各个角落发酵。 给底层人尊重,给上层人利益。 这点道理作为现代人的朱祁镇还是懂的。 …… 明军老营内,英国公张辅正看着地图出神。 “将军,发现数量众多的瓦剌探马在我军旁边游曳” 一个军参急匆匆的赶来,在地图上探马多的地方画上了圈。 张辅闻言沉重的表情略微舒缓,就怕他不来呢! “看来也先铁了心要打这一仗了” 也先志在统一蒙古各部族,如今急需一场胜仗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同样,从小被母后把持朝政的朱祁镇也需要一场胜仗来巩固地位,就看鹿死谁手了。 “命令全军,调转回蔚州,另外沿途丢弃一些武器盔甲辎重” “啊?” 传令兵有点傻眼,哪有主将让丢兵器的? “还不赶紧去做?” 张辅看传令兵还呆愣在原地,训斥了一声。 “是” 一旁的传令兵不敢耽搁,连忙传令全军。 有些懵的传令兵,和进来的军参撞了个满怀。 “将军,有瓦剌探马往大营那射了这个” 说话间,掏出了一支带有布条的箭羽。 “哦?”张辅稍一思索便明白是兀良卫来信了。 张辅挥散左右,这才拿下了布条,展开后只有两句话: “也先将要袭营” “大同东北两百里” 张辅看完吐了口浊气,陛下当真神人也! 好像能预知未来一样,一切都在按陛下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如果朱祁镇知道,肯定会感慨一句,也先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出发前陛下就有言在先,去往大同时,也先谨慎狡诈,摸不清虚实绝不敢出战。 也先应该会隐匿在塞外,大军尽可放心行军,也先绝不会贸然出兵,可多露破绽让其放下警惕。 待探马探明虚实后,也先才会伺机而动,奔袭埋伏。 “也先,你将祝我成就不世之功!” 张辅一念至此也激动难耐,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那就再添一把火! 正统十四年八月七日,宣府 成国公朱勇匆匆拿着战报找到朱祁镇。 “陛下,英国公来信了” “这么快?” 朱祁镇正倚在塌上惬意的看着随行带的奏折,恶补知识,闻言立刻起身。 按历史来说,十日左右来信应该是差不多的,怎么足足提前了三天? 成国公打开信封,检查没有被动过手脚后递给了朱祁镇。 朱祁镇打开信封,目光快速浏览起来: “陛下,臣按计划,至大同后转向蔚州,四十里后又折返宣府,沿途丢弃少许兵器铠甲。” “也先果然上当,亲率六万大军来追,但瓦剌骑兵居多,速度很快,我军行军速度缓慢,预计十二日在鹞儿岭提前会战,请陛下裁夺” “臣英国公张辅敬上” 朱祁镇看完战报后没有犹豫,给张辅回信后立马吩咐成国公整军出发。 虽然他熟知这段历史,但这些知识只有参考价值。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这只蝴蝶煽动的翅膀,造成的连锁反应也不少。 一切从实际出发才是王道! 第13章 兀良卫的勇气 两日后, 朱祁镇和成国公星夜兼程,早早地率四万余骑兵赶到了鹞儿岭设伏。 看着鹞儿岭的地形,朱祁镇脸色好看了些许。 正值盛夏,两侧山坡植被茂盛,藏数千人马不成问题,届时数千精骑从两侧山坡居高而下杀出,神仙也难挡! 成国公朱勇也看出了此地地形的优势,兴奋的开口: “陛下,选五千健儿分别隐于两侧山坡,待瓦剌兵行至一半突然杀出,让其首尾不能相顾,分割歼杀则大局已定!” 朱祁镇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就按国公说的办,另外让神机营选好架炮的位置” 成国公久经沙场,眼光很是毒辣,让他安排不会出纰漏。 朱祁镇看着狭长的山谷,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的场面。 等成国公走后,朱祁镇召来了永顺伯薛绶,这薛绶在历史上能留下一笔,军事才能应该不差。 “薛绶,朕要你率一万精骑迂回到瓦剌撤军必由之路,务求歼灭逃窜的瓦剌兵!” 朱祁镇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瓦剌兵!尤其是让也先跑了的话那他要哭死! “臣定不辱命!” 永顺伯薛绶早就在一边看的心痒难耐了,追击溃兵,这么简单的任务,这不就是给他送侯爵之位吗? 朱祁镇叮嘱了几句,生怕薛绶自大误事,又配了一个副将才放他离开。 …… 瓦剌军中, 也先正骑着骏马全速追击! 连日的大胜让也先也不由的膨胀起来! 从阳和到大同,一路过关斩将,杀的明军肝胆俱裂! 大明皇帝御驾亲征也被吓的丢盔卸甲。 这才是瓦剌该有的威势!这才是蒙元荣光! “大汗,咱们孤军深入要提防明军设伏啊” 正在也先yy的正爽的时候,旁边一阵快马逼近,听声音又是这群胆小如鼠的鞑靼长老! 也先强按下心中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他想到活捉大明天子,恢复大元,成为天可汗是很爽,但小心谨慎是对的。 也先正准备下令暂缓追击,一旁的兀良卫长老直接大骂道: “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明军早已丢盔卸甲,哪有余力设伏?” “懦弱的家伙,你们鞑靼不配当先锋!草原健儿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言罢兀良卫长老满脸鄙夷,狠狠啐了鞑靼长老一口才看向也先,开口道: “大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我们兀良卫做先锋吧,我们一定把狗皇帝的脑袋献给您!” 兀良卫长老这一段慷慨激昂的话让也先也不由侧目,高看了一眼开口的兀良卫长老,同时打消了暂缓追击的想法。 兀良卫长老都骑脸输出了,他这会要说撤军,不是成了兀良卫长老嘴里的胆小如鼠的废物? 这要是传扬出去,以后他还怎么收服草原,当草原共主? 不过也先不由心生好奇,兀良卫什么时候这么有悍勇了? 以前虽说兀良卫不怯战,但从没有向这次这么积极。 兀良卫背叛的念头在也先脑海一闪而过,随后果断否决。 草原各部同气连枝,兀良卫敢做叛徒,在整个草原都将没有立足之地! 思索再三,也先把兀良卫的行为归结成对明朝的恐惧。 谁让他们抢的最欢还离明朝最近,关键是实力也最弱。 这三个结合,妥妥的明朝第一个收拾对象,要是这次打不垮明军,过不了多久兀良卫怕是要灭亡了。 而且就现在的局势来看,兀良卫长老分析的不无道理,这种战机百年难遇! 明军一溃千里,蒙古各部简直有如神助,砍瓜切菜般屠杀。 甚至也先举目望去,仿佛看到了那金灿灿的龙撵。 一旦活捉大明皇帝,那别说草原共主,天下共主也不是坐不得! 兀良卫长老被也先的目光盯的背后发毛,表面强装镇定,背后早已被汗水打湿。 也先一番犹豫,终究是贪婪战胜了恐惧,打定主意开口道: “你鞑靼部是不是只有你们这群软骨头?兀良卫区区一万人马都敢打先锋,你鞑靼真应该感到羞愧!” “滚去让鞑靼部加快行军,若敢怠慢先拿你们鞑靼部祭旗!” 也先色厉内茬的一顿训斥,让鞑靼部长老噤若寒蝉,忙策马回了鞑靼部。 转过头,也先欣赏的拍了拍兀良卫长老的肩膀。 “兀良卫,勇气可嘉,在鞑靼军后监军吧” “诺!大汗” 兀良卫长老叹了一口气,面露复杂的看着壮志满酬的也先。 此事之后,兀良卫将成为草原新的霸主,但也永远的成为草原的各部的敌人了。 第14章 请君入瓮 “报——,国公,吴克忠和吴克勤将军率大军后卫被袭营,已经和瓦剌前锋鞑靼部厮杀起来了” 传令兵踉踉跄跄的跌入大营,张辅刚脱下铠甲准备歇息,闻言忙停下动作铺开了地图。 “这么快?吴克忠部在什么位置?鞑靼部有多少人?” “吴克忠将军在向西十里处,天太黑了,看不清鞑靼具体人数,估计有万余骑兵” 张辅看着地图又喜又忧,这鞑靼部玩命的追啊。 喜的是追的越紧,诱敌深入的可能性越大。 忧的是这预示着更多的大明儿郎付出生命的代价。 “告诉吴克忠和吴克勤,且战且退。” 听着张辅的命令,大帐内的参将大惊失色。 “啊?国公不可啊,吴克忠和吴克勤手中只有两万步军,没有骑兵掩护撤退,一旦鞑靼衔尾追杀,两万人就是待宰的羔羊啊” “国公三思啊!” 看着一个个满脸不解的参将,张辅也不做解释,瞪着眼强硬道: “你们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还不快去传令!” 看张辅发火,一众参将不敢多言,主将有临阵生杀予夺的大权。 惹恼了张辅,不待上战场杀敌,人头就被砍了去。 传令兵也不敢耽搁,连忙爬起来去传达张辅的命令。 张辅环视一圈,没有理会众人脸上浓浓的疑惑之色,直接吩咐道。 “全军开拔,火速通过鹞儿岭,延误者斩!” 大军在张辅一声令下,连夜浩浩荡荡的通过鹞儿岭。 第二天一早,当第一缕阳光划破天空的时候,明军刚刚布阵完毕。 张辅站在在半山坡的眺望远处,只见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 吴克忠和吴克勤率领的明军后卫被鞑靼骑兵一次次的冲击,已经濒临崩溃。 每次一骑兵的冲锋都会带走数百名士兵的生命,整个后卫军经过一晚的厮杀只能苦苦支撑。 张辅隐隐约约都能看出烟尘中蒙古骑兵满脸的狞笑和兴奋之色。 张辅面色不变,右手却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佩刀,冷声开口: “布置的如何? 一旁的参将闻言连忙道: “一切已经按您的吩咐布置妥当,所有拒马全部放在阵前,壕沟时间太紧只挖了一道。” “大军千人为一个战阵,由一个千户指挥,外圈为长矛兵和盾斧手,阵中则全部是弓手。” “一百余战阵密密麻麻的堵住山谷出口,瓦剌就是十万骑兵也难通过!” 参将说完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一晚上完成这么多的工作实属不易。 张辅听完汇报点了点头,这样瓦剌骑兵就是插翅也难飞。 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瓦剌骑兵,张辅连忙下令接应吴克忠率领的后卫军。 瓦剌骑兵已经进了埋伏圈,张克忠的使命已经完成。 要赶紧把剩余的残兵接回来,多耽误一刻大明的将士就要多增伤亡。 传令官刚走,一阵阵巨大轰隆声响起,几十座火炮敲响了死亡的警钟。 朱祁镇在半山腰的炮兵阵地观察,待瓦剌兵主力进入伏击圈,果断下令炮击。 一颗颗滚烫的炮弹砸落在张克忠部战阵前面,在冲击的骑兵中拉出一道道真空地带。 但凡炮弹所过,皆扬起一道道血雾。 骑兵的胸膛触碰到实心的炮弹身躯立刻四分五裂,贯穿胸膛后炮弹继续向后飞去,撞碎数个鞑靼骑兵才失去动力。 杀红了眼的鞑靼骑兵刚欲冲锋,突然感觉脸上糊了一块黏黏糊糊的碎肉。 急忙用手扒拉开后,转头便发现身旁的战友早已不成人形,顿时大惊失色! 巨大的炮声宛若惊雷在山谷间回荡,战马被突如其来的炮声惊的不受控制。 蒙古骑兵也被这突如起来的炮弹炸懵了,连忙安抚战马。 只一轮齐射,谷内便充满血腥与焦糊味,犹如炼狱! 已经厮杀一晚的明军后卫,找准机会,连忙后撤到早已组成的战阵后面。 当蒙古骑兵安抚好战马,准备继续厮杀时,发现刚才的明军早已不见踪影,结成战阵的明军用一排排锋利的长矛对准他们。 两侧山坡上,隐匿的明军早就饥渴难耐,胯上战马大喝出声。 “杀!” 两侧各五千明军精锐从山坡上直冲而下,猛虎下山扑向鞑靼骑兵。 借着下坡的势能,骑兵短短的时间就到了最大冲锋速度。 明军不缺铁器,骑兵都是人马披甲的重骑,上千斤的重量犹如一片厚重的海洋,狠狠地撞击到鞑靼军中! 身着单衣的鞑靼骑兵哪是明军重骑的对手?这一万明军重骑宛如铁浮屠般收割生命! 第15章 火炮神威 一时间骑兵与骑兵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在两军接触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一声声巨响不亚于火炮发出的动静。 前排的骑兵在巨大的撞击力面前化作肉泥,战场上腾起阵阵血雾。 把刚准备后撤鞑靼骑兵和在后的瓦剌骑兵被阻隔开来。 本就追击了一晚上的鞑靼骑兵就早已体力不支,全靠嗜血的本能和战胜的喜悦让支撑着他们继续追击。 突如其来的炮声和如天兵下凡的明军骑兵给了他们两个狠狠的巴掌,让他们瞬间清醒过来。 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一队队骑兵毫无指挥的一窝蜂往谷外冲去,想和瓦剌大部队汇合。 鞑靼部的大汗在阵中疯狂呐喊,想收容军队。 骑兵只有成建制冲锋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这样一窝蜂往回跑只会冲散瓦剌大部队的阵营,让战事更加对己方不利。 但是炮火的不断轰鸣下,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微弱。 朱祁镇正在炮兵阵地观察战场,看到奔逃的鞑靼军中,有一小团骑兵巍然不动,不由眼前一亮。 “全部火炮调转炮口,照着那一小片骑兵轰” 一颗颗炮弹直冲鞑靼部大汗而来,尽管这个时代的炮准头有限,但也架不住饱和式的炮击。 只要有一发炮弹不偏,就能杀伤七八个蒙古骑兵。 朱祁镇看着因为炮击不断减少,但还紧紧抱团的蒙古骑兵,更确定了他的想法! 绝对是鞑靼部大汗! 只有训练有素的蒙古亲卫,才能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还悍不畏死的保护大汗! “轰!轰!轰!” 又是一波炮弹轰击,一颗颗炮弹掀起满天烟尘,烟尘过后鞑靼部大汗已经倒在血泊中。 脑袋被炮弹砸中,后脑勺不翼而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剩余的亲卫大惊失色,连忙背起大汗的尸体往瓦剌军靠去! “哈哈哈,好样的!神机营所有人每人赏银十两!” 朱祁镇哈哈大笑,草原除了瓦剌就鞑靼最有实力,现在鞑靼部大汗一死,鞑靼就算是废了! 这火炮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有了火炮的加持游牧民族都能歌善舞起来! “谢陛下!” 要知道明军一月军饷才四五钱白银,十两银子足抵一年多饷钱了。 看到大炮效果如此不俗,朱祁镇继续下令道: “继续炮击!调整炮口给我打瓦剌部!” 喜形于色的众人,连忙更卖力的清洗起炮管,降温冷却,继续炮击起来。 …… 此刻瓦剌军中,也先看着兵败如山倒的鞑靼部,额头青筋暴起! “怎么回事?兀良卫这群东西干什么吃的?” 当时看兀良卫忠勇,让他们在前负责监军。 进谷前,他三令五申的让兀良卫查探两侧山中是否有伏兵。 兀良卫信誓旦旦保证绝对没有伏兵,那这些骑兵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一念至此,也先的眼中已经抑制不住杀意! “大汗,兀良卫早已不见踪迹,两侧明军重骑厮杀而来,咋们被兀良卫出卖了!” “这该死的兀良卫!好胆!” 也先眼中直欲喷火,终日打鹰,今日被鹰啄了眼! 纵横草原数十载,他万万没想到兀良卫有胆子挑衅他的权威! 居然敢投敌! 看着暴怒的也先就要失去理智,旁边的将领连忙开口劝道: “大汗,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突围!” “前面有明军战阵,后有大炮截断退路,两侧还有明军重骑,咋们该怎么办?” 也先闻言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眯着眼睛观察战场。 现在他必须冷静,瓦剌军早都被吓得失了魂,他如果再慌了那这场战争必败无疑! 前锋鞑靼部正在被明朝重骑疯狂收割生命,鞑靼大汗被炸死,剩余的惨兵不堪大用。 前面有二十万明军步卒结成的战阵,拒马,战壕齐全,如果有两三万重骑倒是可以一试。 但蒙古兵都是轻骑,擅长消耗骚扰,何况山谷地形狭窄,不利于骑兵大规模冲杀,冲阵怕是十万轻骑填进去都不够明军杀的。 后面明军的炮兵截断退路,马匹受惊,等冲过去怕是十不存三四。 哪怕侥幸捡一条命,那草原各部元气大伤,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正思索之际,一道金光从半山坡打来,也先定睛一看,半山坡硝烟四起,正是明军的炮兵阵地! 一道身穿华贵金甲的男子昂首而立,这金光正是这男子胸口的护心镜反光! 也先盯着半山坡想看个真切,刚好和朱祁镇对视起来!随即心中有了计较! 如今之计只能放手一搏,如果能只要能生擒朱祁镇,那明军不战自溃! 于是连忙指着半山坡的明军阵地下令道: “苏勒图,你率本汗的五千亲卫挡住左边的明军重骑!” “乌恩,带着你的部下给本汗攻下明军的炮兵阵地!务必要生擒朱祁镇!” “你是我瓦剌最骁勇的勇士,我蒙元的未来在你手上!” “是,大汗!” 一旁的乌恩连忙答应了下来,看着也先的眼神,他害怕一个犹豫脑袋就没了! 乌恩率一万部众连忙往明军半山腰的炮兵阵地靠去,但看着半山坡的炮兵阵地犯起了难。 第16章 明朝版霰弹枪 山坡陡峭,树林茂密,骑兵寸步难行! “全体下马!把马拴好,随我冲上去,杀光明狗!” 乌恩一声令下,一万骑兵变步军向山坡上的明军阵地冲杀而来! 朱祁镇早就注意到了山坡下的动静,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瓦剌兵之所以厉害,其骑术占了很大一部分。 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人马合一,灵活飘忽。 现在没了马,战力直接减半! “放箭!” “咻咻咻”一阵嘹亮的破空声响起,无数火箭自上而下喷涌而出! 明军的神机营可不只有火炮,还有火箭车。 两轮的手推车上有上百箭羽,点燃引信后如天女散花般向瓦剌兵扑去! 短短一分钟不到,数十火箭车的箭羽已经发射殆尽! 待浓烟散去,前排的瓦剌兵早已被射成了刺猬,倒在血泊中。 一马当先的乌恩躲在树后,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在他前面的士兵已经被射成了筛子,幸好他反应快,这才捡回一条命。 “明军的火器果然名不虚传!” 一轮齐射,就杀伤数百人! 短短一分钟不到,他带来的一万人死伤近十分之一! 乌恩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瓦剌兵一阵心痛,双目赤红的喊道: “继续给我冲!杀一人者赏百夫长,杀十人千夫长!能活捉狗皇帝的封异姓王!” 随着乌恩的话落下,趴倒在地畏缩不前的瓦剌兵闻言像打了鸡血般爬起来往山坡上继续冲去。 密密麻麻的瓦剌兵提着弯刀,血红着双眼如野兽般嘶吼着。 朱祁镇看着这恐怖的场面一时有些慌神,原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是一句空话。 好在神机营指挥使久经沙场,看朱祁镇没有反应连忙下令道: “火铳手列阵,三眼铳装填火药” 随着指挥使一声令下,上千多名火铳手迅速排成三排,第一排射击,第二排传递,第三排装填火药。 “准备,放!” 一阵刺鼻的火药味传来,冲在前面的瓦剌兵如割麦子般倒下。 第一排士兵射击完,第二排士兵迅速把装填好的火铳递了过去,用完的火铳由第三排士兵开始继续开始装填火药。 三排士兵配合,实现了不间断攻击,枪声连绵不绝。 朱祁镇目瞪口呆的看着操作配合娴熟的神机营士兵,这个时代都特么有流水线操作了? 不过震惊过后随即担忧起来。 这个时代的火枪就算有了三排士兵流水线加持,射速还是太慢了,而且有效射程只有七八十米,也就是不足一百步。 在射击了四五轮之后,瓦剌兵已经距炮兵阵地不足十步。 神机营指挥使一声大喊: “三眼铳,放!” 装填好火药的明军士兵举起了三眼铳,对准了瓦剌兵。 “砰砰砰” 一轮刺耳的破空声后,世界为之一静,方圆五十步之内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瓦剌兵。 山坡能过人的地方本就狭窄,冲在最前面的瓦剌兵被打成了筛子,全身布满弹孔。 在后排的瓦剌兵好像突然被捏住了喉咙,巨大的恐惧感让他们发不出声音。 三眼铳,顾名思义就是三个枪管的火铳,火力更强,子弹容错率高,三个子弹有一个不跑偏都能打中敌人。 在朱祁镇看来这不就简化版霰弹枪嘛,不过威力还是十分可观。 火铳手的射击还在继续,一排排子弹如镰刀般自上而下收割生命。 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瓦剌兵的士气不免动摇了,纷纷向后退去。高官厚禄动人心,但也要有命拿才是。 一轮霰弹扫射,无差别攻击,没一个人活下来。这让怀有侥幸心理的瓦剌兵也不免恐惧起来 。 剩下的残兵不敢继续冲锋,乌恩见状别无他法,只能扔下数千人的尸体,退回了山坡下。 再勇猛的士兵也是人,不是机器,完全送死的事情都不愿意干。 朱祁镇闻着战场上浓浓的血腥味,不由有些感慨。 他记得前世看过五十名英国士兵用几挺马克沁机枪屠杀五千麦塔比利人的视频,今天亲眼看见了什么叫降维打击。 一万瓦剌兵还没摸到敌人就损伤过半,而明军除了十几人被瓦剌兵的弓箭射伤,最大的伤亡居然是一门火炮没有冷却完毕炸膛了,炸死了六个炮手。 不过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和地形有很大关系,居高临下的加持让神机营的威力强了不止三成。 “大汗,明军火器威力太盛,一时攻不下来!” 看着损兵折将败退而归的乌恩,也先没有废话。 “杀了” 乌恩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也先南征北讨,就因为一次失利怎么就要杀了他? “大汗,再给我一次……” 左右卫士没有犹豫,不待乌恩求情立马抽出长刀砍下了乌恩的头颅。 鲜血喷溅一地,惊的众人连连后退。 第17章 傻眼的兀良卫 这乌恩骁勇善战,是也先的爱将,这次统帅其他小部落组成的一万联军,结果说杀就杀了? 也先看了眼滚落的人头闭上了眼睛,刚才的战况他全看在眼里,乌恩已经做的不错了。 但是,损兵折将总要有人背锅,否则那些小部落心生不满,军心不稳,此战必败。 “这该死的明狗,谁愿领兵再战?” 也先环顾一圈,一个个将军面如死灰,脑袋都快低到胸口了。 “大汗,我愿出战!”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众将连忙抬起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也先一转头只见一个不过十多岁的少年郎,面色稚嫩但身体健硕,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不由疑惑,他不记得军中有如此年轻的将军。 不过也先也没纠结,有人敢战就行!乌恩战败的时候,他已经不奢求这场仗能赢了。 “这才是我草原的勇士!你叫什么名字?” “大汗,我是那颜部的新族长,那颜朵!” 也先思虑一番,好像有这样一个小部族。 “一个小部族能有如此勇士,实属难得!” “鞑靼部还剩多少人?” “大汗,收拢的有八千余!” “那颜朵,本汗命你率领鞑靼部和乌恩部,击退右侧明军铁骑!” 那颜朵闻言兴奋的脸色涨红,他们部族一共才两千人,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万多人的统领,一时间难以置信,兴奋的应道: “是,大汗” 也先看着少年郎眼光有点复杂,随后将三名瓦剌族长老叫到身边,开口道: “你们三人速去收容瓦剌所有族人” 三名瓦剌长老被也先的话吓了一跳,连忙道: “这,大汗,左侧五千瓦剌近卫还在和明军重骑厮杀,抽调了咱们的人草原各族顶不住!” 看着三个长老还想死战,也先怒骂道。 “蠢货!此战已断无获胜的可能,速去收容军队!明军的火器不能连续发射,现在突围还有机会!” “只要保存我瓦剌健儿的实力,卷土重来未可知。” 三名瓦剌长老被吓了一跳,这是要卖了草原其他部族的节奏啊。 不过能活命总是好的,三人连忙分头行动,收拢瓦剌族军队。 …… 二十万步卒结成的阵前,一队头戴白布的骑兵来回徘徊。 “麻烦通报一声,我是兀良卫的首领,和你们皇帝陛下有盟约。” 兀良卫首领感觉自己像个二傻子一样,当时说好怕乱战中分不清敌我,就让兀良卫的士兵在额头上绑白布。 鞑靼部刚一败退他就让兀良卫赶紧绑好头巾,直接一路向前狂奔,想尽早脱离战场,火炮可不长眼睛,一路还砍死不少鞑靼士兵。 不得不说,鞑靼部被那么快打散至少有他们一半功劳。 试想本来就是监军,结果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那给谁不慌? 鞑靼部还以为是他们作战不利,兀良卫是来问责的,一时更加慌乱。 作战更没有章法,明军重骑抓准机会,轻松在鞑靼阵型上撕开好几道口子。 但是跑过来兀良卫首领傻眼了,一根根两丈长的长矛冒着寒光,三排拒马丝毫没有让他们过去的意思。 这不对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列好阵的明军给的解释是军阵布好了,重新布阵不方便,反正这也挨不上火炮,就这么着吧。 兀良卫首领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明军士兵不为所动。 好在瓦剌确实也没攻打这边,也还可以接受。 “首领,刚才鞑靼部的残兵杀过来了!” 兀良卫首领刚自我安慰完,一个骑兵便匆匆而来汇报。 “嗯?鞑靼不是被打散了吗?” 兀良卫首领远眺,看样式确实是鞑靼的骑兵,但是怎么不像是杀过来,反而像是在溃逃呢? 仔细定睛一看,鞑靼部骑兵后面被一股着重甲的重骑追着! 是两侧山披上杀下来的明军精锐! “哈哈哈,恭喜首领,贺喜首领,咋们的选择没有错!明军果然大败瓦剌!” 一旁的长老见势大喜,连忙恭维道。 兀良卫首领闻言也嘴角勾起笑意,整个大草原马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过马上兀良卫首领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溃散的鞑靼部骑兵到了兀良卫的近前后就挥起长刀砍下。 鞑靼部很憋屈,在大草原上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现在被明军的重骑在狭小的峡谷里和猫追耗子似的玩弄。 轻骑自傲的骑射根本没卵用,屁大的山谷没射两箭就到头了。 好不容易射中,重骑人马俱甲,和没事人一样继续追! 都是因为兀良卫这些叛徒他们才输的,要不是兀良卫给了他们假情报,他们怎么会中计?哪怕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是鞑靼部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这明军绝对是故意把鞑靼骑兵赶来的!” 兀良卫首领暗骂一声,赶紧高声道: “快开阵,鞑靼骑兵冲过来了!” 回应他的还是只有冰冷的长矛,大阵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该死的明军,该死的朱祁镇!敢诓骗我!” 兀良卫首领气急败坏的叫骂着,连忙下令让兀良卫杀光这些鞑靼士兵。 第18章 重骑冲阵 五千重骑裹挟着万余鞑靼骑兵如海浪般狠狠的撞击,撕裂开兀良卫的军阵。 如果说二十万明军组成的防线是大坝,那不足一万人的兀良卫就是大坝前的小树桩。 万余鞑靼骑兵冲入兀良卫阵中就是一顿乱砍,哪怕自己身中数刀也要解决叛徒。 在他们看来,要不是兀良卫这群该死的叛徒出卖他们怎么会陷入死地! 奸细这种事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不能容忍的。 兀良卫首领看着凶悍异常的鞑靼兵肝胆俱裂,在阵中疯狂呼喊: “快结阵,挡住这些鞑靼兵!” 兀良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不知所措,组织不起来有效的防御。 身后的五千杀红眼的明军重骑如死神般催命,鞑靼骑兵疯狂冲阵,兀良卫仓促组织的阵型一触即溃,随即和鞑靼骑兵混战起来。 “停!” 宇文裕看着相互厮杀在一起的蒙古兵一脸懵逼,朱祁镇为了保密,兀良卫的反叛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全军原地待命,让战马喘口气,准备冲锋!”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鞑靼和兀良卫杀的血流成河,二十万明军和步卒和五千明军重骑在两侧津津有味的看着。 半山腰的朱祁镇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战况,看着呼喊叫骂的兀良卫首领哭笑不得。 不让兀良卫首领进步军军阵是他的意思,他本意想着让兀良卫首领感受明军的军威,不敢生反叛的心思。 还有,你兀良卫总不能传个消息,想兵不血刃的就混个北漠王吧?那想的也太容易了些。 但没想到这宇文裕这么会来事,直接把鞑靼残兵给赶过去了,和兀良卫狗咬狗。 这下直接把兀良卫首领给架火上烤。 经过一个时辰的厮杀,兀良卫和鞑靼都死伤不少,朱祁镇看时机差不多了,叫来传令兵,让宇文裕出动,不然兀良卫太弱可不利于草原的收拢。 宇文裕收到消息后便率重骑直接突入阵中,重骑早已杀红了眼,可不管头上有没有白布,在他们看来都是蒙古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格杀勿论! 重骑跑的慢,蒙古骑兵都是轻骑,哪怕是在山谷中狭小的地形也追不上,蒙古骑兵还远远的放箭骚扰,属实可恨。 杀了一中午都没多少战果,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结果刚才有个愣头青,十几岁的娃娃领着一万多轻骑就敢过来和重骑硬刚! 一轮密集冲锋,一万多鞑靼轻骑的军阵就散了。 指挥使宇文裕大喝一声: “所有人,密集冲锋!杀!” 五千重骑兵排列紧凑,直接横冲直撞,如一把利剑狠狠刺入乱军中!除了明军,其他的都被乱刀砍杀。 明军重骑一个个眼冒精光,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这可都是军功啊! 几个来回下来,骑兵的重甲上已经被鲜血泡透,场上已经稀稀拉拉的只剩数千人。 “哈哈哈哈,痛快啊” 宇文裕豪迈大笑,挥舞着早已砍杀的卷刃马刀,双目通红的盯着场上仅剩的蒙古骑兵! 两轮冲杀下来,鞑靼骑兵早已没了斗志,千余人抱作一团,看着宇文裕张狂大笑宛若魔神般的身影,骇的说不出话来。 不是是谁喃喃自语了一句: “魔鬼,魔鬼啊” 残余的鞑靼骑兵只觉两股战战,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尿臊味疯狂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看着所向披靡的明军重骑,鞑靼骑兵心里都升起一股无力感。 “轰隆!” 又是一阵巨响在山谷间回荡,明军的大炮经过冷却又开始怒吼! 一名面容青涩的鞑靼兵面色苍白,一声炮响惊的他一个不稳跌下马来,半跪在地迟迟爬不起来。 这名骑兵就像一个导火索,引起了连锁反应。早已承受不住压力的其他鞑靼骑兵有有样学样,全部下马踉跄着跪了下来。 兀良卫也不知情况,看着鞑靼都跪了为了保命也赶紧跪伏了下来。 宇文裕见状大笑一声,不过仅仅杀鞑靼残兵还不足以让他知足! “哈哈哈,步军收拢俘虏,兄弟们跟我去拿瓦剌也先的脑袋玩玩怎么样?” 明军听见也先的名字一个个眼睛都亮了,朱祁镇早就有言在先,拿也先首级者封万户侯! “封侯拜相就在此时!” 宇文裕一声大喝,明军重骑如打了鸡血一样冲向瓦剌军阵! 看着宇文裕的重骑离去,张辅连忙命令打开军阵,把兀良卫首领保护了起来。 朱祁镇专门给他交代了兀良卫首领的重要性,一定不能让他死了。 第19章 是战是逃? 此刻的瓦剌军中,明军的炮弹不断落下,瓦剌军每时每刻都有士兵伤亡。 也先顾不得其他,转身欲逃,刚调转马头就迎面撞上成国公朱勇,脸色顿时阴翳起来。 “这狗皇帝要赶尽杀绝啊,不但两侧有伏军,后面也有伏军。” 也先准备率领瓦剌军向后突围,没想到成国公朱勇早早就领着三万骑兵截住了退路。 成国公朱勇勒马上前,大喝道: “也先,投降吧,不然这鹞儿岭就是你葬身之地!” 虽然现在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明军,但瓦剌这三万余骑兵可不容小觑,也先鱼死网破,那明军也会损失惨重。 也先盯着朱勇沉默不语,看了眼半山坡的明军神机营,突然发难。 “全军冲锋!杀出一条血路!” 也先一马当先,三万多瓦剌骑军瞬间直扑朱勇率领的明军。 “杀!” 朱勇见状知道这场恶战不可避免了,也不甘示弱的率军冲锋。 两股钢铁洪流一红一黑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缠斗起来。 “停火!” 朱祁镇见状连忙下令停止射击,火炮不长眼,伤到自己人就得不偿失了。 这也先倒是狡猾,明军长于火器步战,不善骑射,也先这一手正好扬长避短。 瓦剌到底是精锐,两股骑军稍一接触明军便落入了下风,瓦剌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御骑之术胜过明军不少。 嘶吼声,呐喊声,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峡谷,成国公手持长枪左突右冲,枪尖在瓦剌兵的喉咙上不断点出血雾。 明军重骑也不多,一万重骑全部用做了伏兵,成国公这三万骑兵都是轻骑,和瓦剌厮杀起来讨不到半点便宜。 刚赶到的宇文裕也犯了难,本想直奔瓦剌帅旗斩了也先。 但此刻明军和瓦剌已经搅和在了一起,贸然冲锋只会陷入乱军中无法抽身。 犹豫了片刻,战事愈发焦灼,明军骑兵不断被斩杀,宇文裕也顾不得太多率军顶了上去。 朱祁镇皱眉看着一锅粥一样的战场,他也束手无策。 突然,山谷内沙尘飞扬,咚咚咚沉闷的脚步声响起,宛若远古巨人踏步前行。 寻声望去,隐约间一堵钢铁壁垒在缓缓推进,张辅站在三丈高的战车上指挥着二十万步卒。 “保持队形!快速推进!” 二十万步兵在张辅的指挥下有序的前进,前排的推着战车向战场中央驶去。 朱祁镇一拍脑袋,对啊,这种乱战最是适合步军作战,骑兵在乱军中根本无法冲锋,反而没有步军灵活。 带了这十几万步兵来,总不能真让他们郊游吧? 巨大的军阵由远及近,刚开始并未引起杀红眼的众人注意,但越近气势越厚重,众人不自觉的停下了厮杀转头盯着这钢铁巨兽。 瓦剌兵首当其冲,二十万人的超强压迫感让瓦剌兵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惧,无心恋战。 瓦剌也先本意也不是和明军死磕,突围才是他的目的,如今的钢铁巨兽更打破了他的幻想。 “发号令,突围!突围!” 也先在军中大喊,传令兵忙吹起了号角,瓦剌兵顾不上再战跟着也先逃窜起来。 宇文裕见状眼前一亮,瓦剌兵已经毫无斗志,现在杀他们如杀鸡屠狗! 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啊!趁着瓦剌和明军搅在一起还未脱身,连忙呼喝道: “大明的儿郎们!鞑子们败了,杀鞑子啊!” 明军闻言士气大振,对瓦剌兵衔尾追杀起来,一路砍瓜切菜追出数十里。 “陛下,咋们大胜啊!” 山坡上的神机营看的真切,欢呼起来,朱祁镇看着这一幕也不由血气上涌,这就是大明的铁军! 得此铁军,天下谁人能挡? 朱祁镇一念至此只觉胸中豪气干云,这才是大明雄风,远迈汉唐!豪迈大喊: “明军威武!” 朱祁镇的声音通过山谷放大,不断在山谷间回荡!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一波声浪! “皇上万岁!” 数十万人齐呼,回应着他们的皇帝陛下,一时山谷间碎石震荡,回应的声浪让人震耳发聩! “传令下去,衔尾追杀歼灭敌军,谁提着也先的头颅来见朕,谁便是我正统一朝第一个异姓公爵!” 此言一出,众人皆骇然!斩也先之功给公爵在情理之中,可这是异姓公爵! 随即众人便红了眼眶!恨不得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一窝蜂向瓦剌骑兵杀去! 他们之所以这么疯狂,因为异姓公爵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尊崇,异姓公爵是可以世世代代世袭罔替的! 有了它,只要大明不倒,那他的家族世代便可受恩荫,谁不想给子孙谋点福利? 山谷内喊杀声震天,溃逃稍慢的瓦剌兵回头便看到满脸狂热的明朝士兵,骇的撒丫子狂奔起来。 曹鼐看着朱祁镇被欢呼声淹没,刚想开口劝诫的话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第20章 大胜 …… 残阳如血,给云层染上一层暗红,与山谷内的血河遥相呼应,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响彻山谷,仿佛狂欢过后的悲痛。 朱祁镇面色阴沉如水,步兵追击了数里,斩杀了些瓦剌残兵,便退回来打扫战场。 眼前古代战争的残酷,远远超乎的他的想象。 仅仅看了一眼,朱祁镇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不大的山谷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密密麻麻的尸块,竟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他前世了解的战争,远远不如现在冷兵器时代厮杀的震撼。 纵使有神机妙算的计策,骁勇善战的军队,冷兵器的厮杀带来的伤亡依然是巨大的。 这完全是以命搏命! 瓦拉兵和明军只能依稀用衣服辨别,由于基本上都是骑兵在厮杀,士兵一旦战死跌落马下,战马铁蹄践踏之下很少留有全尸。 张辅能爬上国公的位子,这种厮杀的场面司空见惯,正在有条不紊的组织收拢尸体,救治伤员。 “快,这边有人活着,把他们抬去医官那!” 一声惊呼,朱祁镇回过神来寻声快步走去,四五个明军士兵扒开散落的碎肉和肠子,拉出了还有呼吸的明军骑兵。 解开厚厚的铠甲,众人小心翼翼的把士兵抬了出来。一副中年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双手已经软趴趴的耷拉下来,面庞因为疼痛扭曲起来。 几个军士七手八脚的扒拉出重骑,就要往担架上抬,朱祁镇赶紧喝住了他们: “先别动他,叫医官过来!” 虽然他没学过急救,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些,不清楚伤势,贸然往担架上抬,极有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军士闻言忙匆匆而去,不久便拉来身穿素衣的老者,诊断了起来。 这次出征因为朱祁镇亲征的缘故,随从众多,医官都有数千人随行,但面对数量繁多的伤员还是捉襟见肘。 偌大的战场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从阎王手里抢回大明将士流逝的生命,直到第二日拂晓,战场才打扫完毕。 将士们的遗骸全部收拢,至于瓦剌军的,挖了个大坑草草埋了了事。 中军大帐内, 朱祁镇端坐首位,众将分站两侧。 成国公朱勇和永顺伯薛绶也已经回来,穷寇莫追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英国公,战报出来了吗?” 朱祁镇双目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开口道。 一夜未睡,精神高度紧绷,朱祁镇也有些支撑不住。 “陛下,此战我军伤亡四万两千余人,其中三千营折损最多,轻骑伤亡两万余,一万重骑如今只剩两千还有一战之力,五军营吴克忠和吴克勤部充当诱饵,伤亡一万余步军” “此战斩敌五万余,鞑靼部被全歼,大汗死于炮击,俘虏三千两百人。兀良卫归降,阵斩瓦剌部一万余,我军大胜!” 当战报出来,英国公第一时间有点难以置信。 永乐帝五征漠北不过斩敌不过数万而已。 大多数时候被草原骑兵带着兜圈子,甚至还不如此战一日战果大。 朱祁镇闻言微微点头。 尽管他穿越而来,已经尽可能的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都用了,但还是伤亡了近四万人。 并且要不是兀良卫反叛,恐怕胜负犹未可知。 明军虽装备精良,但是自宣宗朱瞻基亲征,到如今已经过去二十余年。 二十余年间没有大的战事,京营只有少数军官是老兵,其余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也就只能让张辅带着,结个战阵防御,要是野战怕是不攻自破。 也先为了统一蒙古各部,东征西讨,麾下都是百战老兵。 这次虽有诸多谋划,但能取胜已是不易。 “此战大捷,诸位居功甚伟,回京之后,重重有赏!” 众将闻言不由喜形于色,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不就为了这碎银几两。 随后,朱祁镇话锋一转: “可惜被也先逃了。” “这也先有勇有谋,这番大败定不会善罢甘休啊。” “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成国公朱勇和永顺伯薛绶闻言涨红了脸,半跪请罪,痛打落水狗的事都没办好,确实丢人。 他们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战兵,上了战场畏缩起来,和瓦剌久经战阵的老兵战了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起来吧,此事罪不在你二人” “也先久经战阵,麾下瓦剌兵又最是精锐,留不住是正常的。” 朱祁镇出言宽慰道。 他虽然很不爽,但这两人确实尽力了。 “陛下,如今也先未除,估计麾下还有万余精锐,兀良卫怕是难以统一草原。” 张辅一开口,其他人脸上的喜色也冲淡不少。 “是啊,陛下,兀良卫已经命人多次请示,都被我挡了回去” “叫他们进来!” 朱祁镇想了想,开口道。 等在大帐外的兀良卫首领早已心痒难耐。 瓦剌拼死反扑,让他们折损了不少人马。 本来他们部众就不多,可战之兵只有万余,一战下来只有不足八千健儿,可谓伤筋动骨。 如果再拿不到好处,那就真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大哥,这明庭故意晾着咋们啊,是不是不想给咋们王位了?” 朵颜大汉蹲在一边,用树枝划拉着草地,嘴里碎碎念。 “当时怎么就被一个王位迷了心呢” “那大明皇帝要是反悔,还不是想怎么说怎么说,你拿个破圣旨有啥用” “闭嘴!” 兀良卫首领转头呵斥了一声,眼底浮现一抹阴翳,缓缓抚摸着圣旨上的大印。 “二位大汗,陛下有请” 张辅出了营帐,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开口道。 兀良卫首领一把收起圣旨,跟着进了大帐。 “大明皇帝圣恭安” 看着屁股撅的老高的两人,朱祁镇不由莞尔。 这俩蒙古汉子倒是礼节学的快,看来真心诚意相当这北漠王了。 “朕安,起来吧” “陛下,事先说好大军合围之后,以白布为号,为我等留下撤军之路,可大军为何不让我等过去?” 兀良卫首领很不爽,相当不爽,他们辛辛苦苦冲散鞑靼部军阵,到头来还不放他们走。 搁着养蛊呢? 也先要是不撤,硬冲的话他们这会早都在长生天了。 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北漠王,并非朕故意不放你等过去,实在是瓦剌凶悍,一旦开阵,阵脚松动,瓦剌趁虚而入那功亏一篑啊” 看着眼前满脸幽怨的兀良卫首领,朱祁镇忙出声宽慰道。 一声北漠王,让兀良卫首领瞬间脸色一缓。 “陛下此举可是让我兀良卫损失惨重。” “这样,朕给你十万担粮食,两千匹布,怎么样?” 兀良卫首领闻言心中一喜,忙跪地谢恩。 “谢陛下,臣北漠王将为大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短短两句话,就让兀良卫首领心悦诚服,这手段让众将无不惊叹。 “陛下威加四海,三言两语就让兀良卫首领心悦臣服” “陛下龙威浩荡啊” 果然,马屁精哪都有。 其实驭人之术从来只有萝卜加大棒。 王爵给了,粮食给了,兀良卫过冬就有了着落,甚至这些粮食能让他们整个部族膨胀几倍。 损失几千兵马,与巨大的利益相比微不足道。 “凯旋!” 朱祁镇一声令下,为这场大战拉下帷幕。 第21章 陷入迷茫的于谦 …… 大明,京城 时值八月,骄阳似火,身处北地的京城也是热浪滚滚,燥热难耐。 “母后,这是刚煲好的参汤,您喝一点吧” 大明皇宫内,皇后钱氏端着参汤满眼无奈的看着趴在案牍上,面容憔悴的太后。 自从朱祁镇御驾亲征之后,太后整日茶饭不思,每每处理奏章到半夜,累到昏睡,才能短暂休息。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她内心的不安和担忧。 太后对钱氏的话充耳不闻,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奏章。 “报,太后,陛下来回信了!” 一道欣喜的声音打破了宫内的寂静,只见一宫女匆匆而来,手拿文书。 太后孙氏闻言机械的抬起头,快步走向宫女,夺过文书拆解开来。 “这臭小子,当时答应每五十里给我传信一封,结果到了宣府就没了消息……” 张氏边拆信边喃喃自语,距离上次传信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天了,也不知道朱祁镇怎么样了。 其实这也不怪朱祁镇,当时大军都开拔了,瓦剌探马遍地开花,这会传信被截获,真就去当瓦剌留学生了。 随着信件的展开,孙氏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战事凶险,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儿子平安与否。 信件拆开,只见整个信件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八月十二日,我军与瓦剌联军战于鹞儿岭,全歼鞑靼部,重创瓦剌部,兀良卫请降,歼敌三万余,我军大捷。” “母后,儿安好,大军不日班师,速备校场,以奠英灵” 前一句话是国事,后一句是家事。简短的两句话让张氏睁大了眼睛,张氏不敢相信眼前是真的,反复检查信件的真实性。 朱祁镇有什么能力她再清楚不过,知子莫若母,开什么玩笑,第一次出战就有如此大的战果? 难道我儿是韩信在世?有经天纬地之能? 确定信件真实无误之后,张氏不由泪流满面,随即瘫坐在地大笑出声。 “先帝啊,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他成才了,也能独当一面了啊” “我没辜负你的嘱托,我这些年一刻都不敢松懈,我终于……” 没说两句,张氏便昏厥在地。 “御医,快传唤御医” 皇后和宫女都被张氏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有些晕厥的张氏赶忙传唤来御医。 不多时,一个须发尽白的的御医忙从偏殿赶来。 朱祁镇走后张氏便日夜不休处理政务,便有御医时刻在偏殿候着。 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太医,母后怎会昏阙?” 太医没有回话,轻轻闭眼号了脉,不多时便开口道: “太后娘娘这是体虚多劳,又逢大喜大忧,心肺俱伤,无大碍,服些补药,静养数日便可” 皇后闻言松了口气,命人抓了药便守在了太后床榻前。 虽然有内阁辅政,但内阁首辅曹鼐随大军出征,效能大减。 好在四海安宁,没有要事处置,如今太后病倒也还能维持运转。 随后钱氏又想起了太医的话,是什么事情让太后大忧大喜? 不由拿起了地上散落的信件查看,随着浏览,美眸不由自主的睁大。 陛下真的如他所说,一战而捷,和先帝,成祖一样成了有军功的帝王! 此战重创瓦剌,届时定是举国震荡! 钱氏随后强按心中的激动,吩咐道: “来人,速招兵部左侍郎于谦议事” 钱氏此刻也顾不得礼制,后宫干政这种事情本身很受诟病,但如今太后监国。 太后病倒,皇后传达陛下的政令只能落在她身上。 不多时,身着红袍的于谦阔步而来。 “臣于谦叩见皇后,皇后千岁!” “起来吧,于谦,陛下不日返京,欲祭奠英灵,命你速速休整京郊校场” 于谦闻言一惊,随后叹息一声。 出征至今不过月余,瓦剌骑兵飘忽不定,成祖出征起码都要半年。 如今不过月余,若是要说大胜肯定不可能,陛下回来便要祭奠英烈,怕是伤亡不小。 出征之时他便极力劝阻,陛下固执己见,罢了,能回来就不错了。 一念至此,于谦便兴致寥寥。 “臣遵旨” “另外,此战我军大胜,陛下返京之日全城庆贺,要谨防贼人乘机作乱,全城戒备。” “臣明白。” “去吧,你是三朝老臣,先帝对你极为看重,别让本宫失望。” “是,臣告退” 于谦拱了拱手,便打算离开。 欸?他刚才是不是听到大捷? “娘娘,您刚才说我军大捷?” “不错,这是陛下亲笔信” 说罢,钱氏把信件递给了于谦,一会还要招六部来组织庆典的细节,提前给于谦看一眼也不影响。 于谦结果信件,只一眼就怀疑起了信件的真实性。 “斩敌五万余?” 看着这数字于谦陷入了迷茫,真够能吹的。 朱棣五征漠北,他常伴左右,五次加起来都没五万余。 瞎编也要有个度吧? 你要说拿弹弓打死了也先,都比这个可信度大。 于谦已经确定,八成是陛下为了脸面吹嘘的。 抬头看了眼欣喜的皇后,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 等陛下回京一切便真相大白。 第22章 回京 打扫完战场,明军便浩浩荡荡的踏上归程。 也先只剩一万余残兵,朱祁镇也不怕他翻起什么浪花。 朱祁镇带着大军走到宣府,下令暂驻。 他本来想带着大明将士的遗骸回京安葬。 可是八月酷暑,两三日功夫尸体便已经腐烂。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产生瘟疫。 朱祁镇无奈,只能在宣府城附近开辟大陵园,先把阵亡将士安葬下来。 宣府城中,一片缟素。 朱祁镇身着素衣,面容悲戚。 身后左右站着成国公朱勇,英国公张辅,首辅曹鼐,以及文武百官。 将士们巍然肃立,众人面前是一片新起的陵墓。 陵墓前,一颗颗瓦剌兵的头颅被铸成京观,当做祭品。 “瓦剌猖獗,国朝蒙羞,辱我国威,杀我子民。幸我大明将士,悍不畏死,英勇善战,卫我大明,保我华夏!。” “国家不会忘记你们,人民不会忘记你们,你们的名字将千古千古流芳,你们的后代将以你们为荣!” 朱祁镇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举行完仪式,朱祁镇只觉心中有一股郁气难消。 四万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还是他亲自指挥,这不是玩游戏的数字,是活生生的人。 有许多年轻的面孔前几日朱祁镇还记得,前几日他还和他们交谈。 悲戚的氛围给全军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座座坟堆让众将不由红了眼眶,虎目含泪。 朝夕相处的战友,如今便已经是冰凉的尸体。 带着悲戚的氛围,大军一路直奔京城。 五日功夫,众人便抵达京城外三十里。 整个京城如今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之中,远远望去,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皇太后张氏和皇后钱氏早已率文武百官出城数十里迎接王师。 朱祁镇看到迎接的大臣们,调整了心态。 随后纵马而出,率诸将来到了规模庞大的迎接队伍面前。 此刻的朱祁镇,身着明黄色山文甲,与鲜红的披风交相辉映。 胯下战马通体戴甲,狂奔中透出金石相交之声。 身后诸将刚经战阵,滚滚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骇的久居京城的大臣们手脚冰凉。 “恭贺王师凯旋!” 大军临近,太后一声高呼,让众臣回过神来,跪伏在地。 朱祁镇跃下马来,一手一个,扶起了张氏和钱氏。 “母后快快请起” 虽然他已经不是原身,但让这具身躯的生母跪拜自己,还是心里不适。 搀扶起张氏和钱氏,朱祁镇对众大臣高声道: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众大臣闻言忙相互搀扶,颤颤巍巍站起了身。 “英国公,带将士们回营,每人多发三月俸禄,休沐三日!” 朱祁镇仔细吩咐后,才转身离开。 “皇上万岁!” 将士们闻言大喜过望,随朱勇快速返回军营。 另一边,众人拥簇着朱祁镇一路直达皇宫。 京城官道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两侧的衙役都有些控制不住。 随着朱祁镇和众将士进城,爆发出阵阵欢呼,气氛到达高潮。 “兄台,前面都在挤着看啥呢?我挤了半天硬没挤进去。” 一个青年男子看着前面人山人海,忍不住好奇问了问旁边的路人。 路人狐疑的看了青年男子几眼,只见其一幅富家公子打扮,眼圈发黑,面色憔悴,一幅纵欲过度的样子,随即放下了戒心。 “这你都不知道?前几日皇榜都出来了,当今陛下御驾亲征,杀的也先丢盔弃甲,据说杀了五万多蛮子呢!” “今天陛下率军凯旋,官衙命我等迎王师!” 路人话落,当即引起了其他路人的兴趣,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这位仁兄,我怎么听说杀了八万多蛮子,俘虏都有四五万人,就连那也先也被陛下亲手杀了。” “胡说,我弟弟是禁军,他得到的内部消息,官军杀了二十多万瓦剌兵呢,在宣城铸了好几座京观,那也先直接被活剥了!” “什么?!当今陛下年纪轻轻竟如此神勇?” 听着众人越说越离谱,一个老者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乱吹牛皮,我侄儿常去互市,那蒙古人都没二十多万,你上哪杀的” “你才乱吹牛,我弟弟内部渠道怎么能错?” 两人争论了两句,谁也说服不了谁,随即把矛头对准了青年。 “这么大的消息你居然不知道?” 青年看着众人审视的目光,眼中闪过一抹惊慌,随后尴尬一笑,讪讪开口道: “这不是快到殿试了,在下想着多用些功,闭门未出。” 此言一出,配上这幅仁兄一脸肾虚的脸色,顿时招来几道鄙夷的目光。 这幅尊容怕不是在青楼用功。 言毕,青年不做逗留,快步离去。 七拐八拐,走到一处偏远的宅院才停下脚步。 青年警惕的环顾四周,确认没人跟踪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宅院内,七八个精瘦的汉子,手持弯刀满脸戒备。 看到来人后松了口气,放下了兵器。 “大哥,情况怎么样?” 为首的男子急忙问道。 青年男子转身关上了门,沉默了一下开口: “情报估计是真的,大明皇帝现在正大张旗鼓的回京呢。” “什么?” 七八个汉子闻言顿时大骇,惊呼出声。 前几年互市频繁,他们在也先的授意下,趁机乔装打扮,潜入大明。 意在伺机联络残存族人,在大明内部深深扎根,充当暗谍。 结果刚来屁股都没坐热,朱祁镇亲率大军出征,他们和瓦剌就断了联系。 也先买通的明朝官员得知也先大败,一个个只顾着明哲保身。 没有消息渠道,他们几个汉子撇脚的汉语一张嘴就露馅。 只能靠青年出门打探消息。 “现在怎么办才好?” 几人闻言急的团团转,对家中妻儿担心不已。 青年见状忙出声安慰道: “别自乱阵脚,我去看了大明的队伍,只有些鞑靼部族人,应该是小胜。” “况且,大明出征月余,不可能犁庭扫穴,家中妻儿应是无碍。” 看着情绪稍缓,青年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当时就他安排了这么几个脑子里全是肌肉的手下。 要是不多加安抚,指不定这会就去找朱祁镇拼命了。 第23章 母子谈心 是夜。 偌大的皇宫中歌舞升平,大臣们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大臣们一个个喝的满面红光,时不时慷慨激昂赋诗,细听不过都是些溜须拍马之流。 坐在主位的朱祁镇,看着这一幕兴致缺缺,喝了几杯就借口离去。 月明星稀,朱祁镇静静走在宫道上,盘算着今后的发展。 现在外患已平,大明周围暂时没有威胁。 当今之计就是收权,整顿吏治,编练新军。 这一战下来,明军表现唯一出彩的就是神机营。 重骑也算悍勇,其他的朱祁镇只能说真的很一般。 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步兵压制太厉害了! 十几万明军面对少于己四五倍的骑兵,只能据险而守。 要是兵力少些,估计不一定守得住。 而且冷兵器时代过于依赖老兵和单兵素质。 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完全就是一群待宰羔羊,要不是有张辅这老将加军中尚存的老兵,此战胜负难料。 一念至此,朱祁镇下定决心! 一定要发展火器! 只有火器才是提升部队战力最好的办法。 火器不需要单兵素质,只要简单训练,便可形成战力,正适合京营。 现在国家正值盛世,有充足的财力物力供他发展! 他要是有马克沁,自己只带几百人都能把也先摁着打。 再悍勇的军队也是肉长的,子弹照样一打一个窟窿!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这个时代下,短期能造出燧发枪,搞个排队枪毙战术,朱祁镇都满足了。 不知不觉间,朱祁镇就来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 这不是太后张氏的住所吗? 朱祁镇顿时心中一紧,就想要转身离去。 但是转念想到了他要下一步的计划,朱祁镇停下了脚步。 收权这一步,张氏至关重要。 虽然朱祁镇及冠之后,张氏便不再垂帘听政。 但十几年来把控朝政,张氏的影响力巨大,势力盘根错节。 虽然他携凯旋之势,但十几年的影响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去除的。 一念至此,朱祁镇迈步进了慈宁宫。 “母后,孩儿给您请安” 对于朱祁镇的到来,太后张氏略感惊讶。 今夜百官朝贺,加之朱祁镇大胜而归,无论是树立权威还是庆贺凯旋,朱祁镇都应该和百官在一起。 太后张氏也很识趣没有出现在宴会上,朱祁镇怎么会到她这来? “起来吧,祁儿” “怎么不去参加庆功宴?” 张氏微微一笑,轻声道。 “母后,分别已经月余,儿想你的紧,听太医说母后积劳成疾,儿便过来同母后说说话。” 朱祁镇起身后看着张氏恳切道。 张氏闻言顿时红了眼眶,委屈和欣慰瞬间涌上心头。 看似权倾朝野的张氏也是个苦命人。 她是靖难遗孤,自幼没有父母,青年遇到了自己的挚爱,也就是先帝朱瞻基,奈何天妒英才,朱瞻基年不过四十就撒手人寰。 如今到了中年,她又因为监国,被唯一的亲儿子猜忌。 这一生,她得到亲情的关怀何其之少? 这些年有谁真正关心过他? 这数十年的委屈她都默默咽到肚子里,朱祁镇一句话让这些委屈如洪水泛滥,喷涌而出。 朱祁镇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张氏。 任由张氏哭嚎,宣泄心里的委屈。 许久之后,张氏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母后,以前是孩儿糊涂,听信王振的谗言,误解了母后苦心,请母后原谅。” 朱祁镇搀扶张氏坐下后,就要请罪。 “儿啊,你是娘的儿子,娘怎么会怪你呢,快起来” 张氏连忙拉住了准备请罪的朱祁镇。 “母后放心,儿决定明天早朝就宣布处死王振,这些年来,王振专横跋扈,欺上媚下,着实可恨!” 朱祁镇看时机成熟,连忙表态道。 “好好好,以前娘总担心,把这大明江山交到你手里,万一出个闪失,娘怎么和你九泉之下的爹交代” “如今我儿长大了,能分辨忠奸,独挡一面了,我也就安心了!” 后朱祁镇又和张氏说了些贴心话,直到张氏脸上满是欣慰才离去。 出了宫门,朱祁镇长处一口气。 张氏也是个苦命人,如果她知道自己也是个冒牌货。 原本的朱祁镇已经魂飞魄散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朱祁镇摇了摇头,摒除了杂念。 如今天色还早,他准备去乾清宫一趟。 多看看奏章,再多了解了解当今的局势。 刚进乾清宫,隐约间看到一道的黑影出现在乾清宫门口。 “何人胆敢夜闯乾清宫?” 不带朱祁镇开口,身后数十护卫立刻拔出刀剑,把朱祁镇护在中间。 “于谦叩见陛下,臣有军情要是禀报” 走到近前,看到中年男子身上的红衣官袍,众人放下了警惕。 验明了身份,朱祁镇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细看下来,男子眉目刚毅,气度坦然,颇为不凡。 于谦,这可是明代有数的几个能臣,忠臣。 前身土木堡大败,就是于谦力主“社稷而非救君王”,力排众议,负责北京保卫战。 避免了宋朝南迁的悲剧,明史言其“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这让朱祁镇起了兴致,能臣有,忠臣也有,两者兼备的可就凤毛麟角了。 “随朕进来吧” 进入殿内后,朱祁镇示意其落座,饶有兴致的开口询问。 “如今外患初定,有何军情要事?” 朱祁镇好奇的看着于谦,他刚征战回来怎么又有军情? 于谦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陛下可知此次瓦剌有几路兵马?” 朱祁镇被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不过他确实也对这段历史了解不详细,行军看了近期的奏章后才得知一些情况。 随即张口答道: “三路,东路由脱脱不花领兵东出,攻辽东,西路则是阿乐出领兵犯陕西肃州,中军则由也先亲率,攻大同。” 于谦闻言微微点头,随后语出惊人: “不,陛下,其实有四路!” “这怎么可能?” 朱祁镇确定他看完了近期的奏折,明明只有三地上奏,难道? 不待朱祁镇仔细思索,于谦便递上来一份密报。 “这是宣府夜不收刚得来的密报” 第24章 慈不掌兵 待朱祁镇接过战报,于谦缓缓开口: “瓦剌大军分兵四路,东路由脱脱不花领兵东出,攻辽东,西路由阿乐出领兵犯陕西肃州,这两路为疑兵。” “主力由也先亲率,攻大同。但还有一路,是阿剌知院领兵三万,为伏军。” “不可能!三万大军潜入,我军不可能毫无消息!” 朱祁镇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古代行军打仗,三万人又不是三十个人,三百个人。 如此庞大的队伍,怎么可能逃过明军的视线? “此事千真万确,陛下” 于谦笃定的语气让朱祁镇有些动摇,忙打开密报看了起来。 越看,朱祁镇背部逐渐被冷汗湿透。 信上所说,阿剌知院大军半月前便已潜伏入境,秘密埋伏。 准备待明军和瓦剌厮杀之时作为一支奇兵杀出,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真被其得逞,后果不堪设想,估计历史也不会改写了。 朱祁镇还是要当瓦剌留学生。 “陛下此次逢凶化吉真乃大智大勇,鹞儿岭地势狭窄,不利于骑兵冲锋,阿剌知院大军无法突袭。” “瓦剌被陛下摧枯拉朽击败,阿剌知院看大势已去,便秘密撤军了” “撤军过于匆忙,恰好被我军暗探发现。” 朱祁镇闻言皱起了眉头,敌人到了眼皮底下发现不了,走的时候发现? 这显然不合常理,没有内应朱祁镇是不信的,便话锋一转问道: “于谦,此事你觉得此事如何?” 于谦闻言长身而起,躬身道: “臣愚钝,但凭陛下圣裁。” 看着一副谨听圣裁模样的于谦,朱祁镇都被气笑了。 你于谦愚钝?八岁作诗,二十三岁中进士,得三朝皇帝青睐,你要说愚钝,就是说三朝皇帝,天下百姓都是傻子呗? 于谦能来找他,估计连朝中内应的线索都已经掌握了。 一念至此朱祁镇拍案而起,怒喝出声: “于谦,你可知何为人臣?” 朱祁镇的突然发难,打了于谦个措手不及,不假思索开口: “侍君不欺,为君分忧。” “好!说得好,看来你没忘!” 于谦此刻也回过神来,跪伏在地。 “臣时刻谨记在心,一刻不敢松懈。” 朱祁镇见状怒火稍消,坐在主坐上一言不发。 朱祁镇不开口,大殿陷入寂静,随着时间的推移,于谦脑门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于谦咬了咬牙,继续开口道: “此事臣以为,朝中有也先的细作” 语罢,朱祁镇还是没有回应,自顾自端起茶杯喝了起来,于谦深吸口气继续道: “臣以为内应有二,一是瓦剌使臣,借朝贺之故打探消息。二是朝廷互市,有朝中大臣与瓦剌暗通款曲。” “内应必身居高位,大同破,瓦剌凶蛮,必行杀戮。现存高官,大同指挥使李让,监察太监郭敬,左参将石亨都有嫌疑!” 于谦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推理和盘托出。 朱祁镇心里微微点头,和他想的大差不差。 “好!于谦,朕即命你彻查此事,凡有牵连,一律问罪!” “臣领旨!” 跪伏在地的于谦闻言松了口气,随即起身离去。 “于谦,你是四朝老臣,永乐年间就随成祖北征。你爱朱家也罢,爱天下也好,为臣本分,你当明白!” 半只脚踏出宫门的于谦身躯一震,转身一拜后离开。 看着于谦离开的背影,朱祁镇叹了口气。 天下大才,都是烈马,非雄主不能摄其心。 但主次不分,尊卑不明,触碰了朱祁镇的红线。 身为人臣,不思为君分忧,反而考效起君王的能力,这让朱祁镇不可容忍。 这也和前朝弊病有关,历史上三杨虽能力不凡,但对文臣抬的太高了,土木堡一战武勋被打断脊梁,一蹶不振。 本来文武制衡,明朝中期以后皇帝只能推出太监来制衡文官集团。 这也造成了后期宦官酿祸,浙党阉党,党争不休,朝堂内耗严重。 不过现在还好,武勋尚在,想办法压制一下文官集团就行。 朱祁镇一念至此,松了口气。 翌日,朱祁镇顶着两个黑眼圈上朝。 因为于谦带来的这个消息过于劲爆,朱祁镇整夜未睡。 大明以后的边疆政策怕是要大改!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互市有什么意义? 互市本来是中原王朝为了边境安宁,让各族互通有无,减少争端。 可是照现在来看,这些换出去的物资不但资敌也就罢了,还导致边镇被腐化严重。 没有仗打,官兵没有升迁途径,只能通过和异族做生意来搂银子。 这样一来二去就和瓦剌勾勾搭搭,有些财迷心窍的便成了二五仔。 养寇自重的问题,好像一直贯穿明朝。 从瓦剌到女真,都是中央朝廷为了粉饰太平,造就四海太平的假象主动分割利益给少数民族。 换一时太平,埋万世祸根。 有些少数边民确实会感激,边镇也有许多降明的蒙古人忠心耿耿。 但总体来说,只要其部族出现一个也先,皇太极一样的人物,那对中央王朝来说是灾难性的。 届时只会迎来更猛烈,更惨痛的代价。 朱祁镇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远望,天边骄阳初升,正如大明的国运。 “义不掌财,慈不掌兵!” 朱祁镇喃喃自语道,大明的国运,几千万百姓在自己手上,该有取舍。 随即朱祁镇下定了决心,大步走向金銮殿。 这是朱祁镇归来第一次上朝,文武百官早早就候着。 朱祁镇缓步走向龙椅,刚落座众臣便山呼万岁。 朝会开始,一旁的小太监扯起嗓子高声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班~”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邝埜出列道: “陛下,此次亲征,大破瓦剌,全军振奋。臣以为当尽快论功行赏,奖帅三军!” 朱祁镇闻言微微点头,此事他早有决断,烈士牌匾和纪念碑,工部还在加紧赶制,所以要拖一拖。 “朕已定于十月初一举行封赏大典,届时论功行赏!” 邝埜闻言走回了队列,其实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因为他知道陛下肯定要做,但是他是兵部尚书,不提一嘴就是失责。 不料邝埜还没站稳,旁边的兵部右侍郎王伟便站了出来: “陛下,出征期间关外传来消息,建州女真似有异动,大军出征期间,建州女真随脱脱不花犯我大明边疆。” 朱祁镇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回来到现在脚不着地,根本没时间看奏章。 其实不止他不知道,旁边的兵部尚书邝埜也一头雾水。 昨天才回京,舟车劳顿,吃了接风宴,天色已暗,他回家报了个平安便匆匆赶来上朝。 不过建奴的事让朱祁镇心中警钟大响,这可是妥妥的反骨仔,白眼狼。 满清误国三百年,要不早收拾掉朱祁镇难以安心,不过他没有着急决断,目前的形势还不清楚,先听听臣子们的意见,开口道: “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 在场的都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王伟早有腹稿,没有犹豫便开口道: “臣以为我军大胜,威势甚隆。但兵士疲敝,尚需休整。可责令建奴女真部入京赔罪,拖延些许功夫。待将士休整完毕,是战是和,全凭我朝心意!” 这王伟做到兵部右侍郎还是有两把刷子,开口就是老官腔了,这法子算是目前的最优解。 士卒本就仓促出征,虽大胜,但也死伤不少,再出征,需隔些时日。 其实朱祁镇也想过让边军出战,建奴女真可是祸根啊,今后为祸华夏两百年。 但这个念头刚出立刻就被他否决了,关外边军虽不少,但都坚守要地,贸然出征,各地防务空虚,被脱脱不花或者也先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不错,就按卿家说的办!” “谢陛下!” 得到了朱祁镇肯定的答复,王伟一喜,赶忙谢恩。 朱祁镇又等了一会,没有大臣再进谏了。 看来他出征这段日子,太后孙氏也没闲着,没有积压政务。 朱祁随即开口道: “既然众爱卿没有奏本,那朕刚好有件事宣布!” 还有事情要宣布?众大臣都有些迷茫,但是朱祁镇开口了,他们也不敢有异议,乖乖等着朱祁镇下文。 众人的表现朱祁镇都看在眼里,开口道: “带王振!” 第25章 王振的心思 自昨日朱祁镇班师至今,可把王振开心坏了。 朱祁镇走后,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朱祁镇出个意外或者孙太后改立新君。 于是王振在这段日子,不留余力的打压朝中大臣,扶持自己的党羽。 “只要自己的势力够大,哪怕朱祁镇被废,郕王朱祁钰上台,自己照样能风生水起!” 王振暗暗谋划道。 结果没想到,朱祁镇大胜! 得知这个消息,王振感觉自己要小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了! 朱祁镇威势越强,对他好处越大!毕竟那个愣头青可是尊称自己先生! 那再加谋划,不需多时,坐上大明的国师之位也不是不可! 什么赵高,什么嫪毐,他才是古今内臣第一人! 王振一念至此只觉前途一片光明!但让他不满的是,朱祁镇回来居然不是第一时间找他! 他昨夜苦等了一夜,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 尤其是还去见了太后孙氏,这顿时让他心中极为不爽! 孙氏这段时间可没少敲打他,这死太婆,迟早弄死她! 王振恶狠狠的想道。 “干爹,干爹,陛下传您呢!”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来,尖着嗓子道。 王振随手给了一巴掌,开口道: “你糊涂了?陛下这会朝会封赏群臣呢,怎会传我?” 这巴掌把小太监打了个趔趄,捂着脸颊委屈道: “千真万确啊,干爹,陛下确实传您上殿呢!” 小太监想了想,眼前一亮,恭贺道: “干爹为大明江山社稷尽心尽力,陛下此次携大胜而归,定是要封赏干爹啊!” “哦?” 王振也陷入了思考,思索片刻,他觉得好像并非没有道理。 朱祁镇借着此刻封赏群臣,君臣相欢,给他一个封赏,群臣反对声绝对小很多! 王振越想可能性极大! 随即心中按耐不住的激动,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陛下会给他什么官呢? “去六部可能性不大,难道是都察院?又或者太子三少之类的虚职?” 王振越想心中越激动,走向太和殿的步伐都加快了几分。 另一边,自从朱祁镇宣布带王振后,太和殿内便陷入沉寂。 众臣面面相觑,有些摸不准朱祁镇的想法。 陛下召王振上殿是干嘛?难道又要给这阉人升官?还是又要赏赐什么东西?总不能一刀杀了吧? 不过那样才痛快了,这死太监,着实可恨,这些年恃宠而骄,嚣张跋扈,欺下媚上。 满朝文武,谁没被他敲过竹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多时一个手拿浮尘,面白无须的男子从大殿而入。 待王振上殿,众人按住了心中的胡思乱想。 王振三两步上殿后,跪伏在地,屁股撅的老高。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见状微微一笑,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起来吧,王振,我大明朝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啊!” 王振闻言没有起身,心中一喜,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想法,谄媚道: “奴婢不敢,陛下雄图大略,英明神武,大明在陛下治下早已治隆汉唐。此次出征,瓦剌弹指便灭。奴婢之功与陛下相比如萤火比皓月。” 不得不说,这王振拍马屁的功夫张嘴就来,放三百年后,怎么也是个处级。 就是朱祁镇可不好大喜功,听着这夸张的比喻只觉得反胃。 大殿内的大臣听到王振的马屁也被恶心的不轻,心中哀叹: 诺大的明朝,怎会被此阉人当道? 此乃国朝悲哀,民族不幸! 朱祁镇闻言站起身来,缓步走下台阶。 “哦?不敢吗?我看你敢的很啊!” “啊?” 王振被朱祁镇莫名其妙的话整不会了,开口问道: “陛下,您这是何意?” 朱祁镇冷冷的看着王振,一字一句说道: “王振!” “自正统年间升司礼监总管起,后十数年间恶贯满盈。” “贩卖军械,以致边疆动荡” “私结党羽,以致朝纲祸乱” “滥用私刑,残害朝廷官员” “违背祖律,内臣染指朝政”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哪件事不敢干?哪一件不足以斩你满门?” 朱祁镇冰冷的话语,在宫殿内不断回荡,字字珠玑。 朱祁镇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王振乱了阵脚,愣在了原地。 这哪一件事单拎出来都是死罪呐! “冤枉啊,陛下,这是有小人嫁祸……” 不待王振说完,朱祁镇便转身抽出了御前侍卫的腰刀,狠狠的砍向了王振的脖子。 朱祁镇这带着盛怒气的一刀,力道极大,转瞬王振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脑袋,滚落在地。 本来朱祁镇准备给他私人订制一个五马分尸之类的酷刑,但是这一件件天怒人怨的事情从朱祁镇嘴里说出来,不由让他怒火中烧。 这死太监,误我大明朝! 殷红的鲜血洒满了大殿,少量飞溅到两侧的大臣身上。 这转瞬间的变故,让大臣们呆愣在原地,直到鲜血喷溅才反应过来。 陛下真的一刀把王振杀了?这是什么操作? “不是说给王振加官进爵吗?怎么突然一刀给杀了?” “陛下这是何意?王公公不是深得圣心吗?” “陛下难道出征伤了心智?” 群臣被这一幕骇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朱祁镇这一举动太过反常,王振确实罪大恶极,但昔日陛下恩宠有佳。 说白了,王振干很多事,也是朱祁镇惯出来的,难道以前陛下所为都是装的? 想借王振之手查明忠奸?一念至此,众臣只觉一身冷汗! 众大臣电光火石间便心思急转。 “陛下圣明!” 于谦眼神微动,迈步出列,迎合道。 结合昨晚陛下的表现,他可以肯定陛下绝非庸碌之辈。 “陛下圣明!这阉人竟敢有违祖制,内臣干政,营私结党,罪该万死!” “不错,陛下此举大善,为我国朝除一毒瘤!” 众臣闻言连声附和,生怕慢人一步。 伴君如伴虎,顺着皇上的意思说,终归是没错。 朱祁镇早已在战场上看遍尸山血海,但亲手杀人还是第一次。 强压心里不适,挥了挥手: “来人,将王振夷三族。” “今举国同庆之日,朕兴刀兵,实属王振罪大恶极。” “凡京官每人多发三月俸禄,休沐三日,退朝吧!” “谢陛下!” 大臣们不由心中欢喜,在大明做官可真是不易,俸禄实在是太低了,京官又没有多少油水,每日开销都成难题。 俸禄看着养活一家老小不是问题,但其他开销更大! 官场人情往来要钱吧?上朝家里还要养轿夫,总不能走路去上朝,好歹是个官,丢不起这人。 杂七杂八的费用真不少,朱元璋可不管你这么多,给的俸禄能吃饱肚子就行,这也是大明贪腐横行的诱因。 生存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谁愿意当官还苦哈哈的? 高薪养廉是对贪官没用,但好歹能让清官不同流合污,养活一家老小不是。 不然都活不下去,谁还能尽心尽力干活? 众臣跪地恭送,等朱祁镇出了大殿,众人才堪堪起身,准备离开。 “曹阁老,张阁老,陛下有旨,招你二人和于大人入谨身殿议事。 第26章 互市 三人一怔,随即接旨。 “曹阁老,你随陛下亲征,可知陛下究竟何意?” 张益话语刚落,于谦也转过头来,看着曹鼐。 无他,实在是陛下亲征回来变化太大,让人有些摸不准。 原先的宠臣说杀就杀,毫不手软。 这是最可怕的,上一个让人摸不准的皇帝还是洪武朝后期。 老朱幼年丧父,中年丧子,晚年喜怒无常,官员每天上朝前都需先给自己准备好棺材,生怕突然被杀,来不及准备后事。 现在朱祁镇怎么也有了这个趋势? 曹鼐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实开口道: “陛下此征体恤将士,察纳雅言,鼓舞士气,所为可称贤明。” 张益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陛下实乃一代雄主!” 陛下年少继位,主少国疑,太后监国,朝堂腐化。 陛下隐忍不发,宠信佞臣,待出征归来,把那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张益心中已经不由脑补出朱祁镇所作所为真实意图。 于谦静静听着,也不开口。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谨身殿。 朱祁镇坐在御案前奋笔疾书,三人不敢打扰,候在一边。 足足两刻钟,朱祁镇才停下笔来,抬眼看着拘谨的三人。 “朕此番出征,亲历边关,感触良多。今日招诸卿前来,就是想听听你等对互市的看法。” 三人对视一眼,对朱祁镇的问题有些诧异,沉默半晌,资格最老的曹鼐率先开口: “陛下,互市之策自永乐时便有了苗头,先帝大力支持,在宣统朝发展壮大至今已十余年。” “这些年间,因为互市存在,边境摩擦少了很多。许多少族边民以牛羊毛皮,换取盐巴粮食。我朝再运往内地出售,获利亦不少,实乃良策。” 其余两人闻言同样点头附和。 十几年北疆没有战事,和互市有很大关系。 游牧民族地区,盐巴,粮食,布匹这些生活必需品奇缺。 北地酷寒,不宜耕种,饥饿是他们骚扰边境的主要原因。 朱祁镇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不错,那你等可知每年互市我朝获利几何,瓦剌获利几何?” “这,臣等不知” 三人闻言一怔,互市能换多少东西?最多是让少数民族度过寒冬罢了,这种小事他们自然不会关注。 朱祁镇也没生气,淡淡开口道: “仅正统十三年,一年间瓦剌就从我大明至少换去了十万担粮食,三千担盐巴,一千匹布,其余物资无算。我朝仅换来驮马两千匹,牛羊六七千之数。” 朱祁镇的话让三人一惊,逆差竟如此之大? 不过三人也没有惊慌,这些东西左右不过二三十万两银子罢了。 这和大明的税收比起来还是毛毛雨,如今四海升平,一年仅仅税收就是两千多万两白银。 “我朝富有四海,给些恩泽,安定边疆也无不可。” “不错,我朝行王道,长城内外,亲如一家于国于民大利” 三人闻言也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朱祁镇闻言差点被气吐血,这些败家子,天朝上国当上瘾了吗? 真要亲如一家,他这次出征跑去郊游了? “你等可知仅十年间,瓦剌部族就凭这些粮食,从四五万人发展到如今二十余万。一万多战兵到如今五六万人?” “粉饰太平,于国大害!亏你等还是我大明支柱!” 朱祁镇本想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结果这几个货做惯了天朝上人,把钱不当钱,这是朝廷官员该说的话? 三人看朱祁镇暴怒,相互对视一眼,无奈开口道: “陛下之虑,我等怎会不知?可是陛下,您可知若无互市,北蛮一年数犯,每年光抚恤将士,安定边疆最少需五百万两白银!而开互市,只需每年最多十万两银子。” 于谦看出了朱祁镇的不解,继续道: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他们可以在大明漫长的边境线上任意一点发起进攻,我大明只能增兵而守,弥耗甚巨。” “若无灾荒,我朝每年岁入两千万两白银并不算少,但要开销也不小。通运河,加固城池,官员和将士们的俸禄,还有宗室的俸禄都是一大笔开销。” 其实他们也很无奈,都是官场老油条,其中利害他们怎会不知? 但不开互市的话不用瓦剌动手,巨额的军费就能压垮朝廷。 朱祁镇闻言吐了口浊气,都是钱惹的祸,巨大的利益让朝廷不得不改变策略。 怪不得朱瞻基时期就裁撤了漠南卫,奴儿干司,安南交趾,旧港宣慰司等地的布政司。 这些地方偏僻荒芜,路途艰险,弥耗甚巨,财政压力过大,不得不裁撤。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搞钱啊!崇祯就是活生生穷死的,他可不想当崇祯。 看来这互市一时半会是关不了了,但是这也不代表他就没办法搞也先。 朱祁镇思索一番开口道: “即日起,严格检查互市货物。到明年开春,只准出粮一万石,布五百担。违者斩!” “陛下,突然少粮,怕是会引起各族不满啊,若边疆动荡……” 朱祁镇没有接话,反而看着打趣道: “于侍郎,朕闻你饱读诗书,少负盛名。此次出征,兀良卫功劳不小,朕已经答应封其为王,你替朕拟一篇嘉奖诏书可好?” 于谦闻言不知朱祁镇何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臣自当尽心竭力。” “好!下去吧。” 朱祁镇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三人出了谨身殿,向宫外而去。 “看来今年冬天又要起战乱了” 张益感叹道。 那些蛮子可不讲理,没吃的就抢,突然少了十倍的粮食,就算这次出征杀了不少鞑子,边疆还是会动荡。 于谦和曹鼐闻言也不自觉点了点头。 不对! 曹鼐是跟着朱祁镇亲征的,朱祁镇对子民的爱抚他亲眼所见,而且陛下又杀王振,绝对是明君,少了互市会导致边疆动荡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那为何要这么做? 曹鼐百思不得其解,总感觉遗漏了什么。 第27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钱!钱!钱!干啥都要钱! 待三人走后,朱祁镇就翻起了近年的财报。 “岁入两千万两,数字确实好看,一顿花销下来结余三百万两?” 朱祁镇不可置信的看着库银存单,这几年开互市,裁布政司,已经很节流了! 结果几年积攒,如今库银才堪堪一千万两出头。 他还想改制军营,编练新军呢,这怎么玩? 朱祁镇无奈,又找出了内帑的折子。 没办法,贫贱皇帝百事哀,凑吧凑吧先把新军练起来。 “这没写搞吧?” 眼前的存单让朱祁镇睁大了眼睛,个十百千万……两千多万两白银? 朱祁镇被这巨大的数字搞迷糊了,敢情他个人比国家还有钱? “金英,金英!” “陛下,奴婢在” 在一旁打瞌睡的金英,闻言忙小跑到朱祁镇面前。 “这内帑是你在管吧。” “回陛下的话,是老奴在管” “那内帑库银怎会如此之多?” 朱祁镇看着两千万两白银是又惊又喜,喜的是暂时不用为钱发愁了,惊的是原身这小子不会挪用国库了吧? 毕竟历史上这种事也不少见,就是死后少不了背一个贪婪暴虐的恶名。 “陛下,您忘了,这都是三宝太监下西洋攒下来的啊” 三宝太监?郑和? 朱祁镇眼中一惊,这事他确实不知道,毕竟才来不久,了解的都是近期的。 郑和下西洋距今已经二十年了,他还没来及看。 “嗯,郑和确实有大功于国朝” 朱祁镇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金英,随后连忙找出了往年的一些典籍查看起来。 历史上不是说郑和下西洋是损耗国力,宣扬国威吗?那这些白花花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朱祁镇一阵查找,终于找到了郑和下西洋的记载。 郑和下西洋每次都率宝船一百多艘,人员两万余。 满载瓷器,茶叶,粮食,丝绸而去,归来时装满珍珠宝石,香料象牙等奇珍异宝。 而且据记载来看,国内很廉价的瓷器和茶叶,都被南洋各国奉为佳品,只需很小的代价就能换到一箩筐国外珍贵的奇珍。 那这不是好事吗?名利双收多好!百官为什么拼死阻止? 随着朱祁镇的翻阅,找到了答案。 原来,郑和奉命下西洋是不错,带回来奇珍异宝也是不错。 但是这些奇珍异宝和大臣们没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皇帝的内帑,而由于郑和每次都能带回的珍宝并不少,珍贵的部分用来赏赐,更多的会流传到民间。 什么香料珍珠,一度深受京城贵胄和全国富商追捧,甚至炒出天价! 但这依旧和大臣们没什么关系,反而是官员间走动时的礼品价格越来越高。 原来带点土产礼品就行,现在没个大珍珠都拿不出手,还得是郑和那船的珍品。 其他的拿不出手! 人家都大珍珠,你就俩土产,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进步吗? 所以那一段时间,京城官员一个个卷的不行,百官也深受其害。 你皇帝赚的盆满钵满,做大臣的穿着补丁衣服也得买大珍珠,凭什么? 朝廷出人出钱出力,给皇帝谋了嫁衣,大臣当然不愿意。 加上近来沿海倭寇不少,许多大臣就建议海禁,再这样搞,没钱都不配做官了! 朱祁镇看完恍然,原来问题在这,怪不得官员一个个死命谏言,没好处捞谁陪你玩? 不过这种好事他可不打算放过,谁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里外里几十倍的差价,比前世刑法里的都利润大。 郑和好人啊,不坑穷人,专坑富贾,这于国朝大利啊。 日渐西斜,朱祁镇才粗略这些年关于海事的资料。 自后世而来的朱祁镇太清楚海权的重要性了。 现在是1449年,也就是十五世纪中叶。正处西欧各国在全球探索时期。 半个世纪后麦哲伦才环球旅行,哥伦布还没有发现新大陆,荷兰还没有成为海上马车夫,英国还不是日不落帝国! 现在,是最好的时代! 一步快,步步快,现在正是扩展广阔海洋市场的最好时机! 朱祁镇一念至此,心中有了计较。 “金英,速召杨真来见驾!” “陛下,是说掌事太监杨真吗?” 金英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错,速召杨真过来” “奴婢这就去” 这杨真已经在后宫当了十几年掌事了,今天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来召他? 金英边走边胡思乱想,不过脚下不敢耽搁,快速向后宫走去。 不多时,一身着宦服,身高七尺的太监便出现在朱祁镇的眼前。 与印象中阴柔体弱的太监不同,这掌事太监杨真年过四十,稍显壮硕,身姿挺拔。 杨真见了朱祁镇头也不敢抬,纳头就拜: “奴婢拜见陛下” 毕竟他只是个掌事,说白了就是管家的小弟,地位自然低微。 “起来吧” 听到朱祁镇的话后杨真仍低着头,低眉顺眼的站着。 朱祁镇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杨真,朕方才翻阅史料,得知你曾随郑和下过西洋?” “回陛下,确有其事。郑大人曾召臣担任护卫统领,下过西洋!” 朱祁镇闻言松了口气,下过西洋就行。 如今十几年过去,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很多郑和下西洋有经验的水手和随从都随船队解散消失。 要是没有经验丰富的船员把控,再下西洋可不容易。 “好!如果朕想让你接替郑和再下西洋,你可愿意?” 杨真闻言被这消息砸的晕头转向,愣在了原地。 “怎么,不愿意?” 朱祁镇的话让杨真如梦初醒,忙跪了下去: “愿意,奴婢愿意,奴婢为大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真被这突入起来的惊喜砸晕了,回过神来赶忙答应。 这些年,深居宫中的杨真无时无刻不再想重下西洋! 想当年和郑大人出使西域,那是何等的风光啊,哪个王国的国王,部族首领见了他不得礼遇有加? 回到宫中,地位最低贱的就是太监,宫内哪个人他都惹不起,都能对他吆五喝六! 一相对比,下西洋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起来吧,朕升任你为大明内官监太监,即刻前往福州都司总督船队人员调度!务必以最短的时间让船队可以出海!” “奴婢领旨谢恩!” 第28章 公与私 方才朱祁镇翻阅典籍,重点关注了海船有关的内容,他就不相信这么大的利益前身会不动心思? 结果一找还真找出来了,前身曾在正统九年下令,福州同知郭琰督造大型海船一百二十艘,也是为下西洋准备。 估计要是没有土木堡,大明的下西洋,也不会就此断绝。 朱祁镇暗自思忖道。 当下,大明大型的海船只有南京,福州等少数几地可以督造。 福州闽江口一带是明朝重要的海船厂,能督造大型海船和宝船。 希望杨真不会让他失望,尽快把船员添置到位。 可当下西洋提上了日程,新军还没着落呢。 朱祁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终于理解知难行易这句话了。 看到朱祁镇放下了奏折,金英连忙小跑过来: “陛下,慈宁宫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召您去一趟。” 朱祁镇一番思虑便答应了下来,他本打算去兵仗局和军器局看看,把新军的事情定个章程。 但今日朝上斩王振,不止朝野大震,怕是内宫也不平静,太后叫自己去八成是为了这个事情。 一路直行,等到了慈宁宫,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朱祁镇刚到宫门,就看到了端坐在桌前的太后孙氏,旁边还坐着皇后钱氏。 朱祁镇一现身,太后钱氏便注视着朱祁镇,一举一动都不放过都不愿放过。 感受到太后钱氏锐利的眼神,朱祁镇暗道不妙,朱祁镇最近的表现还是有些反常! “儿臣拜见母后。” 进了宫门,朱祁镇不敢大意,规规矩矩的给钱氏行礼。 孙氏看着眼前规矩的儿子,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不过很快被她快速隐藏起来。 “起来吧,祁儿” “谢母后” 朱祁镇道谢后,才站起身来。 自从他踏进宫内就一直在观察孙氏,她眼中的异色,自然逃不过朱祁镇的眼睛,但现在只能强做镇定。 “听说你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杀了王振?” 朱祁镇面对太后孙氏的追问,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不错,王振恃宠而骄,残害忠良,动摇国本,该杀。” 听到朱祁镇肯定的答复,孙氏眼神更加复杂,有欣慰,但更多的是黯然。 “你长大了,祁儿,你能辩忠奸,娘很欣慰。” 说罢,孙氏便岔开了话题: “你这孩子,回来这么久也不去看看柔儿,人家都来我这告状了!好了,你们夫妻叙叙旧吧,母后不打扰了。” 太后孙氏说罢便起身离开,留下朱祁镇和皇后独处。 看着太后离开的背影,朱祁镇若有所思。 以刚才太后的反应,肯定有察觉,不过他明明在往明君方向改变,为何孙氏会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待朱祁镇仔细思索,旁边皇后钱氏眼中已经水雾翻涌。 朱祁镇连忙轻声安慰道: “柔儿,是朕不对,回来忙于政事,疏忽了你。” 钱氏闻言再也止不住泪水,委屈宣泄而出,扑倒在朱祁镇怀里痛哭起来。 突如其来的香玉入怀让朱祁镇不知所措起来。 其实他早料到会有今日,因为这钱氏真称得上皇后届的奇葩。 其他的皇后要么以仁孝留名青史,要么以摄政篡权遗臭万古。 但这钱氏能以真挚的爱情让史官给添一笔,实在是不易。 这也说明皇后钱氏对朱祁镇绝对是爱的深沉。 这让他怎么玩?爱人之间的事情怎么装? 朱祁镇叹了口气,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轻轻拍着钱氏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过了许久,钱氏情绪才稳定了下来,抬头看着朱祁镇低声抽泣。 钱氏不过双十年华,正值青春,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小鹿一样的眸子里满是水雾,红肿着眼眶看着朱祁镇。 这一幕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但朱祁镇也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正在朱祁镇天人交战之际,一双红唇已经贴了上来。 迎着钱氏的目光,朱祁镇转身将她抱起,快步出了宫门。 “陛下,您抱着带臣妾去哪?” 朱祁镇异常的举动让钱氏吓了一跳,她也不敢反抗,只能怯怯的询问。 朱祁镇没有回答,一路上步履生风,直奔乾清宫。 入了殿,朱祁镇丝毫不耽搁,驱散殿内侍女,把钱氏放在了床榻上。 钱氏双颊早已浮现红晕,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朱祁镇要做什么显而易见。 “陛下,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您不要坏了祖宗礼制。” 朱祁镇充耳不闻,吹灭了蜡烛,随后便欺身而上。 …… 翌日,日上三竿朱祁镇才悠悠转醒,幸好官员们休沐三日,不然今日还要上朝。 怀里的钱氏还在熟睡,朱祁镇看着钱氏绝美的脸庞默然失神。 也不知昨日是原身残魂作祟,还是自己精虫上脑,一时竟难以自控。 昨夜温存,朱祁镇也趁机聊起了太后的反常。 旁敲侧击之下,他大概摸明白太后眼中伤感的由来。 王振自小陪朱祁镇长大,而朱祁镇自幼丧父,所以王振在朱祁镇成长过程中扮演了兄父的角色。 两人关系亲密无间,所以王振才能作威作福。 一个太监让后宫之主的皇后,监国的太后都无可奈何,足以说明有多得宠。 可朱祁镇亲征回来,二话不说就砍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于理确实挑不出毛病,杀伐果断,铲除祸害,乃一代雄主所为。 于私就让人不由胆寒。十几年来,亲如兄父的人,说杀就杀,朱祁镇还下令抄家,夷三族。 未免有些过于冷血无情,作为朱祁镇的生母,母子关系还比较紧张,孙氏难免多心。 朱祁镇思虑再三,便给皇后说了个太祖托梦的理由安抚。 毕竟这个理由真的好用,鬼神之说古代还是挺有信服力的,下次他再干点啥都往朱元璋身上赖就行。 “太祖他老人家真这么说?” 柔儿睁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朕怎么会骗你,那日出征在即,太祖托梦于我,传朕御敌之法。降下旨意,不然朕怎会得此大胜?” 朱祁镇老神在在,讲的绘声绘色,结合张辅暗中传出陛下战时料敌如神的操作,柔儿便信了七八分。 “那王振也是太祖要杀的?” “不错,当时太祖明意,王振乃国害也,即刻诛之” “原来是这样” 柔儿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29章 大明火器 “叮叮,哐哐哐” 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夹杂着风箱独有的抽拉声不绝于耳。 几个汉子全身只着短裤,露出古铜色的肌肉,卖力的敲打烧的通红的铁块。 本就是八月酷暑,烧的通红的炉火让整个空间弥漫出热浪。 “金英,速速让太医署熬些凉茶送来,每日充足供应” “是,陛下” 朱祁镇对新军心思火热,用了早膳就匆匆到了兵仗局。 新军的新可不止是军制新,武器新也很关键,须二者搭配才可。 朱祁镇一开口,惊动了正在督造的匠头。 “没听说今天上头要来人啊?” 张老头心里嘀咕一句,但见朱祁镇衣着华贵,地位尊崇,也不敢耽搁,匆匆拜见。 “你便是匠头?” 眼前老者头发乱糟糟的,长期火炉熏烤让老者皮肤满是褶子,形容枯槁,让朱祁镇不由生疑。 匠头说白了类似于厨师长,已经不事营造,巡视指导就行,怎么这老头混的这么狼狈? “大人,在下张午,正是此地匠头” 张老头咧着一口大黄牙,语气谦卑的说道。 朱祁镇巡视一圈,发现匠人约有千人,加学徒有两三千之数,并不算多。 “兵仗局设立已久,每月可制多少火铳?多少大炮?” “回大人,每月可制火铳一千五百把,炮由军器局制,月产约有五十门炮还是有的。” 张老头言罢骄傲的挺起了胸膛,神机营几千火铳兵,数月产量便足以武装。 “一千五?产量这么低?” 老者闻言顿时急了:“大人,不少了,十斤铁才炼一斤精铁,用大小两根铁棒相套,以钢钻慢慢钻进,急不得也慢不得,不然内壁不够光滑,或者薄厚不均便都不能用。” “钻起来极为磨人,便是老师傅一月也只能钻出一根来,加工完再放在铳床上,前装准心,后装照门,这样一来耗时更久” “这么说来,钻制枪管最为耗时?” 朱祁镇闻言开口道。 “不错,管壁稍有瑕疵便有炸膛的风险!” 张老头无奈的开口,不是他们不卖力,实在是没有办法。 钻的快,枪管一旦有瑕疵,等于白干。 朱祁镇闻言有些不满,早在春秋时期的墨家机械都巧夺天工,你干了几十年匠头,就没一点解决办法? “你身为此地匠头,就没改进方法?” “大人,倒是有一法,但……” 面对朱祁镇不满开口,张老头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不是他不想说,实际上他已经给上头提过好几次改进方法,但都石沉大海。 “陛下,凉茶来了” 这时,身后传来金英的声音,朱祁镇回过头。 金英正带着一群小太监担着凉茶匆匆而来。 陛下?张老头听着金英的称呼,加之后面的一群太监,无不在说明眼前朱祁镇的身份。 张老头瞬间心中被惶恐填满,忙跪了下来行礼: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金英,把凉茶分与众人。张午,你随朕来” “草民,草民遵旨” 朱祁镇带着诚惶诚恐的张老头出了兵器库。 “张午,说说你所说改进之法,但说无妨。” 朱祁镇看出了张午的犹豫,开口道。 “是,陛下” 面对朱祁镇的询问张午没有丝毫犹豫,如果眼前这个男子都解决不了,那世界上也没人能解决了。 “草民所知,有一种器械唤为磨床,其以踏板制动,脚部用力而带动器械转动,钻孔十分便捷轻巧。” “竟有如此物件?那何不用之?” 张老头的话让朱祁镇不由震惊,听描述怎么有点机床的味呢? 人力机床吗? 张老头闻言尴尬一笑,讪讪道: “草民也曾多方打探,后来才知道此物是用在玉器打磨上,造价不菲……” “无妨,下午让金英陪你去户部一趟,速去采购千台来,另再多招工匠,学徒。” “你的需求朕全部满足,但要一个月产不出五千把火铳,朕就问你的罪!” “是,陛下,草民一定不负陛下恩典!” 听到朱祁镇的话,张老头连忙表起了态。 朱祁镇点了点头,五千把马马虎虎能凑合用。 “还有,张午你也浸淫火铳数十载的老匠人,我大明火铳如此粗糙,这等兵器怎么让将士们杀敌?” “朕亲征时,火铳兵填充弹丸过慢,一刻钟(十五分钟)才能发射十次,遇雨天火器不可用。何不加装燧石打火或盖板?” 这一点让朱祁镇大为吐槽,他都不要意思把这玩意叫枪。 这玩意一分钟都填充不好,射程近,只能贴近当喷子,打完一发就抡起枪当铁棍用。 朱祁镇的话让张午不由有些脸红,这玩意确实有些粗糙。 “陛下,您所说的燧石和火石我等也有所考量,低质燧石点燃率不高。好一点的又贵,且燧石枪结构更复杂,造价十倍于火铳,朝廷每月的拨款……” 钱!还是钱! 朱祁镇都无奈了,没有钱办不了事啊。 “明日一并去户部办妥,一个月后朕就要看到实物!” “谢陛下!” 吩咐完后,朱祁镇又命军器局和兵仗局把产火器的部分拆解合并,新机构朱祁镇命名为神机局,现在的制造局太复杂了。 如此一来,热兵器和冷兵器分开,方便管理。 最后朱祁镇让每把兵器都必须由匠人刻上编号,要具体到人,若有残次,方便追查。 从神机局出来,朱祁镇又马不停蹄的去了趟京营。 编练新军肯定要有个统领来操持,朱祁镇转了一圈,眼下大明将星凋零,能打的就张辅一个,可老将军七十有五了,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朱勇算半个,军事才能一般,不过久统京营,倒是可以一用。 朱祁镇不由头大,无奈道: “唉,算了,凑合用吧” 此刻在家休沐的朱勇正和婆姨温存呢,不由打了个喷嚏,一脸懵逼,是谁编排我呢? 朱祁镇在京营转了一圈,好不容易休沐,军营空荡荡的。 将士们有婆姨的找婆姨,没婆姨的便去烟柳之地纵情声色。 尽情释放着战场紧张的神经,同僚的尸骨无存让他们濒临奔溃。 一念至此,朱祁镇不由感叹: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30章 着手军改 “何人胆敢在军营扰乱军心?我等参军报国,食皇禄,受皇恩,战死沙场亦死得其所。” 朱祁镇闻言顿时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营中还有人,自己一时兴起悲天悯人的作态被人听了去。 身后的锦衣卫闻言瞬间抽出腰刀,把朱祁镇护在中间,大喝出声: “何人竟敢口出狂言?” 言罢,左边营帐内走出一军汉,面如刀削,眼神冷峻。 看到人群中的朱祁镇,眼神一变,难掩激动,快步而来。 “臣李邦国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臣不知陛下到来,请陛下恕罪!” 等走的近些朱祁镇才看清来人面貌,越看越熟悉,他记得亲征时,在军中刷存在感。 李二狗凄惨的身世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眼前这人和李二狗样貌神似,不由出声询问。 “你是李二狗?” 李邦国见朱祁镇还记得自己,不由红了眼眶,激动道。 “劳陛下挂念,臣正是李二狗。战后幸得成国公赏识,赐名邦国。” “李邦国,安邦定国!好名字啊!” “休沐三日,你怎不出营?” 朱祁镇不由心生好奇,要知道军营没有假期,休沐的机会分外难得,将士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回陛下,臣是孤儿,成国公便令臣充任百夫长,担守营之责。” 朱祁镇不由有些惊异,此人能得成国公如此看重? 赐名加升官,虽然只是百夫长,但相比小兵的身份来说已经三级跳了。 “原来如此,你可习得练兵之法?” 朱祁镇突然兴起,他写的练兵册还没有给成国公看,正好抓个壮丁看看怎么样。 李邦国脸色一红,尴尬开口: “回陛下,臣在养济院长大,跟着先生识得些字,但兵法并未习得。” 让他没想到的是,朱祁镇闻言并没有失望,反而脸色一喜。 没学过以前的兵法才好啊,白纸画起来才得心应手,朱祁镇如是想道。 “没习得更好,朕这里有一册练兵之法,你好生观阅。” 说罢,朱祁镇掏出了一个薄薄的册子,上面皱皱巴巴写着《大明新军编练手册》。 “陛下还会练兵之法?” 李邦国心中大喜,恭恭敬敬接过册子,陛下原来如此看中我?还亲自赐下兵法。 翻开一看,李邦国傻了眼,这写的什么玩意?队列队形?军姿?政治委员?军中好像没有这种职务啊? 专门负责军士文化和思想工作?怎么滴?陛下这是嫌军汉大老粗没文化呗? 伍长,什长他倒是见过,排长,连长,营长是什么鬼? 虽然李邦国表示自己没有练过兵,但好歹当兵这么多年了,没练过人也被人练过啊。 但书页上这些东西却是闻所未闻,除了队列队形军阵里练过,后面这是啥? 李邦国看的一头雾水,但也不敢多问,还是后面拿去问问成国公吧。 “如何?” 李邦国一阵抓耳挠腮,他没见过兵书怎么评价啊?但见兵书中对军队规划甚是完备,李邦国不明觉厉。 朱祁镇看在眼里,也不由有些没底。 “臣愚钝,只觉得甚是精妙。” 憋了半天,在朱祁镇期待的眼神中,李邦国才憋出这么一句来,朱祁镇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可是他花费许久,结合前世的记忆编撰的训练手册。大体军制,朱祁镇思量再三,还是用了三三制军制。 无他,适用排队枪毙战术,再之后火铳有了膛线,准头提高了这军制也不过时。 至于政治工作那肯定也要做到位,从后世而来的他自然明白思想武器的强大,武装了头脑,哪怕武器有代差也能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况且这还是冷兵器时代,士气对一个军队太过重要! 尤其是排队枪毙,简直和春秋时期的贵族战争有的一拼,没有啥战法,排队赌命就完了!士气一崩直接不战自溃。 另外,既然是朱祁镇设置的政治委员,肯定要夹带私货啊! 先从什么满江红啊,什么过零丁洋这些学起,都是学,主打一个忠君爱国多好! 朱祁镇也知道步子终究夸的有点大,但是这个框架不能改,少了哪一环都是问题。 巡视一圈,朱祁镇给成国公朱勇留下一册练兵手册和口谕后便回了宫。 朱祁镇刚到谨身殿,又看到一袭红袍的于谦在那杵着。 不是,你都没家吗?整天杵我殿门口干嘛? 朱祁镇无力吐槽,忙了一天他想歇歇,这于谦一来准没好事。 “陛下,敕封兀良卫的奏折臣拟好了,请陛下过目。” 朱祁镇顺手接了过来,看了两眼朱祁镇就不由点头,于谦不愧有神童之称,文章词藻很是华丽,把兀良卫夸上了天。 什么大明肱骨之臣,亲如一家,草原共主之类的词数不胜数,就是估计也先看到要气吐血。 “干得不错,明日就昭告天下!” 朱祁镇眉开眼笑,你兀良卫迫不及待等着拿王爵,朱祁镇也等不急坐山观虎斗了。 也先怎么说手上还有一万多人,再拉拉壮丁,两三万之数还是有的,对边境的骚扰防不胜防。 但诏书一发,便都不是问题。 不说也先恨兀良卫恨得牙痒痒,就算也先不动手,兀良卫也要主动出击,趁他病要他命。不然也先喘口气就不可能给兀良三卫好果子吃。 这兀良卫妥妥元奸啊,叛徒是古今中外都痛恨的。 “陛下,臣还是觉得应该再开互市!” 于谦见朱祁镇龙颜大悦,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 “为何?” “大战结束,各部族丁壮尽除,开互市而收边境民心,恩威并施,于我国朝大利!” 朱祁镇淡淡看了于谦一眼,开口道: “兀良卫一战损失不小,朕已经许给他们十万担粮食,这个老好人还是让他们做吧。” “陛下,如此一来今年蒙古部族势必引起更大的内乱!边疆也会不太平!” 于谦无不忧心道,兀良卫有粮,绝不会卖给也先,只会趁机吞并鞑靼,收买人心,壮大自己的势力。 到时候边境也会不太平。 “乱,乱点好!草原可就那么大,装不下这么多部族,你说呢?” 对上朱祁镇冰冷的目光,于谦如堕冰窟。 怪不得朱祁镇回来就下令坚壁清野,原来早有预谋! 本以为是驱狼吞虎之计,没想到朱祁镇想做的是斩尽杀绝! “臣,臣明白了!” 第31章 坚壁清野 “快,不想被瓦剌人杀光就快点走!” “大人已经许诺会给你们补偿,收拾些细软快些进城!” 嗓门大的士兵在高处奋力吆喝,黑压压的人群正涌入城内,一队队士兵不间断巡逻,探马,夜不收全部放出。 宣府城上,都指挥使文弘广眉头紧锁,哪怕他亲自坐镇,眼前的进度估计也要半月才能迁完。 身旁的指挥同知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大人,秋收刚结束,许多粮食还没有晾晒,为何如此急切收民入城?” 文弘广看了他一眼:“上面下令,你我只管执行便是。” 就在朱祁镇亲征后三日,一道圣旨便从京城发出,传遍北镇要塞。 旨意只有一个意思:坚壁清野! 尽管官兵多有疑惑,但好在秋收刚结束,粮食倒是够吃,上面下令了照做就是。 大战不久,边境本就荒凉,如今人烟更加稀少,迁徙起来倒是没费多少功夫。 就是不知道陛下图啥,就算为了防也先,也是得不偿失啊。 光是坚壁清野的损失,就远比也先抢走的多了十倍有余。 文弘广摇了摇头,清空了杂念,这些问题不是他一都指挥使该操心的 距宣府数里外山上,一个猎户打扮的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几个闪身就消失在树木中。 不久便出现在瓦剌军帐内。 “这小皇帝好狠的手段!” 听着探子的汇报,也先的脸色愈发阴沉。 当日鹞儿岭大败,幸得瓦剌部中军全是精锐,才得以杀出重围。 但这一战下来,可谓损失惨重! 当时撤退太过匆忙,数日收拢,只得八千余瓦剌兵,其他小部族不是被俘被杀,便是遁入山林。 好在这八千余人都是精锐,可惜士气大坏,短期内没有一战之力。这也没办法,自明初大将蓝玉北伐始,蒙古部族便屡战屡败。 如今这支刚刚凝聚一点士气的军队又逢大败,士气低落到冰点。 他本想在边境找些小村子,抢些粮食过冬,顺便重振士气。 没想到就这,手下的将领都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一战直接拼光了鞑靼部,瓦剌自己也死伤大半,这直接吓破了许多将士的胆! 现在朱祁镇坚壁清野,更是断了他们最后一条生路。 现在只有两条路活命,要么西遁另谋出路,但寒冬将至,拖家带口能走多远?基本等于找死。 第二条路就是打败兀良卫,抢了这群叛徒的粮食过活! 至于抢明朝,也先看了眼手下的怂样果断放弃。那么高的城墙得多少人才填的满? “兀良卫还在送粮食?” 也先眯着眼睛,沉声问道。 “不错,这群叛徒从明朝得了几十万担粮食,打着草原各族亲如一家的旗号,满大草原招揽人心。” 听着探子的汇报,帐内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对也先也愈发不满。 战争是经济的延伸,打打杀杀不就为了抢抢钱抢粮食抢人吗? 但是这一战,玩脱了,勇士们死了不少,啥好处没捞着,老婆孩子过冬的粮食都没着落呢。 怨气的矛头自然指向了也先,他也是最合适的背锅侠。 也先脸色阴晴不定,不动声色把众人表情尽收眼底,他自然明白众人心里的小九九。 “看来兀良卫的粮食让你们动了心?我听说悬赏一万担粮食就为了我这颗脑袋,谁想要现在就拿了去!” 也先此言一出,大帐内鸦雀无声,有几个大汗蠢蠢欲动,但最后都强压下来。 也先统御瓦剌十几年,积累的威望让他们不由犹豫。 “怎么?你们觉得兀良卫会放过你们?前几年攻伐兀良卫你们杀的可欢多了!” 也先一声怒喝让原本有些心思的大汗心底一寒,彻底断了念想。 他们不傻,这是血仇,只要有机会一定是要还回来的! “我等不敢,但凭太师吩咐!” 一众大汗连声告罪,也先能坐上太师的位子手段不凡,应该有化解之法。 也先闻言song了口气,暂时稳住了人心。 “如今,明朝皇帝此举意在让我等和兀良卫拼个你死我活,但我偏偏不着他的道!” “诸位,若还认我这个太师,我等只有另寻出路,发展力量,再图复仇!” 说罢,也先在众人的注视中铺开地图,在朝鲜半岛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众人虽恨不得立刻把兀良卫撕个粉碎,但也知道轻重缓急,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乌托拔,你带几个机灵的族人去各部交易之处散布谣言,就说我也先将带领健儿们踏平兀良卫!” “木脱哈,把这份战书趁夜色射入兀良卫大营,动手干净些,不要留下马脚。” “是,太师!” 两人得到命令不敢耽搁,出营上马离去。 “哼,倒是小看了明朝这个小娃娃,但也不过如此了!” “力木合,明朝里面有传来什么消息?” 被点到的大汗脸色顿时成了苦瓜,面露苦色: “太师,咋们在明朝的细作全部没了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这可如何是好,没了内应,我等行踪怕是很容易被发现!” “是啊,拖家带口半路被截杀,我等怕是没有还手之力!” 众人闻言忧心忡忡,数万家眷赶路都费劲,遇到敌人还了得。 “不,此刻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哦?” 也先的话让众人满脸疑惑。 “诸位,兀良卫尚在备战,无力再战。明朝细作断了联系,这恰恰说明他们忙于除内奸,对我等关注定然下降。如今正是天赐良机!” 也先面容冷峻,侃侃而谈,分析的头头是道,众人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太师不愧神机妙算,我等佩服!” “事不宜迟,即刻带上家眷上路,拖得越久越不容易脱身!” “明白” 也先一声令下,几万人带上仅存的口粮,横跨草原,浩浩荡荡往朝鲜而去。 第32章 封赏大典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朱祁镇凯旋已经月余,到了举行封赏大典的时候。 京郊校场上,将士们早已列队迎候,豆大的汗珠从将士们脸庞滑落,将士们也没有一丝动摇。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前排的军士都是经过成国公和李邦国训练的新军,目前只有万人,但都经过精挑细选,英武不凡。 站台上,朱祁镇不由赞赏: “都言成国公乃治军良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成国公闻言有些尴尬,他其实并没有怎么训练,选拔出的军士都是精锐,稍加调教就可。 “陛下过奖了,臣只是依陛下的兵书照葫芦画瓢,算不得什么。” 朱祁镇闻言笑了笑,他只看结果,无论怎么练的,能达到他的预期就该奖。 “国公过谦了,新军编练还要国公多费心思。切记,新军选拔必须从严,宁缺毋滥,以良家子弟为主!” “是,陛下!” “可如此一来,京营三十万一番选拔能入新军者不过三分之一,其余军士如何安置?” 成国公有些忧心,在京城倒是不怕他们翻了天,可若不能妥善安置,势必会引起将士不满。 “国公不必多虑,朕意设武备司,裁汰军士可由武备司接纳” 这个问题朱祁镇也想过,这些老兵数量庞大,不处理势必会引起国朝震荡。 他思来想去,决定仿照前世武警的模子,把这些老兵安置在里面,日常训练也不能落下,如此一来既可轻松化解老兵安置的问题,又能得一股内卫部队。 “武备司?” “不错,朕决定在每个行省设置武备局,这些老兵可由武备局接纳,进山剿匪,镇压叛乱再好不过。” 成国公咂吧咂吧嘴,这个主意倒是新奇。 军队专司对外,武备司专司对内,很大程度提高了军队的效能。 不然地方有啥事,军队就像救火队一样,东奔西跑,疲于奔命。 “吉时到!” 二人说话间,旁边的小太监扯着嗓子高呼道。 朱祁镇随即整了整衣衫,一身戎装的他显得英武不凡。 他没有半分犹豫,阔步上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大明的将士们,你们用鲜血证明了自己的英勇!你们的铮铮铁骨,让也先知道,我大明不可辱,我大明的百姓,不可欺!大明因为有你们,挺起了脊梁!” “今日,朕论功行赏。凡出征将士,每人赏银十两!且废除贱籍!阵亡将士,每人赏银百两,将士军饷由妻女领取,直到子女及冠为止!另赐英烈牌匾一块,以滋嘉奖!” “凡领英烈牌匾者,子女免费入私学,旦逢节日,地方官员未有慰问者,立斩!” 随着朱祁镇话音刚落,一阵阵欢呼声响彻云霄。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士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赏赐丰厚倒是其次,关键是那一句废除贱籍! 废除贱籍! 有明一朝,朱元璋实行军户制度,也就是你爹当兵你也必须当兵,看起来天生就有铁饭碗,但实则不然。 人之所以为万物灵长,正是因为人有思想!而思想的基础,就是自由! “不自由,毋宁死!” 有些人根本不乐意当兵,福利不好不说,军营是最像监狱的地方。 规则严苛,限制自由! 每天如行尸走肉,若不是真心热爱,内心的孤独寂寞能把人逼疯。 现在终于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活这一生,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欢呼声浪久久不息,朱祁镇嘴角上扬,走下了高台。 在锦衣卫的护持下,朱祁镇到了英国公的府邸。 一场大战,让年过古稀的英国公,回京就病倒了。 老将军戎马一生,身体本就有些暗疾,此番挂帅,操劳之下暗疾爆发,怕是时日无多。 朱祁镇制止了要禀报的下人,不然这一嗓子喊出去,英国公激动之余出点啥意外,朱祁镇可就难辞其咎了。 英国公跟着朱棣靖难起家,居功甚伟,朱祁镇于情于理都应礼遇一二。 让众人留在府外,朱祁镇带着两个太医和司礼太监金英进了内堂,铺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英国公张辅面如金纸,躺在床榻上微闭着双目,妻儿守在床前,默然流泪。 朱祁镇看见这一幕也不由悲痛,英雄迟暮,大明仅存的将星陨落。 朱祁镇轻声开口:“国公病情可有好转?” 妇人闻言转过身来,看清来人后忙拉着孩子就要行礼,朱祁镇眼急手快搀扶了起来。 “夫人不必多礼,朕闻国公病重,现今情况如何?” 张夫人闻言面露悲戚,泪如雨下,哽咽道: “太医说老爷这是操劳成疾,损伤了根基。怕是,怕是回天乏术了……” 说罢,张夫人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张辅听到动静,艰难的睁开了双眼:“陛下,您,您怎么来了?” 朱祁镇快步上前,问声开口: “朕来看看你,朕带来两位太医最善温养,国公不日便能痊愈。” 张辅闻言笑了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陛下,老臣想和您说几句话” 朱祁镇闻言一愣,挥散了众人。他知道英国公这是要交代后事了。 “陛下,老臣怕是不能为陛下继续效劳了。犬子年幼,不堪大用,军中事务,陛下可另择良将。” 张辅心中哀叹,他老年来子,如今不过十岁,难堪大用。 待他去后,英国公一派势必受到打压,不如早放权柄,让子孙安享富贵也好。 “国公放心,朕定会照顾好夫人和孩子” 朱祁镇许诺道。 “如此,如此老臣也安心了!” 昏暗的灯光下,张辅已是气若游丝,回天无力。 朱祁镇出了内堂,不多时便传来阵阵哭声。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一,大明左国柱,英国公张辅,薨。 封定兴王,谥忠烈,爵位由其子懋袭承。 葬礼按张辅的意思,一切从简。 军中将士,京城百姓,多有吊唁者。 第33章 内阁改制 寒风凛冽,雪飘如絮。 谨身殿内,朱祁镇悠闲的坐在主坐上烤着火炉,偶尔在呈上的奏章上勾勾画画。 看了眼下面忙的满头大汗的大臣,朱祁镇不由笑出了声。 这才是生活嘛! 从回京到现在,破事一大堆,好不容易闲了下来,结果小半屋子奏折差点没让朱祁镇看吐血。 熬夜看了三天,朱祁镇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大臣脑子都有病! 写的些什么玩意啊?一百封奏折里,八十封问安的,十五封天气预报,剩下五封要么哪里天有异象,要么哪个臣民拾金不昧。 更关键的是古代交通不便,等送到京城都十几天之后的事了,有些官员就和复读机一样,天天问安。 尤其是一个广西的知府,天天送天气预报,给朱祁镇气个半死,直接给革职了。 这不妥妥浪费国家资源吗? 他可没有秦始皇每天批一百二十多斤奏折的魄力,估计始皇帝他老人家早逝和积劳成疾也有关。 于是乎,朱祁镇连夜甩出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御极十余载,日批夜览,深感国事繁重。众卿凡有要事,多有延误,以致国朝运转不利。故朕特设密梳制,密梳朕亲览之。今后凡有要事,须以密梳奏之。” 这道圣旨和广西知府革职的消息一同发出,不出半月,终于消停了不少。 朱祁镇也大度放权,每天的奏折都让内阁批阅,他只需要坐镇谨身殿,看看典籍,防止哪个愣头青把重要情报用奏折发过来。 就是累苦了内阁的臣工们,原来卯时上工,摸摸鱼,吃了午饭就散工了。 现在好家伙,摸着黑就赶忙爬起来,月上柳梢头才回家,没看到皇上都没走呢,你没干完走了第二天也不用来了。 职场潜规则,朱祁镇深受其害!既然他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当然,朱祁镇也很体谅他们,加了俸禄不说,还把于谦等一票大臣也捞了过来,雨露均沾嘛。 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内阁都拢到谨身殿,朱祁镇坐镇中央,有什么事现场解决,省的扯皮。 这不比每天早朝上吵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多了,一个个累的吭哧吭哧,御史都闭嘴了,害怕高升去内阁批奏章。 圣人垂拱而治,你们不是天天念叨吗,朕让你干不就行了。 如今新军正在编练,神机局在朱祁镇的全力支持下月产火铳达到了万余,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朱祁镇还谋划着待新年前夕,组织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检阅一下新军的成果。 “陛下,这是户部报上来的的财报。” 曹鼐疲惫的声音把朱祁镇心神拉回现实。 抬头便看到有些佝偻的曹鼐恭敬递上了奏章。 这老小子是内阁首辅,一把年纪了,这段时间确实累的不轻。 “爱卿辛苦了,快坐,赐茶” 朱祁镇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关心道。 曹鼐落座匀了口气,顾不上喝茶,忧心道:“陛下,今年财政赤字极大,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国库就空了啊” 朱祁镇也知道今年开销不小,翻开财报浏览起来,只一眼朱祁镇也被惊到了。 每年结余三百万两,今年的财政盈余甚至都不够出征将士的抚恤。 光是这一仗,连带抚恤什么的,五百万两打不住,消耗粮草更是不计其数,好在用的军镇的粮仓,朝廷不用额外拨款。 库银本就一千万两出头,一下干到八百万两。 加上让杨真筹备下西洋,船倒是有,其他的人员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去了小一百万两。 新军按照朱祁镇的意思,月银二两,还有新军装,更别提神机局采购物资。燧发枪一把就十两银子,杂七杂八光新军三个月就烧掉二百万两银子。 照这个趋势,新军都不打仗,每年养这五万人加武器损耗至少得二三百万两银子。 库银几个月就被造的只剩一半,怪不得曹鼐满脸忧愁,再这样玩要破产啊。 朱祁镇想了想,开口道: “阁老莫愁,今后新军编练和下西洋的费用全由内帑出如何?” 曹鼐闻言脸色才好了些,不过还是劝诫道: “陛下,当克勤克俭,节用爱民啊。” 朱祁镇也无奈,其实说是开销,但是很大一部分都是能刺激经济增长。 比如军备棉衣,冶铁和纺织业得到这么一大笔军工订单,能养活不少人。 开海也是,不提带回来的珍宝,就是下西洋所动用的船员,工匠都是不小的数字。 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出口,消费,投资。 现在出口船才出海,没回来呢。消费民众没几个子儿,这年头副业不多,种了地,不农忙也没活干。 只剩投资了,朱祁镇只能尽量以国家的形式先撒些钱,拉动一下马上派上大用场的军工和纺织。 “阁老,朕也想节俭啊,但国家一年才三百万两盈余,请阁老教我。” 朱祁镇突然计从心起,既然这样的话,你首辅给拿拿主意。 曹鼐闻言张了张嘴,思虑良久后说道: “现今国朝开支主要分四类。” “其一通运河,修葺城池,每年用银三百万两,不能削减。” “其二军饷,边境骚乱不断,抚恤加军饷每年须银三百万两,陛下又坚壁清野,今年开销只增不减。” “其三官员俸禄,每年用银二百万两,没法削减……” “其四……” 越说曹鼐脸色越成苦瓜,说来说去都减不了,只剩第四项宗室俸了。 但这不是他一内阁首辅能说的,曹鼐求助似的看向朱祁镇,刚好对上朱祁镇期待热切的眼神。 曹鼐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第四,宗室年俸开销甚巨,可也没法……” 曹鼐正默默念叨,朱祁镇突然大喝起身道: “阁老不必多言,祖宗家法岂能废之?宗室俸禄万万不可削!” 曹鼐目瞪口呆的看着义正言辞的朱祁镇,这皇上年龄不大耳朵这么背的吗? 他明明说的是没法削减啊! 朱祁镇的出声也引起了殿内的关注,众人纷纷停笔看向二人。 曹鼐仿佛看见自己背上背了一口黑的发亮的黑锅,欲哭无泪,张了张嘴,只能附和道: “陛下所言极是!” 朱祁镇闻言拍了拍曹鼐的肩膀,老小子挺懂事啊,快退休了,背个黑锅应该也没事。 第34章 石灰吟 其实他早注意到了宗室的年俸,七百万两,太特么夸张了,快赶上朝廷收入的三分之一了。 哪怕洪武十八年削了一次亲王年俸,五万石削到了一万石。但架不住人多啊,亲王数十,下面有郡王,郡王下面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加上各种中尉,大明开国至今百年,但能生的已经传了四五辈了。 而且,每个子嗣都有俸禄,亲王长子袭承亲王爵位,其他儿子都封郡王,而且生一个还特么有奖励。 成祖朱棣夺取天下后,怕各地藩王效仿,削了军权,不准亲王无故出府。相应的,福利待遇增加,这就造成了宗室们啥也不干关门造娃。 财政一大块都要紧着宗室,何况宗室还有封地,封地还挺大,多为富饶之处。 秦王就有西安府和周边县城封地,封地内藩王就是土霸王,税就别想收了,还要交过路费。 所以明朝末期税赋基本靠江南,那边没有藩王,能收上来税。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不搞掉这群蛀虫可不行。 “金英,朕亲征凯旋,举国同庆。着各位亲王入京,设家宴,叙叙旧。” “奴婢遵旨” 金英应了一声,小跑着去拟旨了。 环顾殿内,众人都低头忙碌,看了眼心神不宁的曹鼐,朱祁镇淡笑一声离开。 等朱祁镇走远,殿内不由炸开了锅。 “阁老,您入朝数十年了,怎么,怎么忘了规矩了啊! “是啊,宗室之事乃陛下家事,我等怎能提及?” “您这不是自找祸事吗?唉” 曹鼐眼见几位好友恨铁不成钢,欲哭无泪啊,他早该想到这陛下会坑人,没想到这么无耻啊。 黑的说成白的,他有什么办法? 8 散工后,曹鼐已经可以预见这个消息插了翅膀一样飞往各地宗室府邸。 他总不能给诸位大臣说陛下栽赃他吧? “唉,是老夫失言,老夫失言了。” 曹鼐苦笑道,反正他快退了,这锅该背就背吧。 “唉……” 众人听到曹鼐的话,心里更加确信,不由叹息。 这年头宗室能量还是很大的,怕是过不了多久首辅就要换人了。 果不其然,一只只信鸽半夜从京城飞往全国,曹鼐削俸的事被添油加醋的描述给一众亲王。 随之而来的,还有陛下招宗室入京参加家宴的圣旨。 这岂能不让众位亲王想入非非? “这曹鼐,本王有一面之缘,本以为是忠厚老实之人,没想到竟想断我等命脉!” “妄议宗室,着实可恨,本王这就上奏陛下,弹劾曹鼐” “不错,我等联名上书!” 这一幕在诸多王府上演,也有聪明的猜到朱祁镇才是背后的推手,但没关系,无论如何要给够朱祁镇压力,让他不敢妄言削俸,最大程度保护他们的利益。 雪花一般的弹劾从全国各地飞往京城。 朱祁镇倒是没有在乎,他这会正拉着工部尚书江渊,商量修路的事呢。 等明年有钱了,该怎么花也是个问题,朱祁镇想来想去还是修路来的实在,要想富先修路。 古代地方管控力弱,物价飞涨的原因就是交通的问题。 所谓天高皇帝远,就是说的道路不便。 比如食盐,沿海产盐区一斤食盐二十文,到了陕甘缺盐区,盐价高达八十文。 这还是盐,粮食就更不得了,运输起来人吃马嚼,这种横跨南北的运输要是走陆运,那堪比灾难,一百斤粮食运到连三十斤都不到。 水运北方有结冰期和枯水期,难以维持,所以陆运极其重要。 朱祁镇一顿高谈阔论,江渊闻言脸都吓白了,开什么玩笑,这么长的路他得干到什么年月?堪比修长城啊。 “陛下,如此劳民伤财,秦之祸不久矣,臣万万不能从命!” 江渊义正言辞开口,他哪怕掉脑袋也不干被挂在历史上唾弃的事。 回家怕是脊梁骨都要被戳破。 “此举怎是劳民伤财呢?农闲时修路,领些工钱,也不耽误生产,此举大善啊。” 朱祁镇疑惑的开口,明明是好事怎么江渊这么抵触? “发工钱?陛下不是增派徭役吗?” 这下给江渊干迷糊了,古代是有徭役的,说白了和赋税差不多,贫民需要每年免费给国家劳动一段时间。 地方上修个水道,平常给县老爷抬个轿子什么的,都是徭役的一种。 徭役过重则会激起民变,免费给朝廷干活就算了,朝廷还要用鞭子抽着,那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但是朱祁镇的意思是要给农民给钱,雇他们干活,形成雇佣关系,这样去留随心,有钱拿,比农闲时候在家数星星好多了。 “谁说要增派徭役?朝廷发饷修路。” 朱祁镇摸了摸脑袋,他还是有些没法适应古代的脑回路。 免费干活,这谁敢想啊。 “陛下,如此确实可行,但所需钱粮怕是天文数字。” 江渊思虑了一番,点头道。 “不错,先串联几个关键城市,朕意首先修通大同至京城,西安至京城,辽东至京城三条路。你先带工部哪个章程出来。” 这三条路朱祁镇也是深思熟虑,毕竟手上钱不多,西安天高皇帝远,修条路能方便控制。 大同和辽东则是为了监视草原,运送物资。 南部水利目前还能用,漕运也年年修缮,暂时不需要花大力气搞条路。 “好了,就这么定了。爱卿可知这是何物?” 敲定下来后,朱祁镇兴致勃勃的拉着江渊看自己数日苦思的结果。 只见桌台上放着一四四方方的石块,江渊拿起来只觉坚硬异常,如此方正的石头倒是罕见。 “陛下何处得此奇石?” 听着江渊的发问,朱祁镇哈哈一笑。 这便是他鼓捣了几天鼓捣出来的土水泥。 他原来想着那些穿越者随手就能飞机大炮,水泥沥青的都是扯淡。 你造水泥得要石灰吧,石灰上哪搞去?这不扯淡吗?根本没考虑。 结果前几日,他饶头性质的看着于谦忙的满头大汗,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记得不错,这个大哥好像还写了篇诗,名字很贴切,就叫“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第35章 要想富,先修路 朱祁镇顿时就亚麻呆住了,这不逗他玩呢。 急忙跑去工部一看,好家伙,制石灰早都成产业了。 于是造土水泥提上了日程。 水泥这玩意其实没有多高技术含量,石灰加点黏土,丢点铁矿渣,炉子里烧烧就行了。 唯一难点的就是高温烧制,但这在制瓷业繁荣的大明完全不是问题。 实验了几天,终于让朱祁镇找到了合适的比例,搞出了土水泥。 “爱卿,此物可不是石头,名唤水泥,其不加水便是此物。” 朱祁镇说着,捏起一旁的水泥粉末递给了江渊。 “陛下莫要说笑,此物臣识得,是筑墙用的灰浆,凝固之后可远没有这等坚硬。” 江渊还以为朱祁镇考他,作为工部尚书,灰浆他还是见过的,确实是好东西,筑墙可保百年牢固,就是贵,要掺糯米汁。 朱祁镇见江渊不信,亲手带他做了起来。 两个成年人就和小孩子玩泥巴一样,混起了水泥。 直到半个小时后,江渊看着手里第二个石块陷入了痴呆。 这种技术赶得上点石成金了,捏土成石,这堪称神迹。 朱祁镇顾不上他心中所想,拍了拍手,吩咐道: “新修道路都要用此物修筑,如此才可路面平整,加快马车速度。” “臣领旨” 江渊闻言忙放下手中的石块,躬身领旨。 “陛下,此物如此神异,怕是价格……” 连糯米汁混的灰浆都用不起,这玩意捏土成石,怕是更用不起。 朱祁镇闻言淡笑一声: “爱卿不必多虑,此物价格不及灰浆一半,混以碎石,修路大为节约。” 江渊松了口气,不然工钱,物料下来就是天文数字。 朱祁镇嘴皮子一碰就行了,他非得被户部尚书吃了不可。 又聊了聊具体的预算,朱祁镇这才把江渊打发走。 江渊走后朱祁镇连忙喝了口茶水平复,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三条路加上物资耗费折白银,没有三四百万两下不来。 朱祁镇不打算白嫖劳动力,一是先给大明开个好头,以后废除徭役也方便些。再者这么大的工程量,征发民夫容易引民怨沸腾。 这个时代其实农民的收入方式非常单一,除了种地基本没啥事可干。 工商业没有那么发达,帮工也没人要,偶尔有会手工的做点小物件卖卖,绝大多数都是靠天吃饭。 所以一个月管吃,有半两银子的月钱就够了。 修路是大工程,朱祁镇还要求修的尽量走捷径,遇山炸山,遇水修桥。 想要一年内修好,至少要征发二十万民夫。 每月少说耗粮十万担,银十万两。 “杨真啊杨真,你可得给朕多带回些宝贝,不然朕可要破产了。” 朱祁镇看着内帑一天天肉眼可见的缩水,不由喃喃道。 内帑账面上数目不小,奈何只出不进,坐吃山空。 朱祁镇还接过了新军和下西洋的开销,再加个修路,小一千万没了。 可惜这个时代就算海船跑的再快也得一年多才能回来,远水解不了近渴,明年开销只能内帑先顶着。 只能先拿宗室开刀了,朱祁镇故意压着今年的年俸没有发,等宗室进京再领。 “宗亲们都到了吗?” 朱祁镇开口问道。 “回陛下,各地藩王除肃王路途遥远,还在路上,其余藩王都已入京。” “如此便好,让御前司做好卫戍,保证朕的皇叔们安全。” 朱祁镇着重吩咐,入京之后各地藩王的护卫不能入京,安全工作必须做好了。 要是闹出个什么刺杀来,朱祁镇以后的工作可就不好开展了。 过些日子便要削减俸禄,藩王们还以为是朱祁镇给的下马威呢。 “陛下,奴婢早已让御前司接应,保证各位王爷的安全。” 金英躬身附和,这种事情不用吩咐,是他分内职责。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金英办事,他还是挺放心的。 “走,去看看新军怎么样了。” 朱祁镇一声令下,摆驾校场。 这可是他最重要的一张底牌,有事没事朱祁镇就去溜一圈,刷刷脸熟。 京城的冬天还是寒冷异常,怪不得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几乎年年都有还都南京的议案。 比起富饶温暖的南京,北京确实苦寒,粮食也要靠漕运,靡费不少。 朱祁镇没有坐龙撵,那玩意太招摇,除了舒服点没什么用,不如寻常马车来的便捷。 京郊校场上,硝烟弥漫,一队队军士有条不紊的开展训练。 自从朱祁镇出台了《新军编练手册》,大明的训练方法便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京营一顿裁汰,新军只收二十岁到四十岁的精壮,三十万人只有十万人可用。 剩下二十万,老弱裁汰,退伍了一批,还剩十万人,全部充入武备局。 兵不在多,在精。这十万人目前便是朱祁镇的家底。 其中六万火铳兵,全部改用燧发枪,一万重步兵,两万轻骑,一万重骑。 “喝!” “杀!” “杀……” 整个校场喊杀声震天,军列威严。 成国公老远就看到朱祁镇的马车,快步上前,拱手道: “陛下,您来了。” 朱祁镇不想打扰到训练,挥了挥手: “不用管我,继续训练。” “是!” 新军目前训练项目不多,朱祁镇抽空又对燧发枪改造了一下,加了刺刀。 每天训练列阵,上火药,拼刺,就这几项。 骑兵还是按原来的训练方法,冲阵,骑砍。 雪花飘散,还未落下便被营中蒸腾的热气融化。 这十万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兵,兵源素质没的说,不会像新兵一样上了战场就腿抖如筛。 只要熟悉新的战法,多练习燧发枪的击发就没问题。 朱祁镇就这样在看台上看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训练结束。 成国公安排好军士休息,忙来拜见朱祁镇。 朱祁镇直到训练结束都没走,肯定有事情要吩咐,他可没蠢到以为朱祁镇想留下来吃完饭。 朱祁镇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 “国公,朕今日观瞧,新军已经成型,朕欲举行阅兵,让各地京城百姓,各地藩王都一睹我大明军威,国公以为如何?” 朱勇闻言连声附和,新军如此强盛威势,阅兵也能趁机展露他朱勇的治军之能,岂有拒绝的的道理。 “陛下所言极是,臣也有此意。” “好,那阅兵定于正统十四年,十二月三十日,劳国公多费心了。” “臣必不让陛下失望!” 朱勇听出了朱祁镇的意图,大声保证道。 前些日子传出陛下要削俸,阅兵朱祁镇又要特意定在年前,肯定要在家宴借机敲打敲打宗室,所以他的任务至关重要。 第36章 藩王弹劾 正在朱祁镇为年会布局之时,来京的宗室们也没闲着。 “唉,还是京城繁华啊!” 京城,东长街上庆王朱秩奎看着熙攘的街道不由发出感叹。 足有三四层楼高的酒楼,街边随处可见茶馆酒肆,临街摊贩还有西洋面孔售卖稀罕物件,样样都新奇。 擦肩而过的女子裙摆逶迤,步履摇曳,寒冬腊月也美的不可方物。 更别提那青楼楚馆上花枝招展的佳人,更是勾人心神。 庆王封地在宁夏,是抵御蒙元残部的第一线,妥妥四战之地。 从其父朱栴受封后一直想内迁,宣宗朱祁镇给驳回了,而明代藩王擅离封地要问罪,故而哪里见过如此人间仙境。 封地苦寒,土壤贫瘠,京城的繁华,让庆王一时有些痴了。 蜀王见状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这点诱惑都受不住,那南京繁华怕是要看花了眼。 “快些走吧,别误了时辰。” 蜀王拍了拍庆王的肩膀,催促道。 庆王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如此人间仙境,能沉沦一番该多好。 一念至此,庆王不由羡慕起寻常百姓家。 寻常百姓起码想干什么干什么,偶尔喝喝小酒,逛逛青楼。 生在帝王家,是吃穿不愁,荣华富贵。但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出个府衙都要向长史请示,如笼中雀般混混度日。 这大好河山,世间百态,他何尝不想亲历? 他多想看看四季如春的南国,龙盘虎踞的南京,蛾眉皓齿的江南姑娘。 可惜他只能每天守着王府,捧着满天沙尘发呆。 蜀王没有察觉到庆王的心里变化,他现在只想着怎么应付这次家宴。 陛下这次邀他们进京怕是没好事,所以宗亲们准备先去秦王那聚一聚,商讨对策。 秦藩是天下第一藩,宗亲们只有共进退才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的利益。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秦王府衙,报了身份,核验无误后进了王府。 大堂内众藩王早已候着,待二人到来后,人终于到齐。 主位的秦王朱尚炳率先开口道: “诸位王爷想必也都收到了曹鼐要削宗室俸禄的消息,今日我等齐聚,便要议出个章程来。” 秦王说完,便坐回了主座,等众人开口。 “本王提议我等联名弹劾曹鼐,我等宗室家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外臣指手画脚!” 来迟的庆王朱秩奎率先开口,开什么玩笑,他那破封地,年年要往里贴钱,削俸他怎么活? “对,曹鼐算什么东西,敢动我等安身立命之本!” 朱秩奎话落,晋王朱济熺和肃王附和道。 三人对视一眼,都露出苦笑,没办法,他们都穷啊,这俸禄真不能缺。 三人话落,突然冷了场,过了许久也不见其他藩王开口。 其他藩王不傻,愤怒过后逐渐回过味来。 曹鼐也算老臣,为官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绝对门清。 要说背后没有朱祁镇的影子他们是不信的。 况且除了庆王,肃王,晋王外,其他藩王封地还算富庶,不靠年俸也能活。 况且,朱祁镇要真削俸他们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名义上每个藩王都有三个卫的兵力,一个卫五千六百人,也就是一万多人的部队。 甚至九塞藩王更夸张,拥兵数万也不稀奇。 朱棣靖难的主力就是自己的燕王卫,再搭上宁王的朵颜三卫和宁王卫,其余都是些临时招募的散兵游勇。 就靠两个藩王的兵力都把大明主力打得溃不成军。 有了自己的前车之鉴,朱棣能不怕吗? 朱棣上位之后害怕其他藩王效仿,就开始打压各地藩王。 经过不遗余力的操作下来,基本上所有藩王的部队都被剪除,只留几百护卫。 明初九大边塞藩王,代王在朱元璋时期因为暴虐被削了兵权,辽王,宁王靖难后被朱棣忌惮,打压惨重。晋王肃王庆王封地贫瘠,要靠朝廷养活。 如今财力以蜀王最富,地位以秦王为尊。 他们这些宗室早已被拔了獠牙,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要是朱祁镇铁了心搞他们,他们还真没有办法。 估计只能祈祷太祖显灵,又或者史官给力了,给朱祁镇安上个残害亲族的罪。 秦王见众人都沉默不语,站起了身: “诸位,莫要忧心,藩王俸禄乃祖宗家法,我等与陛下乃亲族,陛下定然不会削宗俸。” “不错,我等为大明守土安疆,陛下不会致我等不顾。” 秦王慷慨激昂的发言却没几人附和,因为真没底气啊! 并且削俸之事虽说不常见,但也有过。 太祖时期就把亲王五万石宗俸削到一万石,一刀砍到大动脉。 要是朱祁镇再砍一刀呢?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我听闻陛下御驾亲征,对阵亡将士都予以厚恤,战事靡费甚巨,怕是朝廷有些周转不开。” 蜀王年长,思虑再三开口道。 他不想灭秦王的威风,但事实如此,不如早些应对。 众人闻言脸色一苦,这消息可不怎么美妙。 眼见气氛又低沉了下来,秦王眼神不善的看了蜀王一眼: 这不是诚心拆他台吗?无论怎么样未战先怯可不是好事。 “诸位,当务之急是尽可能保全我等俸禄,别忘了,下面还有郡王,中尉都看着我等的一举一动。” 众位王爷闻言都点了点头。 明朝藩王之所以俸禄耗费巨大,藩王俸禄高是其一,主要是队伍大。 皇帝长子继承皇位,次子分藩王。藩王长子继承王位,次子封郡王。 就这样层层分封,只要和老朱沾点边,朝廷都要养起来。 所以这次入京他们也是代表整个宗室,无论如何态度要拿出来。 “我等共同起草一份奏章,联名向陛下弹劾曹鼐!” “不错,我等联名启奏,陛必然有所顾忌。” 藩王们拿定了主意,为防有人当墙头草,奏章直接在秦王府共同起草了起来。 直到日落西斜,诸位藩王才从秦王府走出。 第37章 前朝旧弊 谨身殿内,朱祁镇起身伸了伸懒腰,这一天天,不干活当监工怎么还这么累呢! “天气寒凉,今日早些散工吧。诸位臣工好生休息,明早再来。” 听到朱祁镇开恩,埋头苦干的诸位大臣不由流下感动的泪水。 这几个月下来,大臣们工作量比以前几年的都多,披星戴月,人都瘦了好几圈。 上班就是高强度,而且根本没法扯皮偷懒,有异议朱祁镇当场就给你裁决。 如蒙大赦的众人道了谢,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朱祁镇淡淡一笑,这群腐儒以前上朝以扯皮为乐,怼皇帝为荣。 甚至巴不得朱祁镇廷仗,也能留个忠心直谏的美名。 但朱祁镇就不给他们机会,你既然这么忠心为国,那就来为国效力吧,看我玩不死你们。 金英见朱祁镇心情不错,开口道: “陛下,蜀王和秦王候了半个时辰了。” 朱祁镇眉头一皱,略做思索眉头舒展开来。 锦衣卫早已探查到藩王集会的内容,甚至每个藩王的具体表情都有记录。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两位藩王应该是代表宗室来逼宫,但仔细一想又不对,要是逼宫联襟而来不是更有效果。 “让两位王叔进来吧。” 金英小跑出了殿外,迎两位王爷进殿。 “呼~,真冷啊,陛下怎么还不宣咱们进去?” 蜀王冻的直跺脚,他封地蜀中,哪受过北地严寒,不住的搓手。 秦王相对来说就好很多,他早知道北地寒冷,特意多穿了一件袄子,不由被蜀王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蜀王莫急,也要让陛下想想怎么应付咱们不是。” 秦王不痛不痒的话让蜀王有些恼火,心里腹诽道“你把袄子给我穿我也不急。” 在蜀王冻的受不了的时候,金英姗姗来迟: “二位王爷,陛下宣二位觐见。” 金英一路带着二人直入大殿,感受到殿内炉火的炙热,蜀王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看到两位藩王已经冻的不成样子,朱祁镇让金英端了两碗姜汤来递给两位藩王。 朱祁镇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堂堂大明藩王,怎么如此落魄? 如果蜀王能听见朱祁镇的心声,一定会破口大骂,他堂堂藩王哪受过这委屈,平时出门不是软轿就是撵车的。 二位藩王也是不客气,一碗姜汤三两口便见了底,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两位王叔有何要事,怎深夜来访?” 面对朱祁镇的问询,秦王和蜀王对视一眼,同时跪伏下来: “陛下,庆王肃王他们密谋弹劾曹鼐,竟蛊惑我等前去。私结党羽,大逆不道,如此行径臣等惶恐不安,故来禀明,望陛下明查!” 朱祁镇看到秦王真挚的眼神,眼角抽了抽,他要记得不错的话,锦衣卫的消息是说藩王在秦王府聚的会,你秦王做东来着,怎么这会反而成了受害者? 这俩二五仔转头就给藩王们卖了。 朱祁镇不动声色,佯装不知开口: “哦?竟有此事?诸位宗亲何故弹劾朕的首辅?” 对上朱祁镇古波无惊的眼神,二人心中了然,怕是朱祁镇早就知晓此事。 天子脚下,锦衣卫无孔不入,哪有什么秘密? “臣等不知,只是听闻庆王说曹大人欲削宗俸,要联合宗亲上书弹劾。” 蜀王不愧人老成精,三两句话给他俩摘的干干净净。 明朝朝廷体系挺复杂的,宗亲,勋贵,大臣。 宗亲是皇族,勋贵是立过战功的武将,和治理国家的大臣一般不互相牵扯。 太祖立下规矩,凡宗族不许参军,考取功名,到了明后期才允许低等爵位的宗族入朝为官。 老老实实当自己的王爷就行了,别一天想七想八的。 那你一藩王远在天边,京城发生点啥你都知道,说明在京城肯定有安插探子。 怎么,你一藩王这么关注朝政想干啥? 所以蜀王忙把他俩摘了出去,只说听庆王说的。 “朕知道了,二位王叔辛苦了,早些回府歇息吧。” 秦王和蜀王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谢恩退了出去。 朱祁镇一句辛苦,表示认可了他们的行为,他俩算是摘干净了。 前些日子,私通瓦剌案朱祁镇,数百人受牵连,全部问斩! 朱祁镇展现出的铁血手段也是他们毫不犹豫背刺其他藩王的原因。 怕啊,万一被斩了别说荣华富贵,命都没了。 等两位皇叔走后,朱祁镇叹了口气。 藩王问题,其实归根结底是朱元璋的锅,朱棣还间接加速了这一过程。 因为朱元璋实行藩王制度,一个是对子孙的疼爱,另一个就是真的有用啊。 在洪武朝,藩王是真的利大于弊的。 这点燕王朱棣最有发言权,蒙古各部都可以证明,朱棣就是战争狂热爱好者,在封地天天有事没事捶蒙古各部。 所以洪武朝都用不着京营出动,藩王就把蒙元骨灰都扬了。 再加上明朝前期用的是卫所制,在全国设立大大小小的卫所,和藩王制度相辅相成。 藩王有亲兵,加上护卫有两三万人,再在封地附近的卫所征召一批军士,随便就拉起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再加上藩王久居塞外,对局势地形也很了解,随随便便就爆锤蒙古残部。 卫所还是自给自足,不用粮饷。所以洪武朝在军事上开销极小,朱元璋不由发出:“我养百万兵,而不费百姓一粒米。”的豪言。 这也是朱棣靖难之后还能五征漠北,下西洋的底气。 洪武朝留下的家底太丰厚了,朱元璋还极度节俭,国库起码有三五千两白银。 所以这也让朱元璋笃定了藩王制度的优越性。 但是他没想到朱棣上位了,就算让朱元璋想破脑袋,他也想不明白朱棣怎么靖难之战成功的。 古往今来,朱棣是藩王起兵第一个成功的。 这还是朱棣有极高的军事才能,有当世无双的智囊姚广孝,再加上愿意跟他造反的军队。 buff都叠满了的朱棣起兵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必输。只不过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想赌一波。 要不是朱允炆配合的好,骚操作不断,随便换个人上去叛乱早平定了。 朱棣上台后裁掉藩王亲卫,藩王没了亲卫自然不可能再出征,卫所制度也就荒废了,导致明朝不得不建九边来抵御蒙古各部。 而裁掉藩王亲卫的条件就是荣华富贵,给藩王加年俸,提高待遇,当个富家翁。 本来两头省的事情被朱棣玩成了两头花,每年军费和宗俸都能把朝廷压垮。 朝廷一年比一年穷,到了末代崇祯只剩根绳了。 第38章 新军初露锋芒 正统十四年,十二月三十,春节。 今天晚上就是大年三十,京城宽阔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百姓早已采购好过年所需,家家乐乐呵呵的开始准备晚餐。 但皇宫内又是另一番景象,朱祁镇一夜未眠,不待天亮就在宫女们的服侍下穿好了龙袍,早早就到了奉天殿。 今日阅兵,不光亲王们尽数到场,百官也不能闲着。 五军都督府,大理寺,都察院, 内阁,六部三品以上官员全部须观礼。 这次朱祁镇就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让众人看到新军的威势。 待众人到齐,金英拿着花名册挨个查验起来,无误后对朱祁镇道:“陛下,人都齐了。” 朱祁镇点了点头,站起身“移驾承天门!” 承天门,始建于明成祖朱棣时期,是皇宫的正门,也就是后世的天安门。 朱祁镇也考虑过在郊外阅兵,但一是路面不够平坦,二则天高地阔,不易展示出新军的军威。 朱祁镇携百官登上高大的城楼,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因为这和以往的阅兵大相径庭。 古代阅兵都是众将士野战排兵布阵,或者列军阵等待皇帝训示。 这次的阅兵朱祁镇采用的是现代的阅兵式,要是操练不当,军阵一乱效果大损。 这场阅兵就看朱勇的了,希望朱勇治军之术不是浪得虚名。 今年冬季分外寒冷,从入冬开始小雪不断,路面雪花早已堆积成厚厚一层,被过往马车一遍遍夯实,极易滑倒。 从七日前京营和官府便抽调军士衙役开始清理路面,防止积雪堆积。 今日天不亮,官府便带着衙役最后清理了一次路面,随后也没有回去,留下来维持秩序。 虽说百姓都在家过年,但阅兵动静巨大,难免有百姓来观礼。 对于百姓观礼,朱祁镇十分欢迎,阅兵可是提高民族自信,凝聚人心的好事,有衙役维持秩序,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与此同时,朱勇攥紧了拳头,作为新军总指挥使,他可是今天的主角,今天的分量有多重他自然晓得。 子时他就让将士们埋锅造饭,朱祁镇特意赏下肉食,让将士们美美的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检查完装备,朱勇便带着新军浩浩荡荡开入京城。 天不亮便早早的就来到了指定地点,列好编队,准备阅兵式。 长安街太窄,虽说已经是京城最宽的街道,但其宽不过六十米,加上衙役警戒距离,能用来阅兵的也就五十米。 每排安排了五十人,纵深六十排排,也就是一个长方形方阵。 但这样一个方阵才三千人,六万燧发兵足足有二十个方阵!再加上一万重骑兵,两万轻骑兵,一万盾斧手,神机营炮兵。 这场阅兵堪称声势浩大! 原本阅兵是用不着这么多人的,但朱祁镇已经决定,春节过后新军便开往辽东,彻底铲除建奴。 新军首次出征,参加阅兵鼓舞军心就显得尤为重要。 毕竟后世红场阅兵的效果他还是知道的,要是没有那场阅兵,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胜负犹未可知。 朱勇看了看时间,距离阅兵开始只剩一刻钟,再次嘱咐道: “所有人听令,听到号声,列队过点将台检阅,你等都是我挑选的精兵强将,别给我,也别给陛下丢脸!” “领命!” 十万人从喉咙中发出低吼, 厚重的声浪还是激起一阵涟漪,震碎飘落的雪花。 朱勇点了点头,整理了军装,迈步走上点将台。 承天门楼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朱祁镇握紧了天子剑。 “陛下,时间到了!” 金英待香燃尽的那一刻,立马禀报道。 “鸣炮,开始!” 朱祁镇朗声下令,金英连忙把消息传给下面的礼炮手。 不多时,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在京城高大的建筑间激起波澜,强烈的震感把许多居民从睡梦中惊醒。 朱勇如标枪般站立在点将台上,炮鸣过后,躬身行礼道: “臣,大明新军指挥使,成国公朱勇拜见陛下,新军准备完毕,请陛下检阅!” “开始吧” 朱祁镇清了清嗓子,下令道。 “开始!” 嘹亮的军号随即响起,与此同时便是大地微微的颤动。 城楼上众人不由心中疑惑,什么东西居然动静如此之大? “怎么回事?难道天竺进贡了战象?但我听闻战象喜热,如此寒冬战象怎跑的动?” “瞎说,下西洋少说要一年余才能回来,船队又没长翅膀,怎么可能带回来战象。” 肃王闻言不由尴尬的笑了笑,封地深居内陆,只从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闹了笑话。 众人闻言也都笑笑,随后紧盯长安街西头他们也好奇是什么东西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咚咚咚咚” 随着战阵的逼近,沉闷的声音愈发密集,一道墨绿色的军阵如波浪般朝承天门而来。 军装讲究实用耐脏,朱祁镇思索再三,还是选了墨绿色为主调。 一是军装要保证耐造,墨绿是深色系,符合要求;再者便于隐藏,不易被发现。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便宜,在古代颜料可是稀缺物,墨绿色可以从许多植物中提取,价格低廉。 当第一个军阵距离承天门不到五十步时,观礼的王公贵族们才睁大了眼睛。 他们震惊的发现这居然是军队排列的军阵! 一队队士兵排列有序,队列紧凑,抱着新式燧发枪踏步而来。 定睛一看,每名新军都身穿墨绿色军装,不似传统的长袍样式,结合了短打样式,更显精干。 头盔没有了翎羽,与明军惯用的头盔比起来更加扁平,防护性更上一层楼。 “这便是陛下练的新军?” 与众人不同,几大塞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震惊。 无论什么军队,要想有战斗力,军纪严明是首要因素。 能做到令行禁止,便可称强军! 他们久居塞外,更清楚一支军队能做到这样有多不易! 这绝对是一支虎狼之师! “可不是,我听说这新军可不是谁想去都能去的,都要经过精挑细选才有机会进去。” “只要被选上,军饷少说翻一倍,顿顿有肉,待遇极厚,原本弃如敝履的军差倒成了香饽饽。” 蜀王也搭起了话,他在京城有些人脉,对新军倒有了解。 这陛下也是个妙人,把兵不在多在精贯彻到底。 这种策略历代君王不是没有想过,最后放弃只有一个原因,养不起。 这十万人一年军饷就是二百多万两,杂费下来没五百万两摆不平。 照这练法,搞不了多久就要破产! 第39章 兵威 众藩王听到蜀王的话不由脸色沉了下来。 “待遇极厚!” 这四个字直插他们心窝,这钱要何来?不出意外要从他们嘴里抠出来! 再结合削俸的传言,这场阅兵的震慑之意溢于言表。 众位藩王各怀心思之时,方阵已经到了承天门楼下。 “大明万胜!” 领队一声暴喝,三千人的方阵爆发出直冲云霄的气势,齐声大喝。 “大明万胜!” 充满杀气的喊声惊的城楼上大臣们站立不稳,藩王们更是一个个面如菜色。 这批老兵可不是观赏的花瓶,八月份刚随朱祁镇亲征,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藩王们正琢磨着怎么逼宫内呢,这充满杀气的咆哮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吓得一个个站立不稳,扶住墙垛才稳住身形。 但方阵可不给藩王们喘息之机,第一个方阵快步通过承天门,随后第二个第三个…… 每个方阵都爆发出雷鸣般的声响,直慑心神。 朱祁镇也算见过大场面,稳住了身形,高举左手回应着将士们。 “这是第十个方阵了吧?” 藩王和大臣们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士卒陷入麻木,这方阵可不是前世那种精挑细选的仪仗队组成,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前世那种阅兵充其量只有一两万人,而这次朱祁镇的阅兵式足足有十万兵!所以方阵很是巨大,极为壮观。 阅兵式进行到一半,长龙般的方阵已经看不见首尾,放眼望去,整条街都是新军的身影。 终于,随着第二十个方阵昂首挺胸走过承天门,大臣们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都被这数量惊人的新军震撼。 谁能想到短短数月,朱祁镇就拉起了这么一支强军? 而此刻最震撼的要数朱祁镇本人,新军的强大让他心潮澎湃,但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有钱真好! 二百万两啊!短短几个月而已就花的一干二净,这也让朱祁镇下定决心,阅兵完就兵锋直指辽东! 花了那么多钱,总要听个响儿才行! 成国公朱勇高站在点将台上,他可不管大臣们和朱祁镇的内心活动,朱勇唯一的想法就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完朱祁镇的命令,当好这次阅兵总指挥。 看了看时辰,朱勇打了个手势,身旁的传令兵心领神会,毫不犹豫打了旗语。 藩王大臣们刚喘了口气,就听到原本空旷的街道又响起了脚步声,还夹杂着金石相击的声音。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由远及近,卷起的烟尘中,一队黑甲士兵逐渐映入他们眼帘。 这一万重步兵全部挑选新军中强健者充任,经过两轮筛选,一个个都身强体壮。 没办法,重甲足足有数十斤,没有强壮的身体根本撑不住。 这重甲形似仿宋步人甲,朱勇当时看到人都傻了,宋军是没办法,要以步军战马军,所以着重甲。 大明有幽云十六州,不缺战马,这是闹哪样? 但是朱祁镇认为必须有一万重甲步兵,无他,现在的火器还是垃圾。 骑兵要么迂回冲杀,要么冲阵,无论怎么闹都是跑起来为主,不跑的骑兵那还不如步兵呢。 但火铳手不行啊,你骑兵四个腿跑了,火铳手两条大腿跑断了也追不上! 况且火铳只有四尺长,也就是一米二,朱祁镇特意吩咐神机局火铳加长一尺,再加上一个不到半尺多长的刺刀,一共也才一米六长。 要知道明代长枪最少都有两米七以上,长点的奔三米去了,这长度还不如人家长枪一半长,枪管粗,又笨重,怎么近战? 这时候重步兵就很有必要了,竖立起盾牌,长矛抵地,瞬间就是一堵坚墙。 远可挡弓手抛射,近可阻骑兵冲阵,极大的提高军队作战的容错率。 否则骑兵突入阵中,万事休矣。 朱祁镇可还记得,前世在二战时还有骑兵存在,骑兵只要突入军中,对轻步兵的杀伤堪称恐怖! 黑甲重步兵不像火铳手一样列成规整的方阵,而是二十五人一排,组成一条长龙,慢跑通过承天门。 黑压压的甲兵每一步落下都响起沉闷之声,尘土飞扬。 漆黑的面甲让整个甲兵更显威严肃杀,犹如铁血战士一般。 其后,轻重骑兵,神机营的炮兵缓缓而来。 铁蹄踏地,轰隆不止,最后出场的神机营,一架架巨炮由驮马拉动,粗大的炮管让人毫不怀疑这些巨炮的威力。 检阅队伍仿佛无穷无尽,每支队伍都军容严整,爆发出震天的喊声。 城楼上,藩王和大臣们早已骇的站立不住,朱祁镇也很贴心的给他们准备了椅子。 但没过多久,城楼上还是有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众人一番寻找,把目标锁定在脸色通红的蜀王身上,蜀王滴滴答答的裤脚早已暴露。 面对众人震惊的目光,蜀王尴尬的笑了笑: “刚才以为阅兵结束,没忍住泄了些。” 众人不由无语,不由面露鄙夷。 虽然他们也没好多少,但堂堂王侯,众目癸癸之下属实如此行径,属实够丢人。 朱祁镇没有理会城楼的闹剧,他发现这几次的喊声的声音远超前面。 寻声望去,只见城中百姓不知何时已拥簇在长安街两旁。 随着检阅军队的呼喊一起大喝出声,数万百姓的声浪与将士们的声浪重叠。 两股声浪交织在一起,更加震撼。 朱祁镇举起左手,向百姓示意,又引起一阵高呼。 半个北京城都被惊动,无数百姓走出家门,闻风而来,只为一睹大明将士的军威。 原本空荡荡的马路再次变的拥挤,远远超过前几日采购的闹市。 这场规模宏大的阅兵持续直到午后才落下帷幕。 十万将士,在参加完阅兵后朱祁镇下令即刻奔赴辽东前线。 只留下一万火铳新军留守京城,其余九万人收拾行囊,即刻出发。 出其不意,给予瓦剌重击! 第40章 家宴 夜幕降临,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举杯推盏,忙碌一年的疲惫的身体在团圆中快速消退。 皇宫之中,也早已张灯结彩,朱祁镇按惯例,给京官们休沐五日,初六上工。 在此之前,朱祁镇又颁了一道加俸圣旨,自正统十五年伊始,各地官员均加薪五成! 朱元璋用屠刀止住了贪腐之风,但这只能止的了一时,待老朱百年之后,贪腐之风又蔓延开来。 究其原因,其一是人性使然,其二是大明官员的工资实在太低了些,过低的薪俸反而会助长贪腐。 一个七品县令,一年领三十两工资,像什么样子? 县里除了县丞衙役这些吃公粮的,许多杂役人员并没有登记在册,这些开销只能县令掏腰包。 加上官场那些弯弯绕绕,就算不巴结领导,逢年过节给手下给个不发个红包? 朱元璋定俸禄的时候只想着吃饱就行,这些隐形开支都没算在内,这也导致官员们过的紧巴巴的。 吃饭去街头巷尾拉不下脸面,去有门脸的酒楼拿不出银子,要点面子的,打个白条,不要面子的,吃完就走。 你要去告,法官和被告是一个人,你怎么玩?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所以朱祁镇决定,加俸很有必要,起码让廉洁之士能明哲保身,不然这样搞下去,全国难找到一个清官! 让贪腐成为官场共识,那再想反腐,困难重重。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拓展锦衣卫的密令。 枣吃了,棒子也得接着! 朱祁镇可不是老好人,工资加了,你要再敢扯什么生活难以为继,不得已而为之这种屁话,那等着唱铁窗泪。 前些日子,新军改制,裁汰一大批老兵。 朱祁镇本意是组建一个新衙门,武备司。 扫匪安民,但前提也要有全面的监察! 不然杀良充公在和平年代倒是不至于,但也冤假错案肯定不会少。 所以扩充锦衣卫就很有必要,十万余老兵中,挑选机灵忠心的,纳入锦衣卫。 锦衣卫小半年都在忙于此事,现在锦衣卫的驻点由原来的县级扩充到如今的乡级。 府一级设衙门,县一级设驻地,乡一级设驻点,逐步渗透。 各省设指挥使,协调省内各府锦衣卫运作,朱祁镇又把锦衣卫总指挥使拆分为左右两名指挥使,二人同时对朱祁镇负责。 没办法,扩充之后锦衣卫权利太大了些,先分权,之后再设西厂监管。 贪腐这种问题是千古难题,古今中外有效的方法就是分权。 机构或许会冗余,但这也代表着位高权重者谋私利的难度大大增加。 比如县令,原本干点啥只要搞定县丞,主簿就没啥问题,都能压下来。 朱祁镇现在把锦衣卫塞了进来,假以时日武备司也慢慢会扩展到县一级,县令再想干点啥就要多搞定这两个部门。 别看只有两个部门,风险提升最少十倍! 主簿和县丞本就和县令一起办公,穿一条裤子,锦衣卫和武备司和他们不是一个系统,尿不到一个壶里。 但凡有一个人当了蜀王和秦王一样的二五仔,那全部都得掉脑袋! 最大程度避免以权谋私。 至于武备司年后一千人为一队,分批次,先驻守各省府,以边疆及匪患猖獗的西南地区优先。 把基础的框架立起来。 武备军不归地方统辖,有需要可以上奏,获批后配合地方剿匪。 职责相当于后世的武警,属于内卫部队。 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对付正规军可能差的远,但打打盗匪还是拿得出手! 乾清宫内 不同于加俸的官员们欢天喜地,众位藩王眉头深深皱起。 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低落的坐在殿内,默不作声。 朱祁镇迈步进入大殿,看到愁成苦瓜脸的藩王们不由哑然失笑。 看来都被今日阅兵吓得不轻,彻底打消了他们心存的幻想。 随着朱祁镇落座,宴会随机开始,宫女们随着音律幡然起舞,曼妙的舞姿动人心魄,这也是藩王们平时最爱的节目。 据闻蜀王更是少有的风流人物,专门训练了一批舞姬寻欢作乐,好不潇洒。 可今日没有一个藩王有心思欣赏舞姿,只是低头一杯杯饮着杯中酒。 一曲舞罢,都已经喝的迷迷瞪瞪,面红耳赤。 朱祁镇见时机成熟,挥散了歌姬舞女,是时候和藩王们好好聊聊了。 “诸位王叔,佳节美酒在前,怎都愁眉不展?” 朱祁镇的开口,让藩王们一怔,随即转头看向了庆王。 在原本商议的计划里,由庆王和肃王打头,因为他俩封地确实贫瘠,没有俸禄活不下去,理由最充分。 众人直勾勾的目光直让庆王觉得头皮发麻,狠了很心,硬着头皮道: “陛下,臣封地苦寒,依靠俸禄才能勉强度日,饥寒交迫,这俸实在不能削啊!” 庆王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说这么多藩王看着,怂了属实丢脸。就他那实际情况确实差啊! 朱祁镇闻言饮了口酒,淡淡道: “庆王叔没喝几杯就醉了吗?朕何时要削俸?” 朱祁镇话落,众人都呆愣原地,是啊,朱祁镇从头到尾只是邀请他们过年参加家宴,啥时候说削俸了? 传言,传着传着都当真了! 庆王更是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波不打自招啊,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 “臣,臣……” 朱祁镇见状也没有计较,反而主动为其开脱: “想必是庆王封地偏僻苦寒,听信了谣言。” “对,正是正是。” 听到不用削俸,庆王连忙附和,只要不削俸什么都好说。 “庆王叔勿忧,王叔的情况朕早有耳闻,此番招王叔入京正是要给王叔加俸呢。” 朱祁镇笑呵呵的对庆王说道。 “什么?” 朱祁镇此言一出,在场的藩王们都不淡定了,难道是他们关心则乱,削俸只是曹鼐的意思,不是朱祁镇的主张? 都说陛下乃仁义之主,他们与陛下一衣带水,怎么会置宗室不顾? 还要加俸,藩王们不由泪流满面,朱祁镇真是好人啊。 朱祁镇随即下令让金英拿出加俸文书,递给庆王及藩王们查看。 庆王更是大喜过望,看着金英手上厚厚的一卷文书更是激动不已。 这得加多少俸禄啊? 写了这么长的一卷! 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庆王才接过文书看来起来。 随着庆王的目光转动,笑容僵在脸上,脑门上浮出了豆大的汗珠,身体抑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这一番表现看的藩王们一愣一愣的,咋回事?赏了个啥啊?这么激动? 不过这文书确实厚,想来好东西不少,一念至此藩王们更是心痒难耐。 能让庆王激动到失态的赏赐绝非凡品! 说不定有郑和下西洋带回的奇珍异宝! 肃王就在庆王旁边,见状更是按耐不住。 “庆王兄,可否给王弟也开开眼?” 庆王倒也不小气,目光复杂的与朱祁镇对视,随后把文书递给了肃王。 肃王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不由欣喜若狂,打开文书,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罪证!” 第41章 罪证 肃王努力眨巴了眨巴眼睛,看清后一个没拿稳,幸好反应快才没让文书掉在地上。 深吸口气仔细看了起来,只见文书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全是各地藩王的罪证! 勾结官员,滥用私刑,强抢民女,偷贩私盐,更有甚者调动卫兵,充作劳力修缮王府。 一桩桩一件件,上至洪武年间,下到正统十五年末,具体到时间地点人物。 肃王越看越心惊! 朱祁镇有千里眼不成?稳坐金銮殿便知天下事! “不对!” 他想起了这半年来锦衣卫调动频繁,本以为是战后调查暗谍,现在看来还有一部分是奔着他们去的。 朱祁镇哪是什么仁义之主,远比他们所想还要狠辣! 因为最后一句话就是,只要自愿放弃封地,回京居住则可免罪! 肃王不由内心苦笑,这些事放在平时都不是事,随便几句话便可平。 但一切的前提是在暗地里,只要放到明面上那都是死罪! 这就和上班一样,领导知道了没过问,当没事发生就行,不会罚你。只要过问了,肯定是领导忍不了了,不罚这个事过不去。 朱祁镇今日亲自过问,就已经摆明了态度,要是不从了他,新军第一站怕不是辽东,是他们的王府了。 肃王顿时觉得人生无光,结果抬眼对上了其他藩王热切的目光,看着一群好奇宝宝一样的宗亲,肃王挤出一个笑容。 心情轻松不少,要说封地,他和庆王是最无所谓的,他俩那地方鸟不拉屎,没什么油水,要是能回京城住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就是不知道整天嚷嚷着富甲一方的蜀王看到会不会哭? 肃王想到蜀王那肉痛的表情顿觉好笑,放弃封地的悲伤都被冲散不少! 我可以惨,但必须有人比我更惨! 而此刻浑然不知的蜀王和秦王是一脸轻松,不屑的瞥了眼围成一团的藩王们。 他俩很是淡定,给朱祁镇提前打了招呼,当了二五仔,怎么着也该比他们小藩待遇要好。 再加上他俩一个天下第一藩,一个藩王首富,朱祁镇加俸那仨瓜俩枣还看不上! 当然,这也让他们错过了藩王脸上精彩的表情。 不多时,藩王们各怀心思的回到自己座位,文书也到了蜀王和秦王的手里。 “不,绝对不行!” 蜀王打眼一看,差点昏阙,削封地,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要知道,在古代财富可不是说有几套房子,几辆车子,在古代唯一的财富就是土地! 这才是硬通货! 旱涝保收,哪怕灾年收成少,但粮价也随之涨高,怎么都不亏。 粮食是硬通货!比银子都好用多了,人在世上,只要活着都要吃饭,没有什么比土地更好的财产了! 都说乱世黄金盛世玉,但真要在乱世,黄金在粮食面前一文不值! 所以这也是历代都会发生严重的土地兼并,无他,这玩意真的香! 古往今来,农民起义但凡有一口吃的也不会爆发! 百姓又不是失心疯,要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干杀头的买卖? 现在朱祁镇让他们迁回京城,放弃封地,还要变卖所有土地!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蜀王的失态也吓了众人一跳,你个老小子年龄最大没有一点修养吗? 尿裤子就算了,还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 蜀王也注意到了自己御前失仪,忙向朱祁镇告罪。 “无妨。” 朱祁镇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这老东西不识抬举的话,不如一刀杀了正好杀鸡儆猴! 蜀王起身刚好看到朱祁镇阴冷的目光,吓了一个哆嗦。 胯下一紧,便感觉有暖流顺着大腿留下。 梅开二度! 但蜀王可来不及想丢不丢脸,他意识到自己怕是已经和阎王打上了招呼,强烈的求生意志让蜀王心思急转。 “陛下,臣久居蜀地,黔州湿热,毒障遍地,臣恳请陛下允臣放弃封地,变卖田产,回京与陛下叙亲族之情!” 蜀王连忙表态,最后还拉上亲族的大旗,希望可以挽回一下印象。 先保住小命要紧。 蜀王满脸献媚,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 朱祁镇闻言嘴角勾起,开口责怪道: “蜀王这是何意?太祖云“先王封建所以庇民,周行之而久远,秦废之而速亡。狭、晋以来,莫不皆然。” “分封藩王乃太祖他老人家钦定,蜀王担有守土保民之责,怎可轻言废之?” 蜀王闻言都快哭了,朱祁镇不领情啊,这是铁了心要拿他杀鸡儆猴了。 他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瘫坐在地上,好悔啊! 府上数十位妙龄舞姬还没来得及照顾呢,他走了姑娘们可该怎么办啊! 蜀王这怂样,让藩王们幸灾乐祸起来。 让你抢着表忠心,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第一个表态肯定少不了好处,大家伙都好心等你看完一起表态,你丫转头给兄弟们卖了。 不过看到蜀王一副必死无疑,万念俱灰的样子,藩王们也慌了神。 顾不得其他,纷纷表起了态。 朱祁镇面对众人言辞恳切的要求,思虑再三,“面露难色”的答应了下来。 “王叔们如此坚决,那不依王叔们,不然倒显得朕不体亲族了。” 藩王们见状面露喜色,忙磕头谢恩。 然后朱祁镇又提出了今年财政的困难,表示朕体谅你们,你们也体谅体谅朕不是,今年俸禄暂且充作军费,明年补发。 藩王们也只能苦笑着谢恩,封地都没了,也不差这点。 更何况王府也值不少银子,田产变卖后供几年花销的钱还是有的。 至于以后,谁又能顾得上? 把眼前这一关混过去再说。 聊完正事,朱祁镇便找了个借口开溜。 和这些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族他真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他还是个穿越者。 保不齐谁还知道朱祁镇小时候什么故事,拉家常给抖落出来,朱祁镇可应不上。 不如脚底抹油来的安全实在。 朱祁镇走后,藩王们也放开了,猛灌酒水,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十坛皇家私酿被造了个精光。 最后还是御前司调了一队人马给送了回去。 朱祁镇得知只是一笑,他家这祖孙三代,在藩王看来确实缺德。 朱棣把军权搞没了,朱瞻基上台继续削护卫,本以为到头了,朱祁镇上来。又削财权,封地都搞没了。 好好的实权藩王这会连工资都领不上。 第42章 壮士断腕 回到后宫,朱祁镇按礼制先去了一趟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慈宁殿内太后皱着眉头,前些日子刚听闻朱祁镇召集藩王的事情,总觉得有些怪异。 藩王为帝国藩篱屏障,怎可轻离封地? 直到刚刚前殿传来消息,太后才知道朱祁镇居然要削藩! 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看到朱祁镇到来,二话没说就开口问询。 “祁儿,你要废藩?” 太后开门见山让朱祁镇一惊,他前脚才出乾清宫,后脚太后就知道了? 转念一想,随即释怀,太后乃是后宫之主,家宴这种事情肯定会关注。 “不错,朕意已决,废藩。” 朱祁镇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 太后见状眼中微微惊诧,随后一挥衣袖。 “散了。” 待宫女侍从全部离开后,太后招了招手,示意朱祁镇坐下。 “祁儿,能告诉为娘缘由吗?” “吸血于国,国家大害!” 一年七百万两啊!简直吸血虫,而且年年增加,大明再富足也养不起这么多吸血虫! 太后看着朱祁镇坚定的目光,微微一叹。 “祁儿,此事须谨慎!” 她好歹监国十几年,宗室之患她岂会不知? 削藩之策从朱棣的靖难之役开始就变得政治不正确。 何为政治不正确?朱棣靖难之役就是因为削藩引起的,皇帝削藩,就意味着国朝倾覆。 朱棣上台后采用的手段都是明升暗降的手法。 削兵权,给财权。最多再限制一下藩王自由,让藩王只能蜗居王府。 但是绝口不提削藩的事情,另外,藩王的存在也能一定程度拱卫皇权。 不管真有动乱藩王有没有用,但是名义上藩王宗室是和皇帝站一起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几十万宗亲数目在这放着,也能一定程度震慑心怀不轨的人,拱卫皇权。 而且没有完全准备就削藩,势必会引起国家动乱,心怀鬼胎者势必会撺掇藩王做第二个朱棣! 朱祁镇听完太后的分析,反而更坚定了削藩的决心。 “母后不必再说,废藩之事,儿臣已有决断。” 朱祁镇斩钉截铁道。 现在才立国百年,宗室就已经尾大不掉,怪不得后世哪怕如名臣张居正之流亦绝口不提削藩。 到那时候,国家已经毒入骨髓,削藩就等于立刻毒发,不削还能让国朝多延续一些时日。 趁如今中毒未深,还有得救! 朱祁镇看着太后,站起身负手而立: “母后,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 “如果让朱家人吸骨敲髓,国朝必不久矣。” 太后闻言震惊的看着这个儿子,她从没觉得眼前这个男子让自己觉得如此陌生。 “母后万福,儿臣告退!” 言罢,朱祁镇没有理会震惊的太后,大步走出宫门。 怕是废藩之事,年后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大明还没有废藩前例,因为都是亲族,就算有过,皇上最多削俸训诫,哪怕罪大恶极也只赐死一人,儿子继续可以承袭王位。 他要做的是前所未有之事,就必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藩王荣光早已不在。 朱棣起兵,靠的是手里两万亲兵,靠的是过人的军事才能,靠的是帐下无双的谋士姚广孝,就这都胜的艰难。 现在的藩王一个个只顾享乐,手里要兵没兵,要能力没能力,拿什么赢? 况且朱祁镇也不是打算完全抛弃宗室,毕竟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不现实。 但前提要自立更生才行,想等着喂饭吃绝对不可能了。 …… 正统十五年,正月初一。 京郊南,固安县。 今年春节怕是王旭过的最不舒心的了。 他是固安县县令,固安县离京城不过百里,天子脚下容易升迁,本是一个好差事。 但今年这年他过的格外糟心,虽然涨工资了,但也有麻烦随之而来。 锦衣卫就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的,礼是一点不敢收啊!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自己还要假模假样的装清高,真累! 这也就罢了,好歹涨了点工资,可朱祁镇前段时间发了圣旨,逢年过节,官员必须去烈士家里探望慰问。 朱祁镇自己也身体力行,京城的烈士遗孀都是亲自前去。 刚开始王旭觉得不算什么,结果走到傍晚才探望完三分之一时他才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想着浑水摸鱼,又担心他那好同僚把他给捅上去,毕竟写个密折把他拉下水不要太简单。 再想想那神出鬼没的锦衣卫,得,还是看看下一家在哪来的实在。 就这样大过年的街道上出现一幅奇特景象。 王旭带着一群县衙衙役,拎着大包小包的,走街串巷上门探望。 路过的百姓都不由惊奇,细细看来,探望的都是挂有烈士牌匾的民房。 众人这才想起前段时间朱祁镇颁布的圣旨,那会全城都贴了告示,但他们只当玩笑。 自古当兵都是穷苦人家为求活路的生计,但凡有三亩薄田也不至于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去玩命。 不克扣饷银都烧高香了,还让县老爷上门探望? 就是做梦也不敢这么梦啊! 但是今天他们发现,好像真的梦想成真了,县老爷确实在挨家挨户的探望。 这一劲爆消息立马在全县传扬开来,人们争先恐后的来观瞧这一奇景。 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亲手提着礼品,笑呵呵的嘘寒问暖,众人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的天,县老爷真的来了?” “县老爷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居然去了老李家?老李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不是怎么,我知道老李家,整个一破落户,老李都八十多了,老来得子,儿子战死老李承受不住,没多久也去了,家里田都没人耕了。” “是啊,留下这孤儿寡母,他那几个兄弟也不是东西,合着把老李的田都占了去,这是吃绝户啊!” 街坊看着王旭带着官员进了一件茅屋,议论起来。 老李一家短短数日连办两场丧事,街坊印象很深。 平日也时常聊起这苦命的一家。 第43章 人间惨案 茅草屋内,王旭和随行官员也被屋内的景象震惊。 茅草屋内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床漏烟的土炕,一张破烂的木桌。 屋子四面漏风,寒冬腊月没有火炉,只有一床缝缝补补的棉被供这孤儿寡母保暖。 前面探望的几家虽不说富足,但丰厚的抚恤也让他们的日子吃喝不缺。 眼前如此贫寒的场景让众人震惊不已。 听见动静的女子忙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王旭等人鱼贯而入,穿着官服,不由十分惶恐。 前几日保长给她说,要是不从了他便要上报县衙,收走她的房子,难道是真的? 一念至此,女子忙跪倒在地: “求求官老爷不要赶我们母子走,我的孩子才两岁,没有屋子会冻死的,我给官老爷磕头了,我给官老爷磕头了……” 寒冬腊月,土地早已冻的坚如磐石,女子只穿着单衣,脑袋已经磕出血迹。 床上的婴儿失去了母亲温暖的怀抱哭闹不止。 如此画面,在场者无不动容。 王旭第一个回过神来,连忙扶起磕头的女子。 这就是他的治下,居然会发生这种人间惨剧! 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茅草屋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王旭回过头去,人群中好几个面容冷峻的身影,拿着炭笔低头记录着什么。 一瞬间,王旭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 随后,便是冲天的怒火充斥着他的胸膛! 是谁?在他的手下犯下这等罪行,既然要他王旭的脑袋,那他死之前也要脱他一层皮。 “去,给我把这一片的保长甲长全部叫来!” 王旭满含杀意的话语让一旁的衙役不寒而栗,连忙跑了出去。 之后王旭连忙把女子扶到床沿,用平生最温和的语气给女子讲解他们是来探望慰问军属的。 眼见女子还是满脸狐疑,王旭直接递上了礼品和几两银子。 女子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才信了王旭的话。 因为在她看来,银子只有给官老爷的份,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听到王旭是来给她做主的,女子再也忍不住委屈哭嚎起来。 女子的诉说,也让众人了解了原委。 原来他们一家虽清贫但还算温饱,但丈夫阵亡后一切都变了。 老公公得知噩耗,悲痛病倒,不久便撒手人寰。 亲人的离世让这柔弱的女子不堪重负,公公只有一子,后事只能由亲族操办。 谁料亲族居然以此为财路,趁女子悲痛之际,把朝廷抚恤全数抢去。 女子为了丈夫和公公能入土为安,不敢声张,可他们竟还不知足。 想要贪墨张家的几亩田地,在得知保长有好人妻的癖好后,暗中联系保长,许诺事成之后他们便以亲族的身份,把女子再嫁给保长当小妾。 谁料保长也是个贪得无厌之人,居然想绕过亲族人地皆收,背着亲族威胁女子不从了他,就要收走茅草屋冻死他们母子。 随着女子的诉说,王旭的脸色越来越黑,前些日子上面倒是说要官府盯着点烈士丧事的操办。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他为了省事就给下面下了个命令了事。 这种事情一般也不会出啥问题,偏偏刚好在他这出事了! 保长虽是村官,但要和硬扯和官府扯上关系他也没一点办法! 好家伙,这一个渎职之罪,御下无方跑不了了! 这该死的东西! 王旭恨不得活剥了保长和亲族,这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轻则罢官,重则下狱! 就在这时,衙役带着保长和甲长姗姗来迟。 “属下不知道县老爷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甲长讪笑着开口,王旭突然来他管的这一片区域让他始料不及,但他也没惊慌。 不过刚抬起头便对上王旭饱含杀意的双眼,顿时让他一个激灵。 县老爷怎么发这么大火? 没有怎么思索,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他旁边的保长已经抖如筛糠,一股腥臊气味从保长裤脚传来。 王旭一看保长的反应便心中了然,女子所言不虚。 “来人,把这两人下狱,另传唤张氏亲族!” 王旭话落,保长立刻吓得瘫软在地,求饶不止,磕头如捣蒜般砰砰作响。 以王旭那满含杀意的眼神,下狱之后不死也要剥层皮! 没理会哭爹喊娘的二人,王旭柔声安慰女子,命人把母子二人送往自己府中,衣食全由他负责。 而后大步走出门去,对看热闹的街坊朗声道: “今日之事,是本官失责,当今陛下谕令,军人乃国之藩篱,军属乃国之根基。不料本官治下,竟有如此害群之马,实乃本官失察!” “本官保证,今日之事日后绝不会发生!” 王旭自知事情也无可挽回,毕竟天子脚下,锦衣卫多如牛毛,他可不指望在一夜几次都能查探清楚的锦衣卫手下蒙混过关。 既然如此,只能老实认罪,最大限度补救,以求法外开恩。 王旭一番情真意切的开口,让来吃瓜的群众惊掉了下巴。 老张家这种事情虽不说司空见惯,但也常有发生。 以往怎么没有看到县令出来道歉呢? 有心思活泛者抓住了重点,他们对老张家再熟悉不过,和其他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老张家的儿子当兵战死。 再结合王旭口中的军属二字,已经可以确定答案。 想通了这一点,人们瞬间就对参军这件事有了改观。 不提如今当兵的高饷银,这种身份地位的提高便让他们不敢轻视。 县令老爷亲自上门探望,这种殊荣前所未有! 这带来的不是别的东西,是千金难买的尊严。 寻常别说县令,一个皂吏都用鼻孔看人,哪有今日做派? 不久,军属有县老爷撑腰的消息不胫而走! 朱祁镇回宫后,看到雪片般的奏章不由头大,但这次他没有假手内阁。 此事看似是提高军属待遇,实则也有考效之意。 探望看似简单,实则费时费力,朱祁镇就是想借机下马一批阳奉阴违的官员。 政令发了不照做,留之何用? 一直批改到深夜,朱祁镇才放下笔墨。 情况比他想的好很多,可能也是因为锦衣卫的缘故,官员们七成都能照做,剩下三成全部革职。 这样一来起码保证了朱祁镇的政令能够落实下去。 这样一个幅员广阔的帝国,如果不能政通令达,那管理起来十分麻烦。 第44章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 正统十五年,正月初五 还没有到上朝的时间,刚睡醒的朱祁镇便被于谦找上门来。 朱祁镇满是无语,这于谦真会挑时候,不是清早就是深夜,改天非让御前司去把他轿子拆了,看你早晚怎么来。 “陛下万福金安!” 于谦进来便跪伏在地请安,倒是恭顺。 “起来吧。” 朱祁镇吃了口莲子羹,招呼于谦坐下,让金英添了副碗筷。 谁料于谦起身后站的笔直,把奏章双手奉上: “陛下,臣用过早膳了,这是边地报上来的伤亡情况。” 朱祁镇顿时无奈,就不能让他安心吃完早膳吗? 无奈擦了擦手,接过奏章翻了翻:“不错,坚壁清野还是很有效果,今年边地冬季冻伤情况大幅减少。” 朱祁镇频频点头,仿佛没有看到奏章上重点标注,蒙元各部因饥饿寒冷冻死的数万人。 于谦站起身来,开门见山道: “陛下,成祖时,臣曾言,以边关千万将士生命为长城,不如以千万百姓民心为长城!” “今蒙古各部,既有归顺之意,我朝以天朝上国自居,何不能接纳他们?他们定会感恩戴德,颂扬大明贤德!” 朱祁镇把于谦的表现看在眼里,上前拍了拍于谦的肩膀,挥散左右道: “儒不应该是腐儒,有善心好事,但不能滥发善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北宋张载的横梁四句一问世,就被历代文人儒者奉为圭臬。 这也是历代儒者最高的追求理想,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仁慈往往最后收获的不是感恩,而是反噬!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这句话才是无数次历史得出的真理。 从秦始,到清终,无不印证。 始皇帝威加四海,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汉武帝铁血手腕打的匈奴西迁。大唐天策上将南征北讨,哪有夷族作乱? 反而观之,凡天天张嘴仁义道德,闭嘴道德仁义的都死的很惨。 有宋一朝就是明例,有崖山跳海的决心,何不握紧刀剑,誓死方休? 一个民族,不应该穷兵默武,但更不该没有尚武精神! 一代代的儒学把汉人由猛虎变成绵羊! 没有血性的民族确实是易于统治,但一旦江山倒覆,对民族造成的伤害是无比巨大的。 “朕此次亲征,你没有同往,但和成祖北征,蒙元凶残你也应该明白。”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幼被屠,男子为奴,女子为妓,你发善心的时候想想我大明臣民的苦难!” “朕不需要外夷颂功扬德,朕是大明的皇帝,如果让他们颂起功德来,那大明千万子民如何看朕!” “朕之所想,不过百姓可以吃上饭,穿上衣,不被外族奴役,化作四等汉人而已!” 朱祁镇一句句话如尖刀般刺向于谦,句句诛心之言让于谦呆愣原地。 是啊,你同情狼冬日忍冬挨饿,却不同情被狼残忍撕碎的亲人。 哪有这番道理? “陛下,臣有罪!” 于谦跪伏下来,羞愧道。 “不,罪不在你,在儒也!” 朱祁镇不顾于谦惊愕的眼神,继续道: “儒家,自孔子而亡。孔子周游列国,宣扬儒学,教化于民。但后世儒者,无不自我教化,与孔子儒道南辕北辙。” “只教自己向善有何用?蛮夷的刀兵会因为你修养高而停止杀戮吗?要真称儒,何不去教化蛮族?” “更别说自诩天下文人之首的孔家,世修降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若孔圣有知,定会大骂这群不肖子孙。” “如此作为,天下文人岂不争相效仿?怪不得百姓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 朱祁镇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番慷慨陈词把于谦惊的连声劝诫: “陛下慎言,慎言啊!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自古有之。若陛下此言宣扬出去,天下读书人无人肯出仕为官,国朝崩析,江山倒覆啊!” 朱祁镇闻言不屑一笑,他们要真有那能耐,能被蛮族杀鸡屠狗般屠杀?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朕和百姓共治天下!凡国朝倒覆,皆因农民起义,民为国本,若百姓真反朕,朕无能也!” “这江山谁来坐,朕不在乎,是不是我朱家人,朕也不在乎!如果有谁能让我大明子民安居乐业,朕甘愿退位让贤!” 这就是朱祁镇的想法,他穿越而来,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但老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不能白来一遭。 刚穿越之时,荣华富贵的守成之主,承平之君便是他的追求。 可他亲征一遭,便打消了纵情声色,玩乐一生的念头。 这些带来的欢愉,远不及带亲手带我大明子民走向富强,制霸全球带来的成就感万一。 一个国家,在他的带领,治理下蒸蒸日上,国泰民安,何其荣幸! 朱祁镇每一句话都让于谦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这番言论,谁说出来都没有朱祁镇说出来让人震惊。 因为在现在的情况下,他朱祁镇就是这个制度最大的受益者,地主为农民考虑,自毁长城,千古何有? “陛下心胸,纵天地不能比之广,四海之大不能填,臣,自愧不如!” 于谦彻底被朱祁镇的胸襟折服,古往今来,哪有不谋私利的?圣人也图其名也。但朱祁镇所言,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结合削藩之举,让朱祁镇的话可信度更添三分。 一心为民,古往今来也只有数百年后,那位喊出人名万岁的伟人做到了。 这等雄主,如能追随何其幸也? 朱祁镇闻言伸手扶起跪伏的于谦: “于谦,你是大才,今日知朕心,可愿帮朕?” 于谦止住被扶起一半的身形,再次重重跪伏: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朱祁镇大悦,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孤木难成舟,有于谦这种大才辅佐,方能成就一番事业。 “好!你我君臣同心,定然能创出远迈汉唐的盛世!” 于谦内心也掀起波澜,陛下有如此魄力,不知会缔造何等盛世,能为此出一份力,与有荣焉!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第45章 朝中细作 言罢朱祁镇问起了朝中细作的事,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妥善解决的话,想彻底铲除瓦剌那是不可能的。 况且,汉奸也是朱祁镇绝不能容忍的! “朝中细作调查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臣这些日子调查,已经有了些眉目!” 于谦掏出袖中名单递给朱祁镇: “瓦剌使臣中,达官赛因不花与瓦剌书信颇密,四朝元老御监郭敬的家人把伯、义州卫军士王文、李让、施带儿、喜宁、王喜、小田儿、加失领真、大同指挥李让幼女为也先弟大同王儿妇,也先许以知院,又密受也先赏马四匹,被虏妇女二口。将各城指挥姓名尽报与也先。” 朱祁镇闻言没有说话,盯着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 好啊,这也先真是个人物! 此人有枭雄之资,真是舍得撒钱啊! 爱财贪色的就许以重利,投其所好。忠心耿耿的就以各种手段买通其家人,谁能对家人起疑心? 借着互市得来幌子,把大明边疆渗透了个遍!上到御史,下到底层士兵,都不放过! 怪不得阿剌知院三万部队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大明境内,探马夜不收毫无作为,原来是被金银堵住了眼睛,耳朵。 要是假以时日,怕是朝廷会彻底成为聋子瞎子! “卿以为,当如何?” 朱祁镇盯着于谦,轻轻开口。 “杀!” 于谦没有丝毫犹豫,食君禄不思报效国家,反而私通敌国,当汉奸,该杀! “去做吧!罪状罗列清楚,不要引起群臣恐慌!” 朱祁镇吩咐道,罪状很重要,这也是保持皇权至高性的一种方法。 名正言顺,罪状清晰,才能服人,无故杀人难免人人自危。 “遵旨!” …… 锦州城南,五十里处 此刻朱勇带着新军在寒风中艰难行军,自从检阅结束,他们便直接奔赴辽东战场。 北地春寒,冬雪未消,寒冬腊月把土地冻的坚硬异常,走在上面极易滑倒。 新军辎重物资极多,粮草火药铠甲不胜数,光驮马就征调数十万匹,马蹄不停的冰雪里打滑。 不过好在新军待遇极厚,军士军装都是朱祁镇亲自下令督造,保暖性极佳,倒是没有冻伤的风险。 朱勇策马而行,不多时,一将官匆匆而来。 “大人,天气如此寒冷,儿郎们好多都感了风寒!不扎营休养怕是要不了多久就病倒了。” 朱勇皱起了眉头,辽东的寒冷确实超乎了想象,大军行军实属不易,短短几天便有数千军士染上风寒,再不休养会出大问题的。 “传令全军,全速前进,进入锦城休养三日!” “得令!” 传令兵闻言面露喜色,这鬼天气寒冷异常,冰天雪地的野外,他是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朱勇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军装。 其实一开始得知出征的消息他也很诧异。 不是说好震慑藩王吗?怎么又要拉他们去辽东战场了? 军队出征一般情况都在秋季,就算打也该等到开春之后,这么冷的天气军队行军都困难异常。 朱勇百思不得其解,但朱祁镇的一番解释点醒了他。 军队秋季起兵确实好处很多,首先秋收之后粮草充足,且征发民夫不影响生产,战马膘肥马壮。 但这是正常的中原王朝之间相互征伐的时令。 若是和游牧民族征战便要有所改变。 游牧民族以骑兵为主,中原王朝以步兵为主,若是秋季开战,战马膘肥体壮,反而对中原王朝不利。 再者游牧民族秋季要劫掠以度过寒冬,不能抢到足够的粮食布匹,冬天便会冻死,所以在死亡的威胁下悍勇异常。 历史上凡秋季出战,中原王朝败多胜少。 而春天便恰恰相反,北地苦寒,冬天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游牧民族多数情况下唯一的娱乐便是造娃。 不止游牧民族的自己,他们的羊和马也是如此。 所以到开春之际,人马都怀有身孕,平常来去如风的游牧民族,面对中原王朝的突袭只能疲于奔命。 怀有身孕的人畜难以承受长度奔袭。 在奔逃之时,多数便会因流产而亡。 并且游牧民族耐寒其实是个假命题,他们不是耐寒,是被中原王朝打到只能居住在寒冷的北方。 游牧民族缺衣少布,没有发达的制衣产业,只能缝合羊皮保暖,保温性大大差于制作精良的棉衣。 到了冬日,多缩在蒙古包里取暖。 所以 等战端一开,一番追逐之后,不等两方开打,游牧民族便损失不小。 这个经验是汉代打匈奴时总结出来的。 经过卫青,霍去病等名将的验证很是好用,除了有些不道德。 朱祁镇得知后不假思索的给照搬过来。 道德?朱祁镇不在乎。 战争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又不是评道德模范呢,要什么道德? 尤其在得知瓦剌窜逃到朝鲜后,朱祁镇便下定决心,新军在开春之前抵达辽东。 待探查清楚瓦剌的动向,便主动出击,予以重创。 朝鲜虽小,但丁口不少,如果被瓦剌统治,以也先之能短期便恢复元气。 朱勇回想着朱祁镇的话,不由心中一沉。 他当时奉命阻击也先,深有感触,这是个棘手的对手。 领兵悍勇无比,硬生生在重围中率军突围而出。 正在朱勇心思电转之际,建州女真那边传来了消息。 “大人,建州女真回信了,他们愿为前锋!” 朱勇闻言点了点头。 女真分三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 三部中建州女真实力最强,人口最多,因为靠近渤海,生存条件优于其他两部女真。 而且朱棣称帝后,建州女真因曾和朱棣共击北元,念其情谊,所以设建州卫,把建州女真纳入大明军制。 赐阿哈木李姓,猛哥铁木汗童姓,建州女真因此在大明的庇护下快速发展。 短短数十年便从渔猎民族转变成半游牧半农耕民族。 而其发展壮大的最直接途径,便是跟随大明出征,充当前锋! 通过战争发家,凡破城必例行杀戮,大肆抢夺,发家致富。 大明也乐得其成,毕竟不用给饷银,城破之后给其一些女人粮食便够了。 可他们不会想到,豺狼是不会知道感恩的。 在大明庇护下成长起来的女真,反而成为日后大明的心腹大患! 朱勇想到朱祁镇临行前的密令,不由握紧了佩刀,面露杀机! 第46章 朝鲜战事(一) 朝鲜,古称高丽,百济。 朱元璋鼎定天下之后,朝鲜派使臣向大明纳贡称臣,朱元璋在报备的国号中取朝鲜之称。 意为朝日鲜明之国,简称朝鲜。 此刻朝鲜一片愁云惨淡,正统十四年末,朝鲜世宗李祹薨,国内朝野动荡,文宗李珦按礼制承袭王位。 但李珦在王位上屁股都没坐热,瓦剌也先率兵来攻的消息,便给了他当头一棒。 也先趁着朝鲜国内政局动荡,一举夺下北方三道,等朝鲜反应过来时,瓦剌已经站稳了脚跟。 北方三道的丁口财富尽数被劫掠,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阻断了通往大明的道路! 朝鲜自古以来便是依附中原王朝赖以生存,如今大敌压境,第一时间就想求援。 但朝鲜通往大明只有两条路,一是陆路,过山海关直达大明京师。二是海陆,黄海不算宽阔,帆船也能通航。 问题是这些年闹倭寇,,大明在山东专门成立了备倭兵,对北方港口并不开放,朝鲜也主要走陆路。 何况如今天寒地冻,海面冰封,古代的木制帆船根本没有破冰能力。 至于陆路求援更是难上加难,也先何等人物?怕是早已重兵把守各要道隘口,求援之路难上加难。 李珦已经不间断派出十余队信使,但无论是水路还是陆地都没传来消息。 想来不是被瓦剌俘获,便是葬身大海。 汉城的朝鲜王宫早已被冰雪覆盖,面前的火盆没有让李珦感受到一丝温暖。 瓦剌兵锋直指京畿,朝鲜已历四世,难道今要亡于自己之手? “大君勿忧,瓦剌不过一群未开化的蛮子,兵不过两三万之数,我朝尚有十万大军,未尝不能一战!” 面对武将的豪言,李珦苦笑一声摆了摆手。 他何尝不知这是妄言,要是真有那本事能让瓦剌把北地三道都夺了去? 况且十万大军,多为奴隶兵,战斗力堪忧,兵仗破烂,如何敌的过瓦剌的精锐骑兵? “领议政可有良策?” 朝鲜官职沿袭明制,领议政相当于明朝内阁首辅,行宰相之职。 武官李珦指望不上了,只能问计文官之首的领议政。 “大君,当今之计唯有固守待援,以求生机。” 前排的老者不紧不慢道,他已经辅政数十载,算得上四朝老臣。 如今形势虽然危急,但还远没有坏到国朝崩析的地步。 “如今瓦剌势大,但绝非不能抗衡。瓦剌连下北地三道,看似勇猛,实则为北地各部混居,诸多瓦剌族人世居北地,闻瓦剌大军至,喜不自胜,自愿带路,里应外合之下三道尽失。” “而三道以南,皆为朝鲜故土,大君应速派一良将率军据守开城,拱卫京畿。如今天寒地冻,北地贫瘠,瓦剌定无棉衣粮草以供大军。且瓦剌多为骑兵,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坚,只待明年开春,派一信使走海陆求援,大明王师一至,危局自解。” 老者侃侃而谈,对局势的认知很是清晰。 瓦剌远道而来,骑兵野战勇猛,定求速胜。 他们只要坚守不出,挫其锐气,保存力量,静静等候就行,只要坚持住就是胜利。 李珦闻言思虑一番,觉得十分有理,便有了决断。 立刻便派大将李郑秀领兵三万,支援开城,开城本为朝鲜都城,后迁都汉城,也就是后来的首尔。 开城按都城标准而建,城高墙厚,称得上朝鲜数一数二的坚城,距汉城不过八十公里,急行军两日便可抵达。 攻城战一般都是一比五的兵力才能取胜,如今瓦剌兵力最多两三万人,哪怕朝鲜兵战力再弱,依托城墙,一比一的战损总能达到吧? 拖都能拖死他们! …… 与此同时,距开城十里处的,一股炊烟在漫漫白雪中十分扎眼。 温暖舒适的营帐内,苏勒图慵懒到的躺在兽皮上,左右怀中各有一衣着片缕的妙龄少女,好不惬意。 感受着手掌传来的细腻光滑,苏勒图不由加重了力道,直到少女低声啜泣才得意的笑出了声。 “怪不得中原王朝年年让高丽上供少女,这吹弹可破的皮肤可比草原风吹日晒的女子水润不知多少。” 惊人的细腻光滑从手掌传来,让苏勒图觉得前些日子翻山越岭受的苦都值了! 同时也对也先更加钦佩,居然能带他们找到如此风水宝地! 此地女子水灵动人,男子懦弱无刚,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朝鲜北疆。 朝鲜是半岛,远离中原,每逢中原群雄逐鹿天下,便有前朝旧臣在此避难,可谓鱼龙混杂。 但这种条件最适合瓦剌发展壮大,许多蒙元旧族争相归附。 蒙元旧部因神器易主,在朝鲜的日子也不太好过,瓦剌许以小利便收服许多部族。 短短数月,瓦剌部族便膨胀了一倍,达二十万之数,可战之兵四万,可谓兵强马壮! 北部三道尽数收入囊中,治下民有百万之数,男子为奴,女子为娼。 这几个月瓦剌部的男子腰都快累断了,夜夜笙歌让他们如入仙境,照这样下去,不出十年,瓦剌部便可恢复元气,二十年之内,可与大明掰掰腕子! 苏勒图一念至此更是得意,未来可期啊! “大汗,国师让您速速进兵,今日内拿下开城!如有延误,提头来见。” 听到传令兵的报告,苏勒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没了兴致。 也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如今他们占据北方三道,生活惬意,部族一天比一天壮大,但也先执意要南下把朝鲜全部国土收入囊中。 南部可不似北境,朝鲜已经改朝换代完毕,怎么说也有十万兵士,与其劳民伤财攻下朝鲜,不如壮大己身,防备明朝。 可也先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是整个瓦剌部的话事人,他的命令不容违背。 苏勒图无奈,带着一万精兵直扑开城,天寒地冻的,攻了数日都没啥突破。 虽说瓦剌悍勇,但自然之力非同小可,一场寒冬让攻坚战更加艰难。 苏勒图粗暴的推开挂在身上的高丽女子,该认真了,也先言语中对他的表现很不满,再不玩命也先不会饶了他。 “传令,今晚夜袭,本汗带着亲卫亲自上阵,怯战者斩!” 苏勒图凶狠的眼神让亲兵打了个哆嗦,连忙跑去传令。 第47章 朝鲜战事(二) 此刻的朝鲜平壤城主府内,也先盯着眼前的的朝鲜地图久久出神。 朝鲜行政区划是道府制。 道相当于明朝的省级行政区,只是面积小了许多。 朝鲜全国共划八道,北方山地众多,土壤贫瘠,瓦剌所占为平安,宁安,黄海三道。 三道呈倒品字排列,西北平安道,东北宁安道,这两省都与明朝接壤。 而如今他所在平壤,为黄海道,与明朝没有直接的接触。 但这并不代表安全,因为朝鲜的道太小了,估计也就和明朝一个中等规模的府,辖区相当。 明军来犯,数日功夫便能兵锋直指平壤。 所以也先占据朝鲜北方三道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他总感觉一把利刃悬于脖颈,生怕眼睛一睁,明军的铁蹄已经打到平壤城下。 只有把朝鲜全部吃下,依托南朝鲜丰富的人口,土地,瓦剌才能快速壮大。 届时在北方山地多修关隘,哪怕明军来犯也有一定的战略纵深,让瓦剌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如果不能快速吃下南朝鲜,把丰富的人口转化成战力,那来年开春,朝鲜和大明两面夹击,瓦剌危矣。 而开城便是南朝鲜的门户,只要攻下开城,两日功夫便能大军直捣汉城,拿下朝鲜的都城,其余各地官员望风而降,那大事已定! 也先正是想到这一点,早早便派苏勒图率兵攻占开城,谁成想这苏勒图简直是个草包! 瓦剌攻下北方三道基本没遇到啥阻碍,各地望风而降。结果开城只有几千老弱,给了苏勒图一万精兵居然久攻不下! 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伙自从进了朝鲜便变了一个人一样。看见女人双眼放光,整日沉溺在温柔乡里,全然看不出敢和明朝重骑硬撼的胆气。 “老夫真是走了眼,以为苏勒图是员悍将,没想到是个只顾享乐的草包!” 也先不由怒火中烧,瓦剌的未来就要因为苏勒图的贪色败掉! “本汗的话带给苏勒图没有?” “回国师,带到了,苏将军说要亲拿先登之功,献于国师!” 也先闻言眯了眯眼睛,开城能否夺下,万分重要,苏勒图的表现已经彻底失去了也先的信任。 思索一番,也先召来了平壤仅剩的一名万户。 半年前和明军一战,瓦剌部族损失极大! 瓦剌本部凑了凑,一共就两万瓦剌精锐,沿路收拢了一些小部族,目前可战之兵有四万余。 一万驻守平安道,防备明军,五千驻守宁安道,策应支援。 一万给了苏勒图,向南攻取南朝鲜,如今平壤城内只剩万余战兵充作预备队。 兵力太少,战线拉的太长,但又不得不为之。 要是有阿剌知院的三万精兵,何至于如此被动? 也先叹了口气,这一败带来的后果很严重,原本隐隐有融合趋势的蒙元各部再一次离心离德。 阿剌知院被明军的阵势吓到,漫山遍野的尸骸让阿剌知院胆寒,彻底生不起与明军作战的勇气。 直接不管不顾西遁,也先嘴皮子磨烂都没留下。 关键他也先也没话说,人家阿剌知院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把指挥权都给你,结果你丫直接钻明军口袋里,差点全军覆没。 你说还有什么脸面来号令蒙古各部? 人家凭什么信你? 而且经过大明和兀良卫不间断散播消息,收买人心,整个草原都对也先极为不满。 那场战事已经被传成也先不顾劝阻,执意要和明朝开战。 明朝被迫迎战,大败也先,也先为了活命出卖鞑靼部,让鞑靼部全军覆没。 也先还出卖兀良卫,让兀良卫大半被俘,最后还是大明皇帝朱祁镇慈父仁心,非但没有降罪,还让兀良卫给草原各部粮食吃。 朱祁镇当时听到传闻人是麻的,这到底是哪个脑瘫想出来的? 就不能编个像样的?不会编的话给我说啊,我自己编行不行? 现在宣府城外数丈高的京观还摆着,这会说朱祁镇慈父仁心鬼才信! 不过更让朱祁镇哭笑不得的是草原各部如今兀良卫一家独大,加上锦衣卫给力,真就用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让无数牧民深信不疑。 毕竟牧民也不会专门跑去宣府查查真伪,谁给粮食,谁对他好就信谁,故而整个草原,也先一时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也先知道这个消息差点鼻子都气歪了,兀良卫是没有一点底线啊,给明朝当狗还要把自己粉饰成草原救星。 但他毫无办法,成王败寇,历史古往今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如今他只能苟缩朝鲜一隅,积蓄力量,以图再起。 一念至此,也先不由郁气上涌,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今日之耻,本汗定百倍奉还!” 万户掀开帐帘便看到也先扶着桌案,口吐鲜血,便忙快步上前搀扶也先摇摆的身体。 也先摆了摆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吩咐道: “本汗要南下督战,留你固守平壤。” 万户闻言大惊,也先自从大战失利遍胸中郁气难消,督战奔波不得要命了。 “国师,您旧疾未愈,沾不得风寒,我愿代您督战!” “你去苏勒图不会听命的,本汗要亲自走一趟,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替我看好平壤!” 也先深知苏勒图本性,悍勇且骄纵,加上现在手上有一万精兵,更是目中无人。再派一个无兵权的万户前去怕是于事无补,只有自己亲自去一趟才能压住这悍将。 “是,大汗!” 万户闻言只得遵命,他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也先智冠瓦剌,但也有和其他智者一样的通病,十分偏执。 做了决定的事情便不可能悔改。 也先叮嘱完,没有丝毫耽搁,带着数百亲卫立刻便朝开城而去。 现在每多耽误一秒,瓦剌的危机就多一分! 只有把朝鲜全部收入囊中,也先才能安心,此事事关瓦剌存亡,马虎不得。 第48章 朝鲜战事(三) “冲!都随本汗冲!后退者斩!先登者赏千户!” 也先赶往开城的时候,开城正在上演一番激烈的攻城战! 苏勒图知道也先的脾性,不敢含糊,亲自披甲上阵督战。 魁梧的身躯着重甲犹如铁塔一般,挥舞着弯刀收割生命。 在苏勒图的威慑下,瓦剌军一改前几日的颓势,全力攻城。 一队队瓦剌士兵顶着滚木巨石,顺着简易的云梯攀爬而上,悍不畏死的发动冲锋! 此刻开城不过六千老弱残兵苦苦坚守,李珦的援兵最少还有两日才能到达,这两日便是决定胜利的天平往哪边倾斜。 可数日的战事,让朝鲜军队肉眼可见产生了颓势。如此严寒的天气朝鲜兵许多还穿着草鞋单衣。 握着长矛的手掌早已冻的肿胀,麻木的刺向攀爬上来的瓦剌兵,稍有迟钝便遭到身后督军的一顿鞭打。 城墙上守军甚至不如瓦剌兵穿的暖和,瓦剌虽刚拿下北方三道,一番劫掠下来,士卒起码有了件棉衣布靴。 瓦剌一波接一波不间断的进攻已经让开城守军伤亡巨大,整个开城如水上浮萍,随时有覆灭的风险! 能上城墙的守军不足半数,要不是瓦剌不善攻坚,开城怕是早已易主! “妈的,朝廷的援兵怎么还不到?” 面对瓦剌强烈的攻势,李哲贤暗骂一声。 他奉命坚守开城,说是三日援兵便至,如今已经第五天了,箭簇早已用尽,就连滚木巨石都要拆民房才能勉强供给。 就在这时部下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将军,西门告急!瓦剌兵冲上城头数次,眼看就要失守!我军已经抵挡不住了!” 李贤哲闻言大惊,怒目圆睁大喝道: “顶住,给我狠狠的顶住,征集城内民夫守城。告诉他们,城若破,瓦剌屠城鸡犬不留。一定要守住!” 传令兵忙去传达将令,李哲贤不由攥紧了拳头,现在开城早已没有可战之兵,城破只在旦夕。 西门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火光照亮了天际,喊杀声震破天际。 李哲贤见状不由喃喃道: “大君,不是我李哲贤贪生怕死,实乃兵尽粮绝,事不可为也。” 而后李贤哲不再犹豫,顾不得收敛财物,率数百亲卫循着夜色突围而去。 李哲贤率部一路横冲直撞,借着战乱从南门冲杀而出。 黑暗中也看不出敌我,一轮乱砍,让城中顿时一阵哀声遍野。 李哲贤的叛逃让岌岌可危的城防直接破开一个口子,瓦剌军转瞬间便扑了进来。 待第二日拂晓,苏勒图已经登上城楼,瓦剌军一夜便控制了整个城池。 苏勒图在控制城池的那一刻,没有丝毫犹豫,下令屠城! “三日不封刀!” 开城本为朝鲜旧都,丁口有十万余,在古代来说不算小城。 屠城令下达的那一刻,便已经为这座古城判了死刑。 这是一场胜利者的狂欢,瓦剌兵尽情在城里杀戮淫乐。 瓦剌兵以十人为队,称牌子。什长为牌子头,走街串巷,女子不论老幼,皆奸淫掳掠,男子则尽皆屠戮。 大街小巷充斥着惨叫哭声,夹杂着瓦剌士兵兴奋的嚎叫,宛如人间炼狱。 屠城,是游牧部落一贯作风,元朝更是将发扬光大,甚至形成体系! 屠城所得三成归将军,四成归集体,三成归自己! 游牧民族丁口稀少,唯有屠城抢夺财物,奸淫妇女后掳回部落,才能在短时期内让部落人口快速增长。 兽性的激发也能极大提高瓦剌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 一座任人宰割的城,就是对士兵最好的褒奖! …… 开城南五十里,李郑秀中军大帐。 李郑秀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语,面若寒霜。 昨晚他还庆幸于今日便能赶到开成,甚至幻想着指挥军队痛击瓦剌军,加官进爵。 没想到今日一早,形势突变,趁战乱逃出来的百姓士兵与李郑秀的援军撞了个满怀。 李郑秀这才知道昨晚开城已经失陷! “该死!” 李郑秀把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赶到开城了! 李哲贤这饭桶,多坚持三个时辰都做不到! “传令,撤军!” 李郑秀咬了咬牙,下令道。 部下闻言大惊,连忙劝诫道: “将军不可啊,我等奉命支援开城,如今开城丢了,虽不是将军之责,但大君定会问责将军!” “不错,瓦剌刚攻下开城,立足不稳,且瓦剌不善守城,我等不如围而攻之?” 李郑秀闻言不敢置信的看着开口的下属,一时语塞。 他真的想不明白用三步兵围攻一万骑兵,这个想法是怎么从他的部将嘴巴里说出来。 朝鲜多年没战事,新一代将领没有领过兵是会稚嫩些,但也不该愚蠢到如此地步吧? 那可是整整一万瓦剌精骑,你说他们攻城不行,确实不假。 有三万正规军,粮草充足,据城而守,瓦剌攻城能打一年。 但问题现在瓦剌是守城方,不说有城防之利,人家哪怕放弃城防,一万精骑出城野战又该怎么解? 靠手里这三万步兵?别逗了,就现在手里这三万轻步兵都不够瓦剌骑兵两轮冲刺的。 真把这三万轻步兵当北宋步人甲使呢? 幸好瓦剌在城中劫掠,不然他们距开城短短二十里,能不能回得去还是未知数。 李郑秀已经不想和这群蠢货解释,直接下令: “每人去监军领三十军棍,传令全军即刻班师,并将开城攻破的消息速传大君!” 言罢,李郑秀松了口气,开城虽然丢了,但他已经全力支援了,该做的都做了,就算大君治罪,最多是支援不利。 如今最重要的是保全手里的有生力量,朝鲜国内鱼龙混杂,理应需要大量的士卒才能维稳。 奈何朝鲜局势动荡,各路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台,土着占比不多,勉强招募了十万士卒,在大明的威慑下倒也能维持国家运转。 瓦剌突然袭击,加之世宗李祹薨,内忧外患之下,兵力开始拙见见肘。 当下全国可战之兵不过八万,两万分布在各道维稳,大君能调动的军队只有六万人! 而他手里就掌控着三万部队,占朝鲜兵力的一半,稍有不慎便有灭国之祸。 第49章 朝鲜战事(四) 正统十五年,正月二十日 锦州,成国公朱勇新军大营 新军在锦州经过短暂休整,将士们恢复了元气。 朱勇也趁机派出大量探马摸清楚了辽东方面的形势。 得知具体情况后朱勇是麻的,按原本得到的消息,瓦剌有东迁意图,明军赶往辽东布防,伺机主动出击给瓦剌当头一棒。 谁成想探马多方刺探,才得知瓦剌居然已经攻陷朝鲜三道之地! 也先也是个人物,这么大的消息愣是做的滴水不漏! 要是等明年开春,瓦剌怕是早已吞并了朝鲜,届时再想铲除瓦剌便难上加难! “兀良卫两万人马走到哪了?” 朱勇沉声开口道。 铲除瓦剌这种事,不拉上他兀良卫可不行。 况且兀良卫和瓦剌本就势如水火,兀良卫满世界找瓦剌踪迹,得到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回将军,兀良卫首领率部翻过了大鲜卑山,有两日功夫便能抵达锦州。” 参将回禀后在地图上标上了兀良卫的位置。 朱勇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现在一个小小的辽东可够鱼龙混杂的。 瓦剌,朝鲜,兀良卫,大明,建奴女真,足足五股势力。 朝鲜是大明的附属国,兀良卫也是大明分封的藩国,成祖赐建州女真建州卫,建州女真也算大明的下属。 明面上这场仗是场是富裕仗! “将军,女真首领孟特穆多次请战,正在帐外候着!” 朱勇思虑之际,士卒掀开营帐禀报道。 朱勇嘴角上扬,正想着怎么处置你呢,如今自己送上门来。 建州女真属实贪得无厌,不知死活,敢趁着朱祁镇亲征之时,联合瓦剌劫掠辽东! 大明得知尤为震怒,孟特穆十分果决,亲手处决了数百名族人来平息大明的怒火。 但大明并不买账,既然当狗就好好当,如果不老实就只能杀了吃肉了。 “叫他进来!” 朱勇话音刚落,一中年汉子掀开帘帐走了进来,纳头便拜: “罪臣孟特穆拜见将军!罪臣没有约束好部族,让大明震怒,罪臣请将军再给女真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等等会用鲜血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孟特穆为猛哥帖木儿之子,十五岁便继承猛哥帖木儿的位子,如今而立之年为人处世倒是滴水不漏。 进来便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浑然一副谦卑有礼,忠心有加的模样,言罢跪伏在地,等候发落。 朱勇目光深邃的看了孟特穆一眼: “孟特穆首领有这份心思就好,大明皇帝对女真最近的表现很不满,希望你能抓住这次的机会,不要让陛下失望!” 孟特穆闻言大喜过望,朱勇的回答说明了大明愿意给女真部一个机会,于是连声道: “多谢陛下恩典!多谢将军恩典!我族幸赖大明恩典,才得以繁衍壮大,定世世代代忠于大明,为大明铲除一切阻碍!罪臣这就去调集儿郎们,为大军前锋!” “嗯,去吧!” 孟特穆如蒙大赦,出了营帐便快马赶回领地征集儿郎。 朱勇略一思付,心中有了对策。 提笔挥毫写下一份密信,点一轻骑快马送往兀良卫军中。 而后朱勇不在犹豫,下令道: “传令全军,三万新军开往沈阳中卫留守,其余各部即刻出征朝鲜!” “诺!” 现今东北局势复杂,大后方必须稳固,留守三万人稳住局势,保障后勤很有必要。 三万新军加上辽东本有的数万守备兵力,辽东就乱不起来。 朱勇一声令下,两万火枪兵,一万轻骑兵即刻赶往沈阳中卫,而朱勇则亲率六万新军近抵鸭绿江! 新军都是精挑细选的老兵,加之严苛的训练,身体素质格外强健。 七八日功夫,便赶到鸭绿江畔。 孟特穆不待明军赶到便率军迎了上来,建州卫驻地丹东,紧邻鸭绿江,在大军进入朝鲜的必经之路。 朱勇拿起了望远镜,扫视了一圈女真族人,估摸有一万人左右。 不出他所料,孟特穆为了赎罪把所有家底全部压上了,女真各部人数并不多,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壮年更是因战乱稀少。 这一万人算是女真部所有青壮,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新军第一次在孟特穆面前展露军威,眼前威武不凡的新军骇的孟特穆双股发颤,忙上前请示道: “将军,罪臣这就为大军开路!” 朱勇微微颔首,孟特穆翻身上马,一声大喝带着族人呼喝着跨过鸭绿江奔向朝鲜。 战争,女真人最渴望的就是战争! 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并不意味着意味着死亡,而是意味着财富! 财富,土地,女人,只要扬起弯刀,一切都唾手可得! 部族健儿的生命在孟特穆看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女真原本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部落,就是因为敢赌,敢闯!冒死跟着朱棣北征蒙元,这才获得了大量的赏赐,掠夺了女人和土地,因此而发家。 实力逐渐超越野人女真和海西女真,逐步吞并蚕食辽东各部。 朱勇淡漠的看了眼建州女真的族地,只见族地内种族混杂,随处可见大着肚子的女子在冰冷的湖水中洗着黢黑的衣服。 各族女子都被女真劫掠至此,轮番奸淫后为女真族繁衍后代。 成为建州女真发展壮大的养料! “跟上!” 朱勇下令大军紧紧的跟在女真部身后,切断女真与后方的联系。 待大军走后不消一日功夫,兀良卫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大哥,明军为什么要让我等驻扎在此?” 朵颜大汗看着建州女真破破烂烂的族地吐槽道。 本来说好共同歼灭瓦剌,怎么非让他们在此驻扎? 兀良卫首领阴沉着脸,没有开口。 有些事做了选择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当初为了北漠王位背刺蒙元,兀良卫便已经彻底栓到了大明的船上。 既然当了大明的狗,拿了好处,脏活累活势必要他们来干。 信上可反复叮嘱,走的时候务必要打扫干净营帐,千万不要留有“隐患”,意思不言而喻。 一念至此,兀良卫首领缓缓抽出弯刀。 这一夜,女真族地惨叫声不绝于耳,不知谁一把火点燃了营帐,木头搭建的营地顿时陷入火海,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 春风吹过,掀起阵阵烟尘。 第50章 朝鲜战事(五) 而相同的一幕此刻也在朝鲜定州上演。 建州女真全员皆是骑兵,不消一日便赶到了定州城下。 为了向大明表忠心,孟特穆让大军稍作休整便下令攻城。 朝鲜北境城镇不少,瓦剌一万五千兵力撒下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每个交通要道和重镇也只能分出两三千兵力守备。 瓦剌也没想到大明反应如此迅捷,明军大过年奔袭千里,这超出了他们以往对明军的判断,以往明朝出兵怎么也得等到开春之后。 现在瓦剌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拿下南朝鲜。 “大人,那群女真人上来了,怎么办?” 女真人已经开始攻城,对于女真人来说,能快速拿下一座城池不仅可以得到明军的赞赏,而且城内堆积如山的财物,女人都让女真人垂涎欲滴。 城楼上的守将是瓦剌的一个千户,看到嗜血疯狂的建州女真也是吓了一跳。 “稳住,让儿郎们坚守城墙,怯战者斩!” 瓦剌不善守城,女真也没有攻坚能力,两方打的热切。 不过总体来说瓦剌更吃亏,守城本应很占优势,奈何瓦剌经验不足。 以往大草原也没有筑城,所以瓦剌没有准备充足的滚木石块。 根本没有发挥出守城的优势,瓦剌的兵器多为弯刀,没有长矛的长度优势,女真人很轻易就能爬上城头,两方人在城头开始互砍。 肉搏战如绞肉机一般收割着双方的生命。 随着女真人越来越多,不多时,瓦剌军开始陷入颓势。 千户这会悔的肠子都青了,出发前也先给每个城池都配了火油以备守城,他觉得短时间不会有战事,准备开春了再搬上城墙,这会要有火油那瓦剌不至于如此被动。 “顶住,都给我顶住!我去取国师锦囊!” 千户心中暗骂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诩聪明人都有这毛病,有啥计策你给我直说不就行了,非要整个什么锦囊危机时刻打开,真是显得你的。 骂归骂,手底下动作没有丝毫停下,毕竟能不能活命就看这锦囊了。 打开锦囊取出纸条,飞快扫视一遍,千户露出明悟之色。 “快,把火油全部拆开,泼洒在全城!” 千户顾不得亲兵惊愕的目光,提起一桶火油便倒了起来,不多时街道民房全撒上了火油。 千户看着城墙上越打越少的瓦剌兵士,急忙开口吩咐道: “随我从西门突围!” 女真为了快速拿下定州,并没有围住全城,只围了三面,留出了西城门。 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围三阙一。 给守城方留一条活路,既能涣散守城方的意志,让他们时时刻刻惦记着逃跑,也能诱导守城方逃跑,从而拿下城池。 毕竟女真的真实意图不是杀伤多少敌军,他们很清楚自己只是明军的炮灰。 与其和瓦剌死战增加伤亡,不如用这种方法让他们快速拿下城池,在明军大部队赶到之前劫掠一番,捞足好处。 随着千户的命令传达,瓦剌同样敏锐的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 孟特穆更是兴奋大呼: “狼崽子们,给我把瓦剌人赶出城去!城内的女人,财富都是都是我们的!” “吼!吼!吼!” 攻城的女真人闻言更是兴奋不已,眼中露出贪婪嗜血的目光,加大了攻城力度。 在他们眼中,定州仿佛是沦为娇嫩的少女,等着他们蹂躏。 孟特穆更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拿下这座城,又能让女真族群壮大不少。 轰隆! 终于在女真人围攻了半日后,定州东门失守,厚重的城门重重的落下。 女真人呼喝着,从城门潮水般涌入。 孟特穆站在城楼上大声命令道: “快!明军最多一日便能赶到,在明军来之前一定要给我榨干这座城!” 族人不等他话落,便急不可耐的闯入各个民宅奸淫掳掠起来。 跑得慢的恨不得爹妈没给他多生两条腿! 这会谁冲在前面,谁就能抢到最丰厚的财富! 定州只是座小城,丁口不过三万余,女真没费多少功夫就在全城搜刮起来,不多时整个城内便响起了哀嚎与求饶声。 女真人比之瓦剌更加凶残暴虐,瓦剌曾属蒙元一支,怎么说也有过文明,而女真完全是渔猎民族,抱上明朝的大腿才开始发展壮大。 百年前还是茹毛饮血的民族就算迭代再快,骨子里的野蛮嗜血是磨灭不掉的。 定州城彻底沦为修罗场! 女真人狰狞的笑声如同死亡的警钟。 孟特穆更是占据了全城最大的府邸,在大院中尽情淫乐。 就在女真人尽情释放淫欲时,没有人发现西城一股黑烟飘起。 不多时,黑烟迅速扩散开来,逐渐笼罩整个定州城。 “怎么回事?哪里走水了?” 孟特穆瞬间清醒,顾不得身下娇柔的美人,提上裤子来到院内,狠踹了几脚还在肚皮上忙活的亲卫,一路直奔烟雾源头。 孟特穆打开府邸,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漫天火光映在孟特穆眼眸中,他现在只剩一个念头——逃! 逃的越远越好! 这宛如天罚般的场景让孟特穆心神巨震,顾不得其他,西城已经被成为火海,他带着亲卫翻身上马,在城中寻找召集残存的族人往东城门而去。 一口气冲到东门口,众人才松了口气,总算活下来了。 城门外的光亮仿佛是生命的曙光,只要逃出去,就能活命! 可等孟特穆带着族人出了城门,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 朱勇在一个时辰前便率部赶到,孟特穆错用以往的明军速度来估计。 他以为朱勇带的新军还和以往的明军一样日行六十里,但新军和以往明军不可同日而语。 新军正常日行军也在八十里,何况朱勇直接下令强行军,重甲兵和炮兵慢慢走,自己带着其余军士奔袭而至。 孟特穆看着明军的到来,先面露惊疑,而后大喜。 虽然不知道明军怎么来的这么快,两条腿快赶上四条腿了! 但是不要紧,这不是他该考虑的,只要明军看到是他女真部拿下的定州城就行。 这也算大功一件! 孟特穆满心欢喜的翻身下马,就要上前请功。 可朱勇就和根本没看到他一样,开口道: “大胆瓦剌,竟敢攻占大明藩属,放!” 朱勇一声令下,数万条黑洞洞的枪口喷射出火舌。 一颗颗铅弹狠狠的穿透孟特穆的身躯,孟特穆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到死,孟特穆眼中还是流露出不解。 一同逃出火海的女真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怎么往日的慈父如今变成铁拳了? 朱勇可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三排新军训练有素,燧发枪极大的提高了射速,子弹不间断往城门口射去。 一排排女真士兵如割麦子般倒下,强大的火力疯狂收割着生命。 片刻功夫,女真士兵便死伤大半。 火油蔓延速度极快,如影随行的催促着女真士兵逃命他们逃往东门的功夫,火势在火油的加持下蔓延大半城池。 仅剩的出口只有东门,但唯一逃生的希望已经被明军死死封住。 逃,是死。留下,也是死! 就在女真士兵犹豫间,大火已经把他们吞噬! 朱勇没有丝毫手软,一个女真人也没有从逃脱,大火烧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才熄灭。 估计只有大火才能烧尽他们的罪孽。 至此,建州女真,灭族! 第51章 朝鲜战事(六) 定州失陷,明军来攻的消息迅速在朝鲜扩散开来。 数日后,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也先也收到了消息。 瓦剌大军自从攻破开城便一路直下直捣汉城,汉城城高池险,还有足足六七万朝鲜兵守城,一万瓦剌兵根本奈何不得,双方僵持起来。 也先更是骑虎难下,明军来的确实太快了些。 他本意调集平壤囤积的一万瓦剌兵南下迅速控制南部各道。自己率本部一万人马围攻汉城。 但明军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平壤的一万兵抵御明军都不够,何谈南下? 也先长叹一口气,身形佝偻了起来,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十几岁,再好的谋略没有兵力执行也没办法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有用火计?” 也先看着跪伏的千户,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三千士卒只逃回不足五十条狗,要是依计而行也就罢了,不然这千户拉出去喂狗更合适。 千户听出了话语中浓浓的杀机,头如捣蒜道: “回国师,我完全是依计而行,那些个女真人,全部被一把火烧死了!” 也先闻言舒展了眉头,女真人马俱骑,速度极快,能把他们干掉也不错。 “下去吧。” 千户如蒙大赦,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连滚带爬出了大帐。 看着逃回来灰头土脸的五十士卒,帐内的苏勒图忍不住开口问道: “国师既有如此良计,何不让儿郎们早些实行?如此一来也可少折些儿郎们。” 现在瓦剌兵力如此稀缺,既然有火计何必白白折了三千儿郎? 也先闻言斜瞥了开口的苏勒图一眼,他怎会不知珍惜儿郎们的生命? 火计是他留给北方各道驻军的一道底牌。 这群蒙古糙汉子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到了温柔乡,纷纷陷入沉沦,有几个愿意去搬沉重的火油? 所以留下火计,以求最大杀伤敌军。 火计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策,女真也不是傻子,只有死战方能诱敌深入。 用三千儿郎的血,换女真一万士兵的生命,已经是极限,瓦剌想毫发无损肯定是不可能的。 “你觉得女真人都是蠢猪吗?” 面对也先的训斥,苏勒图面露尴尬,不再开口。 “国师,如今明军势大,我等该怎么办?” 也先看着地图喃喃开口: “明军不是蠢货,火计只可用一次,第二次明军绝不可能上当!” “让平安道剩余七千兵力全部汇聚到开城,平壤一万余兵力也赶往开城驻守。宁安道的五千兵力做伏兵,在开城城外设伏。” 他目前是绝对不能动的,一旦让汉城内围困的朝鲜觉察到北方的变故,定然会拼死反扑。 只要他还继续围困汉城,汉城内的六七万朝鲜兵就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根本不确定城外瓦剌的具体人数,也不敢派兵求援,只能龟缩一隅。 明军虽有火炮之利,但在城内多招男丁助战,开城两万守军也可以抵挡些时日。 宁安道调来的五千人在外围骚扰,断其粮道,明军出境作战,粮草定然供给困难,只要坚守些时日,明军自然撤退。 届时把斩获的明军头颅运到汉城来,未必不能恐吓住朝鲜国王出城而降,只要拿下汉城,瓦剌还有赢的希望!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明军在朱勇的带领下所向披靡! 也先刚布置完毕,明军便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到开城脚下。 朱勇发誓,自己从来没带过这么好带的兵! 体力充沛,执行力强,根本不用考虑军令传达不利的问题。 两日以来,城墙上的瓦剌兵都提心吊胆的。 六万明军围而不攻,让他们两天一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正午日上三竿,初春的阳光照在身上并没有带来几分温暖。 “架炮!” 开城城下,神机营指挥使一声暴喝。 一架架上千斤的重炮终于运抵前线,十几个满身肌肉结扎的壮汉赤裸着上身手脚麻利的组装起来。 流出的汗液在阳光下形成阵阵水雾蒸腾。 不多时,几十门重炮便已经组装完毕,黑黝黝的炮直直对准城墙。 “预备,放!” “砰砰砰!” 几十门重炮齐声怒吼,一颗颗实心铁弹砸的城墙石屑纷飞。 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尽管瓦剌士兵已经见识过火炮的威力,还是一个个腿脚发软,缩在城墙后面不敢露头。 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的精髓朱勇还是知道的。 出征前,朱祁镇足足让神机营带了十万发炮弹。 出征时几千头驴马专门神机营运送辎重。 所以炮弹这一块,新军根本不缺! “打,傍晚之前,我不希望听到火炮停火!” 一发发炮弹带着炽热的火焰对开城进行全方位覆盖轰炸。 炮兵越打越兴奋,亲手开炮的震撼感可比那烧火棍强太多了,随着炮击的持续,炮弹的准头也越来越精准。 这也是朱祁镇的目的之一,训练一批操作熟练的老练炮兵很关键。 就借这坚固的开城让炮兵们好好练练手! 第52章 朝鲜战事(七) 震耳欲聋的炮声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中间除了除了冷却炮管,炮响便没有停过。 炮手都累虚脱了,古代炮弹都要手动装填,十几斤的炮弹可不轻,从炮口填入甚是麻烦。 而开城,这座朝鲜王朝曾经的都城早已满目疮痍,正面承受炮击的城墙被砸倒一片。 城墙整体被削低了半米,表层的石砖被轰的四分五裂,城楼更是已经化为灰烬。 守卫的城墙上的上千瓦剌士兵无一幸免,全部被砸成血沫,宛如天罚一般的景象让许多瓦剌兵失去抵抗的勇气,龟缩在墙根处不敢动弹。 朱勇看着神机营的杰作,不由大笑出声,好久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了。 “重甲军,给我冲进城去,杀光鞑子!” 朱勇一声令下,一万重甲军在火枪手的配合下向着城墙缺口处鱼贯而入。 一身厚重的步人甲防御力极佳,重甲军如人形坦克般冲杀进城,城内幸存的瓦剌兵忙结成战阵,意图阻止明军的进攻。 但在火枪兵的一轮齐射下,瞬间化作阵阵血雾在空中飘散。 重甲军几乎毫无阻碍的就突破了瓦剌的防线,入城后举盾便结成扇形战阵,把火枪兵护在中间,往城内快速推进。 埋伏在城门两侧的瓦剌兵看着被重甲军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火枪兵彻底傻了眼。 对付火枪兵最好的办法就是贴脸搏杀,只要贴身近战,火枪兵远不如刀剑来的灵活。 瓦剌兵本想借着城墙缺口的地利,贴近给火枪兵来一手爆杀,结果等来的不是柔弱的火枪兵,而是和人形坦克般的重甲军大眼瞪小眼。 瓦剌士兵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重甲军三两刀砍成肉泥。 其余的瓦剌兵见状作鸟兽散,重甲军如同给火枪兵套上了厚重的外壳,这怎么打?离得远人家有火枪,离得近破不了甲,还打个屁! “李邦国,带火枪兵迅速抢占城墙。其余人,重甲军在外,火枪兵在内,肃清城中敌军!” 朱勇见瓦剌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迅速下令道。 这次,他要用雷霆手段来彻底断绝瓦剌抵抗的心思! 城主府中,瓦剌军一名万户,三名千户灰头土脸的从废墟下爬了出来。 持续不断的炮击让城主府不堪重负倒塌下来,要不是城主府都是木结构建筑,都能给他们哥几个活埋了。 “呸!大人,明军火器威力太大,让儿郎们撤吧!” 几个千户吐着嘴里的沙子,连声劝道。 万户神色阴晴不定,他也没想到明军的火炮威力如此巨大,堪称攻城利器,再坚硬的城墙也撑不住几轮炮击。 城都没了,还据城而守而个屁! “不行,我等要是退了,岂不是打乱了国师的谋划?让儿郎们准备巷战,明军已经进城了,城外炮兵不敢开炮的。” 万户咬了咬牙,下令道。 也先再三嘱咐,他们要是一触即溃,瓦剌便再无回天之力。 万户遣轻骑快马将开城情报禀报给也先,随后让几个千户清点城中兵力。 就算他们这一万多人拼光了,也要给也先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做布置。 开城距汉城不过百里,一旦开城失守,明军一日便能近抵汉城脚下! 城中残兵很快清点出来,一万七千人守军如今还有一万两千人有一战之力,伤亡率不到三成。 明军炮弹威力虽大,却是实心弹,杀伤范围不大,多数士兵是因为炮弹砸塌房屋而受到波及。 真正被炮弹命中的寥寥无几,也就几个幸运儿遭此劫难。 很快,一队队瓦剌兵在万户的指挥下开始疯狂反扑攻进来的明军。 骑射,抛射,突袭,一晚上的功夫,让万户把他能想到的招全部试了个遍。 结局无一例外,皆是扔下一地尸体铩羽而归。 这些瓦剌引以为傲的战术在武装到牙齿的明军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城内本就地方狭窄,轻骑就那么几招,骑射抛射就是给重甲军挠痒痒,箭羽连外甲都射不穿。 被逼无奈,万户组织了数百勇士充作敢死队,想用骑兵冲散明军的战阵。 但瓦剌没重骑兵,以轻骑冲阵的操作差点没给朱勇惊掉下巴,真的敢想。 没跑到跟前呢就先被火枪兵毙了一半,连绵不绝的子弹彻底让瓦剌没了脾气。 待到拂晓,瓦剌方面彻底没了动静,残兵全部龟缩在各个坊间,路上一个瓦剌兵的身影都看不到。 而此刻,城外却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原来是城外埋伏的宁安道五千瓦剌兵,在明军主力入城之际冲杀了出来。 趁着拂晓前短暂黑暗,意图出其不意端掉明军的神机营。 “儿郎们,毁掉明军的大炮,没了炮他们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一个个瓦剌兵骑着马,挥舞着弯刀叫喊着直冲明军神机营! 而此刻朱勇已经带着明军大部队进城,整个城外只有神机营的驻地孤零零的矗立。 “哈哈哈,让这群明狗在尝尝我们瓦剌骑兵的厉害!” 随着距离的拉进,瓦剌兵通红的双眸在黑夜中放出嗜血的光芒,一群只知道打炮的炮兵,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可在兴奋头上的瓦剌士兵浑然没有注意,天色渐亮,但神机营周围依旧十分漆黑,如同黑洞般吞噬者周围的光线。 “咔嚓咔嚓!” 一阵铠甲碰撞的声响由远及近的传来。 瓦剌兵来不及思考声音从何而来,便见神机营周围黑色的阴影流动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们直扑而来。 不消片刻便冲至眼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个人马俱甲的重骑! 重骑个个身着玄色重甲,手持两丈长的马槊,转瞬奔腾而至。 “有埋伏!快撤,快撤!” 瓦剌千户目眦欲裂,连忙下令撤退。 但骑兵一旦进入冲锋状态,可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巨大的惯性让瓦剌骑兵和明军重骑狠狠的撞在一起。 片刻功夫,两军便纠缠在一起,更别谈脱身了。 瓦剌骑兵多装备弯刀,在砍杀步兵的时候确实好用,轻便灵巧。但遇上全副武装的重骑就只有被虐的份。 足足两丈长的马槊在瓦剌兵还未近身,便将其身躯捅出一个大窟窿。而弯刀的砍伤在明军重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一道刀印,无法破防。 仅仅半个时辰,瓦剌轻骑便全军覆没,只有几百残兵窜逃。 直到这会,宇文裕还是很懵。 巷战骑兵不利于发挥,朱勇便把他们留在城外,他本以为这场仗连口汤都喝不上了,百无聊赖的打起了瞌睡。 谁料城外突然窜出来这么一群行走的战功,这简直天上掉馅饼啊! 第53章 朝鲜战事(八) 城外的厮杀已经结束,城内巷战依旧激烈。 城内的瓦剌兵听到城外响起的厮杀声,喜不自胜,忙从各个坊间杀出,牵制骚明军回援。 然而明军就和没听到城外的动静一样,反而趁机摸清了瓦剌的部署,重甲兵杀入坊间内大开杀戒起来。 万户见城门口迟迟没有动静,彻底死了心,本以为这次奇袭能立建奇功,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传令,撤军!” 如今瓦剌军士气已经低到极限,留下也是送人头,明军的战力大大超出瓦剌的预估,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也先,再谋对策。 瓦剌残兵如蒙大赦,经过一夜厮杀,已经彻底将他们的意志击碎。 这不是在打仗,这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是赤裸裸的碾压! 他们和明军的差距根本不是什么战术士气可以弥补的,这是装备的差距,是国力的差距。 瓦剌万户带着数千残兵灰溜溜的从南门奔逃而出,明军没费什么功夫就占领了开城。 朱勇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这可是行走的战功! “告诉将士们,稍作休整便南下,一鼓作气彻底击垮鞑子!” 言罢,朱勇本想亲率一万轻骑衔尾追杀,李邦国见状连忙上前请命。 “大将军,让我去吧,占领城墙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也想上阵杀敌!” 朱勇本能想开口拒绝,一万轻骑岂是一个百户能统帅的? 更何况李邦国也没有什么统军经验。兵者凶也,有个闪失他怎么给陛下交代? 但朱勇不由回忆起朱祁镇给李邦国兵书的事,看来陛下很看重这小子,罢了! “好!本将命你率三千轻骑为前锋,去吧!” “谢将军!” 李邦国不由大喜过望,重重一拜便翻身上马带着三千轻骑追去。 朱勇看着火急火燎的李邦国不由莞尔,到底是年轻气盛啊,精力充沛。 他和其余明军埋锅造饭,稍作休整便会跟上,倒也不担心出意外。 谁料李邦国出了城便傻了眼,瓦剌打仗不行,跑起路来倒是一流,早已跑没影了。 二话不说,李邦国率军全力追赶,过了小半日,众人才隐隐绰绰看到前方瓦剌骑兵的身影。 “娘的,真他妈能跑!” 李邦国啐了一口,准备继续追杀。 “将军,那是不是汉城?” 眼尖的骑兵开口道,经过属下提醒,李邦国抬头望去看到更远处有座城池的轮廓,打开地图查看正是汉城无疑。 “哈哈,不错,正是汉城!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让战马喘口气,待会咱们直接活捉也先这老东西!” 李邦国一番话让明军也十分兴奋,要是能活捉了也先,那不说封侯拜相,混个爵位还是不成问题。 而另一边的瓦剌万户彻底傻了眼,他们几乎是放弃所有辎重,丢盔卸甲的才跑到汉城脚下,想把明军的具体情况禀报给也先。 然而等他们到了地方,才发现哪有什么也先的身影?城下诺大的营地空空荡荡。 原来也先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跑! 早在昨夜便已率军遁入南朝鲜深山密林之中。 万户彻底心如死灰,这叫什么事?他拼死拖延明军进攻的步伐,你丫撒丫子就跑? 跑就算了,起码传个信啊? 万户顿时心如死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哀伤之时,转眼便看到李邦国满是兴奋的率军袭杀而来。 数千明军奔腾开来,威势骇人,士兵个个眼冒精光,腿都跑断了终于追上了。 而瓦剌万户再也生不起抵抗的心思,大明骑兵略过,一颗大好头颅落地。 面对士气高昂的明军,瓦剌只是象征性抵抗过后便投了降。 瓦剌的主心骨也先都如丧家之犬灰溜溜跑了,他们又能怎么办? 朝鲜大君看到明军如此神武,不敢耽搁,忙从城头溜下来喜迎王师。 打开城门,李珦看到不可一世的瓦剌兵如死狗般跪在地上,不由更加震惊于明军的战力。 终于可以结束这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了。 “大明王师真乃天兵也,救我国朝于水火之中,将军快请,快请!” 看到朝鲜国王如此殷勤,李邦国也没有拒绝,进城休整一下也好。 身后朱勇率领数万大军转瞬即至,根本不用担心有诈。 李珦把李邦国等人迎入城内,汉城百姓得知瓦剌被击退的消息也松了口气,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但尽管李珦百般邀请,李邦国也没有进大殿。 这点规矩他还是懂得,朱勇才是明军统帅,他可不能越俎代庖。 两个时辰后,朱勇带着剩余明军赶到,身后还跟着兀良卫的两万人。 李邦国闻讯忙出城迎接: “大将军,开城残军已经被全歼,瓦剌也先不见踪迹!” “干得好!起来吧。” 明军大部队的到来,更给劫后余生的汉城增添一份喜气。 大殿内,朝鲜国王李珦和大将军朱勇坐在主位,其余诸将分散两侧。 李珦也很会来事,知道军营这群大老爷们久年不见女色,特意招来数百宫女歌舞助兴。 酒酣耳热,李珦不由悲从心来,哭诉自从坐上王位以来的种种遭遇。 他确实惨了点,后世给他谥号世宗,自幼体弱多病,一辈子最大的功绩就是修葺寺庙,布施僧侣。 上位他啥都没干呢,北境国土就沦陷一半。 朱勇好言相劝,许诺朝鲜为大明藩属,肯定会全力保护之类的场面话,惹得朝鲜君臣一众感动的痛哭流涕。 这爹没白认,有事他明爹是真上啊! 历时两月,朝鲜动乱被朱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 在请示完朱祁镇后,朱勇留下兀良卫两万人肃清瓦剌余部,又在汉城留下五千军马监视兀良卫后,其余明军凯旋回京! 值得一提的是,刚开始说留下五千明军朝鲜上下还有些不满,直到他们看见装束和瓦剌一般无二的兀良卫后,立马改变了主意。 这要没明军压着,这两万兀良卫瞬间就能化作另一个瓦剌,烧杀劫掠起来。 至此,朝鲜之战落下帷幕! 第54章 修路筑城 朝鲜局势的变化,一点也没影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明京师。 此刻朱祁镇正趴在地图上看的入神,工部尚书江渊满脸苦瓜的候在一旁。 “皇爷,成国公说已经按皇爷的意思把兀良卫留在了朝鲜,清剿瓦剌残部。” 金英犹豫再三,才开口打断了朱祁镇的思绪。 “好!朕知道了。” 朱祁镇长出一口浊气,用朱笔在地图上重重圈出三个红圈。 近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处置大明北疆的问题。 兀良卫现在被封北漠王,蒙人治蒙看似是最好的方法。 这也是后世的经验,但朱祁镇再三思虑还是放弃了这个策略。 因为现在是封建社会,国家没有后世强大的生产力和先进的武器。 边疆一旦有动乱,中原王朝没法第一时间赶到镇压。 为今之计只有修城,把边疆汉民北北迁,设官员治理,彻底把北疆纳入大明行政区划,摆脱不靠谱的羁縻统治。 “江爱卿,别靠那么远,上前来。” 朱祁镇看着缩在殿门口的江渊哭笑不得,他有那么恐怖吗? 朱祁镇指着地图道: “坚壁清野让许多边民流离失所,我大明是王者之师,仁义之师。百姓受苦,朕心实在难安啊!” “朕想在忽兰忽失温,斡难河,乌兰察布这三处修三座城,爱卿以为如何?” 满脸苦色的江渊,看了眼地图只觉浑身发麻。 整张大明地图长宽都超过两丈,但就是这么巨大的一张地图,已经被朱祁镇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线条。 每一条线就是对应的一条路,朱祁镇还很贴心的标明了哪些路什么时候修。 打眼一看,最远的规划已经奔二十年去了,江渊只觉两眼发黑。 他的人生彻底失去了光,只剩下修不完的路! 如今朱祁镇还要修城,真把他这肉体凡胎当机器使呢? “爱卿,爱卿?” 朱祁镇轻声呼唤,才把江渊思绪拉了回来,回过神来的江渊只想说,这爱卿谁想当谁当去! 看到朱祁镇期待的眼神,江渊毫不犹豫道: “陛下仁心圣德,臣自然竭尽所能!” 面对朱祁镇的淫威,江渊在生命和干活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好!先修好通往大同的水泥路,通往西安和辽东方面的水泥路和筑城工作一起进行。” 朱祁镇满意的大笑出声。 大同北不远便是乌兰察布,修好路运送物资更加便捷。 朱祁镇让兀良卫留在朝鲜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兀良卫主力不在,修城阻碍会更少些。 等兀良卫主力回来,黄花菜都凉了,生米煮成熟饭兀良卫也毫无办法。 毕竟名义上你是大明藩王,在你封地修个城怎么了? “是,陛下。” 江渊耷拉着脑袋,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朱祁镇不由莞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爱卿,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只要这三座城你修好了,你就是我大明的大功臣!朕不但重重有赏,朕还会让史官好好记录你的功绩,爱卿定会留名青史!” 朱祁镇画饼的技术早已炉火纯青,一顿循循善诱给江渊打起了鸡血。 效果也十分显着,留名青史的诱惑放古代可没几个人能拒绝的了。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好,这幅图你带回去,先派人沿途勘测。” 江渊就这样木讷的夹着长卷出了宫。 朱祁镇叹了口气,现在计划有了,但落实起来要钱呐! 扣了藩王一年俸禄,省了七百万两,国库五百万两,内帑两千万两,凑吧凑吧还挺富足。 但手里这些钱还要用来过活一年呢! 这次打朝鲜损耗的物资,人员阵亡倒是不多,加上抚恤估摸着怎么说也要两百万两。 官员工资三百万两,新军饷银得留个三百万两,其他边军军饷三百万两,修城池通运河少说三百万两。 这些费用加起来都一千四百万了,国库都不够付,还要内帑出钱。 加上修路修城的靡费,朱祁镇顿时头大。 “钱真是不经花啊!” “什么时候能开家银行就好了,信用货币想印多少就印多少!” 朱祁镇喃喃自语。 “陛下,蜀王求见。” 金英迈着小碎步快步走到朱祁镇跟前低声禀报。 “哦?” 朱祁镇面露笑意,蜀王自从见识过新军的军威后足足在京城的醉风楼,沉沦了月余才找回自己。 今儿怎么想起来进宫了? “让王叔进来吧。” 朱祁镇话落,不多时就看到蜀王佝偻着身形,面露谄媚的走进殿来。 矮胖的身躯上还披着一件黑色大氅,两撇八字胡看着活脱脱一肥头大耳的老鼠精。 “陛下万福金安!” 蜀王肚子很大,跪拜起来格外费力,朱祁镇忍俊不禁,连声开口道: “王叔快请起,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朕了?” 蜀王在两个太监搀扶下起了身,脸上的褶子笑得如一朵老菊花。 “陛下,臣听闻前些日子陛下解除了宗亲不能入仕为官的限制,这不是想来谋个一官半职糊糊口。” 朱祁镇闻言顿时惊异,蜀王富甲一方,会缺这点银子? 可他联想起锦衣卫打探到这老小子一点了一个月花魁,顿时心中了然。 钱再多也不是这么花的! 不过这蜀王倒是会另辟蹊径,其他宗亲都走科举的路子,你这直接找到皇帝要活做。 这也怪朱祁镇,前些日子朱祁镇把宗亲们拢到京城才发现他犯了个严重错误,藩王虽然不多,但宗亲实在太多,人数达数十万。 几十万人不发钱,没个活计就乱了套了。 朱祁镇思来想去,解除了宗亲入仕从商的限制,宗亲可以和正常百姓一样不受限制的生活。 当然条件就是没有每月俸禄,金丝雀出了笼自然没有食吃,相当合理! 看着蜀王这副样子,朱祁镇犯起了难,这胖乎的走路都费劲,光会看歌舞享乐,能干啥? 朱祁镇回想起蜀王种种事迹,突然眼前一亮。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蜀王倒是有一点经商头脑,年前让藩王卖地,蜀王的土地最多,但卖的最快,价格也不低。 “王叔,朕这还真有个活计缺个人选,就看王叔愿不愿意干了!” 言罢,朱祁镇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第55章 变卖皇产 “愿意愿意,只要陛下吩咐,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蜀王大喜过望,皇帝亲自指派的活计,肯定是肥缺! “那便好,蜀王叔,南北直隶有百万亩皇产,朕打算全部置卖,王叔可愿代劳?” 朱祁镇一开口便让让蜀王大惊失色,陛下居然想主动卖皇产? 蜀王看朱祁镇的眼神瞬间都不一样了,是真狠啊,不但对宗亲狠,对自己更狠! 连祖宗留下的皇产都要全数变卖,这是图啥呢? “陛下,万万不可啊,卖了皇产,宫中日常开销何以为继?” 朱祁镇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朕心中有数,就看王叔敢不敢接这个差事了。” 大明是驱逐蒙元建立的,终年战乱让许多村落城镇人去楼空,田地更是无人问津,沦为荒地。 大明建立后,这些无人认领的土地一部分赏赐给功勋,大部分被收为皇产,充盈内帑,维持皇宫日常开销。 对于变卖这些田产,朱祁镇确实有些肉疼,百万亩良田每年光是产出就有三百万石粮食,就算太平光景也值百万两白银。 要是适逢灾荒,粮价飙升,一石粮食就值一两多白银,每年光净收入就是三百多万两白银。 这哪是地,就是摇钱树啊。 蜀王和朱祁镇对视一眼,确定朱祁镇不是开玩笑,怔了怔,应下了这门差事。 “陛下,臣在京城也小有人脉,愿替陛下分忧。” 朱祁镇龙颜大悦,开口勉励: “好,这件事王叔先办,办好了朕这里刚好有个好差事等着王叔。” 还有好差事?蜀王闻言大喜,看来今天找朱祁镇真是找对了。 蜀王压下心头激动,开口询问: “不知陛下想卖多少银子?” 如今天下太平,富甲巨商都开始囤积地产,购置田地,地价被炒的水涨船高,一亩上好的水田能卖足足三十两白银,次些的也不低于二十两。 朱祁镇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 “不低于五千万两。” 蜀王眼底浮现一抹惊诧,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答应的太痛快,陛下这哪是卖地,这不做梦呢?这么贵那估计只有富商才买得起了。 富商只是有钱,又不是傻子,这么高的价就算再忽悠怕是也没几个人买。 “怎么,王叔有困难吗?” 朱祁镇把蜀王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翘起。 “陛下,如此之高价怕是卖不出多少皇产。” 蜀王犹豫再三,还是老老实实开口道,表现能力可不是这会该表现的,要是逞能接了去,卖不掉那就完犊子。 朱祁镇看蜀王满腹愁容的样子,开口提点一句: “王叔,这些田可都是皇产,没有纳入鱼鳞册中。” 蜀王闻言更加迷糊,他不知道朱祁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当然知道这是皇产,没有纳入鱼鳞册……嗯? “陛,陛下是说这些田亩不用征税?” 看到朱祁镇微微点了点头,蜀王顿时睁大了眼睛。 “不纳税!” 别的不说,就单单只此一项,就能引的诸多富商疯狂哄抢。 这种地再贵都有人买! 因为这可是土地!这是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就算再贵,十年收不回本五十年呢?一百年呢? 他们的家族可能就会因为这些田地而强盛。 为什么明代如此推崇读书人?因为在明朝,书生一旦中举,既可授官食俸,退休后仍为缙绅,终身享有免税特权,并且可以泽及子孙。 小户农民经常利用这一规则,携带财产投靠缙绅府下,充作佃户。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不用再对别人摇尾乞怜,有现成的不纳税田产,那还不卖爆? 蜀王想通了这一点,顿时双眼露出热切之色,这岂止能卖五十两?简直能卖出天价! 届时不知朱祁镇能赏赐多少,少说也得几万两辛苦费吧? 蜀王如是想到,但朱祁镇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蜀王心中的热切达到高潮! “王叔,朕知此事繁重,王叔看这样可好?凡一亩良田,底价作价五十两,多卖的价格,一成化作王叔的辛苦费如何?” 蜀王也算商场老油条,心中简单计算便有了答案,一时心中更是难掩激动! 发了,彻底发了!看似只有一成辛苦费,但是架不住皇田数量多啊! 每亩地哪怕只多卖出一两银子,那一百万亩良田便能多卖出一百万两!就算一成也有十万两银子可以拿。 这一票下来干的好,少说有百万两银子的收入! “陛下放心,此事一定要交给臣,臣一定竭尽所能办的漂漂亮亮的。” 蜀王强压内心的激动,眼中老泪纵横。 陛下终归还是自家人啊,有好处还惦记着他们这些宗亲。 看到蜀王如此作态,朱祁镇哭笑不得,只希望过些日子他不要哭才好! 看到蜀王心中热切难耐,迫不及待就要去赚提成。朱祁镇也没有挽留,临行前叮嘱了一句: “王叔,田产只可卖与富商,不可卖于百姓。” 听到朱祁镇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蜀王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反正不用朱祁镇说他也肯定卖给富商,地虽好也要有钱买才行,百姓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砸祸卖铁都买不下一亩。 朱祁镇看着蜀王健步如飞的背影露出笑意,银子这东西还真是一副良药。 其实对于卖地之事,朱祁镇早有考量,皇族作为天下最大的地主显然是不合理的。 要知道,封建社会之所以能延续发展,根本原因就是作为王朝统治者的皇帝,和绝大多数百姓的利益其实是相同的。 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皇帝江山才能坐的稳固。 但事实情况败坏的原因要么是暴君上台大肆耗费民力,要么就是贪官污吏横行。 朱祁镇想要改变这一现状,只有先自斩,把皇权和地主彻底分开。 皇帝的天下人的君父,一直抱有家天下的思想显然是不行的。 第56章 创办税务司 朱祁镇还有个大胆的规划,那就是免除农业税! 大明的农业税占到总税收的百分之七十! 关键是这百分之七十基本没有富商巨贾的田地纳税! 他们要么挂靠在读书人名下,要么贿赂官员,只有贫苦的老百姓在实实在在纳税,还要被盘剥。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全国的税赋大多由贫苦的农民负担,富商反而征税极少。 但凡有个天灾人祸的,农民本来就收不上多少粮食,还要交税,农民不就要骂娘?可不就农民起义频繁? 而且朱祁镇第一次看到大明的商税时差点惊掉下巴,三十取一!而且如果商品是自用,不用征税。 这是什么概念?百分之三的税啊,前世已经迈入现代化的强国,年年减税,税收都有百分之十三,更别说对奢侈品还要加以重税! 大明简直是商业发展的天堂!怪不得明末会出现资本主义萌芽,如此低税率商业岂能不发展? 但商业的发展却很畸形,税收不合理形成了底端农民和国家的的贫困,一众富商和士大夫官员却肥的流油! 明末都被李自成的大顺军打到京城了,崇祯放下身段求大臣认捐,但即便崇祯苦苦哀求,还是凑不出一百万两军饷! 可笑的是城破后李自成在城内烧杀抢掠,硬生生从大臣嘴里逼出七千万两白银!大臣们最终落得人财皆失。 可能当刀子架在臣子们脖子上的时候,他们才想起了崇祯的好! 所以由此可见必须出台政策加重商税,从有钱人手里搞钱搞钱才是正解,百姓手里才有几个子儿? 不过话说回来,免除农业税,不急在一时。 只有先让土地的价值降下来,富甲豪绅不大肆囤积土地,百姓手里有地,免除农业税才能真正惠及广大百姓。 而出售皇产,便是朱祁镇计划的第一步。 百万亩不交税皇产,一旦问世就能让这些富商陷入狂欢,自然看不上寻常百姓的田产。 短时间内减轻了土地兼并,而且这些皇产的流入势必会使得寻常的田产价格大跌。 百姓买不起炒到天价的皇产,寻常田地降价反而可以购置一些。等免税政策彻底推行开来,富商们就算知道自己成了韭菜也无力回天。 一旦农业免税成为事实,那将永远不可能再有农民起义! 到了那时候,朱祁镇的生词将会遍布全国各地,不征税啊,古往今来哪有这种好事?农民做梦都能笑醒。 谁敢说起义都用不着官府镇压,大门都没出去就被他老爹一顿皮鞭教做人,全国的百姓都将成为朱祁镇的后盾! 不过一切的前提是商业税要提高,不然农业税取消,国家收不上来税可是大问题。 一念至此,朱祁镇开口道: “金英,宣于谦觐见。” 金英闻言小跑出去,不多时,于谦匆匆而来: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自从朱祁镇表明心意之后,于谦态度发生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极为恭顺。 朱祁镇把于谦的表现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起来吧,朕今日唤你前来,有要事交于你。” 于谦面露不解,朱祁镇的突然召见他完全摸不到头脑。 “请陛下明示。” 朱祁镇顿了顿,:“朕欲成立税务司,朕想让你来担这个大梁。” 于谦,清廉,有文人风骨,又是大才,由他负责税务司朱祁镇再放心不过。 于谦闻言眼中带着一缕诧异,此刻更是心思电转。 税务司?税收历来都由户部负责,陛下这是对户部不放心吗? 但于谦没有多想,立马开口答应下来: “臣遵旨。” 在于谦心里,朱祁镇现在已经是一代雄主,朱祁镇如此吩咐肯定有他的考量。 尽管于谦没有疑问,朱祁镇还是解释道: “户部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朕想把赋税拆分开来,单独成立一个衙门,更好管理。” “另外,朕要重新规定商税!所有商税必须十取一,以前的税率太低了。” 于谦听到这里,才明白朱祁镇的真正意图,原来朱祁镇是想整顿税务。 原本的商税确实太低,提高一下也无不可,但于谦还是忧虑道: “陛下,提高商税恐怕会影响商人的积极性,导致市场物价飞升,扰乱市场环境。” 朱祁镇闻言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所以,平抑物价的职责便交给爱卿了。” 于谦闻言顿时面色一苦,这多少有点为难人了。 “陛下,税率猛涨,再平抑物价,臣担心会打击商贾的积极性,没有商贾愿意做生意。” 面对于谦的忧虑,朱祁镇摆了摆手: “爱卿多虑了,爱卿可知朕今年光修路建城,便花费了数百上千万两白银。” “这些白银大多都发到百姓手中,百姓有了钱,定会购置生活物品,消费能力大增。” 于谦越听越迷糊,消费能力增加物价不是会更高吗? 见于谦还是不解,朱祁镇便举了个例子。 李员外做的贩卖布匹生意,一匹布卖三两银子,原来卖一百匹赚三百两银子。税率三十取一,交了九两税,到手二百九十一两白银。 但是现在市场需求大增,能卖两百匹布,收益就是六百两银子,税率十取一,交六十两银子,到手五百四十两。 尽管交的税变多了,但是实际上的收入反而更高! 因为需求更大了! 朱祁镇想要的就是让商贾放弃原本一本万利的思想,走薄利多销的路线,这样一来他们贸易的积极性不会被打击,但光大百姓却实实在在享受到了优惠,是双赢的局面。 朱祁镇一番说明,于谦立马便明白了朱祁镇的意思。 “陛下真乃大才!” 于谦不由称赞道,这样一来百姓的生活便能得到极大的改善,也能拉动上游产业的发展。 面对于谦的称赞,朱祁镇摆了摆手,这其实就是简单的经济现象。 但这个方法前提就是百姓需求量要大增,也就是政府要为百姓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有足够的银两发给百姓。 只有国家稳定,经济繁荣才能这样做,不然百姓手里没钱,需求没有增大反而会让市场紊乱。 可国家的钱是有限的,花出去要收得回来才行,要是收不回来那这个方法就转不动。 一念至此,朱祁镇目光如炬的盯着于谦: “此举能否成功,全在爱卿了。” 于谦听出了朱祁镇语气中的恳切,郑重开口: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朱祁镇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于谦立刻便明白了税务司的重要性,朱祁镇把这么重要的职责交给自己,可见朱祁镇的信任! “去吧,御前司和锦衣卫朕已经打了招呼,多调些人手,尽快把税务司的框架立起来。” 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是之后的农业免税还是士农工商一体纳粮,建立一个值得信赖的税务部门都很关键。 “陛下放心,臣明白!” 于谦重重一拜,起身离去。 于谦走后,朱祁镇踱步走出大殿,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没有空气污染的天空星光灿烂。 朱祁镇思绪万千,喃喃自语道: “历朝历代始兴终衰,皆因重驭世之术,而轻经世之道,终积重难返。” “这诅咒,就让朕来打破!” 夜风吹过,朱祁镇的自语随风飘散。 第57章 拍卖会 正统十五年,二月初二 春雷乍动,万物惊蛰,大地复苏,阳气上升。 元代开始,二月二便成为传统节日,称春龙节。 京城自然热闹非凡,然而真正关注节日的人寥寥无几。 两则惊天消息在京城引爆开来。 其一便是朝廷彻底宣布开始修路建城,征集民夫,食宿全包,每月还有半两银子可以拿。 这消息一出顿时如雷引动,转瞬之间便席卷北直隶,并以极快的速度席卷全国。 百姓们呼朋唤友,报名处人潮汹涌,包吃住还有钱拿。对于平日挣扎在温饱线的农民来说,这种好事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大明多种冬小麦,如今麦子才寸许高,秋收至少还要三四个月,这些日子去赚点外快,给家里添点收入多是一件美事。 这就是汉人自古以来的优良品质,勤劳,淳朴。 报名人数太多,导致报名处不得已出台了新规定,年轻力壮者优先!但即便如此还是人山人海! 在场的江渊被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主持工部已经数年。 哪次修工程,百姓不是想方设法推脱就是愁眉苦脸的。 哪有今天这种朝气迸发?争着抢着要干活? 这会江渊才彻底理解了朱祁镇的深意。国家想做任何事,必须是要顺应民意,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短短时日,光从京畿地区便招募到二十万民夫,这些人被江渊全部组织投入到京城到大同的道路修建。 三百公里扔进去二十万人,平均隔一米半便有一人。 如此大的人工投入,这条水泥路不出意外的以极快速度修建着。 此刻京城酒楼包厢同样热闹非凡,富贾大商也齐聚一堂,争相传阅着他们从各自信息渠道得来的消息。 与百姓关注点不同,招工那仨瓜俩枣富贾们还看不上眼,他们的关注点全在近期流传于上层圈子的另一则消息,有皇产出卖! 这也就罢了,免税两个字深深刺激着在场富贾的神经。 “所以说,有皇产出售的消息是真的?” 富贾们相互交换完消息,对视一眼,皆深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强烈的热切之色。 “不错,上次我去醉风楼……不对,上次我有一个朋友去醉风楼办事,正巧听到蜀王殿下正在谈论此事。” 身着锦衣的青年男子兴奋开口,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激动之余说漏了嘴,面露尴尬之色。 一众商贾都是老江湖,相顾一笑,没有在意,谁没年轻过呢。 “嗯,既然是蜀王放出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蜀王毕竟是皇室贵胄,没有理由编造消息诓骗他们。 “就是不知道能有多少,要有几万亩就有意思了。” 坐在首位的老者轻轻开口,众人闻言都是一惊,这老者便是京城首富沈家的当代家主。 大明立国百年,商贾早已成了气候,这沈家据传和当时名噪一时的沈万三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得以快速起家。 如今早已富冠京城,听老者的意思,胃口真不小! 几万亩少说要几十上百万两白银,被老者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说出口,可见财力雄厚。 但众人都没把老者的话当回事,心中暗笑老者的异想天开,几万亩?想什么呢? 蜀王不过是一届王爷,有个几千亩皇产卖卖就顶天了。 皇产那样上好的田地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留自己手里年年吃产出不香吗?干嘛要卖出去?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包厢的大门被人猛然从外面推开! 众人吃了一惊,转头只见一小厮喘着粗气,看清来人后众人不由怒从心起。 “谁家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来人,拖下去!” 小厮大惊,忙倒匀了口气,急声开口: “老爷,蜀王在醉风楼放出消息,七日后要在归云阁公开拍卖,皇产足足有百万亩之巨!” 小厮话落,包厢内针落可闻,他们听到了什么?百万亩?当今陛下是失心疯了吗? 顾不得责罚小厮,众人快速往醉风楼赶去,求证消息的真伪。 而此刻醉风楼内,蜀王臃肿的身躯成了全场的焦点。 只见他站在高台上高谈阔论,手中挥舞着地契证实他说的话真实性,而下面全是满眼热切的富贾权贵! 炙热的目光不停在地契上流转,仿佛穿透地契看到了那富饶的良田! 看着这一幕,蜀王面露得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但只要求购,蜀王说什么都不卖,非要等到七日之后公开拍卖。 蜀王深知求而不得,才能吊足这群富商的胃口,卖个好价钱。 京城一众富商气的咬牙切齿,这蜀王真够贼的。 南京到北京有运河相连,两三日功夫就能到,蜀王偏偏要把时间定在七日后,就是掐准了时间,要等南京的富商到了才开始拍卖。 北地虽为京城,可论财力比之南京远远不如。南京那群富贾挥金如土,皇产不得被炒出天价? 但他们又无可奈何,要是几千亩皇产他们动动关系能到手,但如今可是上百万亩!基本上是全部的皇产了! 用脚后跟想都是紫禁城那位点了头的,要是动歪心思怎么死都不知道。 连续几日,蜀王都在醉风楼造势,醉风楼也因此门庭若市。 不得不说这蜀王也是个人才,借机敲起了醉风楼竹杠,不给点辛苦费就要跑去别的地方。 醉风楼无奈,拿出一天一万两银子的天价才挽留住蜀王这颗摇钱树,毕竟这几日醉风楼的门槛都被踏碎了,生意好到爆!富贾们挥金如土,与这点竹杠来说根本不叫事。 朱祁镇听到锦衣卫的禀报也是目瞪口呆,这蜀王可真是商业鬼才。 人家花钱逛青楼,他非但不花钱,还要捞足好处! 经过蜀王不遗余力的推广,效果斐然,全国各地的富贾闻风而动。 全部涌向京城,水路旱路都挤满了去京城的富商,皇产的诱惑实在太大! 这玩意对于商贾来说简直就是不会赔的理财产品,闭眼冲就对了! 买到了就给如同拿到了永久的饭票,荫及子孙后世! 第58章 腹黑的蜀王 京城这几日格外热闹,自二月初二之后,每日都有各地闻风而来的富商挤入京师。 原本宽敞的街道更是拥挤不堪,京城所有的客栈全部爆满,偌大的京城居然让人有种要撑爆的感觉。 整个京城的官衙全部运作了起来,皂吏三人一队不分昼夜巡视,维持治安。 终于捱到了二月初九,在拍卖当天,归云阁这座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早早就被富贾坐满。 路过的百姓都被这一幕惊呆,平日难得一见的富贾权贵,如今和大白菜一样排排坐。 酒楼一楼大堂内所有的桌椅板凳都被全部清空,只留一高台做拍卖所用。 日上三竿,随着铜钟敲响,大明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而拍卖品只有一个,那就是地契! 二楼一间包厢内,蜀王臃肿的身躯从窗户探了出来,观察着厅内众人的一举一动。 蜀王腹黑起来也是有一套,这些日子他早已暗中打探了各地富商的财力。 对于这次拍卖富贾们很是上心,算是倾尽财力,大多数富贾都能拿出万两白银来。 蜀王稍一琢磨,便把一百万亩地契分成大中小三份,分别是二百亩,两千亩,两万亩。售价万两白银,十万两白银,百万两白银。 利益最大化让蜀王玩的炉火纯青,毕竟多卖一两银子可有他一成的辛苦费呢! 蜀王这一顿操作下来,无论大小富贾只要从归云阁进来,不留下点银子就别想出去。 大厅内,富贾们屏气凝神盯着高台上第一件拍卖品,随着红布掀开,一张盖有大印的两万亩地契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一个拍卖品便是两万亩的皇产! 拍卖会瞬间被引爆,众人不由惊呼出声。 有些原本还有些怀疑消息真假的富贾,见到这张地契第一眼就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地契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在真! 前排的中年男子激动难耐,他从南直隶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帮家族拿下皇产!于是立刻便报价起来: “我出一百万两!” “底价也好意思喊?老夫出一百一十万两。” 沈家主毫不犹豫开口抬价,自古南北直隶之间便有竞争,沈家作为京城首富这开门红自然不能被人拿了去。 “沈家主势在必得啊,不过良田动人心,我出一百二十万两!” 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京城首富可吓不到他,一点不给沈家主面子。 …… “老夫出十五万两黄金!” 一语落地,众人纷纷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开口的是一个不起眼的老者。 短暂沉默过后,再没人出声加价。 一两黄金合十两白银,这价格折一亩地七十五两,已经三倍于寻常良田,再加价实属不智。 拍卖继续进行,之后的拍品都没有高于第一件拍品的,毕竟第一件讨个好彩头,价最高。 可随着拍卖的进行,各个小富贾有些如坐针毡。 这种级别的拍卖他们只能来图个乐,凑个热闹,妥妥成气氛组了。 想起出门前还兴高采烈给家人保证买些良田回来,小富贾们一时只觉脸色发烫。 这可如何给家里人交代? 一念至此更觉羞愧,巴不得拍卖会快点结束,他们好退场。 但是,当第一轮拍卖会结束,蜀王宣布还有中小份地契时,小商贾们顿时一个激灵,不由红了眼眶。 蜀王殿下真是贴心啊,为了不让我等空手而归,特意制定了小份地契。 而且出乎预料的是,在之后的拍卖中,小份的地契卖的单价居然高于大份。 小商贾数量庞大,他们没有大商贾的默契。抢夺之间有些红了眼,皇产单价被抬上了八十两一亩天价! 坐在二楼包厢内的蜀王见状笑的合不拢嘴,这人心呐,被他抓的牢牢的。 能卖这么高的单价离不开他的安排,先上大份的地契原因也在此,这样后面竞拍的小商贾们才会肯花钱。 你看看人家上百万两随手就撒出去了,你在这上千两还婆婆妈妈,抠抠搜搜的,怎么成大事?怎么和人家一样有钱? 这就是蜀王想要的效果。 经过如火如荼的拍卖,待日落西斜地契便被销售一空。 蜀王早早就从御前司要了些人手,此刻正指挥着人手,把拍卖所得一车一车运往皇城内帑。 而他本人也跟着押运队伍一同入了宫,面见朱祁镇。 别看那位好像坐在紫禁城内喝着茶水,蜀王相信整个归云阁内谁放了几个屁,朱祁镇只要想知道都能一清二楚。 天子脚下,锦衣卫所在,哪有什么秘密? 还是尽快进宫面圣才好,不然银子多了少了他也说不清楚。 再加上清点完也给他顺手把辛苦费结了不是。 蜀王一念至此不由有些心动,他刚才粗略点了一番,折银少说有七千万两。 那他的辛苦费少说就有两百万两!一个上午就赚到了,想想就美滋滋! 蜀王的押运队伍过于庞大,刚进皇城就惊动了朱祁镇。 朱祁镇也来了兴致,登上城楼看着一大车一大车往内帑运的金银珠宝,粮食布匹时不由睁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不是卖钱去了吗?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蜀王抬头看到城楼上的朱祁镇,眼中一喜,连忙跳下车子,拎起一个包裹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城楼。 还没走到近前便把包裹打了开来,里面全是厚厚的银票。 蜀王双手高举,把包裹捧到朱祁镇眼前: “陛下,拍卖共得银五千万两,金一百万两,布五十万匹,粮三百万石,其余珠宝无数。共计折银七千万两有余。” 蜀王抬头迎上朱祁镇疑惑的眼神,连忙解释道: “陛下,许多商贾没有那么多白银,便拿粮食布匹做抵。” 朱祁镇闻言恍然,大明虽说一直处于贸易顺差,但这会还没有黑奴贸易,美洲的银矿尚未发掘,大明国内并没有那么多的白银。 不过粮食布匹也是好的,价格稳定,能做一般等价物,甚至有时候还会比银两价值高。 蜀王回完话就眼巴巴的看着朱祁镇,朱祁镇哑然失笑。 “做的不错,朕也不食言,来人,这就给王叔提两百万两白银回家。” “谢陛下!” 蜀王闻言大喜,赶忙谢恩,提了银子就要回去,一副生怕朱祁镇反悔的样子。 朱祁镇见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摆了摆手。 蜀王不敢耽搁,带着银子一路狂奔,直到出了宫门,才放下心来。 第59章 做人不能太嘚瑟 “两百万啊两百万,一生一世花不完!” 蜀王看着身后满满当当的马车,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 哼着小曲儿,喜滋滋往家里走去,不过片刻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两百万两实在太多,他根本拿不完啊,所以朱祁镇“好心”的派了上千御前司相送。 这也就罢了,一路上御前司和娶媳妇似的,敲锣打鼓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得了好处! 在路上倒是没少受吃瓜群众羡慕的目光,让蜀王好一阵得意。 车队有御前司和锦衣卫明暗保护,根本不担心被抢。 就是蜀王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出了问题。 直到蜀王带着车队回到宗亲居住的区域时,他才反应过来! “wc,我还有这么一大票穷亲戚啊!” 朱祁镇断了宗亲的俸禄,有些爵位低的本就穷困交加。 就算朱祁镇解除了从商入仕的限制,一时半会也没什么收入! 蜀王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过,转头就想让车队掉头! 但为时已晚,宗亲们闻讯而来,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把车队团团围住,蜀王欲哭无泪! 他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人果然不能太嘚瑟! 都活了大半辈子,财不露白的道理怎么忘了呢! “这可如何是好?” 有御前司和锦衣卫看着,倒是不担心被抢。 宗亲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蜀王,蜀王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要知道每一个藩王都是当地宗主,手底下的宗室都沾亲带故的,更别提他们说起来全是老朱家的人。 兄弟们吃糠咽菜,你蜀王吃香喝辣?就看你蜀王什么意思了! 蜀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能破财免灾了。 你接济一点,他接济一点,银两肉眼可见缩水。 等蜀王回到自己的府邸,仔细一清点,就剩下二十万两家当,其中七万两还是在醉风楼卖身得来的! 蜀王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皇宫内的朱祁镇收到消息,不由开怀大笑。 因为这正是他的安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卖地这活是个人都能干,凭啥就能轮得到你蜀王? 朱祁镇还给予远超劳动所得的报酬,真以为和你蜀王天下第一好呢? 朱祁镇不过是借蜀王的手散些银两给宗亲们罢了。 他虽然有心让宗亲们自力更生,但好歹要有个过程。 如今正值初春,青黄不接,人人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什么活计? 总不能让这群娇惯的宗亲去江渊队伍里抡大锤吧? 毕竟都是皇室贵胄,这么搞下去,几十万宗亲非得闹出乱子不可! 不如让蜀王当个老好人。起码先让宗室们有点余粮,再谋个活计。 而且朱祁镇此举也旨在鼓励宗室们自力更生,人家蜀王一趟就赚了二百万两,比十辈子的宗俸加起来都多,谁不眼热? 你们也不比蜀王差,自力更生多是一件美事? “皇爷,这是成国公刚传回来的军报。” 金英踏着小碎步,把一份六百里加急的军报递到朱祁镇手上。 朱勇的军报?朱祁镇收回了思绪,拆开军报看了起来。 “陛下,朝鲜已定,瓦剌也先率残部遁入山林,臣已命兀良卫部清剿。建州女真已被灭族,无一人逃脱。” “臣奉皇命,回军清剿辽东女真残部。然数日扫荡,战果甚微。海西女真及野人女真二部,习性野蛮,渔猎为生,少有城镇。辽东山高林密,野兽众多,难以扫荡。臣无能,大军受阻,请陛下降罪。” “臣,成国公张辅敬上。” 朱祁镇看完军报皱了皱眉头。 辽东那一片可是好地方,土地肥沃,物产丰饶,肥力极高的黑土非常适合农垦。 因为远离中央王朝,开化较晚,生态原始,气候寒冷,是中央王朝流放重犯之地。 在朱勇大军平定朝鲜后,朱祁镇便吩咐他回京路上顺手把东北那一片肃清一下,方便后大规模垦荒。 没想到打的瓦剌丢盔卸甲的新军,居然被一些野人流寇绊住了脚步。 不过也情有可原,新军适合大规模作战,装备繁杂。带着沉重的装备在密林里穿梭,属实有些难为人。 但辽东沃野千里的黑土地,朱祁镇说什么都不会放弃,这可是今后的大粮仓! 更是朱祁镇农业免税计划的第二步。 土地兼并剧烈的根本原因就是土地资源的稀缺性和珍贵性! 富贾把土地视为摇钱树,不择手段的从农民手中搜刮土地。 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蛋糕做大! 有了更广袤的土地就不用在这一亩三分地疯狂内卷了,地价便炒不起来,粮价也会趋于稳定。 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这块宝地收入囊中呢? 朱祁镇在脑海中思索起了对策,眼睛一瞥,偶然看到了前些日子兵部尚书邝埜,递上来的奏章。 主要内容是关于军队改制的问题,朱祁镇正头疼呢。 明朝的军制本就格外复杂,明太祖朱元璋主要用的卫所制,设五军都督府统辖。 但五军都督府的武官全部由勋贵充任,朱元璋怕军队造反,于是把统兵权和调兵权分开,调兵权给了兵部。 也就是兵部有出兵之令无统兵之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军之权无出兵之令。 只要兵部不发命令,五军都督府就只能老老实实待着,兵部说让你打谁就打谁。 但这个情况在朱棣上台后又有了变化,朱棣把自己靖难的班底组成了京营,也就是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 京营可不是卫所那种闲时种地,战时打仗的军屯,京营都是职业军人。 大明由原本的府军制渐渐转化为募军制。 朱祁镇前些日子又搞出一个武备司,再加上新军和原本的军制也有所差别,军制便愈发复杂。 邝埜这老小子不地道,一看自己搞不定,锅立马就到了朱祁镇手里。 但现在两件麻烦事同时出现,朱祁镇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了对策。 “金英,拟诏。” “是,皇爷。” 金英不敢耽搁,研墨提笔一气呵成,静静等候朱祁镇吩咐。 第60章 开发辽东 “着五军都督府所辖各地卫所悉数迁往辽东,不得延误,各卫所迁徙所需由户部统一划拨。” “五军都督府划归武备司管理,所有卫所全部纳入武备司。主司内卫,剿匪安民。” “让兵部传令各边镇,整军待发,不日入京接受新军训练。” 朱祁镇一口气连下三道圣旨,金英这掌印太监没白当,不多时便拟好圣旨供朱祁镇观阅,朱祁镇检查无误后即刻发出。 本来朱祁镇还在思考这些卫所该如何是好,几十上百万军户裁撤下来影响巨大。 不裁撤留之无用,这些军户说白了就是民兵,与武备司的职能重合。 辽东这块处女地给上百万军户找了一个好去处,辽东荒芜,流寇野人众多,平常百姓开荒困难。 而卫所军户本就以军屯为主,专业对口,加上军户本身就拖家带口的,这一迁便是数百万丁口。 前世建设兵团的效果,朱祁镇可是有目共睹。 辽东如此优渥的自然条件,相信过不了多久,辽东这块肥膏之地的大米便能出现在大明百姓的餐桌上。 大明定都北京,北地的粮食完全不足以供给京城巨大的粮食需求。 年年都要通过运河漕运数百万石粮食北上入京,靡费损耗甚巨。 有了辽东这个大粮仓,粮食问题便不再困扰大明。 朱祁镇越想越满意,如此一来这两个麻烦事都能得到妥善解决。 等这三道圣旨落实,军制将更加简明。大明将只有两个暴力机关:兵部和武备司。 兵部统率新军负责对外征伐,抵御外敌入侵。 武备司统率武备军,负责内卫,保境安民。 把以前亢杂的军制全部收拢起来,也避免了相互扯皮。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至关重要。 古今中外,为了保证军队忠诚度和战斗力,都会把练兵和统兵权分开。 也就是后世东方的政委,西方的督战队,军士长之流,作用大同小异。 一个军队的军事主官,必须配一个管理日常训练和思想建设的副官。 两者相互牵制,才能保证军队的忠诚,不会沦为某个将领的私军。 明朝主要用太监充作监军,设守备太监之职,监管军队。 因为太监只能依靠皇帝,忠诚度没啥问题。 但没把了,缺乏勇武之气,贪恋钱财,战事一起,往往对主将掣肘太大。 土木堡之变前的阳和之战,就是守备太监郭敬收了瓦剌好处,从中作梗,致使明军大败。 朱祁镇一念至此,准备去看看他培养的军队政治建设人才怎么样了。 “移驾京郊校场。” 自从朱勇带着大军走后,京郊校场就彻底空了下来。 京城何其大,余下的一万新军还兼着京营的卫戍工作,最近忙的脚不沾地。 从外面看,整个京营寂静无声,颇有人走茶凉的凄凉感。 朱祁镇这些日子没少来,轻车熟路的在锦衣卫的护卫下,七拐八拐进了校场西侧的一处别院。 其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大明陆军军官学院” 众人还未走进,便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朱祁镇挥了挥手,止住了锦衣卫的身形,带着金英在走廊里挨个房间巡视,颇有种教导主任的感觉。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身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壮志饮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房间内,一张张十七八岁的面孔在大声朗诵着诗词,讲台上的老者时不时注解一二。 看到这一幕,朱祁镇一时有些愣神,这一幕让他有种回到前世学校的不真实感。 “皇爷,皇爷?” 金英见朱祁镇突然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房间内朗诵的学子,有些慌了神,连忙呼唤起来。 朱祁镇听到呼唤,没有回答,反而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往事越千年” 朱祁镇这一开口,房间里的学子们听见了动静。 寻声一看,顿时惊的屋内众人鸡飞狗跳,跪伏在地。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山呼万岁声中,朱祁镇踱步进了教室。 “都起来吧。” “谢陛下!” 朱祁镇放眼望去,只见教室里满满当当坐着六七十学子,朱祁镇不由疑惑开口: “夫子,朕记得上次来只有四五十学子,如今怎多出二三十人来?” 面对朱祁镇的询问,年过半百的夫子不敢耽搁,连忙解释道: “陛下,这些孩子都是烈士遗孤,听闻可以上学,便央求着入学。草民自作主张便收了他们。”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 这些学子大多是京畿地区的烈士遗孤和良家子。 着手军改时,朱祁镇便让人收拢这些学子入学。 在京城招揽了几个机敏的读书人充作夫子,教这些孩子们读书识字。 他本想找几个名师,但一想到那铺面而来的腐儒味就受不了。 教学内容也并不复杂,主要以忠君爱国的人物事迹,诗词为主。 朱勇练兵很有一套,没出征前也常过来教这些孩子们练兵之法。 现今不过半年的功夫,孩子们便学的有模有样了。 “孩子们,你们的父亲都是英雄,他们用自己的英勇牺牲,扞卫了自己作为军人的荣耀!” “而你们,是英雄的孩子。你们是我大明的希望!” 朱祁镇慷慨激昂的话语,让许多孩子红了眼眶。 朱祁镇让他们明白,原来当兵不是人们常说的,贫苦人家混口饭吃的路子。 参军报国是无比荣耀的一件事,军人的铮铮铁骨,那股英雄气,绝不是那群软骨头可以理解的。 “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教室内,响起学子们的誓言,坚定的话语铿锵有力,冲破云霄。 “好,朕以你们为荣!” 朱祁镇勉励了几句,出了教室继续巡视起来。 现在学院只有几百学子,主要培训的是政治人才。 等过些日子各地边军入京参加新军训练时,挖几个久经战阵的将领来充作讲师。 老兵之所以战力强悍,就是因为经验丰富,上了战场知道怎么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 而这些经验才是最珍贵的东西,远比纸上谈兵重要的多! 第61章 大明国有钱庄 正统十五年,二月十五。 整个大明在朱祁镇运作下焕发出更强劲的生机,从山间乡野抡起膀子修路的汉子,到宫内提笔挥毫的官员,忙的不可开交。 一大早,朱祁镇在宫女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悠闲的用完早膳,才启程去谨身殿。 最近于谦早上终于不来了,朱祁镇难得睡了几个好觉。 当然,朱祁镇也没有真让御前司去拆了于谦的轿子,那属实有损皇家颜面。 税务司的麻烦事儿足够让于谦焦头烂额了。 朱祁镇正感叹偷得浮生半日闲,谨身殿便迎来一位意外来客——蜀王。 眼前的蜀王再也没有前几日离去时的生龙活虎,肥胖的身躯肉眼可见瘪了下来,顶着俩黑眼圈,脸色极差。 “臣拜见陛下圣躬金安。” 朱祁镇忙把蜀王扶了起来,关心道: “王叔脸色怎如此之差?朕闻王叔突发晕厥,忧心不已,正欲派御医为王叔诊断一二。” 蜀王一念至此悲从心来,前几日他以为回到府邸就安生了,但没想到才是灾难的开始。 宗亲差点把他家门槛都踏破,都是来借钱的! 你要娶亲,他要盖房。小辈还能呵斥几句,但其他几个藩王也来凑热闹,大家都是藩王凭什么你富? 几日下来,差点把他蜀王当成地主老财给瓜分了。 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朱祁镇这躲,总不能追到宫里来吧? 言罢,蜀王还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宗亲才松了口气。 听着蜀王的控诉,朱祁镇不由莞尔。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古来有之。 这事他也起了推动作用,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蜀王卖皇产得了好处,亲族之间相互接济无可厚非嘛。 “王叔莫要惊慌,要实在难熬可来宫中小住几日。” “谢陛下。” 听到朱祁镇的宽慰,蜀王脸色才好看了些许,终于能过几日安生日子了。 “王叔还是要保重身体,朕这本来有个差事想让王叔挑大梁,如今看来只能另择人选了。” 朱祁镇看着蜀王憔悴的身形感慨一声。 蜀王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他最近算是体会了什么是从天堂到地狱。 那群宗亲简直是土匪啊!官府根本不敢插手,几日功夫蜀王赚来的两百万两白银便已经花的七七八八。 以朱祁镇的大手笔,要是再来一次肯定能把借出去的赚回来。 一念至此,蜀王不再犹豫,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陛下放心,臣的身体没问题。只要陛下吩咐,臣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朱祁镇闻言眼底浮现一抹笑意,这是赚快钱赚上瘾了。 “王叔,朕欲办一家钱庄,不知王叔可愿担这个大梁? 蜀王闻言顿时心中一紧,政府插手钱币的事太过敏感。 因为这往往就意味着皇帝要举起镰刀噶韭菜了。 毕竟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就是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在洪武朝发行的大明宝钞这会还在村头厕所当厕纸呢。 大明建国后铜料稀缺,政府没充足的铜料铸铜钱,就想发行纸币代替。 你说你发就发吧,纸币的用料还极为粗糙,很容易被仿制。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丫光发不收啊,发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大明宝钞可以当铜钱用,老百姓刚开始也觉得十分便利,但交税的时候傻了眼,只收真金白银! 也就是说这玩意在朝廷手里是钱,在老百姓手里就成了废纸。 妥妥把百姓当大冤种呢! 大明宝钞没流通多久便被彻底废弃不用,朝廷的名声也跟着坏了。 但要是接了这活朱祁镇给的肯定不少,蜀王顿时陷入天人交战。 朱祁镇看出了蜀王心中所想: “王叔不必担心,这次只办钱庄,不发行纸币。且朕给你五千万两白银做保,王叔以为如何?” “不发纸币?” 蜀王闻言一愣,要是不发纸币的话办钱庄的意义何在? 陛下难道要赚息钱?也不应该啊,税收随便调一调,转瞬就能收上来一座银山,何必费劲吧啦的搞钱庄? “不错,不发纸币。钱庄只发银票,朕会让户部颁一道旨意,银票与银两通行,凡持有银票可在任意钱庄兑换等量白银。” 这是朱祁镇再三考虑后的决定,银行是肯定要办的,趁如今手里足有五千万两现银本钱,先把银行的雏形立起来。 之所以用银票不用宝钞,是因为现在民间属实不待见官府发行的纸币。 但发银票情况会好很多,宝钞对标的是铜钱,银票对标的是银锭。 通过卖皇产,一波至少收了民间近半的白银!这是朱祁镇的底气! 朱祁镇一次性收了这么多白银,民间肯定会出现白银短缺,银价上涨的情况,办钱庄不仅能缓解银两短缺的问题,也能趁机推广银票。 其实老百姓对纸币的需求不大,因为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一千文铜钱合一贯,一贯钱才兑一两银子。 普通百姓一年到头拢共连一块银锭都赚不到,不存在流通不便的问题。 对纸币银票需求最大的反而是各个商贾,交易起来动辄成千上万两白银,交易起来极为不便。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银票价值高,发行数量没那么多,容易做防伪工作。 宝钞那种纸币,根本不值得投入大价钱防伪,不然纸币制作成本都赶上本身价值了。 朱祁镇的钱庄有五千万两白银做背书,别的不说,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出现兑不出银两的情况。 朱祁镇一番解释,蜀王也明白了朱祁镇的意思,咬了咬牙,应了下来。 有钱不赚王八蛋嘛,先干着再说。 朱祁镇见状很是满意,招来户部尚书挑了一些干吏用来组建钱庄的班子。 毕竟钱庄想转起来靠蜀王肯定是不行的,可这个职位委以他人朱祁镇更不放心。 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谁看了不心动? 是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利益,朱祁镇不希望钱庄沦为别人牟利的工具。 以后钱庄要是开了借贷业务,给谁借不给谁借都是麻烦事,蜀王好歹是皇族,没有那么多利益纠葛。 最多就是自己贪点,这更好解决,让锦衣卫盯着点就行,蜀王虽然爱钱,但更爱命! 第62章 也先的决定 朝鲜,南部密林 初春的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格外舒坦,但兀良卫首领却没有心思享受。 瓦剌不除,就如在他心中扎了一根刺,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更让他烦躁的是,也不知远在家乡的妻儿是否平安。 无论是大破瓦剌后筑京观,还是兵不血刃饿死数万草原部众,再到让他屠灭建州女真全族。 这无不体现出这位年轻的大明皇帝,绝对是一个铁血帝王! 短短半年时间,整个草原在他的雷霆手段下,从数十万之众到如今不足十万人! 再这样下去,整个草原的部族都快要灭族了! 但如今兀良卫已是骑虎难下,选择归附大明,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兀良卫首领只希望快速解决掉瓦剌,率部返回。 他们已经在山林里溜达了几个月了,别说瓦剌士兵的影子,连根瓦剌毛都没看到,整天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他妈的,把李珦派的那老货带上来!” 兀良卫首领窝了一肚子气火!毫不忌讳的直呼朝鲜国主的姓名。 他真的好悔!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会同意李珦的提议,让朝鲜配合剿灭瓦剌。 天真的兀良卫首领本想着当地人熟悉地形,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提着也先的头回去。 朝鲜也很配合,发布了全国通缉令,鼓励民众检举瓦剌踪迹,还派了个向导。 结果好家伙,通缉令一发,通没通缉到瓦剌残部不说,兀良卫的人马倒是受损严重。 因为兀良卫与瓦剌样貌相近,服饰只有细微区别。 兀良卫健儿经常被当地人误以为是犯下累累血债的瓦剌士兵。 这些土着不由分说就要上来拼命,冷不丁捅伤数个瓦剌士兵。 兀良卫首领已经快要按耐不住杀心了,要不是顾忌大明留下的驻军,早下令把这些土着全屠了! 不多时,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被士卒推搡着进了大帐。 帐内的朵颜大汗性急,一个猛踹便把老者踹翻在地。 “你这老货,莫不是瓦剌安插的细作?朝鲜巴掌大的地方,两个月还找不到人?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言罢,朵颜大汗猛然拔出佩刀就要动手,骇的老者面色剧变,连忙求饶起来。 “大汗饶命,大汗饶命啊!” “非是老朽不尽心,实乃朝鲜山高林密,毒虫鸟兽众多。道路崎岖,大军难以通行,实在是耗时费力啊!” 听着老者的求饶,兀良卫首领更是心中火起,眼中露出杀机。 虽然你这老家伙说的不错,但找你这向导来是吃干饭的? 既然找你来一点用没有,不如一刀砍了喂狗算了。 就在朵颜大汗弯刀快要落下时,营帐突然被掀开,传令兵匆匆禀报: “大汗,前方密林好似有瓦剌活动的踪迹!” “什么?” 兀良卫首领猛然起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简直难以置信! 苦苦追寻两个月时间,终于有了点眉目! “速探!把探马全部撒出去!” 言罢,兀良卫首领迈步便出了大帐,他要亲自确认消息的真伪! 兀良卫驻地往南十里密林中,几个瓦剌士兵在密林中穿行。 行进一段距离后,为首的瓦剌士兵开口道: “慢些,别让尾巴跟丢了。” 几人闻言放慢了脚步,等到身后草木颤动,才继续前进。 这个小队是也先精挑细选的精锐,主要负责侦查刺探。 加上对这片地形分外熟悉,身后数量众多的兀良卫探马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瓦剌小队就这样不紧不慢的一直把兀良卫的探马吊在身后,往事先规划好的地方行进。 另一边,一处山坳上,也先带着数千瓦剌士兵潜伏在此。 如今的也先再也没有当初一统草原时的英姿勃发,长时间在山林中逃窜,早已让他们蓬头垢面,臭不可闻。 在也先得知明军拉出几十门大炮轰击开城时,他便知道大势已去。 如此沉重的大炮,明军能一下子拉出几十门,说明这次来的明军数量绝对不少!明军是奔着斩草除根来的! 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卖了在开城坚守的万户,直接率苏勒图部遁入山林。 一路上靠烧杀劫掠村庄饥一顿饱一顿的踏上亡命之旅。 路上抓了几个山中猎户充作向导,东躲西藏到今日。 经过几个月的逃往,也先才打探到一直咬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居然是兀良卫这厮! 这可差点没给也先鼻子气歪,你说明军追也就罢了,他承认明军的装备装备就算指挥官是头猪,都不一定打得过。 没办法,人家就是豪,氪金玩家,完全用国力碾压。 那你说你个兀良卫追什么劲?几年前还被瓦剌按在地上摩擦,新认个爹就这么膨胀的吗? 也先一念至此,打定主意要狠狠修理一下这群叛徒。 “咕~咕~” 不多时,远处的山林中响起了富有节奏的鸟叫。 也先一听就知道是先前的瓦剌小队得手了,眼中不由露出一抹狠厉。 “告诉儿郎们,一会给我狠狠的招呼这群叛徒!” 身后的瓦剌士兵眼中也是怒火中烧,几个月下来他们已经和野人无异了。 身处荒野,就连有心叛逃都做不到。 可谓上天无路,遁地无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群兀良卫! 不是这群叛徒,他们这会还在广袤的草原上恣意奔驰!怎会沦落至此? 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身着兀良卫服饰的士兵探出头来。 也先没有急着动手,一个,两个,不一会足足有数百兀良卫探子从林中冒头。 他们寻着瓦剌小队故意留下的线索,快步追踪而来。 在密林的掩护下,兀良卫探子并没有发现潜藏的也先众人,直到两者距离不足十米,也先暴起发难: “杀!杀光这群叛徒!” 也先一声呼喝,身后瓦剌众人闻声暴起,把手中的弯刀狠狠攮入兀良卫探子的身躯。 数千瓦剌士兵犹如野人般咆哮着冲入兀良卫军中,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野兽。 人数本就不占优势的兀良卫探子顿时大惊失色,眼前这些野人一样的东西居然是瓦剌兵? 不待他们仔细思索,转瞬功夫只有几百人的瓦剌探子便死伤惨重。 瓦剌士兵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怨气全部发泄到了这数百人的探子身上。 仅仅一刻钟,瓦剌便全歼了这支数百人的兀良卫士兵。 小小的山坳布满了残缺不全的身体,数日的逃往让瓦剌士兵早已饿成皮包骨,竟有几个瓦剌兵忍受不住饥饿啃食起了兀良卫探子的尸体。 也先见状挥了挥手,身旁几个亲兵立马把几人斩杀。 人相食这种情况一定要制止,不然用不了多久军队就散了。 “国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到部下的询问,也先不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国师?他算哪门子国师? 偌大的草原被他败光,兀良卫精锐被他败光,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有何脸面敢称国师? 强烈的羞愧让也先每每思之,恨不得当场自刎谢罪! 但他不能,他身后是瓦剌部仅存的力量。 他一死,瓦剌部就完了。 也先睁开眼看到饿的面黄肌瘦的瓦剌部众,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来。 这是他围困汉城时日本的倭国使馆送来的,言名让他与日本联合,瓜分辽东。 让他与倭寇合作?也先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还不屑于这种低劣的民族合作! 可天算不如人算,当时弃如敝履的东西如今竟成了救命的稻草。 也先清楚,要是再这样逃往,儿郎们挺不了多久了。 一念至此,也先下定了决心,只有活着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告诉儿郎们,去釜山!” 第63章 严刑峻法 “噼里啪啦~” 今天一早,前些日子刚热闹完的归云阁,门前鞭炮声就没有停过。 在归云阁用膳的客人都被吵的心烦意乱。 “小二,前些日子归云阁不是刚办了拍卖会,今儿这又出了什么喜事?” 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揉着发胀的耳朵,开口问道。 自从这归云阁办了拍卖会,名气更上一层楼,这几日生意分外红火。 “嗨,这位客官说笑了,归云阁哪能有这福分呐。这不是对面开了家钱庄,委实气派,听说是王爷开的,放了一早上鞭炮了。” 小二不敢含糊,连忙解释起来,归云阁可不背着黑锅。 一早上下来他都快被吵聋了。 中年男子闻言顿时停下了筷子,王爷办钱庄?这不说笑呢! 就不说那几个酒囊饭袋能不能摸清商场里面的弯弯绕绕,就大明便不允许宗室从商! 这小二明显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啊! “王爷办钱庄?小二,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敢诓我,你过来跟我说个清楚!” 眼见中年男人发火,小二不敢耽搁,连声解释道: “这位爷,我哪敢诓您呐!您是不是出远门才回来?王爷开钱庄算什么新鲜事啊?” “年后当今圣上颁了律令,允许宗室入仕从商。前几日还有几个皇室宗亲要来归云阁帮工呢,掌柜的怕惹出事来,没敢要。” 听到小二的解释,中年男子顿时惊的目瞪口呆,短短两个月京城变化这么大的吗? 中年男子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细细询问起来。 这一问更是被惊的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往这钱庄存钱不但不收保费还给息钱?” 中年男子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钱庄吗?这是慈善局吧? 要知道银两保管起来费时费力,不但十分麻烦,而且还有被抢劫的风险。 人家钱庄也不能白忙活吧?所以明代往钱庄存钱会收取保费,相当于管理费。 “千真万确啊,这位客官,您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 中年男子快步出了归云阁,转身就进了对面新开的钱庄要一探究竟。 “大明钱庄?!” 看到钱庄鎏金的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中年男子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钱庄铁定有问题! 指不定又是朝廷闹得幺蛾子!又想借机搜刮民脂民膏了。 前些年朝廷的大明宝钞不知道害的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忽悠百姓把钱都换成宝钞,结果收税又要现银,百姓手里的宝钞完全就是废纸,擦屁股都嫌硌。 现在又玩一这套,空手套白狼这一套属实被朝廷玩明白了。 但就在中年男子愣神的功夫,身侧进出钱庄的百姓富贾倒是不少。 中年男子承认这一幕属实给他整懵了。 “难道这些人都是傻子?” 带着疑惑,中年男子迈步进入了钱庄。 整座钱庄内部装修十分考究,规模极大,光办理的窗口就有十余个。 中年男子还在观察,恰巧这会身旁的窗口空闲了下来,中年男子顺势坐了上去。 “客官,想要办点什么?” 中年男子刚坐下,柜台后面的账房先生便出声询问道。 “……存银子。” 半个时辰之后,大明钱庄外,一个中年男子被轰了出来。 这瘪犊子不知道哪来的,手里拿着十两银子存进去后还不满足,立马又取了出来,又跑去换银票的地方凑热闹。 就十两银子,换成银票又换回来,来来回回的折腾,账房先生实在忍无可忍,直接让驻守的衙役给轰了出去。 但此刻的中年男子却毫不在意,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手里的银票,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手中的银票以靛蓝为主色调,鲜红的印章拓印在精美的花纹上格外显眼,银票中央印着十两的字样。 凭此票,立刻就可以兑换十两现银! 中年男子怎么也不敢相信朝廷转性了,居然真的是为民谋利。 “小子,别在这找事啊,看见匾上这四个字没?这可是当今圣上亲笔题写,再不走小心有牢狱之灾!” 几个衙役是官府派来维持治安的,看到中年男子疯疯癫癫的样子,出声警告道。 “当今圣上?” 中年男子听到衙役的话睁大了眼睛,这下他有些相信钱庄的真实性了! 因为当今圣上,现在哪个百姓不称一声明君? 御驾亲征,大破瓦剌。编练新军,厚恤阵亡将士家属,这一件件事情让朱祁镇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 锦衣卫监管力度的加强,官员密奏系统的建立,这两件事直接导致吏治为之一清。 庸政怠政懒政的现象肉眼可见的减少! 官员们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拖下水,冤假错案少了不少。 十年苦读才得此混的一官半职,他们是贪,但和丢了乌纱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百姓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县老爷怎么突然说话温和了起来,不再动不动就要打板子。 办案也没有以前一样毫不顾忌的包庇富贾乡绅,更加公正起来。 老百姓可不是傻子,他们自然清楚不可能是官府一夜之间转了性,只可能有人用手段威胁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强行按住自己的贪念。 有这种能耐的天下只此一人,那就是当今圣上! 而与此同时,紫荆城内的朱祁镇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状况。 他现在正在被内阁几位阁老联名上荐。 缘由只有一个,官员们希望可以施仁政,免除严刑峻法。 “陛下,自太祖皇帝起,施法甚严,天下百官整日战战兢兢,颤栗不止。仁宣两朝施仁政,天下官员无不感恩功德,遂吏治清明,陛下万不可再兴严刑峻制啊。” 曹鼐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第64章 百官苦总好过百姓苦 朱祁镇闻言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奏章。 其中大多数官员都是和曹鼐一个意思,因为朱祁镇这段时间的表现颇有种洪武朝的感觉。 大肆扩招锦衣卫监察百官,对渎职官员毫不手软革职罢官,大力打击贪腐。 这些在朱祁镇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已经让官员们颇有胆寒之意。 洪武朝杀的贪官人头滚滚,但凡有点苗头,都让官员们闻之色变。 古往今来,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只要入仕为官,就和普通的平头百姓完全不一样了! 身份发生了质的变化,由被统治者变成了统治阶级的一员,成了自己人。 所以古代很少有洪武朝这般对官员极为严苛的,所谓刑不上大夫,皇帝对官员这种特权阶级是比较宽容的。 庸政懒政怠政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叫事,这种连处罚都够不着,最多升迁多熬几年。 哪怕犯了错,惹得皇上不喜,最多也就是贬官,很少下狱甚至杀头。 除非触犯了私通敌国,谋反罪这种十恶不赦情况,大多数情况没有性命之忧。 朱祁镇合起手里的奏章,淡淡开口: “所以,你们是觉得太爷爷做错了?” 朱祁镇话落,曹鼐立马吓得面如土色,跪伏在地: “臣绝无此意,陛下。” 朱祁镇并没有抓住不放,而是开口道: “阁老们是不是要说乱世用重典,如今天下承平,海晏河清,朕当施以仁政,否则日久下来百姓苦不堪言,必生民变?” 朱祁镇说完淡淡看着曹鼐,曹鼐在朱祁镇的威势下早已吓得冷汗直流,语无伦次。 朱祁镇转头看向于谦和张益二人: “你们说呢?” 于谦和张益闻言躬身道: “臣等附议!” 朱祁镇闻言眯起了眼睛,于谦也唱反调?顿时火起: “纯属无稽之谈,自朕登基以来,大破外敌,免征徭役,征召民夫按月给银,百姓无不颂功扬德,何来严刑峻法?” “朕只加重了官员贪腐和渎职的惩罚,怎么?卿等是觉得朕碍着了你等发财不成?” 朱祁镇声音冰冷,蕴含杀机,于谦和张益吓得连声解释: “陛下,臣等绝无此意!” 朱祁镇真的被内阁的举动惹恼了,真以为你们仨当个百官之首还无法无天了? 居然给贪官发声,这是朕的内阁还是贪官的? “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朱祁镇话落,几个侍卫就要拖着仨人下去受刑。 曹鼐顿时脸色剧变,要知道他本来就年事已高,这二十板子怕是要命! “陛下,饶命啊陛下!” 朱祁镇看了曹鼐颤颤巍巍的身体,叹了口气,罢了,这老小子也没少办实事,还背了不少黑锅。 “罢了,每人罚俸半年,此事休要再提!” 朱祁镇话落,几个小太监很有眼色的架着几位阁老往外走。 但被拖走的三人非但没有露出罚俸的难过,反而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祁镇不由复盘起了整个过程,内阁职责,收集百官政见,帮助皇帝决策。 也就是说这是百官的意思? 朱祁镇一念至此,顿时拨云见日,知晓了其中原委,感叹一声: “官场可真不好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势力。 从古至今,官场都是派系林立,内阁现在是最高的行政机构,取代了丞相。 今天内阁之所以冒着朱祁镇发火的风险谏言,怕是做给下面那些官员看的。 都是利益使然,这个问题古今难解。 在这一方面,朱祁镇甚至觉得帝制是做的最好的。 古往今来,但凡是盛世,有且只有两个原因,那就是要有一个有能力的皇帝,再者就是皇帝活的长一些。 帝制赋予了皇帝无比的权利,只要皇帝想作为,那就一定能让民众受益。 这个方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好皇帝凤毛麟角,遇到庸主则极易造成国朝动荡。 比如前身的土木堡之战,直接打断了明朝的国运。 但如果没有皇帝,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得到有效解决。 有皇帝存在,皇帝,官员,百姓三者相互制衡。 皇帝颁布的政令说白了就是为百姓服务,百姓为官员服务,官员为皇帝服务。 没有皇帝则只剩官员和百姓,官员作为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会为百姓发声呢? 整个社会便不可避免的陷入贪腐糜烂的怪圈,官员联合起来盘剥百姓。 总不能指望自己监察自己吧?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一念至此,朱祁镇更加坚定了打击贪腐的决心。 百官苦,总好过百姓苦。 “皇爷,工部尚书江渊求见。” 金英小心翼翼开口。 江渊?他不在大同到京城一线抡大锤?怎么回京了? “宣。” 朱祁镇话落不久,一个黑瘦的身影从殿外迈步走了进来。 “臣江渊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 朱祁镇看着眼前的身影一时难以接受,脸色焌黑,一张嘴呲出两排白牙。 朱祁镇瞬间打了个寒颤,这就是工程人吗?幸好当年没报土木专业。 江渊不知道朱祁镇的想法,满脸兴奋的开口: “陛下,京城大同一线水泥路再有月余就可修葺完成了!” “这么快?” 朱祁镇闻言也是一喜,这速度超出了他的估计。 “不错,北京大同一线原有道路便很是平直,不需要改道,只要在原有基础上拓宽就可。臣召集了二十万民夫,为了保证按时完成水泥路的修建,臣让每二百人为一小队,负责一里水泥路的修建。二万人为一大队,负责一百里道路的修建。” “北京到大同一线七百里,所有道路共同开工。臣告诉他们,前一半修完的队伍可以获得后一半修完队伍的一半薪酬作为奖励。百姓们干劲十足,日夜不休。十四万人修路,六万人运物资,所以速度如此之快!” 朱祁镇听完不由睁大了眼睛,什么玩意,这不是绩效吗? 朱祁镇觉得他还是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大明居然也玩绩效这一套。 不过不得不说效果斐然啊,两三个月就修好这么长的路,在现在大明的生产条件来说简直是奇迹! 第65章 绩效 “做得好,告诉他们,先干完的队伍每人额外赏银一两。还有民夫月银要亲自发到他们手里,让朕发现谁敢在这事上面伸手,别怪我拿他打生桩!” 朱祁镇冷声开口警告。 绩效这种方法确实可以激起民夫的建造热情,不过更重要的是朝廷必须言出必行。 民夫玩命的干,月钱要是不到位,便会激起民愤。 江渊闻言不由打了个哆嗦,他虽然在外面修路,当今陛下的铁血手段还是有所耳闻。 “是,陛下,臣亲自去办。” “去吧。” 朱祁镇挥了挥手示意江渊赶紧去吧,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水泥路通车的时候了。 这江渊,还有月余修好,跑回来做什么? 朱祁镇的手势,江渊和没看到一样,不为所动,杵在原地。 “爱卿还有事?” 朱祁镇不由疑惑道。 “陛下,修路银两有些不足……” 江渊脸色涨红,吞吞吐吐的开口。 “什么?” 朱祁镇顿时脸色一沉,当时你老小子给我说修三条路一共花两三百万两,平均一条路百万两白银就够了。 开工前朱祁镇直接让户部给江渊批了一百万两,大同到北京还是最短的一条路,你这会修半拉给我说没钱了?怪不得跑了回来。 江渊看出了朱祁镇眼神中的怀疑,连声解释道: “陛下,臣绝对一分钱都没有贪墨啊。征集了二十万民夫,一月开销便是十万两,三个月下来三十万两就没了。” “修路所需竹筐榔头也是天文数字,更关键的是那水泥耗费实属惊人!” 江渊也欲哭无泪,他本来想的很好,民夫粮食有官仓调拨,一百万两怎么花都够了,甚至都够修两条路的。 但那水泥,虽说价格不高,但需求量也太惊人了! 一车水泥倒下去也就只能铺一小片水泥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啊。 朱祁镇命令水泥至少铺设半尺厚(十七厘米),光按最低标准铺消耗的水泥都是天文数字。 更别说按朱祁镇的要求,双向四车道,中央还有设隔离,这样下来马路宽度起码在十二米以上。 简直就是无底洞,怎么铺都不够! 朱祁镇也没想到水泥反而成了问题的关键。 但半尺的厚度是绝对不能少的,水泥路面的优点就是硬度大,耐用,不容易出现凹陷。 前提条件是要铺设的足够厚,虽然古代马车重量并不大,但是没有半尺厚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修修补补。 “好了,国库是没钱了,朕给你道手谕,你去找蜀王,让他在大明钱庄给你提一百万两!” 朱祁镇转手就把这个锅扔了出去。 “啊?” 江渊听到朱祁镇开口欲哭无泪,那可是钱庄啊,只能借钱,借了要还的。 而且只发银票,不知道那些商贾认不认。 “陛下,钱庄只能借钱啊……” 朱祁镇瞪了江渊一眼: “借怎么了?修不好路朕饶不了你!” 不多时,江渊失魂落魄的拿着一张朱祁镇给的手谕出了谨身殿。 手谕上特别注明,借款以大同京城一线水泥路作保,借款人是江渊本人。 但江渊清楚,这明明是用他的脑袋作保。 走之前朱祁镇还好心提醒,可以在公路上设收费站,这年头能走远路的只有富商,肯定能有一笔不菲的收益。 江渊心中不由暗骂一声奸商,不过还是默默的把这个方法记在心里,领了钱就修收费站! 不然这外债,江渊领一辈子俸禄都还不清。 大殿内的朱祁镇等江渊离开后,召集来锦衣卫,了解了大明钱庄的情况。 他之所以让江渊去借钱并不是抠搜,本意是加强银票的流通。 开一个工程物资用银票结算的头,以后更有益于银票推广。 朱祁镇简单了解近期大明钱庄经营状况,不由笑了笑。 蜀王这大明钱庄还办的有模有样,有他这个皇帝背书,办理业务的人并不算少。 虽然都是存款的,钱庄还要贴息钱,但也有好处。 银票兑出去的不少,大明钱庄正准备在西安,南京等地设分行。 如此一来大明钱庄的银票流通性便会更强,异地存取的业务对商贾来说诱惑力惊人。 要知道几十万两银子运输都能让商贾愁的一夜白头,不说山野盗贼,光是几十万两银子本身的重量就需要巨量的马车运输。 更别提还要请镖师押镖,光运输一下的耗费就是天文数字。 现在只要带几张轻飘飘的纸,到地方提出来就行了。 这简直是太过方便! 起先蜀王左思右想都不知道朱祁镇为啥要办这个钱庄,朱祁镇稍一点播蜀王便清楚了其中的弯弯道道。 大明钱庄免费提供异地存取业务,随时能取银子还有息钱能拿,理论上来说,大明钱庄好像亏了。 但蜀王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银票的便捷性! 你说谁整天往屋子里屯一屋子银子?这是害怕贼不惦记? 但是银票就不同,轻飘飘一张,随手往鞋子里一塞,谁能找到? 而且随着大明钱庄信誉的上升,银票逐渐会取代银两,成为信用货币! 本来商贾是去外地做生意的时候换银票,到地方提出现银交易。 但慢慢双方都会发现,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商贾甲把银票在大明钱庄换成银子,给商贾乙,从商贾乙那购买物资。商贾乙拿到银子后,又把银子存进去大明钱庄,换成银票,从商贾丙交易。 那不如直接用银票交易来的实在,还没有手续费! 这才是朱祁镇真正做的事情! 只要大明钱庄的信誉不倒,不出几年功夫,银票就会成为硬通货。 届时政府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经济命脉。 各项大型工程,便有足够的银两建设。 五千万大明钱庄的银两本金,最少能撬动几亿银两的杠杆。 朝廷在面对突发经济危机时也能平稳的度过。 有了稳定的财源,国家便不会和明末一样穷困潦倒。 更不要说等大明开拓了海外市场,后世大洋彼岸的灯塔国就是最好的学习对象。 通过大量增发货币噶全世界的韭菜。 世界经济不崩盘,大明的经济就不崩盘。 朱祁镇一念至此,不由生出未来可期之感! 第66章 再下西洋 赤道,烈日当空,一年四季都被灼热的太阳炙烤,海面在太阳的烘烤下升腾起阵阵水汽。 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停靠在苏门答腊岛旧港的码头上,硕大的船身引的无数当地人驻足观看。 威武霸气的宝船让当地人无不感叹大明的强盛! 杨真在码头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唏嘘不已。 他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在宣德八年随三宝太监最后一次出使西洋。 此后宣宗崩,正统皇帝朱祁镇继位,因其年幼,政事由辅政大臣及皇太后孙氏把持。 正统元年,辅政大臣以朱祁镇的名义下令,让南京守备太监王景弘停止采买营造,终止下西洋。 此后数十年便再也没有大明舰队远赴西洋。 正统八年,朱祁镇下令郭琰督造下西洋海船,遣下西洋和番都指挥马云再下西洋重新联络旧港宣慰司、满剌加外府、苏门答剌官厂、察地港抽分所及古里官厂,但因张昭反对作罢。 直到如今,正统十五年,杨真奉朱祁镇的命令,去年八月从大明出发,沿着郑和的航线再走一次,熟悉航路。 他接到命令不敢耽搁,率船队从江苏太仓浏河镇起锚,一路沿途到达中南半岛东南部占婆国,随后至爪哇,旧港。 故地重游本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杨真此刻却是满脸怒气。 这一路的旅程并不顺利,首先距离大明最后一次下西洋已经过去近二十年,许多小国早已被吞并,物是人非了。 旧港便是被吞并的地方之一! 要知道,旧港宣慰司可是明朝官方建立的地方行政机构! 虽然地位不及传统意义上的省级行政区划,更多类似于一种羁縻统治,但是名义上也是大明的领土! 当杨真率船队来到旧港宣慰司,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被气炸! 旧港宣慰司早在永乐年间郑和第一次下西洋便已经设立。 那时郑和第一次下西洋,满载珠宝香料的船队引起海盗陈祖义觊觎,想阴谋抢夺郑和船队的宝物。 当时的旧港地区是三佛齐国统治,三佛齐国的国主施进卿,向郑和告发了陈祖义的阴谋。 在郑和击败陈祖义后向朝廷表功,施进卿被表为旧港宣慰使。 施进卿死后,旧港宣慰使由其女儿,施二姐继承,但明朝放弃下西洋后很快被满者伯夷国吞并。 旧港人口实在太少了,大多都是广东潮州一带的移民。 元末明初时候,中原大陆打的不可开交,为求生计,许多中原移民移居海外。 旧港虽然名义上属地挺大,但真正能统治到的就只有旧港这一小片,也就一个小型城市大小。 面对满者伯夷国这种土生土长的土着国家,没有明朝的支持根本不是对手。 杨真率船队到来后二话不说,直接命令船队把船队开到满者伯夷帝国都城边上,架炮轰城! 满者伯夷帝国一看国都被炸,顿时怒火中烧,派战船接战。 一日激战下来,满者伯夷国的船队被被灭了大半,杨真的船队除了几艘小型开浪船被击沉,两百艘宝船轻微受损。 满者伯夷国虽是海上王国,战船极多,但其造船技术和火炮配置太过逊色了,战船小而不坚,一触即溃。 杨真召集的都是下过西洋的老水手,加上朱祁镇让神机营运送了诸多火炮,可谓船坚炮利。 一战过后,满者伯夷国立马就萎了。 “大人,满者伯夷国使者求见。” 部下的禀报让杨真回过神来,淡淡开口道: “招他进来。” 杨真话落不久,满者伯夷国的使者迈步走进了船队驻地,见到杨真后立刻半跪在地,恭恭敬敬道: “大明藩属,满者伯夷国使臣,叩见大明上使。” 杨真闻言眼中满是冰寒之色,并未作答。 帐内空气压抑到宛如实质,满者伯夷国使者不由冷汗直冒。 仅仅一日功夫,大明就用绝对的实力,让满者伯夷国彻底丧失了对抗的心思,完全是爸爸打儿子。 不知过了多久,杨真才冷声开口: “你还有脸自称大明属国?” 面对杨真的厉声质问,满者伯夷国使者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郑和下西洋后,西洋诸国无不顿首臣服大明的强大。 满者伯夷国也早早臣服为大明藩属,在一众属国中算是朝贡十分积极的。 但那只是面子工程,毕竟大明的船队看着强大,没有碰碰谁知道是不是纸老虎? 看到大明许久没有下西洋,满者伯夷帝国见旧港势弱,就动了歪心思。 现在正主来了被抓包,还被一顿痛扁,使者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但他还是强忍尴尬,开口道: “上使误会了,满者伯夷国永远是大明属国,一片赤诚忠心,天地可鉴。” “旧港一事上使完全是误会,近年上国久未出使西洋,西洋地界海盗猖獗,旧港时常遭到骚扰。” “臣等即为大明属国,为上国保境卫土乃分内之事,故而驻军保护。” 杨真听着满者伯夷国使臣睁眼说瞎话,不由气笑了。 说的真好听啊,驻军保护有直接武力侵占的吗? “哦?如此看来倒是我误会满者伯夷国了?” 杨真面露戏谑道。 满者伯夷国使者仿佛没听到杨真戏谑揶揄的语气,不由连连赞同: “上使明鉴啊,上国威扬四海,西洋诸国无不沐浴上国光辉,心悦诚服,怎会心生异心?” 言罢满者伯夷国使臣重重跪倒在地,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姿态极尽谦卑,语气极尽陈恳,妥妥一副忠贞不二的形象。 与大明打交道多年,西洋诸国最是知道如何与大明交往。 大明以天朝上国自居,对阿谀奉承喜闻乐见,往往拍拍马屁就能赏赐下诸多宝物。 杨真看着这一幕,不由想起了朱祁镇临行前留下的忠告。 “蕞尔小国,不知恩义,畏威而不怀德。” 如今亲眼所见,杨真不由对朱祁镇的真知灼见钦佩不已。 “陛下真天人也!” 以往出使西洋,大明船队都已王者之师自处,与他国也是平等交易。 可用对待君子的方式对待小人,显然是错误的。 第67章 提兵百万,踏平夷国 看着假模假样的满者伯夷国使臣,杨真突然计上心头,一改刚才的态度,恍然大悟道: “看来确实是本使误会了,本使真未想到南洋诸国竟饱受海盗袭扰之苦。” 杨真话落,满者伯夷国使者闻言不由心中一喜,看来传言果然没错,对大明拍拍马屁就能蒙混过关。 于是强忍心中窃喜,眼中还挤出几滴热泪,哽咽道: “上使能明察秋毫,实乃南洋诸国之幸!” “近年来,上国船队久未在南洋巡弋,那海盗更加肆无忌惮,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我国亦常常遭到袭扰,但为保大明国土,仍分兵保护旧港宣慰司,岂料被上使误会,我等真冤枉啊!” 言罢,更是声泪俱下,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冤屈。 杨真见状顿觉恶心,这玩意真会打蛇随棍上啊,还演上瘾了。 南洋这一片最大的海盗不就是你满者伯夷国吗? 还在这装无辜? 好,你想玩,我陪你玩,玩不死你丫的! 一念至此,杨真换上一副痛惜的表情,连忙令人把满者伯夷国使者扶了起来: “如此说来,此真乃我朝之过矣。” “使者勿忧,尔既为我大明藩属,我大明定不会坐视不理!既如此我这就禀明陛下,让我大明水师常驻满者伯夷国,以保藩国无忧!” 杨真大义凛然的开口,一副为小弟做主的好大哥模样。 满者伯夷国使者听到这一副慷慨陈词后,脸上表情顿时十分精彩。 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就玩的海盗勾当,你大明要是驻军了还怎么玩?于是酝酿了一会才讪讪道: “这个,这个倒是不必劳烦上国,我国有战船千余,足以保我国境无虞……” 听到满者伯夷国使者的话语,杨真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使者此言差矣,那海盗如此猖獗,都大胆到敢犯我朝国土,定然凶恶异常。” “彼国水师的实力我也有所了解,与我朝王师相比孱弱异常,定然难以自保,那海盗都敢侵扰我朝,彼国何来自保之力?” 听到杨真情深意切的话语,满者伯夷国使者脸上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 聊天就聊天,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什么叫我国水师的实力孱弱无比? 我满者伯夷帝国船队也曾畅游南洋,南洋诸国哪个见了不顿首拜服? 但杨真也有说这话的资格,满者伯夷国船队与大明宝船相比确实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基本上就是一触即溃! 话说到这,满者伯夷国使者隐隐明白了杨真的算盘,这是要铁了心在他们国家驻军啊! 但驻军是万万不能驻军的,驻了军,他们就彻底成了儿子,以后只能对大明百依百顺。 见到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满者伯夷国使者索性图穷见匕,威胁道: “上使多虑了,我朝水师虽略有不足,但尚有十万军士,足以自保。” 你大明船队厉害是不错,可我们满者伯夷国也不是吃素的! 国中尚有精锐甲兵十万,就你带来这两万水师,要是上了岸还真不够看! 杨真索性也不再伪装,面容冷峻,满含杀意开口: “哦?你等既可以自保,那何来海盗猖獗之事?那旧港之祸,是你等蓄意侵占了?” 不待满者伯夷国使者接话,杨真继续道: “区区十万甲兵也敢逞凶作威?回去告诉你们国主,十日之内献上珍珠珊瑚五千箱,允我大明驻军,同我大明水师同往京师谢罪。” “否则,我禀明陛下,不日便遣兵百万,踏平你满者伯夷国,届时举国上下,鸡犬不留!” 言罢杨真懒得和他废话,大手一挥,左右立马架起使者拖出了营帐,狠狠的摔在帐外。 来找杨真的施二姐正巧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动,快步走入营帐。 看到杨真低头看着文书,跪伏在地小声请示道: “大人,这是旧港宣慰司所有丁口名册,请过目!” “其余府库珍宝悉数被满者伯夷国所略,连名册也被烧毁。” 杨真闻声抬起头,看到来者后,脸色一缓,开口道: “宣慰使不必多礼,旧港蒙此大难,民众能得以存活便已是万幸。此间状况本使定会禀明陛下,不日你与我同返京师,由陛下圣心独裁。” 听到杨真开口,施二娘松了口气,感激道: “多谢上使体谅!” 自从大明船队到来,她一直担心大明会问罪旧港。 虽然旧港人少地微,实力弱小,但终究不是不战而降的借口。 她也曾翻阅父亲带来的典籍,知晓不战而降这种情况为中原王朝所不喜。 自古以来坚守孤城,忠贞不渝的人物,才是天朝上国所赞扬的英雄。 像她这种不战而降的,历来都是被唾弃的对象。 如今听到杨真的话语,施二娘终于松了口气,被陛下问责还算好的,最多治罪于她一人。 要是惹的杨真不喜,天高皇帝远,那旧港怕是又要遭逢劫难。 …… 满者伯夷国,都城 被明军炮火砸碎一角的大殿内,满者伯夷国国主听到使者回禀大发雷霆。 殿中大臣见到国主发怒,全部噤若寒蝉: “什么!居然想要驻军?那我满者伯夷国不就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他搓圆揉扁了吗?这明朝人欺人太甚!” “千真万确国主,那明朝使者蛮横异常,扬言若不遂他心意,不日便要回大明提百万之师踏平我国。还说届时举国上下,鸡犬不留!把臣暴揍一顿后,扔了出来。” 使者指着自己淤青的眼眶哭诉道。 使者凄惨的模样惹得几名武将怒火中烧,这是欺负他们国中无人乎? “欺人太甚!国主,我国还有甲兵十万,臣愿领兵,趁他们上岸休整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不错,国主,届时我等抢夺了他们的宝船,整个南洋便将彻底沦为我国禁腐!” 但国主却仿佛没有武将的豪言,他现在脑海中全是那句提百万之师,踏平满者伯夷国。 “举国上下,鸡犬不留,鸡犬……” 杨真的这句话确实让满者伯夷国国主慌了神,这要换个人说他肯定嗤笑一声,不加理会。 但开口的人是杨真,是大明使者,一个使者出使都要带几百艘宝船,那大部队来个几十万这不是轻轻松松? 第68章 臣服 一念至此,满者伯夷国国主眼底不由泛出一抹恐惧。 前几日的海战,他们国家的船队就和婴儿一样无力,引以为傲的火炮在大明船队面前和烧火棍一样,差距大到让人绝望。 大明既然有这么强大的战舰船队,陆军用脚后跟想都不会太差。 “去,快去派人到苏禄苏丹国一趟,邀他们的使者过来。” 满者伯夷国国王想到苏禄苏丹国前几日派使者去了大明,于是急忙命令道。 他现在迫切想知道现在大明国内的情况! 苏禄苏丹国位于满者伯夷国北方,吕宋岛南部。 因为与大明距离更近,故而联系更加紧密一些。 满者伯夷国自从把手伸到旧港后,害怕事情败露,就没有再派使者前往大明。 南洋虽然地处偏远,但这些年时常派使者出使大明,也知晓大明的大概情况。 大明的北方边境还存在一个政权,时常骚扰大明北境。 要是大明和北方政权争斗不休,便根本无力顾及到他们这偏安一隅之地。 自己都自顾不暇,更妄论遣大军来讨伐了,那大明的恐吓便毫无威力。 没费多少功夫,苏禄苏丹国的使者就被请到了满者伯夷国国都。 苏禄苏丹国虽然不是满者伯夷国的属国,但满者伯夷国自从吞并了旧港,声势大振,俨然一副南洋小霸王的姿态,苏禄苏丹国不愿与其交恶。 苏禄苏丹国使者在被几个军士推搡中,进了残破的大殿。 看着被战火蹂躏过的殿宇,苏禄苏丹国使者心生疑惑。 在这片地界,有谁敢撄这南洋小霸王的锋芒?国都都被炮击了。 “拜见国主大人。” 满者伯夷国国王可不知道使者的心思,急声开口: “且把你知道的大明情况全部细细说来。” 苏禄苏丹国使臣皱了皱眉头,这也太霸道了些,但也不敢反驳,弱国无外交啊。 于是仔细思虑一番,缓缓开口道: “我去岁曾出使大明,奉我苏禄苏丹国国主之命,为大明贺新岁。” “大明皇帝国内并无大变化。对了,使团至京,恰逢大明皇帝出征凯旋,军队极为众多,应有百万之众。看样子应该是大胜,光俘虏就有数千人,场面格外宏大。” “时人都言此战大明歼敌数十万,斩首头颅筑以京观,足有数十丈高,蔚为壮观!” 苏禄苏丹国使者边说边露出震惊又庆幸的表情。 他震惊于大明如日蒸天的国力,但又庆幸他没有与大明为敌,且自己还是藩国,找了个强大靠山。 可苏禄苏丹国使者没注意到,满者伯夷国国主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看来大明远没有表现的那样和善,用人头筑京观,高数十丈? 满者伯夷国国主一想到那个场景都不由打了个寒颤,这等行径简直骇人听闻,太残暴了! 更为关键的是,大明皇帝不久前才亲征归来,还取得大胜! 这就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大明短时间北境不会再出乱子。 有能力腾出手来收拾他们!怪不得这大明使者大放厥词,原来是有恃无恐。 一念至此,大殿内的众人都脸色阴沉,这个消息可不妙。 苏禄苏丹国使者看到众人的表现再结合大殿被炮击,心中不由升起一个荒诞的想法。 这几个愣头青不会想和大明碰一碰吧? 苏禄苏丹国使者越想越有可能,也只有大明敢直接架炮轰击这南洋小霸王了。 苏禄苏丹国使者不由心底暗喜,让你丫狂,现在被削了吧。 还南洋小霸王,被大明打成小王八! 但这个想法他可不敢说出来,不然非得被殿内众人活撕了不可。 感受着大殿内的压抑,为首的武将挺身而出,朗声道: “国主勿忧,百年前强盛一时的元朝也曾派军远征。率战舰千艘,军士数十万。不可一世,最后还不是被我国打的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跑了?” “我满者伯夷国用元朝人的鲜血,来铸成了我国将士的赫赫凶威!现在明朝人要是也想远征,臣等定然让他们重蹈百年前的覆辙,有来无回!” 听着武将的豪言,殿内众人紧张的神经也得以舒缓。 对啊,中原王朝要远征,天高皇帝远,只得走水路。 海面波涛汹涌,能不能过得来还是两说。 “不错,当年元朝不也被我国打的落荒而逃,现在我朝国力远胜往昔,也不惧他大明。” 一旁的文官也附和道。 但与众人松了一口气不同,满者伯夷国国主依旧脸色难看。 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历史! 这群底下官员以为是满者伯夷国打败了大元,实际上那只是胜利者书写的罢了。 真正的王室秘辛清清楚楚的写着,当年满者伯夷国国王克塔拉亚萨,本来依附于元朝。 元朝远渡重洋作战,满者伯夷国最后反戈,这才能大败元朝,统一爪哇。 况且当年元朝的船队,依旧用的是接舷战,说白了依旧是陆战。 双方驾驶船队贴近后,士兵登上敌船,与敌军白刃战,陆军还有用武之地。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明海船直接用大炮炮击,实力有了质的飞跃,这十万陆军一点用处都没有。 想到这里,满者伯夷国国主不再犹豫,开口道: “肃静!” “立刻遣使告诉大明,本王答应他的条件。愿意用珍珠珊瑚五千箱来赔罪,另外开放港口让其驻军。再单独拿五十箱金子给明使,以本王身体抱恙为由,祈求可以不前往大明亲自谢罪。” 听到满者伯夷国国王的的话,惊呆了摩拳擦掌的群臣。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国主,万万不可啊!若我国向大明摇尾乞降,南洋诸国将如何看待我等?” “若让大明驻军,我等数十年的经营将毁于一旦,国主三思啊!” 满者伯夷国国主完全没有理会,他对局势有清晰的认知。 “本王意已决,勿要再劝!” 满者伯夷国国主不敢赌,他不敢赌大明究竟会不会出兵,不敢赌满者伯夷国军队能不能挡住大明的攻势。 这国家终究是他的,国破之后,朝堂衮衮诸公结局尚未可知,他绝对难逃一死! 与其如此不如摇尾乞降,反正旧港本来就是吃进去的,吐出来也不会伤筋动骨。 至于大明驻军,满者伯夷国国主更是毫不在意。 那旧港还是大明的领土呢,也没见有多少驻军啊? 以封建社会的生产力,大明想要长途跋涉,在海外大规模驻军明显是不可能的。 等过些日子,大明国内动荡,驻军自然就撤了。 想通这一点,满者伯夷国国主更是为自己的机智窃喜。 第69章 张老财的心思 眼瞅到了八月秋收,京城的张老财却没闲着,年后新纳的小妾也不宠幸了,家里的田也不顾了。 一门心思的就要去江南地界收棉花去。 “哎呦我说老爷,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那钱庄的钱是那么好借的吗?要是还不上,咱家里几千亩上好水田就可全部抵了去了啊。” 看着紧了紧身上的锦袍就要出门的张老财,可把满身绫罗,体态妖娆的中年美妇急坏了。 她当初嫁给张老财,一不图才,二不图色,只图张老财的万贯家私。 本来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张老财想娶妾,爱娶几个娶几个,她才管不着,有锦衣玉食伺候就行。 但不知道这几天张老财发了什么疯,非要去贩棉花。 现在税也涨了,生意难做,家里几万两银子够他们吃几辈子的,乖乖享福不好吗? 张老财可不知道中年美妇心中所想,披上件外衣,不耐烦道: “娘们家家的懂什么?” “你看看老李,老刘,他们一个运粮,一个开的石灰坊,这几日日进斗金,老爷我还坐得住吗?” 中年美妇还是不死心,继续劝道: “那老爷也开个石灰坊,咱们安安稳稳挣钱,何必要冒险收棉花去呢?卖不出去可就全砸了!” 张老财看了眼这蠢娘们,没有做声。 他能白手起家混到今天,眼界还是有的。 现在人人都知道开石灰坊挣钱,过不了几天大街小巷都是石灰坊,现在入场妥妥成韭菜了。 过些日子石灰产量剧增,肯定恶意竞价,那时候别说挣钱了,裤衩子都要亏掉。 为今之计,只有另门路才是正道,先别人一步看到商机才能捞到钱。 而此次看到的商机便是棉花! 明太祖朱元璋因为是贫苦出身,对百姓的衣食很是在意。 所以下令全国民间有五亩到十亩耕地的农民,必须种桑,麻,棉花各半亩,耕地超过十亩的还要翻倍。 这一政令极大的推广和扩展了棉花的种植,经过百年发展,江南地界已经广泛种植棉花。 农民看到棉花丰厚的利润后,纷纷主动种植,棉花产量大增。 但即便如此,棉衣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的起的,一件棉衣少说二两银子,足抵农民数月收入。 而张老财之所以敢冒险,就是看中了今年广袤的市场! 农民所图,不过衣食而已,朱祁镇下令大修水泥路,征发民夫数十万计。 如今已进入秋天,北方冬季苦寒,那些农夫挣到钱,势必会用来消费。添置衣裳家具,棉衣便是他们的不二选择。 辛辛苦苦一年,给老婆孩子做件棉衣,暖暖和和的过冬,也不枉这一年辛苦不是。 更何况几个月前,全国的卫所全部迁往辽东,辽东那是什么地方?以往流放重犯之地,何止于天寒地冻?吐口唾沫没落地都能结冰。 世居中原的军户,哪能扛得住这种天气?没有棉衣定然难以过冬。 两者结合,张老财敢肯定,今年棉衣肯定大卖! 这才抵上所有家资,还去大明钱庄贷了五万两白银,揣着总共十万两白银要下南京收棉花去! 趁着这会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张老财要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狠狠的捞它一笔! 于是张老财匆忙带上几个家丁充作护卫,张老财义无反顾到位踏上了他的江南发财之旅。 但张老财不知道的是,此刻全国各地看到这个商机的商贾也不在少数。 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更不缺自以为聪明的人。 无数商贾从四面八方而来,云集江南地界的田间地头,争相收购着棉花布匹。 一时间,整个大明的商贾都活络起来,路上满是运送货物的马车。 这动静自然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连夜便把情报送到朱祁镇的手里。 但此刻的朱祁镇没有这心思,他正在谨身殿内面色不善的盯着江渊。 这狗屁倒灶玩意,让他修路去了,不是让他败家去了。 那是用水泥修路吗?那是用银子修路呢! 拢共七百里长的路,你丫能花一百四十万两,怎么着,一里路两千两银子! 朱祁镇看到这个报价人都傻了!两千两银子碾碎了后,银粉都能铺满一里地了。 你说你个工部尚书,怎么说也是正二品大员,读书读到狗脑子里去了?是从小到大没砍过价还是怎么滴? 人家报价多少,你就出多少,还没村头王大妈会砍价,真就朝廷的钱和你无关,随便造呗? 朱祁镇强行摁住自己想刀了江渊的心,沉声开口道: “剩下两条水泥路和三座新城修的怎么样了?” 江渊此刻就像受训的小学生,唯唯诺诺的垂手站在一边,闻言连忙小声道: “回陛下,已经快要竣工了。” 朱祁镇闻言这才怒气稍消,速度这方面确实值得表扬,钱花了总出了成绩,要是还没修好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朱祁镇顿了顿,叮嘱道: “采买物资长点脑子,如今遍地石灰坊,不愁买不到原料。朕让张益给你派员户部干吏辅助,以后采买物资你就别管了。” 江渊忙不迭地点头,他已经感受到朱祁镇眼神中那犹如实质的杀意。 不过确实是他的责任,江渊自从接了这活之后,忙的不可开交,三条路加三个城,朱祁镇让一年修好,这工程量真不小。 江渊无奈,只能天天在工地转悠,物资单来了他看也不看就大手一挥签了字。 白花花的银子就出去了,他以为没人敢诓官府,但他低估了商人的贪念。 “滚吧,钱花了,路修不好朕就拿你当桥墩!” 朱祁镇呵斥道,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没了,他气的肝疼。 江渊闻言感觉如蒙大赦,匆忙放下手里的奏报,快步躬身从谨身殿退了出去。 金英感受到了朱祁镇的怒火,踏着小碎步把江渊的奏报放到朱祁镇御案前,随后安安静静的站在朱祁镇身后,待朱祁镇怒气平缓之后才小声开口: “陛下,蜀王殿下求见!” 蜀王?朱祁镇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恢复了以往的威仪,淡淡开口道: “让王叔进来吧。” 第70章 暗访税务司 随着朱祁镇话落,蜀王扭着肥硕的身躯踏进了大殿,身上一圈圈肥肉肉眼可见的随着步伐抖动。 没走两步就气喘吁吁,喘着粗气跪倒在地道: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祁镇看着蜀王圆润了一圈的身体,费力的跪拜,顿时无奈开口: “起来吧,王叔以后站着问安就行。” 朱祁镇真怕这跪拜下来,一个大喘气给蜀王送走了。 蜀王闻言顿时面露感激,费力的起身谢恩,金英忙让门口的俩小太监一左一右搀扶起来。 “多谢,多谢陛下恩典。” 朱祁镇见状摇了摇头,开口道: “朕本以为王叔这些日子掌管大明钱庄应该会消瘦不少,看来王叔过的倒是自在。” 蜀王听到朱祁镇开口,尴尬笑了笑。 他原本也以为这不是好差事,还想推脱来着,没想到真干起来,这差事还舒服的紧! 蜀王就算不敢贪墨,更不敢以公谋私,但就是这样巴结他的人也数不胜数! 每天不等散工,外面就停满马车候着,请他吃饭。 去的最次也是京城数得上号的馆子,属实潇洒。 朱祁镇看着蜀王的样子叹了口气,蜀王的事,锦衣卫有禀报,只要不贪墨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儿王叔不在钱庄打理,怎么有空来找朕?” 听到朱祁镇发问,蜀王才想起来来找朱祁镇的目的,连忙回道: “陛下,臣这次来是有要事,近日以来,许多富贾都来大明钱庄借款,臣觉得事有蹊跷,打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很多富贾想借着朝廷修路赚一笔!” 蜀王化身忠实的狗腿子,他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的来给朱祁镇禀报。 “继续说” 朱祁镇看了蜀王一眼,开口道。 “据臣所知,五成以上富贾借钱开办石灰坊,剩下的大都南下去贩了棉花!” “陛下,许多小富贾都借着石灰产业发了财,那棉花便是下一个石灰啊!朝廷何不发令,将这两个产业收为公有,那岂不日进斗金?” 朱祁镇闻言笑了笑,这蜀王倒是有点商业头脑,也心向朝廷。 但眼界还是太狭隘,收归公有是不错,那天下千千万万的产业都赚钱,都要收归国有吗? 这样做不但不会促进整个社会的繁荣,反而会让社会停滞不前。 商贾虽奸滑好利,但于国而又能促进经济发展,是把双刃剑。 至于能不能用好,便全在于谦所管的税务司了。 “王叔,收归公办,确实短期有利可图。可若长此以往,与民争利,岂有商贾愿以贸易?与国反而不利。” “身为朝廷,只需做好两件事便好。一是核定物价,给货物规定一个售卖价格区间,防止商贾哄抬物价以伤百姓。二是贯通税法,不让商贾借机逃税漏税。” “商场如战场,定然有赚有赔,朝廷只要做好赌局,让商人们去博弈,朝廷收税就足以赚的盆满钵满了。” 蜀王闻言露出恍然的神色,顿了顿继续开口问道: “那陛下,若他们来借贷臣还给他们借吗?” 朱祁镇想了想,开口吩咐道: “借,当然借。但要核查清楚商贾的财产,要保证足以偿还。” “臣明白了。” 蜀王翁声应道,随后朱祁镇又问了宗室的情况。 “宗室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蜀王听到朱祁镇聊起宗室,顿时心中一紧。 “回陛下,还好,还好。许多亲族开办了石灰坊,倒是挺滋润。” 朱祁镇笑着笑了摇头,就凭那些酒囊饭袋会做生意? 应该是蜀王借着职务点播了一二,加上官员们看在皇室的面子上收购的。 不过朱祁镇也没有拆穿,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古往今来也没有好的办法解决。 只要不违规,收商贾的货是收,收宗亲的也是收,没有差别。 宗室现在除了披着一层皇室的皮,基本上和百姓没差别。 虽然有爵位,有职无权有什么用?掀不起浪花。 朱祁镇想了想,还是吩咐道: “那便好,宗室这方面王叔多顾着点,毕竟都是亲族,有些生活拮据的,冬天送身棉服。” 蜀王闻言松了口气,感动道: “陛下真乃仁义之君,臣一定办好。” 朱祁镇心中苦笑,仁义吗?怕是宗亲都快把他脊梁骨戳断了。 太爷爷那会高官厚禄,藩王诞辰各地官员都要贺寿,混到如今都要与商贾争利,何来仁义? 但朱祁镇并不不后悔,所谓无功不受禄,纵容他们趴在整个国家身上吸血,那断然不可能。 宁背一世骂名,也要于国,于民有所交代。 又闲聊了一会,蜀王便离开了,他主要就是过来和朱祁镇汇报一下自己得到的消息,钱庄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 “走,朕要去税务司看看。” 朱祁镇吩咐道,蜀王的话倒给他提了个醒,也不知道于谦税务司办的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汇报距今快月余了,于谦直接一门心思扑在税务司,也不见人影。 不多时,朱祁镇就带着几个锦衣卫穿着便服出了宫门。 他这次想微服私访,顺路检验一下于谦的才能到底如何。 税务司就开在大明银行隔壁一条街,都处在内城繁华之处。 税务司门头倒是比大明银行还大,进进出出的商贾多不胜数,朱祁镇一行人很快就看到了税务司的招牌。 牌匾倒是低调,红底黑墨上书税务司三个字。 左右两边悬挂:“依法纳税利国利民之事,秉公执法守正权之本。” 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颇显官府威严,朱祁镇见状不由感叹: “这于谦倒是会装点门面,进去看看。” 朱祁镇众人阔步进了大堂,入目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古代可比不得现代,没有电子产品辅助,税务只能靠人工来办。 每个窗口都排满了长队,全部都是等着交税的商贾。 朱祁镇见这一幕不由频频点头,征税这种事情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皆很难推行。 商贾们想尽办法偷税漏税,于谦能让商贾们乖乖交税,还是主动来交,属实有两把刷子。 朱祁镇在大堂内转了一圈,对税务司基本了解一下,便准备去看看于谦: “通报一声,朕……,我找于大人。” 小厮见朱祁镇身着白玉锦袍,气宇轩昂。身后几个大汉孔武有力,眼神锐利,猜晓估计是某个富家少爷,不敢耽搁连忙跑去禀报。 不多时,楼上便传来于谦的斥责: “什么公子少爷,不见,本官乃朝廷命官,没空和这群乌合之众耽误功夫!” 第71章 印花税 朱祁镇闻言直接迈步上楼,朗声道: “于大人连我也不见吗?” 于谦闻声顿时一愣,这声音咋这么熟呢? 不等他仔细思虑,朱祁镇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面前。 “陛,陛下?” 于谦看到迈步而来的朱祁镇瞬间傻了眼,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朱祁镇会出现在税务司。 下意识就要行礼问安,朱祁镇一把拉住了要行礼的于谦,给他使了个眼色。 于谦看到朱祁镇一身便服,顿时明悟,对着左右出声道: “你们都出去!” 房间内众人看到一反常态的于谦,也不敢反驳,快步走了出去。 待众人走后,于谦瞬间跪伏在地: “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臣不知陛下到访,未能远迎,请陛下恕罪!” 朱祁镇并未生气,他此刻正打量着房间内的设施。 “起来吧,给朕介绍介绍税务司的情况。” 朱祁镇放眼望去,满屋子到处都放的是地图,账本,税票,算盘等物品。 看得出来,这几日于谦确实忙的够呛。 于谦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拿起账本兴奋道: “是陛下。” “陛下,这是年初到如今半年的纳税记录,总计得银六百万两,若到年末,这数字还应再翻一翻。” 朱祁镇顿时一惊,六百万两?这么多?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刚开始实行商税,便能收上来这么多税? 那到年末岂不是商税就足以破千万两?足抵得上大明去年收入的一半了! 朱祁镇不由出声询问: “商税竟有如此之多?可是属实?” 于谦闻言顿时连声保证道: “千真万确,这是账本,请陛下御览。” 朱祁镇接过账本翻阅起来,于谦便在一旁顺势解释道: “臣查阅古籍,闻北宋时期商税便极为发达,岁入缗钱足有千万贯。而我朝立国距今已有百年,无论是丁口,土地皆远胜北宋,但商税却始终低迷。” “臣一番调查得知,我朝不足之处有二,一者商税税率过低。二者朝廷并不重视商税。” “有宋一朝,地不过我朝一半,但举国上下建有商税务两千余处。凡都城,州城,县城,甚至大的市镇都有商税务。而我朝坐拥万里江山,仅有不足五百处税务司。” “臣接手税务司后,借鉴宋制,一方面拓展税务司,让税务司下沉到县,另一方面提高税率,仅半年便成效斐然。” 朱祁镇简单翻阅账本,没有发现什么纰漏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明朝无论商业潜力还是商税基础都要好于宋朝,明末时候富贾更是挥金如土,没道理收不上商税。 造成大明商税低迷的原因,虽然和朱元璋重农抑商的政策有关,可更关键的是大商贾和官员们沆瀣一气,保护自己的利益。 税务司创建仅半年,能在税务机构不健全的情况下,收上来这么多税,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税务司主要是针对富贾! 宋朝的商税称缗钱,顾名思义,就是从一吊铜钱中拿出一些充作商税。 主要针对的就是小商小贩,坊市店铺,大商贾的商税还是难以收缴。 但富贾的税其实才是大头!富贾贸易动辄千万两白银,收一个富贾的商税,顶收成百上千百姓的商税了! 优先收富贾的商税,不仅能缓解贫富差距,也没有收小商小贩商税那么繁杂。 朱祁镇想到楼下人满为患的场景,不由心生疑惑,于谦给商贾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能让商贾心甘情愿自己来交税? 这上赶着送钱,堪称奇观! 要知道,想从商人手里掏一个铜板那比登天还难,不禁开口问道: “干的不错,朕想知道爱卿如何让商贾心甘情愿纳税的?” 于谦听到朱祁镇的询问,顿时眼中露出得意之色,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表示: “这也不难,臣只用两个法子。” “一是严刑峻法,凡逃税者处以重罚。凡敢与不纳税者贸易,一律同罪。为防漏网之鱼,臣让人张贴布告,凡发现不纳税者,百姓可自行检举,情况属实,则检举者可获得其全部家产的一半。” “二是臣得知商贾们做生意,多有偷奸耍滑者。他们借着交易没有凭证,强取豪夺了许多商贾的货物,商贾们落得人财两空。臣便言名,交易之时若有纳税,则由官府出面为其主持公道。许多商贾深受其害,闻讯纳税意愿高涨!” 朱祁镇越听越震惊,这一个江渊,一个于谦,俩人不会也都是穿越的吧? 前有江渊搞了个绩效制,已经让朱祁镇大为震撼,怎么今天于谦这又蹦出来个印花税? 虽然这个印花税还很粗糙,但能想到属实为万中无一的天才! 一旦实行开来,便能极大提高商贾们的纳税意愿,因为交了税,就相当于给交易上了一层保险。 再有不法商贾借机谋利,商贾们就可持纳税凭证让官府做主。 狠狠打击了不法商贩,商业贸易的环境也能极大改善,也能提高商贾贸易的积极性。 实属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加之检举制的推行,更加断绝了商贾偷税漏税的心思。商人商人,肯定是要从商贸易的。 可你要和别人做生意,人家一看你丫没有纳税票据,惦记的可就不是交易的三瓜俩枣了,惦记的是你的万贯家私! 看着于谦得意的小眼神,朱祁镇也不吝夸赞: “父皇在时,言卿乃大才,果然不同凡响!此举真乃利国利民的良策!” 于谦闻言脸上更是难掩笑意,数日的疲惫也被洗去。 朱祁镇看了眼满脸喜色的于谦,摇了摇头。 这世界就是这样,是人都有自己的欲望。 有人贪财好色,有人爱名图利,但还有极少数人,唯一能让他们感到开心的就是自己的抱负得以实现。 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利于黎民百姓,有利于国家社稷,便是人生的目标。 而于谦,不出意外就是这最后一种人。 在自己的手中开创出盛世,这种诱惑古今以来,没几个大才名臣抵挡得住。 第72章 边军入京 八月的京城,秋老虎还在逞威,毒辣的烈日照的京城火热难耐。 朱祁镇出了税务司,却觉得如饮冰露,浑身舒畅。 今年收上来如此丰厚的商税,那他的军队的改革便能如期推行了。 数月前,北境一线的驻军陆续全部汇集京师,接受新军改制,但所需的军械是天文数字。 朱祁镇看着神机局报上来的单子,眉头都愁成了川字。 现在好了,有了这笔收入,朱祁镇就能大刀阔斧的实行军改了。 就是苦了成国公朱勇,去年大过年的率军冒着风雪去征了朝鲜,打完又去辽东剿匪,如今都八月了还回不了京。 朱祁镇让其调回来四万新军回防京师,其余部队接替北境驻军驻防。 边军悍勇,朱祁镇虽不担心造反,但确保万无一失才是朱祁镇的做事风格。 如果说大明自仁宗开始就不勤远略,是不对的。 但要这句话要用在大明的北境,那确实属实。 自仁宗开始就削减北地边军的数额,开互市,减少与游牧民族摩擦。 到了今日,整个北境边军除了卫所军,正规军不足二十万! 撒在北境几千里长的边境线上,杯水车薪。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和中国的民族特性有关,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农耕民族,这点到了明朝体现的淋漓尽致。 让农耕民族开疆拓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能种地! 大明之所以有那么多羁縻统治的地区,实在是这地方统治下来不但不赚钱还要贴钱! 比如乌斯藏,天寒地冻,哪怕几百年后依旧发展迟缓。 不如任命个当地首领称臣,这样一来也不用朝廷投入巨大的人力财力。 不然要统治一个地方,首先要大量移植百姓,设官衙,纳入行政区划。 乌斯藏那地方冰天雪地的,百姓过去没地方种地,是得饿死的节奏。 加上朱棣这个征北大将军不遗余力的北伐,游牧民族被打的哭爹喊娘,就差亡国灭种了,构不成威胁。 所以从宣宗开始,大明的关注重点放在了两个地方:帝国西南和下西洋。 历史上大明战神之所以能捞到个英宗的评价,和他在位时四征麓川脱不了干系。 这时候的大明三宣六慰,九个宣慰司除了一个旧港宣慰司,其他的全在帝国西南! 整个大明的目光汇聚帝国的西南,别的不说,雨热同期,亚热带季风气候,水稻一年三熟! 这诱惑哪个农耕民族挡得住? 要不是朱祁镇这战神非要土木堡送那一波,导致大明整个国力瞬间颓了下来,无力经营南疆,只能把大量人力物力投入北境,防御游牧民族。 不然大明西南,只要数十年的经略,同化当地土着,必然能成为大明疆土的一部分。 “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去神机局转转。” 朱祁镇此刻心情愉悦,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往神机局而去。 神机局经过朱祁镇的授意,大规模扩建,如今师傅加学徒足有万余规模。 原本的场地已经安置不下,京城寸土寸金,又无处安放。 朱祁镇索性在军营里给神机局批了块地,既有军队巡查保证了安全,又能给火炮试射提供充足的场地。 “列阵!” “杀!杀!杀!” 众人还未走到神机局近前,军营中的喊杀声便传入耳中。 此次新军整编,远比朱祁镇想的顺利。 边军虽悍勇,但实则多为贫苦百姓出身,能吃苦,身体强健,服从性更强! 三十万京营整编成新军不过十万,而不足二十万的边军居然也能整编十万新军。 边军多久经沙场,不过稍加训练,便已形成战力。 “什么人?军营重地,不可擅闯!速速离去!” 随着朱祁镇一行人的接近,门口的卫兵也发现了队伍庞大的众人。 数十锦衣卫前后左右把朱祁镇围得密不透风,加上暗哨足有数百人之众,属实扎眼。 不用朱祁镇开口,金英便小跑上前,掏出腰牌给卫兵查看。 “如,如朕亲临!?” 明晃晃金灿灿的四个大字差点给门卫吓尿,踉踉跄跄的跑进去通传。 不多时,李邦国便快步从军营出来。 朱勇在北境驻守,四万新军便是由李邦国带回来的。 短短一年功夫,李邦国算是彻底体会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滋味。 整个朝鲜之战,李邦国算是比较亮眼的,率三千轻骑斩获受俘近万瓦剌军。 借着平定朝鲜的功劳,李邦国被授广威将军衔,正四品。 李邦国如今临时充任新军练兵总指挥,以四品官衔训练新军,从军以来,也只参加过两场战役。 虽是大战但资历尚浅,许多军中宿将心中多有不服。 所以这个职位既是朱祁镇的嘉奖,又是考验。 训练好了,有助于在新军中树立威望,对日后发展大有裨益。 要是训练不好,威望大损,前途渺茫,那也说明此子非将才,另择良将便是。 李邦国刚到近前便半跪在地,抱拳道: “臣叩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朱祁镇摆了摆手,开口道: “免礼,给朕介绍介绍新军训练的情况吧。” “是,陛下。” 李邦国闻言起身,带着朱祁镇在军营参观起来。 整个军营喊杀声和火铳激发的声音不绝于耳,硝烟弥漫。 “陛下,边军参照新军编练,照旧为六万燧发铳手,一万重甲兵,两万轻骑,一万重骑。” “边军久经战阵,重甲兵和骑兵已经形成战力,如今正在磨合战阵。火铳手还不熟练,再有月余便可形成战力。” “各地边军带来战马驮马众多,多余马匹全部充入辎重营运送物资。”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刚才沿着军营转了一圈,新军训练井井有条,战法战阵布置也颇为熟稔。 看得出来李邦国很珍惜这次机会,一年前还不通战阵,一年后便能布置的有模有样,李邦国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是个将才,有胆识,善问好学,值得培养一番。 看到朱祁镇满意的表情,李邦国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他出身低微,没有高贵的家室为他铺路,一切只能靠自己! 李邦国明白,只有得到朱祁镇的赏识才能改变命运! 他能得到当今圣上的垂青,那是莫大的恩典,只能用汗水和忠诚回报! 第73章 虎蹲炮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云霄,朱祁镇一行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神机营的驻地。 新军的编制里,神机营依旧存在,只是原本神机营编制里的火铳兵,骑兵全部撤销,一并撤销的还有原本的神机箭,三眼铳等杂七杂八的武器,只留下炮兵。 武器过于繁杂,既不利于指挥官指挥,更不利于士兵使用。 制式武器,就要讲究一个简单实用,好上手。 不过这样一来神机营所能提供的近战炮火支援就太少了些,都是些远攻重炮。 朱祁镇便下令研制一种小型火炮,几十斤重,轻便为主,装配全军。 “装弹,放!” 随着旗手一声令下,一门门仅有不足三尺长,大腿粗细的小炮吞吐出火舌。 炮弹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轰然炸裂开来,掀起阵阵烟尘。 “陛下,这是神机局新配发的火炮,形似碗口炮。能发射百枚铅弹或者开花弹,射程虽不足一里,却极为轻便,仅重三十六斤,一名士兵便可背负。” 李邦国作为新军练兵总指挥,对各种装备门清,开口解释道。 朱祁镇看到这小炮的神威,脸上止不住笑意,这是野战巷战神器啊! 作为单兵火力支援再好不过,有了它的加持,新军的战力定然更上一层楼! 装进百枚铅弹,一炮下去,百十枚铅弹足以把眼前的任何敌人打成筛子! 朱祁镇越看这炮心中越是满意,开口问道: “此炮可有名字?” 李邦国一愣,神机局送来他们让他们试炮,也没说名字,老老实实回答道: “回陛下,此炮神机局送来让试炮,还未起名。” 朱祁镇闻言打量起了这小炮,其有点形似后世的迫击炮,但更显笨重。 与百年后的戚继光研制的虎蹲炮倒是颇为神似,炮管形如猛虎蹲坐,倒是好名字。 朱祁镇略一思忖便有了决断: “那便唤它虎蹲炮吧,以后作为新军的基础装备。从炮营选熟练炮手,教导新军使用,装备下放到连一级,燧发枪兵每百人连队配炮三门!” “遵旨!” 李邦国闻言顿时大喜,他本以为这炮是供炮营近战防卫所用,他没想到朱祁镇这么豪横,居然全军装配! 十二万燧发枪兵,装配下来,光炮就要数千门,炮的造价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几十万两! 这还不算后续火药,炮弹的装配!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要不是一门虎蹲炮需要三人配合,一人背炮,一人背火药,一人背炮弹的话,朱祁镇都想人手一把了! 没办法,就是这么有钱,没辙!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儿,刚从税务局出来的朱祁镇表示很膨胀! “走,去神机局看看!” 虎蹲炮的研制成功,张老头功不可没,得好好嘉奖一番。 朱祁镇一行人直奔神机局而去,因为搬迁紧迫,神机局人数众多,把原本将士们的营房经过简单改造,便成了神机局的驻地。 “你怎么那么蠢笨?木棒中间的孔要粗细一致,你这样搞火药燃烧速度不一致炸膛了怎么办?” 张老头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远远传来,李邦国顿时脸色一黑,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这也不怪张老头,朱祁镇来的突然,他没来得及告知神机局就去接驾。 虽然神机局不归他管,只是驻地在此,但如此御前失仪也让他感觉脸上无光。 朱祁镇闻言并不在意,开口道: “去把张匠头传来。” 李邦国立马指派士卒进去传唤,赶紧让这愣头青闭嘴。 神机局内,风箱声,打铁声不绝于耳,张老头根本听不清士卒在说啥,自顾自的喊道。 “谁叫我?不去,我可是奉了当今陛下的御令,要是耽误了开花弹研制,陛下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 听到张老头的呼喊,李邦国脸色黑成了焦炭,三两步冲了进去,叫喊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张匠头佝偻着腰,小跑着出来问安,屁股上多了一个大大的鞋印。 “草民张午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看到这滑稽的一幕不由莞尔: “平身吧。” “朕听你说在研制开花弹,研制的如何?” 听到朱祁镇的话,张老头顿时脸色一紧,看来刚才叫喊声都被听了去,这要是回答不好,御前失仪之罪跑不了了。 “已经有了些许眉目,陛下请随我来。” 众人跟着张老头进了神机局,沿途匠人学徒全部跪伏在地,把脑袋深深埋在地上。 朱祁镇吓了一跳,见状连忙开口吩咐道: “都起来吧,继续你们刚才的活计。” 这可是神机局!存储了大量燃料和火药,突然停了手中的活计,出了意外他们全要被炸成灰!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起身继续刚才的工作。 没走多久,众人便到了张匠头的工作台。 “陛下,这就是开花弹的引信。” 张老头从一旁的桌上取出一根一指粗的木棒开口道。 锦衣卫上前检查无误后,递到朱祁镇的手上。 朱祁镇把玩一番,这玩意不就是木棒中间钻了个洞吗? 张老头随即解释道: “陛下,开花弹我朝开国之初便已存在。但其引信燃烧极不稳定,容易还没发射出去便爆炸。” “小人便把原本的火绳引信换成木质引信,这样不会被火炮的底火点燃。木棍中央填充燃烧速度缓慢稳定的火药,这样便能保证炮弹爆炸的时间可控。”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这是把原来的火绳药捻换成了木棒药捻。看似一个小改动,但实实在在解决了问题。 是个好法子! 这样一来,开花弹再也不怕炸在自己手里了,开花弹的大规模应用也有了实际操作性。 当然,最重要的是便宜! 这个改动基本上没有增加什么成本,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朱祁镇有钱,但该省省该花花,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炮弹打起来那可是成千上万发,还是消耗品,金山银山都不够打的。 朱祁镇想了想,开口补充道: “不错,如果能给木棒加上刻度,那更有助于炮兵推算开花弹爆炸的时间。” 加上刻度后,炮弹爆炸时间会更加准确如果想爆炸早一些,就根据刻度把引信往炮弹里插深一些。 且这样大规模生产的引信不仅能应用在重炮上,刚才的虎蹲炮也能应用。 第74章 废除匠籍 张老头闻言连声恭维道: “陛下此计甚妙,草民这就命人按好火药燃烧时间,刻画好刻度。” 朱祁镇点了点头,开口叮嘱道: “军备马虎不得,所有兵器都长短粗细都需保持分毫不差。” “陛下放心,草民按照陛下所言,每个工匠只需负责一道工序,如此一来不止产量大增,且所制产品无论大小,全部一致。” 张午赶忙出声保证,朱祁镇为了提高产量,就把流水线的思路简单给张午传授,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现在匠人负责火铳钻孔之类的技术活,学徒负责简单的组装工作,效率快了岂止十倍! 避免了原来一个师傅干,十个学徒撅着屁股看的局面。 而且每人只需负责一道工序,很容易便熟能生巧,制作损毁的火器都大为减少。 且所制产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最是适合列装新军。 最为关键的是杜绝了技术外泄,原本一个老匠人只要被收买或者被敌人抢了去,那基本上能造枪能造炮。 朝廷要花大力气杜绝老匠人私逃,现在就没这困扰,除非把神机局连锅端,不然少一道工序都不行! 钻枪管只会钻枪管,打铁只会打铁,抢了去也是大眼瞪小眼! 一念至此,张午对朱祁镇愈发恭敬,陛下绝非凡人,随口点拨便让神机局产能大增。 朱祁镇转头看了看周围忙碌的工匠,流水线提高了产量,但匠人的工作量过大,一刻不停歇的忙碌。 八月酷暑,要么顶着高炉的热浪打铁,要么眼睛紧紧的盯着手里的铁棒。 一丝不苟的钻动着,豆大的汗珠沿着黝黑的脸庞滑落,也不敢伸手擦拭。 这一幕让朱祁镇大为动容,新军建立,这些军匠亦居功至伟! 随即,朱祁镇朗声开口: “传令,废除神机局所属军匠匠籍身份!其户籍全部编入新军,与新军享同等待遇,每人每月饷银二两,不必世代承袭!” 朱祁镇话落,声音在神机局内回荡,直到落到每个人的耳中,每个人的心头! “啊?” 众人听到朱祁镇开口,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活,愣愣的看向朱祁镇,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听错吧?陛下是说废除匠籍? 这一消息如重磅炸弹在他们心中炸响,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匠人们感觉有种不真实感。 张午离朱祁镇最近,也听的最清楚,但他还是难以置信! “草民,草民没听错吧?” 看着张午木讷的样子,金英上前尖着嗓子开口: “陛下金口玉言,岂会有假?你等还不谢恩?” 金英的话彻底让众人回过神来,将人们急忙跪倒谢恩。 “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到谢完恩,匠人们才敢确信没有听错,眼中不由热泪盈眶! 以后和新军同等待遇,月银二两啊!自从新军待遇提高以来,不知让多少人眼红! 二两银子足以抵得上农户半年收入! 匠人们激动不已,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们军匠了吗? 更重要的是,从今日起,他们不是低贱的匠籍了! 再也不用被人指指点点,听到匠人,就暗骂一声贱籍了。 天下之大,再也不受束缚了! 一念至此,匠人们心中更是激动莫名! 日复一日的枯燥打铁,已经让军匠们变得木讷寡言,如同行尸走肉,而今天,他们迎来了解放! 看着喜极而泣的众人,朱祁镇也不由开怀,去年开始,他就有意废除了军籍。 如今的新军,都是募军制,不再有军户身份的限制。 今年再废除匠籍,这样逐步突破,他的想法是废除所有贱籍! 明代百姓户籍分三类,民籍,军籍,匠籍。 军籍匠籍世袭罔替,看起来像是加强版的铁饭碗,子孙后代都不用担心挨饿了。 但事实情况恰恰相反,因为给军籍匠籍的待遇实在太低了些! 只能保证饿不着,但是一辈子就要被牢牢捆住,为国家服务。 更有甚者还要被各级官员滥用职权,化为己用。 这对匠人,军人的积极性打击无疑是巨大的,而且让整个社会形成了歧视工匠,歧视军人的共识! 一提起军匠就是一穷二白,穿的裤子还露腚,脏兮兮出苦力的。 一提军人就是穷苦人家当兵吃粮,混口饭吃的。 朱祁镇就是要慢慢扭转这一社会共识,而薪资便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所谓经济地位决定社会地位,朱祁镇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参军,干军匠可以吃饱穿暖,可以过的富贵自在! 不止如此,朱祁镇还要给予他们荣誉!让众人明白军匠是有前途的! 他要让军匠们哭着喊着留在神机局!不是强硬的限制。 随即朱祁镇于是开口询问: “张午,那虎蹲炮是你研制的?” 听到朱祁镇发问,张老头一愣,虎蹲炮?什么东西? 不过张老头瞬间便反应过来,陛下应该说的是前几日那种小炮,最近神机局也只研制了这一种火炮。 “回陛下,是草民和两个老匠人共同研制。” 朱祁镇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 “好!此炮威力不俗,你三人记大功一次,赏白银千两!年末入宫,朕要亲自嘉奖你三人!” “??!” 朱祁镇语不惊人死不休,接连的重磅消息炸的众人晕头转向,千两白银?入宫嘉奖? 而受到嘉奖的三人更是激动的脸色涨红,连忙谢恩,脑袋磕的砰砰作响。 今日的喜讯接连而至,谁敢想咱一个普通匠人居然有机会能入皇宫,接受皇帝陛下的亲自嘉奖! 匠人们看着三人都是艳羡不已,当初听闻研制火炮都相互推诿,这活吃力不讨好,干好了没奖,干不好重罚! 结果谁曾想,仅仅数月功夫,这三人便挣到了他们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财富! 他们刚刚升起离开神机局的心思,瞬间被掐灭。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军匠这个身份,从今日起就要被抢破头了!无数人会削尖脑袋挤进来。 高薪的工资,入宫面圣的机会,这些就算当个县令一辈子也进不了皇宫啊! 看到效果已经达到,朱祁镇满意的离开了神机局。 朱祁镇决定,从正统十五年开始,每年年末都要在皇宫举行嘉奖仪式。 嘉奖这一年中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的军人,百姓,官员,匠人等。 这不止这是提高军匠地位的开始,朱祁镇意在掀起整个社会图进步,谋发展的浪潮! 第75章 什么才算人? 乌金西坠,明月高悬,京城张灯结彩,八街九陌,人声鼎沸。 千盏明灯高悬,如漂浮在天上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融融如海。 佳人聚集高台,吟诗赏月,畅叙风情。 准备回宫的朱祁镇看到这一幕也不禁被吸引,古代夜景居然也灯火通明,比之前世不遑多让。 朱祁镇自从穿越而来,不是忙着打瓦剌就是改军制,忙的不可开交,倒是没有见过这番热闹的景象。 于是不禁开口问道: “金英,京城每日都是如此热闹吗?” “回皇爷,平时冷清些。这不马上到中秋节了,这几日京城分外热闹。” 金英的解释让朱祁镇恍然大悟,头顶明月已然将圆,八月中旬,确实快到中秋佳节了。 朱祁镇一念至此,不由兴起,开口道: “走,今日朕便和百姓一同过节,与民同乐!” 言罢朱祁镇便迈步走去集市,身后护卫的锦衣卫统领面色一苦,这么多人,锦衣卫护卫起来难度更大。 但他看到朱祁镇兴致高昂,也不敢反驳,连忙下令调集整个京师的锦衣卫都汇集于此,拱卫圣驾。 身后锦衣卫得到命令后快速沿两边街道布防,严密监视周围,拱卫朱祁镇的安全。 朱祁镇一路走过,街上贩夫走卒挤满了大街小巷,叫卖声不绝于耳。 过往百姓多有驻足,往来购买物品者极多。 朱祁镇伸手阻止了要拨开百姓的护卫,身边只留下几个亲卫,其余人散到人群中暗中保护就行。 他对锦衣卫还是挺有信心,京城天子脚下,要是还保证不了安全,那锦衣卫也不用干了。 朱祁镇一路漫步而行,不时左右观瞧。 有怀抱幼子的妇人在中年汉子的陪同下挑选着棉衣,想到棉衣冬季的绵软温暖便忍不住笑意。 有身着绫罗的富家小姐,久居深闺,不由被路边摊点的新奇玩意吸引,频频驻足。 有才子佳人相伴出游,裙袂飘飘,吟诗赏月,巧笑嫣然。 “如此盛世,便是如今的大明!” 朱祁镇不由心潮澎湃,开口感叹。 金英闻言更是拍起了马屁: “在陛下的治理下,我大明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远迈汉唐!百姓无不赞叹陛下的功德!” 听到金英的恭维,朱祁镇笑着摇了摇头。 远迈汉唐?现在朱祁镇可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但朱祁镇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带着大明威扬四海,万国来朝! 就在朱祁镇畅想未来时,前方的人群突然拥挤起来,隐隐传出叫骂声: “你个小贱人,爷爷我让你跑,再跑就打死你个小贱人!” 不待朱祁镇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一个满身伤痕的身影便从人群下钻行而来。 护卫在前方的几个锦衣卫瞬间一惊,这要惊了圣驾还了得?顾不得看清是什么东西,眼疾手快便提了起来。 锦衣卫拎到手中后定睛一看,是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女,看着年岁不过二八之数。 面容稚嫩,身着蓝色粗布,极为清瘦,在人群中快速逃窜。 被锦衣卫拎起后,女子瘦小的身体依旧奋力挣扎,眼中因恐惧止不住的流泪,口中不止的哀求: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他们来了,他们抓到我会打死我的,求求……” 少女略带沙哑的嗓音不住的哭诉惊动了熙攘的人群,众人不由以锦衣卫为中心散开,投来探寻的目光。 有几名古道热肠的百姓更是挤出人群,往官衙而去。 听到求饶,锦衣卫不为所动。刺客狡诈,为保朱祁镇安全,就要拎着女子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贵公子带着几个家丁终于赶到,手持棍棒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小贱人,终于被我逮到了!” 看到锦衣卫手上的少女,为首的公子面露喜色。 这少女简直属老鼠的,钻入人群中跑的飞快,让他带着几个家丁一顿好追。 随即向锦衣卫拱了拱手,开口道: “多谢这位兄台,请兄台将此女交给我,此女是我沈府的人,一时不查被逃了出去。” 锦衣卫看了公子和一众家丁一眼,没有理会,拎着女子就离去。 他哪敢放手,朱祁镇就在两三米开外的地方,万一女子是刺客,那他九族便没了。 看到锦衣卫的表现,衣着华贵的公子瞬间脸色一沉,他已经很客气了,但没想到京城竟然敢有人不给沈家面子。 沈府的公子眯了眯眼睛,带着家丁缓缓围了上来,开口威胁道: “兄台,我再说一遍,这是我沈家婢女。京城沈家,此乃我沈家家事,识相的赶紧把此女交还于我!” “婢女?” 听到沈府公子的开口,原本要去寻官府的百姓停下了脚步,准备伸张正义的几名汉子也面色一变,默默退回人群。 寻常百姓倒是可以报官,如果是婢女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朱祁镇看着这一幕不禁眉头一皱,婢女身份难道有什么蹊跷?他虽穿越而来已经过了一年,但许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尚未了解。 朱祁镇不解,都是我大明的子民,为何人们听到女子婢女的身份后,怎么转变如此之大? 眼看少女要被带走,朱祁镇顾不得众人反常的表现,因为就在他眼前,天子脚下居然发生了如此草菅人命的恶性事件! 这让前一秒还感慨盛世的朱祁镇怒火中烧,开口训斥道: “大庭广众,殴打百姓,你等可有把大明律法放在眼中?” 听到朱祁镇开口,沈府的公子丝毫没有惧色,反而张狂开口道: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你跟我说大明律法?大明律是规定不能殴打百姓,可我打的是百姓吗?我打的是婢女!” “大家帮我评评理,婢女那也算人吗?她充其量不过是我沈府养的一条狗而已,劳烦这位兄台开口之前去看看我大明户籍里可有婢女?” 众人听到沈府公子张狂开口,虽有怒气却无可辩驳,婢女法律意义上确实不算人。 看到朱祁镇投来问询的目光,金英小声开口: “皇爷,大明律确无此法。” 朱祁镇闻言顿时面露震惊,在现代社会生活了数十年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消息远比他得知易子而食还让他感到震撼! 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你告诉我她不是人?那她算什么东西? 第76章 国家根基 深夜,皇宫漆黑如墨,谨身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朱祁镇的御案上,摆满了大明律原本和户部登记造册的鱼鳞册。 户部尚书王佐垂手静静候在一旁,目不斜视。 他不知道陛下深夜召他入宫所为何事,但见朱祁镇面露愠色,也不敢开口询问。 整个殿内,只有朱祁镇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朱祁镇终于合上了眼前的鱼鳞册,略带沙哑的开口询问: “王爱卿,你可知当今我大明有多少人口?” 王佐听到朱祁镇言语之中的寒意,嗓子顿时有些发干,恭敬回应道: “回陛下,户部登记造册共有1032万4268人户,丁口6041万1741人。” 登记造册?朱祁镇闻声没有动作,只是不断的回想起在坊市听到的那句话。 “婢女也能算人吗?” 婢女为什么不算人! 王佐所言,他早已知晓,但这是并不是真实的数字。 曾经他也以为大明朝有子民六千万,但今晚的调查彻底改变了他的看法! 六千万,只是官府统计,这也就罢了,但是即便如此统计的也是有户籍的丁口。 据锦衣卫所查,王公贵族,富贾乡绅,少则圈养奴婢丁口数十人,多则竟达数千人! 这些奴婢家丁,是没有户籍的,也就是说,他们在法律意义上不算人! 没有人权,只是一件有生命,有灵魂的物品而已。 他们自出生起便已经决定了其一生的命运,主子可以随手把他们赠与好友,没钱时换做银两。 明码标价,一般十两左右,便可买一人回家,几乎已成社会共识。 看似繁华的帝国,居然有如此藏污纳垢,蝇营狗苟之事的存在! 朱祁镇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子,几小时前他还在想逐步废除军户,匠人的贱籍。 但居然就在他眼皮底下,还有大明的子民受到如此深的压迫! 为何会如此?直到朱祁镇翻到大明税赋制度,他才明白其中原委。 明朝及其前朝所用税制都为人头税,按家里丁口多寡纳税,有几口人纳几口人的税。 这法子粗略一想没啥问题,可富贾乡绅地连阡陌,凭自己家这几口人肯定是顾不过来的。 就算有佃户麦客,也不能尽如人意,于是丫鬟家丁买卖由此而生。 富贾乡绅为逃税法,便把这些下人藏于府中,不造户籍,借此少缴税款。 所以这些丫鬟家丁虽出生在大明,却又没有大明的户籍,是如同黑户一般的存在,官府为图省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户部尚书王佐回答完后久久没有听到回应,他不知陛下究竟何意,心中忐忑不已,就在这时朱祁镇开口道: “朕问的是,生活在我大明土地上的所有人。” 王佐听到朱祁镇的话瞬间傻了眼,这官府没有统计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陛下,这,臣实在不知。” 朱祁镇见状没有训斥,刷刷在圣旨上笔走龙蛇,淡漠开口道: “不知就去查!” “今年年末,朕要知道全国所有的丁口,一个奴婢,一个家丁都不许漏掉!” 王佐闻声连忙跪倒在地: “臣遵旨!” 言罢,王佐躬身一拜,退出了大殿。 这时圣旨也已经拟好,朱祁镇把印玺重重的一盖。 不多时,两道旨意从谨身殿发出,一是谕令各州府配合户部清丈全国人口,土地。 二是一道安抚圣旨,朱祁镇下令永不加赋! 这也是无奈之举,世家这种东西,古往今来不知传承多少辈了,手段层出不穷。 人言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要是不下这道圣旨,恐怕清查十年都查不清楚全国到底有多少人。 更有甚者则会引起国家动荡,现在朱祁镇虽然手中牢牢把持着军权,不担心成了隋炀帝。 但任何国家动荡都是在给蓬勃发展的大明使绊子,这是朱祁镇不愿看到的。 永不加赋,意味着藏起来的丁口,田地就算被清查出来也不会影响交的税,富贾乡绅藏匿的心思就没有那么强烈。 金英看到朱祁镇神色稍缓,开口宽慰道: “皇爷莫要动气,如今四海升平,天下百姓无不歌颂皇爷的功德。” 朱祁镇闻言吐出一口浊气,四海升平?这才是最恐怖的。 一个国家,怕的不是有外敌,而是从内部开始腐烂,这才会要命。 朱祁镇开口反问道: “金英,你可知国家的根基为何物?” 金英跟随朱祁镇已经有些年头,对于朱祁镇的心思还是了解一二,脱口而出道。 “回皇爷的话,是百姓!”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道: “不错,是百姓。” “一个国家的繁荣,不取决于其上层统治者的奢靡,而取决于其底层百姓的生活状况。” “如果个人的苦难与国家无关,那集体的荣辱与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历朝历代,但凡灭亡,其中必有农民起义的身影。就说太祖他老人家,起于微末,要是当初家中尚有果腹之粮,我大明也不会因此建立。底层百姓,才是我大明的柱石,只要他们心向大明,那我大明岂有不强盛之理?” 朱祁镇随即叹了口气,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改善百姓的生活也是如此考量。 他是大明的皇帝,是这个幅员辽阔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名义上拥有天下。 但他真正所能依仗的,只有百姓,也只有他能改变百姓的生活。 要是那些世家大族,士大夫靠得住,忠心不二如何能传承千年不灭?不过是一群墙头草罢了。 不加以改变这种情况,便是在掘国家的根基。届时百姓啸聚山林,便又到山河变色之时,万事休矣。 只是这个道理,只有起于微末的开国之君方能领会,故而历代始兴终衰。 后世帝王,一出生便站在塔尖,但是没有从塔下往上爬的过程。 站的高了,看的远了,可也看不清这塔底的芸芸众生的面孔了。 金英听到朱祁镇的解释,跪伏在地开口: “皇爷,奴婢明白了。” 朱祁镇挥了挥手,目光深邃开口道: “起来吧,朕和大明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第77章 宝船返京 翌日,天刚蒙蒙亮,朱祁镇就被乾清宫外面的响动吵醒,隐隐还有金英的小声训斥声传来。 昨晚睡的过迟,导致朱祁镇醒来之后脑袋很是昏昏沉沉。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朱祁镇慵散的开口询问: “金英,何事喧哗?” 乾清宫为帝王寝宫,极少闹出动静,定是有大事发生。 金英听到朱祁镇声音,顾不得训斥门口的小太监,快步来到榻前跪在地上开口: “回陛下,奴婢该死,惊扰了皇爷休息。” 朱祁镇摆了摆手,缓缓坐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 金英闻言转头给了小太监一个眼色,小太监连忙开口道: “回陛下,南京四百里加急传来消息,杨大人下西洋的船队回到了刘家港,正在启程赶往京师!” 朱祁镇闻言顿时精神一震,困意消退了大半! 杨真回来了,好啊,他可等杨真等的望眼欲穿。 今年年末这场消费狂欢,朱祁镇怎么可能不分一杯羹! 商贾们这一年时间便赚的盆满钵满,年末该到潇洒的时候了,朱祁镇宝船里的珊瑚珍珠,也已经等不及找买主了。 朱祁镇开口问道: “杨真现在到哪了?” 金英闻言连忙接话道: “回禀陛下,南京与京师有运河相连,极为便利。信使禀报,杨大人距京城只有百里之遥!”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开口吩咐道: “好,杨真回京后让他立刻来见朕。” …… 与此同时,北京南一百余里的运河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往京城而来,朱祁镇心心念念的杨真,站在船头脸上面露苦色。 船队一路北上,两岸风景快速从眼中后退,但他却心中愈加忐忑不安。 “大人,马上就要回京了,大人为何愁容不展?” 身后的属下不解的开口询问,乡愁深深刻在在每个漂泊游子心上,出门在外船队众人没有想家的。 自从船队进了大明,船队上到指挥使下到水手,无不欢欣雀跃。 并且在这次南洋之行,虽说不是收获满满,但基本已经达成了目标。 沿着郑和的脚步故地重游,宣扬了国威,收回了旧港,算是对陛下有了交代。 杨真闻言没有开口,心中不由苦笑。 临行前朱祁镇特意交代这次下西洋有三件事必须做。 一是熟悉航路,宣扬主权,打击来犯之敌。杨真率队收回了旧港,威胁满者伯夷国国主交了赔偿。 本想押满者伯夷国国主入京,但其再三恳求,杨真所率船队可战之兵并不多,也就允其遣使而来。 二是搜集番外珠宝,奇花异果。朱祁镇特别叮嘱的吕宋岛有种树,高大笔直,剥皮后可渗出乳白色汁液。凝固后弹性韧性极佳,但杨真都快把吕宋岛翻过来找了,也没找到这种东西。 倒是在吕宋搜罗了一种奇草,当地人说名醺。能令人醉,且可辟瘴气,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三是走一趟天竺,摸清当地势力分布。杨真去倒是去了,但是完全两眼一抹黑。 整个天竺足有十余个国家,没个一年半载根本摸不清错综复杂的势力。 三件事,第一件事算完成了,第二件完成一半,第三件两眼一黑。不禁让杨真万分忧虑,这成绩不及格啊。 万一陛下不满意,继续把他丢去深宫里当个掌事太监,那杨真要悔死。 自从感受过当天国使臣的滋味,那深宫伺候人的事儿,杨真是一刻也干不下去。 不多时,船队隐隐便看到了京城高大的城墙,码头上漕运的船只因为杨真船队的到来全部被清空。 “靠岸!” 杨真高声开口,船队随着杨真的命令徐徐靠近码头。 码头上,人影绰绰,迎候的队伍很是庞大,杨真等人不由面露喜色。 但随着杨真等人下船,众人看清来人后,开心的心情荡然无存。 雁翎刀?飞鱼服?锦衣卫! 锦衣卫怎么在这?难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锦衣卫的威名远播,一众锦衣卫就算没有动作,都让众人忍不住腿肚子打颤。 好在见众人下船,锦衣卫为首一人跨步上前,拱手道: “杨大人,我乃锦衣卫指挥佥事禄良弼,奉陛下谕令,特来迎候大人归京。” 听到眼前锦衣卫指挥开口,杨真提起来的心才慢慢放下,拱手回礼道: “禄大人有劳了,劳烦诸位兄弟把船上的货物运送到皇宫,这些都是陛下钦点的货物。” 杨真久居皇宫,锦衣卫的规矩他还是懂的,从皇宫进去的一根针都要经过仔细盘查,这些货物只有经过锦衣卫检查后才能进入皇宫。 禄良弼闻声点了点头,让开身位: “杨大人先行。” 杨真点了点头,身位相错的时候杨真小声开口: “有劳,西洋倒是趣事不少,我特有两个故事改日说与禄大人听。” 禄良弼闻言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这小子还挺上道,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入城后街市两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杨真随手掀开轿帘,看到往昔冷清的街道如今街肆林立,分外繁华。 道路全部以水泥硬化,马车行进平缓快捷,杨真不由开口感叹道: “当今陛下真乃天人手段,短短一年时间,京城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有了锦衣卫的护送,杨真一行畅通无阻,不多时便进了皇宫。 乾清宫内,朱祁镇正在批阅奏章。 “陛下,杨大人到了。” 随着金英开口,杨真迈步走入大殿,看到朱祁镇的瞬间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开口道: “臣大明国正使杨真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祁镇放下奏章,招了招手,开口道: “平身吧,跟朕说说这一路的见闻。” 杨真闻言起身来到朱祁镇近前,先是汇报了一路见闻,说到满者伯夷国侵占旧港,朱祁镇不由皱起了眉头。 十余年时间,没想到竟会生这么大的变故。 看来大明今后要久略西洋才行,日常派舰队巡航很有必要。 不过勒索的五千箱珍宝让朱祁镇嘴角咧到了耳后根,杨真这小子不错,深得朕心呐。 今年能好好宰这波商贾们一刀了。 朱祁镇思虑间正打算开口勉励,不料杨真突然再次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陛下所言名唤橡树的树木,臣翻遍吕宋实在未能寻到。” 朱祁镇闻言皱了皱眉,难道东南亚不是橡树原产地? 朱祁镇只记得东南亚盛产橡树,是不是外来传入倒是真没有了解。 没有橡胶,对火器的密封性和工业发展很是不利啊,看来只能慢慢找了。 看出了朱祁镇的不悦,杨真顿时心里一紧,赶紧招了招手,两个小太监便抬着一个箱子进了大殿。 箱子打开后杨真指着箱子里的植物开口道: “陛下,虽然没找到橡树,但臣带回了此物。陛下请看,此乃吕宋奇草,吕宋当地人言此物名醺,能令人醉,且可辟瘴气。” 朱祁镇下意识低头一看,怎么越看越眼熟呢,突然朱祁镇想到了什么,瞬间睁大了眼睛: “我让你找橡树,你小子怎么给我带烟叶回来了?” 第78章 吕宋烟 杨真听到朱祁镇语气中的惊讶,心中一愣,这东西叫烟叶吗? “烟叶?陛下难道见过此物?烟叶此名倒是很合实际。” 在朱祁镇愣神之际,杨真又从箱子中掏出一小盒,开口解释道: “陛下,此物若制成成品,便是这番模样。吕宋国人言,其一端点燃,在另一端吸食烟雾。臣见到其点燃后便烟雾缭绕,称之烟叶恰得其分!” 杨真手中的小盒中,安安静静躺着七八根雪茄状的卷烟,虽然没有现代流水线制作出来的规整,但也十分精致。 朱祁镇拿起一根,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醇厚的烟丝的味道便进入鼻腔。 即使朱祁镇对烟草没有什么研究,但是也能感觉到这雪茄所用烟叶绝对是上品! 朱祁镇真没想到,居然在大明还能见到烟草,不由面露笑意,开口询问道: “不错,带回来多少?” 看到朱祁镇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杨真一喜,他就知道陛下猎奇心盛,这东西肯定能蒙混过关,连忙开口道: “臣用一些寻常瓷器便换来了十大箱,这种烟叶是当地人用作消遣之物,种植并不算多。” 十大箱? 朱祁镇听到这个数字不由面色一喜,这种新奇东西最是能得到富贾权贵的喜爱。 朱祁镇感觉自己今年手中的屠龙刀又长了三分。 雪茄这种东西成瘾性很低,危害也低于香烟,但还是要政府加以管控才行。 朱祁镇可记得前世泱泱大国的军费居然是和烟草收入相当,可见其利润的巨大! 把住了烟草这条线,大明的国库便能多一条稳定的经济支柱! 朱祁镇没有犹豫便开口命令道: “杨真,下次出海多带些新军,除在旧港,满者伯夷国驻军外。走一趟吕宋,把当地的烟叶全部收拢起来。不允许私人种植,制作,其成品全部由朝廷管控!作为好处给当地土着一些瓷器布匹。” 听到朱祁镇开口,杨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好!” 朱祁镇说的话他其实并没怎么听进去,因为他现在脑海中只浮现出朱祁镇刚才说的四个字:下次出海! 这也就表示朱祁镇还愿意让他,再次率队出使西洋! 一念至此,杨真激动莫名,无论什么条件,只要能让他当这大明使臣,他都愿意! 看着激动莫名的杨真,朱祁镇的眼神微微疑惑,没看出来啊,杨真这家伙还是个工作狂。 一听说出海,比他这既得利益者还激动。 朱祁镇可是听说好多海员回家之后哭爹喊娘的,就是不愿意再走一趟。 又敲定了些细节,朱祁镇便开口问起了天竺的情况: “对了,天竺那边,船队可有前往?” 他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个事儿,印度可是他谋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这地方虽说经济不咋地,人也不咋地,没有贸易的可能,但架不住人家气候好啊。 热带季风气候,热起来能把人烤熟,但对于水稻来说就是天堂! 适宜的气候,肥沃的土地,造就了其水稻的高额产量。 前世印度只有我国领土面积的三分之一,但它却能养活十多亿人口,还是粮食出口大国,可见其农业发展的优越条件! 加上天竺这地方的历史,就是一部被各国殖民的统治的历史! 当地土着因为被各国轮流统治,对国家归属感并不强,加上本国和外敌轮流欺压底层人民,奴性早已深入他们的血肉。 所以统治起来很是得心应手,简直是最好的殖民地! 在朱祁镇的记忆中,现在的印度应该没有什么强大的统一王朝。 届时派大军征伐,击败天竺的统治阶层,便能把这个大粮仓收入囊中。 杨真听到朱祁镇的询问,脸上的喜色顿时褪了大半,满脸羞愧,犹豫再三开口道: “陛下恕罪,臣无能,船队虽到了天竺。但天竺势力错综复杂,势力国家便有数十个,臣并未能探查清楚具体情况。” 朱祁镇闻声一惊,十多个国家?这小小印度板块还真是庙小妖风多啊。 这么多国家那真得乱成一锅粥不可,看来征伐天竺不急于一时。 不过十多个国家,那必然没有形成强大的帝国,算是一个好消息。 朱祁镇想通这一点,便有了决定,开口道: “既然如此,天竺之事先不用管了,把重点先放在稳住西洋诸国。尤其是满者伯夷国,其野心昭然若揭,需派一得力之人率重兵把守才可。届时与旧港互为犄角之势,相互策应,应可保无虞。” 杨真闻言很是赞同,没有雷霆手段,满者伯夷国是不会安分的。 但对于派谁去,倒是难住了朱祁镇,便开口问道: “爱卿久使西洋,可有人选举荐?” 听到朱祁镇发问,杨真眼中露出一抹愕然,面庞冒出冷汗躬身道: “臣愚钝,全凭陛下圣心独裁!” 看到杨真的表现,朱祁镇就知道他肯定误会了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真没有试探杨真的意思,大明如今真的拎不出几个健将来。 想到了这一点,朱祁镇顿感头疼,随即吩咐道: “罢了,有空去一趟军营的大明陆军学院,给那边带几张海图,再给学员们上上课,讲讲西洋诸国。” “当教书先生?” 杨真闻言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反应过来后连忙谢恩领命。 这一辈子值了! 小时候穷被父母送进宫当太监,本以为这一辈子就在宫里过活,没想到能跟郑和出使西洋,见识天地之广阔。 天可垂怜,中年又被启用独下西洋,现在陛下又让他充任教书先生。 哪个太监能有他这一辈子风光? 一念至此,杨真不由红了眼眶,脑袋磕的掷地有声。 朱祁镇不知道杨真的心里活动,看杨真眼眶红红的,只当他是想家了。 朱祁镇便温声开口道: “卿少离父母,如今正当中秋佳节,回家看看吧。要是不自在来宫中同朕一起一同赏月。” 朱祁镇的关心让杨真心头更是感动不已,哽咽着应声。 第79章 庆功宴 正统十五年,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秋自古便是中国传统节日,因有团圆美满之意,更得到人们的重视和喜爱。 恰逢佳节,京师又传来一个好消息,那便是成国公朱勇回京了! 北疆没有了瓦剌这一大明的心头大患,已经掀不起浪花,防卫工作主要转为剿匪与保证新城的修建。 于是朱祁镇命令新军裁汰下来的边军全部组成武备军,开赴北境组织剿匪防卫,朱勇便得以返回了京师。 看着阔别近一年的京师,朱勇不由感慨良多。这陛下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老年人啊,真把他当救火队长了! 打完瓦剌打女真,打完女真又剿匪。 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朱祁镇其实也有些愧疚,但大明将星青黄不接。他穿越而来,也没系统能辨别将领忠奸善恶,只能用老将出马了。 大明仅存的柱石,成国公朱勇,英国公张辅,两人都被他霍霍的不成样子。 英国公张辅跟他亲征导致旧疾复发,撒手西去。成国公朱勇领兵出征,到这会还没闲着,迟早积劳成疾。 于是为了慰劳这位老将,朱祁镇便决定趁着这次中秋节大办一场宴席,为凯旋回京的朱勇接风洗尘! 朱祁镇赐下宴席,文武百官早早便齐聚太和殿举行宴会。 随着朱祁镇迈步进入大殿,坐在了主位,群臣皆躬身行礼。 “臣等拜见陛下,圣躬金安!” 朱祁镇见状朗声道: “众爱卿平身,开宴!” 随着朱祁镇的话落,这场宴会正式开始。 待朱祁镇祝过酒,原本拘谨的场面彻底热络起来。 而作为这场宴会主角的成国公朱勇,自然是全场的焦点。 大臣们频频祝酒,虽然有朱祁镇坐镇,大臣们不敢太放肆,可几轮下来成国公还是喝的酒酣耳热。 待酒过三巡,朱祁镇率先开口: “国公为国之柱石,年迈之躯本应安享天伦,可仍需领兵在外,真是苦了国公了,朕实心中有愧。” 朱勇听到朱祁镇言语之中的真挚,不由红了眼眶,跪在地上拱手行礼: “陛下,臣乃我大明的武勋,既食君禄,当为君分忧。为国征战,保境安民乃分内之事。” 朱祁镇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了朱勇,温声开口: “国公快快请起,国公为国事操劳,平定朝鲜国公有大功耳,辽东数百万百姓赖国公而安享太平!” 朱勇闻言忙止住被搀扶而起的身形,躬身开口: “陛下言重了,臣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辽东百万子民,全赖陛下雄图大略,沐浴圣辉才得以海晏河清!” 殿内众臣闻言纷纷开口附和,一时间各种赞词都往朱祁镇身上贴,浑然一副君臣相宜的场面。 朱祁镇摆了摆手,开口道: “成国公过谦了,朝鲜之战,国公室当之无愧的首功,朕重重有赏!” 言罢,朱祁镇给金英招了招手,示意宣旨。 本来站在朱祁镇身后百无聊赖的金英看到朱祁镇的示意瞬间傻了眼,也没说有旨意啊?难道他记错了? 金英也不敢驳了朱祁镇的面子,作势就要宣旨。 喝的面红耳热的朱勇闻言脸色瞬间一白,吓得酒醒了大半。 这个首功他是万万不可担的,成国公如今已位居国公之位,可谓是位高权重。 地位,权利,财富都不缺,领个次功,加个荣誉衔就够意思了。 倘若他居了首功,便是犯了忌讳,位极人臣已然赏无可赏。 赏无可赏,唯有杀之!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韩信! 朱勇虽然相信朱祁镇不会那么心狠手辣,但这种人厌狗烦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于是赶忙开口解释道: “陛下误会了,平定朝鲜,非臣之功也,臣万万不能受之。” “朝鲜之役,其首功乃广威将军,李邦国是也。臣不过坐守辽东,寸功未立,实在不敢受此大功。” 在朱勇看来,李邦国是朱祁镇看好的人选,虽然受他恩泽,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陛下的看重,所以并不担心有人说他拉帮结派。 且李邦国表现确实亮眼,推他上位属实再好不过。 朱祁镇闻言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受朱勇的解释: “国公领兵出征,统率大军征讨瓦剌,首功非国公莫属!” 众臣闻言吃瓜不嫌事大,也纷纷劝诫。 朱勇听到殿内众臣的恭贺,欲哭无泪。好在他混迹官场多年,也算老油条,转念便想好了说辞。 只见朱勇低头躬身行礼,再起身时已经满脸羞愧: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赏罚分明乃我大明军队强盛之关键,我大明军队只看功绩,不看资历。” “倘若臣借权揽功,置家国法度于何处?如此行径必使军中诸将多有微词。臣今后在军中,将无以自处。图一时之利而损国家威信,臣万万不能接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勇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有理有据,众臣闻声也无话可说。 大殿陷入沉寂,针落可闻。 朱勇见朱祁镇面露犹豫,再次跪地恳请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祁镇见状也不再坚持,犹豫再三开口道: “既如此,那待广威将军李邦国训练完成即升任新军副总指挥,授昭武将军衔,正三品。” 朱勇闻言立马躬身开口: “陛下圣明!” 如此一来再好不过,朱祁镇看朱勇这么懂事,也很给面子的当场定下了李邦国的升迁。 这样一来李邦国如何都承了朱勇一份情,有助于朱勇退居二线继续保持在军中的威信。 这种事情乃人之常情,居高位者退休后都希望自己的威信依旧保持。 这是双赢的局面! 第80章 尔等要逼宫不成? 看到成国公的表现,朱祁镇眼中露出一抹赞赏,开口道: “此役国公仍功不可没,赐国公左柱国称号,兼大明陆军学院副院长之职,加俸两万石!” 朱勇听到朱祁镇的封赏虎目圆睁,他没想到朱祁镇这么大方! 左柱国,这已经是武勋最高荣誉,朱勇这会已经六十有余了,不适合再领兵出征,荣誉和高官厚禄便是最好的嘉奖。 他本以为在家安享晚年,享受享受荣华富贵便已是最好不过。怎料朱祁镇先是让李邦国承了自己一份情,又给了朱勇陆军学院副院长之职。 他可听说从那学院一毕业就是军官,这样一来他在军中威望依旧,真正享着万军景仰。 朱勇没想到能得到朱祁镇如此信任重视,重重跪倒在地: “老臣拜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听到朱祁镇下了令,大臣们山呼圣明,但如此君臣相协的场面却被一声呼喊打破。 “陛下,臣有异议!” 泰宁侯陈瀛听到这再也忍受不住,迈着沉重的步伐快步从武勋中出列。 陈瀛一开口,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这小子吃错药了?没看到大家都山呼万岁呢,你这不自己找不自在吗? 朱祁镇也发现,今日的宴会武勋个个都面色阴沉,心事重重,看来现在憋不住了,朱祁镇淡淡开口道: “泰宁侯有何异议?” 朱祁镇直白的发问让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结,泰宁侯涨红着脸还是坚定的开口道: “成国公此次征伐朝鲜,大破瓦剌,建不世奇功。臣以为,此等封赏不足以彰显成国公的功绩,有所不公!” 不出意料,泰宁侯陈瀛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朱勇身上,都面露狐疑。 没看出来你老小子野心不小啊,这封赏都不满足?还叫个托出来配合你表演? 听到泰宁侯开口,当事人朱勇被吓了一跳,想掐死这家伙的心都有了。 看似是为他好,实际上这是要害死他啊! 这玩意简直失心疯了,他都已经位极人臣了还不够? 再进一步只能封一字并肩王,加九锡,赐天子仪仗,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这哪一项不是诛九族的死罪?怕是家里鸡蛋黄都要被摇散,蚯蚓竖着切,石头要过刀,草要过火了。 朱勇现在可以确定,一定有人要害他! 不待他开口解释,朱祁镇面上波澜不惊,缓缓开口道: “那泰宁侯以为当如何?” 面对朱祁镇的发问,陈瀛毫不犹豫开口道: “臣以为新军总指挥之职当由成国公担任!” 听到陈瀛的这句话,众人露出恍然之色,朱祁镇也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怪不得泰宁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大殿内大放厥词,原来是已经被压到不得不发声了。 泰宁侯陈瀛话落,勋贵们全部呼啦呼啦上前请命。 新军改制,要说谁最有意见,那肯定属五军都督府莫属。 新军改制命令一出,五军都督府瞬间炸开了锅。 大明以武立国,因为朱祁镇的穿越,没有经过土木堡之变的大败,大明的武勋没有被一网打尽,依旧保留着十足的能量。 五军都督府职权虽然有所削弱,受兵部钳制。但还是在军中掌控力十足,主官又多由开国勋贵充任。 虽然保证了明军的战斗力,但也导致了武勋地位尊崇,权势极大。 结果朱祁镇一纸诏令,五军都督府被取消,改入什么武备司,虽然待遇如常,但权利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 原本在军中地位崇高的武勋二话不说就被踢出了局,只能掌控武备司这群残兵败将,彻底失去了在军中的影响力。 能不炸锅吗? 前一段时间隐而不发,完全是因为大明最尊贵的两位勋贵,成国公朱勇率军在外,英国公张辅去世,幼子不过十岁难当大任。 剩下的他们这些人,身上要军功没军功,完全是借着父辈余荫才得以承袭爵位。 朱祁镇又亲征凯旋,他们完全没有底气和实力与朱祁镇叫板,如今成国公归京,本以为朱祁镇会给朱勇新军统率之权,他们再借机重新入新军担任主官。 没想到朱祁镇反而任命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充任新军副指挥,把他们全部踢到一边,勋贵们便再也忍不住了。 于是不惜把成国公架在火上烤,也要争得在新军中的权利。 半个大殿都跪满了请命的勋贵,看来是早有准备。 文臣们都默默的退到边缘,当今陛下杀伐果断,他们可不想殃及自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精髓他们早已了熟于心。 早早就当起了吃瓜群众。 朱祁镇迈步坐上主位,拿起酒杯润了下喉咙: “成国公意下如何呢?” “陛下,老臣年老体衰,万不能担此重任!” 成国公听到朱祁镇询问,朱勇连忙开口解释,他真的只想安度晚年啊,他敢肯定这群小崽子肯定疯了。 当今陛下绝不是一个为了念旧情废国法的人,只要于国有害,都会被朱祁镇铲除! 君不见数十万宗亲说削藩就削藩,没有一丝情面,想靠祖辈的功绩在军中谋高位,怕是想多了。 不出成国公预料,朱祁镇闻言微微一笑,但声音却冰寒至极: “成国公既然没有此意,那就是尔等的自作主张了?” 勋贵们闻言脸色一紧,却依旧态度坚决,沉默不语,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错过,木已成舟便再无悔改。 “看来是了,那尔等是来逼宫的不成?” “堂堂明军,难道成了诸位的私军?” 随着朱祁镇的发问,勋贵们连声告罪: “臣等不敢,陛下,臣等绝无此意!” 随即众人脑袋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但朱祁镇没有理会,继续道: “不敢?朕可看你们敢的很!” “何人担任新军主官,朕也要经过尔等同意,稍有不如意便欺上殿来联合逼宫,这是不敢?” “怎么,诸位是当朕为献帝之流,想效董卓,司马家之流不成?” 随着朱祁镇随后一句话落,勋贵们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脑袋都流出血迹。 连一旁吃瓜的文臣都惊的不轻,齐齐跪倒,他们本以为陛下会训斥一顿,没想到却惹得陛下大怒。 这话太吓人了,这几人可都是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尤其是司马家更是离谱。 开了当街弑君的先河,甚至后代帝王闻司马姓而色变,司马昭凭一己之力让司马这一姓氏打上奸臣的标签。 第81章 武勋学子 武勋们怎能不害怕?若他们被认定为司马家之流,那不是为万人唾弃,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臣等绝无此意,陛下!” “陛下明鉴啊!臣等忠于大明,忠于陛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一众武勋连声高呼表明心意,他们没想到此举会引起这么大的后果。 成国公身为武勋之首,更是背部被冷汗打湿。今日一旦处理不慎,怕是大明今后就没有武勋之说了。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朱勇顿觉头皮一麻,不敢耽搁,连忙开口道: “陛下,我等身为人臣,视君如父,陛下谕令于我等而言,如同天宪,不敢有丝毫僭越。今日武勋年少无知,实为一时糊涂,绝无逼宫之意,陛下明鉴啊!” 言罢,朱勇连忙给身后武勋使了个眼色,众人连声跪地告罪。 “臣等万死!” 自古朝廷以忠孝为立身之本,皇帝为天下君父,一旦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他们都将沦为不忠不孝之人。 连带着自己的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一念至此这群年轻的武勋更是肝胆俱裂,大殿内哭嚎告饶声一片,久久不能平息。 朱祁镇也没想到,一时激动之语居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果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以后要谨言慎行才可。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朱祁镇的安慰武勋们皆充耳不闻,只顾哭嚎。 朱祁镇见状无奈扶额,本来气势汹汹来逼宫的众将又哭唧唧的抱作一团,还不如来逼宫呢。 一群汉子哭嚎不止,以头抢地,额头都磕烂了。大殿内一会儿便充斥着血腥味,朱祁镇只能继续出声宽慰起来。 “是朕误会诸位卿家了,卿家快起来,朕失言也,朕失言也。” “金英,愣着干啥呢?快去找御医前来。” 朱祁镇连声开口吩咐道,他没想到古人对忠孝如此重视,好几个都磕晕过去。 金英如梦初醒,快步去御医署找来了几个御医,赶忙给晕倒的几人包扎救治。 折腾了半个时辰这群汉子才情绪平静下来。 朱祁镇看着有所缓和的众人继续出声安慰,他害怕一会又群魔乱舞起来。 “卿等不可如此了,爱卿父辈曾为国捐躯,赴国难,逐蒙元。有大功于社稷,此等种种朕心甚明。” “朕知裁撤五军都督府一事诸位心有有怨言,认为朕没有对诸位委以重任!” “可如国公所言,我大明立军之本便为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才能让众将士心服口服,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无功受禄,三军将如何看待卿等?岂不惹天下人耻笑?” 经过朱祁镇徐徐开导,殿内武勋们情绪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朱祁镇算是看出来了,古人死脑筋,这群武勋更死脑筋,要是不给他们说明白,说透了,他们能磕死在这。 听到朱祁镇的温声解释,殿内众将也不由点了点头,明白了朱祁镇的心思。 无功不受禄自古有之,陛下此举确实无不妥之处。 他们想借着父辈余荫直接统率军队,肯定会引起众将士不满。 朱祁镇看众人都有意动,继续开口为他们表明态度: “新军改制,实为战局所需也。朕有心体恤诸位,故特设大明陆军学院。” “卿等也知晓,新军所以火铳为主,与以往之军大相径庭。若不加以研学,如何统兵呢?” 武勋们闻言也不得不承认朱祁镇所言非虚,新军大量采购火铳的事人尽皆知,以往铳手的占比不过两三成,如今达到恐怖的六成。 据说骑军也要配手把铳,那比例将更大,与以往军队完全不同。 所有的战术策略都要基于现有装备条件才可,这是一条真理。 不然就算现在明军精通步坦协同,海陆空协调也没用,没有飞机坦克让他们施为啊! 没有最好的战术,只有最合适的战术! 朱祁镇继续开口许诺道: “今日之事,卿等不知,不知者无罪,朕不怪诸位。朕与诸位许诺,凡从大明陆军学院毕业者,朕亲自为诸位授衔,送入新军,如何?” 一番肺腑之言让众武勋彻底明白了朱祁镇的良苦用心,想到他们居然联合逼宫,纷纷跪拜在地羞愧难当,开口道: “臣等死罪,没有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不敢劳陛下赦免,即日起臣等便入学院,学不成名自当以死谢罪!” 殿内武勋都是的年轻一辈,羞愧之下纷纷立下军令状,表示不学成才便要自杀殉国。 朱祁镇看着这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不由心中暗笑。 他看来要亲眼见识一下,刀架在脖子上到底能不能提升学习能力了,而且还是他们主动要求的。 朱祁镇相信,这些小伙子可能不是最有才能的一批学子,但绝对是古今以来最好学的一批学子! 生死之间,便是最大的鞭策!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大明不久的将来后,便会诞生一批有才能的年轻将领! “好,朕这院长期待亲手为你等授勋!” 朱祁镇也心中隐隐期待,有了这批新将领,大明的军制才算彻底改革完毕。 大明学院建立至今已有小一年的时间,学院在朱祁镇的钞能力之下进展迅速,如今已初具规模,刚好让这群新生入学体验。 而朱祁镇在学校教书先生的联名劝说下,领了院长之位,毕竟学院院长是当今陛下,多有排面啊! 武勋们闻言再拜,朱祁镇又勉励了几句,众人才散去,这场逼宫行动匆匆落幕。 大明也少了一批桀骜不驯的年轻武勋,多了一批热爱学习的大明陆军学院学子。 第82章 大明陆军学院 京城已入秋月余,早晚没有那么燥热,街市上早早便挤满了商贩,开始张罗一天的买卖。 今天杨真起了个大早,寅时便穿戴完毕,整理完要带的海图书籍,早早便出门前往京城郊外的军营。 朝阳东升,一身长衫的杨真便已经到了大明陆军学院的门口。远远看去倒是像个教书先生的派头,就是下巴上不那么光秃秃就更好了。 站在门外,杨真抬头便看到了新建的大明陆军学院牌匾,这是朱祁镇用钞能力耗时数月新建的。 毕竟他领了个院长衔,有皇帝当院长的学院以前的门口属实太寒碜了些。 大门通体以巨石雕刻,古朴大气之感扑面而来,左右石刻精美绝伦,一副对联通体以朱砂挥毫,杀气腾腾。 上联:“驱除鞑虏安黎民!” 下联:“四海臣服扬国威!” 杨真喃喃自语的默念左右对联,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这所学院乃陛下一手创办。 从这幅对联就能看出,陛下之志不在一隅,而在四海也。 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杨真仿佛明白了朱祁镇的心思。 如今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大明外无强敌,内无叛乱,朱祁镇却训练新军,开办军校,一副厉兵秣马的样子。 远不似历代君王得了天下,便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担心没了外敌,军队起乱子。 原来朱祁镇志在四海,那浩瀚的海洋尽头还有无穷无尽的国家等待征服。 一念至此杨真不由心中一阵暗喜,嘴角忍不住上扬,看来叫他杨真来授课也是朱祁镇计划的一环,他如今可是大明海事正使,还兼着海军总兵官。 如果陛下志在四海,那他将是那个起点!不出意外便会成为张骞一样留名青史的人物! 想到深处他盯着牌匾都快流口水了,这诱惑远比清明节头香更甚,说不准还能立庙呢! 门口路过的学子鄙夷的目光把杨真的思绪拉了回来,杨真不由有些尴尬。 这一幕确实丢人,待杨真发现只有寥寥数人路过后才松了口气!不然这老师可怎么当,一念至此连忙摒除杂念,迈步入了学院。 整个学院占地极广,偌大的校场被占去了四分之一,甚至还有往外拓展。 学院分四个部分,武训场,讲武堂,政治院,休息区。 在朱祁镇的规划里,整个大明陆军学院分主要培养三类军官。 一者为指挥使,是军事主官,权利最大,主要负责军队战时指挥。 二者为政委,权利次之,代替了兵部的职责,负责日常训练,思想鼓舞。 三者为参谋,辅助指挥使作战。这在大军团作战中尤其需要,军事主官只用考虑打哪,谁去打,从全局考虑。 至于细枝末节的工作就要参谋来具体实施,怎么打,调配什么装备,路线之类的。 朱祁镇就是把军队的制度彻底完善化,不是像以往一样简单粗暴,指挥使说怎么打,参将往下全部操刀子上就完事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权力细化,这样才不会权责不清,赏罚不明,还可以相互监督。 仗打不好,问责指挥使,训练不到位,问责政委,小战术出问题,问责参谋。 偌大的学院让杨真都险些迷了路,迷迷糊糊绕到了武训场,杨真才找到路牌。 听到喊杀声,杨真不由心生好奇感,抬眼望去,只见武训场内一群赤膊上身的汉子呼喝着训练。 烈阳如火,这群汉子顶着毒辣的太阳一丝不苟的训练着,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身上滴落。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成古铜色,如十八铜人般,要不是牙齿还是白的反光,杨真恍惚间还以为铜人在训练呢。 在场外看了一会,他不由暗暗点头: “如此严苛的训练,必能大浪淘沙,炼出真金!” 正待杨真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闯入他的视线,唉?这人咋这么眼熟呢? 细细一看,这不是泰宁侯陈瀛吗! 杨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泰宁侯陈瀛晒得太黑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挥洒汗水的黑货和尊贵的侯爵联系起来。 杨真不由定睛仔细观瞧起来,这一看差点让他惊掉下巴! 巨鹿候井源,平乡侯陈怀,遂安伯陈埙这些年轻的勋贵怎么都在这儿! 怪不得入京以后他没有听到几人的消息,感情都跑这来拉练了。 想起之前的传闻,杨真瞬间明悟了,他们都想进大明陆军学院! 杨真早在来的时候就听说过大明陆军学院严苛的标准。 所有学员入学都须在武训场先练个三月,不合格直接踢出去。 熬过来之后,才有资格入学,入学三个月后考核一次,成绩不达标,继续踢出去。 “杨大人,你怎么在此?” 朱勇看着武训场外的杨真,不由开口惊奇道。 朱勇前几天在年轻勋贵们立下军令状后,就马不停蹄带着这些年轻勋贵入了学院。 死亡的威胁让年轻的勋贵们如坐针毡,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 朱勇看着这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练的和死狗一样,依旧咬牙坚持,心中很是欣慰。 这才是我大明的好儿郎,总比在京城无所事事寻花问柳强多了。 杨真闻言转身看到成国公,眼中也很是吃惊,连忙行礼道: “下官见过成国公。” “国公怎么在此?” 两人一顿交谈之后,杨真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陛下这一手一石二鸟,真是高!” 朱勇更是连连点头: “可不是,别看陛下年岁尚小,对人心的掌控已经如此纯熟!” 两人都是官场老油子,事情原委稍作思索便得出了答案。 朱祁镇这一手欲擒故纵,不但轻而易举化解了武勋的不满,还给新军注入了新鲜血液。 新军猛然提拔起一批军事主官显然是不现实的,这批武勋虽说不干正事,但其父辈可都是名震一时的人物。 虎父无犬子,这群年轻武勋自幼习武,熟读兵书,调教一番便是上好的璞玉,正好补充了新军的不足。 朱祁镇其实也是这么规划的,武勋有名望,充作军事主官。烈士遗孤和良家子主要培养为政委。边军将领久经战阵,实战经验丰富,干个参谋最合适不过。 这样一来,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第83章 秦王破阵乐 “哈哈哈,你说你是来上课的?” 成国公朱勇得知杨真是来为学子们上课的,顿时乐的不行。 这陛下还真是会整活,什么时候他们这些上阵杀敌的大老粗都能教书育人了? 杨真是船队总兵官,朱勇是陆军最高将领。现在摇身一变,他朱勇成了大明陆军学院的副院长,杨真成了讲师,这算什么事? 不过既然是朱祁镇下令,朱勇自无不从。亲自为杨真带路,把他带入了讲武堂,还召集讲武堂的学子都来听讲。 毕竟大明国内对于海外的情况知之甚少,让学子们开开眼界也是好事。 杨真在指挥舰队,海战方面的经验算是大明国内第一人了。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上课的地方。杨真推门踏入教室的一瞬间数百双眼睛齐齐汇聚到他身上,他抬头望去,不由有些口干舌燥。 隔行如隔山,统兵打仗和教书育人完全两码事。 朱祁镇斥巨资修建的楼宇十分宽广,足能容纳数百人,好在杨真怎么说也是统领万人的海军总兵官,快速冷静了下来。 开始铺开海图讲述了起来,从安南后黎朝,占婆国讲起,直到苏门答腊岛,旧港,满者伯夷国,吕宋岛等东南亚国家。 杨真讲的很细致,从风俗,和大明的关系,实力,特产,事无巨细,无所不包,把他这些年的见闻全部和盘托出。 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学子们听着杨真的讲述渐渐入了神,原来世界居然如此宽广! 他们原本接受的知识都是大明为世界的中心,大明的西边是西域,北边是草原,南边是充满瘴气的山岭。 杨真的讲述让他们大开眼界,广阔的海外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国家!学子们不由有些心神驰往! 杨真见时间差不多了,学子们还有些意犹未尽,开口道: “你等都是我大明日后的新军的军官,我前面所说的国家,不过都是我大明的属国尔。日后你等若入我船队,便可同大明舰队一起遨游四海!” 杨真语气中强大的自信和豪气不禁让众人动容,也再次认识到了大明的强大,胸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情! 原来远在万里海外的番国,也不过是大明的从属,年年要远赴万里来大明进贡! 迎着学子们炙热的目光,杨真走出了教室。 门外的朱勇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有军人只有充满自信,才能在战场上勇武无双,死战不退! “没想到杨大人不仅军事才能出彩,讲起课来也是一把好手啊!” 杨真一出门就和朱勇撞了个满怀,听到朱勇语气中的揶揄,杨真尴尬的笑了笑: “让国公大人见笑了,陛下既然吩咐下来,我这等做臣子的自当尽心竭力。” 朱勇闻言不置可否,顿了顿开口道: “走吧,杨大人第一次来学院,我带杨大人去参观参观政治院?” “国公大人开口,下官子当遵从。” 杨真闻言笑着答应道,他也很是好奇,这个新建立的政治院到底是干什么的。 两人直奔政治院,不多时便出现在政治院的门口。 杨真听闻这儿是大明培养思想人才的地方,主要负责鼓舞士气,日常训练,这职责倒是新奇的紧。 但等两人推门而入,杨真彻底傻了眼! 眼前一群学子围坐一圈,听的入神。众人中央一个说书先生模样老者端坐案前,手中镇木一拍,说的正起劲。 听来应该是讲的岳母刺字的故事,一群学子眼中满是崇拜与热切,手中拿着炭笔不停记录。 这,这怎么这么像一群异教徒在这洗脑呢? 杨真看着眼前的一幕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说书先生听到开门的动静,看了二人一眼向两人微微点头,随即继续激情演讲起来。 两人便默默找了个角落听了一会,听了一会才出去。 出了教室,杨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成国公,这就是政治院?” 杨真肯定以及确定,这玩意绝对是从街上随意挖了个说书先生过来讲故事,这能学到啥? 朱勇看到杨真的反应,脸上露出笑容,肯定道: “不错,这便是政治院。” 看出了杨真眼中浓浓的疑惑,朱勇继续开口道: “里面的人正是陛下从京城找来的说书先生,还不止呢,还有精通音律的乐师!” 杨真听到朱勇的答复,整个人都不好了,陛下这是想搞个马戏团? “成国公可知,陛下究竟是何意?” 面对杨真的询问,朱勇也学着朱祁镇的样子,卖了个关子,开口说道: “杨大人可知秦王破阵乐?” 杨真被问的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开口道: “下官倒是听闻此曲激昂慷慨,为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所创,可惜下官福缘浅薄,未能亲耳听闻。” 朱勇闻言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杨真五根不全之人倒是知道的不少啊,于是继续开口: “陛下曾与我讲过秦王破阵乐的故事,今日我便讲给你听。” “秦王破阵乐为唐太宗李世民所创,晚唐时期,黄巢起义,唐僖宗李儇出逃长安,起义军势如破竹,打到凤翔。” “凤翔节度使郑畋欲誓死抵抗抵抗黄巢,奈何兵败如山倒,军士人心涣散,就连监军太监都欲开城投降。城内将领把黄巢的使者请来,意欲磋商投降细节。 “投降的将领和黄巢的使者酒足饭饱,欣赏歌舞之际,乐师奏起了秦王破阵乐。一曲终了,场内唐军无不失声痛哭。秦王破阵乐不只是唐军最常奏的军乐,更是代表大唐的骄傲。唐军受到感召,士气大振,一举大破叛军,挽大厦之将倾。” 听到朱勇的解释,杨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陛下是想以这种手段提振士气?” 朱勇赞赏的点了点头: “正是。前些日子政治院教习过诗词,奈何军中汉子大字不识几个,抗拒心理严重。” “但政治院发现这些汉子尤其钟爱于听英雄故事,陛下便下令让政治院因材施教,召集说书先生和乐师来教习,以军乐提振士气。” 第84章 夜巡司 夕阳如火,京城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此刻远在大明陆军学院的朱勇和杨真二人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全部被锦衣卫报告给朱祁镇。 乾清宫内,朱祁镇查看内阁票拟后的奏章,有不如意的用朱笔在奏章上进行稍加修改。 自从朱祁镇放权之后,琐碎小事全部交由内阁,朱祁镇随机找出内阁批复完成的奏章抽查,看看是不是符合心意。 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恭敬的垂手而立,俯身开口说着杨真在大明陆军学院的表现。 朱祁镇听完哈哈一笑,没看出来还用对人了,杨真这老小子还有教书天赋呢? 随后朱祁镇放下笔,开口吩咐道: “金英,去给成国公说一声,让他给杨真在学院留个讲师的位子。” “是,皇爷。” 听到朱祁镇的赞赏,金英酸溜溜的开口答应道。 这人生的机遇啊,总是捉摸不定。 谁又能想到半年前还在内宫每天掌管几个小太监的小小掌事太监杨真,短短半年时间已经成为堪比郑和的太监权势巅峰。 乃至成为大明海外正史,掌管着帝国最强大的舰队? 听出了金英语气里的酸意,朱祁镇抬起头看了眼这个跟了他一年有余的贴身太监。 这一年时间,金英可谓是尽心尽力,随叫随到,忠心和能力都得到了朱祁镇的认可。 锦衣卫经过一年的发展,权势愈发滔天,借着天子亲卫的名头,压的其他衙门都抬不起头来。 更有甚者看到雁翎刀,飞鱼服就腿软。 这样下去可不行,天子亲卫绝不允许这种一家独大的部门存在。 所以朱祁镇就计划着把西厂建起来,分化锦衣卫的权利。 在朱祁镇的设想里,以后锦衣卫可以推到明面上来,主业从监管百官渐渐转换成协助税务司清缴税款。 这件事锦衣卫已经在办了,于谦天天找他抱怨,有商贾为了省税钱,甚至都开起了黑市,偷偷交易。 税务司人手捉襟见肘,根本管不过来,朱祁镇便调了些锦衣卫去。 “金英,你跟了我有些日子了,你觉得锦衣卫办事怎么样?” 朱祁镇看似无心的随口询问,他想知道金英的想法。 金英被朱祁镇乍然询问,也摸不准朱祁镇的意思,但想到王振的下场,忙跪在地上低声道: “皇爷,太祖皇帝曾言,内官不得干政,此事奴婢不知。” 朱祁镇站起身来,看来手刃王振实属给金英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随后挥了挥手遣散婢女,开口道: “今日朕赦你无罪,只管大胆开口,朕只想听真话。朕若满意,便送你一场造化!” 朱祁镇给这番谈话定下了调调,金英闻言吃了一颗定心丸,咬了咬牙开口: “奴婢以为近些日子锦衣卫有些肆无忌惮,百官,百姓,无所不监,权势滔天。难免有包藏私心者借题发挥,借机铲除政敌。” 金英一语话毕,便紧张的盯着朱祁镇的表现。 在外人看来,锦衣卫可是朱祁镇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圣恩正隆,谁敢说个不是? 直到金英确认朱祁镇没有不喜的样子,才暗自松了口气。 伴君如伴虎啊! 金英不知道的是,朱祁镇听到他开口后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沉了下来。 金英久居内宫的太监都有所耳闻锦衣卫的所作所为,可见事情已经比较严重了! “那这件事你可愿帮朕解决?” 朱祁镇的话彻底让金英傻了眼,没有丝毫犹豫便跪倒在地: “陛下,奴婢无父无母,陛下便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金英跪倒的身躯因为激动微微颤抖,陛下这是要重用他了吗? 朱祁镇看到金英的表现很是满意: “好!即日起你便从锦衣卫,内宫,新军中挑选一些忠心可靠的人,组成一个新衙门,就叫夜巡司!” “记住,人可以不多,但一定要保证忠诚!以后,你将是朕的眼睛,以后主要监察百官,还有,锦衣卫!” 朱祁镇一语落地,金英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陛下早说的造化是让他主持建个新衙门,不过这确实是一步登天! 金英深吸了口气,面色坚定开口: “谨遵圣命,奴婢必为陛下效死!” 朱祁镇点了点头,叮嘱道: “起来吧,记住,这件事先秘密进行!” 金英刚起身,外面就传来小太监的禀报: “陛下,曹阁老紧急求见。” 朱祁镇闻声不由心中疑惑,曹鼐不在谨身殿批奏章,怎么有空来找乾清宫? “宣。” 得到传唤的曹鼐不敢耽搁,随后带着兵部尚书邝埜一路快步进了大殿。 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通政司那边传来西南紧急军情! 宣宗朱瞻基即位后宣布放弃安南,在帝国西南便掀起了一场政治地震。 以至于大明西南的宣慰司也受到影响,频频被骚扰。 朱祁镇前身也曾在正统四年,正统六年,正统七年,正统十三年四征麓川。 虽然结果是以明军胜利告终,但征战过程却分外艰难,举大明国力与一土司小国对战,这让明军在西南土司间的威信扫地。 镇压了叛乱,反而为后来频繁的动荡埋下了祸根。 “臣等拜见陛下圣躬金安!” 曹鼐和邝埜快步进入大殿,见到朱祁镇连忙行礼。 朱祁镇看到邝埜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然邝埜好好的一个兵部尚书不会和内阁首辅一同求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军情! “平身,发生了何事?” 朱祁镇想了一圈,帝国目前还算太平,不应该有如此紧急的军情啊? “陛下,西南紧急军情。” 曹鼐连忙把军报递给了朱祁镇,朱祁镇看到军报封面脸色更加阴沉,六百加急! 没有江山倾覆之祸,最高也就六百里加急!足以看出事态的危机! 第85章 西南动乱 朱祁镇快步上前,接过军报拆开阅览起来。 “陛下,西南传来紧急军情,后黎朝,澜沧王国相互勾结,煽动西南土司谋反叛乱。” 朱祁镇看着军报,眉头越皱越紧,这件事怎么处处透露着诡异呢? 要知道,大明刚刚才取得两场大捷,北击瓦剌,东讨朝鲜,国势军威正隆,怎么还会有不开眼的这个时候触大明的霉头? 虽然后黎朝对大明确实抱有敌意,视大明为入侵者,但宣宗朱瞻基撤了安南行省,把土地归还给当地土着。 大明与后黎朝的关系这些年还算有所缓和,后黎朝脑袋又没被驴踢,怎么会想着叛乱? 朱祁镇抬眼看了下曹鼐和邝埜,开口道: “曹阁老,邝爱卿,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曹鼐想了想,开口道: “陛下,我朝四征麓川,麓川王国被彻底肢解。我军筑腾冲城,之后成为朝廷力量的投射中心。黔国公沐斌永镇西南,云南上下还有战兵七万,些许土司,平定叛乱不在话下。” “臣现在担心的是,为何后黎朝,沧澜王国胆敢反叛?臣认为此事处处透露着蹊跷。” 听到曹鼐的分析,朱祁镇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关心的。 兵部尚书邝埜接过话头: “陛下,后黎朝与我朝素有恩怨,且数次贪图我国西南边陲,发兵作乱。莫不是想撺掇西南土司作乱,趁机想夺取南疆?” 兵部尚书邝埜的分析算是现在来看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 毕竟几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俩国家为何要找死? 邝埜思虑一番,随后给出自己的建议: “现在主要动乱的是八百大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都与沧澜王国,后黎朝接壤。臣以为当火速出兵大军压境,快速破后黎,沧澜两国,以宣国威!” 朱祁镇闻言与曹鼐相视一眼,兵部尚书邝埜的做法倒是没什么毛病,但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况且这朱祁镇不想打一场糊涂仗,四征麓川,大明虽然惨胜,但西南兵力损失不少。 加上朱祁镇有意抬高军队的地位,阵亡将士予以厚恤,战端一起,不知要靡费多少国库。 朱祁镇拿着战报来回踱步,转头看向曹鼐,开口问道: “曹阁老以为呢?” 曹鼐闻言眼睛一眯,兵部尚书邝埜已经说了自己的对策,陛下还来问他,定然是不想采纳。 一念至此,曹鼐有了腹稿,徐徐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西南战端一起便是灭国战,所需靡费定是天文数字。如今宣慰司动乱刚起苗头,臣以为调集云南之兵平叛,静观其变即可。”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但云南看似还有七万战兵,实际上对于漫长的边境已经捉襟见肘。 前一段时间军制改革,卫所全部被调往辽东,卫所兵是指望不上了。 这叛乱还真会挑时候,现在全国战兵除了西南这七万兵士,只有新调配全国的武备军二十万,新军二十万。 改革军制后,兵力还是有些少了。 朱祁镇摇了摇头: “传令,让黔国公沐斌整军备战,先率云南之兵,南下稳住局势。另外调派四川,贵州,等地的武备军五万人,火速驰援黔国公!” “陛下圣明!” 两人闻言跪倒在地,连声应道。 有了十余万大军,局势稳住不成问题,朱祁镇倒想看看,这后黎朝和沧澜王国到底想干什么。 …… 这一边朱祁镇已经做了决定,但当西南动荡的消息传入京师,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打,必须要打!不打不足以扬国威!” 接连取得大胜的大明士气高涨,武官从上到下摩拳擦掌,听到打仗一个个兴致勃勃,想要去捞军功。 “对,这撮尔小国也敢触我大明的威严,必须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再把安南也拿回来!” “陛下定然会以雷霆手段出击,我等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大明陆军学院也得到了消息,他们整日训练,早就对上战场期待已久。 听闻消息怒火难消,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西南战场上。 一群学子趁着休息时间,坐在校场上痛饮着茶水,高淡阔论,畅想未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朱祁镇此刻也悄无声息带着金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听着少年们的雄心壮志,朱祁镇不由露笑容,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应该便是如此了。 这股子朝气,难等可贵,不畏战,勇武才是大明军人的本色。 朱祁镇听了一会,便迈步走向内堂。 他这次来是找李邦国,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让成国公朱勇出征了,再挂帅非要了这老将军的性命不可。 西南战局扑朔迷离,光靠原本的战兵和武备军守成尚可,若想攻伐定然无力。 届时能动的只有京营,新军怎么动,能动多少,他要找李邦国这新军指挥使好好聊聊。 朱祁镇出现在内堂的时候,李邦国正伏案在桌前眉头紧皱,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门口卫兵看到朱祁镇的到来,就要进去禀报,被朱祁镇挥了挥手拦了下来。 朱祁镇直接迈步而入,陷入沉思的李邦国还未察觉到朱祁镇的到来,继续伏案写写画画。 “李爱卿这么入神,在忙什么呢?” 朱祁镇一开口,李邦国闻声猛然抬头,看到朱祁镇后连忙行礼。 “臣叩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起来吧,告诉朕你在写什么呢?” 听到朱祁镇发问,李邦国连忙把朱祁镇引到案前。 “陛下,近日突闻西南动乱,微臣心中难安,臣便分析起了西南的局势。” 朱祁镇看着桌上的西南地图露出笑意,开口道: “说说你的见解。” “是,陛下。” 面对朱祁镇的发问,李邦国没有犹豫,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西南战局急不得!” “西南动乱,很是蹊跷,臣以为其中定有隐情。且更重要的是,臣觉得我朝取胜易,铲除难,战事一起,便会陷入拉锯战。” “陛下请看,这是我朝四征麓川的卷宗,臣发现我朝长于大军作战却短于山地战。” “西南山岭重峦叠嶂,开花较晚,多为原始森林,大军难以展开。” “我朝之所以久战不利,届时因地利所限。当地土着仗着对地形的熟悉,经常神出鬼没偷袭我军,大军不堪其扰,战力大跌。” 第86章 扬长避短 朱祁镇微微颔首,李邦国的分析不无道理,后黎朝这块地就是最好的例子。 历史上中原王朝在这块狭长的土地上屡设行政区,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朝。 但这么多年的统治依然没能同化这片土地的土着,但凡中原王朝出现动荡,国力衰退,安南便会反叛。 因为其优势便在于地形,山峦丘陵众多,森林密布,土着往树林里一猫,多少军队砸进去都没有办法。 “那依爱卿之见,当如何扫平二国?” 李邦国能提出自己的见解,那肯定是有解决之法,朱祁镇想听听他的意见。 李邦国闻言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表现的好机会: “陛下,臣以为解决安南必须遵照一个原则:扬长避短。” “安南长于丛林战但短于大军正面交锋。所以我军想用雷霆手段彻底铲除安南,需用正军与奇军配合。” “具体为京营抽调精锐新军五万人以上,以做正军。奇军需征召山野猎户,乡间汉子充入丛林军。他们自幼在山野间生活,对丛林极为了解,适宜丛林作战,可以很好的克制安南土着。” “战事一起,奇军撒入林间清扫土着,大军随后迅速奔袭安南,沧澜两国的大城镇。” “我军火器威力强大,最是擅长攻坚,可轻易拿下两国所有大城镇。后续以云南兵,武备军调入云南,凡大小城镇全部占据,为奇军充当补给站。” “丛林军不断清扫,不需几年功夫,安南沧澜的土着便会彻底灭亡。” 李邦国把自己的见解倒豆子般全部托出,随后期待的盯着朱祁镇的认可。 朱祁镇点了点头,看着李邦国的眼神中透露出欣赏之色,他是越看李邦国越满意,没想到一个无意之举反而挖出一块璞玉。 短短一年多,讲起兵法来头头是道。 虽然还是有些浅薄,但可称得上是将才,唯一差的就在眼界。 军人虽然考虑战法以取胜最终目的,但想的不应该仅仅是取胜那么简单,还要站在朝廷的立场考虑。 李邦国的方法重战术,虽然操作性和效果都不错。 可没有考虑政治性,照李邦国这样打,有一个致命缺点——靡费甚多! 数十万大军的开支,抚恤,军械消耗,粮草等等都是天文数字! 少说没有千万两白银摆不平!按朝廷往年的收入,足抵得上三年的净收入! 要是没有新收的商税做保底,大明非得破产不可! 怕是曹鼐和户部尚书张益听到李邦国的计划非得跳脚不可。 迅速拿下城镇意味着消耗的火药炮弹是天文数字,且更重要的是后续维稳费用! 安南和沧澜看似不大,但没几十万人根本没法牢牢把住。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政治是经济的延续。 用一场灭国战的规模来打一场局部战争,其收益远远低于支出。 这也是中原王朝上千年都没办法牢牢掌握安南的原因,帝国的力量不值得全部靡费在西南一隅。 只是这一点,对于刚捞了一笔的朱祁镇来说不是问题!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对于朱祁镇来说都不是事。 现在大明四海太平,不用设重兵防守北方,那就用国力彻底碾死这两个国家! 朱祁镇一念至此便有了决断: “不错,短短时间能有如此战略眼光实属不易,给朕说说新军训练的如何了?” 朱祁镇的夸奖让李邦国脸上一喜,陛下对他的计策还是很认可,拱了拱手: “陛下,京城十五万新军随时可以出征!为大明征伐四方!” “好!朕命你即刻点兵五万,开赴西南,屯军云南以备不测!” “另选云南,四川,贵州三地猎户三万人,加以训练,以最快的时间成军。” “要么不打,要打就搅他个天翻地覆!” 朱祁镇沉声开口,国与国之间从来只有你死我活的斗争! 这次朱祁镇就是拿出大秦灭楚的决心,不惜耗费军力也要来一把犁庭扫穴,亡国灭种! 要给子孙后代把赖以生存的土地打下来,有了这块肥膏之地,大明的粮食产量能大大增加! 李邦国感受到朱祁镇浓浓的杀意,伏地行礼,沉声开口: “谨遵陛下旨意!” 朱祁镇拍了拍李邦国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明陆军学院。 他没有再看学院中这些芊芊学子,可能几个月后再见面,只能在烈士陵园。 这一夜,大明有很多人不眠,时代的一粒尘落在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 “快走快走,赶紧去钱庄存钱,听说存够一百两银子就白给一颗珍珠呢!” “什么?这钱庄傻了吧?存钱给利息就算了,还白给珍珠?” 这一日,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大明钱庄给存款百两以上的存户给珍珠的事。 一群人聚集在大明钱庄门口争相看着告示,钱庄还有专人为不识字的百姓读了起来: “凡在大明钱庄存现银百两以上,即给珍珠一颗。” “存现银千两以上,赠海外珊瑚奇珍一株。” “存银万两以上,即给陛下亲赐特殊礼物一份!” 随着小厮的吆喝,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 明代的珍珠那妥妥是稀罕物!一颗大如龙眼上有黄豆大小黄晕的珍珠能卖出万两白银! 即便大明钱庄给的珍珠小且有瑕疵,那也至少能值三五两银子! 白银存进去立马就给,倒手就能赚出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这诱惑实在太大!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众人纷纷回家凑齐了银子,想要赚这白得的便宜! 朱祁镇从李邦国那回来后便决定尽早搞钱,先把杨真带回来的数千箱海外珍宝换成银子再说。 珍珠数量太多,其中多有瑕疵,朱祁镇便让人挑了出来交给大明钱庄吸引人们储蓄。 朱祁镇听闻大明钱庄的盛况,不由露出笑容。 这一波收割足以支持西南的战事了! 与朱祁镇的轻松不同,蜀王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那可都是白花花的珍珠啊!就这么说给就给了? 要是拍卖的话,这些珠子少说值数十两白银! 蜀王看到朱祁镇白给珍珠还乐,终于忍不住开口: “陛下,这些珍珠何不用来拍卖?这业务臣熟啊!少说可以卖出数十万两白银!” 朱祁镇看着抓耳挠腮的蜀王不由莞尔,这是坑人坑上瘾了! 第87章 有点飘的蜀王 朱祁镇笑着开口:“王叔急什么,还有好几千箱珍品珍珠等着王叔拍卖呢!” “多少?几千箱?” 听到几千箱珍珠的蜀王差点蹦了起来,肥胖的身躯让地面都微微震颤。 蜀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这是让杨真把南海的珍珠全部捞出来了吗?! 郑和下南洋下了七次南洋,估计都没带回来这么多珍珠啊! 朱祁镇看了眼颤动的地砖,他感觉蜀王再来几次他这地砖也该换新了。 “正是,这些都是满者伯夷国的赔礼,杨真快把满者伯夷国国库都搬空了。” 言罢朱祁镇也不由感叹,到底还是战争财好赚,杨真这一趟所得便抵得上郑和七下南洋得的宝物了。 这杨真确实人才,做法深合朱祁镇的心思,要是无利可图,那劳民伤财发动战争的意义何在? 火炮一架,满者伯夷国就乖乖把珠宝奉上,根本不像以前那么麻烦,还要拿东西换。 国家的决策,永远要以利益为基础,这点杨真理解的很透彻。 朱祁镇肯定的回答差点没让蜀王癫狂,这眼瞅着又是一笔飞来横财啊! “陛下,拍卖的事您一定要交给老臣啊,老臣绝对为陛下卖出一个好价钱!” 蜀王肥硕的身躯差点扑在地上,就差抱着朱祁镇的大腿哭哀求了。 朱祁镇很无奈,这蜀王,也太过贪财了些,但办事还算利落,他本意也是交给他办。 但朱祁镇不知道的是,蜀王这么贪财的原因完全是因为穷! 银行钱是多,但锦衣卫瞪着眼珠子看着,蜀王一个子也不敢贪啊! 虽然生活上有富贾照应,但手里没钱总归是让蜀王心里慌慌的。 老话说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富贾一掷千金完全是因为蜀王的位子。 他这一旦退位,或者陛下把他下了,那谁还会理他? 到时候可不就继续穷困潦倒了,所以最近蜀王的危机感尤为强烈! “王叔快起来,朕既然告诉王叔,肯定是要王叔来一手操办。” 得到朱祁镇的首肯,蜀王一骨碌爬起来,眼巴巴的盯着朱祁镇。 朱祁镇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开口道: “老规矩,这次出手一千箱珍珠,一千箱珊瑚,按市价值五百万两,多出来的一成归王叔所有。” 五千箱珍珠珊瑚,一下子全扑到市场里,价值肯定会大打折扣。 朱祁镇决定先出手一半,另外一半留着慢慢割韭菜。 听到朱祁镇不打算全卖,蜀王稍稍有些失落,只卖一半的话那他的辛苦费最多也就几万两银子。 前几天卖地一把赚百万两白银的蜀王,得知辛苦费不过几万两,有些失落。 没办法,大明钱庄一年经营下来,生意兴隆,口碑也逐渐树立起来了,每天的流水都足有数百万两白银! 蜀王每天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手里过,尽管不是自己的,但心态已然改变,不把钱当钱了。 朱祁镇眉头一挑,这蜀王有点飘啊,开口道:“怎么,王叔这是看不上拍卖所得的小钱?那看来朕只能另寻他人了!” “别,别啊陛下,老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听到朱祁镇准备另寻他人,蜀王立马打了一个激灵,连声答应道。 别看几万两比上次百万两少了很多,但在以前一年的俸禄也才一万石粮食,换算白银也就三五千两。 现在很多宗室还靠着同族接济生活,几万两已然不少了。 “那便好,王叔可不要被纸醉金迷迷住了眼。” 蜀王听出了朱祁镇话中的敲打之意,心中一凛,连声应是。 “陛下提醒的是。” 这段时间总是被捧着,差点有些忘乎所以了。 “去办吧。” 朱祁镇挥了挥手,蜀王见朱祁镇下了逐客令,拱手行礼后默默退了出去。 赶走了蜀王,朱祁镇这才坐回案前,御案上放着户部和工部以及税务司,大明钱庄的财报。 总体来说今年的财务状况确实非常好,比之往年少说翻了一倍。 但想到明年的道路区划,朱祁镇就一阵头大。 今年江渊这老小子修了三条路,国库提了三百万两,又借了大明钱庄五百万两才勉强修完。 三条路八百万两! 主要是大同京师一线还算平坦,其他道路还要开山炸桥,京师到西安一线更是灾难,江渊差点炸山炸到抑郁。 而且收费站是建起来了,收的费还要维护道路,收回本至少奔着三十年去了,指望不上。 明年朱祁镇的规划是全国开工,用水泥道联通南北二京,再修通西南及湖广到京师的道路。 光是西南到京师一条道,就抵得上今年三条道加在一起的长度了。 朱祁镇把计划告诉江渊后,江渊眼里彻底没有了光。 朱祁镇于是便让工部左侍郎暂时代替了江渊的工作,给他放了假,让他好好歇歇。 别说,江渊修的路朱祁镇很是满意,这江渊为人踏实忠厚,修的路很是坚固,没有偷工减料。 刚开始朱祁镇还很是担心有人借修路捞一笔,结果江渊除了被商贾宰了一刀,修起路来真是一丝不苟。 朱祁镇可舍不得这么一员健将撂挑子。 但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银两,明年的修路,工部给的预算是一千五百万两! 但起码要备两千万两才妥当,江渊这总是修半路没钱。 好在这笔最大的开支,蜀王表示大明钱庄可以解决。 大明钱庄现在资产总额,包括银票,现银等等加起来,少说在一亿两白银以上。 拿出两千万两倒不是问题,只要不是大出血,钱庄就能运转如常。 但明年的西南就要朝廷出钱了,几十万部队,这灭国战的规模朱祁镇想想都一阵遍体生寒。 这得多少银子才够造的啊! 第88章 镇武城 蜀王得了拍卖珍珠的差事,便马不停蹄的为拍卖会造起势来。 有了卖地的经历,蜀王卖起珍珠珊瑚来也是得心应手。 什么南海奇珍,美容养颜,稀世珍宝,延年益寿之类的词不要命的往外宣传。 朱祁镇闻讯都想喊诈骗了,这不妥妥虚假宣传啊。 更离谱的是蜀王走的时候还带了两箱烟草,卷烟经过一顿包装,成了延年益寿,放松身心的高端消遣佳品。 这段时间蜀王没少跟着京城这群富贾鬼混,对富贾的需求门清,知道怎么才能勾起这群富贾的购买欲望。 这些日子赚的荷包鼓鼓的富贾彻底疯狂,整个京城都陷入购物的狂欢。 但远在千里之外的漠北,此刻却是另一番场景。 一群衣着黢黑,蓬头垢面的大汉马背上鼓鼓囊囊的,出现在斡难河的大明新城边上。 细细一看,正是在朝鲜清剿瓦剌残部的兀良卫部队。 嘴唇干裂,衣衫褴褛,长久的丛林生活已经让这群兀良卫大汉看着如野人一般。 春天那会被瓦剌阴了一波,兀良卫探子全被一波端了,侦查起来更加困难。 他们这一年一寸一寸找,都快把朝鲜全境整体翻过来了,还是没找到瓦剌大部队。 他们不知道的是,瓦剌也先早带着部队东渡倭国了。 怎么找都渺无音讯,万分无奈的兀良卫首领只能给朱祁镇上了道军报,言明没有发现瓦剌踪迹。 快到冬天了,希望朱祁镇可以让他们回军和妻儿一起过冬。 朱祁镇也很大度,直接同意了下来,差点给兀良卫首领感动坏了。 顺手悄无声息抢了几个朝鲜村庄,咧着牙满载而归。 “大哥,咱们来错地方吧?这里啥时候有的城池?” 朵颜大汗抬着头,眼睛睁得老大,怔怔的盯着面前巍峨的城池。 其实叫城池有些不合适,更贴切的来说应该是一座堡垒! 谁家好人修城池用棱堡围一圈的?上面还架有重炮,开什么玩笑?这是防谁呢? 城墙修筑的严丝合缝,缝隙全部用水泥填充,看着坚固异常。 别说朵颜大汗,兀良卫首领也摸不着头脑,确实没印象这有城池啊? 走到跟前,大门匾上写着镇武城字样,往来进入城池的都是边民和大明新军。 看到这一幕,兀良卫众人的脸色都难看下来。 这是哪?这是斡难河!就在兀良卫驻地边上。 在这修一座城,这和大明把枪管子塞兀良卫嘴里有什么区别? 还命名镇武城,这心思都放在明面上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城是大明修的,他们趁我等在朝鲜鞭长莫及,趁机修了这座城监视我等!” 兀良卫首领想通这一点,心中不由怒气升腾,家被偷了啊!深吸了口气,纵马上前。 “我乃大明北漠王,城上的守将速速开关!” 兀良卫首领扯着嗓子喊了好几遍,镇武城才有了回应。 吊桥缓缓放了下来,呼啦啦从城门中涌出密密麻麻的大明新军,城楼上的炮口也掉转了过来。 兀良卫众人哪见过这阵仗,军队瞬间陷入慌张。 大明火器的威力他们可是亲眼目睹,这要是给他们一梭子就这些人全要交代在这。 “稳住!稳住!” 兀良卫首领扯着嗓子稳定阵型,看到吊桥放下,他松了口气。 既然开关就说明城上众人并没有敌意,不然据关而守不是更好? 待数千大明新军涌出城门摆好了阵势,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着兀良卫众人。 随后一名身着大明新军军官制服的中年男子勒马出城。 男子胯下黑色骏马很是神俊,马蹄掀起阵阵烟尘。 “我乃大明新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李国安,先领镇武城指挥使一职。你等是何人?胆敢扣关?” 看到如此阵势,兀良卫首领刚才嚣张的气焰已经被灭了一半,眼神瞬间清澈起来。 兀良卫首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乃兀良卫首领,是大明陛下亲赐漠北王,刚奉陛下之命,从朝鲜征战归来。不知为何要在此处修一座如此雄城?” 兀良卫首领一开口李国安瞬间便明白了来人,前几天上面便嘱咐兀良卫快要返回了,届时不要制造出摩擦,尽量和平共处。 但李国安看着眼前邋里邋遢的兀良卫众人,不由面露狐疑。 这形象怎么看也不像大明亲赐的王爵啊?怎么混成这样? 可草原上的部族都已经逃的逃,亡的亡,也只有兀良卫有这等规模的军队。 想通这一点,李国安便不再怀疑,一挥手新军收起了武器。 翻身下马,拱了拱手行礼道: “原来是北漠王殿下,大军舟车劳顿,本官一时眼拙,还请殿下恕罪!” 李国安的表现让兀良卫众人脸色好看了些许,看来大明皇帝目前并没有反悔的意思。 众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形象,确实不敢恭维。 “无妨,此处有我兀良卫驻守,为何大明还要筑此坚城?” “殿下恕罪,此事本官不知,本官只是奉命行事。” 面对兀良卫首领的询问,李国安抬了抬眼皮,动作依旧不失礼数,不咸不淡的回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明摆着陛下不信任你等,还来问? 但这些话李国安只能心里想想,哪怕他并看不上眼前的众人,但必须要保持尊敬! 他敬的是当今陛下,敬的是大明的律法。 兀良卫首领确实是大明的封王,礼数不能少。 朵颜大汗感受到李国安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态度,很是不满。 “既如此,速速让开大门让我等进城休整一二。” 朵颜大汗大声喊道。 “王爷舟车劳顿,本官本应摆宴相迎,奈何城池新建,物资稀缺,并无吃食能摆宴以待。” “且本官闻王爷久未归家,定思乡心切。妻女尚在家中,不如王爷先回家看看?” 李国安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真让兀良卫进了城,上面能把他皮拔了。 李国安的话虽然有推脱之嫌,但确实说到了兀良卫众人心里。 兀良卫军中不由有些骚乱,已经离家快一年了,好多人出发前妻子尚有孕在身,料想如今也已出世。 一念至此众人更加心焦,开口劝道: “不错大汗,新城可以改日再入,可我等妻儿尚在家中。不知可否安康,先回家吧!” “是啊,大汗,改日再来,城池又没长腿,跑不了。” 家就在眼前,部下思乡心切,不由连连开口。 兀良卫首领见状只能开口道: “如此也好,本王先回部族,改日再登城拜访。” 李国安闻言露出笑容,伸手道: “王爷请。” 兀良卫众人随即调转马头,直奔部族而去。 第89章 送粮 李国安看着兀良卫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 “回城!” 随着一声大喝,城外新军有序回城驻守。 一日后,镇武城发生的事情便放在了朱祁镇的御案上。 朱祁镇看着密报不由淡笑,这兀良卫倒是识时务。 忽兰忽失温,斡难河,乌兰察布三地的筑的新城大大加强了大明对草原的管控。 朱祁镇分别赐名镇北城,镇武城,镇威城。 三城每城驻军一万,按新编制由新军一个师的兵力镇守。 镇北城在忽兰忽失温,位置最靠北,是北境桥头堡。 镇武城在镇北城东南方向,和兀良卫脸贴脸,主要监视兀良卫。 镇威城靠近大明,协调指挥,随时支援。 三城呈三角之势,如三颗钉子牢牢钉在广阔的草原上,军部设在大同城北边数百里的镇威城,总体负责草原防务。 如此北境便翻不起什么浪花,让大明牢牢掌控住草原的一举一动。 但朱祁镇没有高兴多久,旁边工部的账单差点给朱祁镇送走。 原本大明今年国库还挺充裕,宗亲省出七百万两,去年剩余五百万两,加两千万两内帑能凑出来三千五百万两白银。 可帝国的基础开销很大,官员工资,新军军饷,武备军军饷就至少要一千八百万两。 剩下的白银修路花了八百万两,国库提了三百万两,钱庄借了五百万两。 给虎蹲炮批了一百万两过去,军户迁往辽东路费花了一百万两。 零零总总下来两千三百万两就这么蒸发了。 大明差点步子太大闪到胯,给整破产了。 好在税务司前半年收了五百万两上来,加上秋收的收入,国库在稳定在了两千多万两白银。 但这三座城差点又把朱祁镇榨干,这三座城朱祁镇明令以碉堡的样式修建。 耗费了大量石料,铁料,修筑出三座大型军营出来! 以后的新军训练处朱祁镇就打算放在那了,总在京城校场训练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么多的新军只有辽阔的大草原能装得下了。 以后京城校场主要给大明陆军学院和京营训练使用,只要牢牢把住了这些军官便可掌控军队。 这也导致了新城的开销甚是巨大,哪怕三座城并不大,修筑下来也花了足足千万两白银! 墙体全部用水泥浇筑,朱祁镇计划中,这三座城为永久军备工程。 江源前面建的爽,朱祁镇后面直骂娘! 幸好户部给江源配了副手,不然价格肯定还要翻上一番。 “唉” 朱祁镇又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贫穷。 希望蜀王给点力,能给他回口血吧。 看了看李国安的奏章,还是给李国安批了道折子,让他给兀良卫提五万石粮食。 游牧民族的军队都是上马是兵,下马是民。 兀良卫大军这次全军出动,在朝鲜呆了一年,靠封地老弱病残根本没生产多少粮食。 要是不给批粮,估计这个冬天就难度过了。 兀良卫的表现总体来说朱祁镇还是很满意,听调遣,老实本分,但凡有反骨的早都被杀光了。 朱祁镇也不是嗜杀之人,多迁些边民融合,如果可以就放他们一马。 而另一边,不出朱祁镇所料,兀良卫怀着回家的喜悦,一日功夫便回了部族。 看到山河如旧,兀良卫众人都松了口气。 看来朱祁镇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他们可是亲手灭了建州女真,知道朱祁镇的心狠手辣。 动不动就偷家灭族,这哪个草原部族能不怕啊? 草原的儿郎们闻着家乡的干爽的空气不由激动万分! “哈哈哈,老子再也不想钻朝鲜那破树林了,终于回家了!” “是啊,还是家乡的水甜,这一年我是日思夜想啊。” 离乡一年,兀良卫儿郎们看到家人不由热泪盈眶,出征前没想到这一仗能打这么久。 兀良卫首领看着其乐融融的族人们也挂上笑容,总算到家了。 部落男子们凯旋,是件大喜事,妇孺们也找到了主心骨。 部落拖出了平日舍不得的烹羊宰牛,准备着为儿郎们接风洗尘。 “还是家里好,大哥,咋们不做这北漠王了。以后就这么安稳的过日子,好不好?” 朵颜大汗啃着羊腿眼中泪花翻涌,天天钻那鸟不拉屎的林子里,日思夜想也想吃这一口家乡的味道。 一直奔波,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便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兀良卫首领听到朵颜的话,心中也感慨万千。 他第一次觉得家是如此的美妙,也不由有些意动。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便被他掐灭了,上了贼船想下来可不容易,非得扒层皮不可。 要是现在敢反明,第二天全族都要筑成京观。 正在兀良卫首领心中斗争之时,一声呼喊把他拉回现实。 “大汗,镇武城指挥使李国安派使者来了。” 嗯?前脚刚回部族,后脚李国安就派来了使者?这是想干啥?难道又有什么命令? 兀良卫首领闻言顿时心中一沉,现在他们名义上是大明的部属,大明有令不得不从。 兀良卫首领思虑一番,开口道: “知道了,让使者进来吧。” 不多时,李国安派的使者迈步就进了大帐。 “下官大明新军第一军第一师参谋长,拜见北漠王!” 新军参谋长礼数周全,见了兀良卫首领拱手行礼道。 “使者快请起,不知明使来此有什么吩咐?” 兀良卫首领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哈哈,北漠王误会了,吩咐倒是没有。” “只是陛下闻兀良卫大军返回,担心大军寒冬腊月没有足够的粮食,特令我前来为北漠王送来粮食五万石!” 言罢使者让开帐门,露出后面一车车的粮食。 帐内兀良卫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他们此战并没有什么斩获,不问罪都不错了,大明皇帝居然送来五万石粮食! 这可真解了燃眉之急,兀良卫首领回来也发现了部族内粮草短缺的情况,只是碍于部族都在欢庆,没有开口。 兀良卫首领起身用佩刀扎开粮袋,用手捧起洒落的米粒才确信这是真的。 大明陛下居然如此贴心,兀良卫首领瞬间红了眼眶: “臣北漠王多谢陛下恩典,臣必率部下为大明誓死扞卫北境!” 帐内兀良卫部族众人也激动不已,跟着大明还是有前途的。 朱祁镇不玩虚的啊,说给是真给,也是真大方啊! 以前跟着瓦剌三天两头挨打,不被抢都不错了,还给粮食?想屁吃! 第90章 黔国公 朱祁镇这一番大棒加甜枣,彻底让兀良卫折服,北境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如今能掀起战火的,只有帝国的西南。 昆明,人称春城,取四季如春之意。 如今已经深秋,京城的早已秋风呼啸,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袄子。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昆明如今依旧气候宜人,相较于京城分外温暖。 李邦国一身戎装,骑着战马,感受着南国和煦的风,不禁感慨不已。 如此温和的气候,粮食该长得多好啊! 陛下令他火速整军南下,李邦国点了五万京中新军便踏上西南之路。 大军经过月余功夫,终于赶到西南重镇,昆明城。 黔国公沐斌早已出了城门迎候李邦国的到来。 虽然名义上李邦国不过是三品昭武将军,但李邦国是京师派来的,代表的是朱祁镇的意志,尊重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李邦国看着迎接的队伍,只当是布政司主官。因为陛下的圣旨比他早到了月余,在他看来黔国公这会应该率兵平叛才是。 待李邦国到近前,才看到为首的一人气度不凡,定睛一看,官袍上绣着的居然是麒麟! 要知道他这会穿的官袍上不过是豹,麒麟只要也是一品大员,武勋贵族才能穿。 而有这种身份的,整个云南地界只有黔国公沐斌一人! 李邦国想到这一点顿时一个机灵,不敢托大,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 “下官新军副指挥使,昭武将军李邦国拜见黔国公殿下!” 沐斌看到李邦国礼数周全,眼中露出笑意,早听闻京中有这一员新兴虎将,深受陛下器重,如今一看确实有点眼力见。 沐斌上前伸手扶起了李邦国:“李指挥使快快请起,李指挥使千里迢迢从京中赶往西南地界支援战事,我是感激不尽呐!” 李邦国起身后连连摆手:“黔国公殿下言重了,你我身为军人,保境卫国乃分内之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听到李邦国的回答,沐斌心中更加满意。短短时间身份三连跳,是个人都会信心膨胀,目中无人。 能静心沉气,宠辱不惊,确实可称将才也。 “哈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李指挥忠肝义胆,属实为万军表率,怪不得能的陛下青睐。” “黔国公殿下谬赞了,谬赞了。” 两人又商业互吹了一会,沐斌就要拉着李邦国赴宴。 “我已为老弟摆下宴席,快随为兄进城!” 短短时间,在黔国公的刻意相交下,两人便已十分亲近,互为知己,以兄弟相称。 沐斌热情不已,李邦国只能硬着头皮应和着。 这样位极人臣的国公,如此热情还是让李邦国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是看到自己有高升的苗头,前来巴结的吗? 想来想去,李邦国都没有想出个结果来,索性以不变应万变。 “殿下请。” 进了国公府,黔国公更是叫来了云南军中将领作陪,气氛很是热烈融洽。 但这也让李邦国心中的疑惑更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邦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询问道。 “黔国公,陛下不是谕令国公率兵平叛,黔国公怎会出现在这云南城中?” 虽然西南离云南首府昆明也不过一两日的路程,但战事一起哪有时间来回奔波? 要是朱祁镇亲自来西南前线,沐斌回城迎合还是正常的,但他李邦国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就算被陛下看重也不值得国公如此重视。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黔国公沐斌一直留在昆明! 抗命不遵是死罪啊! 这个念头一起,李邦国便彻底不能淡定,必须问个清楚! 李邦国的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大殿内瞬间陷入沉默,气氛中透露着诡异。 西南众将皆面露尴尬,看着李邦国沉默不语。 李邦国也不再开口,静待众人回应。 过了许久,黔国公哈哈大笑,开口打破了殿内沉寂的气氛: “这不是本官闻言陛下亲派强军劲旅前来,特来迎候。” 黔国公言罢便看着李邦国的表现,奈何李邦国对这个回应并不感冒,没有接话,自顾自喝着酒。 他并非不通情理,要是平时怎么都好说,国公的示好他也不会驳了面子,但此事牵扯到整个西南战事。 朱祁镇派他来干什么的,他心里十分清楚,能让他一路青云直上的也只有陛下的青睐。 要是朱祁镇得知后对他心生不喜,那便得不偿失了。 黔国公看着李邦国的表现就知道李邦国并不买账,心中叹了口气。 挥了挥手,殿内众人心领神会,鱼贯而出,只留下李邦国一人。 等众人离开后,黔国公抓起酒坛喝了口闷酒,这才沉声开口。 “李老弟,陛下的圣旨早就到了,为兄岂敢不遵命而行?” 说着黔国公沐斌叹了口气,徐徐道来:“本官收到圣旨不敢耽搁,即刻整军赶往八百大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平叛。” “我亲率大军五万平叛,八百大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两者加起来土着不过数十万,本想着反手可平,谁成想……” 说到这黔国公继续猛灌了一口烈酒:“谁成想儿郎们连地方都没赶到就被打了回来。” “想我久据云南,麾下士卒悍勇可战,居然会刚出云南就被打的狼狈而归,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云南父老!” 说到这,黔国公堂堂八尺汉子,虎背熊腰的身子也忍不住虎目中热泪翻涌。 一股羞愧不甘的情绪填满了黔国公的胸膛,如此战绩他无言面对陛下。 想大明自陛下登基以来,四征麓川,亲征瓦剌,打的四夷无不哭爹喊娘,心悦臣服。 到了他这,反被外夷倒反天罡,打的丢盔卸甲,丢脸,太丢脸了。 他真的没脸给陛下写战报,对外也只称是迎接朝廷使者,也就是李邦国才回军的。 绝口不提自己是战败回来的,李邦国听到黔国公沐斌的解释这才心中恍然。 怪不得刚才看到许多云南将领都扎着绷带,原来是被打败而归。 但李邦国心中疑惑更甚,按理说黔国公率云南战兵五万,久经战事,不久前才四征麓川,怎会被打的大败而归? 第91章 诡异的土着 李邦国放下酒杯,开口询问道: “国公久经沙场,云南战兵多为老兵,怎会如此?” 在他设想里,云南之兵击败后黎朝,安澜王朝是不易,但平叛绰绰有余啊。 八百大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不过一群土着而已。 话已经说到这,黔国公索性也不再隐瞒,苦涩开口: “为兄也是如此想,但这次情况很是诡异,以往都是大军寻找土着开战,谁曾想这次的土着凶猛异常。” “为兄也是大意了,按照以往的思路率军出击,并未多加探查。刚出云南地界,两侧山林中潜伏的敌兵便一齐杀出。大军尚在行军,首尾不能相顾,五万大军反而被万余贼兵压着打!以致损兵折将,狼狈而归!” 黔国公满是羞愧,越想越丢人。 李邦国闻言也是叹息一声,暗下决心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荣耀和胜利是最能冲昏一个人头脑的东西。 行军作战,最是要谨慎。看似五万大军,实则只要在行军途中被突袭,极易损失惨重。 因为除了极少数地方是大平原之外,大多数时候大军行军都是一条长龙,更有甚者首尾足有数十里长。 山路逼厌狭小,仅供一两名军士通行。大军根本无法展开,遇上久居山间的土着,极易被偷袭。 大军看似人多,实际上没有一点用,局部开战反而被以多打少。 只有少部分军队陷入和土着的苦战,其他人受困于地形动弹不得。 加上土着准备充分的话,黔国公大败而归也是情理之中。 李邦国叹息道:“土着狡诈,国公勿要过分自责,当早日密报禀明陛下,请陛下圣心独裁。” 黔国公这战绩确实够丢人,幸好朱祁镇开了密报制度,不然别说是朱祁镇震怒,更会引起京师震荡。 给朝廷衮衮诸公,万千百姓无法交代。 黔国公听到李邦国的话,认命般点了点头,他还抱有幻想能把此事压下来,李邦国的话让他彻底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本官这就禀明陛下,请陛下降罪!” “只是可惜了,不能再上阵杀敌,本官真的不甘心呐!被一群土着骑到头上,真气煞我也!” 说着,黔国公怒目圆睁,把酒坛重重摔在地上。 想他统军以来,啥时候受过这委屈? 李邦国闻言也是心中疑惑,这群土着为何会性情大变? “国公,可知土着为何如此悍勇?” 看来这次黔国公的失败主要是情报工作失灵,预判出错。 但李邦国其实也很好奇,麓川之战他也有研究,对土着很是了解,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勇气。 最多就是在宣慰司闹一闹,怎么敢大张旗鼓的埋伏在边境埋伏? 说明他们并不是暴乱,他们就是奔着黔国公的大军来的! 还这么巧知道黔国公的行军路线,这说明朝中必然是有内应的,凭土着自己的能力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唯一的矛头,便指向了罪魁祸首,后黎朝与沧澜王国! 黔国公的回答彻底肯定了李邦国的设想: “定然是后黎朝,沧澜王国这群人搞的鬼!那群土着手里居然拿着火枪!” “不然土着何来火枪这种精良武器?本官没想到,这两国如此的大胆!居然敢公然与我朝作对!” 想到土着拿着比云南兵还精良的武器,黔国公就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非常的离谱,一群土着居然会用火枪,这还是土着吗? 黔国公的话让李邦国瞬间脸色一沉,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土着尚未开化,大字不识几个,用火枪?别逗了!明军除了新军,能熟练运用火枪的人数都不多。 所以李邦国猜测,大概率不是土着袭击,很有可能是后黎朝和沧澜王国直接不装了,亲自下场。 只有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才能做到,还是正规军中的精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当前所有人的估测都是这两国撺掇宣慰司动乱,但今日之分析,更有可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伏击大明军队,那意味着这两国铁了心要与大明开战! 这样性质便完全不同,是什么让这两小国有了如此底气? 李邦国越想心中忧虑越甚,总感觉有一双大手在操控这一切,想通这一点,李邦国后背已被冷汗沓湿,他要即刻禀明陛下! 准备起身离去之时,看到失魂落魄的黔国公,李邦国想了想还是开口俯身提点道: “黔国公不要过度忧虑,这件事陛下大概率不会处置你,应该会让国公戴罪立功。” 黔国公摆下如此隆重的宴席,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李邦国忍不住开口。 他心中清楚朱祁镇的性格,如今大明国势如日蒸天,这件事无疑会对大明的国势造成打击。 这是朱祁镇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所以战败大概率会压下来,甚至黔国公根本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惩罚,但要是再战再败,那估计少说也要被下狱革职。 李邦国的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黔国公原本阴郁的神色一扫而空。 只要能让他继续领兵出战,哪怕时候问罪他也心甘情愿! 李邦国的提点让黔国公不由大喜过望,黔国公真挚道: “多谢李老弟提点,西南指挥之权,为兄便全权交给老弟了。李老弟有用的到为兄的地方直说。” 李邦国哪能不知道黔国公的心思,想了想开口道: “黔国公言重了,云南兵士下官并不了解,还要国公指挥才是。下次你我二人配合,定能大破后黎朝与沧澜王朝!” “只是麻烦国公在云南地界搜寻一万猎户,山野村夫,陛下谕令组建一支奇军以破土着,还得国公多多费心才是。” 李邦国肯定的回答让黔国公心花怒放,不出预料这次大败之后,他肯定会丧失西南战事指挥权,日后的指挥权只能交给李邦国。 他能不能立功翻身就是李邦国一句话的事,只要李邦国肯帮他,那他戴罪立功再简单不过。 于是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李老弟放心,云南地界为兄熟,最多半月,为兄便给老弟凑出这一万人来!” 第92章 西南战起(一) 云南,地处西南,自古以来便是毒瘴之地,哪怕到了几百年后依旧流传着蛊毒传说。 这块中原王朝的西南边陲之地,在明代以前一直和宣慰司管理制度差别不大。 中原王朝任命当地土司为首领,对地方掌控力很是低下。 直到明初,洪武十四年,朱元璋派遣沐英远征云南,平定后留守云南。 而后朝廷迁湖广,江浙等大量汉民填云南,设官府,云南这块土地才彻底纳入中原王朝的版图。 经过百年的发展,朝廷在云南乃至西南,都有着强大的影响力。 “咻!” 重峦叠嶂的大山间,丛林密布,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惊起一片飞鸟。 林间空地,一只寻觅食物的野兔闻声倒地,没有挣扎就已然死去。 细细看去,一支短箭狠狠的从兔眼射入,强大的动能把身体带的撞在山壁上才作罢,死的不能再死。 “水生哥,又射中了!你的箭法太神了!” 几个十多岁的半打小子,从不远处的丛林中快步窜了出来,看着钉在山崖上的兔子,欢呼雀跃,提起野兔向后面的少年示意。 而被称做水生的少年拿起弓从丛林中探出头来,面对朋友的赞叹只是沉默点了点头。 水生自小开始便是他们这群孩子里的孩子王,是天生的神箭手。 古代猎户打猎,并不像旁人所想的猎虎逐鹿,大多数情况下的猎物都是一些兔子,獐子等小动物。 这样才能保证安全,况且这些小动物的皮毛手感俱佳,很是保暖,是富贾人家所争抢的对象,能卖出好价格。 一副上好的皮毛,雇主要求不伤及一丝一毫的外皮,要是损了外皮便价钱大损。 这就要求猎户只能从眼中射入弓箭,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证皮毛的完整性。 能达到这种水平的,起码都是经年累月的老猎户,水生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种水平,实属不易。 看到水生兴致缺缺,几个小子心中叹了口气。 “水生哥,那郎中说了,只要三十两银子你娘的病就有救了。” “有哥几个陪着你,咱们今天就打了五只兔子,三只獐子,最多一个月就能凑够钱给你娘治病了。” 听到伙伴语气中的关切,水生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水生母亲病了,几个半打小子也听不懂郎中说的病情,只听说要三十两银子才能治病。 三十两,这笔银子对普通人家简直是天文数字,这几日几人便一直在山中打猎,想趁早凑够这笔银子。 水生看着手中的兔子,心中却不由想起了前几天去县城卖皮草时看到的招兵告示。 只要年满十六岁的猎户,参军一年军饷便是二十两! 一次性还给发十五两安家费,加起来就是三十五两! 母亲的医药费完全足够,还能买些吃食给母亲。 如今已经快入冬,打猎越来越难,这些天猎物越来越少,这样怕是明年开春都打不够能卖三十两的猎物。 他们都是当地猎户的孩子,水生和几人的父亲,前几年就是因为冬季想多打些猎物没有趁早出山,就这样永远留在了山中,尸骨都没有找到。 几名伙伴都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跟着他这几天打猎,冻的鼻青脸肿的,没有丝毫怨言,水生看在眼中,心中感动不已。 一念至此,水生打定了主意,不能再让这群小伙伴跟着他冒险了。 “走,我们回家!” “啊?水生哥,你娘的病怎么办?” 看到水生突如其来的改变,几名小子都被吓了一跳。 “快走,我自有办法!” 言罢,水生不由分说的拉着几人就往家的方向走。 …… 一日后,骄阳初升,县城内征兵处便挤满了来报名的人。 二十两的饷银实在是太诱人,许多百姓都想来碰碰运气,脸颊冻的通红的水生出现在了征兵处的队伍中。 昨日赶回家里后,水生给几个小伙伴交代了好了说辞。 他怕母亲担心,让几个伙伴统一口径,说他去城里当铺帮工。而后水生便告别了母亲,便义无反顾踏上了参军之旅。 为了趁早凑足银两,连夜从村里出发,赶在早上到了县城。 男儿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母亲重病在卧,身为人子,哪怕有生命之危也该奋力一搏! 队伍筛选的很快,只要猎户,很多浑水摸鱼的都被筛了下去,很快就到了水生。 “叫什么名字?” “水生。” “多大了?” “十…十六!” “家居何处?可是猎户?” “双水镇小寨村,祖辈都是猎户。” 面对征兵官的询问,水生不由有些紧张,他今年满打满算不过十五岁,但常年打猎,久经风霜,看着比同龄人沧桑不少。 征兵官看着水生的标准猎户打扮不疑有他,又让人查了查双水镇小寨村,确实是猎户村,便彻底放下心来。 这个年月虽然信息不发达,但是人员流动性很小,伪造难度很大。 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查证户籍后重重的盖上了章。 水生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进了这支奇军的新兵营。 黔国公下了令,一月功夫凑足一万猎户属实困难,所以黔国公不惜血本,重金征兵。 第二天水生手里就拿到了十五两安家费加第一年军饷二十两,一共三十五两银子。 这次的军饷给的格外痛快,因为黔国公发狠了,好几个喝兵血的军官都被吊在城楼上。 以往猪肉层层过,官员满手油的场景不再出现。 军官都知道黔国公吃了败仗,指着这次翻身呢,彻底没了贪墨的心思。 钱虽好,没命花。 拿到银两的第一时间,水生就把钱交给了郎中,又买了些吃食给伙伴们这才放心入了新兵营。 想到参军归来母亲便能痊愈,水生便斗志昂扬,带着对军营环境的好奇,踏上了军旅生涯。 第93章 西南战起(二) 李邦国在招兵满一万人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昆明城外校场。 登上高台,一身戎装李邦国看着这一万奇军暗自点了点头。 这一万人的猎户军主要招收的是年轻猎户,身体强健。 身形虽不高大,但常年在山中奔跑,一个个体态如豹,动作灵敏,最是适合丛林作战。 不多时,众人就被强令入营训练,这重金招录的苗子是不错,但要从猎户往军人转变还需些时日。 奇军主要为山地作战,队列队形训练的不多,主要以奔袭,服从训练为主。 水生和这群新兵蛋子一样,都充满了对军营的好奇,听到训练内容更是不以为意。 猎户自幼就在山中晃悠,平日追踪猎物一追就是几天。 但是他们并没有高兴多久,就被军营严苛的训练,练的哭爹喊娘。 这一万奇兵不只是此战获胜的关键,更是他李邦国给陛下展示能力的舞台! 所以李邦国从带来的新军中拔出一千拔尖的精兵充当教官,人人手持军棍,军营里惨叫声就没停过。 天不亮就起,敢迟到一秒钟就是十板子,白天就是无休止的奔袭。 身上要么带着沉重的虎蹲炮,要么背着火药铅弹,还有人手一把的军刀和手把铳。 好几十斤背在身上压的脊背都弯曲了,还要极速奔袭,哪怕体力甚好的猎户也坚持不了。 一个月时间,每天都是被练到吐,夜间也不敢睡的太死,集结号随时有可能吹,起不来就是棍棒伺候。 每天伙食倒是不错,顿顿有肉补,但没人敢多吃。 前几天几个穷苦子弟第一次看到这么丰盛的餐食,没忍住多吃了些,结果吃的太撑,奔袭起来就差没把胆汁吐出来。 落在后面自然少不了一番棍棒伺候。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快,再快!” 李邦国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大声催促,教官的教棍跟着声音如鬼魅般随行。 儿郎们的鲜血洒满了校场,斑斑血迹和汗液一同流淌,堪称触目惊心。 “将军,这样下去小伙子们体内怕是会留下暗伤啊!” 李邦国身后一须发尽白的老者看到这一幕实属不忍,这等严酷训练实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邦国双眉一挑,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老者: “李郎中,身体留下暗伤总比上了战场丢掉要好吧。” 说罢,李邦国看着身后一群老者拱手道: “诸位都是本官从城中请来的名医,本官召你等来,就是为了及时医治儿郎们训练受的伤。” “还望诸位多备些跌打伤痛的药膏,事后本官必有重谢!” 李邦国为了这支奇军也是下了血本,不惜重金招来许多医官。 其实李邦国清楚,如此训练儿郎们身体必会留下暗伤,医官也只是暂时缓解而已。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一是为了保证奇军的战斗力,二是要奇军速成,服从性便是关键。 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棍棒,错了就挨打,只有才能让猎户们以最快的速度做到令行禁止。 不然入了山林,一群散兵游勇,山野盗贼般乌合之众,如何才能御敌? 短短数日功夫,便有数百人被淘汰,淘汰的第一时间,又有新的新兵进来,循环不止,奇军始终保持着一万人的规模。 新兵们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身上满是疤痕,要么是擦伤,要么是割伤。 几十名医师每天忙的团团转,各种刀伤药,药油,每天足量供给。 伤药撒在伤口上,传来蚀骨的疼痛。 这严酷的训练对于水生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太过残酷,肉体的痛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水生退出。 每每累到虚脱和不眠的黑夜,回家的欲望便格外强烈,而退出,也就意味着没有安家费和饷钱。 想到这,水生便感觉身体又生出一丝力气,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 一旦放弃,那母亲的病哪来的钱治疗? 就这样,水生憋着一口气,终于熬过了最初的新兵训练,听到不再淘汰之后水生才松了口气。 也就是水生毅力惊人,留下的新兵中基本上都是十八岁以上的。 年龄小身子骨没有长开,根本经不住高强度拉练。 李邦国也特意请来军中政治部的说书先生,为新兵们办了一场庆功宴。 杀猪宰羊,新兵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搬着小板凳团团围坐。 说书先生口中,赵子龙长坂坡万军丛中七进七出的故事,听的这群久居山中的猎户们心猿意马。 “一片赤胆平乱世,手中长枪定江山!” 这得是何等英雄的豪杰? “原来当兵这么威风啊!我上了战场肯定也和赵子龙一样威风!” 年轻的新兵蛋子们,不禁畅想起了自己上了战场和赵子龙一样,杀的敌兵丢盔卸甲的场景。 “嗤!” “就你还赵子龙?你上了战场不被吓尿裤子都不错了!” “咱们上了战场,都是炮灰,人家百户,千户大人才是赵子龙一般的人物!” 一旁的新兵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军队也是论资排辈的,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们来当赵子龙。 被怼的新兵听到这句话无言以对,他们这些贫苦子弟只能当炮灰。 水生听着战友们的讨论摇了摇头,他一点也不关心能不能成为赵子龙一样的人物。 水生现在所想,不过是尽早参战归来,能和母亲团聚。 不多时,说书先生便说完一部,李邦国踏步上了高台。 李邦国看着这群稚嫩的面孔,脸上露出笑意: “儿郎们,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都是我大明的骄傲!” “本将乃大明新军指挥使,李邦国!今天开始,你们便正式成为了大明军人一员。” “你们这一万人,独立编为一军,号丛林军!明天开始,便要换个训练方式。训练手把铳,虎蹲炮的操作,战术战法等。” 这群新兵蛋子听到李邦国的话,都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意。 这样练下去迟早要死人的,只要不这样锻炼,让他们干啥都行。 “并且,我刚才听到有人相赵子龙,我成全你们!本将现在正式宣布,你们所有的军官都将从你们这一万人中产生,听明白了吗?” “成绩优异者,拔选军官!” 听到李邦国的话,新兵们满脸难以置信!紧接着就是狂喜! 也就是说他们不用上战场就有官当! 不说当赵子龙,单单是军官的福利待遇就足够他们心神驰往! 当然也有很多人如同水生一样,只想混点工资 李邦国看到这一幕,同样也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当然,作为惩罚,训练成绩最后一成落后者,打入新兵营,继续训练!” 李邦国此话一出,新兵们彻底炸开了锅,水生更是面色一苦! 他只是想躺平,他有什么错? 第94章 西南战起(三) 正统十五年,京师已入初冬,北风呼啸,很是寒冷。 谨身殿内,火盆散发出阵阵温热,大臣们分座两边,继续忙于政务。 朱祁镇烤着火,看着李邦国,黔国公两人的密奏默然不语。 蜀王刚刚拍卖结束,这次的卖品并没有上次的皇产诱人,只拍出六百万两的价格。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富贾们上次被收割才一年时间,有些人可是掏空了家底。 还在这些珠宝都是满者伯夷国的赔礼,基本上是净赚。 照例给了蜀王几万两辛苦费,朱祁镇就把他打发了。 所以朱祁镇今天的心情,在看到这两份密报前都很美妙。 奏报中,黔国公言名出战不利,附上了一份具体的作战情况,请求降罪,言辞很是恳切。 李邦国相对客观的禀报了他初到西南的见闻,点出了黔国公的不足。 其实黔国公战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锦衣卫传回了京师。 锦衣卫如今的队伍很是庞大,帝国边陲更是星罗棋布。 五万人出征规模不小,自然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败了便败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朱祁镇也没有多震怒。 只是想着要遮掩一二,别引起什么震动,等大军大破后黎朝和沧澜王国后小败也不值一提。 两份战报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李邦国的推测让朱祁镇生出了转变策略的心思。 本来朱祁镇想着以雷霆手段碾碎宣慰司所有反叛者,再坐观其变。 但是黔国公带着五万久战老兵,刚出国境就被撅了回来。 八百大甸宣慰司和车里宣慰司的土着肯定做不到,按照李邦国推测,后黎朝和沧澜王国,这两个国家居然亲自派兵下场了! 那这性质便完全不同,说明宣慰司的土着已经和后黎朝,沧澜王国深度合作。 明晃晃伏击大明的军士! 这俩国家还都是大明的属国,如此行径可谓胆大妄为!这是要开战的节奏! 这一想法冒出,朱祁镇顿时眼中闪过杀机,拿起朱笔在密奏上批示起来。 无论是谁在挑起西南的争端,但是敢伏击大明的将士就罪该万死! 在后面挑拨挑拨就算了,还敢亲手伸爪子! 这两个国家留不得了! …… 转眼间已经入冬,云南往日温热的气候也感受到些许凉意。 一大早,猎户军便喘着粗气从山中拉练回来,呼吸间拉起阵阵白雾。 每个人都卯足了力气跑,没办法,要是成绩不合格就要一直跑,直到跑到合格才能停下。 好在经过一个月的新兵训练,他们的体能都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大多数都能通过考核。 水生赫然冲在队伍的前列,他已经感觉两条腿灌了铅一般沉重,但还是奋力的甩开了膀子。 知道不能摆烂后,水生便收起了摸鱼的心思,这几日训练格外刻苦,惹的战友们纷纷侧目。 战友都以为水生转性了,当然没有人知道,其实水生如此刻苦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了百户每月有一天假期! 得知这个消息,他便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百户,母亲重病在榻,他想回家看看。 终于,没过多久就到了百户考核的日子。 猎户军本是为丛林作战而生,百户考核也很是简单。 枪械使用,十公里急行军,基础的战术指挥。 水生自幼机灵,年龄小学的也远比战友们更快,加上努力后成功得了一个试百户的名额。 丛林军的编制很是简单,不同于正规京营新军的编制。 因为丛林军作战的性质,编制不宜过大,过大所以编制丛林环境恶劣,根本难以指挥,所以基本以百户为基础。 百人为一队,撒入林间搜寻敌军的踪迹,清除障碍。 日复一日的训练已经让水生麻木,但今日营地迎来了一批新面孔。 四川,贵州等地召集的猎户军到了。 李邦国站在校场高台上,看着丛林军的训练很是满意,这些猎户如今枪械使用已经愈发纯熟,不日就能上战场。 “大人,四川,贵州的猎户军到了!” 身后的军士快步上前小声禀报。 李邦国挥了挥手:“召他们进营训练!” 不多时,一群同样猎户打扮的军士鱼贯而入。 李邦国看着这一幕心中一沉,如此一来,便有三万猎户军,这基本已经把三地的猎户抽调大半了! 朝廷投入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足以看出陛下的期望!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前几日密奏发出去不久,陛下的谕令便被传了回来。 只有一句话“破其国,掠其地,鸡犬不留!” 还授予他此战指挥之权,要是打不好,那他难辞其咎! 那这万钧重担便全部压在他身上,此战关乎他的前途,更关乎西南战局! “水生,你说陛下召咋们这么多猎户来干啥?” 一旁的战友看着身侧操着一口蜀地口音的战友不由疑惑出声。 “这我也不知。” 水生也新生疑惑,但此间缘由他完全不知。 猎户常年久居山林,消息闭塞,水生要看不到告示都不知道征兵的事情。 “呵,这都不知道?我猜朝廷肯定要在西南有大动作了!” 听到两人的谈话,身旁知晓一点内情的战友不由得意开口。 他家境富裕,来参军不像众人一般是为了银两,他的目的是想当军官! 可惜没通过百户考核,看到水生通过了很是不爽,想借此找点存在感。 看着水生疑惑的眼光,那人继续嘚瑟道: “你们想想看,朝廷召集的都是西南三省,四川,云南,贵州之地的猎户成军。肯定是西南要爆发战事了。” “还有,西南这一片什么最多?丛林啊!那些土着躲在山野间,大军难以施展,就需要咋们去开辟道路。” “珍惜这几天好日子吧,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咋们就要泡在山里了,不然的话一年二十两白银,真以为朝廷给咋们做慈善呢?” 听到战友老神在在的解释,水生的不由忧虑起来。 他自幼长于山野,最是知道这片看似生机盎然的丛林中到底蕴藏着多少危机。 毒虫野兽不计其数,稍有不慎就永远的留在重山峻岭之间了。 第95章 西南战起(四) 后黎朝,东京 年幼的后黎朝国主黎邦基坐在王位上,面对着下面的满朝文武很是局促不安,他今年不过十岁就承袭了后黎朝国主之位。 他的母后,慈宣太后阮氏坐在副手位置,看到黎邦基懦弱的表现皱了皱眉头,低声开口训斥了几句。 黎邦基闻声心中更加紧张,只得强作镇定。 现在的黎邦基情况和十年前的朱祁镇境遇颇为相似,都是年龄尚浅,由母后把持朝政。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和后黎朝的历史有关。 永乐五年,安南国陈朝被安南胡氏推翻,陈朝后裔都被胡氏悉数杀害,只剩一名陈天平的陈朝后裔侥幸逃脱,因为安南是大明的属国,就跑到南京来找朱棣主持公道。 朱棣闻讯没有犹豫,下令大军打着为陈朝复国的名义挥师南下。 以当时大明强盛的军力,不出一年,越南胡朝被覆灭。 谁料陈平天在明军与胡军交战途中被杀了,陈朝没有了后裔,大明打下安南没了正统继承者,就干脆设了交趾布政司,自己管理这片土地。 但当地土着不干了,当时说好是为了给我安南复国来的,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大明的疆土了? 明军本就驻军不多,于是安南就开始农民起义不断,朝廷维稳成本与日俱增,宣德三年,宣德帝朱瞻基下令撤销交趾布政司,为安南复国。 黎利作为起义军的代表人物,因此建立了一个新国家,名号后黎朝。 后黎朝以武立国,现在距离安南建国不过二十余年,这一时期的后黎朝南征北讨,实力比较强劲。 黎利死后其子继位不过数年便相继去世,现在由其孙黎邦基承袭大位,母后慈宣太后辅政。 后黎派兵袭击大明军队的消息也传到了东京,今日朝会正是商讨此事。 “太后,大明实力雄厚,我等建国已属不易,多少儿郎因此殒命,何故再去招惹大明啊?” 朝会一开始,文官之首的郑可就痛心疾首的开口。 他是黎邦基的托孤大臣,位高权重,和太后阮氏英把持朝政,位同大明三杨。 当后黎朝与大明开战的消息传回国内后,他只觉天旋地转。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群武官脑子都被驴踢了吗? 后黎朝立国有多不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怎么,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面对郑可的公开质问,坐在上位太后阮氏英面露不悦。 她和郑可本就不对付,这些年在人事任免上和她多有分歧。 先王驾崩后,要不是郑可从中作梗,现在后黎朝早就是他们外戚阮家人的天下了。 太后阮氏英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站在左列的武官阮炽。 阮炽心领神会:“大胆郑可!你居然敢在朝会之上对太后如此无礼?” “我后黎朝就是有了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腐儒,才被大明打到家门口来!” “明军倘若敢来,我阮炽第一个领兵出战!听到和大明开战把你们吓成这样?真是丢尽了我后黎儿郎的脸面。” 阮炽越说心中越是自信爆棚,从后黎朝建国至今,北逐大明,南侵占婆国。 数年征战,后黎朝简直如有神助,数战数捷,所向披靡,打起仗来摧枯拉朽。 “再说大明,不过外强中干而已!此次我朝不过派出五千精兵,外加一些宣慰司起义的土着,便打的大明五万精兵丢盔卸甲。” 说到这,阮炽心中更是得意不已,不由狂傲笑道。 “你可知这次大明领兵者何人?正是让你们畏之如虎的大明黔国公沐家人!” 这次借着和大明交战,他就是要彻底压压这群文官的气焰,把朝政彻底掌握在阮家人手里。 听到阮炽的分析,朝堂上诸多大臣也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近些年的胜利已经彻底让这些人忘了后黎朝建国的苦难,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平均下来,他们后黎朝一个人能打大明十个,这等战绩何等耀眼? 郑可环顾四周,看到大多数大臣都陷入无敌的幻想之中,彻底无语。 提前一个月就去埋伏,趁着行军偷袭还赢不了那就是猪! 这等战绩到底有何可以炫耀的?况且这战报他也看了,赢了是不错,那总要看看战绩吧? 大明虽是大败,但明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被偷袭居然也打出了一比一的战损。 此战后黎朝损失两千兵马,土着联军损失三千兵马,而占尽地利的他们斩杀的明军也不足五千。 这仅仅只是一场局部战场的偷袭胜利而已。 大明不过伤了些皮毛,万一真惹得明军震怒,届时大军压境,何解? 一念至此,郑可语重心长的劝诫道: “太后,阮大人,微臣只是为我后黎国本考虑啊。此战虽胜,然明军损失并不大,随时可以卷土重来,总不能每次都能偷袭取胜吧?” 听到郑可如此灭自己人的威风,阮炽不由面目愠色: “哼,你当我后黎也是软柿子不成?我朝以武立国,眼下尚有精兵二十万。他大明再强,灭了麓川国后,云南只剩残兵败将不足十万。” “我后黎五千精兵便可破五万明军,现在我朝二十万精兵,不要说据势而首,便是攻下大明的云南,两广之地也是易如反掌。” 太后阮氏英听到阮炽的慷慨陈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郑大人,我后黎儿骁勇善战,本宫相信倘若大明来犯,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太后阮氏英的开口,彻底给这次朝会定下了调调。 众臣见此看清了局势,纷纷跪拜下来,高呼太后英明。 郑可看到这一幕被气的肝疼,你太后阮氏英也见识过明军的强势,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 不久前大明才传来消息,大明已经铲除了北患,有南下意图,这是把把柄送到大明手中啊! 郑可已经可以预见到,东京被破之日血流成河的场景了,他真的不理解,难道太后阮氏英赌上国运,就为了彻底让自己娘家人掌权不成?这是要将后黎朝推向万丈深渊啊! 第96章 西南战起(五) “太后英明!” “阮将军真乃国之栋梁,智勇无双!” 朝堂官员的一声声的阿谀谄媚之声彻底击碎了郑可心中的报国之心。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如此国朝,还有何希望? 郑可尝长长叹息一声,心中有了决定: “太后,王上,老臣人老了,谨慎惯了,思虑过多,还望太后勿怪!” 郑可已经打定主意,眼下看来后黎朝已经没救了,留下来只能给后黎朝陪葬,只得另寻出路。 不等太后阮氏英和国王黎邦基开口回应,郑可便重重跪伏在地。 最后看了眼这朝堂之上的幼帝,跪伏在地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先帝委他以辅国安民的重任,奈何事不可为也。 看到郑可如此无礼,阮炽趁机发难道: “太后,这郑可竟如此无礼,臣认为应该将其下狱问罪!” “罢了,由他去。” 太后郑氏英看到转身离去没有过于追究,郑可久居高位,影响力还是有的。 若是政见不合倒无所谓,下狱定会引起国朝动荡。 本来热闹的大殿被郑可这么一搅合顿时冷冷清清,阮氏英也没有了独掌大权的喜悦。 郑可的反应有些太过激烈,让阮氏英心中也没了底。 万一大明真的破了国都,他们又当如何? 阮氏英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示意众位大臣散朝。 “散朝吧。” 如今阮氏大权独握,郑可都被逼辞官,众位大臣看到阮氏英的表现也不敢多待,转身就出了大殿。 “臣等告退!” 阮炽和太后目光交汇,便知晓了阮氏英的心意,不多时,殿中便只剩阮炽一人。 “太后,刚才何不趁机把郑可下狱,如此一来后黎便再无阻碍!” 待众臣走后,阮炽便急切开口道。 刚才多么好的机会啊,把郑可这绊脚石踢了,后黎便是他们阮氏的天下! 阮氏英看着眼神通红,已然陷入疯狂的阮炽皱了皱眉头: “现在那郑可手里还有两万精锐铁突军,现在动他实属不智。要问罪也要过些日子,等郑可的影响力降一降,秘密派人做了他随便找个意外的借口就能糊弄了。” 听到阮氏英的解释,阮炽这才冷静下来,忘了这郑可还有兵权了,暂时不能动。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扳倒阮炽,大好机会放在眼前,有些失态。 “国相,本宫就想知道,你前两天说的后手是什么?” 前两天阮炽力主后黎朝出兵,阮氏英曾问起缘由,阮炽胸有成竹的表示有后手。 阮炽为自己娘家的人,她当时也就相信了。 但现在的局势让太后阮氏英不由心中惊慌,此事若不成,那就是灭顶之灾! 面对阮氏英厉声质问,阮炽也不再保留,要是不说怕是太后阮氏英也不再信任自己。 “太后可知大明往昔的敌人有谁?” 阮炽的话一开口,太后阮氏英的眉头反而皱的更深。 谁不知道大明的宿敌只有草原的瓦剌一部?如今瓦剌已经被铲除,要说和大明作对的,只有他们后黎朝! 但阮炽的意思肯定不是这样,太后阮氏英试探着开口: “阮爱卿是说瓦剌?” “不错!” 阮炽闻言点了点头,肯定道。 “不可能,爱卿莫非疯了?瓦剌早已被大明铲除,就算有残族也成不了气候,指望他们能干什么事?” 太后阮氏英听到阮炽的发言彻底急了,她简直难以置信,这阮炽真的疯了啊! 指望一个被灭族的国家?开什么玩笑呢? “太后别急,听臣娓娓道来。” “瓦剌虽被灭国,然其国相瓦剌也先尚且存活,而且其远渡重洋到了倭国!并且已经在那站稳了脚跟,此次出兵正是他的主意。” “那瓦剌国相与大明有世仇,这次遣使而来,正是言名让我等夹攻大明!” “也先将亲率二十万大军从朝鲜攻入,我等在南边呼应,南北夹攻大明,让大明陷入两面苦战。” 想到这,阮炽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臣已经打探清楚了,这大明皇帝可真是个蠢货!自以为打败了瓦剌便无敌了,居然敢缩军!” “如今大明国内精兵不过二十万,云南一地只有七万老弱驻守。沧澜那边的僧王已经表态,原因出十万精兵配合我朝,届时三十万大军压境,大明如何抵挡?” 听到阮炽信心满满的谋划,阮氏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可能,瓦剌被灭不过短短一年功夫,瓦剌国相也先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一年之内如何修养出十万战兵?” 她可是正儿八经见过明军的,可称装备精良,作战勇猛,给她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现在要把国运寄托到一个瓦剌败军之将的身上,太后阮氏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阮炽见太后阮氏英还是不信,只能把计划和盘托出: “瓦剌之败完全是因为大明在瓦剌军中有探子,也先一时不查而已,瓦剌也先堪称草原之鹰,智谋无双。” “远渡倭国后,短短半年功夫,就助倭国室町幕府的山名氏彻底掌了权,彻底结束了山名氏与细川氏对峙的局面。” “瓦剌也先所率万余瓦剌精锐在倭国如入无人之境,倭国的七成大名全部站在了山名氏一边。” “如今山名氏已经拥护足利义政之弟足利义视统一全国,我等只需在西南造出些动静,引的大明关注便可。” “待也先平定倭国,便会率二十万大军讨伐大明!” 太后阮氏英闻言点了点头,还准备开口询问细节,阮炽见状直接开口道: “太后,如今幼主登基虽已数年,但还有很多朝中大臣拥护谅山王黎宜民继承王位!” “这些年你我虽全力辅佐,但还是朝中流言蜚语不少!” “若此战可胜,臣已与也先说定,大明两广之地尽数归我后黎所有!此等历朝历代雄主未有之功绩加身,邦基的王位才能坐的稳啊!” “太后,臣所做一切,只为了幼主能安享太平啊!” 言罢,阮炽眼中不由泪花翻涌,眼眶通红,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 太后阮氏英看到阮炽为了自己母子不惜冒险与大明作对,也不由红了眼眶,还是自己的娘家人靠得住啊! 随即太后阮氏英转头看了看王位上不过十岁的儿子,眼神坚定了起来。 她一定要为让儿子继承一个太平盛世! 第97章 西南战起(六) “所有猎户军百户在校场集合!” “快快快,一刻钟后未到者军法从事!” 几名传令兵在校场奔走高呼,水生和一众猎户军百户闻言不敢耽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往校场。 昆明已入深冬,百户们在校场列队,呼出的白雾汇聚在一起,模糊了百户们的脸庞。 百户们虽心生疑惑,但对上峰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一个个如标枪般站立,这几个月来,他们学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服从命令! 终于,一刻钟后李邦国身着甲胄,头戴红缨盔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看到队列整齐的百户,李邦国严峻的脸色稍缓,沉声开口: “儿郎们,知道今日唤你等前来是何缘由吗?” 听到李邦国开口询问,台下百户面面相觑,他们这些日子只顾训练,莫不是又有新训练项目不成? “报告上官,我等不知!” 台下众人老老实实齐声回应道,李邦国闻言笑了笑: “既然你等不知,那本将告诉你!本将今日唤你等前来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南征!” 南征?! 李邦国一开口瞬间让在场的气氛紧张起来,百户们纷纷面面相觑,少数面露兴奋,而更多的则是手足无措。 他们没想到仅仅数月就要上战场,这属实太快了些,这些日子虽然训练严苛,但这群猎户本质上还是新兵蛋子。 骤然听到要上战场,一时震惊不已。 李邦国把台下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朗声开口: “能当上百户,你们都是我大明猎户军中的精锐。虽然猎户军成军不过数月,但已颇具战力。” “如今安南来犯,我等既为军人,当思忠君报国,食君禄,报君恩。建功立业之时已到,让安南的鼠辈见识见识我大明健儿的勇猛!” “这群南边的蛮子,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我大明肥沃的土地!我们身后,就是我们的妻儿老小。” “儿郎们,你们愿意拱手把这大好河山让给蛮子们吗?!你们愿意当缩头乌龟吗?” 李邦国的厉声质问,唤起了在场儿郎们的热血。 他们家乡都在西南,若安南来犯,他们的家乡便是要冲前线! 这些年来西南动荡不断,南国土着经常制造混乱,世居于此的百姓无不痛恨不已,于是三百名百户声嘶力竭的呐喊: “不愿!” “不愿!” 李邦国看到这群英姿勃发的年轻小伙子,赞赏的点了点头。 “好!是我大明儿郎该有的气魄!本将也不愿!” “回去告诉儿郎们,凡斩首一人者赏银十两!杀两人升伍长,三人升什长,五人升百户长!若有先登,陷阵,斩首,夺旗之功,本将亲自为他上表陛下,请功!” 李邦国的话彻底点燃了在场的气氛! 若说刚才的呼喊很多百户并不是真心报国,但这会是真的点燃了这群小伙子的热情! 杀一人便赏十两! 足抵得上他们半年的饷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面对高额的赏钱,百户们都心中火热。 更别说那先登,陷阵之功,能上表陛下,甚至得到陛下的御赐封赏! 没有人怀疑李邦国承诺的真实性!猎户军成立之初李邦国便说到做到,从新兵中挑选百户,因此李邦国在猎户军中很有威信! 台下百户火热的眼神逃不过李邦国的眼睛,他见状寒声开口: “军法无情,此战本将军有言在先,战事一起,凡怯战者,立斩不赦,连坐三族!” “相信你等也知道,陛下厚恤将士,凡战死者,妻女朝廷养之,抚恤百两!大明不亡!便可年年享香火供奉!明白吗?” 上了战场,要么为自己搏个锦绣前程,要么被当逃兵斩杀! 李邦国就是要彻彻底底告诉猎户军,上了战场没有退路,只有奋勇拼杀一条路! “明白!” 连坐三族!这等罪名让众人不由心中一颤,果然高额的饷银不是那么好拿的! 如此军纪酷似历史上大秦的连坐制,当逃兵不止自己活不了,家族也会收到牵连。 “好,待会每个百户带人都去领十门虎蹲炮,百杆火铳,火药,铅弹,开花弹能带多少带多少,军备库看上的物件随便挑!” 这次李邦国也是豁出去了,给打了条子,从京城源源不断运送来充足的野战军需。 虎蹲炮每百人便足足装备了十门! 比新军的配给率高了三倍! 但与李邦国预想的不同,听到李邦国的豪爽,百户们不但没有欢呼,还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你等有异议?” 面对李邦国的询问,百户们都缩了缩脖子,没有开口,李邦国见状便点卯道: “王大彪,你说!” 李邦国随手点了前排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这汉子久居山林,丛林经验十分丰富,李邦国印象深刻。 王大彪听到李邦国点卯,不再犹豫,开口道: “大人,我等既是猎户,弓箭便是我等吃饭的家伙。这火铳虽好,但我等用不惯啊!” 王大彪一开口,百户们纷纷诉苦。 他们常年打猎,箭术百发百中,本以为可以大显身手。 不知道为何召他们而来反而让他们改学火铳,这不是自废武功? 李邦国闻言没有解释,挥手召来了卫兵,开口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一具甲胄便被抬了上来。 一并抬上来的还有两只伙房抓来的半大猪仔。 “去,把甲胄套到两只猪仔身上,摆到五十米开外!” 众百户闻声连忙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不多时便已准备就绪,两只半大猪仔套上甲胄被五花大绑到校场的旗杆上。 “王大彪,听说你的臂力数一数二,来,射全力一箭!” 李邦国随手拿来一把猎户常用的弓扔给王大彪,指着猪仔开口说道。 指挥使这是想考我?那这距离也太近了些。 王大彪不明深意,伸手便拉弓引箭,角弓被弯成满月,拉到极限的瞬间王大彪指头一松,箭羽便带着巨大的势能飞向猪仔。 转瞬之间,箭羽划过长空,狠狠的扎入猪仔腰部,巨大的势能让尾羽颤动不已,猪仔也被这一箭惊的凄声惨叫,挣扎着逃跑。 “好箭术!” 王大彪精湛的箭术引起满堂喝彩,李邦国却笑而不语。 走上前去一拽绳结,早已被疼痛刺激的猪仔发狂奔逃,三五个百户上前才制服住。 这一幕顿时让王大彪脸上无光,刚才喝彩的众人也笑容僵住,看着强力的一箭连个半打猪仔都没杀掉? 第98章 西南战起(七) 李邦国上前,扯下半大猪仔身上的盔甲,箭头连带着一并被带下。 剧烈的疼痛让猪仔奋力挣扎,几个百户肌肉暴起,把只有百余斤的半大猪仔狠狠按在地上,被按住的猪仔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 众人一同围上前来,只见去除了甲胄,猪仔身上只剩一个深不足一指的浅浅伤口,冒出丝丝血迹。 百户们看到这一幕都惊的说不出话来,王大彪的臂力可是公认的猎户军第一,五十步的距离箭羽威力十足,居然只擦伤点皮毛? 李邦国转过身来开口道: “你们谁觉得自己能比王大彪臂力更好?” 面对李邦国的质问,百户们无言以对,开玩笑,王大彪那虎背熊腰的都不行,他们哪能比得过这家伙。 李邦国见没人开口,也不再逼问,转身对一个百户开口: “去,拿把火铳来!” 作为新军指挥使的李邦国对火铳自然门清,熟练的倒入火药,用一根细长的棍子从枪口伸入,压实,随后填充弹丸,一气呵成。 随后毫不犹豫举枪瞄准了绑在另一个旗杆上的猪仔,扣下了扳机。 随着燧石打火,一颗铅弹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另一只披甲猪仔,只听一声惨叫,猪仔便没了动静。 百户们纷纷上前查看,只见被铅弹射中的铠甲只有凹陷了一个小坑,连甲都没破。 看到这一幕的百户们嘴角上扬,心中不由暗自得意,还得是弓箭吧? 看似神气的掏出火铳,结果还没弓箭破防能力强!这指挥使的脸打的啪啪响。 众人不由偷偷瞄了眼李邦国,想看看他怎么收场。 李邦国也不含糊,上前一把扯下猪仔身上的铠甲,谁料接下来一幕更惹的众人偷乐。 铠甲下只有个红印子,还没扇一巴掌威力大呢。 有心思缜密的上前探了鼻息,随即脸色一变,看似没受什么伤的猪仔却没了气息,实在怪也。 李邦国也不含糊,当即叫来几个庖厨,现场把猪仔解剖开来。 随着厨子手起刀落,猪仔也被拆解开来,看到猪仔的内脏,百户们都是心中一惊! 他们入伍前都是猎户,常年打猎,对猎物的部位也是门清。 只见铅弹击中猪仔的地方,内脏已经全部溃烂,这才是猪仔的致命死因。 如棍击人,外表看似无伤,实则内脏已经全被震碎! 这看似烧火棍一样的物件竟有如此威力? 百户们看着这平日用着不怎么顺手的火铳突然就顺眼起来,传阅观瞧,想明白其中的奥妙。 李邦国见这群猎户亲眼被火铳的威力折服,这才解释起了其中的缘由,不然这群大老粗是不会相信的。 “这上战场可与野外打猎大不一样,野外的猎物是血肉之躯,弓箭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可这次我们面对的是后黎朝和沧澜王朝的正规军!我们的猎物都会披甲,哪怕只是这种皮甲,弓箭的杀伤力都会大大减弱。” “而火铳便大不一样,铅弹射出后虽不能破甲,但铅弹的力量足以让内脏震碎,这样敌人也会没有战斗力。” 百户们亲眼看到火铳的威力后不由点了点头,露出恍然之色。 他们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打仗和打猎一样,实际上区别极大。 打猎更像暗杀,而军队可是要脸贴脸正面交锋的,要有足够的破甲能力。 李邦国看到百户们信服很是满意,这也是他最近发现的一件事,阅览史书,李邦国无意间发现火器的发展与铠甲的发展呈相反的趋势。 也就是说随着火器的发展,甲胄便退出了历史舞台。 就比如宋代的步人甲,三层披甲的大汉堪称人形坦克,但是在火枪面前依旧不够看。 重甲兵可以顶着箭羽冲锋,但绝不可能顶着火枪冲锋。 因为随着逼近,火枪的动能便会越来越强,步人甲成了棺材,破不了防,但里面的大汉再怎么样也是血肉之躯,受不住。 几枪就能震碎内脏,如果够狠,直接抬出来虎蹲炮,一炮就能给干开花了。 火枪的出现如同穿甲弹一番,彻底终结了重甲步兵的辉煌。 见识了火枪的威力,猎户们彻底把弓箭弃在一边,摆弄起火铳来。 李邦国看着变脸堪比翻书的众人不禁失笑,开口叮嘱道: “想带弓箭的本将也不阻止,自己去武备库拿。” “弓箭也不是一无是处,就算燧发枪经过改良,一个熟练的燧发枪兵射速也远不如一个熟练的弓手。在对战无甲敌军时,弓箭还是占有优势。” “本将想告诉你等,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所有的武器都要灵活运用方能发挥最大威力。” 百户们闻言明白了李邦国的深意,开口道: “谨遵指挥使教诲!” 李邦国闻言点了点头:“此战猎户军以袭扰渗透为主,具体作战计划战前会通知你等,都回去准备吧!” 两日后,昆明军营开始了频繁的调动,大军分三路南下。西路军继续由黔国公沐斌统领,以腾冲城为支点,领云南战兵五万,猎户军五千,发兵八百大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平叛。 中路军由一名新军骁勇善战的师长统领,领新军一万,猎户军五千,阻击监视沧澜王国动向。 东路军由李邦国亲自统率,领新军四万,猎户军两万,兵锋直指后黎朝首都东京! 其余一万余云南战兵和各地调往而来的武备军屯兵昆明,稳定西南局势。 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东西两路为主攻,中路策应,对动乱的八百大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安澜王国,后黎朝同时发兵! 这三路大军中,以李邦国的东路军实力最强,也压力最大。 后黎朝算是这三者中实力最强劲的存在,后黎朝虽地盘不大,但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新生帝国,要没有大明压着,早在东南亚这一片作威作福了。 沧澜王朝领土不小,但没啥实力,全国信佛,统治者是僧王和副僧王,实力一般。 至于西路军,看黔国公沐斌嘴角裂的有多大就知道了。 黔国公沐斌直接玩了一手倒反天罡,原本以兄弟相称,从李老弟瞬间变成李老哥了。 上次出征不利,有黔国公大意的原因,更和他面对的是后黎朝的正规军有关。 不然一些土着怎么可能有如此战力?平叛土着这可是妥妥肥差,叛军就是一群乱民,随手可灭,杀了之后那可都算人头啊! 第99章 西南战起(八) 明军大规模的开拔,自然惊动了西南诸国,三路大军声势浩大的南下,不由让诸国唤起了那段被大明统治的记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引的大明如此震怒? 当明军出兵讨伐的消息传到后黎朝后,不禁引起了后黎朝举国震荡! 他们没想到大明居然反应如此迅捷,短短数月便掀起了新一轮攻势! 在后黎看来,明军刚被偷袭重创,无论是从各地调兵还是休整,一年半载内无法再次进攻。 结果没想到,朱祁镇知道八百大甸宣慰司和车里宣慰司动乱的第一时间就调五万京营精锐南下。 不给后黎朝丝毫的反应时间,就给予雷霆一击。 东京后黎朝王宫大殿,文武百官分列两边,气氛很是紧张。 原本跟着口花花的大臣们真到了上战场的时候,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般缩头缩尾。 连一向鼓吹拿下大明两广的阮炽也闭口不言,眼神闪烁不定。 明军的突然攻势让他的算盘彻底落空! 阮炽虽狂傲,一直鼓动后黎朝和大明开战,但他能坐上这个位子也不是没脑子。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凭后黎朝硬刚大明实属不智。 阮炽当初之所以接受瓦剌也先的提议,和也先南北共同夹击大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就是路程!距离在古代行军打仗来说限制颇多。 大明京师远在北方,距西南动乱之所足有数千里,劳军远征实属不智。况且瓦剌和大明是世仇,所以阮炽算定,一旦和也先南北夹攻大明,明军肯定会率先出兵辽东平叛。 距离极远的西南边陲最多是局部战争,甚至阮炽估算大明还会主动放弃部分利益来避免陷入两线作战。 所以无论怎么算后黎朝都能捡到便宜。 西南本就毒障山岭众多,一旦开战,后黎朝进可图大明西南两广之地,退可借山川地利而守。 谁成想大明早早就调集大军远赴云南,后黎朝反而为也先当挡了枪子。 坐在后黎国主黎邦基身旁的太后阮氏英更是心急如焚: “阮爱卿,如今明军大军压境,爱卿可有退敌之策?” 太后阮氏英现在很是后悔,她现在开始怀疑的决定是否正确,赌上国运的代价太大了。 事到临头太后阮氏英才深感恐惧,国若破,他们这些皇室必然受到清算。 太后阮氏英一开口,全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阮炽的身上。 阮炽脸色阴沉如水,如今他反而被架在火上烤了,但事已至此,便没了退路,只能一路走到黑了。 一旦自己露出任何怯战不能取胜的表现,他相信上面那老娘们绝对拿着自己的人头向明军请罪。 他为今之计只有让太后相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才行。 想到这一点,阮炽脸上重新挂上自信的笑容,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 “哈哈哈,恭喜太后,恭喜国主!” 阮炽莫名其妙的贺喜让太后阮氏英脸色难看,刀架脖子上了你还恭喜呢? 这是恨不得我们娘俩被兴师问罪?阮氏英强忍怒火,淡淡开口: “阮大人,如今大军压境,何喜之有?” 阮炽仿佛没有听到太后阮氏英不善的语气,气定神闲的开口: “太后勿虑,大明京师的探子传回来消息,明军京营主力尚在京城,南下的明军最多不过五万人,不足为虑,此乃第一喜。” “臣已经打探到此次明军挂帅者为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以臣观之,实乃一庸将。如此少的兵力明军居然敢三路出击,那定然分兵严重,挥手可破,此乃第二喜。” “再者臣已经给沧澜王朝传信,沧澜王国的僧王的援兵不日即可抵达,加上我朝二十万精锐,足有联军三十万。此乃第三喜。” “我朝兵精粮足,岂有不喜之理?太后,臣愿亲率大军北上,将两广之地收入囊中,献于太后,陛下!” 太后阮氏英听到阮炽信心十足的保证,脸色好看了些许。 阮炽的分析有理有据,听着确实胜算很大,对战兵力三十万对五万,怎么看都优势在我! 阮氏英认可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下令道: “好!阮将军不愧为后黎柱石,智勇无双,事不宜迟,本宫这就赐你虎符,令你即刻领兵十万,即刻前往边境御敌!” 太后阮氏英话音刚落,身旁的侍女就端着木质托盘递到了阮炽的面前。 阮炽低下头,一枚铜质虎符静静躺在托盘中央,看到朝思暮想的虎符,阮炽眼底闪过一丝火热,连忙接了过来谢恩道: “遵旨!臣定不负太后,国主的重托!不让明军跨入我后黎朝半步!” 说罢,阮炽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虎符重重一拜。 有了这虎符,便能调动十万精兵,这已经是后黎朝举国上下半数的兵力! “散朝吧,本宫和国主等阮将军的好消息!” 朝会结束后,后黎朝百官有喜有忧,郑可倒了之后,如今朝会已经是阮家一言堂,他们只能随波逐流。 大臣们不由围住了丁列,想请丁列站出来,丁列战功彪炳,手中尚有军权,说话还有分量。 “丁大人,如今可只有您能为我等发声了!” “这阮家简直无法无天,居然兴军与明朝公然开战,这是要陷后黎数十年基业于不顾啊!” “是啊,丁大人,幼主年幼,这朝堂成了他阮家……” 听着大臣们倒苦水,丁列也不接茬,静静听着。 本来慷慨激昂陈词的大臣转眼瞥见了快步而来的太后贴身宫女,声音戛然而止,悻悻低下头。 宫女到了近前,下巴微微抬起,声音微冷道: “丁大人,太后召见。” 丁列闻声拱了拱手回应道: “老臣这就过去,有劳了。” “诸位同僚,老臣先走一趟。” 说罢,丁列快步跟上了太后贴身宫女的步伐,进了内宫。 待两人走远,大臣们这才继续开始大倒苦水。 “我呸!一个低贱的婢女也敢骑到我等头上作威作福。” 刚才说了一半的大臣看着婢女的背影呸了一声,被一个婢女吓成这样,属实丢人。 身旁的同僚环顾四周,拉了拉他衣袖,开口劝道: “少说两句吧,人家现在得势,小心被听去了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 周围的大臣们不由心中哀叹: “这后黎,怕是要亡于女子之手了。” 第100章 西南战起(九) 后黎朝,北部边境 一条蜿蜒的的队伍正在快速前进,军纪严明,士兵们快步赶路,除了盔甲摩擦的声音没有其他声音。 忽的,一阵马蹄声响起,传令兵骑着快马穿过士兵而来: “将军,我军已经进入后黎朝地界,后黎首都东京距此不过六百里,我军急行六七日即可到达。” 李邦国骑在马上,听到传令兵的禀报,皱着眉看着后黎朝的地图。 短短六百里的距离,但其中丛林密布,山林众多,道路曲折,不是很好走。 李邦国转身看着身侧的中年汉子开口道: “董参谋,左路军,中路军,情况如何?” 李邦国话音刚落,身侧的汉子就接过李邦国的地图掏出炭笔在地图上标注起来。 当地图回到李邦国手上时,三路大军各自的位置,预定行军路线,行军时间,路途地形全部被清清楚楚的标注在图上之上。 “禀大人,您看,左路军黔国公自腾冲城而出,三日内即可入宣慰司平叛,目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中路军岳师长沿路南下,如今也已经到达后黎朝,沧澜王国,我朝三者相交之地。” 随着李邦国的阅览,一旁的参谋随即在图上解释起来。 李邦国看到这标注完全的地图,心中不由十分满意。 陛下刚刚改革军制的时候,他时常能听到军中将领的抱怨。 本来一人的权利分给三个人,将领们都觉得自己受到了牵制,露出不满情绪。 包括李邦国自己也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当战事一起,他在亲身体会到新军制的好处,这也太省事了! 他作为军事主官只用考虑派谁领兵,怎么走,怎么打就行。 大大减轻了军事主官的工作量,这是他参军以来指挥的最轻松的一场战役。 后勤布置,战局形势这些原本要头疼的问题全部不复存在了,他两个嘴皮一动,参谋就把汇总的信息悉数禀报。 而且之前他还担心陛下设置的什么政委军职和主官平齐,会牵制他的指挥,没想到完全是多虑了。 战事一起,他的命令便是军队的最高指令,政委只在和平时间的进行日常活动时,会有较大的权利。 这新军制真是好用的紧,李邦国亲身体会后只得出一个结论,反对这新军制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贪恋权力,控制欲强烈的,而另一种,便是心图不轨的。 为将者,打好仗,想着怎么打赢不是更好,你军政一手抓,想造反不成? “将军,猎户军暂统领求见。” 李邦国低头标注沉思着新军路线,头也不抬开口道: “让他过来。” 不多时,一身着猎户军装备的男子快步而来,拱了拱手: “李大人,如今已入后黎朝地界,猎户军的儿郎们请战热情高涨,我们猎户军何时出战?” 李邦国看着眼前面露焦急的汉子微微一笑,这打仗还有这么积极的?又不是去捡钱。 眼前的中年男子暂代猎户军统领一职,李邦国本觉得猎户军只有百户便足以,但当他传个命令时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几百个百户,全部站在一起喊一嗓子众人都不一定能听清,所以在猎户军出征前选拔出了几个拔尖的百户充任暂千户,又让众人推举出了一个暂统领。 如此一来过来命令传达效率高了许多,丛林遭遇战需要相互配合的时候,也有个能服众的指挥。 “刘统领别急,这就去吧,告诉百户们,围绕大军行军路线百里内行动,不要离大军太远。” “主要清扫埋伏,捣毁据点,如遇敌方大军则迅速撤退,明白了吗?” 听到李邦国的吩咐,猎户军统领反而脸色一苦:“大人,儿郎们都听闻上阵杀敌才可晋升,不与敌军交战的话我等岂不是……” 猎户军这些日子已经彻底体会到大军新军制的高福利,而猎户军所有官职都是暂代,一切以此战过后战功论功行赏。 所以猎户军人人都想立功,都想当官,不杀敌,何来官职? 李邦国闻言向刘统领招了招手,待刘统领走到近前后,开口道: “五个后黎朝民兵即可顶得上一带甲士兵,明白了吗?凡沿途所过,犁庭扫穴!鸡犬不留!” 听到李邦国开口,刘统领顿时大喜过望,这样他们也有军功了,保证道: “下官定奋勇杀敌,为大军扫清障碍!” 李邦国见状随即拍了拍刘统领的肩膀,鼓励道: “好好干,此战过后,本将亲自给猎户军表功!” 看到刘统领离去的背影,参谋不禁开口道: “将军,这些猎户军成军不久,军纪有待考量,民兵难以辨别,如此吩咐怕是会杀良冒功啊!” 李邦国回过头看到满脸疑惑的参谋,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淡淡开口: “这样,不好吗?” 李邦国冰冷的话语,参谋瞬间便明白了李邦国的意思,不禁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嗦道: “下官懂了!” 李邦国回过头来,看着刘统领离去的背影没了刚才的决绝,面露复杂,心中叹了口气。 他并非嗜杀之人,这个命令他犹豫了许久,之所以没有放猎户军出战,正是这个原因。 因为一旦下令,后黎朝怕是要被屠戮殆尽了。 但不下令,依往昔历史,这片土地的土着是绝不可能臣服大明的。 土着一有机会便会派军骚扰大明边疆,要么朝廷以大军维稳,要么边境百姓蒙受损失。 大军维稳,势必会给百姓,朝廷加上沉重的负担,边境百姓被袭扰,那带来的损失更大。 这任何一项后果,都是朝廷难以接受的。 临行前朱祁镇的提点犹在李邦国的耳侧,为将者不能仅仅考虑局部战局的胜负,更要着眼全局。 包括如何善后,如何为国为民谋利,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开启战争,若不能摄取利益,则于国于民有大害,战争一定是让国家,百姓受益才行。 一念至此,李邦国动摇的内心重新坚定了起来。 宁背一世之骂名,也要让子孙后代享福! 此战过后,他必定会背负人屠之名,但大明的百姓会减少许多的损失。 第101章 西南战起(十) 猎户军撒出去没多久,丛林中就传出了虎蹲炮的炮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惨叫声及阵阵弥漫的硝烟,惊的林中野兽四散而逃。 身形如猴子般的后黎朝探子,狞笑着朝刚入丛林的猎户军扑来。 “快快快,架炮,点火!” 几个猎户军第一次上战场难免紧张,手忙脚乱的从背上拿下虎蹲炮。把炮口对准扑来的敌兵,熟练的倒入火药,铅弹,点上引信。 “轰!轰!轰!” 无数铅弹从虎蹲炮倾泻而出,形成一大片霰弹弹幕,打的丛林全是树枝断节。 扑过来的后黎朝探子也被霰弹打成了筛子。 看着丛林中渗出的阵阵血迹,身侧的战友兴奋的高呼: “哈哈,老大,这群狗娘养的全被打成了筛子,这一战下来,兄弟们每人都能分得一份军功!” 王大壮嘴角扯出一丝弧度,笑着应了一声,第一次杀人的不适,在巨大的赏赐面前被冲散的干净。 他是这个百人队的百户,他们这一个百人队运气很不错,出去没多久,就找到了后黎朝潜伏小队的伏兵。 二话不说,直接掏出虎蹲炮进行强力压制,没费什么功夫就干掉了这支十几人的后黎朝小队。 众人都十分振奋,他们打响了猎户军参战的第一枪,首功跑不了了。 “让兄弟们赶快打扫战场,继续前进!” 王大壮开口吩咐道,大部队就在身后,他们的任务是清理方圆百里的伏军,耽误了时辰他们都要被问责。 “明白老大,兄弟们,看看这些后黎猴子有什么好东西。” 众人兴奋应了一声,兴奋的翻找起来,但结果让他们很是失望。 众人在后黎士兵尸体上一顿搜刮,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一些破烂的火铳和片刀。 众人不由暗骂一声穷逼,随即继续搜索前进。 可惜一连两日,都没有找到敌军的踪迹,仿佛是首战告捷耗尽了的运气,只能听到山林间偶尔响起的友军炮声暗自叹息。 “娘的,这群猴子都跑哪去了?上次应该留下个舌头,要不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狼狈。” 看着一望无际的丛林,王大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中很是火大。 这群后黎朝的探子真他妈邪门,身上连张地图都没带,更有甚者都没带干粮。 他们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毒虫遍地的环境下生存下去的? 听闻后黎朝有吃虫子的习俗,不会出征的时候只用带把枪吧? 听到王大壮的开口,身旁的几名猎户军也脸色不太好看。 他们转悠了两天,身上的干粮和清水早已经吃完,如今再找不到敌军补给就只能回去了。 虽说出发前李邦国交代的很清楚,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清扫伏军,随时可以回去补给。 但这群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只当李邦国是想看看他们的本事,相互竞争起来,一个个心里暗下决心,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要是李邦国知道他们的想法绝对会哭笑不得,他真的只是正常交代一句而已。 对于他来说,猎户军能清扫完伏军,完美完成任务就是最好不过,布置大军都让他焦头烂额,哪有功夫来考效他们? 王大壮环视一圈,出来前的百人队到现在只剩不足八十人了。 交战倒是没多大损失,刚出发的那场遭遇战只损失了三四个兄弟,但这毒障毒虫众多的丛林便是最强的敌人。 加上后黎朝士兵还在山间设下种种陷阱,十多个弟兄都没遇到敌人就被这绿意盎然的丛林夺去了生命。 “继续搜索,天黑前再找不到村落或者后黎朝的伏军,就只能回去了。” 看到饿的头晕眼花的弟兄,王大壮明白不能再硬撑了,不行就去补给。 虽然一来一去要耽误不少功夫,等他们回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他们的好队友早把自己的功劳抢了去。 但和这群弟兄的性命相比功劳便算不得什么了,再不回去估计没几个能活着走出这片密林。 众人哀叹之际,一个身形瘦小的身影从林中窜了出来,众人瞬间脸色一变,举起枪瞄准来人。 瘦小身影一惊,连忙开口道: “老大,别开枪自己人。是我,猴子!”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来人身着猎户军的衣服,原来是刚刚派出去寻找敌人踪迹的侯晓,这才放下了警惕,笑骂一声: “侯子,你他娘吓死老子了,再开口慢一点老子都开枪了。” 被叫侯子的青年喘着粗气,咧开嘴笑了笑,开口道: “这不刚才发现前面有个小村子,急忙回来禀报,没想到这茬。” 村落! 侯子的话让众人脸色全部激动起来,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都快天黑了,他们今天滴水未进,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有村落在,肯定有人烟,当务之急是找些吃食先填填肚子再说。 “老大,咱们赶紧去找点吃的吧,兄弟们快饿死了都!” “不错,好几个弟兄都被毒虫咬伤了,村里应该有草药。” 王大壮听到弟兄们开口揉了揉干瘪的肚子,他也很饿,但他必须强迫自己清醒下来。 要是村子是后黎布置的陷阱,他们这些人全得交代在那。 没有探查清楚,他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去赌,于是开口询问: “侯子,你看到的村落在哪,有多少人?有没有发现后黎朝军队活动的踪影?” 侯晓想了想,开口回应: “村子就在距此地东南不足二里处,在山林中被树木遮挡,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村子不大,应该只有两三百人,我只看到几个农夫,没看到后黎兵。” 王大壮闻言思虑一番,开口吩咐道: “侯子,你带七八个兄弟再去一趟,去村子里假装讨吃的。一定要探查清楚,村子里有没有后黎军设的伏。” “其他人,跟我探查村子方圆十里有没有后黎军踪迹,保证安全后再进村!” 听闻找到了村落,猎户军们瞬间提起了精神,脚步轻快的朝着村落而去。 第102章 西南战起(十一) 不多时,侯子带着几个猎户军士兵就出现在了村子门口。 “侯子,这就是你说的村子?” 几名猎户军的几人看到眼前破破烂烂的几十座茅草屋傻了眼,村子最好几座屋子也不过是用破砖烂瓦盖的。 与他们记忆中的青砖灰瓦盖的大明村落相去甚远。 这哪是村落,这不妥妥的难民营吗? 侯子闻声面色一红,他远远看到有个村落就急忙回去禀报,到近前来才发现这么破旧,但嘴上也不服软: “怎么不是村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方圆百里连个鸟毛都没咱们,能不能吃上口饭就指望它了!” 侯子的辩解也让几人无言以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几人迈步进了村子,恰好看到一个老汉迎面而来,几人连忙拦了下来打探消息。 “老人家,我们兄弟几人误入此地,干粮吃完了,能讨口吃的吗?” 老汉听到声音,抬头就看到几个壮小伙挎着刀,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呲着大牙笑。 这一幕差点没给老人家送走,顿时面露惊恐,乌拉乌拉说着当地方言,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这一幕让侯子几人犯了难,他们也听不懂后黎朝的话啊。 几人看着这老头被吓得不轻,顿时无奈,看来只能自己探查了。 村子并不大,几人潜入村内,一刻钟之后便把村子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整个村子人口有一百多人,生活比较原始,基本就是男耕女织,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 唯一的疑点是村里七成是女人和孩子,剩下的也多为老年人,并不见年轻男子的踪迹。 但这也更让几人放下戒心,就凭这些老弱病残,想来也掀不起风浪。 “看来没有危险,让老大他们进来吧。” 几人赶到村头,打了个口号,巡视完的王大壮闻声带着众人拨开树枝钻了出来。 “老大,没有危险,村子里只有一百多老弱病残。” 王大壮轻微颔首,周围也没发现后黎军的踪迹,应该安全。一挥手:“兄弟们,上!” 一群小伙子顿时大喜,拿着火铳边警戒边快速往村里而去。 等众人进了村才发现村子里的村民都聚集在村头,原来王大壮一行人的踪迹早被那老汉通风报信。 得知一群小伙子涌入,这群老弱村民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心思,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王大壮一行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拿下这个村子如此简单,王大壮上前两步: “你们有会说大明话的吗?” 村民们的目光全部汇集到中央的老者身上: “军爷,小人,小人会一点。” 王大壮目光一凝:“哦?你会?” 老者拄着拐棍,上前拱了拱手:“回军爷,小人会一些。小人祖籍是大明四川遂宁,大明前些年撤军后,老汉没来得及走,就留在了这。” 前几年大明撤军之后,相当多的明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来得及撤离,滞留在了后黎。 不过后黎人那段时间对明人很是不善,这老头怎么在一群后黎人中生存下来的? 王大壮闻言眉头一挑:“哦?我也是遂宁的,咱们是老乡啊!” 听到王大壮的话,老汉眼神一紧,随后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那真的好巧啊,将军快请,刚才听村子的人说大明将士进了村子。刚好到了饭点,老汉便让村民们备了些粗茶淡饭,让儿郎们进村歇歇脚,用些饭食。” 听到这话,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众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王大壮闻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于是便应了下来。 儿郎们都饿的不行了,先进村再说,况且凭这些老弱病残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多时,一群人便被老者引入一间茅草屋,长桌上早已放满了饭食。 “将军,请落座。” 王大壮也不客气,带着几个将士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 几个小伙子看着桌上的菜肴已经两眼冒绿光,眼巴巴的盯着王大壮,等着下令。 王大壮虽是猎户,但能当上百户还是有点脑子,万一饭菜有毒怎么办? 不待王大壮开口,老汉仿佛看出众人心中所想,夹起菜肴放到嘴里。 “菜有些凉了,将军勿怪,勿怪,快请。” 看到老汉把菜肴咽下,王大壮这才招呼兄弟们开动。 早已饿的眼冒绿光的小伙子们拿起食物就风卷残云起来,不多时便吃了个肚圆,半躺着摸着肚子舒服的直哼哼。 看到兄弟们吃完都没事,王大壮这才松了口气,和老汉闲聊起来。 王大壮顺势问起了心中的疑惑,老汉开口解释道: “此方村落距大明很是接近,村民心向大明,期盼王师,老汉常去边境换些盐铁,故而才能在此安身。” 王大壮闻言恍然大悟,态度也更热络起来。 老汉脸上笑容更甚,随后开口邀请: “将军远道而来,村里的汉子们都去打猎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天快黑了,将军要是不嫌弃,不然今晚就在村中歇息一晚如何?” 王大壮闻言环顾茅草屋,蓦然眼神一缩,不动声色应付道:“好啊,那今晚就在这歇脚了!” 王大壮的话让儿郎们喜上眉梢,这老汉懂事啊,这林子里晚上各种虫子数不胜数,早就不想住了。 这虽然只是茅草屋,但比丛林里可强太多了。 “好,那老汉这就去吩咐。” 老汉笑呵呵的起身出去安排住所,待老汉走后,吃饱的众人不禁感叹起来。 “人都有两面啊,都说后黎人狡诈凶狠,我看这个村子的人就和善的多。” “说的对,也可能是因为这老汉是大明的人,所以这么热情。” 众人亲身感受了一把,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心中美滋滋。 “和善?我看怕是未必,让儿郎们机灵些,咱们一会就走!” 王大壮冷声开口,要是再待下去,他们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啊?老大,怎么了?” 怎么吃的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呢?众人疑惑的开口,王大壮冷哼了一声,他就说怎么进村后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但说不出原因。 刚才他看到茅草屋才醒悟过来,就算这群村民心向大明,期盼王师,也不该如此热络。 第103章 西南战起(十二) 何况这茅草屋虽然修的规整,但怎么看都不像能长久住人的样子,更像是临时搭建而的住所。 因为茅屋修的再好也是在地上,雨林湿热,毒虫遍地都是,长久待在地上身体肯定受不了。 当地人的建筑都是修筑二层小楼,下层养牲畜,上层住人,没有在一层搭建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让王大壮生疑,那就是配合! 这群村民也太配合了一些,或者更贴切的说应该是熟悉! 不错,这群村民太熟悉他们了! 见了侯子他们一面,语言都不通就知道他们是军人,要知道猎户军可没发军服,为了隐蔽全是猎户装,再加上他们本就是猎户。 他们这群猎户军,当猎户当了二十年,当兵才满打满算几个月,绝对不可能被识破身份。这也就罢了,还能一眼看出他们是大明来的。 侯子从进入村子开始到众人到来,满打满算不过两刻钟,饭菜怎么可能凉了?可见是早早便备好的。 提前准备好饭菜,早早就让村民们箪食壶浆,怎么看都有弥漫着一股诡异。 这群村民简直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预知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并且提前做出反应。 这就是他们虽然感觉村民很配合,但就是感觉怪怪的原因! 听完王大壮的解释,众人不由感觉细思极恐,背后都冒出一身冷汗。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属实不太妙。 “老大,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一刻,众人都对王大壮心生佩服,不愧是能当上百户的人,虽然名字像糙汉子,但打起仗来粗中有细,很是谨慎。 王大壮当机立断开口道: “此地不宜久留,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开这!” 众人都点了点头,不知道这村民搞什么鬼,但远离确实是个好法子。 随即王大壮就带着几人起身往外走去,迈步出了茅屋,入目的一幕让几人脸色一变! 没想到这老汉动手这么快!茅草屋太小,他们几人进了屋子,其余兄弟们便在院内吃喝。 短短功夫,那老头便带着一群妙龄少女拿着酒坛,招呼着给猎户军们倒酒呢! “别喝!兄弟们这酒喝不得!” 一旁的侯子连忙大喝出声阻止,村子如此破旧,何来美酒? 倒是这丛林毒障之地,别的东西可能没有,毒虫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稍微给酒里混点毒物,他们这群人都得交代在这。 侯子一声大喝,让原本热闹的众人都转身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群猎户们只训练了几个月,常年在山野打猎,面对的都是深山野兽,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很容易着道。 王大彪更喝的酒酣耳热,拿起酒坛猛灌一口,大笑出声: “大哥,快来啊,这老伯热情的紧,听到我等是来光复安南的,还叫来姑娘们助兴,俺从来没喝过这么美的酒!” 说罢,王大彪还挤了挤眼睛,手也不老实的在身旁的少女身上游走。 王大壮看到这一幕脑袋青筋突突跳动,他恨不得上去给这憨货两脚。 真是龙生九子各不同,老爹当年给他起名大壮,小弟叫大彪,怎么还真就是个彪货! 只知道舞枪弄棒,脑子里全长得肌肉吗? 王大壮捂着脑袋,早知道让这二货跟自己一起上几年私塾了,也不至于如此愚笨。 王大彪这一声吼让场内氛围更加热烈起来,看着哐哐灌酒的众人王大壮一颗心沉入谷底! 一旦有个闪失,就他们这五六个人根本挡不住这上百村民! 王大壮冷着脸大喝道: “所有人,列队!违者军法从事!” 听到百户粗狂的嗓音,众人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条件反射般的弹射而起列队,齐齐盯着王大壮开口命令。 几个月的严苛训练让他们身体早已形成条件反射,慢就是棍棒伺候! “刚才我接到消息,大军今夜要途经此地,命我等速去探查丛林,出发!” “遵令!” 王大壮话落,众人虽心中疑惑但仍齐声应道。 随后王大壮点了点头,走到老头身前,拱了拱手: “老伯,我等军令在身,不便久留,再会!” 老者端着酒碗,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疯狂盘算王大壮话语的真实性。 如若大军真的会途经此处,那他们的计划便全部泡汤了! 但这个想法没多久就被老者否决了,此处距大军百里,天再过一个时辰就黑了,大军断然不可能赶到此地! 想通这一点,老者咧开一口黄牙,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大人,你们今晚走不了了。” 王大壮闻声瞳孔猛然一缩,早就按在刀柄上的右手发力,长刀猛然出鞘! 明晃晃的刀光划破长空,刀光破空声让在场的猎户军心中一怔,回过神来的众人齐齐拔出腰刀警戒起来。 老者见状轻蔑一笑,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 原本寂无一人的偏屋,突然涌出许多拿着火铳长矛的汉子,原来村里不见的汉子全部埋伏起来了。 刚才热情火辣但是女郎蓦然变了脸色,从腰间掏出匕首向明军扑来。 王大壮顿时心中一沉,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把这群明朝狗全部杀光!” 老者厉声开口,不给猎户军反应的机会,村民便扑了上来。 “顶住,前面的兄弟顶住,后排赶紧填充火铳,稳住阵型,不要慌!” 王大壮见状连忙退回猎户军中,好在猎户军列好了阵型,不至于太过慌乱。 土着们悍不畏死的扑来,前排的猎户军根本来不及填充火铳便用冷兵器厮杀起来。 “大哥,兄弟们提不起气力了!” 双方稍一接触猎户军便败下阵来,长刀绵软无力,连女郎的攻势都抵挡不住,转瞬便有好几个兄弟倒在血泊里。 王大壮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果然中计了! 后排的猎户军也开始神智不清了,连火药都倒不进枪管,更有甚者口中流出鲜血。 “你等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偷袭我大明王师!大军即刻就到,放下刀兵才是唯一生路!” 第104章 西南战起(十三) 王大壮的威胁,在癫狂的村民面前是那么苍白无力,反而招致了更猛烈的进攻。 “哈哈哈,这群明狗已经是强弩之末,儿郎们,杀了明狗去朝廷请功!” 老汉的话让村民们更加狂热,眼神通红的杀来。 后黎朝廷的谕令早就传遍了整个国境,凡杀明朝士兵一人者,赏银百两! 转瞬之间,猎户军又倒下了几人,喝了毒酒的他们根本无力反抗,短短几分钟,除了侯子几人,其余人全部瘫倒在地,面色痛苦的扭曲。 “妈的,把炮拿来!侯子,掩护!” 王大壮看到这一幕发了狠,一声招呼,侯子几个没中毒的连忙挤在了前线,这才终于稳住战线。 而他自己连忙摸到瘫坐在地上的火铳兵身旁,连忙卸下虎蹲炮,摸出火药便灌进了炮管。 “让开!” 王大壮话落,侯子几人连忙从两边闪开,下一刻,一声轰鸣的炮声响起! “轰!” 巨大的轰鸣伴随而来的是无数射出的铅弹,一声炮响之后,前排的村民仿佛被重锤击打一般向后飞出三四米! 虎蹲炮巨大的威力展现无疑,后排扑上来的村民脸颊一热,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是血迹。 直冲虎蹲炮面门的村民在炮响之时来不及躲避,被数十枚铅弹击中,身体被打的在半空中分解开来,鲜血四溅! 如此恐怖的一幕,瞬间让悍不畏死的村民愣在了原地,眼神清澈起来。 这等火器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没想到明军背后那个黑疙瘩威力竟如此巨大! 王大壮可不管村民的想法,看到虎蹲炮建功之后心中松了口气。 继续填充起了弹药,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就靠虎蹲炮了。 “快,快!都过来帮忙!” 王大壮一声招呼,侯子几人顾不得身上被划出的伤痕,连忙来到王大壮身侧摸出虎蹲炮操作起来。 “快上啊!你们还想继续被炮轰不成?” 侯子几人又摆弄出两门虎蹲炮,老者见状大惊,呵斥着众人上前。 但刚见识过虎蹲炮威力的众人回过头,面色不善的瞪了老者一眼。 你看不到刚才一炮就折了十几个弟兄吗?这么能耐你咋不上? 村民不知道火炮还要填充,但这巨大的威力足以骇的他们止步不前。 老者看到村民们的反应气急,正准备操刀子,抬眼便看到王大壮正拿着火折子点火呢! 老者见状顿时大惊,连忙退至众人身后。 果不其然,老者刚溜到后面,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前排的村民如割麦子般倒下,又是十多人! 这虎蹲炮近距离杀伤起来威力极大! 两炮过后,小院都被肃清出一小片空间出来。 “退,快退!” 村民们彻底被吓破了胆,眼见侯子几人又掏出了火折子,村民这才反应过来。 疯狂向院外跑去,作鸟兽散,跑得慢的只怨爹妈没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侯子,别点火!” 王大壮见状伸手阻止了正要点火的侯子几人。 虎蹲炮威力大是不错,但耗费也很是巨大! 他们这几人身上的火药弹丸打不了几炮就要耗完,届时便没了傍身的手段,只能任人宰割。 “大哥,这群土着被虎蹲炮的威力镇住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侯子停住了点火的手,声音颤抖的询问,刚才这群土着的疯狂属实让他们感到恐惧,他们几人身上都被划出好几道伤口。 王大壮闻言也犯了难,低头思虑起来。兄弟们生死未知,只有他们这几个人根本无法突围,眼下能靠的只有村口留下的两个岗哨了。 为今之计只能据守待援了,王大壮开口鼓励道: “别慌,咱们只要守住此地便可,进村前我留了个心眼,告诉村口的两个岗哨,村里响起炮声就赶快求援!” 如今他们坚守还有一线希望,一旦放弃肯定会被这群土着杀光。 侯子几人听到王大壮还有后手,不由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不然就这深山老林里,他们消失了都没人知道。 “还是大哥脑子转的快,留了一手。兄弟们,土着可能有弓箭火枪,咱们先布置掩体,防止偷袭!” 听到侯子的话,几人都纷纷点头应和。 不多时,就把院子内的桌子物件全部搬了过来,堆在了身前。 看到身前严严实实的桌椅,侯子几人不由心中稍定,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结果刚想坐下包扎伤口,蓦然发现自己的口鼻流出液体,随手抹了一把发现居然是血迹!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侯子见状大骇,连忙开口: “咳,大哥,咳咳!兄弟们中招了!” 王大壮听到侯子的呼唤,连忙转过头去,眼前的一幕让王大壮顿时大惊失色。 侯子几人口鼻内都流出了夹杂黑丝的血迹,一看就是中了剧毒! 但他们几人的饭菜没毒啊!不然他也该毒发身亡才是。 “怎么会?咱们吃的饭菜没毒啊!” 王大壮没有疑惑多久便得出了答案,因为侯子被划伤的胳膊已经开始变黑溃烂! “村民的刀上有毒!” 真他妈卑鄙啊! 看样子还是剧毒,一刻钟内就开始毒发! “没事,没事啊,这些土着哪懂什么毒,最多就是些毒虫,大哥这就给你们找解药!” 王大壮心中问候了这群村民的祖宗十八代,嘴上继续安慰着几人。 随后手忙脚乱的在被虎蹲炮打碎的村民身上摸索起来。 一连搜了好几个人的身,别说解药,这些村民身上除了衣服,没有任何东西,王大壮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几人更加急躁。 “怎么会?这群土着肯定有解药的,不然他们中毒怎么办?肯定有的,再坚持一会,马上就找到了。” 王大壮疯狂的在被轰成碎片的村民尸体上翻找,同时心中懊悔不已,要是当时选择回大部队补给就不会发生这狗屁倒灶的事儿了,全是他的贪心葬送了兄弟们的性命。 “大……大哥,兄弟们不行了。带,求你,带兄弟回家!” 几分钟内,侯子几人便开始大口大口吐出黑色的血迹。 眼见已是毒入心脉,无药可救了! 第105章 西南战起(十四) “侯子,侯子!” 任凭王大壮怎么呼唤,侯子紧闭的双眼都没有再睁开,身旁的几个兄弟脸色也变得乌青寒冷。 王大壮颤抖着把手指放在几人鼻翼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方才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王大壮紧抿双唇,虎目两行热泪滴落,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仿佛被重击,喘不过气来。 这些兄弟中,好多都是和王大壮一同长大的发小,他们一起相约参军报国,没想到参战不过数日,就这样被毒死在了异国他乡。 王大壮伸出手,默默给几个兄弟合上死前因痛苦圆睁的双眼。 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疯狂的爬向被毒酒毒倒的王大彪。 刚开始他看到外面喝酒的兄弟倒地,以为是被下了迷药,毕竟在老家就算吃了砒霜都没有这么快毒发的。 但现在王大壮改变了想法,这群后黎猴子,都给刀兵上涂剧毒,这让他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酒里肯定也下了毒! “大彪,大彪,醒醒!” 王大壮翻过王大彪的那一刻一颗心就沉入谷底,王大彪面色已经乌黑一片,气若游丝。 这憨货虽然壮实,但更嗜酒成性,刚才喝的最欢,毒量也最大。 “大彪,你可别吓哥哥,你出事了我给咱爹怎么交代啊!” 王大壮抱着王大彪的尸体疯狂掐着人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就这么没了! 不多时,他便在院中疯狂寻找起了幸存者,直到确认没一人存活后才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近百名汉子,就这么没了!除他外无一人生还! 突然院外嘈杂起来,那些土着大声叫喊着王大壮听不懂的语言。 王大壮闻声打了一个激灵,快速翻身趴回虎蹲炮旁,打开火折子,紧张的盯着大门口。 门口的声响躁动了一会,土着们好像得到了什么消息,逐步远离小院。 走了?王大壮见状心中疑惑,大部队已经离开,影影绰绰能看到只剩四五个人把守。 “难道是附近的猎户军听到炮声赶来支援了?还是门口的岗哨听到炮响搬来了救兵?” 无论是哪一项,都让王大壮重新燃起了希望,要是其他猎户军现在赶来的话这些兄弟说不定还有救! 王大壮一边紧张的盯着门口,一边心中胡思乱想着。 不多时,门口重新响起了动静,吵闹声由远及近。 “难道已经打完了?” 王大壮暗自思忖道,还不等王大壮搞清楚状况,老伯阴狠的笑声就传进了小院。 “里面的人听着,老汉我给你们送一份大礼!” 话语刚落,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咕噜噜。” 两颗圆滚滚的物体,被从院墙外抛了进来,滚落到王大壮的身前五米处。 天已经黑了下来,王大壮没看清抛进来的物体,便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这群后黎猴子阴险异常,搞不准又是什么暗器。 等了一会,不见有什么动静,王大壮这才探出半个脑袋观察了起来。 只一眼,王大壮的瞳孔便猛然收缩,眼前之物他再熟悉不过! “小勇!栓子!” 这两个球状物体正是村口放哨的两个兄弟的脑袋!如今被人割下抛了进来! 两人死前不知遭受了何等的摧残,面色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王大壮小心的用袖口为两人擦拭干净脸庞,用布包了起来。 再抬起头,王大壮的双眼早已充血! “娘老子的,老子草你祖宗!” 听到王大壮的叫骂,院外的老者得意不已,嚣张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怎么样?老夫这份大礼将军可还满意吗?” 王大壮压抑在心里的怒火彻底爆发,用右臂硬生生抱起虎蹲炮,拼命把虎蹲炮口抬高,对准围墙外填装上了仅剩三发的开花弹。 “砰!砰!砰!” 三发开花弹尽数射出,沿着抬高的炮口飞入高空,随后越过围墙落在院外,如天罚般落下,爆裂开来。 开花弹内填充了大量的火药,爆炸产生的高温,点燃了几个在墙外跃跃欲试土着的衣衫皮肉。 一时间围墙外宛若火焰炼狱,烧的后黎猴子哭嚎不止,哭喊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消停,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烤肉焦糊的气味。 开花弹的高温也顺势点燃了木质的围墙,冲天的火光为王大壮照亮了视线。 王大壮眼中倒映出土着哭嚎的身影,随后勾起嘴角冷笑,这哭嚎声在他听着竟如此美妙。 随后低头继续用左手填充起了炮弹,一只手操作效率太低,但王大壮的右臂已软趴趴的垂在身侧抬不起来。 虎蹲炮适合野战,炮架太低,王大壮刚才为了让炮弹飞射到围墙外,硬生生用右臂当支架连射三发。 如今右臂已经被炮筒震断,王大壮只能尽可能用左手填充虎蹲炮。 “冲进去!给我杀了剩下的明狗!” 老者捂着右眼哀嚎不止,气急败坏怒吼着下令。 刚才的弹片恰好飞入老者右眼中,鲜血从眼中流出,在火光照耀下一张苍老的面孔宛若厉鬼般骇人不已。 土着们见状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从大门口试探着进攻。 而不出意外,迎接他们的只能是一波波不间断的铅弹! 双方就这样围绕院子对峙起来,王大壮凭着手中的虎蹲炮震慑的土着不敢踏入院中一步! 转眼一晚上的时间过去,东方泛起鱼肚白。 “废物,一群废物!一个人都拿不下!” 院外,老者指着一群土着破口大骂,一晚上都没能拿下一个人,这让他不能接受。 院内,一晚上的鏖战王大壮眼睛愈发血红,不知是红血丝还是鲜血溅入,眼白全部变红!一双血眼死死的盯着门口的异动。 王大壮整个人身上仿佛被血泡透一般,右腿和身上也多了几个血洞,这是土着用火铳打的。 虽然王大壮有木桌做掩护,但还是有几个子弹穿透木桌射入,射入王大壮体内,院内满是土着的残肢断骸,土地都被鲜血渗入,变成暗红色。 王大壮感觉四肢渐渐冰冷麻木,不听使唤,这是失血过多的结果。 他机械的操作着虎蹲炮,一次次用火炮轰向来犯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王大壮意识迷糊之际,仿佛看到了几名穿着猎户军服装的汉子闯进了院子,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但王大壮已经听不清他们的嘴里在说些什么。 王大壮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怒吼道: “杀!杀光他们!” 随后不顾伤势强撑一口气坐起,直到看着看到土着们被长刀砍的人头滚滚,才长笑一声,卸了提起来的一口气,瞬间昏死过去。 第106章 西南战起(十五) 后黎朝北境,明军驻地 中军大营内,李邦国和几个参谋,围住沙盘不断讨论着大军行进的细节。 “指挥使,下官以为,我军再有一日功夫就能出了山区。如今应该趁后黎人未反应过来便全速出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红河平原。” “届时大军拉来阵势,凭我军的精兵强将,辅以火器之利,料那后黎朝纵有百万大军也难以抗衡!” 李邦国左侧留着八字胡的随军参谋指着红河平原侃侃而谈。 不待其说完,另一个长须参谋便嗤笑一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痴话!你莫不是以为后黎朝全是酒囊饭袋不成?你能想到,后黎朝人想不到?” “这几日如此平静,不见后黎朝伏兵,我料定后黎人肯定在山区边缘布下重兵,想待我军放松警惕之时,再重创我军!” “届时山路狭窄,我军只顾着赶路,后黎人一个偷袭我大军要折多少儿郎?岂不步了黔国公后尘?” 八字胡参谋听到自己的计策在李邦国面前被说的如此不堪,顿时急了,开始人身攻击起来: “你要是胆小如鼠就直说!怪不得去年脱脱不花劫掠辽东,你个怂货躲在城里屁都不敢放一个,真是丢净了我大明武人的脸面,如此鼠辈,你都不配待在大营!还和我平起平坐,我呸!” 本来养气功夫还可以的长须参谋闻言瞬间破了功,涨红了一张老脸,正所谓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近年来明军接二连三的大胜,让他本来处置无误的坚守城池反而成了懦弱无能的典型,被人反复鞭尸。 被揭了伤疤的长须参谋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化身喷子开喷起来: “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老夫会和你这蠢货一样不知道提前侦查?当年你在守甘肃那会,轻军冒进,在大平原上被人打了伏击,可真是贻笑大方,也好意思在这狺狺狂吠?” 两人被对方戳到痛处,瞬间便掐了起来。 李邦国看到这一幕扶着额叹了口气,他现在深刻体会到朱祁镇的无奈了。 他是三军主将,配的不是一个参谋,而是一个参谋团。 这参谋是挺好用的,可以提供许多思路和详细汇总作战所需,但坏处是容易作战意见不和,都想尽可能让李邦国采纳自己的意见。 尤其是这几个参谋都是从各地边军中筛选充任的,都是老兵油子了,有些素来便有矛盾,有个火星子就能点起火来。 “好了好了,别吵了,本将自有定夺。” 听到李邦国下令,还想开口的两人只能冷哼一声作罢。 “报!大人,猎户军传来军报!” 李邦国正准备出言安抚两人,传令兵便掀开营帐禀报道。 “哦?猎户军军报?” 传令兵的开口瞬间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他们入后黎朝作战开始便把猎户军撒了出去,这几日一直没有传来消息,补给都很少回来补给。 今天倒是新奇事,主动传回来了军报! 李邦国接过战报打开浏览起来,但越看李邦国脸色越是阴沉,合上军报那一刻,李邦国面若寒霜,眼中露出杀机。 “这群土着真是不想活了!” 军报上,两百个百户,也就是两万人的猎户军,仅仅三四天的功夫就折损了三分之一! 而且大多数居然都不是和后黎朝军队作战折损的,小半是被毒障毒虫叮咬而死,大部分则是被后黎朝村民偷袭而死! 他早已下令五个民兵可以抵一个带甲士兵的军功,但是这群淳朴的猎户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大多数猎户都是第一次参军,哪里知道什么杀良冒功之类的,猎户军中也没有老兵油子带,于是大多数猎户军都老老实实的杀敌。 李邦国叹了口气,早知道让几个老兵带着这群新兵蛋子了,他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信息不对称的情况。 这群新兵蛋子判断对方是民还是兵的手段更是简单粗暴,手里拿着家伙事武器的就是兵,拿着锄头的就是民! 但敌人的狡诈和战场的多变,仅仅三四天功夫就给他们上了一课。 也好,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会。 随即李邦国把战报递给参谋,转身出了大帐: “去猎户军驻地!”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大军前沿驻地,猎户军主要活动在大军两侧和前方,驻地设置在前面方便猎户军补给物资。 未进营地,李邦国便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走进营地之后,李邦国的脸色彻底难看下来。 这哪是什么猎户军驻地,这妥妥的是伤兵营啊! 被各种毒虫咬伤的猎户军,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痛苦的呻吟。 好在全军的大半医官都调集在此,人手倒是够用,每个伤兵都有医官医护。 “快快快,让开让开!” 李邦国等人巡视时,门口突然喧嚣起来。 几个猎户军军汉抬着一个树枝劈成的担架快步而来,嘴里不断吆喝着,驱散挡在前方的人群。 随着几个军汉的到来,营地内弥漫出一股浓郁到实质的血腥味! 众人仿佛置身尸山血海,众人不由观望起来,等看清担架上的东西后大惊失色。 这哪是人啊!除了有个人的形状,全身上下满是血水和碎肉,好多医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呕吐起来。 李邦国吸了吸鼻子,也皱起了眉头,这猎户军汉子经历了什么?惨烈的堪比大军厮杀! “这是怎么回事?” 李邦国上前两步,开口询问道。 李邦国的出声,才让闷头抬着担架的几人看到李邦国的存在,顿时一惊,就要行礼。 李邦国连忙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把伤兵抬进去,这么惨烈能活下来已属不易,再拖非要出人命不可。 随后身旁随行一人连忙拱手道: “大人,这是猎户军三十四队百户王大壮,我们队在搜查山林时听到炮声,查探一番才发现一群土着正在围攻村庄内的王百户,我军便杀了那群土着把王百户救了回来。” “可惜我们到时王百户所辖小队全军覆没,看情况大多是被毒死,脸色乌青。还有,还有几名我们的兄弟们被这群土着肢解!只有王百户一人坚守,还有呼吸。” 不待李邦国开口,场内众人听到此人禀报顿时义愤填膺: “这群后黎的畜生!妈了个巴子的简直就是一群臭虫!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对,听闻后黎朝朝廷发了令,杀我军一人赏银百两。让这群民户发了疯,见到我军就用各种手段伎俩骗杀。” “后黎朝国库怕是都没多少银子,能给他们?这群蠢货被当成炮灰还乐在其中,又蠢又贪!” 言罢,众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齐齐盯着李邦国: “大人,这些心怀不轨的民户土着,算民兵吗?” 李邦国顿时无语,这群家伙好像终于开窍了,微微颔首。 看到李邦国肯定,营地内响起骚动起来,猎户军众人脑子突然转过弯来。 他们以前总觉得兵是兵,民是民,当兵打仗不可害民。但民看似纯良,也能害人! 李邦国看着猎户军脸上的愤慨,逐渐转变为对军功的渴望和冰冷的杀意,心中明白,后黎朝,要被灭族了! 第107章 西南战起(十六) 后黎朝北境,红河平原与北部丘陵交界处,一群后黎朝士兵正在山间昼夜不休的修筑着防御工事。 “快快快!加把劲!赶紧把竹子插好好,明军马上就到了!” “那是几十种毒虫的混合毒液,给竹签淬毒的时候小心些!” 几个后黎朝士兵在松软的地上挖出大坑,正往里面插着削尖的竹签,竹签上涂满了毒液。 后黎朝气候温暖湿热,栖息着大量的动物,所以后黎人人都会布置各种陷阱。 后黎军十万人马力全开,足足修筑了绵延数十里的陷阱,把进红河平原的路全部堵了起来。 阮炽站在一座凸起的小山包上眺望,看着如火如荼修建的士兵眉头紧锁。 这些陷阱障碍,并没有让主场作战的阮炽感到任何的心安。 后黎朝部队擅长袭扰,丛林作战,这也是他如此自信敢和明军叫板的原因。 这重连叠嶂的丘陵山峰就是后黎朝最好的屏障,明军长于大规模作战,此处地形对明军限制极大,纵明军战力再强也难以施展。 所以后黎军以往的战法都是派小股部队袭扰,断明军的粮道,采用疲军战术,让大军不堪其扰,最后给予明军致命一击。 不然和明军硬碰硬那完全是蠢货行为,后黎的兵员素质,战法,至少逊色明军一个档次。 一旦拉开阵势等明军布好战阵,后黎军完全是被碾压。 明太祖时期的刀甘孟便是例子,数十年前,麓川的刀甘孟作乱。带着二十余万杂牌军气势汹汹入侵云南,大有鲸吞云南之势,明将沐春二话不说,带着一万精骑冲杀过来。 刀甘孟一看,呦,才一万人,自己二十万人,二十个打一个还打不过吗?想仗着兵力优势取胜,居然拉开阵势迎敌,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二十万杂牌军被杀的丢盔卸甲,哭爹喊娘。 这一战也彻底让西南诸国认清了谁是儿子谁是爹。 此后西南诸国便没有再也不敢和明军硬碰硬,都是袭扰为主。 但这次明军与以往的战法大为不同,不知道这明军从哪找来这么多的猎户,撒入山野间,装配火器极多。 后黎的偷袭部队还没到明军主力面前就被发现,更有甚者还在猎户军的火器下损失惨重。 明军主力外围是猎户军,里面还有夜不收,探子昼夜侦查。 这还偷袭个屁,连身都近不了,完全坐蜡。 眼见明军补上了最后一块短板,阮炽心中难免焦躁,沉声开口询问: “大王的谕令给全部村庄都下发了吗?怎么明军的推进速度还是如此之快?” 身后的副将面色复杂,开口回应道: “大帅,大王谕令按您的命令早就下发各村庄,初始成效斐然,但明军中了一次计之后便不再相信我朝村民。现在明军更是不分男女老少,只要是后黎朝的人,见人就杀,十分凶恶!” “短短几日功夫,明军沿途所有村落要么逃离,要么被屠杀,无一幸免!” 副将声音悲戚的开口,面对明军的猎户军,后黎朝袭扰部队损失惨重。 于是阮炽便想了个馊主意,那就是让受损的后黎朝部队渗透入当地村落。 再大发谕令,宣传明军的凶恶,许诺诸多好处,并拿出一些银两充作定金。 财帛动人心,村民在后黎朝煽动下整个北境堪称全民皆兵。 整个北境有数十万后黎朝村民,转瞬间便化为数十万民兵,极大的扩充了后黎朝军队的兵力,村民又有天然的伪装性,一时间战果斐然! 前线捷报频传,明军猎户军损失惨重,但当明军反应过来之后没经过专业训练的村民迎来的只有屠杀! 阮炽这一举动彻底激起了明军的凶性,从前几日开始,前线的探子就不断传回村庄被屠杀的消息。 明军如推土机一般,所过之处所有村庄城镇都被犁了一遍,整个北境军民损伤了数十万人。 “真是一群废物!” 阮炽闻言也是脸色阴沉开口,心中很是震怒,对于村民被屠,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毕竟明军绝非善男信女,但他震怒的是,几十万人居然只给明军造成了一点阻碍,真是一群废物! “再多派出几支部队袭扰,就算用命换,也要把明军外围的猎户军拼光,不然我军断没有取胜的可能!” “另外给东京传信要兵,把北境村民被屠一事在朝中大肆宣传一番,就说明军势大,我军只能勉强抵挡,要想取胜非举国之兵不可!” 副将听到阮炽的话不由睁大了眼睛,两军主力尚未交锋,怎么就要援兵? 但他不敢反驳,低头应是,阮炽可是阮家的人,整个阮家在后黎一手遮天。 大有几十年前安南国陈氏王朝被胡季黎把持朝政的趋势。 “等等,北境村民被屠一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阮炽叫住了要去传信的副将,开口威胁道。 听到阮炽充满威胁的语气,副将连忙躬身开口: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看到副将如此识时务,阮炽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开。 布置完一切的阮炽负手而立,远眺这后黎千里河山,心中不由热血上涌!眼中欲望都快要遏制不住了。 这次与明军开战确实冒险了些,但阮炽势在必行! 这些年日益膨胀的权利已经让阮炽野心膨胀,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而与明军开战便是最好的方式,国主年幼,朝中大事由太后阮氏英一言而决,他凭着外戚的身份深受信任。 一旦开战,挂帅者舍他其谁?届时全国之兵握在手中,这江山谁来坐,还不是他阮炽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没想到阮氏英这老娘们还有点心机,以守卫王城为由只给了他十万兵,另外十万兵留守。 但前线战报传回后,非得吓的朝中衮衮诸公肝胆俱颤!这老娘们肯定会乖乖把兵权交出来。 一念至此,阮炽兴奋不已,在他看来王位已是囊中之物了! 第108章 西南战事(十七) 大明京城,皇宫 转眼已经到了冬至,北地的冬很是寒冷,朱祁镇今天难得偷闲,在乾清宫叫来于谦,邝埜,曹鼐几个相近的大臣做宴。 几人各自坐在小桌前,闲聊着近日的一些见闻。 户部尚书张益最先开口恭维道: “陛下真乃圣主也,我闻今年百姓修路多有所得,人人有棉衣可以御寒,百姓无不交口称赞陛下的圣德!” 这几日以来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北境三座新城矗立,不但能防备游牧民族,更重要的是成为了三座远行人的补给休息站。 北地的商贸因此大为发展,而几座城池也因溢价售卖粮食和水这些基础物资受益颇多,减轻了朝廷的负担。 加上新修的水泥路面,马车走起来效率倍增,修路国家撒下去的钱到了百姓手里,路上满是运送货物的马车,整个大明正在欣欣向荣的发展。 于谦也是笑着点了点头,接过话头: “不错,修路,筑城,这些国家出面修建的工程,百姓因此获利颇多!这样一来整个国家也运转了起来,税收成倍增长!” 虽然这几天他忙的不可开交,年末开始汇总一年的税收,但是于谦一点也不觉得累。 他少年便许下心系天下之志,而如今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于谦看在眼里,干劲十足。 朱祁镇听着这群位极人臣的老家伙,还拍着肉麻到位马屁,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百姓能因此受益,这确实实实在在让他心中很是舒畅。 “好了,今日不聊政事,朕给你们尝一道,你等绝未尝过的珍馐!” 朱祁镇笑着开口,随后拍了拍手,一名名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不多时,餐桌上除了饺子黄酒等一些节日美食,还有一道被罩起来的神秘美食。 朱祁镇嘴角微微一笑,突然玩心大起,开口打起了哑谜。 “诸位爱卿可知,此为何物?若是猜对,加俸三月!” 听到朱祁镇如此神神秘秘,几位大臣也心生好奇,看着眼前的盖着罩子的托盘研究起来。 不过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他们已经位极人臣,什么没吃过? 总不能是宫廷美食吧?那也不至于,朱祁镇经常召见他们,很多时候都会赐下宴席,宫廷美食也尝了不少。 看到有些冷场,刚才一直没开口的曹鼐心中思虑一番,忽然有了计较,拱了拱手: “陛下,老臣看来,此物应该是南海之物!” 朱祁镇哈哈一笑:“曹阁老果然心思敏捷,然非也,非也。” 看到朱祁镇否认,张益也按耐不住开口: “陛下,臣觉得是番邦进贡的奇珍,不知可对?” 朱祁镇闻言依旧笑着摇头,转头看向了于谦: “于爱卿觉得呢?” 于谦看到朱祁镇投来期待的目光,想了想近期朱祁镇所为,心中灵光一闪,自信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此物,乃民生之本也!” “哦?” 听到于谦的话,曹鼐和张益两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民生之本?这个说辞倒是新奇,但民生之本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具体为何物? “爱卿不愧神童美誉啊,诸位爱卿揭盖吧!” 听到朱祁镇开口,曹鼐和张益迫不及待的掀开了盖子。 什么吃的搞得如此神秘?都扯上民生之本了? 直到两人掀开盖子,看到盘中之物才露出恍然之色。 只见紫檀木托盘中,一碗晶莹剔透的大米饭映入两人眼帘。 粮食,确实民生之本,但曹鼐这不天天吃吗?怎么能说是从未吃过之物呢? 于是两人纷纷对朱祁镇投来疑问的眼神,朱祁镇玩到这也决定不卖关子了,开口解释道: “诸位爱卿,此乃辽东第一次秋收的大米也,诸位爱卿可尝过?” 听到朱祁镇的解释,两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什么东西?大米他们吃过,可你说这玩意是哪产的? 辽东? 那地方流放犯人确实是一绝,尚有大片大片未开发之地,关键是气候原因。 冬天栓头牛晚上都能给冻硬了,在古代看来说是不毛之地一点不为过。 那种苦寒地方也能种出来稻米吗? 迎着两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朱祁镇开口道: “此物确为辽东所产稻米也,辽东气候虽寒,稻谷只能春种秋收,然辽东平原沃野千里,耕地面积极大,又有肥沃的黑土,所种稻米产量极高,质优味美。” “今年已经开垦出小片荒地,朕便差人送来两担入京。另外朕已经下令辽东免征粮税三年,相信不出五年,辽东大有可为!” 听到朱祁镇的解释,两人这才相信,随即立刻想起了朱祁镇年初下令百万军户全部移民辽东,原来是陛下早就知道辽东有千里沃野的平原!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皆拱了拱手开口: “陛下,此等大米,臣等确未尝过!” 朱祁镇见状笑着开口:“那看来这三月的俸禄只能是于爱卿的了!两位臣工可要愿赌服输啊!” 朱祁镇的话让三人不由开怀,拱手恭贺于谦,于谦也笑着还礼,他们没想到平日严谨的陛下还会开玩笑。 随后几人都夹起眼前的米饭放进了嘴里,米粒细长,入口谷味浓郁,稍一咀嚼爽口弹牙,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米!和以往 这下几人彻底相信了朱祁镇的话,此等精米的滋味与寻常大米差别巨大,确实从未尝过。 随即几人心中更是震撼,没想到辽东那种苦寒之地,居然真能种出粮食! 粮食为国家之本,有了辽东这个粮仓能大大缓解大明的粮食危机! 朱祁镇看到眼前白花花的大米饭也是心中感慨。 从他穿越而来,开始执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力扩展粮食生产! 无他,因为粮食是一切的基本! 不说日常满足百姓吃食,就是发展经济,乃至从农业社会跨入工业社会,粮食也是必不可少之物! 人的需求都是循序渐进的,先吃饱,再吃好,吃饱吃好再想娱乐。 粮食过剩,那么养猪这些畜牧产业就发展起来了。农业发展起来,那么人口就大规模增长起来了。 农业发展起来,有了大量的人口,才能腾出更多的人从事工业生产。 那样的话,工业才能快速崛起,在朱祁镇的设想里,大明今后拿下南亚和印度之后,除了保留必要的农民维持耕地红线,其余人口全部从事工商业生产! 让海外这些殖民地缴纳大量粮税,供养大明的子民,生产的工商品再反倾销入殖民地,毕竟大英有前车之鉴。 如此一来大明的工业化可以快速起步,而且更重要的是大明的体量巨大,这也就预示实力巨大,建立的殖民地更加固若金汤! 第109章 西南战起(十八)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阵阵马蹄声踏碎京城新路的积雪,一名驿卒纵马而来,未到皇城门口就高呼出声。 “六百里紧急加急军报,速放吊桥!” 皇城上镇守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张勉听到驿卒的话瞬间一惊,不敢耽搁,连忙差人放下吊桥。 这到底是怎么了?几个月前才有过一次六百里加急,那次可是西南倒悬之危,怎的如今逼近年关又来一出? 如今帝国应该是四海升平,国泰平安才是,怎么战乱反而如此多? 待吊桥放下之后,锦衣卫副指挥使张勉策马而出,身后带着数十锦衣卫。 待到近前,张勉看着驿卒身上满身风霜,眉毛都上都是冰块,心中一沉,看样子是六百里加急无疑! 随即招了招手,几名从属立刻上前牵住缰绳,合力把冻僵的驿卒扶下马来,拿出腰牌查验无误后这才松了口气。 几人从驿卒怀中拿出信件递双手按压,确定封泥没有动过后交给张勉。 张勉接过信件点了点头,开口吩咐道: “辛苦了,让人熬碗姜汤过来,带他下去休息吧。” 随后张勉等吊桥重新升起,查验无误后,才快步往宫内而去。 而此刻,朱祁镇几人尚在乾清宫内叙君臣情谊,几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西南战事。 这算是目前帝国正在发生的一场大的战事。 他们虽然远在京师感受不到一丝战火的气息,但帝国的西南却战事焦灼。 “真是没想到,这后黎和沧澜两国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派兵与我朝对抗!” 曹鼐沉声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不只是他,后黎朝出兵的消息传回京城,朝中大臣都以为这是黔国公沐斌为战败找的借口。 毕竟麓川之战就在眼前,这两个小国再不开眼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触大明的霉头。 麓川之战明军就算表现再不堪,也把麓川王国彻底抹除了,就后黎朝和沧澜王国这俩货怎么敢的啊? 直到李邦国前几日传回来消息,众人才确定了后黎朝亲自出兵的消息。 “臣觉得此事确实蹊跷,先帝撤交趾,为安南复国,有大功德于安南,安南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敢再兴刀兵?” “陛下雄才大略,待我王师一至,定让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国灰飞烟灭!” 户部尚书张益冷哼一声,附和出声。 蕞尔小国,不知恩义,畏威而不怀德的理念,经过朱祁镇的宣传已经是朝中共识。 但西南战起确实让大臣们都没有想到,这玩意软硬不吃啊,甜枣吃了,大棒挨了,还是要反叛。 那他们只剩亡国灭种一条路子能走了。 于谦没有参和两人的讨论,饶有兴致的夹起米饭吃了起来,别说,这辽东大米味真不一样! 他对西南战事毫不担心,朱祁镇自打亲征以来巨大的变化他有亲身感受。 撤藩王,出兵朝鲜,每每都是未卜先知,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说明朱祁镇绝对是智主! 而这次,西南异动的消息传到京师的第一时间,朱祁镇就令李邦国率五万京营南下! 这足以说明朱祁镇一开始就对战局认识的非常清楚,没有报善了的心思,跟着这样的皇帝省心多了。 只要干好手头的事儿就行了,别的于谦现在是懒得想。 听到大臣们信心十足的发言,朱祁镇反而开心不起来,端起黄酒喝了一口。 幕后黑手还没有揪出来,不过这个朱祁镇没有很担心,大明实力强劲,以不变应万变就可。 让朱祁镇感到心中滴血的是,李邦国这憨货的战报! 虽然给军士重赏朱祁镇是赞同的,但他李邦国真的是好大方啊!用他的钱装大款! 奶奶的,还没摸到后黎朝主力呢,现在光赏银加抚恤就达到了恐怖的一百万两! 一个李邦国,一个江渊,朱祁镇是真心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大明国库虽然还撑得住,但是每花一分朱祁镇都心疼! 就在这时,殿门外突然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三人随即停下交谈。 乾清宫平日清净,帝王寝宫,非有诏不得入内,怎会有人? 没过几分钟,一个小太监便快步而来,把手中拿着的军报递给站在门口的金英。 本来困意上头的金英,看到这熟悉的六百里加急军报眼睛睁得圆圆的,瞬间清醒。 金英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入宫以来见到的六百里加急军报都寥寥无几。 这好家伙,两月时间一次是吧? “陛下,是六百里加急军报!” 金英连忙开口,小跑着把军报送到朱祁镇手上。 听到金英开口,殿内众人都是一惊,眼神看向了金英手中的军报,封面批文好似是朝鲜字样。 朝鲜不是刚定吗?何来军情? 朱祁镇也是心中疑惑,接过军报快速拆开浏览起来。 “臣新军第三师师长沈安,伏问陛下圣躬安。” “臣奉圣谕,镇守朝鲜王城,协同兀良卫清剿瓦剌残部。三月起,便已无瓦剌踪迹。为防瓦剌反扑,臣率五千新军屯军朝鲜王城。” “然入冬以来,朝鲜海疆多有异动,正统十五年十一月起,我军密探发觉大批倭国部队自釜山登陆。倭国军队中有瓦剌活动踪迹,瓦剌也先似与倭国有勾结之疑。” “直至今日,倭国已有数万军队登陆朝鲜,似有进军朝鲜王城汉城意图,请陛下圣裁!” “新军第三师师长沈安,正统十五年十一月初十于汉城。” 也先和倭国居然勾结起来了! 这也先属小强的吗?还打不死怎么着? 居然还能东山再起,勾上了倭国这条贼船。 朱祁镇看着手中的军报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在朝鲜无意间的一步闲棋反而还起了大忙。 本来驻军朝鲜王城有监视兀良卫之意,但兀良卫撤军后这批新军朱祁镇也没有召回,反而顺理成章的留在了朝鲜改为监视朝鲜王室。 毕竟面对再乖巧的狗,手里也要拿根棒子才安心。 朝鲜上书抗议过几次,朱祁镇随口以防备瓦剌搪塞过去了。 没想到今日还真一语成谶,不到一年功夫瓦剌就卷土重来。 第110章 西南战起(十九) 朱祁镇看完军报后,随手传给翘首以盼的三人,开口道: “是驻朝鲜的新军第三师师长的军报,似是瓦剌也先和倭国有所勾结!” 听到朱祁镇沉声开口三人瞬间一惊,纷纷低头查看起来。 他们刚才还在说西南战事焦灼,若是这时帝国东北也陷入战火的话,局势对于大明来说很是不利! 西南,东北,两个边疆距离极远,那局势将很是糟糕,大明将腹背受敌。 “这也先真是贼心不死!陛下,如今朝鲜只有五千守军,怕是抵挡不住也先数万大军的进攻,要速发兵救援啊!” 曹鼐忧心忡忡的开口,五千守军太少了,守城都困难。 至于朝鲜王城内内十余万朝鲜兵,根本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从上次朝鲜那么大的王国被瓦剌也先几万人打的溃不成军,守城都困难之后,大明举国上下已经彻底对朝鲜国军队的战斗力不抱希望。 于谦闻言摇了摇头,这群大儒终究不知兵事: “曹大人所言臣不敢苟同,臣以为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朝鲜军队虽然战力低微,但若是守城的话还是绰绰有余。” “再辅以我朝五千新军,守住朝鲜王城不成问题。只是臣担心的是不知瓦剌何时登陆朝鲜,要是瓦剌已经占领了大片朝鲜府县。再对王城围城困守,那城内可能没那么多粮草供大军消耗!” 朝鲜王城是大城不错,但其中百姓肯定也多,十几万人,人吃马嚼之下,要是没有提前囤积粮食,最多月余就能吃垮王城! 张益闻言也是点了死点头,开口道: “不错,如今大明西南战事吃紧,要是发兵,谁人为将?两线作战,对我国朝压力倍增!如今朝鲜王城暂时无忧,臣建议先按兵不动!” 曹鼐看着张益和于谦这一唱一和的,脸色一黑,你俩啥时候这么默契了?有理有据的,这样显得我很呆啊。 朱祁镇听着几人的分析,也陷入沉思。 现在不是发不发兵的问题,现在是如何发兵,如何入朝的问题。 靠朝鲜那些奴隶兵?守城尚可,守朝鲜国内肯定是靠不住的。 而且张益的话说到朱祁镇心里去了,李邦国走了,谁人为将?难道又让朱勇挂帅出征? 每次临近年关让老将军出马,总让朱祁镇感觉怪怪的,这是欺负老年人啊,去年朱勇就没过个好年。 大明陆军学院的军官还在培训,没办法这时候就投入作战,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但朱祁镇拿出地图细细打量一下,很快就否定了不出兵的想法。 辽东的形势让他不得不慎重,辽东现在有数百万军户在垦荒,要是放瓦剌这群贪得无厌的部队进来,对于辽东数百万军户来说是一场灾难! 只能麻烦老将军了,朱祁镇叹了口气,心中有了决定: “责令京营新军,拨出五个师速奔赴沈阳一线布防,随时准备入朝作战。” “至于何人挂帅,我亲自去找老将军一趟!” 听到朱祁镇有了决断,三人对视一眼,齐声应是。 …… 朝鲜王城,汉城 初雪已经飞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城外十分寂静,百姓已经全部被迁入内城,准备迎接接下来瓦剌的进攻。 新军第三师师长沈安站在朝鲜王城高大的城头眺望。 一个大明军士踏碎积雪,从城楼下匆匆而来: “报,大人,朝鲜军十万人已经全部登上城头备战!” 沈安转过头,城墙上朝鲜军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守城所需的滚石滚木。 在得知瓦剌有异动之后,沈安便紧急找到了朝鲜国王,在一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友好交流之后,朝鲜国王苦着脸同意沈安暂时统率这十万朝鲜兵。 瓦剌的凶残给朝鲜国王留下的深刻印象这会起了关键作用,被攻下城那可真是鸡犬不留啊! 但条件是这十万军队沈安只有指挥之权,官员任免权和归属都是朝鲜朝廷的。 沈安听到这奇葩的请求瞬间无语,搞得好像他要吞了这些朝鲜部队似的,就这些歪瓜裂枣,送给他都懒得要。 要不是沈安手里的部队太少,绝对懒的去用这群奴隶军。 而且一想到这,沈安就来气,这朝鲜国王是有多怕死啊? 原本王城没有这么多部队,十余万朝鲜军都是去年从各地抽调而来防备瓦剌的。 沈安带着五千新军驻军后,朝鲜国王不知是害怕沈安的新军,还是担心瓦剌,就把这些军队全部留了下来。 只遣散了一些老弱病残的残兵回去驻守各地。 如今朝鲜各地守军很是空虚,所以瓦剌这一路才能势如破竹,朝鲜王城内军队又壮的厉害,恰好应了于谦的话,粮草消耗也是巨大。 “城内有多少粮草?” 听到沈安的询问,参谋连忙拿出册子汇报起来。 “城中有粮食不到十万石,按军士每天两斤粮食,百姓一斤粮食消耗,估计可供一月消耗所需!” 沈安听到参谋汇报的数字,眉头皱起,城中人口属实太多了些。 十万朝鲜兵,加上近二十万百姓,还有他的带来的五千新军,粮食消耗是个天文数字。 这么多部队沈安丝毫不担心瓦剌来攻的情况,城高池阔,防守不是问题。 但要是围困起来,不出两月,城不攻自破。 沈安有些忧心的开口询问: “探查到瓦剌和倭国的动向了吗?” “回禀大人,据探子回报,瓦剌和倭国部队从釜山登陆,然后挥军北上,沿釜山,大丘,尚州途烧杀劫掠,目前应该已到骊州,据汉城不足三百里!” 沈安闻言松了口气,到了骊州了吗?那还好。 如果瓦剌也先是奔着朝鲜王城而来的,那他并不担心。 瓦剌也先一时半会是拿不下汉城的,大明国内有充足的时间做出布置。 现在沈安怕的是,也先直接绕过汉城北上,攻元山一线,沿东北方向横扫朝鲜国内。 那才是灾难,毕竟朝鲜有上千里的地方都与辽东相连,随时可以跨过国境去大明境内烧杀劫掠。 辽东数百万军户浩浩荡荡的垦荒,沈安也有所耳闻,要是瓦剌进入辽东,那对大明国策将是重大的打击。 第111章 幕后主谋(一) 而与此同时,朝鲜南境。 也先策马行于军中,望着眼前一年前狼狈逃离的地方,疲惫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自打一年前从朝鲜狼狈而逃,今天终于又一次站立在了这片土地上。 这次从釜山登陆以来,朝鲜军队一触即溃,瓦剌军势如破竹,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彻底占领了整个南朝鲜! 可谓扬眉吐气!涤荡了自朱祁镇亲征之后,瓦剌的颓气。 也先看到沿途不断有被打散的残余部族汇入大部队,大声命令道: “告诉儿郎们,快速往北推进,沿途收拢打散的部族!” 去年瓦剌撤离过于匆忙,也先只带走了一万精兵和少数部众,大部分老弱都被遗留在了朝鲜各地。 随着大军登陆,这些躲藏在山川中的部众,闻讯纷纷前来归附,瓦剌加上部众也堪堪有了两万余人的部族。 随着部众源源不断的汇入大军,亲人相聚的喜悦弥漫在瓦剌军中,这让瓦剌军的士气高涨。 “是,国师!” 几个下属听到命令大声应道,随即策马上前,催促瓦剌儿郎们加快速度。 士气正旺的瓦剌军杀气腾腾的直奔朝鲜王城,汉城! 就在也先意气风发之际,一名骑兵纵马而来,开口禀报道: “国师,倭国将领山名大满请您过去商议军事!” 听到士兵的禀报,也先原本满面红光的脸色顿时一沉,想了想还是开口答应下来。 想到倭国的破事,也先就头疼,这倭国真是地小是非多,庙小妖风大,要不是走投无路打死他都去倭国求援。 他去的时候,正逢足利义政执政时期,但足利义政继位不久,不能牢牢掌控朝政。 这也就罢了,细川胜元与山名宗全等地方守护出身的幕臣势力非常强大,对朝廷的旨意阳奉阴违,足利义政为了对付这些势力,格外仰仗伊势贞亲为首的侧近集团。 但这也造成伊势贞亲飘了,野心和胆子也膨胀起来。对伊势贞亲而言,如果足利义尚能继任将军,那么他就将以将军乳父的身份,协助年幼的将军处理幕政,伊势氏在室町幕府的权位也将进一步提高。 伊势贞亲、山名宗全、细川胜元,大体上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伊势而贞亲急于打破这个平衡,掌控大权,相互之间摩擦不断。 为了胜过另两家势力,伊势贞亲开始寻求更多军事支持,他选择联手的是斯波义敏、畠山义就、大内政弘等这些小幕臣,这些人与山名氏、细川氏在继承权、贸易权等方面有世仇。 表面上,伊势贞亲经过一番操作,获得了“三管领”中的两家以及西国霸主大内家的支持,但也引起了山名宗全与细川胜元的警觉。 但得意忘形的伊势贞亲居然污蔑足利义视谋反,希望将军足利义政下达诛杀义视的命令。 然而足利义视消息灵通,躲入细川胜元家中寻求庇护。 于是,细川胜元、山名宗全顺势拥戴足利义视为主君,夺取了足利义政的实权。 此后,足利义政向各方表示无意加害足利义视,提出和谈。 结果是伊势贞亲出逃并且被解职,季琼真蕊和赤松政则等人也跟着倒台,足利义视被认定为幕府将军继承人,细川胜元、山名宗全等人对足利义视宣誓效忠。 就这样,足利义政扶持的侧近集团受到沉重打击,幕府只剩下了山名宗全与细川胜元为首的两股势力。 但两股势力也不穿一条裤子,能共患难不能同享乐,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争权夺利。 而这个时候,也先恰逢其会,如天降甘露的找上了山名氏,请求联合。 主动提出帮助山名氏彻底掌控大权,提出的条件是随他一起入侵朝鲜,夺取土地,利益对半分。 山名氏一听这条件,差点都给也先磕一个,这哪旮沓蹦出来的人才?简直是大日神君派来帮助他们山名氏的啊。 主动提出帮他们一统日本,还要他们一起开疆拓土,简直是圣人在世!于是山名氏没有任何犹豫便同意了下来。 要知道也先兵虽不多,但可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骑兵,对于低矮的倭国士兵简直堪称神兵天降。 加上也先颇有谋略,带着大军一路上在关中平原可谓是砍瓜切菜,大平原上倭国的军队对上瓦剌精骑,基本毫无抵抗之力。 短短几个月,也先就带着万余骑兵,把关中平原的细川氏全部驱逐,助山名氏彻底掌控了日本这块人口,经济中心。 其余的细川氏部族全部逃亡到了群山中,山名氏彻底在日本站稳了脚跟,朝堂成了山名氏一言堂。 而现在,到了山名氏履行诺言的时候,山名氏掌控朝堂后就迫不及待让山名大满带着十万日本精兵出征朝鲜,夺取朝鲜这块让日本垂涎数百年的肥沃土地。 没走多久,一个低矮精瘦的刀疤脸男子便映入也先的眼帘。 也先见状平复了下心态,跃下马来,开口道: “山名将军找本汗所谓何事?” 山名大满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蒙古壮汉,用鼻孔瞪着自己,心态顿时有些不太好。 倭国因水土问题,自古以来的人种便是矮瘦低劣,与这些蒙古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了战场更是如同小矮人般被踏碎,这让山名大满又是畏惧又是不服。 “本将找大汗来,是想与大汗商讨攻伐朝鲜的事宜。” “大汗曾在日本时,言明攻伐朝鲜事宜待登陆釜山再议,如今大军已经占领南朝鲜,大汗该讲清楚具体的作战策略了吧?” 听到山名大满不满的话语,也先淡淡开口: “哦?如今大军势如破竹,步步为营攻伐朝鲜,直奔汉城而去,不知将军想要什么策略?” 这日本小矮子! 一撅屁股也先就知道他憋什么屁,还没打下汉城呢,就想敲定分割朝鲜领土的事宜。 听到也先淡漠的语气,山名大满不由气急,本性暴露: “那大汗想如何分割朝鲜?” 也先听到山名大满急不可耐的开口,微微一笑,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我们草原儿郎难以适应朝鲜的气候,攻下汉城之后,汉城以南归日本,汉城以北归本汗,将军以为如何?” 如此分割,也先料定日本贪婪的本性绝对不会考虑后果答应下来。 因为日本最少拿走了朝鲜七成人口和领地,北方全是山地,贫瘠不已。 果然,山名大满听到大汗的分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先绝对是日照大神的使者!来助山名氏一统日本! 随即脸上堆满笑容,连声答应了下来。 也先见状也是嘴角扬起,就让倭国承担大明的怒火吧! 第112章 幕后主谋(二) 后黎朝,东京 当阮炽的北境战报传入后黎朝都城的瞬间,便在东京朝堂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北境那可足有数十万百姓,居然被屠戮一空?明军之凶残,超乎了后黎朝的想象! 阮氏英看到军报后便慌了神,仅仅二十年时间,明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残暴?阮氏英紧急召见了朝中大臣议事。 等大臣们鱼贯而入后,坐在后黎国主黎邦基身旁的太后阮氏英便开口道: “诸位卿家,阮将军的军报你们也都知晓了,此番哀家招你等前来,就是共议如何退敌!” 言罢阮氏英便做出一副察纳雅言的作态,看到这一幕,朝中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道阮氏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咱这后黎朝堂不早都是你们阮氏一言堂了吗?以往我等的奏疏,全部石沉大海,怎么这会想起来问我们的意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阮氏英肯定没有憋好屁,于是大殿陷入诡异的沉寂,久久没人出声。 阮氏英见状脸上不悦,她可是后黎最有权势的人,在阮氏英看来,她既然开口了,臣子们必须回答。 站在前排的阮吉用余光瞄了眼阮氏英的脸色,再联想到领兵者是阮炽,随即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阮氏英的意思。 太后阮氏英这是想借此彻底让他们阮氏掌权啊!于是阮吉没有丝毫犹豫就站出来开口道: “太后,阮大人军报中言明明军势大,凶残异常,短短数日功夫就杀害我朝百姓数十万人!整个北境几被屠戮一空!” 随着诉说,阮吉还挤出几滴眼泪来,声音悲戚道: “我北境的臣民竟遭此大难!实乃国朝之疡!臣以为,当今之计唯有死战!为北境继续增兵,给这些大明人,尝尝我后黎军的厉害!为北地数十万百姓报仇!” “此仇不报,如何对得起二十年前浴血拼杀的先烈?如何对得起我朝中千万黎民?臣以为,不战不足以平民愤,不战不足以扬国威!” 阮吉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直接来了波道德绑架,好像反对出兵就对不起百姓,对不起黎民一般。 众臣看着影帝上身的阮吉都很是无语,顺便看阮氏英的眼神也变了,是真特么不要脸啊!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你就直说想让你们阮家人彻底掌控军权不就完了,明明自己就能决定的事,还要扯上他们一起。 让他们主动开口提出来,真是够恶心人的。 但能当上大臣的哪个不是脸皮厚心黑?众臣虽然心思各异,但行动上没有一点犹豫就出声附和: “臣等附议!臣等以为当速速增兵北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阮将军纵有通天之能,无精兵强将也难退敌!” “正是,臣以为当速发大军驰援阮将军才是!” 大臣们做出一副忠心为国的姿态,纷纷开口劝诫,朝中的阮氏派系更是一个个心花怒放,军权在手,这后黎将彻底沦为他们阮氏外戚的掌中物! 谁料阮氏英听到众臣的劝诫并没有露出欣然采纳,开口敷衍道: “不错,是要继续增兵,但国朝兵力不多,若调集太多将士,会让国朝空虚,此事要从长计议。” 阮氏英一反常态的开口让众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就是她的目的吗?难道还要玩中原三让三辞那一套? 增个兵而已,不至于玩的这么恶心吧? 但没过多久阮氏英就让他们明白了自己的真实意图,看到没人开口,阮氏英沉着一张脸开始点卯: “刘爱卿,可有退敌之策?” 刚才就站在后面的刘恭和少数几人没有开口,他们原本是郑可一派,郑可倒台后他们早都被排挤出权利中心,只能站在犄角旮旯。 听到阮氏英突如其来的询问,刘恭一时没反应过来,前几年老大郑可得势的时候都没他说话的机会,怎么今天还问到他了? 刘恭没有多想,上前拱手道: “太后,臣以为不应再增兵或只可少增兵。一者,东京乃国都所在,应有充足兵力防守。二者,若明军真如阮将军军报中所向无敌,那投入再多兵力也是徒劳。三者,国都城高池厚,若战事不利,保留充足的力量也是谈判的资本!” 刘恭一番有理有据的回答,让阮氏英听后心中微微点头。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刘恭也是个中正之人。 这几日的动乱彻底让阮氏英想明白了一些事,其实郑可一派说白了就是皇党,包括刘恭之类。 他们都是跟随先帝的旧臣,对先帝感情深厚,只忠心黎氏皇族。 而太后阮氏英掌权后,这些旧皇党对这个妇人并不上心,在他们看来等国主及冠掌权后辅佐国主就行了。 阮氏英一个妇人只是过渡阶段而已,没必要巴结。 这也就造成了太后阮氏英很不爽,因为她在掌权,这群旧臣不鸟她,什么意思?这政令怎么推行? 于是就开始扶持外戚,让自己信任的娘家人入局,来抢夺权力。 刚开始是不错,自己很轻松就安插了自己娘家人入朝,自己对朝堂的掌控力也随之加强。 但党争一开始,便是你死我活,只要把一方彻底扳倒才有可能结束。 在阮氏英的扶持下,阮党短短时间实力急剧膨胀,阮党都大权在握了,阮氏英还在帮助自己的娘家人争权夺利。 但是她没想明白一个问题,她是太后,外戚是她自己的人是没错,但她更是国主的母亲,后黎朝太后。 加上黎邦基年幼,她现在拥有的是国主的权利,位同国主! 你可以扶持一派打击一派维持平衡,但哪有国主亲自下场参加党争的? 显然,根本没接受过帝王上岗培训的阮氏英玩崩了! 直到和大明开战,阮氏英才有点回过味来。 她玩过火了!当今国主是她儿子啊,哪有比自己儿子更亲的亲戚?娘家人怎么比得上? 眼下看阮炽的意思,直接明晃晃要军权了! 这要真给了阮炽,那她这太后怕是转眼就被架空了! 于是阮氏英紧急扶持丁列制衡阮炽,想恢复平衡。包括今日的朝会,明着是问如何退敌,也是想商议如何重新掌握权利。 第113章 幕后主谋(三) 但刘恭的话落后,殿内的大臣们不干了,怎么个事儿?你小子敢带头唱反调?大臣们群雄激愤: “简直一派胡言,我后黎子民正在遭受苦难,你如此决断,置先帝,置我后黎百姓于何地?” “其心当诛,其心当诛啊!太后,刘恭简直是我后黎朝臣之耻!” 群臣不知道太后阮氏英早已经变了心思,纷纷请命要让太后阮氏英治刘恭的罪。 太后阮氏英看着下面这群以往感觉很是顺眼的大臣,突感恶心,都是一群谄媚的墙头草啊。 朝中全是这种货色,后黎如何兴盛? 阮氏英不动声色的给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肃静,肃静!” 听到太监尖着嗓子出声阻止,群臣这才逐渐安静下来,阮氏英这才清了清嗓子: “诸位卿家,今日来是议御敌之策,诸位卿家都可以畅所欲言。刘爱卿之言,也是为我后黎考虑,诸位爱卿不必扣帽子。” 太后阮氏英话落,大殿内霎时一静,阮党和皇党都不敢相信这话会从阮氏英口里说出来。 尤其是以阮吉为首的阮党,脸色和吃了大便一样难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太后阮氏英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子,对皇党态度如此仁厚? 以往不都是抓到小辫子往死里整吗? 随即众人仔细品了品阮氏英的话,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刘爱卿!阮氏英什么时候对刘恭这么客气了? 不过比阮党脸色更精彩的当属刘恭本人了,刘恭向来以直言敢谏闻名,因为口无遮拦这才不受待见。 只要他一开口,那必然会迎来申饬,严重甚至罚奉贬官。 但刘恭就是骨头硬,怎么罚都固执己见,很不受太后阮氏英待见。 今日太后性情大变,让刘恭也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位硬骨头的老臣红了眼眶,难道太后终于醒悟了吗? 真是先帝保佑啊,后黎朝还有救! 殿内众人的反应都被阮氏英尽收眼底,尤其是阮党反应十分激烈,于是阮氏英话锋一转继续开口道: “虽然国都需重兵防卫,然前线战事吃紧,阮将军陷入苦战,需有大军驰援。” “丁将军率军拱卫王师,不可轻动,不知哪位将军愿领兵前往?” 太后阮氏英接下来的话让阮党众人松了口气,看来援军还是要派,只要到了前线,阮炽有的是法子把军权夺到手。 阮党纷纷准备开口请命,想拿下军权。 阮吉心思电转,眼珠一转有了主意,给准备请命的众人使了使眼色。 现在鬼都能看出来阮氏英态度大变,有意削弱阮党的实力,这会请命实属不智。 会让阮氏英坚定了他们有夺权的心思,于是阮吉准备来一手一石二鸟,出列开口道: “太后,阮将军曾言明军骁勇善战,我大军难以抵挡,正面作战极为不利,更何况这次大军压境的是明军的京营!这可是大明军中的精锐,臣以为寻常兵士根本无法胜任支援的重任!” 听到阮吉的话,殿内众臣摸不到头脑,但还是心中点了点头。 后黎朝的军队和大明军队的质量根本不是一个层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太后阮氏英也很是认可,她亲眼见过后黎朝军队与大明作战,只能玩袭扰战,正面作战根本没有胜算,于是顺着阮吉的话开口问道: “那爱卿有何高见?” 看到阮氏英开口询问,阮吉胸有成竹的开口: “太后,国主,臣以为此次担任支援的军队数量不宜过多,但一定要精!能正面和明军抗衡一二,如此我大军便有了和大明交战的底气!” “哦?我后黎有如此强兵劲旅?” 阮吉的话彻底让太后和众臣懵了,我后黎要有这么强的军队早派出去了,用你这会显能耐? 面对质疑,阮吉毫不在意,徐徐开口: “而我后黎能有如此战力的部队,非郑大人所领铁突军莫属!” “郑大人曾随先帝驱逐明军,所领的就是这支强军!铁突军选拔严苛,军士都是我后黎军中精锐,足以和明军一战!” 阮吉话音未落,殿内众臣听到阮吉的话大惊失色。 铁突军?那可是随先帝征战的铁军,战力强绝是不错,但众人为何独独不提铁突军? 无他,因为铁突军担负的重要职责让众人缄口不言,铁突军的地位相当于皇城禁军,主要担任都城守卫。 禁军的主意你阮吉都敢打?真不想活了不是? 但阮吉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神色,面色泰然的站着。 果然不出他所料,阮氏英听到他的提议从刚开始的惊怒后也陷入思考。 现在整个东京城只有不足十四万军队,正规军十万,铁突军两万多,其余皇家亲军,御前侍卫杂七杂八有一万余。 阮氏英这会是一点也不想再给阮炽做大的机会了,但无论是明军强大的攻势还是朝中阮氏党的施压都要做出一些妥协。 正规军派出去不用想就是肉包子打狗,目前铁突军居然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铁突军是郑可统帅着,阮炽和郑可素来不对付,阮炽想伸手难上加难。 铁突军的战力也确实强,不然郑可也无法在阮党强势的后黎朝廷有一席之地。 所以阮氏英唯一的顾虑就是万一阮炽恼羞成怒,把后黎朝这张王牌故意送掉,那对后黎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但阮氏英思来想去也没找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开口道: “明军凶悍,此法也不失为一良策,郑章,你可愿意领兵前去?” 阮氏英目光灼灼的盯着郑章,郑可辞官后,铁突军名义上由其子郑章统率。 郑章面对太后阮氏英的询问,没有丝毫犹豫上前拱手道: “臣愿前往!” 铁突军职责本就是守土卫疆,所以郑章听到支援前线,便义不容辞的答应下来。 太后阮氏英见状随即便拍板定了下来: “好,那郑爱卿火速整军,即日便奔赴北境!” 第114章 幕后主谋(四) 两万铁突军,浩浩荡荡的出了东京,直奔北部边疆,驰援阮炽。 铁突军来援的消息也被快马送往了前线,后黎军中军大营阮炽的手里。 但此时的阮炽正在被另一封密信吸引了注意力,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 也先终于出兵了! 瓦剌也先带着一万精骑十万倭兵,从朝鲜釜山登陆的消息让阮炽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也先还算守信,要是也先再不去大明北境辽东闹出点动静,那他就撑不了多久了。 沧澜王朝这个废物,十万大军还没到前线就被明军打了伏击,几战下来损失惨重,已经缩回去都城了。 这几日明军攻势极为凶猛,后黎军布置的那些陷阱起不了大作用,只能对明军造成一些困扰。 明军大军压境,直接平推,阮炽无奈,只能派兵和明军打了几场,损失惨重。 拿着长枪弓箭的后黎军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大明新军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短兵相接之后,明军直接结成战阵,排队枪毙。 再有骑兵,火炮支援策应,一排排后黎朝士兵和割麦子一样倒下。 装备的代差让后黎军没有还手之力。 彻底认清战力差距的阮炽几日以来都龟缩不出,只派小股部队袭扰,干扰明军大军前进。 要是也先足够给力,明军哪怕不撤军,也会抽调精锐回援,动摇军心,士气受到打击。 “派出去劫粮的部队有没有传回消息?” 阮炽缓缓开口问道,也先已经动手了,他要再加一把火,彻底让明军乱起来! “回将军,明军这群猎户军撒的极广,儿郎们只能翻山越岭,绕出百里以上的距离。” “就这样十支队伍有七支不慎被明军发现,没有了消息,应该已经被歼灭。剩下三支队伍传回消息,他们已经到了指定位置,但久久未能看到明军运粮的队伍!” 属下指着地图开口道。 阮炽闻言皱起了眉头,这明军中军足有四五万人,不吃不喝? 阮炽厉声开口:“继续探!别让一粒粮食送到明军军营里!” 这时,后黎朝传信兵掀开营帐拿着东京来援分军报走了进来,双手躬身递上军报: “将军,东京急报!” 东京急报?援军终于到了吗? 阮炽舒了口气,今天这好消息接连不断啊。 如今只要拖下去,把明军牢牢困在西南,明军不能速胜,必然撤军! 届时,那可就是他阮炽凯旋,初登大宝的时候了! “将军,太后闻北境战况焦灼,忧心不已,已然令郑章率两万余铁突军驰援北境,三日后即刻抵达!” 听到传令兵的禀报,阮炽拆信件手猛然一顿,他不敢相信,铁突军怎么会来? 随后快速拆开信件浏览起来,信件读完,阮炽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铁突军乃皇城禁卫,怎么会派这支部队来驰援前线? 阮炽彻底被阮氏英的决定搞蒙了,铁突军虽精锐,但谁人不知他阮炽和郑可不和?难道阮氏英对他生疑了? 虽然信中言明阮炽为前线总指挥,总督前线一切军中事务,但阮氏英奇怪的决定,还是让做贼心虚的阮炽心中胡思乱想起来。 想来想去,阮炽也没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令人怀疑的地方。 罢了,铁突军来援终究是好的,铁突军战力确实强,能为牢牢吸住明军再添一份力量。 …… “姥姥的,这群后黎兵属老鼠的吧?锁在洞里算什么军人?有本事出来和爷爷正面打一仗!” “真想下去把这群耗子全部杀了!” “就是,老子来当兵是要杀敌报国,不是来出苦力的!” 两军交战前线,没有印象中的硝烟弥漫,有的只有明军的抱怨声。 几个明军士兵边填埋陷阱,边嘴里嘟囔的骂声不停。 论恶心人,这后黎朝是有一手的。 明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大干一场,提着后黎军的人头回去领赏。 谁料这群后黎士兵试探进攻了几次看到打不过之后就彻底萎了,缩了起来,还留下一堆陷阱。 虽然陷阱布置的很粗糙,但确实给明军恶心到了,满地的大坑。 众人明明是来当兵的,每天和个苦力一样只能铲土填陷阱。 几个士兵抱怨的时候没有注意,李邦国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一线。 听到士兵的抱怨,副官顿时脸色一变,就要上前训斥。 李邦国摆了摆手,让士兵倒倒苦水也没事,别说士兵,这几日他们几个将领也很是憋屈。 后黎北境全是热带原始森林,道路本就不多。 大军人数众多,还有诸多军械,只能走明军几十年前撤离的大路。 后黎便早早破坏了路面,十步小坑,百步大坑,不填埋大军根本无法推进。 填埋起来费时费力,众人的耐心都被耗的差不多了。 “西路,中路两路大军战况如何?” 听到李邦国的询问,跟随在身旁的参谋连声汇报起来: “西路军黔国公沐斌部,已经率军击溃宣慰司叛军,如今正在清剿残党。” “中路军董辛部率军阻击沧澜王国军队,打退沧澜王国数次进攻,沧澜王国见势不妙,已然撤军!董师长率军追杀,再有一日功夫便能攻到沧澜王国国都川铜!” 随着参将开始汇报战况,明军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这一路大军可谓是兵力最多,实力最强,本想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拿下后黎朝。 后黎朝实力最强,攻下后黎朝后首功肯定非他们东路军莫属。 但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一路反而成了拖累,其他两路大军捷报频传,只有他们东路军进攻受阻。 李邦国等参谋汇报完后点了点头,环顾众人开口道: “诸位应该都听到了,各路大军捷报频传,我军若不能快速推进,此战首功怕是无缘了!” 听到李邦国的话,众人都低下了头,这种状况让他们羞愧不已。 参将看到众人的表现,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道: “将军,还有个坏消息。” “好几支猎户军失联,前几日新组建的王大壮一部已经失联数天了!” 参谋的话让众将都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这几日没有战事,猎户军居然损失这么大? 第115章 幕后主谋(五) 王大壮一队的失联,更是让在场众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王大壮这小子也是很命硬,他本是百人队队长,结果参战没几天就全军覆没,只剩王大壮一人。 要不是有猎户军听到炮声把王大壮救了回来,这小子早没命了。 这次战败,王大壮作为队长本应担主要责任,但李邦国了解完详情并没有降罪,反而对王大壮英勇的表现大加赞赏。 猎户军本就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要换个指挥上去不一定比王大壮强。 关键是王大壮一个人顶了数百土着一晚上疯狂进攻,毙敌百人,这种战绩何等辉煌?这小子可谓勇冠三军! 李邦国把全军覆没的消息遮掩了一下,顺势把王大壮推为猎户军的模范,英勇顽强正是猎户军需要推崇的。 李邦国授王大壮千户之职,令他收拢被打残的猎户军小队,重新组成了一个千人规模的队伍,归王大壮指挥,号血军。 这支队伍战斗力很强,因为都是侥幸活下来的老兵,经验丰富,加上吃过亏,对后黎朝人可谓是恨之入骨。 他们很多人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友被这群看似和善的土着一刀刀捅死,残忍杀害。 血军中每个人都对后黎朝恨之入骨,他们加入血军就是为了报血海深仇。 血军所过,只要见到后黎朝,不分军民,全部格杀,绝不放过! 于是短短时间,整个前线都传遍了王大壮所率血军的凶名。 这支人数,战力都很多的部队成为了后黎朝北境每个后黎人的梦魇。 “继续探,务必要找到王大壮部!” 听到参谋的话,李邦国皱起了眉头,总不会是血军杀红了眼,深入敌军被包围了吧? 照这群杀神的性子,真不是没有可能。 “是,下官这就再派几队探子打探!” 参谋听到李邦国忧心忡忡的开口,连忙出声答应了下来。 王大壮的血军已经成了猎户军人人争相模仿的对象,成为了一面旗帜,要是倒了对猎户军的打击是巨大的。 “另外将军,大军的粮草估计只能支撑月余了,最多两月便会消耗完,附近的村庄全被洗劫一空,估计要从后方调粮了!” 坏消息是接连不断,明军参战以来还没有从后方转运过粮食,毕竟古代的交通条件,十石粮食安全运到前线也不足半数,运粮成本巨大。 自从猎户军杀红了眼,附近村庄的粮食全被一队队猎户军搬了回来。 暂时可以维持以战养战,但随着明军攻势受阻,附近的村庄都被搬空了,明军只能坐吃山空。 好在后黎朝东京所在其实很靠北部,都城在肥沃的红河平原上才能供养大量人口,所以明军粮草补给路程不算太远。 李邦国叹了口气,真是诸事不顺,沉声开口: “再坚持半月,还不能攻破防线就让国内转运些粮草来。” …… 另一边,在后黎军大后方,广袤的红河平原上,一支猎户打扮的军队从山林中冒出了头,仔细一看,正是王大壮率领的血军! “千户,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大胆了?李将军要是知道肯定要降罪的!” 王大壮身旁的汉子,看着王大壮的面庞有些不安的开口道。 王大壮这个千户实在太大胆了些,孤军深入数百里,昼伏夜出,已经成功突破了后黎朝的防线。 王大壮淡淡瞥了这个猎户军汉子一眼,沙哑着开口: “怕死,滚回去!” 冷漠的面孔配上沙哑的嗓音,让这名开口的汉子不由打了个冷颤,看着眼前脸上满是刀疤的汉子顿感胆寒。 这个汉子虽不是王大壮小队的,但参军之初便和王大壮脾气相投,也是能力出众,做了另一小队的队长,不然定然会加入王大壮的小队。 前几天,因为一次晚上后黎军的偷袭,汉子的小队被打残,收拢后便归入王大壮的血军。 加入血军看到王大壮的第一眼,汉子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原本朝气蓬勃的王大壮仿佛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副冷漠,嗜杀的躯壳。 明明只有短短月余功夫,王大壮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汉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王大壮说完,自始至终也没有看汉子一眼,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平原,一座座山脉,一条条河流的和他脑海中的地图对应起来。 自从王大壮统率血军以来,百战百胜也和王大壮的谨小慎微脱不了关系。 王大壮始终认为他们小队的全军覆没和他的大意有关,弟弟的死,兄弟的死都怪他! 所以王大壮对细节的要求堪称入微,到一个地方就要观察良久,任何条件都不放过,规划好一切才会动手。 每天只有深度的思考和杀戮,才能压住王大壮内心的愧疚和痛处。 观察良久,王大壮随即伸出左手,指着大路两侧的山丘打了个手势。 身后小队随即领悟,立马分出一半人马带着各类军械,虎蹲炮前去布防。 这次血军神不知鬼不觉孤军深入,一路穿行在原始森林,行军极为不易。 所以王大壮已经打定主意,要么不打,要打就必要一击致命,立下不世之功! 在王大壮的规划里,实现目标有四条策略,一是攻下后黎都城,东京,再现邓艾奇袭蜀汉的奇功! 二是斩首后黎军前线统帅,阮炽!后黎军不攻自破! 三是围点打援,打掉后黎朝的援军和补给。 四是在后黎朝境内劫掠一番,引起动荡。 但王大壮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第一和第二实施起来过于困难,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重围,全军覆没。 血军战力虽强,但人数还是少了些,一千来号不怎么够看。 但第三条围点打援,王大壮还是想试试,毕竟第三条和第四条取得的战果并不大,只有一起实施才行。 先围点打援,出其不意吃掉后黎朝一批援军和辎重,后黎前线将士得知必然慌乱。 随后打完一枪就挪地方,在后黎朝内劫掠一番,制造混乱恐慌。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他们这支血军的作用! 第116章 幕后主谋(六) 王大壮带着血军刚刚布置完毕,天边便隐隐有一队后黎军疾驰而来。 王大壮连忙命人把虎蹲炮架设在两侧山间,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中间的大路,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感。 两侧山丘上的明军,正在沉默着搬运着滚木和石块,以求最大程度杀伤敌军! “千户,有一支后黎朝部队正在赶来,看样子足有万人规模!咱们打不打?” 王大壮听到副将的话陷入了沉默,万人规模?后黎这国家哪有这么多的部队? 整个国家满打满算才几百万人,前线拉了十万人的部队,国都留着十万人,援军还有万人规模,全民皆兵是吗? 那这样的话也就说明来援部队多半是战力不强,极大可能是民兵! 一念至此,王大壮有了主意: “打!让儿郎们抓紧准备,多运石块。记住,没有本将的命令,不准放第一铳!给我放进来打!” 王大壮沙哑着嗓音开口吩咐道。 他们人太少了,唯一的优势就是虎蹲炮,和火铳。但虎蹲炮和火铳只有近距离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王大壮就想把这群部队放进来,争取第一波就把他们彻底打散! 听到王大壮的吩咐,传令兵愣了愣,那可足有万人规模!但仅仅是一瞬间,立刻便跑去传令。 王大壮早已在军中树立了绝对的威信,军营这种玩命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权一说,军令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看着敌军越来越近,血军众人反而不再紧张,都不自觉紧张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露出嗜血疯狂的神色。 连日的屠杀早已经让血军对杀戮失去了恐惧,只有狂热甚至疯狂! 而这支后黎朝部队浑然不知有一支明军摸到了后黎朝腹地,正兴奋的盯着他们进入包围圈。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赶来支援的后黎军完全不是什么杂牌军,而是后黎朝最精锐的一支军队——铁突军! 铁突军前列,郑章一马当先,骑着一匹黑马走在大军前面,身旁只有数十亲卫。 这种身后千军万马的感觉,让郑章心中难以抑制的兴奋! 可惜也只有在腹地赶路才敢这么玩,要是到了前线,三军主帅必要居于中军,为大军拱卫。 他不过二十岁,正逢年少轻狂之际,要不是老爹被迫辞官,这铁突军主帅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 “郑大人,此去支援阮炽,这老家伙怕是少不了要给大人小鞋穿,把派大人去和明军正面作战!” 一旁的幕僚满是忧心的开口,他是郑可的幕僚,这次随小公子郑章随军出战,为小公子保驾护航。 郑可和阮炽的矛盾朝中人人皆知,作为郑可的儿子,阮炽少不了要打击报复。 郑章闻言满不在意的开口笑了笑: “军人报国为本职,只要是杀敌,我郑章无话可说!” 郑章的话掷地有声,他年龄尚小,自幼便是接受忠君报国的教育。 只要是死在战场上,郑章便没有一句怨言! “大人报国勇气让在下佩服,但阮炽阴险,大人不得不防啊!” 郑章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军中关押的抓获的明军,郑章嘴角露出笑意,这是临走前他老爹给自己留了后手。 这些明军都是中计被俘的猎户军,前几天阮炽要援兵的时候派人送回东京,用来充作军功的。 郑章出征的消息传扬开来之后,郑可顿时心如乱麻,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他心里却最清楚。 郑章虽不是纨绔子弟,但这才更让郑可担心,这次小子读了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用兵如神了。 纨绔子弟起码知道自己真不行,听劝,最怕这种半桶水晃荡的。 本来水平一般,再被阮炽阴一手,郑章这小子准要送命! 阮炽这老东西虽然和他不对付,但是行军打仗还是老道,只有阮炽想保铁突军,铁突军才能保住! 所以郑可便用关系把这群明军战俘给了自己儿子。 悄悄告诉郑章,一到前线,立刻把这群明军战俘在前线斩首示众! 顺便对明军羞辱一番,怎么恶心怎么来。 郑章听到自己老爹的话,差点吓尿,这不是玩火自焚吗? 直到自己老爹出言解释,他才明白过来。 明军可能不知道他郑章是谁,但肯定知道阮炽这个后黎军主帅,只要激怒明军,阮炽这老东西作为三军主帅肯定会被明军恨死,明军肯定不会放过他。 而被疯狂报复的阮炽便要调集一切力量来抵住进攻,他们这支铁突军战力强绝,阮炽断然不会放弃这支王牌。 两人说笑间,便进了明军的包围圈。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会有一支明军偷偷来到后黎朝的腹地,况且他们可是后黎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这种自信还是有的。 王大壮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行进的铁突军,看清来人后王大壮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眼前的士兵全身带甲! 全身带甲是什么概念?后黎朝正规军尚且做不到全身带甲,这群支援的杂牌军居然全身带甲! 甲胄对军队的加持是无与伦比的,所以历朝历代不禁刀兵,只禁甲胄。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的后黎朝军队不是什么杂鱼,应该是后黎朝的精锐! 这种部队在后黎朝少说也是禁军的级别,后黎朝真是大胆,居然敢把这支王牌调出来。 身旁的几人浑然没有注意到王大壮的神情变化,在众人的眼里已经充满血色,准备动手了。 “千户,咱们动手吧!” 眼见后黎军已经进了包围圈,王大壮身旁的百户开口催促道。 王大壮看着已经准备动手的血军,此刻骑虎难下。 就在王大壮纠结要不要撤军之时,一声痛苦的哀嚎响起,随后是一阵阵鞭挞声。 王大壮循声望去,只见一队明军身上带着教练镣铐,在后黎朝士兵的鞭打下艰难前行。 看到这一幕,王大壮不由勾起了痛苦的回忆,怒火便如野草疯长,再也按耐不住。 拿起一杆火铳,瞄准郑章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第117章 幕后主谋(七) 王大壮的枪声响起,如同进攻的号角被吹响,明军一时长枪短炮纷纷招呼了上去。 打完一轮,士兵们来不及换弹,扔下火铳,抱起身旁的石块纷纷扔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后黎朝铁突军慌了神,满天的石块弹雨落下,虎蹲炮更是喷出数百铅弹,对山下后黎军进行饱和式打击! 铅弹冲击力极强,哪怕铁突军甲胄很厚,挨了一枪也被震的口中喷血,内脏破裂。 仅仅一个照面,被称作后黎精锐的铁突军便损失了千人不止。 主帅郑章更是被重点照顾,王大壮一枪便将其射落马下,昏死在地上生死不知。 要不是几个亲卫第一时间用肉身挡子弹,郑章早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哈哈哈,痛快,痛快!” 血军众人看着尸横遍野的场景哈哈大笑,脸上满是快意与舒畅。 数日的杀戮已经让他们上瘾,敌军的哀嚎在血军听来如同仙乐。 “让开,给我虎蹲炮,让我炸死这个铁突军的统帅,狠狠地杀一杀这群援兵的锐气!” 一名百户看到郑章中枪后躺在地上生死难料,被打退的铁突军还想抢回郑章,顿时大急,连忙填上开花弹想要一炮送郑章归西。 这可是铁突军的统帅啊,这群援军人人带甲,定是精锐,杀了他们的统帅就算不是斩首之功,怕也是差不多了! 就在炮弹快要发射之际,王大壮注意到了他的小心思,眼疾手快的伸出左手拨偏了炮管。 炮弹划过天际,落在郑章身旁,把几个想要援救自家主帅的铁突军炸的人仰马翻。 看到炮弹没能命中,掌炮的百户顿时大急,到手的军功啊,飞了。 百户看着王大壮脸上满是不解,难道千户也想要这斩首之功? 王大壮本不想解释,但看到还有人想偷摸开炮嫖军功,大喝道: “别开炮,炮击取胜,不算斩首之功!并且,一个活的铁突军主帅可远比死的对我们有用多了!” “这个统帅可能会成为我军取胜的关键,本将令,凡能抢回铁突军主帅者,功比斩首!切记,我要活的!” 听到王大壮的解释,血军瞬间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如今深入后黎腹地,要是能活捉了这支精锐部队的统帅便已经不虚此行了。 况且有这个人质,也让血军多了一份自保的手段。 但大多数人的心神早已被王大壮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活捉铁突军统帅者,功比斩首! 随即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有心思活络的,在王大壮话落后便冲了出去。 众人见状不甘落后,嗷嗷叫着冲出阵地,打了鸡血般从两侧山坡上厮杀下来。 甚至有几个炮兵还想丢下虎蹲炮冲杀上去,王大壮见状二话不说一人踹了一脚。 “妈的,你们连把刀都没,上去送死吗?赶紧给老子填充炮弹,咱们这千百号人能不能活全靠你们了!” 王大壮怒吼出声。 他们只有一千多人,要不是占着地利和火炮优势,上万甲士磨都能磨死他们。 有虎蹲炮在,借着地势便能便足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几个炮兵闻声这才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填充起来虎蹲炮。 虎蹲炮持续发威,猛烈的弹雨撕裂了铁突军的尸体,漫山遍野的尸体碎片让这号称后黎军王牌的铁突军彻底胆寒。 后黎朝制度仿制明朝,军制也有相似之处,精锐大军多囤积在东京,清化一带京畿之地,拱卫王师。 这也就造成了和明军京营一样的窘态,那就是只有国家持续的进行对外征战,这些京营才能保持战力。 不然一旦承平日久,大军的装备虽精良,但老兵退伍后新军缺乏厮杀经验,上了战场惨烈的战事便会让他们怯战。 开始冲了几波后,铁突军便攻势颓了下来,狭窄的山道大军难以展开。 每次冲锋,一个百人队转眼就被虎蹲炮打成了筛子,任凭监军如何恐吓,士兵还是踌躇不前。 上去完全看不到生的希望啊! 趁着铁突军踌躇不前的功夫,几个脚步麻利的血军士兵快步到了郑章身边,七手八脚拉着昏迷的郑章就往回走。 主帅在眼皮底下被拉走,这一幕瞬间让几个亲卫目眦欲裂。 “将士们,我等既为郑帅亲卫,世受郑帅恩典,倘若公子被俘,你我难逃一死,家人也会受牵连。横竖都是死,战死沙场家人也能拿份抚恤!” 亲卫统领大喝鼓舞着士气,随即拿起一面盾牌,第一个冲了出去! 在统领的指挥下,郑章的亲卫高举盾牌,一排排接连推进,要夺回郑章。 前排的亲卫以血肉之躯为盾,中枪倒下后排继续补上,快速向冲下山坡的几人冲来。 虎蹲炮的填充需要时间,就算错开接连不断的射击,也阻挡不住这群亲卫视死如归的冲锋! 其他冲下来的血军士兵顾不得多想,便和这群亲卫肉搏起来。 血军士兵虽勇猛,然而为了行动方便并没有着重甲,短兵相接根本不是武装到牙齿的亲卫对手,一个接触明军便伤亡巨大。 “快,掩护,掩护!用开花弹!炸死这群狗日的!” 山坡上的王大壮高声呼喊,他真没想到后黎朝还有这么不怕死的军队! 两侧的血军闻声疯狂的向冲杀上来的亲卫军射击,在开花弹的掩护下,整个山谷化作一片火海。 有亲卫身中数弹还在奋力拼杀,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两侧血军虎蹲炮的炮管都打红了才把这群亲卫军轰成渣子。 看到这群疯子倒下,王大壮松了口气,幸好这种悍不畏死的亲卫只有堪堪数百人。 要是后黎朝人人都是如此百战之师,那明军想要战胜简直难上加难! 几百人顶着炮火枪弹也杀伤了一百余后黎朝血军,这要是没有火器,不知要损失多少才能拿得下。 随着亲卫军被打掉,目睹一切的铁突军彻底没了斗志,加上没有主帅坐镇,已经隐隐有了败退之势。 他们根本分不清山上有多少血军,只能看到满天的炮弹落下,这种场景让每个铁突军都留下了心理阴影。 几名血军士兵见后黎军不再进攻,顾不得被磨破的双手,快步拖着郑章到了血军军阵内。 第118章 幕后主谋(八) 拖着阮章的血军归来后,兴奋的大喊: “千户,敌首擒回来了!” 王大壮看到被拖回来昏迷的郑章,脸色好看了很多,上百儿郎的生命,总算没有白白浪费。 伸手探了探鼻息,感受到郑章还有呼吸后,王大壮嘴角勾起笑意。 “好!你等几人,全部记功!” 听到王大壮的话,几人脸上更是兴奋不已。 功比斩首,这等功绩足以上表陛下了! “手真他娘快!真是属兔子的!” 王大壮的话让手慢的几人顿时悔恨不已,拖回来一个昏迷的敌军主将,都算斩首之功? 这应该是最好拿的军功了! 万军从中斩敌主将,那至少得有张飞的武力才行。 众人把昏迷的郑章团团围住,心中都是好奇不已,这可是敌军精锐的主将! 身份地位是与李邦国相当的,李邦国那可是他们千户王大壮上级的上级,他们几人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官。 年纪小的百户好奇的拿下郑章的头盔摸了摸,咧开大牙开口道: “这将军的头盔就是不一样,厚实且还能防护面部!”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有百户开口问道: “千户,有了这个人质,我等是不是可以在后黎朝横行无忌了?” 众人也都紧紧盯着王大壮,如今深入敌后,有一张保命符那就再好不过。 王大壮闻言缓缓摇了摇头:“不,此人非但不能成为我军的保命符,反而会成为我军的催命符!” “后黎朝得知上将被俘,定然举国震怒,肯定会派出大军搜寻,我军怕是只能疲于奔命!” “啊?” 众人听到王大壮开口瞬间傻了眼,啥情况啊,刚才不是说好的抢了主将回来当我军保命符吗? 现在怎么回事?怎么又成催命符了? 随后众人瞬间就急了,要这烫手山芋干啥?不如一炮轰成渣算了! 王大壮把众人表现都看在眼里,随即话锋一转道: “此人更有妙用!” “儿郎们,若不世之功就在眼前,可有人敢拿?” 不世之功?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王大壮眼睛微眯,指着地图上的东京开口道: “此地距后黎都城东京不过二百里远,急行军不出两日就能到!铁突军兵力足有万余,远不如我等轻便灵巧,此战损伤惨重,回援速度定然极慢。” “倘若现在我军从侧翼绕出去,一路直下东京,换上铁突军的衣服,打出此人中军大纛,骗开东京城门,一路直冲皇城,杀了后黎国主,则可建不世之功!” 王大壮一口气说完,随后盯着众人的表现。 众人都被王大壮的话惊的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王大壮,原来千户想的从来不是用郑章当保命符,而是已经打定主意要用郑章骗开城门了! 人们都说血军疯狂,但是血军所有人都知道,血军统领王大壮疯起来那才是真的疯魔!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千户,后黎朝东京那少说也有十多万军队,我等只有千人,怕是没进去就被砍成肉酱了!” 看到众人还有犹豫,王大壮继续鼓动道: “此言差矣,你们看这支军队装备比后黎朝的正规军都好,要是我所料不错,这支军队应是后黎朝皇城禁军!东京城内兵虽多,但只集中在外城,皇城内很是空虚。我等只要进了皇城,那皇宫便任我等砍杀!” “兄弟们,好好想想,这可是灭国之功啊!斩将夺旗在这等灭国功绩面前都是不足一提。事若成,你我将功比东汉班超,我朝沐国公!不说青史留名,单单皇帝一高兴,赏赐下爵位,何等威风?还是子孙后代世袭罔替,荫及子孙啊!” 王大壮的话听的众人不由口干舌燥,心动不已。 几个百户心中一合计,咬了咬牙开口: “娘的,干了!我等都是山里汉子,大字不识几个,也没人家有个好爹,这辈子指望不上金榜题名了。要想出人头地,只能搏命!” “不错,反正你我贱命一条,要是能搏出个锦绣前程,值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众人心里都发了狠,本来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死吗? 王大壮看到这一幕露出笑意,抬头看了眼被打退的后黎军,开口道: “好!都是我大明的汉子!炮兵不动,其余人跟我速速下去扒下这群后黎人的皮,没有这身皮我们可混不进去!” 王大壮一声令下,带着几人快速下山收拢起了战利品。 别说,这铁突军的铠甲还是很不错的,挺厚实,只是遇上了火铳,要是寻常弓箭肯定是射不穿的。 众人从后黎军战死的士兵身上扒下铠甲,套在自己身上。 王大壮一番搜寻,终于在肉沫中找到了中军大纛,可惜的是旗杆被炮弹轰断了。 王大壮随即命人砍下一棵小树当做旗杆,这大纛也是关键一环,不容有失。 “千户,被后黎俘的猎户军找你!” 王大壮刚把旗杆插入大纛里,就听到士兵的呼喊。 被俘的猎户军? 王大壮随即想到了后黎军用鞭子抽打的猎户军俘虏,心生疑惑。 刚才他已经让人去解救了,现在找他有什么事? 随即王大壮到了被俘的猎户军面前。 被俘的猎户军身上遍体伤痕,衣衫褴褛,血军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心中沉痛。 “大家不要惊慌,王某这就差人送你们回家!” 猎户军为首一人听到王大壮的话,摇了摇头: “千户,我等脚筋已经被挑,走不得远路,若分兵送我等回去,那对你们多有拖累。我听到你们想去突袭东京,但此事要成,还有重要一环!” 还有一环?看出王大壮的疑惑,百户继续开口道: “这群铁突军不是傻子,主帅被俘,他们肯定会严密把守这片区域,你们走不掉的。除非有人正面吸引火力,你等才有逃脱的希望。” “把虎蹲炮留给我等,我们吸引铁突军注意力,你们快速从小道离开!” 听到猎户军开口,血军众人都陷入沉默。 “此事不可,你等已经身受重伤,若留下断后,断无生还可能!” 王大壮听到猎户军的提议,当即摇了摇头,这是送他们去死! 他已经亲眼看到自己的同僚被杀,这种事情他绝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第119章 幕后主谋(九) 同时,王大壮看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的猎户军,第一次心中升起重视。 以往他看到猎户军被俘,心中愤慨,但更多的是出于同僚的情意和对后黎朝大胆的怒火。 其实王大壮内心还是有些看不上这群人,败军之将就算了,还是被俘的。 军人当战死沙场为最高荣誉,被俘虏在王大壮看来那简直是奇耻大辱!是贪生怕死的表现。 所以那一夜,他提着一口气鏖战,一人独守阵地就是不愿成为后黎军的俘虏! 不止王大壮有这个想法,整个血军上下其实都看不上这群俘虏。 觉得他们辱没了明军的威名! 但现在,这群猎户军表现出来的血性让血军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这群他们眼中的懦夫! 猎户军众人看血军没有反应,手脚并用的爬上山坡上的虎蹲炮阵地,夺过虎蹲炮填充起了炮弹。 “千户,我等残躯,已经没有回家的可能。若是以此残躯,为大军争取到走脱之机,也算发挥余热了。” “大明军人,从不畏死!快些走吧,记得取胜了给我们立个碑就行!” 猎户军一边填充炮弹,一边开口呼喊道。 要说他们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已经断然没有回去的可能,一副残躯,千里丛林,怎么回家? 就算回了家,他们每个人不是被挑了脚筋就是被刺瞎双眼,这副样子,如何面对家里的妻儿? 这群老伙计一合计,回家九死一生,不如留下给这群血军断后,战死家里的妻女也能留下一笔不菲的抚恤。 王大壮听到呼喊怔了怔,看了眼山口蠢蠢欲动的铁突军,随即不再犹豫: “猎户军的兄弟们,多谢了!倘若王某能捡一条命回去,定为你等表功立碑!” 言罢,王大壮半跪在地,行了一个大明最郑重的军礼。 死亡并不可怕,他和血军众人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但安然赴死需要莫大的勇气! “快走吧,战死沙场,我等无憾!你们一定要攻下东京,给这群狗日的后黎朝一点颜色看看!” “大明万胜!” 猎户军一边开炮轰击着探头的铁突军,一边大喊出声。 听到猎户军豪迈的呼喊声,血军众人也被感染,纷纷高呼: “大明万胜!” 一时间,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明军的高呼,杀意震天! 言罢,王大壮见状不再犹豫:“血军所有人,留下虎蹲炮和炮弹立刻随我走!” 身后的猎户军为了吸引铁突军的注意力,虎蹲炮声更加急促。 但当王大壮带着众人翻过一座山丘之后,身后的炮声便渐渐弱了下来。 幸存猎户军虽斗志昂扬,可人数还是太少,只有数百人,而且身受重伤,随着王大壮带着一千多血军撤离,渐渐露出疲态。 更严重的问题是虎蹲炮弹药已经所剩无几,怕是猎户军最多只能撑一日功夫。 王大壮很清楚这一点,但他现在不能有丝毫的犹豫,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后黎东京,把东京拿下来! 不能让这群老兄弟白白送命! “快,快快快!” “急行军,务必一日内赶到东京!” 王大壮大声催促着。 “铁突军遇袭,主帅被俘,这个消息肯定会被快马传回东京。” “东京距此不过两百里,传令兵骑着马,半日就能到。” “算上入城汇报,将领拟军报的功夫,最多最多也不超过一日时间,消息就能传递到后黎朝廷。” “我们只有最多一日的功夫,误了时辰想骗开城门便困难重重!” 血军众人听到王大壮的话,心中一凛,脚下加快了速度。 血军要做的,就是提前,或者尽可能提前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赶到东京。 只要血军到达的时间和军报前后差不超过半日功夫,后黎朝廷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 试想军报还没捂热乎,几个时辰后在前线交战的明军就能到了城下?这完全是不符合逻辑的。 但日行两百里,这对血军的体能是个极大的考验! 血军众人为了伪装还换上了铁突军的铠甲装束。 铁突军的铠甲虽不算重甲,但在极速行军时还是让血军感到肩上越来越重,小腿如灌了铅般迈不出去。 但血军行进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都在咬着牙硬撑! 血军众人心中也都提着一口气,没想到,关键时候还要靠这群他们看不上的懦夫脱身! 唯有用后黎朝国主的人头,才能慰藉这些战死的将士! 斗转星移,血军众人经过一夜一日得奔袭,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时分,看到了东京城高大的城楼。 血军众人见状松了口气,看到眼前的城池嘴角终于露出笑意,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王大壮体质算好,一日急行军也差点让他虚脱,他只觉得胸膛仿佛被烈焰灼烧,呼吸间有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 王大壮强提起口气力:“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进城!” 他们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混进去,没有多少时间休整。 都城有宵禁,晚上想混进城难上加难,盘查也更加严格。 听到王大壮的命令,众人连忙起身吃起了干粮,揉捏僵硬的小腿。 要是等会杀起来,因为身体僵硬被砍了,那得不偿失。 天光暗淡,东京城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还有金石相交的铠甲声。 一队千人规模的部队极速而来,高举的郑章中军大纛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倒影。 王大壮直接带着众人从大路横冲直撞,冲天的血腥味吓的两侧行人纷纷避让。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城门口,守将早已见状早已拉起吊桥,紧紧盯着这股不明来意的部队。 王大壮见状给了身旁的什长黄有功使了使眼色,他家在云南,出生在交趾,那会还是大明的领地,大明撤军后便撤回了大明国内,会些后黎语。 “快开城门!郑大人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我等乃是铁突军郑大人的亲卫,拼死营救才把郑大人抢回来!” 什长高呼出声,说罢还露出马背上昏迷的郑章。 城楼守将闻言这才仔细辨认起了这群人的衣装,仔细一看心中顿时大惊,还真是铁突军亲卫! 只是铠甲上满是碎肉鲜血,不仔细看根本难以辨别。 有的血军身上的铠甲已然破碎,不知经历了怎样惨烈的厮杀! 守将见状不敢大意,回应一声连忙前去禀报。 第120章 幕后主谋(十) 后黎朝,东京 王宫内,太后阮氏英看着手里的战报顿时慌了心神,急得团团转。 郑章被俘了!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般给了阮氏英重重一击。 更关键的是,郑章被俘的地点,红河平原! 这已经是后黎朝的腹地了,一念至此,阮氏英更是肝胆俱颤,已经有明军渗透进来了! “废物,这阮炽真是个废物,简直有损我阮氏脸面!” 阮氏英厉声开口。 郑章手里带着足足两万精锐铁突军!这可是后黎朝最精锐的部队,能被打的丢盔卸甲,可见明军人数绝对不少于万人! 阮炽足足十万大军构筑的防线,居然能放万人规模的明军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后黎朝腹地,没有一点察觉。 阮氏英越想越心焦,交战处距东京不过两百里,急行军两日可达! 不确定明军具体的人数,要是有数万大军,突破了铁突军的防线,两日功夫就能杀到东京城下! 一念至此,阮氏英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仿佛看到了明军刀子架在她脖子上的场景。 阮氏英现在已经心生悔意,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现在骑虎难下。 丁列看到太后阮氏英惊惧交加,不由开口宽慰道: “太后勿虑,王城内尚有甲兵十万,臣已经让将士们日夜加固城防,现在东京城已然固若金汤!” 听到丁列的话,阮氏英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万幸,万幸当时她留了个心眼,给了丁列十万大军让他巩固东京城防。 不然的话,靠阮炽那个废物,被数万明军渗透进来,她和儿子只能引颈受戮了。 “丁爱卿,铁突军传回来的战报可明军可足有数万人规模,丁爱卿有把握吗?” 丁列闻声淡淡一笑,自信开口道: “莫说数万人,十万人也不在话下!明军没有十万人以上的大军,根本攻不破我都城!” “太后可知,攻城战,攻城方兵力需有守城方五倍,方可取胜!” “就算明军有火器之利,然我东京城高池广,还有西洋商旅送来的佛郎机炮,完全不惧!” 丁列自信的话语,让阮氏英定了定心神。 “那依爱卿看,郑章被俘,当如何处置?” 巨大的惊慌,已经让这位平日威严甚巨的太后失了分寸,询问起丁列来。 “太后,臣以为当召集各省乡勇进京,编练后在后黎朝北境展开地毯式搜索,保证不让明军走脱。后火速将此事传信阮大人,阮大人手里有十万甲兵,让其点一员战将率兵南下。” “郑章可是郑可之子,又是三军主帅,地位尊崇,若其有失对我后黎军心打击甚大!” “臣觉得都城应也点一员大将,率兵火速驰援,一者可以探明明军虚实,若其人数不多,南北夹攻可将其歼灭!二者也不让朝中众人议论!” 定列拱了拱手,开口道。 虽然不论是战报还是根据实际推算,明军都足有数万,但丁列还是不怎么相信。 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太了解阮炽了! 阮炽虽然掌权之后骄纵蛮横,但绝对不是蠢货! 北境山路崎岖,能放数万人过来?还有明军就算中军加猎户军总共也不过六万人规模,一下过来数万,那明军前线不是直接崩了吗? 所以丁列此举也在查明明军的具体人数! 丁列的建议有理有据,但太后阮氏英脸色阴晴不定,拿不准主意。 因为丁列的建议要出兵! 阮氏英感觉自己现在是这辈子以来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东京有倒悬之危,他们母子危在旦夕,一兵一卒她都不想派出去。 正在阮氏英拿不定主意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太后阮氏英和丁列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快步而来~ “回禀太后,都城东门守将传来消息,郑大人已经被其亲卫救出!如今到了东门外!” 什么?! 小太监的话让阮氏英和丁列都吃了一惊,阮氏英更是被突如其来好消息惊的瘫坐在椅子上,剧烈喘息着。 太后阮氏英喃喃自语道:“天佑后黎,天佑后黎啊!” 刚才还在为怎么营救郑章思虑的心力交瘁,下一秒突然告诉她郑章已经被救回来了! “快,快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太后阮氏英连忙开口命令,郑章能救回来已是万幸,可千万不能出事了。 “慢!” 小太监听到阮氏英的命令,正准备去传令,但丁列拦了下来。 面对阮氏英疑惑的目光,丁列开口道: “太后,明军不知何时渗透进红河平原,若是有人打着铁突军的名号意欲骗开城门,那我东京危矣。” 丁列到底久经战阵,经验老道,很是谨慎。 阮氏英听到丁列的话也是心中一惊,不可不防啊! “本宫问你,可知来人有多少?” “回太后,有一千余人!” 听到数字后,太后阮氏英松了口气,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 一千余人,这和铁突军亲卫人数相差不大,明军也不会蠢到让一千多人来突袭后黎朝的都城。 都城足有十万甲兵,就算是假冒的,后黎也丝毫不惧,难不成明军都是超人不成?以一敌百? 要真是明军假扮的,那就把这一千余人全部吃了! “去吧,告诉守将,确认是郑章和中军大纛无误后,再放他们进来!” 阮氏英挥了挥手,小太监闻言连忙快步去传令。 不多时,城楼上的守将就收到了消息。 不过这让他很是抓瞎,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又没有千里眼。 后黎军中军的大纛确实是真的,但好几百米的距离,怎么看得清是不是郑章? 不过刚才他已经暗中派出探马,周围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伏兵,大概率这队人马是真的。 心中权衡一番后,守将决定亲自去确认,大声命令: “放吊桥!” 随着吊桥缓缓落下,城门外等候良久的血军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嘴角露出笑意。 总算是没有穿帮,要是穿帮了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生擒后黎国主的场面,血军众人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他们将立不世之功! 第121章 幕后主谋(十一) 不多时,守将带着数百人呼啦啦的出了城,列成半圆阵势把血军众人围了起来。 火铳长矛对准了血军众人,紧张的盯着血军众人的一举一动。 守将一马当先,来到血军面前,掀开郑章的袍子,确认马背上的人是郑章后松了口气。 随后一股冲天的血腥气让守将不由胃里翻涌,守将这才仔细打量眼前众人的模样。 近距离观看更是让他震撼莫名,全身血污,盔甲残破,千里奔袭,真乃勇士也。 守将恭敬的拱了拱手:“得罪了!都言铁突军勇武无敌,近卫更是我后黎精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诸位速速随我入城休整!” 黄有功闻言点了点头,沙哑着嗓音开口道: “麻烦快带我家公子回去救治!另外速速通传,我等截获明军密报,须亲自交由太后手中!” 随即黄有功拉开衣领,露出里面的半截绢布,守将见状心中一惊,明军密报!?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连忙招呼众人进城,命人把消息传给了太后。 血军众人在守将的带领下进了城,一路直奔郑可的府邸。 这是郑章特别交代,郑章需要救治,而他们这群近卫军其实说白了就是郑可的亲军,战力强悍,一同被带到了郑可的府邸。 众人还未到郑府门前,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老者在仆从的搀扶下不住的张望。 郑可今天可谓经历大喜大悲,早上说儿子被俘虏生死不知,郑可悲伤过度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嗝屁。 郑可老来得子,只有郑章一个独苗,要是没了,他们郑家可就绝后了啊! 晚上又得知儿子已经被自己的亲卫救回来了,这让郑可既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亲军什么时候这么勇猛了? 随着众人的接近,郑可看到了马背上的郑章,甩开仆从搀扶的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出手轻轻把郑章从马背上放下来。 随后郑可伸出手探了探鼻息,确认儿子还有呼吸后眼中老泪纵横。 这群亲卫真没白养啊!随后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犒赏亲军众人! “我儿脱险,全赖诸位将士用命,此事了结,郑某定有重赏!” 郑可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拱手开口道: “郑大人不必客气,这都是我等应该做的!” 嗯?郑大人?什么时候自己的亲卫这么称呼自己了? 郑可擦了擦泪水,仔细打量起了开口的亲军,这面孔怎么如此陌生? 疑惑间,郑可又打量起了其他亲军,环顾四周居然没有一个熟面孔! 郑可顿时瞳孔猛然一缩,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黄有功看到郑可的表现,咧开大牙笑了笑,招呼血军背起郑章,开口道: “郑大人,爱子已经安然无恙,让我等回府叙话可好?” 黄有功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郑可余光瞥了眼黄有功身后,看到血军众人的手都悄悄搭在刀柄上,心神一颤。 一个回答不好,后黎朝什么情况不知道,他们父子反正在劫难逃! 郑可只犹豫了一瞬间,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诸位请。” …… “明军密报?关于什么的密报!” 皇宫内,太后阮氏英听到太监的禀报,心中难掩激动。 截获明军的密报?难不成是行军路线?下一步作战计划? 小太监闻言连忙回道: “回太后,郑大人的亲军统领没有详说,言明要亲自交到太后手上!” “哦?亲自交到本宫手上?” 太监的话让阮氏英心中有些忧虑,什么样的情报要亲自交到她手里,难不成有诈? 但这个念头一起就被阮氏英掐灭,亲军如今已经被带到郑可的府邸,郑可这老东西眼睛又不瞎,是不是自己的亲军总能分出来吧? 虽然阮氏英对郑可恨得牙痒痒,但还没有怀疑这前朝老臣的忠诚。 “宣,让郑可带他入宫!” 阮氏英的命令没多久就传到了郑可的府邸。 不多时,郑可就带着黄有功一路直入王宫。 “臣拜见太后,拜见国主!” 阮氏英见状点了点头: “起来吧,听说铁突军截获了明军密报?” 阮氏英急不可耐的开口,她迫切想知道消息的真实性,连日来的坏消息已经快让她心神交瘁了。 黄有功闻言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即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卷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回太后,正是!” “太后请看,我等无意间缴获此密信,其上标注出明军渗透入我腹地的三支明军行踪!” 太后得到肯定的回答大喜过望,缴获的密信居然还是渗透入后黎朝明军的踪迹!看着黄有功手中的地图目光火热。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得知明军渗透入后黎朝腹地,阮氏英是整日担惊受怕,有了它,都城东京无忧矣。 激动之余,太后阮氏英颤抖着起身,想要看清绢布上具体的字迹,连忙开口道: “好!若消息为真,本宫赐你侯爵之位!快,快呈上来!” 黄有功闻言装作大喜之色,连忙谢恩,随后恭敬的双手捧着密信,上前几步作势要交给身旁太监。 就在太监伸手接上密信的一瞬间,黄有功猛然发难!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密信吸引,根本没想到黄有功会在这会发难,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黄有功一跃而起,直奔阮氏英! “大胆!” “护驾,有刺客,护驾!” 殿内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惊骇异常,大喝出声。 奈何已经太晚了,从进殿开始,黄有功就开始盘算距阮氏英的距离。 后黎王宫无论是从规模还是大小都比不上大明。 加上郑可故意带他拜见的时候往前了些,故而黄有功发难时距离太后阮氏英不过十步之遥! 转瞬间,黄有功已经到了阮氏英身前,掏出绢布内的匕首抵在阮氏英的脖颈上。 看着围上来的数十御前侍卫,黄有功狞笑道: “老娘们,不想死就让他们滚远点!不然别怪老子狠心手辣!” 太后阮氏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被吓傻了,她感受到脖颈上的冰凉杀意,连忙开口道: “快,快滚开!” 第122章 幕后主谋(十二) 周围的侍卫越聚越多,但因为太后阮氏英被胁迫,不敢上前。 侍卫们把黄有功团团围住,随着黄有功的前进不断后退。 黄有功挟持着太后阮氏英一路直行,直奔王宫正门。 一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眼看城门就在眼前,黄有功高喝道: “打开城门!” 把守王宫正门的侍卫听到黄有功的高喝,看了看太后阮氏英踌躇不决,擅开城门可是死罪! 王宫城门一旦打开,若此贼人有同伙,那后黎王室危矣。 阮氏英不愧能做一国太后,经过短暂的紧张也冷静了下来。 “本宫不知你为何人,然胆敢孤身一人入王宫刺杀本宫,勇气可嘉!若放在你们大明,也是荆轲一般的人物。” “你也看到了,你是逃不出去的,不如我们谈谈,你的勇气本宫很是欣赏,你若肯投我后黎,高官厚禄,公侯之爵,任君自取!” 阮氏英轻轻开口蛊惑道,她相信,封侯拜相这种诱惑没几个人能拒绝的了。 随即一边抛出橄榄枝,一边暗暗给侍卫使了个眼色,想借此拖延时间。 黄有功自然察觉到了阮氏英的小动作,看到侍卫还在犹豫,黄有功二话不说,一刀便划在阮氏英的大腿上。 手起刀落,阮氏英的大腿顿时渗出血迹,这一幕吓坏了周围的众人。 要是阮氏英有失,他们都难逃一死! 阮氏英这点小把戏根本瞒不过黄有功的眼睛,只见黄有功戏谑道: “哈哈哈,你若当老子的小妾,老子就考虑考虑!” “赶紧让你养的狗把大门打开,不然,老子就送你见阎王!” 钻心的疼痛从大腿传来,让阮氏英心中的算盘彻底落空。 黄有功充满杀意的威胁,更是让阮氏英失了分寸。 她清楚,要是不按这个穿着铁突军亲卫的男子的话来,是真的会死! 阮氏英为了活命只能开口道: “快开城门!” 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齿轮咬合声响起,王宫厚重的大门缓缓升起。 埋伏在城门外的血军众人听见动静一路杀了进来。 “砰砰砰!” 一阵枪声之后,后黎朝王宫的守卫如倒下了一大片。 枪声过后,王大壮一跃而起,手持长刀左突右砍,短短时间便杀掉数个王宫侍卫。 几个侍卫的长刀砍到王大壮身上,蹦出一阵火星,王大壮本人毫发无伤。 这铁突军的盔甲制作精良,防不住火枪,防些刀剑还是不成问题。 “不要恋战,第一队第二队拿下城门,关上城门别让城内军队进来,其他人,跟我杀进去!” 王大壮高喊出声,东京城内还有十多万后黎朝士兵,要是一窝蜂涌进来,那他们这一千来号人根本挡不住。 说罢王大壮一转身刚好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想要趁乱溜出城门。 此人不是丁列还能是谁?原来他想趁乱出去调兵。 王大壮哪能让他如意,一个大脚上去将其踹翻在地,拔出长刀就要砍。 从王宫内姗姗来迟的郑可见到这一幕连忙高喊: “将军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 “此人名唤丁列,乃是王城十万十万部队的统领,留此人一命将对我军掌控王城大有裨益!” 王大壮闻言将要落下的长刀一顿,开口道: “看押好此人,切不可让他跑了。” 随后又踹了这不识时务的老家伙一脚,转身冲进了王宫。 随着郑可的大喊,阮氏英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丁列的身上。 “好,本宫就说怎么会有刺客,原来是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了奸细!” 看着为血军出谋划策的郑可,阮氏英恨得牙痒痒,不顾形象的怒吼出声。 她也实在难以相信,这位先王留下的老臣会谋反! 郑可看到歇斯底里的阮氏英先是面露羞愧,叛主投敌确实不光彩。 但随后郑可面色潮红的拱了拱手道: “太后,非是我郑氏不忠,实乃你任人唯亲,祸乱朝纲,荼毒百姓,先王之基业,定然会败在你的手上。” “既如此,不如让大明王师来一扫六合,我已与明军达成协定,只要开城投降,我后黎子民与大明百姓享同等待遇!” 阮氏英听到郑可的话被气的七窍生烟,疯狂咒骂起来。 “郑可,你个叛国贼,明军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卖力?你以为明人会放过你?哈哈哈,你一定死的比我还惨!” 然而不过两刻钟,王宫中的喊杀声便平息了下来。 铁突军的调离让王宫的守卫格外的空虚,整个王宫守卫只有数百人。 城内有十万大军拱卫,阮氏英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能打进王宫来。 血军人人骁勇善战,又穿着甲胄,轻而易举就占领了后黎王宫。 幸存的宫女奴婢全部被集中在大殿前的广场上,双手被缚,跪成一排。 王大壮也没想到居然会如此轻松的拿下后黎王宫,开口问道: “我军伤亡多少?” 一旁的血军兴奋开口:“千户,我军只伤了一百多个弟兄,阵亡三十多人就把后黎王宫拿了下来!” 这等战绩确实傲人!王大壮点了点头,刚想开口突然被一声呼喊打断。 “千户,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一队搜查王宫的血军兴奋大喊,王大壮转过头只见其左手里拎着一个穿着,冕服戴着王冠的小男孩。 右手拿着一个被黄布包裹起来的四四方方之物,正是后黎国印! 被血军拎着的小男孩脸上满是恐惧,看到阮氏英哭喊出声: “母后,母后救我,我怕!” 王大壮听到小男孩的喊声面露震惊,他叫阮氏英母后?冕服,国印,这个小屁孩难道就是后黎国主? “这就是你们后黎国主?” 郑可见状苦笑一声:“不错,这确实是我后黎朝当今国主!” 得到了郑可肯定的答复,血军众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国之君,不过是一稚子,国朝为妇人和稚子把控,不亡才没有天理。 太后阮氏英听到儿子的呼喊,连忙挣扎着想跑到儿子身边。 “基儿,基儿别怕,娘在呢,娘在这呢!” 王大壮见状挥了挥手,示意血军放开太后阮氏英: “让这对亡国母子临死前再叙叙亲情吧。” 第123章 幕后主谋(十三) 血军放开阮氏英后,她连忙扑到儿子黎邦基面前轻声安抚起来。 哪怕她是威仪后黎的太后,但也是黎邦基的母亲。 郑可听到王大壮的命令,感觉王大壮好似不像那么冷血,鼓起勇气试探开口道: “将军,能否饶这孤儿寡母一命?” 这可是先王唯一的血脉,他叛国投敌已是不忠,保住先王的血脉也算九泉下有所交代了。 王大壮眉头皱起,随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国印,淡漠开口道: “饶这母子一命?郑大人可真说的轻巧,你可知我大明此战牺牲了多少将士?” “就因为这母子作乱,我大明数万男儿血洒南疆,他们也有母亲,他们也是母亲的儿子,怎么没人饶他们一命?” 王大壮的厉声质问让郑可心中一颤,低下了头。 是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因为这对母子,战端一起,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但王大壮的冷血还是让郑可面露惊恐,心中不由忧虑起来,如此嗜杀,那他们郑氏家族能不能逃过一劫就成了未知数。 王大壮见状心中一沉,知道刚才的话可能吓到了郑可。 虽然他们现在占据着主动,但是东京城内还有十万后黎军呢,现在郑可还有大用,千万不能让这老臣心生反意。 他们能顺利攻入王宫,郑可在其中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这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懂得审时度势,要不是为了他们郑家的香火,他们刺杀不一定能这么顺利。 王大壮随即开口宽慰道: “郑大人,此战你居首功!回京之后郑大人定会受到陛下亲自接见,面圣受封!” 听到王大壮的保证,郑可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随即王大壮想了想,为表示对郑可的重视走到阮氏英面前,开口道: “既然郑大人开口求情,本将就给你们母子一个机会,现在立刻拟一份诏书。” “任命郑大人为东京总兵官,提调东京十万后黎军,你亲自出面安抚后黎军队,本将便可只诛罪首,留你儿子一命!” 王大壮话落,太后阮氏英依旧自顾自拍着黎邦基的背部安慰着,但手掌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 “杀!冲进去!” 就在这时,王宫外响起了阵阵喊杀声,城内的后黎军已经开始攻击城门。 刚才血军攻城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城内的后黎军。 城内后黎军,已经在城内将领的带领下开始攻城。 城门上留守的血军已经与攻城的后黎军交战起来。 王大壮见状心中大急,这后黎军看来不都是草包,支援速度这么快! 他没时间在这耗着了,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随即开口道: “本将没有太多耐心陪你耗,左右,一盏茶之后,看不到诏书就把这个后黎国主给本将活剐了!” “遵将令!” 身后看守的血军大声领命道。 王大壮吩咐完,就带着大踏步赶往了城楼观察战场形势,先弄清楚来了多少后黎军。 王大壮刚登上城楼,便心中警钟大作,下一刻,一支箭簇便擦着王大壮胸前盔甲划过。 幸好这铁突军甲胄质量还行,不然这一箭肯定会射中王大壮。 王大壮随即从城墙上的箭孔观望起了城下的形势。 只一眼王大壮就心神大震,只见城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头耸动,少说也有数千人! 而现在城楼上的血军只有两百人! 王宫足有四个城门,王大壮给每个城门分派了两百人,剩下的人看管俘虏。 东京足有十万后黎军,城楼上只有两个百户坚守,十万对两百,实力太过悬殊,最多一个时辰,城楼必破! 王大壮亲自上阵,拔出佩刀砍向顺着爬梯上来的后黎军,后黎军如蝗虫般密密麻麻的冲杀上来。 不多时王大壮的佩刀便已经卷刃,好在这时郑可带着诏书姗姗而来。 王大壮见状松了口气,阮氏英为了儿子终究是服软了。 “太后诏令在此,全部停手!” 郑可三两步登上城楼,在盾手的掩护下挥舞着手中的诏书高声呼喊道。 然而杀红了眼的后黎军并没有理会郑可,回应他的是一根根箭镞。 郑可见状大急,拨开盾牌露出真容,连忙从怀里掏出金牌。 “我乃郑可,金牌令箭在此,见之不跪,你们要造反不成?尔等想被诛九族吗?” 郑可在军中久有威望,诛九族的话一出,城下的后黎军心中大骇,看到郑可手中的金牌令箭和诏令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后黎军带兵将领是阮佑,他看到郑可的金牌令箭也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他也不清楚王宫内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说好像有刺客,王宫外还有喊杀声,等他们过来城楼便已经换了守卫。 本想询问一番,结果这群穿着铁突军衣服的守军根本不理会他。 阮佑是阮氏英的亲信,忧心阮氏英的安危,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开始攻城。 后黎军将领阮佑示意众人停止攻城,上前开口道: “郑大人,我等绝无造反之意,只是王宫方才喊杀声震天,城楼守卫对我等回应也无应答,下官担忧国主安危才命人攻城。” 郑可冷哼一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调兵,速速退兵可从轻发落,否则轻则斩首,重则株连九族!” 阮佑知道私自调兵可是重罪,但是阮佑还是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蹊跷。 郑可不是已经被罢职了吗?就算来传令也是丁列来才是。 丁列作为东京总兵官,都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丁列还不露面,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这郑可真要谋反不成!一念至此,阮佑咬了咬牙: “郑大人,还请让太后出来一见,只要确认太后的安危,是杀是剐下官甘愿受罚!” 郑可听到阮佑的话顿时大怒,什么意思?他郑可在城内,你指名道姓要见太后,难道是怀疑他谋反不成? 虽然他真的谋反了,但被一个小将质问还是让郑可怒火中烧,刚想开口训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太后阮氏英的声音。 第124章 幕后主谋(十四) “阮佑,你要见本宫?” 太后阮氏英冷冽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脚步声缓缓走上城楼,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阮佑闻声抬起头,看到衣着华贵的阮氏英瞬间愣住,手中的长剑吧嗒落地,跪伏行礼道: “臣拜见太后!” 随着阮佑跪伏,城楼下数万大军全部跪倒在地。 阮氏英久掌大权,威望还有的,更何况阮佑还是自家亲信。 但阮氏英看着城楼下人头耸动的后黎军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泛出伤感。 就算有如此大军又能怎样?如今她也已成阶下之囚。 阮氏英强行压制心中情绪,不让自己表现出异常,开口道: “你带兵私闯王宫,是何缘由?” 听到阮氏英开口,阮佑顿时心中一紧,私闯王宫可是死罪!严重的要诛九族! 就算阮氏英不可能那么做,那是自己杀自己,但杀他一个阮佑还是不在话下。 阮佑闻言以头抢地,硬着头皮高声道: “回太后,臣听闻太后遇刺,五内如焚,故而情急之下出此下策,私调军队拱卫王宫,请太后治罪!” 阮氏英闻言心中感受到了一丝慰藉,阮佑虽然救驾来迟,但有这份心还是好的。 太后阮氏英想到这,便决定用最后的余威保一保这个自家的后辈,斟酌一番开口道: “起来吧,本宫没事,不知者无罪!回去领五十军棍!” 啊?听到阮氏英开口,阮佑埋在地里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处罚是不是太轻了? 他这说严重了可是谋反啊,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五十军棍就完了?太后这么好说话的吗? 但阮氏英没有理会阮佑的反应,继续开口道: “另外,丁将军突感恶疾,即日起郑大人提领东京三军。” 言罢,阮氏英深深看了眼城下的后黎军,没有犹豫转身离去。 得到了太后的口谕,城下众人也不再反抗,郑可很顺利的就接管了东京防务。 郑可也很识时务,掌握大权后就以东京动乱,家人安危难以保全为由,把郑府上下妻儿老小全部送到王宫内劳烦王大壮护持。 王大壮听到郑可的安排,不由摇头失笑。 你郑可掌握十万大军保护不了家人安全?这借口也太过粗浅了些。 好在确实简单粗暴有效,王大壮看着郑府上下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心中对郑可的怀疑打消了大半,毕竟他现在可掌握着十万大军! 要是有点其他小心思,那一时半会王大壮这千百号人可要吃大亏的。 同时王大壮也对郑可有些刮目相看,这郑可真心思缜密,同时也够狠,甘愿让一家人为质,是个人才。 直到大局落定后,王大壮这才松了口气,下令道: “速速派人将此处情报传于指挥使!” 如今局势虽然一片大好,但明军大军一日不至,王大壮便一日安不下心来。 这一日,两批传令兵同时从后黎都城东京城发出。 一批是郑可发出,奔向后黎军的中军大营,急令阮炽班师。 另一批是王大壮亲自发出,传令兵奔袭千里把情报传递给李邦国。 …… 后黎朝,北境前线 “班师?开他妈什么玩笑?” 阮炽本来看着前线传来成功断了明军粮草的消息笑的老脸上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 他马上就要像后黎朝开国皇帝黎利一样,击败明军在后黎朝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可看到东京传来的急令,眼睛瞪得浑圆,阮氏英和朝堂这些人是疯了吗?这会两军胶着着呢,怎么撤军? 后黎军布置的陷阱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这会想撤,要么丢下不少的兵力断后,要么等着被明军追杀损失更大。 何况后黎军长于丛林战,要是没有这北境重峦叠嶂的群山阻隔,明军不消两三日就能达打到东京。 广袤的红河平原上,后黎军怎么挡得住明军的铁蹄? 现在撤军?这不是自废双臂让敞开了软肋让大明进攻吗? 阮炽很迷茫,眼看把明军从百战强军拖成一支疲惫之师,再有最多一月功夫,明军的粮草便供应不济。 届时等铁突军赶到,胜利的天平就要开始倾斜了,怎么这会撤军? 阮炽现在还不知道有一股血军已经窜入红河平原,直捣黄龙攻下了东京城。 就算知道血军的窜入阮炽也不惊慌,东京足有十万甲兵,防守无虞,所以阮炽根本没想到是明军已经攻下了东京。 他本以为自己是诸葛亮,结果这会已然成了姜维了,家被偷了! “千真万确,将军,下官奉郑大人命令,特来传达太后诏令!” 传令兵没有犹豫回答道,随即递上盖着国印的诏令。 阮炽听到传令兵开口瞬间注意到了话中的重点,郑大人?郑可? 这命令怎么是郑可发出的?本来愤愤不已的阮炽闻言瞬间一惊。 郑可不是早被罢官在家带孙子去了吗?什么时候被重新启用的? 阮炽摩挲着手里的诏令脑海中疯狂思索,想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缘由。 但思虑良久他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能是郑可这老家伙叛变了吧? 但这也不可能啊,首先不说他的动机就不足,其次这老货手里士兵全部被调到前线了,想反也反不成啊。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东京肯定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而且和明军停战很有可能是亲明派掌权了。 一念至此,阮炽心中一冷,要是这样的话那他班师肯定没有他好果子吃。 但众目睽睽之下,诏令已到,要是不从那可是抗旨! 阮炽随即开口道: “传令全军,立刻收拢军队,即刻班师回朝!” 众人也是面露吃惊,不过既然阮炽开口,众人便纷纷应声。 “好了,做事去吧。” 阮炽摆了摆手,驱散了帐内众人,自己则趴在地图上仔细观看了起来。 现在的局势对自己如此不利,是时候给自己找条后路了。 沧澜这废物是靠不住了,西边已经没有了退路,为今之计,只有一条活路可走!那便是自立门户! 阮炽拿出小旗,眼神冷冽,在后黎以南的占婆国插上一根旗帜。 占婆国这些年常年被后黎国进攻,已经孱弱不已,又远离大明,正是绝佳的安身立命之所! 第125章 幕后主谋(十五) 而另一边,李邦国同样看着地图闷闷不乐,他觉得心中堵着一股郁气难消。 明军如今一天才能推进十几里路,何时才能到红河平原?何时才能攻入后黎国都? 后黎军就好像一块棉花,明军强有力的攻势打上去毫无作用,只能一点一点往前磨。 阮炽贼得很,他根本不和明军正面交锋,只是用陷阱路障骚扰便让明军疲惫不堪。 而这是李邦国最不想看见的,这形势让他很是心焦,明军在绝对优势下久攻不下,不止让他颜面尽失。 更严重的是血军的消失,在军中引起了不小的动荡,军中传言,血军众人被后黎军包了饺子,全部歼灭。 一时间猎户军军心动荡,再这样下去,明军的士气将越来越低迷。 怕是再没有一场大胜提振士气,明军就要彻底一蹶不振了。 “指挥使,后黎军调动频繁,好像是要撤军的迹象!” 就在这时,军士推开营帐,开口禀报道。 “什么?后黎军撤军?阮炽吃错药了吧?” 李邦国听到军士的禀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调都变了。 现在局势对阮炽来说优势很大,怎么这会要撤军?李邦国懵了。 他可不会相信阮炽这么阴险毒辣的难缠对手会干出这种蠢事。 帐内的众人也被这消息惊的不轻,刚才还绞尽脑汁研究怎么取胜呢,你现在说敌人主动撤了? “指挥使,这恐怕是阮炽的诱敌之计,下官担心有诈!” 随军参谋无不忧心的开口道。 “是啊,指挥使,后黎军的突然撤军八成是阮炽故意为之,我军粮草已经所剩不多,士气低迷。如今若是追击,被后黎埋伏,那我军定然损失惨重!” 李邦国也点了点头,阮炽此人十分狡猾狠辣,从他们入后黎作战开始,阮炽没费一兵一卒便让整个后黎北境与明军作战。 不惜把整个北境数百万百姓推向深渊,也要拖垮明军,当然效果也很是显着,明军推进的极为困难,猎户军损伤极大。 好不容易开始两军交战,阮炽又设下大量陷阱阻敌,让明军苦不堪言。 阮炽只耗费很少的小股部队骚扰,就把雄赳赳,气昂昂的明军拖得疲惫不堪。 种种行径足以看出阮炽此人用兵狡诈,心机深沉。 而恰恰这种人,对胜利也是极为渴望,等他拖到觉得有战胜明军之时,一定会第一时间出兵给予雷霆一击。 所以怎么看出兵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就在李邦国准备下令按兵不动时,刚才的传令兵去而复返: “报,指挥使,王大壮血军的信使回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李邦国闻言大喜,看来血军并没有被全军歼灭,这算是这几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快,快召来见本将!” 不多时,王大壮发出的一队信使便出现在了李邦国的中军大帐。 只见几人满脸风霜,身上全是被树枝碎叶刮破的小伤口,很是狼狈。 为首的络腮胡汉子见到李邦国就拜: “大人,下官猎户军千户王大壮麾下小旗周大福,拜见将军。” 他便是冒死拖回郑章的几人之一,之所以能接到回来报信的消息也是因为这份功劳。 李邦国看着眼前的络腮胡汉子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肩膀连忙开口问道: “快起身,王大壮身在何处?麾下部众损伤几何?” 周大福闻声站起身来,解下胸前绑着的四方之物,开口道: “大人,半月前,王千户率领我等千人潜入后黎国境,深入后黎腹地红河平原。” “途中遭遇后黎朝支援部队铁突军,我军与其激战半日,俘得敌军统帅郑章,后幸得解救出被俘猎户军拼死掩护,才得以脱身。” “千户命我等换上后黎军装束,借着郑章和铁突军中军大纛骗开东京城门,策反后黎大臣郑可,潜入王宫,挟持后黎太后阮氏英,控制了东京。” “又令其发金牌令箭让前线后黎军班师,望王师勿虑,可衔尾追杀,此物乃后黎国印,千户托我带来交于大人,以证所言非虚!” 说罢,周大福连忙掏出了后黎国印,双手奉上。 听着传令兵的讲述,帐内众人都面容呆滞,呆呆的盯着传令兵,这个消息太过炸裂,众人都一时难以接受。 一千人千里奔袭端了后黎朝的国都?牛皮吹破了吧?你王大壮以为你是邓艾在世呢? 况且邓艾偷渡阴平的时候也不止一千人马啊! 若此事属实,这可是灭国之功!你王大壮怎么着,邓艾上身了吗?这是要进武庙的节奏啊! 李邦国机械的接过后黎朝国印,打开木匣,露出里面的国印,光润如玉,反刻后黎国印,是正品无疑! 李邦国这才确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随即便是大喜,真是双喜临门,血军不但找到了,还建了不世奇功! “好小子,你们都是我大明军人的榜样!凯旋之日,本将亲自为你等请功!” “将此消息晓喻全军,让三军将士都鼓舞鼓舞士气!” “还有,传令全军,全速推进!令责猎户军自小路出发,全速赶往东京驰援!” 帐内众人闻声如梦初醒,齐声应是后便赶忙出了大帐,忙碌了起来。 待众人走后,李邦国看着后黎国印面露复杂。 他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啃下了这块骨头,忧的是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没想到打成这样。 首功肯定非王大壮莫属,这也就罢了,最让李邦国的难受的是,此役之后陛下怎么看他? 朱祁镇势必会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 如今又空降了王大壮这个当代小邓艾,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李邦国苦笑着摇了摇头,收起后黎国印,转身出了大帐。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拿下后黎再说。 第126章 处置西南 雪飘如絮,大明京师也是风雪满天。 年关将近,谨身殿内大学士和六部官员都忙得不可开交。 朱祁镇已经下令,要赶在年关前把今年所有的账本码清楚。 而今年修路架桥,建城拓土,工程量不在少数,工部和户部的人头都大了,连夜对账都对不清。 朱祁镇充当监工,坐在谨身殿主座上指点江山,让一群大学士苦不堪言。 众人忙得不可开交时,金英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氛围: “皇爷,捷报,捷报啊!” 金英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本就年老体衰的曹鼐吓得一阵心悸,一个手抖账本上便出现了一块黑墨,几个时辰的苦功便白费了。 想曹鼐老爷子一把年纪,好好办个公还要遭此劫难。 但金英对此全然不顾,拿着军报便从殿外迈着小碎步跑到朱祁镇御案前,开口道: “皇爷,皇爷,西南六百里加急捷报!” 朱祁镇见状放下了手里的奏章,伸手接过了金英收手里的战报,还不忘开口训斥道: “金英,你好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以后做事稳重些。” 殿内老年人可不少,这几天连轴转都累的不轻,没看到都快给曹鼐这老爷子送走了吗? 金英闻言神色一滞,连忙点了点头。 而且不就是西南捷报吗?他朱祁镇对西南战事并不担忧,用屁股想西南都应该是捷报! 唯一让他忧心的是辽东的战事!也先和明军多次交手,经验丰富,很是难缠。 西南那边,李邦国所率明军装备精良,粮草军械,朱祁镇不计成本的支援,这还打不赢,那他李邦国干脆自裁谢罪算了。 朱祁镇随手翻开军报看了起来,但随着阅览的深入,朱祁镇反而不再淡定。 此战,朱祁镇给予厚望的李邦国居然不是首功! 甚至只是靠西南之战总指挥的身份捞了个次功! “臣新军副总指挥,李邦国叩问陛下圣躬安。” “臣奉命征讨西南,平定后黎,沧澜两国及八百大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两司。” “大军分三路齐头并进,血战三月,西南方定。东路军黔国公沐斌率军平叛车里,八百大甸宣慰司,杀反民十万,土司臣服。” “中路军大败沧澜军,突入川铜,斩敌四万,灭沧澜国,沧澜僧王被俘,不日将押解回京。” “臣率西路军与后黎军相持月余,猎户军千户王大壮率军孤军奔袭千里,奇袭后黎援军,俘虏铁突军统帅郑章。” “策反后黎大臣郑可,骗开后黎宫门,俘虏后黎国主黎邦基,太后阮氏英。大军开入东京,灭后黎国,杀反民三十万,后黎军万余。至此,后黎,沧澜两国覆灭,西南局势已定。” “此战损兵两万余,猎户军万余,西南军万余,京营三千。” “大明新军副指挥使,李邦国正统十五年十一月十五于后黎国都,东京。” 战报中,李邦国详细的禀报了西南战事的详细情况,此战首功居然要数一个新征召的猎户军千户,王大壮! 率军千余,奔袭千里,摸到后黎腹地发起突袭,孤军擒王,这是什么爽文男主? 这要不是战报,朱祁镇还以为是前世的爽文呢。 果然大浪淘沙始知真金,乱世出英杰,战事一起,有才能者便开始涌现。 王大壮谨慎,冷静,杀伐果断,是个当帅才的料。 看到孤身一人刺王杀驾黄有功,朱祁镇心中更是惊喜连连。 这可是当代荆轲啊! 刺王杀驾所需要的勇气,魄力,武力都是极高的。 加上那群玩命在大明陆军学院提升的年轻勋贵,看来这大明军中终于可以摆脱将星凋零的局面了。 朱祁镇一念至此顿时念头通达了不少。 “金英,将西南大捷之事昭告天下,大明在年前先举国同庆起来。也让也先这老狗知道知道,他的依仗是怎么被我明军杀的丢盔卸甲的!” “另外,急召王大壮等人入京受封,西南宣慰司暂不撤军,让黔国公沐斌充任总督,好好整治整治。” “沧澜,后黎两国的明军也暂驻两国,后黎军统帅阮炽南逃,命李邦国务必将其歼灭。” “对了,告诉李邦国和沐斌,西南治理,明军不宜直接统治,最好扶持一个当地政权。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他们应该明白。” 西南这块地,是时候重新回归我大明的统治了!” 朱祁镇感叹一声,听到朱祁镇吩咐金英闻言连忙躬身领命。 西南这块地,要想长久获取利益,最好的办法就是纳入大明版图。 但短期内会引起当地土着的反抗,李邦国的意思是全部杀掉,虽然朱祁镇也有此意,但国库不允许了。 他算是见识过李邦国的花钱花法,简直不拿钱当钱。 明军战力强,那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良好的训练,充足的军饷粮草,这些都是军队战斗力的保证。 但这几样都是花钱的大头!拉出去转了几个月,几百万两就没了。 要是长期驻军,朱祁镇都不敢想要多少银子填到西南才够。 不如扶持一个傀儡,当国王这种事应该没几个人会拒绝。 让他代大明收取重税,惹的天怒人怨,大明将其杀之,再顺道把反抗者全部除掉,留下听话的,这样移民填入便顺畅很多。 这样既减少了反抗,又能让大明战后短期内回回血,一举两得。 听到朱祁镇的话,殿内众臣顿时明白了这份军报的内容,纷纷跪倒在地恭贺道: “西南大捷,实乃大明之福,陛下之福,臣等恭贺陛下!” “为陛下贺,为大明百姓贺!” 朱祁镇闻言龙颜大悦,大手一挥,所有官员全部加俸三月! 一时间,殿内众臣喜上眉梢,恭贺声都真诚了不少。 “辽东那边可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想起也先朱祁镇就烦,这也先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大明周边就差帖木儿帝国他没联系了。 还想玩一南北包夹,要不是朱祁镇提前调了京营过去,西南还真要出乱子不可。 第127章 也先的心思 兵部侍郎邝埜听到朱祁镇的询问,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列拱手道: “陛下,辽东方面成国公已经带着五万京营屯军沈阳,辽东军户中又临时征召了十万军士,在辽东各个关隘日夜巡视,以保辽东无碍!” 朱祁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久守必失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十几万部队看起来多,真要拉开到几千里的战线上,那兵力很是不足。 现在明军除了巡视,就是按兵不动,发现敌情再派军出击,后发制人。 更关键的是,自从半月前,朝鲜国都汉城就和大明京城断了联系。 这说明瓦剌和也先的联军已经攻占了汉城以北的大片土地,封锁了各个路口,切断了明军的通信。 海面又结起了厚冰,船只难以航行,汉城就这样孤悬朝鲜。 沈安最后一份战报中,已经言明倭国正在派大军攻城,虽然沈安表示不让敌人一兵一卒踏入汉城。 但从前几天的战报来看,汉城粮草并不充足,那无论战况如何,辽东支援的明军都不能再拖了! 不然朝鲜汉城那那么多军队,百姓都吃什么? 如今西南已定,可以专心陪也先玩玩了,朱祁镇开口道: “朝鲜汉城被围,形势危急,告诉成国公,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发兵朝鲜!” 兵部尚书邝埜闻言立刻开口道: “臣明白!” 辽东天寒地冻,物资运送极为不便,朱祁镇想了想继续开口道: “送往辽东前线的粮食棉衣,军需物品必须保证供应充足,再多派一队辎重兵往辽东方面运送物资!” 十几万大军的口粮是个天文数字,就算修了新路,运送起来依旧困难重重。 也先挺会挑进攻的日子,朝鲜正逢秋收,掐着粮食刚刚收好的时间来。 带着瓦剌部众风卷残云般席卷朝鲜,把各地粮食洗劫一空,充作军资。 他们瓦剌和倭军的口粮倒是解决了,就是苦了朝鲜的百姓,大冬天不知饿死多少。 明军一旦入朝,根本别想得到补给,只能从国内调集物资。 辽东的战事棘手啊!朱祁镇怀着心事走出大殿,邝埜见状默默跟在了朱祁镇身后。 北境苦寒,殿门打开便灌入一阵寒风,朱祁镇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抬头看去,漫天飞雪早已在皇宫屋檐上落下厚厚一层,日光一照,洁白无瑕。 但这看似圣洁的雪花,却不知要埋葬多少大明的热血儿郎! 朱祁镇看着东北方向,轻轻开口道: “邝爱卿,你说也先如今卷土重来,他会从何处下手呢?” 面对朱祁镇的询问,邝埜稍作犹豫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依常理看,也先既联合倭国,实力大增,定会伺机报复大明和兀良卫,以报血仇。”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他们把瓦剌从世代居住水土丰美的草原赶了出去,夺回自己土地再正常不过。 对大明也应该极度仇视,定会伺机报复。 邝埜顿了顿又继续开口: ““但瓦剌也先十分狡诈,攻下朝鲜又久久不向辽东发兵,臣认为其图谋不小!” “陛下,也先一直想恢复蒙元的荣光,若是光凭联合倭国,那实力是万万不够的。所以臣斗胆猜测,也先应该意在辽东!” 辽东?听到邝埜的话,朱祁镇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辽东有成国公五万大军驻守,瓦剌拿头打? 但随即朱祁镇便是悚然一惊,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命令! 成国公率明军全军开拔支援朝鲜,如此一来整个辽东便空了! 只剩下十万民兵,这些民兵怎么挡得住瓦剌也先的铁蹄? 邝埜看出了朱祁镇的惊色,继续开口说道: “陛下,辽东可足有数百万军户!经过一年开垦,辽东已经实现粮食自给自足,要是真被瓦剌夺了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邝埜的分析,朱祁镇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怎么随着邝埜描述,瓦剌这么像又一个女真呢? 当时女真族不就占据辽东后,努尔哈赤建立起金国,随即成为明朝心腹大患的吗? 这个苗头一定要掐了! 辽东数百万军户看似是军户,实际上久年没有战事,专事耕桑,已经和民差不多了。 而且人数虽然足有数百万,但是其中可战之兵并不多,军户都是拖家带口的,大多数都是军属。 虽然战斗力很弱,但是却是开荒耕种的一把好手,要是被瓦剌占据,后果不堪设想。 “依爱卿之见,瓦剌会趁我大军驰援朝鲜之际,率军夺下辽东?” 兵部尚书邝埜看出朱祁镇已经有些动摇,开口侃侃而谈: “不错,根据沈安的军报来看,围攻汉城者只有倭国士卒。那也先就是料定我军在朝鲜少有驻军,大军难以赶到。” “也先想玩一手祸水东引的伎俩,让我大军驰援朝鲜,和倭国军队战在一起的时候,他再率军借此夺下辽东,断了我军的后勤。到那时,也先只需固守辽西走廊,便能自成一国!” “辽东周边没有强大属国,也先颇有谋略,不出三五年就能壮大数倍!威胁我朝北疆!” 朱祁镇闻言细思极恐,照现在的局势来看,瓦剌也先极有可能这么做! 看来胜利和骄傲是成功的绊脚石这句话一点没有错。 连日的胜利已经让朱祁镇也开始麻痹大意了,要真也先被钻了空子,那他如何向辽东百万父老交代? 好在现在提前洞悉了也先的图谋,但该如何破? 朱祁镇左思右想,辽东只有沈阳囤积居的五万新军,掰开的话人数又有些不足。 只能从京营再调兵了,但京营已经没多少兵了。 五万人在西南,五万人在辽东,三万人囤积在草原,加上沈安手下的五千人,还退伍了一批伤残士兵。 二十万京营如今只剩五万多京营在拱卫京师,加上新军制的实行。 山东,京畿地区没有了军户,目前京城附近可战之兵只有这五万新军,再调京城就空虚了。 邝埜看出了朱祁镇所想,拱了拱手开口: “陛下,臣观之西南猎户军在平叛西南时很是勇武,加上受了战火洗礼可堪大用!” “何不借调猎户军入京封赏之际,把其调入辽东,补充辽东兵力空虚?” 第128章 汉城重围 朝鲜,汉城 冰天雪地间,一队队身材矮小的倭国武士,悍不畏死的一波波冲向汉城,随后又一波波的被打退。 但这群倭国士兵眼中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通红着双眼继续爬上了了云梯。 “天皇万岁!” “为了山名氏!” 这群被洗脑的倭国士兵悍不畏死的如潮水般涌向汉城,随着冲锋的口号响起,又发动了新一轮攻势。 汉城上的明军早已疲乏不堪,机械般挥动着手里的刺刀把冲上城来的倭军刺下去。 汉城上,沈安目光远眺,观望着战局。 “这是第几进攻波了?” 面对沈安的询问,身旁的参谋连忙开口道: “师长,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波攻势了!” 沈安闻言转过身看着城墙上疲惫难耐的明军士兵露出无奈之色。 战事刚起的时候,沈安是真的没想到会打的如此艰难。 因为在沈安看来,汉城内有朝鲜兵十多万,他还有辖制之权。 城墙下,这群倭国人也没有选择围城,而是直接大军攻城,想凭借人数优势取胜。 但这沈安完全不惧,十多万对十多万,他还是守城一方,谁怕谁? 但短兵相接之后,现实给了沈安狠狠一个嘴巴子。 这群朝鲜兵简直就不能叫兵,看到大军压境,就伺机逃跑。 沈安无奈,选出一批新军组成督战队才遏制了溃散的势头。 就这样,每个城墙最险要之处沈安都必须派出明军把守,不然随时便有被攻破的风险。 满打满算五千的明军,除了两千的督战队,一千的预备队,其余每个城墙都放了五百人上去。 倭军不分白天黑夜的攻城,明军连两班倒都人手不够,士兵只能稍作休息就投入作战。 城墙上的朝鲜士卒跟着扔扔石头,放放滚木还行,短兵相接完全就是一盘散沙。 整个汉城看似部队人数不少,但守城凭的还是沈安手里的五千明军! 好在明军装备精良,倒是伤亡不大,只是儿郎们顶着冰天雪地早已疲惫不堪,士气低迷。 不能这样拖下去了,这样明军最多三天累都累死了。 沈安看着城墙上萎缩不前的朝鲜兵怒骂出声: “妈的,真是群废物!饭桶!” “这几日可有发现也先瓦剌军的踪迹?” 参谋没有犹豫开口道: “并没有发现,也先好像和瓦剌入侵朝鲜各有分工,汉城从开战至今也先都没有露面,一个瓦剌士兵也没有看到。” 沈安看着焦灼的战局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 “让预备队准备好!随时准备出击!” 参谋听到沈安的话大惊失色,连声劝阻道: “师长,预备队可不能轻动啊!这可是我军最后一支战力了!” 沈安闻言没有回答,预备队的重要性他这个主帅怎么会不知? 问题是现在的局势已经陷入死局,要么把倭军的攻势打断,让明军喘口气休整休整。 要么就是幻想朝鲜士兵瞬间支棱起来,能起点作用。 显然后者已经让沈安不抱希望,数日以来朝鲜军的表现简直拉胯至极。 想把这群烂泥扶上墙,起码要扔到大明新军训练营拉练一年半载才行。 沈安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沈安决定搏一把! 趁夜袭营! 趁其不备大军骤然杀入,这样就算不能重创倭军,也可以打断倭军的攻势,让城墙上的明军喘口气。 “执行命令!” “是!” 参谋听到沈安坚定的语气,立刻行了个军礼转身传达沈安的军令。 军令如山,战局一起,沈安的话就如天宪般不可违逆。 一千城内的明军预备队听到命令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擦拭长剑,喂食好掺着盐块的精料,准备着接下来的战斗。 夜半时分,汉城城墙上火把林立,照亮了夜幕,远远看去宛若一座火焰城池。 城墙下的倭军还在不断集结,准备新一轮攻势,只是相较于白天来说攻势也减弱了不少。 城墙内,沈安带着一千预备队早早便在城门口集结完毕,白天他便已经把指挥权交接完毕。 这次,他要亲自出击!此战决定着明军的命运,此战不胜,明军断无坚守取胜可能。 眼看天色已晚,沈安一声大喝划破寂静的夜晚: “所有火炮全部填装开花弹,放!” 沈安一声令下,炮兵们不敢耽搁,点燃了药引。 早早运到城楼上的火炮开始发威,借着城墙居高临下的优势,狠狠的把炮弹射入倭军大帐中。 “轰!轰!轰!” 一颗颗开花弹射入倭军军帐中顿时引起了恐慌,开花弹本就少,倭军连日进攻沈安也没舍得用。 这会一齐射出,连绵不绝的炮弹不断炸裂开来,顿时把倭军驻地化作一片火海。 一个个倭军士兵在睡梦中便被炸成了碎片,更多倭军士兵被爆炸声惊醒,他们从没有见过可以爆炸的炮弹,还以为是天罚,纷纷惊恐的大叫着逃窜。 营地内一片混乱,眼看就要发生营啸了。 刚集结完毕准备攻城的部队也被突如其来的炮弹炸的抱头鼠窜,溃不成军。 倭军统帅小野三次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搞得一脸懵圈。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有这么多铁球从天而降,还引起剧烈的爆炸。 但眼下最关键的是营地不能乱,一旦营啸那倭军将不战而溃。 “加藤清正,小西行长这些蠢货都在做什么?传令兵,赶紧让他们约束自己的军队,谁的营区乱了,本帅要他的脑袋!” 小野三次郎愤怒的大声叫喊着,几个传令兵闻言赶忙快步奔向各个营区传达军令。 但就在这时,没有人注意到,汉城的吊桥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正在缓缓降落。 随着吊桥发出一声落地的巨响,整个汉城城门彻底洞开。 在火光的照耀下,明军漆黑的的铠甲露出金属的光泽,马槊被擦拭的透出寒芒。 “将士们,随本将冲,杀倭寇!” 身为三军主帅的沈安持枪纵马,自城楼中跃马而出,身先士卒的突入倭军大帐内。 第129章 夜袭敌营 几个靠近城门的倭寇,没有受到炮弹波及,见沈安突来还想组织反抗,沈安见状举起长长的马槊狠狠掼入一个倭军士兵的胸膛。 巨大的势能让马槊直接透胸而出,被马槊贯穿的倭寇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沈安能当上师长武艺自然超群,孤身突入,在倭寇军营内左突右砍,短短时间就有数个倭寇被砍杀。 身后的明军看到自家主帅如此勇武,士气顿时大振,气势如虹的跟在沈安身后直冲倭寇军营。 千余明军骑兵如一股黑色的金属风暴,突入倭寇军中就是肆意杀戮。 刚开始明军还挥舞着马槊收割生命,后来明军发现倭寇矮小低劣,于是纷纷收起马槊,直接纵马践踏。 倭寇被这天降骑兵杀的丢盔卸甲,再也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只想着逃离。 溃兵,逃兵,还有小野三次郎派出的援军相互搅在一起,整个倭寇大营乱如一锅粥。 倭寇们相互践踏,好不容易逃离出来,迎面而来的却是明军的铁蹄。 短短时间,倭寇营中更加混乱不堪,整个军营陷入一片火海。 到处都是喊杀声,火光与瓦剌军的惨叫声交织,宛若人间炼狱。 不过一刻钟,沈安脸上便布满了血迹,铠甲被鲜血泡透。 脚下经过反复踩踏的倭寇早已变成肉泥,血腥味直冲云霄。 沈安看着混乱不堪的倭寇大营心中惊喜不已,没想到这场夜袭居然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开花弹的功劳,炮击过后,倭寇军营内本就到了营啸的边缘。 “儿郎们,随我去中军大营!夺旗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沈安一声大喝,带着明军直扑倭寇中军大营。 小野三次郎高大的中军旗帜在火光中格外耀眼,为明军的进攻指明了方向。 如果趁着夜色劫营能趁机杀了倭寇的主帅,那此战胜利可期。 “发生什么事了?跑什么,赶快救火!” 明军杀入过于突然,传令兵被拥挤在半路,根本来不及传达消息,小野三次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住一个溃兵询问。 “将军大人,明军冲杀过来了,快逃吧!” “明军?有多少人?从何而来?” 小野三次郎闻言顿时大惊,明军的突然夜袭打的他一个猝不及防,连忙开口询问道。 但溃兵哪知道这些,早已被吓破了胆子的溃兵只顾得逃命,就要转身离开。 小野三次郎见状大怒,抽出武士刀一刀劈死了这个溃兵。 赶忙召集起了自己的亲兵,作为倭军统帅,小野三次郎大帐周围有自己的心腹亲卫拱卫。 不多时,小野三次郎便组织起两千人的亲卫,这会他才得知有一股明军趁乱冲杀了进来,已经砍杀了很多倭军士卒。 “好大的胆子!” 小野三次郎得知趁乱突入的明军只有千人,瞬间暴怒! 正准备下令让倭军将其围而歼之,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小野三次郎的布置。 他的中军大营在高处,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到一队骑兵一路砍杀而来。 为首一人更是神勇无双,直接一枪把两三个倭军高高挑起,宛若杀神。 小野三次郎看到这一幕顿时大骇,连忙下令道: “快,快放好拒马!” “固守营寨,召集士卒拱卫大营!” 小野三次郎看到骑兵的一瞬间便打消了撤退的心思,开口做出了最正确的布置。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为今之计只有把士兵聚拢在一起,结阵抵御明军骑军,才有一线生机。 不然任由这千余骑兵冲杀,不用一晚上,半晚上倭军便会被屠杀殆尽。 小野三次郎的亲军执行力很强,一队亲军连忙把营帐外的拒马摆到大门中央。 里三层外三层把小野三次郎的中军大营围成一个刺猬。 其余倭军纷纷掏出长枪弓箭结成紧密的军阵,把小野三次郎的将台牢牢包围在中间。 当小野三次郎刚完成布置,沈安便率军冲杀到了眼前。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拒马,沈安一勒马缰,马匹前身立起,沈安大喝: “降者免死!负隅顽抗,杀无赦!” 黑色的马匹早已鲜血染成暗红色,沈安一人就杀了数十倭寇,身上血腥气和杀气早已厚重无比。 沈安身后的明军也纷纷勒马,浓重的杀气扑面而来,骇的结成战阵的倭寇拿着盾牌倭刀的手颤抖不已。 沈安一声暴喝,让几个倭军瞬间心神不稳,跌坐在地。 在这群倭军眼里,这群高大的骑军在倭军眼中俨然是黑色杀神,宛若自地狱而来。 小野三次郎还准备说些什么,但沈安不给他们机会,看到倭军无动于衷,沈安直接让众人从怀里掏出开花弹来。 点燃软木棒的引信后,众人纷纷把开花弹朝着倭军军阵中抡圆了膀子扔去。 开花弹从排列紧密的倭军军阵中滑入,倭军还不知这铁疙瘩是何物,转瞬间便发生了爆炸。 爆炸巨大的气浪把倭军紧密的军阵从中间炸开,形成一个个真空地带,拒马也被炸的七零八落。 现在明军用的开花弹还是比较原始的,开炮前需要先点燃炮弹,再点燃底火把炮弹发射出去。 于是沈安便突发奇想,这样的话能不能近距离点然后扔出去?结果不出意料效果相同,就是人力扔的近了些。 “随本将杀!” 沈安纵马越过拒马,沿着爆炸造成的缺口突了进去。 原本紧密的军阵瞬间被冲散,倭寇们鬼哭狼嚎的叫喊着逃离。 小野三次郎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军阵一散,倭军低矮的步军如何抵御的了明军骑军的冲锋? 小野三次郎见状大急,准备冲上去继续组织军阵。 但被亲军牢牢抱住,带着远遁而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势已去,当今之计只有待天亮后收拢残军才有一战之力。 战阵已破,那步军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回天无力了。 天色昏暗,沈安也顾不得追杀,再拖一会倭军反应过来,那这一千号人便要被百倍于己的倭军包围。 沈安一刀砍下小野三次郎的军旗便率军向外冲杀而去,沿途砍杀无数,潇洒离去。 第130章 震惊的也先 “大汗,咱们啥时候进攻啊!” 辽东与朝鲜交界处,苏勒图搓着冻的通红的双手,不住的哈气。 这鬼天气,昨晚的两头牛忘了没往牛棚关都冻死在了外面,再这样下去非得交代在这冰天雪地里不可。 瓦剌这数万部众全部囤积在朝鲜和明朝边境的一个小城镇上,数万人吃喝拉撒消耗很大,口粮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月了。 也先盯着探马一遍遍送来的军报,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得的了。 这明军真是沉得住气,小野三次郎已经率军围攻汉城数天了。 辽东距离汉城足有数百里之遥,率军驰援少说也要七日的功夫。 辽东的明军硬是一动不动,探马一遍遍回禀的情报都是沈阳没有发现明军调动。 要是辽东的明军没有调动,那他们现在一万多战兵根本不够明军杀的。 只有让汉城把明军的主力调出去,瓦剌才有机会。 “再探!” 也先咬了咬牙,继续下令道。 他决定再探一次,这次回禀的消息不管如何,他都要率大军攻入辽东了! 不然儿郎们非得被这北地寒冬掩埋不可。 “报!大汗,汉城,汉城传来消息!” 传令兵满身风雪,把冻的红肿的手掌放到怀里递来军报。 也先听到传令兵的话语,心中一喜,难道汉城被攻破了? 要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信辽东驻扎的明军不急! 但传令兵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也先的幻想: “大汗,汉城小野三次郎传来紧急军报,请大汗率大军火速驰援!” 火速驰援? 听到传令兵开口,也先和帐内众人对视一眼,都满脸迷茫。 刚才探马才来禀报辽东但是明军并没有发兵,你小野三次郎围城围的好好的要什么援兵? 也先拿起军报看了起来,随着军报放下,也先的脸色也黑如锅底。 这小野三次郎是干什么吃的? 就这也好意思扯什么久负盛名的战将?威震关中平原?扯淡! 又愚蠢又自傲! 战报中居然写了昨晚营中星落如雨,陨石坠落,营中士兵相互践踏,明军趁乱袭营,导致日军大败。 搁着说书呢? 他小野三次郎自诩熟读兵书,怕是史书也没少看,绝对偷看了刘秀的事迹,也跟着来了一手陨石雨。 这战报还有个屁的参考价值? “现在汉城情况如何?” 也先只能通过传令兵打探一下汉城的战况。 传令兵闻言想了想开口道: “大汗,倭军夜半营中火起,明军趁乱袭营,明军一队千人骑兵突入营中差点端了小野三次郎的中军大营。” “倭军群龙无首,丝毫没有抵御之力,上万倭军死于战火,汉城周围倭军营寨被毁,三个粮草库一个被战火焚烧。” 也先随着传令兵的开口,脸色越发的阴沉,明军就千余骑?! 十万人被一千人突入营中乱杀,给也先彻底搞无语了。 这小野三次郎也太过自傲了,十万人的大寨正常情况都要寨前寨后挖三道战壕,拒马坑。 你小野三次郎围城围了这么久,营寨这都没有布置好?真以为入了朝鲜就开无双呢?随便乱杀。 好在明军人数不多,要是人数再多一倍,那小野三次郎的人头这会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苏勒图听了传令兵的话也睁大了眼睛,开口问道: “大汗,那我们要支援吗?” 帐内众人的视线也都汇聚在了也先身上,倭军受此重创虽然损失的兵力不多,但是士气收到重创。 定然会打断日军的进攻步伐,要是这样的话,等日军重新组织筹备完毕,那攻下汉城到了猴年马月? 要是现在瓦剌接受攻城,还有拿下汉城的希望。 也先看到众人的目光,冷哼一声开口道: “哼!支援这个蠢货?小野三次郎算盘打的倒是响。” 当时他们早已经分割好利益,打下汉城也是归倭国,那他也先有什么义务出兵? 他小野三次郎作战不利的责任还没有追究,还想要支援? 他小野三次郎的死活关瓦剌什么事? 也先思忖一会,当机立断开口道: “立刻加派人手监管朝鲜通往明朝的各个路线,绝不能放一个明军的信使过去!” “另外,派人去辽东散布谣言,就说汉城已经被倭军攻破,倭军烧杀抢掠无数!” 现在倭军虽败,但天寒地冻,道路封锁,辽东的明军可不知道倭军战败的消息。 在辽东的明军看来,现在汉城已经陷入重围,定然凶多吉少才是! 也先就是要打一个信息差,彻底封锁汉城和辽东明军的通信。 也先现在一心想的是,如何能调出辽东的明军,倭军的死活关他什么事? 也先骨子里就没看得起这群低劣的倭人,要不是走投无路,他才不会委身倭寇。 “啊?大汗,如此一来辽东的明军得知汉城被破的消息定然焦急难耐,要是率大军攻伐,以小野三次郎的水平定然抵挡不住,届时如何是好?” 苏勒图听到也先的命令,大惊失色,小野三次郎的倭军都能被汉城这支明军疲师偷了家,辽东可是有五万明军精锐!如此一来倭军必败无疑啊! 也先听到苏勒图的话皱着眉头转身看向自己这个得力干将,开口训斥道: “你是不是被倭国舞姬迷了心智?本汗怎么没看出来,你对倭国这么忠心耿耿呢?” 苏勒图这货以前提起倭国就是不屑一顾,结果自从进了倭国就泡在舞姬身上每天醉生梦死,就连攻伐朝鲜都要带着从倭国带两个舞姬。 每天满身的香粉味,对倭国的情绪也暧昧起来,不知道被这群舞姬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群满脸白粉的妓女有什么好看的? 苏勒图听到也先的训斥,心中一惊,是啊,自己什么时候考虑倭国的得失了? 是从第一次趴在舞姬身上还是见到花魁开始的? 苏勒图顿了顿,嘴唇蠕动几下,不再开口。 也先见状摇了摇头,也不再追究,好色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不误事就行。 第131章 瓦剌细作 沈阳高大的城墙上,老将成国公朱勇顶着风雪不断的踱步,心中焦虑难安。 身后站着的泰宁侯陈瀛,巨鹿候井源静静站在成国公朱勇身边护持。 他们知道成国公朱勇心急,他们也何尝不是。 众人现在对朝鲜的战况一无所知,朱勇想到陷入重围的汉城朱勇就难掩心中的痛惜。 那沈安当时可是他亲自下令留在汉城带五千新军据守的,如今被倭军包围,生死难料,朱勇心中良心难安。 朱勇怎么也想不到,他亲手把这群儿郎推入深渊。 那可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也是大明精挑细选的精兵,要是折在朝鲜,朱勇真不知道他该如何向朝廷,向百姓交代。 虽然又一次让他挂帅出征,朱勇心中还是有点小情绪。 但是当他了解了朝鲜的战局和朝廷无人可用的窘境后毅然挂帅出征。 况且事关也先,这也是他的遗留问题,上次没有把这个祸根彻底根除让朱勇悔恨不已。 入冬以来也先的布置确实很有用,沈安夜袭成功后也确实趁乱放出去了几队信使,想与辽东重新联络上。 结果明军信使半路上便不出预料被瓦剌的伏兵截获,没有一队信使成功抵达辽东。 辽东众人完全对朝鲜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京城还有传信吗?” 朱勇焦急的开口,汉城危在旦夕,但是陛下却下令让他按兵不动。 就算是为了防备也先,留下两万精兵就够了,朱勇有信心仅带三万新军便可大破倭军和瓦剌联军! 这不是自傲,这一年朱勇久居大明陆军学院,亲自督训这群年轻勋贵,这次出征一并带了过来。 现在的明军和上次相比战力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填充了明军基层将领的不足,现在新军无论是兵还是将都是上上之选。 三军用命,兵精将广,这样的精锐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泰宁侯陈瀛上前开口道: “国公,陛下只回了一个字,等!” 等!等!等! 朱勇闻言叹了口气,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那汉城方面呢?” 这种对战局没有清晰的认识,让朱勇深感无力。 “汉城方面还是没有联络上!” 陈瀛闻言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 “只是近日城中流言蜚语四起,城中百姓都在说朝鲜汉城已经被攻破,还说明军守将沈安已经被俘,投了倭军!还说…” 陈瀛说到一半实在说不出口,低着头不再开口。 接下来的话众人不用想都知道,无非就是辽东的明军都是软蛋,看到友军被困不肯发兵救援。 陈瀛的开口让场上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这是众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朱勇闻言也是陷入沉默,随即灵光一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朱勇的奇怪表现让众人都吃惊不已,难道汉城的消息让这老将一时失了心神? “快,快喊医官来,国公得了癔症,这可如何是好啊!” 巨鹿候井源站的最靠边,看到朱勇奇怪的表现怪叫一声就要跑去喊医官。 朱勇听到井源的喊叫上去照着屁股就是一脚,这是咒我老头子呢? 巨鹿侯井源平时训练最刻苦,武艺也是超群,就是这个好像练的脑子少了根筋。 众人看着成国公的表现也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明明是于明军大不利的消息,为啥朱勇反而发笑? 朱勇看着诧异的众人缓缓开口道: “别这样看老夫,老夫好的很。” “只是这消息对我军来说,实为一个好消息!” “诸位想想,也先把边境围的铁桶一样,我军都不知汉城的消息,百姓从何得知?” 听到朱勇的开口,众人这才明白了过来。 他们只是被这个坏消息冲了心神,细想起来疑点重重啊。 每天辽东派出的探马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连个毛都打探不到,这些寻常百姓怎么知道汉城消息的? 难道他们有千里眼不成? 那显然不可能,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是谣言! 泰宁侯若有所思的开口: “国公是说这是也先派人散布的谣言?” 成国公朱勇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 “这定然是也先散布的谣言,想趁机逼我军驰援汉城与倭军开战,他们好趁机入侵辽东。” 一念至此,成国公念头彻底通达,嘴角露出笑意,看来这瓦剌也先也坐不住了啊! 他们急,也先比他们更急! 这冰天雪地的,瓦剌没有坚城,在野外就算人人披着熊皮也扛不住啊。 泰宁侯陈瀛明白了朱勇的想法,分析道: “如今入冬已经月余,北地苦寒,看来也先也急了!” “不过这恰恰说明一点,那就是汉城绝对没有丢失!” “倘若汉城有失,以也先的性情,直接把沈安的人头送过来不是威慑力更大?根本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朱勇闻言点了点头,这小子脑子还是灵光,继续开口道: “也先就是想借着我军和汉城消息隔绝,想用假消息欺瞒我等。” “沈安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为人忠勇敦厚,不仅行军打仗很有能力,对局势的看法也有自己的见解,可谓有勇有谋。” “汉城还有十多万朝鲜仆从军,就算再烂,守城扔扔石块总不是问题,短期内绝对不会有失!”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他们都接受了陆军学院的培训,对新军的战力一点也不怀疑。 寻常三五倍的敌军新军便可力战,沈安守城兵力虽不多,但倭军那种货色除了用人数堆想短期内攻占汉城还是希望渺茫。 朱勇随即下令道: “立刻派人抓住城中散布谣言者,严刑拷打!” 虽然分析出来汉城没失,但朱勇也绝不允许有人散布谣言制造恐慌。 况且严刑拷打说不准可以问出瓦剌藏身之所,那便是意外之喜! “遵令!” 朱勇话音刚落,几人便纷纷拱手应道,这些日子他们都被恶心的够呛。 这瓦剌也先就和晚上的恶犬一样,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给你来一口。 抓又抓不到,让众人很是窝火,而这股子火气只能撒在,这几个不长眼散布谣言的奸细身上了。 第132章 刑场 成国公朱勇亲自下的令,加上泰宁侯这些年轻勋贵卖力抓捕之下,不出几日功夫就把整个沈阳城翻了个底朝天。 也先在辽东的根基被连根拔起,没有了基础,只能用重金收买。 瓦剌也先仓促之下用银子收买的细作,没费多少功夫就被揪了出来。 古代户籍制度严密,突然冒出来个生面孔或者谁什么时候去了哪,去衙门一查便知。 几个细作没怎么发力就被扭送到了刑场。 腊九寒天,地面被冻得梆硬,寒风呼啸,热烈的阳光撒下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十几个农夫猎户打扮的男女,被押在午门口跪作一排,寒风一吹,几人瞬间打了个激灵。 每个人身上都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模样凄惨无比,全被扒光了衣服在寒风中早已冻得僵硬。 路过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窃窃私语,他们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为何要把这些人押送在此? 看热闹是人天性,众人纷纷围作一团看起热闹来。 “这几人犯了什么事儿了?被扒光了押在这,这寒冬腊月的,可怜哦,怕是不了一个时辰就要冻死了!” “可不是,但应该没干啥好事儿,肯定是犯了什么大罪!咱们沈阳城里带兵的可是当今成国公,带兵以来于民秋毫无犯。” “成国公他老人家爱民如子,平反了很多冤假错案,这几人看样子怕是犯了大错,等着瞧吧。” 听到众人的议论,泰宁侯陈瀛环顾四周,看着越围越多的众人逐渐嘈杂,没有理会。 迈步在瑟瑟发抖的几人面前踱步,手中的长刀泛出道道刀光,吓得几人脸色惨白嘴唇不住的哆嗦。 “本将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要是透露出瓦剌的位置,便可活!不然,下场就和他一样!” 泰宁侯话语刚落,手中的长刀划出一道雪白的刀光,一颗大好头颅就此落地泰宁侯看着手中的佩刀,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祁镇上位以来大规模整军,军中装备很是精良,军士佩刀都是由精钢锻造,锋利度柔韧度极佳。 可以说是刀不血刃,吹毛断发,对军队战力提升很大。 其余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由被吓得一个激灵,颤抖不止,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围观的众人,看到泰宁侯不由分说便斩下一颗头颅胃中翻涌。 “大人,饶命啊大人,小人真不知道瓦剌藏身之处啊!” “我等是被猪油蒙了心,收了几两银子帮瓦剌散布消息,饶命啊!” 泰宁侯看着几人磕的脑门上满是血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哦?真不知?看来本将冤枉你们了?” 几人听到泰宁侯开口,脑袋如捣蒜般不住点头,眼中露出希冀之色,以求泰宁侯能放他们一马。 谁料下一秒,泰宁侯手中的长刀再次落下! 鲜血喷涌,又一人被斩了头颅,热血洒落在地上不出几个呼吸便冻成坚冰。 刚升起希望的几人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惊叫,被吓得屎尿齐泄。 泰宁侯扇了扇鼻尖的血腥味,冷声开口道: “你等为了一己私欲,编造谣言,祸乱军心,其心可诛!” “你等可知,远不说蒙元之际,这些鞑子南下劫掠,我汉人沦为四等贱民受人凌辱。就是两年前,瓦剌南下劫掠,辽东死伤百姓四万余,劫掠妇孺牛羊数万人。” “这些人,都是你们的妻子儿女,你们的亲族,就短短两年时间,亡国之仇你们就忘了?被区区数两白银迷了心智,你等还是人吗?甘为汉奸,猪狗不如!” 泰宁侯陈瀛字字珠玑,诛心之言让几人脸色惨白,羞愧难当,后悔不已。 一时的私欲,让他们受到天下人的唾骂,他们真是悔青了肠子。 瓦剌凶残,明人有目共睹!每每秋季南下,对于辽东之地的百姓来说就是一场场浩劫! 丧子之痛,夺妻之恨,让辽东人人提到瓦剌无不咬牙切齿。 唯有从正统十四年开始,朱祁镇亲征,一战给瓦剌彻底掘了根基。 把不可一世的脱脱不花吓得如断脊之犬率鞑靼部西撤,整个草原彻底被平定。 又筑坚城三座,如三颗铁钉狠狠扎入草原心脏,让草原残存的小部族不敢造次。 去年成国公朱勇率军清剿,辽东人人得知无不欢欣雀跃,感恩戴德皇恩浩荡。 辽东这才安稳了两年时间,但就在这个节骨眼,居然有人当反骨仔? 泰宁侯的话音刚落,众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由同情转变为愤怒! 就说这几人怎么大冬天被押在这,原来是奸细! 对待奸细从古至今只有一个处理,那就是杀! 吃里扒外,卖国求荣之徒,这种货色死不足惜!就该被千刀万剐! 泰宁侯陈瀛看了眼周围群情激愤的百姓,转过头开口道: “看看,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你们干的事,辽东数百万百姓恨不得生啖你等肉!寝汝等皮!” “猪狗不如的东西,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这么忠心你们的鞑子主子是吧?那你等就问问这辽东百万百姓愿不愿意放过你等!” 泰宁侯话落,周围百姓早已按耐不住,把维持秩序的卫兵都冲的七零八落。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妈的,我们辽东男儿,日思夜想报效朝廷,忠于陛下,怎么就出了你们这几颗老鼠屎!” “真给我们辽东人丢脸!杀了他们,这群祸害,死不足惜!” 民众的愤慨让场面已经快要失控,泰宁侯见状挥了挥手,刽子手手起刀落,几颗瞪大眼睛的头颅便落在地上。 卫兵见行刑完毕便放开了限制,百姓们一拥而上,对着死透的几人拳打脚踢,手撕牙咬,发泄着内心的愤恨。 泰宁侯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陛下移各地军户入辽东,让辽东整体的精气神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不再如以前一样庸弱胆怯,心中有了胆气! 这才是煌煌大明百姓该有的气魄,嫉恶如仇,昂扬勇武。 “军侯,国公唤您过去,商议军旅开拔事宜!” 第133章 引蛇出动 泰宁侯龙行虎步,没多久就到了成国公所在军帐。 等泰宁侯到,众将早已齐聚,泰宁侯和成国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看到仅剩的一个位子,坐了上去。 “泰宁侯满身血腥气,奸细处理完了?” 看到泰宁侯军袍上点点血迹,巨鹿候井源开口道。 泰宁侯闻言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帐内众人见状也都脸上浮现一抹轻松之色,奸细这种东西,最为人痛恨,杀了了当。 成国公朱勇看到众人到齐,咳了咳开口道: “诸位,刚才县衙送来了这几个细作的路引,这几人最后消失的方向是朝鲜东北,所以也先极有可能隐匿于此!” 帐内众人闻言神色都是一震,能探寻到瓦剌也先的藏身之所,那他们就不必如此畏首畏尾,可以主动追击剿灭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 随即成国公转过头看着泰宁侯陈瀛开口问道: “泰宁侯刚才审讯了这几个奸细,可有什么收获?” 泰宁侯陈瀛闻言连忙起身拱了拱手,这才接过话头缓缓开口道: “国公,下官以为此事应当谨慎。据我军查明,这几人收受最大的贿赂不过二十两白银,在死亡的威胁下足以让他们开口。” “但刚才在刑场之上,几人怎么拷问都是不知,瓦剌也先狡猾无比,老辣狠毒,所以下官以为这几个细作的行踪并不可信!极有可能是瓦剌也先故意诱我等前去!” 成国公朱勇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瓦剌也先的狡猾他深有体会,要不是明军以人数装备之利碾压,还真不好胜。 身旁的巨鹿候井源看着地图开口道: “如若瓦剌也先隐匿在朝鲜东北,那只有会宁,钟城两城有充足的粮食人口可以供养上万大军所需,但这两座城池据大明并不近,且道路阻隔,大雪封山。” “如果从此地入辽东,大雪封山,所耗功夫时间是瓦剌耽搁不起的,所以我认为这大概率是瓦剌也先的疑兵之计!” 帐内众人闻言都是脸色一苦,那这消息岂不是和没有一样?还是找不到瓦剌也先的具体位置。 “如此说来,那又要推倒重来了!” 成国公朱勇叹了口气,漫长的国境线让也先极有可能从任意一点发起进攻,这是最难防的一点。 不知道对手怎么出招,想应对可谓是难上加难。 正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泰宁侯身后的一个参谋弱弱开口: “诸位大人,下官倒是有个想法!” 帐内众人的视线顿时被开口之人吸引,目光齐齐汇聚在这个小军参身上,目光中露出审视和疑惑。 你一个小参将怎么敢在这么多大佬武勋面前开口的? 虽然新军改革之后,明确规定战时商讨,人人皆可发表意见。 但是旧一套的官僚做派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上官就是上官,你敢开口质疑不成? 成国公看着开口的军参,想了想好像是大明陆军学院毕业的学员,开口道: “无妨,你说说吧。” 得到成国公首肯的军参顿时脸上一喜,上前道: “禀各位大人,我以为如今之际最好的办法是出兵!” 军参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就是王炸。 果然随着军参开口,帐内众人都睁大了眼睛,还以为有什么锦囊妙计呢?你小子憋半天就憋出这么个屁? 出兵,谁不知道出兵? 嘴一张就能出兵那他们这些人还呆在这干什么? 泰宁侯张嘴就要训斥,这人还是他麾下的,真给他丢人。 成国公见状连忙摆了摆手,让泰宁侯闭嘴,示意军参继续说。 大明陆军学院成国公任副院长,里面学子是不是草包他最有发言权,他相信这个军参不会无的放矢。 这几个勋贵,脑子倒是有了点,就是傲气难消,还要磨炼。 “国公,诸位大人可以想想,如果我等代身瓦剌也先,会选择何处安身?我以为也先既然想要入辽东,那他的安身之处必然满足三个条件。” “一者就是距离辽东近,能快速占领辽东大片土地。二者就是此地应较为隐蔽,不易被人察觉。三者就是此地必然靠近沈阳,这样瓦剌才方便监视我等!” 听到军参有理有据的分析,帐内众人都点了点头。 看到众人的表现,军参趁热打铁,招了招手让军士铺上了朝鲜的地图。 拿出朱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起来,不多时,整个朝鲜北部的大城都被打上了叉。 朝鲜东北的大片土地也被军参画上了叉。 涂涂画画之后,军参这才指着地图开口分析道: “朝鲜东北,远离辽东,和辽东群山中还有海西也真,野人女真阻隔,群山叠嶂,不易于推进,故而也先不可能在此。” “而朝鲜北部大城镇都是我军重点探查对象,我要是也先,肯定不会待在大城中,这样目标明显,太招摇。” “而朝鲜西北只有三条道路与大明相连,且距离沈阳距离很近,侦查很是方便。” “所以,下官以为,瓦剌大概率藏身之所在这三条大路附近的城镇之中,而小城镇又不足以供养大军。如此一来范围就更为缩小,所以只有此两处可容瓦剌也先藏身!” 军参说完,指着地图上的两个红圈侃侃而谈。 而帐内众人听到军参的分析一个个都惊掉了眼球,这小小的军参对行军打仗的见解居然如此深厚,对也先的揣摩也很是透彻。 “那万一也先预判了我等的想法,反其道行之呢?” 听到泰宁侯的疑问,军参继续开口: “诸位,其实我等一直想错了方向。我等担心瓦剌也先偷袭,故而不敢轻动。但若反而思之,瓦剌也先能快速发起袭击之地不过寥寥几处。” “我等一直想保全辽东,其实沈阳城中哪怕留五千新军瓦剌也攻不进来,只是我等过于追求完美,害怕辽东有一丝损伤。” “但如果大军留在沈阳,辽东也不见得可以毫发无伤。但汉城可还有五千袍泽浴血拼杀,我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率军出击。” “引蛇出洞才为良策,进可解汉城之围,退可守辽东之地。” 第134章 猎户军入京 军参的话让帐内众人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成国公叹了口气。 这些大明陆军学院出来的军参,都有这个相同的毛病。 虽然制定的策略没有问题,绝对是考虑各方之后的利益最大化,但说好听了就是只讲得失,说难听就是冷血无情。 这也是由于这些大明陆军学院的学子每天打交道的都是数字,都是战例,没有上过战场。 在他们眼中,人口,士兵,只要对战事有利,随时可以牺牲抛弃,一心求胜。 成国公他们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将见识过战争的恐怖,做出的策略都是更加稳妥的。 包括朱祁镇也是,在他看来,朝鲜打成什么样子都没有辽东地区的稳定安全重要! 他们想的是怎么最大程度保全大明利益的情况下争取获胜。而军参们想的是,怎么才能最稳妥的取胜! 但成国公不得不承认,对于眼下焦灼的局势,更需要的是这种冷血无情的打法才能破局。 既然已经有了把握,那就拼一把! “给陛下上奏,请陛下圣心独裁吧。” 成国公再三考虑,开口吩咐道。 他还是决定上奏陛下,让朱祁镇决定。 毕竟辽东数百万百姓的存亡,大明国朝的国运都在此一战,成国公可背不了这个责任。 随后一匹快马快速从沈阳城发出,一路直奔京城而去。 …… 京城外,燕山连绵的山脉上银装素裹,北境寒冷,群山上冬雪未消。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山野的寂静,震落树梢上的积雪。 只见一队披着披风,戴着斗笠的汉子踏雪而来,隐隐还能看出内里的衣袍中有猎户的打扮。 “哈哈哈,千户,这就是雪吗?我小时候常听去过北方的商贩们讲,今天才第一次见到!” 军队纵马而过,猛烈的寒风也挡不住黄有功的热情,看着飘散而下的雪高声向王大壮喊道。 声浪在山谷中回荡,又引起树梢的雪花飘落,黄有功趁势用手接住,看着在手中融化的雪花深感不可思议。 他生在云南,从未见过这种新奇玩意。心中不由感叹起造物主的神奇,自然的钟灵敏秀。 结果一个不留意,被身旁的刘畅拿着雪球狠狠的糊到了脸上。 “哈哈,你个土老帽,这都没见过?这种雪景不知道我都看了多少回了!” 同行的刘畅看到黄有功滑稽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出声嘲笑。 随着刘畅的开口,众人闻声都出声调侃起来黄有功。 他们中间大多都是四川贵州等地的猎户,虽说这些地方降雪极少,但偶尔下雪山野中还是会堆积一些,也算有了点见识。 但黄有功自幼出生在交趾,那地方终年无雪,随军撤离后也在云南以南,没见过雪景。 不过调侃归调侃,众人看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一时也乱了心神,这等场景确实新奇。 身处其中,只觉天地辽阔,胸中有豪气干云。 王大壮看着这群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不由嘴角露出笑意。 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模样,好奇,大胆,鲁莽,充满朝气。 不过王大壮没有高兴多久就心情沉闷了下来,大彪最喜欢这些新奇的东西了,如果他看到该多么开心。 但大彪已经永远的留在了后黎,留在了帝国西南。 王大壮摇了摇脑袋,人死不能复生,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哈哧,哈哧!” 王大壮紧了紧衣袍,这北地的严寒确实不是西南湿热之地能比的,随即沉声开口道: “别乐了,指挥使教你等的礼节可都记着?” 听到王大壮开口,原本兴高采烈的几人瞬间哑火。 他们几人,尤其是他王大壮,黄有功,还有抢夺郑章的刘畅几人都是朱祁镇点名要见的。 这几人是要进殿面圣的,但这群山野汉子哪懂的皇家礼仪? 看着是来京城面圣受赏的,但就这没有一点礼数的样子,怕是陛下都没见到就被乱棍打了出去。 李邦国当时就差点吃了亏,所以就在临行前特意给几人交代了下。 虽然李邦国知道朱祁镇也不讲这些繁文缛节,但是有总比没有好不是。 这些野惯了的汉子看到足有数十页的礼仪瞬间感觉身体的力量被抽干。 冲锋陷阵他们没话说,学文识字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王大壮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开口道: “快些学,皇宫规矩众多,没有规矩小心被砍了脑袋。” “另外我听说陛下亲自修建了一所军队学府,名唤大明陆军学院,陛下亲自担任院长,要是你我表现得好,说不定可以入学,听说毕业了就是将军!” 王大壮的话落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黄有功更是吃惊道: “乖乖,皇帝老子亲自当院长?那我等要是入学,岂不是都是天子门生了?那岂不是比我们村张财主都牛多了?” 刘畅闻言更是猛拍大腿兴奋开口: “瞧你那点出息,县老爷都不一定见过陛下呢,那到时候看谁敢欺负俺们,我们可都是陛下的学生!” 王大壮看着黄有功口无遮拦的样子脸色一黑,上去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管好你的嘴!再这样口无遮拦你就滚回去!” 看着黄有功挨揍,众人都悻悻的瘪了瘪嘴。 王大壮继续开口:“要有点出息,想进大明陆军学院以后当将军的,就给老子好好学。要想一辈子当了大头兵的,现在就可以滚回去!” “识字就是你们的第一课,你们见过哪个将军连军令都看不懂?” 众人听到王大壮开口,心中一凛,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封侯拜相是每个男儿的梦想。 王大壮的解释也让他们也明白了识字的重要性。 看不懂军令,不会写军报,就这能当将军他们自己都不信。 “快些赶路吧,到了驿站就赶紧拿出来看看,要是进宫之后谁乱了规矩被砍了,可别怪老子!” 王大壮一声爆喝,众人顿时脸色一紧不再玩闹,抓紧缰绳全速赶路。 王大壮经此一役在猎户军中颇有威信,众人都很是信服。 第135章 赏赐 京城也是大雪纷飞,朱祁镇与于谦坐于庭中赏着雪景,炉火正旺,烧的茶水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喝着热茶,赏着雪景,何等惬意。 “于谦,朕把你个兵部侍郎调去税务司,你不会心里不满吧?辽东战事吃紧,不然朕调你去辽东?” 朱祁镇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水细细品味一口,开口调侃道。 于谦闻言拱了拱手:“陛下说笑了,能为陛下分忧,臣做什么都是愿意的!税务司不能没有臣,辽东还是让成国公来吧。” 朱祁镇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爽朗一笑: “你啊,口是心非!”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朱祁镇哪能不知道于谦心中所想,无非是感觉到了在税务司对百姓更有裨益。 这一年来于谦的所作所为朱祁镇都有所耳闻,和蜀王这个商贾之友不同,于谦都快成商贾公敌了。 查税查的是真狠!处罚也是毫不心慈手软,一旦发现就是十倍百倍的罚,下狱问罪更是家常便饭。 大明的商业市场确实风气大改,很少听闻有敢不纳税者。 朱祁镇也曾找于谦谈过话,告诉他水至清则无鱼的想法。 谁料于谦一句话直接给朱祁镇堵的没有脾气。 那天于谦照例艮着脖子大声开口: “陛下,能暴露出的罪恶远不及罪恶本身的万分之一。臣不过一届凡夫俗子,我大明有万里疆域,臣就算一刻不歇,也查不清这天下漏税之人。” “故而陛下担忧完全是多虑了,就算臣再严查十倍百倍,这水也清不了。” 朱祁镇听到于谦的解释无言以对,也就任由他发展了。 这绝对不是因为于谦还顺势告诉他了今年后半年的税收足有八百万两! 比预估的五百万两多了一半多! 今年冬天商贾活动格外频繁,贩粮食棉花的数不胜数,税收自然丰厚。 大明税务司创办一年时间就足足给朱祁镇带了一千三百万两的净收入! 这是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这也印证了一句话,历朝历代,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那些百年的世家,家中的财产简直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而且因为其丰厚的人脉,经商经验,财富简直与日倍增,这些贫苦百姓拍马和赶不上。 朱祁镇还没有采用阶梯收税,就是这样一视同仁的收税,税金便收入如此可观。 “陛下,猎户军到京城了。” 金英俯身在朱祁镇耳边轻声开口。 朱祁镇闻言轻轻颔首,嘴角露出笑意开口道: “朕终于等到他们了,宣他们入宫!” “遵旨。” 金英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转身就去传旨。 说罢朱祁镇站起身来,看着于谦开口道: “看来这雪景是赏不成了,走吧,随朕去看看朕的当代荆轲和邓艾!” 于谦闻言不禁莞尔一笑,笑着应声。 看着朱祁镇开心的样子,应该对这几个年轻人很是满意,于谦心中也很是好奇最近这风头很盛的几人。 不多时,朱祁镇带着于谦刚入大殿,刚进殿就看到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东张西望,局促不安的站在大殿中央。 几人听到朱祁镇和于谦走动的动静,连忙回过头来,看到朱祁镇的龙袍顿时心中一紧。 他们想起了李邦国的叮嘱,穿龙袍的就是皇上,脑海中一片空白,纳头就拜。 “臣……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看着这几个年轻局促的面孔心中点了点头。 虽然看着鲁莽了些,但精神头很是不错,有股子年轻人的活力。 “平身吧。” 朱祁镇淡漠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几人闻言一个激灵,连忙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王大壮反应最快,急忙谢恩道: “谢陛下!” 随着王大壮的开口,要起身的众人这才想起来谢恩这茬,连忙开口谢恩。 起身后,几人早已满头大汗,脑袋都快低到胸膛里了,眼神都快把地砖盯出洞来。 没办法,他们面对的可是皇帝!是这千万里疆域的统治者。 朱祁镇久年积威甚重,上位者的气息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朱祁镇见状看着为首的王大壮开口道: “你便是王大壮吧,不必紧张,你的战报朕看了,有勇有谋,孤军深入,平定后黎,你为首功!” 听到朱祁镇的夸奖,王大壮顿时激动的涨红了脸,连忙开口道: “陛下过誉了,能平后黎,全赖陛下天威。为陛下,为大明而战,是臣的本分!” 朱祁镇听到这肉麻的话,不用想就是李邦国这半桶水教的。 这个二货,每次马屁都拍的朱祁镇一阵恶寒,自己肚子里都没啥货,还教起别人来了。 随后朱祁镇又开口问了一些战役的细节。 一者可以朱祁镇想了解了解西南具体战局,再就是确认这几人有没有真材实料。 王大壮讲起战事来侃侃而谈,从刚开始的紧张到后面的越讲越兴奋。 毕竟此战确实惊险,振奋人心,王大壮觉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做的比这次还好。 朱祁镇听完很是满意,无论是千里奔袭还是袭击铁突军,突袭王宫。 这种种看似鲁莽,实际上都是谋后而定,根据当时条件做出的最优选择。 千里奔袭的前提是猎户军摸清了后黎军的布防,这才能穿过封锁。 袭击铁突军的前提是在铁突军恰好进入山谷之际布防,把铁突军夹在山谷中央,让明军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千余明军就压着数十倍于己的铁突军打不落下风。 有了郑章这个人质后,又毫不犹豫的决定突袭王宫。 把现有优势最大程度发挥出来,这王大壮心思缜密,胆大心细,可称将才。 “好!你等军功显赫,想要什么赏赐?” 面对朱祁镇的询问,几人对视一眼,难掩激动,齐声开口: “臣等为陛下而战,不求赏赐!” 朱祁镇闻言哈哈一笑:“不要赏赐怎么行,我大明来论功行赏,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随即招了招手,金英立刻端上来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尖着嗓子读了起来。 第136章 不拘一格降人才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御宇内,统理兆人,四海升平,国安民乐。然属者西南后黎,委以下隶,敢发难端,窃据商封。遂兴荐食之志,窥我王土。” “凶威复扇,以致西南倒悬,百姓流离。猎户军不避斧钺,扫荡西南,着即编入大明新军山地师。千户王大壮孤军深入,以擒敌首,勇武过人,为国安疆,朕心甚慰。” “今擢猎户军千户,王大壮大明新军第一山地师师长。正五品,领武德将军衔。擢猎户军小旗黄有功,刘畅,张寅大明新军第一山地师旅长之职,正六品,领昭信校尉衔。” “诸将当克尽为国,勿骄勿躁,安国保民,钦此。” 随着金英话音落地,王大壮几人都眼睛睁得浑圆。 这,这就当上朝廷命官了?而且最低都是六品官!王大壮更是正五品! 他们记得来之前李邦国给的册子上可写着,县令老爷也才是七品官呢。 他们现在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县令老爷官职还高! 这个官职可不是他们组建猎户军的时候李邦国随后加封的临时官职,现在的官职可是实打实的陛下钦赐! 有了官员印信,官袍,就是实打实的朝廷命官。 果然战端一开才是武官高升最快的时机,短短半年时间,几人就从一山野村夫晋升成了大明中层武官。 麾下足足统领数千人,这等场面,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要是放在平常时候,考个武状元出来都不一定能爬到这个位置! 几人心中心思电转,泼天的富贵已经让他们心神飘到天外,金英见状轻咳一声提醒,被突如其来富贵砸晕的几人才回过神,连忙谢起恩来。 “臣等多谢陛下恩典!日后定当殚心竭虑,尽忠职守,用赤胆忠心以报陛下圣恩!” 几人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磕下,大声谢恩。 “起来吧。” 朱祁镇招了招手,便有宫女端来官服印信。 几人眼神火热的看着托盘中的锦丝官袍,双手不住的颤抖。 他们,现在也是大明朝的官儿了! 但是与众人的激动不同,王大壮摸着官袍却兴致并不高,心中若有所思。 “诸位将军,金银之物等犒赏三军之时便一同赐予。” 金英看着王大壮呆呆的样子还以为是想要金银,小声凑上前开口。 毕竟金银珠宝这种物件,对于普通老百姓的诱惑是难以抵挡的。 金英真怕这个大明冉冉升起的将星惹的朱祁镇不快。 听到金英的话,王大壮顿时回过神来,看来自己的表现让金英会错了意。 于是王大壮连忙上前一步开口道: “陛下,臣本一山野之人,幸赖陛下恩典,得以为国尽忠,乃臣三生之幸。然臣学识浅薄,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无法统御三军。” 王大壮这一开口直接给他后面站着的黄有功,刘畅,张寅三人震的不轻。 三人都听傻了,咱们拼死拼活的不就为了这一刻吗?怎么关键时刻你还装起来了? 朱祁镇听到王大壮的开口也是心中一惊,随即心中一沉,这王大壮难道是嫌给的官职低? 虽然灭国之功才给五品官职看着低了些,但王大壮的起点太低,能赐五品官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贪得无厌之人朱祁镇可很是不喜,不过这个念头刚升起朱祁镇就想到了王大壮话中的重点! 才疏学浅,学识浅薄?朱祁镇瞬间明白了王大壮的心思,他是想进大明陆军学院! 看来这李邦国对几人很是看重啊,都懂得让几人为后续铺路了,也是,拍马屁的功夫都教了,今后的发展肯定也有所传授。 大明陆军学院虽然创办仅仅一年功夫,但是有朱祁镇做院长,师资可都是一顶一的顶级,出来眼睛闭着都是军官。 现在几人军功卓着,就是出身不太好,野路子出身,要是能入大明陆军学院深造,那就补齐了最后一条短板。 一旦毕业,几人便可真称得上鱼跃龙门了。 “你想进大明陆军学院?” 朱祁镇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王大壮听到朱祁镇直白的发问一愣,直白拱手道: “是,陛下。臣闻京中有学堂,唤作大明陆军学院,乃陛下亲设,云集天下名师,若能入学,乃臣毕生所愿!” 王大壮身后的几人也是立刻反应了过来,明白了王大壮的企图,几人心中暗骂一声不厚道,这种好事怎么也不等他们一起。 于是几人纷纷跪了下来开口道: “陛下,能入大明陆军学院学习,乃吾等毕生所愿!” 朱祁镇见状点了点头,这几人出生山野,能居功不傲,还有份学习的心挺难得的。 既然几人如此上道,朱祁镇也动了爱才的心思,要是能培养出几名战将出来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好!朕便准你等入学,但朕可不会为你等破例,能不能通过考核,可全凭你等本事!” 王大壮几人听到朱祁镇允诺,心中大喜,连忙开口拱手道: “谢陛下!” 朱祁镇看着兴高采烈的几人话锋一转,开口道: “但眼下可不行,朕此次召你等入京,有你等战功卓着的原由,更是因为眼下有一桩要事交于你等去办!” 虽然几人求学若渴,朱祁镇也不能让他们现在入学,东北急需援军,你们几个入了学,猎户军谁来带? “谨听陛下谕令!” 刚得了赏赐的几人听到朱祁镇开口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朱祁镇缓缓开口道: “眼下东北之地战事焦灼,你等即刻领猎户军北上沈阳,驰援北疆,到成国公手下听从调遣!” 刚从战场上下来,又要开战? 听到朱祁镇的命令,几人都是心头一颤,战场的惨烈他们已经深刻领教,但身为军人,保家卫国乃是天职。 朱祁镇已经下令,就是刀山火海几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臣等遵令!” 几人郑重行了一礼,快步出了大殿开始整军。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朱祁镇叹了口气,低头看向了成国公发来的军令。 信中成国公表示想主动出击,主动出击倒不失为一良策。 只要锁定了也先大概的位置,率军主动出击消灭瓦剌,远远好过现在耗着。 但山野广袤,极易隐藏,要主动出击就要锁定了瓦剌的位置才行。 把猎户军调过去,配合搜山能极大提高主动出击的成功率。 “陛下,王大壮几人没有学过兵法,派他们直面瓦剌,真的可行吗?” 于谦忧心忡忡的开口,这几人都是野路子,没学过兵法,遇上也先不是送死吗? 朱祁镇听到于谦的话,哈哈一笑: “非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朕可听闻后黎军阮炽可是名震后黎的名将,不也被王大壮钻了空子?” “我叫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于谦听到朱祁镇的分析明悟的点了点头,也是,能得灭国之功,哪怕再是运气使然,王大壮定然也是有自己的实力才能实现。 运气,只是成功者的谦词。 第137章 辽东战事 王大壮带着刘畅,黄有功,张寅几人拿着封赏出了皇宫,一路上不敢耽搁直接前往猎户军军营调兵。 辽东战事吃紧,他们也有所耳闻,这时间耽误不得。 但这可苦了猎户军众人,急行军北上的猎户军众人只来得及喝口肉汤,短暂休整一夜就要开往沈阳。 数日的奔波已经让猎户军众人疲惫不已,本以为是回京受赏,没想到刚到就要又一次出征。 所以听到再次出征的消息,猎户军众人不由抱怨不已。 与猎户军众人的疲惫不同,黄有功几人一点也不觉得疲惫,穿着官袍,神气十足的在猎户军中显摆。 锦缎绣制的官袍绣着奇珍异兽,做工精巧,栩栩如生。 这一幕惹的猎户军众人艳羡不已,这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他们当时怎么就没能抓住机会,要是当时敢豁出去,说不定这会的官袍就是他们的! “小刘子这可真是飞黄腾达了,这小子原来还在老子手下干,就因为抢了那个后黎军统帅回来混了个斩将之功,现在已经是旅长了。” “可不是怎么的,张寅那小兔崽子刚上战场看见血差点吓尿裤子,如今不也混成了旅长。听说那可是六品官,比县老爷还大呢!” “他奶奶的,有什么好神气的,老子才不稀得当什么官呢!” 猎户军中几个千户看着神气的几人嘴上不住的发牢骚。 言语之中都是对几人的鄙夷,但眼神中的热切还是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猎户军也因为几人的嘚瑟冲淡了驰援辽东的抗拒,起了好战之心。 他们看似进京领赏,不过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人家都是加官进爵,当上了大官,他们只能拿着几两赏钱在边上羡慕。 这落差谁受得了?所以众人都铆足了劲想去辽东建功! 黄有功几人的嘚瑟让猎户军众人彻底不再怀疑赏赐的真实性,朱祁镇是真的说到到做到,有功他是真赏啊! 六品大员,说赏就赏,谁不羡慕? 与黄有功几人的神气不同,王大壮顾不及嘚瑟,连忙跑去大明新军学院借了几本兵书研读了起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的意思从王大壮接过千户之职开始就深有体会。 他是猎户军师长,统帅一万余人,看似威风不已,实则所承担的责任也是相应的。 这可是一万多号人啊,一旦他有一个指挥不当,那少说便有成百上千儿郎丢了性命。 王大壮是真不愿看到战友再一次倒在他身前的画面了,所以借着仅有的时间疯狂恶补着兵法。 出征前王大壮又从大明陆军学院要来了几个出色学子充当军参,最大限度弥补着自己的不足。 虽然这样会有人说他能力不行,但与战友的生死比起来,王大壮便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第二天一早,王大壮骑着一匹黝黑锃亮的骏马准时出现在了猎户军军营。 一身黑色军袍配上王大壮满是伤疤的脸更显肃杀。 “开拔!” 随着王大壮一声令下,休整了一夜的猎户军浩浩荡荡的开往辽东前线。 …… 辽东,沈阳城 一队信使冒着风雪一路疾驰入了沈阳城中,来不及扫去身上的积雪便把军报递了上去。 不多时泰宁侯陈瀛便带着军报到了朱勇的营帐。 “国公,京城回信了!” 朱勇正在沙盘上和军参推演着瓦剌藏身之所,听到陈瀛开口,瞬间扔掉沙盘上的小旗,接过了军报。 帐内众人听到陈瀛的话也不由把目光聚焦到成国公身上,数日的推演,能不能派上用场全看这份军报了。 成国公展开朱祁镇的信,迅速浏览起来,不多时便嘴角便按耐不住笑意,大笑道: “好!陛下真是考虑周全啊!命令全军,点三万精兵,两日后发兵汉城!” 朱勇的话顿时让帐内众将激动起来,在这沈阳城窝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建功的机会。 看着同袍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这种感觉属实不好受。 泰宁侯陈瀛更是报国心切,急忙道: “国公,全军将士早已整备完毕,即刻便可出征,何须等到两日后?” 自从国公请战信送往京城的那一刻起,沈阳城内的新军便开始的备战,一纸命令,随时可以出击! 陈瀛已经迫不及待想用军功证明自己了! 成国公闻言却摆了摆手:“陛下调了西南建功的猎户军北上驰援,我等要等猎户军到达后合兵一处才可出征。” 听到成国公的话不待陈瀛开口巨鹿候井源便接上话茬: “什么?让我们等他们合军才能出征?区区一个半死不活的瓦剌和低劣不堪的倭军,我等反手可灭,何须假他人之手?” 还要等援军合兵一处?巨鹿候井源很不满,这不是看扁他们吗?觉得他们辽东这些人不足以应付这些臭鱼烂虾? 成国公朱勇闻言摆了摆手,开口道: “猎户军在西南大显神威,为首者王大壮更是率千人孤军擒王,很得陛下赏识。” “瓦剌也先藏于深山密林中,大军不易搜寻,丛林山地作战正是猎户军擅长之处,有他们协助,对付瓦剌便更加得心应手。” 率千人孤军擒王? 听到成国公朱勇的话,众人这才重视起了这支仓促间拉起来的军队。 后黎军再不堪也有数十万之众,能带着千人便孤军擒王,可见其主帅并不是泛泛之辈。 猎户军擅长丛林山地作战,那有了他们确实会更加稳妥。 “好了,快去准备!军备多检查几次,火炮细细查看有没有裂痕,药品火药全部检查好。要是出了沈阳城,谁掉链子,我拿他脑袋!” 成国公沉声开口下令道,这场仗有观众,一定要打的漂漂亮亮的! “谨遵将令!” 成国公话音刚落,帐内众人纷纷开口应道。 这场仗,关乎辽东数百万百姓的安危,必须拿下! 沈阳城内众人准备完毕后,恰好看到了冒着风雪疾驰而来的猎户军众人。 辽东战役,正式打响! 第138章 目标开原 明军频繁的调动,自然惊动了沈阳城外瓦剌也先的探子。 探子看到明军出城,连忙回去把这个消息禀报给了也先。 “什么?你可看清楚了?沈阳城的明军真的出来了?” 朝鲜与大明辽东交界处的小城镇中,一处不起眼的大帐内,也先兴奋的开口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他们在这偏僻的山沟沟里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沈阳城内明军调动的这一天。 前几天他听闻沈阳城内的细作全部被砍的消息心中忧心不已,以为明军揣测出了他的想法。 没想到今天便迎来这个惊喜,看来这成国公不过如此。 也是,在明军看来,汉城都快被打崩了,成国公不急才怪呢。 “大汗,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满身风霜的探子听到也先开口,斩钉截铁的开口回应。 他们这个冬天可遭老罪了,每天不是爬冰卧雪在沈阳城外监督,就是往返于沈阳城与瓦剌驻地。 连口热汤都喝不上,看到沈阳城的明军终于调动起来,探子们比过年还高兴,终于可以歇两天了。 但也先接下来的话让长舒一口气的探子面露苦涩。 也先拍了拍探子的肩膀,勉励道: “干得好,继续监视,仔仔细细给本汗数清明军调动了多少人,骑兵有多少,带了多少辎重,必须清清楚楚的打探清楚。” 听到也先这严苛变态的要求,探子张了张嘴,还是低头应了下来。 不管能不能做到,先答应再说,也先也不可能亲自去查看,给个差不多就得了。 也先因为最近的战事不利已经变得更加狠辣,一个对付不好被砍了那可太不值当了。 看着探子的反应,也先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对亲军喊道: “速去召集儿郎们,把高过车轮的汉子全部召集起来!拿起马刀弓箭,我瓦剌的前途,就看这一仗了!” 亲兵听到也先开口,心中有些迟疑,比车轮高的儿郎全部召集起来,这可是瓦剌所有的有生力量了。 要是一个不慎败了,那瓦剌将再无东山再起之力。 “大汗,这样的话族人都被招光了,要不留下一些血液,为部落留下点种子!” 也先听到亲兵的话脸色瞬间狰狞起来,厉声质问:“你,连你也觉得本汗会败是吗?!” 亲兵看到也先色厉内荏的样子瞬间吓得面无血色,跪在地上声音哽咽解释道: “大汗,我绝无此意,只是为了部族啊,大汗……。” 听到亲兵言语中的恳切,也先脸色缓和了许多,心中哀叹。 不怪亲兵有此担忧,瓦剌短短一年多时间被的重创实在是太严重了,数万儿郎惨死,十余万部众流离失所。 但越是这样,也先越想用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来为部族争取生存的土壤。 “你可是跟了我多年的心腹,此战本汗准备良久,定能毕其功于一役!休要再说这等丧气话,速去准备!” 为了这次偷袭,也先割舍了大部分利益给倭国,让他们充当桥头堡。 又在这山沟沟偷偷摸摸的藏身了数月,早已把辽东各个城池军镇渗透了个遍,可谓是准备完备。 所以也先对这次偷袭有着十足的把握! 亲兵闻言明白也先心意已决,转身出了大帐,骑上战马在城镇内嘶吼起来,召集族人。 随着亲兵的嘶吼,引起一阵鸡飞狗跳,许多瓦剌儿郎从各个朝鲜民宅涌了出来,手忙脚乱的系着裤带。 瓦剌自从占据了这座朝鲜城镇开始,就照例开始劫掠奴役。 如今这座万余人的城镇只有千余朝鲜女子存活,供瓦剌士兵宣泄淫欲。 不多时近两万的瓦剌军便被拉了起来,只是细细看去至少三成都是娃娃兵。 这些娃娃兵战力也不容小觑,游牧民族尚武,去弱留强,能活下来的瓦剌兵都是身体健硕的。 待大军集结完毕,也先没有犹豫,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往辽东。 也先已经等不及了,瓦剌的儿郎们也等不及了,军粮消耗甚巨,这座城镇已经被榨干,瓦剌必须寻找新的处女地补给。 而也先此战的目标,便是大明辽东腹地,开原! 开原是瓦剌斟酌再三选好的首要拿下之地。 开原位于沈阳和长春卫中间,距两地都有三百里的距离,这距离不近不远,恰好能在沈阳的明军赶到前拿下来。 开城城高池险,是辽东重镇,守军却只有数千,拿下后可以作为瓦剌跟脚。 当然更关键的是此地拥有丰富的人口! 朱祁镇下令军户迁辽东,数百万军户都在辽东安家落户,但辽东原本的军镇装不下这么多军户,军户便围绕军镇建造居所。 开原城大,夹在沈阳和长春卫中间,安全得以保障,其附近更有广袤的肥沃黑土,是军户理想落脚地。 故而吸引了数十万军户在此落地扎根,要是能拿下此地,那充足的物资足以让瓦剌吃十年都吃不完。 瓦剌也先想到这就兴奋不已,大军星夜驰往,直奔开原城而去! 但瓦剌也先不知道的是,他刚率军离去,一队身穿猎户服装的小队正向着瓦剌所在城镇摸了过来。 早在沈阳城内明军开拔前,成国公就下令让王大壮率领猎户军先行一步,在边境开始探查。 尤其是中大型的城镇,城池,是重点的排查对象。 这队猎户军仅有百人,披着白袍,在雪地中藏匿起来极佳,他们属于王大壮曾经的部下的血军,被派来探查重点对象。 看着路面大军踩踏的脚印,车辙,猎户军百户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连忙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停了下来。 如此大规模的赶路痕迹,很有可能是瓦剌行军留下来的! “百户,看来我们走运了!” 走在前面的猎户军摸了摸地上的脚印,嘴角露出笑意。 百户闻言上前仔细观察起来,脚印很宽,杂乱无章,积雪都被踏平,少说也有几千人。 脚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看来大军离开并不久。 百户随即招了招手,身后两人立马会意,悄悄沿着痕迹往城镇中摸去。 第139章 奇袭 两个猎户军悄无声息的摸到城镇门口,刚想探头查看,就听到几个瓦剌兵说笑着走了过来。 两人听到动静瞬间瞳孔一缩,没想到如此不起眼的城镇,居然真的是瓦剌军的藏身之所! 两人不敢冒头,悄悄沿着城镇打探了一圈,摸清了大概规模就悄悄的返回。 藏身在城外的猎户军早已焦急难耐,看到两人回来急忙开口询问。 两人激动的开口禀报: “回千户,此地居然真是瓦剌军藏身之所!” “我等在外围打探,发现城镇内有哨塔拒马这些军械,还有哨塔,寻常城镇绝对没有这等军械。” 听到两人开口,猎户军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真要找到瓦剌也先的老巢,那他们也要建奇功了! 但众人没有兴奋多久便冷静了下来,也先狡诈,做事滴水不漏,老巢内肯定安排了重兵把守,就他们这一百来号人不够碰瓷的。 难道只能捞个情报的功劳? 一念至此众人都脸色不太好看,最近大明的军队中可是将星云集,风云变幻。 以李邦国开始,人人都争着抢着建功,猎户军的黄有功,刘畅,张寅等人更是被朱祁镇亲自接见。 陛下亲自赐下官爵,这等殊荣彻底让猎户军众人疯狂。 他们这些人早都眼馋已久了。 众人不甘心的开口道: “你二人可探查到有多少瓦剌守军?” “整个外围明哨暗岗密布,还有巡逻队,最少也有千人!但老弱居多,好像也先把可战之兵全部带走了!” 听到二人开口,百户不忧反喜,只有千人?还都是老弱? 那他们这百人操作得当,还有一线机会! 但百户随即心中升起狐疑。瓦剌也先就算再大意也不可能只留这些老弱守城,这可是也先的老巢! 所有瓦剌部众全部囤积在此,要是有闪失,那瓦剌必受重创! 况且也先大张旗鼓的开拔,动静不小,有心人轻而易举就能派军溯源。 难道是也先的陷阱? 百户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你们看到城内有多少瓦剌族人?” 两人听到百户询问,想了想开口道: “我二人只在外围查看,但估计应该有数千人!” 数千人,这也不是个小数字,瓦剌族人可并不多。 百户看着面前的城镇陷入沉思,到底要不要冒险一次? “干吧,百户!黄有功那小子整天穿着官袍显摆,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封了官,太气人了。” “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我等烂命一条,要是能搏个官当当也不枉此生!” 众人纷纷开口劝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们也是大头兵,指不定哪次就战死了。 这次机会难得,不如搏一搏,万一成功了,那摇身一变可就成了官,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在后黎没有建功,大明如今只有东北动荡,这次辽东之战估计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百户闻言咬了咬牙,干了!大不了人死鸟朝天,抚恤也够家里人过活了。 “好!活下来的记得给兄弟们清明烧点纸,照看妻儿,苟富贵,勿相忘!” 言罢,众人不再犹豫,迅速制定了战术。 几个猎户军在带着弓箭偷偷靠近岗哨五十步以内,快速搭弓射箭瞄准了岗哨上的瓦剌士兵。 “咻!咻!” 随着两声轻微破空声响起,两支短箭狠狠扎入岗哨猎户军的脖颈。 看到这一幕几个猎户军嘴角露出笑意,要说打枪他们不一定擅长,但是用弓他们可都是其中老手。 带着虎蹲炮的几人迅速爬上哨塔,快速填充起了开花弹,直接朝城镇中心随机开炮! 弹片四射,瞬间就有几个瓦剌军被炸飞,剧烈的爆炸点燃了城镇内的木质房屋,一时间整个城镇火光四起! 把守城门的瓦剌军看到城内大火蔓延,立马便分出一部分人回去救火。 而城外的猎户军等的就是这一刻! “杀啊!” 猎户军百户一声暴喝,带着城外剩余的猎户军冲杀进来。 把守城门的瓦剌士兵看到猛虎下山的猎户军顿时大惊失色。 “关门,快关门!” 为首的瓦剌小旗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怒吼,想赶在明军赶到前关上城门,他清楚要是被明军进了城,那瓦剌必将损失惨重! 城中可都是老弱,明军要是进了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但他这一嗓子也吸引了猎户军的注意力,冲在前面的几个猎户军掏出火铳便扣下了扳机。 随着一阵铳响,守将的声音戛然而止,城门口的瓦剌兵被密集的铅弹射成了筛子,没有一个活口。 很快城门便被猎户军占据,猎户军把携带的虎蹲炮全部架设在城墙上,疯狂开火。 入眼满是烈焰铅弹,瓦剌守军根本分不清有多少明军,像无头苍蝇般在城内乱撞。 “不要乱跑,拿上武器,到我这里来!” 瓦剌守将大声呼喊,但是逃窜的瓦剌兵胡乱逃窜,完全听不到守将的话。 城内妇孺哭喊声和瓦剌士兵的惊恐怒吼交杂在一起,乱作一团。 不多时,瓦剌军便损伤大半,许多军士都是被烈火燃起的浓烟熏晕,倒地不起。 …… 辽东的冬季格外寒冷,寒风呼啸,数万明军在顶着寒风艰难前行。 汉城在朝鲜腹地,明军少说也要七日以上的功夫才能赶到。 泰宁侯陈瀛骑着马,紧了紧身上的衣袍,铠甲在寒风中早已冰冷无比,遇到温热的手掌,差点粘住。 这恶劣的环境条件让陈瀛不由皱起了眉头: “国公,如此苦寒的环境,瓦剌是怎么生存下去的?常年骚扰我朝辽东,属实不可思议!” 这地方毛都没有一根,寒冷异常,瓦剌到底是怎么生存的? 成国公看着厚重的积雪淡淡道: “瓦剌,不过是游牧民族,这种苦寒之地他们当然是生存不下去的,但是他们手里有刀。” “只要占据一所城镇,便可鸠占鹊巢,生存下来。” 成国公话落,众人心中一沉,都陷入了沉默。 以往瓦剌年年南下,劫掠辽东,辽东本就苦寒,物资奇缺,瓦剌又是游牧民族,军马消耗甚大。 要是存活一个瓦剌兵,就意味着至少两三个明朝百姓永远留在了冬天。 而他们这一开拔,不知道辽东又要损伤多少百姓。 “猎户军那边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过了良久,成国公开口打破了僵局。 泰宁侯沉声道: “猎户军还没有传来消息,只是此次我四万大军开拔,瓦剌定然会有所动作!” 成国公闻言点了点头,也先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告诉猎户军加大探查范围,一定要把瓦剌这个老狐狸揪出来!” 第140章 前锋 巨鹿侯闻言脸色露出轻视之色,这猎户军也不过如此,吹的神乎其神的,还孤军擒王,真的拉出来溜溜就不行了。 “国公,这猎户军也不过如此,折腾了这么久没有一点收获,咱们别指望他们了,等他们找出瓦剌军要等到猴年马月。” “我建议咱们昼夜兼程赶往汉城,杀退这群倭人再率军回转,肃清辽东瓦剌残军。” “反正辽东都是军镇,也先一时半会打不下来,只要咱们速度够快,想必辽东定然无恙!” 朱勇回过头看着这个憨货,无言以对。 这巨鹿侯以为明军长了翅膀吗?汉城到辽东数百里距离,明军长途跋涉赶到汉城,恶战一场还能火速回援? 驴子也不敢这么使唤! 泰宁侯陈瀛听到巨鹿侯天马行空的谏言心里也摇了摇头,但还是开口道: “国公,巨鹿侯所言虽鲁莽,但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汉城只有五千大明军士,朝鲜兵不堪重用,沈安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没法撒豆成兵啊。” “要是汉城破了,不说这五千弟兄全军覆没,更重要的是倭军便可顺势北上,届时我军恐要被南北夹击!” 明军战力强悍,但是打不了持久战。 虽然明军火器众多,虽然很大程度提高了明军的战力,但是对后勤的压力也暴增。 原本后勤主要以运粮为主,但是现在后勤要分出更多的运力来运载火药炮弹这些火器消耗品。 不然没了火药炮弹,这些火铳和火炮都成了一堆废铁。 朝鲜山地众多,道路崎岖,要是被困在野外,弹尽粮绝之后明军必败! 朱勇听到泰宁侯开口也陷入沉思,泰宁侯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而且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四万主力,他带的四万主力里一万轻骑,三万火枪兵。 要是在野外遭遇打遭遇战,成国公心里一点也不虚。 可是汉城已经被围了半月有余,沈安所部已经被困了这么久,想必火药炮弹早就消耗殆尽,如今局势万分危急! 没有火器的明军战斗力将大打折扣,看起来人数众多朝鲜的仆从军根本靠不住,一触即溃。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虽然很大程度依赖双方士兵的人数,人数多的一方就有优势是必然的。 但是这是建立在双方士兵素质差别不大的情况下。 从古至今,战场上走的都是精兵战术。 李世民虎牢关之战,项羽巨鹿之战都是经典战例。 两军交接,但凡前锋被冲垮,要是军队素质一般,就兵败如山倒。 很不幸的是,现在朝鲜这些仆从军就是这种兵员素质不高的。 只要明军露出疲态,朝鲜军就萎了,树倒猢狲散。 所以泰宁侯的话成国公心中忧心不已,汉城的局势不容乐观啊。 成国公想了想,开口吩咐道: “陈瀛,你和井源立刻率五千轻骑作为大军先锋,星夜驰往汉城,不得有误!” 陈瀛和井源听到成国公的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立功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两人连忙躬身领命: “遵令!” “国公放心,就这几个倭人,我等率军轻而易举便可破之!” 巨鹿侯井源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开口道。 就那些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矮子,巨鹿侯井源有信心随手拿下。 “记住,你等为大军先锋,当谨慎行事,你等之用,不在大破倭军,而在鼓舞士气。” 久守必失的道理成国公是明白的,再精锐的军队,长时间困守一地,心中都难免生出绝望之感。 而成国公派泰宁侯和巨鹿侯星夜赶往的缘由便是让汉城众人及早看到援军。 援军一至,哪怕只有数千骑军,汉城众人心中便有了希望。 这样才有更大的机会坚守到明军大部队赶到。 泰宁侯和巨鹿侯闻言连声称是,答应了下来。 随即两人便迫不及待的纵马而去,开始点兵前往。 不多时,五千轻骑便从明军中分出,飞驰前往汉城。 …… “师长,儿郎们顶不住了,最多再有三五日,汉城必破!” 副官嘴唇干裂,声音沙哑的开口道。 他们已经坚守了足足半个多月,火药炮弹早在七日前便已经用完。 如今全靠将士们以血肉之躯,用刺刀打退倭军的一次次进攻。 上次沈安率军出城突袭,取得战果不可谓不大。 但倭军仅仅消停了两日便继续开始了疯狂的攻城。 如今就算有朝鲜仆从军掩护,明军每日最少都要受伤阵亡数百人。 物资匮乏,粮食也开始短缺,明军士气降到了冰点。 没有赢的希望啊,一股绝望在军营中开始蔓延。 虽然有政委的竭力做思想工作,但明军现在仅仅是没有逃兵而已。 沈安一刀砍翻一个爬上来的倭军,回过头开口道: “顶不住?顶不住也给老子顶!只要有一个人,城门也不能失守!” 沈安转身后副官才看清了沈安的模样,脸上满是血污,盔甲上布满刀痕,瞪着通红的双眼怒吼道。 早在明军火药用尽后,沈安就亲自登上城头和倭军厮杀起来,身先士卒的鼓舞士气。 副官看着沈安癫狂的模样心中一惊,连忙开口道: “快把师长架下去,再这样下去师长就要力竭而亡了。” 听到副官开口,身后两个亲立刻上前架着沈安往城下走。 “小心!老子没事,赶紧上去给我顶住!” 随着两个亲兵把沈安架走,城墙上立刻出现了缺口,一个倭军趁势跃起,挥舞着倭刀直刺副官。 沈安眼疾手快,用尽全身力气甩出长矛把倭军狠狠的贯穿,倭军随即跌下城去。 两个亲军见状连忙顶了上去,堵住了缺口。 而沈安在甩完这一枪后身体仿佛到了临界点,瞬间瘫软下去。 沈安已经在城头坚守了最少三天三夜,铁打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副官见状连忙上前掏出水壶往沈安嘴里灌去,用了些饭食,沈安的状态这才好了些,神智也清醒了许多。 “部队阵亡情况怎么样?” 沈安强打精神开口问道。 第141章 泰宁侯 “师长,五千人的部队现在算上轻伤的弟兄能动的只剩三千人了,朝鲜方面仆从军损失了三万多,还剩七八万部队,但士气低落。” “现在整个汉城能上城墙的只有这么多人了,而且我军陷入肉搏之后,损失一日比一日大,每天都有三五百弟兄伤亡。” 副官的话让沈安陷入沉默,他们如今可真称得上强弩之末了。 城墙下,倭军的喊杀声震天,如蝗虫般的冲来。 沈安看到看着城墙下密密麻麻的倭军,心里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倭军,怎么就和杀不完一样?人越打越多。 其实沈安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是用一支仅仅五千人的孤军加上朝鲜仆从军在硬抗倭国一个国家! 实力悬殊非常巨大,有无力感是正常的。 “守,还是要守!你我既是大明军人,服从军令乃军人本分,且如今汉城重围,我等断无逃生之机,唯有据守才有一线生机!” 沈安心中很清楚,现在虽然是做困兽之斗,但是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据城而守还有生的希望,就他们这群人要是根本没有突围的实力。 沈安的话如此让人绝望,但是副官知道沈安是对的,只有守住才有机会。 “朝鲜剧变,我已派人将汉城情况悉数报于陛下,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告诉儿郎们,再守三天,三天之后援军必至!” 副官听到沈安的话苦笑一声,如今汉城被围的和铁桶一样,瓦剌也先还没有露头。 沈安的消息如何传的出去?就算前几天夜袭放出了几队信使,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但这个真相副官不能说,也不敢说,他只能坚信,援军不日就能到达! 副官拱了拱手,行了个军礼,转身去传达沈安的军令。 副官走后,沈安掏出纸笔写了一封绝笔信,随后提起最后一口气走上了城头,怒吼道: “儿郎们,大明军人,战死沙场当为最高荣耀,杀!” 明军听到沈安的话提起气力,再一次打退了倭军的攻势。 …… 明军的再一次雄起让城下的倭军统帅小野三次郎恼怒不已。 “混账!废物!” “坂田太无能了,告诉他,一日之内打不下来汉城,他自杀谢罪。” 小野三次郎的话让身旁的倭军将领心中大惊,连忙低下头。 也不怪小野三次郎恼怒,整整二十万大军,围攻一座孤城居然打不下来,这让小野三次郎颜面扫地。 从釜山登陆后,小野三次郎一路摧枯拉朽,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没想到被一个小小的汉城挡住了脚步。 更关键的是倭军从釜山登陆后,援军便源源不断的从日本本土通过对马岛向朝鲜增援。 这也是小野三次郎被突袭后能快速组织攻势的原因。 日本本土足足派遣了二十万大军攻伐朝鲜,小野三次郎手下兵力如此膨胀,本以为几波攻势就能打垮汉城。 所以小野三次郎在援军到达后,就毫不犹豫的让人把攻陷汉城的消息发往日本本土。 没想到,弹尽粮绝的明军战斗意志依旧顽强,死死据守城墙,倭军没有一丝机会。 倭军还反而损伤了四万士卒,这简直让小野三次郎不能接受。 料想现在攻陷汉城的捷报已经传到日本本土,现在唯一能挽回颜面的机会就是拿下汉城! “我命令!从现在开始,全军十六万人分成四队,不分白天黑夜给我攻城!三日内,拿不下汉城,主将皆斩!” 小野三次郎彻底发了狠,倭军也在小野三次郎的强势下更加疯狂。 倭军将领也见状更是疯狂,小野三次郎的话如催命符般催促着将领们攻城。 整整两天没日没夜的攻伐,汉城下的倭军尸体堆积如山,堆到了城墙半山腰。 一个个倭军踩着自己人尸体怪叫着冲上城头,又一次次被打退。 眼看已经到了最后一日,倭军将领彻底不管不顾。 可倭军数日攻城受挫,士气大伤,攻势远不如前几日猛烈。 那城头上的明军就如雕塑般傲然屹立,仿佛多少兵力都拿不下来。 在死亡的威胁下,将领把自己的亲军营放到了阵前。 冬日的阳光格外耀眼,照在白雪上反射出阵阵炫目的白光。 一名身材矮小的倭军将领站在了大军最前方,唰的拔出佩刀。 “此战,本将为先锋,城未破,本将先死!” 横竖都是死,池下太郎再也没有了顾忌,决定放手一搏! “后退者,杀无赦!” 池下太郎一声怒吼,向汉城冲杀而去。 主将亲自攻城,再一次鼓舞了倭军的士气。 一波波攻势如潮水般涌向汉城,池下太郎让自己的亲军组成督战队,站在大军身后,凡后退者都被督战队砍成了肉泥。 而汉城上的明军也彻底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沈安原本强悍的身体已经被摧残的不堪入目。 看着气势汹汹冲来的倭军,沈安惨笑一声。 两日血战,明军损失远比沈安想象的大,如今只剩数百人坚守的城墙上。 沈安一条腿被长矛刺中,汩汩的流着鲜血,沈安随手砍过一根长枪顶在自己腰间,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哈哈哈,身为军人,战死沙场,快哉快哉!” “大明的将士们,你们怕吗?” 沈安长笑一声,大喝道。 “死战!死战!” 城墙上的明军用尽胸中最后的力气大声回应道。 沈安看到这一幕胸中豪气千云,开口道: “好!副官,召集将士们都来东门,让这群倭人看看我大明的军威!” 现在剩下数百人,根本组织不起有效防御,一波冲锋明军就会被屠杀殆尽。 所以既然守不住,沈安也不打算守了,他要带着明军杀出城去! 军人,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不多时,仅剩的六百多明军便陆续赶到了东城城墙上。 六百多的残兵,几乎没有不带伤的,全部打着纱布,迎着朝阳而立。 “大明威武!” 沈安站在最前方,一声暴喝毅然决然向爬上城头的倭军冲去! 而就在这时,汉城以北,一道黑色洪流在朝阳的照射下逐渐露出身影。 城头上的众人清楚的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颤,阵阵马蹄声在大地间回荡。 明军和倭军都停下厮杀,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声大喝随着晨风远远传来: “大明泰宁侯陈瀛来也!” 第142章 援军 泰宁侯的大喝,远远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沈安眯着眼睛望去。 只见这股黑色洪流前,一杆杆明军军旗在骄阳的照耀下泛出血红的光彩。 鎏金的明字反射出阳光,仿佛一条条金色的小龙在旗帜上游动。 “援军,援军到了!” 看清高高举起的军旗,沈安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真的是大明的军队! 苦苦坚守半月有余,终于等来了援军! 一念至此,沈安顿时红了眼眶,他给部下说是援兵将至,只是鼓舞士气之举罢了。 其实沈安自己早就已经打消了有援兵的念头。 朝鲜北地苦寒,气候恶劣,大雪封山,又有瓦剌环伺,大军如何跨越千山万水前来援助? 但是,现在这支明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大明没有抛弃他们,陛下没有抛弃他们! 泰宁侯分毫没有掩饰自己行踪,一路上带着骑兵直插小野三次郎的军中! 千里奔袭,泰宁侯带的骑兵早已疲惫不堪,但众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毅然突入倭军之中大开杀戒! 挥舞的马刀长枪每次扬起都会收割一条性命! 而倭军经过数日车轮战攻城早已士气低迷,没有丝毫防备被泰宁后突袭,一时间死伤惨重。 攻上城墙的倭军听到城墙下的动静低头看去,倭军军阵的惨状顿时让倭军心中大骇。 后路被截断,他们顾不得继续在城墙上纠缠,纷纷怪叫着往城下退去。 城墙上的沈安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喜,好机会! “将士们!杀倭寇!” “杀!” 沈安一声大喝,带着城墙上的明军冲杀下来,接应泰宁侯等人。 一时间足足十余万大军的倭军竟在数千明军的夹击下阵脚大乱。 小野三次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整懵了,怎么短短时间战局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小野三次郎来不及思考这数千明军骑军是从何而来,现在当务之急先稳住战局再说。 “后军结阵,盾牌兵在外,长矛兵在内,弓手居中,守住阵脚!” 小野三次郎声嘶力竭的大喝出声。 倭军军阵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被突袭,阵脚松动,要是阵势一破,那倭军危矣。 听到小野三次郎的命令,倭军亲军统领也明白事情的严重,立刻分出千余亲军去传令,同时赶紧让中军防备起来。 但后军已经和泰宁侯的骑军战在一起,泰宁侯狂笑着纵马强冲,倭军矮小的身形根本挡不住攻势,整个后军短短时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明军骑兵仗着装备精良,人高马大,在倭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不要慌乱,稳住阵型!” 统领后军的将领高声开口喝令,但喝令早已被惨叫声和喊杀声盖过,根本无济于事。 小野三次郎亲军赶到后看到这混乱的一幕顿时抓马,这架势后军已经无力回天了。 小野三次郎亲军无奈只能先把后军将领护住,火速返回中军。 看到返回的亲卫,小野三次郎便知道大事不妙。 明军来的实在是太快了,根本不给小野三次郎一点准备的时间。 小野三次郎这会已经把外围探马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混账,探马是干什么吃的?明军到了近前都看不到,瞎了吗!” 小野三次郎从围攻汉城开始,就开始在北境数十里不断派出探马打探。 探马一直派到倭国和瓦剌划分的势力边界才停止,就是为了防备着明军的突袭。 再加上北境还有盟友瓦剌驻守,远近都有明岗暗哨,小野三次郎这才敢大张旗鼓的攻城。 在他看来,明军援军一旦有动向,那他有足够的时间布置。 但是小野三次郎没想到的是瓦剌也先直接给他卖了,也先恨不得倭军和明军紧紧咬在一起呢,怎么会好心到提醒他? 至于小野三次郎自家的探子,因为害怕深入瓦剌势力范围引起误会,只在汉城以北数十里徘徊。 小野三次郎根本就没想到,明军会派泰宁侯率轻骑火速前来。 日本那矮小的马种速度哪赶得上明军新军的精良马匹?泰宁侯全力冲刺,直接追上了倭军探马,倭军探马根本来不及回禀。 但眼下不是问责抱怨的时候,小野三次郎看着要糜烂的局势连忙开口道: “放弃后军,全军转入营寨!” 小野三次郎当机立断,弃车保帅! 既然后军搅合在了一起,根本撤不出来,不如让后军拖住明军的攻势,为大军撤离争取机会! 随着小野三次郎的命令被传令兵传达,没有乱了阵脚的倭军开始往营寨中缓缓转移。 前几天倭军的营寨被沈安烧毁,如今新建的临时军营虽然并不牢固完备,但好在小野三次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营寨虽简陋,但拒马,堑壕,陷马坑这些物件没少布置,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倭军的动向自然逃不过明军的眼睛,副将看到这一幕长枪刺出,挑死两三个倭军,清空道路后来到泰宁侯身边: 连忙开口道: “军侯!倭军想缩进营寨,怎么办?” 杀的兴起的泰宁侯听到副将的话举目望去,原本围着汉城的倭军正快速往营寨移动。 看到这一幕泰宁侯冷哼一声,想跑?老子偏不让你如意! “这群缩头乌龟,想借着营寨阻挡骑军的攻势。告诉巨鹿侯,不要恋战,率军搅乱倭军的阵型!” 敢在骑兵面前撤退?小野三次郎也太高估自己的两万后军了。 仅仅凭这两万小矮子,还拦不住明军骑兵的兵锋! 一旦明军突破倭军后军防线,大撤退转眼间就能变成大溃败! 倭军矮小,又没有组成军阵,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泰宁侯和巨鹿侯率军冲破后军的杂兵,分两路直扑倭军各部。 不多时,两人就追上了正在进入营寨的倭军。 “放箭,快放箭!” 小野三次郎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后军这战力也太拉胯了,连一时半刻都坚持不住。 “咻咻咻!” 倭军士兵看到明军骑兵扑杀上来,连忙拉弓搭箭放出箭雨。 箭羽飞射,但射中明军的并不多,加上明军虽是轻骑,但也披着甲胄,就倭军粗制滥造的弓箭根本射不穿。 第143章 绝望的小野三次郎 箭羽对于明军来说杀伤力不大,但确实降低了明军冲杀的速度。 “冲上去!给我狠狠的咬住!” 巨鹿侯左手挥舞着刀剑格挡箭羽,右手一紧缰绳,胯下战马高声嘶鸣,瞪着通红的双眼冲杀而去。 倭军右军排在最后,看到这一幕纷纷肝胆欲裂,连忙手忙脚乱的往倭军营帐涌去。 但两条腿人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马,落在后面的右军转瞬间就被骑军突入阵中。 原本放箭的倭军弓兵看到这一幕纷纷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射箭。 明军和倭军搅合在一起,倭军装备更差,一轮箭雨怕是明军没死多少,自己人反而要损失大片。 “混蛋,明军欺我太甚!” “把我亲军调上来,给我杀光这群明军!” 小野三次郎彻底暴怒,没想到舍弃了后军,居然还是没能挡得住明军的攻势。 这队明军真是胆大妄为,就在营寨的外围,居然就敢公然率军突入。 简直视倭军十余万主力于无物,虽然骑军对步兵来说是碾压,但是一旦骑兵被纠缠住也就那样。 十几万倭国步兵就算拖也能拖死这群不自量力的明军! 听到小野三次郎暴怒的开口,参将连忙开口劝道: “将军大人,万万不可!如今我军后军已经被冲散,右军又有溃散之势,怕是亲军营会被溃散的右军裹挟着溃败,那我军有覆灭之祸啊!” 右军虽然损伤不大,但是已经开始溃败,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了。 现在和明军拼实属不智,怕是亲兵营也要赔进去,而且处理不慎被明军冲入营寨,那倭军便有覆灭危机。 “将军大人,党当务之急是让军士们布置拒马,结阵防守才是正道啊!对于明军用乱箭退敌即可!” 参将声嘶力竭的嘶吼,倭军再也承受不起冒险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弃军保帅,那就要做好壮士断腕的准备。 因为是攻城,倭军的主力全部集中在前军和中军,右军左军和后军各两万人马。 明军已经攻破了后军,再舍弃右军一共损失也不过四万人。 倭军还有一战之力,可这会若是不冷静,十几万大军被搅散的话那倭军便要一溃千里了。 小野三次郎听到参将的开口,恨恨的咬着牙。 他实在没想到瓦剌也先竟然会在没拿下朝鲜就开始背刺他! 明军来袭的消息居然都不给他吱一声,导致现在局势如此被动。 “放箭!其余人结阵!” 小野三次郎额头青筋暴起,下了军令。 箭羽如星,数万只箭羽飞射而来,叮叮当当的射入乱军中,明军仓促间也被射伤数百人。 但披甲率更低的倭军损失更是惨重,至少两三千倭军就此倒下,被乱箭射死。 混乱的战场都为之一静,被箭雨清空出一小片区域。 残存的倭军看着身旁的同袍被自己人的箭羽扎成了刺猬,顿时满脸不可置信。 撤往营寨的倭军,也被早已布好战阵的倭军用长矛乱箭赶了出来。 小野三次郎担心明军跟着这群溃散的倭军冲入营中,于是下令不分敌我攻击! 残存的倭军右军心如死灰,走投无路,小部分放下武器跪在原地投降,更多的则是被吓破了胆。 朝着四面八方疯狂的逃命,就恨爸妈少生了两条腿。 小野三次郎这一招确实打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娘老子的,这倭人果然冷血毒辣!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巨鹿候怒骂出声,他没想到倭军居然如此冷血。 本以为明军突入倭军阵中,和倭军厮杀在一起,倭军肯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结果倭军不分敌我,无差别箭雨覆盖。 “退!” 眼看营寨内的倭军又开始填充箭羽准备下一轮打击,巨鹿侯连忙大喝一声,招呼明军撤退。 这次来只带了五千明军,倭军已经入了营寨,布好了拒马军械,明军已经没有机会了。 能趁乱斩杀倭军数万人巨鹿候已经很知足了,现在硬冲怕是要交代在这。 明军闻言连忙后退,一路追着溃散的倭军而去。 这些倭军虽然溃散了,但是聚集起来又是一支军队,能斩草除根最好! 趁着小野三次郎的倭军惊慌之际,能杀多少是多少! 明军骑军看着空门打开,慌不择路逃窜,露出后背的倭军眼冒精光。 不到一刻钟功夫,明军便在溃军中来回冲杀,收割数千条生命。 小野三次郎在营寨中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此战过后,无论战果如何,损失这么多军队,他难辞其咎!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泰宁侯一声大喝: “入城!” 战马千里奔袭,早已经力竭,倭军也站稳了脚跟,再杀下去与明军大为不利。 汉城上的沈安早早便放下了吊桥,为明军入城打开了通道。 “好机会!明军力竭了,快,快让骑兵出去追杀明军!” 看着汉城自己日思夜想的吊桥被放下,小野三次郎眼中不由露出兴奋。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要是能趁机杀入城中,那汉城必破! 明军骑军战马力竭,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了! 身旁的参将听到小野三次郎开口,嘴角露出苦笑。 “将军大人,我军只有数千骑兵,且马匹矮小,速度很差,根本无力追杀!” 现在机会确实难得,但是再好的机会若没有实力也把握不住。 日本地形狭小,平原稀少,根本没有培育骑兵的条件。 马匹也是血统低劣,难堪大用,传个情报还凑合,骑军打仗更是想也别想。 这也是瓦剌也先仅仅带着一万多瓦剌骑兵就能纵横日本无敌的原因,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日本本土的骑军根本就碰不过,现在派骑军出去,没到汉城城下呢,人家早都把吊桥升起来了。 小野三次郎闻言攥紧了拳头,随后叹了口气。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就是如此的无奈,但是他没有一点办法。 小野三次郎纵有通天之能,没有好兵如何取得战功? 这是硬实力的差距,正面硬碰硬,不行就是不行! 第144章 塞翁之马 小野三次郎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泰宁侯带着骑兵进了汉城,却没有一点办法。 待泰宁侯入城后,沈安第一时间下令拉起吊桥,随后跑下城楼,迎了上来: “下官沈安,拜见泰宁侯,巨鹿侯!” 泰宁侯和巨鹿侯见状连忙跃身下马,把沈安扶了起来: “沈师长不必如此,我二人虽有爵位在身,但那都是赖先辈余荫。如今我二人在新军中充做旅长,真论起来还要叫沈师长一声长官呢!” 沈安见状心中一松,看来这些侯爷彻底转性了,不像以前在京城的传闻。 但这一拜沈安还是重重拜了下去:“我等孤军受困,二位侯爷不顾自身安危千里来援救,沈安感激之情铭感五内!” 汉城的局势没有人比沈安知道有多危急,这援军来的实属不易! 泰宁侯和巨鹿侯见状连忙摆了摆手: “我等援助,与沈师长孤军抗敌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沈师长客气了。” 沈安见状郑重拱了拱手,开口道: “无论如何,救命之恩,沈安没齿难忘。” “两位军侯千里奔袭,快请入营寨让儿郎们用些饭食。” 巨鹿侯闻言点了点头,他们连日赶路,早已疲惫不堪。 众人跟着沈安进了大帐,帐内沈安早已命人备好热汤干粮。 一口热汤下肚,巨鹿侯顿觉浑身暖洋洋的,用过饭食,几人寒暄一阵,便说到了如今汉城的局势。 “两位侯爷,如今汉城局势总体并不乐观,我的兵已经快要打光了,朝鲜倒是还有数万军士,可不堪大用。” “好在两位军侯带来了数千骑军,汉城短时间没有被攻陷之危!只是军粮七日便要用尽!” 沈安拿出地图缓缓开口道。 泰宁侯闻言抬眼看了沈安身后的将士,看着这数百名将士,泰宁侯心中不由大受震撼。 汉城沈安坚守孤城,如今汉城的明军只剩数百人,且人人带伤,减员达到恐怖的九成! 如此绝境,明军依旧没有投降,简直堪称奇迹! 就连沈安自己也是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腿都瘸了一条。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泰宁侯心中不由升起这句话,这是汉城守军的真实写照! “沈师长所部悍勇善战,威武不屈,着实让人佩服!” 泰宁侯发自内心的开口道。 他实在难以想象汉城在援军来之前打的有多么艰难。 沈安闻言笑了笑“食君禄,报君恩,身为军人当以死报国,以为最高荣誉。” 听到沈安开口,在场众人无不震撼,开口说和自己做是两回事。 沈安可是实实在在做到了尽忠职守,报效朝廷。 如果今天他们没有赶到,沈安是下定了决心要以死报国的! 泰宁侯连忙开口吩咐道: “让儿郎们稍作休息便登上城墙,接替守军的防务!” 沈安的守军已经损伤太重了,完全没有战力了。 “遵令!” 泰宁侯话落,亲军闻言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帐传令。 这些奔袭千里的骑军,匆匆吃过两张面饼后便登上城墙接替了守城的工作。 待亲军走后,泰宁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沈师长,儿郎损失如此巨大,为何不让朝鲜军充作主力?就算其战力低微,守城也总有些用处的吧?” 泰宁侯不明白,朝鲜兵就算再拉也没有这么拉吧? 他记得很清楚,上次成国公追击瓦剌,朝鲜开城的万余朝鲜兵可是坚守了数日才败亡。 更何况这次朝鲜国都汉城可是有十余万朝鲜军,坚守十天半月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何沈安独独要用让麾下五千儿郎苦苦坚守? 听到泰宁侯开口,沈安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顿了顿无奈开口道: “军侯,你有所不知,朝鲜之兵虽是归我统辖,然其终非我朝之兵也。我接到的命令,是驻守汉城。” 听到沈安隐晦的开口,泰宁侯瞬间皱起眉头。 难道朝鲜国王敢出工不出力?他就不怕大明震怒吗? 看到二人的反应,沈安叹息一声,索性挑明了开口: “军侯,我并无朝廷旨意调动朝鲜之军,而统兵之权只是有名无实。朝鲜国主位同王侯,我也无权强令其配合。” 沈安虽在朝鲜国王手中要来了统兵之权,但是其中的弯弯道道可多着呢。 兵实际上还是朝鲜的兵,一旦朝鲜国王不愿意,那都是白搭。 听到沈安的话,巨鹿侯很是疑惑:“那朝鲜国王傻了不成?汉城若破,他能有好果子吃不成?” 泰宁侯听到巨鹿侯单纯的话,嗤笑一声: “汉城若破,朝鲜国主是没有好果子吃,毕竟倭军凶残,但若是手握重兵的朝鲜国主那结果可就截然不同!” 政治就是如此单纯,一切与仇恨无关,只与利益相关。 哪怕有多大的仇怨,只要朝鲜国主手里有足够大的筹码,那他便可高枕无忧。 无论是明军败还是倭军败,他都可以选择另一方投诚,至于百姓的死活苦难,从来不是上层考虑的事。 况且大明与朝鲜的关系可并没有多坚不可摧,历史上中原王朝数次远征高丽,所以这个半岛国家无时无刻不在对大明抱有警惕。 虽然碍于大明的强大屈膝臣服,但还是生怕被大明征伐,纳入自己的版图。 在朝鲜眼中,大明和倭国没有明显的区别,都定义为侵略者。 但朝鲜还是顾及大明震怒,所以派出了数万老弱协助守城。 不过随着战事焦灼,对明军的局势愈发不利,朝鲜国主便开始越来越不卖力。 “既然为大明属国,不听征召,真该死!随我去见朝鲜国王!成国公所率主力随后便至,要是朝鲜国主不知好歹,就顺手平了他朝鲜国都!” 言罢,巨鹿侯便气势汹汹的就要赶往朝鲜王宫。 他倒想看看,这朝鲜国王的嘴硬,还是他手中的宝剑硬! 但刚走出两步就被泰宁侯拉了回来: “不,不要冲动!此事你我虽为侯爵,但去公然质问朝鲜国主也不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况且我大军转瞬及至,已经不需要朝鲜军协防了。。” “不如借此良机,我等修书一封,禀明陛下,治他一个通敌之罪!陛下乃一代雄主,有开疆拓土之意,朝鲜国主此举正是天赐良机!” 听到泰宁侯开口,巨鹿侯瞬间眼神一亮。 对啊,现在大明国力强盛,趁机拿下朝鲜也非不可!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145章 也先的谋划 而另一边,成国公还率领着明军主力在群山间艰难前行。 大雪封山,道路险阻,明军还携带了各式火炮,走的十分艰难。 成国公披着大氅,身上早已落满了雪花。 “报!国公,猎户军传来消息,猎户军小队找到并捣灭了瓦剌一个巢穴,疑似是也先的老巢!” 传令兵踏雪而来,喘着粗气开口道。 听到传令兵的禀报,成国公顿时不敢相信,翻手取下了身上的大氅。 猎户军一个小队不过百余人,如何能捣毁也先的老巢? 难道瓦剌士兵都把脑袋伸着让他们砍不成? “说具体点,到底什么情况?” 听到成国公开口,传令兵连忙道: “猎户军一个小队禀报,侦查中发现地上有大军行进痕迹,一路探查,找到了瓦剌也先一处屯兵之处,营寨中有老弱兵士千余,女人孩子数千。” “猎户军当机立断,趁其不备率军突刺,大败瓦剌,烧毁其营寨,如今正在回转。” 成国公闻言眉头一挑,开口道: “他们发现的营寨在何处?” 随即招了招手,属下心领神会的拿来了一张朝鲜地图。 传令兵见状连忙掏出笔在地图上圈起了猎户军发现的城镇。 双安镇! 成国公看着地图上画圈的城镇若有所思,双安镇距明军只有一百多里,属于朝鲜与大明交界处的城镇,丁口万余,属于中大型城镇。 更关键的是这刚好是军参当时推测的城镇之一。 位置,规模都很符合瓦剌驻军的条件,但是猎户军仅仅百余人就突袭成功,这让成国公不敢相信。 瓦剌也先怎会如此大意?那可是他的老巢,断然不是百人就能撼动的。 “速速派人让猎户军返回,另外,火速派人探查那大军行进的痕迹通向何处!” 成国公果断下令道。 能找到瓦剌的巢穴确实是意外之喜,但这现在不是此役的关键。 此役的关键在于也先所率的瓦剌主力! 毕竟如果是老巢,其中都是老弱病残,妇孺幼小,反手可灭。 但也先率领的瓦剌主力,那其中一大半都是瓦剌精锐骑兵,战力强悍,探清楚他们的踪迹很是关键。 万一流窜到大明境内,那对于辽东来说是一场浩劫。 “遵令!” 军士闻言连忙去传达军令。 “另外,问问泰宁侯和巨鹿侯走到哪了,也不知道传个信回来,几天了都没有消息。” 成国公想到这无奈的叹了口气,泰宁侯还算有点脑子,但是睚眦必报。 巨鹿侯完全就是莽夫一个,这两个都不像是会听军参话的主,所以想到这,成国公便头疼的厉害。 希望这两人不要闯出来什么乱子才行,不然他可没法向陛下交代。 现在两眼一抹黑,成国公真心头疼。 既不知道汉城的情况,又不知道瓦剌的情况,成国公无奈只能开口道: “通知全军,原地扎营!” 要是有了瓦剌的消息,那他们便要赶在瓦剌出军辽东前消灭他们。 保住辽东,是第一要务! 汉城已经分出了五千骑军驰援,也算有了交代。 …… 距明军数百里外,辽东境内 瓦剌骑军在也先的率领下,冒着风雪一路直袭开原! 瓦剌军沿途还劫掠了数个村落,瓦剌众人顿时士气高涨,气势如虹。 “哈哈哈,国师,咱们马上就能到开原了!这次,什么成国公,还不是中了国师的计!” 苏勒图纵马行在也先身侧,大声拍着马屁。 也先听到苏勒图的话,脸上露出笑容。 他此计乃是阳谋,他就是看成国公要怎么办。 不出军,那就吃下朝鲜,最多他瓦剌损失一些利益。 要是出军,那他便可一路直取辽东,给明军重重一击。 而且辽东明军数量并不多,没有分兵的实力,朱祁镇这小皇帝的京城也快被抽干了。 西南虽然已经平了,可这些军队一时半会也调不回来。 探子禀报,辽东只有一万京营据守,剩下都是征召的卫所兵。 一万辽东京营,要是守城,绰绰有余。 他两万瓦剌军根本拿不下火器精良的沈阳,但是辽东可不止有一座沈阳城! 辽东重镇众多,拿不下沈阳,开原还能拿不下? 但就在这时,一封紧急军报突然从大军身后传来,递到了苏勒图手中。 苏勒图仅仅看了一眼便攥紧了拳头,没有了刚才的喜色。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苏勒图的脸色变化,也先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苏勒图眼睛通红的开口道: “国师,后方刚刚传来消息,双安镇被明军突袭了!大营被烧,数千族人身死!” 说话间,苏勒图更是额头青筋暴起。 那数千人可都是瓦剌的家底,不容再败了。 苏勒图怒火中烧的开口: “国师,给我五千儿郎,我保证提着袭营明军的头回来!” 但出乎苏勒图预料的是,也先听到老巢遇袭的消息,并没有暴怒,而是淡淡摇了摇头,拿起战报看了起来。 “我军已经深入辽东,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向前一条路可走,率军回转断无生存之机!” 也先看着战报淡淡的开口道。 听到也先的话,苏勒图睁大了眼睛: “国师,那可是我瓦剌仅剩的族人啊!难道就这么任由明军蹂躏?” 也先闻言收起了战报,开口道: “族人已经身死,就算率军回转也无济于事,族中长老在军中,我瓦剌传承未绝。” “军中现在青壮皆存,为今之计挥军辽东,才是壮大我瓦剌的唯一机会。” 苏勒图怔怔的看着也先,他不敢相信也先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数千族人。 不过稍加思索,他就得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答案。 苏勒图就说也先为啥非要带着比车轮高的孩子,现在听到也先说军中还带着长老,苏勒图瞬间明白了也先的意图。 这些都是也先故意为之! 也先就是故意留下那些族人,他们在也先眼中已经成了弃子! 留下他们拖住明军,而自己好趁机率军夺取辽东,真是好谋划,够冷血无情! 第146章 朝堂风波 也先看到苏勒图的表现,眯了眯眼睛,上前开口道: “本汗心中所想不过是我瓦剌能得以壮大罢了,那些女人也是我们劫掠而来,到了开原,我便能十倍百倍的拿回来!” 苏勒图听到也先开口,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里面可有他从倭国带来的两个舞姬,还有在朝鲜劫掠的几个妙龄舞娘,就这么遭此毒手。 军中儿郎的妻小也都在军中,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必会引起士气受损! 但就在苏勒图一念至此时,也先及时回应了他的担忧。 只见也先叫住要离开的传令兵,淡漠的开口道: “老寨之变,勿传于军中,若有谣言,本汗拿你脑袋!” 也先坚决的语气让传令兵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表示绝不外传。 也先随即扬起马鞭,汇入军中,随即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快些赶路吧,开原,两日内大军必至!” 听到也先的命令,苏勒图也只能叹息一声,纵马跟了上去。 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往开原,而此刻开原城对这一切还毫无防备。 也先的果断和狠辣超出了成国公的想象,根本来不及布置。 …… 雪落无声,京城已经迎来寒冬,路上商贾来往匆匆。 辽东的战火暂时还没有影响到京城,但一封开原告急的军报还是送到了京城。 而此刻恰逢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小太监看到军报封面的六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情,吓得双腿哆嗦。 慌慌张张的闯入金銮殿,不顾大殿正在朝会,就匆匆上前把军报呈给朱祁镇。 群臣看到小太监手中的六百里军报不由也是心中惊诧不已,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朱祁镇看到这一幕无奈,只得命人把军报呈上来。 这小太监真够没眼力见的,这么的大朝会递喜报也就算了,你拿个六百里紧急军情生怕引不起朝堂动荡? 生怕这群腐儒臣子吃不上瓜是吧? 连年征战,朝中已经开始了厌战情绪,虽然是战胜,但是国库的靡费已经有些担不住了。 这群腐儒提到战争就是劳民伤财,要不是连战连胜,提到朱祁镇就差扣个昏庸残暴的帽子了。 就这样,朝会上什么不恤民情的话张嘴就来。 朱祁镇接过战报当着殿内臣子的面看了起来,但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脸色还是不由阴沉下来。 开原告急! 瓦剌也先率数万骑军突袭开原,外围军堡损伤一半,开原周围的小村镇三成被劫掠! 这还仅仅是瓦剌一日的战绩! 如今军报到京城都过了一日有余,怕是开原周边全部被洗劫一空。 一想到这,朱祁镇额头青筋就忍不住突突跳个不停。 开原,那可是辽东重镇!丁口数十万,一旦告急,那整个辽东都有倒悬之危! 而开城仅仅只有数千武备军,怕是最多顶三五天就要城破! 朱祁镇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面部平复,淡淡开口道: “这瓦剌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来我辽东腹地!这次正好趁机将其一网打尽!” 听到朱祁镇轻松的语气,殿内众臣脸上露出将信将疑之色。 毕竟刚才这可是六百里加急战报,怎么可能像朱祁镇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但朱祁镇嘴上说着轻松,手上却拿起御笔开始在信件上写。 “速命辽东各武备军火速驰援开原,死守开原!北境三城,各出五千军士,征召兀良卫部族,火速驰援辽东,辽东百万百姓,乃我国朝根基,辽东安定,乃第一要务!” “成国公,率军速援汉城,而后北上辽东南北夹击瓦剌,辽东之役,成败在国公矣。” 写好两份信,朱祁镇招了招手,唤来金英,把两份信件交到金英手中开口道: “火速将这两份密信发于辽东与成国公部,不得延误!” 朱祁镇沉声开口,金英听到朱祁镇的语气,心中一凛,知道事情绝不像朱祁镇说的那么简单,赶忙应了一声就去传信。 看到金英匆匆离开的背影,朱祁镇叹息一声。 成国公的决策其实也不能说错,汉城五千军士坚守,要是不去援助那对明军的军心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军中人人自危,一旦分配到驻守边境的任务都会畏缩,那朱祁镇还想着以后驻军南亚,都成泡影。 这结果朱祁镇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的。 而导致今日之祸的罪魁祸首,朱祁镇也有一份。 军改太急,太紧,有些步子大扯到蛋了。 朱祁镇完全没有想到帝国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军事危机。 因为在朱祁镇看来,最大的威胁瓦剌已经被打残,没有再战之力。 鞑靼更是被打的不知道在哪喝凉风呢,完全没有威胁。 一次性军改来的果断,二十万新军怎么着都够用了。 结果没想到瓦剌也先来了这么一出,军队实在是掰不开人手了。 满打满算二十万新军,北境三万人,李邦国带走五万人,成国公带走五万人,汉城五千驻军。 杨真这憨货也狮子大张口,要了两万人去满者伯夷国兴高采烈的驻军了。 但是朱祁镇不得不给,船队本来船员就不多,要给吕宋留五千驻军,旧港再留五千。 剩下一万驻军满者伯夷国,虽然朱祁镇已经打定主意让这几国自己出钱,养着这些军队。 毕竟受大明保护,交点保护费很合理吧。 但是问题是这极大抽调了新军京营的力量,朱祁镇现在手里没人支援辽东了! 京营剩下的新军都是今年重新编练的,再加上局势动荡,京城必须要留下一部分兵力才行。 朱祁镇只能从北境三城调集一些军队来稳住辽东战线。 这也先真是心腹大患,仅仅万余人居然能把朱祁镇搞得如此狼狈。 他肯定是看准了明军战力强但军队数量有限的弱点,乘势出击。 朱祁镇思虑之间,大殿内的群臣看着朱祁镇的吩咐面面相视。 照朱祁镇所说没有什么战事,那为何要急匆匆的发出军报? 肯定有猫腻! 但朱祁镇不说,众臣也不敢开口,但就在僵持之际,有个愣头青站了出来。 第147章 郭儒嗑药 “启禀圣上,臣以为,陛下当兴仁政,以宽天下庶民!” “瓦剌一族,世居漠北,族人众多,根深蒂固。要亡其种族,何其不易?我多少大明儿郎要血洒长空?” “此番又是开原告急,我辽东恐怕有祸事矣。臣请为说客,只要陛下允其祖宗之土,其必然愿放下刀兵,与我朝重修于好!” 听到郭儒开口,殿内众臣全部面露惊骇。 郭儒这是吃错药了吗?敢这么大放厥词? 毕竟朱祁镇从上次亲征回来,便性情大变,杀伐果断,君不见王振之祸乎? 这郭儒是真觉得脑袋长腻了,不想在肩膀上待了。 身侧的官员连忙伸手拉了拉郭儒的衣角,想救他一命。 但郭儒充耳不闻,依旧站立如松,拱手而立。 朱祁镇眉头微皱,看着这个头铁的官员,仔细想了想他的生平。 郭儒,礼部主事,六品小京官,做事还算勤勉,没有打大错,就是爱装。 整天效儒仿孔,满嘴之乎者也,过于迂腐。 这点让朱祁镇很是不喜,但是只要不耽误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也就没有管。 怎么今天还胆子这么肥,还敢主动跳出来? 朱祁镇想了想,语气古波无惊,开口反驳: “郭爱卿此言谬矣,我朝与瓦剌早已为血仇,如今何来修好之言?辽东开原告急,只是也先垂死挣扎而已,无需心虑。且朕去岁以来,北境人人穿得棉衣,吃食不缺,难道此不是仁政吗?” 听到朱祁镇开口,殿内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想听郭儒能说出什么逆天之言。 “圣上,圣人以仁义为本,本朝更是崇礼尚德,瓦剌部族,我朝若以仁政施之,其定然心悦诚服也。” “而瓦剌南侵,之祸首乃是杨震,其断然拒绝与瓦剌贸易,导致瓦剌逼不得已才南侵我朝。” 听到郭儒的逆天之言,不止朱祁镇,满朝大臣都不敢置信。 郭儒怎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难道我大明朝就该养着这群吸血虫不成? 这简直是大明之耻啊! 朱祁镇听到这脑残言论,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到底是谁给了郭儒的胆子,敢这么大放厥词? 要知道,从他亲征回来,朝堂的风气这几年在朱祁镇的努力下好转了很多。 官员人人敢战,尚武之风蔚然,怎么蹦出了这个屎壳郎? 武官听到郭儒的发言更是暴怒不已,怎么他们用命拼出来的胜利,就成了靡费民力了? “郭主事所言,实在荒谬,我大明人人敢战,太祖五次北征,先帝亲征漠北,难道都不值一提吗?” “不错,尔之所言,属实荒谬!祸国误人,真是我大明之耻!” 武将怒火中烧的开口,有情绪激动的上前就是给郭儒俩拳。 好在被殿中的御前侍卫给拉了开来,这才避免了一场厮打。 但就这郭儒还是脸色青紫一片,不过他的脸上毫无惧色: “陛下,我之所言,实属为天下庶民计啊!南征北讨,我大明多少儿郎牺牲?我朝多少人家缟素?陛下怎可视而不见!” “陛下若不为天下百姓答应臣的奏疏,臣就磕死在这大殿上!” 说罢,郭儒就开始砰砰磕起了头,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朱祁镇看到这一幕彻底懵了,这郭儒到底居心何在? 想故意激怒他,那他郭儒除了一死,还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就是为了混一个忠贞肯谏的名声? 人都死了,要这名声有什么用?而且陛下再给你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还有个屁的名声? 虽然有明一朝朝堂之上不杀谏官是惯例,但这郭儒就算死罪可免,也要受皮肉之苦。 更是惹朱祁镇不满,何必呢?两头都不讨好。 能混上京官的怎么说都不算蠢货,这郭儒真的嗑药了? 朱祁镇思来想去也没明白郭儒的想法,但是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诡异,太诡异了! 朱祁镇想了想开口道: “满嘴胡言乱语,来人拖下去,打入诏狱,严加审讯!” 殿内的御前侍卫闻言,连忙上前左右拖起郭儒就往殿外拉去。 而大殿地上,早已磕出了血迹,几个小太监连忙用布擦拭起来。 殿内众人看着郭儒一副癫狂的样子都是心中一凛,低头不语。 这郭儒真是够大逆不道的,不知道朱祁镇是铁血之名吗?还敢触朱祁镇的霉头。 进了诏狱,不扒一层皮那可出不来,不过他死得不冤。 “散朝吧!” 出了这个事,朱祁镇也没有心思再和这群大臣瞎扯了。 辽东战事可问题不小,还有西南那边的局势也是理不清。 和这群腐儒扯淡,简直是浪费生命。 听到朱祁镇开口,殿内众人识趣的高呼万岁,散了朝。 其实大臣们心中也疑惑的紧,想赶紧回去调查一下郭儒这是疯了还是怎么了? 散了朝,朱祁镇就连忙把锦衣卫指挥使唤到身前。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撬开郭儒的嘴,朕倒想看看这郭儒身后还有什么牛鬼蛇神!” 朱祁镇语气满含杀意,叫一个小喽啰在大殿中大放厥词,真是够狂妄,这简直是公然打朱祁镇的脸! 锦衣卫指挥使听到朱祁镇的话,神色一凛,连忙开口答应下来: “陛下放心,臣一定把郭儒身后的人挖出来!” 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话,朱祁镇点了点头: “另外辽东方面多撒点探子,不要光关注西南一隅,大明的全境都要严格把控起来,这次瓦剌突袭,锦衣卫的反应让我很不满意!” 朱祁镇语气很平淡,但听在锦衣卫指挥使耳中,犹如炸雷响起。 他的后背汗毛瞬间炸起,连忙跪倒在地,脸上冷汗直流: “陛下,是臣失察,还请陛下责罚!” 朱祁镇揉了揉眉头,淡淡道: “下不为例,去做事吧!” 听到朱祁镇的话,锦衣卫指挥使这才长松一口气,拱手行礼开口道: “遵旨!” 随后快步出了殿门,他要用最快的时间撬开郭儒的嘴,让朱祁镇满意! 朱祁镇看着锦衣卫指挥使离开,随后提笔开始勾画起来。 锦衣卫最近业务繁忙,有疏忽他可以理解。 可是郭儒,他要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要是有人故意使绊子,可别怪朱祁镇的刀太快! 第148章 开原危城 正值寒冬,大明北境寒风呼啸,北境三城的居民全部缩在城中避寒。 镇武城外,一队骑军穿过寒风艰难前行,距城关不足五十步时,被镇武城上的守军喝止。 “来者止步,亮明身份,不然格杀勿论!” 门将一声喝令,城墙上的明军纷纷拉弓引箭,填充火铳,瞄准来人。 听到门将呼喝,骑军为首一人连忙掏出圣旨表明身份: “我等奉旨传召,快开城门!” 看到明黄色的圣旨在风中飘荡,门将心中顿时大惊,快步走下城墙。 不多时城门打开一道缝隙,把几人放了进去。 一番查验,门将立刻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连忙带着信使去见李国安。 一行人一路直行,快速赶到了李国安所在的城主府。 “李大人,陛下圣谕!” 正在案后研读兵法的李国安抬头看去,见到来人面白无须,声音阴柔,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圣旨。 李国安连忙放下兵书,从案后走了出来,跪倒在地。 “臣李国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辽东危难,瓦剌也先率大军袭扰开原,急令北境三城各出五千军士,以李国安为帅,驰援开原!辽东武备军悉数归其辖,另征召兀良卫部族,火速驰援辽东,不得有误!” 李国安听到圣旨内容,心中震动不已,瓦剌竟然还敢犯境,真是胆大包天! “臣接旨!臣定竭尽所能,不负皇恩!” 李国安眼睛微眯,伸手接过圣旨开口保证道。 这寒冬腊月,正愁没地方立军功呢,瓦剌还自己送上门来。 李国安不由心中有些庆幸,自己驻守镇武城看来真没来错。 一旦有战事要在漠北调兵,北漠三城大概率是以他镇武城为主,主动出击。 镇威城要坐镇北疆,镇北城路途遥远,太偏僻,基本没有战事。 并且镇武城边上就是兀良卫,只要镇武城调兵,必然少不了征召兀良卫,以镇武城为主的话便利很多。 这次的出兵刚好应了李国安的猜测,这一战,就是他李国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听到李国安信誓旦旦的保证,传令的公公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李国安连忙开口道: “公公旅途劳顿,不如暂歇一天,下官备好酒菜,让公公尝尝北地的野味?” 公公太监这种人虽然为人所不齿,但是毕竟是天家奴才。 宰相门前也七品官呢,能巴结还是巴结着点好。 公公听出了李国安的的意思,眼神一瞥,开口道: “李将军的心意咱家领了,饭就不吃了,咱家还急着回去复命呢!” 开玩笑,虽然好处动人心,但是朱祁镇对贪官有多狠,他这个身边人最是清楚,一个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现在锦衣卫遍布全国,这李国安久居北地,看到消息很是闭塞。 听到公公的回绝之意,李国安识趣的拱了拱手,不再开口。 公公一行随即翻身上马,临行前公公转过身行提点道: “李将军,当今陛下慧眼独具,将军建功立业才是平步青云的正途。” 李国安闻言顿时明悟,连声道谢,是自己太过心急了,急着建功,却差点坏了规矩。 “让儿郎们集合,通知兀良卫,让他们随时准备出兵!” 李国安当机立断,他下定决心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开原,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 在李国安的催促下,北境的新军和兀良卫快速集结起来,赶往开原。 整个辽东这幅场景都在上演,朱祁镇一纸圣谕,整个辽东瞬间忙活了起来。 武备军,锦衣卫,北境三城的新军全部往开原集结。 誓要保住开原!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开原城外又是另一番场景。 半边天空已经被烈火染红,开原城外已经化作一片焦土。 瓦剌要侵入开原的消息传到开原,开原城守军简直不敢相信,随后便是嗤之以鼻。 开原位于辽东腹地,南北军镇众多,很是安全。 瓦剌不过数千残兵,如此堂而皇之的入侵开原,这瓦剌真是不怕死啊! 但当开原众人收到战报之时才大惊失色,开原守将如梦初醒,赶忙命开原周围村镇悉数迁入开原城。 好在周围居住的都是军户,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连夜开始入城。 但瓦剌太快了,没日没夜的赶路,开城周边只撤离了一半村落,瓦剌便已经兵锋直指开原! 开原守将只得下令关城门,眼睁睁看着瓦剌在辽东大地肆虐。 连连吃瘪的瓦剌军在辽东肆意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在开原周围烧杀劫掠。 也先更是分出五千人在开原周边疯狂搜刮劫掠。 也先则率领着一万余瓦剌军把开原城团团围住,开始攻城。 也先攻城前自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知晓开原城中没多少守军,援军也短时间难以赶来。 现在争的就是时间! 于是瓦剌也先果断一万五千人的瓦剌军分成三部,日夜轮替攻城! 瓦剌军虽攻城器械简单,但胜在士气旺盛,人数众多。 而开原只有数千武备军与临时拉起来的军户组成的城防军。 军队堪称鱼龙混杂,调度困难,把武备军守备团长都快喊哑了,也调动不起来。 军户已经多年不受训练,临时征召的完全没有胆气。 上了战场没看到瓦剌兵呢就双腿发软,抖如筛糠。 好在武备军虽然都是新军中的老弱,但起码上过战场,都是老兵。 几千守军面对上万瓦剌兵的围攻,堪堪顶住,但估计坚持不了多少时日。 开原城不在一线,城中武备库兵仗简陋,火铳更是只有数百杆,更别说火炮。 守城将士们只能用冷兵器与瓦剌士兵以命相搏。 随着瓦剌攻势愈猛,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守军一旦出现伤亡定然士气大伤。 武备军守备团长看着城下悍不畏死的瓦剌兵,顿时心中升起绝望。 这群瓦剌兵来的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疯狂,更加嗜血! 一个个扬起弯刀,悍不畏死,哪怕身体被戳透,也要不要命的给城墙上守军一刀! 以命换命! 这要是三日内不见援军,开原城中数十万百姓便将大难临头! “赵副将,你速去城中征召军户,告诉他们当前局势。瓦剌凶厉,早就恶名,你全力召集青壮者上城助战!” 听到守备团长开口,副官神色一凛,开口道: “遵令!” 这些青壮没有经过训练,贸然派上城墙定然损失惨重,但当前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每一丝守城之机,他们全部要抓住! 第149章 人型坦克 随着副将离去,守备团长挺身而出,提起长刀站在城墙前列。 “儿郎们,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群瓦剌兵有多凶狠残忍!” “我们身后,就是辽东数十万百姓,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妻儿老小,城墙失守,他们定无存活之机!”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死死守住城墙,死战!” 守备团长身先士卒,大声呼喝着,提振着明军的士气。 城墙上的军士受到长官的鼓舞,也不由提起士气。 身后就是家人,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战! “死战!死战!” 一股悲怀壮烈的情绪在开原城中弥漫。 面对着凶狠的瓦剌兵,守军握紧长矛,狠狠的把枪刃戳入瓦剌兵的身躯。 而面对开原城上守军的拼死抵抗,也先脸色阴沉无比。 没想到,这一群杂鱼居然可以挡住瓦剌军的猛攻! 本以为唾手可得的胜利,结果一日的强攻还没有拿下这座城池! “叫苏勒图来!” 在前线督战的苏勒图听到也先的呼喊,连忙抛下身旁的两个娇媚女子,提起裤子就跑到了也先的身侧。 也先看到裤带都没系上的苏勒图,眼中杀机喷涌! 大军还在前方拼死夺城,你个前线督战官借着督战之名纵情享乐,真是该死! 刚快活的苏勒图被抓包,顿时神色一紧,脑袋低的和鹌鹑一样。 他知道自己的此举属实是作死,但就是管不住自己。 “苏勒图,本汗令你领本部人马,半日内夺下开原!城若破,本汗许你先登之功,城若未破,本汗就把你的人头悬在大纛上!” 也先话语中冰冷的杀机惊的苏勒图一个激灵,连忙答应了下来。 “半日之内,我定夺下城头献于国师!” 他怕自己稍敢犹豫,也先的弯刀就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也先听到这振振有词的保证,脸色稍缓,阴沉着脸色挥了挥手。 苏勒图如蒙大赦,连忙纵马而去,召集自己的亲军亲自攻城! 不多时,苏勒图就在营中火速召集起了自己的五百亲卫。 而苏勒图自身,也拿起弯刀,披上重甲。 为了争一条活路,苏勒图知道,只能拼命! 他每每犯事,但总能逢凶化吉,靠的就是自己的凶狠勇猛! 虽然贪色暴虐,但是自己能攻坚城,打硬寨,死战陷阵! 这也是苏勒图肆无忌惮的原因,也先需要他!这次又到了他发挥的时候了。 “儿郎们!今日本将亲自冲阵,我若死,副将接之,战死双份安家费,敢后退者,杀无赦!” “攻下城头,你等当为首功,本将许三日不封刀!” 听到苏勒图的话,亲军众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三日不封刀!这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嘉奖! 开原城中足有数十万百姓,油水肯定不少,还有江南的富贾,三日所得的财物,简直不可估量! 金银美女,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杀!杀!杀!” 亲军们听到苏勒图的话,士气高昂,双眼中充斥着癫狂之色。 “拿下城头!” 苏勒图一声大喝,大步率先冲锋,身后的亲军也嗷嗷叫着向开原城杀去。 原本被明军打的有了颓势的瓦剌军,随着苏勒图的加入局势瞬间开始扭转。 这群亲军装备精良,悍不畏死,在苏勒图带领下一马当先,杀上城头。 苏勒图如人形坦克般跃上城墙,在城墙上大开杀戒。 城墙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加上这群亲军作战经验丰富,不多时就杀上城墙。 顺着撕开的口子不断往上增兵,明军打的很是艰难。 明军瞬间便失去了城墙的优势,双方开始了城墙的争夺战。 但近战肉搏,明军哪是这群百战精锐亲军的对手? 明军中最精锐的不过是一群退居二线的武备军,完全被苏勒图压着打。 “顶住,夺下城墙我们才有胜算!” 武备军团长看着源源不断增兵的瓦剌军,心中大急。 而一身重甲,身高高出周围军士半个头的苏勒图更是格外显眼。 “你们几个,去给我把这个敌首杀了!” 武备团长连忙对几个心腹开口,这个人形坦克处理不了,那城墙没有守住的希望! 几个心腹闻言拿起腰刀便向苏勒图冲去,正巧这会苏勒图转过身正在砍杀明军守军。 几个心腹看准时机,几把长刀狠狠的砍在苏勒图的重甲上,擦出火星。 但重甲防御力极高,腰刀不但没有破防,反而还卡在铠甲中被缴了械。 这是为苏勒图量身定制的重甲,里里外外足有三层,全部由铁片铸就。 也就苏勒图天生神力才能穿的动,寻常军士穿上就要被压扁。 苏勒图感受到背上的重击,回过头目露凶狠,右手巨斧狠狠一挥,几把长刀应声而断。 被斩断长刀的几人睁大眼睛,呆愣在原地。 他们能成为武备军团长心腹,身手都是不差的。 不说天生神力,也是勇武过人,没想到拼尽全力的一刀居然连甲都没破! 这出乎了几人的预料,这还是人吗? 但杀红眼的苏勒图可不给他们愣神的机会,斧刃一挥,几颗人头便从脖颈间飞起。 鲜血喷涌,撒了苏勒图一身,苏勒图反而更加兴奋。 “吼!” 苏勒图一声怒吼,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这一幕骇的周围的明军纷纷肝胆欲碎,苏勒图满身浴血,双目充血,骇人无比,这哪是人,这简直是野兽! 武备军团长看到这一幕也是心神大震,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放眼望去,周围的明军纷纷因为这声怒吼心生退意,团长咬了咬牙。 此人,必须死! 武备军团长目眦欲裂,扔掉长剑捡起长矛就要上去拼命,他就算死,也要拉此人垫背! 哪怕长矛的杀伤力也很难破甲,但也要扒下苏勒图一身皮! 挺身弓腰,腰马合一,武备军团长一矛刺出,枪头深深刺入苏勒图重甲中,可并未出血。 看到这一幕,武备军团长陷入的深深的绝望,这种怪物,到底怎样才能杀死? 苏勒图受此重击,血红的双目中更是暴怒异常! 这一枪虽然没有扎透,但是冲击力还是让苏勒图感到背部隐隐作痛。 第150章 战场绞肉机 更让苏勒图暴怒的是,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行为! 什么时候这种阿猫阿狗都过来戳他一枪,真当他苏勒图瓦剌第一勇士是软柿子? 苏勒图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紧紧瞪着武备军团长,挥舞大斧劈砍而来。 武备军团长见状连忙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只是身上早已被城墙上的血污沾满,满身都是污血,狼狈不堪。 一击不中的苏勒图得势不饶人,欺身上前又是一斧。 刚刚躲过一斧的武备军团长此刻刚稳住身形,这一斧避无所避,只能顺手捡起一面残破的盾牌挡在身前。 “砰!” 巨斧在苏勒图的挥舞下虎虎生风,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狠狠的把武备军团长击飞数米。 武备军团长沿途砸倒几个刚爬上城墙的瓦剌兵,而后重重摔在地上。 武备军团长只觉双臂如被蛮牛冲撞了一般,剧痛难忍。 苏勒图全力一斧,小山般的身躯力大无比,直接让武备军团长丧失了战斗力。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苏勒图简直就是人形凶兽! 武备军团长看到这一幕苦笑一声,瘫坐在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实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军人能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了。 苏勒图看着瘫坐的武备军团长狞笑一声,冷兵器时代,一力降十会! 只见苏勒图高高举起手中的巨斧,就要生劈了武备军团长,这种碾死一只虫子的感觉,苏勒图十分享受! 就在武备军团长正准备闭眼等待死亡降临之时,余光猛然瞥见了散落在地上的霹雳雷,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光彩。 霹雳雷,又叫霹雳火球,从宋朝开始便兴起的一种火器。 类似于早期地雷,多以铁,石铸造,中间凿深孔,内装火药,然后杵实。 留有小空隙插入细竹筒或苇管,里面牵出引信,然后用纸浆泥密封药口,埋在敌人必经之处,当敌人将近时,点燃引信,引爆地雷。 取材简单,但确实效果不凡,能很大程度杀伤士兵,人马俱裂。 这些霹雳火球还是永乐朝铸造的,前些天守城被翻了出来,没来得及布置就被也先攻到了城下。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这种地雷本是为了对付大规模部队的,既然你苏勒图找死,就让你尝尝这霹雳火球的滋味!” 武备军团长恨恨的想道,他一个闪身扑向霹雳火球,躲过了苏勒图的致命一击。 但苏勒图来的太快了,巨斧劈砍到武备军团长的腿上,当场就把武备军团长的一条腿砍的粉碎。 势大力沉的一击让苏勒图的巨斧沾满血迹,苏勒图刚想收回斧刃,才发现斧刃被武备军团长的军袍死死缠住。 气急败坏的苏勒图拼命用蛮力撕扯,武备军团长下肢早已血肉模糊。 但武备军团长此刻毫不在意,仿佛没有感受到下肢传来的痛处。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苏勒图下地狱! 借着城墙上燃烧的木桩,武备军团长点燃了手中的霹雳火球,他抱着火球狠狠的扑向了苏勒图。 “轰隆!” 一声堪比天崩的巨响在开原城墙上响起,开原城墙上剧烈的爆炸惊的城墙上众人纷纷侧目。 爆炸中心周围十米之内都被夷平,城墙也因为这场爆炸炸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痕。 这种本被用来对付大规模部队,阻敌用的霹雳火球被用在了城墙上这种狭窄空间。 巨大的威力让人震惊不已! 但很快便有瓦剌亲军反应了过来,因为战场中那个堪比大纛存在的瓦剌第一勇士,他们的主心骨苏勒图不在了! 瓦剌亲军左顾右盼,疯狂找寻着自己的主帅。 随即这群亲军便心中一沉,脸色难看无比,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苏勒图难道处在爆炸中心?!随着爆炸化成了灰? 瓦剌军制,主帅死,亲军皆斩之!若不得其遗体,诛连部族! 一想到这,亲军们顿时如堕冰窟,顾不得和明军交战,一个个疯狂的搜寻起了苏勒图的身影! 看到瓦剌亲军的反应,明军也发现城墙上那个人屠不见了。 但随之而来的,明军众人也发现自家的统帅,武备军团长也随着那一声爆炸消失了! 两波人都傻了眼,于是战场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城墙上两方前一秒还在拼死厮杀的士兵突然放下刀兵在战场上搜寻起来。 但结果早已注定,如此剧烈的爆炸连马匹都能炸碎,更别说血肉之躯的人了。 在距城墙五米处的城下,众人看到了被炸的甲胄残破不堪的苏勒图,早已七窍流血而死了。 三层重甲对于冲击波来说根本没用,防御再厚,里面的人不是钢铁之身。 苏勒图的的内脏全部被震碎,早已死的不能再死,苏勒图亲军看到这一幕肝胆欲碎! 此战,无论战果如何,他们都没有活路了! 但苏勒图这还算好的,起码留了个全尸,武备军团长没有那么厚的甲胄,随着一声爆炸直接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同样找寻武备军团长的众人只找到了一把团长的佩刀。 主帅被杀,明军众人也难逃责罚! 都言将为兵之胆,败军先碎其将胆,但这次的情况却大为不同。 主帅被杀,双方士兵非但没有因主帅身损碎胆而败逃,反而更激起了士兵的血性! 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是双方都没有了退路! 双方士兵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光对方! 苏勒图的亲军血红着双目疯狂挥舞着弯刀,不一会明军就出现了巨大的伤亡。 但好在明军兵力远超瓦剌军,虽然士兵多为临时征兆的青壮,但胜在人数众多。 开原城中赵副将源源不断的组织青壮支援城墙,这些青壮战斗力不强,拿着各种农具就上了城墙。 身后就是妻儿,他们已经没有退路,青壮们心怀死志,打不过就抱着冲上城来的瓦剌兵一同摔下城墙,同归于尽! 一时间整个城墙化作了屠宰场,尸堆如山,双方不断投入兵力殊死一搏! 扑鼻的血腥味直冲云霄,杀气震天,映红了半边天空。 第151章 烧城阻敌 开原城下的也先,看到城墙上惨烈的景象也不由变了脸色。 开原城这群临时拼凑起来的杂兵,战意居然如此高涨! 悍不畏死的冲向瓦剌瓦剌军,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苏勒图这员他倚重的猛将,竟折在了这个小小的开原城! 瓦剌这一战可谓损失惨重! 瓦剌本就兵力不足,这一战已经折损了足足五千瓦剌精兵,还折进去一员虎将。 损兵折将,依旧没拿不下开原城,这让也先怒火喷涌。 “增兵!中军全部给我压上!随本汗杀!” 瓦剌也先一声怒吼,亲自披挂上阵。 此战若是不胜,那瓦剌也没有生存之机! 随着也先的步伐,瓦剌最精锐的近卫军登上了城墙。 一个个云梯被架起,瓦剌士兵如蝗虫般源源不断随着云梯登上开原城墙。 也先已经决定放手一搏,要么胜,要么死! 直接让自己的近卫军冲在一线,而他本人也登上城墙。 城墙地域狭窄,明军大军难以施展,随着也先亲军的加入,开原城的局势开始发生逆转。 兵力相等的情况下,明军的二线部队是完全打不过瓦剌身经百战老兵的。 原本苦苦支撑的明军守军在瓦剌也先的精锐中军加入后,开始出现败退之势。 明军没过多久便开始节节败退,虽然瓦剌兵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是开原的城墙终究没守住。 战线开始由城墙之上逐步被推进到城墙之下,城墙上明军完全没有再战之力,之后便转为了巷战。 明军开始借着对城内地势的熟悉,打起了巷战,一寸寸抵抗,不让瓦剌军推进! 在城内动员军士的副将看到城墙上的局势,哀叹一声。 开原,终究是保不住了吗? “你们几个,拿上火把,随我来!其余人,立刻带着百姓往北城区而去!” 赵副将一声令下,安排城内的兵士开始了巷战准备。 城内的兵士来不及思考,只得按照副将的命令执行。 而赵副将自己着急忙慌的,带着几个心腹,拿着火把去各个城门口纵火。 赵副将是开原武备军副将,是京营退下来的,见识过瓦剌的骑军。 别看现在瓦剌士兵好像很勇猛,拿着弯刀骁勇善战,但是瓦剌士兵真正恐怖的是他的骑兵! 来去如风,分割歼灭,虽然开原城内建筑众多,可以很大程度限制瓦剌骑军的行动。 但是在几个主要的主干道上必须用杂物纵火堵塞,不然整个开原城便被分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块。 而明军的结局,不出意料的就是被分而歼之。 正值寒冬,北境的冬天干燥异常,木料极易燃烧,主干道上早就堆满了易燃物。 副将几人所过之处,火势顿时燃起,整个开原南城分三面化作火海。 “烧,全部烧了也别给这群畜生留下!” 副将恨恨的开口道,看着燃起的火海,眼眶发红。 他们已经驻守开原两年了,没想到这座城要毁在自己手中。 此刻,刚夺下城门的瓦剌军便兴奋的打开城门。 放进来了早就饥渴难耐的城外大军! 城墙上战事虽然艰苦,但瓦剌也先从始至终只投入了不到一万兵力。 主力全部留在城外,就是为了这一刻! 用骑兵快速机动的优势,快速拿下这座城池! 用最快的速度消化战果,化归己用,壮大瓦剌自身。 但也先没有料到的是明军这么狠,居然主动放火烧城! 开原城内可有数十万百姓,一旦火起,整个开原都没法幸免! 看着一缕缕黑烟从城池各个角落飘起,在城墙上的瓦剌心中大急。 开城内存储的大量粮食,物资是也先翻身的关键! 就这样被这把大火付之一炬,那也先多年苦功将毫无意义! “快!快救火!一队人开城门,其余的全部救火!” 也先急声开口道。 听到也先的命令,一队队瓦剌兵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着急忙慌就拿起散落在地上的积雪灭起了火。 寒冬腊月,大河冻封,根本没有水源,只能用积雪沙土灭火。 但显而易见,仅靠人力扑救在烈烈火焰之中杯水车薪。 兴高采烈拿着马刀狞笑冲入城内的瓦剌骑军,迎面而来就是一股股热浪。 看着眼前烈焰末日般的场景,瓦剌骑军狞笑的脸色彻底僵在脸上。 他们本以为城内是一群随他们屠杀的孱弱明军,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熊熊烈火。 “愣着干什么,快救火!” 身旁友军大喝一声,一众骑军这才反应过来,翻身下马加入救火大军。 而另一边,副将早就带着剩余的明军和百姓脚底抹油。 众人一路疾驰,逃到了北城区。 与南城烈火熊熊不同,明军早就在南北城之间挖好了隔火带,北城这边还算安稳。 放火烧城也是明军众人最后的计划,借火势拖延瓦剌! 开原毕竟是辽东腹地,一有战事各地明军肯定会火速驰援。 开原众人所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拖延瓦剌进军的步伐。 最多两三日功夫,援军便会赶到。 届时援军一至,开原之围自解。 开原自围城开始至今已有快两日,大火若能阻敌一日,开原之围无忧。 而众人聚集在北城,也是明军最后的退路。 开原北城比邻清河,但眼下大雪封河,明军可以徒步踏河而过。 但在开阔地带一群布军面对瓦剌骑军的冲杀,生存希望渺茫。 所以出城而逃是明军最后的退路,不得已最好不要如此冒险。 而南城的瓦剌军还在奋力扑救,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也先自知回天无力,急声开口道: “所有人随我上城墙,数十万百姓都在北城,儿郎们,随我杀掉这群刁民!” 随着也先一声令下,在周围救火的瓦剌士兵一股脑涌上城墙。 现在能抢多少是多少了,也先就不相信明军会甘愿让这么多人全被烧死! 随着瓦剌登上城墙,黑压压的瓦剌兵一队队的扑向北城。 瓦剌众人看到北城尚且安稳,没有火势顿时心中大喜,脸上泛出狞笑。 就知道这群明军肯定有给自己设置好退路! 第152章 开原沦陷 一队队瓦剌兵狞笑着从两侧城墙杀来,声势浩大。 赵副将带着百姓听到城墙上的动静顿时心中大惊,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了一群瓦剌士兵狰狞之色。 “坏了!忘了城墙这一茬了!” 赵副将暗道一声不妙,瓦剌士兵居然如此奸滑,从城墙冲杀了过来。 “快,都随我上城墙,死死守住北门,千万不能让瓦剌攻过来!要是瓦剌占据城墙,我等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援军已经在星夜兼程赶来,只要顶住一时半刻,开原有救矣。” 赵副将大喝一声,拔出腰刀带着身边士卒冲杀上去。 要是被瓦剌占据了城墙,那他们这些人就真只能任人摆布了。 但随赵副将一同冲上城墙的只有数百武备军和少数青壮。 局势转瞬间的变化让这群百姓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瓦剌浩大的声势更是让城内许多青壮两股战战,生不起抵抗的心思。 这群披着粗布兽皮的瓦剌士兵,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狰狞,嗜血,残暴。 这些青壮承平日久,平时最多杀个猪,在这种拼命的时刻都夺了胆气。 要说守城之时,青壮还可以拒城而守,但现在完全是和瓦剌士兵短兵相接。 先前守城战青壮便损失了足足数千人,厮杀过后,冷静下来的众人看着满地尸体顿时心神俱颤。 不由升起了投降的念头,都传言瓦剌凶残,但也有活下来的人不是,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无论如何总比现在这样上去送命好不是。 人数是瓦剌军数十倍的百姓如同待宰的羔羊,呆呆的站着等待瓦剌军的审判。 冲杀在前的赵副将根本顾不得城内青壮的反应,他冲在最前头,已经和瓦剌士兵短兵相接。 两个瓦剌士兵掏出弯刀左右夹攻赵副将,两把弯刀都奔着赵副将要害处而来。 他们都看出来这个带头的应该是这群守将的统领,解决了他明军肯定士气大损! 但赵副将也是久经战阵,又是习武出身,一把腰刀左右格挡,身后的长矛兵见状更是送出长矛狠狠地扎入瓦剌兵的胸膛。 在城墙下的弓兵更是不断放箭支援赵副将。 凭着熟练的配合,赵副将堪堪顶住了瓦剌兵的冲锋。 明军边战边退,争取最大程度的拖延瓦剌军的进军步伐。 “打开北城门,把城门绞盘破坏掉!” 赵副将一边抵挡瓦剌士兵的进攻,一边开口命令道。 瓦剌兵既然已经全部涌上城墙,那说明城外没有了伏兵。 既然这样的话,就要赶紧打开北边的城墙,有利于城内百姓逃命,支援而来的明军进城起来也更方便。 赵副将的命令过后,把守北城门的五十军士连忙转动绞盘。 随着吱嘎吱嘎的声音响起,北城门厚重的城门开始缓缓打开。 不过赵副将的拖延可不是瓦剌愿意看到的。 “杀!杀一人赏什长,杀二人赏百夫长,杀三人赏千夫长!能拿下明军将领者,赏万夫长!” 也先看到赵副将带人顽强的抵抗,心中焦急,开口允诺道。 城墙不止限制了明军,也限制了瓦剌,双方只能在狭窄的空间以命搏命。 也先没想到这明军中还有赵副将这种练家子,在城墙这种狭窄空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不过也先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现在时间就是瓦剌的生命。 晚一分钟拿下开原,瓦剌就少一分胜算,少一分壮大生存之机。 随着也先话落,前排冲锋的瓦剌军更是癫狂,不要命般冲杀。 这奖赏堪称丰厚! 并且放眼望去,城内的百姓宛如一块块香饽饽等着他们去品味。 尤其是冲在最前方的几名瓦剌士兵看到赵副将简直眼冒精光。 瓦剌虽是部族,但经过也先的整顿更是承袭细分了蒙元的军制。 想到万户那个位置,可不单单是有军功就行的。 像他们这种大头兵,要想爬上万户那是难上加难。 一步一步爬,少说要爬数十年时间才行。 能当万户,金银之物不说,更有自己的亲兵,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瓦剌兵都铆足了劲儿的拼命,悍不畏死的冲锋。 如山般的压力瞬间压到的赵副将身上,瓦剌兵完全是以命搏命不要命的打法。 拼着死也要咬下明军一块肉,砍明军一刀才行。 赵副将短短几个呼吸身上就被数把弯刀砍中,满身刀痕。 “快,快扶大人下去!” 身后的明军军士见状连忙就要拉着赵副将下去。 再这样下去,赵副将怕是凶多吉少了。 身后几名亲信上前挺枪而击,不断阻击几名瓦剌兵,死死护住赵副将。 “别管我,快去顶住!” 赵副将拨开了搀扶自己的几名亲信,急忙开口道。 要是城墙失守,他们这些人全部要死! 听到赵副官开口,几名亲信点了点头,提着刀就冲了上去。 “大人放心,让我等护您周全,城墙定不会有失!” 几名赵副官的亲信纷纷上前顶在一线,和瓦剌军厮杀起来。 但明军一旦和瓦剌缠斗起来,那远处的弓手就没了用场。 两方人马缠斗,极易误伤友军,根本不敢放箭。 而上前的几名亲信也很快出现了损伤,几人虽勇气可嘉,但是毕竟没有武义傍身。 几名亲信面对如狼似虎的瓦剌军不多时就损伤甚大,血洒成城头。 明军的战线也因此开始崩裂,逐步被瓦剌兵瓦解。 赵副官看着忠心耿耿的亲信身死心痛如绞,更让赵副官心如死灰的是明军已经彻底抵挡不住。 城内这数十万百姓,难道都要殒命吗? 赵副官撑着受伤的身躯,不甘的回头望去。 他多希望现在能看到北城外有明军援军的身影,但他似乎没有沈安那么走运。 赵副官目光远眺,整个北城已经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大部队支援的景象。 明军也随着节节败退快退到了登上城墙的阶梯。 “弟兄们,看来今日难逃一死了,为国而死,你我何其光荣!杀!” 赵副将跃过身前的明军,强提一口气上前左突右砍,砍杀四五个瓦剌军士。 但赵副将此举也彻底引起了几个瓦剌兵的注意,正愁找不到明军将领呢,你还送上门来! 几把弯刀长矛直直奔着赵副将而来,狠狠的刺入赵副将的身躯! 本就身受重伤的赵副将躲避不及,身上瞬间就被刺出好几个血洞,血流如注。 流血过多让赵副将再也站立不起,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 第153章 一炮挡千军 开原城内激烈的喊杀声震天,开原城外,一队百人左右的猎户军听到城内的动静悄悄摸到了开原城外。 他们随着瓦剌军的踪迹一路跟踪而来,终于在今日赶到了开城。 “百户,城门怎么大开着,难道开原已经失陷了不成!” 一个猎户军喘着粗气开口道。 按道理来说城门只有在城池失陷后才会被人从城内打开,放入城外的军队。 身为百户的汉子听到猎户军开口也眉头皱起,难道他们披星戴月还是没有赶得上吗? “别胡说,你们两个先进城看看!” 但两人刚靠近城门,就感受到空气中的燥热,城门口涌出一股热浪,打的两人震惊不已。 两人见此情形连忙手忙脚乱的跑回去禀报,听到两人的回禀,百户当机立断: “速速去其他三个城门探查清楚!” 城墙上血流成河,城内又火焰滔天,看来开原之战的惨烈远超众人想象! 听到百户下令,一行猎户军立刻兵分两路,沿着开原城东西探查起来。 随着众人探查的加深,心中的震惊更甚。 整个开原城仿佛化作炼狱,全部是血与火,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战况之惨烈,让猎户军众人无不动容。 “百户,我记得开原守军仅是武备军罢了,连正规军都没有,怎么会如此惨烈?” 猎户军众人哪怕久经战阵,看着被摔碎的残躯也是胃部翻涌。 听到手下的询问,百户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 “正是如此,此战才如此惨烈啊。” “这才是战争真正的样子,这些武备军,曾经可都是我明中流砥柱,我大明曾经都是以血肉之躯抵挡瓦剌的入侵。” “新军初训不过两年,也就是赖陛下重军天恩,我军才得以有精良火器之利,不然这就是你我的下场!” 百户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几人的心上,他们一上来就是最好的军资支持,就这也损失惨重。 要是纯靠冷兵器与敌军搏斗,恐怕他们这些人全部就要交代在后黎了。 “快些走,城内还有喊杀声,指不定开原还没沦陷呢!” 百户一声令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两队人马便在开原北城门汇合。 看到北城门内没有火光冒出,众人都心中一喜,连忙快步冲入了北门。 而一众猎户军刚冲入城内,就听到了赵副将的怒吼,随后就看到一众明军奋力厮杀,不断倒在血泊之中。 “快快架炮!” 百户看到这危急的场面连忙开口道。 瓦剌军就已经快冲下城墙,有机灵的更是从半边阶梯跳下来,从侧面袭击明军。 明军众人已经被厮杀的只剩百余人,形势岌岌可危! “除了炮兵,其余人跟我上!” 百户拿起长刀,一声怒吼:“我乃大明猎户军刘一鸣!奉命来援!” 猎户军众人也随着刘一鸣怒吼提起火铳冲上近前。 “砰砰砰!” 一轮齐射,尚在城墙上的瓦剌军顿时成了活靶子,如下饺子般落下。 冲上近前的几人更是被铅弹贯穿身体,铅弹透体而出,又射伤后方的瓦剌军卒。 大明陆军装配的火铳都是朱祁镇亲自下令研制,长度足有一米五,近距离齐射之下穿透力十足。 瓦剌军奔波了两年,该丢的都丢了,最多只有皮甲,根本挡不住近距离齐射。 正在瓦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弹丸打的蒙圈之际,一声声比刚才声音更大的炮声响起。 每个百人猎户军小队都装配有十门虎蹲炮,填装上铅弹,一轮齐射之下整个城墙上为之一静。 冲杀上来的瓦剌军全部被打成了筛子,只有少数几人得以存活。 “火器,明军有火器!明军援军来了!!” 被炸的晕头转向的瓦剌军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当时在鹞儿岭被明军大炮支配的恐惧。 那场面,简直是每个瓦剌兵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万炮齐发,简直就是死亡的镰刀,随意的收割生命。 当时足足十万瓦剌联军被砍瓜切菜般屠戮。 这也让瓦剌军听到炮声就开始两股战战,提不起力气。 侥幸存活下来的几个瓦剌兵叫喊着往身后涌去,随着大喊,越来越多的瓦剌兵开始后退。 场上硝烟弥漫,虽然瓦剌众人影影绰绰只看到数百明军的影子,不过前军数十瓦剌军可是全军覆没。 明军有炮! 前方的骚动很快就传到了也先耳中,明军有援军?也先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是不信! 也先以为是瓦剌军畏战,看着不断后退的瓦剌军,也先长刀挥动,砍伤三五个瓦剌士兵才止住颓势。 也先早就在各个路口放出探子,没听说有明军啊,再加上也先满打满算围城也才两天。 虽然开原在辽东腹地,明军支援只要两三日,但是那没算消息传达的时间! 就算明军随时整装出发,那这会应该才收到消息不久,怎么可能到开原? 明军一个个都长了翅膀不成?不过刚才的炮响也先也是听的真切。 这彻底给也先干迷糊了,于是也先准备亲自上前看一看情况! 不止瓦剌,正在拼死抵抗的武备军看到虎蹲炮巨大的威力也是心惊不已。 这简直是近战神器,完全打破了明军以往的作战理念。 以往冷兵器都是结成战阵,通过战阵发挥军队的优势,碾压敌军。 但是火器,尤其是火炮的出现,让战阵反而成了活靶子。 一群人聚在一起,填装上明军的开花弹或者小铅弹,一炮过去就是倒一片。 “我乃大明猎户军百户刘一鸣,兄弟们辛苦了,这儿交给我们就行!” 刘一鸣上前对愣神的武备军开口道。 听到刘一鸣开口,早就疲惫不堪的武备军终于松了口气,拱了拱手连忙撤了下来。 但看到猎户军只有百人后还是不放心,开始在猎户军身后休整起来,随时准备拼命。 但他们显然多虑了,几门虎蹲炮不断发威,炸的瓦剌军不敢上前。 武备军众人这时也看清了刚才发威的火炮是何物,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大腿粗细的火炮。 如此小巧之物,没想到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威力! 刚才听闻为首一人喊的是什么猎户军,看来西南之战猎户军孤军擒王所言非虚啊。 有如此利器,可挡千军! 第154章 骑军凶威 与此同时,也先也挤过重重瓦剌军士,来到了明军近前。 但他也没敢太过接近,只在城墙上观望,要是离得近被冷不丁打成筛子那可就不值了。 随着硝烟被风吹散,也先也看清了城下明军的真面目。 只见一群猎户打扮的明军,端起火铳不断射击着从城墙上下来的瓦剌军。 其身后还有数门短小粗壮的小炮,炮口冒着硝烟。 虽然这支明军的人数只有百余人,但是武器之精良是也先闻所未闻的。 他娘的,哪有一个百人队配十门炮的? 他朱祁镇是炮弹不要钱还是火药不要钱?简直是败家子玩意啊。 想他也先这么多年,在蒙古苦心经营,也没整出几门炮来。 眼下一个百人队的火炮都比他鼓捣好几年的火炮威力强,也先不禁有些口中发苦。 只见猎户军架好虎蹲炮,黑洞洞的炮口直直对准瓦剌下城必经之路,随时准备开炮。 “妈的,这是哪来的明军?” 也先看着这奇怪打扮的猎户妆容,加上这超强的火力也不禁有些犯怵。 但眼下也先手中有足足两万大军,被这百余明军吓破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怕个屁,明军的火器本汗最是了解。别看火力强,打不了几炮就要歇菜,你们几个,上!” 也先一声令下,让靠近前排的几个瓦剌士兵上前试探。 但瓦剌士兵看着下面黑洞洞的炮口不由双腿打颤。 刚才可就是这玩意一炮干掉他们好几个弟兄,如今上前不是送死吗? 几人回过头刚想开口哀求,刚好对上了瓦剌也先冰寒的眼神。 看着也先手中带血的弯刀,几人顿时一个激灵,试探着向前。 “嘭嘭嘭!” 明军看见几个瓦剌兵鬼鬼祟祟的上前,没有一丝犹豫便扣下了扳机。 一阵弹雨过后,几人连忙低头缩脑躲在城墙下,但还是有两个反应慢的士兵被弹雨击中了脑袋,当场殒命。 瓦剌军看到这一幕更是心中胆寒不已,被铅弹击中的几人不是血肉模糊就是脑浆飞溅,凄惨无比。 看到这一幕刘一鸣嘴角扬起,这几个小兵甚至都不需要动用虎蹲炮,燧发枪就能轻轻松松的解决他们。 这就是武器的代差! 想当年强汉之时,汉军凭借精锐的铠甲武器,开创一汉当五胡的佳绩流传至今。 那今天他刘一鸣要是借着这火铳虎蹲炮,用一百人挡住也先两万大军,历史上肯定也少不了他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想到这,刘一鸣不禁有些兴奋,高声督促猎户军众人抓紧填装弹丸。 枪声过后,前排士兵立马后退,开始用插销清理枪管,重新填装火药铅弹。 也先也被明军火铳巨大的穿透力吓了一跳,他蹲下身查看两个瓦剌士兵的尸体不禁心中大骇。 一个瓦剌士卒可是苏勒图的亲卫,头上戴着头盔,还是被铅弹打穿脑袋。 他记得以往明军的火器不都是粗陋不堪吗?十杆火铳,能响的只有七八杆,准头差不说,还极易炸膛。 怎么短短两年时间,眼下这伙明军使得火铳不但准头大为提升,穿透力也更强。 看明军的架势,要想正面强攻只能用人命堆出一条路,耗尽明军的弹药才行。 但这既耗时,又费力,时间对于瓦剌来说如今珍贵异常。 而且这群瓦剌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怕是没耗光明军的弹药,自己儿郎先哗变了。 也先思虑良久,看着洞开的北门,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随手抓过一个苏勒图亲军开口道: “你等在此造出声势,不断进攻吸引明军火力,倘若表现得力,本汗可宽恕你等无罪!” 被抓过的苏勒图亲军本来惶恐不安的脸庞,听到也先的话瞬间暗灰色的眼中有了光彩。 本以为主帅被杀是必死之局,没想到还有斡旋的机会! “遵令!” 苏勒图的亲军欣喜的答应了下来。 虽然面对明军的火铳九死一生,但总好过牵连族人来的好。 当然,他还不知道他口中的族人,早在他们前脚离开营寨后,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也先见状没有犹豫,点上兵马便下了城。 虽然明军的火器火力凶猛,但是终究人数太少了。 瓦剌胜在人多,还有骑军,开阔地带是有一战之力的。 瓦剌唯一能发挥人数优势的地方,绝不是城墙这种狭窄地带! 北城门早就被开原守军破坏掉了,他们想着门户大开可以有利于明军的支援,但如今正好可以成为瓦剌的优势! 也先带着军士快速绕回南门,他一边下城墙一边开口道: “你等速去牵来战马,随本汗从北门杀入,明军只有百人,岂能吓倒我瓦剌儿郎?” “儿郎们,瓦剌的未来就在你我手中了!拿下这群明军,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瓦剌儿郎纵横草原的骑术!” 也先一声怒吼,翻身上马,高喊着鼓舞士气。 他就不相信,明军凭着仅仅百人就能挡住瓦剌中军的冲锋! 听到也先的高喝,瓦剌士兵心中也提起了一股狠劲。 要是被这百来号人打的抱头鼠窜,那他们简直会成为整个草原的笑话! 随后数千瓦剌骑军气势汹汹的从南门而出,绕到北城而来。 看着重新提起一丝心气的瓦剌军,也先欣慰的点点头,看来草原的儿郎还没有丧失自己的血性! 一众瓦剌骑军速度极快,伴随着紧凑的马蹄声,不出片刻功夫就赶到了开原北城门。 开原虽是重镇,但也只是军事用途较多,人口不多,城池规模并不大。 轰隆隆的马蹄声,惊动了正在城内大开睥睨的明军。 刘一鸣正带着猎户军众人打的兴奋不已,甚至逐步开始往城墙上进攻。 虎蹲炮一架,谁来谁死! 但听到马蹄声的刘一鸣看着洞开的北城大门瞬间暗道一声不妙。 刘一鸣很清楚,这个时间的马蹄绝不是明军的援军,更多的应该是瓦剌骑兵! “快转入坊市,调转炮口!” 刘一鸣高声命令道,本来拒城墙而守是最好不过,但是现在城墙被瓦剌兵占据,一时半会拿不下来。 为今之计只有先进入宅院众多的坊市迟滞瓦剌骑军的攻势! 听到刘一鸣的命令,猎户军众人不敢耽搁,在火铳兵的掩护下立马便向坊市转移。 第155章 诱降 城墙上瓦剌兵远眺,看到也先率骑军突袭到了明军后方,一个个兴奋的嗷嗷叫。 纷纷大声叫嚷着冲杀下来,想在也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但开原城小,城墙也并不宽敞,下城墙的阶梯只容两人通过。 冲杀下来的几个瓦剌兵第一时间就被刘一鸣带着火铳兵击毙。 飞射的弹丸一轮射击,就带走了数十个瓦剌士兵的生命。 但这也一定程度的延缓了明军撤离的速度。 “快快快!动作快点!” 刘一鸣看着越来越近的瓦剌骑兵急切的催促道。 随着瓦剌骑兵的接近,刘一鸣仿佛都能看到瓦剌骑兵脸上的狰狞之色。 好在明军众人离坊市距离很近,终于在瓦剌接近前全员进入了坊市之中。 进入坊市后,众人连忙关上了厚重的木门,随后把路面散落的板车等杂物堆砌在了门后。 好在坊市中木料杂物很多,众人没费多少功夫就堆砌起了两三米高的障碍物 做完了这一切,刘一鸣这才松了口气,为防万一开口道: “炮兵,速把虎蹲炮架于城坊门口两侧房顶,开炮阻敌!” 希望坊里这高大的城墙能帮明军迟滞瓦剌骑军,刘一鸣默默祈祷道。 他没想到瓦剌也先这么鸡贼,知道城墙上攻不下来,当机立断就带骑兵抄了明军的后路。 要是真被这群瓦剌骑兵近了身,猎户军众人拿的都是火铳,到了近战和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火铳看起来挺长,插上刺刀足有小两米,但是和人家骑兵动辄一丈起步的马槊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就算猎户军人人都是百人敌也难逃一死。 好在开原城自古以来就是辽东重镇,其中建筑颇有唐宋之风,有坊市供明军暂时栖身。 坊市制度中国古来有之,只是自宋代开始经济发达,慢慢打破了坊市的界限。 所谓坊就是用一个个高墙,把居民区分开,方便军队夜间宵禁巡逻。 开原远离中原,其地苦寒,久为要塞,军队为了方便管理,就没有拆除坊市。 现在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刘一鸣一念至此,连忙手忙脚乱的爬上了坊市大门两侧的屋顶,朝外望去。 刘一鸣刚探出头,就和刚到近前的也先对上了眼。 刘一鸣看着墙下脸上布满刀疤的也先嗜血疯狂的眼神,心中一寒。 这家伙,绝对是瓦剌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上位者的气息很是厚重。 “架炮,准备开火!” 刘一鸣小声对几名炮兵开口道。 要是能趁机阴死这个瓦剌大汗,那如今猎户军的困局便迎刃而解。 而高墙下的也先也看到了刘一鸣这个猎户军百户。 早在明军进入坊市后,瓦剌骑军便随后而至。 只是瓦剌骑军看着紧密的大门,害怕有诈,等也先到来才做决定。 刘一鸣的小动作,也自然没逃过瓦剌众人的眼睛。 “大汗当心,明军火器之利,优胜往昔,让我等护卫您去中军拱卫起来!” 也先身旁的亲卫见状更是大急,拉着也先就是往大军中缩去。 但也先看着亲卫的表现摆了摆手,看着刘一鸣开口道: “你是明军猎户军百户?” 听到也先开口,刘一鸣心中一惊,这老小子长得一副瓦剌面孔,一看就身居高位,没想到还会说大明话? 刘一鸣用余光瞟了眼正在架设虎蹲炮的炮兵,不动声色道: “不错,我就是明军猎户军百户,刘一鸣!你是何人?” 听到刘一鸣不卑不亢的语气,也先眼中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百户,还挺有胆魄。 “我乃瓦剌国师,你们明朝人称呼我为,也先!” 也先自傲的语气传到刘一鸣耳中,瞬间让刘一鸣一个激灵。 没想到还真的钓出来一条大鱼! 瓦剌也先之名,在大明北境简直如雷贯耳,夜止儿啼! 凶残,冷血,残暴这些词都被冠在也先一人身上。 不待刘一鸣开口,也先继续道: “我之名,你应有所耳闻。” “如今开原已经被我瓦剌勇士团团围住,仅剩你们百人可能敌我数万大军?本汗灭你等,不过弹指之间而已。” 听到也先的话,刘一鸣顿时脸色阴沉。 他手下的兵太少了,只有百人,只能占据地利才有一战之力。 更关键的是,他还轻敌了,他没想到也先来的这么快,没提前在北门设防,局势很是被动。 凭他们百人也只是在垂死挣扎而已。 尽管局势不乐观,但刘一鸣依旧嘴上不饶人,开口道: “那你尽可试试,尝尝我虎蹲炮的滋味。” 刘一鸣的话也让也先把视线拉回到城墙上猎户军操作的虎蹲炮身上。 虎蹲炮,确实是好名字! 此炮虽小,但威力十足,如猛虎扑敌,不动则已,动则发出致命一击。 这种火炮最是适合小规模作战,面对大规模敌军也有不错的火力优势。 也先目光灼灼的盯着屋顶的虎蹲炮,这东西要是在他手中多好! 一念至此,也先继续上前朗声道: “临危不惧,刘百户可称将才!可惜啊,这大明皇帝有眼无珠,如此将才只能屈居百户之位。珠玉蒙尘,本汗亦心生不忍。”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刘百户如此大才,若是折在此处,何其可惜?本汗可以特为开恩,如果刘百户肯归降瓦剌,本汗可许你万户之位!” 也先满是蛊惑的开口道,不惜开除了万户之位的条件,就是眼睛几乎没离开过屋顶的虎蹲炮。 不过随着也先得开口,瓦剌军中几个军士脸色都不太好看。 瓦剌现在一共才两万人,撑死了就两个万户,一个万户自然是也先,另一个也先本来许诺给杀掉赵副将的瓦剌士兵,现在看来悬了。 听到也先的条件,刘一鸣也不禁感慨一声这也先倒是真大方。 万户就相当于瓦剌的二把手了,而且从百户到万户,岂止上了一个台阶? 这位子怕是他在大明干一辈子也当不上。 不过刘一鸣心中还是很清醒,要是这会瓦剌如日中天有可以匹敌的大明国力,那他还考虑一下。 问题是这会瓦剌是条破船,都自身难保了,再大的官也没命当啊! 再加上妻儿老小都在大明呢,背个汉奸卖国贼的名头,那他老刘家怎么抬得起头? 不如混个烈士,县老爷都要让烈士三分呢! 于是刘一鸣看着目光火热的也先,当机立断出声暴喝: “开炮!” 第156章 开炮! 刘一鸣在炮兵填充好后,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随着药捻被点燃,一股火药燃烧的味道,开始在场中弥漫开来。 “大汗当心!” 城楼下的也先还在目光灼灼的盯着刘一鸣,他已经开始想象怎么用虎蹲炮建奇功了,根本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 也先很清楚他给的职位诱惑之重,瓦剌二把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瓦剌虽然连年受挫,但也是一方能和大明拉扯的势力。 一旦刘一鸣投靠,他就能从一个小小的百户转变成万户。 投降便可加官进爵,美酒金银以待,顽抗则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也先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 但刘一鸣偏偏就拒绝了,而且拒绝之后还要搞老六行为。 你说谈判就谈判,生意不成仁义在嘛,你怎么搞偷袭?真不怕瓦剌数万精兵给你刘一鸣活剐了? 刘一鸣的操作给也先彻底搞懵了,这货不讲武德啊! 不等也先做出反应,他便已经被身后的数名亲卫扑倒在地,叠罗汉般把也先护在身下。 这些人都是也先的死士,早已把自己的也先的生命视为最重要之物。 “轰轰轰!” 待亲卫刚护住也先,屋顶上的虎蹲炮便开始发威。 满天的铅弹洒落,瓦剌军前排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击中。 尤其是也先身后的几名将领,离也先太近,被重点照顾。 尽管几名将领身上都有披着铠甲,但在虎蹲炮的威力之下还是不够看。 一阵炮鸣过后,三成瓦剌将领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了动静。 剩下瓦剌将领在刘一鸣开口的瞬间便反应迅速,纵马远遁这才保住一命。 而身处炮击中心的也先,虽然有亲卫护持但还是惨烈无比。 身着铠甲的亲卫,在一阵炮击过后连身上的铠甲都被掀去,身躯化作一摊肉泥。 最外层的亲卫在一阵炮击过后成了断肢残臂,而内层的亲卫也被铅弹巨大的冲击力震的口吐鲜血,受到重创。 也先本人虽然未收到炮火波及,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随即也先脸上露出暴怒之色: “无耻小儿,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待我大军踏破此处,老夫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先愤愤的破口大骂,远遁的瓦剌士兵听到叫骂声,这才发现也先安然无恙。 于是连忙调转马头,来到也先身边护持起来,把也先从层层亲卫中拉了出来。 刘一鸣听到也先的咒骂,心中一沉。 没想到,如此猛烈的炮击居然还没有炸死也先这个老王八。 “哈哈哈,你个老丘八,老子乃大明猎户军百户。猎户军英才辈出,老子就算不能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是你个小小瓦剌可以招降的,吃爷爷一铳!” 刘一鸣闻言高声回应道,抬手便是一铳,想要补刀。 可惜火铳准头太飘,一铳打在了也先身侧的一个瓦剌军士上。 一击不成,现在虎蹲炮还在填充炮弹,瓦剌肯定会打击报复,没了虎蹲炮的压制,他们很难顶住瓦剌的攻势。 一念至此,刘一鸣连忙招呼道: “所有人上屋顶,火铳压制!” 听到刘一鸣的呼喊,明军纷纷登上屋顶,掏出火铳便瞄准墙下瓦剌众人扣下的扳机。 又是一阵铅弹雨,好在也先跑得快,从亲卫身下爬出来后就被瓦剌士卒带着远遁。 要是再被虎蹲炮招呼一回,也先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活下来。 瓦剌众人也学乖了,没有离猎户军太近,猎户军众人的弹雨只杀伤了几个来不及撤退的瓦剌士兵身上。 “真是卑鄙!” 也先被刘一鸣的突然反叛气的怒火中烧,想他草原霸主,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的招揽过一个百户! 更关键的是,他如此苦口婆心的招揽,这个百户居然还拒绝了! “架上攻城梯,全员进攻,踏平此地!” 也先摸了摸被弹雨擦伤的脸颊,冷声开口,此地所占不过有高墙拱卫,一旦攻破高墙,就猎户军几人,不是任瓦剌拿捏。 “遵令!” 瓦剌军听到也先的命令,高声回应道。 他们也早憋了一肚子火,猎户军仗着火器之利,把他们当活靶子的打! 要是让他们近身,一定要给这群猎户军好看! 随着也先的命令下达,原本攻城用的云梯被架在了坊市高墙上。 坊市范围并不小,整个开原城被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坊市,而北坊便是仅存的一个坊市。 一架架云梯从四面八方架上坊市周围,猎户军百人小队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防御。 正面的大门也在被瓦剌也先组织的敢死队猛攻,情况急转直下! “百户,现在我等该怎么办?北坊守不住了!” 听到属下的开口,刘一鸣擦了擦手中的长刀。 他本想偷袭也先,要是得手后瓦剌军大乱,那便可趁机拖延时间。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已经彻底没了作用。 刘一鸣看着疯狂爬上云梯的瓦剌兵,心中一狠,开口道: “那就和这群鞑子拼了!让他们知道我们明人的胆魄!” 刘一鸣的话让猎户军众人心中一凛,眼中露出死志。 从后黎回来那一刻,他们便早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不过就在猎户军众人准备负隅顽抗之时,墙下残存的明军守军急声开口高呼: “刘百户,快让儿郎们阻敌啊!坊中可还有全城百姓,要是被鞑子杀入城内,那后果不堪设想!” 百姓?! 听到将士呼喊,猎户军众人这才看到北坊中每家每户都挤满了逃难的百姓。 他们密密麻麻的挤在院落中,只求一份安稳。 刘一鸣见状连忙改变策略,开口道: “所有小队,化整为零,五人一队,散入坊间路口阻敌,尽可能拖延瓦剌攻势!” 他才想起这可是开原城的坊间,有百姓在此避难。 要是被瓦剌人杀入坊间那便是一场屠戮,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瓦剌军了。 层层抵抗,以求明军的援军能够快些赶到。 坊间围墙已经被四面开花,没有防守的价值,只能在城内打巷战了。 第157章 地利 开原城南数里处,王大壮隐匿身形,探头看着周围游荡的瓦剌探马眼神微眯,沉声开口道: “刘一鸣部呢?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猎户军禀报发现瓦剌老巢后,王大壮便亲自率军前往。 亲眼看到瓦剌老巢的断壁残垣,王大壮这才相信这一切真是猎户军一个百人队干的。 来不及高兴,王大壮就收到猎户军发现大批敌军行动踪迹的消息。 王大壮不敢耽搁,连忙带着猎户军众人沿途追击。 一路上爬冰卧雪,终于到了开原城外,王大壮便让刘一鸣的小队去探探虚实。 没想到这刘一鸣带着百人队一去不复返,如今足有三个时辰的功夫了。 “禀师长,刘一鸣部至今未传回消息。” 听到传令兵的话,王大壮眼神微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刘一鸣怎么也该回来了。 “师长,会不会是刘一鸣这小子贪功冒进,看我等立了功,他也想借此机会立功?” 王大壮身旁的黄有功沉声开口道。 刘一鸣这个家伙心高气傲,虽然勇猛,但是看到他们几人立功,那眼珠子都快贴上羡慕二字了。 这次侦查敌情之职本来应该是黄有功率部前往,黄有功的伪装侦查方面颇有经验。 当时在后黎王城能蒙混过关,全靠黄有功的随机应变。 但是出征在即,架不住刘一鸣软磨硬泡,硬是要率军前往,王大壮无奈也就允了下来。 没想到这货是真掉链子啊,关键时候误事。 王大壮听到黄有功开口也是眉头皱起,刘一鸣这小子他还挺看好的,应该不会这么不知轻重。 可现在局势如此不明,贸然行事怕是要吃大亏。 据王大壮得到的消息,瓦剌也先的部队可全部都是骑军,这平坦的雪原上,他们这全员步军,遇上骑兵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军情大事耽搁不得,开原城内可有数十万百姓呢!只能冒险一把了! 王大壮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不等了!开原城内火光四起,肯定发生了大事!要是危及了开原城数十万百姓的安危,你我万死难以谢罪!” “黄有功,你率所部三千人为前锋,火速前往开原城打探情况!” “刘畅,你率所部三千人随我一起充为后军,跟在黄有功部身后充当后军!警戒敌情,随时支援!” 王大壮迅速开口,完成了布置。 猎户军总人数在一万出头,分做三旅,每旅三千人,旅长朱祁镇已经钦点,都是后黎之战战功卓着的将领。 剩下的人被王大壮暂时充作中军,拱卫师部安危,为预备队。 这次追击瓦剌,张寅被王大壮留在朝鲜境内安定局势,自己亲率黄有功,刘畅两个旅长追击。 随着王大壮话语刚落,黄有功便躬身领命,前去调兵。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突然掀起阵阵烟尘,一名名猎户装扮的明军从隐匿处探出头来。 黑压压一片,在天地一色的雪原上格外扎眼。 这巨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瓦剌的探马,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群猎户装扮的军队。 瓦剌探马顿时大惊,转头便要勒马回去禀报。 他可没有蠢到认为这么一群猎户大冬天在平原打猎,真正的猎户又不傻,在平原上别的没有,冷风管够。 “咻!咻咻!” 不待探马逃离,一支支利箭划破半空,顺着寒风发出轻微的破空声,狠狠的扎在探马的后心上。 转眼之间,瓦剌的探马便被射成了刺猬。 放箭的猎户军活动了下手指,默然收回弓箭,端起火铳继续向着开原进发。 转眼间,瓦剌所布的探马便被悉数剪除,血迹在雪花上落成点点梅花。 远处的瓦剌探马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这些猎户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凶残异常! 转眼间几十个弟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几名亲眼目睹的瓦剌探马连忙脚底抹油,快速率军溜回了开原城,这个消息得赶紧禀报才行。 几个猎户军抬起火铳就要开枪,被黄有功伸手挡了下来。 “别浪费弹丸,太远了打不中,速速接近开原!” 燧发枪虽然没有点火的步骤,能大大缩短铅弹填充时间。 但是就这样,填充一下铅弹少说也要二十秒,现在时间金贵,浪费不得。 听到黄有功的命令,几个猎户军点了点头,快速朝开原接近。 溜走的探马在速度上很有优势,没过多久便入了开原城,向瓦剌也先禀报了城外的动向。 “报!报大汗,城外雪原出现数千猎户装扮的明军,距开原不过数里,正快速往开原而来!” 骑在马上督战的也先听到探马的禀报心中一惊,身旁的瓦剌将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胯下一紧,脸色苍白。 这一百人猎户军都给他们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要是有数千人,那他们还玩个屁? 干脆直接投降吧,那样还死的体面些。 更让瓦剌众人难以接受的是,他们正在攻击开原的北坊,这个小小的坊市内猎户军借着地形疯狂抵抗。 坊市各个路口猎户军都布满了火炮,瓦剌兵打的很是艰难,眼下就快要耗光猎户军的弹药了,城外整这么一出! 到手的鸭子,就要这么飞了! 牺牲了这么多儿郎,一无所获这让瓦剌诸将无法接受。 但与身后已经面如菜色的瓦剌将领不同,也先听到探马的禀报,由最开始的惊慌后,快速冷静了下来。 他抓住了探马禀报的重点,雪原! 雪原这种一望无际的平坦地带,最是适合他们瓦剌骑兵的冲锋! 在这种地带,他们瓦剌的骑兵能将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正面冲锋,迂回分割包抄,侧面袭扰,这些都是瓦剌骑军的拿手好戏。 这些猎户军之所以能借百人就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很大的一方面就是占了地利的优势! 城内太狭窄,他们瓦剌骑军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 再加上这群明军简直鸡贼,到处都是障碍,马匹行走都困难,更别提冲锋了。 可现在形势完全倒转了过来,地利这种优势,终于要轮到他们瓦剌占据了! 一群步军,只要不是布人甲的怪物,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只能乖乖在倒在他们瓦剌的铁蹄下! 征战这么多年,也先还从来没有听过有步军敢在平坦的平原上接战骑军的! “儿郎们,城外可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正是我们瓦剌骑军的战场。这群穿着猎户装的明军不过也是一群步军,在平原上,本汗还没有听过谁能用步军击败骑军!” 听到也先的话,瓦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好看了许多,平原上,可是骑兵的战场! “终于到了我瓦剌一展声威之时,儿郎们,随我冲杀出去,给这群明人一点颜色看看!” 也先一声大喝,带着本部一万人马从北门冲杀出去,剩下瓦剌兵马继续攻击坊市。 第158章 空心方阵 蹄声阵阵,雪花飞起,瓦剌也先带着万余骑军飞驰而来,气势如虹。 这些骑军都是瓦剌的精锐,久经战阵,纪律严明,是跟随也先南征北战最核心的力量。 虽然胯下战马无甲,但瓦剌军士人人着皮甲,算是轻骑精锐。 这些精锐军事素养很高,从北门而出,直奔开原城南的猎户军而来。 明军只有区区数千步兵,说实话这点兵力的步军瓦剌也先根本不放在眼里。 尽管这些明军有威力强大的火器,但是那也要分具体情况。 现在他们瓦剌人数占绝对优势,以瓦剌轻骑的速度,只要顶住了第一波攻势便能近身。 况且大雪原上明军火器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骑军只要散开,明军的火器杀伤力有限。 一旦近了身,瓦剌有一百种方法碾死这些孱弱的明军。 随着接近,瓦剌也看清了猎户军众人的身形。 也先看着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没有着甲的猎户军,瞬间兴奋不已。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 骑兵对步兵,还是轻步兵! 怎么输?谁能告诉他怎么输? 猎户军本是山地作战,北上发了棉服就上了前线,只有少数配发了皮甲,大多数猎户军都是轻装上阵。 “分散冲锋!儿郎们,撕碎这些孱弱的汉人!” 也先兴奋的大喝一声,招呼瓦剌骑兵开始提速冲锋! 瓦剌骑兵听到也先的号令,一个个夹紧了战马,拔出马槊弯刀开始快速向明军接近。 而另一边,明军也自然发现了奔驰而来的瓦剌骑军。 一望无际的大雪原上,瓦剌骑军策马啸西风,向着明军包围而来。 猎户军众人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微微震颤,看着万马奔腾的场景,一时也不由失了神。 他们虽在后黎作战,但都是丛林山坳之间,从没有见过这等场景。 这场面太过壮观,万余骑兵气势如虹,简直像是一股黑色洪流般涌来。 瓦剌骑军听到也先的命令纷纷分散开,远远看去声势极为浩大。 现在猎户军众人才能深刻体会到,明军正规军所面临的究竟是怎样强大的敌人! 哪怕死里逃生过的猎户军众人一时也生出了一种无力感,这是步军对骑军天然的恐惧! 骑兵巨大的冲击力十分的震撼,一股厚重的杀伐气息在瓦剌军中凝聚,骇的猎户军众人脸色苍白,斗志低迷。 因为在历史上步军基本上对骑军毫无办法! 要说最出名的,也就是岳飞的背嵬军了,但背嵬军所依仗的是足足数十斤重的步人甲! 靠着厚重强力的步人甲,和岳家军视死如归的信念,岳飞的背嵬军才能硬刚金国的铁浮屠。 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所需要的胆魄先不说,就说明军也没背嵬军的厚重的步人甲啊。 但身形单薄的猎户军如今皮甲都没有几件,更别说步人甲这种超重装步军的装备了,怎么打? 王大壮看着奔袭而来的瓦剌骑军捏紧了手中的火铳,心中也不禁有些动摇。 这股力量真的是他们可以抵挡的吗? 他虽为师长,但也只指挥过后黎朝一场战役,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将帅军事培训。 指挥这种大规模硬碰硬的战争,对王大壮来说还是第一次。 杀气腾腾的瓦剌骑兵让王大壮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畏惧退缩的念头。 这是人性的本能,面对这种战争场面,正常人都会恐惧。 但王大壮这个念头在升起的瞬间,就被他摁了下去。 他现在可是数千猎户军的统帅,猎户军都在这,他能往哪逃? 明军也都是步军,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啊! 王大壮现在悔恨不已,还是太大意了,他没有面对过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根本不知道平原上骑兵的威力有多么恐怖!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王大壮深吸一口冷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现在必须冷静! 王大壮在脑海中疯狂搜索猎户军的优势,猎户军众人步军对骑军,无甲轻步兵对精锐皮甲轻骑兵! 这有个锤子优势! 猎户军除了人人有火铳,再有个屁优势? 对!猎户军众人唯一的优势应该就是火器! 对,火器! 一念至此,王大壮脑中灵光一闪。 他记得在大明陆军学院借阅资料时,看到过一篇很是新奇的草稿。 讲的就是用火铳兵对骑兵作战的战法,只是这个战法太过离奇,他也就没有在意! 但是现在没有退路了,只能放手一搏了!希望大明陆军学院的资料靠谱吧。 王大壮心中默默祈祷了一声,随即急声下令道: “所有人听令!五人一排,以伍长为首,分散开来,组成一个空心方阵!” 王大壮一声令下,被瓦剌战马震慑的明军听到王大壮的话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当听清王大壮说的内容后,明军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分散开来?步军遇到骑军的首要反应不是应该结成紧密的战阵抵挡骑军冲锋吗? 王大壮怎么还敢分兵?难道师长失了神? 在前锋的黄有功听到王大壮的话也是心中诧异莫名,连忙回过头来,正巧和王大壮对视。 面对黄有功疑问的眼神,王大壮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到王大壮的回应,黄有功这才明白王大壮绝对有自己的道理,连忙开口道: “快!动起来,师长有令!不遵军令,立斩!” 黄有功几人知道王大壮绝不是一个肆意拿兄弟们生命开玩笑的人,他这样布置,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 并且王大壮和黄有功几人是过命的交情,王大壮的话,黄有功从不犹豫,立刻执行。 听到黄有功严厉的语气,众将士心中一凛,纷纷按照王大壮的命令动了起来,不遵将令,立刻人头落地! 王大壮见状心中稍稍安定,牵过一匹斥候的探马翻身而上,开始大声指挥巡视。 “五人一列,伍长在外为首,方阵横竖各三百人,由三个百户分别统率,黄有功,你与我合兵一处,快快快!” 王大壮骑在探马上急声呼喝,瓦剌军已经远远可以看出身形,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59章 交锋 黄有功和刘畅见状,也是心中焦急不已。 虽然他们不知道王大壮为什么要布这么奇怪的阵,但是他们知道一旦骑军冲到眼前,阵没布好肯定必死无疑! 两人也是抢过一匹战马,在营中急声指挥了起来。 好在猎户军只有万余人,再加上共同并肩作战这么久,人员之间都比较相熟。 空心方阵说复杂也并不复杂,就是横竖一个空的方阵罢了。 王大壮和两人急声招呼着百户布阵,每段方阵由一个百户负责布置。 这样一来把任务分派出去,猎户军布阵的效率高了许多。 “所有虎蹲炮置于阵中,没有点到的士兵全部到阵中来,快快快!” “不想死就赶紧动起来!” 王大壮扯着嗓子在阵中来回呼喊。 猎户军众人回归神来后也清楚现在的处境,一旦后退,那他们断然没有生存的希望。 王大壮在猎户军中威势颇高,既然王大壮亲自下令,那他们就赌一把! 不多时,一个方阵的雏形就布置出来了。 只是横竖并不平直,歪歪扭扭的,但勉强也能用。 只是猎户军众人士气并不高昂,王大壮看到这一幕眉头皱起。 那页纸上写的很清楚,此阵关键在于士气,因为前排士兵身后没有友军,极易士气崩坏。 王大壮见状大喝出声: “弟兄们!此阵乃是陛下临行前特意传于我的,你等也知,当今陛下文治武功皆是全才,曾亲率明军大破瓦剌!” “切记!坚守战线,战线一崩,我们全都要死!你等都是随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别给老子丢人!” “大明万胜!” 听到王大壮开口,原本心中慌乱的猎户军心中稍定,紧紧握着火铳盯着到来的瓦剌军。 朱祁镇的事迹在官府的宣传下都快被神话了,什么白起在世之类的传言四起。 这战阵如此新奇,料定也不是王大壮的手笔,是朱祁镇传下来的概率极大。 既然是当今陛下的亲传,那想来应该战力无双。 再加上王大壮的话猎户军众人强提一口气,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这个吗?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猎户军众人纷纷大喝出声,给自己打气,厚重洪亮的口号,驱散了猎户军心中的恐惧。 王大壮看到战阵稳定下来,这才松了口气,纵马来到阵中开口道: “督战官!你率监军督战,一人退,斩其百户,两人退,斩其千户!” 听到王大壮杀气腾腾的语气,督战官心中一凛,连忙答应下来。 “遵令!” 随后督战官便带着监军在战阵周围巡视起来。 他从没有看到王大壮如此严肃,可见此战定是苦战! “黄有功!刘畅!你二人各率一队军士,装配好虎蹲炮,置于阵中!” “遵令!” 黄有功和刘畅闻言连声领命,他们所能依仗的,只有火器了。 一切就绪之后,王大壮翻身上了临时的将台上,观察着瓦剌骑军的动向。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瓦剌骑军,王大壮挺身而立,毫无惧意。 猎户军众人看到王大壮如此淡然,信心不由大增,但没人注意到,王大壮背后的双手手心已经被汗液浸湿。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瓦剌骑军越来越近,马蹄声如战鼓轰鸣,震人心魄。 王大壮看着马上进入射程范围的瓦剌骑军,大声呼喝: “现在起,所有人听我号令!不遵者,斩之!” 王大壮话语音刚落,周围的猎户军纷纷齐声回应: “遵将军令!” 声浪如涛,在空旷的雪原上传出很远。 王大壮深吸一口气,提起全身气力喊道: “所有人,上刺刀!” 王大壮话语刚落,一阵奚奚索索的声音传来,随后就是刺刀上枪的声音。 “咔哧!咔哧!” 周围的猎户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把刺刀装到了火铳上。 上了战场,王大壮的话就是天宪,不能违抗!违令者,斩! 看到猎户军令行禁止,王大壮心中有了一丝底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瓦剌骑兵就进入到了瓦剌军的射程范围。 “举枪!” 一声喝令,前排的军士纷纷举起火铳瞄准飞驰而来的瓦剌骑军。 “开火!三段击!” 随着王大壮一声令下,猎户军众人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一连串连绵不绝的弹丸向瓦剌骑军飞驰而去,原本满脸杀气的瓦剌骑兵在一连串的弹丸火力下,纷纷落下马来。 密集的火力不断压制前来冲锋的瓦剌军,一时间瓦剌军伤亡巨大。 但没有一个瓦剌骑军撤退,这就是骑军,大规模冲杀时,自己的命运就不由自己掌握。 一旦想退,就会被身后的友军踩成肉泥。 “继续!开火!” 第一排打完弹丸,开始填充子弹,身后的猎户军继续举枪射击。 猎户军用火铳构建了一道铅弹风暴,收割着瓦剌骑军的生命。 瓦剌骑兵的前锋仿佛飞蛾扑火般,不断往明军的战线冲去,为身后的友军争取接近机会。 只有和明军近战,瓦剌军才有战胜之机! 而在瓦剌军中的也先,也看到了明军的布置。 但看到明军连绵不绝的弹雨,瓦剌不惊反喜。 原来他以为这群猎户军肯定是明军秘密培训的特种部队,战力高强,装备精良。 没想到都是一群草包! 面对骑军冲阵,要是明军众人结成紧密的战阵,那他还真不好下手。 尤其是明军那威力巨大的虎蹲炮,没想到这个明军指挥居然让士兵分散开来。 这样看着军阵是很大,声势挺吓人,但是顶屁用?中间是空的啊。 骑兵一冲不是阵都乱了,那明军还打个屁?一触即溃罢了。 妥妥的外强中干,绣花枕头,这明军指挥真是个草包。 一念至此,也先不由畅快的大笑出声,从没见过这样这么蠢的明军指挥。 看来今天真是天助瓦剌啊,给了他这么个好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他全占,明军拿什么赢? “冲!儿郎们,杀进去!” 瓦剌一声呼喝,脸色涨红的开口呼喝。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明军战阵被冲破后,这群可怜虫四散奔逃的样子了。 瓦剌骑兵听到也先的大喝,冲劲更加十足,铆足了劲往明军战阵中突击! 第160章 苦战 雪原上战马奔腾,瓦剌骑兵皆为轻骑,速度如电。 百步的距离,猎户军堪堪打光第一轮弹雨,瓦剌骑兵就到了眼前。 而猎户军的弹雨威力虽强,但准头不足,尤其是打这种移动的骑军更是只能靠密集的枪阵。 瓦剌骑兵撑过第一波消耗,堪堪损失了数百人便冲杀到了明军近前。 “稳住阵型!举枪近战!” 王大壮一声暴喝,最前排原本装填子弹的明军纷纷停止装填,举起火铳当做长矛突刺起来。 但刚一接战,猎户军众人便显现出劣势。 瓦剌骑兵中也有装备长矛马槊,在巨大势能的加持下瞬间刺穿好几个猎户军士兵。 正面防线最外围的猎户军转瞬陷入苦战。 瓦剌骑兵借着冲锋来的威势,屡屡挤压明军战线,明军军阵如同皮球般被不断往里挤压。 明军有效的杀伤手段就是依靠后排火枪兵持续不断的输出火力,用弹丸射杀冲到阵前的瓦剌骑兵。 “稳住!稳住!不许退!后退者斩!” 督战官不断在军阵中巡视,大声呵斥着后退的猎户军。 王大壮在点将台上看到猎户军瞬间露出的颓势也是心中焦急不已。 此战能否取胜,全在接战的一瞬间! 瓦剌骑兵冲锋威势是强,但只要顶住了最前面的一波攻击,保证阵型不散,那便预示着这波进攻已经守了下来。 因为瓦剌骑军冲锋一旦受阻,就会被步军牢牢吸住。 步兵和骑兵缠斗在一起,后方的瓦剌骑军冲到近前,只要瓦剌骑兵不是敌我不分,定然会减缓速度,主动削弱自己的优势。 不然骑着战马奔腾而来,敌军没遇到呢,先和自己人撞了个人仰马翻。 所以,王大壮在赌,赌猎户军的意志,赌他们可以挺住! 但就在王大壮紧张的盯着战局之时,一声惊呼从左侧战线传来。 “师长,兄弟们顶不住了,战线要被攻破了!” 王大壮闻声立刻转过头望向呼喊声的来源。 一瞬间王大壮只觉得自己的血凉了半截,双手都有些颤抖。 接战不过短短时间,左侧战线便被撕出一个大口子。 仅剩最后几个猎户军在苦苦支撑,眼看瓦剌骑兵就要攻入阵中! “黄有功,你速带部下堵住左侧战线的口子!” 王大壮没有犹豫,立刻便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黄有功前去堵塞左侧战线的口子。 黄有功和刘畅本是王大壮留下的两张王牌,没想到刚一交手就要动用。 可王大壮没有选择,一旦战阵被冲散,瓦剌骑兵就可以从这个口子中长驱直入,从内部冲散明军的战阵。 黄有功听到王大壮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带着手下的军士顶了上去。 “轰轰轰!” 看着岌岌可危的战线,黄有功立马便下令动用虎蹲炮! 数十门虎蹲炮一齐发威,射出密集的弹丸,飞射向被瓦剌骑兵撕开的缺口。 虎蹲炮巨大的轰鸣在战场上响起,震耳欲聋的炮鸣惊的瓦剌战马嘶鸣不已。 一阵炮鸣过后,硝烟散去,虎蹲炮所击之处,只剩下一片倒地的尸骸。 密集无比的弹丸直接撕裂了瓦剌骑兵的战马,彻底把这一片区域化作死地。 “快,快顶住!” 见这片战场陷入真空,黄有功连忙招呼猎户军士卒填充上战线。 纵列五人,阵型很是简单,也没有其他讲究,猎户军只用了转瞬的功夫就修补好了战线。 黄有功看到战线稳住,连忙招呼一声,带着剩下的猎户军众人当起了救火队长,哪里危急就往哪里填补。 王大壮远远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舒了口气。 就说大明陆军学院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垃圾,这空心方阵还真不错。 比传统的方阵灵活不知多少,王大壮只要站于高处,就可以从容排兵布阵。 有了缺口,立刻就能让阵内机动兵力顶上去,填补空缺。 如果是实心的方阵,那就别指望了,只能看士兵们的临机应变能力了。 要是遇到怯战或者脑子不好使的,想要回家找妈妈,那紧密的战阵瞬间就会陷入混乱。 混乱必然伴随着踩踏,军阵立马便从中间开始崩溃,直接陷入一场大溃逃。 而这,正是瓦剌骑兵最想看到的一幕。 但空心方阵不同,一列只有三五人,更有利于督战官督战,监督士兵是否怯战,随时可以处置。 其实空心方阵相较于传统的大方阵来说,劣势也很明显。 空心方阵说白了就是拉长战线,这也就预示着瓦剌军的攻击面也大大扩大。 瓦剌骑兵可以从任意一点进攻方阵,尽管方阵内支援很是及时,但对士兵的素质要求太高。 要是随便拉起来一队杂兵,摆出这玩意,一触即溃。 空心方阵优势在于韧性,但是战线也要撑到援军来才行,一触即溃的话再快的支援也没用。 但现在看来,王大壮应该是赌对了,猎户军这些久战老兵成功挺住了最凶险的一波进攻。 而随着虎蹲炮轰鸣,即将杀入猎户军阵中的瓦剌骑军全军覆没。 在瓦剌军中的也先眼看着被撕开的战线合起,额头顿时青筋暴起。 “这些明狗,真是可恨!” 原来在率军突击时,也先故意留了个心眼,瓦剌也先亲自带着大部队猛攻阵型右翼。 左翼他则派自己的亲军百人作为敢死队突击。 看似右侧瓦剌军声势浩大,但实则接战瞬间的战力反而不如这百余亲军。 也先的亲军都是他亲自挑选,勇武,骑术,武艺,都是上上之选。 且亲军装配精良,最次也有一身皮质甲胄,与其说是也先的亲军,不如说是瓦剌军中的精锐。 这些亲兵常被他掺杂在大军中破敌,无往不利,总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没想到,眼看着就要撕开明军战线,这些猎户军如此果断,直接搬出虎蹲炮,一阵炮击,这些精锐全部化作了飞灰。 看到明军日渐稳固的战线,也先脸上布满阴翳之色。 轻骑兵主要靠的就是机动性,要是被明军死死缠住,不是成了添油战术? 那骑兵的优势何在? 而且瓦剌骑军与明军缠斗起来,根本占不到一丝优势! 第161章 也先的智慧 也先举目四望,战场上前锋瓦剌骑兵一个个被收割,到处都是惨叫声。 瓦剌骑兵只要攻不破猎户军的战阵,那骑兵的优势便会大大丧失。 因为有战阵的存在,骑兵根本发挥不了机动优势形成以少打多,只能和步军死磕。 前排的瓦剌骑军冲杀到猎户军近前后排的骑军只能等着,等前方骑兵战死后排才能补上去。 看似双方数万人打的不可开交,但是实际上只有前排打的火热,后排都在干瞪眼看着。 不过这只是对于瓦剌骑兵来说,对于猎户军来说可完全不是这样。 瓦剌军装配的全是弯刀马槊,看似近战占优,实则不然,因为瓦剌军只能近战! 瓦剌骑兵只有少数瓦剌军装配弓弩,结果还很难施展,前排瓦剌骑兵要拿弯刀和明军近战。 后排瓦剌骑兵又被前排挡住视线,一个不慎就射中了友军的屁股。 但猎户军不同,虽然近战肉搏,上了刺刀的火铳没有优势,但是火铳可是远攻利器! 瓦剌骑兵各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目标巨大,到了近前还没过两招呢,后排猎户军抬手就一铳,近距离之下火铳命中率极高! 瓦剌骑军还没看清哪来的子弹,就被射落下马,死的不能再死。 这猎户军不讲武德啊! 看起来像是双方前排在互殴,实际上是一个瓦剌骑兵同时要面对五个猎户军! 一个猎户军在前面缠斗,后面的四个猎户军疯狂开火! 猎户军除了刚开始损失了一波士兵,等稳住战线之后,便开始一排排被收割瓦剌骑兵的生命! 此消彼长之下,瓦剌骑兵迟早要被消耗殆尽! 更为关键的是猎户军的火铳虽然填充麻烦,但是消耗的体力微乎其微,与传统弓箭相比持续性更强。 一个猎户军弹药充足可以不间断的射击几个时辰,而且每一枪的威力都不会减弱,都能带走一个瓦剌骑兵的生命,瓦剌耗不起! 一念至此,也先心中顿时有了决断,不能这么耗下去! “吹号,把前锋撤回来!” 也先一声喝令,传令兵立刻吹响号角,让苦战中的瓦剌骑兵暂时后撤。 听到也先的命令,身后的络腮胡瓦剌千夫长脸色骤变。 “国师,儿郎们为接近明军损失惨重,这会撤回来,儿郎们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千户想不明白,拼死才挤进明军近前,还没打多久呢,怎么又要撤回来? 也先听到络腮胡千夫长的话脸色阴沉,瞥了这千户一眼,千夫长说的也先岂能不知? 可现在不撤,两千人的前锋儿郎马上就要损失殆尽了! “不撤,你想让我军前锋全部损失殆尽吗?” 听到也先的怒喝,络腮胡千夫长这才仔细观察起了战局。 瓦剌骑兵和猎户军搅合在一起,远远看去瓦剌骑兵人高马大,很是显眼。 但细细看来,瓦剌骑兵正在以一个非常惊人的速度被击杀着。 目标巨大的瓦剌骑兵成了猎户军的靶子,被弹丸一排排收割。 看到这,络腮胡千夫长顿时瞪大了眼睛,近距离接战瓦剌骑兵就算不占优势,也没有多大劣势吧? 以往和步军接战也是打的有来有回,这次怎么像一排排麦子一样,损伤如此巨大。 不待络腮胡千夫长反应过来,也先的军令就到了。 只见也先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络腮胡千夫长和身旁另一名千户开口道: “你二人各领军中善骑射着千人,以左右抛射袭扰猎户军阵型。” “切记不可短兵相接,以骑军优势抛射即可!” 既然猎户军近战难啃,那也先就从侧翼下手。 从侧翼袭扰那可是瓦剌轻骑的拿手好戏,不知多少军阵被瓦剌轻骑从侧面攻破了防线,导致全军溃散。 因为按照经验,步军战阵一般都会把主力放在正前方,方便推进。 侧面的守备力量会相对薄弱很多,用瓦剌轻骑兵的机动性,来回抛射拉扯,猎户军的军阵必然动摇! “是,国师!我等必然搅他个天翻地覆!” 两名千夫长闻言脸上露出笑容,侧面袭扰这个他们熟,从军以来,不知多少战阵都败于他们手上。 随即二人便火速挑选完将士,从大军左两侧杀出,直奔猎户军军阵。 但仅仅是袭扰还不够,也先要的,是让明军彻底绝望,感受什么叫四面楚歌! 也先继续开口布置道: “刀疤,你引两千儿郎迂回到明军后方佯攻,配合左右骑兵扰乱明军阵型!” 听到也先开口,刀疤脸千夫长闻言立刻翁声答应下来。 “是,大汗!” 立马便带着两千瓦剌骑兵从侧面迂回,直奔明军军阵身后。 这个刀疤千夫长也是瓦剌军中一员悍将,有瓦剌军第二勇士之称。 也先想以秋风扫落叶攻破瓦剌军战阵,刚开始就把这员悍将派了出去。 随后也先命令收拢了撤回来的前锋,稍作休整,又调拨了一个千夫长的兵力充足前锋兵力。 “所有盾牌调拨前锋,前锋骑军一律下马步战,快速推进,狠狠贴上去和明军斗狠!” 也先满含杀意的开口命令出声。 而瓦剌也先自己,则坐镇中军,带着剩余的三千多骑军随时准备出击! 只要明军阵型露出破绽,那瓦剌也先随时挥军而入,把明军战阵冲散,分割包围,给予明军致命一击。 也先已经看出来了,猎户军摆出来的这个阵型就是针对骑兵的。 用骑兵冲杀,占不到一丝好处,但轻骑兵可是瓦剌的优势,要是放弃的话,未免有些自断一臂。 轻骑兵擅长的就是袭扰拉扯,以极快的机动性在战场来去如风,让敌军苦不堪言。 所以也先准备在充分发挥轻骑兵优势的情况下,结合当前实际布置兵力。 前锋刚才短短时间便损失过半,现在补充了一千兵力,以步军的形式冲杀上去,这样目标小,起码不像骑兵一样被当成靶子。 以轻骑在左右两翼及后军袭扰,正面则用步军手持盾牌稳扎稳打推进,这样阵内明军便会疲于奔命! 一旦一个点没守住,那他就能瞬间撕碎猎户军的军阵! 想到这,也先心中自得不已,如此布置,他就不信还拿不下这仅仅数千人的明军步军! 第162章 弓箭对火铳 两队瓦剌轻骑极速奔袭,从瓦剌军中杀出,直奔猎户军战阵而来。 刚打退一波瓦剌进攻的猎户军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被再次袭来的瓦剌骑兵绷紧了心神。 刚才短暂交锋,虽然总体来说猎户军占优,以数百人伤亡的代价换掉了瓦剌千余骑兵。 但是瓦剌骑兵的凶厉还是给猎户军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瓦剌骑兵,无论是作战意志还是战斗力都远胜后黎朝那群虾兵蟹将。 如果说,后黎朝的士兵是一群残忍的鬣狗,那么瓦剌骑兵就是一群凶恶的狼! 瓦剌正面作战给猎户军众人带来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战场形势突变,站在点将台的王大壮看到瓦剌骑军的频繁调动,心中惊疑不已。 两队瓦剌轻骑以极快的速度从明军就在明军军阵正前方百步处,溅起阵阵烟尘,威势不凡。 前排几个明军见到这一幕脸色苍白,误以为瓦剌骑兵要冲杀过来,紧张之余扣下了扳机。 一阵火铳声后,战场上弥漫出刺鼻的硝烟味,硝烟散去,战场上还哪里有瓦剌骑兵的身影? “蠢蛋!没有命令瞎开什么火?” 几名士兵开火后,他们单位千户立刻上前斥责道。 这样胡乱开火,不听号令,可是要掉脑袋的,就连他这个千户也不好过。 听到千户的斥责,几名猎户军顿时脸色一紧,开口道饶。 但此刻阵中的王大壮却顾不得处置这些士卒,因为在点将台上的他清晰的看到刚才在阵前的瓦剌骑兵虚晃一枪,在阵前摆出攻击姿态后,反而转向直奔猎户军军阵的两翼杀来。 按照惯例,大军两翼可是薄弱处,一定要严防死守! “刘畅何在?速率麾下军士稳住两侧军阵!”王大壮高声开口。 刘畅闻言精神一震,开口大声回应:“下官领命!” 话音刚落,刘畅就带着部下从中军分开,去护持大军两翼。 不等刘畅赶到,瓦剌两侧的骑兵便已经杀到。 但当瓦剌骑兵绕到明军军阵侧面准备发动袭击时,看到眼前的场面彻底傻了眼。 只见明军两翼和正面别无二致,一样的五排明军,一样的火力配属。 更恶心的是,明军战阵和传统的战阵不同,传统的战阵所有士兵都是面朝正面。 但明军用的空心方阵可大为不同,所有士兵都是面朝外面的。 也就是说,他们袭扰侧翼和袭扰猎户军正面根本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应该就是侧面战线的猎户军面前没有堆积瓦剌兵的尸体。 络腮胡千夫长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是已经接了命令,他别无选择! 好在这两队瓦剌骑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善骑射者,全部装配弓弩,不用苦哈哈的上前挨枪子,和明军冷战。 只见络腮胡千夫长咬了咬牙,扯着嗓子一声大喝: “儿郎们,散开攒射,不要靠近明军五十步内!” 随即络腮胡千夫长一马当先,奔着猎户军的战阵而去。 五十步,是个很微妙的数字。 因为明军火器的射程通常能达到一百步以上,甚至猎户军加长后的火枪可以射到一百五十步! 但是这个时代的明军用的火铳还是滑膛枪,弹丸初速高可衰减严重。 一百五十步往往只是极限射程,一百步之内才能有效杀伤。 如果没有甲胄,五十步一百步都没有分别。 但是穿了甲胄可就大不一样,虽然近距离照样被震的内脏破裂,但是五十步之外基本可以捡一条命。 而五十步,恰恰也是瓦剌骑兵抛射的极限距离! 骑兵在马上用的弓弩相较于步兵弓更加轻便,射程不远。 一队瓦剌骑兵纷纷拉近弓箭,向着明军侧翼冲杀而来。 “放!” 镇守大阵侧翼的猎户军千户眼见瓦剌军进了射程,开口下令道。 “砰砰砰!”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侧翼的猎户军听到千户的命令纷纷用手中的火铳泼洒出弹丸。 随着枪声响起,战马嘶鸣,瓦剌军众人被密集的枪阵打的人仰马翻。 不过相比于第一次的正面交锋,这次瓦剌骑兵的损失小了很多,只有百余骑兵落下马来。 瓦剌骑兵听见枪声响起,纷纷缩头缩脑,趴在马匹身上不敢露头,躲过了一部分弹雨。 弹雨如星,从明军战阵中泼洒,很快一轮弹雨泼洒而过,瓦剌骑兵也靠近了明军五十步的距离。 后排的明军连忙填装这弹药,而明军前排士兵紧紧握着上好刺刀的火铳,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短兵相接。 但瓦剌骑兵的反应出乎了所有的预料,只见瓦剌骑兵顶着一波弹雨到了战阵五十步的距离反而不再向前冲锋,全部勒马而立,高高举起手中的弓箭。 “咻咻咻!” 一阵箭羽划过天际,如同天女散花般落在猎户军战阵中。 随即一阵闷哼声响起,猎户军众人根本没料到瓦剌骑兵会放箭,一阵箭雨过后,猎户军众人顿时损失惨重。 为了维持阵型,猎户军士卒列好军阵后就不能随意移动了。 反而是自己受伤或者战死,也需要有战友来顶替这个位置,保持阵型不散。 所以面对瓦剌骑兵的抛射,猎户军军反而成了活靶子。 瓦剌骑兵起码还是高速移动中的,猎户军完全就是站着挨打! 也先眼光很是毒辣,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让瓦剌骑兵以弓箭射之。 猎户军众人也没有着甲,仅仅一波箭雨,猎户军前排便损失惨重! “开火!开火!” 猎户军千户焦急的高喊,他没想到这群瓦剌骑兵居然变了策略。 刚才为了最大程度杀伤,他已经下令几排猎户军全部射出了弹丸。 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导致现在只能站着挨打。 “咻咻咻!” 瓦剌骑兵的弓箭在短时间内攒射速度可远远强过猎户军火铳的填充速度。 不待猎户军火铳填充完毕,一轮箭雨呼啸而来。 猎户军前排立刻便中了招,随着箭雨倒下一批,短短时间,侧翼的猎户军如割麦子般倒下。 瓦剌骑兵看到明军的惨状,兴奋不已,这次终于扬眉吐气了,他们抓住机会开始疯狂的攒射。 弓弦震荡间,瓦剌骑兵转眼已经射出四五之箭。 终于,挨了几轮箭雨的猎户军终于填充好了子弹。 “开火!” 猎户军千户声嘶力竭的开口吼道。 第163章 接续国运 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猎户军没有丝毫犹豫扣动了扳机。 弹丸呼啸,但是络腮胡千夫长早早便招呼瓦剌骑兵远去。 弹丸只打中了数十个跑的慢的瓦剌倒霉蛋,其余骑兵全部溜出了猎户军的射击范围。 看着远去的瓦剌骑兵,猎户军千户恨恨的咬紧了牙关,但是对于瓦剌骑兵却毫无办法。 两侧的明军都遇到了相同的困境,一波波箭雨让无甲的猎户军苦不堪言。 等刘畅率军赶到,经过第一轮打击的瓦剌骑兵早已远遁而去,只留下满地明军残兵。 刘畅开口怒骂:“这群狗娘养的真是够鸡贼!” 没想到也先如此狡猾,仅仅一波试探就摸清了明军战阵的不足之处。 “快把伤兵扶进去,娘的,把虎蹲炮给老子全部架到铳兵身后,等这群瓦剌骑兵攒射的时候,狠狠轰他娘的!” 刘畅大声喝令道,猎户军没有甲实在太吃亏了,手里连盾牌都几面,面对箭羽没有抵抗手段。 刘畅索性就把虎蹲炮怼到瓦剌骑兵脸上。 五十步,这个距离对于火铳的削弱确实不小,但是对于虎蹲炮的影响可就微乎其微了。 虎蹲炮炮口更大,威力更足,散射的弹丸覆盖面更广。 你瓦剌骑兵不是喜欢趁着明军换弹空隙射箭吗?那就用虎蹲炮把这个缺口彻底堵上! “听好了!只要这群狗娘养的敢停在五十步的距离攒射,就给我狠狠的轰!” 看到猎户军弟兄的伤势,刘畅眼珠子瞪得通红,嘶吼道。 这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猎户军已经损失上千人了。 这损失对于猎户军来说不可谓不大。 等刘畅率军刚刚填补好两侧的战线,猎户军的战阵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危机。 刚才被打退的瓦剌兵前锋去而复返,瓦剌前锋纷纷舍弃战马,手持盾牌快步向着明军推进。 一颗颗弹丸打在瓦剌军的盾牌上,子弹的动能全被盾牌吸收,震的这群瓦剌前锋手臂剧痛,虎口崩裂。 但这群瓦剌前锋没有一丝退意,眼中带着嗜血之意,快速朝着明军正面战线冲锋。 “师长,火铳不起作用了,怎么办!” 正面战线的黄有功看到火铳难以建功,高声禀报道。 王大壮刚刚解决完阵型侧翼,听到呼喊连忙把注意力转移到正面战线。 看到这群瓦剌步军,王大壮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惊意。 没想到这群瓦剌军居然看破了此阵的玄机。 空心方阵专为骑军而设,对骑兵有奇效,但是对付步军反而效果差强人意。 不过,要说步军对战,猎户军也是老本行!只要没有了骑兵的优势,王大壮也不虚他们。 “黄有功,你先撤回来!” 王大壮一声呼喊,召回了正面战线的黄有功。 如果是步军正面对抗,那派黄有功去没有任何作用。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以命相拼,双方完全是以命换命,需要的就是用人命堆! 召回了黄有功,王大壮看着拱卫老营的中军,深吸了口气。 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中军前压,补充正面战场!” 王大壮高喝出声,现在只能放手一搏了! 王大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既然瓦剌想近战,那他就成全瓦剌! 让这群草原的野人也见识见识大明西南男儿的勇武! “咚咚咚!” 一阵脚步踢踏声响起,王大壮彻底不留余地,把阵中仅存的中军全部押在了正面战线。 中军到后,沿着原本猎户军五列的士卒开始往后延伸。 结成紧密厚实的标准战阵,儿郎们纷纷从小腿上取下刺刀,以极快的速度安装在火铳前段。 “明军万胜!” 猎户军将领一声暴喝,彻底点燃了猎户军的杀伐之气。 “万胜!万胜!万胜!” 直冲云霄的战意从猎户军身上散发出来,每个猎户军士兵都被这冲天的战意感染,齐齐高呼。 战鼓齐鸣,杀意冲天! 随着瓦剌战兵的接近,猎户军士兵纷纷紧绷身躯,身体仿佛拉紧的弓箭,蓄势待发! 近了,更近了,看着快速靠近的瓦剌士兵,猎户军众人仿佛都能看清瓦剌士兵眼中的嗜血。 但这并没有让猎户军众人感觉恐惧,猎户军众人只觉身体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这是最热烈的战意! “杀!” 王大壮的喝令终于在瓦剌士兵距离明军不足十步时下达! 随着王大壮一声喝令,猎户军众人宛若一根根出弦的箭,狠狠的刺入瓦剌军前锋中! 这是一场弯刀与刺刀的较量,更是一场两个文明的碰撞! 喊杀声刺破天际,猎户军众人用刺刀狠狠地刺向瓦剌士兵,而瓦剌士兵也用弯刀毫不示弱的还击! 双方人马都杀红了眼,缠斗在一起互不相让。 整个前锋都陷入了绞肉机! 在瓦剌军中的也先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但是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表明也先的内心并不平静,他实际上还是被猎户军的作战意志惊的不轻。 明廷承平日久,自永乐帝开始二十年没有战事,明军边军疲惫,军备废弛。 要说明军固守战线那也先是相信,但是像现在一样,明军处在兵力地形劣势,还是如此战意高昂,义无反顾的冲杀拼刺,这点对于也先的震撼不弱虎蹲炮之威丝毫。 因为这表明了一个很可怕又很可悲的事情,那就是那个敢打敢战,不怕流血的明军又回来了! 明军现在不仅仅是只能依靠精良火器的弱旅,他们放下火器也能如同曾经的开国先辈一样,凭着手中刀剑,就把不可一世的元庭追亡逐北,打的抱头鼠窜。 明军找回了丢失二十余年的血性! 但这个消息对于瓦剌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灾难! 一个尚武的民族,一个敢于亮剑的民族,再配以精良的装备,开明的君主。 也先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赢!有这样的邻居,瓦剌注定只能走向覆灭。 一念至此,也先顿时眼前一黑,精神恍惚,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他仿佛看到了历史的车轮已经把瓦剌碾碎,化作飞灰。 也先身侧的近卫见状连忙扶起了也先,开口关心道。 也先强行屏除心中的杂念,稳住了身形,摆了摆手推开了亲卫的扶持。 他是瓦剌的国师,是瓦剌的智者,瓦剌的首领! 他绝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软弱! 再抬头,也先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历史抛弃了瓦剌,命运抛弃了瓦剌,但他也先绝不会!也绝不能抛弃瓦剌! 瓦剌命运多舛,那就让他为瓦剌接续上散落的国运! 第164章 危机时刻 正面战线喊杀声冲破天际,杀的天地变色,苍穹染血。 这惨烈壮阔的战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猎户军和瓦剌都被对方悍不畏死的勇气震撼,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勇武。 王大壮和也先也紧紧盯着正面战场的战况,这关乎此战胜负! 但就在这危机时刻,一阵突兀的喊杀声突然从猎户军军阵后方传来。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王大壮连忙回过头,看向了军阵后方。 正面战事吃紧,要是这个时候被人偷了屁股,那对猎户军可是大不利。 王大壮回头望去,只见原本空旷的后方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了一股瓦剌骑兵,在袭击猎户军后方战线。 这群瓦剌骑兵凶悍狡诈,趁着猎户军注意力被后方和两侧战局吸引,立刻便派兵袭击军阵后方。 猎户军军阵后方的配属和正面战场别无二致,都是五排猎户军排列的大阵。 但是瓦剌骑兵突如其来的杀入,还是让猎户军吃了不小的亏。 为首瓦剌军将领脸上有一道狭长恐怖的刀疤,直直贯穿脸颊一直延伸到脖颈,大声嚎叫着冲向猎户军的战阵。 原本没有战事的猎户军后方,突然承受了超过瓦剌前锋的冲击力,侧翼的猎户军也被骚扰无法支援,后方猎户军一时有些抵挡不住,眼看战阵就快有溃散的趋势。 王大壮见状连忙把刚撤下来的黄有功派往后方稳住战局。 “黄有功,速领你部支援后军!” 黄有功所部经过几次补充分兵,已经仅有数百人。 这本是王大壮拱卫老营的最后一支力量,刚撤下来就要顶到后方战线去。 黄有功听到王大壮的命令,忧心忡忡开口道: “师长,我等一走,老营可就完全空了!阵若有失,您身边没有足够的护卫不行啊!” 要是他们去支援了后方战线,那王大壮身前除了数十个亲卫便彻底没了军队! 虽说王大壮的老营在大阵中央,但这空心方阵并不牢靠,只是韧性颇佳。 现在王大壮手中也没有了机动兵力,一旦瓦剌兵把大阵撕开个缺口,那王大壮身旁仅剩的数十亲卫根本抵挡不住。 听到黄有功的话,王大壮犹豫了一瞬,而后断然开口: “勿要多言,阵若破,有死而已,数千儿郎皆殒命于此,本将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届时本将必与儿郎同生共死!” 猎户军早已被王大壮当做心神寄托之处,数千儿郎都是王大壮的手足兄弟。 要是大阵被破,那数千儿郎都将被瓦剌铁蹄践踏,王大壮身为一师之长,岂有临阵逃脱之理? 王大壮已经打定主意,他带着的亲卫便是最后一支援军,若大阵再有缺漏,那他就带着亲军顶上去! 王大壮毅然决然的话语在大阵中回荡,传入每个猎户军的耳中,一时间猎户军士气更盛。 将不惧死,三军用命,何愁战无不克? 黄有功看着目露决然的王大壮,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带着部下直奔后方战线。 整个猎户军战阵后方,已经千疮百孔,好在黄有功带着部下及时赶到,迅速稳住了战线。 不过战局对猎户军非常不利,要知道瓦剌也先手中还有三四千骑军没有出动呢,但王大壮手中已经没有可以调动的兵力了。 现在整个瓦剌军也才总共出动了六千兵力,总体人数和猎户军相当,甚至略少于猎户军。 但是事实情况却是猎户军凭着精良的火器,才勉强和瓦剌骑兵打了平手,战事打的万分艰难。 骑兵这种兵种在冷兵器时代所带来的优势简直难以比拟的。 来去飘忽不定,速度如电,要是放在一般的步军战阵,这会早已经被冲散吃掉。 骑兵的战斗力足以媲美三四倍的步军,骑兵可以快速聚拢到一点,对步军的战阵发挥出巨大的破坏力,要是装备的都是刀剑的步军,摸不到骑兵的衣角就已经损失惨重。 也就是瓦剌军的火器犀利,这才可以和瓦剌骑兵打出相当的战损。 等到黄有功稳定了后方的战局,王大壮便把所有心神全部投入到瓦剌剩下的三四千骑军身上。 这将是此战唯一的变数! 这些也先最后的底牌,无论从哪边进攻,都将成为压死明军战阵的最后一棵稻草。 瓦剌军中,也先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局,盘算着从何处发起攻势。 在看到王大壮身旁仅余数十人的亲卫后,也先的眼中焕发出光彩。 擒贼先擒王,破军先斩将的道理也先还是明白的。 要是斩了王大壮,那这群殊死抵抗的猎户军定然士气大损,溃散奔逃。 一念至此,也先扬起了马鞭,直指猎户军战阵中的王大壮: “儿郎们!随我杀!生擒敌将!” 也先一声怒吼,带着仅剩的瓦剌骑兵直奔猎户军侧翼而来。 身后的瓦剌骑兵闻言也纷纷大喝出声: “生擒敌将!生擒敌将!” 王大壮听到瓦剌骑军的行动方向,眼睛微眯。 他就知道这也先在等猎户军阵中空虚的时候伺机而入,而侧翼就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整个猎户军战阵正面战场打成了一锅粥,全是猎户军与瓦剌步兵纠缠的身影。 不利于骑兵大规模穿插突袭,而背面又要兜圈子,猎户军便有了充足的时间反应。 猎户军战阵的侧翼便成了首选! 但王大壮看到这一幕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隐隐露出一抹期待之色。 果然,听到瓦剌骑兵的呼号,阵中的猎户军纷纷望去,只见原本还在数里外的瓦剌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猎户军战阵近前。 侧翼战线刚才被瓦剌骑兵不断骚扰,已经减员严重,只能勉强维持战线。 现在瓦剌的亲军仿佛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猎户军侧翼,疯狂的冲击着岌岌可危的战线。 守备侧翼的猎户军不断开火,到了后来甚至顾不得补充弹丸,直接拿起火铳与瓦剌骑兵开始肉搏。 尽管猎户军众人英勇无比,可这也抹不平人数的差距。 在以命换命的打法下,人数在绝对劣势的猎户军完全不是瓦剌军的对手,很快猎户军侧翼便被撕开一个大大的缺口。 一个个瓦剌骑兵看着阵中的王大壮眼中流露出嗜血和贪婪,若能擒杀这个明军将领,肯定是大功一件! 第165章 将星殁 但就在瓦剌骑兵面色兴奋,即将从缺口冲杀进明军战阵之时,也先却一反常态的开口大声喝令: “退!不要入阵!” 也先声嘶力竭的大吼,但是除了少数瓦剌骑兵听到了也先的嘶吼往后退却,很大一部分瓦剌骑兵依旧在往猎户军战阵中疯狂冲杀。 也先身侧的亲卫看着满脸焦急的也先不由心生疑问: “国师,如今猎户军战阵已破,何不长驱直入?为何要退却?” 也先此刻心焦不已,根本顾不得回答,因为就在刚才他发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事情。 要知道这股明军虎蹲炮极多,现在战阵已然洞开,可谓是最为危机的时刻,为何虎蹲炮还没有动静? 如此多的虎蹲炮不可能同时哑火,明军也没有那么蠢,留着好东西不用可不是明军的作风。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入明军战阵绝对是个诱敌之计! 想通了这一点,也先便急声命令瓦剌骑兵回转,明军有这么多虎蹲炮,就是铁疙瘩也要被打成筛子! 可是已经太迟了,不待也先第二声喊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便震彻战场。 明军阵中的猎户军早已调转炮口对准了进入的瓦剌骑兵,一声声轰鸣让杀入明军战阵的瓦剌骑兵肝胆俱碎。 散射的弹丸从四面八方扑向杀入猎户军战阵的瓦剌骑兵,仅一波炮鸣,整个猎户军战阵内除了王大壮所在的点将台,其他地方都如同被犁过一遍般化作焦土。 刚刚杀入阵中的数百瓦剌骑兵无一幸免,全部被散射的铅弹物理超度。 整个战场满是身躯烧焦的糊臭味和腥臭不已的血腥味。 还未进入战阵的瓦剌骑兵看到这一幕惊骇莫名,围聚在也先身旁不敢再上前。 这猎户军也是够狠,近距离开炮也不怕误伤自己人!毫不犹豫的点燃了虎蹲炮! 也先在阵外看着儿郎惨死,心中宛若滴血。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瓦剌数百精锐善战的儿郎便尸骨无存! 一炮过后,猎户军众人开始紧急清理虎蹲炮炮膛,填充火药,准备下一波进攻。 猎户军的动作没有逃过也先的眼睛,也先看到这群猎户军居然还想故技重施,顿时羞恼不已。 “杀!冲杀进去,一个不留!” 也先一声怒喝,率军全速往王大壮所在的点将台冲杀。 战阵已开,也先没有了退路,若现在退却,就是全军溃败。 瓦剌军现在是提着一口气在和明军冲杀,也先就是这口气的关键! 加上明军的火器本就给瓦剌军留下了心理阴影,刚才万炮齐鸣给瓦剌士兵心里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颤。 一旦其余瓦剌军见主力攻击受阻,定然会军心不稳。 此战,必须速胜! 所以也先决定赌一把! 明军虎蹲炮的填充速度远远慢于火铳,以瓦剌骑兵的速度绝对可以赶在明军开炮前冲杀到王大壮身前。 擒住王大壮,以猎户军主帅为质,则此战必胜! 瓦剌也可缴获俘虏诸多猎户军和火炮化为己用。 有了这些火器,则瓦剌可兴,大元可兴矣! 也先率领精锐骑军冲锋在前,不消片刻便冲杀到了王大壮的点将台下。 经过王大壮的派遣,整个中军老营已经全部空了,只剩数十亲卫拱卫。 “保护千户!护住大营!” 这数十亲卫都是曾经跟随王大壮的血军,改制后不愿下放连队,充作王大壮的亲卫。 他们都是跟随王大壮的老人,还是叫着王大壮曾经的血军千户官职。 数十亲卫面对上百倍己身的瓦剌骑军没有丝毫惧色,团团护住王大壮所在的点将台。 瓦剌骑兵纵马冲锋,手持马槊狠狠刺入拱卫王大壮点将台亲卫的胸膛。 单薄的棉衣面对锋利的马槊根本毫无抵抗之力,亲卫瞬间便被马槊刺了刺穿胸膛,鲜血泼洒,在雪地中落下片片殷红。 但尽管如此,手持火铳的亲卫还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向瓦剌骑兵扣响了扳机! 铅弹正中瓦剌骑兵眉心,两条生命就此消逝。 王大壮的亲卫们用尽一切办法,以命换命的拖延着瓦剌骑兵的攻势。 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人力终究有尽时,仅凭数十人的亲卫根本抵挡不住瓦剌骑兵如狼似虎的攻势。 “师长!快,快去救师长!” 军阵中的喊杀声顿时吸引了在军阵后方和侧翼的黄有功,刘畅等人。 两人看到王大壮被瓦剌骑兵团团围住顿时目眦欲裂。 快,瓦剌骑兵实在是太快了,他们没想到刚刚被虎蹲炮全歼一波的瓦剌骑兵居然还有胆气冲入阵来。 虽然外围还有数不尽的瓦剌骑兵疯狂冲击,但看到王大壮危急的状况,二人连忙就要放下前线,带兵前往营救。 王大壮对他们既是长官,亦是兄长,没有王大壮,他们这些人都要交代在后黎千里丛林。 可外围战况胶灼,军阵内又冲入数不尽的瓦剌骑军,想要营救王大壮难如登天。 黄有功看到这一幕拳头紧握,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他就不该来军阵后方支援的,要是他在,师长也不会陷入如此险境。 而身处瓦剌军重围的王大壮此刻却出奇的平静,仿佛他才是最终赢家。 王大壮看了眼把点将台团团围住的瓦剌骑兵,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时刻关注王大壮的也先看到王大壮嘴角的笑意不明所以,难道这明军将领被自己吓傻了不成? 被瓦剌骑兵团团围住居然还能笑出来? 在也先的注视下,王大壮缓缓掏出了随身的火折子,只见王大壮轻轻吹了几口,待火苗燃起,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面露胜利兴奋的也先。 王大壮嘴唇微动,轻声开口道: “你输了。” 也先看着王大壮莫名其妙的口型,不待细细思索,只见王大壮伸出手臂重重一挥。 燃起火苗的火折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阵中存储虎蹲炮火和药弹丸的木箱之上。 看到火折所落之处,也先感觉整个身体血液都不流动了,想要高呼却已经失声。 “轰隆!” 一声震动天际的爆炸声响起,天地为之一静,一望无际的开原平原上,一颗巨大的火球宛若天罚般突兀出现。 火球产生的高温迅速融化了周围的积雪,把猎户军战阵中化作一片火的海洋。 猛烈的冲击波让整个整个战阵周围交战的双方都被冲击的趴散在地。 而处在爆炸中心的王大壮和也先等一众瓦剌骑兵,全部被火海吞噬。 身处火海的王大壮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他终于可以和自己的老伙计们团聚了! 第166章 以血铸魂 猎户军战阵的中央,那可是存放着整个猎户军虎蹲炮所需的火药弹丸,堆积如山的火药骤然爆炸震惊了所有人。 如同天罚的爆炸肆虐整个战场,在场众人全部被这剧烈的爆炸影响。 好在大部分冲击波都被爆炸中心的瓦剌骑兵吸收,身处战阵边缘的猎户军并未受到大碍,只是被爆炸激起的冲击波冲翻在地,震晕过去。 过了许久,趴在地上的黄有功悠悠转醒,他只觉的脑袋轰鸣的厉害,耳朵也失去了听觉,头晕眼花。 黄有功双手抱着脑袋缓缓的站起了身,有些迷茫的看着阵中满目疮痍的场景。 入目全部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猎户军士兵,再外围则是躺着一些瓦剌军士兵,这会有零星的士兵也开始悠悠转醒。 但大多数士兵都被爆炸巨大的冲击波震晕,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被炸懵的黄有功用手掌用力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回忆起发生了何事,但脑袋中满是轰鸣之声,根本提不起思绪。 蓦然回首,黄有功看到了眼前斜躺着的刘畅。 刘畅?黄有功记得他好像是要呼喊刘畅做一件重要的事,细细思量之下,一股记忆突然从黄有功的脑海中涌现。 师长,对,救师长! 黄有功一念至此,顿时心中焦急难耐,师长可是被瓦剌骑军主力包围,危急万分! 于是他连忙捡起一把火铳,伸手摇醒了昏迷的刘畅,往战阵中央赶去。 不多时,当黄有功和刘畅带着几名猎户军冲到战阵中央,哪还有什么王大壮的身影? 整个战场就是灾难现场,战阵中央出现一个深达半米,面积极广的浅坑,没有一人存活,巨坑内还散发着爆炸产生的余温。 “师长!” 黄有功和刘畅嘶哑着嗓音呼喊,但是整个战场别说王大壮,就是离得稍远些的瓦剌骑兵也化作飞灰,人间蒸发。 二人快步走到了阵中的点将台搜寻王大壮的踪迹,但注定无功而返。 王大壮的点将台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点将台已经全部化作灰烬,现场只剩满天沙尘。 王大壮走了,如愿的去和他念叨的老伙计团聚了。 “师长,这就是你说的计划吗?这为什么和你说的计划不一样?” 黄有功看着满天沙尘怔怔失神,虎目早已含泪,喃喃自语道。 当时王大壮告诉他要以自身为饵,诱也先入阵再以虎蹲炮歼之,天真的他信以为真。 毕竟经过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战役的洗礼,黄有功已经完全无条件信任王大壮的命令,王大壮也从未欺骗过他。 但这次,王大壮食言了。 因为黄有功根本就没想过万一虎蹲炮没有歼灭瓦剌也先的主力,那瓦剌骑兵从中间开花,他们这些人怎么办?大阵怎么办? 到那时候,怕是他们这些猎户军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境遇,只有溃败一条路可走。 是黄有功太高估虎蹲炮的威力,低估也先的智商了。 但这些身为师长的王大壮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但兵力,地形猎户军都处于绝对劣势,这是唯一能赢的办法! 这也是唯一能让猎户军众人活命的办法,也先和瓦剌主力必须死! 王大壮早就知道虎蹲炮绝对无法一次性消灭也先亲率的瓦剌骑军,所以他的后手根本不是周围部署的虎蹲炮。 以王大壮的谨慎,怕是从布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要了身死的这一步。 以命换命,这才是王大壮真正的后手和底牌。 黄有功想起了那个当时在后黎朝战场上满身血迹的王大壮冷着一张脸,开口道: “跟着我,老子绝对不会让你们死在我前头!” 王大壮当时一战成名,是他告诉黄有功这些人他们不是溃兵,他保证会带着黄有功等人活着从后黎朝回家。 正是这些承诺,让他们这些被打残的部队重新被王大壮收编,并且所向披靡,有了新的称号,血军! 这些的保证,王大壮做到了,王大壮带着他们从后黎凯旋,并且人人都封了官。 但是王大壮自己却分毫都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就这样永远的留在辽东大地。 王大壮唯一一次动用自己的官职权利,居然还是去大明陆军学院换取了这本让他尸骨无存的阵法。 一念至此,黄有功顿时感觉胸口仿佛压着一块重逾万斤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微风拂过,原本散落的灰烬积聚在一起,在原本点将台之处聚集成了一座小小的土包。 黄有功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光彩,机械的躬下身,伸出双手捧起这土包,想要把王大壮这最后的遗物留住。 奈何辽东凛冬的寒风不曾停歇,就在黄有功掏出军旗,想用猎户军军旗把遗物包裹起来之时。 细腻的灰烬随着寒风飞散,飘散在天地之间。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黄有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脸上青筋暴起,狰狞之色宛如恶鬼,仰天长啸: “贼老天,你也不想让师长入土为安吗?那我就偏不如你的意。” “杀!给我杀光这群瓦剌兵!把他们的血全部泼洒在这些灰烬上,我要以血铸魂!” 黄有功的声音嘶哑阴寒,饱含的杀意让猎户军士卒纷纷打了个寒颤,随后猎户军士卒纷纷大喝领命。 军魂,是一种虚无缥缈,不可查不可见之物,但是又确确实实存在。 军魂是在一场场血战中塑造,有了军魂的存在,便能全方位深刻的塑造一支军队的精气神,而猎户军的军魂,正是王大壮塑造。 王大壮死了,尸骨无存,这彻底激起了猎户军众人心底的怒火。 腊九寒天,一场大规模的屠杀开始在开原城外展开。 王大壮以身换掉了瓦剌军主力,身下的瓦剌军士大半被震晕。 转醒的瓦剌士卒看到战马离散,也先被杀,主力不存,士气顿时跌落到谷底。 突如其来的爆炸葬送了瓦剌仅存的所有主力! 瓦剌能顶着如此巨大的伤亡继续拼杀,就是觉得有赢的希望。 但现在,一切都没了。 就在瓦剌士卒陷入迷茫,思考接下来何去何从之际,猎户军众人明晃晃的刺刀已经到了近前。 第167章 又筑京观 长枪如林,刺刀森然,猎户军众人开始了疯狂的杀戮。 一个个猎户军的身影宛如鬼魅般在瓦剌士卒中穿梭,疯狂收割着生命。 王大壮的身死已经让猎户军众人失去理智,陷入癫狂的猎户军双目充血,直奔瓦剌军而去。 一名瓦剌士兵看着快速靠近的猎户军连忙挥舞弯刀想要抵挡,但让瓦剌士兵心神震撼的是猎户军面对瓦剌士兵的弯刀不避不闪,硬挨一刀也要把刺刀刺入瓦剌士兵的胸膛。 猎户军众人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般疯狂屠戮。 “鬼,魔鬼!这是一群魔鬼!” 这名瓦剌士兵彻底被吓破了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军队,这不是一群士兵,这简直是一群魔鬼! 随着这名瓦剌士兵一声高呼,本就士气降到冰点的瓦剌士兵彻底崩溃,再也升不起抵抗的心思。 任由瓦剌千夫长怎么呼喊也无济于事,瓦剌已经兵败如山倒。 仅存的瓦剌士兵要么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大声哭嚎求饶,要么丢掉弯刀开始疯狂逃窜。 但刚才剧烈的爆炸早已经把战马惊的四散奔逃,没有了战马的瓦剌士兵,哪能跑得过常年奔走在山间的猎户军? 瓦剌士卒在前面甩开膀子逃跑,看到越来越近的猎户军就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没费多少功夫,猎户军众人便追赶上了逃窜的瓦剌士兵,挺枪直刺,森然的刺刀便从瓦剌士卒后心入,胸膛处,被刺刀狠狠贯穿了胸膛。 广阔的开原城外的平原上,一时成了修罗场。 趴在地上求饶的瓦剌士卒看着逃窜的瓦剌军被无情屠杀,心中庆幸万分。 幸好自己投降的快,不然现在被屠杀的就是自己了! 但他们哪知道杀红了眼的猎户军管你什么投降不投降,只要是瓦剌士兵都该死! 暂时留他们一命,完全是其他的瓦剌军跑了而已。 喊杀声,求饶声,哭嚎声交织出一片,这幅人间炼狱的场景在开原城外响彻云霄。 这些瓦剌军士炙热的鲜血被肆意泼洒在寒冷的辽东大地上,渗入冰封的泥土,把肥沃的黑土染的成深红色。 …… 一日后,骄阳初升,天地间光明重现,但深冬的太阳没有一丝暖意,开原城外更是阴风阵阵,血腥味冲天。 赶来支援辽东重镇开原的援军终于赶到开原附近,但出乎众人意料最先赶到的居然是兀良卫。 “大哥,马儿都快跑死了,明军打瓦剌,咱们做做样子就行了,难道还真的上不成?” “这腊九寒天的,咱们在帐篷里抱着你婆娘多暖和,何必遭这罪呢。” 朵颜大汗纵马疾驰,一张嘴吸了一口凉风,但还是抱怨开口。 他不明白,就算瓦剌和兀良卫有世仇不错,但是去年折腾了一年不也没啥效果吗? 还白白折了几百个弟兄,不如躲在老营舒服呢,跑出来遭这罪。 兀良卫首领瞥了这没出息的朵颜大汗忍不住回头开口训斥: “蠢货,你这一天天除了吃就知道婆姨,能不能有点脑子?” “大明的粮食好拿不好吃,那大明皇帝可不是大善人,你我拿了好处不办事,你我脑袋迟早要被摆在宣府城外当装饰!” 瓦剌不灭,不说兀良卫全族整天担惊受怕,更关键的是这是兀良卫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 兀良卫首领深知,这世上只有有价值的物品才值得被重视。 兀良卫首领可不会傻傻的以为自己领了个漠北王就高枕无忧了。 他们兀良卫如今已经彻底成为大明的附属,明军百万雄兵枕戈待旦,灭瓦剌要放平时根本轮不到他们插手。 但这次大明南北作战,兵力捉襟见肘,正是兀良卫表现的大好时机! 而兀良卫所要提供的价值,便是全员轻骑的机动性和自己的忠诚! 其他明军都是步军,来的肯定不如他们快,所以兀良卫首领才拼命催促大军推进。 要是能在此战立下汗马功劳,再辅以赤胆忠心,那朱祁镇卸磨杀驴的可能性便会大为降低。 毕竟一条忠心的狗要舍弃也要思虑一二。 听到兀良卫首领的话,朵颜大汗咂吧咂吧嘴,抬起头开始神游天外。 虽然宣府城外的京观那是挺吓人,但那也就吓吓没上过战场的百姓,朵颜大汗可丝毫不虚。 “汉人有句话说的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以后少往婆娘营帐钻,多学学汉人的书。” 看着一脸痴呆的朵颜大汗,兀良卫首领恨铁不成钢的开口。 好好的兀良卫部族,人人悍勇机敏,怎么就蹦出来这么个屎壳郎? 偏偏这货还血脉高贵,加上力大无穷坐上了大汗之位。 “你个憨货到底听没听到?” 眼看朵颜大汗久久没有回应,兀良卫首领扬起马鞭就要给朵颜大汗紧紧皮。 谁料兀良卫首领的鞭子还在空中没有落下,朵颜大汗便脸色剧变,神色惊慌的颤抖不止,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之物,险些跌落下马。 兀良卫首领心中莫名,回过头沿着朵颜大汗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一眼,兀良卫首领便瞳孔一缩,背后汗毛倒立,连忙勒马止步,命令兀良卫骑兵暂驻。 只见入目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突然出现了一片血红之地,在洁白的雪花上格外显眼,如同天外鬼蜮。 一座高逾数十丈的京观突兀的出现在血红之地中,猩红的血液在京观上凝结成冰,骇人无比。 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散,哪怕还有数里远都闻得真切。 京观之旁,数千道满身鲜血的身影矗立,正在举行祭祀。 这诡异惊人的一幕差点吓得兀良卫首领转头就跑,要不是这群站立的身影上打着明军旗帜,加上熟悉的京观,兀良卫首领还以为是哪来的魔鬼。 “没,没听到有哪队明军赶来支援啊。” 兀良卫心里打鼓不已,但看着飘荡的明军旗帜还是鼓起勇气准备上前交涉一二。 这次兀良卫带着两万精骑,腿都快跑断了才跑到开原,要是就这么被吓回去,不说太过丢人,就是身后的明军大部队也不会轻饶。 就这样,兀良卫首领胆战心惊的在两万兀良卫精骑的拱卫下缓缓靠近猎户军军阵。 第168章 硬气的朵颜大汗 随着兀良卫众人接近,也看清了开原平原上京观的细节。 一颗颗瓦剌头颅瞪着惊恐的双眼被堆砌的整整齐齐,猩红的鲜血自上而下浇灌,形成整齐的京观。 京观旁边,一座坟包突兀出现,通体由深红色的黑土堆砌。 前面竖起一块石碑,上书大明陆军山地师师长王大壮之墓。 坟堆之前,一群猎户打扮的明军神色肃穆,正在坟包前烧着一些纸钱。 兀良卫众人的接近,也让猎户军众人听到兀良卫奔腾的铁蹄声,黄有功转过身看到和瓦剌军装束差不多的兀良卫顿时心生警惕。 看模样这队骑兵足有一两万之数,刚经过一场血战的猎户军可战之兵已经不足半数,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但黄有功没有丝毫的犹豫,眼中古波无惊,开口大喝: “全军列阵!准备迎敌!” 黄有功一声大喝,猎户军众人迅速排列成了一个整齐的空心方阵准备迎敌。 刺刀上鞘,填充火铳,举起瞄准了兀良卫众人严阵以待。 猎户军仅剩的虎蹲炮也被拉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兀良卫众人,随时准备开火。 刚刚经过杀伐的猎户军杀气未散,反而与浓重的血腥味融合,更显骇人。 这股浓郁厚重的杀伐之气猛然凝聚,骇的兀良卫的战马纷纷嘶鸣止步,不愿再往前。 兀良卫首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的不轻,这股杀气至少杀了万人,他可万分不想触这个霉头。 于是兀良卫首领举目四望,看到距离明军不过一里路程,索性下令停了下来。 “停止前进!” 感受到空气中的森寒的杀意,朵颜大汗咽了口唾沫,颤声开口道: “老大,明军不会趁机把咱们一起收拾了吧?” 兀良卫首领转过头,只见原本嚣张跋扈的朵颜大汗好似从没出现过,现在只剩一个个脑袋低的和鹌鹑似的朵颜大汗。 看着朵颜大汗没出息的样子,兀良卫首领面露鄙夷,你刚才不还吹嘘的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会萎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训斥完朵颜大汗,兀良卫首领紧了紧衣袍,从怀中掏出圣旨,开口大喝道: “诸位兄弟,不要误会,我是大明陛下钦赐漠北王,兀良三卫首领,奉命特来驰援开原,共击瓦剌。” 说罢,兀良卫首领使了个眼色,身后亲卫顿时领会,拿着朱祁镇赐下的圣旨纵马上前。 听到兀良卫首领的话,黄有功扬起手掌示意不要开火,随即派人接过兀良卫亲兵手中的圣旨。 瓦剌全族已经被灭,这股部队是瓦剌骑兵的可能性不大。 兀良三卫归顺大明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这件事被当做朱祁镇的功绩好一顿宣传。 圣旨徐徐展开,黄有功仔细查验无误后眉头才舒展开来,示意众人放下兵器。 看来人衣着和圣旨,黄有功不疑有他,应该是兀良卫无疑。 于是黄有功前几步,声音嘶哑开口道: “我乃大明陆军第一军山地师第一旅旅长黄有功,逆贼瓦剌已经伏诛,诸位辛苦,开原城被焚,王爷先行在城外扎营吧。” 黄有功嘶哑的声音缓缓传来,兀良卫众人听到黄有功的话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瓦剌足足有数万部众,可战之兵两万,且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战力剽悍。 他们此次前来虽然与瓦剌兵力相当,但是兀良卫众人从来没有升起过独自鏖战瓦剌的心思。 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说瓦剌已经被他们伏诛,兀良卫首领放眼望去,入目不过数千步军,这是怎么办到的? 兀良卫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但是没有一人怀疑黄有功话语的真实性。 他们又不瞎,没看到后面都是瓦剌士兵堆积如山的京观吗? 这支部队衣着如此诡异,难道是大明秘密培训的部队? 那收拾两万瓦剌都如此轻松,收拾他们这些战力远低于瓦剌的兀良卫不是更加轻松? 不对,瓦剌既然已经被全歼,那他们千里迢迢跑来不是毛也捞不到吗? 兀良卫首领听到黄有功的话脑海中开始疯狂的胡思乱想。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一股诡异之感。 兀良卫首领摇了摇脑袋,眼下还是先过了这关再说。 “好,那我等先行扎营,将军有用得着兀良卫的地方,尽可开口。” 兀良卫首领有些讨好的开口,姿态放的非常之低。 他一个异姓王,在大明理论上来说位置在朱祁镇之下,可谓是位高权重。 黄有功不过是一小小旅长,品阶最多也就四五品罢了,但此刻兀良卫首领的表现却好像黄有功才是异姓王似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旅长。 原因无他,因为照现在局势来看,黄有功如此战绩扶摇直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更关键的是,照黄有功所言,他们属于大明陆军范畴,这也就是说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明作战序列的正规军。 兀良卫首领名义上是个亲王,实际上麾下军队相当于仆从军。 别的不说,大明陆军凡战死者,必有厚恤,当地官员需亲自过问操办,他兀良卫可没这待遇。 要是镇威城师长李国安带着几千明军来兀良卫营地慰问,那兀良卫首领怕是要吓出心脏病。 这就是亲娘养的和后娘养的差别啊。 兀良卫首领哀叹一声,随即便带着部队在开原城外开始安营驻扎。 他接到的命令是驰援开原,无论开原战事如何,没有下一步指令就必须待在开原等待。 敢乱窜一个不小心被当成叛逆剿了兀良卫首领可没处说理去。 黄有功看到兀良卫首领这么识时务,也松了口气。 猎户军经过惨烈的鏖战,士气虽盛,但兵力减员严重,无力再进行一场惨烈的拼杀了。 “全军驻军开原,维持秩序,抢救百姓。” 黄有功一声令下,带着猎户军全军进驻残存的开原北城。 兀良卫的表现还算尚可,但猎户军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还是驻守城池稳妥一些。 昨日猎户军在处理完开原城外的瓦剌军后,直接杀入城内。 仅剩的三千瓦剌青壮本就战力不高,属于临时征召。 城内瓦剌看到也先大军覆灭,胆寒不已,纷纷请降。 但猎户军早已红眼,管你投不投降,把这些瓦剌残兵全部屠戮,不出半日便已经全部堆到了开原城外的京观上。 第169章 军报入京 临近年关,大明京师开始热闹了起来,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人们临近年关的热情。 两年的发展,大明的商业格外的繁荣昌盛,原本的外城早已商贾云集,京师城外挤满了商贾。 有些商贾已经开始在京城外搭起了临时的棚子,把京城围的水泄不通。 可以预见的是,工部尚书江渊原本沉重的任务又要再加负担。 皇宫内,朱祁镇看着兴致不错,此刻正在练字,一旁旁边火炉的木炭噼啪作响,把整个大殿烘的暖洋洋的。 金英垂手而立,如木雕般守候在朱祁镇的身后昏昏欲睡。 但从朱祁镇凌乱的字迹便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如表现的那么平静。 前几天开原被围的消息让朱祁镇寝食难安,开原,这瓦剌也先眼睛真是毒辣。 居然瞄准了辽东的软肋之处,这要是处理不好,那大明辽东刚刚兴起的农业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 这对大明整体的发展都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朱祁镇长叹一声,自从前几天他勒令辽东各部驰援开原后,传回来的消息都不尽人意。 不是说什么大雪封山,道路阻塞,就是什么天气苦寒,准备尚需时日。 目前只有沈阳,长春,漠北三地相对而言比较比较顺利。 但沈阳长春驻军多为武备军,军备不尽如人意,怕是难堪大用。 就是李国安传来的消息,说是兀良三卫很是积极倒是让朱祁镇有些刮目相看。 本来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朱祁镇都准备顺手给收拾掉算了。 没想到这兀良卫首领这么识时务,看在兀良卫这么忠心的份上就暂时放他们一马吧。 用温和的手段也不是不能解决种族问题,简单粗暴,多移些百姓过去,直接汉化便可。 朱祁镇心不在焉的写下几个字迹,但早已神游天外。 “吧嗒吧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在乾清宫宫门外的廊道里响起,金英闻声顿时清醒,迈着小碎步就前去查看。 而听到声响的朱祁镇也早已没有了练字的兴致,敢在乾清宫闹出动静,定然是有军报传来。 一念至此,朱祁镇索性丢下毛笔,静静的坐在龙椅上等候起来。 不多时,殿外的脚步声停止,金英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封军报匆匆返回。 看着金英手中的军报,朱祁镇突然有些紧张局促。 刚穿越而来的他也没有这样紧张,但那时朱祁镇所作所为起码都是有把握之事。 这次截然不同,开原之围,朱祁镇心中是没有一点把握的。 开原只有千余武备军,换谁上也守不住,朱祁镇实在想不到一点赢的办法。 按这份战报来的时间,与理论上开原沦陷的时间高度重合,难道开原城已破? “皇爷,这是开原城发过来的六百里加急战报!” 听到金英开口,朱祁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摒除杂念,看着金英递上来近在眼前的战报,没有犹豫接了过来。 随着军报徐徐展开,朱祁镇的脸色开始变得古怪。 这封战报怎么是猎户军旅长黄有功发来的? 猎户军不是在朝鲜境内吗?为何会出现在开原城,还发出了一封六百里加急的军报。 这是玩哪一出?朱祁镇展开军报仔细阅览起来。 “臣大明陆军第一军山地师第一旅旅长黄有功叩问陛下圣躬安。” “臣奉师长王大壮将令,深入朝鲜协助战事,探寻瓦剌藏匿之处。数日苦寻,终得瓦剌大军踪迹,然也先狡诈,早已率军突入辽东境内。” “师长王大壮闻讯亲率猎户军昼夜兼程,追踪瓦剌行踪,终于开原城外与瓦剌大军狭路相逢。” “臣等受师长王大壮所令,列阵迎敌,经半日苦战,我军与瓦剌皆损伤惨重。然瓦剌部俱为骑军,我军力有不逮。师长王大壮以身作饵,诱敌深入,待也先率军突入,举火焚之,全歼瓦剌主力,瓦剌士气大损,我军得以全歼瓦剌所部。” “然王大壮师长自身亦深陷火海,无力回天,终与瓦剌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大明陆军第一军山地师第一旅旅长黄有功于开原。” 军报最后还奉上了详细的作战细节,供兵部详细收录。 朱祁镇默声阅览,看到尸骨无存的字眼手指微不可察的颤动,随即打开了详细的作战军报看了起来。 战报上详细说明了瓦剌军的作战过程,一口气看完猎户军的详细作战方案,朱祁镇重重吐了口浊气,而眼中早已满是震撼之色。 金英看着朱祁镇久久没有开口,正准备开口询问,只听朱祁镇眼眶微红,重重开口道: “山地军,王大壮真乃国之栋梁也。” 听到朱祁镇莫名其妙的话,金英不敢插嘴,默默退了回去。 这封军报对于朱祁镇来说带来的震撼万分巨大。 开原重围,如此危局以一个朱祁镇从未想过的方式解决了。 解决困局的山地军更是朱祁镇想都没有想过的一支部队,因为朱祁镇调这些山地军回京的本意是受封受赏的啊。 只是山地军刚好长于搜山,朱祁镇便把他们调往了辽东战场协同作战。 谁能想到解决危局的关键反而成了山地军本身。 但是解决的代价太大了,大到朱祁镇心中滴血。 山地军用自己的鲜血和忠诚拼掉了瓦剌也先的主力。 解决瓦剌这一断脊之犬居然让本应受封的大明新军一名师长因此殉职,山地军受到重创。 更为关键的是,王大壮本身便是朱祁镇极为看好的军中新星。 巧取后黎,解决瓦剌,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体现出王大壮卓绝的军事才能和战争嗅觉。 这次与瓦剌骑兵作战,更是大胆采用了空心方阵的策略,在平坦的平原上以劣势兵力与瓦剌骑兵正面硬刚,还取得大胜。 这等战绩简直如史书中百年不遇的将星一般,才华简直惊才绝艳! 这空心方阵只是朱祁镇身为大明陆军学院院长后,随手为学员开拓思路所着的草稿。 没想到居然被王大壮用于实战,还运用的如此出色! 这等将星之陨,简直是大明莫大的损失! 如果说李邦国是朱祁镇发掘的人才,那王大壮便是如同霍去病一般的天降奇才! 第170章 灭国旨意 细数王大壮的功绩,虽只经历两场战役,但是每一场战役都是足够其他将领吹嘘一生的成就了。 孤军擒王,以步战骑,这些战绩都足以载入史册! 朱祁镇从召回王大壮的那一刻起,便打算悉心栽培这个将领。 现在国内可堪一用的将领就属李邦国数得着。 但李邦国起于微末,忠心耿耿,做事沉着,练兵是一把好手,但是在王大壮面前还是黯然失色。 带兵打仗李邦国太过死板,战场千变万化,稳扎稳打不一定错,但是绝对不是取胜之道。 王大壮纵观带兵以来,为将大胆心细,心思谨慎,虽战术冒险,但亦留好了退路。 朱祁镇叹息一声,磕然将星陨落实在可惜,难道英年早夭是天才的通病? “传旨,速召辽东猎户军入京,其余调入辽东的武备军和兀良卫部帮助开原各部战后恢复,清剿匪寇。尤其是辽东西北残余女真二部,加大清剿力度!” “另拟一份圣旨快马发给成国公朱勇,让以全力剿灭朝鲜汉城的倭寇,鸡犬不留!勒令朝鲜国主全力配合明军,否则以通敌罪论处!灭其国!” 朱祁镇口若莲花,连珠带炮的开口道。 当务之急先把辽东的猎户军召回来,猎户军敢打敢战,勇气可嘉,又起于微末,没有那么错综复杂的势力,朱祁镇有意将其收为一支独属皇家的亲卫力量。 并且王大壮走了,但是其余的黄有功等人也算不错,论功行赏,安抚人心很够必要。 抓紧让黄有功几人进入大明陆军学院培养培养,说不定可以挑起猎户军的大梁来。 至于倭国,朝鲜,这两个国家就不要存在了吧。 朱祁镇捏着奏报心中自语,心中已经给这两个国家判了死刑。 这次辽东战事全是因这两国而起,明军千万将士殉国,百姓流离失所,罪首瓦剌已除,但朱祁镇也不打算放过这两个罪魁祸首。 倭国不过崔尔小国,年年给大明上供,居然敢在瓦剌也先的撺掇下公然弑主,围攻大明的军队,罪无可赦。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灭,不足以扬国威! 必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至于这朝鲜玩意,看着没什么毛病,但是也太弱鸡了些。 你说弱就弱点,心眼子还多的很,中看不中用,出工不出力。 倭国都干到家门口了,居然还指望着明军解围,自己坐享其成,哪有那么好的事? 去年援朝打瓦剌也先,今年援朝打倭国,真是够废的。 这次还让王大壮这颗将星陨落,朱祁镇彻底震怒。 立马勒令朝鲜国全面配合,待战事结束,朱祁镇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 总不能一直白打工吧? 大明只是你朝鲜的干爹,又不是亲爹,援助起来还没完没了是吧? 朱祁镇决定给朝鲜两条路,要么上供双倍于大明将士的抚恤,要么直接内附大明,在朝鲜设行省管之。 听到朱祁镇震怒的语气,金英不敢犹豫,立刻按照朱祁镇的意思开始拟起了诏书。 两份圣旨在金英笔下不到一刻钟便拟好,金英连忙吹干墨迹,拿到朱祁镇面前预览。 朱祁镇扫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漏洞后点了点头。 金英走后,朱祁镇坐在龙椅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王大壮,就这么没了,如此的突然,这把朱祁镇的军制规划彻底打乱。 本来朱祁镇这次后黎之战后,是想让李邦国主练军,王大壮则往统兵出战的帅才培养。 没想到,王大壮彻底一去不回。 传完圣旨的金英进殿看到朱祁镇心情不佳,轻手轻脚的走到朱祁镇身后继续充当木雕起来。 但大殿内针落可闻,朱祁镇怎会听不到? “速召工部尚书江渊,曹阁老,张阁老,于阁老觐见。” 朱祁镇悠悠开口吩咐道。 王大壮壮烈牺牲,猎户军损伤过半,但总算是赢了,他们没有白白牺牲。 困扰大明北疆数百年的瓦剌部被彻底铲除,鞑靼部经过探子搜索渺无音讯,应该夹着尾巴跑了。 整个草原现在大猫小猫三两只,北境彻底安稳了下来。 这个莫大的喜讯必须大肆宣传,这对提振士气,加重朱祁镇声威都有莫大的好处。 也让国内那些饶舌的腐儒闭上满嘴仁义道德的臭嘴。 况且猎户军以少打多,以步战骑,以弱胜强,于情于理,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功绩! 应该大加封赏,尤其是对于阵亡将士的抚恤,王大壮的事迹都要好好作为表率宣传一番。 这些事情都要户部,工部早早操办,于是朱祁镇来不及歇息便召见了几位内阁阁老和重臣。 金英效率很高,这几位都在谨身殿办公,不多时,几位大员便陆续冒着风雪到了朱祁镇乾清宫外。 “几位阁老,既然到齐了就随我进宫面圣吧。” 金英看着到齐的几人,夹着嗓子开口道。 但与金英的淡然不同,被召见的几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问号,全部摸不着头脑。 朱祁镇喜欢召见大臣不错,但都是单独召见,今天破天荒把他们全部聚在一起,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张益左右环顾,看到没有人关注后小声开口道: “公公,可知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我等仓促前来,届时陛下闻讯我等也好有所准备。” 张益也算是被召见的老人了,和金英混了个脸熟,便开口询问。 金英听到张益开口询问,犹豫一瞬便开口回道: “奴家只见陛下接了封军报,便匆匆召集诸位,其余之事奴家一概不知。” 军报? 听到金英的话,几人身形顿时一震,军报都是陛下圣心独裁,要工部何用? 现在帝国西南已平,只有辽东还有战事,军报定是来自辽东无疑了。 难道是辽东开城被破,朱祁镇组织工部重建?不然要工部何用? 这个念头升起,几人顿时后背一阵发冷。 他们都清楚朱祁镇对辽东的看重,开原是辽东的心脏所在,要是辽东有失,那定然在会引起一场巨大的政治地震! 电光火石间,几人心思电转,已经有了腹稿。 张益连忙拱了拱手,开口道: “多谢公公提点!”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金英虽是公公,但在朱祁镇身边,地位可不低。 自古公公好威名,把金英捧得高高的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这种小道消息还是很有用的。 关键是朱祁镇严惩贪腐,不过是费费嘴皮的事何乐而不为? 第171章 英烈碑 曹阁老几人随即跟着金英进了大殿,来到朱祁镇御案前跪拜下来,开口道: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祁镇听到声响睁开眼睛,挥了挥手,开口道: “起来吧,金英,赐座。” 听到朱祁镇开口,金英立刻搬来了几张软凳给几位大臣。 没办法,这大明官场可不好干,要想干到内阁那没几十年水磨功夫可不行,几人中最年轻的于谦,今年也五十多了。 尤其是曹阁老年龄大了,天寒地冻的骨头酥,站着别出个什么闪失。 “谢陛下!” 听到朱祁镇的话,曹鼐几人心中微动,连忙开口谢恩。 朱祁镇虽然派发的政务很是繁忙,但是日常对臣子还是很不错的。 待几位阁老全部落座完毕,朱祁镇这才提起了正事。 “诸位爱卿,朕今日召汝等前来是为辽东战况一事。” 朱祁镇一开口,曹鼐几人心中一定,看来金英的消息还是靠谱的。 看朱祁镇阴沉的脸色,应该是与他们的猜测无疑,怕是开原城已经不保。 开原只有千余守军,根本难以坚守孤城,瓦剌也先诡计多端,手中足有两万精锐,城破在意料之内,就是不知损失几何。 几人心中开始疯狂盘算,准备应对朱祁镇的吩咐。 朱祁镇没有在意几人的脸色变化,自顾自的拿出猎户军的军报递给几人传阅。 朱祁镇便递过军报边开口道: “猎户军此战可称我大明将士之表率,人人英勇,为守卫开原血战瓦剌,不退半步,终全歼瓦剌,朕心甚慰。” 曹鼐顺手接过朱祁镇递来的战报,没有犹豫开口道: “不错,瓦剌凶悍,我大明男儿以血相拼,虽败犹荣,可称勇武!” 嗯? 朱祁镇听到曹鼐莫名其妙的开口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这曹鼐不会真的老糊涂了吧? 他说的明明是全歼瓦剌,怎么到曹鼐嘴里成虽败犹荣了?谁说败了? “曹阁老可有听清朕之所言?” 朱祁镇淡淡开口问道。 正在阅览军报的曹阁老听到朱祁镇的话顿时一愣,朱祁镇为何如此发问? 难道不是辽东开原城破吗? 曹鼐已经先入为主的把自己的想法落成现实,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在曹鼐虽年迈,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清军报上的内容后,曹鼐顿时眼睛微睁,不敢置信。 这军报怎么和他们推理的不一样? 曹鼐定睛望去,只见军报上赫然写着:“全歼瓦剌所部”的字眼。 原来他们都想错了,辽东之战明军居然是大捷!全歼瓦剌部!这可是灭国的功绩啊。 一念至此,曹鼐顿时兴奋起来,年老的身躯直接从软凳上蹦起,辽东的死局居然被解开了!还大获全胜! 但这等功绩为何朱祁镇还拉着一张脸,难道朱祁镇天生不爱笑? 曹鼐心中一阵莫名奇妙,继续往下来看才看到王大壮殉国的消息,但曹鼐也没有在意。 不过一个小小的四品武官身死而已,大明的四品武官一抓一大把,不要说一个,就是用十个四品武官用他来换瓦剌灭族也是值得! 大明的北疆,终于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看到曹鼐如此过激的表现,于谦和张益都被吓了一跳,没看出来这老小子身子骨还挺硬朗的。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此次辽东大捷,真是天佑我大明!老臣方才一时失语,陛下恕罪!” 曹鼐转身把军报递给几人传阅,自己则拱手恭贺道。 平定草原,这是大明历代帝王所追求的目标。 然草原何其之广?若想彻底铲除游牧民族,中原王朝所付出的人力物力将不可估量! 但这次草原真的可以称得上扫荡一空,其中最大的部族一死一逃,朱祁镇新筑的三座城池又可以镇守其余草原的小部族。 就这一套连环拳下来,草原没有百年别想恢复元气! 此举堪比犁庭扫穴,若是操办得当,中原王朝将永不再受游牧民族骚扰! 这是距离永乐帝究其一生的目标最近的一次,这可是天大的功绩! 曹鼐已经兴奋的手舞足蹈,他身为内阁首辅也与有荣焉。 其余几人看到曹鼐的表现,当即围在一起看起了军报所写内容。 看曹鼐的表现,辽东战场居然没有败,反而还取得了大胜! 几人快速阅览,看到战报上全歼瓦剌的字眼,也是心中一惊。 但是几人看的更加仔细,看到了山地军的字眼。 山地师? 这不是后黎之战后朱祁镇改编的猎户军编制吗?前几天还来京师接受朱祁镇亲自封赏,怎么和瓦剌扯上了干系? 处理瓦剌不是武备军和大明新军的活吗? 几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记得山地师负责侦查渗透,怎么这会反而会出现在辽东战场? 而且这军报简直让众人震惊不已! 山地军以绝对的兵力劣势,大败兵力优势的瓦剌骑兵! 这,莫不是在讲故事吧? 王大壮难道有大魔导师刘秀的能力不成? 看到众人的反应,朱祁镇也没有开口解释。 事实胜于雄辩,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等山地师凯旋之日,真相自然大白。 朱祁镇听到曹鼐的话微微点头,没有计较曹鼐的失态,开口道: “此次山地师本深入朝鲜,偶然发现了瓦剌的行踪,一路追踪入了辽东,到了开原城外。” “山地军昼夜兼程,赶在开原城破前到了城外,终于截住了瓦剌骑军,山地军在师长王大壮指挥下,结阵大破瓦剌!” 听到朱祁镇的亲口肯定,众人这才肯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如此看来,这山地军和王大壮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 于谦闻言点了点头,痛惜道: “只是可惜了王大壮这员虎将,此人没有经过兵阵训练,居然能化腐朽为神奇,用步军力战骑兵,可称奇才!” 听到于谦的话,朱祁镇也是心中叹息不已,天妒英才。 “朕今日召你等前来就是因为此事,朕欲借山地师凯旋之机,大办一场庆功宴。” “江爱卿,你速在京郊开辟一片烈士陵园安葬我大明英烈。另外再寻一块巨石,筑成大明英烈碑,置于京城皇城之外,让所有百姓,官员全部可以看到,以慰我大明英烈之魂!” 听到朱祁镇的吩咐,几人心中顿时一惊,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啊。 第172章 赏罚分明 朱祁镇话落,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工部尚书江渊了。 江渊听到朱祁镇的安排,顿时脸色拧成了苦瓜。 这叫什么事?他才刚从深山老林里返京,醉风楼的小妹妹那柔弱无骨的身姿还没享受几天呢,寒冬腊月的又要干活。 但面对朱祁镇的吩咐,江渊也不敢反驳。大明彻底灭掉瓦剌,这可是难得的一件功绩! 理当举国欢庆,振奋民心!加上明军不久之前取得西南大捷,可谓双喜临门! “臣遵旨!” 江渊沉声开口应道。 听到江渊的答复,朱祁镇点了点头,轻重缓急这老小子还是分得清。 “张爱卿,你配合礼部火速组织阵亡烈士的抚恤,不容有失!” 朱祁镇开口道。 抚恤可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前线将士用命换来的抚恤要是不能按时发到家属手中,于情于理朱祁镇都心中难安。 而且朱祁镇已经颁布了厚恤政策,只要为国而死,为国作战必须厚恤! “另外,筹备封赏大典,所有将士论功行赏,加封第一军山地师师长王大壮正二品龙虎将军衔,赐扬威侯!” 扬威侯? 听到朱祁镇的话,几名大臣心中一惊,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异。 朱祁镇居然要给王大壮封侯! 要知道自从朱祁镇登基称帝以来,十五年间从未新封过侯爵。 准确来说大明朝最后一次封侯,应该是从二十多年前永乐大帝靖难之战过后大肆分封靖难功臣,大明已经许久没有新的侯爵诞生了。 侯爵,尤其是异姓侯,那可是万分难得的。 有了这个爵位在身,子孙后代都将受到荫蔽。 不过众人想了想王大壮的功绩随即也就释然了,王大壮只参两战,但是逢战必是灭国战。 一年之内,连灭后黎,瓦剌两国,从帝国南境打到帝国北境,转战三千里,战无不克。 为大明打出赫赫声威,侯爵虽重,但作为死后追谥也无不可。 一念至此,众人都暗自点了点头,只有站在末尾的于谦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和别人的关注点不同,其他人都在关注侯爵这个爵位的分量,而于谦却从朱祁镇的封号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扬威侯,意为扬大明天威之意,这个谥号看似并无不妥,但却有些不合时宜。 王大壮灭掉两国是壮大的大明的军威,但是大明附近已经没有可堪一战的对手了! 如果大明附近还有外敌环伺,那扬威侯正合时宜,如果没有,那朱祁镇又想给谁扬威呢? 而王大壮又是朱祁镇看好的将星,朱祁镇绝不可能随意给封号。 于谦越想越深,他仿佛探查出了朱祁镇的野心! 看来如今天下承平远不是朱祁镇的追求!于谦心中一震,眼中不由露出震撼之色,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朱祁镇不知道于谦心中所想,他言罢便开始看着众臣的反应。 众臣脸色一阵变换,最终拱了拱手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看到几大臣的反应,朱祁镇点了点头,对这些为国而战,为国牺牲的将士必须予以厚恤,要大大的嘉奖! 这也在朝堂之内形成了一个共识,苟利国家,必行嘉奖。 人非圣贤,岂能无欲无求? 欲望是一个人自降生开始便有的,这是不可违背的人性。 朱祁镇不会天真到以为用几本儒学经典,大肆宣传就能改正人的天性。 有欲望不可怕,合理的引导才是良药。 朱祁镇就是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世人,只要为了大明为了国家做出贡献,那必定不会白白流血牺牲。 名誉,地位,金银朱祁镇不吝赐予! 你要有功,那必有赏! 为大明而死,妻儿老小,大明养之。 只有赏罚分明,论功行赏百姓才愿意为大明流血牺牲。 这股清正之气若能存住,大明必将兴盛! “去办吧。” 朱祁镇摆了摆手,众臣看到朱祁镇下了逐客令,识趣的拱了拱手离开。 听到脚步声走远,朱祁镇手掌用力,战报被捏做一团,心中想起了辽东之战的得失。 这次辽东开原重围凶险异常,要是被瓦剌得逞,那搞不好就是第二个女真崛起。 好在也先终于死了,被王大壮以命换命。 这也先不愧是能活捉前身的存在,他在战略上没有输给朱祁镇。 也先输只输在国力,输在装备上。 不过这也暴露出朱祁镇和大明的不足,朱祁镇太心急了,想尽快以皇帝的至高权力推行自己的政令。 但是以大明封建王朝的执行力短时间难以执行,这就导致朱祁镇的设想有些理想化。 好在有惊无险,当今之计还是先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好好消化这几场大战的战果才是。 而且,国内好像也并没有很太平,这段时间很多鱼儿迫不及待的跳出了水面,要不是朱祁镇握着兵权,怕是早已出了乱子。 看来是时候给这群跳梁小丑一个嘴巴子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朱祁镇心中默默规划,睁开眼提起御笔开始规划下一步计划。 但朱祁镇的心神全被今后规划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下了逐客令后于谦只是往后挪了挪便纹丝不动。 金英好几次想上前开口提醒朱祁镇,一抬头便看到于谦直勾勾的盯着他,这眼神看的金英心里发毛。 于是两人便开始僵持起来,静待朱祁镇忙完。 不知过了多久,朱祁镇终于理清了了头绪,他已经决定拿孔家开刀,这孔家最近跳的有点欢啊,他记得以前孔家以前都挺低调,这次吃了什么药? 不出意外应该是损害到了他们的利益才会如此,是时候让锦衣卫去好好探查探查了。 朱祁镇默默想到,于是便打算开口唤来锦衣卫统领吩咐下去。 结果朱祁镇一抬头刚好看到了眼睛瞪圆的于谦,这一幕给朱祁镇吓一跳。 于谦?他不是让于谦走了吗?杵着干啥? “于谦,你是想给朕当御前侍卫吗?” 朱祁镇有些无奈的开口,于谦这脾气又臭又硬,不知谁又惹了他。 只见于谦听到朱祁镇开口,微微躬身便朗声道: “臣无此意,只是臣想问陛下想继永乐朝之志乎?” 第173章 朱祁镇的野心 永乐一朝下西洋,修撰永乐大典,开大运河,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谓都是功在千秋的工程。 但永乐帝和朱祁镇一样,都太过心急了,什么都想做,并且这些事情短时间还没有取得回报,导致大明征发的税赋太多,民力紧张。 现在于谦居然开口了,那朱祁镇自然明白于谦说的肯定不是永乐朝的功绩,而是靡费民力。 看着于谦脸色涨红的样子,朱祁镇心中好笑,看来于谦这干了一年税务司,脾气还是那么臭。 朱祁镇顿了顿,开口道: “爱卿何出此言?” 听到朱祁镇云淡风轻的开口,于谦拱了拱手开口道: “陛下,臣知陛下有鸿鹄之志,然事有轻重缓急,大明朝如今将将回过元气,经不得战事了。” 大明自仁宗到宣宗开始,为了永乐朝征发的补足民力,都是采用休养生息的政策。 经过三代休养,大明国内的元气逐渐恢复。 但是朱祁镇仅仅两年时间进行的战事,比之前二十年时间大明发动的战事都多。 每场都是足以灭国的大战,战争就是一部烧钱机器,一旦开动起来,那不知要填入多少血肉才能喂饱。 大明这两年间战死受伤的儿郎都有十万之数,对民生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朱祁镇听到于谦的话,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开口道: “于谦,你可知这世上的战争不只是一味的好大喜功发动的征伐。” “古往今来两种战事最为频繁,一种便是保境卫民,古今多少战事都是如此。而另一种便是对外征伐,想获得更多的土地,开疆拓土。” “而朕,绝非贪恋虚名之辈,这两年来,战事皆由敌国侵入所致,难道朕要眼睁睁看着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于谦听到朱祁镇的话怔了怔,朱祁镇所言确实属实,保家卫国是每个大明人分内之事。 但这频繁的征伐对国力的损伤太过巨大,于谦每天看着无数的银子如流水般撒入战争机器就心痛不已。 要是这些钱可以用于民生,那都够大明所有百姓度过这个冬天了。 看到于谦沉默不语,朱祁镇继续开口道: “且战事绝非百害而无一利,如今灭瓦剌,辽东广袤之地若完全开发,每年产粮百万石不在话下,京师每年从江南之地漕运的粮食便可大大减少。” “西南之地,宣慰司平定,后黎,澜沧已灭,朕欲填两广百姓入后黎澜沧,此两国终年湿热,最利稻谷生长。朕闻其一年足有三熟,若这些粮产都能入我大明,那大明的粮食产量将大大增加!” 朱祁镇侃侃而谈,打必须是有利益才会开动,经济利益永远是最根本的原因。 因为在古代社会,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就是不能没有粮食! 没有粮食吃就要饿肚子,有多少百姓就是因为没吃上饭举义的? 太祖皇帝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当时有一口饭吃,也不会揭竿而起,所以农业是百业的基石。 朱祁镇越讲越兴奋,随即还和于谦透露起了自己的计划。 只见朱祁镇拿起一张巨大的地图在于谦面前缓缓展开。 于谦看着朱祁镇的举动,不由自主的对地图上投去目光。 但是越看于谦的脸色越古怪,因为朱祁镇地图上所示,于谦只能看懂大明所在的版图和南洋少数几个国家! 但是根据朱祁镇的地图,大明所在之处不过天下的四分之一不到,还有更加广袤的天地。 这幅图实在是太大,大的出奇,有许多闻所未闻之处不知陛下是如何得知? 看到于谦的表情,朱祁镇轻笑一声,这天下,远比于谦想象中要广阔的多。 因为这幅图是朱祁镇根据自己前世记忆对郑和带回来的海图修改添绘而成。 于谦看着眼前的海图心中震撼莫名。 因为这幅图的形状与于谦所见地图形状皆不相同,很多地方的大小都与于谦认知不同。 这幅图绝对不是郑和测绘的,比如吕宋就足足比郑和测绘的西洋图小得多,所有国家都变小了,海洋变得格外巨大。 不说欧罗巴是西洋人的故乡吗?怎么这么小? 于谦目光不断在地图上扫视,眼中不时露出惊奇之色。 看到美洲时,于谦更是眉头紧皱,居然还有块如此巨大狭长的板块,于谦根本闻所未闻。 于谦来不及开口问出心中的疑问,便见朱祁镇走上前,拿起一根毛笔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地名。 “于谦,你可知天竺之国?” 天竺? 于谦看着朱祁镇所圈地名,把心中的疑问咽了下去,开始大打量起了地图。 看到朱祁镇所圈地名,于谦在脑海中疯狂搜索起来: “陛下,天竺史记中称为身毒,与我朝有无尽雪山相隔,臣曾闻莫卧儿帝国使臣提起,其地物丰,颇受觊觎,然其土着民多受奴役,莫卧儿国也有南侵之意。” 于谦把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他不知朱祁镇什么意思。 天竺距大明说是十万八千里都不为过,朱祁镇不会惦记这块土地吧? 那完全没用啊,惦记归惦记,大明就算跑断了腿也拿不回来那边的粮食不是。 “陛下是想出兵攻伐这块肥膏之地?” 看到于谦满头问号,朱祁镇索性也就不卖关子了。 只见朱祁镇在原本缅甸宣慰司所在之处西海岸画出一个圈,然后开口道: “不错,朕正有此意!” “天竺天高地远,但若我大明在缅甸宣慰司开一海口,则将大为不同!” “如此一来,天竺之物若走海运,三五日即可到达缅甸宣慰司,一旦进了缅甸宣慰司,距云南不过是一步之遥!” “若有天竺粮食入大明,那大明将不再会有这么多灾荒饥祸!” 朱祁镇指着海图开口,大明的土地其实并不适合农业生产,耕地多为旱地,江南水田又水网破碎,每人只能分得几亩薄田。 就这些耕地所产之粮,最多供给大明千万百姓口粮罢了,根本难以支撑大明从农业国往工业国转变所需的粮食。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武力攻伐一条路可以走,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如此充满血腥与暴力。 曾经那个日不落帝国就已经给大明打好了范本。 第174章 殖民地 于谦听到朱祁镇的话心惊不已,没想到朱祁镇的野望居然如此之大? 如今四海已平,国泰民安,此刻多数帝王都会想着清明吏治,整顿国家,没想到大明如此辽阔的疆域,居然还满足不了朱祁镇的胃口! 于谦如今明白了朱祁镇让杨真下西洋的意图,是啊,以于谦对朱祁镇的了解,这主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以战养战,甚至用战争获利!发战争财,这一点,是于谦从未想过的道路。 但天竺可是一整块大陆,大明远隔万里,总不能远涉重洋前去治理吧? 天竺之国,大明官员水土不服,若是派兵统治,那维稳费用怕是要堪比几个西南了。 这绝对会压垮大明的财政,于谦一想到今年西南的开销手指头的颤抖。 国家机器一旦开动,那开销让人心惊,就算一座银山都能烧光。 今年税务司拢共获利一千二百万两,这还是于谦各种手段其出才在大明的商贾手中扣出来的。 但是就这些银子,连支持今年这几场数万人规模的战役都不够。 “陛下,天竺之国,天高地远,远征不易。且若纳入境,怕是大明反受其累。” 于谦忧心忡忡的开口道。 有个西南都够大明喝一壶的了,要是想把远在千里的天竺改土归流,那怕是大明没投资完呢就先破产了。 听到于谦的开口询问,朱祁镇不由嘴角露出笑容。 于谦的想法太受时代的局限性了,古代中原王朝,尤其是明朝对于外来国家就两种态度。 要么你归属我,做我的属国,要么就打,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根本原因是受宋朝议和政策的影响,敢提议和就是走宋朝老路,议和已经成了一种政治不正确。 不然崇祯也不至于自挂崖山,南明还有半壁江山,李自成就要个王爷,给了起码也能让大明再残喘一段时间。 明军与后金连战连败,就是不议和,袁崇焕,陈新甲都是稍微有主和之意都难逃一死。 所以大明的外交体系也很是僵硬,就是打不打的问题,服了就不打你,不服就打服你。 不过这可不利于朱祁镇的计划,朱祁镇要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拿下最大的利益! “于爱卿所言非虚,然上兵伐谋,其次攻城,其下攻城之理,于爱卿可有所闻?” 听到朱祁镇的话,于谦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朱祁镇这是要用计谋不成?这也不现实啊,大明会天竺语的没几个,想用计谋没个十年八年经营想都别想。 那会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直接打过去呢。 朱祁镇看到于谦还是不解,便开口解释道。 他之所以要对西南之地用兵,而不是以计谋挨个击破,坦白来说就是想要土地。 这些地方与大明接壤,又是战略要地,物产颇丰,朱祁镇所想就是将它们纳入大明版图。 所以才用大量军力直接平推过去,犁庭扫穴,杀的干干净净再让大明百姓进入。 但是天竺之国便大为不同,最开始朱祁镇也想用军队拿下这块粮产颇丰之地,但是这投入的成本和收入简直不成正比。 而且把当地划入大明版图,所需维持费用便是天文数字。 如此一来反受其累,但是朱祁镇仔细思量之后发现自己简直愚蠢,他要的不过是天竺的粮食而已。 他要的是粮食,要那么大版图干嘛? 只要天竺每年都能按时给大明送来源源不断的粮产,那这块地是不是大明的又有什么关系? 一念至此,朱祁镇彻底念头通达。 杨真说天竺那边鱼龙混杂,势力众多,甚至还有帖木儿帝国的影子。 如果想要挨个打过去,不但费时费力,反而可能引起当地一致对外,对大明造成巨大的困扰。 但是思路打开之后,这一切都是问题。 大明完全可以和天竺其中一个较为有潜力的国家达成协议。 大明扶持其成为天竺这片土地的一哥,作为回报他需要每年给大明供给大量的粮食。 这刚好可以解决一些大明军中兵器淘汰的残次品,还有大明日益增长的手工业产品。 等一哥彻底消灭天竺所有反抗势力,要是听话,那就留着当傀儡政权。 要是不听话,那大明再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把扶持的国家铲掉。 再搞个傀儡政权出来,彻底把持住当地的政权,搞成殖民地多香。 朱祁镇彻底打开了思路,这大鹰帝国都手把手教了,朱祁镇完全捞现成的啊。 于谦听到朱祁镇的设想顿时被惊的目瞪口呆,陛下的狠辣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朱祁镇此计的狠辣简直比犁庭扫穴有过之而无不及。 犁庭扫穴看似狠毒,实际上也只是一种驱逐剿灭手段,其种族主体被灭,但只要残存族人,假以百年时间,还有翻身之地。 但朱祁镇之计,不但要的是天竺的土地,还要变相奴役当地的居民。 大明几乎用很少的代价就能拿走当地土着辛苦的所得。 这种强盗和剥削的资本主义剥削对于深受儒家熏陶的大明简直闻所未闻。 如此一来,天竺便会彻底沦为大明上升的养料,而以大明的军力,天竺想反抗的几率几乎为零。 “陛下,此举怕是有伤人和,陛下难免被冠以暴君之名。” 于谦语气已经有些动摇,这诱惑实在太大了,大明几乎躺着捞好处,但还是止不住开口劝道。 因为这和他接受的教育完全是相悖的。 听到于谦的话,朱祁镇不免失笑,淡淡开口道: “暴君之名,朕担之何妨?爱卿可曾记得,朕还是那句话,朕乃大明之君,若被他国称作仁义,那朕必有负我大明臣民。” 人生天地之间,一个争字贯穿始终,与人争,与天地争。 利益只有这么多,大明吃了他国必然吃不上,遂提起朱祁镇便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但大明朝,大明子民便是实实在在享受到利益所在。 “于爱卿,国家之间,从来只有利益,没有仁义。” 仁义礼智信这一套用在人身上最多就是迂腐,要是用在国家外交上,那就是赤裸裸的愚蠢! 这是对臣民,这是对江山社稷的极大不负责任。 第175章 绝望的朝鲜国主 朝鲜,汉城 现在已近年关,但冰天雪地之间的朝鲜,并没有节日热闹的气氛萦绕,反而显得冰冷肃杀。 汉城原本高大的城墙布满刀痕,尸体堆积成山,冰冷肃杀气息弥漫。 城外层层叠叠全是倭国士兵的身影,十余万倭军已经团团把汉城围住。 城楼上,沈安和泰宁侯陈瀛迎着寒风而立,静静看着下面的倭军大营默然不语。 “军侯,这些倭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真是顽强的紧。” 沈安看着下面忙碌的倭军士兵,不由开口叹息一声。 城楼下的倭军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工程器械和重新修缮营寨。 自从泰宁侯陈瀛前来支援后,便开始不断袭击下方的倭军战阵,想要借此逼退倭军,以解汉城之围。 可是明军没想到这群倭军连续多次被劫营,死伤无数,战阵居然还没有破碎,反而愈发顽强。 倭军士兵也是越来越多,倭军国内不断的增兵,现在足足有十余万之数。 这群倭军借着朝鲜当地城市的粮食军资以战养战,把汉城团团围住,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泰宁侯陈瀛听到沈安开口,也是眉头微皱,心中一沉。 这群倭军也确实够一根筋的,死磕汉城,就是不去别的地方。 就算汉城是朝鲜国都所在,位置万分关键,那也用不着如此死心眼不是。 以汉城一城之力对抗倭国全国的兵力,汉城的明军难免支撑不住。 十余万大军死死把汉城围住,他们哪里知道小野三次郎早已夸下海口,把攻占汉城的消息发往了倭国国内。 现在倭国国内早都在开庆功宴,小野三次郎现在骑虎难下,只能死命拼杀,来一招先上车再补票的操作挽回。 但这情况对明军来说可不太妙,泰宁侯带来的五千军士足以再坚守半月以上,但问题是汉城的粮食不多了! 汉城原本捉襟见肘的粮食在泰宁侯到来后更加紧缺,如今朝鲜国内百姓已经削减为一日一餐,明军一日两餐。 就这样节省,估计最多三日城中粮食就要告罄,到那时汉城便已经成了一座危城了。 “成国公有传信吗?” 泰宁侯陈瀛开口问道。 听到陈瀛开口,一旁的传令兵连忙开口道: “回军侯,自从我军入了汉城便彻底与成国公部断了联系,倭军大军围城,探马根本放不出去。” 传令兵苦着脸开口回应。 倭军足足有十几万之众,虽然作战斗力不咋滴,但都是倭国的正规军,军事素质不低,拦截个探马还是很简单的。 而且陈瀛带着前锋一路上的速度太快了,五千轻骑速度如电,快到汉城时更是日夜兼程,最大速度奔袭。 理论上来说他陈瀛的前锋与成国公的大军相距不过百里,和后军之间的距离一两日功夫就能到达。 但是陈瀛立功心切,不断催促前进,把成国公的大部队远远甩在了后面。 现在已经是到汉城第三日了,还不见成国公大军的踪迹,这让泰宁侯不由有些心焦。 听到传令兵开口,泰宁侯无奈,只能下令再度削减城内朝鲜军民的口粮。 “告诉朝鲜国王,把城中粮食短缺,王室众人每日粮食供应削减一半。” 泰宁侯冷冷的开口,想到朝鲜王室他就恶心。 朝鲜王室看到他只率五千骑军前来,便也只是象征性的派大臣过来慰问了两句,而后便没了下文。 这不看人下菜碟吗? 泰宁侯犹记得去年成国公率军大军兵临汉城,朝鲜国王都恨不得跪下来舔成国公的鞋底,这会看到他手里没兵,就爱搭不理的。 朝鲜本国的精锐到了这时候还被朝鲜国王死死的扣在手里,只让一些老弱出来协防。 真是一群墙头草! 听到泰宁侯的话,沈安嘴唇微动,准备劝诫一二。 但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如今局势如此危机,也不用给朝鲜国王留什么脸了。 以朱祁镇的脾气,想必这会奏报已经在来的路上,到时候有没有朝鲜还两说呢。 明军给朝鲜国王已经没有必要留面子。 “报!两位大人,这群倭军又从东门打上来了!” 就在沈安和泰宁侯商量的时候,一名明军士卒连忙跑过来回禀。 听到明军士卒的话,两人心中一惊,连忙迈步朝东门而去。 “告诉儿郎们,一定要顶住!我这就带兵过去!” 泰宁侯一声招呼,便带着数百亲卫连忙赶了过去。 泰宁侯带来的都是轻骑兵,装配冷兵器,守城没有什么优势。 儿郎们只能占据地利和倭军近距离肉搏,损伤很大。 要不是泰宁侯时常带着骑兵出城劫营袭击,汉城怕是局势更加危急。 而就在朝鲜城头杀的火热之际,朝鲜皇城又是另一番场景。 平日上朝的大殿内,朝鲜朝堂的文武百官垂首而立,众人听着激烈的喊杀声都是心中一颤。 坐在王位上的李珦更是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 这些日子的血战已经让朝鲜众人吓破了胆。 李珦强压心中的慌乱,看着百官之首那空荡荡的位置开口询问道: “领议政病情好些了吗?” 领议政作为文官之首,不知道何故自打退瓦剌后便一病不起,朝中大权旁落。 如今又逢战事,朝中话语权全被武官顺水推舟把持。 李珦虽为朝鲜大君,但匆忙继位,还没有自己的班底,自身也并没有很强的手腕,如今处处受到钳制。 领议政是四朝老臣,算是忠皇派,但如今却在关键时刻大病一场。 这对李珦掌控朝鲜局势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在战乱中即位,外有强敌,内有忧患,李珦顿觉朝鲜王室有风雨飘摇之感。 这群朝鲜武官对于兵权十分敏感,根本不愿意让大明指挥。 而郭琰又要面对泰宁侯和沈安的双重施压,里外难做人。 面对李珦的询问,一名文官出列开口道: “回大君,领议政年岁已高,又逢冬日,如今终日高烧不退,怕是,怕是……。” 听到领议政病重的消息,李珦眼中顿时一片晦暗,瘫坐在王位上面如死灰。 看来朝鲜国,怕是要毁在自己手中了。 第176章 朝鲜的心思 就在这时,一名朝鲜士兵匆匆从大殿外赶来,开口道: “报大君,东城告急,明军泰宁侯陈瀛希望我军可以出兵协防。另外泰宁侯还说,说是军粮告急,以后王宫的粮食供给减半……” 听到朝鲜士兵的话,殿内大臣顿时一片哗然。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朝中几名武官更是义愤填膺,高声开口道: “大君,这群明人真是欺人太甚,这些粮食本就是我朝鲜的,给他们吃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削减王宫的供给!末将愿带一万军士夺回粮仓!” “不错,大君,如今明军眼看大势已去,我朝不如降了倭国,与倭国里应外合,击破这群明军!” “这群明人早就对我朝心有不轨,想把我朝疆土吸收为己用,大君,切不可答应他们。” 看着殿内群情激奋的武将,李珦无奈一声长叹,他如何能不知道这群武将的心思?削减王宫口粮供给只是个噱头,其实无非是贪恋兵权罢了。 但对于这一切,李珦的内心虽然有意归附明朝,还是有些举棋不定,对于朝鲜的去留心中犹豫不已。 这一切还要从去年明军驱逐瓦剌后留下五千明军驻守说起。 朱祁镇本意留下这五千明军是为了防止瓦剌反扑,但是没想到这一举动让朝鲜众臣心中有了别样的心思。 原本朝鲜国内对于明军的到来是非常欢迎的,但是兀良卫在朝鲜搜了半年毛也没找到,还时常有扰民事件发生。 而且兀良卫撤走后,名义上监视兀良卫的明军也没有跟着撤离,反而一副常驻汉城的模样。 这顿时让朝鲜上下恐慌不已,以为明军有吞并朝鲜的心思,这群部队就是先头部队,试探朝鲜的态度。 于是大明的风评急转直下,到了这次倭军来袭,恰逢领议政病倒,鹰派武官便开始上台。 这些武官觉得大明心怀不轨,不能一门心思倒向大明,反而觉得力量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全安危。 但朝鲜国内又没有足够能抵御倭军和明军任何一方势力的力量,于是就出现这么奇葩的一幕。 明军千里迢迢赶来支援还落不下好,被攻击的是朝鲜国都,反而是明军在浴血奋战。 而城内被保护的朝鲜还想着时刻反水,恨不得明军和倭军两败俱伤才好。 其实朝鲜有这种思想根源就是次生文明对原生文明的这种又恐惧又亲近的心态。 朝鲜受大明影响太大了,大明原生文明的强大和同根同源让朝鲜心生亲近和臣服,但又恐惧被大明吞噬。 殿内群臣群情激奋,李珦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臣工,我朝世为中原王朝藩属,大明与我朝近在咫尺,如此作为,大明兵临城下又当如何?!” 李珦叹息一声悠悠开口。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如何最大程度度保全朝鲜的利益。 但是如今形势危急,大明和倭军必须要选一方站队了。 殿中众臣听到李珦的话也逐渐安静了下来,这个问题他们不得不考虑。 这个选择,将决定朝鲜的生死。 就在殿内陷入沉默之时,一个声音从殿中响起。 只见一名站在靠后位置的武官站出来朗声开口道: “大君,今时不同往日,臣粗通大明语,在大明军中已得到确切消息,此次倭军入侵,主谋乃是瓦剌也先是也。” “瓦剌与倭军共同入侵,明军援军迟迟未到的原因也是在此。怕是明军的援军已经被瓦剌也先阻隔,如今只有数千人冲破瓦剌封锁到了汉城驰援。” 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殿内众人都睁大了眼睛一时难以相信。 怪不得明军只有数千人驰援,难道大部队已经被瓦剌也先死死拖住? 不待众人众人消化这个突如其来大的消息,这武官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臣还听闻这次大明的麻烦可不小。瓦剌也先多智近妖,臣听闻其竟然能联合大明西南之地的后黎沧澜等国,在入侵我朝之前便已经在大明西南造出了乱子。” “如今大明两头受敌,怕是力有不逮啊!” 这名武官开口振振有词道。 朝鲜与大明相隔重山,瓦剌战败的消息倭军和汉城的众人都没有收到。 汉城的朝鲜大臣还以为瓦剌在和明军厮杀呢。 随着武官话落,朝中的气氛开始愈发微妙,如果真如武官所说,那大明已经是一艘破船了,朝鲜该另谋出路才是。 但就在武官话落不久,又有大臣接过话头: “说的不错,大君,如今倭军兵临城下,而我朝鲜精锐之师却藏于城中拒不出战,事后大明问罪,我等难逃罪责。” “为今之计,不如转投倭军,凭我朝数万精锐之师,倭军也要另眼相待,我朝与其结为盟友,共抗大明。辽东之地,两国可共享之!” 明军坚守汉城,而朝鲜却作壁上观,无论如何朝鲜都捞不着好。 现在哪怕出兵,也逃不了一个畏战之名,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保全朝鲜本土罢了,不如转投倭国以求生机! 听到辽东之地,本来就有些膨胀的鹰派武官更是兴奋难耐。 辽东这片土地一直是朝鲜可望可不可及的,要是能收入囊中,那在朝鲜历史上将是不世之功! 但李珦听到武官这句话眉头皱起,虽然李珦收到掣肘,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蠢货。 自古以来朝鲜都是依附中原的,是中原国家的铁杆小弟。 虽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但两国之间最多只是有些嫌隙,远未到反目的程度。 而且朝鲜历来依附中原王朝也是受其位置影响,朝鲜不过一半岛耳,是中原王朝伸出去的臂膀,只有依附中原王朝才能得以发展。 而倭国不过是一岛国,还屡屡入侵朝鲜领土,这两者孰强孰弱,孰轻孰重李珦是掂得出来的。 而且这武官站的太远,官太小他都没有印象,怎么感觉这么像是倭国派来的细作? 不待李珦开口,文官集团再也忍不住开口: “一派胡言,大君,我国自古以来便是大明藩属,大明乃仁义之邦,倭国阴险狡诈,如今怎能弃明投暗,只身事贼呢?” “大明国力之强四海归降,西南的动乱且不说真假,就算为真,大明也不过翻手可灭耳。强如瓦剌也被大明撵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兴兵对抗王师,实属不智啊!” 听到文官的劝诫,李珦微微点头,明军哪怕战事受阻,但可以从国内源源不断调集大军入朝。 倭国举国之力强攻汉城,也不过被一万明军拖住,不能寸进。 但就在这时,殿内突生变故,只见几名武官闻言脸色涨红,竟公然掏出短剑狠狠的掼入开口的文官胸膛! 朝堂之上,公然行凶! 第177章 兵谏 殿内鲜血如注,文官胸膛的鲜血随着短剑的拔出喷涌而出,泼洒在近前的几个官员身上,满眼的猩红顿时骇的几名文官心肝俱颤。 这群武官真的无法无天了!他们曾怎么也不会想到,大殿之内,武官居然竟敢公然携带兵刃行凶,如此行径,简直穷凶恶极! 大殿内的群臣包括朝鲜国主李珦都被这变故惊的失神,大殿内不由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文臣回过神来后不由开口大声呼喝殿内的御前侍卫。 “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护驾,护驾!” “御前侍卫何在?保护大王!” 大殿内一时乱作一团,靠近李珦的几名御前侍卫立马里三层外三层团团把李珦护在中心。 李珦也被武官突如其来的操作惊的目瞪口呆。 而殿内的其他文臣也是纷纷远离,和武官保持距离,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干掉。 只有少数几名年老文官略有风骨,强作镇定开口大声呵斥道: “尔等,尔等居然公然在大殿之上,庙堂之间行凶!尔等手持利器,莫不是想要谋反不成!” 听到训斥,几名行凶的武将非但没有悔意,反而气焰嚣张,眼神阴冷,更加狂悖。 只见几人拍了拍手掌,殿外顿时涌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长戈利剑,把众人团团围在中央。 这群甲兵装备很是精良,穿着重甲,气势骇人,锋利的长戈直指众臣。 殿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护卫李珦的侍卫也被这阵势吓得有些慌乱。 李珦更是脸色大变,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他没想到武官集团居然已经权力大到到如此地步。 如今汉城被围,李珦便给了朝中将领带兵之权,平时负责汉城的守备,没想到倭军没进来,这群武将倒是先反了。 在朝堂之上,王宫之内,居然隐匿着这么一群装备精良的甲兵。 如果这群武将想,怕是刚才死的就不是一名文臣了,刺王杀驾都不在话下。 李珦强压心中的慌乱,佯作镇定的开口询问: “卿等带甲兵入朝,意欲何为?” 听到李珦开口,几名武将甩了甩手中短剑的血迹,拱手开口道: “大君,我等此举绝非有谋反之意,只是此人妖言惑众,混淆视听,留之祸乱朝纲,臣斗胆以清君侧!” “臣等此举,完全是为天下苍生,为大君计!” 几人言罢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李珦,手中的短剑也一直握在手中。 李珦听到几人开口眼神微眯,几人虽话语恳切,但眼中的疯狂之色难以掩饰,随时准备行凶! 说得好听,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朝鲜,为了他李珦,实际上行的却是兵谏之事。 况且文臣有罪自有朝廷法度责罚,关他们几人何事。 现在敢为朝鲜未来杀文臣,那以后是不是敢打着为天下苍生废王自立? 李珦心思电转,看着人多势众的叛军只能开口斡旋: “原来如此,卿等谏言,本王也有思虑。如今倭军势大,若能联合起鲸吞大明辽东之地,也不失为一良策。” 李珦不断斟酌着语句,眼下叛军势大,只能顺着他们的想法,不然下一秒要是杀起来,刀剑无眼,李珦冒不起这个险。 但李珦毕竟身为王室,基本的脸面也是需要顾及,李珦便不断在把握着其中的尺度。 既不能激怒叛军,也要最大程度让王室下的来台。 果然,听到李珦略显妥协的开口,几名兵谏的武将心中都舒了口气,看来李珦还是识时务的。 兵权经过数日的战事已经彻底被他们掌握,但想要以后名正言顺号令群臣,那李珦的配合就很是关键。 李珦的王位毕竟是正统,他们要么作叛军,要么作丞相。 要想取而代之,无异于臣弑君,名不正言不顺。 “大君圣明!” 随着几名武将一声高呼,殿内的气氛逐渐缓和。 李珦也松了口气,现在看来这几名武将还不想彻底翻脸,他们想做曹操之流。 李珦见状也只能继续说着场面话,缓和殿中的气氛。 …… 而另一边,汉城东门外 冰雪之间倭军凶悍的又一次发动了一波攻势,城墙上人如蝼蚁,攀附而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倭军的攻城器械也逐渐完善,厚重的攻城云梯被推到逞城墙近前,一队队倭军开始了新一轮攻势。 泰宁侯陈瀛亲率数百明军奋战,爬上城头的倭军被陈瀛挺枪直刺,挑落城头,英勇无比。 而泰宁侯自己也被倭刀砍中数刀,铠甲上满是刀痕。 两军厮杀的难解难分,倭军仗着人数众多,开始不间断的攻城冲杀。 已经厮杀多日的明军疲惫不堪,只觉双臂酸痛,难握刀剑,眼看就要陷入劣势。 “咣咣咣” “咣咣咣” 一阵金属敲击的声响突兀从倭军中军传来,在战场中回响。 而倭军士兵听到响动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如潮水般缓缓退却。 看着退却的倭军士兵,城墙上的明军纷纷松了口气。 坐镇中枢的沈安闻声也登上东城城墙向下观望。 “真是奇哉,这群倭兵居然在这时候撤军!” 沈安看着逐步退却的倭军心中惊奇不已,自倭军围城以来,简直就是一群打不死的小强,昼夜不休的对汉城发动攻势。 但凡有一丝漏洞,这群倭军都会疯狂的扑杀上来。 而这次倭军居然在占有上风的时候主动退却,这件事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沈安身旁,泰宁侯陈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城下的倭军眼中也透露出疑惑之色。 这群倭军的秉性他也有所见识,这次的指挥他也没看懂。 这怎么看都不是小野三次郎这个疯狂对手的做法。 “难道是倭国本土已经知晓小野三次郎作战不力的消息,临阵换帅不成?” 泰宁侯喘息着开口推测道。 只有这一个理由才解释的通,不然泰宁侯真想不出别的原因。 总不能是小野三次郎脑袋突然被驴踢了不成? 放着如此大好的局势却选择收兵。 第178章 里应外合 此刻沈安和泰宁侯的谈论中心,小野三次郎的情况却和两人的猜想大为不同。 汉城外,倭军中军大帐中,小野三次郎非但没有如沈安和泰宁侯预料的被撤职,反而还处于满脸兴奋的状态。 之只见小野三次郎此刻手中拿着一张卷在箭上的信件,脸上难掩笑意。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小野三次郎兴奋的喃喃自语,长笑之声不绝于耳。 “好,太好了,这样一来我看这明军还怎么受得住这座破烂不堪的汉城!” 看着信件,小野三次郎仿佛已经能看到汉城被攻破的那一刻,故而此刻兴奋难耐。 因为这封信件正是从汉城中流出的! 一旁的属下看到症若疯魔的小野三次郎不由心中微沉,不会是数日的连败让这个年逾五旬的老将失了神? “将军大人,方才我军优势极大,若是继续进攻,极大可能攻破汉城东城楼,进而鲸吞汉城,为何突然退兵?” 一旁的倭军将领酝酿良久,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这一切太反常了,与小野三次郎一贯的作风不符,而且大好的局势为何突然放弃? 小野三次郎听到属下开口,眉头微皱,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质疑他! 士兵就要有士兵的样子,武将也要有武将的样子,他小野三次郎做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难道我做事,要向你汇报吗?” 小野三次郎眼神冰冷的开口质问。 面对小野三次郎的强势,开口的将领立刻脸色一变,低头躬身: “将军大人息怒!属下不敢!” 在等级森严的倭国军队,上官便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容反驳。 看着毕恭毕敬的下属,小野三次郎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看着下属们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小野三次郎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 “你们可知,这封信是从何而来?” 看着小野三次郎手中的信件,几名倭军将领纷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小野三次郎此话的深意。 如今倭军的信件除了和本国联系,还能和谁通信? 总不能是本土发过来的嘉奖令吧?莫不是升了小野三次郎的官?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因为小野三次郎已经把拿下汉城的消息报了上去,本土给嘉奖令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样一来,小野三次郎不是应该更加急切难耐吗?怎么还如此兴奋? 看到几名倭军将领疑惑不解的表情,小野三次郎嘴角露出笑容,开口道: “这封信,是刚刚从汉城内射出来的!” “信中言明,朝鲜国已经愿意归属我倭国,今夜将举兵配合倭军里应外合,拿下汉城!” 什么?朝鲜国愿意归属倭国? 小野三次郎的话让一众倭军将领纷纷睁大了眼睛,这没搞错吧? 今天刚刚还经过一场浴血厮杀,如今朝鲜国居然要归顺倭国,这就是天方夜谭。 这变化来的如此猝不及防,于是听到小野三次郎开口后,一众倭军将领此事有诈。 但经过刚才小野三次郎的暴怒,一众将领也不敢提出异议,只能开口恭贺。 看着倭军将领脸上变换的表情,小野三次郎不禁自得一笑,开口解释道: “你们看,这是朝鲜国主之印,今夜汉城必破!” 言罢,小野三次郎拿出信件上盖着的印信给倭军将领查看。 一众倭军将领看过之后,脸上纷纷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这封信件看似只是密信,但加盖国主印信便大为不同,其效力与国书圣旨相等。 朝鲜居然把如此珍贵的物件拿出来,看来投诚之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一念至此,倭军将领脸上纷纷难掩喜色。 倭军已经苦战数日,死伤惨重还久攻不下,这样过不了多久倭军的士气便会收到重大打击。 而这个消息无疑让倭军将领又重新提起了希望,攻城拔寨,这可是大功一件。 小野三次郎看到兴奋的倭军将领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提一嘴就为了提振一下士气,不然数日苦战,今夜军士疲惫,难堪大用可不行。 “命令!速去准备攻城器械,今夜,勿要毕其功于一役!” 小野三次郎看着地图上的汉城目光灼灼的开口。 听到命令的倭军将领纷纷大声领命,前去布置。 这次插朝鲜归顺真是雪中送炭,不但能拿下汉城,小野三次郎在朝中的评价也会更高一层。 小野三次郎也曾想过强攻,但一次次的失败已经让小野三次郎近乎绝望。 汉城已经困住倭军的步伐太久了,以少打多,小野三次郎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指挥水平。 数次被劫营,泰宁侯有事没事就出城来大打个秋风,这让小野三次郎只能无能狂怒。 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 攻下汉城,不说功绩和嘉奖,就是一座都城堆积如山的财宝就让倭军将领心中垂涎不已。 但小野三次郎为了不让城中的明军怀疑,经过短暂的休整,他继续让倭军开始攻城。 只是这次无论是攻击力度还是兵力,全部都不如以往来的猛烈。 仿佛换了一个将领,倭军只让人有种日薄西山,后继无力的感觉。 而这正是小野三次郎想要的效果,他就是想让明军误以为倭军已经不行了,而他本人也被临阵换帅的感觉。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迷惑明军,让他们放松警惕,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之时便是警惕心最弱之时! 届时倭军以强绝的攻势雷霆般拿下汉城,如此才是良策。 前几日瓦剌便传来消息,说是已经进了大明的辽东之地劫掠起来,这也是让小野三次郎如此急切拿下汉城的原因。 当时小野三次郎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在这拼死拼活吸引火力,瓦剌前去摘桃子! 所以小野三次郎打定主意,他根本不打算遵守和瓦剌签订的协议,拿下汉城后就发兵北上,攻下整个朝鲜! 一旦此行顺利,他小野三次郎必将留名青史! 但小野三次郎如果知道瓦剌也先已经死的连渣都不剩,怕是根本不会有如此狂妄的计划。 第179章 密令 朝鲜汉城以北,五十里 山林茂密,在大雪覆盖之下满目苍茫,成国公朱勇的大营便扎在这群山茂密之间。 “国公,京城的信使到了。” 大帐内,成国公朱勇站在地图前听着探马的汇报,在地图上圈圈画画,标注出倭军的位置。 听到军士的禀报,成国公立刻扔下炭笔整理了下衣容出了大帐。 京城来的信使八成是传达朱祁镇的谕令,成国公丝毫不敢耽搁。 出了大帐,成国公便看到了一队京营军士正好到了中军大帐门口。 “成国公,陛下有旨。” 为首一人穿着宫服,手持圣旨看到成国公高声开口道。 成国公看到圣旨,一掀裙甲半跪在地朗声道: “臣朱勇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倭国寻衅,亵渎天威。朝鲜之国,不忠不义,纵贼作乱。即令成国公率兵征伐,捣其巢穴,保境安民。钦此。” 朱祁镇的圣旨很短,传旨的太监很快读完,但朱勇却听的云里雾里,这圣旨怎么如此模棱两可。 只能按下心思接过圣旨开口道: “臣接旨!” 起身后,朱勇看着手中的圣旨心中心思电转,朱祁镇既然要攻伐倭国,那何必提上朝鲜? 难道朱祁镇的意思是把朝鲜和倭国全部铲除吗?但这份圣旨没有言明,都是朱勇的揣测,万一揣测错了那可不好交代。 正在朱勇出神之际,传旨太监嘴角露出笑意: “成国公,天气寒凉,咱家能进去讨杯热茶喝吗?” 听到传旨太监的话,朱勇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以往公公传完旨都会火速回程,一是为了回去复命,再者就是为了避嫌,避免朝中官员非议。 今天如此不同寻常,定然是事出有因,应该陛下有密令传达。 一念至此,成国公连忙让开道路把传旨太监迎进了大帐。 “公公哪里话,快请。” “那就多谢成国公了。” 传令公公淡笑一声,进了大帐。 走在身前的成国公朱勇挥了挥手,帐内顿时一空。 进了大帐,不待成国公开口询问,传令公公便掏出了一张小巧玲珑的信纸,递给了朱勇。 “成国公,这是陛下让我交给你的。” 成国公朱勇接过密令,看到内容朱勇眼神顿时一缩,转头向传令的太监投去闻讯的眼神。 看到成国公的眼神,太监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点了点头开口: “时候不早了,成国公大人,杂家先告辞了。” 言罢,传令太监便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出了大帐。 医一声招呼,便带着军士朝京城而去,留成国公一人在帐内发呆。 成国公仔仔细细把密信的内容刻到脑海中,随后一伸手,把密信放在烛火上化作灰烬。 “传令全军,即刻开拔,兵发汉城!” 成国公朱勇没有丝毫犹豫,出了大帐一声暴喝。 倭军的动向明军探马和猎户军已经探查清楚,只是成国公一直在犹豫如何开打才能利益最大化。 现在既然朱祁镇已经下令,那他便不再犹豫,即刻便挥军南下。 …… 夜色降临,整个汉城仿佛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 汉城城内该拆能拆的木料石料全部运上城头用作守城之用,汉城已经被拆空了。 现在汉城之内烧火取暖已经成了问题,更别提晚上照明了。 城头也是一片漆黑,只有少数几个城楼透露出一丝火光,用作照明。 “咚,咚,咚!” 一声声钟鸣从汉城王宫内传来,一直传遍汉城全城,沉重的钟鸣仿佛敲击在每个汉城人的心口。 “快,快去叫老爷,上朝了上朝了。” 听到钟鸣的一瞬间,整个汉城内官员的府中都忙活了起来。 一处朝鲜官员府中,睡眼惺忪的妇人一个激灵,连忙命令下人去叫老爷。 因为这个钟声他们再熟悉不过,这是朝鲜国主召集百官议事敲的。 而且此钟一响,必定代表着宫内有紧急事情发生,耽搁了时间可是要被问罪的。 妇人带着几名仆从快步走到了书房,准备叫醒官员。 但当几人风风火火的推开书房房门之时,只看到原本应该熟睡的老爷此刻反而正端坐在案前,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 “老爷,钟响了,快些准备上朝啊。” 妇人见状心中大急,连忙拿来了官员的朝服忙活起来。 几名仆从也跑去叫醒了轿夫,准备坐轿子上朝。 端坐在案前的官员看到这一幕无动于衷,反而烦躁的开口道: “别忙活了,切切嘈嘈的,没看老爷我烦着吗?” 听到官员开口,妇人心中顿时大惊,看着官员脸色潮红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要是这副醉醺醺的样子,上去不得被责罚才怪。 “完了完了,快去熬些醒酒汤来。” “老爷,大半夜你怎么不睡觉反而喝起了闷酒,这样子可如何是好啊?” 妇人急得团团转,指挥着家里的仆从开始忙活起来。 朝鲜官员见状心中烦闷,索性挑明了开口: “都别忙活了,这钟不是为上朝敲的,都回去该干啥干啥去,记住关紧房门,守好门窗。来,陪老爷我喝一杯。” 官员惨笑一声,喝尽了杯中酒,又重新倒上两杯向妇人举杯示意。 官员哪里不知,这钟声可不是朝鲜国王为了召集百官议事,而是这群武官叛乱的信号! 白日朝会之时几人就商量好,夜半时分,闻钟而动,里应外合配合倭国拿下汉城。 想到这官员一股悲从心来,在这群赌徒武夫手中,朝鲜怕是完了。 今晚汉城必将发生一场动乱,朝鲜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妇人听到官员并不算迷糊的话,心中疑惑更甚,老爷这是没醉? 于是端坐下来听官员的倾诉。 而这一幕也在汉城中许多地方上演。 不多时,一阵铠甲碰撞的金石相交的声音响起,引起许多百姓探头观望观望。 宽阔的马路上,一队队朝鲜精兵快速推进,往汉城四面城墙快速聚集。 而犹以北城门叛军数量聚集的最多,无他,北城的防守相对薄弱。 因为倭国大营在汉城以南,所以南城门防守最为严密,东西次之。 北城门靠近北境,相对远离战场,明军若有援军定从北门而入,所以驻守军士并不算多。 旷日持久的征战,朝鲜叛军早已摸清了明军的布防。 第180章 叛军 汉城中铜钟夜响,自然也惊动了城墙上的明军守军。 “这群朝鲜王室大半夜的又搞什么?” 泰宁侯被惊醒后不满的开口道。 今天好不容易打退了倭军发的攻势,明军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泰宁侯好不容易睡着就被惊醒,心中很是不满。 “军侯,这是朝鲜王室紧急召集城中大臣议事的钟声,看来朝鲜王室有事发生,要不要派人去探查一二?” 听到泰宁侯的抱怨,值守的军士连忙开口解释道。 “召集百官?” 听到军士开口,泰宁侯心中不由升起警觉。 大半夜的,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紧急召集百官议事?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速去请沈师长来,就说本侯请他议事。” 泰宁侯心中有些不安,立刻开口命令道。 沈安驻守汉城的时间更久,对朝鲜各方错综复杂的势力更加了解。 只有找来沈安才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泰宁侯经过这么一闹也睡不着了,起身开始查看起了地图,分倭军动向。 就在泰宁侯思虑之时,刚才去找沈安的军士立刻掀开营帐急匆匆走了进来。 泰宁侯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心中疑惑开口: “嗯?沈师长这么快就找来了吗?” 面对泰宁侯的询问,军士大口的喘息着,连忙开口回应道: “不,不是。军侯,大事不好,您快来外面看看吧。” 听到军士急促的开口,泰宁侯顿时心中一惊,快步出了大帐。 一出营帐,一阵铁石相交之声顿时传入泰宁侯的耳中,火光冲天。 放眼望去,只见原本黑暗的汉城,大街小巷都亮起了一道道火焰长廊。 一个个火把被点起,在汉城的大街小巷中不断的穿梭。 这是朝鲜士兵!怎么有这么多朝鲜士兵! 而刚才的铁石相交之声就是就是这群朝鲜士兵身上的铠甲发出来的。 难道朝鲜王室终于想明白了,愿意派兵协助? 泰宁侯脑中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随后又快速被泰宁侯否决。 这朝鲜士兵明显来之不善啊,哪有夜半三更前来协助的? 就算有,那也该提前通知明军不是,他和沈安早就应该得到了消息。 但现在朝鲜王室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直接让大军压境,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朝鲜莫不是想反了? 这个念头一出,泰宁侯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城中可是还有足足十万朝鲜兵,就算战力不高,但也十倍于明军。 城外还有十余万倭军,若是前后夹攻,那汉城危急,明军怕是不消一时半刻就要被全歼。 “快,全体备战!准备迎敌!把战马全部带到北城!” 泰宁侯一声暴喝,开始动员起了在城墙上的军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朝鲜反水,那他们可就危急了。 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和这两方势力正面接战的能力,只有把战马全部带到北城,若有情况不对,立刻打开城门开溜。 不止泰宁侯,驻守南城门的沈安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开始不约而同的做出相同的策略。 朝鲜靠不住,这已经成了明军的共识。 这群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家伙完全已经让驻守的明军彻底没了信任。 马蹄阵阵,明军众人刚刚把战马带到北城,四面八方而来的朝鲜军士便把北城彻底围了起来。 火光通明,这群朝鲜兵明显来者不善,平时舍不得用的火把在今晚被全部点起。 整个北城都被照亮,为首的朝鲜将领纵马上前,赶到城墙旁。 “来者可是朝鲜国武将,深夜率军前来,有何要事?” 赶到北城的泰宁侯眼神微眯,开口喝道。 随着泰宁侯一声令下,整个城墙上也亮起了火光,明军众人纷纷全神戒备起来。 朝鲜军将领看到这一幕眼神微沉,看来明军早有察觉,如今已经有了防备。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朝鲜将领闻声索性来了一招借坡下驴。 “不错,本官正是朝鲜汉城守军统帅,方才铜钟夜响,正是我国大君召我等入朝议事。” “君上今夜梦到倭军凶厉,似有偷袭之举,特令本将率兵前来驰援,还望将军通融,这是我朝大君手书。” 言罢,朝鲜将领掏出了怀中的朝鲜国主的手书,递给士兵。 看样子是奉朝鲜国主的命令前来支援的,固守城墙,这朝鲜国王真是开窍了。 听到朝鲜将领的话,城墙上的明军士兵顿时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有了朝鲜的援兵,那防守城墙的压力将大大减弱。 泰宁侯听到朝鲜将领的话,心中开始思虑起来。 不多时,朝鲜国王的手书便被送到了泰宁侯的手里。 泰宁侯打开手书仔细观察起来,不多时就合起了手书。 这手书早就经过朝鲜武将多番检查,没有任何问题,是朝鲜国主的亲笔。 信中言明了自己听信谣言,怠慢明军援兵,还望上朝王师不要怪罪之类的话。 情真意切,看似倒是有悔过之意,这一切看着都合情合理,朝着合适的方向发展。 但泰宁侯握着朝鲜国主的手书,总觉得有一种危机感,感觉此事有诈。 毕竟大晚上的,有援军也用不着这么急吧?就不怕引起明军误会? 泰宁侯开始思虑整个过程,骤然,泰宁侯心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其中关键的一个点。 那就是时间! 对,他刚到钟声就往北城赶来,最多一刻钟时间。 而照这朝鲜将领所言,他要先入朝再带兵过来,这一切最快也要两个时辰。 一刻钟朝鲜国主的手书都不可能拟好,此事绝对有诈! 一念至此,泰宁侯瞬间心中警铃大做。 悄悄给身旁的副将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速去调兵。 副官心领神会,默不作声的退到众人身后,转身下了城墙。 而后泰宁侯面上露出笑容:“哦?如此最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诸位请稍等一二,本将这就去让人叫沈大人来,你我共同商议换防一事。” 泰宁侯准备先用话稳住朝鲜将领,等待副将的布置。 但谁料泰宁侯的一举一动都被朝鲜将领看在眼里,听到泰宁侯拖延的开口,朝鲜将领也不再伪装,索性撕破脸皮。 “儿郎们,随我杀!拿下城头!” 朝鲜将领一声高喝,蠢蠢欲动的朝鲜士卒便开始了攻城。 而城外,此刻也亮起了火光,倭军也开始了动作。 汉城城墙上的明军被十倍于己的朝鲜军和倭军夹攻,形势万分危急。 第181章 撤军 转瞬之间,两方人马便厮杀起来。 虽然泰宁侯预料到朝鲜士兵必有异心,但是泰宁侯还是没有想到朝鲜士兵会立马翻脸。 汉城城高,朝鲜将领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开始沿着栈道往上爬,后排的士兵则拿出长弓开始往城墙上的明军射箭。 城外的倭军也隐在夜色中开始往汉城潜行,一道道云梯被架在汉城北城门的城墙上,倭军开始往上攀爬。 城墙上的明军宛若一叶扁舟,在两方实势力夹攻下岌岌可危。 “全体下城,速进翁城,上战马!” 沈安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大声呼喝道。 眼下坚守城邑完全是等死,况且朝鲜已然不义,明军完全没有理由再为这群不忠不义之徒卖命。 既然他们这么想认贼作父,就让他们去吧。 沈安和泰宁胡如今的任务就是只有保明军的部队 战马已经被沈安全部带到翁城,随时可以出城。 听到沈安的呼喝,泰宁侯连忙招呼士兵下城楼。 短短时间,几千明军便全部在翁城中集结完毕,骑上战马随时准备出击,朝鲜士兵没有了明军的阻拦,也轻而易举的登上了城楼。 看着围上来的朝鲜士兵,沈安一声高喝: “开城门!” 城外的倭军还在搭着云梯往上攀爬,这时紧闭的城门突然传来一股让人牙酸的开门声。 吱嘎一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倭军正在愣神之际,就看到一群明军骑兵从城门口冲杀出来。 “快,快往后退!结阵,结阵!” 攻城的倭军见状大惊失色,小野三次郎也连忙大声呼喝。 泰宁侯趁倭军攻城出城偷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派骑兵出来劫掠一番。 这次虽然小野三次郎和朝鲜军结成了内应,但没看到朝鲜诚意之前,小野三次郎也不会听信朝鲜的一面之词。 万一朝鲜和明军联合给他下套子,那倭军定然损失惨重。 所以看见明军的第一时间,倭军在小野三次郎指挥下第一时间结阵防御。 小野三次郎为了这次偷袭亲自出马,要是出了事那可就哭也来不及。 “杀出去!” 泰宁侯一声令下,率先奔袭而出,一马当先。 数千明军浩浩荡荡的冲杀向倭军战阵,倭军早已见惯了明军劫营,熟练的结起战阵防御,等待明军冲击。 泰宁侯带兵直直冲向倭军,一副死命拼杀的样子,这一幕让倭军心神俱颤。 明军的凶厉倭军有目共睹,这群骑兵冲杀进来就疯狂砍杀,倭军看见明军骑兵就心悸。 小野三次郎看到这一幕也心中不禁一颤,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些明军看情况是汉城的明军主力。 足足有数千名明军之数,而且居然早早就备好战马,战事一起就冲杀了出来。 这些朝鲜王室不会坑自己吧?小野三次郎不由心中暗自喃喃道。 然而就在倭军听着靠近的马蹄,不禁闭眼手持盾牌准备好冲击准备的时候,预想中明军的冲锋却迟迟没有到来。 等待了良久,倭军这才睁开眼睛往外望去。 但看到的一幕让所有倭军彻底傻了眼。 汉城之外还哪有什么明军骑兵的踪迹,放眼望去就连一根鸟毛都没看到。 随后姗姗来迟的便是朝鲜的军队从北门而出。 小野三次郎看到这一幕哪能不知道他们已经中计了。 明军看起来声势浩大的朝着倭军冲锋,实际到了五十步便调转马头突围,倭军还傻傻的结成战阵防备。 “混蛋,沈安,真是阴险狡猾!” 小野三次郎看着远去明军的背影,不由气的咬牙切齿怒声开口。 他居然被沈安给摆了一道,当成傻子戏弄。 “追,拦住这些明军!!” 小野三次郎声嘶力竭的开口怒吼,让外围的倭军阻拦。 但注定无济于事,这群外围的倭军面对泰宁侯陈瀛带领的明军如何能抵挡的住? 就连小野三次郎的中军也不敢和明军硬撼,只能结阵防御,外围倭军看到明军骑兵到来,倭军躲都来不及别提阻拦了。 泰宁侯率领的明军虽是轻骑,但面对倭军矮小的身材,高大的战马完全拥有媲美重骑的冲击力。 除非早有准备好拒马和战阵,否则泰宁侯的骑兵完全是如入无人之境。 小野三次郎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的骑兵就从自己的包围圈中撕开一个大大的缺口离开,差点让这个老帅气的喷出一口鲜血。 就在小野三次郎郁闷不已之时,身后的朝鲜将领率兵出了城。 “本将朝鲜国昭武将军金正秀,你是倭军何人?速去带我去见你家统帅!” 金正秀一出门便开口喝道,语气很是不善。 原因自然是对这队倭军的不满,刚才他在城上便看到明军出城的场面,眼见城外足足有小十万倭军,金正秀本以为挡住明军是不费吹灰之力。 内有朝鲜,外有倭军,定能消灭这群明军骑兵,这样一来也能从容布置后面明军的反扑。 就算明军有通天之能,那也以一当十才对,倭军再不济也能重创这群明军。 谁料这群倭军简直和纸糊的一样,看见明军骑兵恨不得多长几条腿撒手就没。 所以连带着金正秀对这个倭军将领也没有好感,他也没见过小野三次郎,以为眼前的倭军将领是小野三次郎是派来的无为之辈。 小野三次郎听到朝鲜军一个小小将领居然敢对自己大呼小叫,本就怒火中烧的小野三次郎眼中不由闪过戾气。 “本帅便是大和统帅小野三次郎。” 小野三次郎淡淡开口道。 听到小野三次郎的开口,金正秀心中一惊,这才正视起了眼前被军士团团包围的男子。 冒充统帅这种事在军中很少会发生,因为一旦发现可是要杀头的过错。 金正秀一念至此连忙下马,开口道: “见过大帅,本将是朝鲜国昭武将军,我国大君邀大帅入城一叙。” 金正秀虽然心里对这个倭军大帅的指挥能力抱有很大的怀疑,但是表现的还是十分客气。 谁让人家手里掌握着十几万大军呢? 倭国本就居主导地位,倭国统帅也不是他一个朝鲜将领可以碰瓷的。 第182章 引狼入室 听到金正秀谄媚的语气,小野三次郎眼中露出一丝不屑,他懒的和这些欺软怕硬的货色计较。 小野三次郎冷哼一声,便开始招呼倭军从大开的北城门鱼贯而入。 倭军也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城头的防御,开始占据有利位置。 金正秀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 他们毕竟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不好得罪小野三次郎。 小野三次郎在倭军的拱卫下一路直冲朝鲜王宫,路上但有阻碍的百姓,一律蛮横的推开或者乱刀砍死。 金正秀跟在大军身后看到这一幕眼神抽了抽,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奇异之感。 他开始怀疑和倭军合作的正确性,明军在驻守的时候也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如此蛮横的对待朝鲜的百姓。 如今总不能是引狼入室吧? 汉城不小,一路上金正秀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到了朝鲜王宫,看到近在眼前的王宫,金正秀这才屏除心中的杂念,开始在前方带起了路。 “大帅,前方就是我国王宫,还请大帅让士兵们止步。” 金正秀看着小野三次郎身后的倭军开口道。 这么多倭军全部涌入朝鲜王宫,烧杀劫掠之下朝鲜王宫内的卫兵可挡不住。 但小野三次郎脚步未停,继续跨步上前,仿佛没有听见金正秀的话,身后的倭军也继续跟进。 开什么玩笑?小野三次郎何等奸滑,朝鲜王宫如此之大,隐数千甲兵不在话下,不带兵进去万一被朝鲜群起攻之怎么办? 这个风险小野三次郎是万万不会冒的。 而且在小野三次郎看来,他能屈尊来朝鲜这等战败之国的王城和朝鲜国王李珦会面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朝鲜还挑三拣四起来。 金正秀看到小野三次郎仿佛没有听到自己开口,顿时脸色涨红,眼中杀机一闪。 虽然倭国确实势大,但两国名义上可是合作关系,现在小野三次郎这么在部下面前羞辱他,这让朝鲜的颜面何存? 这么多倭国士兵进入,简直是对朝鲜的挑衅! “列阵!” 金正秀一声令下,宫内的朝鲜士兵听到命令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对准了进门的小野三次郎等人。 刀剑出鞘发出阵阵刀鸣,随着朝鲜士兵拔刀,倭国士兵不甘示弱,拔出武器对准了朝鲜士卒。 气氛转眼之间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双方随时便会开战。 小野三次郎闻言缓缓转过身,看着金正秀开口道: “你要与我日本为敌?” 听到小野三次郎满含杀气的话语,金正秀脸色微变,但还是没有退缩,反而抽出了佩刀。 要是被小野三次郎一句话就吓住,他还如何在朝鲜军中立足? 朝鲜与倭军只是合作关系,他不硬气一点,真让人把朝鲜当成随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那以后就别提合作了,干脆朝鲜举手投降算了。 双方谁也不让谁,开始遥遥对峙起来。 气氛越来越紧张,两方随时准备厮杀起来,倭军也从城外源源不断进入,这让朝鲜一方的军士不由局促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拿着诏书匆匆而来。 “大君诏令,大君诏令!” 小太监尖细的声线打破了安静的局面,金正秀和小野三次郎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小太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急促开口道: “金将军,大君有令,准日国小野元帅率亲卫入朝会见!” 小太监言罢,便把手中的诏书递给金正秀,让金正秀查看。 金正秀接过诏书,看了看诏书的内容,心中叹了口气。 朝鲜这下彻底颜面尽失了,但是比起和倭国开战被灭国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倭国的大军源源不断入了汉城,现在他们开战的胜率不足一成。 金正秀挥了挥手,顿时宫内的朝鲜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随后便让出了一条道路供倭军通行。 小野三次郎看到这一幕回过头咧开嘴角朝金正秀一笑,迈步率军进了大殿。 小野三次郎挑衅的表情让朝鲜将领不由脸上布满怒气,死死盯着小野三次郎的背影。 “散了,留下一半人马,其余人跟我去把守城墙!” 金正秀吐出一口气,咬着牙开口道。 汉城是朝鲜人的汉城,之前被明军驻守,但是明军撤退的很是匆忙,城墙被空了下来。 如今倭军入了城,这些防御要地必须赶快占据,要是被倭军占了去,朝鲜便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任人宰割。 而另一边,沈安和泰宁侯陈瀛带着残存的明军自北门离开汉城后一路疾驰,向北奔袭。 沈安和泰宁侯撤离的很是突然,根本来不及规划撤离路线,于是泰宁侯便带着大军从来时的路线撤离。 一直奔袭数十里,沈安和泰宁侯回过头没有发现倭军和朝鲜追踪而来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军侯,这条路便是你率军来援的路线?” 沈安看着眼前的山谷,开口问道。 几日前,泰宁侯就是从此地率五千轻骑纵马而来,疯狂冲杀解了汉城之危,如今大雪弥漫,但还能依稀看出这条路的踪迹。 听到沈安开口,泰宁侯点了点头,看着来时的路一时感慨万千。 想他当时率军前来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没想到入了汉城之后只能率军苦战。 “不错,这便是成国公定的行军路线,我作为先锋,本应在离大军百里之内。” “可就算我率军突进,左右不过一两日路程,成国公的大军也该早到了才是。” 泰宁侯沉声开口,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总不能成国公的大军真被瓦剌拖住甚至击垮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泰宁侯先锋有探查之责,那他必然难辞其咎。 就在两人聊天之时,两侧的山峰上积雪震落,地面微微颤动,似有大军行进的声响。 难道成国公此刻恰好赶到? 泰宁侯心中一动,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隐蔽,而后率领几个亲卫前去探查。 几人没过多久,便看到山谷中央一队极长的队伍正在行进,正是明军。 队伍两侧的山林中,积雪震颤,一看就是有人藏匿其中,应该是猎户军无疑。 这支队伍正是成国公率领的明军大部队! 第183章 明军来援 山野积雪震落,车辙压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泰宁侯和沈安纵马上前,先头部队看到二人到来连忙让开道路,把两人引到成国公处。 成国公骤然听到沈安和泰宁侯的消息连忙上前查看。 “拜见国公。” 看到成国公的第一时间,泰宁侯和沈安便从战马一跃而下,开口行礼道。 怎料成国公看到泰宁侯的第一时间便扬起了马鞭,劈头盖脸的就朝泰宁侯的脸上抽了过去。 “啪!” 一声鞭响过后,泰宁侯的脸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众人都被成国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就要上前劝阻。 但刚有所动作就被成国公冷冽的眼神吓得退了回去。 鞭声如雷,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成国公这次没有丝毫留手,抽的泰宁侯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直到成国公手都抽累了,这才罢手怒声道: “混账,你可知罪!” 面对成国公的斥责,泰宁侯丝毫不敢反驳,很是乖巧,把脑袋贴在地上开口道: “国公,下官知罪,还望国公责罚!” 听到泰宁侯诚恳的开口,成国公这才冷哼一声,把马鞭甩到了泰宁侯身上。 “国公,泰宁侯不惜奔袭千里,驰援汉城。若是没有泰宁侯,汉城早已丢了,国公何以迁怒泰宁侯?” “且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国公何至于滥用私刑?” 看到泰宁侯被打的如此凄惨,沈安忍不住开口为泰宁侯辩解。 沈安久驻汉城,早早便从大明陆军学院出来,并不知现在泰宁侯和成国公关系,也并未受成国公恩惠。 故而看到帮自己坚守汉城的泰宁侯遭受如此待遇,愤愤不平。 成国公听到沈安开口,怒极反笑,转过身盯着沈安开口道: “你便是驻守汉城的师长沈安?” “不错,下官是沈安。” 沈安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好,有点胆识,怪不得能坚守汉城这么多日子。” “看来你还挺替这个混账打抱不平,好,那本公就依军法行事。” 成国公冷冷的开口道。 “泰宁侯,本公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面对成国公的压迫,泰宁侯陈瀛不敢有丝毫怠慢,把头低到胸膛里开口道: “国公让下官率军为大军先锋,驰援汉城!” 成国公闻言继续开口道: “你自己说说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下官建功心切,便,便率军轻军简行,轻兵冒进。” 成国公听到这,刚压下的怒火便噌噌噌往上冒。 他本意是让泰宁侯和巨鹿侯在前锋开路,及早支援汉城。 但谁料这俩货死命的跑啊,跑就算了,一个信也没回来,就这么消失了。 明军这次出征,火器带的颇多,都装在马车驴车之上,人拉马驮,根本没什么速度可言,所以这会才赶到汉城边。 泰宁侯的前锋不该离大军百里以上,但泰宁侯足足跑了少说三五百里,把大军远远甩在了身后。 “沈安!那你来告诉本公,军中不服指挥,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自作主张,脱离大军,置大军安危不顾,该当何罪!” 听到成国公开口,沈安顿时脸色一白,他没想到泰宁侯居然犯了这么大的事。 行军打仗,最忌讳不听号令,按律当斩! 一念至此,沈安立刻便说不出话来。 “镪!” 成国公看到沈安不开口,便一把拔出了佩刀扔在泰宁侯面前。 “好,你不说本公替你说,按律,当斩!” 沈安看到闪着银光的腰刀眼神一缩,他这才明白自己帮了倒忙了。 本来成国公打几鞭子就行了,现在上纲上线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泰宁侯更是心中一震,不由暗骂起了这个蠢兄弟,坑死他了。 沈安看着紧张的局势,心思电转,连声开口道: “国公,我有紧急军情禀报!我和泰宁侯之所以能和国公在此相遇完全是意外,汉城出了大事!” 沈安的话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沈安和泰宁侯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坚守汉城,怎么会出现在此? 成国公也转过头来,想听听沈安有什么话说。 沈安连忙把汉城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从倭军围城到朝鲜军叛乱娓娓道来,听的成国公和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国公,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国公以军情为重,处置泰宁侯之事可战后再议!” 众人听到沈安的话也纷纷开口劝谏求情起来。 “国公,泰宁侯也是护援心切,心系大明,还望国公网开一面!” “不错,国公,大敌在前,不宜阵前斩将啊,让泰宁侯戴罪立功吧。” 毕竟他们也都明白成国公不可能真的杀了泰宁侯,这侯爵毕竟是陛下亲封,杀泰宁侯他成国公还没这个权力。 听到朝鲜叛乱,成国公也无心关注泰宁侯的事情。 但成国公眼前不是暴怒,反而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喜意。 这朝鲜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朱祁镇的意思就是要把倭国和朝鲜一起收拾了。 成国公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对朝鲜开刀呢,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敢和倭军搅合在一起,那就一起给收拾了! 反正明军这次带的辎重极多,各类火器极为丰富,火炮一架,多不多几万朝鲜兵根本没差,全部给轰成渣。 “滚下去,大军攻城,你为先锋。本公倒想看看你跑那么快有什么本事,拿不下先登之功,等战事结束本公定不轻饶!” 成国公眼神微眯,呵斥道。 “谢国公,下官一定戴罪立功,以报国公大恩!” 听到成国公的呵斥,泰宁侯如蒙大赦,连忙开口保证道。 言罢,泰宁侯便连忙起身纵马而去,招呼逃出汉城的众人在大军身前开路。 “全军,加快速度!直奔汉城!” 成国公一声暴喝,催促明军加快速度。 刚才听沈安和沈安之言,汉城中倭军和朝鲜军刚刚占据汉城,应该立足未稳,防守也不牢靠。 若是趁这时率军突入,先把汉城外倭军的物资烧毁,倭军心气便被灭了一半。 再运上红衣大炮,以火炮攻城,万炮齐鸣,汉城守军必然震颤,军心受挫。 明军攻城,汉城,必破! 第184章 火器之威 隆隆的战车,夹杂着阵阵马蹄声在广阔的汉城外响起。 明军在成国公的指挥下快速往汉城推进,而此刻的汉城之上,倭军还在和朝鲜军为了城防争的不可开交。 朝鲜和倭军都想占据明军放出来的城墙,两方谁也不让谁。 眼看双方就要开始刀兵相向,平原上的动静突然吸引了双方的注意力。 毕竟明军数万人的军阵移动,战马嘶鸣,地面都有微微震颤,城墙较高,感觉格外明显。 “停手,明军都打来了还在争什么?” 金正秀刚上城墙就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的开口道。 众人顺着金正秀的目光,立马便看到了奔袭而来的明军。 “明军来了,明军来了!” “将军,我等该如何是好?” 看清了来人之后,朝鲜军队彻底慌乱起来。 他们刚发动政变,城都没捂热呢明军就攻了过来。 这莫不是明军下的套吧? 此刻朝鲜军心中嘀咕不已,明军来的也太快了些。 “慌什么!全部给老子上城墙,固守城池!本将这就去禀报大君!” 金正秀看着慌乱的朝鲜军开口呵斥道。 但他心里也很是慌乱,汉城已经被倭军进攻了数日,早就千疮百孔,一触即溃。 防守的石块滚木更是用的干干净净,这城,怎么守? 呵斥完朝鲜军,金正秀便快步往朝鲜王宫而去。 只留下朝鲜军和倭军两队人马面面相觑,随后两方也放弃了争执,开始共同防守城墙起来。 就在朝鲜军和倭军刚刚躲在城墙后,明军的炮火如约而至。 原来成国公早早就让神机营把火炮推在大军之前,在离汉城还有数里的距离,便开始安置火炮。 整个汉城外万炮齐鸣,硝烟汇聚成一团刺鼻的黑烟往天空飘去。 随着阵阵轰鸣,一颗颗铁制的炮弹开始往汉城射去,狠狠砸在汉城城头之上。 明军这次带的炮弹十分充足,种类也繁多,实心弹,开花弹不要钱的砸向汉城城头。 “砰砰砰!” 动能巨大的炮弹砸在汉城之上,仅仅一个回合,汉城的城头就被削下去一截。 实心的铁弹砸在汉城砖制的城墙上便能砸落一片城墙。 更别提还有开花弹,满天的开花弹把城楼直接炸的千疮百孔。 开花弹炸开,铁片四散,一颗炮弹炸开的炮弹对方圆数米的士兵杀伤力极大,只要在爆炸范围内就非死即伤。 城墙上的朝鲜军和倭军在第一轮炮击过后便死伤过半。 断肢残骸洒落城头,有更多的士兵直接被炸的粉碎,尸骨无存。 剩下的倭军和朝鲜军被明军强大的火力彻底震住,一时呆愣在原地,胯下已经流出腥臊之味。 他们时至今日才彻底见识到了明军火器之利,只有亲身体会过后,他们才知道为何瓦剌也先天纵之资再有如此骁勇的军队还被明军按着打。 在这种强度的火力之下,多英勇顽强的军队也要被打垮。 士兵毕竟是血肉之躯,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会恐惧的。 在这样的钢铁洪流之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抗住。 “不要停!清理炮膛,继续开炮!给我把这座城夷平!” 明军神机营指挥使手持令旗,高声命令道。 成国公已经下了死令,一日之内,就要把带来的炮弹全部打出去! 现在朱祁镇提高了抚恤标准,一个明军擦着点,伤着点就要养起来。 一旦阵亡那更是不得了,抚恤高的吓人! 与之相应,明军的火器现在开始了规模化量产,产量大增! 铁的价格也被打了下来,现在神机营铸造成本非常之低! 炮弹才值几个钱? 一个军士的抚恤造的炮弹几大板车都拉不完! 这个账成国公还是算的明白的,况且军士阵亡之后,他成国公也不好向朱祁镇交代。 用完了炮弹,朱祁镇眼睛都不眨让他去神机局领。 但是要是死伤了许多大明将士,那他少不了一顿狠批。 所以,只要能不短兵相接就杀伤敌军,成国公丝毫也不惜炮弹! 随着短暂的冷却,炮弹被重新推入炮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炮击! 城墙上的倭军和朝鲜军也回过神来,看到明军火炮又要开炮,连滚带爬的下了城墙。 活下来的倭军和朝鲜军大多湿了裤子,这是堪比天威的火器! 颇有种当年史书中记载秦军的威能,但逢一城,必先放箭,试探敌情,威慑四方。 可如今的明军把箭换成了炮,满天的炮弹还会炸开,威力堪称恐怖! 两方士卒也顾不得嘲笑对方的丑态,听到破空声连忙趴倒在地,颤抖不已。 又是一轮齐射,拖着炙热尾焰的炮弹划过汉城天空,这次的炮弹全部落在汉城城内,杀伤敌方有生力量。 炮弹砸落屋顶立刻便会出现一个巨型大洞,房屋随即塌陷。 明军炮弹宛如陨石落下,整个汉城被炮弹炸开的热量点燃。 一时四下起火,扑火的,救人的声音嘈杂不已。 在汉城王宫中的朝鲜军和倭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不待朝鲜将领金正秀前来通报,王宫之中便已然看见了满天的炮弹。 “趴下!全部趴下!” “快保护大君!” “保护大帅!” 面对炮弹,朝鲜连忙把李珦护在中间,倭军也紧紧护在小野三次郎左右。 好在汉城王宫建造考究,比较坚固,一轮炮弹过后只是有些许破洞,没有倒塌。 小野三次郎和李珦也是命大,没有被散落的炮弹砸到,只有几名倭军运气不好,被砸成了肉泥。 “发生什么事了?” 一轮炮弹,直接把小野三次郎和朝鲜王室炸的晕头转向。 小野三次郎摇了摇脑袋上的灰尘,开口问道。 难道是有陨星不成? 殿内众人也是不知原委,正在众人愣神之际,金正秀从宫门外快步赶了进来。 脸上满是焦黑,看情况应该没有大碍,但是被炮弹炸开的气浪震的不轻。 金正秀看到李珦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随即边走边呼喝道: “大君,明军打来了,臣看到明军拉来了许多铁炮,就在汉城外攻城呢!火力太强,儿郎们已经快顶不住了!” 第185章 畏惧的朝鲜大君 什么?明军打来了? 殿内的小野三次郎和李珦听到金正秀的话脸色顿时一变。 明军不是刚刚才被打的抱头鼠窜吗?怎么这会又打来了? 就凭这几千残兵也敢来和倭军碰一碰吗? 不对! 众人看着大殿上被砸的满目疮痍的大洞才明白,金正秀说的明军绝对不是刚才被打的溜走的明军。 “你的意思是明军的援军到了?”李珦开口问道。 “不错,大君,正是明军的援军打来了!臣看旗帜,上面打的可是成国公朱勇的帅旗!” 金正秀听到李珦开口,忙开口回应。 刚才明军的声势实在是太大了,万炮齐鸣,这种阵势绝不是逃走的几千残兵可以打出来的。 “娘的,这明军就这么赶巧不成!恰好赶在这个时间点来援!” 小野三次郎听到明军大部队来援的消息心中暗骂一句。 随后便开始盘算起来如何御敌,明军一上场就是杀手锏,看起来不好打啊。 小野三次郎心中暗暗想道。 但是他没看到的是,在场的朝鲜官员包括李珦在内,听到金正秀说明军援军来袭的消息脸色刷的变得苍白不已。 尤其是成国公朱勇的威名更是骇的朝鲜官员脸色骤变,胯下一紧,差点没忍住尿意。 要说来个别的人朝鲜众臣也不会如此失态。 但是来的人是成国公朱勇啊! 成国公朱勇朝鲜众人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去年就是成国公朱勇带着明军在朝鲜境内大杀四方,把不可一世的瓦剌打的和丧家之犬一般。 人的名,树的影,成国公朱勇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完了,完了完了,我等犯下如此祸事,惹的明庭震怒,如今遣下成国公这员杀神来朝鲜平乱,这可如何有朝鲜的活路啊!”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成国公朱勇都来了,这不是说瓦剌也先早都成为倒下亡魂了?朝鲜危矣,汉城危矣!” “成国公朱勇但逢一处,效仿秦国,喜放火炮,刺探敌情,震慑宵小。如今万炮齐鸣,正是成国公朱勇无疑啊!” “大君,降了吧,臣多使些银子,指不定明军会饶过我等一条性命!” 成国公朱勇的名字一出,殿内的朝鲜大臣都失了心智,争相开始献起了投降之策。 没办法,明军的火炮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得,那一炮下去,管你是人是物,全给打的稀烂。 而且明军恐怖的后勤基本上可以保证炮弹不间断的开火,这谁顶得住? 这其中差距,就和拿着短剑和火铳的区别,没到眼前呢就被人家轰成了渣。 听着大臣的谏言,李珦也心中惊慌,害怕朱勇一个震怒给汉城轰成了平地。 毕竟和明军作对就非他本意,他只是被武官裹挟着同意,如果现在弃暗投明会不会获得明军宽恕? 不对,现在明军大军压境,他才开始投诚,这怎么看也感觉是他摄于明军的军威才弃暗投明的,那大明帝王震怒,他还是难逃一死。 如今缩头是一刀,伸头还是一刀,怎么都逃不过了。 李珦脸上顿时皱成了苦瓜,开始苦苦思虑活命之策。 与殿内朝鲜众人的巨大反应不同,小野三次郎看着殿内朝鲜众人的表现眉头微皱。 这群刚刚还挺硬气的朝鲜官员怎么听到成国公的名字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有这么吓人吗? 这都快达到夜婴止啼的地步了。 这群朝鲜官员心中仿佛根本失去了抵抗的心思,心中只想着怎么求饶活命。 而且看样子这已经成为了朝鲜举国的共识,成国公不可敌!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还抵抗个屁?没打呢,朝鲜军就已经萎了。 小野三次郎开始思虑起来如今的形势到底值不值得冒险。 不过小野三次郎不是因为朝鲜官员的表现,而是对明军能这么快打到汉城而疑虑。 瓦剌也先不是去偷大明辽东的家了吗?明军怎么还有精力来汉城援军来汉城呢?难道是也先真的被全歼了吗? 不对,绝对不对,明军携带这么多的重炮,行军速度绝对没有这么快。 不可能分出精力来搞定来去如风的瓦剌骑兵,然后再用这么快的速度赶到汉城驰援。 明军也是人,又不是人人如龙,不用吃喝休息。 那这样看来的话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瓦剌也先还继续在辽东活跃! 如今的明军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汉城,把汉城的倭军击溃,再快速回援。 怪不得明军大军未到,重炮先至,就是想速战速决! 一念至此,小野三次郎顿时念头通达了起来,这样一想一切都合理起来了。 所以明军现在要的是时间! 那他就要偏偏不如明军的意,速战反而容易出现纰漏,而出现纰漏之时,就是倭军反扑之日! 明军的炮火极其依赖后勤,现在辽东被瓦剌也先占据,那明军火炮很快便会没了用武之地,到那时倭军再出击! 小野三次郎打定了主意,便开始了布置。 他让倭军全部退下城墙,在城墙下集合,等炮火一停再上城墙占据位置。 待到夜色深了,倭军也可以趁势出城劫营,沈安的战术在前,现学现卖这一套小野三次郎还是很明白的。 “诸位莫慌,我大和健儿,从不畏战,勇武无双,可力敌明军。” “既然诸位都畏明如虎,不如把城墙上的守军全部撤下来,让我倭军健儿来守。” 小野三次郎语气自得的开口。 巨大的风险必会伴随着巨大的利益。 如果能趁此机会占据汉城的城墙,那对倭军来说大有裨益。 要是能力战明军,那朝鲜国内定然心悦诚服,届时收服起来也会轻而易举。 听到小野三次郎开口,殿内的朝鲜官员都开始面面相觑。 朝鲜国主李珦听到小野三次郎的话愣神不已,随即便满脸喜意。 “大帅此言当真?如此甚好,甚好!” “快,金将军,快快把儿郎们撤下来,让小野元帅的倭军换防!” 李珦连忙开口吩咐道,一副害怕小野三次郎反悔的模样。 小野三次郎看着李珦如此畏惧的模样,一时脸色变换,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186章 倭军夜袭 不多时,小野三次郎就带着倭军从朝鲜王宫出来,直奔各个城墙。 城墙上的朝鲜军看到金正秀的腰牌也纷纷退了下来,让倭军顶替了防务。 而小野三次郎本人也在亲卫的护卫下上了北城门,打量起了城外的明军。 只见城外硝烟弥漫,看不清明军的具体人数,只能看到一门门红衣大炮喷射出火舌。 一颗颗炮弹目标也不是城墙,而是城内的建筑,所以城墙现在还算安稳。 “这明军也没看出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比咱们多了个火器吗?” 小野三次郎心中暗暗道。 他没有和明军的火器营交过手,沈安装配的火枪威力虽强,但也没到碾压的地步。 如今只是第一次和明军火器营交手,心中虽谨慎,但不免还是起了轻视的心思。 不过就是一堆不能移动的铁疙瘩罢了,这种东西看着也不怎么样,开几炮还要冷却。 “让儿郎们的躲好,避免被火炮砸中,待到夜色稍暗,便随我冲杀出城去!” 小野三次郎开口命令道。 明军的火炮也不是无限制的开火,等到夜色渐浓,那会便是倭军出击之时。 就算炮能无限射,人也遭不住不是。 小野三次郎确实猜测的不错,随着时间延长,明军开始安营扎寨。 而神机营操控红衣大炮的炮手确实有些遭不住了。 这连续的炮击,不说对炮手的体力消耗,就是炮手的耳膜便已经受不住了。 震耳欲聋的炮声,让所有明军炮手耳朵轰鸣不已,有些严重的耳朵中已经渗出血迹。 “指挥使,将士们都受不了了,暂时歇歇吧!” “是啊,指挥使,小的觉得耳朵都快被震破了,让医官过来医治一二吧。” 随着几个明军炮手开口,其余的明军也是连忙投来希冀的目光。 这连续开炮刚开始是爽,时间久了是真的遭罪啊。 对身体的摧残实在是太大了,开一次炮要清炮膛,填炮弹,很是累人。 神机营指挥使听到炮手的开口,犹豫了一瞬便开口答应了下来。 因为他也快顶不住了,这炮弹出膛可谓地动山摇,耳朵快要炸开了,现在神机营指挥使耳中还全是轰鸣之声。 “停火!叫医官过来,另外再用些饭食,两个时辰之后再开火!” 听到神机营指挥使开口,一众炮手全部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城内的小野三次郎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城外明军的动静,看到累瘫的明军,小野三次郎顿时来了精神。 “大和的勇士们,是时候让天皇知道你我的勇气了!冲锋!” 小野三次郎一声怒吼,随即打开了北边的城门,开始指挥倭军冲锋。 没了火器的掩护,明军就如拔了牙的老虎,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倭军足足有数十万人,难道还怕明军区区数万人不成? 小野三次郎不断给自己打气,随即一声喝令,让倭军自北城杀出,直奔明军火炮而去。 只要毁掉了明军的火炮,那汉城之危自解! 北城门缓缓打开,随之而来的便是倭军源源不断的甲兵。 一队队倭军身材矮小但精悍,从北城门中快速杀出。 手持长矛倭刀,颇有威势,杀向了明军的神机营驻地。 神机营指挥使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一惊,急忙就要掉火枪手上前开火。 “快,火铳手,火铳手!” 随着神机营指挥使开口,一排排火铳手被调到前排,用火铳瞄准了冲杀的倭军。 “慢!” 就在神机营指挥使下令火铳手准备开火之时,一声喝令打断了神机营指挥使的布置。 神机营指挥使转过头寻找声音来源,正对上的是泰宁侯的目光。 “军侯,您这是何意?” 神机营指挥使不解的开口道。 倭军都到了近前,现在不开火等着干啥? 泰宁侯摆了摆手,随即一门门虎蹲炮被士兵从大军身后搬到了近前。 “把这群倭军放近了打,他们没尝过虎蹲炮的滋味,别一下子给吓跑了,这次,我要全歼这群倭军!” 泰宁侯眼神微眯,看着源源不断出城的倭军语气冰寒的开口。 这次出城的倭军少说也有三五万之数,看来小野三次郎根本没有见识过明军火炮的威力。 那这次就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给倭军上一课! 他已经让五千轻骑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火炮射击之后上去收人头。 如果现在明军火铳开火,把这群倭军吓退了可不好。 听到成国公开口,神机营指挥使顿时便明白了泰宁侯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示意火铳手不要开火。 虎蹲炮的威力虽强,但也要在近距离才能发挥出来,要是离得远了,反而没那么强的威力。 泰宁侯缓缓拔出腰刀,看着越来越近的倭军手掌激动的微微颤抖。 一百步,八十步。 五十步,三十步! 倭军脸上的狞笑和手中的倭刀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开火!” 泰宁侯一声暴喝,命令明军开火。 随着泰宁侯开口,数百门虎蹲炮和数千把火铳同时喷吐出火舌! 数量极多的弹丸疯狂射向冲杀的倭军,一队队倭军宛如断线的风筝被击飞出去。 虎蹲炮填充着的是葡萄弹,数量极多!近距离之下威力远超火铳。 更多的倭军被化作了血雾,明军的火炮实在太多了,多的超出了倭军,更超出了小野三次郎的预计。 仅仅数个呼吸间,明军第一轮火炮便全部射尽! 火铳手紧急填充弹丸,虎蹲炮炮手也填充着火炮。 但这时,距离明军二百步内已经没有站着的倭军了! 泰宁侯手掌还呆呆的停留在半空中,他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这还用啥骑兵啊,这完全是饱和打击,没有人能在明军射程中活下来。 而更傻眼的是冲出城的倭军,这次出城突袭小野三次郎足足安排了五万人马! 一是想在朝鲜军中立威,不然这软泥一样的朝鲜军完全不堪一击,二是小野三次郎想拖延时间,倭军还有许多军需囤积在南城的据点,没有搬回城池呢。 小野三次郎没有想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出城的倭军便被消灭了快一半人马! 靠近明军二百步的全部玉碎,五百步以内的也多被流弹擦伤,死伤惨重。 整个倭军已经没了战力。 然而就在小野三次郎震撼之际,只见一队眼熟的明军骑兵从漫漫硝烟中冲出,直奔倭军而来! 第187章 夺城 早已死伤惨重的倭军,忙不迭的往城内逃命,倭军已经被明军虎蹲炮的威力彻底吓傻了。 这威力绝不是以往铁铸实心炮弹可以比的,实心炮弹射出最多不过跳弹,杀伤七八个倭军也就算了。 但葡萄弹可不是这样,基本上冲锋在虎蹲炮前面的扇形区域全部被肃清了一遍。 满天的弹丸完全避无可避,对于密集冲锋来说杀伤力堪称恐怖。 “逃,快逃啊!” “快,明军的火炮又填充好了,又要开火了,快跑!” 在大军后方的倭军疯狂的往城内逃窜,城门上的小野三次郎才回过神来。 他现在彻底认清了明军和倭军的实力差距,怪不得明军能打败不可一世的瓦剌也先,有如此装备能大败也先也不足为奇。 这样的精良的火器,不等倭军近身就要被打的士气崩溃了。 “快,准备收吊桥,剩余的部队进城就拉吊桥。” 小野三次郎声音颤抖的开口。 在城头上的小野三次郎看到真切,明军的骑兵在泰宁侯的带领下正往剩下的倭军冲杀而来。 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速速拉起吊桥以保汉城。 但是小野三次郎不能那么做,因为城外可是派出去了足足五万倭军精锐野战军啊。 城内倭军不过十余万,一下派去三分之一的主力,要是全部战死,那城内倭军的士气必将大损。 这对本就艰难的战局将万分不利。 “冲垮他们!” “杀!” 泰宁侯举着军旗冲杀在前,带着五千明军轻骑如风卷残云般冲入敌阵。 轻骑冲锋速度极快,短短数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泰宁侯一马当先,拿起马槊狠狠的刺入一个倭军的胸膛,挺枪直刺,瘦小的倭军便刺了个对穿。 鲜血泼洒,染红了马槊的长缨,倭军瘦小的体格被泰宁侯高高挑起,逃窜的倭军看到这一幕吓的肝胆俱碎,不由加快了脚步,生怕被明军盯上。 “杀啊!” 泰宁侯此举看在明军众人眼中,看到泰宁侯如此勇猛,明军众人一时声威大振。 “军侯威武!” “军侯威武!” 五千轻骑身速度极快的疯狂冲杀,不多时倭军中便被杀出一条血路,凡明军所至,倭军便如风吹稻草般倒下,疯狂被屠戮。 逃窜的倭军空门打开,把后背给了明军,这也给了明军众人发挥的时机。 眼看倭军在被明军疯狂屠戮,小野三次郎在城楼上攥紧了拳头。 倭军两条腿的完全跑不过明军四条腿的,再加上倭军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组织不起阵型,面对骑军直接是一面倒的屠杀。 “大帅,升吊桥吧!剩下的军队救不回来了!” 小野三次郎身旁的副官不禁开口劝诫道。 眼看着明军都快到了汉城下,其余的倭军已经无力回天了。 “等,再等等!” 小野三次郎闻声看了看城内进入的倭军,还不足一万之数。 城外还有足足一万余倭军部队,要是升起吊桥就是让这些倭军沦为明军铁蹄下的亡魂。 “让弓箭手做好准备!” 小野三次郎大声喝令,要让他舍弃现在城下的倭军,他完全做不到。 现在的损失已经够大了,能挽回一点就要挽回,不然就算此战获胜,他也逃不掉被问罪。 如今小野三次郎只能寄希望于弓箭手了,待明军骑兵来汉城脚下,就以乱箭退敌。 这样的话倭军也能从容的撤入城内,可以尽可能的挽回损失。 这个险,必须要冒! “是,大帅!” 听到小野三次郎的吩咐,副官心中一怔,随即开口答应下来。 就在倭军调派弓箭手的时候,泰宁侯带着部队一路所向披靡,砍杀数千倭军后终于到了汉城脚下。 看着打开的吊桥,泰宁侯眼神顿时亮起。 要知道先登之功何等之难?依成国公的吩咐泰宁侯再有三五条命也不够用。 但如今有了另一个捷径可走,那就是攻入城内! 要是能攻入城内,从城内打开城门,拿下城池便简单了许多。 如此虽然与成国公的命令有所出入,但只要有破城的功劳,相信成国公也不会责罚。 一念至此,泰宁侯更是心中激潮澎湃,这哪是吊桥,这简直就是他的生存之机! “全军听令,拿下吊桥!拿下吊桥者,官升三级!” 泰宁侯一声大喝,带着一众轻骑直奔吊桥冲杀。 城上的倭军副将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开口道: “大帅,这队明军奔着吊桥来了,快升吊桥吧!” 小野三次郎看着泰宁侯不管不顾的直奔吊桥而来心中顿时惊诧不已。 这泰宁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虽说占据城门对于攻破汉城大有裨益,但你仅仅数千骑军简直是送菜。 不过为防明军还有后手,小野三次郎犹豫一会还是开口命令道: “拉上吊桥吧。” 汉城内已经撤入了一万余倭军,这已经是极限了,虽说明军只有数千骑兵,但稳妥起见还是关了城墙好。 但小野三次郎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他这一瞬间的犹豫就要差点葬送了汉城。 快冲到城下的泰宁侯一看吊桥正在缓缓升起,顿时急了。 这么高的汉城城墙他可不想爬,这个拿下城头的机会泰宁侯丝毫不想放过。 好在吊桥极为沉重,升起来需要时间,现在吊桥不过升起来半米高罢了。 泰宁侯心中急切,于是手中拿起长矛看准吊绳狠狠地甩出,长矛伴随着巨大的动能瞬间把生升起的吊绳扎断。 少了一根绳的吊桥瞬间失去了平衡,开始朝一面倒去。 城楼上升着吊桥的倭军被突如其来断裂的吊绳晃的一个趔趄。 另一边的吊绳也因为少了一个吊绳而压力倍增,一根吊绳根本不足以支持吊桥巨大的重量。 七八个摇着齿轮的倭军顿时难以维系,根本摇不起重量巨大的吊桥。 “儿郎们,随我冲!” 泰宁侯看着摇摇晃晃见状没有犹豫,一勒缰绳,瞬间马头高高跃起。 七八个明军骑兵顿时跃上了升起了一半的吊桥,几个骑兵巨大的重量顿时压了下来,巨大的重量直接把城头的齿轮压的断裂。 吊绳也被压的断成两节,崩裂开来。 “冲进去,夺城!” 第188章 箭雨 吊桥被压倒,明军顿时士气大振,冲杀进去。 “冲!” 泰宁侯带着明军骑军疯狂冲杀进城门,毫不顾忌的往城门中冲杀。 城内的倭军看着突然冲杀进城的明军骑兵瞬间傻了眼。 本来逃进城中的倭军已经松了口气,以为可以松口气,但没想到明军居然冲进了城。 原本惊魂未定的倭军瞬间往后溃散,甚至带着原本在城内结成战阵倭军全盘溃散。 “完了大帅,明军冲杀进来了啊!” 城头上的倭军副将连声开口道。 他真没想到明军怎么这么突然如此勇猛,居然以仅仅数千的兵力就敢来拿下城头。 站在城头上的小野三次郎看到这一幕心神巨震,怎么突然之间就发生了如此大的战局变化。 “怎么回事,快让这群溃兵滚去后面,别冲散后面的军阵!” 小野三次郎急声开口命令。 溃散的兵力太影响倭军战阵的威力,要是倭军结不成战阵根本就抵挡不住肆意冲杀的明军骑兵。 倭军传令兵连忙上前传达小野三次郎的命令。 但溃散的倭军早已被吓破了胆,只顾着逃命,谁能顾得上小野三次郎的命令? 眼看倭军的战阵已经被乱成一团,被明军骑兵肆意冲杀。 站在城头的小野三次郎看着混乱的战阵心中焦虑不已。 “大帅,让城墙上的儿郎下去支援吧,给我五千精兵,末将愿击退明军!” 看着混乱的战局,倭军副将请命道。 要是再这样乱下去,城内的倭军非要被搅散不成。 听到副将的开口,小野三次郎并没有直接应下来。 只见小野三次郎站在城头,举目而望,看向了城外。 只见城外大雪漫天,视线受阻,但小野三次郎还是隐隐看到了明军移动的踪迹。 现在小野三次郎担心的不是城内这冲杀进来的五千明军骑兵,就算这些骑兵再勇武,在城内数十万倭军围剿之下也存活不过去。 但是城外可就大为不同,城外的明军不知人数,但估计足有数万。 这数万明军要是带着火器进了城,那汉城必破,倭军只有被屠戮的命运。 而且有了这数千明军在前,明军也就不敢肆意的开始往城内开炮,一定程度对倭军也是有利。 “不,城墙上的军队不能动,必须全部留守在城墙上,防备城外的明军。要是城外的明军顺着城墙杀进来,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你速率数百士卒去带着火油火药把吊桥烧毁,不得有误!” 小野三次郎沉声开口道。 现在最紧要的是阻住城外的明军,不让城外的明军顺着吊桥入城。 但倭军中并没有火炮装备,只有火油火药这些物件,只能用人去烧掉吊桥。 城内的局势,暂时并不危急。 城内屋舍林立,骑兵的威能大为减弱,倭军能慢慢磨死这群明军骑兵。 而另一边,汉城外的成国公看到泰宁侯带着明军居然如此耿直,直接冲入了汉城内,占据了吊桥。 成国公心中顿时一沉,暗骂一声: “真是个憨货,冲进去这是送死吗?” 看来泰宁侯肯定误会了什么,他说让泰宁侯拿先登之功是让他带着先登营上,又不是去送命。 而且你泰宁侯什么时候阵亡都行,你阵亡到我成国公的队伍里是什么意思? 这不存心给成国公上眼药吗? 倒时凯旋归国,无论怎么说他成国公都逃不了背责任。 “这蠢货,以后别把他带到身边了。” 成国公拍着脑门心中暗暗想道。 不过想归想,目前的局势成国公必须率军支援。 “巨鹿侯,你带五千轻骑赶快驰援泰宁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其余人,除了神机营都跟我上!” 成国公朱勇快速开口布置。 既然泰宁侯冲杀进去了,虽凶险但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要是能趁机拿下汉城也是极好的。 听到成国公开口,巨鹿侯立刻领命,带着五千轻骑沿着泰宁侯的路线继续往城门冲去。 而成国公也不敢耽搁,带着数万火枪兵列成战阵往汉城推进。 近距离作战骑兵并没有优势,尤其是轻骑兵。 汉城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成国公可看的真切,要是居高临下,那明军要吃大亏。 但若是火枪兵到位了那就大不相同,火枪兵射程远,密集的枪阵只要结起,在城下就可形成火力网不断压制城头的弓箭手。 城下的明军冲杀起来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汉城下的吊桥一时成为了两方争夺的焦点。 倭军副将带着数百个士卒从城墙上绕下来,偷偷的接近了吊桥。 “快,动作快点!把猛火油全部倒在吊桥上!” 倭军副将听着耳边的马蹄声急声开口。 这里距明军军阵不足二里,明军援军转瞬即至,留给倭军的时间不多了。 “快,再快点!” 就在倭军副将带着士卒刚刚布置好猛火油,巨鹿侯带着的骑兵便已经到了汉城外。 隆隆马蹄声响起,明军轻骑已经到了眼前。 银亮的长矛仿佛就在倭军眼前,骇的倭军士卒转身就逃。 看到这一幕,城头上的小野三次郎连声开口道。 “放箭,快放箭!” 小野三次郎大声命令,城墙上的倭军听到命令连忙松开了箭弦,满天的箭羽落下。 巨鹿侯和身后的明军连忙举起长矛格挡。 “叮叮叮!” 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密密麻麻的箭羽朝着明军疯狂飞去,在长矛和盔甲上碰撞。 箭羽密集,明军尽管装备精良,但还是损失了数百士兵。 轻骑的铠甲并不厚重,马匹也没有铠甲,很容易被箭羽射穿。 但巨鹿侯和数千明军轻骑没有丝毫退缩,巨鹿侯带着一群明军轻骑疯狂的冲往城门支援,丝毫没有在意倭军的箭羽。 但就在明军冲到吊桥跟前之际,倭军副将也趁机点燃了倒下的猛火油。 “轰!” 一堵火墙直接升起,骇的明军骑兵连连后退,马匹看到火光畏惧不前。 “蒙马眼,随我冲!” 巨鹿侯一声大吼,扯下自己的一截衣料,蒙在了马眼之上,策马往汉城之中冲去。 身后的明军轻骑也学着巨鹿侯的样子蒙上马眼,扬起马鞭往城门中冲杀。 第189章 支棱三秒的泰宁侯 来不撤退的倭军副将,还以为点燃了猛火油就高枕无忧了,待到木吊桥被点燃,他们就大功告成了。 就在倭军副将还在自得之际,城门外突然响起了喊杀声。 倭军副将循声看去,只见火光突然暗下一片,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迎着炽热烈焰高高跃起! 马蹄飞跃,跨过了足有数米宽的火墙,在倭军副将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倭军副将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明军巨鹿侯胯下的骏马重重压倒在地。 马匹巨大的重量全部落在倭军副将的胸膛上,倭军副将几乎瞬间胸膛就被踏碎,凹陷下去一大块。 “噗!” 一口炽热的鲜血从倭军副将口中喷出,落在城门的砖墙上,浸湿了干冷的墙砖。 倭军副将就这么死了,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被巨鹿侯战马踩成了肉泥。 “杀!” 巨鹿侯看了眼脚下的倭军副将,随即不再理会,纵马冲入城内。 现在比起踩碎一个倭军副将,更重要的解救泰宁侯这个憨货。 战马飞驰,可怜的倭军副将处在城门要道,被巨鹿侯身后的骑兵不断踩踏,不多时便已经血肉模糊。 “陈瀛,老子来了!” 巨鹿侯井源纵马跃入城内,看着城内杂乱的战场扯开嗓子大喊。 现在先要确定泰宁侯这个憨货在哪,把他护住是成国公给巨鹿侯的命令。 但是巨鹿侯连续吼叫了几声,都没有听到泰宁侯的回应。 如今城内已经杀作一团,明军骑兵和民房中冲出的倭军开始厮杀起来,展开了巷战,格外惨烈。 巨鹿侯无奈,只能领兵在战场上来回寻找起来。 这泰宁侯不知道怎么想的,成国公是说要他立先登之功,但并没有说现在就去啊。 现在两军搅合在一起,明军的火器根本没法用,这样夺下城门反而要分兵据守,对明军反而不利。 把大军撤回来,明军直接架起火炮不断攻城,这才是良策啊。 巨鹿侯在战场上不断的寻找,久久没有泰宁侯的踪迹。 在战场绕了一大圈,就在巨鹿侯快要放弃之时,突然听到了城中心传来的号角声。 周围的倭军听到城中心的号角都开始往城中心靠近,巨鹿侯看到这一幕心中咯噔一声,城中心定然发生了大事。 不要告诉他泰宁侯这个憨货一路直冲,冲到人家城中心的老巢里了吧? 别说,换别人可能不会,但这可是泰宁侯还真有可能这么干。 巨鹿侯一念至此,连忙招来了跟随的亲卫。 “都随我来,冲进城去!” 巨鹿侯没有犹豫,现在战场已经找遍了,城中心也不容忽视。 巨鹿侯带着骑军一路疾驰,沿途阻挡的倭军都被巨鹿侯扬起马槊狠狠的贯穿身躯。 巨鹿侯一人一马一枪,所向披靡,颇有无敌之资。 不多时,巨鹿侯便带着骑军到了汉城中心。 放眼望去,只见整个汉城都已经陷入了混战,到处都是明军和倭军及朝鲜军厮杀的场面。 城中心一处空地,本是朝鲜国祭天所用的祭坛如今已经被鲜血染红。 泰宁侯带着数十亲卫此刻正依托着祭坛不断和围上来的倭军厮杀。 “娘的,果然不能贪啊,冒险了!” 泰宁侯看着拿着弯刀虎视眈眈的倭军吐了口血沫。 他看到城门洞开,顿时就想到了一个更疯狂的计划。 那就是突袭朝鲜王宫! 要是此计可行,那倭军和朝鲜联军不战自溃,他泰宁侯便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功臣! 但显然,泰宁侯低估了汉城中倭军和朝鲜军的数量,一入汉城泰宁侯便疯狂向内冲杀。 但是他没想到刚开始顺利突入数百米后便陷入了苦战,周围源源不断的倭军和朝鲜军让泰宁侯不由头皮一麻。 冲到朝鲜国都的祭坛之时,泰宁侯彻底被堵死,困守祭坛。 泰宁侯看着密密麻麻的倭军和朝鲜军眼中露出决然,此刻,唯有死战! “将士们,大明军人从来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又何俱哉?” “以我等之血,铸大明军威!” “死战!” 泰宁侯一声怒吼,随后跃出明军的护卫,冲杀进了倭军中。 泰宁侯扬起马槊左右横扫,两丈长的马槊在泰宁侯手中舞的虎虎生风,一时便有数十倭军身死。 此刻的泰宁侯,犹如霸王在世! 鲜血划过眉角,泰宁侯也浑然未觉,开始疯狂屠戮。 现在泰宁侯严眼中,只有杀意! 看到这一幕,泰宁侯身后的明军顿时士气大振,挥舞刀剑狠狠的砍向来袭的倭军。 一时间被团团围住的明军爆发出了超绝的战力,把团团围住的倭军和朝鲜军打的节节败退。 赶来支援的巨鹿侯本想上前支援,看到泰宁侯的表现也瞬间被惊掉了下巴。 这泰宁侯还是人吗?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有霸王之勇! 几个呼吸便杀死了数十倭军! 但泰宁侯也不是超人,刚才只是突然爆发之下的威能,这种超神状态没有坚持三秒便彻底萎了下来。 身上也被倭军砍出几道血痕,有一根长矛还深深刺入了泰宁侯腹部,此刻正汩汩流着鲜血。 泰宁侯拄着马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起头刚好和骑在马上的巨鹿侯对上了眼。 “娘老子的井源,你看够了没有?” 看着骑在马上悠哉悠哉的巨鹿侯,泰宁侯瞬间就被气炸了肺。 这狗东西来了居然不帮把手,真是亏了他还把这玩意当兄弟。 “哦,来了来了!” 听到泰宁侯的叫骂,井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带队冲入重围,把泰宁侯一把捞起放在马背上。 “刚才看的入神了,我还以为你自己就能杀出来呢,谁能想到就支棱了三秒。” 井源讪讪开口,刚才泰宁侯的表现实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恍惚间井源还以为泰宁侯真能乱杀,没想到泰宁侯如此不堪。 听到井源开口,泰宁侯脸色顿时一黑,他又不是蛮牛,挥出那几枪已经耗干了他的体力。 井源还好意思在这开口,要放他上还不定能支棱三秒呢。 “冲出去!” 井源看到目的达成,一声暴喝,勒紧缰绳便朝城外奔去。 身后的骑兵伸手把被围的明军拉上马,沿着原路杀回。 第190章 炮火下的汉城 城外接应的成国公见状,快速带着火铳兵到了汉城近前。 城墙上,小野三次郎正站在城楼上紧紧盯着来袭的明军,嘴角露出笑意。 小野三次郎心中不断盘算着明军的距离,就待明军进入范围便乱箭攒射! 另一边,看着城头上林立的倭军弓箭手,成国公没有犹豫,右手重重挥下: “开火!” 随着成国公一声令下,排列整齐的火铳兵便开始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漆黑的枪管射出一颗颗铅弹,朝着汉城上的弓箭手而去。 “啪啪啪!” “砰砰砰!” 随着一阵连绵不绝的枪声,城楼上的倭军弓箭手应声而倒,反应过来的倭军连忙缩进了城墙中不敢冒头。 啊? 看着倒地不起的倭军弓箭手,小野三次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扬起的手掌也愣愣的举在半空。 什么情况?这不合理啊! 小野三次郎本来想让成国公也尝尝被城头上弓弩手攒射的滋味,但眼前的一切打破了他的认知。 看着被打的抱头鼠窜的倭军,小野三次郎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到底是为啥? 他攻城的时候,明军站在城头不断的射击,他们倭军的弓弩手在城下的射程完全比不过明军,只能被摁着打。 现在攻守易型了,他成守城的了,居高临下为啥倭军的箭簇还是没有明军的火铳射的远? 小野三次郎难以置信的看着明军的火铳,难道武器的代差已经大到如此天壤之别了吗? 就算倭军弓箭手举高令下也摸不到明军火铳兵的皮毛吗? 正在小野三次郎愣神之际,几名明军瞅准时机,瞄着小野三次郎便扣下了扳机。 这货一看就是个将军,居然站在城头装高冷,必须给他一梭子! “大帅,小心!” 好在小野三次郎的几名亲卫眼疾手快,看到明军举起火铳的瞬间便把小野三次郎扑倒在地,这才让小野三次郎免了被打成筛子的命运。 “不要停,三段击,压制开火!” 城楼下,成国公指挥着明军火铳手不断把弹丸射到城墙上。 倭军只能龟缩在城墙后,把身体全部藏进城墙从射孔中发射出一支箭羽,一点也不敢冒头。 躲在墙后的倭军射出的箭羽限于射界,只能射在汉城外不足百米远的距离,根本射不到明军火铳兵。 “大帅,城内的明军冲杀出来了!” 不待小野三次郎感叹火铳的威力,身后的传令兵便从台阶伏低身形而来。 听到传令兵的开口,小野三次郎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明军已经攻入城内,为何还要撤军?难道是倭军和朝鲜军过于勇武? 小野三次郎心思急转,随后脸色一缓,打退一波明军的攻势终究是好的。 “不要阻拦,让他们去!” 小野三次郎想了想还是开口吩咐道。 明军现在足足一万骑兵在汉城中,他们既然要撤就让他们撤吧。 这一万人一旦冲杀起来,明军拿下一座城门和玩一样,到那时局势只会更加糜烂。 不如就此放他们离去,左右不过就是炮击,反正倭军也见识过了明军的火炮。 只要躲好,明军的火炮杀伤也就那样,与一万骑兵的变数来说,明军的火炮威力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了。 “是,大帅!” 听到小野三次郎开口,传令兵连忙快跑着传递小野三次郎的军令。 不多时,汉城城门口便传来了阵阵铁蹄声。 巨鹿侯带着泰宁侯还有一万骑兵冲杀了出来,沿着被火烧过的吊桥往汉城外撤离。 听到隆隆作响的马蹄,城墙上的倭军顿时神色一乱,就要放箭。 城外的成国公见状担心倭军趁机反扑,连忙让火铳兵做好了防范措施。 不过成国公的担忧注定是多余的,倭军已经收到了小野三次郎的命令,纷纷固守原地。 只有汉城城墙上零星的箭羽落下,被明军轻易用刀剑击落。 “快退!” 待泰宁侯和巨鹿侯完全撤出汉城后,成国公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这俩人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他还真不好给朱祁镇和满朝文武交代。 这两人可以算得上是大明朝堂之中的武勋新一代的血液了,折一个他都要受责。 成国公指挥着明军火铳兵结成战阵,掩护巨鹿侯和泰宁侯快速往后撤去。 直到回到明军军营,成国公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刚才倭军冲杀出来,明军还真不好应付,不过看情况倭军已经被吓破了胆。 “红衣大炮征阵地向前五十步,继续开火!” 成国公高声命令,既然明军撤出来了,继续炸便是。 数千斤的红衣大炮在成国公命令过后又三头骡马外加七八个壮硕的军士缓缓挪动,朝着汉城接近。 一直挪动了五十步才停下,已经极为靠近汉城城墙。 “火枪兵,结阵护卫红衣大炮阵地!虎蹲炮,全部架起防范倭军反扑!” “骑兵泰宁侯,巨鹿侯各领五千人护卫两翼!” 成国公朱勇有条不紊的开口吩咐。 不多时,熟悉的红衣大炮的轰鸣再次响彻在汉城之外。 沉重的炮弹轰击在城墙上一炸就是一个大坑,威力巨大。 黄土夯筑的城墙外围的砖墙也被明军连绵的弹丸削去一截,露出里面土黄色的墙体。 黄土夯筑的墙体面对明军的火炮更是如豆腐一般被砸出坑洞,城楼被砸毁,倭军的藏身之所已经越来越少。 小野三次郎迫不得已再次指挥倭军往城下撤退,保存力量。 但是小野三次郎太过低估明军红衣大炮的威力了。 数千斤的大炮,所需海量的物资,这些人力物力朱祁镇全部投入,铸造的必然是战争利器。 成国公不远千里从大明国内拖过来这些红衣大炮,可不仅仅是拖出来听个响的。 “上开花弹!” 看着汉城城墙已经被砸落的差不多了,朱勇一声令下,开花弹上场。 论起对土墙的破坏力,开花弹当属最强,一炸就是一片。 红衣大炮的炮声一直响彻在汉城之外足足一天一夜未曾停歇,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倭军惊恐的眼神。 眼看着城墙越来越少,小野三次郎和明军彻底陷入恐慌,无处可藏了!到处都是炮弹! 城外的明军在成国公的指挥下打光了所带的炮弹,还把第一次补给也给全部送入汉城之中。 这些炮火直接把整个汉城全部犁了一遍,为防有人趁机逃窜,成国公早就在各个城门口布置了重兵,携带数量极多的虎蹲炮。 敢跑就是虎蹲炮招呼,今夜的汉城,注定属于炮火! 第191章 小野三次郎之死 冲天的火光席卷了整个汉城,汉城内冻硬的土地被焦化,城内房子被点燃,俨然一副末日景象。 躲在城内墙根的小野三次郎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头顶呼啸的炮弹,连绵的炮弹几乎不曾停歇的炮弹待在了原地。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火铳子弹都要省着用的吗?怎么这年头炮弹都不要钱了? 小野三次郎没想到在他印象中珍贵的炮弹就被成国公当成不要钱的泥土般泼洒。 整个汉城居然没有一块土地是好的,开花弹四处爆炸,燃尽了一切物体。 “大帅,明军的炮火太强了,怎么办?要不,要不咱们撤吧?” 倭军士卒看着头顶被削了一截又一截的城墙,声音颤抖的开口。 他们留在这完全是被打成炮灰的下场。 炙热的炮火不断在身旁炸响,倭军已经有许多士兵被炮弹伤到,这还不包括城内联系不上的倭军,这会怕是死伤众多。 “逃,往哪逃?没看到刚才朝鲜士卒想逃,刚出城门就被打成了筛子吗?你也想试试明军的炮火不成?” 小野三次郎眯着眼睛沉声道。 要是能逃他也溜了,这种火力没人能顶得住,不如跑路实在。 但是刚目睹几个朝鲜士兵的惨状,小野三次郎没了主意。 成国公太狠了,在各个城门全部布置了重兵,装配的都是第一波重创小野三次郎大军的小炮,听明人唤作虎蹲炮。 炮模样虽小,但威能可一点也不逊色。 发射的葡萄弹简直数量多到一个让人抓狂的地步。 一轮齐射便是满天弹雨,根本炸奥架不住。 “元帅,属下,属下是说不然咱们诈降明军,而后趁机逃走。” 听到小野三次郎开口,倭军士卒嗫嚅着嘴唇开口道。 这个士卒话落,小野三次郎身边的倭军士兵都紧紧盯着小野三次郎。 倭军士卒虽不是小野三次郎一般的元帅,但也看得清现在的形势。 倭军完全被按着打,连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剩等死了。 这样的话不如早早降了,说不定还能苟全一条性命。 毕竟倭军和明军说实在的也没有深仇大恨,也就是因为朝鲜的问题引发矛盾。 如此的话倭军小野三次郎出面服个软,说几句好话明军说不定也就饶了他们。 毕竟以前都是这样。 碍于海洋天堑,中原王朝对倭国的问罪只是流于表面,并不会怎么处罚。 你打也打不着,这就是倭军总是肆虐的原因。 不过要是他们知道朱祁镇不远万里也要在满者伯夷国驻军,不知道小野三次郎会不会改变主意。 至于诈降,不说小野三次郎,就是倭军没有一个人相信。 明军又不是傻子,装备精良,是想跑就能跑的吗? 要说诈降,实际上就是投降罢了,只不过给自己面子上好看些。 听到倭军士卒轻声开口,小野三次郎顿时脸上气的涨红起来。 小野三次郎没想到局势变化的如此之快,短短时间倭军和朝鲜军就从绝对优势到了如今被按着打。 就连手下的倭军士卒也开始心生怯意。 “你们这群懦夫!居然想要投降屠杀我们大和族战士的敌人!我真为你们感到羞耻!天皇也因你们的胆小而蒙羞!” 小野三次郎愤愤开口,他不敢相信刚才还士气高昂的士卒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如果要投降明军,小野三次郎宁愿自尽! 他身为元帅的高傲已经不允许他低头! “天皇的战士,只有战死,没有投降!渡边君,我真为你们感到羞耻。” 连珠带炮的呵斥从小野三次郎嘴中说出,小野三次郎试图唤醒这群被吓破胆子的士卒最后一丝勇武。 果然,听到小野三次郎的话,倭军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怯懦的表现已经脱离了武士该有的勇气! 这和他们一贯接受的教育相悖,可这是面对生死时最真实的表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们是大和的勇士,但首先是人。 是人都怕死,倭军自然也生出了求生的本能意志。 小野三次郎看到倭军有动摇的意向,趁热打铁道: “要是你们还是我大和民族的勇士,就随本帅杀出城去,给这群明朝的走狗一点颜色!” 随着小野三次郎话落,只见身为元帅的小野三次郎亲自骑上一匹战马,扬起马鞭向城外而去。 “本帅,宁死不降!” 小野三次郎留下一句遥遥的话语,便从倭军眼前失去了踪迹。 看着身为元帅的小野三次郎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准备投降的倭军瞬间羞愧难当。 拿起手中的刀剑跟着小野三次郎向城外冲杀而去。 在城外的明军看到原本空旷的城门中骤然出现的一匹战马,心中疑惑不已。 他们早已布下密集的炮阵,但是除了城门的倭军和朝鲜军便没有一人能活着逃走的。 怎么这会还有不怕死的? 正在明军思考之时,城门中的倭军骑兵身影已经越来越近。 只见一瘦弱的老者骑着一匹毛色顺滑的骏马往明军战阵冲杀而来。 瘦弱老者早已须发尽白,看着不像是大头兵。 倭军这次来的都是精锐,怎么可能有白须翁? 难道对面主帅亲自上战场杀敌了?开什么玩笑。 一念至此,明军将领也忍不住嘴角扬起。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太荒唐了。 罢了,既然这老头穿着倭军的衣袍,一并轰死就是。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城,无论是不是军人! “准备!开火!” 明军将领一声令下,在城外早已准备完毕的虎蹲炮喷吐出无数铅弹,数以百计的铅弹瞬间朝着汉城城门飞去。 几乎是炮响的瞬间,冲杀在前的小野三次郎就被炸成了筛子。 炮声刚过,城门中突然又涌出一群倭军士卒,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小野三次郎,跟随在身后的倭军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一秒还活生生的小野三次郎如今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快,抢回大帅尸体!” 看着被打成筛子的小野三次郎倒下,明军将领瞬间急了。 小野三次郎在倭军军中威望和德行极高,小野三次郎要是死了,那倭军必然会发生一场大地震! 看着城中冲出疯狂的倭军,明军将领被吓了一跳。 难道这是倭军的诱敌之计?故意让一个老兵充当诱饵来消耗明军的炮火? 这计是不是过于简单了些? 两炮就撂倒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对明军的消耗。 明军将领心中想道。 而且明军虎蹲炮众多,根本不怕来不及换弹。 这群倭军注定打错了算盘! “持续开火!” 明军将领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完成的虎蹲炮继续开炮。 弹丸把不顾死活冲出城门的倭军一打便是一片倒下,收割生命。 但这股倭军格外顽强,大喊着哭嚎着冲锋,看明军不明所以。 但是不可否定的是这股倭军的确实挺不怕死,明军炮管都打热了。 明军哪知道自己炸死的就是小野三次郎,故倭军才如此疯狂。 他们只当做是倭军最后的疯狂,所以才如此不要命。 但倭军再勇猛也终究是血肉之躯,在虎蹲炮的威力下瞬间便被打成筛子。 眼看着倭军士兵的人数终于开始减少,明军将领松了口气。 虽然杀倭军有钱拿,有功勋,但那全是靠命拼的,上了战场能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倭军这种冲锋要是被近了身,明军肯定要丢下几条人命。 顶住了这一波倭军猛烈的攻势后,汉城内的倭军就仿佛突然萎了一样,不再向城外冲锋。 整个战场陷入一阵诡异的平静,只有轰隆的炮响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天色渐晚,黑夜漆黑。 把守城门的明军依旧紧紧盯着城门,盯着倭军的一举一动。 生怕倭军趁着夜色偷袭,给明军造成巨大的伤亡。 就是在夜色的加持下,神机营指挥使好像听到了汉城内响起了听不懂的喊叫声。 刚开始是低声的求饶般的倭军声音,后面声音逐渐变得充满怒意,仿佛是恼羞成怒般。 这古怪的反应让神机营指挥使以为是倭军在挑衅。 奶奶的被包围了还这么嚣张?让你知道爷爷火炮的威力! 神机营指挥使把耳朵塞上棉花,命令炮兵加大的炮火投入力度,一定要把汉城的倭军打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直到了东方天际鱼肚白,骄阳初升之际,明军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神机营众人更是如释重负般取下耳中的棉花,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一晚上的火炮,要不是有这些棉花塞着,耳朵早被震聋了。 成国公这时也登上了望台观察起了汉城中倭军的反应。 别说,成国公心中对倭军的意志力也不由心生佩服。 这么猛烈的炮火,连绵不断的轰击倭军居然还没有四散奔逃,而是继续在汉城中坚守,连一声都不吭。 这些倭军称得上正规军,意志力堪比明军精锐! 成国公手上拿出一根红毛鬼上供的望远镜,向着汉城内观察起来。 这西洋人的小玩意确实不错,名唤千里眼,前几天在京城朱祁镇赏给成国公,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成国公举着望远镜,只见汉城破败不堪的城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一杆旗帜。 白色的旗面已经破烂不堪,上面满是弹孔和炮击的痕迹,中间一抹鲜红之色格外耀眼,好像破布条般在旗杆边飘荡。 这难道倭军的太阳军旗? 这群倭军真是挺有种,成国公不由感叹一声。 随手就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身旁的参谋: “你看看,我们还是不能夜郎自大啊,倭国不过一崔尔小国,你看看倭军的意志力,堪称顽强。” “这猛烈的炮火,怕是汉城内的蟑螂都不剩几只了,倭军的军旗居然还矗立着!” 看着飘扬的旗帜,成国公心生感慨。 看来还要再多打一轮炮火才行! “国公,下官怎么感觉天上这玩意不是军旗啊……。” “怎么,像是白旗?” 参谋长弱弱的开口道。 “哦?” 成国公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开什么玩笑?看不到旗帜中间的红点吗? 这玩意怎么可能是白旗? 成国公从参谋手中接过望远镜,继续看了起来。 随着镜头的拉长,成国公终于看到了旗帜上那一抹鲜红之色的来源。 这看着怎么这么像是泼洒的鲜血呢? 不对,这玩意怎么看也不像是军旗啊? 反而更像是从哪个倒霉鬼身上扒下来的内裤拼凑的白布条。 越看越像是白旗! 成国公一念至此顿时脸色一黑,这西洋玩意还是这群参谋用的顺手,他刚才没调试好,只能模糊看到一些。 现在参谋长调试的很是清晰,也让成国公看清了旗帜的模样。 一念至此,成国公顿时脸色一红,那他刚才这是猫哭耗子呢。 “速传巨鹿侯,泰宁侯过来,再去参谋部找两个可靠的参谋过来。” 成国公下令后传令兵快速去两位军侯。 不多时,泰宁侯和巨鹿侯便出现在成国公眼前,还有几位相熟的参谋陪同。 “看到汉城城头那杆白旗了吗?你们率军去城中探明倭军虚实,速速回禀!” 成国公沉着脸开口命令道。 这次有了几名参谋陪同,相信两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听到成国公开口,巨鹿侯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他本以为天亮了可以歇息一二,昨天连日征战已经快压垮了他的精力。 “国公,我等率军在冷风中吹了一夜,手脚已经冻僵,休息片刻可好?泰宁侯还受了伤,臣觉得其他同僚应该……” 巨鹿侯嘟嘟囔囔的开口。 成国公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就要开口训斥。 谁料就在这时泰宁侯突然开口打断道: “国公放心,此事交给我二人定然无虞。” 言罢,泰宁侯还狠狠踢了巨鹿侯一脚,被踢的巨鹿侯脸色一瘪。 不敢置信的看着泰宁侯的表现,他可是看泰宁侯受伤才忤逆成成国公的意思,没想到这货这么不知好歹。 巨鹿侯看着成国公几欲喷火的眼神,赶忙开口答应了下来。 随即泰宁侯便带着巨鹿侯匆匆上了战马,领着骑兵朝城内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成国公看着离去的两人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第192章 成国公的苦心 “我说陈瀛,你丫不知好歹是吧?你看看你腰间的刀伤,还在渗血呢!” 被泰宁侯踹了几脚的巨鹿侯骑在马上不满的开口。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到巨鹿侯抱怨,泰宁侯神兽摸了摸身下的血迹,又撕下一条绑带绑了起来。 “你懂个屁!” 泰宁侯绑好绷带后开口道。 不待巨鹿侯发怒,泰宁侯继续道: “你觉得国公为啥要派咱们去?营中大将何其之多,轮得到你我?论资历,论水平你我比得上谁?” 听到泰宁侯的话,巨鹿侯原本生气的心态瞬间懵住。 对啊,成国公为啥就是抓着他和泰宁侯不放?什么事都要他俩上? “难道成国公对咋们俩不满?故意整咋们?” 巨鹿侯心中顿时一惊,凑到泰宁侯面前悄声开口道。 巨鹿侯的话落,泰宁侯已经瞬间睁大了眼睛,这货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一念至此,泰宁侯瞬间伸出左手恨铁不成钢般给了巨鹿侯一巴掌。 “你是不是傻?你想想看,你我都是将军,待在营中是安全,那军功从何而来?难道从天上掉下来?京城安全,还有妞,咱们待京城不是更舒服,跟来干嘛?” 泰宁侯看着傻愣愣的巨鹿侯不由心中长叹,好歹跟着他泰宁侯,就有脑袋这么不灵光。 巨鹿侯听到泰宁侯的话瞬间也回过味来,对啊,他们来就是为了建立功勋的。 要是成国公把他们一直放在营中,那他们完全是白来一场,一点功绩也没有。 巨鹿侯想到这顿时眼前一亮,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你是说,成国公有意栽培我们?” 泰宁侯点了点头,看来巨鹿侯还没有蠢到家。 “不错,成国公,他老人家老了……” 泰宁侯悠悠开口叹息一声。 成国公现在已经六十多了,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个年龄便已经成了老年人。 成国公也不出所料,他已经老了。 加上年轻时候战场的暗伤,成国公身子骨已经彻底不行了。 这次出征也是提着一口气来的,怕是不出所料,这次回去之后成国公便会彻底退了下来。 但成国公一旦退了,那大明武将勋贵之中便没有能挑起大梁的了。 不定被这群文管集团挤压成什么样子呢。 大明双壁的英国公张辅刚走,其子尚且年幼,难当大任。 现在成国公也年岁已高,子也年幼,武勋集团基本上一夜之间群龙无首。 成国公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次出征专门带上了巨鹿侯和泰宁侯。 这两个侯算是侯爵中地位较为尊贵的了,而且二人也是成国公看着长大,品性不错。 年少的热血轻狂,终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步稳重。 所以这次出征几乎所有的作战成国公都让泰宁侯和巨鹿侯上,给足了他们表现的舞台。 只要他们这次作战立下战功,在军中树起威望,不再是空头爵位,那他们便有了说话的资格。 勋贵就要靠他们撑起来了! 军人,有时候不能只懂军事,还要明白政治! 尤其是身居高位的武将,这个道理更要明白,不然便死无葬身之地。 巨鹿侯听到泰宁侯的分析,心中也明悟了成国公的良苦用心。 “这就是你不顾伤势也要进城的原因?” “不错,有些责任必须要担起来,成国公待我不薄,我定尽力而为。” 泰宁侯淡淡开口。 听到泰宁侯开口,巨鹿侯陷入沉思,随后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有时候,看似有选择的事情早已别无选择。 道德良知的枷锁已经替他们做了选择。 “好了,不要这么悲观,我估计城内倭军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看着愁眉苦脸的巨鹿侯,泰宁侯开口安慰道。 刚才的局势他也看清了,这次进城危险性不高,倭军已经打上了白旗,明摆着投降。 一晚上的炮火都快把汉城打沉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反抗之力? 泰宁侯和巨鹿侯说白了就是去捡现成的,受降而已。 明军距离汉城距离不远,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汉城门口。 “小心点,戒备!” 泰宁侯一声喝令,策马向竖着的军旗处小心行进。 他倒想看看这群倭军搞什么幺蛾子,打出一面破布什么意思? 泰宁侯一行在炮坑和倒塌的建筑中小心穿行,原本的道路早已被炸的消失不见,马匹走的很是困难。 泰宁侯一行遇到倒塌的建筑只能下来牵马而行。 一路上众人一个人也没有遇到,整个城池一片死寂,偶尔的残肢断骸证明这座城曾经有人烟。 弯弯绕绕,泰宁侯一行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旗杆的地方。 整个汉城已经成了一座迷宫,要不是那旗杆够显眼,众人还不一定看得见。 “这是什么破玩意?” 泰宁侯一行人抬头看着眼前用破布拼凑起来的白旗傻了眼。 巨鹿侯眼疾手快,一刀便把旗杆砍了下来。 直到旗杆落地众人才看清了旗杆上的东西。 这白旗完全是用一条条的白色毛巾拼起来的,看样子足足有数十条毛巾。 巨鹿侯顺手捡了起来,入手倒是很是扎实,倭军从哪找到的那么一堆破烂玩意? 难道已经连白布都没有了吗? 巨鹿侯看着手中的白布心生狐疑,仔细端详起来,还用鼻子闻了闻,想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看着用料倒是很不错,应该是纯棉和锦缎,不过这一股淡淡的骚味是什么情况?巨鹿侯的脸色顿时一黑,这什么鬼玩意? 就在众人没搞清楚情况之时,一旁的废墟中突然传来了响动。 听到动静的明军瞬间神经紧张起来,端起火铳紧紧盯着动静来援。 子弹填充,随时准备开火。 “啪嗒” 在明军一行人的注视下,一座建筑物下的木板突然晃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洞而出。 只是木板上压着一块石头,木板移动的很是吃力。 终于,在地窖中的倭军不断的努力下,木板终于被掀开了一个缝隙。 随后缝隙越来越大,直到能钻出一个人的大小才停了下来。 一个低矮的倭军士兵鬼鬼祟祟的从缝隙处探出脑袋观望起来,一露头便迎上泰宁侯一行人黑洞洞的枪口。 “呜哩哇啦!呜哩哇啦!” 看着顶在脑门上的枪管,倭军士兵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不知道嘴里在叫喊着什么,连忙爬了出来跪在地上磕着头。 第193章 兜裆布 “说的什么鸟语?咱们中有会说倭语的吗?听听这倭军说什么?” 看着倭军不堪的表现,泰宁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名倭军肯定不是偷袭的,应该是躲在地窖中才苟活一条性命。 听到泰宁侯的话,众人都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应声。 倭国崔尔小国,大明与其关系也不密切,谁没事干学这鸟语干嘛? 况且能当兵的都是大老粗,要是没有朱祁镇强制在军中开展课堂,怕是这群大老粗军令都看不懂。 以往军人仅存的学习途径完全是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了。 泰宁侯一拍脑袋,顿时无奈。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算是这群明军中最有学问的了,本想抓个舌头问问清楚,现在看来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回大人,小人会说一点点大明语,能翻译给您……” 就在泰宁侯苦恼之际,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操着一口大佐味十足的口音。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刚才倭军冒头的洞口不知道在何时又探出了一个脑袋。 一个露着黄牙头发乱蓬蓬的倭军探出脑袋,开口道。 明军众人见状顿时一惊,把枪口对准了此人,看来这个地窖中不止这一个倭军啊。 “别,别开枪,大人,我有用,我能为您翻译,我还可以,带路。” 看着明军眼中的杀气,这个倭军顿时神色慌乱,开口求饶道。 泰宁侯见状挡住了准备开枪的明军,开口道: “赶紧滚出来,地窖中还有多少人?” 泰宁侯眼神闪烁的开口道。 他没想到倭军居然如此鸡贼,躲在地窖中明军确实找不到。 就是不知道这广阔的城区中藏着多少倭军,要是数量极多,那明军便危险了。 听到泰宁侯开口,倭军连忙从洞口爬了出来,双手高举过头顶,开口道: “大人,地窖中还有数十个士兵,我等侥幸躲入地窖逃过一劫。” “大人,其实我也是大明人啊,只是被倭寇掳到倭国,我还是心系大明的啊!” 倭军翻译的话让泰宁侯提起了戒心,小心的盯着地窖。 要是倭军中有人藏有异心,无论是冷箭还是倭刀都会对明军造成损失。 至于倭军翻译后半句,泰宁侯只当没听见。 妈的,为敌人办事反过来侵害明军,还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这不妥妥汉奸吗? 等用完他就给宰了! 泰宁侯眼中杀机闪烁。 有了翻译的协助明军的招降工作进展顺利了很多,不多时倭军便全部被明军从地窖中赶了出来。 腊九寒天,倭军整整齐齐的地上爬了一圈,双手被绑,动弹不得。 感受着肚皮下的冰寒,这群倭军不由悲从心来。 他们也是真惨,昨天看到小野三次郎身死后就决定投降,于是这群倭军纷纷丢掉武器,好不容易凑齐了白布绑在旗杆上当白旗。 谁料天色渐晚,夜幕降临,明军根本没有看到旗帜。 倭军欲哭无泪,好在找到了一口地窖,他们便如获至宝的躲了进去,一直苟到了现在。 出来就被枪管子顶在脑门上,差点见了樱花。 经过泰宁侯的恐吓拷问,倭军翻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交代了出来。 “你是说昨天那个老头是倭军元帅?” 泰宁侯不敢置信的开口。 这倭军什么脑回路?元帅冲第一个? 这不白给吗? “是,是的。” 倭军翻译闻言小心翼翼的开口。 “城中还有多少倭军?” “小人估计,应该还有万余之数,昨日将军炮火天威,很多大和……倭军都被打的粉碎,只剩少数在地窖和朝鲜王宫的角落中苟活。” 泰宁侯闻言点了点头,昨晚的炮火很是猛烈,汉城都被炸成了平地,倭军大多数都被炸死。 只是这朝鲜王宫倒是有趣,不知死伤多少。 泰宁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群叛徒必须全部干掉! “道带路,去朝鲜王宫!” 泰宁侯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朝鲜王宫走一趟。 好不容易来了,该看看朝鲜王宫内的情况。 倭军翻译闻言连忙点头,在前面带起了路。 巨鹿侯看着这群瑟瑟发抖的倭军只觉无趣,连忙跟了上去。 “对了,你们为何打出这么怪异的白旗?这玩意是什么东西?” 巨鹿侯仿佛想到什么,抛了抛手中的倭军旗帜开口道。 这玩意不仔细看根本不是旗帜,倭军这是脑子有坑?才会用这种东西当白旗。 听到巨鹿侯开口,倭军翻译的脸色顿时像是便秘一样难看。 艰难的开口道: “天军炮火猛烈,威能无双,白布全部被烧毁,小的们实在找不出白布,所以才出此下策……。” 倭军众人当时也没想着那么多,只想着可以打出来就行。 巨鹿侯看着倭军身上灰黑的布料,找出了漏洞,不禁开口道: “白布全部被烧毁?那这毛巾哪来的?” “大人,这是褌……” 褌? 听到倭军翻译开口,巨鹿侯脸色更加不解。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什么祭祀用具? 泰宁侯听到倭军翻译开口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他好像听过这个词。 当时杨真的万国风俗图录有记载,但是具体干什么用一时间想不起来。 直到泰宁侯一转身,看着趴着的倭军众人都胯下空空的,这才恍然大悟。 明白了始末的泰宁侯脸色顿时精彩起来,开口对巨鹿侯道: “谁让你捡这玩意的,快丢掉!” 听到泰宁侯的喝令,巨鹿侯一脸不知所措,但还是听话的扔掉了手中的白旗。 “陈瀛,这到底是啥?” 丢掉后的巨鹿侯还是不死心,开口问道。 这倭军看着已经被炸的衣料都损毁了,哪来的白毛巾? 看着巨鹿侯疑问的眼神,泰宁侯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 泰宁侯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巨鹿侯,只见泰宁侯环顾一圈,上前到巨鹿侯身前小声开口道: “那就是兜裆布!” 听到泰宁侯开口,巨鹿侯顿感五雷轰顶,瞬间脸色就绿了。 敢情他当成毛巾的物件是倭军胯下兜裆的? 怪不得一股骚味! 巨鹿侯随后想到自己还闻了闻,顿时整个人不好了。 疯狂拿出水壶冲洗起来,随后更是掏出腰刀要劈了这群倭军降兵。 第194章 仁主 “井源,别浪费时间,快去朝鲜王宫才是!” 泰宁侯伸手拉住了拔刀欲砍的巨鹿侯。 朝鲜王城中的小甜甜还等着他们去招降呢,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说不准朝鲜王城中有什么暗道之类的,让朝鲜国王溜了那此行战果便腰斩。 被拉着的巨鹿侯恨恨的盯了一眼这群倭军士卒,随即看着周围的众人又开口威胁了几句,这才一挥衣袖大步跟了上去。 要是这件事被传扬了出去,那他的脸面往哪搁? 人家说起泰宁侯,就会说带伤出战,不畏强敌,英勇果敢。 说起巨鹿侯就是那个闻了倭军裤兜子的?这像什么话? 老井家的脸面都被井源一个人丢光了。 走在前列的泰宁侯转身看了眼涨红着双颊的巨鹿侯,张了张嘴还是没忍心开口。 只能催促队伍不断前进,尽早赶往朝鲜王宫。 …… 朝鲜王宫 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已经被炸的千疮百孔,破碎的殿宇顶部被掀起,阳光洒落映射出空气中的点点尘埃,如同对这座殿宇余晖的哀悼。 殿宇内,明军的炮火停歇后幸存的朝鲜大臣灰头土脸的从残破的废墟中走了出来。 抬眼望去,整个大殿如同被巨人狠狠砸了两拳,已经完全凹陷下来,只剩几根柱子挺立。 这满目疮痍的景象让朝鲜大臣都失了神,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回过神来开始寻找起了朝鲜国君。 “大君,大君呢?快找大君啊!” 大殿内顿时乱做了一团,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搬动着石块寻找李珦的踪迹。 一根大梁底下,听到呼唤的李珦艰难的张了张嘴,然而干哑的嗓子早已发不出声音。 李珦无奈,通过石缝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朝鲜大臣,心中悲凉无比。 为了求生李珦开始胡乱摸索起来,终于透过一丝光摸到了一块碎石,李珦便开始拿着碎石敲击起来。 “当当当” 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吸引了殿内众人的注意力。 “什么声音?快去看看!” “这是,这是大君!快来救大君!” 通过坚持不懈的敲击,李珦终于得救。 朝鲜众臣一拥而上,奋力抬起了压住李珦的木料。 随着木料被抬出一个缝隙,众人连忙把压在下面的李珦拉了出来。 朝鲜大臣连忙拿起水壶朝着李珦灌去,喝了几口水的李珦也逐渐缓过来了。 好在大梁掉下来的时候有王位坐支撑,只是把李珦卡在了座椅和地面的小三角之间,虽然动弹不得,但是没有大碍。 看着李珦眼神逐渐清明,殿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珦什么时候都能死,这会可千万不能死。 只要李珦现在死在这,无论怎么说李珦都成了刚正不阿为国捐躯的代表,他们这群大臣都坐蜡了。 他们便成了万古不易的奸臣,这简直是要这群文臣的命。 “大君,如今明军势大,我朝该如何是好?还望大君决断!” 一个大臣看着稍作精神的李珦连忙开口道。 他们现在只剩这些残兵败将,队伍也被打散,汉城内乱成了一锅粥。 明军的炮火彻底打断了倭军的野望,也打断了朝鲜的妄念。 这种大炮之下的物理超度给汉城内的倭军和朝鲜军彻底吓破了胆。 一个明军照面都没看到,汉城便被明军的火炮完全打成了废墟。 这怎么玩?这不纯纯成了炮灰。 看来武将一派完全靠不住,完全是一群自大的废物。 领议政又退还休养,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李珦了。 于是现在朝鲜众臣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珦,希望这位名义上的朝鲜国主能给这个大厦将倾的国家创造出一个奇迹。 看着殿内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朝鲜大臣,李珦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想参与这些打打杀杀,他只希望每天能拜拜佛,参参禅,给自己混个仁主称号就不错了。 打打杀杀什么的他是一点也不想干,这也是为啥武官夺权如此顺利的原因,李珦对国事不怎么上心。 但谁料朝鲜居然在他手上走上了绝境。 “众臣听令!立刻召集王宫内外所有朝鲜士卒,以最快速度斩杀王城附近倭军士兵!” 李珦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汉城的王宫中不断回荡。 听到李珦的命令,几位大臣都脸色大变,不知所措起来。 李珦这是想玩哪出? 总不能再又双叒一次弃暗投明投奔大明的怀抱吧? 不说朝鲜朝廷脸面挂不挂得住,就是明军也不是傻子。 这么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骗得过明军的眼睛? 当初他们朝鲜军从王城中杀出,可是亲自操刀子砍明军的,泰宁侯和沈安又不瞎。 根本没法蒙混过关啊。 看着愣在原地的朝鲜官员,李珦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想活命就给本君动作快点!” 李珦一声暴喝,吓得愣住的朝鲜大臣一个哆嗦,连忙行动了起来。 要知道李珦是实打实朝鲜的王!虽然被架空的有些厉害,但是现在武官不知所踪,李珦便拥有绝对的权威。 看着手忙脚乱的朝鲜大臣,李珦这才松了口气,倚在一块石头上暂作歇息。 忙碌起来的大臣把原本灰尘四起的大殿弄得更加乌烟瘴气,李珦看到这一幕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让几个太监去打来一盆水。 几个小太监不敢反驳,连忙在王宫内寻找起来。 奈何明军炮火太强,几个小太监跑遍了王城内外才找到了一盆蕴含少量泥沙的井水,端到了李珦面前。 李珦低着头,看着盆中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自己不由露出苦笑。 想他李珦,好歹也是正经传下来的朝鲜王室,如今居然落得如此落魄的下场。 就着一盆清水,李珦在几个太监宫女的伺候下洗漱起来。 不多时,清水变污,李珦的脸庞也干净了起来。 小太监又找来一套还算完整的王袍,李珦这才有了几分国主威仪。 看着铜镜中凌乱的发丝,李珦拿起梳子细细梳理起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忙碌的大臣,赶来的明军仿佛只是一阵虚幻罢了,李珦浑然未觉。 “现在时局紧迫,沐浴更衣是来不及了,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李珦嘴中喃喃自语开口道。 第195章 泰宁侯的嚣张 “王师已至,降者不杀!” “王师已至,降者不杀!” 泰宁侯和巨鹿侯两人在倭军翻译的带领下不断向朝鲜王宫推进。 朝鲜王宫的路泰宁侯驻守汉城的时候早已轻车熟路,现在让倭军翻译带路只是想招降残存的倭军罢了。 随着倭军翻译的呼喊,城市废墟中探出了一道道目光。 残存的倭军目光惊惧的盯着泰宁侯一行人。 泰宁侯还是曾经镇守汉城的泰宁侯,但是在倭军眼中又截然不同了起来。 泰宁侯仿佛从一个普通的将领变得高不可攀起来,一举一动之间都蕴含着威势。 这就是慕强心理,人类与生俱来的心理。 对于强者天然便有一种崇拜。 现在的泰宁侯对于倭军来说就是强者,因为在倭军众人看来,这满天的炮弹全部都是招来的。 饱尝了炮弹的滋味,对于泰宁侯,倭军自然惊惧无比。 现在倭军已经彻底被打残打废,倭军将领都被炮火淹没,剩下的都是一些残兵。 这群残兵随着倭军翻译的开口,脚步不自觉的挪动起来。 他们想活,不想死! 只见一个倭军高举着双手,缓缓从废墟后挪出了身形。 神经高度紧张的明军立马把枪口对准了探出头来的倭军,吓得这个倭军嘴里立马呜哩呜啦求饶起来,跪在地上脑袋磕出了血迹。 明军众人见状随即收起了火铳,把这个倭军捆起来带在了大军身后。 泰宁侯和巨鹿侯就这样一路招降一路赶往朝鲜王宫。 路上虽然出了几个插曲,几个倭军早已被洗脑的癫狂。 小野三次郎身死,便满心的仇恨,意图报复明军。 好在明军众人反应迅速,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经过一个半个时辰的前进,明军终于从曲折的废墟通过,到了朝鲜王宫近前。 “咦?不是说朝鲜王宫藏匿了许多倭军士兵吗?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看着大殿相对完整的朝鲜王宫,泰宁侯轻咦出声。 听到泰宁侯开口,本就心中一肚子火的巨鹿侯立刻一个飞踹踢在倭军翻译屁股上。 “你个狗日的是不是诓骗我等?老子这就宰了你!” 话音刚落,巨鹿侯就从手中抽出了一柄长刀。 刀锋雪亮,在倭军翻译身上来回打量,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倭军翻译生吞活剥。 巨鹿侯眼见终于找到了一个怒火的宣泄口,就要动手。 看到这一幕,彻底给这个倭军翻译吓尿了,跪在地上疯狂求饶: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人绝对不敢诓骗大人啊。” 看着毫无骨气的倭军翻译,巨鹿侯顿时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就要顺手结果了这个倭军。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只见原本空旷无声的朝鲜王宫突然传出来阵阵喊杀声,声音还越来越近,巨鹿侯举起长刀的右手一滞。 “难道有别的明军进城了?” “不对,他们就是先锋啊,那这股喊杀声从何而来?” 泰宁侯立刻警觉起来: “列阵戒备!” 一众明军听到号令立刻列起了战阵戒备起来。 火枪准头不行,只有战阵才能最大发挥火枪的威力。 巨鹿侯也顾不得砍杀这个倭军翻译,一脚踹翻倭军翻译后便来到阵中观察起了敌情。 明军在泰宁侯的指挥下缓缓向着声音传出的地方推进起来。 不多时,一场数百人的乱战便映入了明军眼中。 “这是,这不是朝鲜军吗?怎么和倭军狗咬狗起来了?看样子还是李珦狗国主的亲卫。” 巨鹿侯看着混战的双方不由惊奇开口。 泰宁侯闻言眯起了眼睛,又想弃暗投明吗? 这样的话朝鲜国主李珦怕是打错了算盘! “大哥,怎么办?打不打?” 看着打的激烈的双方,巨鹿侯沉声开口。 虽然搞不懂朝鲜军为什么习惯背刺友军,但巨鹿侯可没打算放过汉城中的任何一个人。 泰宁侯心中稍作思量便有了主意,于是不再犹豫开口道: “打!把他们全部干掉!” 泰宁侯一声令下,明军众人立刻把枪口对准了混战中的朝鲜军和倭军。 巨鹿侯听到泰宁侯的命令眼中立刻露出了兴奋的光芒,身后刚准备开口劝诫的参谋还未张嘴就感觉脖子一凉,巨鹿侯的腰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泰宁侯下令说打,你们有意见吗?” 巨鹿侯眼神冰冷悠悠的开口道。 身后的军参看到巨鹿侯满脸的苦大仇深咽了口唾沫,额头已经浮现出了汗珠,连忙摇着头表明立场。 巨鹿侯的疯他们早有耳闻,那可是一言不合差点在沈阳城头揍成国公的男人,还是不惹的好。 这次又被这样羞辱,要是不让他出了这口恶气,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看着军参如此识相,巨鹿侯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巨鹿侯一声暴喝,明军的火枪吐出火舌,席卷了乱战中的倭军和朝鲜军。 一阵急促的弹雨,乱战双方便已经被明军的弹丸放倒大半。 “别开火!让老子过过手瘾!” 巨鹿侯看着场中剩下的几道身影,怪叫一声冲了上去,提刀便砍。 看着在乱军中砍杀的巨鹿侯,泰宁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军参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军侯,咱们此次只带了一千将士进城探路,如此肆意妄为万一被倭军和朝鲜军包围了如何是好?” 他们本来是来探路的,没想到都摸到朝鲜王宫了,还这么不知收敛。 听到军参的话,泰宁侯嘴角露出笑意。 “怕什么,我们身后,有百万大军!” 泰宁侯昂首挺立开口道。 城外的明军主力就是他们的依仗,如今倭军和朝鲜已经成了败军之将,不足为惧。 他们越嚣张,朝鲜和倭军反而越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他此举就是要给朝鲜也安上一个叛乱的头衔。 “来人,抓几个尸体带上,就说倭军在朝鲜王城外遭遇了倭军和朝鲜军联合围攻,已经被我军全部绞杀!” 泰宁侯语气平淡的开口。 听到泰宁侯的话,军参瞬间一愣,随即眼中浮现中明悟之色,连忙跑去执行。 泰宁侯带着几具尸体和倭军俘虏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朝鲜王宫。 “李珦在哪?出来受死!” 泰宁侯毫不避讳的直呼李珦名讳,语气很是嚣张。 第196章 亡国灭种 泰宁侯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大殿,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泰宁侯还是让士卒列阵而行。 明军火枪兵结成军阵不断推进,往王宫内前进。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殿内好像除了外围的朝鲜士卒在绞杀倭军,其余朝鲜士兵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整个殿内空空荡荡,不过一盏茶功夫,众人就已经到了朝鲜王宫中心大殿。 在这终于有了人烟,只见数十朝鲜官员分立在殿内两侧,听见明军的动静齐齐转过身来盯着进殿的众人。 破损的王座被草草清理了一下,王座缝隙中还塞满了泥土,李珦简单收拾过后端坐在王位上,脸色严峻,颇有威仪。 一切好像与平常朝鲜朝廷上朝别无二致,就是顶端破了大洞的殿宇和周围的废墟在诉说着如今朝鲜的处境。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泰宁侯顿时眉头一皱,挥了挥手,示意明军警戒起来。 要是这会在墙缝废墟中藏着倭军和朝鲜军的伏军,那明军便有覆灭的危险。 明军都是火枪兵,数量也有限,不过是先头部队,若有数千伏军,明军还真不好应付。 吩咐明军结阵警戒后,泰宁侯和巨鹿侯缓步踏入大殿,三两步便到了大殿中心。 泰宁侯余光看去,只见殿内官员虽狼狈但站立如松,默然肃立。 看到这一幕,泰宁侯眯了眯眼睛,便准备开口兴师问罪。 没想到就在这时,端坐着的李珦开口了。 “将军便是数日前驰援汉城的军侯泰宁侯吧。” 李珦轻声开口询问,声音在殿中回荡,并没有恐惧之色。 泰宁侯闻言淡淡回应道: “不错,看来李国主还没有痴傻。” “既知吾名,也当清楚你等罪责之重,还不速速降之?莫非你想再尝尝倭军火炮之威?” 大殿上原本云淡风轻的李珦闻言脸色也是脸色微变,对明军的火炮十分忌惮。 明军的火炮之威他们已经饱尝,要是再来这么一遭,非要全给他们炸成飞灰不成。 泰宁侯丝毫没有给李珦国主的尊重,直接了当的开口威胁。 听到泰宁侯口中的火炮二字,殿内朝鲜大臣的脸色一变,瞬间沉不住气开口道: “泰宁侯怕是误会了,朝鲜与大明从来都是亲如一家,自古便是友邦,此次反叛我朝鲜绝未参与。只是几名朝鲜将领私自做主,与倭军勾结罢了。” “将军请看,这是几位叛军将领的首级,我朝已经派人擒前往清剿。” 言罢,几名小太监连忙搬出几口箱子,随着箱子打开,里面的内容也暴露无遗。 每口箱子里面都装着一颗朝鲜武将的人头。 鲜血随着箱子缝隙流出,缝隙中还流出汩汩鲜血,血腥味十足,看样子是刚被斩首不久。 泰宁侯面无表情的看着朝鲜朝廷拙劣的表演,一言不发。 要是凭几颗人头就能平了大明的怒火,这是把他泰宁侯当傻子不成? 还扯什么将领私自叛乱,你朝鲜是李氏王朝还是将军的军人政府? 给他泰宁侯在这玩这一手,还嫩点! “你们是在耍本侯不成?众将听令,殿内全部格杀!” 泰宁侯冷声开口,为殿内众人宣判了死刑。 成国公既然已经接到了朱祁镇的命令,铲除朝鲜国。 那还顾及什么朝鲜王室的身份,都已叛乱了就不是大明的人了。 殿内气氛瞬间凝结,明军握紧了手中火铳,随时准备开火! 看着泰宁侯满含杀气的脸色,两侧的大臣瞬间绷不住了,腿抖如糠。 他们刚才强打勇气,就是因为李珦告诉他们明军自古骄横,服软定然能平了明军怒火,如今看来好像并不管用啊。 看着泰宁侯并不买账,李珦好像并不意外,面对明军的枪口李珦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将军息怒,此事之责我朝鲜难辞其咎,但万方有罪,罪在本君,不要牵连朝鲜子民。” 听到李珦坚定的语气,泰宁侯心中一惊。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朝鲜,国君居然还是个带把的,这几句话说的有点国君的担当。 但朝鲜之罪,不可饶恕!不是你李珦说几句好话就能平息的。 “怎么,李国主如此急不可耐?那就先送李国主上路!” 泰宁侯一挥手,明军瞬间把枪管对准了李珦,手指放在扳机上就要开火。 看着不为所动的泰宁侯,李珦脸色一白,急声开口道: “慢,将军,本君想和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随后李珦不敢再摆国君的谱,起身捧着案上的一卷圣旨下了台阶,来到泰宁侯身前。 交易? 听到李珦的话泰宁侯眼中露出不解之色,你朝鲜已经被包围了,有什么交易的资本? 明军把朝鲜平了,其中的东西全部都归大明,需要你李珦在这做好人? 李珦看出了泰宁侯的疑惑,开口侃侃而谈道: “天朝兵威强盛,火炮神威,覆灭我朝绝非难事耳。然将军可闻,出师者,当有名也。若兴不义之师,必遭天下人唾骂,朝堂动乱。” “本君知天朝有意纳朝鲜国土入境,若将军愿意,本君愿为天朝基业补上这最后一条缺失。” 听到李珦的话,泰宁侯嗤笑一声: “李国主岂不闻后黎之祸乎?” 要知道后黎可是整个国家都被屠了一遍,现在大明正在不断往后黎运送百姓。 明军根部不怕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全部杀了,再移民而入不就行了?直接把历史都抹去,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 听到泰宁侯开口,李珦摇了摇头: “军侯错了,朝鲜人是杀不完的,史官也是杀不完的,总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如今有更好的一条路,军侯何不走之?这是朝鲜与倭国通牒信件,信物,只要明军不兴杀戮,本君便立刻昭告天下,自尽以谢万民。本君愿以朝鲜王室之生机,换朝鲜万民安危。” 李珦声音平淡,但却决定了整个朝鲜王室的命运。 言罢,李珦便把手中的信件交给泰宁侯,让泰宁侯选择。 而殿内朝鲜大臣听到李珦的话早已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们不敢相信,在这亡国的最后时刻,以往胆小懦弱的国主李珦居然有如此大的勇气。 想用朝鲜王室全族的性命为朝鲜百姓换一条生机。 听到这句话的泰宁侯也心中巨震,这可是真正的亡国灭种啊! 第197章 朝鲜国灭 看着手中的信件,泰宁侯抬起头第一次正式审视起了这个灰头土脸的朝鲜大君。 泰宁侯没想到这在他看来昏聩的朝鲜大君不但有胆魄,还足够的聪明。 因为其实朝鲜王室在明军攻陷汉城的那一刻便已经没有了生机。 尤其是李珦本人肯定会遭到审判,包括王室成员。 能活命的估计只是旁系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丁,大明再把他扶上王位当个傀儡皇帝。 左右都是覆灭,没有什么区别。 但李珦却用朝鲜王室仅存的一点资本——大义,来为朝鲜万民换一个太平安康。 这其实是赤裸裸的阳谋,只要明军答应,那朝鲜万民定然不会被屠杀。 因为只要明军想要名正言顺,只能打着朝鲜王室昏聩,勾结倭军动乱的旗号。 这样一来朝鲜百姓无论如何都不能动了,还要安抚。 泰宁侯脑子飞快转动,这李珦和他想象中那个愚蠢懦弱的朝鲜君主截然不同。 “你不怕死?你这样做你们李家怕是要灭族了。”泰宁侯开口道。 听到泰宁侯的话,李珦一愣,苦笑开口道: “当然怕,本君即位不过两载,即位之初便立志做一仁义之主,没想到继位以来,反而动乱不断,天灾人祸,外敌入侵。” “如今国将亡,就让本君为万民做件仁君该做之事。” “国可亡,天下不能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到李珦的话,泰宁侯也不禁点了点头。 如此作为,才有一国之君的担当。 不像后世辫子国居然认贼作父,只为苟全自身利益,何其无耻。 国要亡,国主最是当殉国。 泰宁侯思虑一番,便决定给李珦一个机会。 毕竟这样明军基本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占据大义,统治朝鲜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而且说是后黎之祸,泰宁侯有恐吓李珦的因素。 大明如今丁口也并不充裕,国内许多地方都没有开发呢。 加上朱祁镇工业大生产,到处都要人。 大明往辽东移过去大批军户,往后黎移民的时候才发现丁口已经不足了。 没有余力继续往朝鲜移民,若是能以大义收编朝鲜,那最好不过。 泰宁侯瞬间便有了决断,开口道: “好,本侯会将此事禀报成国公,来人,把李国主押送回京,等待陛下……” 不待泰宁侯话落,听到泰宁侯同意的瞬间,李珦抽出了佩刀。 在明军士卒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李珦拔剑横在脖颈处,猛然一用力,血流如注。 热血从李珦脖颈处飞溅,滚烫的血液在大殿中泼洒,李珦突然拔剑自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鲜血在大殿的地毯上如同朵朵梅花,李珦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大君,大君!” 看到这一幕的朝鲜大臣大惊失色,连忙快步上前跪做一团。 李珦身为一国之主,断然不愿意受到审判。 这是一种莫大的羞辱,李珦果断拔剑自刎。 这一日,朝鲜国主李珦薨,朝鲜覆灭。 成国公率领明军主力随后进城,以极快的速度占据汉城。 随即发布通告,公布朝鲜王室罪行,朝鲜国大臣和王室成员大多被押解回京,等待朱祁镇审判,一同的还有万余倭军俘虏。 而后成国公率军南下,扫清倭军占据的城镇。 倭军主力已经覆灭,小野三次郎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残余的倭军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明军以极快的速度便席卷了整个朝鲜国境,没费什么力就把不可一世的我倭军赶到大海里喂鱼。 安定下来的成国公开始重新派遣官员,开仓抚恤难民,整顿民生,看到公告的朝鲜百姓,人人无不歌颂大明功德。 …… 大明,京师 新年的喜意还未退却,京城张灯结彩,家家户户一副热闹的景象。 朱祁镇此刻正和钱皇后以及太后孙氏在后宫之中品茶。 如今正值正月,朱祁镇也没有政务,便来后宫陪陪钱皇后和张太后。 “陛下,今日御膳房说番邦进贡了一道奇鲜,我让御膳房煨上了,晚上陛下一起用膳可好?” 钱皇后给眉头紧皱的朱祁镇添上茶水,轻声开口道。 钱皇后不明白不知道为何前几天辽东才传来捷报,猎户军成立不过一年时间,就全歼了瓦剌残部。 瓦剌国师也先战死,其余士卒死伤大半,剩下也尽数被俘。 如今整个草原已经被明军彻彻底底的握在手中,历代明军国君想做的事,都被朱祁镇做到了。 为何朱祁镇还是眉头紧皱,闷闷不乐? 朱祁镇闻言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 “皇后费心了,今夜朕已经召见了江渊,改日吧。” 朱祁镇看着钱皇后希冀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拒绝道。 说实话这会朱祁镇哪还有什么心思喝什么汤,前几天辽东的军报就已经够闹心了。 更别提现在朝鲜还打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道成国公那边如何了,想来应该问题不大,但为何久久没有一份奏报回京? 而且这几日朝中也多有不太平,自郭儒闹了那一出幺蛾子之后,朝中众臣不但不知收敛,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国内各地流言四起,有读书人煽动民意,背后不知道是何人在主导。 但是朱祁镇估计逃不出一个孔字,看来这群世修降表的胆子风骨没多少,敛财贪婪倒是不让分毫。 还有西南的抚恤工作,这李邦国一点也不知节俭,大明国库都快被他给掏空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因为后黎国和西南已经被打烂了,根本没收上来粮食。 明军迁民而入来不及耕种,只能靠国内运粮。 西南三省之地的所有库粮全部被调往了西南赈灾,再加上前一段时间西南战事消耗的粮草,西南也空了。 偌大的帝国表面上四海升平,但实际上处处蕴含危机,朱祁镇也是如履薄冰。 第198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听到朱祁镇和以往一样的托词,钱皇后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呆呆的坐在石凳上眼含水雾。 她不明白朱祁镇就是亲征了一趟,怎么回来就和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以往那个对她贴心暖胃的朱祁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系天下,杀伐果断的铁血君王。 这一点其实钱皇后在朱祁镇亲提屠刀砍了王振的狗头那一刻,就明白了。 朱祁镇对待曾经如兄似父般的王振都能痛下杀手,对待自己这点情谊也定然淡薄。 好在自从朱祁镇回京,短短两年时间,大明迎来大治。 吏治清明,税收禀赋充盈,国库盈余,百姓安乐,整个大明无不赞颂朱祁镇的圣明。 对外征战,三战三捷,铲除瓦剌,击破后黎,连战连捷,大明仿佛在朱祁镇的手中开了挂一般腾飞。 仁宣之治二十余年积累的本钱让朱祁镇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颇有汉武帝之风。 虽然这一切都是朱祁镇用锦衣卫高压政策实行的,但这确实在最短的时间极大震慑了宵小贪婪之辈,让大明走上了正轨。 当今陛下对待官员既有太祖皇帝的铁血,又足够怀柔,不像太祖皇帝那么极端,几次加俸通过大棒加甜枣让官员贪腐之气大为改观。 这一切对大明,对万民都是莫大的幸事,钱皇后每每路过谨身殿看到彻夜通明的灯火,都不禁为自己能有如此有为的夫君而自豪。 但于私而言,钱皇后心中更希望曾经那个爱他入骨,不顾朝政也要守在她宫中的祁郎回到她身边。 看到钱皇后低声啜泣,早就关注着钱皇后反应的朱祁镇看到这一幕心中幽幽一叹。 要说他穿越而来这两年时间,唯一有些愧疚的就是对钱皇后。 自从穿越而来,他最快也是一个月去钱皇后宫中转悠一圈,虽然平时没少送礼品,但是留钱皇后独守空房终归有负佳人。 朱祁镇不去色原因倒也不是钱皇后样貌丑陋,恰恰相反的是钱皇后如今不过双十年华,正值青春。 而钱皇后能入宫自然经过精挑细选,生的眉目如画,明眸皓齿,清纯可人。 只是朱祁镇前世本就是单身狗,现在完全无法把自己代入一个和眼前佳人相恋已久的情郎,费心费力,一不留神就露馅。 况且朱祁镇也没有继承前身的记忆,对钱皇后没有感情,最多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与其在这些情情爱爱里搅和,朱祁镇还是觉得亲自操手掌控一个偌大的帝国更加痛快有趣。 这种沉浸式体验养成游戏的感觉让朱祁镇很是着迷。 “罢了,祁儿既然有国事,就不要勉强了,祁儿能以国事为重,为娘很是欣慰。” 太后孙氏看着冷场的气氛,不由开口道。 朱祁镇闻言如蒙大赦,放下茶杯看着孙氏恭敬道: “母后放心,儿臣定当不负母后栽培,让大明更加兴盛富强!” 听到朱祁镇的保证,孙氏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你们聊吧,本宫有些乏了,想回宫歇着了。” 说罢,孙太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亭,往自己宫中走去。 看着太后孙氏离去的背影,朱祁镇缓缓握紧了拳头,而后又松开来,眼中微沉。 自从他穿越过来,和这个便宜老妈一共见面次数不过三四次。 尤其是他亲征回来之后,自从朱祁镇夺了权,孙氏就没有再主动找过他。 朱祁镇刚开始以为是太后不想打扰自己处理政务,但随着时间推移,朱祁镇逐渐回过味来。 看来是自己哪次的表现异常被太后孙氏察觉了,不然一个母亲是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自己的儿子的。 而且每次见面太后孙氏也十分客套,没聊两句就回宫去了,平日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在宫里鼓捣些什么。 太后孙氏很可能已经察觉到现在的朱祁镇已经不是原身了。 毕竟一个人想和另一个人完全相似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朱祁镇就算有影帝的演技也没法时时刻刻模仿的惟妙惟肖。 好在朱祁镇已经在太后孙氏怀疑之前就站稳了脚跟,现在朱祁镇军政一手抓,倒也不担心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太后不来打扰他的生活,朱祁镇也乐得清闲,不用演戏。 只是照这样下去皇后和太后都会对他生疑,这后院起火啊。 朱祁镇收回心思,看着楚楚可怜的钱皇后不禁摸着柔儿的脑袋柔声道: “柔儿,乖,哭鼻子可就不好看了,等忙完这阵,朕带你去宫外玩好不好?” 现在看来孙太后那么已经无法挽救了,先把钱皇后稳住再说。 不行的话就趁出宫的时候给自己一板砖装失忆吧。 朱祁镇心中不由哀叹一声,这养成游戏不费肝,就是费命。 钱皇后听到朱祁镇的保证,立刻扬起了小脸,挂满泪珠的眼中充满了惊喜。 她自十六岁进宫以来就没踏出过皇城一步,虽然宫中锦衣玉食,珠宝奇珍无数,可独独缺了最重要的东西,自由。 每每夕阳,钱皇后总会去后宫最高的阁楼上怔怔盯着披着霞光的飞燕,幻想自己同飞燕般自由。 “陛下所言当真?可是逗柔儿开心的?” “当然当真,朕口含天宪,怎会骗柔儿呢?” 朱祁镇听着柔儿哽咽的嗓音开口保证道。 他也来这方天地两年时间了,最远也就去漠北转了一圈,还是去打仗的。 那次朱祁镇刚穿越而来,面临生死危机,哪有机会欣赏这世界? 如今天下太平,国事安定,是该出去转转了,朱祁镇也想看看自己的政策推行的如何。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明百姓有没有收益,生活的几何,还要朱祁镇亲眼看到才算数。 不是每天抱着一堆数据在那臆想,整天精神胜利那指只会显得自己愚蠢。 钱皇后到底是心性单纯,朱祁镇的保证让原本闷闷不乐的钱皇后眼底泛出喜意。 一想到既能出宫,又能和自己的夫君一起游历天下钱皇后就不由心中激动难耐。 看到这一幕朱祁镇松了口气,又陪钱氏聊了一会。 直到在钱皇后不断的追问下,朱祁镇给出了大雪消融就南下的承诺后钱皇后才作罢。 第199章 猜疑 泰宁宫 尽管是白天,但殿门紧紧关闭,宫内很是冷清,只有三两个宫女在宫门处站着,神色警惕。 大殿内,昏暗的里间点燃着烛火,烛光摇曳,气氛诡异。 “这么久了,你可推算出了什么?” 太后孙氏匆匆回了宫,关上殿门后对着昏暗的大殿冷声道。 太后孙氏淡漠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不知在向谁闻讯。 不多时,大殿内烛光照射不到的昏暗角落,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太后,小人经过不断推演,陛下亲征前帝星确有飘摇闪烁之样,虽持续时间短暂,但确有其事!” 一个身着黑袍扎着发髻的方士边上前边开口道。 听到方士开口,太后孙氏原本紧绷的身体猛然一颤,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身旁有一根柱子,孙太后扶着柱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过了许久孙太后才稳住情绪,深吸一口气,而后颤声道: “说清楚些,本宫就像知道,我的祁儿还是不是以前的祁儿!” 孙太后直白的发问让黑暗中的方士不禁语塞,这种事情可不能胡乱开口,要是一个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妄议天命便已经有违天道,要是回答不好,孙氏绝对会杀了他。 毕竟在询问方士之前,孙太后早已多方考察了朱祁镇。 朱祁镇可是从孙太后身上掉下来的肉,孙太后对于朱祁镇可谓是了然于胸,身上的每个痣孙太后都记得清清楚楚。 孙太后可以确定的是朱祁镇绝对是以前那个朱祁镇,如假包换,但就是感觉这副躯壳仿佛换了一人般,性情大变。 要是单纯的性情大变孙太后也没有那么猜疑,但是以前的一些习惯也纷纷不见了,这就很值得怀疑。 毕竟一个人的习性是很难改变的,从吃饭握筷子的模样和走路举止这些细微的习惯,孙氏都敢保证,眼前的人绝对不是她儿子! 所以孙氏才千方百计找来了方士来推算朱祁镇的命星。 黑衣方士考虑了许久才低沉开口: “是,也不是。臣怀疑有可能陛下是被妖邪入体,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按星象来看,原本的陛下应该已经不在了。” 听着黑袍方士的话,孙氏急怒之下不禁吐出一口鲜血,瘫坐在地上。 虽然她早有猜疑,但亲耳听到方士开口,孙氏还是一时难以接受丧子的事实。 孙氏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只巨手捏住,巨力让她喘不过气来。 “太后,太后您不宜动怒,要保重凤体啊。” 黑袍人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孙氏,从怀中掏出丹丸来。 孙氏看到黑袍人的举动眉头一撇,强撑一口气推开了黑袍人递来的丹药。 这群方士整日神神叨叨的,谁知道用什么东西炼的丹。 黑衣方士见状便把丹药收入怀中,而后开口道: “太后,臣近些日子夜观天象,帝星旁似有荧惑之光闪耀,臣以为当今陛下定为妖人缠身,当速速除妖才是!” 黑衣方士语气很是恳切,劝说道。 听到黑衣方士开口,太后孙氏缓了口气,而后开口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去吧,记住,此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泄露了消息,本宫诛你九族!” 太后孙氏开口淡漠下了逐客令。 黑衣方士闻言也很是识趣,转身躬身一拜而后向后殿缓步离去,消失在黑夜中。 黑衣方士走后不久,偏殿的门便被推开。 一个小宫女踏着小碎步到了孙氏身侧轻轻开口道: “太后,陈将军到了。” 听到宫女的话,太后孙氏睁开了眼睛,嗯了一声。 随后让几个宫女快速为她整理了容貌,收拾了血迹这才开口道: “让他进来吧。” 太后孙氏开口不久,一名身穿素衣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殿中。 “臣陈文荣拜见太后!” 陈文荣进殿后目不斜视,来到太后孙氏面前低头就拜,很是恭敬。 “起来吧。” 大殿中央主座上,太后孙氏早已收拾好了妆容端坐其上。 看着陈文荣的表现,太后孙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太后!” 陈文荣闻言站起了身,静静等待太后孙氏开口。 太后孙氏监国十余年,还是培养了一批死忠的。 尽管朱祁镇上位后就把整个京城的军队来了一波大换血,大量京营原本的军队被调到边军换防,边军充入京营。 朱祁镇这样做一是想让京营得到锻炼,二就是为军队换一波血,培养自己的力量。 不得不承认朱祁镇这一招还是很有效,配合上军队改制,京营中被各方经营的棋子全部被打乱,只能听从朝廷命令。 但是朱祁镇却没想到,边军也有太后的死忠,此举刚好把太后孙氏的死忠大同镇守使陈文荣给调回了京城。 陈文荣没少受太后孙氏的提拔和栽培,在任大同指挥使时多有犯错,都被太后孙氏宽恕,故而感恩太后孙氏恩情,对太后孙氏忠心耿耿。 “本宫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太后孙氏语气波澜不惊的开口道。 陈文荣闻言面露难色,正欲解释,抬眼便看到太后孙氏淡漠的眼神,陈文荣立刻半跪在地开口道: “回太后,此事,此事不比其他,陛下亲卫都是由锦衣卫充任,再不济也是自禁军中选出,京营知之甚少。臣已多方打探,但还是所获寥寥。” 言罢,陈文荣不由面露苦涩,朱祁镇亲征之时陈文荣也参与了,表现还算英勇,调到京营后便得了个师参谋长的官职。 这官职在京营中已经是万人之上了,调到京营后太后孙氏便联系了他,但他没想到太后孙氏交给他的任务居然是摸清朱祁镇身旁的护卫! 这他哪里插得上手,只能多方打探,还不敢太冒头。 毕竟打探帝王护卫可是大忌,要是被发现锦衣卫的诏狱又要多个人唱铁窗泪了。 听到陈文荣的话,太后孙氏心中微惊。 没想到朱祁镇如此谨慎,把自己身边的护卫也全部换了一茬,也可能不止一茬,一时半会想安个钉子进去都不容易。 当然,这也是因为朱祁镇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保险,提前就做好了防范,以防不测。 第200章 粮荒 “陛下请看,这是工部拟的修筑英烈碑所需石料,工匠的单子。” 工部尚书江渊把一份奏疏递给了朱祁镇,而后恭敬的站在一边等待朱祁镇回应。 工部奉朱祁镇的命令开凿石料,修建英烈碑,如今已经出了基础方案,具体实施要朱祁镇来拍板决定。 朱祁镇叹了口气,随手接过了奏疏看了起来。 出了后宫的朱祁镇还没喘口气就被候着的江渊拉着商议英烈碑的事宜。 虽然朱祁镇已经把许多杂事分给了内阁打理,但许多重要的事情还要朱祁镇亲自拍板才行。 朱祁镇翻开奏疏细细看了起来,毕竟英烈碑的修建可不是小事。 朱祁镇想让这座蕴含大明英魂之气的石碑成为京师的一个地标,光选址工部就选了八处备选方案。 最终还是朱祁镇拍板决定将其修筑在承天门外,这边位于整个京城的中心,更有一条无比宽阔的长街,人流量众多,是重要的交通枢纽。 更重要的是无论阅兵还是大型活动都在这里举办。 把英烈碑修建在这,能时时刻刻提醒着大明子民不要忘记这些英烈的功绩。 朱祁镇计划着,要把所有为国而战牺牲的战士全部刻在上面,所以所碑一定要大,所以光石料就需要足足二十万斤。 雕刻石匠千名,一齐雕刻数月才可完工。 江渊有了几个户部调去的官员辅佐,现在办起事来倒是上心了许多。 在奏疏上详细把物料人员所需的全部薪资写的很明白。 朱祁镇看的频频点头,这才有点工部尚书该有的样子,开口赞扬道: “干的不错,就按计划实施,速度要快,所需银钱去户部支取。” 朱祁镇拿起御笔,在上面朱批过后这件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听到朱祁镇肯定的江渊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可给他累够呛。 原来工部是最舒服的,最大的工程就是修修城墙通通运河,这些小工程都不需要江渊过问。 如今可倒好,江渊算盘都快打冒烟了,每天和工部扯皮嗓子都要喊哑。 “谢陛下夸奖,只是这速度实难提高!二十万斤的巨石光搬运都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非数月不得成。” 江渊想了想开口道,动工前还是说清楚的好,不然搞不出来朱祁镇又要罚俸了。 二十万斤还是建成重量,石块并没有那么规整,估计少说要三十万斤,石头找到并不好搬运。 朱祁镇听到江渊抱怨,摆了摆手开口道: “无妨,不要在意成本,多招民夫,给足银两,尽快搬运。一定要在大典前修建完毕!这是圣旨!” 现在最紧要的是时间,朱祁镇已经决定在年后开春前举行大典,表彰有功绩者,这个时间一定不能误了。 “遵旨!” 江渊听到朱祁镇下了旨,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看来又要昼夜颠倒的加班了,头发都快熬秃了。 江渊看着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心中哀叹。 正在朱祁镇和江渊交谈之际,金英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在朱祁镇耳边轻声耳语。 “陛下,成国公那边来消息了。” 朱祁镇闻言眼中瞬间放出光彩,成国公办事还是很稳的,看来朝鲜战事已经结束了。 江渊看到这一幕,自觉的拿起奏疏躬身行礼,而后悄声退出了殿门。 “陛下,这是成国公的奏报。” 金英从袖中取出了成国公的奏章缓缓展开。 朱祁镇快速阅览完毕,看到朝鲜国王自刎的时候不由开口: “没想到这李珦倒是有几分胆魄,有点骨气。” 他本以为朝鲜国主应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没想到城破后还有几分胆气,看来朝鲜国内确实有佞臣。 不过这并不重要,李珦自刎谢罪,已经为朝鲜覆灭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朝鲜已经内附大明,那这些朝堂肯定是要大洗牌的,原本位高权重的朝鲜官员逃不了被清洗的命运。 此战歼灭倭军十余万,倭国定然元气大伤,待杨真的舰队回国后,就挥军东征,把这个卑劣的民族抹去。 朱祁镇看着捷报想了想,对金英开口吩咐道: “先不要把朝鲜大捷这个消息传出去,等把那些牛鬼蛇神都钓出来再说。” “是,皇爷。” 金英听到朱祁镇的吩咐眼中露出不解之色,但还是开口答应了下来。 现在举国上下都以为帝国正在辽东朝鲜开展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事。 每时每刻都有巨量的粮草军资被调往朝鲜境内,整个京畿和辽东的粮仓每日都在疯狂的消耗。 虽然朱祁镇屡战屡胜,但辽东久久没有捷报,国中不免有些人心惶惶,担心战事不利。 因为西南三省的军备粮库也空了,现在只有湖广,中原腹地的粮仓还算安稳。 一旦中原再出变故,那整个大明就有局势动荡之危,帝国将有内忧外患之祸。 而有些有心人便起了心怀不轨的心思,毕竟这可是为数不多的好时机。 京营的新军训练营也挪走了,精锐一部分在西南巩固统治,另一部分在辽东同倭国苦战,京营只有数万守军。 国中可调动的力量也只剩一些武备军,锦衣卫罢了。 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想要趁此机会搞出些乱子来。 这些日子来各省都有奏报禀明动乱,而且以山东为最,山东距与北直隶相连,就在京城眼皮子下作乱,胆子可真是大。 朱祁镇一直按兵不动,现在知道辽东捷报后朱祁镇更是不着急了。 就这几个臭鱼烂虾,反手可灭,真是垫不轻自己的斤两了。 京师这几万新军装备精良,就是给他们二十万正规军都打不进来。 他们想玩朱祁镇就好好陪他们玩玩,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朱祁镇想了想开口吩咐: “告诉锦衣卫指挥使朱骥,让他加快速度,把湖广之地的粮仓全部分开转移,一定要保证各地粮食的供应!” 虽然战时朱祁镇调集的都是军仓和粮库的粮食,这些粮食是用来应急的,短期内不会造成粮荒。 但是朱祁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锦衣卫悄悄把湖广,中原之地的粮仓隐秘的开始转移。 粮食,人口,永远都是封建国家最重要的资源,不容有失。 第201章 醉风楼 皇宫外 京城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年后的热闹氛围还未散去,街上行人流往不息。 皇城外宽阔的街道两旁满是小摊点,卖些吃食和古怪的小物件,孩子们在其中穿梭,不时驻足观望。 就在这样拥挤的街道上,一架外观普通的马车缓缓从皇城侧门驶出,低调的往城中最繁华街道而去。 不多时,这架马车就停在了醉风楼门口。 早就候在一旁的小厮看到马车古朴典雅的装饰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连忙牵住了缰绳,谄笑道: “客官是用膳还是住店?小店的烤鸭烧鹅那叫一个地道,包您在京城挑不出第二家来,晚间更有精彩的节目……” 小厮滔滔不绝的开口介绍,语气谄媚中又带有一丝得意。 这都是因为醉风楼因为蜀王搞了几场拍卖会,生意越做越大。 醉风楼的老板也是会来事,不止生意做得好,人情往来也没少下,软磨硬泡的给蜀王塞了两成股份。 这种上赶着送钱的事蜀王都傻了眼,难道被自己宰上瘾了? 不过蜀王稍作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这醉风楼老板倒真是个妙人,这是想让他给醉风楼当靠山啊。 蜀王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开玩笑,他现在可是朝廷命官,吃吃喝喝就算了,你这股份可是有案底的。 朱祁镇反腐风头这么紧,醉风楼老板这是想送他进去啊! 眼看这路子路行不通,醉风楼老板还是不死心。 蜀王啊,那可是皇亲国戚,要是能攀上还愁生意做不大? 于是醉风楼老板不惜下血本,每次拍卖无论多少利,全部给蜀王另外再附送白银十万两辛苦费。 对于蜀王来说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也不算违规。蜀王回头想到自己那一大院的穷亲戚,还是接了下来。 醉风楼也趁势一举成为京城最有名气的酒楼,就连小厮也跟着挺起了胸膛。 马夫正欲开口,马车黑色帘布被掀开,一只拿着木牌的手探了出来,随后便响起了一阵音调有些奇怪的沙哑嗓音: “找人,天字号雅间。” 马夫闻言连忙接过木牌递给了小厮,小厮看到木牌的瞬间瞳孔一缩。 古朴的小木牌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天字,背面则是醉风楼的字样。 这是醉风楼向外分发的令牌,类似于贵宾卡,专门为贵宾定制,也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当然,最重要的是醉风楼会在拍卖之时为有令牌者保留雅间,提供顶级的服务。 这种令牌相较于贵宾卡想要取得的条件严苛了许多,醉风楼成立至今也只发了十块不到,都是被有权有势之人获得。 看到令牌的一瞬间小厮便收起了脸上的傲气和嬉皮笑脸,有这种令牌的人随时都能捏死他。 “是,大人请,我为您带路。” 言罢,小厮便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马车,转身带起了路。 马车帘帐掀开,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内的身形走下了马车,跟着小厮进了醉风楼。 一入醉风楼,几人就被大堂内热切的氛围吸引。 现在正值寒冬,奔波了一年的商贾都聚集在醉风楼肆意挥霍。 只见原本拍卖的高台不知为何没有拆除,现在上面站着一名妙龄少女,身披轻纱,身形曼妙。 再配上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庞,一颦一笑都在勾动着台下众人的心神。 此刻少女正媚眼如丝的拨弄着衣衫,扭动着身躯。 看到这一幕的台下众人顿时陷入疯狂,开始挥舞着手中的银票高呼。 “喔哦!再脱,再脱!” “快,馋死大爷了,再脱一件老子给你一百两!” “一百两算个屁,老子出一千两白银!小荷儿别怕,有哥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呦,大家听听,今儿醉风楼算是有了件稀奇事,来了个情种。” “哈哈哈……” 黑袍人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醉风楼大堂的众人,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厌恶和不耐。 他实在不明白这群孔府的人怎么搞的,就这也特么算天下读书人的榜样? 约地方也不知道约个正经一点的,专挑这烟柳之地,还美其名曰鱼龙混杂,便于隐匿身形。 好在这些杂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黑袍人就在小厮的带领下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间视野开阔的雅间。 到了这雅间的区域,一切杂音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静谧和淡淡的琴声。 看来这家醉风楼老板还是会做生意的,对这种高规格的雅间装修是用了心思的。 小厮在雅间近前便不再上前,低头默默告退。 黑袍人缓步走到雅间门口,伸手推开了雅间的大门跨步而入。 雅间内,一名头戴青色纶巾,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正在和一名黑衣老者对弈。 雅间内很是安静,只有落子声身旁的茶水咕嘟嘟的冒着热气。 中年男子听到门口的响动,转头看了眼黑袍人轻声开口道: “事情办妥了?” 黑袍人闻言并未回应,转身关上了门迈步来到两人身前坐下。 一掀兜帽,露出黑袍下的身形,只见一张沧桑的面孔,头上扎着发髻的方士打扮暴露在空气中。 此人正是刚从太后孙氏那离开的黑袍方士! 黑袍方士看着对弈的两人眉头微皱,这两人完全把他当空气啊,但黑袍方士想到没拿到钱,他只好把怒气生生按了下来,淡淡开口道: “办妥了,剩下的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听到黑袍方士的话,中年男子落棋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眼中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 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神微眯,收回落子的手转头盯着黑袍方士质问道: “此言当真?那老太婆可不傻,能这么容易就相信吗?你知道骗我们的后果!” 这些江湖术士嘴里能有一成真话都不错了,孙太后监国十余年,精着呢,这老道莫不是在诓骗他们? 黑袍方士听出了中年男子语气中的质疑之意,顿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愠怒神色: “你在质疑老道?你等不相信老道还找我做什么?!” 第202章 谋划 看到黑袍方士发怒,中年男子对面的锦衣老者连忙挂上一副老好人的面孔出来打圆场: “许方士不要动怒,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不妨许方士把经过给我等说明白,我们这钱花的也明白不是。” 听到这老者的语气还算客气,黑袍方士这才脸色稍缓,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 “具体细节涉及道法天机,恕老道不能透露,但是那老太婆听到本道推算后,急火攻心吐出了一口心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都是老道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你们看,这是那老太婆的血,喷了老夫满袖。” 说罢黑衣方士扬起自己的右边袖口,乌黑的袖口中泛出阵阵暗红,传来阵阵血腥味。 看到黑袍方士的袖口,确认黑袍方士没有骗他们后,中年男子和锦衣老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喜色。 看来这五十万两花的不冤,贵确实有贵的道理。 一念至此,锦衣老者也不含糊,掏出一张三十万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许方士,这是剩下的酬劳,去任意一家大明钱庄都可以支取。” 黑袍方士见状也不客气,拿着银票细细确认真假后便收入了袖中,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眼中露出喜色。 他这累死累活的就是为了这点银子,要是拿不到那可就白忙活了一场。 中年男子眼中也收起了对黑袍方士的轻视,眼底深处更是泛出一抹忌惮。 他以前一直觉得这些方士道人神神鬼鬼之说全部都是骗人的,但是眼前的黑袍方士硬是能凭这个让孙太后深信不疑,这一点说明黑袍方士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寻常的方士绝不可能骗过这老太婆的眼睛。 中年男子一念至此连声开口道歉,这种神神鬼鬼的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许方士,是我孟浪了,得罪得罪。” 黑袍方士听到中年男子道歉,眼中更是浮现出自得之色,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这一手更是让中年男子和老者心生忌惮,这黑袍老者说不准真有通晓古今之能,这种人物万万不能得罪。 黑袍方士见镇住了二人,时机差不多了,留下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醉风楼外,马车早已经准备就绪,黑袍方士快步出了醉风楼上车后便消失在人海中。 直到上了马车,黑袍方士这才长松口气,活动着握的发白的指尖。 放松下来的黑袍老道连忙催促马夫加快速度,趁着现在无论是这些孔府的人还是皇宫中的那位都被自己的道法镇住了,赶紧远离这京城是非之地。 “钱难挣啊!” 黑袍老者暗道一声侥幸,随后摸着袖中的带着体温的银票嘴角露出笑容。 卦象哪有那么好算的?这么多年他算的卦准的次数寥寥无几。 要是卦象真能通晓古今,青田先生刘伯温挂能通神怎么没算出自己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 黑袍妖僧姚广孝怎么没算出自己粉身碎骨的下场? 再往近了说,要是算卦这么香,他用得着搭上小命搞这么点银子花吗? 要他说,银子才是最上乘的道法,有钱能使鬼推磨才是真理。 好在一切顺利,今天的一切都太过凶险,应付了两波人才捞了这么一笔,该远走高飞好好享受余生了。 黑袍方士想到这便不由心情舒畅起来,哼起了小曲。 …… 而此刻醉风楼天字号包间内,中年男子和对面的老者同样兴奋不已。 老者看着中年男子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孔公子,那我等依计而行?”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笑意顿时一滞,露出犹豫之色。 现在他们还能收手,但是一旦继续下一步,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这样做可是和朝廷作对,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现在紫禁城那位手腕可狠着呢……” 中年男子闻言语气有些犹豫,他们孔府之所以能在历朝历代都立于不败之地,管他王朝更替都能屹立不倒。 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从来不掺和朝堂,最多就是让门生学徒去谋个一官半职,但自己绝对不下场。 这样一来他们完全不用担心王朝倾覆波及到他们,反正他们可是天下读书人的朝圣地,身后有的是天下的读书人为他们发声。 只要打着孔子的旗号,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得不到重用,历朝历代都需要对他们礼遇有加,封个衍圣公,继续趴在新王朝上吸血。 只要不要脸皮,左右就是修个降表的事,这活他们可熟了,闭着眼睛都能修。 这是孔府的立身之本,不到万不得已中年男子绝不会选择和朝廷对着干。 锦衣老者听到中年男子有退缩之意,脸色顿时一沉。 “孔公子,咱们当初可说好的,孙太后那边我们已经搞定了,剩下的事情你们想不出力吗?” “好好想想,当今陛下可不是一个善茬,自从上位以来干过一件对我等有利的事儿吗?拿出皇产拍卖,本以为是啥好事,结果居然颁布律令压低各地粮价,你看看现在粮价跌到了什么样子?” 锦衣老者越想越气,他当时以为朱祁镇昏头了,看见拍卖皇产疯狂囤积了一波,结果现在亏到了姥姥家。 朱祁镇直接下令硬性规定各地粮价,又把军户挪到辽东后多出来的军屯全部均分给了当地百姓。 这样一来百姓白白得了耕地,他们可是花真金白银买来的。 百姓有了地,今年还是个丰年,粮价直接腰斩。 看中年男子还是无动于衷,锦衣老者继续道: “你可别忘了,现在从辽东打到西南,整个大明周围全被犁了一遍,现在外患已除,到了腾出手来整治国内的时候。你我的屁股底下谁是干净的?就算你孔府能保住,你们手中那几十万亩地能保得住吗?” “不如拼一把,只要你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非但不会被定罪,反而能捞个好名声再大赚一笔。” “就一把火的事,这种一举两得的买卖,还犹豫什么?” 锦衣老者不断蛊惑,让中年男子本就动摇的内心更加摇摆不定。 仔细衡量利害关系后,中年男子猛的站起: “那就赌一把!” 第203章 火烧粮仓 湖广省,位于大明版图中央,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水土丰饶,土地肥膏,是大明的粮产重镇。 自古便有着湖广熟,天下足之称。 如今大明对外征伐频繁,帝国南北粮仓频频调动,粮价动荡,湖广一时便成了风波中心,而其首府武昌更是首当其冲。 首府武昌毗邻长江,水运交通很是便利,湖广省内收上来的大部分粮草全部在此囤积,方便随时通过水运驰援帝国各处。 这其中的要害关系朱祁镇自然知晓,于是早早便把锦衣卫指挥使朱骥亲自派往武昌稳定局势,保护粮食以防不测。 毕竟粮食的重要性朱祁镇是有着清晰认知的,人是铁,饭是钢,一旦出现粮荒,那多璀璨发达的文明都会迎来灾难。 这也是朱祁镇回京后不断在辽东垦荒,甚至想从天竺运粮以资国内的原因。 历史上但凡王朝更迭,都伴随着饥荒灾祸,流民四起。 吃不饱,百姓就要起来造反,就要推翻政权。 此刻在武昌城中,夜色如墨,寒风刺骨,街上冷冷清清,家家户户进入了梦乡,在温暖的被窝里洗去整年的疲惫。 武昌城内,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内,锦衣卫指挥使朱骥站在窗边,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心中有些不安。 今夜恰好天公不作美,一片乌云恰好挡住了明亮的月光,整个武昌城没有一丝光亮。 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这种夜色最适合地沟里的老鼠活动,这几日武昌城中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混了进来,想趁乱捞点好处。 现在武昌城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其中暗流涌动,这夜色下不知藏了多少心怀不轨之徒。 锦衣卫指挥使朱骥一念至此,不由明白了朱祁镇的良苦用心,他现在才明白朱祁镇为什么要让他早早过来把粮草全部悄悄运走。 如今武昌城中囤积着湖广秋收的税粮,只待开春运河水化就送往京畿地区。 就现在武昌城中囤积的粮草要是发生闪失,对整个大明都是一场大地震。 朱骥看着夜幕中的武昌城沉声开口吩咐道: “这几日所有进城的生面必须全部监管清楚,就是他们去茅厕也不能放过!” “尤其是夜间巡视,必须严加看管,粮库重地再添人手!” 最近武昌城涌入了不少生面孔,朱骥在第一时间,就让锦衣卫全部暗中监视这些生面孔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个闪失。 朱祁镇派他亲自坐镇,可见对武昌的重视!武昌城要是出了什么乱子,那他难辞其咎! 听到朱骥的命令,身旁的锦衣卫千户脸色一肃,立刻躬身领命道: “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粮仓已经被围成铁通一块,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朱骥听到锦衣卫千户的保证点了点头,粮库有数十队锦衣卫昼夜不息的巡视,严密程度堪比皇宫! 这种程度的监视,朱骥相信没有人能趁机对粮库不利。 看到朱骥心情不错,锦衣卫千户小心翼翼开口请示道: “可是大人,武昌城中咱们的弟兄不多,实在人手欠缺,大人能否让上面再派些弟兄过来?” 锦衣卫都快忙疯了,武昌城的锦衣卫根本顾不过来,但从外地抽调又要些时日。 最近武昌城中的锦衣卫基本上昼夜不休,困得不行也只能小眯一会。 朱骥闻言脸色一黑,他就是锦衣卫最高指挥使,这些日子他已经把能抽调的锦衣卫全部抽调到了武昌城。 还要援兵?现在连半个人影都派不出来了,没看到就连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跟前的护卫也只剩几十人了吗? 朱骥正准备开口训斥,就在这时一股橙红色的光芒突然刺破浓厚的夜色映入他的眼中。 刺眼的火光在夜色中宛若一颗明亮的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武昌城中蔓延! 看到火光的第一时间,朱骥的瞳孔顿时一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因为看火光方向这正是武昌原本屯放粮草的地方! 朱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他没想到真的有人敢打武昌粮库的主意! 那里可囤积着成山的粮草,要是出了闪失那轻则帝国伤筋动骨,重则饿殍遍地,浮尸千里,这可是大罪孽。 前脚刚说加强防备,后脚就被人点了!这让朱骥脸色顿时涨红成猪肝色。 武昌城他可是布下重兵,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人偷了家! 内鬼,一定有内鬼! 有人买通了锦衣卫内部人员才酿成大祸! 朱骥心思电转,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火越来越大,再不救火整个武昌都要烧起来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招呼人手救火啊!” 朱骥看了眼愣在原地的锦衣卫千户,恨铁不成钢的用力踢了一脚。 就这货刚才信誓旦旦保证的武昌粮库铁桶一块,那这火是谁放的?粮库自己烧起来的不成?! 被踢了一脚的锦衣卫千户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刷的苍白如纸,粮库是他监管的,要是粮库真的烧了,他怕不是被诛九族! 锦衣卫千户一念至此心神巨震,连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跑去招呼人手。 看着燃起的粮仓,朱骥攥紧了拳头。在他眼皮底下作乱,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好在离开前朱祁镇就已经下令转移粮草,不然堆积如山的粮仓必将付之一炬! 到底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居然公然挑衅朝廷的权威! “来人!传令下去,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城去!封锁武昌城门,老子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送死!” 朱骥神色冰冷,满含杀气的开口命令道。 他势要把武昌城中的这些老鼠给揪出来,以泄心头之恨。 几名锦衣卫属下听出了朱骥语气中的杀意,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城内明里暗里藏了数千锦衣卫,不多时整个武昌城城门都被封闭了起来,没有朱骥的手令不得出入! 但做好了应对措施的朱骥眼皮还是跳个不停,不行,这群人内策反看守武昌粮库的锦衣卫,那未必不能策反其他锦衣卫。 秘密运走的粮草也并不安全!一念至此,朱骥顿时心中一惊,抓起披风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204章 宝船存粮 就在朱骥离开客栈的下一刻,一道隐在客栈暗处的身影脚步轻点,悄然跟在朱骥的身后。 “走水了!走水了!快醒醒!” 武昌粮库都为木质结构,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在城中肆虐。 整个武昌城顿时乱作一团,提着锣的小吏在城中奔走呼号,在睡梦中的百姓都从睡梦中惊起,连忙爬出被窝冲出房屋。 看见满天的火光,武昌的百姓瞬间被吓得六神无主。 冬季本就干燥,寒风呼啸,火势要是控制不住,武昌都要被烧光! “快打水来!救火啊!” 听见锦衣卫呼喊救火声,百姓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提起水桶往水井跑去。 随着水桶沉入井中被拉起,并没有众人预料中的沉重感,反而一滴水都未打到。 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惊愕不已,而后打水的汉子才猛然回过神来。 “坏了!天气太冷,井水都被冻住了,怎么办?” 如今正逢寒冬,晚上很是寒冷,井水也被冻成了冰块,根本打不上水来。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心中顿时升起一抹绝望之感,没水用什么灭火? 数年的基业,就要付之一炬了吗?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之时,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江,江水没冻住,快去打水!” 听到声音的众人眼中顿时一亮: “对,江水流动,并没有被冻住!乡亲们快去打水!” 长江水流湍急,冰还来不及结冻就被冲开,并未冰冻! 想到这一点的众人连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提着水桶向江边蜂拥而至。 一桶桶冰寒的江水被泼在熊熊烈火上,无数百姓拎着水桶不知疲倦的往返在两地之间。 哪怕手掌被磨破也仿若未觉,不断把江水送到灭火一线。 锦衣卫千户从客栈冲出来后便带着属下快速前往粮仓,不断组织着灭火。 好在起火发现及时,旁边又驻守着大批护卫,第一时间开始救火。 经过几个时辰不间断的奋战,原本弥漫的火势逐渐得到控制。 随后就是不知疲倦地提水,直到火势扑灭! 武昌城中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深深松了口气,武昌,保住了! …… 就在武昌众人为救火成功松了口气之时,朱骥已经带着一队锦衣卫悄悄出了城,乘着小舟顺江而下。 不过一炷香功夫,众人便看到眼前的江水分流,出现一道支流分叉。 朱骥带着众人调转船头,悄悄沿着支流行进,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木质隘口。 木质的隘口修筑的支流之上,隘口上人影绰绰,被朱骥布下了重兵。 众人还未到近前,隘口上便传来质问声,还有火铳填充弹丸的声响: “来者何人?速速报明身份,否则格杀勿论!” 朱骥闻言掏出了腰牌亮明身份,隘口上的士兵确认朱骥身份后这才松了口气,亮起了火把。 随着火把亮起,众人也看到了关隘上的情况,朱骥身后的士兵看清隘口上的情况后顿时瞳孔一缩。 小小的隘口上布满了虎蹲炮等火器,枪口密密麻麻,足够打一场大战了。 随着水门开出一条小缝,朱骥带人划着小舟快速驶入,而后水门快速关闭。 进了隘口,朱骥身后的锦衣卫眼中都露出不解之色。 因为隘口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入目除了数十艘宝船外,就是一个船坞,其后别无他物。 这是武昌的一个造船坞,朱祁镇下令制造宝船后一部分任务被分派到了武昌的船坞。 这些宝船都还未完工,宝船想要制造困难重重,不是几块木头拼起来就行。 从选料到涂桐油每一步都马虎不得,宝船造好后要涂数次桐油,每次涂完晾干再涂,直到船体防水又结实,有韧性才算完成。 这些船体就是刚刚被加工完成的半成品,现在涂了桐油在等待晾干,还未交付舰队。 如今整个武昌城火光四起,贼人作乱,指挥使不去武昌城中平乱,来这儿做什么? 朱骥回头看着众人不解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也不解释,让众人待在原地后就独自在把守士卒的带领下上了宝船。 火把亮起,朱骥快步来到船舱,看着舱内完好无损满满登登的粮草顿时松了口气。 这些武昌城中的粮草经过他费时费力的运作,终于被送到了这儿保护起来。 其实这本不是他心中最佳存储粮草之地,因为尽管是冬天,但船上依旧水汽十足。 粮草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中非常容易发霉变质,粮草最好储藏在干燥的环境中。 而且船上很是不安全,要是船漏个口子,那一船粮食都完了。 但武昌地处长江沿岸,朱骥也想过挖传统的粮仓,但没想到没挖两铲粮仓就塌了,再不然就是挖出了底下水。 这种北地干旱地方的粮仓根本不适合这儿的环境。 要么就只能远离长江,在深山修筑粮仓,只是那样转运粮草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因为这不是一袋两袋的粮草,这可是整个湖广的粮税! 堆积成山的粮草从城中往深山转运,得用多少人力? 况且往出拿也很不好拿,这一来一回损耗的人力便根本无力承担,而且没办法快速把粮食漕运到各处。 恰好这时朱骥听闻武昌这儿有个造船坞,停放着几十艘宝船。 朱骥脑筋一转便打起了宝船的主意,神不知鬼不觉把粮食全部运到了船舱里。 要知道这种远洋海船每次出海都要囤积巨量物资,以供在航程中消耗和与他国易物,所以载重极大。 加上现在宝船还是个空架子,载重更是夸张。 足足几十艘宝船的粮仓内全部被塞粮食塞的满满当当,这才勉强装下了武昌城中粮库的粮食。 满载着粮食的宝船被朱骥秘密藏在了这个船坞处,这样不仅隐秘,而且漕运起来也方便。 船帆一扬就能走,快捷便利。 至于武昌城,有数千锦衣卫坐镇,朱骥相信火势能这么及时发现,扑灭也并不困难。 而且只要这些粮食不失,再烧十个百个粮仓朱骥也丝毫不心疼。 这些粮食,可是现在到明年夏收大明为数不多的储备粮,不能出现丝毫闪失! 第205章 纵火贼 船舱外,锦衣卫看着朱骥进入船舱后迟迟没有动静,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说武昌城都烧成那样了,大人怎么还有闲心思来这荒郊野岭的瞎转悠?” “谁知道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大人进去干啥。” “指挥使大人怎么还不出来?这水上的鬼天气真他娘冷。” 几个年龄稍小的锦衣卫紧了紧衣服,嘟嘟囔囔的小声开口。 听见几人开口,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眼神一凝。 他本想趁着武昌城着火,再趁乱制造一些混乱,没想到朱骥居然把他们带到了荒山野岭。 这可让他怎么给孔家交差?到时候孔家还以为他不出力,把他叛变的消息捅出去可如何是好? 胡子拉碴的汉子很是烦躁,站在一众锦衣卫之间眼神不断飘忽,心中心思电转。 不对,他算是跟着朱骥的老人了,朱骥为人谨慎,甚至谨慎过头!绝不会在这里做无用之事。 况且现在武昌城的粮仓火势满天,这朱骥居然一点也不急躁?! 这粮食要是丢了,那朱骥怕是难逃责罚! 肯定是有比武昌粮仓还重要的事情让朱骥大半夜来这荒山野岭。 但是就他所知,朱骥来武昌后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保证粮仓的安全,究竟有什么事能比粮仓的安危还重要? 汉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其中关键,如今能让朱骥如此淡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粮食没丢。 难道朱骥把粮食偷偷藏了起来?可这看着也不像是有粮仓的地方啊。 汉子怔怔盯着宝船出神,这除了几十艘宝船别无他物,粮食总不能藏在船舱里吧?那用不了多久都生芽了。 就在汉子思虑之际,宝船上传来脚步声,火把亮起。 刚刚视察完毕粮食的朱骥从船舱走了出来,板着一张脸开口: “撤!” 听到朱骥开口,不明所以的锦衣卫只能跟着朱骥离开。 但就在朱骥下船时,耀眼的火把照亮了船身,只见原本应该轻飘飘浮于水面的宝船如今仿佛压了万斤的重量,宝船吃水极深。 看到这一幕的汉子瞳孔猛然一震,心中有了明悟之色。 除了武昌城内那如山的粮仓有如此重量外,别无他物! 这朱骥,心思还挺深沉,居然把粮藏到这个他们根本想都不会去想的地方! 木寨再用重兵把守,可以称得上万无一失了。 汉子心中默默记下地形,而后不动声色的混在锦衣卫之间返回武昌城。 几艘小舟像来时一样,在夜色的掩护下沿着水路快速返回了武昌。 待众人返回武昌城,武昌粮仓的大火已经熄灭,被浸湿的木头散发出滚滚浓烟。 整个武昌城都弥漫着一股烟灰的味道,很是刺鼻。 朱骥一行人捂着口鼻快速赶到了粮仓起火的位置。 密密麻麻的百姓和锦衣卫还在不停往粮仓上泼着河水。 朱骥直接找到了负责粮仓的锦衣卫千户,开口问道: “情况如何?粮仓被损毁几何?” 听到主机的发问,锦衣卫千户抹了把脸上的烟灰,跪在地上沙哑着开口: “回大人,武昌城东西两座大仓,今夜都有起火。好在西仓那贼人正欲放火之时被巡查锦衣卫逮了正着,当场被抓。东仓发现太晚了,整个粮仓,整个粮仓已经付之一炬!” 说到这,锦衣卫千户不由红了眼眶,声音颤抖。 他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居然如此大胆,敢烧毁官粮。 要知道这可是湖广省一年的粮税! 如今东仓悲愤,如山的粮食成了灰烬,想到这,锦衣卫千户不由咬紧的牙关,心中愤恨不已。 这伙贼人不止害惨了他,更关键的是数百万没有了赖以依靠的粮仓,一旦出现天灾人祸,那饿死的百姓将不计其数! 锦衣卫千户把脑袋深深抵在烧焦的地上,开口道: “大人,小人该死,看管不利,请大人责罚!” 言罢静静等待朱骥发落,他不敢想朱骥听到这个消息该怎么大发雷霆。 毕竟派守了这么多弟兄,粮仓还能起火了,如山的粮食化为灰烬。 朱骥看到锦衣卫千户的表现点了点头,还算有点担当,是他带出来的兵。 而且这件事是有心人有预谋有计划的焚毁粮仓,难以防范。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好在他提早把粮食转移了,钥要是真的被焚了,那朱骥难辞其咎。 “罢了,此事稍后再议,先把纵火的贼人押上来。” 听到朱骥开口,锦衣卫千户顿时睁大了眼睛,他本以为难逃一死,就这么被放过了? 锦衣卫千户来不及细想,听到朱骥的吩咐连忙招了招手,示意众人押上了纵火的贼人。 不多时,一个身长不过六尺,黑面干瘦的男子被两个锦衣卫押了上来。 男子已经被五花大绑,来到朱骥身前后就被两个锦衣卫左右一人一脚踢的跪在地上。 锦衣卫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铆足了劲狠踹,男子吃痛之下不禁闷哼一声。 但依旧表情凶狠,紧紧的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朱骥见状直接开门见山道: “本官给你个机会,说出你的同党,本官可以给你个痛快,不然进了锦衣卫诏狱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朱骥开口,跪在地上后脖颈扬起瞪着朱骥,怒骂道: “狗官!” 朱骥直接直接懒的废话,招了招手,两个锦衣卫便拖着男子往诏狱而去。 “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三个时辰要是能撬开他的幕后主谋,东仓被焚一事本官便可不再追究!要是办不到,那就和他一起去江里喂鱼吧。” 朱骥对着一旁垂手而立的锦衣卫千户淡淡开口道。 他其实并没有多生气,粮仓本来就是空的,但是对于锦衣卫千户的疏忽还是要有惩戒。 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锦衣卫千户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领命。 随后便急不可耐的朝着诏狱而去,他心中暗暗发狠,一定要撬开这个纵火贼的嘴! 朱骥在视察了一圈之后便快速回到了客栈,那是锦衣卫的临时住所。 昨晚可钓出来不少鱼,今天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第206章 地主 大明,京师 武昌城粮仓被焚一事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被送到了朱祁镇的案头。 朱祁镇看着手中朱骥的奏报猛然站起,奏报因为朱祁镇手指用力攥的皱起。 他没想到自己为了以防万一保护粮仓,居然真的被人焚了! 要不是粮仓转移的及时,数百万石的粮食就要化作灰烬。 这是要陷大明数百万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啊! 现在大明本就存粮不多,要是有个闪失那还得了? 朱祁镇一念至此,心中的怒火便难以压制,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大明的权威!挑战他的权威! 真是该死! “皇爷,皇爷大事不好了!” 就在朱祁镇在为武昌粮仓被焚一事大动肝火之时,金英从殿外小跑而来。 朱祁镇闻声转头看去,只见金英气喘吁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开口道: “皇爷,刚才南京传来消息,南直隶和江浙两地也有粮库莫名起火,损失甚巨!” “什么?!” 听到金英开口,朱祁镇稍稍平复的心情瞬间再度升起怒火,快速接过奏报看了起来。 “江浙三地粮仓被焚,数十万石粮食被焚,南直隶五地粮仓起火,损失粮食达百万石!” 朱祁镇看着奏报眼中快要喷出怒火! 这群人是真的疯了吗?南直隶和江浙可是大明的钱袋子! 经济繁荣,粮产丰饶!一旦这两地有失,那大明便有灭顶之灾! 朱祁镇是真没想到这群人如此疯狂,居然敢在全国各地纵火! 朱祁镇本以为他们最多在湖广江西这种稍偏的地方搞些小动作,引起局势的动荡也就罢了。 在江浙和南直隶作乱,这完全是不留任何退路,想和朱祁镇硬刚到底了! 敢拿大明的国运,大明上千万百姓的生计赌,太猖狂了! 这是在和朱祁镇宣战,在和整个大明朝廷宣战! 朱祁镇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群老鼠全部揪出来挨个活剐了! 看到朱祁镇暴怒,金英张了张嘴,还是继续开口道: “皇爷……,还有个坏消息。” 朱祁镇闻言吐出一口浊气,示意金英开口。 “皇爷,这次焚毁的不止粮仓,南直隶和江浙两省数十条漕运船被毁,今年的漕运工作怕是难以足量供给!” 金英小声开口道。 要知道大明每年需要数百艘漕运船把各地的粮草漕运北上到京畿地区。 四五百万石粮食需要走水路供给大明京师,漕运船受损,那就说明今年的粮草便不能足额供应。 那大明的京城很可能会出现粮食危机! 粮价暴涨,市场秩序紊乱,朱祁镇好不容易建立的税收制度又要分崩离析! 这一招真够狠毒! 拉上京城数百万百姓的生计逼朱祁镇就范。 朱祁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现在明白了那句话,无论多强大的政权,只要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那是极为恐怖的一件事! 朱祁镇哪怕面对凶狠野蛮的瓦剌,狡诈凶蛮的后黎都可以轻松惬意的覆灭他们,丝毫没有一点危机感。 因为身后有着一个足足近亿人口,税收两千万两,幅员辽阔的老大帝国。 这个星球上没有任何国家被朱祁镇放在眼中,也没有任何国家能在正面击败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但是现在,朱祁镇第一次自穿越而来有了危机感! 朱祁镇感觉大明仿佛是一个全身伤口的巨人,不断在流失着生命力。 各地粮仓被焚,朱祁镇颇有一种举国皆反的感觉! 难道他的施政真的出了问题?不然就凭孔家一家作乱,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势力让江南皆反? 不对,朱祁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掐灭! 朱祁镇自上位以来,国富民丰,对外屡战屡捷,税收大治,减免粮税,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要说举国皆反完全是不可能的事,百姓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那为何江南之地的粮仓接连被焚?难道孔家的势力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朱祁镇心中不断分析着这件事的利害关系。 粮仓都建在城池中的要地,历来便有重兵把,要想焚毁绝非易事,连续几个城池都被焚毁,这说明操纵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绝对势力庞大! 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粮食被焚,制造恐慌吗? 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些,举国陷入饥荒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不对! 要是举国陷入粮荒,对一种人绝对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地主! 朱祁镇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他觉得自己好像接近了真相。 地主都是数辈人传下来的,家中粮库的粮食积压如山,粮食便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 但是这种财富在盛世的时候并不怎么值钱,因为粮价普遍低廉,地主的财富也就随着缩水。 可凡是恰逢乱世或者粮荒那就大为不同,本来一两银子最少可以买精米两石,但是一旦陷入粮荒,二两银子都买不来一石精米。 这样一来地主的财富岂止翻了一番?最少翻了两番! 都说乱世黄金,但粮荒之际金银之类的物件和铁石没有区别,只有粮食才是最珍贵的资源。 金子再值钱也填不饱肚子,等你饿死了什么金银还不全部是人家的? 地主人在家中坐,什么都不用干坐看粮价暴涨就能实现财富升值,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且朱祁镇登基以来,颁布的政令可没有一条对地主阶级有利。 先是通过卖皇产坑了一把地主阶级,惹的地主阶级蜂拥买田,狠狠宰了他们一刀。 而后又规定粮价,不让地主富贾联手抬高粮价,这样一来粮食在手里便没法增值。 连坑两把地主,这些地主老财不把朱祁镇恨的牙痒痒才怪。 估计本想着趁大明在对外陷入苦战后趁机抬高粮价,没想到明军这么强势,直接把瓦剌和后黎灭国,倭国军队也被全歼。 于是走投无路的地主们决定放手一搏,趁着大明刚刚对外征战还未缓过气来,联手在国内制造粮荒,抬高粮价。 这一招可谓阴险,朱祁镇为了稳定局势只能向地主们做出让步。 届时他们不但可以狠狠的赚一笔,还能借机捞一个好名声,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第207章 底牌 “没想到这群土财主倒是成了精!” 朱祁镇看着手中的奏报心情阴沉到了极点。 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就把新军从辽东和西南调回来,他倒是想看看这群地主老财的脖子有多硬,能不能硬的过新军的刺刀火铳! 财帛动人心,这刀不架在脖子上就不知道疼啊。 “成国公的部队走到哪了?给朕调三万新军回来,朕倒想看看孔家和这群土财主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朱祁镇额头青筋暴起,充满杀气的开口,他心中真的动了杀意。 这群不知好歹的货色完全在拿大明数千万黎民的生路开玩笑,这是朱祁镇丝毫不能忍受的。 零零总总烧毁粮食足足数百万石! 要知道他斥资数百万两白银,迁数十万军户入辽东,开垦一年的粮食收成才百万石! 辽东苦寒之地,朱祁镇还要不断的漕运粮草维持,现在短短几天,这群该死的土财主就烧毁了数百万石! 听见朱祁镇的开口,金英瞬间被语气中的杀意惊的一个哆嗦,殿内的太监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生怕朱祁镇盛怒之下迁怒他们。 金英已经跟了朱祁镇有些日子,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朱祁镇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朱祁镇对粮草的看重大明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烧毁粮仓触摸到了朱祁镇的逆鳞。 但是现在大明的军队都在南北,而且担负重任,一时半会调兵来不及的。 “皇爷,息怒,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现在成国公和李将军的军队远在大明南北,鞭长莫及。但江南之地的局势可等不及了。” “奴婢已经听闻江南之地黑市粮价暴涨!官仓因为粮仓被烧,减少了粮食供应,百姓人心惶惶,纷纷抢购粮食,现在一石精米已经快要一两银子了!” 金英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朱祁镇听到金英的话,顿时心中一惊,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金英说的不错,就算要清算这群爬虫也是后话了,现在的危局要是解决不掉,大明便极易发生灾荒! 现在正值初春,青黄不接,地里连充饥的野菜走兽都没有。 百姓主要的口粮就是稻谷小麦,一旦到了灾荒年月,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流民四起,那才是灾难! 经历这样一场浩劫,大明没有十年的休养根本恢复不过来,就更别提什么下南洋了。 这场内乱要是持续发酵甚至会动摇国本,于国大害! 现在粮价暴涨,党当务之急是快速平抑粮价才是正途,不然灾荒只会愈演愈烈。 谁也不敢赌这群地主老财的胃口有多大! 但是朱祁镇敢保证,他们冒着杀头的罪过来烧毁粮仓,肯定不是只赚些蝇头小利。 朱祁镇觉得这群见钱眼开的财主不把粮价抬到两石绝不会罢休! 四倍的粮价足以压垮百姓,压垮大明的财政! 粮食!现在只有源源不断的粮草才能稳定人心! 看来现在只能动朱骥这张牌了,这些粮食朱祁镇本想漕运入京的,看来只能先紧着灾区了。 朱祁镇一念至此,叹息一声沉声开口: “传旨,命锦衣卫指挥使朱骥暂缓京师粮草漕运,将武昌粮税尽数运往江浙,南直隶粮仓受焚区域,平抑粮价!” 听到朱祁镇开口,金英神色一震,随即便是脸上露出狂喜,没想到朱祁镇还藏了朱骥这张底牌。 怪不得有些日子在宫里没看到朱骥了,原来是被朱祁镇早早就调派到南昌保护粮草去了。 武昌的粮草因为朱骥提前布置并没有受到损毁,况且武昌距离南直隶和江浙两地距离很近,水路一两日功夫就能抵达。 武昌存着湖广省全省的税收,江浙和南直隶虽然毁了几个粮仓,但是只要调拨湖广的粮草很轻易就能解危机。 金英不由对朱祁镇深深佩服,没想到朱祁镇居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提前就谋划好了,那他还担心个啥? “皇爷真是神机妙算,奴婢这就拟旨!” 金英神色由忧转喜,小步跑到御案上拟起了圣旨。 不多时,一张圣旨便已经拟好,朱祁镇过目后在圣旨上盖上了印玺。 金英见状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跟着这样的主子,干活就是爽! 想到这金英便打算再拍几句马屁,但转过头后却发现朱祁镇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料敌先机之后的开怀,反而脸色很差。 “皇爷,只消这一纸圣旨,如今江南危局便可自解,皇爷勿忧,要保重龙体啊。” 朱祁镇闻言看着金英叹息一声,要是事情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自朱祁镇上位开始每年京师需从南直隶,山东,湖广,江西等地漕运四百万石粮草入京。 而且漕粮是无论灾荒年月还是丰年都必须供给入京的,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因为京师在北地,气候寒冷,产粮不多,需要靠漕运才能供养京城数量众多的人口。 但是现在南直隶和江浙这两个纳粮大户出了问题,湖广的粮食虽然保住了,但是要接济这两省,也漕运不上来。 那明年开春之后京城很容易就会陷入粮荒! 数百万的百姓没有粮食吃,这可是一场浩劫。 现在朱祁镇调运的湖广的粮草,仅剩河南和山东两地有余力向京城供给粮草。 而两地中又以山东为最,山东靠海,气候宜人,土地丰饶,自古以来就是粮产大省,粮产丰富。 但是山东又恰恰是孔孟之乡,经过历代的经营,孔府的势力盘根错节,曲阜更是被孔家视为禁脔,曲阜县令说话都没有孔府说话好使。 山东的良田也大多为孔府占据,因为孔府不会随着朝代交替而败亡,所以势力越来越大,田地越来越多,如今已经很是惊人,山东的粮食基本被孔府把控。 朱祁镇能指望这些烧毁粮仓的人为京师稳定供应粮草吗? 这些朱祁镇越想越觉得有些细思极恐,他感觉他好像在被人牵着鼻子走,按着他们的布置一步步踏入陷阱。 等到京城粮荒之际,那不是到了便任由这群唯利是图之辈随意拿捏了? 朱祁镇想到叫住了要去宣旨的金英,继续开口吩咐道: “金英,宣完旨后走一趟京城粮仓,告诉他们从今日起限额供应粮食!” 金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如今形势还未坏到如此地步吧?京城也要限额供应粮草了吗? 金英躬身应了声,转身便朝殿外走去。 记住,做到隐蔽些,不要宣扬出去!” 朱祁镇看着金英的背影想了想开口吩咐道。 现在只能这样了,以不变应万变。 纸是包不住火的,虽然朱祁镇知道京城粮食限购一出很有可能导致京城也人心惶惶,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不敢赌,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京师也会出现粮荒! 吩咐完金英后,朱祁镇起身来到殿外,看着天边晚霞心中思虑万千,这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也不知道杨真这小子走到何处了……” 朱祁镇喃喃开口。 …… 夜闻钟鼓南京寺,六朝繁华尽桃李。 南直隶,南京 作为六朝古都的南京自古便是经济繁华之地。 尤其到了明朝,南京的繁华更是上了一层楼。 大明实行南北两京制,北京是全国的政治中心,而南京,自然就是全国的经济中心。 南京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粮产丰富,水运便利,是大明富贾云集之地。 南京城中甚至还保留了一套六部的政治班子,虽然多是官员归养之地,但还是有朝廷的基本架子,地位可见一斑。 南京城中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往来船只更是数不胜数,贸易频繁,就是最近的粮荒为原本脸上充满喜色的行人增添了一丝忧愁。 此刻南京城中,一座装修考究,典雅大气的酒楼包厢内,几个肥头大耳,身着绫罗的财主正在高谈阔论。 富丽堂皇的包厢内桌上满是各种奇珍珍馐,令人食指大动。 “哈哈哈,刘老兄真是智谋过人,不愧人称小诸葛啊。” 坐在窗边的一个身着绸缎,挂满珠光宝气的财主开口大笑道。 “哪里哪里,这次还要多亏了各位鼎力相助才是!有我等联手,这次定然狠狠赚它一笔!” 被称作小诸葛的男子身形臃肿,听到吹捧很是受用,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脸上的肥肉因为笑容被挤作一团,宛若一个沙皮狗,坐在椅子上压的椅子吱嘎作响。 他用两根粗壮的手指夹着一柄小小的羽扇装模作样的扇了扇风,这冬天的寒风也息不灭他心中的火热。 剩下的几个财主看到小诸葛的动作不由一阵恶心,什么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这副尊容还好意思叫小诸葛? 不过几人想到最近暴涨的粮价,也就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恶寒,脸上挂上了恭维之色,嘴角咧起。 他们几人都是南京之地最大的粮商和地主,控制着南京城主要的粮食供给出售,粮食是他们的主要生意营生。 这次短短三五日功夫,南京的粮价已经涨了一倍有余,如今他们几个的身价暴涨了一倍有余,现在说话都硬气了,腰板硬硬的。 “不错,这次多亏了刘兄,小诸葛之名实至名归!” “什么小诸葛,以刘兄之才,诸葛足以与诸葛并列!诸葛为卧龙,而兄之才,定可为凤雏也。” “不错,理应如此,理应如此,真是妙,妙,妙啊!” 反正拍马屁也不要钱,几人顿时一顿彩虹屁输出,给刘财主听的飘飘欲仙,满面红光,手中的羽扇都扇掉了几根羽毛。 “诸位谬赞,谬赞了!诸葛之名已经让某倍觉压力,凤雏之名万万不敢当,不敢当啊!” “且某闻凤雏样貌丑陋,还是卧龙先生好些,卧龙先生好些。” 摇着羽扇的刘财主大笑着开口,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包间内众人听到刘财主开口都是一愣,没想到这货还挑起来了。 不过无所谓,只要有钱赚,你说是谁便是谁,想明白这点,财主们更加热烈的附和起来。 一口一个卧龙先生的叫了起来,包间内气氛很是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开始聊起了正事。 “卧龙先生,我担心粮价很快就要平抑下去啊,官府也在施压,咱们真的不开仓放粮吗?” 一个头戴四方巾的中年男子忧心忡忡开口道。 “不错,要不咱们收手吧,官府怪罪下来咱们都不好过。” “两位言之有理,武昌的粮仓并未被毁,我在武昌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武昌的粮仓被提前转移了,现在武昌方面正在往南京运送粮食,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南昌了。” 听见头戴四方巾男子开口,其余两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这几日南京粮价暴涨和他们几个压着不放粮食也有很大的关系。 官仓被毁,他们的民仓便成了关键,只要他们压着不放粮,那粮价就掉不下来。 但是这造成的后果就是他们几人承受的压力便是巨大的,官府和民众不断施压。 而且这会不放粮,万一朝廷的粮食调来了,那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武昌和南京有江河相连,用不了两日就能到达。 喝高了的卧龙先生听到几人打退堂鼓顿时不满道: “哼,怕什么?老子在京城有的是人!这点小事还是能摆平的,放手大胆的抬价,这次一定要赚够本!” “而且你们可别忘了,当今紫禁城那位可没少坑咱们,咱们赚一点怎么了?” 听到卧龙先生的话,包间内原本打退堂鼓的几人眼中也都浮现出怒火。 当时朱祁镇放出皇产骗他们等购买,一亩地卖出了上百两的天价,他们掏空了家底买来,本想着能赚一笔的,结果好家伙,转头就出了粮价限制。 粮食堆积在仓库里,他们是卖也不是不买也不是。 不卖吧,看着粮食白白的腐烂也不是个事。 卖吧,这价格将将够回本的,只能小赚一点,他们舍不得。 对于商人来说,大赚叫小赚,小赚是小亏,不赚那就是亏的心中滴血。 哪怕是粮食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他们也觉得赚的不够。 第208章 疯狂的财主 想到这一点,几人心中也都浮现出一抹戾气,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好!那我等就拼一把,卧龙先生,我愿拿出三成利润孝敬,还望一定要保我等无忧。” “不错,有卧龙先生这句话,我等心中安稳了不少,我也愿拿出三成利润孝敬!” “算我一个,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也知道紫禁城那位可是杀伐果断的主,咱们就算这会认怂怕是也落不下好下场。不如赌一把,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和天下作对吧?” 众人被卧龙先生三言两句就挑拨的怒火中烧。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既然已经决定和朝廷作对,那现在服软也没有好果子吃,不如硬到底,搏一搏! 现在硬到底还有一丝生路,只要粮价涨幅够高,他们到那时再开仓放粮,再赠送一批粮食给官府,那妥妥的名利双收!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这群财主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借机狠狠捞一笔! “哈哈哈,好!既然诸位这么明事理,有我刘某在,定保诸位无忧!” 坐在中央的卧龙先生听到众人的表态兴奋不已。 三成利润可并不少,这些财主控制着南直隶和江浙大片的良田,生意庞大,三成利润少说也是百万两白银! 听到卧龙先生的话,众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更是信心倍增。 头戴四方巾的中年男子看着包厢内众人的表现叹了口气,这群人可真够疯狂的,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现在搏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但现在还有个问题摆在他们眼前,那就是武昌城发来的粮食怎么办? 湖广那也是土地肥沃之地,武昌存着整个湖广的粮食,要是武昌城把湖广之地的粮食全部运到南直隶和江浙,那粮价很轻易的就被压了下去,他们都是白忙活。 “诸位,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就该好好合计合计,武昌之地的粮食调往南直隶确有其事,此事该如何是好?” 头戴四方巾的中年男子缓声道。 听到中年男子开口,包厢内也一时陷入了寂静。 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总不能再上演一次烧粮仓的戏码吧? 这不现实,因为上次的事,现在仅剩的粮仓都被严加看管了起来,他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且粮仓再被烧,那他们可真就犯了众怒,官府绝对会缉拿他们,他们的保护伞也不会再保他们。 想到这,包厢内刚才还群情激奋的财主们顿时偃旗息鼓。 看到众人的表现,坐在众人中间的卧龙先生轻轻摇着手中的羽扇,淡笑一声开口。 “诸位勿忧,我已思得一良计,能让武昌的粮食到不了南直隶和江浙。” 听到智囊开口,包厢内的众人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盯着卧龙先生想听听他有什么良策。 卧龙先生看着包厢内众人的表现,心中更加得意,胸有成竹的开口: “诸位,武昌之粮想入南直隶和江浙只有水路可走,要走陆路一月功夫都不一定赶得到。所以,我等只要在水路上动些手脚,便能让武昌之粮有来无回!” 卧龙先生最后一句话落,语气已经变得冰寒,隐隐藏着杀意。 听到卧龙先生的话,包厢内众人都是一愣,开口追问道: “卧龙先生,我的线报可是传来消息,武昌城这批粮食全部都是锦衣卫押运,应该是当今陛下的手笔。” “更不要说武昌城中还来了锦衣卫的一名高官,前几日烧毁武昌粮仓,我等的内线已经全部被锦衣卫彻查干净,想对这批粮食动手,怕是难啊。” “我听闻这次的运粮队伍还配备了火炮,我们的人还没到运粮船跟前就要被打成筛子。” 财主们七嘴八舌的开口,把自己的情报透露出来。 对这批粮食财主们怎么可能没有动心思?只是实在是难度太大,锦衣卫那可是从军中选拔的精锐。 现在没有了内线,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和这种朝廷暴力机构作对。 况且锦衣卫这次运粮的船可都是宝船,船坚炮利,就他们的小舟,这怎么打? 那完全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听到众人丧气的话,卧龙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诸位,运送武昌粮食的是宝船,这一点我早有耳闻。若是以寻常法击之,我等断取胜之机。” “但是诸位不要忘了,宝船走的可是水路!现在初春已至,我可听闻两广之地春意盎然,已经鸟语花香了。” “诸位,春汛将至啊。” “寻一水道曲折之处,待宝船将至,只需开一个小口子,那……” 说到这,卧龙先生及时停住了话头,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这些财主们也都不是傻子,能听出他的意思。 不出卧龙先生所料,财主们听到卧龙先生开口,瞳孔忍不住一缩,露出惊骇的神色。 卧龙先生这是想手动制造天灾啊! 长江水量充沛,常年可供通航,莫说人为挖开,就是决堤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每次决堤都将造成一场灾难,洪水滔天,淹没的田地庄稼房子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生在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对这种天灾都有深刻的印象。 众人一念至此,看向卧龙先生的眼神都变了。 挖开长江是可以毁掉这批粮食,毕竟在这种自然之威面前,再先进的宝船也无法抵挡,都会被洪水吞噬的干干净净! 但是这可是覆水难收的活计,一旦挖开了想要再堵上缺口可就不是说堵就能堵的上的了。 届时数百万的百姓有灭顶之灾! 这种行径已经不是简单的谋财了,这是赤裸裸的害命! 这是要载入史册遗臭万年的,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想起这个,众人都犹豫了起来。 本以为这卧龙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呢,没想到是这么丧尽天良的法子,这家伙有什么厌世心理吧? 包厢内财主们心中都忐忑起来,拿不定主意,卧龙先生众人久久没有回应,朝着和他同心的几个财主使了个眼色。 几人收到卧龙先生的示意,点了点头,站了出来大声附和道: “卧龙先生此言甚妙,如此一来不仅可以销毁武昌送往南直隶和江浙的粮食。洪水之下,饥民将会更多,粮价也会涨的更快!” “对,洪水一来,明年的春种也会受影响,我们手中的粮食将能卖出天价!” 两个财主接连表态,他们铁了心要赚一笔,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声。 “我也同意!但此事事关重大,需隐秘行事。我提议我们需要订立盟约,谁敢背叛我等,为众人共诛之!” “不错,掘江之时每家都出人,谁也别想跑!” 几人接连开口,而后盯着不开口的几人目光炯炯。 还在犹豫中的财主被几人的目光盯得发毛,更加忐忑起来。 就在这时,包厢门口还隐隐传来脚步声,还有刀剑相交声,众人听到这心中背后汗毛顿时竖起。 就这几个疯子,要是不从了他们,怕是要被杀人灭口! 想到这的众人连忙开口答应了下来,就算被人戳脊梁骨也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众人在卧龙先生几人的威逼利诱之下,共同签下了盟约。 卧龙先生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笑容。 第209章 武昌异动 武昌城,锦衣卫驻地客栈 朱骥坐在二楼窗边静静的喝着茶水,但他皱起的眉头却表明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朱骥身后,几个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属下垂手而立。 “审讯的怎么样了?” 朱骥没有回头淡淡开口询问,身后几名属下顿时心中一颤,目光齐齐的看向了锦衣卫千户。 了解朱骥的人都知道,朱骥越是不动声色,越是表明朱骥绝对是心情极度愤怒的时候。 锦衣卫千户闻声身体一软,直接跪倒在了朱骥身前,开口道: “回指挥使大人,这次抓到的舌头只是个小喽喽,并不知道幕后主使。下官日夜审讯,用尽了手段,只得到一点线索。” “那纵火贼本是南昌城中一泼皮无赖,人称张猴子。整日游手好闲,偶尔小偷小盗。七日前有人花十两银子让他趁夜半之际在南昌城粮仓上纵火,烧毁粮仓。” “张猴子没耐得住十两银子的诱惑,接下了差事,这才会在夜半纵火。至于那幕后之人,张猴子说那人蒙着面,看不清样貌。中等身形,高约七尺。” 锦衣卫千户一股脑把自己审讯出来的消息全部和盘托出,随后紧张的跪在地上等待锦衣卫千户发落,脸上满是汗珠。 他不知道这个结果锦衣卫指挥使朱骥能不能接受。 幕后这股人行事很是谨慎,做事不留马脚,雇了泼皮来纵火,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锦衣卫千户已经用尽了手段,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果然,朱骥听完锦衣卫千户的话缓缓放下了茶碗,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 站在朱骥身后的两个锦衣卫顿时心领神会,两人拉着跪在地上的锦衣卫千户就往外拖去。 锦衣卫千户看到被架起的双臂顿时心中骇然,他哪里不知道朱骥这是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 锦衣卫千户被两个架起后不住的求饶,两只手死死抱着朱骥的小腿希望朱骥能网开一面。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再给下官一次机会吧!” “大人,我刚入锦衣卫就跟着大人,现在已经十年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然而朱骥听到锦衣卫千户的求饶神色没有任何改变,看着抱在自己小腿上的双手眼中满是厌恶。 “锵!” 朱骥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腰间的腰刀,一声刀鸣过后,锦衣卫千户的双手应声而断,鲜血顿时喷溅而出,溢满了地板。 锦衣卫千户的双手瞬间掉在地上,锦衣卫千户看着掉在地上的双手愣在原地,满眼不可置信。 朱骥身后的几个锦衣卫看到这一幕也是目露惊骇,噤若寒蝉。 他们不敢相信朱骥居然真的如此心狠,说杀就杀,丝毫不给任何求饶的余地。 就连锦衣卫千户的双手也是说斩就斩,丝毫不念旧情。 “废物!” 看着被拖走哭嚎不止的锦衣卫千户,朱骥眼神淡漠,淡淡开口道。 不多时,旁边的密室内就响起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锦衣卫千户的叫声应声而止。 朱骥看着周围面如菜色的锦衣卫属下开口道: “本官再说一次,都给老子机灵点,谁要敢误了事,立斩不饶!别怪本官不念旧情!” 朱骥满含杀意的话语在房间内回荡,周围的锦衣卫闻声连忙应是。 看来朱骥这次动了真格得了,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跟了朱骥十年的老人也是不留情面。 这也怪不得朱骥如此生气,这次朱骥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南下坐镇武昌,没想到还是被人偷了家。 这让朱骥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颜面无存。 看到周围属下的表现,朱骥这才神色稍缓,继续开口道: “最近船港那边有什么异动没有?” 朱骥相信,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船港估计早已经被盯上了。 上次武昌城大火漫天,他半夜去船港检查粮食,有心人肯定会察觉出不对。 朱骥索性就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希望能钓出来一些鱼。 “报大人,船港那边发现了一些可疑人员,属下已经派人全部捉拿,现在都被押在诏狱!” 朱骥话落,立马有一名锦衣卫佥使跪地开口回禀。 朱骥闻言眼神微眯,这群人还真是胆大包天,真是奔着武昌城的粮食来的。 他已经收到了南直隶和江浙两省粮仓被烧的奏报,朱骥越想心中越羞恼。 他没想到他自以为冠绝天下的锦衣卫居然也有失手的时候,现在各省粮仓受毁,简直是在打他朱骥的脸! 朱祁镇将怎么看他?无能之辈,庸碌之辈! 其实这也不怪锦衣卫失手,因为锦衣卫的人数终究有限,不可能事无巨细,监视官员和可疑人员已经耗光了精力,根本没有功夫监视孔家和这些地主的动作。 “做的好,继续加大搜查力度!把武昌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出这群胆大包天之辈!” “另外,对船港那边继续加强戒备,要是有一点闪失,严惩不怠!” 朱骥厉声开口,现在的形势之严峻他比谁都清楚。 如今整个南直隶和江浙都等着这批救命粮食,要是有一点闪失,那他就算万死难辞其咎! 第210章 献粮 大明,京师 初春的风还没有吹到北境,风雪和坚冰还是大明京师附近的主色调。 茫茫的白雪覆盖在大地上还没有消融,寒风呼呼作响,掀起阵阵沙尘。 但此刻的大明京师却是另一番场景,城外冰天雪地,城内却是红布漫天,人声鼎沸。 大明,终于在朱祁镇的掌舵下迎来了第一次封赏大典。 承天门外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如今正值青黄不接之际,春种还有些时日,农闲的百姓平日也没有娱乐活动,听闻京师举行大典,纷纷前来观礼。 朱祁镇起了个大早,在宫女的伺候下宽衣解带,穿上了正式的衮服。 厚重的衮服足足有五层,里三层外三层的朱祁镇裹了个严严实实。 但带来的效果也是不俗,穿上衮服的朱祁镇更显威严,加上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其实经过火烧粮仓的事情这么一闹,这次的封赏大典许多大臣都谏言延期举行。 因为举行大典势必靡费,也要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不如把这些力量留着应对接下来的风波。 但是朱祁镇力排众议,把大典的事情一锤定音。 举行大典是朱祁镇早早就定下的事情,军中朝中无数人翘首以盼,取消肯定会引起众人的非议。 加上如今京城本就因为西南粮仓被烧的事和限粮令搞得人心惶惶,要是贸然取消大典,定然会引起更大的慌乱。 京城已经开始流传出江南粮仓被烧,漕粮无法按时运送入京的流言了,朱祁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但如今更是要稳住局势,京城的余粮虽不多,但坚持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要是这会未战先怯,京城众人的心气没了,怕是不等粮荒到来就先陷入了混乱。 “皇爷,早膳好了。” 朱祁镇刚穿戴整齐,金英就小跑进门开口道。 今日大典举行时间估计不短,要是不用早膳怕是难以坚持。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起身来到桌前,开口道: “端进来吧。” 随着朱祁镇话落,金英招了招手,早就候在门口的一名宫女立刻端着托盘低头快步走入大殿来到桌前轻轻放下托盘。 上好檀木制作的托盘上面雕龙画凤,很显皇家气派,富贵不可言。 但是与托盘不符的是里面的食物,华贵的托盘中并没有皇家该有的珍馐美味,反而只有一只小碗孤零零的摆在盘中。 随着托盘放下,宫女小心翼翼的端出了托盘中的白玉碗放在桌上,而后快步退了出去。 随后一股淡淡的谷物清香传来,小小的白玉碗别无他物,只是一碗再寻常不过的白粥,看着也并不纯粹,里面好似夹杂着一些糙米。 早早就起床的朱祁镇经过折腾早就饥肠辘辘,端起白粥就呼呼的喝了起来。 不多时,一小碗白粥便已经见底,朱祁镇也只是喝了个半饱,用汤匙细细把碗中的白米刮干净这才放下碗筷。 自从朱祁镇得知江南之地受灾后,朱祁镇便不止下令京城的粮食限购,皇城内更是限粮更加严重。 朱祁镇给自己定的份额,便是每天三碗白粥。 站在朱祁镇身旁的金英看到朱祁镇的样子眼中不由流露出浓浓的不忍和费解,随即便轻声开口: “皇爷,老奴再去给您盛一碗吧,今天参加大典劳心费力,您不吃饱肚子怎么主持大典啊。” 金英苦口婆心的劝道。 朱祁镇听到金英开口,轻轻摆了摆手,站起身来便往偏殿走去,大臣们早就候着了。 金英看到朱祁镇的表现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朱祁镇这是何苦呢?他可是皇帝啊,是这个幅员辽阔帝国的君父,就算饿了谁,也饿不到他。 况且就凭朱祁镇一个人节约下来这点粮食又有什么用呢?这点粮食又够谁吃? 但是金英不明白朱祁镇的心思,因为朱祁镇这副皇帝的身躯里装着的却是一个现代社会的灵魂。 朱祁镇深知何不食肉糜的道理,他也曾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深知其中不易。 朱祁镇想用肉体的感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本。 而且这并不是在游戏里,百姓是实实在在的百姓,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游戏中那一串冰冷的数字代码,是真真切切有数百万百姓在饿肚子。 朱祁镇此举既不是想作秀为自己立牌坊落个好名声,也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他已经当了皇帝根本没这个必要。 只是朱祁镇觉得,自己如今是这个庞大帝国的君父,是这个帝国的统治者。 国家出了乱子,该有人为这个乱子担责,而他作为君父自然首当其冲。 数百万百姓正在陷入饥荒,他作为这些百姓的君父,让他整天大鱼大肉朱祁镇做不到。 想到这巨大的灾荒,朱祁镇只觉得一股如山岳般的压力压在肩上。 这股压力只有两个名字,责任和良心。 偏殿内,早已等候多时的大臣看到朱祁镇到来连连行礼: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祁镇见状脚步不停,边走边开口道: “平身吧,诸位爱卿久等了。” 听到朱祁镇开口,大臣们连声谢恩,站起了身形。 刚起身,户部尚书张益就快步到来到朱祁镇身前,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陛下,喜讯,喜讯啊!” “山东布政使听闻江南受灾,上奏禀明山东粮仓禀实,可以多调派五十万石粮食入京,以缓京城粮荒!” 张益越说越兴奋难耐,老脸都笑成了菊花。 他身为户部尚书,掌管钱粮,这几日看着日益减少的粮草都愁掉了头发,猛然听闻这个喜讯,差点兴奋的一口气没回上来。 没想到,关键时刻山东布政使居然如此给力,因为这个粮荒的关键时刻,地方也是能留粮草就留,绝不会主动开口献粮。 虽然朝廷权柄很重,只要京师一圣谕,天下莫敢不从。但是那是朝廷发令,和地方主动献粮不是一回事。 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地方官员没有人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辖区内不会涌入流民。 一旦流民涌入,要是没有充足的粮草供应,那原本安稳的省份片刻之间便会化作新的灾区。 要是不主动献粮等着朝廷催促再放粮,最多就是无功无过。但是若是流民四起,把辖区化作新的灾区,那当地的主官就难逃一死! 权衡利弊之下各地的官员都开始装聋作哑,只要朝廷不开口,就不主动为朝廷分忧。 前途虽重要,但是却要拿项上人头来赌,孰轻孰重官员们还是拎得清的。 第211章 大典 朱祁镇听到户部尚书张益开口,眉头不自觉皱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 山东之地,可是孔家的势力范围,虽然说孔家一手遮天是抬举他们了,但适当影响官员的行为还是不难的。 毕竟孔家世世代代世居之地,历朝历代都能兴盛,这些影响力还是有的。 如今各地官员都装聋作哑,山东这个朱祁镇最不抱希望的地方居然能额外出粮。 这孔家究竟是何意? 难道是想借此捞个好名声,混个好印象让朱祁镇没有由头对他们动手? 又或者是孔家有两派,一派支持朝廷,一派想趁机作乱? 不对,朱祁镇很快就把第二种否决。 孔家家大业大不错,但是每代都有嫡传,承袭衍圣公的爵位。 嫡脉掌权,绝不存在什么派系林立的情况,而且锦衣卫也没有探明这个情况,那就是第一种无疑了。 五十万石,倒是好大的手笔! 朱祁镇看着张益呈上来的山东布政使的奏报笑了笑。 这孔家倒是手笔不小,粮食数额也掐的挺准,五十万石,不多不少。 每年京畿地区需要漕运粮食四百万石才够使用。 一般情况下南直隶漕运的粮食最多,足有快一百五十万石以上,江浙,广西,湖广次之,平均也有五十万石。 剩下的就是山东和河南两地凑齐,平均三十万石左右。 如今南直隶和江浙的粮仓被焚,无力漕运,湖广的粮食调往这两地平灾,朝廷最多只能调集江西,山东,河南三地的漕粮。 这些粮食加起来也就一百万石出头,现在山东多出五十万石,就算朝廷再加派,今年能按时运往京畿的粮草也不超过两百万石。 也就是说京畿地区的粮草至少还有一半的缺口,这还是把能调集的粮食全部调集之后的份额。 所以有了山东的这五十万石,京畿地区也只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看来孔家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啊,朱祁镇淡笑一声。 “好,发封嘉奖给山东布政使。” 既然孔家这么大方,那朱祁镇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听到朱祁镇开口,张益连声应是,总算有了个好消息。 很快,到了大典开始的时候。 随着金英尖细的嗓音开口,正式宣布封赏大典开始。 朱祁镇带着文武百官,缓步走上了承天门。 朱祁镇脚踩在台阶上,看着城楼下熟悉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 上一次登上承天门城楼还是在朱祁镇回京后第一次阅兵的时候,转眼时间他已经来这个世界两年时间了。 朱祁镇身着衮服,朝阳初升,阳光洒在朱祁镇的衮服上流光溢彩,把朱祁镇映衬的贵不可言。 在台下看去,阳光在朱祁镇身上反射而出,仿佛是朱祁镇本身散发出来的光芒。 远远看去,朱祁镇仿佛成了另一轮太阳,巍然屹立在承天门上。 早早就来观礼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这是神迹啊! 百姓们霎时跪倒一片,山呼万岁! 承天门外万岁之声震彻天地,大明的子民都在虔诚的向着承天门上的朱祁镇朝拜。 朱祁镇穿越以来短短两年时间以强硬手段推行政令,大明的百姓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身边的变化。 别的不说,只要是大明百姓人人都对朱祁镇修筑的水泥路赞不绝口,宽敞平坦的路面极易行驶,原本弯曲的路程被节约了一半距离。 修筑水泥路费用都是朝廷大量拨款,家家户户兜里装着的都实实在在朝廷发的银子,百姓们摸着兜里的银子都有一种软然若梦的感觉。 官府不会无缘无故的变成大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朝阳中光彩熠熠的那个身影发布了圣旨。 随之而来的就是废徭令,短短一年时间,大明境内已经没有了徭役,这历朝历代都在困扰百姓的苦差事,终于在朱祁镇手中彻底被扫入了历史的长河。 朱祁镇对外更是洗刷了大明百年国耻,御驾亲征,血洗草原,彻底铲除瓦剌,威震四海。 这种种事迹都让大明百姓感觉如梦似幻,这些每一件事在百姓看来都是要加饷搜刮民财的事情,在朱祁镇手中反而造福了百姓。 西南征战,主动运粮者都有银子拿,一场战争下来不但对西南地区没有损伤,反而还极大的刺激了西南的经济。 想到这些,百姓立刻就红了眼眶,看到沐浴圣光的朱祁镇真心实意顶礼膜拜,这是千古难遇的圣君。 能在青史留名的圣君也不过是如汉武帝般雄才大略,但却靡费国力的铁血君王,或者如或者如大宋般民殷国富却落得被外族欺凌的软弱之辈。 但朱祁镇不同,他对外有着铁血手腕,对内也有菩萨心肠,这才是大明真正需要的皇帝! 大明的百姓无不对朱祁镇感激涕零,拥护之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百姓们声嘶力竭的呐喊,站在承天门上的众臣都被百姓自发的呼喊震的心神惊骇,站立不稳。 他们处在朱祁镇身旁,连带着被这充斥在天地间的声浪淹没,台下万民赤忱的意志宛如涛涛江水向着承天门压来。 他们清晰的感觉到了民意的力量,这股力量如此的磅礴雄伟,足以撕碎一切拦在它面前的阻碍。 他们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君视民如子,民视君如父。 看着面前的场景,他们恍惚间心中对朱祁镇的作为有了明悟。 今天承天门上得一切注定会被载入史册,仅凭这副场面,朱祁镇便在浩如烟海的帝王中能数得上号。 第212章 授勋 朱祁镇身在风暴中心,也被百姓的热忱一惊,随即心中便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有感动,有自豪,还有兴奋。 如果非要说,朱祁镇更愿意把他称为被认可的感觉。 朱祁镇放眼望去,纵使相隔数里,但是他仿佛还是看到了百姓脸上流露出的赤忱。 这一刻,朱祁镇感觉心中一松,仿佛身上的枷锁被彻底斩断,这一刻他被这方天地彻底认可。 朱祁镇自从穿越而来便不停不歇的全力投入皇帝角色的扮演中,一个是因为生存所需,还有一部分则是责任。 剩下的原因则是朱祁镇想把自己忙到每天倒头就睡,忙到根本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朱祁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是孤独的,每到深夜,朱祁镇总有一种身在异乡漂泊,举目无亲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感觉心中那点隔阂彻底断了,谁说他在这边没有亲人? 大明子民,每个都是他的亲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祁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念头通达。 朱祁镇站在承天门上深吸口气,面容威严,但目光中透露出温和之意。 他缓缓抬起双手,手掌朝下虚空压下。 原本震彻天地的万岁声随着朱祁镇的动作骤然一静。 “平身!” 朱祁镇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山呼万岁的声浪中骤然炸响。 “谢陛下!” 百姓们闻言山呼谢恩,而后才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紧紧跟随着朱祁镇的身影。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威严开口: “百年前,神州陆沉,异族当道,入主中原。吾华夏子民不避斧钺,随太祖皇帝攘除奸凶,驱除鞑虏,再塑华夏。” “千万英烈血洒神州,以身做骨,才造就如今盛世。每每思之,朕无不夙夜忧叹。天下虽安,然仍有宵小环伺!” “朕继位以来,幸赖百官辅佐,万民拥护,才有如今之盛世。” “今日大典,朕决意与有功者更始,犒赏功臣,以彰国威!” 随着朱祁镇话落,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万岁!” “万岁!” 经过朱祁镇这些政策的落实,对于百姓来说,只要是朱祁镇的命令都会拥护。 朱祁镇转身给了金英一个眼神,金英连忙夹着嗓子给小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巨大的炮鸣响彻在天地间,几门礼炮发出怒吼。 众人的目光不由被台下的炮声吸引,几门闪着金属光芒的火炮在台下吐出火舌。 封赏大典正式开始! 在百官和万民的注视中,一个身形瘦小,皮肤褶皱的小老头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老头虽然身上穿着锦缎,但配上常年劳累的身形,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还探头探脑的,感觉很是猥琐。 如果神机营众人在此,一定可以认出此人正是神机营匠头,张午。 张午此刻站在台上看着数万双眼睛不禁小腿肚子疯狂打颤,差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他一辈子都沉浸在打铁台上,哪有站在台前抛头露面。 朱祁镇早在年初就许诺给张午参与封赏大典,进宫面圣。 张午还以为朱祁镇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让他到了大典上,张午这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了台。 随着朱祁镇招手,一块块勋章被端到了台前。 这些勋章都是朱祁镇让工部特制,分三个档次,分别白色,绿色,金色。 分别是一等镇国功臣勋章,二等定远功臣勋章,三等宣威功臣勋章。 张午颤颤巍巍的走到朱祁镇身前,紧张的身子抖如筛糠,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朱祁镇亲自拿起一枚绿色定远功臣勋章为张老头佩戴在胸前。 直到朱祁镇戴好勋章,张午感觉到胸前一沉这才回过神来。 瞳孔聚焦,这一看差点给张午吓昏,眼前的人真的是陛……陛下! 而他的胸前,此刻正佩戴着一枚陛下亲自赐予的勋章! 淡绿色的勋章由玉石雕刻,雕龙画凤,精美绝伦,在朝阳中很是透亮。 “张午,神机营匠头,研制虎蹲炮有功,扬我大明国威,授二等定远功臣勋章!” 金英夹着嗓子开口。 听到金英呼喊,张午这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自己身为匠人,原本的贱民居然真的有机会登上天子堂,在万众瞩目中被授勋! 这种荣誉几乎快让张午兴奋的疯魔,尽管张午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眼中老泪纵横。 “草民叩谢陛下,草民定以残躯为我大明耗尽最后一滴血!” 张午重重的跪倒在地,脑袋磕的砰砰作响。 从这一刻开始,张午找到了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情。 听到金英开口的大臣和台下的百姓都被张午的身份惊的呆愣原地。 这种封赏大典是封赏有功之臣不错,但更多封赏的是有官员贵族身份在身的。 哪有寻常百姓能得此殊荣? 他们本以为张午起码都是县令,没想到张午就是实实在在的百姓。 甚至地位还不如百姓,还是这种匠籍的贱籍。 这种身份在大明想娶媳妇都困难,但是现在却能得到当今陛下亲赐的勋章! 这这一幕彻底震撼到了众人的心神! 很快,第二名授勋者出现,此人面容坚毅,有股英气,但走起路来有些跛脚。 正当众人以为他是勋贵之时,站在更近的官员却不由深吸了口气。 因为他们清晰的看到了这人的袖口是空的! 他没有了双臂! 朱祁镇拿起一块二等定远功臣勋章郑重的戴在了此人胸前。 “刘一鸣,大明新军第一军山地师百户,率军驰援开原,坚守阵地,以保开原不失。身中十余刀,坚毅勇武,授二等定远功臣勋章!” 随着金英话落,刘一鸣重重跪倒一拜。 “微臣叩谢陛下!” 在场众人听到金英开口无不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又是白身! 随着大典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功勋者上台授勋。 这些人有军人,有百姓,有工匠,他们都在自己的领域为大明做出了卓越贡献。 随着金英宣读,众人发现其中的勋贵数量居然不足一成! 这是真正颁发给对大明有功者的勋章! 绝大多数授勋者都是平头百姓,这彻底让百姓睁大了眼睛,因为这标志着他们不止是一个看客,他们的身份也可以上台获此殊荣! 想明白了这一点,观礼的百姓彻底沸腾! 这预示着只要他们肯努力,就会有回报! 他们也能亲自与陛下面对面得到陛下的认可! 京城举行封赏大典的消息,宛如长了翅膀般快速飞往大明各地。 不多时便开始在整个大明国内轰动开来,大明的百姓这才明白,原来哪怕是平头百姓只要为大明出力也能得到皇帝的召见! 京畿地区原本因为粮荒动荡的人心完全被平复,百姓们都沉浸在大典的兴奋中。 朱祁镇听到奏报也是长舒了口气,局势只要暂时稳定,粮食的问题便不难解决。 随着消息传播,越来越多的百姓得知这个消息后激动的脸色涨红。 尤其是许多百姓看到平日朝夕相处的兄弟同乡居然能得到陛下召见,不由心中升起不一样的滋味。 他们最是知道自己的兄弟是什么货色,他都能得个勋章,自己凭什么不行? 他们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在下次的授勋大典上也露个脸! 而世家大族听到这个消息更是炸开了锅,因为他们敏锐的察觉到了朱祁镇此举的暗含隐意。 那就是晋升渠道的变革! 要知道原本平民百姓的出路只有一个,科举,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百姓只有十年寒窗苦读,可能才有机会一窥那晋升渠道。 现在朱祁镇的作为好像在打破这个诰铚,有功者赏之! 这就预示着百姓的晋升渠道不止是读书,参军,匠人,甚至百姓都有机会晋升了! 但这件事在大明引起的风波仅仅蔓延了不足三日,就有另一则更加重磅的消息传遍大明各地! 长江,泛滥了! 长江下游,靠近南京段的长江不知因何原因突然泛滥。 春汛的江水无比的汹涌,裹挟着冰碴从河堤蔓延而出。 距江边不远处的小镇半夜只听见一阵阵闷雷样的轰鸣,正当百姓准备出去查探情况之时,数米高的洪水夹杂着滚木,石块汹涌而来。 整个小镇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被洪水淹没,身在江边的百姓倒是会水,只是谁也没想到长江会在此刻泛滥。 因为以往的春训虽急,但绝不至于决堤这么严重。 以往长江的泛滥时间是在夏秋两季,百姓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泡在了冰冷的水中。 初春的气温很是冰寒,数以万计的百姓在江水中挣扎,呼喊,但是不多时就因为失温而沉入水底。 小镇最高处露出的几块房顶上挤满了受灾的百姓,他们看着身旁呼啸的江水,眼中充满了绝望! 以往赖以生存的家园全部被淹入江水中,毁于一旦。 亲人朋友在江水中挣扎,他们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们的生活刚刚有了生机之时,老天要和他们开这样一个玩笑。 婴儿的啼哭声在黑夜中回荡,整个小镇仿佛陷入了地狱! 而奔腾着的江水丝毫没有停滞的意思,冲毁小镇后继续奔腾着吞噬淹没着沿途的一切。 而更加要命的是,此刻正有一艘艘宝船正沿江而下。 被冲垮的河堤刚好位于一个河道急转弯口,水流速度极快。 漆黑的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当前方宝船上的锦衣卫发现长江决堤之时,已经太晚。 锦衣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载粮食的宝船顺着决堤的缺口冲出却没有一点办法。 宝船本就装满了粮食,吃重很深,难以转舵,眼看就要冲出河道。 “快,快吹号!” 向右倾斜的甲板上,头船的锦衣卫百户紧紧抓着旗杆厉声怒喝。 几个锦衣卫听到锦衣卫百户的命令连忙腾挪到军号前,准备吹响军号。 现在夜色漆黑如墨,军旗根本没用,只能用声音传递消息。 几人刚刚把军号放在唇前,还没有来得及吹响整个船身便狠狠的撞击在了河堤之上! 剧烈的撞击直接把几名锦衣卫甩出宝船,转眼间就被翻腾的江水吞噬。 还有几人更是惨烈,面对撞击时来不及躲避,整个嘴唇都被固定在船上的号角刺穿,已然没有了生机。 好在锦衣卫百户抓紧了旗杆,他只觉头晕目眩,但是还未失去理智。 锦衣卫百户举目望去,只见整个宝船的船头已经深深的嵌入河堤,木质的船头彻底被撞毁,河水不断涌入,宝船在快速下沉! 甲板上的锦衣卫也大多被甩入河中,残存的锦衣卫也是满身伤痕,受伤不轻。 锦衣卫百户看到这一幕露出一丝惨笑,没有丝毫犹豫的从袖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甲板。 锦衣卫百户自从上船那一刻起就清楚了船舱里装的是什么,以及他的使命。 他身为头船指挥使,要是不能及时传递信号,就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整个船队都要被埋葬! 不多时木质的船舱就被点燃,燃起的熊熊烈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后面的船队发现不对,连忙命令抛下船锚,但船锚需要一段距离才能刹住,还是有几艘躲避不及齐齐被河堤撞的粉碎。 沉重的船舱也让船锚的制动距离变得更长,身后的几艘宝船眼看就要撞击,急忙命人卸下一些粮草这才幸免于难。 不多时,身在船队中央旗舰的朱骥也得到了船舱被毁的消息。 “怎么回事?宝船前后拱卫的小艇呢?河堤决堤这种事怎么会探查不明白?” 朱骥听到汇报连忙走出船舱,看着照亮天际的大火,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厉声怒喝。 为了这次运粮他做了充足的准备,两岸有锦衣卫暗中护持,船队前后有锦衣卫乘着小舟探查,可谓万无一失! 但朱骥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长江决堤了! “回大人,河堤是突然决堤,前方探查的船只并未发现异常,直到宝船到达才突然决堤!” 半跪在地的属下连忙开口解释道。 朱骥闻言突然神色一滞,随后脸色阴沉下来。 这太巧合了些。 前方探路的船只过去没事,偏偏到了宝船河堤就突然决堤,不可能这么巧。 更何况现在可是春汛,虽说是汛期,但实际上水位并不高,只是相对于冬季来说水量大一些,也就能让宝船通行而已。 今日也无大雨,决堤的可能性极小! 难道又是那群烧粮仓的贼人干的?那他们可真是不知死活! 朱骥眼神微冷,快速吩咐道: “速速传令船队停止前进,召集周围锦衣卫,待天亮后探查情况。” 两次受袭,这已经让朱骥快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了!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回京请命,率锦衣卫踏平这群老鼠! 第213章 洪水 天边泛出鱼肚白,日光大亮。 经过一夜的抢救,船队在朱骥的指挥下逐渐平稳,但损失不轻,许多宝船顺水而下,速度太快首尾相撞。 整个江面满是木板碎片,很是惨烈,好在宝船质量过硬,并没有因此损毁,只有最前方的几艘宝船与河岸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受到了重创,沉入江底。 朱骥站在舰首眺望,脸色阴沉,开口问道: “损失情况如何?” 一旁的副将闻言连忙低声回禀道: “报大人,我军损失宝船五艘,粮十万石,其余船只也有不同程度受损,阵亡弟兄五百人,伤三百人。” 天刚放亮,各船的战损都已经传了过来。 朱骥听到战损脸色更加阴沉,久久没有开口。 这一次他们的损失不可谓不大,河堤的突然决堤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虽然只损失了五艘宝船,但是宝船无论是建造成本还是其中满载的粮食都极为珍贵! 足足十万石粮食,已经占到此次押运粮草的五分之一了。 而且现在的局势还是不容乐观,虽然船队暂时稳住了阵脚,但是被困在了原地。 河口的决堤位置很是刁钻,在一个河道急转弯处。 而且缺口虽然不宽,但是很深,水流速度非常急。 河水顺着决堤的缺口不断冲刷而下,不再顺着河道流淌。 朱骥现在根本不敢下令起锚,因为一旦起锚船队大概率会顺着决堤的地方冲下去,而不会沿着河道顺流而下。 届时更显被动,决堤的地方水流虽急但是其中沙石很多,宝船虽坚,通体却是木料,被磕一下就是大洞。 但是不起锚留在原地也是慢性等死,从昨晚到现在朱骥已经能明显的察觉到河道的水位在快速下降。 现在正值初春,水量充沛的时候才堪堪供宝船通行,现在炸开了缺口,满载粮草的宝船很容易会在河道中搁浅。 朱骥想到这眉头皱成了川字,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群贼人玩阴的是真有一套,也够狠辣,炸开河堤这种祸事也敢做,他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这可是要遗臭万年的丑事。 看到朱骥久久没有回应,身旁的属下不由开口劝慰道: “大人莫要太过忧心,这群胆大包天的贼人如此作为让我等都始料未及。” “如今正值初春,南直隶一带盛行东南风,届时只需扬起风帆,宝船借风力定能脱困。” 东南风? 朱骥听到身旁属下的开口眼中一亮,心中燃起了希望。 不错,南直隶春夏是东南风。 决口的地方在南岸,只要向着相反的方向扬起风帆,那船队借着风力便有脱困的机会。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现在初春的东南风虽然强,但光靠风力和水力对抗是远远不够的。 宝船虽然厚重,但通体是木质,好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树叶,水的流速对船体的影响非常大。 长江的水流速度很大,光靠风力的话保不齐桅杆都要被折断。 “不,还不够,两岸的锦衣卫到了吗?” 朱骥开口问道。 光靠风力想脱困远远不够,现在必须要借助别的外力,比如人力! 两岸刚好调集了锦衣卫前来拱卫,这便是最好的人手! “回大人,两岸护卫的锦衣卫已经全部被抽调过来,拱卫两岸河道。” 朱骥身后的锦衣卫老老实实的开口回应。 昨晚他第一时间就放出了信鸽,现在岸上的锦衣卫全部汇聚到了宝船的岸边。 朱骥闻言点了点头,命人把钩锁挂在弓箭上,射向北岸。 早就守在岸上的锦衣卫看到抛射过来的钩索连忙接住,随着时间推移钩索越来越多,被编成了一根很粗的麻绳。 朱骥见状点了点头,大喝道: “扬帆!” 沉重的帆布被挂起,很快就是东南风的吹动下带着船只移动起来。 但是这种逆流而行让桅杆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折断。 两岸的锦衣卫找来了几百头牛马,把绳索挂在牛马身上开始用力拖拽起来。 鞭子扬起,狠狠的抽在牲畜的身上,吃痛的牛马开始奋力向北岸发力。 还有一些征召而来的纤夫赤着脚露出干瘦的身躯同样在奋力拖拽。 巨大的宝船开始在拖拽下往北岸缓缓移动。 朱骥看到这一幕这才松了口气,心中默默祈祷宝船能早日脱困,南京还等着这批粮食救急呢。 要是南直隶和江浙也断了粮食,那大明就要彻底乱起来了。 北直隶京畿地区没有漕粮,南直隶和江浙又被烧粮仓,这妥妥的灾难。 他都已经不敢想象朱祁镇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有多么震怒。 现在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尽快把这批粮食送到南直隶! …… 长江南岸 距决口河堤数十里处,数座小县城同样陷入了危急。 河堤决口后,后续造成的伤害才是巨大的。 现在正值初春,春风还带着几分凉意。 南直隶本就是大明富庶之地,经济格外发达,人口超过三千万,每年的税赋足足占大明钱税的三分之一,是大明当之无愧的钱袋子。 南直隶人流口很是稠密,这也就导致受灾的人数格外众多! 从决口处流出的江水冲毁近处的小镇后一路上横冲直撞,顺着山间疯狂冲刷,不多时就到了泾县。 泾县距南京不过三百里,人口稠密,是座大县。 泾县县令带着数十衙役在人群中奔走呼号,招呼百姓快些逃命。 “快!不要带金银了,要是没命了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快往山上逃命!” 泾县县令收到消息后就赶紧疏散人群,奈何有些百姓要么贪恋财物,要么仗着自己水性尚佳,还在慢吞吞的收拾,泾县县令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恰好一名汉子身边扛着一口水缸缓慢的挪动。 泾县县令气的直接一把把水缸打的粉碎。 “拿这缸有何用?快些逃命!” 汉子看着被打烂的水缸瞬间急了,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家当。 正欲发作便听到一阵轰鸣声从峡谷中传来。 轰隆轰隆的洪水好像奔腾的野兽,开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快逃!” 这下众人再也顾不得手中的财物,疯了似的向着山上跑去。 …… 京城,皇宫 朱骥船队遇袭的消息呈到朱祁镇的案头已经是长江决堤的第三天。 谨身殿内,喝着茶朱祁镇看到匆匆忙忙的金英,心中一沉,每次金英这样都没有好事。 但是就算朱祁镇做好了心理准备,拿起奏折还是被长江决堤的消息震的心神震动,茶杯滑落。 破碎的茶杯顿时吸引了殿内大臣们的注意力,朱祁镇没有在意大臣们的询问眼神,他现在完全陷入长江决堤消息的震撼中。 长江和黄河并列,养育了两岸无数百姓,造就了江南鱼米之乡。 但这两条河流在封建王朝可没少决堤,每次决堤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横行,杀伤力丝毫不亚于一场大规模战役。 更为关键的是对经济的破坏力,尤其是南直隶这种钱袋子,简直就是致命的损失! 但此事也颇有蹊跷,封建王朝年年都加固河堤,生怕决堤,也颇有成效。 夏秋汛期高峰隔几年才会决堤一次,但如今长江居然在春汛时决堤了! 更巧的是恰好能赶在宝船途经的时候决堤,位置也很刁钻在急转弯处。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这次决堤,无论是时间,地点,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朱祁镇强行保持镇定,连忙继续看起来奏报。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朱骥带着的船队,这批船队可足足有五十万石粮食! 本来南直隶和江浙就缺粮,现在又逢水灾,受灾百姓不计其数。 这批粮食便成了关键,要是没有粮食,受灾的百姓就要活活饿死! 看到船队损失了十万石粮食后朱祁镇不由目光一沉,但想到当时危急的形势朱祁镇叹了口气。 虽然损失了十万石粮食,但能保全大部分粮食已经很是不易。 长江水流速度很快,极易发生水患,能保全四十万石粮食起码南直隶和江浙原本的粮食亏空能被补上。 但是现在有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朱祁镇面前,水灾怎么平? 奏报上明明白白说明预计受灾地区少说有五六个县,百姓两百余万,这些受灾的人口逃离了家乡,每日都要吃喝拉撒,都要衣食住行。 这些日常所需的物资都需要政府调拨,但问题是朱祁镇手中现在没有粮食了! 国库现在有的是银子,库银还有千万两不成问题,但是没有粮食物资! 原来在这等着呢! 朱祁镇眼神微眯,这群地主老财现在完全不演了,想要明抢是吧? 朱祁镇抬起头,看着早就心不在焉偷偷打量自己的大臣们,对金英开口道: “金英,把南直隶的奏报呈给诸位卿家!” 金英闻言连忙小跑着把奏报从朱祁镇手中接走,给大臣们传阅起来。 早就被勾起好奇心的大臣们闻言随即便放下了手中的笔,开始轮番传阅起了奏报。 大臣们看了一眼纷纷瞳孔地震,他们终于明白朱祁镇为何如此失态,摔碎茶杯了。 长江决堤! 这灾难程度不亚于外敌入侵! 大臣们被吓得纷纷面无血色,神色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祁镇见状淡淡开口安抚道: “无妨,诸位爱卿莫慌,只是春汛,水量不足,受灾区不大。” 听到朱祁镇开口,大臣们这才定了定神,幸好只是春汛,水量不大。 但是大臣们也并未因此有多乐观,春汛对当地百姓的影响还是巨大的,因为就算春汛水量不足,一样也会淹毁田地,导致农业减产。 南直隶这块地是出了名的粮产大省,每年漕粮南直隶一省就能出一百五十万石以上,占整个漕运粮食的快一半。 现在有了水灾,影响的不只是现在南直隶百姓的生计,更会影响到今年的粮食产量,引起恶性连锁循环。 大臣们一想到这,纷纷面露苦色,交头接耳起来,这又是一场苍生浩劫。 “如今南直隶百万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中,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朱祁镇看着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大臣们开口问道。 听到朱祁镇开口,刚才还窃窃私语的大臣们纷纷戚声,目光齐齐看向坐在首辅位置的曹鼐。 曹鼐作为内阁首辅,这种事情肯定要他先表态。 曹鼐见状在身旁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间躬身缓缓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当事权轻重。当今紧要之事为解决南直隶百万受灾百姓的日常生计,当速调各地粮草支援水患区域,此为其一。” “决口之处在南直隶以东,距首府南京不过三百里路程。如今应速调南京官员在南直隶征召民壮,速速前往决堤之处堵住缺口,此为其二。” “其三则速速令长江上游湖广之地及早开始灌溉水利。古有云,堵不如疏,如今长江决口处水量充沛,若上游能及早大肆浇灌,削减决口处的水量,那堵塞缺口将更加容易。” 听到曹鼐的分析,殿内大臣们都不由点了点头,齐声开始应和。 曹鼐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干了十几年,做事老道周全,这三条建议基本上就是朝廷的处理流程。 有了这三板斧,解决一般的水患都不成问题。 朱祁镇也心中暗暗认可,曹鼐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处理政务还是周密。 不过对于曹鼐的三条谏言,朱祁镇并不是很满意。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见效太慢。 调配粮草,征调民夫,上游分流都需要时间,而且需要很多时间! 以封建王朝的生产力和动员力,没有几个月时间搞不定。 等这几项举措全部落实,那只能叫补救了,水灾的损伤全部都要由百姓承担。 这种治理的方法虽然经过实践确实有效,但是效果也是真的慢,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每次水患都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这种伤亡,对于如今正蒸蒸日上的大明,无疑是当头一棒。 这是朱祁镇和现在的大明所不能接受的。 有什么方法能尽可能加快这一过程?朱祁镇开始绞尽脑汁的脑海中思索。 第214章 御驾亲征 不多时,朱祁镇的思绪不由回忆起了前世抢险救灾的场面,他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要论组织程度,战斗力,纪律性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军队! 而且经过重新严格训练的大明新军现在的纪律性和组织度都远不是以前的军队可以比拟的,最是适合这项任务。 而且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为这支军队注入一种新的灵魂,那就是军民之情。 只有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才能知道自己该往何去。 军人自百姓中而来,保家卫国是天职,但这并不是说只有上阵杀敌才保家卫国,与天争命,救民水火也不失英雄本色。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祁镇便下了决定。 “金英,成国公快回京了吗?” 朱祁镇开口问道。 金英听到朱祁镇的发问心中不由觉得莫名其妙,不是正在聊治理水患吗?怎么又扯到成国公了? 难道朱祁镇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调军平了孔家?现在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合时宜啊。 看到金英久久没有开口,朱祁镇转身投去质询的目光。 金英看到朱祁镇的目光不再胡思乱想连忙开口道: “ 回陛下,成国公前几日传讯,已经过了山海关,马上就到京城了。”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他本调成国公回京是为了稳定时局,为接下来动孔家未雨绸缪,没想到刚好派上用场。 朱祁镇的询问也让殿内的大臣摸不到头脑,刚刚还是在说水患,怎么突然就跳到了军队? 在殿内大臣们摸不到头脑的时候,朱祁镇大手一挥: “朕决定,御驾亲征!” 朱祁镇此言一出,原本还未回过神来的大臣们瞬间一个激灵。 什么情况?陛下又要御驾亲征?征谁? 大臣们听到朱祁镇的话脑子里全是问号,搞不明白朱祁镇这是又闹哪样。 陛下不会被刺激的发癫了吧?现在大明根本外患已除,要征谁?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汇聚到曹鼐身上。 曹鼐无奈,这群臣子贼得很,光让他当挡箭牌。 就在曹鼐酝酿一下准备试探开口的时候,朱祁镇又发话了: “东南水患,粮仓被焚,天灾人祸不断,今年起就没太平过!” “朕不管南直隶有什么牛鬼蛇神,大明王师的刺刀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追悔莫及!” 朱祁镇怒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这些宵小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大胆了。 若没有雷霆手段,怕是他们只会愈加肆无忌惮。 大臣们听到朱祁镇的怒喝,这才明白了朱祁镇的意图,原来朱祁镇是想亲自前往灾区平乱。 明白了朱祁镇意图的大臣们心中一惊,连忙跪地劝诫: “陛下,灾区形势严峻,水患难以预测,凶险异常,您万金之躯,怎能亲往?” “正是,陛下,如今国内局势动荡,人心惶惶,您若不坐镇京师,恐会生乱啊。” “万万不可啊陛下,还望陛下三思!” 朱祁镇如果轻动,那肯定会导致国家动荡,若有贼人趁机作乱,那后果不堪设想。 大臣们跪满了大殿,不断出言相劝。 朱祁镇看到这一幕眼神眯起,淡淡开口道: “凶险?朕怕凶险朕的子民就不怕凶险吗?南直隶百万受灾百姓就不怕凶险吗?” “至于局势动乱那更是无稽之谈,如今我大明百姓无不心向朝廷,何来动乱?” “尔等如此畏惧朕南下亲征,莫不是心中有鬼不成?” 朱祁镇语气中带着杀气,冷冷的扫过殿内的大臣。 虽然他心中清楚大多数大臣是忠于朝廷的,但他还是对大臣们的反应很不满。 这些大臣虽然能一定程度纠正帝王的不足,但有时候又太过迂腐固执,朱祁镇索性先给他们扣上了个大帽子,只要反对就说明是乱党同伙。 现在京畿地区刚刚举行过封赏大殿,整个京畿地区民心安定,人人心向大明,说是民心浮动完全不可能。 如今反而是南直隶的人心并不稳定,因为距离较远,南直隶受大典影响较小,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现在更是人心惶惶。 况且朱祁镇此次御驾亲征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微服私访,亲身考察一下南直隶。 穿越以来,朱祁镇施政都是坐在紫禁城中施政,最多就是在京城边上转一圈,对南边的情况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只能通过官员的汇报知晓一些,谁知道有没有掺水分。 原本还在劝诫的大臣们听到朱祁镇冷冷的开口瞬间神色一怔,脸色剧变,闭口不言。 朱祁镇给的这顶帽子可太大了,谁戴谁死! 而且朱祁镇可远不是说说而已的皇帝,殿内的大臣都深知这个年轻的帝王有着怎样狠辣的手段。 朱祁镇看似人畜无害,一副仁君的样子,给大臣们多次涨俸。 但殿内的大臣可都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同僚在短短两年时间就换了一遭。 自从朱祁镇上位两年以来,撸掉的官员将近现有官员的一半,工部,吏部,户部这三个部门的官员全部被换血。 朱祁镇军事,财政,人事大权一把抓,又掀起反腐案,吏治为之一清。 谁要敢挡在他面前,那朱祁镇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看着默不作声的大臣们,朱祁镇转身开始布置起了走后的事宜。 “朕离京以后,政务由曹阁老牵头处置,若有不决由快马送往朕亲裁。” “京畿地区军队由成国公统辖,严加处置,谨防动乱。” “你等当各司其职,恪尽职守,朕回京以后定当论功行赏。” 随着朱祁镇话落,殿内大臣知道朱祁镇心意已决,只能齐声开口回应。 “臣等遵旨!” 朱祁镇见状点了点头,下了台阶扶起了躬身的曹鼐。 “曹阁老,朕离京后朝中事宜就依仗曹阁老多费心力了。” 曹鼐听到朱祁镇的关心顿时红了眼眶,老泪纵横: “陛下放心,臣定当为我大明江山尽心竭力!”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现在举朝上下,能挑起大梁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曹鼐身居阁老,便是最好的人选,有曹鼐坐镇京师,朱祁镇很是放心。 那朱祁镇南下就能放开手脚,他倒想看看这些宵小能翻出什么风浪。 第215章 黑手 大明皇宫,慈宁宫 此刻外面天光正亮,但慈宁宫中依旧紧闭殿门,拉着黑帘,昏暗异常。 此刻太后孙氏正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像怔怔出神,烛光中,太后孙氏恍惚间看到画像的脸庞好像动了动,不禁伸手抚摸着画像上人影的脸庞。 “你说,要是当时我和你一起去了多好,咱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我也不用孤身面对这一切……” 直到冰冷硌手的触感才把太后孙氏的心神重新拉回现实。 细细看去,这幅画像上的身影正是先帝朱瞻基。 朱祁镇要亲征的消息自然逃不过太后孙氏的耳目,不过片刻就传到了太后孙氏的耳中。 对于这个消息,太后孙氏先是一惊,而后释然,这确实符合现在的英武有为正统大帝的性情。 只是,并不符合他那原本怯懦儿子朱祁镇的性情。 想到这,太后孙氏不由脸色更加惨白,胸中郁气难消,吐出一口鲜血。 太后孙氏也是个苦命人,太后孙氏自幼便父母双亡,其父景清是建文朝旧臣,永乐大帝上位后大肆屠戮建文旧臣,景清也在其中,只有太后孙氏逃过一劫,成了孤儿。 长大成人后夫君朱祁镇又因常年征战落下旧疾,英年早逝,留下一个老大帝国让她操持。 太后孙氏劳心费力的为大明操持了十余年,好不容易盼着朱祁镇这个儿子长大,现在发现自己的儿子也不是原身了。 这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太后孙氏心神的打击巨大,偌大的大明,太后孙氏居然没有一个亲人了。 大明千万子民,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单和苦闷折磨着太后孙氏,加上为国事操劳十余年积劳成疾,不禁让她身体越来越差。 不多时,侧殿的大门被推开,陈文荣阔步走了进来。 “臣陈文荣拜见太后!” 陈文荣穿着便服,一丝不苟的行礼开口。 太后孙氏没有回头,过了许久才声音沙哑着轻声开口: “起来吧。” “如此匆忙,有何要事?” 陈文荣闻言站直了身形,上前几步掏出怀中的一卷纸条递给太后孙氏。 “太后,这是陛下亲卫明面上的情报。” “哦?” 太后孙氏闻言一惊,随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真是双喜临门。 朱祁镇刚刚说要亲征,护卫的情报也被搞到手了。 太后孙氏打开奏报细细看了起来,朱祁镇亲卫的具体情况都在纸条上写的明明白白。 朱祁镇直属亲卫约有数百人,在锦衣卫和新军选拔,都是底子清白的精锐。 另外还有锦衣卫三千人,这便是直属朱祁镇的亲卫。 皇城中还有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虎贲卫这些皇家卫队,以及皇城的禁军,但这些都是太祖朱元璋时期所设,人数稀少。 而且这些卫队和禁军多多少少都受兵部的限制,并不能算作朱祁镇最直接指挥的亲卫。 这情报居然如此详尽,太后孙氏越看越心惊,虽然是她授意调查,但看到如此皇城的情况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太后孙氏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这情报怎么看也不像是短时间功夫能调查出来的。 “陈文荣!你究竟是何人?你怎么会有皇城如此详尽的情报?是谁授意你接近本宫的?” 太后孙氏目光满是冷意,紧紧盯着陈文荣开口厉喝道。 陈文荣被太后孙氏的暴怒惊的脸色煞白,连忙跪地表明忠心: “太后,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太后孙氏脸色没有任何缓和,继续寒声道: “撒谎!本宫让你调查前前后后不过数月,前几天还一无所查,今天就有如此详细的情报,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面对太后孙氏的厉声喝问,陈文荣顿时慌了阵脚,只得开口道: “太后,这……这情报确实不是微臣查出的。” “前几日臣回营后在案上发现了此情报,刚开始臣也不相信,但经过多方调查,臣可以肯定这情报的真实性确实属实。” 孙太后闻言眯起了眼睛,权衡陈文荣说的话的真实性。 其实她心中也不愿意相信陈文荣是其他势派过来的探子,因为陈文荣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而且如今她要做的事万分凶险,早在一开始孙太后就把陈文荣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可以信任后孙太后才开始向陈文荣抛出橄榄枝。 更关键的是现在陈文荣的妻儿老小一大家子全部在太后孙氏的手中,作为靖难遗孤出身,孙太后做事历来滴水不漏。 无论于情于理,孙太后都想不出陈文荣有什么反叛的理由。 不然孙太后早就唤出殿内藏匿的心腹把陈文荣解决了。 孙太后又仔仔细细思虑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才放平了皱起的眉头。 “那你告诉本宫,你觉得这情报是谁传给你的?有何意图?” 孙太后紧紧盯着陈文荣的眼睛开口问道。 陈文荣不敢有半点犹豫,急声开口道: “太后,近来天下太平,外患已除,大明可谓蒸蒸日上。” “然就在这几日,南直隶粮仓被烧,长江决堤,天灾人祸不断。有心者都能看出其中必有黑手推波助澜,臣以为这件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依臣之见,定是陛下的政令触及了有些人的利益,故而他们才做出乱子,想逼陛下就范。” 孙太后听到陈文荣的分析面不改色,但心中也有了计较,复盘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几日祸事有心人都能看出并不寻常,而且前几日那黑袍方士给太后孙氏推算完天机后就再也寻不到踪迹。 太后孙氏派去监视那黑袍方士的人也纷纷回禀,那黑袍方士就如人间蒸发一般。 这一切怎么冥冥中都透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陈文荣看到孙太后陷入沉思,连忙把脑袋磕的砰砰作响,表明自己的忠心。 “太后,要没有您的提携,就没有我陈文荣的今日,我陈文荣怎么会做出这等背主求荣,忘恩负义之事,太后明查啊!” 第216章 皇宫暗涌 孙太后闻言抬了抬眼皮,开口道: “忠心耿耿那自然最好,起来吧。” 孙太后现在心中已经对陈文荣的话信了七八分,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说得通。 听到孙太后的话,陈文荣长长松了口气,随即站起了身: “谢太后!” 孙太后没有回话,坐在宝座上陷入了沉思。 现在可以得知这股来历不明势力定然势力庞大,已经把皇城渗透的七七八八了,连陛下的护卫情况都摸清楚了,定然已经谋划已久。 孙太后拿着手中的情报陷入沉思,有点搞不明白这群人的企图,仅仅是为了哄抬粮价吗? 看着孙太后陷入沉思,陈文荣试探着开口: “太后,陛下护卫的情报已经打探清楚了,现在下一步该怎么办?” 孙太后闻言犹豫了一瞬,而后毫不犹豫的开口: “继续打探,暗中组织人手!” “皇帝这次亲征,定然会调集护卫南下,摸清楚护卫情况。” “组织人手,给我牢牢盯住皇帝的踪迹!” 孙太后眼神淡漠的开口,她一定要弄清楚她原本的祁儿哪去了。 现在坐在王位上的这个人,到底是她的儿子还是什么牛鬼蛇神! 陈文荣听到孙太后淡漠开的声音眼中露出一丝惊愕,眼神中透露出不解。 太后孙氏这是何意?难道太后真的要刺王杀驾吗? 陈文荣彻底迷糊了,虎毒不食子,哪有母亲杀儿子的? 刚开始陈文荣收到孙太后的召见,说是让他暗中调查朱祁镇的护卫情况,给陈文荣就整的一脸懵逼。 你俩不是母子吗?自己不会张嘴问?怎么让他干这种杀头的勾当? 这让陈文荣还一度以为这是太后孙氏和朱祁镇母子给自己下的套子,试探自己是不是忠心。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了解,陈文荣确定了太后孙氏和朱祁镇是真不合。 但是这更让陈文荣搞不清楚状况了,当今陛下处处都透露出雄主的风范,外破强敌,内修内政,整个大明谁不说朱祁镇的好? 太后孙氏也得以在后宫中颐养天年。 过几年朱祁镇再给她生俩孙子岂不美哉?这么折腾图啥呢? 对自己的儿子也要处处提防吗?难不成太后掌权十多年被迷了心智,想做武则天不成? 不对,如果是那样趁着陛下年幼动手不是更好?何必等到陛下成年? 这说不通啊。 陈文荣脑中陷入天人交战,本就武夫的脑子开始了超负荷运转。 他只是臣子,对朱祁镇了解极少,根本不知道孙太后的猜疑。 陈文荣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太后,如今陛下颇有圣君气象,大明子民人人皆交口称赞,臣实在不明白……” 太后孙氏看了眼满脸不解的陈文荣,缓缓的站起了身。 陈文荣有这个疑问也是正常的,毕竟在外人看来现在太后孙氏完全没有理由对朱祁镇不利才是。 陈文荣虽然忠于孙太后,但毕竟不是孙太后的死士,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自古将师出有名,若是不能让这个武夫信服怕是搞不好会出乱子。 “不明白本宫为何要让你调查陛下对吗?” 陈文荣听到孙太后开口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孙太后起身缓步走到案前拿起一张信笺开口道: “陈文荣,本宫问你,你觉得陛下怎么样?” “文韬武略,一代圣君!” 陈文荣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孙太后闻言嘴角露出一抹嗤笑,继续道: “你值指的是陛下下令修筑的工程还是大破瓦剌?” “陈文荣,你可知自古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陛下此举看似利民,实则害民!如今国库早已空虚,大明就到了将倾的边缘。” “若是激怒了这群权贵,则隋之祸事将再度重演!届时天地变色,中原又将沦为战场。” “本宫多次劝阻,但陛下一句也未听。经过本宫查证,似有妖人用妖术迷了陛下心智!故而本宫才出此下策,希望能挽大明江山。” 孙太后侃侃而谈,语气平缓,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惊雷般在陈文荣脑海中炸开。 他心中预想过无数个可能,唯独没想到孙太后居然会说出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朱祁镇两年前当殿手刃王振,而且大明这两年的变化比以往二十年都要大。 前几日大典就很是怪异,虽然百姓都是感恩戴德,但作为权贵的陈文荣反而很是无感,甚至有点不爽。 地位尊卑有序自古有之,已经在每个心中的烙印,怎么赏赐没轮到他们这些贵族,反而被草民拿了去? 大典过后陈文荣还听京中有人传言陛下如今性情大变的种种猜测,难道是真的不成? 完了,陈文荣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他得到的信息渠道有限,根本分不清什么真什么假,现在听到孙太后的话彻底没了主意。 “陈文荣,此次若能清君侧,除佞臣,你便是我大明江山最大的功臣!本宫定亲自为你加官进爵,封侯赐位!” 孙太后继续开口攻破着陈文荣谢恩心理防线。 果然,听到孙太后的话陈文荣心中也是火热了起来,心中下了决定。 加官进爵谁不喜欢呢?更何况在陈文荣看来孙太后的话比自己的猜测可靠多了。 怎么会有母亲派人夺儿子江山的,这太荒唐了。 而且孙太后监国十多年,大明朝政平稳,谁人不称赞? “太后放心!臣明白了!您让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陈文荣半跪在地开口道。 孙太后闻言松了口气,总算让这个武夫信服了。 “下去准备吧,记住,做的隐秘些。” 孙太后挥了挥手,陈文荣心领神会的退出了大典。 听着陈文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孙太后这才拆开信笺看了起来。 这是最近宫内发生的大小事情,最近她都在忙于其他,对宫中事情还未关注。 孙太后波澜不惊的看着,直到信笺快结束,孙太后这才眼神动了动,停留在信笺的一行小字上。 “二月初始,帝闻江南粮仓焚,大悲。谕令削膳,日进朝,哺二食。每食米三两,以警其身。” …… 南京,长江口岸 车水马龙的港口今天难得清静,没有了往日车水马龙的场面,广阔的江面上游鱼竞跃,激起阵阵水花在在阳光下射出七彩斑斓的光芒。 港口两侧的岸边,满满当当站满了锦衣卫,神色紧张的盯着周围,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从武昌而来的运粮船终于到了。 数千锦衣卫早早就把港口附近全部清空,等待朱骥的宝船入港,大小统领和南京城的几名官员早已等候多时。 终于,在江边的尽头,一艘高数十丈的宝船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缓缓露出了宝船的威武龙头船首。 “船队到了!快准备!” 整个港口随着宝船的到来陷入了短暂的慌乱,然后又快速的平息下来,众人盯着宝船默不作声。 宝船上,朱骥举目远眺,看着近在咫尺的南京城深深松了口气,开口感叹: “这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啊。” 为了这几十船粮食,朱骥可谓是劳心费力。 那日决堤,好在天公作美,一场大风让朱骥和数千锦衣卫成功脱困,但船队损失可谓巨大。 从那日长江被恶意炸毁,损失了五艘宝船过后,朱骥紧绷的神经就没有松动过,整天担惊受怕。 朱骥深怕再有个不测,让这数十万石粮食打了水漂,如今总算到了目的地。 船队顺流而下,很快就靠了岸。 朱骥踩着舷梯下了宝船,岸上的南京当值锦衣卫千户和一些礼部官员早已经候着了。 朱骥刚下船,南京当值的锦衣卫千户就迎了过来。 “下官锦衣卫千户王虎,拜见指挥使大人!” 朱骥看了眼眼前虎背熊腰的壮汉,点了点头。 随后朱骥没有丝毫犹豫,越过锦衣卫千户来到了南京的官员面前。 南京也保留了一套行政班子,虽然是吃闲饭,但是官员的品阶可是在那放着。 随便出来一个闲散的官员,那品级也不低,不能怠慢了。 他朱骥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权势极重,但若论官职,也只是一个正三品官员,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朱骥快步来到南京迎候的官员面前,看到身着绯袍的南京官员瞳孔一缩。 绯色官袍,起码也是四品以上的大员,绯袍上的花纹精美,绣有一只锦鸡活灵活现,是二品官员没错了。 而能做到二品官员的,屈指可数,怕是只有南京几位尚书了。 “朱大人,在下南京礼部尚书张澈,特来迎候朱大人。” 不待朱骥开口,张澈便上前脸上挂着笑容开口道。 张澈虽然品级比朱骥高,但没有实权,只是虚职,对于朱骥这种权势极重的皇帝亲卫还是巴结着点好。 不然朱骥天天让锦衣卫在他脸上晃悠,尚书也遭不住。 “不敢不敢,原来是张大人,劳烦张大人了。” 朱骥心中一惊,连忙还礼,这张贵看着其貌不扬,居然已经坐到了尚书的位置。 两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寒暄了一阵朱骥便被张澈带到进了南京城中。 张澈带着朱骥一路疾驰,直奔南京城的官衙中,南京城中的守备武勋和南直隶的官员早已备好宴席为朱骥接风洗尘。 大明实行南北两京制,所以南京城和南直隶都由南京的这一套行政班子辖制。 京城会派遣武勋坐镇南京,统辖南京周遭卫所,加强统治,一般称为守备武勋。 看到朱骥到来,官衙内的众人纷纷起身上前迎接。 “朱大人一路辛苦,快请。” “朱大人,您可算到了,我等是夙夜忧心,不能安睡啊。” 看到官衙内乌压压的官员们,朱骥受宠若惊,整个南直隶的官员至少来了三成,几乎南直隶每个府县都有派官员前来。 什么时候他朱骥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朱骥不动声色的一一还礼,坐到了桌前应付着诸位官员。 酒过三巡,南京的官员再也按耐不住,给张澈使了个眼色。 张澈心领神会,试探性的开口: “朱大人,本官闻朱大人此次从湖广带来粮五十万石,不知此事可否属实?陛下可有说如何分配?” 随着张澈话落,众人都紧紧盯着朱骥,目光中的热切再也掩盖不住。 朱骥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巴巴的官员,心中恍然,原来是为派粮之事而来,这也就不奇怪了。 朱骥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这个人人唾弃的皇帝鹰犬会收到如此优待,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有求于自己! 朱骥不疾不徐的缓声开口: “不错,但途中遭遇长江决口,损失了一些,现在还有四十万石粮食在宝船中。” “至于分配,陛下谕令所运粮草部分填入粮仓以防不测,其余全部用以长江决口受灾灾民。” 听到朱骥的话,在场的官员对视一眼,长长松了口气,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喜意。 这样说来这批粮食的分配权还在他们手中。 要说救灾这种事,虽说是个劳累活,但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肥差,猪肉层层过,官员满手油可不是说说而已。 只要手中有了这批粮食,官员们就能在绝对合法合规的情况下还能为自己谋些利益。 都是灾民,谁给,给谁,给多少,都是一门学问。 再加上只要救灾有功那也是个大功绩,比承平时日升迁快多了,所以灾难苦的永远都是百姓和国家,与官员没有关系。 一众官员们急不可耐的开口: “如此甚好,甚好!” “事不宜迟,还请朱大人快些令士卒卸运粮草,如今南京城粮仓日渐空虚,我等心中煎熬日久,终于等到朱大人啊。” “所言极是,此次长江决堤,受灾县域达四五处之多,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还望朱大人快些拨运粮草。” 朱骥听到官员们的语气中的急切也不恼,唤来了南京城的锦衣卫千户: “王虎,你速领锦衣卫严加看管,协助大人们把粮草卸运到港口官仓。” 而后朱骥又看着官员们郑重的拱了拱手: “诸位大人,粮草之事,事关重大,当从速从稳。” 第217章 腹黑朱骥 南京的官员们听到朱骥的话,顿时喜不自胜,没看出来朱骥这个传言中的刽子手居然如此懂事。 “朱大人深明大义,救民于水火中,真是我等之表率啊。” “闻名不如见面,朱大人在,是我大明之福,南京之福啊。” 朱骥的表现让南京的官员很是满意,连声开口拍起了马屁。 只是眼底的急切和往门口挪动的脚步无一不在暴露他们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朱骥闻言也很懂事的拱了拱手简单客套过后便让锦衣卫千户王虎带着他们百官们去了港口。 百官们闻言也不再伪装,连忙召集起了南京的民壮和皂吏在王虎的带领下往港口而去。 为了更快,他们甚至还发动南京城中的富贾家丁,一起开始搬运起了粮草。 “快,快点。” “卖点力,赶紧把粮草卸下来放到粮仓去。” “这些粮食可是关乎上百万人的生计,都给我小心着点。” 得了朱骥肯定的南京官员们带着皂吏卖力的搬运着宝船里的粮食,但却满脸兴奋,不见疲惫之色。 朱骥看着忙碌的众人毫不在意,悠哉悠哉的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入口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而后端起桌上的酒杯自斟自饮了起来。 不得不说,南京的官员们办事非常麻利,整整二十余宝船的粮草一同搬运,发动民壮万人,待天边泛起晚霞之时,粮食已经被完全运送到了南京的粮仓中。 忙的汗流浃背的南京官员们瘫坐在粮库前,看着足有一座小山的粮食脸上难以抑制的兴奋。 南京和江浙不仅有救了,他们还能借此仕途更进一步,再不济也能发点小财。 就在这时,酒足饭饱的朱骥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踱着步缓缓到了粮仓门口,看着满满当当的粮仓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朱骥在裤腿上摸了摸油腻的双手,伸手从怀中掏了掏,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封条出来。 一招手,身后的锦衣卫立刻心领神会关上了粮库的大门。 朱骥在南京官员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缓缓把手中的封条贴在了门上。 贴上后朱骥还不放心的又拿出一张,交叉贴了个严严实实。 “锦衣卫听令!” 朱骥脸色一肃,厉声喝道。 “在!” 候在一旁的锦衣卫闻言立刻大声应道。 “粮库重地,自今日起昼夜巡视,没有陛下谕令,擅入者立斩!” “领命!” 朱骥话落,锦衣卫众人迅速一字排开,把粮库围了个严严实实,长刀出鞘,目光冰寒。 白晃晃的长刀骇的众人心神俱颤,连忙后退。 “朱大人,你这是何意?如今万民危在旦夕,为何封仓?” “我等方才辛苦搬运,为何突然封仓?你今日必须给个说法!” “朱骥,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辛辛苦苦把粮食搬运进粮仓的南京官员们看到这一幕顿时不干了,纷纷义愤填膺,出声抗议。 他们刚把粮食搬进粮仓,这会就封仓,这朱骥是想干什么? 面对南京众多官员们的喝问,朱骥不慌不忙的让开了身形,指着封条开口道: “诸位大人请看,不是在下想这么做,实在是皇命难违。” 听到朱骥的话,诸位官员才把视线转移到了粮库的封条上。 只见皱皱巴巴的封条上一个朱色红印格外鲜明,这是陛下的手笔! 看清封条上的字迹,吵闹的官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听朱骥的话,这难道是陛下的意思? “朱大人,你这是何意?方才不是说陛下已经下令将这批粮食用于救灾和填充粮库吗,为何封库?” 南京户部尚书眼睛微眯,声音平淡的开口。 南京乃是帝国经济中心,户部尚书的位置便举足轻重,在南京隐隐有百官之首的模样。 但现在他很烦躁,他就是怕出乱子才问清楚后让众人搬运的,怎么这会又变卦了? 朱骥听到户部尚书的质问脸色不变,开口道: “不错,陛下是下令这批粮食用于救灾和平仓,但陛下未说何人分配,何时分配。” 听到朱骥的辩解,户部尚书都快被气笑了。 他们南京可是保留有一套行政班子的,虽然与北京比略有不如,但也是仅仅次于北京而已。 放眼整个大明,再也没有谁比他们更适合统筹这次救灾,还有比他们更适合的人选吗? “哦?那你倒是说说陛下想让何人统筹?” 南京的户部尚书咄咄逼人的开口。 朱骥闻言也不废话,迈步上前,走到户部尚书的耳边轻声开口: “陛下不日将驾临南京城!” 户部尚书原本不善的脸色听到朱骥开口顿时脸色大变,满面惊骇的盯着朱骥的脸。 陛下南巡这么重大的消息为何京师没有传来消息?他们一众官员居然还蒙在鼓里。 “此言当真?” 户部尚书不可思议的开口询问道。 陛下南巡的消息堪称重磅炸弹,一般这种大事提前数月都会知会各地,他身为南京户部尚书怎会一无所知? 朱骥闻言脸色一变,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眼前的户部尚书。 都说南京的官员要么养老要么揽财,都是酒囊饭袋。 原本朱骥还不相信,现在朱骥突然感觉可能传言也不全是虚的。 陛下南巡这么重大的消息他怎么可能信口雌黄? 南京的户部尚书与朱骥对视,看到朱骥的眼神瞬间明悟到了自己的愚蠢,面露尴尬,旋即开口道: “在下明白了,绝对不传出去。” “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别围在粮库门口了。” 陛下南巡既然未知会南京,定然有陛下的考量,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自己屁股底下擦干净,然后该干嘛干嘛。 听到户部尚书开口,众官员眼神中顿时露出浓浓的不解之色。 怎么回事?朱骥给户部尚书说了什么,能让他们的领头突然反水。 几个刚才干的最欢的官员愤概不已,还想和朱骥再理论理论,但是被户部尚书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原本不满的官员纷纷把抱怨重新憋了回去,眼神透露着不甘的逐渐散去。 朱骥脸上挂出笑容,向着众人拱了拱手,笑的很开心。 能坑这群贪财的官员一把,朱骥感觉心中很快活,正愁不知道怎么卸船呢,这群冤大头就撞了进来。 第218章 卧龙先生 与此同时,南京的一处酒楼内,卧龙先生继续在为一众粮商出谋划策。 但与上次几名粮商的春风得意不同,这次见面的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愁容。 “卧龙先生,我府上家丁亲眼所见自武昌来的运粮船已经靠岸,粮草被悉数搬运上岸,这可如何是好?” “唉,今天那声势可谓巨大,官府召集民壮运粮,那粮食堆积的和山岳一样,整个南京城都知道有粮食运来了。” “啊?那这不是说粮价又要下跌?怪不得今天买粮的百姓这么少。” “呵呵,你没出门吧?还用得着明天?今天粮价便降了三成!” 粮商们七嘴八舌的开口讨论,语气中尽是苦闷。 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天,粮价就又要大跌。 自长江决口的消息传出后那粮价和坐火箭一样上升,虽说官府定了官价,但根本不管用。 官府粮仓被烧,没有足够的粮草平抑粮价,只能放出少量的粮食,瞬间便引起了哄抢。 南京城就有人口一百多万,是大明人口最多的,经济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整个南京需要的粮食就是个天文数字,根本不是官仓那点粮食够吃的。 他们为了此次粮价可谓是大费周章,就连长江都炸决口了,冒着杀头的风险才得来的买卖,眼看就要黄了。 本想着赚够了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呢,结果这会连本都没回。 有几人看着卧龙先生的眼神也开始不善起来,都是这货出的馊主意,说好的掘开长江毁掉运粮船呢?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武昌来的运粮船损失很小,他们还背上了罪人的名号。 卧龙先生看到这一幕咳了咳嗓子,粮商们这才安静下来,紧紧盯着他,等他开口。 卧龙先生见状这才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淡淡道: “慌什么?” “现在灾区可还有百万百姓呢,加上南京城,南直隶江浙地区的人口,足足数百万人等着开伙,就这几十万石粮食够吃几天?” “相信过不了多久,整个南直隶的粮价又会升回来。” 看着眼中满是怀疑之色的粮商,卧龙先生语气中透露着自信。 自从听了这装逼犯的计谋,他们一直有种在刀尖上跳舞感觉,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卧龙先生看出了众人眼中的迟疑,继续开口道: “放宽心,我已经给京城那位大员传信,他绝对会保我等无恙!” 听到卧龙先生抬出京城的高官,几位粮商这才松了口气。 在卧龙先生威逼利诱下,粮商们悻悻的回了各自的府邸。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看着离去的粮商们,卧龙先生这才瘫坐在座椅上满头虚汗。 他回想起了当日京城那位大员的回信以及连带退回来的五十万两银票。 京城的那位官员根本没有保证保他们安全,这都是他为了稳住粮商才这么说的。 现在京城都在朱祁镇眼皮底下,锦衣卫日夜巡视,谁敢胡来? 要不是这位京官看在和自己父亲关系莫逆的份上,早就把他给举报了。 卧龙先生想到这,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不由回想起了当初和孔府的约定。 仅凭卧龙先生自己定然没有如此胆大包天,他们充其量不过是一群粮商而已,搭上了孔府的线才得以如此肆无忌惮,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没有孔府遮掩,他们干的那些蠢事早就被官府和锦衣卫杀了几百回了。 “笃笃笃” 就在卧龙先生沉思之时,包间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木质的包厢门传递声音极佳。 卧龙先生闻声眼神一凝,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刃,迅速起身来到门后听着门外的动静。 要知道这可是特定的雅间,他早已吩咐任何人不许接近,现在能来能来包间门口的绝对是敌非友。 “谁?” 卧龙先生紧紧贴着门口开口询问,等了许久门口也没传来声响。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捏住门把手,猛然发力,一把将大门拽开! 几乎是瞬间,右手的短刃便已经向前刺去。 短刃以极快的速度划破空气,就在快要刺入门口站立着的白衣中年男子胸膛。 白衣中年男子身后突然伸出一只蒲扇大的手掌,闪电般捏住了前刺的短刃,反手将其打掉。 短刃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哐当之声,卧龙先生的手掌也被牢牢擒住,巨大的力道让他疼的额头直冒冷汗,感觉手腕都快要被捏碎了。 不待他痛呼出声,转瞬间便感觉身体一轻,自己像破麻袋一样被人向后抛去。 卧龙先生噔噔噔被扔出好几米远,就在他恼羞成怒准备开口威胁之际,白衣中年男子开口了。 “刘兄,又见面了!” 白衣中年男子面容俊朗,头戴青色纶巾仪表不凡。 正是当日在醉风楼会见黑衣方士的男子。 卧龙先生循声望去,细细打量之下才看清来人,顿时神色一惊。 这位不应该在京城待着吗?怎么会来南京? 在卧龙先生愣神之际,白衣中年男子已经进了雅间,自顾自寻了一个位子坐下。 白衣中年男子让开身影后卧龙先生也看清了握住自己手腕的人影,只见门口一名身高身高八尺的壮汉如铁塔般巍然矗立。 在白衣中年男子进入包厢后轻轻的拉上了包间的木门,守在门口。 “孔兄,您怎么会在此?” 卧龙先生顾不得手腕的痛楚,连忙开口问道。 第219章 开仓放粮 南京,大明的经济中心,人口百万,经济繁华。 但这几天南京的百姓并不开心,因为粮价又涨了! 前几日他们明明看到南京口岸停满了运粮的宝船,粮食被尽数运往了粮仓,但粮价却不降反升。 百姓们不禁叫苦连天,现在黑市的粮价已经炒到了二两银子一石。 虽然官府下了令,明文规定粮价只卖五钱银子,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民间粮商见状也不傻,干脆直接关门大吉,把粮食全部拿去黑市售卖,好几倍的利润不赚是傻子! 现在只有每日官仓会供应少量低价粮,但是根本不够抢的。 好在官府又增开了许多赈济棚,百姓也不至于饿肚子,只是赈济的粥全是糙米甚至还有少许麸糠,虽然能果腹,但味道就不尽人意了。 就这样赈粥棚前也早早就排起了长队。 人群中,一个描眉画目体态风骚的少妇端起糙米粥尝了一口,刚入口便被酸涩难耐的味道熏喷了,揪着身边的汉子破口大骂起来。 “李二牛,你这杀千刀的,老娘跟着你没过一天好日子,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沦落到讨粥,老娘真是瞎了眼!” 被少妇揪着的汉子身材健硕,皮肤被晒得黝黑,被少妇揪着腰间也不怒,粗糙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柔情: “娘子先委屈几日,我前几日才去码头扛了粮食,那粮草堆的和小山似的,过不了几日粮价就要掉下来了。” “几日几日又几日,粮价都涨到天上去了,老娘真是瞎了眼跟着你这窝囊废!呜呜呜……” 少妇看着憨笑的汉子顿时气急,哭哭啼啼起来。 周围的人群看到这一幕也是叹息一声。 他们也何尝不是和少妇一样的心情,原本都还能算是正常百姓,在城中也能混个温饱,自从遭了灾,肚子都吃不饱了。 这一幕在南京大大小小的粥棚前上演,情报快速的汇集到朱骥的手中。 “大人,这该怎么办啊,整个南京都快乱起来了!” 朱骥身后的锦衣卫千户看到这一幕都快急哭了。 他不是为南京的百姓哭,而是为自己的脑袋哭!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锦衣卫也收到了朱祁镇南巡的消息。 天子驾辂已经到了滁州! 距离南京不过是一步之遥了! 朱骥到了南京城已经有了些时日,南京城的局势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街头巷尾地痞流氓日益增多,抓都抓不过来。 整个南京因为缺粮更是乱象丛生,要是惊了圣驾,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朱骥看着手中的情报也是揉了揉眉心,面露苦色。 这种情况也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但这一切都是朱祁镇的命令。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办法,要平息这种情况就要开仓放粮,但朱祁镇已经下了令,没有命令不许放粮! 朱骥收到命令时也是不敢置信,反反复复确认了几次命令。 他也想不明白朱祁镇的用意,明明运送这批粮食就是来救灾的,粮食到了为何又不开仓? 而且朱祁镇接下来又下了一道让朱骥惊掉下巴的命令,朱祁镇居然让朱骥暗中派人去黑市收购粮食,抬高粮价。 朱骥天天盼着粮价下跌,没想到朱祁镇让他自己抬高粮价?这是想饿死南京的百姓吗? 但接下来朱祁镇又让官府加大赈粥棚的建设,保证百姓有果腹之粮。 不给百姓卖,却给百姓赈济,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如此大费周章是何意?这还不如直接卖粮食来的实在,不但能稳定局势,还能赚点银子。 但朱祁镇下了令,朱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现在每天都被南京的百姓骂狗官。 “不要说了,本官自有主张。” 朱骥看着急切的下属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开口道。 锦衣卫千户见状也只能悻悻的退了下去。 朱骥看着案上厚厚的情报一挥手全部砸落在地上。 不,绝对不能看着事态如此发展下去了! 朱骥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拿起了手中的笔开始写起了密奏。 …… 南京城外,百里处 一队规模庞大的队伍正在官道上行进,新通的水泥路格外宽敞,能供四驾马车同时行进。 方圆百里的距离都被京营戒严,队伍中全是全副武装的兵士和锦衣卫。 朱祁镇此次南巡直接带了京营和成国公带回的军队,合计总共有十余万全被朱祁镇带了出来。 当时听到朱祁镇要带这么多军队都给官员们吓了一跳,这是大明境内,朱祁镇用得着这么谨小慎微吗? 当然,说好听是谨小慎微,说难听就是胆小怕死了。 朱祁镇听到官员的谏言充耳不闻,因为他心中有着其他的考量。 毕竟在朱祁镇的印象中,军队虽然是暴力机关,但也是是保家卫国的。 面对天灾,军队无论是组织度还是身体素质都是最好的救灾人员,不带着多浪费。 与天斗一场,对军队军魂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历练? 朱祁镇本人此刻正坐在队伍最中央驷马拉车的驾辇上看着身旁刚刚从南京城送来的奏报眉头轻皱。 这朱骥这么沉不住气吗? 他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干什么吃的?连南京的局势都稳定不了要他何用! 朱祁镇一念至此心中不悦,拿起御笔便挥毫斥责了几句。 而后一招手,早就候着的小太监立马上前从朱祁镇的手中接过了奏折,往南京城送去。 “陛下,粮草既然已经到了南京,为何不让朱骥开仓放粮啊?” 驾辇内,看着朱祁镇批示的钱皇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朱祁镇转头看着身边好奇宝宝一样的的钱皇后叹了口气。 他南下的时候恰好初春,这妮子非要跟着来,朱祁镇无奈,只能应允。 没想到这一路钱皇后仿佛释放了好奇天性,什么都要问。 朱祁镇见状只能无奈的开口: “不是朕不想开仓,是这些粮食看着不少,但对于整个南京,整个南直隶,整个灾区来说根本不够。” “如今只有粮商们愿意开仓放粮,南京和灾区才有得救。” “哦……” 听到朱祁镇开口,钱皇后感觉朱祁镇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只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南京的粮商们不愿意开仓放粮呢?” 朱祁镇听到钱皇后的话嘴角微扬,淡淡开口: “不,他们会的,而且各地的粮商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把粮食运到南京来。” 听到朱祁镇自信满满的语气,钱皇后顿时不再怀疑: “柔儿相信陛下。” …… 就在南京局势风云变幻之际,整个大明也被南京传来的另一则消息炸的晕头转向。 几天前朱骥按照朱祁镇的命令派出了一队队锦衣卫散往全国各地,他们只有一个任务,传播消息! 锦衣卫在整个大明可谓手眼通天,整个大明遍布锦衣卫的据点。 南京的粮价二两银子一石!还在上涨! 百姓们这个消息都被惊的目瞪口呆,百姓对粮价是最关心的,哪怕换皇帝他们都可以不在乎,但是粮价绝对重视异常! 当然还有一个群体也对南京的粮价很上心,那就是粮商! 南京一石米二两银子的消息短短几天时间就传到了全大明的粮商耳中。 听到这个消息的全国各地的粮商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便是彻底炸了锅! 朱祁镇颁布的粮价限制是针对全大明的,因为担心会有粮商钻地区的空子,朱祁镇索性给全国粮价都定了价。 这苦的可不仅仅是南京和南直隶一地的粮商,陕甘包括川渝地区也同样受到了限制。 这些地区的粮价本来就高于南直隶和江浙这些产粮大省,朱祁镇的粮价限制差点让这些地区的粮商破产。 粮商苦朱祁镇久矣,日思夜想的就是粮价什么时候能涨涨。 没想到,没想到啊,今天他们居然听到了南京地区粮食已经炒到了二两银子一石! 这种粮价就是放眼整个大明都没有听过如此之高的,简直惨无人道啊。 他们还在苦哈哈的卖半两银子一石的粮食,人家南直隶粮商早就鸟枪换炮了,二两银子一石的卖粮食,还供不应求。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一样的粮食他们能比自己卖的贵四倍? 粮商们愤怒异常,不多时他们便做了决定!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白白看着溜走? 他们南直隶的粮商赚得,他们外地粮商也赚得! 打定了这个主意,全国各地的粮商都彻底疯狂起来,连夜开始让家中的家丁装起了粮草。 四川,天府之国 半夜收到南京粮价的粮商夜瞬间梦中弹起,惊的身旁两个小妾一个激灵。 在两个小妾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刚才还直呼最近状态不好躺在床上呻吟的粮商一扭肥胖的身躯,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 现在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生龙活虎。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恢复精力了?” 两个小妾看着生龙活虎的粮商美目闪过一丝惊喜,顾不得穿衣就贴了上来。 哪料刚才还一脸猪哥样的粮商此刻犹如柳下惠附体,一把就推开了两个美妾。 “老爷我一向不近女色,你们二人居然想勾引老爷我,我呸,门都没有!” 粮商自顾自穿着衣服,看着楚楚可怜的两个美妾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呸了一口道。 听到粮商开口的两个美妾瞬间石化,要不是她们早已对粮商了如指掌,还真不敢把眼前这个满脸正气的形象和刚才色欲熏心的粮商联系起来。 穿戴完毕的粮商看着身材曼妙娇泪欲滴的两个美妾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每耽误一刻,你知道老爷我要少赚多少银子吗?” “人这一辈子,赚大钱的机会就那么几个,把握住了就能起飞,把握不住就再也没了。” 说罢,粮商毫不犹豫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快,把粮库的粮食全部给我装上,老爷我要亲自去南京救灾!” 粮商连夜开始招呼家丁打起了火把,一车车的粮食开始不断往船上运去,满载粮食的小船从水路出发开始日夜往南京赶去。 这一幕也在大明各个港口和城镇上演,一艘艘满载粮食的运粮船和陆上的运粮车从大明四面八方的往南京和南直隶汇聚。 整个大明的粮商全部陷入了疯狂,主观能动性拉满,吃喝都在船上觉都不睡,红着眼驾着小船快速行进着。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粮商自愿而为,朱祁镇没有费一兵一卒的代价。 唯一的耗费可能就是花了几万两银子炒了炒粮价,不过这点损失完全不值一提。 当日出东方之际,最先赶到的一批粮商已经到了南京城外。 南京,官衙 整个大明的动静自然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线,一大早锦衣卫便把情报送到了朱骥手中。 朱骥刚穿戴整齐就收到手下的奏报,看着手中的奏报朱骥彻底傻了眼。 什么!各地的粮商都满载着粮食往南京汇聚?! 朱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粮商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国家大事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只要有粮食就好,有粮食数百万百姓便有救了! 就在朱骥怀疑人生之时,只见一个锦衣卫跌跌撞撞的从官衙外跑来。 “大人,大人快,您快上城墙看看吧。” 沉浸在喜悦中的朱骥眉头一拧,沉声道: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了?难道长江又决口了?” 锦衣卫听到主机询问连忙摇头,开口道: “不是,大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城外围满了粮商,就连港口也全是各地的全国各地的粮商。” “他们嚷嚷着要进城,属下不敢妄自决断,还请大人做主!” 朱骥听到属下的话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快,带路!” 不多时,朱骥便在锦衣卫的带领下登上城墙。 城外的场景彻底让平日沉稳的朱骥不再淡定,放眼望去,整个南京城外密密麻麻黑压压全部都是人影! 更让朱骥感到震惊的是密密麻麻的马车,板车如同玩具一般的堆积在城外,远处的长江江面更是已经被木舟堵满。 第220章 阳谋 城门口,无数的粮商在城门口大声叫嚷,脸上满是愤懑之色。 “奶奶的,不公!老子不服!” “对,老子也不服!都是明人,凭什么王老三他们就能在南京城卖粮食,我们也要在南京城卖!” “说的对,我们听闻南京闹粮荒,千里迢迢的赶来支援,为何把我们挡在门外?” “整个灾区那么多银子等着我们赚……不对,整个灾区那么多百姓等着我们救灾,你们这是草菅人命知道吗?” “官老爷,您可要凭良心,你忍心看着灾区的百姓就这么饿肚子吗?” 整个城门口都被各地的粮商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粮商语气恳切,仿佛全部化身了心系天下的救世主,满嘴顺口溜开始和城门的守卫掰扯起来。 要不是眼中那快要掩饰不住的炙热暴露了他们的想法,任谁看去都要被这一幕感动地热泪盈眶。 但没收到命令的门吏根本不敢放行,只能任由这群粮商叫喊。 朱骥看着城下这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不由脸上露出的笑容,明明是为了银子,还能说的这么道貌岸然,这群粮商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这确确实实解了南京的危局。 “放行!” 朱骥一声喝令,无数的粮商开始开始蜂拥涌向了南京城。 随着城门打开,一个个粮商争着抢着要把粮食运送到南京城中去,生怕自己晚了一步。 朱骥见状连忙派出军队维持秩序,这可都是粮食,不能有一丝损毁! 随着粮商的进入,很快整个南京城的粮食开始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累积。 朱骥听着属下的汇报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照这样别说南京粮食危机,再有三五天南京的粮仓都装不下了。 朱骥这时也才明白了朱祁镇的计谋。 刚开始朱骥还不懂为何朱祁镇的命令,第一次听到朱祁镇让他抬高南京的粮价的话,朱骥差点跳脚,这几天南京城乱子多的让他焦头烂额。 现在朱骥回过味来,朱祁镇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啊! 经过几天的运作,南京城的粮价已经被朱骥抬到一个让粮商们无法拒绝的价格! 二两银子,这谁能挡得住? 天下粮商地主何其之多?又不是只有南直隶有,这么高昂的粮价对于嗜财如命的地主来说这种诱惑根本难以把持。 只需要换个地方,粮食就能翻两番,这种价格直接让粮商们发疯。 脑海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满是二两银子。 就在朱骥兴奋异常之时,刚才的属下去而复返。 “大人,五十万两买粮食的银子已经用光了,咱们还收购吗?” 朱骥听到属下开口回过神来。 银子用光了? 朱骥心中一惊,粮商们的疯狂远超朱骥的想象。 当初为了从南京和南直隶附近的粮商手中收购粮食抬高粮价,朱祁镇给朱骥批了三百万两银子。 朱骥拿出了五十万两先收购,谁知道南京这群粮商心黑的异常,二两银子一石粮食都不卖。 收购了好几日才花出去十万两,也就是收了五万石粮食充盈南京粮仓,勉强够维持粥棚。 没想到现在半个时辰就把五十万两银子花的一干二净,现在攻守易型,这群外地粮商争着抢着送粮食来官仓。 现在粮仓里已经有了二十万石粮食,要不要继续收购呢? 朱骥开始陷入了沉思,朱祁镇的意思是继续收购,但是朱骥看着流出的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在滴血。 要知道虽然收上了粮食,但是官府是用高于市场四倍的价格收购,再多的银子也禁不住这么造啊。 现在南京城的粮荒已经缓解,粮价也因为新入城的粮商开始大幅下降,要不停了? 那朱祁镇问罪下来怎么办? 朱骥陷入两难,犹豫了一瞬后打定了主意。 “暂时停止收购,本官奏明陛下,请陛下裁夺吧。” 朱骥叹息一声,快速挥毫写下了奏折让锦衣卫送到朱祁镇手中。 …… 南京城以南,三百里处 泾县,朱祁镇大营 朱祁镇紧赶慢赶,终于在赶到了灾区。 朱祁镇的大营扎在泾县附近的一座山峰上,这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也是泾县百姓的逃难之所。 原本热闹的城镇已经消失不见,全部被洪水吞噬,只有水中漂浮的瓦片证实着这里的繁华。 入目满是残骸,眼前是万里泽国,耳边是阵阵百姓的呜咽声,朱祁镇不免红了眼眶。 这等自然之威简直是毁天灭地的灾难,场面的惨烈远超朱祁镇的想象。 江中不时就有浮尸飘起,引起百姓阵阵哭嚎。 “皇爷,地方官到了。” 金英小心翼翼的开口。 朱祁镇闻言点了点头,收拾好了情绪坐在了主座上。 “宣吧。” 随着朱祁镇开口,门口候着的当地官员匆匆进入大帐。 一群官员头也不敢抬快步进了大帐,纳头便拜。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祁镇看着跪的整整齐齐的官员眼神微眯,南直隶的官员倒是消息灵通,因为跪着的这些官员不仅仅是泾县地方官。 就连上级的六安府以及南直隶省府的主官都到了。 朱祁镇看着跪满大营的官员挥了挥手: “起来吧,朕此次南巡,正是为长江决堤一事而来。” 刚准备起身的官员听到朱祁镇的话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以头点地颤抖不已。 “陛下恕罪!臣等万死,治民无方,惊动了圣驾!” 数十名官员连连告罪,哭嚎不止,生怕朱祁镇给他们拖出去砍了。 “闭嘴,起来给朕说说现在的情况。” 朱祁镇眉头一皱,一声厉喝,原本哭嚎的官员连忙闭上了嘴。 推推搡搡的把泾县的县令推了上来,谁让跪着的他官最小呢,牺牲一下吧。 泾县县令看着往日顶头上司要吃人的目光,只能颤颤巍巍的起身到了朱祁镇近前。 “陛下,臣是泾县县令。泾县距长江百里,处在谷地。此次长江决堤出乎预料,准备不及,整个泾县被淹,损失不计其数。” “泾县全县有民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六户,丁二十七万余人,此次全县受灾,目前统计失踪七万余人,被淹一万余人……” 泾县县令颤颤巍巍的开口,脑袋都快低到了胸膛里。 这次水灾虽然是天灾,但是在他在的治理区域,那他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泾县县令言罢大营那便陷入了寂静,久久没有没有人开口,就在泾县县令额头冒出虚汗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朱祁镇的声音。 “泾县,距长江有百里之遥,居然还能损失这么大,原本,朕是想把你们都斩了的。” 听到朱祁镇开口,帐内的大臣们瞬间抖如筛糠,大气也不敢出。 朱祁镇看了大臣们一眼,继续道: “但是,此次事发突然,朕也就不追究了。朕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们说说现在该如何防洪。” 听到朱祁镇的后话,大臣们这才心中卸下一口气,颇有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心情,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回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堵塞长江决堤之处,救助受灾百姓。” 朱祁镇抬眼看了眼开口的官员,看官服像是六安府的布政使。 朱祁镇朝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开口。 “此次长江泛滥颇为蹊跷,水量其实并不大,如今恰逢初春,雨量不多,所以洪水治理难度不是很大。” “臣以为当速速从各地调集粮草,在灾区附近建设粥棚,施粥赈济当为良策。” 没想到这一府的布政使倒是有点眼力,朱祁镇点了点头开口道: “好,你即刻起统筹六安府灾民赈济,你和泾县官员一起速速赈济六安府受灾百姓,稍有延误,立斩不赦!” 朱祁镇快速开口吩咐,听到朱祁镇命令的六安府布政使心中一喜,连忙躬身领命。 “谢陛下!臣必不负皇恩!” 言罢,六安府的布政使心中长松一口气,现在看来算是彻底安全了。 朱祁镇朝着营中跪满的官员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看着离开的官员朱祁镇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指望这群官员能有什么作为,只要不添乱子就行了。 而且这次长江决堤的事情本来就是人祸,确实出乎意料,这群官员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敲打敲打就行了。 这次救灾主要还是要靠朱祁镇自己带来的十万新军精锐。 就在朱祁镇思虑之际,大营的营帐突然被掀开,一名锦衣卫快步走了进来,悄悄把一份奏折递到了朱祁镇的手中。 朱祁镇看着手中的奏折眉头微皱,南京发过来的?朱骥这小子不会就安定百姓这点事都办不妥吧? 朱祁镇略有所思的拆开了奏章,一口气读完后才松了口气,随后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意。 因为计谋第一步已经生效,南京有粮了! 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进展的如此顺利,现在整个南京,整个灾区都不缺粮食了。 坐在朱祁镇身边的钱皇后看着朱祁镇嘴角难掩的笑意也跟着眉头舒展,自从救灾开始,他就没看到朱祁镇像现在这么开心。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钱皇后也被灾区惨烈的景象震惊,数日难以安眠。 钱皇后自幼长在深闺,而后又嫁入皇家,根本没有见过这种惨烈的画面,白骨露于野,江面满浮尸。 “陛下,这是有什么喜事?” 钱皇后轻声开口问道。 朱祁镇看着眼睛睁得浑圆,紧紧盯着自己的钱皇后也不藏着掖着,随手把刚才的奏折递给了钱皇后。 钱皇后神色疑惑的接过奏章,短短的几句话转眼就被收入眼底,随后钱皇后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奏折上说整个南京城现在快爆了!被粮商挤爆了! 这也就是说困扰朱祁镇和灾区百姓数日的粮食问题一朝就得到了解决! 陛下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给这群粮商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朝廷办事? 但钱皇后不像朱祁镇那么高兴,经过短暂的震惊后赶忙开口问道: “陛下,您是不是给这群粮商许诺了什么好处?” 这一路南下,钱皇后也算亲眼见识到了人性,这一点在重利的粮商面前更是如此。 南京城附近已经开始有了饥荒的样子,但是这群粮商依旧不肯放粮,现在怎么会这么好心帮着朝廷? 朱祁镇看着面露焦急的钱皇后不由莞尔: “皇后多虑了。” “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愿的。” 自愿的?钱皇后听到朱祁镇的眼中不由露出狐疑之色。 要知道粮食漕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春汛水流急,稍有不慎就有船毁人亡的下场。 更离谱的是还有走陆运的,这才是真正的勇士,推着板车就能跋涉数百里。 要知道就算是军中运粮也流行一句话,那就是千里不运粮,损耗太大。 看着不解的钱皇后,朱祁镇目露追忆,随后继续开口解释道: “曾经有一位伟大的导师说过一句名言,商人有50%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就能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而现在整个南京城的粮食价格已经到了二两银子一石,足足四倍的利润,值得这群商人铤而走险了。” 这就是朱祁镇的阳谋,放出一块诱饵,就能钓出一大批鱼。 钱皇后细细咀嚼着朱祁镇的话若有所思,而后继续开口道: “陛下,那这群粮商团结起来,不上当呢?” 朱祁镇闻言不由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不会的,他们一定会上当。” 朱祁镇的计谋并不高深,甚至是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谋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是却格外的有效,很少有人能抵得住心中的诱惑。 因为它不关于智谋,而关乎人性! 商人为利所驱,必会为利所伤。 看着别人赚钱,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而且商人重利而轻义,历来有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言论被商贾奉为圭臬。 要说商人能团结,那还不如说江河倒流,日月倒转来的现实些。 第221章 国有粮库 听到朱祁镇自信的话,钱皇后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眼前的祁郎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深情,但是这种自信和沉稳却也迷人。 “陛下,现在粮价降下来了,赶紧给朱骥下令收手吧,此次救灾需要的银子是海量,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钱皇后看着奏章上的数字不由有些心疼。 以高于市场价四倍的价钱买粮食,每一刻钱皇后都仿佛能看到海量的银子流失。 这些是银子吗?这些是灾区百姓的命啊。 救灾救灾,用什么救?没有银子就算把牙磨平了,舌头说烂了也救不下来。 救灾靠的就是真金白银的撒钱,这才能买来物资保障灾民。 朱祁镇听到钱皇后的话也陷入了沉思,现在收手确实是个好选择,毕竟朱祁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奏章中朱骥也建议就这样停手,靠现在的粮食就能度过难关了。 但是朱祁镇总觉得胸中有一股气难平,因为他现在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大明是百姓的大明,是他朱祁镇的大明,是万千将士的大明,但独独不是这群商贾和贪官污吏的大明! 仿佛大明的兴衰都和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无论大明怎么样,只要他们有钱赚就行。 百姓受灾受饿,国家被天灾肆虐,都与他们无关。 有了灾情他们仿佛乐在其中,盼着能捞一笔。 尤其是经过大明整顿商业后这个现象更加明显。 商人增多了,大明经济腾飞了,但也造就了商贾心中的小九九更多了。 只要能赚钱,违背道德的事干起来眼睛都不眨,违法的事也最多就是犹豫犹豫,继续照干不误。 这一年锦衣卫查处的贪官污吏加起来比以往十年加起来都多。 从这次水灾就能很清楚的看出来,现在是国家官仓没粮,百姓家里没粮,但是地主粮商的粮食堆的都快烂了。 朱祁镇终于有些理解了古代为什么会重农抑商了,因为大多数商人是真的不会对国家的运转和百姓的死活有一丝情感的。 商人不事生产,利用国家社会运转规则获取利益,但这是把双刃剑。 用的好,是经济的润滑剂,大明发展的推进器,用不好那就是屁股下面压着的炸弹了。 朱祁镇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 “资本来到这个世间,每个毛孔都透露着鲜血和肮脏……” 一念至此,朱祁镇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给这群发国难财的粮商一点颜色看看。 想要赚别人的钱,那也要有随时被他人赚钱的觉悟! “不,让朱骥加大收购力度!再拿出一百万两收购粮食,给南京再添一把火!” 朱祁镇的命令顿时让钱皇后大惊失色,急忙劝道: “陛下三思啊,此次救灾靡费巨大,南京如果再收购粮食耗费银两不说,全国各地来的运粮船和板车都会把南京围个水泄不通,堵塞道路。” 朱祁镇闻言摇了摇头,继续开口道: “金英,给京城发令,让户部尚书张益火速调拨五百万两白银南下支援南京,朕这次要让粮商们哭都没地方哭!” 金英听到朱祁镇的命令也是心中惊骇,不敢反驳连忙去拟诏。 吩咐完朱祁镇这才回过头看着钱皇后开口道: “这次朕就是要让他们进退不得,这样他们才能任由朕拿捏。” “粮食也是时候该由朝廷主导了。” 朱祁镇目光悠远开口。 粮食这种东西放在民间商贾手中太不安全了。 一旦有什么灾情往往不止是天灾,还有人祸。 有灾情粮商趁机高价居奇,狠狠赚一笔,更有甚者和当地官员沆瀣一气,官商勾结在一起发国难财。 如果能趁机收归国有,那对大明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朱祁镇的话,钱皇后看着朱祁镇但是身影目光中透露着迷茫。 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朱祁镇了。 在朱祁镇的身上仿佛充满着一股气质,这股气质和历代的帝王都不同。 因为朱祁镇是真真切切的为百姓考虑,而且他与历代帝王的追求都不同,朱祁镇的追求不只是喊在嘴上,更是做在手中。 就比如历代帝王无论是喊着什么口号,有着忠心为民,爱民如子这些名头的皇帝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在做两件事。 一个是打江山,另一个是守江山,别无他选。 但是钱皇后感觉到朱祁镇的想法远远不止于此,他是想真真切切的想让大明上一个台阶,想让大明的百姓上一个台阶。 …… 南京官仓停止收购的消息快速在大明扩散开来,各地听闻了这个消息的粮商们顿时乐开了花。 他们有的是离得远,有的是被琐事耽搁,还有很大一部分的自以为聪明人。 前一秒他们还在为南京粮价暴涨后他们没有去南京而捶胸顿足的遗憾,后一秒就传来了南京停止收粮的消息。 听闻这个消息的粮商们顿时喜不自胜,比自己赚了钱还高兴。 “嘿,我就知道这群傻子被朝廷忽悠了,哈哈哈哈,现在粮价跌了吧,真是一群蠢货。” “贪贪贪,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哈哈哈,热闹,真热闹,这热闹爱看,好看。” “幸好老爷我早就预料到有此一出!” 粮商们肆意的笑着,他们都在为没有运粮而开心不已。 但是几人还没有开心几天,又一则消息从南京城发出。 “南京官府又开始收粮食了!” 朱骥收到朱祁镇的命令后马不停蹄的宣布了继续收粮的消息。 给出的借口是官府存银不足,恰好这时张益的银两也从京城运到了南京城,看着一船船白银粮商们直接红了眼! 见过运粮船,运银船还是第一次见! 一艘艘宝船上面架设着火炮,军士目光冰寒,杀气腾腾。 但是这一切都被粮商忽略,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高大的宝船吸引,这要运多少银子? 整个南京城都陷入了疯狂! 朱骥趁机下令继续收粮,粮价还是二两银子一石! 这让南京城的粮商们高兴的事眉开眼笑,不禁为自己的明智嘚瑟,并且好好的嘲讽了一下前几日自作聪明的粮商们。 你不是说官府是坑人的吗?那我们手中白花花的银子怎么是真的?不信你看看,官银哦,九九成,稀罕物! 南京高价收粮的消息又一次席卷了大明,并且比第一次来的更加猛烈和狂暴。 而且这其中还夹杂着先得利者的嘚瑟,这更加深深刺激到了原本还犹豫的粮商。 江南甚至大明的粮商都陷入了无休止的疯狂。 原本有些心机的粮商们也开始动摇起来,逐渐加入了把粮食送往南京的大军。 整个大明道路上昼夜不休奔腾的都是粮商,盛况比前几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京城 与外地粮商的兴奋狂热不同,现在整个南京城的粮商看着源源不断运粮的队伍急得团团转。 一群人连夜找到了卧龙先生讨说法,说好了大赚一笔,现在南京城的粮食都快和山一样高了,还赚个屁? 他们的粮食现在都积压在手里,眼看就要烂手里了。 “刘大志,当初可是你忽悠兄弟们不开仓抬高粮价的,现在消息没捂住,各地粮商都来南京了,你说怎么办?” 卧龙先生对面的肥胖男子留着两撇八字胡,气的拍案而起。 身旁几名南京本土的粮商地主也齐声附和。 “姓刘的,前几天我就说开仓开仓,你非不让,还说以后赚的更多,银子在哪呢?老子怎么没看见?” “我就说他是骗子,你怕不是狗皇帝派来的细作!” 他们急啊,都快急爆了。 南京城的粮食太多了,多的让这群见惯了粮食的粮商都心惊胆颤。 那一车车的粮食就像不要钱一样从九个城门涌入南京城。 每天一开城门城外早就堵满了如山的粮食,但是这官府就好像调戏他们一样,每天虽然照例收粮,但是不会可着一个人收,而是每个粮商收取固定的份额。 卖不完粮食的粮商待在南京每时每刻都承担着运输的巨额花销,已经有粮商开始在黑市贱卖粮食了。 黑市就是这样,完全没有任何商业规则,可以在几天就把粮食炒成天价,也可以在几天之内就把粮食贬成泥土。 黑市的粮食有粮商已经出到一石粮食一两银子的价格了,而且还在每时每刻快速下跌着。 眼看原本赚到手的财富快速缩水,这群粮商简直杀了卧龙先生的心都有了。 这不是纯纯坏他们好事吗? 坐在主位的卧龙先生此刻也是脸色阴沉的盯着眼前的几人,虽然脸色没有变化,但拿着羽扇的手指捏的发白。 原本大好的局势一朝尽丧,这让卧龙先生也乱了分寸。 他现在才真正领会到了朱祁镇的手段,朱祁镇并没有玩什么阴招,甚至也没有派兵镇压,军队全部用在救灾上了。 仅仅简简单单的一纸命令,就把他他谋划良久的计谋破坏的一干二净。 朱祁镇胜就胜在对人性的把握,用堂堂正正的阳谋来击破他们的阴谋,简简单单就让卧龙先生的谋划落空。 而且这计谋也属实歹毒,以利聚之,必以利散之。 朱祁镇这是想让他们先起内讧啊。 可以预料的是在短期内运送到南京城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多,因为全国的粮商都被朱祁镇请入了局。 卧龙先生已经可以预料到等粮商全部齐聚南京后,官仓必然放粮。 届时整个南京的粮商必然哀嚎遍野。 但是卧龙先生却没有任何办法,哪怕现在的粮商们都能清醒过来他们也不会停止自己手中的运粮速度。 人都会有侥幸心理,万一他们在官府放粮前卖光了呢?那不是大赚一笔。 谁都觉得自己才是狼,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待宰羔羊。 到那时整个南京,乃至整个大明的粮商都会猜忌起来,在南京这一亩三分地斗得头破血流。 “喊什么,喊什么!赚钱的时候不见你们喊,现在出了事都朝我嚷嚷什么!” “我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你们的人办事不力,走漏了消息怪谁?” “本来按照我的规划,粮价少说也可以到三两银子一石,在外地粮商入南京前,咱们早就卖的一干二净数银子了!” 卧龙先生脸色阴沉的开口,反唇相讥。 看着卧龙先生也开始踢起了皮球,整个包厢的粮商都不淡定了,开始七嘴八舌的声讨卧龙先生。 更有甚者上去就给了卧龙先生一个逼兜,没有防备的卧龙先生正面挨了一拳,打的羽扇都散了,落下一地鸡毛。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粮商们陷入了混战,粮商们也不管不顾了,把刘大志狠狠压在身下拳脚相加。 你刘大志势大大又怎么样,总不能这么欺负人吧?真当我们都是泥捏的,干着杀头的买卖挣着卖豆腐的钱,横竖都是一死,先出口气再说。 包厢内陷入了鸡飞狗跳,门口的护卫听到动静急忙过来拉架,谁料这群平日办事都大喘气的粮商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 喊的最凶的胖子一身珠光宝气的首饰,骑在刘大志的脖子上输出,把满手的戒指硬生生打出了指虎的风采,一拳就是五个小坑。 等冲进来的护卫拉开身位后,卧龙先生这才被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原本的风采早已不复,现在满头都是小拳印,狼狈不堪,要不是护卫冲进来的及时,卧龙先生早就凶多吉少了。 卧龙先生只觉眼冒金星,努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大家不要急躁,听我说……” 不待卧龙先生说完,怒火攻心的粮商们便开口打断道。 “我呸!听你说个屁,老子已经决定了,我现在就去把粮食卖了,老天爷也挡不住!” “我也去,现在去还能赚点,再拖下去这点银子都没得赚!” “格老子的,刘大志,以后再装尼玛的聪明人老子给你腿打断!” 南京本地的粮商狠狠在卧龙先生面前啐了一口,转身便走。 他们也想上这高价粮的末班车,再晚就没了。 第222章 跳水粮价 看着铁了心要去卖粮的粮商们,卧龙先生长长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尽管现在他身后还有孔府做靠山,但是他已经输了。 因为他自己的势力已经出现被彻底铲除,他已经没有上牌桌的资格了。 “老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卧龙先生听到仆人开口从椅子上回过神来,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思索着对策。 现在南京城已经没戏了,就算他和粮商一样卖粮食也不行,就不说能不能出掉,就算这样赚了些银子也没用,因为卧龙先生深知这次行动绝不是仅仅赚钱就够了。 就算赚的再多也要有命花才是,本来他想用粮荒来逼朱祁镇就范,现在看来已经没戏了。 他和朱祁镇的智谋不在一个维度,完全是自取其辱。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孔家这棵大树了。 “去把孔先生找来,就说老爷我有要事相商!” 卧龙先生叹息一声开口道。 只希望孔家给力,保他一命现在哪怕让他给孔家当狗都行。 “老爷,小的早上就去过了,孔先生的宅子早就空了,看样子走了有几天了。” 仆人小声开口道。 “啊?怎么早不汇报!” 听到仆从开口,卧龙先生瞬间脸色骤变,一把揪住仆从的胸口厉声喝问,眼神像是要像是要吃人一般。 现在唯一能靠得住的救命稻草在眼皮底下跑了,卧龙先生怎么能不怒火中烧? 看着震怒的卧龙先生仆从瞬间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起流淌: “老爷,老爷饶命啊,小的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听到老爷和其他老爷有要事相商,小的便一直等在门口……” 仆从声音哽咽着不断求饶,委屈的开口辩解。 听到仆从的话,卧龙先生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眼睛一闭,直挺挺的跌倒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刘家,怕是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老爷,老爷您醒醒啊,别吓奴才啊。” 仆从急忙扶起了跌倒在地的刘大志,狠狠掐了人中刘大志才悠悠转醒。 刘大志醒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急匆匆开口道: “去,召集全府家丁,把粮食全部装车!” “明白,小的这就去集市售卖,绝对能卖个好价!” 听到卧龙先生开口,仆人下意识就以为刘大志也要卖粮,答应一声就要去装车。 “回来!谁说要卖的?把粮食全部运往灾区!” 卧龙先生缓缓捡起散落的羽扇开口道。 “啊?老爷,灾区那群贱民手里可没银子啊,而且凶蛮的很,咱们的粮食被抢了怎么办?” “那就给他们,咱们去赈灾!” 仆从听到卧龙先生开口彻底傻了眼,费了老鼻子劲抬起来的粮价不卖粮食去免费赈灾,这是图啥? 卧龙先生没有理会仆从的疑问,不容反驳的挥了挥手。 仆人看着仿佛突然老了十几岁的刘大志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默默退了出去筹备粮草。 卧龙先生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他已经不图能借机赚钱了,只求现在示好能保全一条性命。 如今灾区粮食缺口很大,粮商们都挤在南京城,他把粮食运到灾区绝对是雪中送炭。 有此大功,刘大志不求能得到赏赐,只求将功赎罪。 …… 就在卧龙先生为自己的未来铺路的时候,整个南京的粮价瞬间来了个大跳水。 有了南京本土这群粮商的加入,整个南京城的粮价瞬间绷不住了。 这群南京本土的粮商粮库本来就修在南京城,一开仓如山的粮食往黑市涌去。 粮价一路火速急跌,黑市的粮价眼见就快要跌到原本的半两银子一石了。 “擦,这群南京本土的粮商真是阴啊,居然还留了一手。咱们千里迢迢的把粮食运过来,没想到这群狗东西居然还存着粮食待价而沽呢!” “谁说不是,这群狗东西真是心黑,把消息还捂得严实,咱们要没有得到消息不得让这群狗东西赚翻了。” “好了好了,别骂了。现在先赶紧把粮食卖出去再说,咱们和这群狗东西不一样。咱们千里迢迢运过来的粮食运费都是天文数字,卖不掉都等着亏破产吧。” 看着大跳水的粮价外地的粮商不由暗骂出声。 没想到这群南京本体粮商的心居然这么黑,二两银子还舍不得卖,现在看跌价了才拿出来想跟最后一波末班车。 真是害人不利己。 但骂归骂,外地的粮商也开始极力赶这波末班车。 他们和南京本土的粮商不同,光路上的运费就让他们手中粮食的成本达到了半两银子还多。 也就是说原价出他们绝对要亏死! 一定要赶在粮价掉到底前把粮食出掉! 南京整个大街小巷都集满了各地售卖的粮商,全部都在尽力的推销自己的粮食,奈何根本没人高看一眼。 整个南京又陷入了另一个极端,粮食爆仓,现在南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官衙内,收到消息的朱骥哈哈大笑,前几日不可一世的粮商现在一个个都像孙子般求着官府收粮。 看到这变化的嘴脸朱骥就觉得身心舒畅。 “大人,现在整个南京城的粮价已经大跳水了,咱们怎么做?” 锦衣卫属下看着心情愉悦的朱骥也露出笑容,开口问道。 朱骥闻言收敛起笑容,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被一群粮商忤逆,朱骥完全忍不了。 这次不让这群粮商亏的裤衩子都亏掉他就不姓朱! “去,把所弟兄都给我派出去,让南京城调出所有衙役巡视街道,我要把整个南京的治安快速安定下来。” “给官仓去一道消息,就说官府银两兑光了,暂停收粮。” “再让官仓准备好,立刻开始加大粮食出售,按原定价格半两银子一石,不限量供应!” 朱骥快速吩咐道。 他要用这三板斧狠狠教这群钻空子的粮商做人,不信整不死他们! 锦衣卫听到主机的吩咐连忙躬身领命。 随着锦衣卫离去,没过多久一队队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锦衣卫带着一群群官府皂吏出现在了南京大街上。 三五一队,开始日夜不休的巡视,往日的地痞流氓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尿了,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连忙藏了起来。 冰冷的刀锋在泛出阵阵寒光,整个南京的街道也为之一清,原本的动乱瞬间被弹压下去。 进了南京城的粮商瞬间也被朱骥的大动作搞得不知所措,他们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但朱骥也没让他们疑惑太久,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官府停止收粮的消息。 朱骥给出的由头是近几日兑粮的人数太多,官府官银不够了,这才暂停兑粮。 下次兑换粮食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了,整个南京城的粮商听到这个消息直接跳脚。 “妈的,这官府没银子真特么会挑时候,老子粮食才卖了一半,剩下一半怎么办?难道去黑市底价出了?” 正在排队卖粮的粮商看着官仓打出的停止收粮字样瞬间傻了眼,真的中招了! “你那算啥?老子刚运进城的粮食啊,一分没赚呢就停了收粮,这可让我怎么办?” 听到有人抱怨,刚刚进了南京城的粮商瞬间脸色一苦,要说惨还是他们惨。 最先入城的粮商或多或少都出了一部分高价粮,赚了些,而且那会运费也不贵。 最惨的是他们这些刚入局的接盘侠,他们以最高的运费把粮食好不容易才运到南京城,眼看进了城,结果不收了。 这不是耍人玩吗? “妈的,这官府绝对是故意的!上次我亲眼看到那高十余丈的宝船满载着银子,最少有几百万两,怎么说没就没了?” “咱们明显是被摆了一道啊……” 粮商们聚集在粮仓门口大声喧哗,想要政府给个说法。 但朱骥直接不鸟他们,而是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缓缓收起了限量供应粮食的牌子,随即换上了粮食不限量供应。 看着官府摆出的牌子,这群粮商瞬间傻了,完了,这是冲他们来的! 不到半个时辰,官府不限量低价供应粮食的消息就传到了黑市。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整个黑市的粮价腰斩,最高价立马变成了半两银子。 没办法,黑市就是这种情况,你比官府卖的都贵人家在你这买图啥?直接去官府买不行吗? 要说最懵的还是南京城中的粮商,他们刚刚把粮食从府里推出来开始卖,瞬间就迎来了大跳水的粮价。 这让他们愈加怨恨起了卧龙先生,他们可被坑惨了,只能扯着嗓子以不到半两银子的粮价售卖,能赚一点是一点。 但他们没想到粮价市场的崩坏还在继续,南京城的粮食在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值钱。 粮商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供大于求。 因为南京的消息传递需要时间,但是现在整个大明的粮食都在朝着南京汇聚。 许多半路上的粮商还在幻想自己赚大钱的美梦呢。 整个长江都被商船堵的水泄不通,想离开南京的商船也被刚刚赶到南京的商船堵住,动弹不得。 从南京城好不容易出来的粮商还想劝准备入城的粮商原路返回,但早已上头的粮商一心进南京城赚大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江面上甚至开始了争吵,两方人马谁都不让谁。 最后的结果就是全部动弹不得,僵在江面上。 南京城也因为越来越多的粮食开始让粮商们陷入无休止的内卷中,被逼急眼的粮商们只能咬着牙低价开始卖粮。 尤其是外地的粮商更是惨,他们千里迢迢的运粮费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现在是进退不得。 要是想回去,付出的代价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但是卖粮食现在也根本赚不到钱,不过好在与运费相比亏的稍微少一点。 无数粮商开始在南京城中寻找买家,只求能卖出自己手中的粮食。 但一连好几天,南京城都没有要买粮的人了。 连日的粮食爆仓已经榨干了南京城中的银两,南京由粮食短缺变成了银子短缺。 街上都是成群结队的粮商,愁眉苦脸的叫卖着粮食。 “怎么办,粮食现在就是白送也没人要了!” “兄台别这么说,南边还是几百万难民呢,白送他们肯定要。” “他们想得美,老子就是把粮食烧了也不便宜了这群贱民!” 说着白送的粮商啐了口唾沫,语气愤愤的开口。 但是就在这时,南京一家粮店收粮的消息快速在南京城中扩散开来。 粮商们闻言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只见在原本官府粮仓的背面,一家名为“济世粮库”的粮店在这风口浪尖开了店。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点燃的是粮商的热情。 虽然粮店看着开的很是仓促,但在粮商眼中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这简直是救命稻草! “快,快卖,一会收完了又不收了!” 粮商们开始急忙开始大喊着往粮店内涌去。 南京城原本的几家粮店也是这样,但是刚开没多久就不再收粮。 粮店一开门就被粮商们踏破了门槛。 “我的粮是正经淮南粮,米粒饱满只要四钱,半两银子一石!” “笑话,这时候还卖半两银子?你是没睡醒吗?看看我的,我的粮食上好的精米,四钱粮食就出!” “四钱?你是卖粮还是卖土呢?你干脆白送算了!” 就在几人争吵之际,粮店二楼下来了一名中年男子。 只见这中年男子年不过四十,一身素袍很是朴素,但脸上却透露着一股上位者的贵气。 看着中年男子到来,小二们连忙站的板板正正,神色拘谨起来。 细细一看,这中年男子不是朱骥本人又是谁? “诸位,诸位不要急,咱们粮店粮价绝对童叟无欺,而且不限量收粮!” 朱骥来到粮商面前朗声开口道。 听到朱骥的保证,原本乱哄哄的粮商们这才平静下来,脸上难掩喜色。 “请问店家,收购粮价几何?” 朱骥闻言咧嘴一笑: “问得好!本店不限量收粮,一两银子三石,童叟无欺!” 第223章 洪灾 南直隶,六安府,泾县 一艘艘运粮船自南京城顺流而下源源不断的运往灾区,让本来岌岌可危的灾区难民终于得以喝上一口热粥。 经过数日救助难民的朱祁镇也开始了着手治理水患。 大营内,朱祁镇站在南直隶地图前沉声开口。 “张益,户部估计此次长江决口会造成多少损伤?” 朱祁镇看着张益开口道,这几日他就让张益带着户部对灾区受灾人口做了统计,现在应该已经出结果了。 张益闻言一怔,捧着手中户部的统计双手颤抖,缓缓打开了户部统计的数额开口道: “距保守估计,决口后,泛区长最少八百里,宽六十至一百八十里,合南直隶,江西,江浙三省三十余个县府,受灾人口三百万以上,淹没耕地一千八百万余亩。水灾之后又起蝗灾瘟疫,使泛区饥民挣扎,饿殍枕藉。” 随着张益随后一个字出口,声音也颤抖起来。 这次长江泛滥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而且这种天灾往往会引起瘟疫横行,又将造成二次伤害。 大营内众人听到张益的回报也是面露悲戚,他们亲临灾区,最是了解到灾区的具体情况。 在大灾面前,百姓受灾的惨烈程度远超他们想象。 朱祁镇闻言也陷入沉默,久久后才开口问道: “上游分流情况怎么样?” 六安府布政使闻声赶忙上前汇报道: “回陛下,长江上游各省皆提早引江灌溉,江水成功分流,现在从决堤处溢出的水量大减,洪水开始逐渐退却。” 朱祁镇闻言脸色开始缓和,点了点头。 如今最关键的就是长江水量的问题,长江的流量格外恐怖,要是不分流用不了多久决堤处就要被全部冲毁。 “决堤处呢?探查清楚决口位置了吗?” 黄有功闻言顿时上前一步开口道: “陛下,此次决口之处倒是不大,只是并未得到及时处置,如今已经扩散到十余丈的缺口,水流虽缓了些,但缺口太大一时半会难以堵塞。” 黄有功的山地军这次也被朱祁镇调过来救助水灾,因为山地军在侦查水情方面很有优势,主要负责查探水情。 朱祁镇听到黄有功的禀报心中一沉。 十余丈,在明代一丈三点三米,十余丈也就是说长江决口的地方已经达到最少五十米了。 这个口子已经和前世黄河口决堤的口子大小相当。 而且长江的水量远比黄河更加丰富,灾害也更加难以治理。 每时每刻都有海量的江水从决口处肆虐而出,淹没田地。 更严重的是洪灾后造成的各种灾害更是难以补救。 “江爱卿,你是工部尚书,此次长江治理方案你得拿出个章程来。” 江渊盯着两个黑眼圈脸色蜡黄的从众人身后缓缓走上前: “陛下,历来长江和黄河也有决口先例,但如今日如此决堤如此突然迅捷还是第一次。寻常长江决堤前都会出现管涌流土等前兆,这次均未发现。” “对于治理方案工部的意思是继续按老办法采用两边围堰合龙法,让军士就地取材,以竹笼装填石块以及大石块初步迟缓水流,再用沙袋泥土固堤,自决口两边往中间开始回笼。” “另外臣已经命工部星夜运送水泥十万担,以供防洪所需。” 工部常年和江河打交道,对于决口防治早已了熟于心,江渊拿出了以往的成熟方案也无不妥。 朱祁镇闻言也表示认可,外行指导内行可是大忌,工部已经有了成熟的方案,那朱祁镇就让他们放开了手脚干就行了。 “好!江爱卿统筹堤口堵塞事宜,众位务必配合!” “臣等领命!” 朱祁镇闻言起身站直了身体,郑重开口: “诸位,此次勿要将长江决堤处彻底堵塞!” 朱祁镇言罢转身出了大帐,在锦衣卫的拱卫下向着军营而去。 “吹号,全军集合!” 朱祁镇沉声开口下令。 沉重的号角声响彻天际,不多时十余万军士便快速集合起来。 这些军队可都是大明的新军,军中的精锐,听到号声一队队军士快速自军营而出,排列整齐的等着朱祁镇的命令。 但就在这时,天色突然晦暗了下来,原本春日的阳光彻底不见。 朱祁镇缓缓的抬起了头,只见原本一望无际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自南向北而来了一团乌黑色的乌云。 漆黑的乌云格外扎眼,缓缓向着朱祁镇的大营移动。 诸位大臣看到这一幕都不由脸色大变,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如今已经入春已久,到了春雨来的时候! 要是在现在来一场大雨,那他们不*敢想象原本就泛滥的堤口会变成什么样。 雨助洪势,届时整个江西,江浙,南直隶全部要化作千里泽国! 那别说救灾了,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都有危险! 他们现在的驻地不过是泾县以南的一座小山丘,水势稍大都极有可能被洪水围成孤岛或者被淹没。 “陛下,臣请陛下速速移驾!” “陛下,此地太过靠前,一旦长江水量暴增,便有溃堤的之危!” “陛下当速择良地扎营啊!” 乌云已经连成了片,这场雨注定不会小! 大臣们急得团团转,急声开口劝道。 朱祁镇听到大臣们的劝诫没有理会,面不改色的缓步上了点将台。 点将台高逾十丈,朱祁镇缓步台阶上,脚步很慢但却格外坚定。 一身戎装的朱祁镇英武不凡,在十余万新军的注视中登上了点将台。 台下,十余万新军早已集合完毕,列成了数个方阵静静等待着朱祁镇的检阅。 狂风呼啸,旌旗猎猎,朱祁镇一身金甲,面容严峻。 朱祁镇抬头看了眼压顶而来的乌云,朗声开口道: “黑云压城,洪水肆虐,将士们,你们怕不怕?” 台下的将士听到朱祁镇开口都是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这也怪不得他们犹豫,如今的局势并不容乐观,数日的天灾人祸,血流漂橹已经让久战的精锐都胆寒。 山下是奔腾不息的江水,头顶是快要压顶的乌云,任何人见到如此灾难都会心生恐惧。 但就在这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回应响起。 “回陛下,不怕!参军报国,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敢毁我家国,哪怕老天爷也不行!” 这一声回答坚定有力,朱祁镇闻言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在人群中搜寻起了开口之人的身影,不多时就锁定了军中一名年轻的小将。 “不错,勇气可嘉!朕记得你,王勇是吧,前些年朕亲征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旗,如今已经成了千户了。” 听到朱祁镇开口,王勇顿时面露激动之色,连忙回道: “回陛下,您还记得小人?” 朱祁镇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众人: “朕不只记得你,你们每个人朕都记得。你们之中绝大一部分人都是当年京营改制的,都随朕御驾亲征过瓦剌,朕和大明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 听到朱祁镇的话,在场的将士们纷纷面露激动之色,他们没想到朱祁镇居然清晰的记着他们。 “你们之中,许多人都是为我大明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也是我大明最骁勇善战的勇士!当然,有些人也是刚刚走出新兵营的新兵,但是朕相信你们的英勇丝毫不比这些老兵逊色!” 朱祁镇目光坚毅的扫过台新军将士的身影,重重开口。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十余万新军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喊。 朱祁镇双手虚按:“将士们,自正统十四年开始,整整两年时间了。这两年你们随朕北征瓦剌,平朝鲜,定后黎。扫平宇内,让世人皆知我大明的煌煌军威!” “百年耻辱,一朝血洗,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功臣!” 朱祁镇的一字一句都快速点燃了将士们心中的自豪感。 台下的将士们顿时觉得胸中似有万丈豪气,吞吐日月之志。 他们连不可一世的瓦剌都连根拔起,南征北讨战无不胜,还有什么是他们恐惧的? 朱祁镇看着台下将士们涨红的脸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外侮已除,国中又掀起了风浪。今天,我们又有了新的敌人,那就是这天地之威!” “此次长江决堤,南直隶受灾百姓足有三百万人,沿途县镇江河倒转,千里泽国,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我等身位军人,当如何做?” “保家卫国!” 台下响起了十余万将士的厉声爆喝。 “好!” “这次朕和你们一起与这苍天,与这死神斗一斗!” 朱祁镇毫不犹豫拔出天子剑,剑指苍穹! 台下众将仰头望去,黑云压顶之时,茫茫天地间满是晦暗之色,高台上身形挺拔的男子手持宝剑,如同与天争雄的斗士散发出不屈的意志! 朱祁镇的金甲在高台上发出刺目的金光,仿佛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光! 此情此景,何等壮怀激烈! 十余万将士的心气彻底被点燃,眼中满是坚毅,他们的君王都有如此气魄,他们又有何借口畏缩? 朱祁镇看着乌云毫不畏惧,厉声暴喝。 “日月山河永在!” 台下十余万将士闻言毫不犹豫的齐声回应: “大明江山永在!” “大明江山永在!” 声浪传遍了低矮的山丘,压住了涛涛的江水,直至冲上云霄,把汇聚的乌云冲散出一个小口。 刺目的阳光顺着空隙洒落,为天地间增添了一抹光亮。 看着天地间重见光明,将士们的士气再次攀升。 谁言人力不能胜天?今天,大明的将士就要用血肉之躯与这苍天斗一斗! “出征!” 朱祁镇手中天子剑狠狠挥下,为这场抗洪保卫战拉开了序幕。 十余万大明新军齐齐奔向决堤之处,义无反顾! …… “快快快,加快脚步,暴雨将临,届时不能堵塞缺口咱们都要去江里喂鱼!” 长江决口处,大雨倾盆,江渊披着蓑衣沙哑的喝令。 七八个壮汉精裸上身,抬着一尊用粗麻绳绑着的石狮子艰难的往长江决口处移动。 河堤溃散,周遭的道路崎岖不已,骡马难行,只能靠人力艰难运送抗洪物资。 石狮子重逾千斤,几个精壮的汉子早已憋的脸色涨红,大腿颤抖不止,眼中都崩出血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巨石挪到河堤缺口处。 众人在巨石上捆好绳索,一齐发力将巨石推下河堤,堵在决口处。 但是几人来不及休息,在推下巨石后又折返回去继续着下一轮的搬运。 就在这时,一名汉子突然脚下一软跌坐在泥潭里。 几日不眠不休的搬运已经让这些铁打的汉子也快要支撑不住。 站在高台的江渊见状连忙唤来了医官,把晕倒的士兵抬了下去。 这几日的抗洪已经让许多士卒过度劳累晕了过去,这已经是今天第五个了。 “大人,让儿郎们喘口气吧。” “儿郎们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大雨倾盆,铁人也顶不住啊。” 百户看着台上的江渊喊道。 这样下去最多两三日,士卒们全部就要因此病倒了。 江渊闻言眼中也露出了不忍之色,这些日子他可是一直看在眼里,这群铁打的汉子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的英勇。 然而天灾无情,泥沙放在决口出立马就被冲散,小些的石块也是被冲的七零八落。 江渊只能明人在城中和山中搜寻巨石,这石狮子也是城中一个大户的门面,被强征了过来。 江渊命人把巨石用粗麻绳相连,依次全部推入江中,在决口的长江中铸起了一座简易的桩基。 打好桩基之后再往巨石缝隙中填塞石块,沙袋等,这样才能堵塞住决堤的缺口。 然而这项工作想象很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 首先众多的巨石搬运起来就是一项大工程,五十米宽的堤口最少需要数百块巨石,整个决堤口附近百里的巨石都被搜刮一空。 山中的巨木也被砍伐一空,全部用作巨石后的支撑。 江渊看着初具雏形的堤口,又抬头看了看大雨倾盆的苍天,缓缓摇了摇头。 “不能停,现在雨势刚起,上游的水流还未冲下,要是等洪峰暴涨,那这些堤口片刻就会被冲破!” 现在只有将堤口堵住,把江水逼到正确的流向才是正途,才能挽救灾区百姓。 第224章 大营危机 泾县,朱祁镇中军大营 大帐内,此刻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争吵。 数十名大臣皆跪在地上以头点地,他们都是来劝朱祁镇回京的。 “陛下,水情急险,臣请陛下返京!” 原本长江决堤便已经是一场苍生灾难,但是水势毕竟还在可控范围内。 但是如今大雨倾盆,数日的大雨连绵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让所有人心中都打起了鼓,这可是长江啊,在暴雨的加持下能发挥出的威力远超众人想象。 一旦洪水肆虐,整个南直隶和江西,江南三省将没有可以安身之地。 保不准朱祁镇就要成为第一个被洪水淹死的皇帝了。 当然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就是朱祁镇太年轻了。 不错,就是太年轻了,年轻的还没有留下子嗣,一旦有了闪失,那必然是江山倒覆黎民灾难。 朱祁镇的父亲朱瞻基就是如此,三十八岁撒手人寰,留下朱祁镇和孙太后一对孤儿寡母。 幸好朝野太平,内阁完善,大明才能在没有国君的情况下坚挺十几年,但大明经不起再一次冒险了。 朱祁镇看着跪满大帐的官员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何尝不知道身处灾区的危险?但是现在他不能撤,一旦撤了,那整个南直隶刚刚凝聚起来的军心民心又要遭受一次打击。 毕竟皇帝坐镇前线,比任何鼓舞都来的强烈。 经过这两年的改革,朱祁镇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民间都有着极高的威望,要是他退了,那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的军士立马就会士气崩溃。 “朕意已决,绝不退半步!” “朕为万民君父,子民水深火热,朕若退了,又何颜面面对万民?” “而且朕相信我大明将士,相信我大明的子民,绝对会把决堤彻底堵塞!” 朱祁镇目光灼灼的开口。 “你等要是贪生怕死,自可离去,朕绝不阻拦!” 朱祁镇的话语在大帐中回响,振聋发聩。 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受万民敬仰必要做好为万民牺牲的准备。 若非如此,那岂不成了尸位素餐之流? 听到朱祁镇的话,大帐内的大臣瞬间哑火。 要是他们再劝那不是说他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皇帝都没有走,那他们有什么资格和脸面逃命? 朱祁镇环顾四周,看着官员们鸦雀无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官员们虽不甘心,但还是无奈的行礼离开。 朱祁镇此刻也虚脱的坐在了椅子上,没有刚才的精气神。 虽然他未曾上前线,但是他坐镇灾区,灾区所有物资调配全要经他之手,这几天他也是彻夜未眠。 看到朱祁镇劳累过度,钱皇后心疼不已,连忙端来一碗八宝羹,舀起一勺吹凉后送到朱祁镇嘴边。 “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朱祁镇闻言转过了头,艰难的露出了一抹轻松之色,在钱皇后的服侍下喝完了一碗八宝羹。 “这几日灾区洪水泛滥,让皇后跟着受罪了。现在局势不稳,朕这就令锦衣卫先护送皇后返京。” 钱皇后从小娇生惯养,在灾区住宿条件差不说更是受到不少的惊吓。 朱祁镇想了想,还是早日送她回京的好。 但谁料钱皇后听到朱祁镇的话非但非但没有露出开心之色,反而很是抗拒。 “陛下,臣妾既为陛下之妻,怎能抛下陛下独面险境?柔儿要和陛下同生死共患难!” 朱祁镇苦口婆心的继续开口: “柔儿,你一个弱女子,在灾区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早些返京也让朕安心不是。” 钱皇后听到朱祁镇的劝诫丝毫没有改变想法: “陛下,臣妾虽不能上堤抗洪,但为陛下熬熬粥做些饭菜还是可以的。而且入京灾区泛滥,何处才是安稳?返京之路困难重重,你就让臣妾留下吧!” 朱祁镇有心再劝,但看到钱皇后眼中的坚定之色便收住了在嘴边的话。 罢了罢了,愿意留着就留着吧。 待在他这个皇帝身边兴许还能安全些。 喝完八宝羹的朱祁镇又继续开始调配起了物资,投入救灾的工作中。 是夜,几天几夜没合眼的朱祁镇终于支撑不住,累倒在了桌案上。 钱皇后端着一碗参汤从营帐外入内,看着熟睡的朱祁镇立马止住了要入帐的将士。 “有何事先让江尚书拿主意,陛下歇息了。” 朱祁镇已经几天几夜没休息了,身体快到了极限,再不休息身体可遭不住。 钱皇后喝退了士卒之后便轻手轻脚的入了大帐,轻轻走到朱祁镇身边,放下手中的参汤缓缓坐了下来。 眼前的朱祁镇早已没有了前几日的意气风发,反而几日的劳累已经让朱祁镇面色晦暗,眼眶深陷,钱皇后看到这一幕心疼不已。 一阵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临时的大帐并不能完全隔绝寒风。 受凉的朱祁镇原本紧绷的脸色更是皱起了眉头,钱皇后连忙拿起一件大氅为朱祁镇披上。 但大氅也被冻的冰寒无比,朱祁镇本就熬了几天几夜,身体抵抗力降到极限,这要是披上朱祁镇少不了感染风寒。 钱皇后摸着寒冷的大氅思索片刻后做出了决定。 钱皇后轻轻转身吹灭了烛火,摸黑解开了上身的扣子,缓缓把朱祁镇的身体靠在她前温暖之处,再盖上大氅。 用自己的体温为朱祁镇取暖,这样应该能保持住一丝温暖。 睡梦中的朱祁镇仿佛感受到了一阵温暖,眉头舒展开来,挪动头部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这才面色安详。 钱皇后看到朱祁镇舒展的眉头露出一丝笑意。 就这样,朱祁镇在钱皇后的怀中缓缓在大帐中进入了梦乡。 但没有人发现的是,如墨的夜色中一群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正在往朱祁镇的中军大帐靠近。 要知道此次抗洪朱祁镇把大多数将士全部派往了一线,在朱祁镇身边的护卫也不过锦衣卫数千人罢了。 毕竟这是在大明境内,朱祁镇看来有数千人的护卫安全已经已是无碍。 况且现在大明正值盛世,国泰民安,只要不发生民变其他的动乱都是宵小之徒,不足为虑。 十余万将士此刻正在前线堤坝上浴血奋战,夜色中远远还能听到前线将士的呼喊声。 雨下如瀑,暴雨的声响混合着隐隐传来的呼号彻底掩盖了这群黑衣人的脚步声。 此刻正值夜深之际,冷风呼啸,锦衣卫数夜未眠,被这寒风一吹不由开始精神萎靡起来。 这几日以来的高强度值守时时刻刻都在挑战锦衣卫的身体极限。 但锦衣卫强绝的身体反应和高度的警惕性还在,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切,一刻也不敢松懈。 为首黑衣人见状右手攥拳,止住了众人众人前进的势头。 这群身着黑衣的刺客摸到朱祁镇大营近前便静静藏在阴影中,宛若一群鬼魅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雨还在下,黑衣人静静的等着时间的流逝,直到东方云雾渐淡之时,为首的黑衣人猛然弹起。 此刻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锦衣卫精神已经紧绷了一整晚,现在早就疲惫不堪,机不可失! “刷!” 一声刀鸣刺破黑夜,明亮的刀光被烛火一照仿佛燃起了火焰。 “杀!” 随着为首黑衣人一声暴喝,身后其他刺客瞬间做出回应,长刀出鞘,刺耳的刀鸣响彻朱祁镇的大营! 原本昏昏欲睡的锦衣卫瞬间回过神来,看着接近的黑影锦衣卫顿时大惊! “敌……” 但就在锦衣卫刚想开口汇报之时,一抹冰寒的刀锋已经刺破黑夜深深扎入他的脖子里。 锦衣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黑衣人,手中的短刃狠狠的刺入了锦衣卫的脖子。 汩汩的鲜血从锦衣卫脖子中喷涌而出,洒落在雨中,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锦衣卫便已经命丧黄泉。 “咻咻咻!” 身旁的几人听到动静刚想上前查看,一阵暗箭突然从远处袭来,瞬间便把几人扎了个透心凉。 几个呼吸间这群黑衣人就解决完了外围的锦衣卫,继续往朱祁镇的大营有序推进。 这些黑衣人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哪怕经过了彻夜的寒风吹拂,他们的动作也很是矫健。 分做两队人马交替行进,速度很是迅速。 一路上遇到的锦衣卫都不是这数百黑衣人的一合之敌,全部被悄无声息的解决。 终于,在这群黑衣人快上到山顶之时,一阵刺耳的号角声响彻天际! 这是敌袭的信号! 藏匿在暗处的锦衣卫暗卫发现了这队来历不明的刺客,急忙吹响了号角。 此刻,这群黑衣人已经深入朱祁镇的大营,距朱祁镇的大营不足百步! 有臂力超强的甚至可以引弓搭箭射入朱祁镇的大营中。 低沉刺耳的号角声在大营中迅速传播,听到号角的锦衣卫顿时脸色大变,号角声就在大营附近! 大营附近的锦衣卫不管不顾开始往号角传出的位置快速移动,拱卫王驾! 要是朱祁镇的大营有失,那他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敌袭!敌袭!” “保护陛下!” 锦衣卫看着临近的黑衣人目眦欲裂,纷纷拔出佩刀列阵守护在朱祁镇的大营周围。 看着锦衣卫越聚越多,为首的黑衣人顿时脸色一沉。 没想到锦衣卫防守如今如此严密,要知道他们已经获悉了朱祁镇大营的布防才能突进如此之顺,但是没想到锦衣卫还是暗卫。 如今已经暴露,那便没有藏匿的必要了! “不要与锦衣卫纠缠,直入大营!” 黑衣人首领一声暴喝,其余黑衣人闻风而动,快速往锦衣卫大营冲去。 但好在锦衣卫已经反应了过来,快速聚拢在朱祁镇的大营前与眼前的和黑衣人厮杀起来。 锦衣卫毕竟是军中的精锐选拔而出,经过短暂的慌乱如今快速冷静下来,结成战阵和这群刺客打的有来有回。 “紧紧护卫大营,不让这群刺客接近半步!” 刘勇高声喝令,指挥着锦衣卫有序展开防守。 锦衣卫指挥使朱骥不在,他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此刻遇袭,他选择稳扎稳打。 他清楚自己的职责,他并不求主动杀敌,只要护卫朱祁镇的安全便是大功一件。 这群黑衣人格外韩悍勇,面对越聚越多的锦衣卫也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愈加疯狂! 人数不占优势的黑衣人甚至还逐步开始向朱祁镇的大营推进! 好在锦衣卫也不是庸俗之辈,两方都是精锐,黑衣人推进的很是艰难。 刀光剑影不断碰撞,大雨滂沱,火器失灵,锦衣卫只能靠手中的长刀以及血肉之躯为朱祁镇守卫安全! 黑衣人首领看到这一幕顿时眉头紧锁,天已经快亮了,这样打下去他们的人越打越少,天亮之后其他的军队包围过来,他们很容易被瓮中捉鳖。 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黑衣人首领连忙招呼起了手下往最靠近朱祁镇大营的位置聚集。 “放箭!” 黑衣人一声长喝,身侧的黑衣人瞬间掏出长弓弯弓搭箭瞄准了朱祁镇的大营! 下一刻 万箭齐发,箭羽刺破雨滴向着朱祁镇的大营疯狂攒射! “盾牌手!挡!” 刘勇看着满天箭羽心中大惊,快速招呼盾牌手上前。 但一切都晚了,黑衣人的动作太快了! 从黑衣人刺杀开始很少用弓箭,这让锦衣卫众人没有及早做好准备。 等盾牌竖起的时候,已经有几支箭羽划破长空刺入朱祁镇的大营! 刘勇看到这一幕瞬间怒极,朱祁镇可是难遇的明君,这几年百姓日子好了多少他们这些锦衣卫也是有目共睹。 要是朱祁镇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如何向朱骥,向天下人交代? “杀!给我杀光他们!” 锦衣卫众人听到喝令也纷纷气血上涌,手中的长刀更加凌厉,不断在眼前的几人身上刺出血洞。 锦衣卫的攻势愈加凶猛,黑衣人顿时开始出现颓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倒在血泊中。 黑衣人首领看到这一幕大急,不由分心向朱祁镇大营之后频频眺望。 第225章 黑衣刺客 与黑衣人首领交战的锦衣卫,见状顿时暗道一声好机会,手中长刀在黑衣人首领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天光已经放亮,见朱祁镇大营久久没有动静,黑衣人首领的心也沉入谷底。 要说凭他们能攻破大营的可能性虽不小,但绝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一旦锦衣卫反应过来那就是数倍于己的人数优势,他们这数百人根本不够看。 所以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杀朱祁镇,要是失败了也没事,只要吸引了锦衣卫的注意力就算任务完成。 但现在锦衣卫已经全部聚集在了黑衣人周围围剿他们,后手的人在哪呢? 再不动手他们这些人可要全部死光了! “妈的,这狗日的李老鬼在什么?被寒风吹晕了不成?” 黑衣人首领不禁口吐芬芳起来,就在这短短的功夫他们又死了几十个弟兄。 外围的锦衣卫已经围了上来,他们要是被包围了想逃出去绝对没那么容易。 “艹,撤!” 黑衣人首领用尽全力砍退了面前的锦衣卫,身形极速向后退去。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此这次刺杀不顺利可就怪不到他头上了。 听到喝令的黑衣人也不禁开始快速往身后有序撤去。 红了眼的锦衣卫还在黑衣人身后紧追不舍,势要杀了这群宵小。 刘勇看着退却的黑衣人眉头一皱,喝住了追击的锦衣卫众人。 “别追了,警戒大营,搜查驻地,防止还有刺客!” 刚才黑衣人首领频频望向大营身后,这让刘勇心中有些不安。 急匆匆带着一队锦衣卫查看朱祁镇的情况。 大帐内 原本温暖的大帐此刻已经被刺出了数个窟窿,寒风呼呼的灌入,刘勇看着大营上的箭羽心中顿时一紧。 带着锦衣卫快步进了大帐,陛下可千万不能有事! 大帐内,朱祁镇紧紧抱着钱皇后站在箭羽扎出的孔洞前眼神冰寒。 朱祁镇早在大营遇袭的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但局势不明,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大帐内静静观察着局势的变化。 面对突如其来的箭羽,好在朱祁镇反应迅速,放平御案当做盾牌把他和钱皇后两个人护在后面才躲过一劫。 但朱祁镇的右手还是不住的微微颤抖,生死之间让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刘勇匆匆掀开营帐进了大营,看到朱祁镇安然无恙长长松了口气,脑袋保住了,九族的脊梁骨也保住了! 反应过来的刘勇连声开口请罪,跪倒在地。 朱祁镇听到动静瞬间回过神来,看着神色紧张的刘勇摇了摇头: “起来吧,此次刺杀罪不在你,刚才朕对你的表现看在眼中,死战不退,很是英勇!” 听到朱祁镇的夸奖,刘勇顿时神色一松,连忙开口谢恩。 朱祁镇挥了挥手: “查清营中刺客,找个活口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朱祁镇的话让刘勇一愣,刚才那些黑衣人可是训练有素,受伤后立刻服毒,根本没有活口啊。 朱祁镇应该也看在眼中,怎么会这么说? 刘勇抬头刚想开口,瞬间便迎上了朱祁镇满含深意的目光,刘勇顿时会意,随即立刻点了点头。 “陛下放心,臣这就去肃清刺客!” 既然陛下说有,那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搞出一个活口来! 朱祁镇看着刘勇离去,把早已受惊的钱皇后揽入怀中轻轻拍着背安慰起来。 刚才箭簇射的很是突然,差点擦伤了钱皇后。 尽管没有受伤,但这还是让钱皇后受了惊。 朱祁镇柔声安慰着,钱皇后的情绪逐渐开始平缓下来。 朱祁镇看着钱皇后梨花带雨的泪容眼中也不由浮现出怒火! 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彻底触动了朱祁镇的逆鳞! 现在更是胆大包天到刺王杀驾!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让他们鱼死网破才肯罢休?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这群疯子已经疯狂到要行司马家之举了吗?公然弑君! 安抚好钱皇后,朱祁镇面无表情的扶起扎满箭簇的御案,挥毫直书起来。 不多时,便有三份圣旨从朱祁镇营中发出,一封往京师,一封往北境军营,另一封则南下入后黎。 整个大明的局势瞬间被搅动起来! “火速将此三份奏折发出!” 金英应了一声,随后开口道: “陛下不要动了肝火,整个大帐五十步内全部由西厂监管,这群黑衣刺客不足为虑!” 金英脑以头点地,轻声开口道。 自从朱祁镇让他负责摄录西厂后,他便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经过一年多的运作,现在整个西厂的框架已经建立起来了。 但是西厂更多的还是负责情报刺探以及埋下暗桩的工作,隐于暗处。 西厂内的人选也都是由锦衣卫和军中精干者选出,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好手。 朱祁镇的大营周围便被金英安插了很多人手,与锦衣卫一起护卫朱祁镇的安全。 整个大帐的防护呈现出外松内紧的样式,朱祁镇的安全被做了双重保险,但他们千防万防没料到这群黑衣刺客居然会用弓,差点就伤了朱祁镇。 朱祁镇听到金英的话脸色还是很难看,没有开口。 他能不怒吗?箭都射到他脸上来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搞了个西厂和锦衣卫,这群人说是从军中选出的尖子,但感觉能力有些名不副实。 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能在出巡的时候被刺客刺杀? 看来以后必须加强身边护卫的水平了,这样的水平可不行。 但这其实真不能怪锦衣卫水平差,出了内奸整个布防图都被泄露了。 相当于对面开着透视,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锦衣卫没冒头呢,对面便已经知道了下一步锦衣卫的动向。 看到朱祁镇的脸色,金英连连磕头求饶。 “陛下恕罪,奴婢失职,奴婢失职!” 金英也没料到在大明国内朱祁镇会被刺杀,没有做好防备。 朱祁镇烦躁的摆了摆手,开口道: “查清此次黑衣人刺杀的详细情报,越详细越好!” 金英闻言立刻开口保证下来,而后退出了大帐安排人手开始排查起了锦衣卫内部。 而另一边,刘勇出了大营便开始在整个营地地毯搜查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波黑衣人来的太蹊跷了,他们训练有素,配合紧密,最关键的是居然对朱祁镇的中军大营如此熟悉! 刘勇的脸色黑如锅炭,他不知道朱骥从南京回来之后他该怎么给朱骥交代! 就算朱祁镇没有责罚他,朱骥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不会放过他。 他刚刚接手锦衣卫指挥使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御辇在国内被人冲了老营,简直是耻辱! 朱祁镇的皇帝行辕历来防守严密,由锦衣卫时时刻刻贴身布防,而且朱祁镇大帐的位置更是隐秘,并不在大营中心位置。 大营中心的位置设的是一座临时军帐,用来迷惑敌军。 这伙叛军居然直挺挺的从距离朱祁镇营帐最近的位置突袭,就是奔着朱祁镇本人来的。 而且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目标明确,这就说明锦衣卫之中肯定出了叛徒! 有叛徒给这群黑衣刺客提供了朱祁镇大营的详细布防图! 能接触这种机密的在锦衣卫之中也不过一手之数,刘勇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人选。 锦衣卫指挥同知董冰! 这董冰也算是锦衣卫之中的高层,和他同为锦衣卫同知,朱骥走后刘勇便暂代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刘勇怀疑他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同属一职,有竞争关系趁机陷害。 因为原因很简单,朱祁镇大营的布防图只有他和董冰知道的最为详细,而探查到黑衣刺客的暗卫便是他瞒着董冰偷偷安排的! 其他的锦衣卫明岗暗哨都被解决,要不是他暗自安排的暗哨及时报信,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所以,刘勇第一时间就把怀疑对象定为了董冰。 作为锦衣卫二把手,董冰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步。 “去,召集所有锦衣卫指挥佥事,指挥同知来中军大营议事!” 刘勇淡淡的开口吩咐道,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决定借着议事的名义把其拿下,再严加审讯! 吩咐完,刘勇便在大营周围埋伏下了数十心腹,准备等人到齐就杀出,彻底把叛徒拿下。 但没过多久,刚刚离开的锦衣卫便去而复返,还带来了一个让刘勇惊掉下巴的消息。 “董冰死了?” 刘勇满眼不可置信的听着锦衣卫属下的汇报,他刚刚还在想解决掉董冰,没想到董冰居然死了? “怎么死的,说详细!” 刘勇盯着锦衣卫追问道。 “回大人,董大人死的很是蹊跷,疑似是与黑衣人交战被杀,但又有诸多疑点,就在大营后,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跪在地上的锦衣卫脸色有些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叙述这件诡异的事。 刘勇神色一凝,让锦衣卫都拿不准的事情?那确实有点意思了。 “带路!” 不多时,刘勇便来到了锦衣卫发现董冰的地方。 此处距离朱祁镇的大帐同样不远,只不过是黑衣人刺杀位置的右侧,距朱祁镇大帐只有数百步,周围植被茂密,不远处便是洪水,很是偏僻。 看着眼前的画面,刘勇眼神瞬间一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地上满是黑衣刺客的尸体!看样子足足有数百具之多! 这里属于锦衣卫防卫的外围,放哨的锦衣卫全部被杀。 数百具尸体流出的血液把泥土也染成了血色,血腥味浓郁。 看来这是黑衣人计划的又一处刺杀点! 黑衣刺客不止一队!刚才那一队黑衣人只是诱饵罢了,这才是真正准备刺杀朱祁镇的是这队锦衣卫! 刘勇顿时背部汗毛炸立,刚才他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正面进攻的黑衣刺客身上,要是后面还有一队刺客,那后果不堪设想! 董冰的尸体就在一众黑衣人之中,刘勇缓步上前仔细的打量起了眼前的画面。 董冰手持腰刀,身中数刀,致命伤在心脏,死相很是凄惨,看样子是和黑衣人力战而死。 要是没有董冰的拼死力战,那说不定朱祁镇的大帐真被这队刺客攻破了。 那叛徒究竟是谁? 越看刘勇心中疑惑越甚,这打乱了刘勇的猜想。 “既然此处也有刺客袭营,何不尽早禀报?” 刘勇疑惑的开口道。 这群刺客战力不容小觑,如果有刺客锦衣卫应该会尽早禀报才是,更重要的是锦衣卫会快速安排朱祁镇撤离。 “回大人,属下也是刚刚发现此处,第一时间便上禀大人。” 锦衣卫连忙开口解释,要不是朱骥下令地毯式搜查他们还查不到此处,根本不会发现这里居然经过了一场血战。 听到锦衣卫开口,刘勇眼中瞬间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什么?也就是说这处地点是刚刚发现的?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锦衣卫拱卫王驾最重要的就是发现敌情尽早禀报,此处的锦衣卫不可能不知道这个。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全部被杀了,现在确实满地都是锦衣卫的尸体。 但是问题是如果他们全部被杀了,那这群黑衣人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巧合的吗?双方刚刚好同归于尽?连一个锦衣卫都没有活下来?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那就只有另一种情况了,有另一队人马杀了这群黑衣刺客! 刘勇瞬间细思极恐,同时也感觉到了羞辱。 他这可是朱祁镇的皇帝行辕,不是卖菜的市场,是个人都要进来转转?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真当他手下数千锦衣卫是摆设不成? 如果陛下的行辕出了一丝纰漏,那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查!给我把方圆百里的动静查的一清二楚!” 刘勇阴沉着脸厉声开口。 其实这也不怪他,内部出了鬼再严密的防卫也会被人钻了空子。 锦衣卫看着刘勇的脸色连忙应声,急忙行动了起来。 第226章 遇刺 …… 南京,锦衣卫驻地 朱祁镇遇刺的消息快速传到了朱骥的耳朵里。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对朱祁镇大营的防护最是上心,听到朱祁镇大营被刺客袭击的消息,朱骥脸上顿时布满了不可思议。 在大明国内,居然有人敢公然挑衅朝廷的权威? 而且锦衣卫ie的防护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在他看防守绝对万无一失。 没想到居然被贼人攻入了朱祁镇大帐百步内,奇耻大辱。 更关键的是刘勇信上说朱祁镇的大营中还有一方人马。 “这个刘勇,真是废物!连营都守不好,真该让他去堵长江口子!” 朱骥看着情报狠狠摔碎了眼前的茶碗。 他就离开了一会,刘勇就给他整出这么大的乱子。 陛下一怒之下很可能取消掉锦衣卫,他们全部都要被撸! 原本朱骥因为敲诈粮商舒缓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最近南京城的粮价已经跌破地板,朱骥狠狠地宰了一波南京城中的粮商,以三石一两的价格不断囤积粮食。 整个南京城的粮商都开始哭爹喊娘,亏了个底朝天。 而朱骥则是囤积了满满几粮库大的粮食,甚至还有多,就连江上的宝船也被粮食装的满满的。 朱骥刚准备带人押运粮草支援灾区,就停收到刘勇传来的坏消息。 “来人!即刻出发南下!” 听到朱骥的话,身旁的属下顿时面露难色,犹豫开口道: “大人,粮食目前还没有筹备完毕,如今仓促出发……” 不待属下说完,朱骥便开口打断: “不等了,能带多少粮食带多少,快速驰援陛下!” 朱骥毫不犹豫,立马开口吩咐道。 陛下大营居然已经如此空虚,只剩下数千锦衣卫拱卫,太不安全了。 十余万部队全部被送往了堤坝,这才让这些刺客钻了空子。 这也是朱祁镇有些过于自信,这才导致差点酿成大祸。 现在灾区的粮食都成了小事,拱卫朱祁镇的安全才是大事! 南京城内还有数千锦衣卫,朱骥要是带着他们南下拱卫王驾,那朱祁镇的安全便能多一分保障。 一国之君要是有一点闪失,就不是仅仅死伤几十万百姓那么简单了,朝野动荡,人心浮动,一旦有变,那大明都将有灭顶之灾。 一个时辰后,南京城内突然涌出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朱骥的带领下火速向南而去。 整个南京城朱骥只留下了一千人安定局面,其余的人马全部被他抽调入南下的队伍。 在同一时刻,同样一幕也在长江堤坝口上演。 听到朱祁镇遇刺的消息整个新军都炸开了锅。 数日的不眠不休让这群汉子已经油尽灯枯,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满脸的愤慨。 他们都是大头兵,最是知道朱祁镇对他们的好。 “陛下如此体恤民情,居然会被刺杀,这群人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奶奶的,这群刺客真是不知好歹,老子要活劈了他!” “我在前线给他堵河口子,这群小人在背后捅刀子!” 收到消息的新军破口大骂,随即扔下手中的沙袋就要返回朱祁镇的身边护持。 要说整个大明,谁是朱祁镇最强力的后盾,那必然是这这些英勇的将士以及广大的百姓。 他们的感情是最朴实真挚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这些将士们本就多为京营的军士,对南直隶的感情不算深,只能说都是大明的疆土,他们有保家卫国之责。 但是在他们心中朱祁镇的地位完全不同,因为朱祁镇是实实在在对他们好! 每日伙食里的荤腥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冰凉坚硬的银子也不是地上捡的,这两年来的改变都是因为朱祁镇才发生的。 走在路上路人羡慕的眼神也是做不得假的。 这一切,无论是荣誉还是待遇的巨大改变他们都是在朱祁镇上位后才有的。 就算不说忠君卫主是臣子本分,就是现在现在翻天覆地的生活都让他们喜不自胜。 没有陛下,就没有他们现在的好日子。 要是谁对陛下不利,就是对他们不利,对他们的未来不利! 看着群雄激愤的将士们江渊连忙开口劝诫。 眼看堰口快要堵塞,现在要是停下那一切都白忙活了。 “将士们,切不可意气用事!” “你等想想陛下为何来此,你我为何来此?陛下御驾亲征,倘若不能堵塞堰口,你我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如今堰口堵塞已差最后一步,不能半途而废啊!陛下行辕地势不高,倘若长江泛滥,水淹泽国,那我等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江渊站在高台上高声呼喊,这才稳住了将士们的情绪。 大雨倾盆,满天的水珠连成线,从天际泼洒,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狂上涨。 看着快速上升的水位,快要离开的将士们止住了身形。 这决堤之处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堵塞了数日,要是不能加固,那前几天也就白忙了。 眼看将士们有所动摇,江渊连忙继续开口: “将士们,军令如山,你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固守堤坝!” 京营的将士们齐声大喝。 “不错,固守堤坝!这五十丈的堤坝要是堵不住,整个南直隶都会成为千里泽国!数十万同袍的血就白流了!这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听到江渊开口,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将士们瞬间蔫了,他们何尝不想堵塞住决堤之处?但要是和陛下的安危相比,他们更愿意选择后者。 江渊见状继续开口道: “陛下身旁有锦衣卫护持,你我非有调而不得勤王,难道你等想被诛九族不成?本官向你们承诺,只要加固好堤坝,本官亲自带你们去见陛下,拱卫王驾!” 江渊用尽力气呼喊,压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在将士间传播。 听到江渊的保证,将士们沉思良久,只见一名士兵缓缓的拿起了散落的沙袋,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将士也缓缓捡起了手中的沙袋,开始往决口处挪动脚步。 “江大人,堵塞好堤坝记得带我等勤王!” 京营的将士一声呼喊,拿起沙袋就向决口处冲去,毫不犹豫的跳下江中把沙袋死死的顶在堤坝口。 一袋袋沙袋快速垒到了决口处,将士们迸发出了比刚开始救灾更强的决心,每个人都一心想着拱卫王驾,拱卫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皇帝陛下! 而且就在这时,整个大明都掀起了一场大地震,朱祁镇遇刺的消息带来的影响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朱祁镇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消息不止在军中引起了风波,当消息广泛传播开之后,广大的百姓反响更是格外的剧烈。 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在激烈的讨论朱祁镇遇袭的消息。 当今陛下遇刺了,还是在救灾的过程中遇刺! “你说亲临灾区一线的陛下遭遇了刺杀?这怎么可能!” 在堤坝口帮忙的民壮听到军中传出的消息瞬间红了眼眶,拉着来往的军士满眼不可置信。 古往今来,天灾人祸,长江泛滥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但从未听闻有天子亲临救灾的。 所以当南直隶的百姓朱祁镇的行辕到了灾区后,整个灾区的男女老少都激动不已。 朝廷没有抛弃他们,陛下没有抛弃他们,亲临一线指挥救灾,这对军心民心的鼓舞是空前的。 这些百姓民壮看到了灾难中最宝贵的东西,希望! 于是尽管没有官府组织,这群百姓还是自发的组织起来投入到救灾的工作中。 他们身后有当今天子,有数十万的精锐之师,这就是他们心中的底气! 再结合朱祁镇上台以来的几道国策,都大大增加了百姓的收入,改善了原本困难的生活。 在灾区百姓眼中朱祁镇的形象开始被无限的拔高,民间已经有人开始为朱祁镇造生祠了。 但现在居然传出有人要刺杀陛下,这无疑是犯了众怒。 “陛下为我等甘愿以身犯险,数十万将士们以命相搏,他们救的可是我等的家园啊,这样的好皇帝居然有人要刺杀,这种事我王虎第一个不答应!”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谁敢对陛下不利,俺生撕了他!” “算我一个!我刚从前几天的大典回来,大典上陛下还亲自给我戴奖章了,现在陛下有难,我若不去还是人吗?” “走,咱们也去拱卫王驾,要是陛下有个闪失,那我等皆是罪人!” 百姓们听到朱祁镇遇刺的消息纷纷扔下了锄头,往朱祁镇所在的大营周围聚集。 百姓是淳朴的,有时会听信谣言,但并不代表他们是非不分。 恰恰相反,他们反而是最是非分明的一群人。 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这都是陛下的功劳,不然就凭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爷们,早就把他们逼得没有活路了。 现在有人要掐灭他们过好日子的希望,这是每个大明百姓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很快,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向着朱祁镇的大营聚集,他们要保护陛下! 当第二天拂晓之时,日出东方,朝霞如血,正在休息的朱祁镇被营帐外的动静猛然惊醒。 刚刚才经历了黑衣刺客袭击,难道又来? 朱祁镇睁开眼,来不及细想,便匆匆起身,毕竟弓箭可不长眼,上次侥幸逃过一劫,要是这次继续是箭羽那朱祁镇也不敢保证不会被射到。 起身后的朱祁镇披上大氅,三步并两步来到了窗前观望。 自从上次刺客来袭之后,朱祁镇睡觉便很轻,一有风吹草动就醒了过来,防备不测。 朝霞格外刺目,朱祁镇伸手遮了遮阳光,开始向窗外打量起来。 不待朱祁镇看清局势,一名士兵便匆匆推开营帐走了进来。 “陛下,有紧急情况!” 朱祁镇看着半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军士顿时脸色一沉,不出他所料。 “发生了何事?又有刺客?” 朱祁镇沉声开口,外面乱哄哄的动静让朱祁镇下意识的以为又有刺客来袭。 听到朱祁镇的话,半跪在地的军士瞬间一愣,他明白朱祁镇好像误会了什么,连忙开口道: “陛下,没有刺客,而是一群百姓!” 朱祁镇眉头一皱,外面乱哄哄的,听动静像是交战一样,你给我说是百姓? 什么百姓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营地外闹? 难道是因为赈济粮没有发到位吗?不应该啊,虽然粮食不多,但是朱祁镇全部派发下去了,眼下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朱祁镇脑子里开始心思电转起来。 “这群百姓聚集在此所为何事?” 军士看到朱祁镇的反应赶忙开口解释道: “陛下,外面的百姓想要见您,说是他们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 朱祁镇闻言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百姓有话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先出去看看情况。 朱祁镇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紧了紧大氅便出了大帐。 “喝!嘿!” “喝!嘿!” 朱祁镇刚出大帐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呼喝声,寻声望去,只见山腰处一群百姓正围着一排的木桩不断的敲打,好像在修建栅栏。 这是在做什么?百姓们不去救灾要在山腰处建房子搬家吗? 朱祁镇按下心中疑惑,跟着军士快步向着大营的门口而去。 还有数十步的距离,朱祁镇就隐隐看到了大营门口已经人头耸动,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百姓。 朱祁镇面色不变,跨步来到百姓的身前。 “陛下出来了!陛下出来了!” “陛下没事!” “陛下能安度此劫,真是我等之福,大明之福啊!” 看到朱祁镇的百姓们激动不已,大声呼喊着,目露狂热。 随着朱祁镇的接近,百姓们的狂热到达了顶峰,百姓们开始跪在地上高呼: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看着眼前的一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事了? “平身,有什么话站起来讲,地上冰寒,莫凉了身子。” 朱祁镇登上高台温声开口。 听到朱祁镇的话,百姓们瞬间红了眼眶,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第227章 民心 众人身前的一个老者朝着朱祁镇深深一礼,哽咽开口道: “陛下,我等听闻陛下遇袭,心中急切不已,特来拱卫王驾!” “不错,陛下为了我六安府的百姓日理万机,劳心劳神,谁承想竟然被小人钻了空子!老朽无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无法上一线堵塞堤坝。” “但老朽还有一副残躯,若陛下不弃,老朽愿日夜守在大营近前,为陛下防备刺客!” “正是,我等也愿为陛下防备来犯之敌!” 百姓们纷纷开口请命,面容坚毅,毫无惧色。 朱祁镇听到老者的开口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怪不得一出营帐朱祁镇就看到了一群百姓在修筑栅栏,原来他们是想拱卫大营。 眼前的百姓都是老弱,因为体力不支被留在了大后方,没想到他们居然有如此勇气,愿意以生命护卫朱祁镇的安危。 朱祁镇放眼望去,稠密的人群中青壮并不多,应该全部去了堤坝,剩下的都是老弱居多。 众人虽然没有强健的身体,但精神很是果敢。 朱祁镇看着人群中男女老少的面孔不由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被爱戴的感觉吗?好像还不错。 “乡亲们,你们的好意朕心领了,如今天灾肆虐,保全自身才是紧要之事,朕的安全无忧。” 朱祁镇温声劝道,大明境内怎么说也是朝廷做主,极少有人能偷偷豢养数百死士。 上次的黑衣刺客应该已经是这群人的极限了,他们根本没有余力再进行一次刺杀了。 而且朱骥也传来了消息,他将押运百万石粮草从南京南下,看看时间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功夫就到了,届时锦衣卫人数足有近万,什么宵小敢来刺杀? 谁料听到朱祁镇的话,为首的老者瞬间急了,他还以为朱祁镇嫌弃他们年老体弱,连忙开口解释道: “陛下,我等虽年老体衰,但眼尚能视,口尚能言,我等就算不能为陛下御敌,能为陛下禀明敌情也是极好的!” “对,陛下我们不怕死!陛下万金之躯尚为我等犯险,我等又有何惧?谁想对陛下不利,就从我等的身躯上踏过去!” 众人纷纷开口,想让朱祁镇留下他们。 朱祁镇看着台下众人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 “如此也罢,朕就领了诸位的好意了。” “刘勇!” “臣在!” 刘勇跨步上前,沉声开口道。 “给百姓们找块偏些的营帐让他们住下吧,每日三餐及时供应上。” “遵旨!” 看朱祁镇松了口,百姓们这才露出笑容。 朱祁镇顿时哭笑不得,这群百姓还是太天真了些。 要是再来一次上次那群黑衣刺客,就凭这些百姓根本无法抵御,就算是报信都做不到,瞬间就会被屠杀。 但现在洪灾当前,又有何处是安全的呢?在朱祁镇身边起码能保证一日三餐的正常供应。 数日的阴雨已经让许多百姓患上伤寒,再没有温暖的居住环境怕是病情会更加严重。 整个灾区的百姓都开始往朱祁镇的驻地移动,缓缓的拱卫在大营四周,把大营围的密不透风。 但百姓刚刚安顿好后,朱祁镇的营地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刘大志?朕听闻你是来献粮的?” 朱祁镇坐在主位,看着下面跪作一团的商贾开口问道。 当朱祁镇听说这群商贾是来献粮的,朱祁镇足足愣神了好一会,难道这群商贾良心发现了不成? 以往的商贾就算不发国难财也是守着粮食明哲保身,就算献粮也是别有所图,不是为了一官半职就是有事有求于人,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大志规规矩矩的跪在大帐中间,面容紧张的开口: “回陛下,草民正是来献粮的!” “此次长江决堤,水淹泽国,我大明百万田地毁于一旦,同胞罹难,草民闻之,肝胆俱碎。听闻陛下亲临,草民便立刻带着南京诸位员外前来资粮。草民身为大明子民,当有悬壶济世之责。” “古谚有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草民与南京诸员外颇有家资,陛下雄才大略,甘冒风险为我大明子民与天争命,实在让人佩服之至!草民不才,愿为陛下献上家资,以求能尽一丝绵薄之力!” 刘大志心中早有腹稿,听到朱祁镇开口询问哐哐哐的全部倒了出来,说的倒是头头是道,条条在理,一副忠君爱国的商贾模样。 刘大志圆滚滚的身影在这一刻看起来都高大了不少。 身后几个被他拉过来凑数的员外也是频频点头,苦瓜般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他们心中早已把刘大志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几百遍。 黄花还需绿叶衬这句话算是被刘大志玩明白了,自己想立牌坊还要拉着他们做垫背的。 要是没有刘大志的淫威,他们手中的这些粮食早都翻了一倍的价格卖出去,这会早赚的盆满钵满了。 现在跟着刘大志来劳军,功劳全被刘大志捞走了,他们出了粮还讨不到好,这叫什么事! 朱祁镇把跪着的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要是记得没错这群南京的商贾最开始开始炒粮炒的最凶的,现在又来劳军,怕是憋着什么坏水。 朱祁镇决定按兵不动,他倒想知道这群富贾的目的是什么。 “哦?朕可听闻南京的粮价波的厉害,你等不想着在南京城趁机捞一笔吗?” 朱祁镇直白的发问直接给跪着的几人干沉默了,身形不由颤抖起来,脑袋紧紧抵在地上不敢动弹。 刘大志更是瞬间脸色一白,谄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朱祁镇的话开始在耳边不断回荡。 难道陛下发现了什么端倪吗?不然的话为何会如此发问? 要是陛下发现了该怎么办?会不会暴怒之下直接诛了他九族?毕竟这种事陛下也不是做不出来。 刘大志越想越心慌,一时心乱如麻,好在他强行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 刘大志敢保证自己做的事情很是隐秘,加上有孔家遮掩,更是万无一失。虽然锦衣卫声名在外,但是想要查到他头上还是要费些功夫的,绝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查清的。 刘大志脑海中心思电转,想通了这一点后刘大志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陛下,我等虽是商贾,人传商贾嗜财如命确实不错,但我等绝非不知感恩,不辨是非之辈。” “我等南下之时南京城确实粮价如金,至少翻了两翻。但如今南直隶百万灾民正忍饥挨饿,我等若是也加入炒粮之伍,那与禽兽何异?我等世受皇恩,陛下更是亲临一线,不惧危险。朝廷有需,草民就算倾家荡产也无悔!” 刘大志正气凛然的开口,眼角还挤出几滴泪珠,满腔的爱国之心极具感染力。 听到刘大志开口,大帐中的官员一时间看着这个猥琐肥胖的身影都顺眼了不少。 户部尚书张益看着刘大志更是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这才是我大明子民该有的气节和风度啊,张益身为户部尚书,最是知道这几日的粮价涨幅,这群商贾能抵住诱惑实属不易。 就是没有人留意到刘大志身后几名小商贾精彩的脸色变化。 刘大志的反应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人还可以这么无耻吗? 要不是他们亲眼看着南京的粮价是刘大志一手炒起来的,他们还真信了这个死胖子的鬼话。 就刘大志现在这一出,谁看到不称一句忧国忧民? 朱祁镇把几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禁抚掌大悦: “好!说的好!我大明有刘员外这样的一心为了百姓,为了朝廷的商贾真是一大幸事,朕很是欣慰!” 看到朱祁镇的反应,一直绷紧身体的刘大志这才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朱祁镇没有发现异常就好。 他这次冒险其实刘大志自己心中也没有底,毕竟这不亚于自投罗网,但刘大志别无选择,这已经是刘大志能看到的唯一生机了。 他干的那些丑事和孔府牵扯很深,想来孔家应该会给自己遮掩一二。 而且自己从头至尾虽然在策划,但是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矢口否定就行。 况且只要这次立下大功,想来最严重不过陛下震怒赐死他一人罢了,起码能保全家族。 “能为陛下分忧,是草民的福分!” 刘大志谦虚的开口,一点也没有恃功而骄。 户部尚书张益听到刘大志的开口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员外此次带了多少粮食过来?” 刘大志转头,循声望去看到张益身上的官袍瞬间瞳孔一缩,绯色的衣袍上一只锦鸡栩栩如生,这是名二品大员! 刘大志连忙开口回道:“回大人,草民这次带来精米十万石,以解灾区危急!” 张益闻言脸色一沉,看着刘大志的眼神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十万石?整个南京才有多少存粮?你小子有这么多粮食,要是真有心的话怎么不早早拿出来平抑粮价? 但张益毕竟是官场的老狐狸,人家现在来献粮,无论如何都不该质问,面子上要过得去。 “刘员外真是有心了!有了这批粮食,灾区百万百姓定会念着刘员外的功德。” 刘大志听到张益的夸奖脸色更是激动的潮红。 稳了,彻底稳了!看来自己出出血拿出家底还有有用的,刘大志不由暗暗自得道。 连二品大员都认可了他的表现,那再加把劲陛下也定然会对自己的印象极好。 再加上有孔府做靠山,那说不定自己也可以逃过一劫! 想到这刘大志的心中也不由开始火热起来。 朱祁镇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动,刘大志的表现怎么看怎么可疑,绝对没安好心。 但是这批粮食朱祁镇也不打算放过,把你送上来的粮食不拿白不拿,就是该怎么处置刘大志呢?赏肯定是要赏的,现在还不清楚刘大志的企图,但是他这次献粮确实是为大明,为朝廷,为灾区的百姓有大功一件。 朱祁镇要是不能封赏,那肯定会寒了这些爱国商贾的心,不利于这群商人以后为国出力。 毕竟营造出一个充满正能量,敢于奉献的社会风气还是很重要的。 赏给刘大志点什么呢?朱祁镇眼中一动,突然有了想法。 “刘大志何在?” 听到朱祁镇开口的刘大志瞬间一震,他知道陛下这是要赏赐了,连忙匍匐上前开口道: “刘大志,此次献粮有功,实为天下粮商表率,朕心甚慰,当赏!朕知道你是南京城的富户,寻常钱财朕就不赏了,朕就赏你南京户部主事一职,掌管钱粮调度。” “你本就是商贾出身,入职户部倒也恰合时宜!” 朱祁镇话落,匍匐在地的几名商贾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皇帝陛下这么大方的吗?户部主事也是正六品官了。 虽然是南京的一个闲散官职,但是南京也是京,这也是京官啊! 算是入了重中央权力中枢,寻常考个状元郎没有数十年苦熬夜到不了这个位子。 朱祁镇一出手就是六品官,果然皇帝老子就是豪! 刘大志本人更是被朱祁镇的话听懵了,自己这就有了六品官了?随即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自己入了朝廷的队伍,前尘往事也高一笔勾销了吧? 回过神来的刘大志连忙开口谢恩道: “草民,不,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大志的话瞬间让跪在后面的几名商贾脸上露出嫉妒之色,他们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拿着粮食给刘大志做了嫁衣。 看着刘大志的表现,朱祁镇的眼中也是露出笑意。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了,要是刘大志当个富贾朱祁镇还真不好动手。 毕竟大大明的富贾可不少,朱祁镇还要指着他们为国家创造财富呢,动了刘大志定然会引起富贾恐慌。 但是给了刘大志官身可就大大不同了,当了官,就只能任由朱祁镇搓圆揉扁了。 第228章 计谋 南京城这几天并不太平 因为朱骥的离去南京城开始风云变化起来,好在南京城还有一千锦衣卫以及数千衙役,不间断的巡城,没有出什么乱子。 整个南京的人口正在快速流失,流失最多的就是各地蜂拥的粮商了,粮商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悻悻的返回了各自的身份,该从哪来就回哪去。 这次南京之旅直接让这群涉世未深的粮商留下了悔恨的泪水,被朱祁镇这一手玩的裤衩子都差点亏掉。 但他们又无可奈何,贪心就要有贪心的代价,当初他们想发国难财,也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堵出数十里的道路在粮商们亏光之后居然意外的畅通了起来,好像有人故意为之。 长江边的小舟上,几名粮商蓬头垢面的踏上小舟一路顺流而下。 看到通畅的长江这一幕的粮商们瞬间肝火大旺,气的破口大骂: “这破路也给老子找不自在,也是前几日也是如此的通畅,我那些粮食运到数百里外的两江也能卖个五两银子!” “说的对,我感觉绝对有人坑了咱们一手,怎么前两天有粮的时候粮道如此的拥堵,现在又如此通畅?” “难道你是说是官家……” “嘘声!不要命了?人家没算咋咱们发国难财的账都不错了,能保全性命你就知足吧!” “不错,吃一堑长一智啊,以后还是要谨慎行事,不该赚的钱不能赚啊。” 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前几日的道路堵塞身后肯定有官府的影子,但是他们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真要论起来全部得给他们下大狱,就是发国难财一条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现在只是丢了银子,亏点钱罢了,反正粮食这东西又不是亏了就没了。 熬过一两年,原本的粮仓也就回来了。 但是命可只有一条,要是命没了那可就真没了。 不过他们确实是有些冤枉朱骥了,前几日的道路拥堵朱骥确实有这个打算。 但是根本用不着朱骥开口,整个道路就已经堵成了一锅粥。 南京城的粮商想向外逃,但是南京城外的粮商可不这么想,他们还以为南京粮价极高呢。 两方人马就这么呛呛了起来,朱骥也就是没有及时拉架罢了,最多也就是火上浇了油,真的没干什么。 这个锅朱骥是绝对不背的! 长江岸边,距几名粮商数十米的一座酒楼内,几名商贾看着悻悻离去的粮商们嘴角露出讥讽之色。 他们正是那日在刘大志身旁的南京本土的粮商,这群外地人还想趁机捡便宜,被坑了也是活该! 他们想到这次南京危局就火大,南京的局他们做了这么久,没想到居然被这群外地人给坑了,真是气煞我也! 几人喝着茶水看着长江上离去的船只心情很是舒畅,看到别人吃瘪也是一件美事! 这次他们最多就是小赚,一旦低于市场价他们立刻就放到粮仓存起来,这样也不亏些什么。 坐在中间的南京粮商头戴方巾轻笑道: “刘大志这蠢货呢?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他露头?” “谁知道呢?听说他带着一众家丁带着粮食出了城往南去了,也没说去干什么。” “哈哈,南下?难不成去捧皇帝老子的臭脚了?就他做的事大家猜猜刘大志会被切成多少片送回来?” 听到众人谈论刘大志,一个年龄不大的青年男子不由开口嘲讽,他这次还想大捞一笔,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哈哈!” 几人听到青年男子开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刘大志肯定失心疯了才去送死。 他们可被刘大志坑的不轻,少赚了几十万两银子,听到刘大志的惨状心里都十分快活。 不过头戴四方巾的粮商听到其他人的议论并没有跟着大笑,反而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了起来。 众人发现了他的异样,也收敛起了笑容,开口道: “张兄,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张任这人平日沉默寡言,但是是众人中公认的心机深沉,他的反常表现都被众人收入眼底。 张任看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也不含糊,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诸位,你们听说了这几天盛传的陛下遇刺一事吗?” 张任想到前几天找上他们的孔家有些忧心忡忡的开口。 “张兄是说前几天陛下被黑衣刺客刺杀一事吗,我确有耳闻,据我的人说这件事远比你我想象中的要大。” 身旁高瘦的男子接过话头,他是众人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于是众人纷纷投投过询问的眼神。 高瘦的男子的看着众人疑惑的眼光也不藏着掖着,继续开口解释道: “据我得到的消息,这群黑衣刺客端的是武艺高强!趁着夜色足足摸到了皇帝老子大营的百丈外!” 听到高瘦男子的话,其余粮商都是纷纷脸色一变,他们也只是听闻,还以为只是普通刺杀,没想到居然这么劲爆,差点改朝换代。 “嘶!百丈?那不是说差点就让他们刺杀成功了吗?” “然后呢?这群黑衣刺客被锦衣卫发现了?” 众人急切的开口询问,想知道之后的情况。 高瘦男子见状环顾四周,招来仆从让其守在门口后才低声开口道: “不错,据说这群黑衣刺客一路砍瓜切菜,一路上锦衣卫都不是其一合之敌。到了皇帝营帐百丈外才被发现,数千锦衣卫同时出动,这才制服了这群黑衣刺客!” “而且这还不算完,知道为什么前几日锦衣卫火急火燎的南下吗?我听闻这群黑衣人凶猛异常,皇帝老子的卫队都被杀空了,这才紧急调集南京城的锦衣卫南下拱卫圣驾!” 高瘦男子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和盘托出,众人听的是目瞪口呆。 “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锦衣卫怎么调动如此频繁!这就说得通了!” “不止,我在云南运粮的二叔说云南那边也出了大事,军队频频调动,似要北上!” “这是当然,在大明境内被刺杀,皇帝老子能不震怒吗?肯定会调兵把整个大明翻个底朝天的。” “看来南京很快就要成四战之地了,还好还好,皇帝老子忙于寻找刺客,暂时没有机会关注我等,那我等速速寻时机脱身吧。” 粮商们松了口气,好在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还不算太坏,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收拾东西跑路,就让这群刺客先替他们挡一挡朝廷的天威吧。 他们倒卖粮食发国难财这件事虽然很恶劣,但与刺王杀驾相比轻到不知哪去了,趁着朝廷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抓刺客的身上,他们也好另谋出路。 但就在众人开始商讨往何处逃窜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头戴四方巾的粮商已经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抖如筛糠。 “诸位,咱们怕是成了替罪羊了!” 头戴四方巾的男子声音颤抖着开口,好似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听到张任的话,众人都满脸的莫名其妙,这张任说什么胡话呢? “张兄,何出此言?我等与这些黑衣刺客并无瓜葛,也没有实力豢养这些死士,我们只需尽快逃离便无碍啊。” “对啊,什么替罪羊,就算怎么查都查不到咱们身上啊。” “哈哈哈哈,难不成这群刺客是张兄指使的不成?” 听到张任的话众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就他张任几斤几两他们最是清楚,都是南京地头的,充什么大尾巴狼呢? 张任说白了就是南京城的一个小粮商罢了,家里养几个家丁都费劲,难道还能养那数百黑衣刺客? 那黑衣刺客传言可是凶猛的很,能和锦衣卫正面对抗,甚至把皇帝护卫都干掉不少,就张任靠头养这么多护卫? 张任听到众人的嘲讽也没有开口反驳,攥紧了拳头目光阴沉着开口道: “我是没那本事,那你们觉得当今大明孔家有这个本事吗?” 张任低矮的身躯缓缓站起,伏在案上看向在场众人,脸色很是难看。 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前几天孔府来找他的原因了,这是想让他当背锅侠啊。 张任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愣了愣,搞不明白张任的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兄,有话不妨直说,你这一会孔府一会黑衣刺客的,到底想说什么?” 高瘦男子语气不满的开口,张任这说的云里雾里的,打哑谜呢? 张任闻言长长叹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开口解释起来: “诸位,前几天孔府的人突然找上我,说是他们府中缺数百家丁,让我给想办法筹措一下。” “孔府开口求人,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当然,给出的酬劳很是诱人,我当时也就没多想,直接开口答应下来,因为要的很是急切,除了招募,我把家里的一些家丁也全部给了孔府,这才勉强凑够数百人选。” “前几天传出来陛下遇刺的消息,我心中就隐隐不安,今天听到诸位议论,我心中的不安才更加浓烈起来。咱们怕是被当替罪羊了!” 听到张任的分析,几人的脸色瞬间刷的苍白,众人声音颤抖的开口: “张兄,你的意思是刺杀陛下的黑衣刺客是孔府派来的?” 张任闻言沉重的点了点头,脸色很是不好。 “张兄,前几日据说需要家丁就是这事?我等也为你凑了不少啊,现在我府中还在招人呢,这都是孔府要的?” 高瘦男子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的粮商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几天他们听到张任高价买仆役的时候还乐得不行,现在看来这钱是断头钱啊! “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还是没听明白,孔府派人刺杀和我等有何关系?冤有头债有主,官府怎么说也不会找我们啊!” 坐在门口的小胖子穿着绫罗,不满的开口。 和这群人说话真是费劲,七里扒拉的说了半天他也没听明白在说什么。 众人闻言回过头看了眼这个胖子,心中暗骂一声蠢货,随即便不再理会,继续着刚才的交谈。 这种蠢才不值得他们浪费口舌,迟早是要该死的货。 现在明摆着孔府是把他们当成替罪羊了,等官府调查下来,整个南京城的粮商就他们府中数百家丁不知所踪,再结合到朱祁镇的遇刺,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而且他们现在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炒粮开始就决定了他们已经和朝廷走上了对立面。 但是孔府不同,孔府的一切都做的很是隐秘,鸡贼的很,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把柄。 而且孔府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 孔府怎么说也是流传千年的顶级世家,天下读书人的表率,地位之崇高远不是他们能媲美的。 就算是朝廷想要动他们也要再三思量,但是他们不过是几个富户,有个屁的实力? 陛下一怒之下大笔一挥,他们全部要人头落地。 届时谁能保得住他们? 朱祁镇发令限制粮价,本就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也有嫌疑,现在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他们少不了要成为被杀鸡儆猴的对象,怕是锦衣卫都正在往南京来的路上了。 一念至此,众人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完了,这是必死的局啊! “怎么办?张兄,你给想想办法!” “张兄,你既然能发现此局,定然能解是不是?” “张兄,我等的身家性命全部就交于你手了!” 张任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现在自己脑海中也是一团乱麻,当初就是贪了那几万两银子,不然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 他现在终于明白刘大志要南下押着粮食救济灾区了,这是唯一的活命机会! 完了,小丑成他们自己了! 能博得朱祁镇的好感,根本不愁以后的事情。 他们这些粮商平日里看似是商贾,但实际上心思并不活络。 他们大多都家中有良田,粮食买卖也不多,在脑子这方面就欠缺了许多。 现在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府中衙役的窟窿根本填不上,就算填上了轻而易举也能查出来他们府中前些日子派出衙役的事情。 横竖都是死! 看到张任的表现,整个包厢内顿时哀嚎不止。 第229章 调军入京 京师,紫荆城 朱祁镇的离京后,整个京师便开始陷入了死寂之中。 朱祁镇作为一国之君的出巡,所有的重大事宜作为首辅大臣的曹鼐和领军的朱勇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丝毫也不敢僭越。 要知道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整治胡惟庸也是用的这一套,借着出去避暑养生的机会把大权给了胡惟庸,然后趁机抓住了胡惟庸僭越的把柄,回来给诛了九族,还趁机把胡惟庸的宰相之职给废了。 虽然朱祁镇现在看起来并没有朱元璋那么嗜杀残暴,还委以曹鼐和朱勇重任,但有前车之鉴,僭越之举已经成了禁忌,他们可不敢赌。 所以曹鼐和朱勇只是维持整个朝廷的正常运转,至于其他的事情大都压滞待发,等朱祁镇回来之后再做决断。 所以整个皇城的所有重大事情全部被搁置了,显得冷冷清清。 谨身殿内,内阁首辅曹鼐坐在主位,低头刷刷的在奏折上写着批注,很是专注。 整个谨身殿内都在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政务,没有一丝杂音。 但这种安静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紧急军报!紧急军报!快呈首辅大人!”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内不断回荡,惊的众官员纷纷放下手中的笔回头望去。 曹鼐闻言缓缓站起身来,在身后太监的搀扶下走到信使面前。 “发生了何事?” 曹鼐年龄虽大,但语气还是中气十足,很有威严。 小太监闻言倒匀了气息,急声开口道: “紧急军报,曹大人,这是自南直隶灾区陛下发来的手书,请您和成国公亲启!” 曹鼐神色顿时一紧,陛下现在远在南直隶,很少发来情报,只有重大事宜才会发情报入京。 难道南直隶还是灾区发生什么大事了? 陛下前几天遇刺的消息才传回京师,整个京师也因为刺杀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现在又发过来朱祁镇的手书,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整大殿内的官员也纷纷投过询问的目光,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曹鼐闻言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手接过军报,而是朝着门口缓缓道: “速去请成国公入宫议事,不得延误!” 等殿门外的太监应声后,曹鼐才缓缓伸过手接过军报撕开封条浏览了起来朱祁镇的圣谕。 曹鼐看着信上的内容,身体不由自主的紧张颤抖起来,朱祁镇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 调北大营新军入京! 北大营是朱祁镇新设的新军训练营,也是大军的驻扎之所,距离京师并不远。 位置大概在镇威城附近,广阔的大草原是最好的练兵场,新军可以肆意的训练骑军战法,新军火器等。 而且因为距离京师也不是很远,不至于脱离京师的掌控。 不然数十万新军天天训练,整个京师都成了火药桶,再来一次天启大爆炸可就有乐子了。 但这些念头都只在曹鼐心中一闪而过,因为信中的内容处处都透露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们只是听说陛下御辇遇刺,而后陛下无碍这两件消息,京师为之震动了一会儿便平息了下去。 但是今天朱祁镇这封信改变了曹鼐的想法,绝对不像传言那么简单! 这场遇刺的规模以及危险程度绝对超乎了众人想象,陛下那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让陛下这么大动干戈的调集军队,这很可能预示着这次刺杀绝对危机四伏! 陛下已经不放心京师的安危,要调集重军来护持! 又或者说陛下要借此铲除这股刺杀者的幕后主使。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大明将要迎来一场大地震! 调集如此重军,死伤者绝对以万计! 要知道当年太祖皇帝掀起的空印案等惨案也多是锦衣卫出手,调集军队的不多。 风雨欲来! 看着曹鼐的脸色变化,大殿内的众臣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 能让曹鼐脸色如此差劲,看来信件中定然不是小事。 众臣放下手中的笔,准备等着曹鼐的吩咐。 不多时,成国公朱勇从大殿门口跨步而入。 众臣听到动静望去,只见成国公朱勇龙行虎步,身披黑金大氅,年事已高但丝毫不显老态,但反而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威势极重。 举手投足间都显示出一股身居高位的气息。 在成国公进入大殿后,大殿内顿时一静。 成国公朱勇环视四周,看到曹鼐脸色才缓和了下来,沉声开口道: “曹大人,不知如此急切唤我来有何要事?” 现在大明朝堂武官勋贵和文官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势如水火,但绝对不能说是融洽。 武官,尤其是武勋和文官的关系素来不是很融洽,帝王通过制衡之术保持着平衡,把权力集中到自己手上。 但这种平衡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现对等,但凡是太平盛世,文官集团就会不断做大,武勋没有军功就不断的会被挤压。 但是一逢战事,武官又会借着军功快速崛起,成为朝中新贵。 尤其是近些日子朱祁镇大刀阔斧的开疆拓土,这让原本隐隐有被压一头的武勋焕发出了第二春,在军功的加持下重新在朝堂上掌握了一席之地。 这让原本嚣张跋扈惯了的文官大臣心中很不是滋味。 曹鼐迈步上前递出朱祁镇的信件开口道: “成国公,这是陛下手谕。” 朱勇听到曹鼐开口眉头一皱,低头接过信件看了起来,曹鼐见状缓缓开口为朱勇讲述起来。 “成国公,陛下谕令速速调集北大营新军入京,老朽可以让工部户部调集军械粮草,至于调兵一事,怕是要成国公亲自走一趟。” 曹鼐缓声开口,他是内阁首辅,算是半个宰相,六部都归内阁辖制,朱祁镇下了令,所以粮草军械的事情他必须要调配到位,但调兵一事曹鼐识趣的没有插手。 谁不知道成国公朱勇被朱祁镇放在大明陆军学院领了个职位,整个新军多数军官是从大明陆军学院毕业,朱勇在军中威望极高。 朱勇看完信件缓缓点了点头,但是眉头并未舒展: “曹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陛下如此急切的调集新军入京,要知道新军如今才训练不足一年,战力尚未形成。” 新军自从朱祁镇改制完边军和京营后剩下的新军都是从各地的良家子中招募而来,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战斗经验之类的东西,所以现在北大营的这一批新军都要从头开始训练。 一名士兵要想形成战力,哪怕是大明新军这样的高强度职业化军人的训练,那也少说需要一年时间。 若要训练有素,则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训练。 古代战争的模式都是通过战阵展开的,远比现代的战争复杂,排兵列阵,看旗语,懂变阵,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训练才能做到。 训练不到位就上战场,双方对垒,一接触就溃散了。 以前的新军都是从边军和京营的精锐中筛选出来,战斗素质很高,现在这些新兵蛋子从头开始,有的练的。 曹鼐闻言缓缓摇了摇头: “老朽也不知,但我估计应该是陛下灾区出了大事。现在整个大明的军力少部分拱卫在京师和西南,其余大部都在灾区救灾。前些日子还传出了陛下遇刺这种事,怕是此次陛下调军重军是怕国内局势不稳。” 大明太大了,军事力量虽强,但分布在大明广袤的土地上还是显得捉襟见肘,加上新军改制,大明朝中也没有多少军力。 朱勇闻言心中有了数,开口道: “本公明白了,本公这就走一趟北大营,北大营十万新军三日功夫便能入京!” 既然是陛下谕令,朱勇自然没有二话,如今开口也只是为了 曹鼐听到十万人的数字眼皮抽了抽,十万人,这又要吃多少粮草?幸好张益不在这,不然怕是又要跳脚了。 北京城京畿地区的粮草现在最多只够支持一月所需了,再加这十万张嘴,怕是粮草耗尽的时间会更快。 好在前几日在南京的朱骥传来消息,南京的粮价已经跌如白菜,朱骥狠狠收购了一笔,全国大多粮商的家底都被掏空了,收购的粮食堆积如山。 朱骥不日就会遣人押运一批粮食北上,以解京畿地区的粮荒,这十万人的粮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曹鼐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许。 他现在可是在当家,要是朱祁镇回来发现他给大明搞成了粮荒,少不了要扒了他的皮。 “那就有劳国公了!” 曹鼐拱了拱手,语气很是客气。 “职责所系,本公这就去调兵!” 朱勇闻言回了一礼,转身便毫不犹豫大的跨步离开。 低级军官要明白军事,高级军官要明白政治,但是混到朱勇这和身份地位这些都不需要怎么在乎了。 而且朱勇也是传统的武官,对于这些官场的勾心斗角不屑参与,更不会虚假逢迎。 果不其然,看着朱勇踏出大殿后,殿内的众臣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发起了牢骚,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起来。 “哼,太跋扈了,如此目中无人,把我等完全未放在眼中。” “就是神气什么,也就打了几场胜仗而……” 坐在殿内中间位置的一名官员更是不满的开口,应该是吏部官员。 “闭嘴!” 曹鼐转身一声呵斥,瞬间吓得这名吏部主事脸色煞白,看着曹鼐威严的表情连忙低下了头。 曹鼐在文官中拥有着绝对的权威,这一声呵斥让大殿内的官员纷纷低下头不再开口。 曹鼐作为百官之首,这点是非分辨还是有的。 人家成国公朱勇是何人?眼前这些臭鱼烂虾又是何人? 成国公朱勇就算再傲也有傲的资本,一生大小征战无数,永乐二十二年跟永乐帝朱棣征战蒙古,宣德三年进太子太保,掌管京营,正统九年统兵喜峰口两败蒙古,进太保。 正统十四年虽朱祁镇亲征,大败瓦剌,正统十五年统辖新军,征朝鲜,全歼瓦剌。 一身的功勋让朱勇如今成为了大明军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深得朱祁镇信任。 朝堂内的衮衮诸公又有何功绩?寸功未立,只学到些阿谀谄媚的手段上位罢了。 这一点,曹鼐身为内阁首辅心中也很是厌恶。 就这些东西也配评价朱勇的功绩?在这拉长说短,简直可笑。 曹鼐看着大殿内的大臣们厉声开口: “诸公,成国公乃军中翘楚,国之栋梁,如今你等如此非议国家栋梁,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曹鼐虽年迈,但语气中威仪不容置疑,如铜铝大钟震耳发聩。 听到曹鼐的呵斥,刚才开口的大臣瞬间脸色一白,诚惶诚恐的开口。 “曹大人恕罪,曹大人恕罪!” “小人该死!一时胡言乱语,还请曹大人恕罪!” “小人绝没有非议成国公的意思,还曹大人明查啊!” 刚才开口的几名官员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神气,连忙跪在地上开口求饶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无比。 曹鼐看着这几人的表现眼底顿时泛起一丝厌恶,这群货色不但愚蠢而且还懦弱,真是丢尽了大明官员的风骨。 他们就不想想在这偌大的殿宇之中,何处没有朱祁镇的眼线? 天子脚下,皇宫之中居然还敢大放厥词,这完全是在找死! 这大殿内的大臣放了几个屁锦衣卫都能给你查的明明白白,扒手刚才几人的话已经原模原样的被锦衣卫记录在册了。 到时候陛下回来,锦衣卫回禀之后他们全部没有好果子吃。 “哼,再敢有下次老夫定不轻饶!” 曹鼐看着几人呵斥道。 他本想给几人一点教训,但是想了想朱祁镇还不在京中。 他的内个首辅的位子太过敏感了,还是不做出惩戒的好。 听到曹鼐开口,几人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开口保证。 “多谢曹阁老,下官再也不敢了!” 曹鼐没有回应,在几个仆从的搀扶下缓缓回了自己的位子,继续开始处理起了政务。 大殿内也陷入寂静,大臣们继续忙碌了起来。 第230章 孙太后 后宫,慈宁宫 距离谨身殿距离数百米的后宫之中,慈宁宫如同往日一样被漆黑的帘子遮蔽,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把刚才谨身殿内的事情一字不落的禀报给了顿太后。 作为太后的孙氏在宫中的威势极重。 听到朱祁镇要调动新军大营的消息,太后孙氏也是脸色一变,心中震惊。 她没想到朱祁镇居然如此的硬气,打算和黑衣刺客背后的人正面开战。 不过这种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任哪个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国境内被刺杀,心中都定然恼怒不已,不死不休也不足为奇。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幕后之人是孔家!孔家算是古往今来世家中的第一档,每朝每代都很是兴旺,最关键的是孔家是天下读书人的朝圣之地! 尽管孔家世修降表,每朝每代都恬不知耻的跪舔着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在民间巨大的影响力。 有这天下读书人作为背书,孔家根本不怕被扳倒。 历朝历代哪怕孔家犯了大错最多也就是稍加惩戒,毕竟大明是皇家的,但是大明的运转都要靠官员,而官员是通过科举而来。 科举是读书人参加的,考的内容也是儒家经典,四书五经,读书人自然而然也是视孔子为先圣之师,孔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历代都有衍圣公的美誉。 但是现在朱祁镇这一反常的调兵举动让孙太后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大明国内这次掀起的不再是刀兵,而是比刀兵更恐怖千百倍的内乱。 一个国家,一个集体从外部是很难被打破的,但是从内部便不一定了。 内部要是开始腐烂,那再强大的国家也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孙太后缓了缓神,伸手挥散了宫女太监。 过了一会,新军参谋陈文荣便从侧门悄然入内。 “臣陈文荣拜见太后!” 陈文荣如同往昔一般行礼,之师这次的声音更加洪亮,中气十足,语气中不再沉重。 “起来吧!” 孙太后轻声开口吩咐道。 “谢太后!” 陈文荣闻言起身站直了身体,目光坚毅。 “前几日陛下遇刺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孙太后坐在椅子上声音虚弱的开口。 初春天气寒冷,她身体虚弱,感染了风寒,这几日又更加严重了些。 听到孙太后开口,陈文荣拱了拱手开口道: “回太后,前几日陛下遇刺确有其事!陛下营外有两队黑衣刺客一明一暗想要袭击陛下銮仪,好在被咱们的人发现,趁其注意力全部在陛下大帐之时,被我等全部消灭!” 陈文荣言语中充满了自信,自从接到孙太后监视陛下的命令后陈文荣总是提心吊胆的。 既是因为陛下乃一国之君,万民君父,弑君之罪他陈文荣万万不敢担起。 再就是朱祁镇上位以来的所作所为在民间有口皆碑,人人称赞,国库盈余,让陈文荣刺杀一个明君,这让陈文荣陷入了无尽的纠结。 一个是有恩于自己的太后,另一个是一心为民的陛下,实在难以抉择。 好在太后居然突然性情大变,原本下令监视,不知道为何又突然下令保护朱祁镇,这差点给陈文荣脑子干烧了。 也是,母子情深,指不定突然回心转意了呢,这样也好,省得他纠结。 第231章 大明船队 大明,南海 一支足有数十只海船组成的庞大舰队在南海中游曳,被一众船只包围的宝船更是硕大无比,骨架部分已经开始出现了部分铁质结构增强船体强度。 不过这些铁质结构也让整个旗舰吃水深了不少,好在旗舰不需要负担运输任务,所有物资有其他船只运输,大大减轻了旗舰的负担。 杨真拿着一只黄铜单筒望远镜拉的老长观看着海面,不多时又缩短对焦,直到清晰度达到最高才嘴角流露出笑容。 这个望远镜可是个稀罕物件,尤其在海面上用来观察敌情最是合适不过,千里之外的东西仿佛就在眼前。 “杨大人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喜事吗?” 杨真身后一名穿着大明军服的中年将领轻笑开口。 他是这支舰队的参谋,算是二把手,杨真虽然是舰队的指挥官,但更多的是做出决策,具体怎么打还是要他来。 杨真听见询问,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过身来: “当然有喜事,刘大人,能成功返回大明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听见杨真开口,刘志一愣,随即不由点了点头: “不错,能够返回大明便是最大的喜事!” “古人常言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今天才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深意,也不知道大明怎么样了,妻儿是否安康。” 刘志幽幽一叹。 这次出海刘志也是第一次踏上远洋,广阔的大海有着无限的可能,一开始刘志也兴奋难耐。 适应了最开始的晕船后,每日看着蔚蓝的海水和辽阔的海面不由心情舒畅,他们仿佛一只自由的游鱼,鱼入大海,颇有一种自在之感。 大海的神秘和深沉让每个初次上船的海员都倍感新奇,这种奇特的体验是陆地上没有办法感受到的。 每过一些日子还能靠岸补给物资,看着岸上这些闻所未闻的土着,吃着千奇百怪的食物,让刘志一度再也不想返京。 但这种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海是辽阔的,同样也是孤独的,这种被天地包围的孤寂之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船员的神经。 现在听到能返回大明,刘志心中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想家了?还是想婆姨了?” 杨真毕竟是出了好几次海的老鸟,看着这个平日的坚毅汉子的表现不禁出声调侃。 杨真是五根不全之人,自幼入宫,父母早都不知道何处去了,倒也没这种烦恼。 “想啊,怎么能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每天我都想。” 刘志也不伪装,老老实实的开口。 在船上的日子也太煎熬了些,他都不敢想象那些留在吕宋和满者伯夷国驻扎的军队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这日子真不是人干的。 杨真听到刘志的开口,脸色一黑,撇过了头。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刘志如此惹人不喜?杨真已经暗暗下了决定,回去就回禀陛下,下次就让刘志去驻扎满者伯夷国! 跟太监说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不是存心恶心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