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驸马要和离》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越驸马要和离》作者:澜桥映雪【完结】 文案: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看不上自己的驸马温廷筠,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和离的话,更是天天挂在嘴边。 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这是因为当初长公主看上的,是驸马温廷筠的兄长温廷卿,可惜皇帝爱才,不肯将极有才名的温廷卿许给长公主,便用了他的弟弟顶替。 长得与兄长颇为相像的温廷筠,却是个草包,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调戏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却是一等一。 直到有一天,驸马被长公主踹下床,磕破了脑袋,昏睡了几天后,再醒来竟然主动要求跟长公主和离! 跟一群外国长毛子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竟然不知不觉间混得风生水起,名满京都,就连皇上都求着他帮着管理内库,一时间竟成了众大姑娘小媳妇眼中的香饽饽! 穿越而来的温廷筠没有想到,他一个学外语的,不会造玻璃,做香皂,不会八股文,做文章,竟然也能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逍遥自在! 咳咳…除了还有一个彪悍的长公主追在身后外! 和离前 温廷筠:「娘子…」 长公主:「滚!叫公主,谁是你娘子!」 和离后 长公主:「相公…」 温廷筠:「呃,叫名字,谁是你相公!」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种田文 打脸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廷筠┃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会外语的驸马要上天 立意:一起携手成长,追求美好生活 第一章 我是驸马爷?! 「驸马爷,驸马爷……」 温廷筠摇了摇混僵僵的脑袋,想要把耳边这烦人的絮叨声赶跑。 可是,那恼人清静的声音,却不肯轻易罢休,仿佛跟他有仇般,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不仅没有被赶跑,反而还变得越来越急迫起来。 无奈之下,温廷筠只能皱着眉头,缓缓睁开双眼,费力的微微抬起头,向那恼人清静的声音来源处,望了过去。 谁知刚刚抬头望去,入眼之处,却是高高隆起,白花花一片,有如凝脂般细腻白嫩的肌肤,粉蓝色妆花缎子下,隐约间蜿蜒而入的沟壑,显得愈发的娇嫩诱人。 「……」脑袋还是一片浆煳,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温廷筠,不由得呆愣在了那里。 「按照刘御医所言,驸马爷这会儿也该醒过来了,公主待会见了驸马爷,好歹说上两句好话,安抚安抚,毕竟这回,是您把驸马爷踹下了床,才有了这番事情,闹将起来,传出去总归是不好,与您的名声有损……」 「哼……自从嫁给这个草包色胚,本宫还有什么名声可……」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夹杂在脚步声中,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跟在她身边那人的低声私语,虽是背后说人闲言,可竟是一点要避人的意思都没有,全不在乎是不是会被屋里的人听到! 然而她这句,充满了不满的话,却并没有说完,就在突兀之间,戛然而止,就连一併而来的脚步声,也骤然消失,屋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身着绛红色织金缠枝牡丹纹锦裙的美艷妇人,站在房间门口,冷冷的看着屋里床榻之上,正微微抬着头,盯着手里端着药碗,正弯腰递上去的丫鬟洗砚,穿着嫩绿色抹胸的胸部,眼神直勾勾的男人,眉目间那一抹轻蔑、不屑与厌恶,便又重了几分。 「咣……」的一声,那美艷妇人,面无表情的一脚,将门边的一个小杌子,踹翻了出去,冷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公主……」刚才还在她身边,低声劝慰,让她好好安抚安抚驸马爷的那个丫鬟,看着床上直勾勾盯着洗砚胸部的温廷筠,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快步追了出去。 屋里,伏身在床榻旁,端着药碗,原本就被温廷筠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发臊的洗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个哆嗦,又是想用手去拽胸前的衣服,又是想往后躲开那直勾勾的目光,一时间,手忙脚乱的,差点把手上的那碗汤药,撒了出去,只能红着脸,躲躲闪闪,有些语无伦次的喃喃到:「驸马爷,您……您快起来,吃……吃药了……」 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还有些发怔的温廷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一个激灵,蓦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直勾勾盯着的东西,是什么。 慌忙间,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也顾不上眼前,这奇奇怪怪的一切,伸手接过那丫鬟递上来的药碗,一仰脖,咕嘟咕嘟,把碗里的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谁知那汤药极苦,刚刚入喉,便把温廷筠呛得不停的咳嗽起来,倒是把给他递汤药的洗砚,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想要伸手给他顺背。 可是勐然间,又想到,刚才自己弯身给他递药时,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胸前看的眼神,心中又顿时有些发毛,想了想,还是转身,伸手拿过身后托盘上,准备好的蜜饯,给他递了过去。 在看到接过蜜饯,塞入口中的温廷筠,神色有些缓和后,又服侍他,用温水漱了口,这才红着脸,低头退了出去。 温廷筠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这才有些怔怔的,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来。 第2页 夕阳透过雕花窗棂,雨过天晴色的薄纱,照进屋来,把屋里古色古香的实木家具,都陇上了一层薄薄的暖色,光影交错间,仿佛电影里,回忆中的片段,古旧而又真实。 神情有些恍惚的温廷筠,抬手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一股清晰无比的痛意,瞬间袭来,像是在无声的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不过就是为了写研究生毕业论文,熬了几夜,觉得有些累,趴在桌上睡了一觉,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温廷筠一脸错愕的喃喃低语,身子颓然的向后倒去…… 三日后。 刚从宫中回来的长公主,坐在梳妆镜前,一边任两个大丫鬟曲笺和流素,轻手轻脚的,给她卸着头上繁复的金钗头饰,一边皱着眉,神色有些不耐地开口问到:「驸马这几天,都在做些什么?」 曲笺闻言,正在给长公主卸着步摇的手,便微微顿了顿,垂眸瞥了一眼,镜中长公主的神态,才低声斟酌着回到:「驸马爷那天醒来后,便一直待在屋里,发了一日呆,后来便缓过神来了,没事便跟簪墨、洗砚两人,闲聊几句,今日更是去院子里,走了走……」 长公主原听说,温廷筠醒来后,在屋里发了一日呆,心里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被自己踹下床,磕坏了脑子,不好向温家和皇上交代。 可是,后来听到曲笺说,他没事就又跟身边的两个丫鬟闲聊起来,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天,温廷筠刚刚醒来,便直勾勾盯着洗砚胸前看的情形,怒火腾的一下,就沖了上来,心中不由暗自冷笑,曲笺口中的闲聊,恐怕,可不仅仅只是闲聊,那么简单吧! 长公主正待发火,却听见门口脚步声传来,一个小丫鬟,快步从外边走了进来,高声禀到:「公主,忠勇侯家的小少爷魏书承,来看望驸马爷了,已经进了汀竹苑!」 长公主闻声,神情微顿,片刻后,低声嗤笑了一声,抬手点了点装着头饰的黑漆描金匣子里,两只做工精细名贵,却不过分张扬的金镶玉的凤头钗,开口对站在自己身边,刚刚将自己头上繁复的金钗饰品卸干净的曲笺,开口吩咐到:「就戴这两只钗吧!」 这两只钗,在家里戴,过于奢华了,也不是长公主平时的作风,曲笺手上的动作,便有些迟疑。 性子活泼外向的流素,却是个藏不住话的,闻言不由得一边从匣子里,拿起那两只凤钗,递了一只给曲笺,一边好奇的笑着开口,轻声问到:「公主可是还要出去?要去哪里?我好让人备了车去?」 长公主闻言,神情轻蔑的笑了笑,回到:「不出去,是要去见客,你有在这贫嘴的功夫,还不赶快去,给我找件合适的衣服来!」 「见客?!」曲笺和流素两人闻言,俱是惊讶不已,流素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低声喊到:「见什么客?」 长公主这回,可是没有再回答,只是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的暼了流素一眼,惊得流素一个激灵,忙转身,去给长公主开箱笼,找衣服去了。 只是心中,还在忍不住纳闷,以前驸马爷那些狐朋狗友们,来公主府时,驸马爷倒是每次,都会派人来请长公主,可是长公主,却是一次面子,都没有给,从来不会去见他们的,这回是怎么了?竟然想着要去见客了,难道是为了把驸马爷踹下床,害他磕破了头一事,心中内疚,有意补偿? 想到长公主终是把自己劝她的话,听了进去,已经找好衣服回来的流素,一边服侍着长公主穿衣,一边笑着说到:「公主肯给驸马爷这样的体面,想来驸马爷心中,再是有什么不满,也都消散了!」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屑的嗤道:「他心中就是有什么,又能怎样?那个草包,也就剩驸马爷这个身份,可以在外人面前显摆的了,旁人若不是看在他这个身份的面子上,谁又爱理他了?」 流素和曲笺听她这样说,心中不由一颤,知道她这次,就是给驸马爷面子,却也不是怕驸马爷心中,有什么不满,顾念的,却是另有其人,俱是不敢再搭话,只能低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很快,两人便给长公主拾掇妥当,只等着驸马温廷筠那边,派人来请了。 挽着高髻,身着玫瑰紫暗金蝴蝶纹锦裙的长公主,倚在临窗的大炕上,手里端着新泡好的龙井,神态怡然地慢慢啜着。 流素则是站在门口,张罗着,让外屋的小丫鬟们去让厨房准备待客的茶点,往日,长公主不出面,那是驸马爷的颜面,如今,长公主过去了,那可就是长公主的颜面了! 只是,她们这边,倒是全都准备好了,谁知,等了半个多时辰,长公主手里的茶,都已经换了两次,竟还没等到温廷筠那边的人来请。 长公主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对站在自己身旁伺候着,同样脸色不太好看的曲笺,沉声吩咐:「派人去汀竹苑看看,怎么回事?」 她的话音刚落,还不等曲笺应是,之前早已经坐不住,去了外面打听消息的流素,便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气恼的,沖两人高声喊到:「公主,那魏书承,刚刚竟然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一向沉稳的曲笺,这回,也不由得惊唿出声。 只是她的惊唿声,刚刚响起,身旁便同时传来一声,瓷器落在地上的碎裂之声,扭头看去,却是长公主将手里的掐丝珐瑯青花瓷的茶盏,狠狠地掼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第3页 「传膳吧!」长公主看也没看地上,碎裂成几块的茶盏,对面前有些吓到的两个丫鬟,面无表情的吩咐。 第二章 草包色胚 「传膳吧!」簪墨站在盯着窗外发呆的温廷筠身后,低声提醒:「驸马爷,已经过了午膳时间了,您还在病中,可不好再饿着了!」 只是,不管她怎么说,温廷筠都好似压根就没有听到她的话般,毫无反应,簪墨只能嘆了口气,默默地退到一旁,泡了一杯新茶,放到温廷筠身边的小几上。 温廷筠神色怔怔的看着窗外,回想着刚才,那个来看望他的忠勇侯家小少爷魏书承的话,也默默嘆了口气。 他煳里煳涂的穿越到了这里,一点原身的记忆都没有,完全不了解状况,也就不敢随意的说话、做事了,全凭着跟两个伺候他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聊上几句,来了解一星半点儿现在的状况。 虽然仗着自己磕破了脑袋,时不时的可以装头疼,就算偶尔说错了些什么,那两个丫鬟,也只当他是还没恢復好,不会那么容易起疑。 可是,温廷筠也并不敢问的太深入,要是真的被人发现了破绽,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而来的,那等待他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刚穿越来时,他也想过,要装失忆,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可是,却听到给他看病的御医,跟伺候他的两个丫鬟说,他的头,只是外伤,并没有伤到脑子,好好将养几天,就会好了。 他很想大骂那个给他看病的御医,是庸医,如果仅仅只是外伤,没有伤到脑子,那这具身体的原主,怎么就没了,怎么就换成了现在的他? 可是,一想到,自己也不过仅仅就是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过来,他就又泄了这口气。 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大概,原本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吧! 后来,他又了解到,自己现在,竟然是驸马爷,娶了本朝的长公主,温廷筠就彻底打消了装失忆的念头。 要是皇上心疼长公主,再召集全国的名医,给他会个诊什么的,可就太打眼了些,万一,这世界真有什么神医,看出他的不对来,那可就糟了,莫不如老老实实,一点点,摸清楚状况再说。 他原想着,自己受了伤,家人和交好的朋友,怎么也会有人,来看望自己的吧,到时候,再慢慢打探些消息,多了解些情况,见机行事。 可是,谁成想,他都已经醒过来三天了,竟然一个来看望他的人,都没有! 这个原身也混得太差了些吧!他这当的,到底是哪门子的驸马爷啊! 所以,在今天,听说有人来看望他的时候,可把温廷筠给兴奋坏了,连忙让人把魏书承请了进来,一边打发两个丫鬟,去给他们泡茶,把她们支走,一边拉着魏书承,进了内室,说起话来。 这忠勇侯家的小少爷魏书承,一看便是个没有城府的纨绔子弟,又爱说话,倒是没用温廷筠费什么劲,自己就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我们几个,这几天,都被家里关了起来,今天,要不是我二哥帮忙打掩护,我也不能过来看你!你说你,明知道长公主性子兇悍,还敢偷吃,我们哥几个,平时都只是去喝喝酒,听听曲,那天,你怎地就色迷了心窍了呢!不过,那醉梦阁的头牌,念念姑娘,倒确实让人……嘿嘿……」 这忠勇侯家的小少爷魏书承,人长得倒是不错,唇红齿白,一表人才的,可是凑到温廷筠身边,说起这话来,却是一脸的猥琐,满眼的色像,让温廷筠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竟是个跟狐朋狗友,厮混胡闹的色鬼!自己怎地就穿越到了他的身上!」 正说的来劲的魏书承,见他面色发苦,还以为,他是想起了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心有所惧,忙开口安慰他道:「虽然因为这事儿,被人撞破,长公主发了火,把你踹……」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温廷筠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没好把后边的话说完,只能含含煳煳的带了过去,又继续说到:「你也不用害怕,长公主自己,也是要面子的,不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外人只道是你自己不小心磕到的,幸好,你大哥这几日不在京城,出去公干去了,等到他回来,这件事情,估计也都已经平息了,当日在场的几人,都被家里教训了,不会出来乱说的,只要你自己不再胡闹,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他这段话里,信息量太大,温廷筠只顾着分析其中蕴含的信息,脸上的神色,便有些怔怔的。 魏书承絮絮叨叨的说着,却见温廷筠神色怔怔的,好似并没有听懂他这番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不耐起来。 要不是怕脑子不好使的温廷筠,不知轻重,把这件事情闹大,连累到当初提议去醉梦阁喝酒听曲的自己,他才不会冒着被家里发现的风险,偷跑出来,跟温廷筠说这些呢! 他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又是偷跑出来的,也不好再久留,于是站起身来,神色有些严肃的开口,对温廷筠道:「反正你一向胡混惯了,跟那念念姑娘,也是酒后胡闹,并没真的做出些什么,等过几日,长公主的气,自然也就消了,夫妻间的事情,哪能较真呢!只是你最近,也要安分些,好好将养着,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不然,真把事情闹大了,我们哥几个,以后可是不敢再跟你厮混在一处了!」 第4页 原本听着魏书承先前安慰自己的话,又想到,他是第一个来看望自己的人,以为他是自己好朋友的温廷筠,听到这里,才勐然明白过来。 原来,他来看望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怕自己不知轻重,把事情闹大,连累了当初跟他一起,去那个什么醉梦阁,闹出这么一出事情的同伴来,怕自己不听劝,甚至竟然还威胁起自己来! 如果自己不听他的话,安分守己,一旦不小心把事情闹大,那他们以后,就不会再理自己了! 温廷筠不禁再次在心中感嘆,这个原主,到底是有多傻,多不懂事啊!身为身份尊贵的驸马爷,一个朋友都没有不说,平时跟他玩在一起的,竟也都是这般不情不愿,打心底里看不上他之人,若不是,他有着驸马爷这个尊贵的身份,恐怕人家理都不想理他吧! 想到这里,温廷筠脸上的神色,便不自觉变得有些冷漠疏离起来,抬头看了看神情严肃的魏书承,淡淡的应了声好。 他这反常的反应,让魏书承心下很是纳闷,不禁有些狐疑的看向温廷筠。 初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温廷筠英俊的脸颊上,那双平时浑浊无光的瑞凤眼,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有如一汪冷冽的清泉,澄澈中,沁着几分冷漠与疏离,竟隐隐中,透出一种上位者的威压,让魏书承不由得,心下一紧,有些不自在起来。 面对这样的温廷筠,魏书承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略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在你……你这久留,这就走了,等事情风头……风头过了,你也将养好了身子,咱们哥几个……哥几个,再聚!」 说完后,也不等温廷筠的回应,便转身一骨熘快步跑了出去,那略有些仓惶的模样,把刚刚泡好茶,从门外端进来的簪墨,吓了一跳,心中暗暗纳闷,往日都是自家驸马爷,受欺负、被挤兑,这回儿,怎的倒好似,那魏书承,被自家驸马爷欺负了般,跑得这样的狼狈! 温廷筠却没心思去理跑得飞快的魏书承,原本就被莫名其妙的穿越,弄得不好的心情,这会儿,更加的糟糕了! 刚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他还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虽然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可好歹是个驸马爷,社会地位不低,至少受人尊重,衣食无忧,可谁知,越了解情况,就越糟心,自己的原身,竟然会是这样的不堪! 他好似,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被命运这双无形的大手,捏得喘不上气来,感觉快要窒息。 越想越觉得憋闷的温廷筠,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了几圈后,突然停住脚步,对立在一旁侍候的簪墨,高声喊到:「去把知言和知行给我叫来!」 原本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心中忐忑不安的簪墨,听他这样说,不禁吓了一跳,忙上前两步,柔声说到:「驸马爷,知言受了罚,身子还没养好,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也是一样的!」 温廷筠闻言,神情微顿,通过这两天的了解,他只知道,原身有两个贴身的小厮,知言和知行,却不知道,知言受了罚,这会儿,竟然还没有养好身子,想来,应该就是因为原主去醉梦阁,跟那个什么念念姑娘的事儿,而受的罚,而且,罚得还不轻! 虽然,这事儿,实际上,跟温廷筠没什么关系,可是,温廷筠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问到:「请大夫了吗?可用了药?」 簪墨闻言,忙点了点头,笑着回到:「请了,请了,药也都是用的好的,驸马爷不必担心,您若是真的心疼我们,还是好好在府里养病,别理外头那些有的没的了吧!」 刚才,她被温廷筠支出去,泡茶去了,并没有听到温廷筠和魏书承两人的对话,只当是那魏书承,又来勾搭温廷筠出去鬼混。 只是这会儿,长公主的气,可是还没消呢,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因此,虽然心里知道,大概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劝到。 幸好,温廷筠虽然胡混惯了,对她们这些下人,倒是还算不错,并不会因为她们劝上几句,就发落她们。 可是此时的温廷筠,却没什么心情,跟她多说废话,闻言点了点头,嘴里却道:「那就把知行叫来吧,我有事找他!」 第三章 原来还是个吃软饭的 簪墨见他态度坚决,只能无奈地应了声是,转身下去,吩咐小丫鬟去前院,叫知行来,反正知行为了他自己,也会劝着些驸马爷,不让他胡闹的。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温廷筠要想出去透透气,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能让贴身的小厮来安排,否则,他自己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只怕会惹出什么事情来,他现在的身份特殊,虽说原主是个胡作非为的,可他也不想再惹事端,让自己处于风口浪尖。 因此,才执意,要簪墨去叫知行来。 不一时,知行便被叫了来,因着不知道温廷筠叫他来,有什么事情吩咐,神情有些忐忑的给温廷筠行了礼后,便低头敛目地立在了那里。 温廷筠扬手,打发了屋里的簪墨后,这才低声对立在他面前的知行,开口说到:「你去准备准备,我要出府去透透气!」 「啊?!」怕什么来什么,知行就怕他这个时候,还要出去,因此,一听到他的吩咐,不由得惊唿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稳了稳心神。 第5页 片刻后,才往上凑了两步,神色讨好的低声说到:「驸马爷,长公主的气,可是还没消呢,您要是现在出去,长公主那边知道了,一定又会闹起来的,您又何必,非得这会儿去触霉头呢,莫不如等过几天,长公主的气消了,您身体也将养好了,再出去,也不迟啊!」 温廷筠听他这样说,心中不禁觉得更加憋闷,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魏书承那说了一半的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语气有些讥讽的开口,反问到:「你的意思是说,我怕她?」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知行没想到,自己的话,不仅没能劝住温廷筠,反倒是激起了他的脾气,想他大概,是因为被长公主踹下床,磕破了脑袋这事,实在太过憋屈,一时激愤,也是有的,赶紧找补道:「驸马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您只是不爱与她一般计较罢了,怎会是怕她,只是咱们出府,总得让管事们备车,他们也不……也不……」 知行说到这里,犹豫的抬头,看了一眼温廷筠,嘴上磕磕巴巴的,到底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完,只能嘿嘿干笑了两声,掩饰了过去。 刚才驸马爷已经有些恼了,这会儿,自己要是再说,他指挥不动公主府的管事们,那还指不定会怎样呢!自己这会儿,可不能再拱火了,只盼着驸马爷自己能知难而退,可别在这个时候,再出去惹事了!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温廷筠却是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心下不爽,没再跟他废话,只是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去,一边低声说到:「不用备车,你也不用准备什么了,我也不去哪……」 知行闻言,神色一喜,可惜,还没等他说两句卖乖讨喜,给温廷筠顺毛的话,就又听到温廷筠继续说到:「就是出去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知行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顿了顿,才面容有些扭曲的快步追上了温廷筠,不甘心的继续开口劝到:「这外面有什么好走的,驸马爷要是闷了,小的给您……」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温廷筠的声音骤然打断。 「传膳吧!你亲自过去,让厨房做两个下酒菜,再拿壶好酒来!」刚刚走出房门的温廷筠,对站在门口伺候的簪墨,扬声吩咐。 原本还心下有些惴惴的簪墨,闻言不禁心中一喜,以为是知行劝住了他,就算现在喝酒,对伤口不好,那也好过他再出去,闹出什么事来,大不了,自己给他拿些补酒,再在一旁,劝着少喝些,也就是了。 因此,忙欢快的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往院外走去,倒是把跟在温廷筠身后的知行,看了个目瞪口呆,闹不明白温廷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走了,还傻站着干什么!」走了几步的温廷筠,见知行还傻站在那里,只好回头,低喊了一声,把有些怔愣的知行,吓了一跳。 「驸马爷,您这是……」知行忙上前两步,跑到温廷筠的身边,一脸狐惑的开口问到。 「等熘达回来,爷请你喝酒!」温廷筠沖他戏嚯地笑了笑,转身向外走去,却是并不向他解释。 不把那簪墨支开,她看到自己要出去,一定会去长公主那里通风报信,估计自己连府门,都还没有出,就得被逮个正着。 反之,把她支开,等她回来,发现自己出去了,为了她自己,她也不会声张,没准还得给自己遮掩一二。 反正自己只是出去,随便熘达熘达,一会儿就会回来,悄没生息的,也不会惊动谁! 知行见温廷筠态度坚决,到底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他,小心翼翼的避着下人,从公主府的侧门熘了出去。 公主府的侧门外,是一条青砖胡同,说是胡同,却并不逼仄,大概有现代的三车道那么宽。 胡同的两旁,是青砖碧瓦的高大院墙,大概是因为,公主府坐落的区域,俱是公卿之家,又是侧门的缘故,整个胡同里,没有车马,也没什么人,显得很是静谧。 顺着胡同,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段段整齐的青砖碧瓦,蜿蜒而去,远处古意盎然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掩在绿树花丛中,若隐若现,一时间,竟有些天高云淡,岁月静好的舒然。 温廷筠沿着这充满古韵的青砖小路,慢慢踱了过去,心情便一点点的沉静下来,刚才心中那股憋闷烦躁之意,也渐渐退去。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已经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那就努力的好好活下去吧! 想通了心中郁结之事,温廷筠的脸上,便也渐渐有了笑容。 一直跟在他身后,陪他默默走了半天的知行,看见他脸上,渐渐浮现的笑意,也不禁跟着舒了口气,上前两步,低声试探着问到:「驸马爷,您这也走了半天了,也该累了吧,咱们还是回去吧!」 被他这么一说,温廷筠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很久,公主府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且,不说还好,被他这么一提醒,温廷筠顿时觉得,自己的腰腿,都有些酸疼,还没吃午饭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了。 温廷筠不禁抬头四处张望,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走到商业区了,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胡同尽头,就是一条人流颇多的商业街,各种店铺的招牌,隐约可见。 「咱们去前面找个店铺,吃点东西,歇歇脚再回去!」温廷筠回手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痛的后腰,一边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知行说着话,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嘆,原主的身体,也太娇贵了些,不过就是走了会儿路,就累得不行了,以后,自己一定要多锻鍊锻鍊身体! 第6页 知行一听说,他要去找个店铺吃东西,脸色马上紧张起来,自家驸马爷不会这才是出来的目的,又要去那些什么青楼曲馆胡混了吧! 他刚想要开口劝两句,却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忙伸手,把腰间瘪瘪的荷包解了下来,打开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驸……驸马爷……」他捧着手里的东西,结结巴巴的开口,唤了走在前面的温廷筠两声。 温廷筠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手心捧着的那两小块碎银子上,半响,对愁眉苦脸的知行,挑了挑眉道:「你一个堂堂驸马爷的贴身小厮,出门就带这么点银子?」 谁着,知行听了他的话,脸上不仅没有半分愧疚之色,反而,很有些委屈的低声嘟囔:「要不是驸马爷,您前几日闹出那件事情来,惹怒了长公主,长公主也不会一气之下,不许帐上给我们支银子,我们手里的银子,给知言请大夫、抓药,早就花个七七八八了,现今能有这点碎银子,就已经不错了,要不是当初,陪您去醉梦阁的,是知言一个人,现在,小的也躺在炕上动弹不得呢!哪还能陪着您出来,到处闲逛!」 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恼,突然抬起头来,对一脸错愕的温廷筠,高声喊到:「爷,您就心疼心疼小的们吧!」 就在这时,还没等温廷筠有所反应,却有两个流里流气,身着短衣黑裤的青年,骂骂咧咧的从两人身边的小巷里,一前一后的拐了出来,差点撞到了,正站在胡同跟小巷的交叉口,同温廷筠说话的知行,倒是把知行的慷慨陈词给打断了。 他原本就是一时激愤,才脱口而出的抱怨,这会儿被人打断,也回过神来,忙握紧了手中那两块碎银子,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温廷筠。 得,自己这个倒霉催的驸马爷,不仅人不咋地,被家人、老婆和朋友,通通嫌弃,竟然还是个穷鬼,要靠吃软饭,来维持生计,就连下人,心中想来,也是瞧不起他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失败啊,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啊! 温廷筠自嘲的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离自己不远处的胡同尽头,摆着三张桌子的馄饨摊走去,同时嘴里对知行说到:「那咱们就去那个馄饨摊吃碗馄饨,再往回走吧!」 「啊!」知性被他的话,弄得又是一惊,忙开口喊到:「那怎么行!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喊完,温廷筠已经快走几步,来到了馄饨摊旁,一边拖过桌旁的木头长凳,坐了下去,一边忍不住低声吐槽:「都穷得吃软饭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他坐好后,一抬头,这才注意到,旁边桌子上,坐的正是刚才那两个差点撞到知行的人。 那两人,估计是听见了温廷筠的吐槽,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 第四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温廷筠却是并没有注意那两人,弯身坐在了长凳上。 因着是偷偷出的府,他并没有换衣服,身上穿的,还是普通的家居服,虽然用料极好,但花色,却极是简单,因此并不打眼,一般不懂行的人,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同样,因着是在家,他头上也并没有带冠,头髮只是用一直玉簪,简单的束起。 腰间也只是一条普通的束带,身上更是玉佩、香囊、扳指等,配饰全无。 再加上他态度温和,行事低调,也没有那些勛贵子弟的骄纵做派,看起来,倒是跟这个街头简陋的馄饨摊,并没有太多的违和感。 温廷筠坐下后,便神色自若的对不情不愿,慢慢腾腾,跟在他身后走过来的知行,抬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木头长凳,示意他过来坐。 知行却好似没有看到般,慢吞吞地走过来,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边,馄饨摊的老闆,一个六十多岁,满脸风霜的老汉,已经端着两碗馄饨,四个花卷和几碟小菜,摆在了旁边那两人的桌上,道了句二位慢用后,来到温廷筠的桌旁,陪着笑脸,扬声问到:「这位公子,您吃点什么?」 温廷筠也不去理站在他身后,一脸怨念的知行,对那老汉笑着回到:「就来两碗馄饨吧,有什么好吃的小菜,也一併来两碟……」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他身后的知行,便已经抢着开口说到:「小的吃过午饭了!」也不知是真的吃过了,还是在赌气。 温廷筠懒得理他,顿了顿,復又对那老汉道:「那就只来一碗馄饨吧!」 「好嘞!」那老汉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勐地又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到:「那小菜呢?公子可还要?」 温廷筠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这会儿,已经被知行弄跑了,现在只想着,赶紧吃饱饭,回府去。 因此,对那老汉摇了摇头,老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转身,去下馄饨去了。 这个馄饨摊的位置,对于温廷筠来说,是极好的,它虽然是在僻静的胡同里,但是,却是处于胡同和商业街的交叉口处,本身够安静,不会引人注意,但是,坐在这里,却又能看到商业街上繁华的街景。 坐在那里,等着馄饨上来的温廷筠,悠哉悠哉的看着眼前,这个不同于自己穿越前,只在电影、电视里看过的风土人情,心情再次慢慢平静了下来,倒是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平添了几分好奇。 第7页 馄饨摊的老闆,手脚很麻利,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馄饨便端了上来。 看着面前,蓝边白瓷大碗里,圆滚滚的白色小馄饨,飘在清亮却带着点点油花的汤水中,点缀着绿色的葱花和香菜,已经飢肠辘辘的温廷筠,不禁食指大动,伸手拿过桌面上筷笼里的筷子,向碗里诱人的馄饨,伸了过去…… 他这边,吃得倒是挺香,那边长公主府里,午膳只是草草吃了两口的长公主,却毫无胃口,挥了挥手,让有些担心她的曲笺把端过来的点心,撤下去。 今天的事情,她是越想,越觉得气闷,越想,越觉得蹊跷,那个草包色胚,以往不管是哪个狐朋狗友来,都要派人过来请她过去,给他撑脸面,虽然自己一次都没有去过,可他每次却还是会执着的派人来请。 偏偏,在今天这样急需自己出面,给他挽回名声,撑门面的时候,却没有派人来请自己! 他到底是磕坏了脑子,还是另有想法? 莫不是,那忠勇侯家的小子,在憋着什么坏?怕自己知道,所以,才不让那草包派人来请自己?!长公主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不由得怒从中来,那草包还嫌惹的事儿,不够大么! 惊怒之下,长公主一掌拍在身边的炕桌上,惊得立在她身边伺候的曲笺,身子不由自主的,跟着哆嗦了一下,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耳边便响起了长公主清冷中透着怒意的声音,「让流素去汀竹苑看看!」 今天的事情,别说长公主觉得蹊跷,就是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曲笺和流素也俱是觉得十分的好奇,原本也想着,等得了闲,要去汀竹苑打听打听,看看那忠勇侯家的小少爷魏书承,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这会儿,得了长公主的吩咐,更是合了心意,流素忙应承了一声,快步向温廷筠所在的汀竹苑去了。 此时的汀竹苑里,安排好事情,从厨房回来,找不到温廷筠的簪墨,正面色苍白,有些焦急的在各个屋子里四下乱转,心底还存着一丝幻想,期寄着能够找到温廷筠。 去小厨房熬好了药端过来的落砚,知道温廷筠不见了,大概是带着知行出府去了的消息后,也顿时慌张起来,这要是被还在气头上的长公主知道了,可是不得了啊!也忙放下手里的药,跟着簪墨一起找起来。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她两人这边还想着,不要声张,先瞒着长公主那边,偷偷让人出去找,那边,来打探消息的流素,已经进了汀竹苑的院子。 「流素姐姐来了!」小丫鬟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沖正满脸焦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簪墨和洗砚两人,高声喊到。 流素是长公主屋里的大丫鬟,自然没人敢去拦她,小丫鬟这边刚通报完,那边流素就已经快步进了正房。 进了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的流素,在看到立在正屋厅堂里,看到自己进来,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发抖的簪墨和洗砚两人后,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本想着隐瞒不报的簪墨和洗砚两人,此时见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流素来了,哪里还敢再隐瞒,只能把温廷筠招了知行来,这会儿,又不见了的事情,一一说了,流素听了,气得脸色发青,这个不懂事的玩意儿! 这么大的事情,流素自然也是不敢隐瞒的,虽然知道长公主听了,一定会生气,可是,也只能带着簪墨和洗砚两人,一起匆匆回了瑶华堂。 果然,长公主一听说,温廷筠不见了,可能是出府去了,气得当场就摔了一个茶盏。 缓了半响后,才语带寒气的开口问到:「那魏书承,是来做什么的?」 簪墨和洗砚两个丫鬟,早就被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听见长公主问话,哆嗦了半响,才磕磕巴巴的回到:「那魏少爷,说是……是来看望驸马爷的,两人在屋里说……说了会儿话,驸……马爷,打发了奴……奴婢,去给魏少爷泡……泡茶,等奴……奴婢泡好茶,进去的时候,他……他们已经说完话了,奴……奴婢并没有听……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然……然后,魏少爷就有些神态不自然的走了,倒好似……倒好似……」 「倒好似什么?」长公主对她磕磕巴巴,磨磨唧唧的回话方式,十分的不满,要不是因着有事要问,早就让人把她们拖下去罚了,哪里还有耐心,在这跟她们废话。 簪墨原本是有些拿不准,所以不敢乱说,可是,又怕自己落下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不说出来,再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反倒害了自己,这会儿,被长公主语气不耐的一追问,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忙开口回到:「倒好似被驸马爷欺负了般!」 「被驸马爷欺负了?!」屋里的人,不仅是长公主,就连侍立在旁的丫鬟们脸上,都俱是露出惊诧之色,这怎么可能,驸马爷才一向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吧! 惊诧过后,长公主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事出反常,必有妖! 「去,让曹中使派人出去找驸马,」长公主沉声吩咐:「再派人,去忠勇侯府那边看看!」 长公主说完后,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要声张!」 流素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长公主有些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眼角余光扫到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簪墨和洗砚两人,看也没看她们两人一眼,只是挥了挥手道:「把她们两个,先关起来!」 第8页 一个小丫鬟,应声快步跑了出去,很快,便有几个婆子进来,把已经泪流满面,却丝毫不敢反抗的簪墨和洗砚两人,推搡着带了出去。 第五章 闹上衙门 此时,把整个长公主府闹得鸡飞狗跳的温廷筠,日子却也并不好过。 坐在他旁边桌上的那两人,嘴里骂骂咧咧,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着,隐约间还能听到,什么咱俩哥俩混得也太惨了,什么还比不上吃软饭的小白脸,之类的浑话,可是,却一点也没耽误他们吃饭,风捲残云般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然后,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几文钱,随手扔在桌上,两人便起身要离开。 馄饨摊的老闆,原本还满脸堆笑的走过来,准备收钱,收拾碗筷,可是,在看到桌上,那几个零零星星的铜板后,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片刻后,那六十多岁,满脸皱纹的老汉,才復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拉住想要离开的二人,语气谦卑却坚定的低声说到:「二位爷,这桌上的钱不够,一共是三十二文!」 那两人,显然知道桌上的钱不够,可是,却根本就不理会那馄饨摊的老闆,其中一人,挥起一只手,打掉了馄饨摊老闆拽着自己二人的手,一边往外走,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的嚷到:「两碗破馄饨就要三十多文钱,你怎么不去抢?」 那老汉全家的生计,都在这个馄饨摊上,怎肯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忙又上前一步,復又抬手抓住那二人的衣袖,急急的高声辩解到:「二位爷,不光是两碗馄饨呀,两碗馄饨十六文,还有四个花卷八文钱,四碟小菜八文钱,我家馄饨的馅料,用料都是上好的猪肉,要是在其它店铺里,最少也要十文钱一碗啊!」 他说完后,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忙又软了几分,语带哀求的道:「两位大爷就可怜可怜小老儿吧,我全家的生计,都在这个馄饨摊上了,今天的生意,原本就不好,你们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两人,便又再次甩开了他手,刚才没有说话的那人,语气不耐的嚷到:「不就是几个铜板么,你至于么,哥几个今天手气不好,输的就剩这几个铜板了,等改天赢了钱,再来多赏你几个!」 他话说的倒是好听,可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敷衍之意,那老汉自是不肯放他二人离去,三人拉拉扯扯间,也不知是谁,勐地撞到了一旁温廷筠所在的桌子,桌子随即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自知身份特殊,一点都不想惹事的温廷筠,忙站起身来,向后躲去。 可是谁知,他起身起得太勐,大腿顶到了桌子底下的横樑上,竟一下,把面前的桌子,掀了起来,桌上那碗只吃了一半的馄饨,便顺着掀起的桌面,一股脑的泼在了刚才撞到他桌子的那个人身上! 那三人拉拉扯扯间,那里会注意到身后的情形,这半碗馄饨,自然就结结实实,一点也没浪费,全都泼在了那想吃白食的两个无赖,其中一人的身上。 那人被烫得「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扭头看向自己湿漉漉,油乎乎的后背,气得脸上的青筋暴起,抬头恶狠狠的看了罪魁祸首的温廷筠一眼,勐地用力,将还紧紧拽着他衣袖,不肯松手的馄饨摊老汉,一掌推了出去,然后,转身向温廷筠沖了过去! 那老汉,被他这一掌,推得向后踉跄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木头长凳上,重心不稳,连带着长凳,一起摔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来。 「你tmd吃软饭的玩意……」那向温廷卿冲过来的男人,嘴里不干不净的,整个人如凶神恶煞般扑了过来,扬手就要朝温廷筠打去。 一直站在温廷筠身后看热闹的知行,没想到自家驸马爷会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温廷筠看了一眼,被那人用力推翻在地,满是皱纹的脸上,蕴满了痛苦和惊恐,正痛苦呻吟着的馄饨摊老汉,又听到那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谩骂之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突然抬起一脚,勐地踹向那人。 这边,待知行刚回过神来,想起要上前去,保护温廷筠时,却看见自家驸马爷,抬起脚,狠狠踹在那个朝他冲过去的人身上,竟一脚,把那人踹飞了出去! 知行被惊得长大了嘴巴,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被自家驸马爷踹飞出去的那人移动,眼见着他面容扭曲的捂着肚子,落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如杀猪般痛苦的嘶嚎声,半响后,才缓缓扭头,看向自家驸马爷,一脸的不敢置信。 温廷筠鄙视的看了一眼,被他踹飞了出去,此刻正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大声呻吟的那个无赖,心中暗暗冷哼了一声。 小爷从小,就被逼着上的跆拳道、钢琴、书法、绘画、游泳等等,那些数都数不过来的兴趣班,又是比赛,又是考级的,难道都是唬人的! 其实,倒也不是他有多厉害,技巧是有的,可惜,这具原主的身体素质,却太过一般,能有现在这样惊人的效果,还是那人太过大意,措手不及之下,才吃了大亏。 另外那人,见他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竟然将自己的同伴,一脚踹飞了出去,心知是自己的同伴大意之下,吃了亏,哪里肯善罢甘休,撇下躺在地上,一边呻吟,一边吓得直喊「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的馄饨摊老闆,嗷的一声,就又向站在一旁的温廷筠扑了过去。 第9页 知行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见他向温廷筠扑了过去,哪里还敢不上前去帮忙,要是温廷筠有一点闪失,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忙冲上前去,拦住了那人,与他撕打在了一处。 温廷筠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倒不是他自持身份,不想上去帮知行的忙,而是他刚刚踹人的那条腿,因为用力过度,此刻,正疼得有些微微发抖。 缓了片刻,他才龇牙咧嘴的勉强往前挪动了两步,那个之前被他踹翻在地,现在正抱着肚子干呕的男人,见他面目狰狞的动了起来,以为他要过来接着揍自己,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 温廷筠却是没有理会他,反而颤颤巍巍的走到,正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的馄饨摊老汉身边,慢慢弯下腰去,伸手想要去扶他起来,同时开口,关切的问到:「你还好吧?」 「我没事!快……快去阻止他们,别再打了,一会儿再把官兵招来!」那老汉,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可是却面色惨白,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他的话,让温廷筠不由得一愣,自己现在可是要低调行事的,虽说自己没什么错,可官兵什么的,还是能不碰,就不碰的好。 他刚想转身,去阻止那躺在地上,如杀猪般嚎叫的男人,可惜,一扭头,却发现,已是迟了! 刚才,那个男人,被他一脚,从偏僻的胡同里,踹飞到了繁华的商业街上时,就已经吸引了一些人,聚过来,看热闹。 此时,那个男人再躺在街上,大喊大叫,更是迅速吸引了商业街上,更多的人,纷纷跑过来,兴致高昂的对他们指指点点。 须臾间,他们这边,便被人群围了起来,更有那看热闹不怕事大之人,竟然还跟着那个男人,一起起闹,高声大喊「杀人啦,出人命啦!」之类的话,简直热闹的一塌煳涂。 这里是京城,又是繁华的商业街,一群人,此起彼伏的高喊「杀人了,出人命了」,要是还没有官府的人来,那才真是出鬼了! 果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喧譁声,随后,就听到有人高声喊到:「衙役来了,衙役来了!」 温廷筠见事已至此,便也就静下心来,转过身去,弯下腰,将还瘫坐在地上的老汉,慢慢扶了起来。 那躺在地上的男人,原本,只是想把温廷筠吓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离开这里。 可惜,温廷筠可是专门练过的,踹的就是他的要害,务求一击得手,要不是原主的力气不够,他连话,都未必能说的上来,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起来的! 就在他用手臂支撑着,想要起身,却毫无效果之时,一队身着蓝红相间制服的衙役,已经分开人群,沖了进来! 为首那个三十多岁,长相精明的衙役,眼风一扫,便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们见过的太多了。 他眼神在刚刚扶起馄饨摊老汉,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温廷卿身上,略略停留,见他虽然衣料上好,但周身细节之处,却毫不讲究,不是勛贵高官之家的做派,充其量,不过是个,曾经有钱的破落户,便大手一挥,高喊一声:「京都重地,尔等竟敢在闹市撒泼闹事,全都给我带回衙门去!」 跟在他身后的那四五个衙役,听到他的号令,便如狼似虎般向几人扑了过去。 第六章 把和离书拿来 那边,正撕打在一处的知行两人,见状不对,早已住了手,与他撕打的那个无赖,更是转了身,想往外跑。 有衙役见他想要逃跑,哪里肯干,更是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将人按到在地。 知行见他们出手毫无顾忌,没轻没重,怕他们伤了温廷筠,忙张嘴,高声喊到:「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家驸……」 只是他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一根筷子,砸在了身上,把他的话打断了,知行下意识扭头,去找扔他筷子的人,却看见站在一旁的温廷筠,正冲着他微微摇头,不解之下,略一思忖,后背顿时被冷汗浸透。 幸好,驸马爷打断了他的话,否则,让他把刚才的话喊完,这满大街围观的群众,可不全都知道了,当街斗殴闹事的,竟然是当朝长公主的驸马爷,那都不用等到明天,各种流言蜚语,就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了! 反应过来的知行,忙收敛了脾气,对向他冲过来的衙役,满脸赔笑的道:「各位差爷,各位差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会跟你们回衙门,说清楚的!」 温廷筠同时也对向他扑过来的衙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反抗,衙役们见他们二人很是配合,便也就没再为难他们。 衙役中有分出两人,上前架起瘫在地上,还不太能起身的男人,又将那个想要逃跑,现在还在拼命挣扎的男人,用锁链捆了,和他们二人一併带回了衙门。 待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回了京兆府,出来处理事情的司法参军,看到他们一行人,却吓了一大跳! 底层的衙役们,不认识温廷筠,可管治安的司法参军,之前却是见过他的,自然知道,他是长公主的驸马,吓得忙转身,躲回了后室,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也不派人,自己慌慌张张的去了京兆尹,左大人的书房。 第10页 「大人,不好了,长公主府的驸马,温廷筠,因为与人当街斗殴闹事,被底下的衙役们抓到咱们府里来了!」刚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高声喊了起来。 「有什么事,不能进来好好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正在写字的京兆尹左修明,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神色慌张的司法参军,皱了皱眉,沉声呵到。 司法参军经他这么一呵斥,才反应上来,自己有些失态了,忙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到书案前,弯腰行了个礼,才把刚才的话,又再说了一遍。 左修明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那长公主家的驸马,温廷筠的名声,一向都不太好,前几天,刚刚在青楼里出了事儿,这会儿,竟然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居然与人当街斗殴闹事,还被抓到了京兆府来了。 他还真以为,自己这个京兆尹,拿他没有办法,会像其它人那样,看在长公主的面上,任他胡作非为么! 「走,去看看!」左修明嘴角,噙着一丝轻蔑中带着嘲讽的笑意,起身理了理官袍,迈步向书房外走去。 垂手站在书案前的司法参军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自己的上司京兆尹左大人,是个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之人,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还肯出面解决。 否则,其他人,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躲都还来不及,哪里会往身上揽,到时候,负责这件事情的自己,里外不是人那都是轻的,弄不好,没准连这官,都得丢了! 与此同时,长公主的正屋里,公主府的曹中使,也正在向长公主回禀着这件事情。 「什么?!」在听到温廷筠因为当街斗殴闹事,被京兆府的衙役带回了衙门时,长公主惊怒交加,一掌拍在身旁的高几上。 高几上,掐丝蜜釉的茶盏,便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了几下,歪倒下去,里面没喝完的茶水,顺着案几,缓缓流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点点滴滴的落在地上。 滴滴答答的声音,在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正堂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长公主只觉得,那声音,好似一下一下敲打在心上,说疼不疼,说痒不痒,却膈应的很,好似吃了个苍蝇般噁心,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闭了闭眼,把心底那股烦躁厌恶之感,勉强压了下去,冷着脸,对曹中使吩咐:「派人拿我的名帖,去京兆府,把驸马带回来。」 曹中使原本就怕她在气头上,会不管驸马爷,到时候,丢的可是皇家的脸面,他们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有什么,也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关起门来再说。 这会儿,听了她的吩咐,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出去,派人去京兆府接温廷筠去了。 长公主看着曹中使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隐藏在心底的怒意,突然就再也压抑不住。 那草包色胚,前几天,才刚刚在青楼,闹了一出笑话,回来竟然还舔着脸,爬她的床,自己才把他踹下床,磕破了头。 结果,这才几天,头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竟然就又跑出去丢人现眼,还闹上了衙门,把自己和皇家的脸面,放在哪里! 扶不上墙的烂泥!长公主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再也不能这样下去,她勐地伸手,从旁边正在收拾茶盏的曲笺手中,抢过茶盏,勐地砸在了地上,高声喊到:「去把我之前写好的和离书拿来!」 被她抢了手中茶盏的曲笺,原本还有些懵,这时,才反应上来她要做什么,心底不由微微一颤。 往日里,长公主与驸马爷吵架,虽说也是经常把和离挂在嘴边,可是,大家都只当是气话。 谁成想,这回,长公主竟然真的,要拿和离书出来,看样子,是真的有这个打算了。 可是,长公主与驸马爷,如今,才刚刚成婚半年,就要和离,虽说是那驸马爷温廷筠,太不像样子,让人十分的看不上,可这桩婚事,到底是皇上御赐的,就算长公主与皇上十分的亲厚,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这样不给皇上面子,真的没问题么? 曲笺心中暗暗担心,正想要劝上两句,扭头却看到,长公主冷若冰霜的漂亮杏眼中,那一抹绝然之色,知道自己这会儿就是开口去劝,也绝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只能白白惹了长公主的不快,只能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气,低声应了一声,转身招手,让屋里服侍的小丫鬟收拾地上的碎瓷,自己则快步向东厢房走去。 此时完全不知道长公主府里,已经因为自己闹得鸡飞狗跳的温廷筠,则已经被衙役带到了公堂之上。 看到分立在公堂两侧,身着蓝红相间制服威武霸气的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将地板敲得咚咚作响,跟他一起被带上公堂的那几人,早已吓得跪倒在地,温廷筠的心中不禁有些诧异,难道古代的衙门,都这么闲的么?随便一个街头斗殴,都值得这样大的阵仗? 刚刚从京城外公干回来,因为事关重大,急着和京兆尹左修明商量公务的温廷卿,刚刚走到京兆府门口,便听到正堂里,咚咚响起的杀威棒声,不禁眉头微蹙。 如果左修明现在正在升堂问案,那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完,自己与其在这里等他,不如先回鸿胪寺去,处理些公务,等他忙完了,再来拜访。 想到这里,温廷卿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厮烟波,低声吩咐了两句,烟波便快走两步,来到守门的衙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一边伸手递了过去,一边开口说到:「我家主人,鸿胪寺卿,温廷卿……」 第11页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两个守门的衙役,便好似见了鬼般,脸色大变,互相对视了一眼,竟不等他说完话,其中一人,便转身快步向京兆府里跑去。 剩下的那名衙役,则结结巴巴的对他说到:「请温……温大人,随小的来……」 烟波被眼前诡异的情形,弄得有些发懵,他只是刚刚报了个自家大人的名头,其他的,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两个守门的衙役,这一出,是要闹哪样?!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温廷卿,此时却是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即,迈步走了过来,抬手拍了拍有些发愣的烟波的肩膀,对那守门的衙役,点了点头,示意他,带自己进去。 那衙役忙行了个礼,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的陪在他的身边,微微提前半步,向京兆府里缓缓行去。 第七章 人的名,树的影 温廷卿随着那衙役,向京兆府里走去,绕过门后的照壁,走了十来步,就看到一名身着绯色官袍,三十来岁,相貌普通的官员,迎面快步迎了过来,人未到,声先到。 「温大人不是出京公干去了么?哪天回来的?公事可还顺利?今天怎的有空,来我们京兆府?」那人笑着,边说,边迎了上来,态度很是热情。 「周少尹!」温廷卿停住脚步,对他拱了拱手。 那人见状,忙也停住脚步,弯腰对温廷筠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到温廷卿身边,与他并肩而行,正好挡在了公堂那侧,同时笑着对他继续说到:「温大人来我们这里,可是有公事要找左大人?可巧他正在升堂问案,温大人若是不忙,先去我那里,坐一坐吧!」 温廷卿好似在思考他的话般,略一停顿,稍稍落后了一步,不留痕迹的暼了之前被他挡住的公堂一眼,蓦地,眼神微暗,面上却丝毫不显,神色淡淡的开口回到:「周少尹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让衙役带我去公堂后的川堂,等左大人就行了!」 那周少尹没想到,自己这样的热情,温廷卿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可自己又不能说,自己没什么公务,很闲很有空,陪着你完全没问题。 况且人家话说得客气,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隆丰元年的状元,人品文才,天下皆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品级又比自己略高半级,虽说不如自己实权在握,可自己,还真是得罪不起他。 这样少年得志之人,总要受了挫折,才能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不敢得罪他,左大人可未必会惯着他,他弟弟做的那些丑事,就摆在那里,难道他还敢包庇不成?!那他的清誉,可就全毁了! 思及此处,周少尹不再阻拦,脸上的笑容,又胜了几分,点了点头道:「那我就陪温大人过去川堂,等左大人,只是要劳烦温大人,多等一会儿了!」 温廷卿点了点头,周少尹也不再说话,两人并肩,向公堂后的川堂走去。 进了川堂,周少尹便张罗着让人上茶,与温廷卿有一搭,无一句的闲聊着,也不提离开之事,一副不能失礼,哪怕耽误了公务,也要在这里,陪着温廷卿等人的模样。 温廷卿想到,刚才自己一瞥之下,公堂上那熟悉的身影,心中知道,他是在等着看自己热闹,可却并不以为意,自己坦坦荡荡,该怎样,就是怎样,事无不可对人言,便也绝口不提让他去忙公务,不必在这里陪着自己的话,姿态优雅的端起茶盏来,用茶盏盖,慢慢撇着茶沫。 就在他们两人,坐在川堂,优哉游哉的喝茶之时,前面的公堂,却传来一声醒目的惊堂木之声,满堂的杀威棒声就戛然而止。 公堂之上,瞬间一片肃杀,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 隔着一堵墙,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直面这一切的温廷筠和跟他一起,被带来的剩下几人了。 那馄饨摊的老闆,只是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贫民,平时在街上,见到衙役,都要吓得发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瘫坐一团,抖得不像样子了。 那两个吃白食的无赖,虽然也是害怕,到底见过些世面,只是低头跪在那里,眼睛骨碌碌乱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温廷筠,虽然觉得,古代的公堂很是气派,心里却是压根就没有给谁下跪的念头,看那几人的模样,只当他们是被吓得,倒是没想那么多,况且,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因此,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看着官座上,身着紫色官袍的官员。 跟在他身后的知行,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阵仗,原本心里,还有些心虚,双腿直发抖,颤颤巍巍的想要跪下。 可是,随即看到,站在自己前面,自家的驸马爷,那一副气定神闲,理直气壮的模样,突然之间,心里就有了底气,也如他一样,站得笔直,神情间,很是倨傲,一副你们知道我家主人是谁,说出来,吓你一跳的模样。 站在他前面的温廷筠,却是看不到,跟在自己身后的知行,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在那官座之上的大人,打量着他的同时,也打量着那人。 紫色官袍,三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清正,神情肃然,眉头微蹙,唇角紧抿,打量自己的眼神间,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轻蔑之色。 电光火石间,温廷筠蓦地明白了过来,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苦笑。 第12页 不是古代的衙门太闲,而是,他被人认出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以他这具身体的原主那不堪的名声来说,恐怕任谁,看见此时的情形,都会以为,是他在仗势欺人。 而这个,一看就长得正气凛然的高官,既然没有选择私下里解决,而是将他带上了公堂,又是这般光景,那必然,是想要秉公处理,杀杀他的威风的。 这么看,他倒是个清正廉明,不畏权势之人! 左修明对温廷筠十分的厌恶,却不知道,自己在温廷筠心中的形象,却很是高大。 就在温廷筠打量着左修明,弄明白了一切,心绪豁然开朗之时,左修明也同样,在打量着站在堂下的温廷筠。 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身姿笔挺的立在那里,眉目如画,眼神清澈,不躲不避的直视着自己,既不倨傲,也不畏缩,有一种超然事外的疏离与平和。 全身上下,简单到极致的衣饰,不仅没有让他显得寒酸,配上他那有些超然的气质,反而有一种清贵之感,竟看得人莫名的舒服。 「他……好像跟自己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左修明脑海里,蓦地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待他想要去深究时,却被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给打断了。 「大……大人,小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啊,大人明鑑啊!大人要为小民做主啊……」原来是瘫在地上的馄饨摊老汉,见公堂之上,半天没人说话,气氛过于压抑,实在是扛不住这无声的压力,只能痛哭流涕,哆嗦着开口,为自己伸冤。 左修明被他这声哭诉,拉回了思绪,抬手一拍惊堂木,高声呵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什么冤情,一五一十的道来,哭哭啼啼,乱嚷乱叫,成何体统!」 那老汉,原本就害怕的不行,此时让他这么一吓,更是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吭叽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回到:「小民……小民是城外刘……刘家村的村民,叫刘大壮,因……因着下得一手好……好馄饨,就在......在城里开了个,开了个馄饨摊,原……原本都好好……」 他说到这里,大概是想到了,今天无缘无故被欺负的事情,情绪就变得激动了起来,倒是不那么磕巴了。 他突然拧身,抬手一指,跪在他对面的那两个无赖,高声喊到:「结果他们来我的馄饨摊,吃白食,小民上前讨要饭钱,他们竟然还出手打人!」 那坐在官座上的官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同时脸色一沉,对着温廷筠高声问到:「他所言之事,可是事实?」 温廷筠不知,他不去问那两个被馄饨摊老汉指证,吃白食的人,却率先来问自己,是何用意,不过,他既然问自己了,便也就高声回到:「确是事实!」 谁知他刚刚答完,那官员的脸上,却是骤然浮起一层怒意,眼中的鄙夷轻蔑之色更胜,突然厉声呵到:「回话之人是何人?到了本衙,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温廷筠被他这么一呵,才反应上来,古代见了官员,是要跪拜的,那几个人,并不是被吓瘫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还不等温廷筠有所反应,站在他身后的知行,终于逮到了机会,忙上前一步,鼻孔朝天的高声回到:「你这京兆尹是怎么做的?竟然不认得我家主人长公主的驸马爷,竟然还……」 他以为,只要自己报上长公主的名号,这个京兆尹,无论如何,都会给些面子,就今天这么点小事,跟自家驸马爷,也没多大关系,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而已,因此,态度十分的倨傲。 结果,谁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京兆尹,便再次一拍手上的惊堂木,厉声道:「你家主人是驸马爷,有品阶在身,可以见官不跪,你一个跟随的小厮,也有品阶?不仅见官不跪,还咆哮公堂,你家主子纵得你们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本官却绝不姑息,来人哪!」 他的目光如刀,眼神凛冽的看向温廷筠,边说,边抬手,从案上的签桶里,拿出一只红色的竹籤,就要往地上扔去。 知行见他知道了自家主子的身份,不仅丝毫不给面子,竟然还要叫人对自己用刑,刚才被自家驸马的气势沖昏的头脑,此时骤然清明起来,才想起来,这个京兆尹左修明左大人,可是有着不畏权势,刚正不阿的名声的,不由得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温廷筠也被事态的发展,弄得有些发懵,按他之前的观察和分析来看,这个什么京兆尹,应该是个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之人,断不应该,只是因为知行的几句轻狂之言,就会如此发怒,甚至让人用刑。 突然,刚才,那个京兆尹说过的一句话,从温廷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电光火石间,温廷筠蓦地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怒从心底起,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第八章 仗势欺人的那个,是你才对!…… 公堂之上,剑拔弩张,公堂后的川堂里,一直神色淡然的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温廷卿,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缓缓站起身来。 一直陪在他旁边,端着茶,慢慢啜着的周少尹见状,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翘起,也忙转头,放下手中的茶盏,同时掩住了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这才又转过身来,起身上前,快走两步,拦在了正向公堂那边走过去的温廷卿身前。 第13页 「温大人……」他神情肃然的低声开口说到:「你这是要做什么?虽说我也是刚才听到了,才知道,公堂之上,原来有令弟,但是,左大人的官声,一向清明,定会秉公处理,你这样冲过去,岂不是……」 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可是,在温廷卿淡然得有些冷漠的注视下,却越说,气势越低,越说,声音越低,到了后来,渐渐没了声音。 这时,温廷卿才淡淡的开口回到:「我正是要好好看看,一向官声清明的的左大人,是怎么公正廉明判案的。」 周少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他那惯会闯祸的弟弟,此时已经闹上了京兆府的衙门,正在被他们大人审判,他却丝毫没有反应,仍然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跟自己想像的情形,截然不同,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站在原地,干笑了两声。 温廷卿却是没在理会他,迈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向公堂与川堂连接之处的后门,走了过去。 被他无视的周少尹,不由沖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心中暗嗮,面上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又有何用?可惜有个不争气的弟弟,丢脸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你愿意看,就让你看个够! 心念至此,周少尹的脸上,便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跟在温廷卿身后,走了过去。 他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川堂与公堂相连之处的后门处,正要探头去看,却听到一个清亮,却略带嘲讽的声音,高声道:「原以为京兆尹大人,是个公正廉明,一心为民之人,谁知,却竟然是个先入为主,沽名钓誉之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就连一向淡然自若的温廷卿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就更别说其他人了,端坐在官座之上的左修明,更是被他的话,气了个仰倒! 因为说这话的,竟然是温廷筠这个走马章台,盪检踰闲,四处闯祸的浪荡子,怎能不让人惊诧莫名,气结郁胸! 左修明被他气得,举着红签的手,都不禁微微抖了抖,正要开口呵斥,却又听到温廷筠继续开口说到:「你提问,我的小厮回答,哪里不对?就算他出言轻狂,该骂该罚,都是应当,可是,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纵容手下仗势欺人?」 他的语气平缓,态度平和,可是一句接着一句,句句都说在理上,倒是有一种莫名的气势,让人无法辩驳,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把左修明气得额上青筋直蹦。 「案子只听个只言片语,便因为偏见,先入为主的断我有错,哪有一点,公正廉明的样子?只是因为,我的小厮出言轻狂,你便要对他动大刑,又置律例于何处?我看,仗势欺人的那个,是你才对!」 他的话音已落,但偌大个公堂之上,却毫无声息,落针可闻,公堂之上,每个人,都被他这番惊人的言论,吓得屏住了唿吸,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今天不当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成了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就算温廷筠是长公主的驸马,但就凭他,在公堂之上,这番对堂官的大不敬,甚至是有辱人格之言,万一,左大人宁折不弯的牛脾气上来,就是对他用刑,判他的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温廷筠这个人,再怎么胡闹,终究是皇帝亲自赐婚的长公主的驸马,到底关系着皇家的颜面,这要是真的闹将起来,还不知道,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温廷筠的话,不可谓不大胆,不过,他之所以,敢在公堂之上这样说,是因为,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左修明为何会有刚才那番作为。 那两个想要吃白食的无赖,进来公堂后,也不知是恰巧,还是故意,就正好,跪在了他的身后,他们二人的穿着打扮,又都好似护院一般,落在原本就对自己有偏见的左修明眼里,那两人,可不就是跟自己一伙的么! 因此,当左修明看到,那馄饨摊的老汉,伸手指正他们二人时,就以为那老汉,指的是自己这一帮子人,所以,也才会有了后来,他所说的「自己纵着手下,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一说了。 温廷筠也是听出了他话里的破绽,这才站出来,义正言辞的驳斥他,也是算准了,左修明是个刚正不阿,公正廉明之人,不会真的因为对他的偏见,或是想要踩着他,立不畏权贵的人设,而枉顾事实,随意结案。 果然,他的话说完后,左修明虽然仍然被气得脸色发青,但神情,却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因为偏见,先入为主?」左修明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红签,放回了签桶,直视着面带轻蔑之色的温廷筠,沉声问到:「刚才苦主指证的,不是你们?亲口承认他所言非虚的,不是你本人?」 左修明的话,证实了温廷筠的推测,他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去答左修明的话,反而扭头,对跪在自己对面,瑟瑟发抖的馄饨摊老汉,语气温和的笑着问到:「老丈,吃白食,不给够钱,还动手打人的人,是我吗?」 他这话,刚一问出口,堂上的官差、衙役们脸上,俱是露出一丝不屑之色,那肯定不是你啊!你堂堂一个驸马爷,就算仗势欺人,鱼肉百姓,自然也不用自己动手啊,你手下的人,是吃干饭的吗?! 左修明也是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心中不屑,说得那样好听,原来,不过还是这样弱智的洗白方式。 第14页 正待要开口揭穿他,却看见温廷筠转身,指着自己身后,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的那个无赖,冲着堂上一排衙役其中一人,又接着开口问到:「他又是被谁,路见不平,给踹伤的?」 被他问话的那个衙役,正是刚才,率人将他们带回衙门之人,闻言,嘴角不禁抽了抽,人虽然是你踹伤的,可是,路见不平什么的,我哪知道啊! 可现在,知道了温廷筠的身份,他也不敢随意反驳,一时间,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有些为难的看向左修明。 见左修明眼中带着惊讶之色,也询问的看向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到:「大人,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被踹伤了,还指着……」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温廷筠,见他一副鼓励自己说下去的模样,这才又接着说到:「还指着驸马爷,直喊杀人了!属下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将人,都带了回来!」 左修明既然能做到如此官位,自然不是愚笨之人,之前,不过是因为,温廷筠的名声不好,先入为主,才导致判断失误,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果,那两人,真是温廷筠的手下,那温廷筠又怎会,与他们起了冲突,甚至,还动起手来。 由此可见,他刚才所言,俱是事实,并不是捨车保帅之举,不由得面上一红,心中暗自懊悔,虽然不知,那浪荡子,今天怎的就突然转了性,可是自己,着实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他这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暗自检讨着,那边,被他们又是驸马爷,又是要用刑,弄得有些发懵的馄饨摊老汉,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忙拼命摆着双手,高声喊到:「不是,不是的,大人,吃白食,还打人的,不是这位……驸马爷,是跪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驸马爷是路见不平,帮着我的,大人可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左修明心下懊悔,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便恢復了冷静,抬手一拍惊堂木,沖那二人喝到:「他们所言,可是事实?」 那二人,早就被温廷筠的身份,吓得半死,要是早知道,他是长公主府的驸马爷,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那样放肆啊!谁知道,他吃软饭的境界,会那样高啊! 这会儿,自然不敢再放肆,只能拼命磕头,嘴里喊着:「大人明鑑啊!小人们没想吃白食,只是吃完后,才发现,兜里的钱不够,也说了,回头会送钱回来,是那馄饨摊的老闆,不依不饶,抓着我们二人不放,这才有了冲突,而且……」 他们二人,偷偷瞟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温廷筠,有些害怕的小声道:「打人的,也是他啊!」 第九章 算计 那两人巧舌如簧,为自己百般辩解,同时,又暗戳戳地甩锅给温廷筠。 可是,站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温廷筠,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嘴角含笑,神态悠然地看向官座上的左修明,一副「总不会,全部案子,都让我来帮你断吧」的模样,把左修明看得,一阵气闷。 他一拍手里的惊堂木,对惺惺作态的二人,冷声问到:「你们二人,发现带少了钱,可有抵押下什么东西?」 那二人,刚想开口回答,可是左修明却并不给他们机会,接着逼问到:「就算你们身上,没有可抵押之物,也可留下一人,让另一人去取钱来付。」 他冷笑了一声,又不屑的道:「如果真想付钱,总有办法可想,又怎会与馄饨摊老闆纠缠闹事,动手打人,弄成如今这幅样子?!」 馄饨摊老汉闻言,连连点头,这些道理,他口舌笨拙,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出来的,可是,心里却明白,那两人当时的样子,根本就是不想给钱,可不是什么没带够钱,以后会来送的模样。 温廷筠也不禁微微颔首,这个左大人,果然不是个煳涂人,如果不是被对自己的偏见,带歪了思路,断不会犯刚才那样的错误,不过,其实说到底,也并不能完全怪他,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换了谁,就刚才那样的情形,恐怕都会那么认为的吧! 而刚才还连声喊冤的两人,此时,却是被左修明问得哑口无言,嘴巴嗫嚅了半天,到底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左修明见他二人这幅模样,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再次一拍手中的惊堂木,高声喝道:「来人哪,他二人,每人二十大板,收入监牢,待交齐了给苦主的赔偿和罚金后,再行释放!退堂!」 他话语刚落,马上有衙役,向二人扑了过去,将他们拖到公堂一侧,摆满刑具的角落,噼噼啪啪的按在地上,打起板子来。 很快,公堂之上便传来了那两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把馄饨摊老汉吓得面色发白,全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马上有京兆府的小吏,走过来安抚他,将他带到一旁的文书房里,核定损失,签字画押。 立在川堂与公堂交界处的周少尹,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无比庆幸,幸好刚才自己没有把鄙视和幸灾乐祸,表现的太过明显,否则,现在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可是,谁又能知道,事情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站在他身前的温廷卿,注意力却压根就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注视着身姿挺拔,神色自若的站在堂上的自家弟弟,微蹙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一双清冷漂亮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挑,虽无笑意,却能让人感到他心情的愉悦。 第15页 就在他迈步上前之时,坐在官座之上的左修明,也站起身来,整了整官袍,缓步走到温廷筠身前,然后,做了一个,让众人都十分惊讶的举动! 他居然双手抱拳,对着温廷筠深深一揖,同时口中低声道:「本官因着对驸马爷的偏见,先入为主,导致断案有误,着实惭愧,在这里给驸马爷赔罪了,以后自当引以为戒,克己自律,公正自省,不负皇恩百姓!」 他说完后,站直身体,直视着温廷筠,一脸慷慨就义,等着被温廷筠羞辱奚落之色,看得一旁,快步走过来的温廷卿和周少尹两人,心中一紧。 只不过,两人中,一人担心的是左修明,一人担心的则是温廷筠。 只是,还没等他二人开口解围,温廷筠已经神色郑重的拱手回了一礼,同时开口到:「京兆尹大人能够知错就改,不为声名所累,坦荡无私,公正廉明,实乃我辈楷模,让人敬佩至极!我又怎会怪罪与你呢!」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任他随意羞辱的左修明,听完他的话,不由得愣在了那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左修明这番动作,虽然明里,是在向温廷筠道歉,但暗里,却有着自己的算计。 他今天,因为对温廷筠的偏见,断案有误,传将出去,必会名声受损,为了这样一个浪荡子,声名有损,他心里,到底是意难平。 所以,他算计着,自己这样一番动作下来,依着温廷筠的性子,必会将自己好生羞辱一番,而他却忍辱负重,任其羞辱,诚恳道歉。 这样,事情再传出去之后,他断案失误之事,就不再是重点,反而会成全了他,知错就改,克己公正的名声,温廷筠虽然差点被冤枉了,但最终,却还是会被归到不好的一方,被人鄙夷唾弃! 温廷卿也正是看出了他这番举动背后,隐藏的陷阱,才不由得心中一紧,替自家弟弟担心,怕他上当,落入了人家的圈套,可是,谁成想,温廷筠却压根就没有上当! 温廷筠的这番话,说得实在是秒极,一边接受了左修明的道歉,点出他确实有错,一边又把左修明夸奖了一番,倒是把这件糟心的乌龙事件,演化成了英雄惜英雄的美谈,无形中,把他自己跟左修明归在了一处! 左修明一口老血梗在喉中,却又有苦说不出,这还不算完,此时已经走到两人身前的温廷卿,因他先是误会自家弟弟,后又设计陷害自家弟弟,心中怒火中烧,冷冷的开口,接着说到:「舍弟虽然顽劣了些,但也有所为,有所不为,像这种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之事,他是断断做不出来的!所幸,左大人名声在外,能够秉公断案,到底还是还了舍弟一个清白!」 左修明原本的注意力,全都在温廷筠身上,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过来,这会儿,突然听见有人说话,忙扭头去看,见是温廷卿,不由得面上一红,有一种正算计人家弟弟,却被人家兄长抓了个正着的窘迫之感,再听到,他这番明褒暗贬之话,更是恨不得有个地缝,能够钻进去。 今天的脸,可是丢大发了! 事已至此,左修明只能硬着头皮,尴尬的笑了笑,以攻为守的回到:「温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我京兆府里?」 话中之意,暗指他也不过是因为担心他弟弟温廷筠,所以才特意赶过来的,大家都有私心,就别大哥笑话二哥了! 他们这边,你来我往的暗自交锋,一旁的温廷筠,在看到温廷卿后,却是愣在了那里。 这男人,明明眉眼像貌,都与现在的自己,长得很是相像,可是,看起来却又与自己,截然不同,英俊帅气也就罢了,偏还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卓然,却又不过分张扬,好似崖上松竹,雪中寒梅,淡然从容间,傲骨天成,让所见之人,心嚮往之,却又自惭形秽。 温廷卿眼角余光,看到自家弟弟一副呆愣的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刚才看他那副从容应对的模样,还以为一阵子不见,他居然出息了,怎么这会儿,又是一副傻相了! 左修明毕竟品级比自己高,又实权在握,温廷卿也不想跟他闹得太僵,加之又有话要跟温廷筠说,便见好就收,淡淡的对左修明回了句,「下官是有公事来找左大人的,现下,先嘱咐舍弟几句话,回来再与左大人谈公事」,便撇下他,走到呆愣的温廷筠身旁,对他使了个眼色后,率先向公堂外走去。 回过神来的温廷筠,忙跟在他身后,追了过去,心中暗暗感慨,他这个大哥,也不像魏书承说的那样可怕啊,不仅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自己,还给自己撑腰来着!好歹自己在这个异世,还有对自己不错的亲人在! 他满心欢喜的跟着自家兄长,向公堂外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衙役,越过他们两人,向公堂上快步跑了过去,立在左修明身前,沖他低语了几句。 左修明闻言,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温廷筠背影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第十章 细思极恐 左修明伸手接过,那衙役随后递上来的大红洒金的名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顺手交给站在他身后的周少尹。 周少尹有些狐疑的,将名帖举到眼前,看了一眼,眼中也瞬间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沖那名来报信的衙役,挥了挥手,将他打发下去,又上前两步,附在左修明的耳边,低声道:「大人,既然长公主急急忙忙的让人拿了自己的名帖来领人,那就说明,在长公主心目中,驸马爷也是个……」 第16页 有些话不好听,而且,对方毕竟是驸马爷,周少尹想了想,还是含混了过去,反正意思,左大人也都知道。 因此顿了顿,才又接着说到:「这很符合坊间对他的传闻,可是,刚才他的表现,却与传闻极为不符,说是有勇有谋,也不为过,这……」 他有些迟疑的看向左修明,心中的疑虑,却如潮水般翻涌开来,不能细思,细思极恐。 左修明此时心中的思绪,也正是如此,可是,他却不想让手下人看出自己的情绪,更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平添波澜。 所以,只是摆了摆手,状若无意的道:「不必多虑,来日方长,是骡子是马,到了时候,总要拉出来熘熘!」 越想越觉得事儿大的周少尹,见自己的上司左修明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复杂? 看着温廷筠兄弟俩渐渐消失的背影,周少尹摇了摇头,算了,反正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左大人都不在乎,自己操那份闲心干嘛! 「一阵时日不见,你倒是出息了!」温廷卿对追出来,走到自己身边的温廷筠,低声说,然后,也不待他谦虚两句,又接着道:「我给你在鸿胪寺,谋了个录事的差事,等过两天,办完手续,我让人给你送文书去。」 原本之前,还有些犹豫,怕自家弟弟不能胜任的温廷卿,今天看到他在公堂上的表现,倒是彻底打消了顾虑。 成家立业,也许,男人成家后,真的会变成熟,也是时候,让他立业了,就算不指望他干出什么大事业来,至少有个营生,不要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不过,显然温廷筠没想到,他一上来,就说这么劲爆的话,连点铺垫都没有,一时间,有些反应不上来。 温廷卿却好似,压根就没有想要他有所回应般,把要说的话说完后,就停住脚步,瞥了一眼等在京兆府大门外,长公主府的马车,淡淡的说了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公务要跟左大人谈。」便转身,回了京兆府,只剩下温廷筠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京兆府的门口,风中凌乱。 这是什么情况啊?就算现在吃软饭的他,迫切需要一份工作,就算这份工作,跟他的专业对口,可是,是不是,也应该徵求一下他的意见啊! 不过,凌乱归凌乱,温廷筠对温廷卿要给他谋个差事这件事,还是十分开心的。 他这个驸马爷,说出去好听,其实,不过就是一个被圈养在金丝笼中,吃软饭的废物,没有话语权,不被尊重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连自由都没有,出个家门都要偷偷摸摸的。 这样的日子,对于温廷筠这个拥有着现代灵魂的人来说,简直一天都过不下去,而且,他对现在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找个差事做,不仅能挣点钱,获得经济上的独立,更能让他更快、更好的了解、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才有可能尽快摆脱现在的困境,让自己过得更好。 至于这个差事吗,鸿卢寺是接待外宾的,温廷筠是知道的,可是,录事是干什么的,温廷筠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以原主的尿性,他大哥应该也不会,一上来,就给他找什么重要的职位,自己虽然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但想来,应付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况且,这落后的古代,又哪有什么外宾可接待啊?! 温廷筠脑子里,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迈步,向京兆府大门外走去,却突然听见,一直呆头呆脑跟在自己身后的知行,高声惊唿:「驸马爷,长……长公主派人,来接咱们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温廷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惊唿声,吓了一跳,刚想回头呵斥他一句,却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管事模样的男人,快步向他走了过来,待走到他身前时,弯腰对他行了一礼,语气冷冷的开口说到:「驸马爷,长公主派我来,接您回府。」 说罢,也不等温廷筠回答,便转身,快步向停在京兆府大门外,一辆样式极为豪华的马车,走了过去。 待走到近前,回头看向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温廷筠,侧身对着已经打开了门的马车车厢,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夕阳照在黑漆贴金的马车上,四匹皮毛油滑的高头大马,鬃毛在微风中微微摆动,大红绡金的车幔和金灿灿的銮铃,在夕阳的映照下,光华耀眼,更显奢华,光影晃动间,那么的不真实,却又那么的让人压抑。 长公主派人来接他?温廷筠摇了摇头,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没能瞒住,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迈步,向那辆豪华的马车缓缓行去。 显然,知行也知道,长公主派人来接偷偷跑出来的他们,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所幸,今天驸马爷大发神威,没有丢了长公主的脸,自己就算回去受罚,至少也不会太重,不过…… 驸马爷今天,怎么就突然变得好似另外一个人了呢?一点也不煳涂了,头脑清醒,条理清晰,不仅没有与京兆尹胡闹冲撞,还以理服人,结结实实的打了那素有声名的京兆尹的脸,这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的啊! 难道是这次,被长公主踹下床,磕了头,突然之间开窍了? 知行心中疑惑,左思右想,可是以他的认知和眼界,是绝不可能想到,灵魂穿越这么惊悚玄幻的事情的。 第17页 因此,只有在心中,不停的找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慢慢的,竟觉得自己所想,很有几分道理,又加上到底是件好事,跟着这样的主子,总好过跟着以前那样的主子,心下越想越是欢喜,便不再纠结。 待到了长公主府,知行已是恢復了正常,不等随车的僕役们动手,自己先从车辕上跳下马车,拿了车凳,放在马车前,伸手去扶温廷筠下车,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殷勤与恭敬。 这些都在温廷筠的意料之中,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一会儿要见长公主的事儿上,只是沖知行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你先回去吧!」 知行愣了愣,随即面露惊喜之色,驸马爷让他先回去,不用跟着他一起去见长公主,是不是说明,驸马爷会把事情,一个人扛下来,不会连累自己受罚的意思。 他抬眼,偷偷瞄了刚刚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顾管事一眼,见他压根就没有搭理自己,而是冲着驸马爷径直走了过去,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沖温廷筠行了个礼后,便一熘烟的跑回了外院的下人房。 拉着跟他一屋,还趴在炕上养伤的知言,兴致勃勃的讲起了今天的经歷,倒是让知言更加的郁闷了,自己的运气,怎么就那么不好,那么倒霉呢! 这边,刚刚打发了知行的温廷筠,一抬头,却愣在了那里! 第十一章 软饭可不是人人爱吃的…… 因为,眼前所见的公主府,让他太过震惊了! 他一穿越过来就知道,自己是驸马爷,自己的媳妇是公主,可是,却万万想不到,一个公主的府邸,竟然能够如此的奢华气派,如此的宏伟壮观! 虽然站到正门前,看不到公主府的全貌,但是能够看到的部分,已经十分的惊人了,他之前出去的时候,是从侧门偷跑出去的,再加上当时心绪不佳,感受不大,如今,第一次从正门进入公主府,着实让人震惊! 面向大街五间三启的红漆大门上,九行七列的门钉,拱卫着金漆兽面门环,熠熠生辉,交相辉映;门旁两尊巨大的石狮,威严大气;头顶端坐在碧绿琉璃瓦屋嵴上的吻兽,栩栩如生,更添几分贵气,无一处不彰显着皇家的尊严与气派。 越过大门后面,巨大的丹凤朝阳影壁,古树盎然的宽阔院子里,汉白玉铺就的甬道尽头,是一座雕樑画栋,华美壮观的大殿,越过大殿,再往后,依稀可见重重的楼台殿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感觉。 这一刻,温廷筠才终于有了点,自己真的是驸马爷的真实感,对于马上就要见到的长公主,心中也不由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将他从京兆府接回来的管事,在前面带路,将他带到瑶华堂前,堂前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身材干瘪,眼神阴鸷的男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曹中使!」给他带路的管事,紧走几步,来到那个男人身前,神色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接着上前,在他耳边,语速极快的低声汇报到:「长公主的名帖送进去后,驸马爷很快就出来了,并没有什么波折,想来事情应该不是太严重,因为急着带驸马爷回来,所以只能留了小厮在那里,打听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被唤作曹中使的男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才对走过来的温廷筠,态度敷衍的行了个礼,又接着低声嘱咐了那个管事两句,这才带着温廷筠,转身进了瑶华堂。 温廷筠从一看见曹中使起,心中就总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鼻尖隐隐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突然之间,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曹中使,是个太监! 他身上那股奇怪的味道,正是衣服熏的香和尿臊味,混合在一起以后的味道,温廷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太监,不由得心升好奇,暗暗的打量起走在自己前面的曹中使来。 他的注意力,全在身前的曹中使身上,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瑶华堂的正堂,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清冷中,夹杂着怒意的声音,「你还有脸跑出去胡闹!」 温廷筠这才回过神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厅堂里的主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着锦茜红盘金抹胸,流彩暗纹刻丝云锦裙,头上插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簪,耳上坠红翡翠滴珠耳坠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柳眉如烟,清眸流盼,朱唇玉面,肤若凝脂,雍容艷绝,风华天成,只是端坐在那里,便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周遭的一切,都被她衬得黯然失色。 前世里,温廷筠看过那么多漂亮的女明星,却没有一个,能跟眼前这个,美得极有压迫感的女人相比,让他不由得看呆了。 长公主见他回来,什么正事也不说,只会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厌恶之色,突然之间,什么话都不想再跟他说,于是神情不屑,言简意赅的道:「本宫要跟你和离!」 说完后,也不等他回答,对立在自己身边侍候的流素,挥了挥手,示意她把之前准备好的和离书,给温廷筠送过去。 正在欣赏美女的温廷筠,被她说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问到:「为什么要和离?」 「为什么要和离?!」谁知,原本懒得理他的长公主,却是被他这理直气壮的问话,气得杏眼圆瞪,止不住怒道:「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就你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丢人的事情,若不是顾及着皇上亲自赐婚的颜面,本宫早就跟你和离了,你可倒好,不仅没有一点长进,如今,竟然都胡闹到京兆府衙门去了,本宫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第18页 温廷筠看着面前,这即使生起气来,也美艷绝伦的女人,心中默默嘆了口气。 美女固然人人都爱,可是这个美女,却是个脾气彪悍的公主,软饭可不是人人都爱吃的! 和离,倒是正中他的下怀,可惜,现在,却不是和离的好时机! 他刚刚穿越而来,对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还不了解,原主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也都还不知道,现在和离,难道去要饭睡大街? 去投靠今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原主大哥?温廷筠歪头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他连给自己找工作这么大的事儿,别说跟事先跟自己商量了,就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自己决定了,明显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自己可别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况且,就算是和离,他也不能像今天这样,让人如丧家之犬般,给赶出去吧! 凭什么! 之前的事情,跟他无关,他不想背锅也背了,可是,今天的事情,他却不能任由长公主拿捏。 温廷筠想通了其中关节,迈步慢慢踱到厅堂一侧的太师椅旁,施施然的坐了下去,一边伸手接过流素给他呈上来的和离书,一边抬头看向坐在主座上的长公主,笑着说到:「原来在长公主眼中,路见不平,替被欺负的百姓出头,竟是胡闹?」 长公主心中,早就已经做好了,他听到自己要和离后,撒泼打滚,舔着脸连讨好再求饶的心里准备,还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这回万不可再碍于颜面,半途而废了!她现在,真是连一眼,都不想再看见这个草包色胚了! 可是,谁成想,这回,温廷筠不仅没有如以往那般,撒泼打滚,讨好求饶,竟然还好似没事人般,笑呵呵的出言质问于她! 长公主将刚刚拿在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回身旁的案几上,刚想开口反击,却看到,温廷筠看着她身边案几上,歪斜的茶盏,微微蹙了蹙眉,然后抬手,敲了敲他自己身边,空空如也的案几,对刚刚给他送完和离书,还没有走远的流素,淡淡的道:「我进来这么久了,怎么连杯茶都不上,你就是这么当差的?」 流素没有想到,在听到长公主说要跟他和离的话后,温廷筠竟然还会如此镇定,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有些错愕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是我吩咐的!」长公主自然不能看着自己贴身侍候的大丫鬟被他欺负,忙下意识开口维护,说完后,才反应上来,他算个什么东西,自己又有什么必要,跟他解释,不由心下越发的着恼。 可惜,温廷筠却并不见好就收,而是敛了笑容,直视着长公主,冷冷的继续说到:「我们一天没有和离,我就是你的驸马一天,公主整天说我胡闹,难道,这就是公主府的体面和教养?真是可笑!」 第十二章 落了下乘 说完后,温廷筠重重一拍身边的案几,站起身来,手里拿着和离书,愤然的大步向瑶华堂外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整个瑶华堂里,还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表现,惊得面面相觑,半天回不过神来。 瑶华堂里一片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谁也没有想到,做了错事回来的驸马爷,在拿到长公主的和离书后,态度竟然还会如此的强硬。 不过,堂上众人的心中,除了长公主外,倒俱是惊诧中透着欣喜,虽然大气也不敢出,但心中却都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没有一个人,希望长公主和驸马爷和离的,这桩婚事,毕竟是皇上亲自赐的,赐婚前,温廷筠就是现在这个德行,皇上难道能不知道么? 不还是照样赐了婚! 如今,长公主真的闹得和离了,皇上心中难免恼怒,不能拿长公主怎么样,难道还不能拿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们,怎么样么?!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人么! 而对于长公主来说,不过就是换一批服侍的人罢了! 只是,他们虽然有心相劝,可如今长公主在气头上,刚刚又被驸马爷撅了面子,这会儿,是万万不敢开口的。 半响后,还是主管公主府事务的曹中使,职责所在,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上前一步,开口试着劝到:「长公主……」 谁知,却被长公主抬手制止了。 她毕竟是从波诡云谲的宫闱中走出来的,自然不会是心思简单之人,之所以会对和离之事,这样简单粗暴的处理,不过是因为,对象是温廷筠这个草包,不足以让她花心思罢了。 此时,温廷筠的反常表现,却让她冷静了下来,眼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之色,片刻后,对曹中使吩咐到:「把去京兆府接驸马回来的管事叫进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虽然心中也有气,但原本就是想劝她冷静处理的曹中使,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忙应了声是,转身快步向瑶华堂外走了出去。 同时心中暗忖,想来这会儿,留在京兆府那边打听消息的小厮,应该已经回来了,他也很好奇,驸马爷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带到了京兆府,以至于让他回来后,性情大变,好似变了个人般! 待他走出瑶华堂,立在门外等的顾管事见到他,忙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曹中使便已心中有数,知道那留在京兆府打探消息的小厮,已经回来向他汇报完了事情的原委,对他招了招手道:「长公主叫你进去问话!」 第19页 说完后,便率先转身,带着他復又进了瑶华堂。 待顾管事跟着曹中使来到正堂,毕恭毕敬的对长公主行了礼后,长公主便开口问到:「去京兆府接驸马爷,可还顺利?」 「回长公主,很顺利,把您的名帖送进去后,驸马爷马上就出来了,并没有什么波折!」顾管事神色恭谨的回到。 长公主闻言,微微颔首,又接着神色淡淡的开口问到:「打听到驸马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带去京兆府的吗?」 「打听到了!」顾管事想了想,刚才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跟他说的话,斟酌着回到:「有两个无赖,在街上的馄饨摊吃白食,跟馄饨摊的老闆起了争执,双方动了手,驸马爷正好路过,受了点牵连,因着驸马爷没有表明身份,便被赶来处理事情的衙役,一併带回了京兆府,后来弄清楚状况,又看到长公主您的名帖,就让驸马爷走了。」 因着温廷筠让京兆尹左修明,在公堂之上丢了人,京兆府里上上下下,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含煳其辞,不肯多说,尽量弱化温廷筠在这件事情里的存在感,所以去打听消息的小厮,只打听到了事情大概的经过,并不清楚温廷筠在公堂之上,大发神威,逼得京兆尹左修明给他赔礼认错的事。 再加上,长公主府里服侍的下人,对温廷筠一贯的看法,自然是觉得,他不惹事,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根据从京兆府那里听说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了现在这个结论,反正,温廷筠毫髮无损的从京兆府里出来了,也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是事实。 长公主听完他的回答,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明白了点,为什么温廷筠刚才的行为,那么的反常了。 他无缘无故被波及,去京兆府走了一遭,那京兆尹左修明,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之人,平日里最看不惯那些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只会到处闯祸的纨绔子弟,这回,就算温廷筠没错,因着他以往的名声不好,估计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 无缘无故吃了顿排头,任谁心情都不会好,回来后,自己又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提出和离,也难怪他会发火了。 不过这个草包,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就是他自己处事不行,才会被牵连进去,进了衙门,要是早早跟那些衙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怎会去衙门走这一遭?让人误会! 结果,还偏偏要说,自己是路见不平,替百姓出头,就他那个德行,不鱼肉百姓,就不错了,也亏他能说得出口! 不过,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总归是自己有错,不该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大发雷霆,闹着要和离,到底是不占理,落了下乘,传出去不好听不说,也没法跟皇上交代,自己和个离,怎么就那么难呢! 长公主越想越郁闷,挥挥手,打发了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反应的曹中使和顾管事,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 「公主,驸马爷没有惹出什么乱子来,到底是件好事……」站在一旁的曲笺见状,忙上前,替下长公主的手,伸手轻轻给长公主揉着太阳穴,嘴里低声劝慰。 出了瑶华堂的温廷筠,可不管她们这边怎样,自己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拿着和离书,往瑶华堂院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开手里的和离书,瞥了一眼。 突然,他停住脚步,两眼放光,神情兴奋的盯着和离书,嘴里喃喃低语:「原来我名下有两个铺子,两个田庄啊!那知行怎么说,我要花钱,还得跟公主要,莫不是她把持着我的财产?」 温廷筠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开心,他要是有铺子和田庄,也就有了收入,那还何必受这个闲气,他手里现在有长公主已经盖好章,签好字的和离书,随时可以脱离这个金丝笼啊! 不过兴奋过后,温廷筠又渐渐恢復了冷静,长公主自己名下那么多产业,又怎么会看上他这么点东西。 而且以长公主那看起来心高气傲的模样,和理都不想理自己原身的样子,应该也不会管他这些破事吧! 这里面,恐怕还有什么隐情,还是要等回去后,找知行问清楚,再做定夺! 温廷筠想到这里,忙抬腿往外走,可是,待他想要赶紧回自己的住处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他四下看了看,对侍立在廊下,一个十来岁,没留头的小丫鬟,招了招手。 那小丫鬟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走过来,有些不情愿的对他福了福道:「驸马爷招奴婢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要回……」他歪头想了想自己所在院子的门匾,「汀竹苑,你在前面带路!」 那小丫鬟心中奇怪,驸马爷回自己的院子,怎么还让她带路,不会是想要对自己…… 她想到了驸马爷平时,逮着机会,就会色眯眯调戏公主府里丫鬟的事,不由得脸色一变,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涨红的抬手,向一个方向指了指,有些恼怒的道:「汀竹苑就在那边,也没有多远,奴婢在当差,走不开,不能给驸马爷带路!」 说完后,就转身,一骨熘的跑走了。 温廷筠有些无语的看着快步跑远,有如躲瘟疫般躲着自己的小丫鬟,心中暗骂,原主这个色胚,竟然连十来岁的小丫鬟,都不放过吗? 不过,虽然小丫鬟没有给他带路,但是,好歹给他指了个方向,温廷筠想了想,顺着小丫鬟给他指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第20页 长公主府虽然很大,不过温廷筠到底是驸马爷,住的与长公主的主屋并不太远,大约走了十多分钟,温廷筠便看见自己所住的院子了,不由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他刚刚走进汀竹苑,便觉得气氛很是不对劲,院里当值的小丫鬟们,都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上,而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面色惶恐的窃窃私语着,在看见他进来后,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温廷筠神情微顿,略一思忖,沉声问到:「簪墨和洗砚呢?」 如果簪墨和洗砚在的话,这些小丫鬟根本就不敢这样玩忽职守,而且,不管现在出了什么事情,找到簪墨和洗砚两人,问一下,也就都知晓了。 「驸马爷,您可算回来了!」沉默了片刻后,一个穿着还算体面,十二三岁,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小丫鬟上前两步,神色焦急的回到:「簪墨和洗砚两位姐姐,让长公主关起来了!」 第十三章 救人 温廷筠闻言,不禁一惊,刚想开口问为什么,却突地回过味来,长公主这个时候把她们两人关起来,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自己偷跑出去的事情! 自己堂堂一个驸马爷,不过是出个府,她就要处置自己身边服侍的人,也太过欺人太甚了! 而且,她们二人也没做错什么,都是因为自己,才受了牵连,温廷筠不禁怒气上涌,脸色一沉道:「关在哪里?带我过去!」 那小丫鬟听到温廷筠让她带路,去找被长公主关起来的簪墨和洗砚两人时,神情不禁瑟缩起来。 虽然她心里很想救簪墨和洗砚两位姐姐,但毕竟这长公主府,还是长公主说了算,万一她因为今天给驸马爷带了路,一会儿事情闹大了,肯定会得罪长公主,那她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温廷筠见她这幅模样,知她心中所想,也能理解她的顾虑,毕竟原身自己不争气,倒也怪不了这些下人,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沖她柔声道:「你把我带到关她们的院子前就行,不用进去!」 那小丫鬟,一听他这么说,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脆生生的应了声是,就率先转身向院外快步走去。 温廷筠跟在她身后,在长公主府里走了快半个小时,来到一个偏僻的垂花门前,带路的小丫鬟停住了脚步,对温廷筠抬手指了指垂花门后的院子,低声道:「簪墨和洗砚两位姐姐,就是被关在那里!」 温廷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探头向垂花门后看去,只见一排略有些老旧的平房前,坐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正在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嘻笑着,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着。 温廷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挥了挥手,让她先回去。 可是那小丫鬟,看着他,却是没有动,犹豫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低声语带哀求的道:「驸马爷,您一定要把簪墨和洗砚两位姐姐救出来,她们都是您身边有些体面的大丫鬟,要是真被长公主打了板子,以后可没法在这公主府里当差了,到时候,随便配了人,早晚被人磋磨死!」 原本就已经怒火中烧的温廷筠,听到她的话,心中的怒气更加翻涌起来,簪墨和洗砚二人,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他原来的那个世界里,还只是个念初中的孩子,别说没犯什么错,就是有错,也不必这样啊! 温廷筠没有回答,却点了点头,面沉似水的大步向垂花门后走去。 那小丫鬟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半响,咬了咬嘴唇,没有离开,却是轻手轻脚的走到垂花门旁,躲了起来,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向里面偷偷瞧去。 坐在垂花门后,院子里几个正在聊天的婆子,见突然有人闯了进去,俱是一惊,纷纷扔掉手里的瓜子,站起身来,向来人这边看了过来。 待见到冲进来之人,是驸马爷温廷筠后,几个婆子脸上紧张的神情,俱是一松,为首一个五十多岁,肩宽体胖,却偏偏要穿着粗绸的掐腰紧身小袄,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婆子,拍了拍残留在手上的瓜子皮,上前几步,对他微微蹲了蹲身,算是行礼了,然后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对温廷筠道:「驸马爷怎地亲自来我们这等腌渍之地了,仔细脏了您的衣裳,有什么事儿,您派个人,过来吩咐一声就行了!」 温廷筠见她阴阳怪气的,也懒得理她,只是对她沉声吩咐:「把簪墨和洗砚给我放了,我要带她们回去!」 那婆子一听这话,脸色刷的就变了,好似变脸般,一瞬间,沉下脸来,站直身子,向上挺了挺本就已经很壮观的胸膛,昂着头,神色肃然的高声到:「驸马爷这话说的,老奴可就不懂了,簪墨和洗砚两个丫头,是长公主下令,关在这里的,老奴哪有权力放她们出来啊!」 躲在垂花门后偷看的小丫鬟,看到这里,不禁面色一白,没想到曲妈妈没去歇着,竟然亲自在这里看着簪墨和洗砚两人。 在几个负责教养小丫鬟的妈妈里,曲妈妈可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因着她儿媳妇奶了曹中使的干儿子,一般人不敢与她计较,遇事都让她三分,时间长了,性子就养得愈发的骄纵了,这会儿有了长公主的命令,看来是不会给,一向在府里没什么地位的驸马爷面子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小丫鬟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温廷筠见她这幅嚣张的模样,也知道,她是不肯听自己的话放人了,也不与她废话,越过她,径直向她身后那排平房走了过去。 第21页 那个婆子,却是并不拦他,双臂抱胸,站在那里,嘴角含着一抹鄙夷的冷笑,好似看笑话般,看着他。 她身后的那几个婆子,却是反应不一,有的面露讥讽,有的神情畏缩,还有两个机灵的婆子,悄悄退到墙角,沿着墙边,熘出了院子,跑出去向曹中使报信去了。 这排平房,平时应该是放杂物的地方,间或暂时关押一些不听话,犯了错的丫鬟婆子,温廷筠一直走到最里面,看见一间上锁的平房,心想簪墨和洗砚两人,应该就是被关在这里,不禁上前两步,试着开口喊了两人的名字。 原本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心里期盼着是驸马爷来救她们,又觉得不太可能的簪墨和洗砚二人,此时听到温廷筠唤她二人的名字,哪里还能待得住,都扑到门边,一边用力拍打着门板,一边哭着喊到:「驸马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可要救救我们啊!」 温廷筠看了看门上的铁锁,扭头对那个婆子厉声道:「把门给我打开!」 那婆子站在原地,看着温廷筠,皮笑肉不笑的高声回到:「驸马爷要是想救两位姑娘,还是回去求了长公主开恩吧,何必在这里为难老奴呢!」 温廷筠虽然生气,但也知道,她说的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关押簪墨和洗砚两人的命令,确实是长公主下的,这个婆子,不过就是按命令行事的下人,自己倒也不用跟她纠缠。 因此,温廷筠没再同她废话,而是转身对屋里的簪墨和洗砚两人,沉声说到:「离门远一点!」 然后,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右脚,勐地踹向面前被锁住的对扇木门! 门上的铁锁很是结实,但是门却是有些老旧,木质都已经有些酥松了,又加上是对扇的,温廷筠这蕴满了全力的一脚,咣当一下,把其中一面木门,整扇踹飞了出去! 屋里屋外,同时传来一阵惊唿之声,谁都没有想到,温廷筠竟然会採取这样强硬的手段,来带走簪墨和洗砚这两个丫鬟。 温廷筠却站在原地,神色自若的地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再次感嘆,上一世的跆拳道没有白学。 簪墨和洗砚两人,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家驸马爷竟然会态度如此的强硬,丝毫不在乎会因为她们两个,而得罪了长公主,不由得心中暗暗感动。 自家驸马爷,就算平时无用了些,好色了些,可是也没真对她们二人怎样,如今遇到事儿了,才知道,他对自己二人,却到底是真心维护的,倒是没白白服侍他一场! 她二人心绪激动的互相搀扶着,从屋里走了出来,温廷筠刚想开口问上两句,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眼神却是蓦地阴沉了下来。 簪墨髮丝凌乱,左侧脸颊通红一片,高高肿起,显见着是被人打了,洗砚倒还算是正常,可是眼里的惊恐,却是此时的惊喜也掩不住的,整个人哆嗦着,与其说是搀扶着簪墨,不如说是攥着簪墨的胳膊,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温廷筠眼神冷冽的扫视着在场的几个婆子,嘴里却是对簪墨淡淡的开口问到:「打你的人是谁?」 第十四章 杀鸡儆猴 夕阳下,闹哄哄的院子里,俊朗的少年长身玉立,漂亮的瑞凤眼里,一片冷冽,微微上调的眼尾中,含着不怒自威,薄唇轻启,却吐出让人莫名胆寒的话。 簪墨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个,英挺却又陌生的少年,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呆了…… 院子里其他几个婆子,却是被温廷筠冷冽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都下意识扭头,向打了人的曲妈妈望了过去。 曲妈妈却是蛮横惯了,又有长公主的命令,压根就不把不受长公主待见的驸马温廷筠放在眼里,此时见他竟然踹开了房门,要强行把簪墨和洗砚两个丫鬟带走,不由得恼羞成怒,一边向他们几人沖了过去,一边嘴里高声叫骂道:「驸马爷,您这是在干什么?!为了身边的两个丫头,您竟然要跟长公主对着干,两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就会蛊惑爷们,难怪长公主要把你们关起来!」 她沖了几步,见院子里其他的几个婆子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禁气恼的尖着嗓子高声喊到:「你们几个,还傻站在哪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满肚子委屈跟惊恐的洗砚,刚听到温廷筠的问话,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又看见凶神恶煞的向他们冲过来的曲妈妈,下意识的抬手指向她,一股脑的把事情都抖搂了出来:「就是……就是她!她说别以为你们是驸马爷屋里的丫鬟,我就不敢教训你们,就是我打了你们,驸马爷又能怎样!难道还能为了你们两个贱婢,去给长公主找不痛快!」 她这番话喊完,发呆的簪墨也回过神来,她年纪大些,心思也要沉稳一些,不想让温廷筠再因为她们两个,惹出什么事端来,忙开口息事宁人,「曲妈妈也是看我们有错,才教训我们的,驸马爷,您就别跟底下的下人们计较了,没的跌了自己的身份!」 簪墨倒是好心,怕他与曲妈妈发生冲突,再落了下风,折了面子,可惜她左侧脸颊被打肿了,说起话来,不仅含含煳煳的,还疼得不住的抽气,反倒更激起了温廷筠心中的怒气。 那边,曲妈妈却是没有因为簪墨替她说话,给她台阶下,就有所收敛,反而越发嚣张的高声叫骂:「你们两个小浪蹄子倒是惯会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长公主下令把你们关在这里,还委屈了你们不成!如今,竟然违抗长公主的命令,一个个不要脸的腌渍货,都仔细你们的皮!」 第22页 曲妈妈高声的谩骂之声,迴荡在整个院子里,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里指桑骂槐的意味。 与此同时,「你说什么?!」刚刚从瑶华堂回了回事处的曹中使,屁-股还没坐稳,就听见有婆子来报,驸马爷温廷筠闯进了关着簪墨和洗砚两人的院子,与曲妈妈起了冲突,不由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走,过去看看!」曹中使面沉似水的带人向外快步而去。 那边,垂花门后的院子里,对温廷筠心中有气的曲妈妈,不敢明着顶撞他,只能把气撒到簪墨和洗砚二人的身上,一边指桑骂槐的高喊着,一边快步冲到她们二人身前,伸手去拽她们两人的胳膊。 洗砚素来胆小,见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拽自己,吓得直往温廷筠身后躲,更是止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原本,温廷筠虽然觉得曲妈妈为人讨厌,但到底只是个执行命令的下人,并不想为难与她。 可是如今,却看明白了,长公主只是让把人关起来,可是她却狗仗人势,对两个丫鬟连打带骂,如今见了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尊重,还撒泼打滚的想要把自己来救两个丫鬟的行为,抹黑成是自己与那两个丫鬟有一腿,不仅当着众人的面,败坏自己和两个丫鬟的名声,还想借着长公主的手,来收拾自己,毕竟没有哪个公主,能够容隐自己的驸马跟其他女人有染。 简直是其心可诛!既然你送上门来,争着要做那被杀的鸡,那我就用你儆儆猴! 温廷筠心下有了计较,便不再犹豫,抬起脚,将正想越过他,伸手去抓躲在他身后的簪墨和洗砚二人的曲妈妈,一脚踹翻在地! 曲妈妈没有想到,自从跟长公主成了亲,进了长公主府,一直在长公主面前做小伏低,吃着软饭,被全府管事和下人们瞧不起的驸马爷,今天竟然会如此的强势,一点都不顾及长公主的面子! 由于太过震惊,曲妈妈甚至忘记了喊疼,躺在地上,傻呆呆的愣在了那里。 刚才被她呵斥着,想要上来帮忙的几个婆子,此时已是被吓得面色苍白,双腿打颤,都悄悄向后躲去,再也不敢上前来了。 这边,还没等曲妈妈反应过来,温廷筠已经慢慢踱到她身边,居高临下,满眼轻蔑的看着她,语含讥讽的扬声道:「我就是打了你,又能怎样,长公主难道还会为了你这个贱奴,把我怎么样?!」 正是把刚才洗砚复述曲妈妈的轻狂之言,原封不动的甩回给了她。 曲妈妈面上白一阵,青一阵,虽然心中不忿,却也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自己平日里再有体面,也不过是连长公主院子都进不去的妈妈,长公主又怎会为了她,把驸马爷怎么样! 可是,今日吃了这样的大亏,横行惯了的曲妈妈到底心中不甘,眼珠转了转,突然连哭带嚎的高声喊叫起来,「老奴贱奴一个,驸马爷自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可是今日,老奴却是因着奉行长公主的命令,才招了驸马爷这顿排头,驸马爷这打的不是老奴的身子,而是长公主的脸啊!」 喊完后,一边偷眼去看温廷筠的反应,一边有些得意的继续加大了声音,高声喊到:「长公主啊,老奴今日就是被驸马爷打死,也断不能违背了您的命令,要是老奴有个三长两短的,您可要给老奴做主啊……」 她的声音高亢而又悽厉,整个院子,甚至是院外,都充斥着她连哭带喊的声音,让人心头髮寒。 一直躲在垂花门外偷看的小丫鬟,紧紧攥着自己的小拳头,随着事态的发展,脸上的神情一阵惊,一阵喜,交错更替,很是精彩。 不过,此时她的小脸上,却浮起了浓浓的担忧之色,这曲妈妈把长公主抬了出来,倒是把踹了她一脚的驸马爷,架在了火上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原本,她这边就已经担忧得不行,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她又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吓得趴在垂花门旁偷看的她,下意识往侧面退了几步,迅速躲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后。 刚刚躲好,身后那群人就已经来到了垂花门前,只听见一个有些尖细的男声,吊着嗓子,拿腔作调的高声说到:「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长公主府里闹事,连长公主的命令都敢违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第十五章 立威 那人边说,边带人,迈着方步,进了垂花门,抬头看见立在院里的温廷筠,好似才知道里面的人是他般,敷衍的对他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曲妈妈,眼睛一立,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曲妈妈,你不是当着长公主的差,看守簪墨和洗砚两个丫鬟的么,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那曲妈妈此时见来了救兵,也不哭嚎了,面上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着回到:「曹中使,您可算来了,老奴在这好好的当着差,驸马爷冲进来就要带两个丫鬟走,老奴职责在身,只能拦着,谁知……谁知驸马爷他嫌老奴碍事,竟然踹了老奴一脚……」 咳咳……说完后,她还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做出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 曹中使听她说完,原本就面沉似水的脸上,更加的阴沉,直视着温廷筠,语气严厉的道:「就算您是驸马爷,这里也是长公主府,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要带两个丫鬟走,也应该先禀了长公主再说,曲妈妈拦着您,都是奉的长公主的命令,也不是任由您打骂的,您现在这样做,是在给长公主没脸么!」 第23页 他的这番话,表面上看起来,说的极有道理,可是却不能细究。 这里虽然是长公主府,可是作为驸马爷的温廷筠,却也是主子,曲妈妈不过是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骂就骂了,打也就打了,也算不上什么事儿。 再说,曹中使说曲妈妈是职责所在,打她就是打长公主的脸这话,也确实有些道理,可是,那也是他们主子间的事儿,又哪里轮得到曹中使这个管家来多嘴,他这分明是僭越了,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温廷筠不受长公主的待见,给与他交好的曲妈妈出头罢了。 温廷筠闻言,却是并不生气,点了点头,神色认真的开口道:「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请问曹中使,长公主府的家规里,对下人私自打骂,有什么处罚?」 他的反应,让曹中使很是满意,这才是一个吃软饭的草包驸马,应该有的态度! 几句话就降住了驸马爷温廷筠,他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仰着头拿腔作调的回到:「按照情节轻重不同,杖十到三十,不过,驸马爷是主子,倒不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温廷筠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往旁边跨了一步,露出躲在他身后的簪墨和洗砚两人,抬手指了指簪墨红肿的脸颊,视线却落在还躺在地上的曲妈妈身上,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悠悠的道:「曹中使可以执行家规了!」 才看到簪墨悽惨模样的曹中使,不由得面色一紧,心知事情要坏,可是,还没等他想出遮掩的办法,就又听到簪墨含煳着说到:「曹中使,您也看到奴婢脸上的伤了,是之前奴婢被关进来时,曲妈妈打的,长公主可是只下令让把我们两人关起来,等候发落的!」 簪墨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之前一直息事宁人来着,可是,如今显然事情已经闹大了,那就得把事情说清楚,免得驸马爷受了委屈,因此,才会在这个时候,出声帮衬。 温廷筠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这丫头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很难得,有潜力,好好培养一下的话,以后应该会是自己得力的助手,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总要有几个得力的体己人,才好打开局面,好好的生活下去。 簪墨当着众人的面,指证曲妈妈,更是坐实了她没有主子的命令,随意打骂其他的下人这件事儿,一时间,曹中使和曲妈妈都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又听到温廷筠语气凉凉的开口说到:「堂堂长公主府,竟然管理如此混乱,一个个口口声声说,当的是长公主的差,听的是长公主的令,可是却罔顾长公主的命令,私下随意行事!」 温廷筠上前两步,直视着曹中使,冷笑了一声,咄咄逼人的道:「曹中使,你就是这么当的家?今日这件事情,传出去,有损的又是谁的颜面!」 曹中使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温廷筠这是要就着这件事儿,给他扣大帽子啊! 曲妈妈原本就与他有些渊源,平日里他对曲妈妈也多有照顾,难免徇私,细查之下,自己难逃罪责,况且管理混乱,能力不足这么大的帽子,他可担当不起,驸马爷这是在杀人诛心啊! 曹中使能做到现在这个职位,那也不是一般之人,他怒其不争的瞪了一眼有些吓傻在地上的曲妈妈,咬了咬牙,高声道:「来人哪,把曲妈妈拖下去,杖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耳边就又传来温廷筠凉凉的声音:「按照曹中使刚才所说,曲妈妈打了我身边的大丫鬟,那就是不给我脸面……」 温廷筠看着曹中使,挑了挑眉,私下打骂其他下人和不给驸马爷脸面,严重程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处罚的轻重,自然也不能一样。 刚才,曹中使可是把温廷筠踹了曲妈妈一脚的事儿,上升到是给长公主没脸的,那么同理,曲妈妈打了温廷筠身边的大丫鬟,那自然同样也是给温廷筠没脸! 曹中使没想到,在府里一向软弱可欺的驸马温廷筠,此时竟然会如此的咄咄逼人,得寸进尺,不禁气得青筋直跳,可是,话确实是刚才自己所说,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杖,三,十!」 然后看向温廷筠,一副这回你可满意了吧的扭曲神情。 温廷筠自然满意,沖他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却又道:「就在这里打!」 曹中使已经放弃跟他对抗了,只想尽快把事情结束,挥了挥手,让人上前,把曲妈妈按在木凳上,打起了板子。 伴随着板子打到人身上的噗噗声,院子里传来曲妈妈杀猪般的惨叫声,仿佛震得整个公主府里,都好似能听到般。 温廷筠知道,这打板子里的学问很深,有的只是打十板,甚至被打的地方,连红肿都没有,就能把人打的半死,有的即使打了三十板,被打的地方血肉模煳,可其实只是受了点皮肉之伤,略养养,就能恢復如初。 曲妈妈故意这样声嘶力竭的惨叫,好让他以为打得很重,但其实…… 呵呵…… 心中明镜似的温廷筠,却并不点破,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表演。 毕竟,温廷筠与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让她受到些教训,也就行了,反正他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要用这件事情,来立威,要的就是表面上这三十大板罢了,至于打完后,人怎么样,都不影响他立威。 第24页 躲在垂花门外偷看的小丫鬟,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目瞪口呆,半张的嘴巴,好半响才渐渐合拢。 那可是曹中使,府里实权在握,说一不二的曹中使啊!驸马爷竟然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敢相信! 然而,让她不敢相信的事情,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眼见着板子打完了,温廷筠看着形容狼狈,再也支楞不起来的曲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簪墨和洗砚二人,大喇喇的向院外走去。 「慢着!」谁知却被面色阴沉的曹中使,拦了下来。 他用太监那种独有的阴冷目光,看着温廷筠三人,语气有些阴森的道:「驸马爷可以走,这两个丫鬟却不能,长公主可没下令放了她们两人!」 相携着跟在温廷筠身后的簪墨和洗砚两人,被他这有如毒蛇般阴冷的目光,盯得头皮发炸,下意识伸手攥住温廷筠衣角,生怕他将自己二人留下,再落入曹中使手里。 垂花门外偷看的小丫鬟,不由得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心下焦急万分。 平时簪墨和洗砚两个姐姐,对驸马爷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多有照顾,上回她不小心打碎了驸马爷常用的茶盏,还是簪墨姐姐帮着应付过去的,并没有让她受罚,如今,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姐姐受罪,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正发愁着,就看见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搀扶着被打了板子的曲妈妈,正从垂花门里走了出来。 小丫鬟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要是把动静闹大,就能尽快传到长公主那里去,长公主知道驸马爷和曹中使起了冲突,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应该会出面解决,总不能看着自己的驸马,被下人欺负吧! 她退后几步,从树后小跑着绕到曲妈妈几人前面,然后做出一副偶遇的模样,上前两步,一边去搀曲妈妈的胳膊,一边故作惊讶的高声喊到:「哎呀,曲妈妈您这是怎么了呀?!」 就算没有用力打,到底也还是三十大板,曲妈妈被打得皮开肉绽,哪里有精神搭理她,沖她摆了摆手,就任那两个婆子馋着她往前走去。 不过曲妈妈虽然没精神头理她,她的声音,却把刚才听见曲妈妈惨叫,这会儿忍不住过来打听消息的丫鬟婆子们,给吸引了过来,纷纷上前,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小丫鬟趁着人多嘴杂之时,把曲妈妈因为顶撞了驸马爷,被曹中使打了板子一事,偷偷宣扬了出去。 很快,这件事情,便传遍了长公主府。 瑶华堂里,长公主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眉头微蹙的看向面前,正一五一十向她汇报这件事情的流素…… 第十六章 驸马爷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公主!」站在一旁,一起听流素说完整件事的曲笺,回头看见还端着茶盏慢慢啜着,神情悠然的长公主,略显焦急的低声道:驸马爷和曹中使两人那边可正槓着了呢,您不派人去管管么?要是闹出什么事儿来,可怎么是好啊!」 「能闹出什么事儿来?」长公主懒洋洋的啜了口茶,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端着茶盏的手指,无意识的在茶盏上摩挲着,「他对手下的人,倒是上心,要是别的事情都这么有责任感,我倒是高看他两眼!」 「驸马爷对手下的人上心?」流素有些不忿的小声嘟囔:「那前几天知言被打板子时,他怎么不管?还不是看那两个丫头长得好看,有私心罢了!」 知道她还在为之前,在瑶华堂厅堂里,被驸马爷温廷筠呵斥了一顿的事着恼的曲笺,忙上前伸手拉了拉她,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呢!知言是因为纵着主子去青楼那种地方,还闹出那么大的事儿,确实有错,才受得罚,驸马爷自然不好护着,可是,这回簪墨和洗砚两人却并没有犯什么错,驸马爷护着她们,不是应当的么!」 她只顾着拦着流素的僭越之言,怕她惹得长公主不快,再吃了排头,情急之下,自己却说漏了嘴,待到反应上来时,已经晚了,忙偷眼向长公主望去。 下令关了簪墨和洗砚的是长公主,自己现在说簪墨和洗砚二人并没犯什么错,岂不是说长公主关错了她们! 谁知长公主却一点要责怪她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又低头啜了口茶,神色淡淡的道:「连你都能勘破其中的关窍,如果他却不能,那就算在曹中使面前折了面子,也是活该。」 流素闻言,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如果驸马爷最终不能带簪墨和洗砚两个丫头走,那都是他无能,也怪不得别人! 可是随即又想到,那要是驸马爷想到了其中关窍,最终带了那两个丫头走呢?不知不觉间,就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曲笺见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不由又伸手拉了拉她,沖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长公主却是看着她,冷笑了一声,撇了撇嘴角道:「他反正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赢了曹中使,原就是应该,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的吃穿用度,都是府里的,难道还能上天不成!」 流素闻言,又是连连点头,也对,驸马爷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长公主府出的,他一个吃软饭的,就算赢了家里的下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得看长公主的脸色行事么! 与此同时,被她们谈论的温廷筠,也正对神情阴鸷的拦在他身前的曹中使,笑吟吟的开口问到:「曹中使不让我带她们两人走,那请问曹中使,她们两个犯了什么错,要被关在这里?」 第25页 「她们犯了……」曹中使下意识开口回答,结果,却卡在了那里,半响没有回答上来。 之前,长公主是因为听说,驸马温廷筠在忠勇侯家小少爷魏书承来找过他后,偷跑了出去,以为他又要出去闯祸,而两个丫鬟却知情不报,一怒之下,才下令把两个丫鬟关了起来。 后来,又听说驸马温廷筠在街上与人斗殴闹事,被抓进了京兆府,这两个丫鬟的错,自然也就更大了,所以,一直关着没放。 可是,之后的事情,却急转直下,驸马温廷筠并没有在街上闹事,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 从结果倒推,驸马温廷筠只是没有知会长公主一声,就出府了而已,长公主也没有下令不许驸马出府,所以严格来说,他屋里的两个丫鬟,并没有犯什么错。 曹中使嘴角翕动了半响,才硬着头皮,强词夺理的开口回到:「她们犯了什么错,咱家怎么知道,总之是长公主下令,将她们二人关起来的,你们主子间的事情,又哪里是咱们下人能够随便揣测的!」 其实,他这话说出来,气势就已经弱了几分,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劲。 温廷筠脸上的笑容更胜,他点了点头,语含讥讽的道:「曹中使既然知道,这是我们主子间的事情,不能随便揣测,哪又拦在这里做什么?要不要我替你去问问长公主,她为什么要把簪墨和洗砚两人关在这里?」 刚刚散布完消息,又匆匆跑回垂花门前的小丫鬟,刚一回来,就听到垂花门后的温廷筠质问曹中使的这番话,只觉得这番话,说得十分赶劲,听得人大为舒爽,看向温廷筠的目光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曹中使则是被温廷筠这番话,说得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这件事情,说到底,是长公主的错,不该一怒之下下令把人关了起来,要是非要追究下去,闹到长公主跟前,只能让长公主没脸,那引起事端的自己,可是要倒霉的! 突然之间,曹中使心中暗暗怨恨起了挑起事端的曲妈妈,要不是那个婆子搞出这些事情来,他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温廷筠见他这幅模样,心知他已经起了退缩之心,也不想把他逼急,毕竟,他和曲妈妈不同,到底代表着长公主府的脸面,而且,把他逼急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因此,也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带着簪墨和洗砚两人,神色从容地从他身边越过,出了垂花门。 曹中使看着三人的背影,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咬着牙,目送着他们三人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院中,眼见着曹中使和温廷筠他们两人对峙的其他众人,也都不禁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几乎每个人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驸马爷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也没见他怎么发火,笑呵呵的三言两语,就把曹中使挤兑得,又是杖打与他交好的曲妈妈,又是放走了长公主下令关押的两个丫鬟。 一直以来精明强干的曹中使,竟然让驸马爷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再想起曲妈妈刚才的惨状,众人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躲在垂花门外,原本还怕事情闹大,受牵连的小丫鬟,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儿,见他们三人从垂花门里走了出来,忙欢快的迎了上去。 「簪墨姐姐,洗砚姐姐,你们受苦了!」在看到簪墨那红肿的脸颊和洗砚因为受惊过度,仍在剧烈颤抖的身体时,小丫头脸上的喜悦之色,顿时变成心疼,眼圈蓦地红了起来。 「春末,你怎么会在这里?!」簪墨和洗砚见到她,都很是惊讶。 「是她带我来找你们的!」温廷筠看着眼前这个眼圈红红的小丫鬟,心中一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 「春末……」簪墨和洗砚两人看着她,俱是一副惊喜又感动的模样,拉着她的手,语气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有什么话,等回了自己院子再说!」温廷筠虽然语气平静从容,但看着她们三人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有些酸酸的,不太好受,再想到自己前世的亲人朋友,不由得也红了眼圈,忙快步向前走去,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 「对,对,咱们快回自己的院子去,还要赶紧给簪墨姐姐找大夫,要是破了相,可就不好了!」春末连连点头,上前扶住簪墨另一边胳膊,一起快步向汀竹苑走去。 此时,从兴奋和喜悦中回过神来的春末,才想起来之前怕被牵连的担忧和害怕来,可是,现在,她的心中却再没有了担忧和害怕,她抬头看了看姿态优雅,淡定从容地走在前面的驸马爷温廷筠,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她们现在已经有了底气吧! 曲妈妈跟驸马爷起了冲突,被打了板子的消息,果然传得很快,他们几人回汀竹苑的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看见他们几人,就都远远的避了开来,实在避不开的,也都离得老远就恭恭敬敬的行礼,垂头敛目,神情有些畏缩的站在那里,等他们过去了,才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温廷筠很满意现在的结果,却不知道,是春末在无意中帮了他的忙,让消息传得更快,反正在温廷筠的认知里,不管他还会在这长公主府里住多久,都应该尽力让自己住得舒服些才是。 第26页 待几人回了汀竹苑,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早就得了消息,脸上俱是洋溢着兴奋和喜悦的笑容,请大夫的请大夫,打水的打水,找衣服的找衣服,一片笑语喧阗。 突然之间,温廷筠心里多了一丝真实感,仿佛融入其中,与这个陌生世界的隔阂,正在一点点的消融…… 待簪墨和洗砚两人梳洗打扮,收拾妥当,又请大夫来看过,开了药,用完晚膳后,已过了掌灯时分,温廷筠想要把知行叫进来,问问他自己名下铺子和田庄的事情时,才发现内院已经落了锁,只能作罢。 许是身体刚刚好,昨日一天有些劳累了,第二日,日上三竿,温廷筠才起了床,待到看见进来服侍他梳洗的,还是肿着脸的簪墨时,不禁开口劝她先去修养两天,待脸上的伤好了,再来当差。 谁知,簪墨一边拧了热帕子递给他,一边笑着说到:驸马爷明天要穿什么,可还没选好呢,奴婢哪里能放心交给别人!」 「明天穿什么?」温廷筠不禁抬手挠了挠头,面露困惑之色,明天是什么大日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簪墨见他这幅模样,不由得惊唿:「驸马爷难道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第十七章 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 温廷筠被她这么一问,刚刚起床还有些混混僵僵的脑袋,这才突然清醒过来,忙掩饰的伸手接过簪墨递上来的热帕子,按在脸上,遮住脸上惊讶困惑的表情,嘴里含含煳煳的回到:「哪能啊……」 待把脸上的帕子拿下来后,温廷筠已经恢復了镇定,一边把帕子递还给簪墨,一边说道:「去传膳吧,我饿了,至于衣服什么的,你看着办吧!」 簪墨伸手接过帕子,刚想说什么,却见春末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声禀到:「驸马爷,温家大少爷派人来给您送东西了!」 「温家大少爷?」温廷筠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温家大少爷就是原身他大哥,昨天见过的那个温廷卿,忙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簪墨却有些嗔怪的道:「驸马爷还没梳洗完呢,怎么能就这样见客!」 说完后,转头对春末吩咐:「你把人先带到厅堂去,驸马爷梳洗完了就去见他。」 温廷筠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中衣,没有洗漱呢,不禁俊脸一红,忙沖春末点了点头。 春末嘴角微挑,好不容易憋住了笑,对有些脸红的温廷筠福了福,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待到温廷筠梳洗完毕,去了厅堂,一个眉清目秀,长相很是机灵的小厮,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然后将手里的信封,递给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洗砚。 温廷筠走到太师椅旁坐定,伸手接过洗砚呈上来的信封,打开来看,洗砚则给温廷筠泡了茶。 温廷筠看着从信封里拿出的官书,心中暗道,他那个大哥动作可真够快的,才说了给他谋了差事,这么快就连官书都办好了! 简略的看了两眼官书,温廷筠抬头对那小厮温声道:「大哥可有什么话交代我的?」 那小厮毕恭毕敬,语气清脆的高声答到:「大少爷说让您后日去上衙,不要迟到,也不要穿得太过华丽,去了以后,先去文书房报了到,再去见他。」 温廷筠点了点头,见他没别的事了,便端了茶,那小厮见状,行了一礼,告辞后跟着洗砚退了出去。 啜着茶的温廷筠看到两人刚出了门,洗砚便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到那个小厮的手里,然后扬手,招唿院里的小丫鬟,将他送了出去。 温廷筠手里的茶,便有些喝不下去了,他怎么忘了,古代都是有打赏下人的习惯的,越是地位高的人,打赏的数额也就越大,否则被人瞧不起,丢了脸面是小,被同阶层的人排斥,损了人脉和社会地位,可就惨了! 眼见着打赏一个送信的小厮,都要一二两的银子左右,他这个被断了供养的小白脸,也不知道还剩多少银子可用,还能支撑多久! 不过这里倒是温廷筠误会了,一般的打赏,就算他是驸马爷,也用不了这么许多,一两银子都够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嚼用了,洗砚之所以给那小厮这么多打赏,是因为他是温廷卿派来给温廷筠送官书的,一方面要给温廷筠做面子,另一方面也有感激之意,毕竟谋个正经的差事,也没那么容易,另外,也是讨个好彩头。 现在还不懂这些弯弯绕的温廷筠,想到这里,忙把官书又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鸿胪寺录事,官阶七品,看起来还行,毕竟考中了状元,授的官也不过就是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就是不知道俸禄有多少,估计应该不会太多。 提到钱,温廷筠就又想起了和离书上写的,自己名下的铺子和田庄,忙让洗砚去把知行叫进来问话。 待簪墨带着人进来摆饭时,温廷筠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用早……呃,应该是午膳呢! 因着心中有事,温廷筠简单用了些饭后,便叫早已经等在外面的知行进来回话。 很快,知行便满脸喜气的走了进来,一边给温廷筠行礼,一边笑嘻嘻的道:「驸马爷威武!小的刚才进来时,满府的丫鬟婆子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温廷筠见他一副活泼样,心情也不由跟着好了不少,笑着打趣他道:「有本事,把这话去长公主面前说一遍去,满府的丫鬟婆子们看你的眼神,会更不一样!」 第27页 「驸马爷可饶了小的吧!」知行忙开口求饶,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真了几分,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拉进了不少。 温廷筠笑了笑,没再说话,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锦杌,让知行坐下来说话。 洗砚给温廷筠上了杯热茶后,温廷筠挥了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后,才啜了口茶,开门见山的对知行开口问到:「我名下的铺子和田庄是怎么回事儿?」 他是故意问得这么笼统的,这样不容易引起知行的怀疑。 果然,知行虽然怔了怔,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心思过问铺子和田庄的事情了,以前可是不管不问的,不过转念一想,现在他们被长公主断了银子,昨天他又跟驸马爷抱怨了一顿,现在驸马爷过问铺子和田庄的事情,好像也很正常,毕竟,一文钱难道英雄汉么,就更别说像他们驸马爷这样,挥金如土的公子哥了! 可是,现在才来过问,又有什么用呢!知行嘆了口气,这才语气低落的缓缓回到。 虽然知行说得很委婉,可是温廷卿却听得直皱眉,原主这个草包纨绔,简直是醉生梦死,活一天乐一天的典型代表,今朝有酒今朝醉,全不管明天怎么过! 他名下的铺子,是嫁过来……呸,呸,是结亲过来长公主府时,带来的陪嫁……呃,类似于陪嫁的东西,温廷筠简直要被这倒错的婚姻关系弄疯了,在心里再一次下定决心,这软饭,谁爱吃谁吃,他反正是肯定不吃的! 原主不爱打理这些庶务杂事,这些铺子和田庄,就都交给掌柜的和庄头们打理,刚开始收成好的时候,原主从铺子里和庄子上取了不少银子,后来待到要进货或是播种、犁地的时候,铺子和庄子里就没了周转的资金,掌柜的和庄头们来向原主要周转的银钱,原主却只顾着吃喝玩乐,根本就不理他们,渐渐的,铺子和庄子上的收益,就越来越不好了。 庄子上还好,虽然收成不太好,但到底还有些进项,至少还能勉强养活庄子里的人,铺子生意亏起来,可就不行了,连掌柜和伙计们的工钱,都支付不了了,掌柜的早就不想干了,还是知言和知行两人,从原主吃喝玩乐的银子里,时不时的扣下些,给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支了些工钱,才一直勉强应付着。 怪不得明明自己有产业,却还要从长公主府帐上支银子用,温廷筠想到最初在和离书上看到这些产业时,还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禁有些汗颜。 唉,也难怪长公主看不上原主了!真是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接手了原主各种烂摊子的温廷筠,皱着眉沉思了半响,这才对一直偷偷观察他反应的知行开口道:「庄子上,就先这样,至于铺子吗,反正开着也是赔钱,也就别难为掌柜的了,反正铺子的位置还算不错,就租出去吃租金吧,也比现在这样强!」 知行听他这样一说,忙连连点头,表示贊同,之前他们就是这个意思,可惜驸马爷一直不闻不问,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能做这个主,这下可好了,他和知言也不用老是偷偷摸摸的拿钱去支应铺子了! 温廷筠见他一副高兴的样子,自己却是暗暗嘆了口气,他一个学外语的,即不会造玻璃,做香皂,又不会八股文,做文章,手里现成的铺子,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生意,考科举,走仕途什么的,就更别想了,不想吃软饭,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上班当差,挣点死工资。 前途堪忧啊! 一想到,别人穿越,不是建功立业,就是发家致富,最终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自己却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小公务员,温廷筠就有点眼前发黑。 然而,随即温廷筠就想到,好像自己现在就已经迎娶了白富美,还是全国排第一的白富美,他突然更觉得眼前发黑了,难道,老天爷让他穿越过来,是让他把吃软饭这个事业,做大做强,发扬光大?! 温廷筠忙甩了甩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却把坐在他面前的知行吓了一跳。 「驸马爷,您没事吧!」知行忙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关切的问到。 「没事儿,没事儿!」此时的温廷筠心情很乱,哪里有心思应付他,敷衍的回了两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下去。 知行略带担忧的看了看他,还是行了个礼,向门口走去。 温廷筠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好似有一团火般烦躁,转头去拿茶盏时,却看见临窗的大炕上,摆着之前簪墨拿来让他挑选的两件衣服,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忙又高声招唿知行回来,待他走回自己身前时,犹豫着低声问到:「明天……」 知行见他这副纠结的模样,不由大惊失色,高声惊唿:「驸马爷,明天要用的东西,您不会还没有准备好吧!」 温廷筠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有些无辜的望向知行,心中暗暗吐槽:「你们一个两个的,倒是先来个人告诉我一声,明天到底要干嘛啊!」 第十八章 赐婚的蹊跷 知行见温廷筠这副模样,急得直跺脚,下意识沖他喊到:「驸马爷!您不是说不用我们管,您已经看好了东西,找人去联繫卖家了吗?东西呢?」 温廷筠看着他,又无辜的眨了眨眼,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知行一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定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心下着急,可是又不敢出言责怪温廷筠,憋得脸红脖子粗,嘴角翕动了几下,视线却无意间落在温廷筠额头上,已经结了痂的伤口,不禁神色颓然的嘆了口气。 第28页 驸马爷之所以会忘了这件事儿,想来应该是因为去醉梦阁闹出那番事情后,又受了伤,昏睡了两日,耽误了时日,可是如今该怎么办啊?! 知行只觉得无比的头疼,甚至有点羡慕起被打了板子,如今还趴在炕上养伤,什么都不用管的知言来,无奈的踌躇了半响,只能硬着头皮,试探的开口问到:「驸马爷,那如今,该怎么办啊?明天就是太夫人的生辰了,别说我们现在手里没银子,就是有银子,这么短的时间,又要去哪里找,即合太夫人心意,又体面的礼物啊!」 原来是太夫人的生辰啊!温廷筠终于搞明白了,明天到底是什么事儿,不由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太夫人……应该是原主的……奶奶?即合她的心意,又体面的礼物,温廷筠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他笑着对满脸懊恼焦急的知行摆了摆手,笑着道「你也太心急了些,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急成这样,这件事儿不用你管了,我心里有数!」 又是不用我管了,又是你心里有数!知行被他这熟悉的话,憋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勐咳了两声,才缓过气来,赌气的跟温廷筠行了个礼,转身下去了,心中却止不住腹诽,「不用我管了才好呢,我还少操份心,就是到时候别连累我受罚才好!」 一直等在外面的簪墨,此时见知行终于出来了,忙快步进了屋,拿起早前放在临窗大炕上的两件衣服,对温廷筠道:「驸马爷,您说明天穿哪件衣服好?这件绛红色团花绡金袍,高贵大气,就是颜色太过鲜艷,有喧宾夺主之嫌;这件天水碧云纹刻丝袍,雅致大方,就是稍微有些素气,怕人看了,觉得驸马爷不够重视。」 温廷筠抬头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两件锦袍,一件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件低调奢华有内涵,明明都十分的合适,却让她这样的纠结,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吐槽,「明天是太夫人的寿辰,又不是我要结婚,一个大男人,穿什么红色!」随即抬手指了天水碧的那件锦袍道:「就穿这件吧!」 簪墨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忙应了一声,她心里其实是中意这件天水碧的锦袍的,驸马爷如今地位不同以往,回自己家,要体面的同时,也不能太过张扬,免得让人说了闲话。 可是驸马爷遇事一向喜欢穿得奢华,她劝过几次,也不听,只能把两种风格的衣服都拿出来,盼望着还有一丝机会,谁知这次,驸马爷竟真的选了这件天水碧的衣服! 簪墨不禁喜出望外,自从驸马爷这次被长公主踹下床,受了伤后,就好似变了个人般,比以前懂事了许多。 原来,玉不琢不成器这句话是对的,如果以前不是太夫人总惯着驸马爷,不让老爷、夫人管教他,驸马爷又何至于变成之前那副浪荡子的模样! 簪墨一边喜滋滋的收拾着衣服,一边跟温廷筠又道:「驸马爷,原本应该是奴婢带着春末跟您回温家,给太夫人拜寿的,可是如今奴婢这脸伤得不好看,怕冲撞了太夫人和夫人,只能让洗砚带着春末跟您回去,给太夫人拜寿了。」 她说到这里,看了温廷筠一眼,才又有些担忧的开口说到:「洗砚年纪小些,性子又软,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多留心着些!」 温廷筠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簪墨的脸被打伤了,确实不好跟他回温家去,沖不冲撞了太夫人和夫人另说,却是不好让她们看见簪墨脸上的伤,再让长公主以为他是故意借着簪墨脸上的伤,回温家告状,又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就更没必要了。 簪墨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重模样,以为他是想到明天回去温府,又要面对一见面就训斥他的老爷,心里不愿,只能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 然而,温廷筠此时心中想的却是,从簪墨刚才的话里,可以看出,这个温府也不是什么省心的地方,不然簪墨不能跟着自己回去照应,也不会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还让自己多留心。 再从他带到长公主府的财产来看,温府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富裕的人家,毕竟自己儿子嫁......呸,呸,娶得可是长公主,为了皇家的脸面,也应该会尽最大的可能置办嫁妆……置办财产。 可是,如今他名下的财产,却只有区区两间店铺和京郊的两个庄子。 温廷筠突然之间有些迷惑,一个即不省心,又不富裕的家庭,原主还是个只会闯祸的浪荡子,皇上到底为什么,要给长公主赐这门婚事? 难道是跟长公主有仇,故意选了这门亲事来磋磨她? 可是,看长公主性子这样的嚣张彪悍,还有平时的吃穿用度,行事风格,又不太像,如果皇上真的跟她有仇,又怎么能养出她如今这样的性子,过着这样奢华的生活? 再说,就她这幅嚣张的模样,要是真的跟皇上有仇,又哪里能活得到今天! 难道,自己与长公主这段婚姻,还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自古与皇家牵扯在一起的事情,就都复杂无比,兇险无比,温廷卿突然嵴背发凉,额头冒汗,难道这桩蹊跷的赐婚背后,还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与算计?! 而这个不为人知的内幕,又会不会对温家,对自己不利? 要知道,古代可是讲究连坐的,严重的甚至可能株连九族,万一温家出事,自己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第29页 温廷筠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害怕,翻来覆去想了半响,始终不得要领,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干脆明天去温府给太夫人拜寿的时候,找个机会,问问原主他大哥温廷卿,这桩赐婚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内幕和隐情! 凭他那样的智慧和才华,一定能够看出些什么,况且,皇上那样的器重他,他多多少少都能够知道些内幕吧! 不管有什么内情,总归越早知道,就越早准备,免得到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十九章 公主的排场 心下有了主意,温廷筠便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把思绪拉回到了明天给温府太夫人拜寿的事情上。 明天他都要回温府了,可温家有几口人,他都还不知道呢,主要是这个问题,不大好打探,容易暴露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儿。 簪墨、洗砚两个丫鬟和知言知行两个小厮,都是原主从温府带过来的,对温家的情况倒是了解,但是温家的情况,却反而不好向他们几个打探。 温廷筠想了想,对已经收拾好衣物,搭配好配饰的簪墨,问了几句她脸上的伤,恢復的怎么样了,然后笑着说到:「昨天的事儿,多亏了春末,要不是她给我带路,我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到你们!」 簪墨听他提到春末,也笑着说道:「是啊,真是多亏了她,那个丫头本来人就机灵,性格又爽利。」 「昨天回来事儿太多了,也没顾上,应该好好打赏打赏她的!」温廷筠点了点头,笑着接道。 驸马爷能想到,要打赏帮忙救自己的春末,簪墨心里自然高兴,但驸马爷对这些庶务,一向都不太擅长,簪墨怕他反而好心办了坏事,略一沉吟道:「那驸马爷就赏她匹好布料,让她做衣服穿吧!」 这个赏赐好,其实严格上来说,春末昨天的行为,也是在当差,原本就是做了份内之事,就算要赏,也不能赏得太重了,否则难免惹人非议,可是,赏的轻了,又无法表达心意。 现在赏她匹好料子,让她做衣服,穿在身上,比赏了银钱要强。 毕竟赏了银钱,只能自己收起来花,又不好见人就炫耀,不像新衣服,谁见了,都会问一句,不用自己主动炫耀,别人就能知道,你得了主子的赏赐,是件极有体面的事儿。 温廷筠赞许的点了点头,笑着道:「你做主吧!现在就去办,省得这两天事儿多,再给忘了。」 簪墨忙应了声是,转身出了屋,去库房,给春末找布料去了。 不一时,簪墨便拿了匹海棠色的织锦缎走了进来,温廷筠让人把春末叫了进来,夸了她几句,把布料赏给了她。 春末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开心的向温廷筠道了谢后,就抱着那匹布料傻乎乎的笑,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十分的可爱。 温廷筠的心情,也不禁跟着好了起来,她这样开朗活泼,想来一会儿套起话来,应该不难。 温廷筠心里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把簪墨支开,好跟春末打探打探温府的消息时,就见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声禀到:「驸马爷,曹中使派人送来明天去温府拜寿的礼单,让簪墨姐姐帮着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温廷筠一听,心下大喜,忙点了点头,沖簪墨道:「你快去看看吧!别温府那边有什么讲究,曹中使不知道,大好的日子,再犯了忌讳,就不好了!」 簪墨忙开口应是,对温廷筠福了福,便跟那来报信的小丫鬟一起出了正屋,去帮着看礼单去了,毕竟长公主府这边是第一次给温府的太夫人过寿,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洗砚因为明天要跟着温廷筠回温府,去给太夫人拜寿,正在为明天回温府的各项事情忙碌着,原本就不在,簪墨此时又有事出去了,正屋里只剩下两个小丫鬟在服侍,温廷筠倒是没在乎避不避着她们。 他让春末在自己身前的锦杌上坐了,伸手把案几上的点心递给她,笑着问道:「你明天就要跟我回温府,去给太夫人拜寿去了,温府的情况,你可都了解清楚了?」 春末因为刚刚得了赏赐,现下正是想好好表现之时,一听温廷筠问她话,连点心也顾不上吃了,忙开口回到:「奴婢不仅了解清楚了,也都牢牢记住了,明天是温府太夫人六十的大寿,所以温府会大办,温老爷是通政司的参议,大少爷是鸿胪寺卿,到时候会有一些官衙上的人,去给太夫人拜寿,所以要格外小心,不能失了长公主和驸马爷的体面,二老爷虽然是庶出,但是生母早逝,一直养在太夫人膝下,管理着温府的庶务……」 她好似怕温廷筠不信她都记住了般,掰着手指,把温府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诉说了一遍,哪里需要注意,哪里需要上心,说得头头是道,显见着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温廷筠也不打断她,只是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还插嘴问上两句,不一时,就把温府的情况,了解了个清楚。 春末见温廷筠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好像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心里更加的高兴,说完后便举着温廷筠刚才给她的点心,满脸满足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簪墨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人正气氛十分欢快的边吃边聊着,心中暗想,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他们两人可够能聊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面上却是不显,上前两步,笑着说道:「驸马爷,天色也不早了,您这才刚好了没多久,等会儿用了晚膳,就早点歇了吧,明日还要折腾一天呢!」 第30页 春末这才察觉,自己竟然跟驸马爷说了这么久的话,可别耽误了驸马爷休息,忙站起身来告退。 温廷筠已经打听清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也就笑着点了点头,让她下去了。 用完晚膳,温廷筠如簪墨说的那样,早早歇下了,但是他心中有事,睡得却并不太安生,第二日一早便起了床,梳洗完毕,用了早膳,刚刚收拾妥当,曹中使那边就派人来催了。 作为晚辈,给老人家拜寿,确实不能去的太晚,而且,总不好自家晚辈去的比给太夫人拜寿的外人还晚吧! 可是一想到长公主那高傲嚣张的性格,和对原主的嫌弃,如今却这样的积极,温廷筠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等到他带着簪墨、春末去了长公主府大门前时,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长公主府大门前,停着一熘长长的车队,打头的是长公主那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后边跟着五六辆坐人的豪华马车,再往后是装各种礼品的马车,足足有八九辆之多,除了给太夫人拜寿的礼物外,各色字画、笔墨、人参、茶叶、布匹、首饰等等,应有尽有,想来应该是温府的人,人人都有份。 一熘的马车队伍最前面,还有各种温廷筠叫不上名字来的仪仗、幡旗,再加上车队前后、两侧制服鲜艷,军纪严整的护卫队伍,真真是让温廷筠开了眼,见识了古代公主出门的架势,也让他心中有点明白了,长公主那总是盛气凌人,时刻高人一等的气势,是怎么来的了! 初时,温廷筠还处于震惊中,光顾着咋舌了,待坐上马车,情绪渐渐平復下来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再次涌了上来。 温家大老爷,也就是原主他爸,不过是个通政司的参议,温廷筠虽然不知道是几品,但也知道上面还有通政司和左右副手,参议充其量,也就是个三把手,又不是什么要职,娶的也不过是工部给事中的女儿,太夫人虽说是永宁候家的嫡次女,不过那永宁候府早已衰败,整个温府,除了温廷卿这个隆丰元年的状元外,乏善可陈,毫无背景。 自己与长公主的夫妻关系,又极是不好,她用得着如此重视,准备这样多的礼物吗? 难道,仅仅是顾及自己长公主的脸面? 温廷筠心中的疑惑更胜,越想越觉得焦虑,只想赶紧到温府,去问问温廷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等等!温廷卿!温廷卿可是隆丰元年,皇上登基第一年钦点的状元,皇上那样的器重他,应该不会想要害他吧! 想到这里,温廷卿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要知道,一个状元之才,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而且从温廷卿的官途来看,皇上是想要培养他的,应该不会让温家出事,否则岂不连累了温廷卿! 心下稍安的温廷筠,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度担心了,忙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要镇定,可别还没出什么事儿呢,自己就先乱了阵脚了! 就在温廷筠胡思乱想之时,不知不觉间,车队已经到了温府。 早有下人先来温府报了信,此时温府大门全开,一家老小早已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内等候。 温廷筠下车,便看见曹中使正搀扶着长公主,从她那辆奢华无比的马车上下来,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目不斜视的向温府大门里走去,一大群丫鬟婆子唿唿啦啦的跟在她身后,倒好似温廷筠才是多余的那个。 温廷筠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在暗暗吐槽:「这到底是回谁的家啊!」 不过,等到他跟在长公主的身后,踏进温府大门,看见眼前的一幕时,却是又惊又气,心底涌上一股想要骂人的冲动! 第二十章 出事儿了! 温府大门里,不论男女老少,在长公主面前跪了一地,跪在最前面那个,赫然是满头银丝的温府太夫人! 「妈的!娶这样的媳妇,除了给自己家添堵,到底有个屁用!」温廷筠看着白髮苍苍的太夫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冰冷的地上时,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这到底是娶了个媳妇回来,还是娶了个祖宗回来啊! 长公主却显然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跪拜,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神色自若的站在那里,受了众人的大礼。 待曹中使喊了平身后,众人谢了恩,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曹中使抬手沖跟在身后的众随从挥了挥,便有一队随从鱼贯而入,将马车上的东西拿了进来,几乎摆了半个院子。 温府众人见了,都不禁暗暗抽气,今天是太夫人的寿辰,又没别人什么事儿,长公主来这一趟,竟然随手就带了这么多的赏赐,几乎人人有份,这手笔也太大了些,果然不愧是跟皇上最亲近的长公主! 众人脸上忍不住的惊嘆,不过长公主对众人的反应,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在乎的只有那个人! 她今天这样的积极,也不过只是想让那个人看看她作为长公主的排面,告诉那个人,不娶本公主,那是你的损失,而不是本公主的损失! 温廷筠因为是站在长公主的身后,并没有看见,长公主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般。 可惜,片刻后,她眼中闪过失望之色,显然是并没有找到她想找的那个人,待众人再次谢过恩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向温府内行去。 今日是温府大喜的日子,来恭贺之人不少,温老爷和温家二爷在给长公主问过安,把她送到太夫人所在的院子后,便告了声罪,去前院招唿来恭贺的客人去了。 第31页 进了太夫人正屋的厅堂后,长公主很自然的坐了上座,太夫人陪着坐了次席,温夫人并一众女眷和孩子,都立在太夫人身后。 对这个世界规矩还不太了解的温廷筠,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坐,还是该站了。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洗砚,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犹豫了片刻,上前两步,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让他赶紧过去坐,温廷筠这才明白过来,走了几步,来到长公主另一侧的次席坐了,他现在先是长公主的驸马,其次才是温家的少爷,所以说妻凭夫贵,呸,呸!温廷筠再一次被自己这个倒错的身份雷到! 长公主见他一副犹犹豫豫,踌躇不前的模样,心中冷笑,果然,之前的发火,都是一时激愤下的发泄,上不得台面的草包,还是那个草包! 「太夫人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身子一向可好?」长公主理都不理温廷筠,待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上前来给长公主、温廷筠和太夫人上过茶后,转头跟太夫人寒暄起来。 「谢长公主关心,老身身子一向都好!」太夫人忙欠了欠身,毕恭毕敬的回到。 温廷筠见没人搭理自己,倒乐得清静,坐在那里,暗暗打量起眼前的温家众人来。 太夫人身着绛红色遍地金的寿袍,额前带着猫眼石的抹额,虽然满头银髮,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皱纹,保养的极好,虽然相貌并不十分漂亮,但眉目间从容淡定,举手投足优雅高贵,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的贵女,与长公主的寒暄也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站在她身后的温夫人,三十多岁,穿着琥珀色百蝶穿花云缎裙,样貌十分漂亮,与温廷筠和温廷卿两兄弟很有几分相似,但她的气质却温婉可人,并不像温廷筠与温廷卿两兄弟那样帅的让人有压迫感。 太夫人身后另一侧,微微靠后半步,同样是个三十多岁,穿着玫瑰红团花绡金蜀锦裙的女人,想来应该是庶出的温家二老爷的夫人,她样貌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装扮过于招摇,好似紧怕别人不知道她家里条件好般,不仅衣服穿得夸张,满身满头金灿灿的首饰,晃得温廷筠都有些睁不开眼睛,而且她的眼神过于灵活,总给人一种随时随地都在算计着什么的感觉,让人感觉莫名的不舒服。 在她们两人身后,应该是跟着各自的孩子,温夫人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庶出的孩子,男的十四五岁,女的十三四岁,大约是随了各自的母亲,长得并不出色,穿得倒是得体大方,但眉宇间隐约透着一丝畏缩之意,跟温廷筠和温廷卿两兄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二夫人身后跟着两个少年,都是她亲生的儿子,一个十六七岁,一个十二三岁,长得都与二夫人有几分相像,容貌颇为不错,眼神也不像他们母亲,反而很是清澈,正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长公主。 温廷筠这边才打量了不一会儿,长公主和太夫人那边,寒暄了两句后,却是没什么话可说了,太夫人略一思忖,主动开口对长公主道:「一会儿来恭贺的人多,人来人往的,怕冲撞了长公主,不如让婉娘陪您去她院子里歇歇,也清省些。」 长公主原就不耐烦应付这些事儿,心中早有此意,此时听太夫人主动提起,不由微笑着点了点了头,开口回到:「这样也好,今天是太夫人大喜的日子,本宫在这里,倒抢了太夫人的风头了,只是温夫人还要操持您寿辰的事情,就不劳烦她了,派个人陪我过去就好了!」 她的话刚刚说完,二夫人便眼珠一转,面露讨好之色,勐地上前一步,笑着说到:「大嫂事务繁忙,我倒是个清闲的,不如我陪长公主去大嫂院子里歇息吧!」 她刚刚开口说话,太夫人的脸上,便闪过一丝愠怒之色,长公主更是好像压根就没听到她说话般,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曹中使挥了挥手,曹中使便转身,将跟着他身后的一个婆子手上拿的红漆描金五福捧寿的匣子,接到手中,走到厅堂正中。 「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特意请了清远大师开了光,希望太夫人福寿安康,事事顺心!」长公主微笑着对太夫人说到。 曹中使打开手里的匣子,呈到了太夫人面前,匣子里是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手钏,紫檀木原就难得,本身就有着安神静气的作用,更是由素有声名的清远大师亲自开过光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对于信佛的太夫人来说,是一件极贵重的礼物。 太夫人忙起身谢了又谢,长公主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淡淡的道:「那本宫就不在这添乱了!」说完后,站起身来。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二夫人,满脸的尴尬,但见长公主起身,还是咬了咬牙,挤出一丝假笑,上前两步道:「那我陪……」 只是,她的话才刚刚出口,便被太夫人的咳嗽声打断了,温夫人更是紧走两步,来到长公主的身边,笑着道:「看长公主说的,我就是事儿再多,还能跟陪着长公主您比么,还是我陪您去歇息吧!」 长公主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温夫人笑盈盈的陪着长公主出了厅堂。 长公主与温夫人前脚刚出了厅堂,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太夫人,便满眼宠溺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温廷筠,笑着对他招手:「乖孙儿,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温廷筠有些发怔,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原主的祖母,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第32页 而且,自从原主受伤后,温家可是没有一个人去看望过他的,所以在他的心目中,温家人跟原主的关系,应该是不太好的。 可是,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 太夫人见他神色间有些怔愣,也不管那么许多,站起身来,走到温廷筠面前,伸手拉住他的手,满脸慈爱的看着他,语气宠溺的道:「筠哥儿,咱们进去好好说会儿话,祖母可是想死你了!」 还有些懵的温廷筠,只能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跟着她往内室去了。 温夫人陪着长公主刚刚走出厅堂,便看见身边服侍的大丫鬟侍书,满脸焦急的站在廊下,一见到温夫人,便快步走了过来,可是随即看到她身边的长公主,却又停住了脚步。 长公主自然知道,这是丫鬟有事要找温夫人请示,便淡淡的道:「温夫人去忙吧,派人带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温夫人知道侍书的性子素来沉稳,这会儿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来找自己,略一思忖,笑着道:「那我就听长公主的,先去忙了,等会再去看长公主!」 说完后,对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奉笔道:「你陪长公主过去,好好伺候着,有什么事儿,马上差人来报!」 说完后,对长公主福了福,目送着长公主一行人出了院子,才转头看向快步走过来的侍书。 「夫人,出事了!」侍书满脸焦急的低声道。 第二十一章 捉......奸 太夫人拉着温廷筠向内室走去,只是才刚刚走了两步,眼角余光便暼到站在一旁,满脸懊恼和怨恨的二夫人,不禁脸色一沉,停住脚步,转头对她沉声吩咐道:「今日人来人往,要用的东西也多,你去库房那边守着点,东西出出进进的,别乱了套!」 说完后,也不管二夫人的反应,拉着温廷筠进了内室。 原本因为刚才的事情,就十分不快的二夫人,没想到太夫人竟然会在这样的日子,让她去守库房,不由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追在太夫人的身后,不忿地高声喊到:「母亲!今天这样难得的日子,正是应该出去招待客人,见见世面的日子,您怎么能让我……」 谁知,刘妈妈却拦在内室的门前,等孩子们都已经跟在太夫人身后,进了内室,看着二夫人冷冷的低声道:「二夫人难道还要教太夫人怎么做事吗?今天可是太夫人大好的日子,二夫人还是消停些吧!一会儿各家来给太夫人拜寿的夫人小姐们就要来了,二夫人也不怕丢了脸面!」 原本还想与刘妈妈争辩几句的二夫人,在听到刘妈妈后面那句话后,不由得心中一惊。 她一个庶女,嫁的又是庶子,最怕别人瞧不起她,所以才要处处争先,这会儿一听到,一会儿各家的夫人小姐们,就要来给太夫人拜寿,自己在这里争辩,让人看见,只会丢了自己的脸面,无奈之下,只好怏怏然的退了出去。 内室里,太夫人拉着温廷筠的手,将他拽到临窗的大炕上,还不等坐稳,就急急的看向温廷筠的额头,满眼心疼的道:「快给祖母看看,你的伤恢復的怎么样了!」 她用略有些苍老的手,轻轻抚在温廷筠额头上结的痂已经掉了大半的伤口上,渐渐红了眼圈。 伤口上刚刚长出的嫩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太夫人手上的纹路和温度,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充满爱怜。 温廷筠突然间鼻子一酸,想到了前世自己在那个世界的亲人们,眼圈忍不住也微微发红,太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是不好受,一把把他搂在怀中,嘴里不住地低声呢喃。 温廷筠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几句:我可怜的筠哥儿……这样的亲事,就是想去看你一眼也难……我怎么这么命苦……语气充满了痛苦与无奈。 突然之间,温廷筠全明白了,温家人不是不想去看望原主,而是那里是长公主府,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温家又是长公主的婆家,身份特殊,讲究也就更多,出入长公主府的机会,甚至比原主那些狐朋狗友们还不如! 太夫人对他的疼爱显而易见,温廷筠即使不是原主,也能感受到那份拳拳之心,又怎么忍心让老人家失望,他反手抱住了太夫人,窝在她的怀里,喃喃的道:「祖母不必为我担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站在临窗大炕旁的几个孩子眼中,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视线,落在他们祖孙二人的身上,两人却全没察觉…… 就在他们祖孙二人抱在一起腻歪之时,正屋外的温夫人,却眉头紧锁,对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焦急的侍书低声问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爷为什么突然发了火,还让人来叫筠哥儿过去,筠哥儿这才刚回了家,连我都没能跟他说上句话呢!」 「具体的事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前院的小厮说,老爷正招待来拜寿的同僚们呢,不知怎的,突然就回了外院的书房,在里面发了好大的火,然后就让知微来叫三少爷过去,只是刚才长公主在这里,奴婢怕他冲撞了长公主,便让他先去耳房等着,自己先过来给夫人报个信。」侍书飞快的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温夫人脸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温廷筠从小养在太夫人屋里,惯得有些不像样子,老爷每次见他,都没个好脸,不是说教,就是训斥,两人闹得跟仇人一样,这回老爷也不知为了什么,又发了火,这会儿叫筠哥儿过去,能有什么好事! 第33页 今日可是太夫人的寿辰,他们爷俩儿闹起来,惹得太夫人不快,就不好了,可是,自己这会儿又不方便去外院,也没法劝劝老爷。 温夫人想了想,对侍书道:「派个人去看看大少爷回来了吗!」 老爷那倔脾气,除了自己,也就他看重的卿哥儿,能说服他了,可惜卿哥儿早上说衙里有公事,去上衙了,只说会早点回来,也不知道这会儿回来了没有。 侍书应了一声,忙转身快步去了。 耳房里的知微早听到长公主离开的声响,已经出了耳房,不过看见侍书和温夫人正在说话,就识趣的没有上前去,待见到侍书走了,这才快走几步,来的温夫人的面前,跟温夫人行了礼后说道:「夫人,老爷让小的叫三少爷过去问话。」 温夫人知道自家老爷的脾气,拖得时间越长,恐怕就会越生气,后果就会越严重,闻言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带着知微转身进了正屋。 温夫人一进内室,就看见临床大炕上,正腻歪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祖孙俩,嘴里的话,顿时就更说不出口了。 不过,太夫人却看到跟在温夫人身后进来的知微,不待他给自己行礼,就主动开口问到:「你不在大爷身边侍候,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说完后,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急急的问到:「难道是前面出了什么事儿?」 「没有,没有!」知微怕太夫人着急,忙行了个礼后,回道:「前面没出什么事儿,是老爷让我来叫三少爷过去!」 全温府的人都知道,温家三少爷温廷筠,是在太夫人屋里养大的,太夫人对他最是宠爱,因此,知微并没敢说,温老爷叫三少爷过去,是去问话的,只是含含煳煳的回到。 至于温夫人,此时就更不会说什么,平白惹太夫人生气了。 太夫人听了知微的回话,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心里想着,今天这样的日子,敬严让人叫筠哥儿去前面,定是想让他帮着招待客人,毕竟如今筠哥儿的身份不同了。 这是对筠哥儿极好的事情,太夫人自然不会拦着,男人就应该见世面,干事业,总不好成天混在女人的脂粉堆里。 因此,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温廷筠的后背,笑着道:「筠哥儿,你父亲叫你去前面待客,你可要仔细些,别丢了咱们温府的脸面,惹你父亲不快!」 温廷筠谁也不认识,两眼一抹黑,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也没有多了解,一点也不想去前面待什么客,闻言抓住太夫人的衣摆不放,嘴里撒着娇道:「祖母,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想在这里陪您!」 太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又把他搂进怀里,心肝、宝贝的一顿稀罕。 其实太夫人也捨不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温廷筠,于是看向知微道:「你去跟大爷说……」 「母亲!」温夫人只能无奈的开口,柔声劝到:「老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您这会儿不让筠哥儿去,等会儿老爷见到他了,还指不定会怎样训斥他呢!」 太夫人闻言,脸色微变,半响才又拍了拍温廷筠的后背,温声道:「筠哥儿,你就先去前面看看,稍待一会儿,等一会儿你大哥回来了,让他陪你父亲待客去,你再回来陪祖母,祖母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粉蒸肉!」 温廷筠见状,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了,只能不情不愿的下地,跟在知微的身后,向外走去。 温夫人跟太夫人打了声招唿,说是去处理事情,就跟在两人身后出了正屋,随即低声唤住温廷筠,拉着他的手,神色担忧的嘱咐道:「刚才听前院的小厮说,你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火,然后就让人来叫你去问话,等会儿去了外书房,见到你父亲,一定要好好说话,别跟他硬顶,你知道的,他一向吃软不吃硬,今天是太夫人的好日子,想来你父亲也会有所顾忌,你们父子俩可千万别闹起来了,长公主可还在我们府上呢!」 温廷筠听她这么一说,不禁额头冒汗,原主到底干了些什么,让他爹生气,他哪里知道啊!听温夫人的意思,那个温老爷脾气还不太好的样子,自己这一去,可是够兇险的啊! 可是,冒汗归冒汗,事到如今,不去是肯定不行的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反正早晚是个事儿,温廷筠下意识挺了挺胸膛,沖温夫人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了!」然后便硬着头皮,跟着知微去了。 两人出了太夫人所在的院子,走了片刻,到了一个路口,两人刚要拐去另一条路上去,温廷筠一抬头,却看到远处直行的路上,温廷卿正和长公主两人,面对面站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温廷筠想起太夫人的话,一见到温廷卿,好似看到了救星般,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了过去,待快到两人近前时,开口高声喊到:「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温廷卿和长公主早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同时扭头看了过来,见是他,脸上俱是露出尴尬之色,待听到他的话后,两人的脸,更是腾地红了起来,下意识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异口同声的道:「没干什么!」 温廷筠被他两人的反应,弄得一愣,也下意识停住脚步,歪头看看这个,又转头看看那个,脸上渐渐露出狐疑之色,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现场抓-奸的感觉呢! 第34页 第二十二章 修罗场 温廷卿看见自家弟弟脸上的神情,不禁心下咯噔一声。 当初皇上赐婚给长公主和温廷筠时,他得知自己尚了长公主,开心得不得了,逢人便吹自己有本事,能入得了皇上的眼,才能让皇上亲自赐婚,尚了跟皇上关系最亲近的长公主。 可是,赐婚旨意下来的当天,长公主便进了宫,死活不肯嫁给温廷筠,后来与皇上在御书房里谈了半日,才出了宫,后来便没了动静。 皇上也是当天,就把父亲温敬严召进了宫,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是,父亲回来后,便把温廷筠叫到书房,狠狠训斥了一顿,告诉他,皇上之所以给他赐婚,并不是因为看上了他,让他不要张狂,到处吹嘘,平白给家里惹麻烦,要是阻了温廷卿的前程,别说自己,就是皇上,也定不能饶他! 温廷筠就是再傻,这时也明白过来,长公主看上的是自家大哥温廷卿,可是皇上有意栽培温廷卿,不想让他尚公主,白白浪费了人才,这才用长得与自家大哥十分相像的自己来顶替! 温廷筠好似一下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外面因为长公主的拒婚,更是流言蜚起,说什么的都有,温廷筠痛苦之下,天天出去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以后,便会胡言乱语。 很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长公主看上的原是温家大少爷温廷卿,而他温廷筠则只是自家大哥的替代品! 只是没成想,闹了一阵后,温廷筠却又突然安生了,顺顺利利的与长公主结了亲,只是自那以后,就更加没个正形了,每日里不是跟狐朋狗友们出去吃喝玩乐,就是回长公主府,调戏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把长公主惹怒了,就又做小伏低的讨好她,长公主稍给他点好脸,他就又犯起错来,周而復始,也不知道到底图什么! 温廷卿虽然每每看见自家弟弟,面上总是一副肃然的模样,忍不住耳提面命的提点他,但其实心里,总是觉得对他不起,可是皇上亲自下令赐的婚,自己也没办法,只盼着自家弟弟心里能早日放下这一切,好好过日子。 所以上次在京兆府里,看到温廷筠那样的长进,温廷卿才会迫不及待的把给他谋了个差事的事情,告诉给他。 可是,谁知这回自己与长公主偶遇,在这里单独说话,竟然让温廷筠逮了个正着,他不会以为自己私下里跟长公主有什么吧! 温廷卿不禁有些埋怨的看了长公主一眼,路上遇到了,说话就说话呗,把下人都打发走,是怎么回事儿! 这会儿,孤男寡女的,可不是让温廷筠误会了吗! 长公主其实只是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路上碰见温廷卿,平时他们两人也没个单独见面的机会,她之所以会把下人都打发走,只是想告诉温廷卿,自己也并没有像外界传扬的那样,对他多么的青睐,不过是看他英俊有才,觉得他配得上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才去跟皇上说,想要他让做驸马的。 再后来,就是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才执意要皇上给她跟温家赐婚的,谁知他随后竟中了状元,要是早知道他竟然有状元之才,自己断不会去跟皇上提这个要求,也就不会一步步阴差阳错的,最终嫁给了他弟弟温廷筠,这个草包色胚! 这样的话,总不好当着下人的面说,就是两人私下里说,这样的话,毕竟也不好说出口,长公主铺垫了半天,刚想把要说的话说出口,却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温廷筠给撞了个正着! 温廷卿原本心里就觉得对不起自家弟弟,这会儿又孤男寡女的被逮了个正着,面上难免露出一丝心虚之色。 长公主虽然不在乎温廷筠的感受,但是她跟温廷卿两人毕竟有着那样的传闻,这会儿孤男寡女的被自己的驸马逮了个正着,也难免心里发虚,面上不禁浮起一片红霞。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异样,倒更好似印证了两人之间有什么般,不由心下一惊,忙同时开口。 一人道:「我们才在路上遇到……」 一人道:「我们已经说完了……」 话刚说出口,两人便更加尴尬的住了口,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同时扭头看向温廷筠,嘴角翕动,却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他们心里就是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要说,却不敢开口,就怕说多错多,越描越黑。 温廷筠见他们两人一个心虚,一个羞怯,不由失笑,古人这男女大防,也太过夸张了些吧! 他们两人不过是在路上遇到,说个话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夸张么,如果是在现代,别说两人站在路边说个话,就是单独在一个屋子里说话,见了他,也不会反应这么大吧! 温廷筠心里不以为意,见他两人神情慌张,有意为两人解围,便笑着说道:「你们不过就是在路上遇到,说了几句话而已,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话,原意是为了给两人解围,可是落在原本就有那样传闻,心里发虚的两人耳中,却是在阴阳怪气的讽刺他们。 长公主被他的话,弄得又羞又气,粉面含怒,脸颊绯红,嗔怒的瞪了温廷筠一眼,转身走了,不再理他。 她此时的样子,与往日里高傲彪悍的模样截然不同,恼怒中隐隐透出一丝小女儿的娇羞之态,倒是平添了几丝妩媚,看得温廷筠心中竟莫名的升起了一丝,没想到她还挺可爱的感觉,不禁嘴角微翘。 第35页 可是,看在一旁的温廷卿眼中,却是他讥笑的看着羞恼离去的长公主,不禁微微嘆了口气,无奈的低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怎么了?!」温廷筠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己明明是在给他们两人解围啊,不由得下意识开口问到。 温廷卿却只当他是在跟自己赌气,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也抬腿向太夫人院子的方向走去,不再搭理他了,免得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再让他跟自己闹起来。 温廷筠见他要走,却是不肯放过他,来之前他可就想等见到温廷卿时问问他,皇上到底为什么要给长公主和自己赐婚,明明这桩婚姻这么的不般配,难道里面有什么隐情不成,万一有些什么,他也好心里有数,提前防范,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和避得远远的知微在,正是绝好的机会,因此,温廷筠忙紧走两步,追上温廷卿,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急切的开口问到:「大哥,你先别急着走啊,你说皇上为什么要给我和长公主赐婚啊?」 温廷筠问得正经,可是听在心虚的温廷卿耳中,却是在指责他和长公主,不该在有着那样内情的情况下,还孤男寡女的站在这里聊天,全不顾温廷筠的脸面,不由得面上一红,脑中嗡嗡作响,不敢抬头去看他。 只能低着头,抬手甩开了温廷筠拉着他胳膊的手,快步向太夫人的院子走去,同时嘴里敷衍的道:「今天衙里有事,我已经回来晚了,再不赶紧去给祖母拜寿,她老人家该担心了!」 温廷筠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心里却是不甘心,忙又向前追了两步,想要追上去问个究竟! 第二十三章 专业技术人才 只是,他才追了两步,就被一旁见长公主离开后,就快步走过来的知微,伸手拉住了,同时语气焦急的对他说到:「三少爷,老爷还在外书房等你呢!再不赶紧过去,老爷更要发火了!」 温廷筠看着温廷卿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能无奈地跟着知微向外书房去了,心里却更加确定了,皇上给自己与长公主赐婚,一定是有着什么隐情,而且是很严重,或是很隐晦的隐情,是连自家大哥,都不敢轻易提起的那种的隐情! 温廷筠忧心忡忡的跟着知微,来到了外书房,站在门口的小厮见他来了,忙进屋去通报,温廷筠就听见屋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让那个孽畜进来!」 原本心情就不太好的温廷筠,一下就对这个还未谋面的父亲,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就算自家儿子再不长进,私下里怎么教训都好,也不用当着下人的面,这样的不给脸面吧! 那小厮从屋里出来,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温廷筠,面带尴尬的低声道:「三少爷,老爷让您进去!」 温廷筠点了点头,迈步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 刚进屋,就看见一个四十来岁,容貌清俊,颌下留着一把美髯的中年帅大叔,正对他怒目而视,见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不禁气得高声喊到:「你个孽畜,就知道到处闯祸,温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原本就对他印象不好的温廷筠,刚刚进屋,就又被他噼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不由得皱了皱眉,神情不悦的开口问到:「我闯什么祸了?值得你这样?!」 「你还好意思问?!」刚刚在同僚面前丢了脸的温敬严,见他还是这样一副油盐不进,不知悔改的模样,更加火冒三丈,指着他怒道:「去青楼胡闹,被人撞破不说,受了伤没等养好,就又上街闹事,竟然还闹上了京兆府!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刚才在同僚面前,有多丢脸!我们温家和你大哥,就是有再多的名声,也都让你败完了!你再这样胡闹下去,耽误了你大哥和我的前程,别说温家容不下你,就是皇上,也容不下你!」 听他这么一说,温廷筠终于明白了,他指的闯祸,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估计是事情发生的时间尚短,京兆尹又丢了脸,所以具体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他的同僚们只是听到个大概,以为自己是在街上闹事,被京兆府抓了回去,今天来拜寿,聚在一起八卦,谈到这件事情,被他听了去,觉得丢了脸,又怕这件事情闹大了,影响了他和温廷卿的前程,这才把自己叫来训斥一番。 之前去青楼的事情,他不清楚,也不了解,不好说什么,但是闹上京兆府这件事情,却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闯祸。 不管怎么说,原身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再怎样,难道不应该先问问自己,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来训斥吗! 怎么能连问都不问一句,上来便定了他的罪,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明知道他受了伤,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只关心他有没有连累他们的名声,影响他们的前程! 温廷筠已经彻底对原身这个父亲,没有一丝的好感了,看着他冷冷的回道:「你难道不应该先问问我,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下结论么?难道因为你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给皇上转呈奏章,所以习惯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自己思考的吗?」 因着温廷筠从小养在太夫人屋里,因此被太夫人惯得不像样子,每次温敬严管教他时,太夫人都会护着温廷筠,数落温敬严,温廷筠有了靠山,就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这就导致,原本就因为见面少,而没有多少感情的父子两人,更加的敌对,每次遇到,两人都会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第36页 因此,温廷筠此时极为无理的回答,倒是没让被他顶撞惯了的温敬严,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两人交锋中,很少落了下风的温敬严,这次倒是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说不上话来,不禁心中更加的气恼。 温廷筠懒得理他,扔下一句:「当时你器重的大哥也在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去问他吧!」就转身向书房外走去。 结果却迎面碰上,刚才他来时,进来通报的那个小厮,那小厮对他行了礼后,对温敬严高声禀到:「老爷,大少爷来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就见温廷卿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显然,他平时经常来这里,进来并不需要温敬严的同意,只需通报一声就行。 他一进来,就看见正要往外走的温廷筠,不自然的神情,从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復了平时淡然从容的模样,沖温敬严行了礼后,才开口道:「父亲,您找我有事儿?」 「你来的正好!」 「你来的正好!」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屋里的温廷筠和温敬严两人,便异口同声的开口说到,倒是把温廷卿弄得一愣。 温敬严是之前派人去叫的温廷卿,倒不是因为温廷筠的事情,只是既然这会儿他来了,便气哼哼的开口对他说到:「那个孽畜,又在外面闯祸,还死不悔改,训斥他两句,还跟我顶嘴!」 温敬严满肚子的气,指着要往外走的温廷筠怒道:「他说被带到京兆府时,你也在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温廷筠也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一副你来的正好,快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免得他再来烦我的神情。 原来是这件事情!温廷卿把当天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听得温敬严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温廷筠心里莫名的爽快。 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儿子,温敬严不禁老脸一红,心里暗暗后悔,刚才怎么没问问情况就发火,这会儿倒弄得自己没脸了! 「我叫你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抬手抵在唇上,清了清嗓,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转移话题道:「我整理要呈给皇上的奏章时,看到你的奏章上,写着东瀛要派皇太子来我朝觐见,是怎么回事儿?」 东瀛?!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东瀛吗! 温廷筠听到东瀛这两个字,不禁好奇心大涨,赶紧支起耳朵,想要听听是什么情况。 温廷卿刚要回答,走回座位坐下的温敬严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要走的温廷筠,正侧个身子,支着耳朵,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由眉头一皱,神情不悦的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下去吧!」 温廷筠见他不愿自己在这里,听他们说话,只能有些怏怏然的转身,只是还没等他迈步,却听到温廷卿开口说到:「让他在这里听听也好,我给他在鸿胪寺谋了个录事的差事,这件事情,他很快也会知道!」 「你说什么!」温敬严听的温廷卿的话,惊讶的看着他,不满的道:「他一个惯会闯祸的,你给他谋什么差事,而且还是在你管辖的鸿胪寺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岂不还要连累你!」 温廷筠闻言,转过身看向温敬严,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端详,虽说长得不是太像吧,但是眉目间,多少与自己有些相似,应该是亲生的吧! 再说,自己与大哥温廷卿长得颇为相像,如果自己是捡来的,那他也肯定是捡来的呀,怎么就这么区别对待呢! 温敬严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开口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还冤枉了你不成!」 温廷筠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瑞凤眼,一脸无辜地看着温敬严,难道你没有吗? 温敬严蓦地想起刚才京兆府的事情,自己才刚刚冤枉过他,不由得又是老脸一红,又羞又气。 还是温廷卿开口给他解围道:「父亲,三弟他如今成家以后,长进了不少,这回京兆府的事情,他就处理的很好,给他谋个差事,也好过让他天天出去跟那些纨绔子弟们胡混强,再说,录事说白了,不过就是个打杂的,就算闯祸,又能闯到哪里去!」 「什么!」曾经还为自己一上来,就能谋个七品官开心的温廷筠,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廷卿,痛心疾首的道:「你堂堂一个鸿胪寺卿,竟然就给我谋了个打杂的差事?!」 「不然呢?你会什么?除了打杂,你还能干什么?」温廷卿看着他,一副淡然,却又欠揍的模样,「考上状元授的官,也不过就是六品,你上来就是七品,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我……」温廷筠很想说,我会外语,四门,不,仅仅是会,而不是精通的话,是八门,八门外语,是正对口的高端专业技术人才,东瀛语什么的,全不在话下,凭什么就只能打杂! 可是,他不敢!他解释不了,自己一个从未接触过外国人的人,怎么就会那么多门外语了! 他嘴角翕动了半响,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四五六来,身怀宝藏而不能炫耀的感觉太憋屈了! 温廷筠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倒是把一旁的温敬严,看到十分的舒心,抬手捋了捋颌下的那缕美髯,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这个祸害,果然还是得自家大儿子来治! 温廷卿见他这副吃了鳖,蔫头耷脑的模样,嘴角微微挑了挑,刚才被「抓了奸」的尴尬,顿时减轻了不少。 第37页 不过因为还有正事要谈,便也就没有再继续逗弄他,而是转头看向温敬严,神情肃然的道:「东瀛皇太子此次要求前来觐见一事,大有蹊跷!」 第二十四章 蹊跷的东瀛皇太子觐见 「确实,此事大有蹊跷!」温廷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嘴里喃喃的道。 原本想要说话的温敬严,看着一脸沉思的温廷筠,差点被他气笑了,语气不屑的问道:「哪里蹊跷了,你倒是说说看?」 「东瀛与我国的关系一向不算亲近,皇太子即是储君,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让一国的储君去关系不太好的国家出使?难道就不怕有什么意外,万一储君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国家岂不是要大乱?!」温廷筠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并没有计较温敬严的态度,下意识的开口回到。 「确实,东瀛让皇太子来我国出使一事,本就已经十分蹊跷,而且竟然还要求马上就来觐见,我这次出京,就是受了皇命,去百济那边,跟东瀛人谈来觐见的具体事宜。」温廷卿没想到温廷筠能有这样的见识,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对他的反应十分的满意,点了点头,开口接着说到。 温敬严也没想到,在他心目中一向只会闯祸的温廷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惊讶的看了看他,不过注意力随即就被温廷卿的话,拉到了东瀛皇太子要求来觐见,这件事情上了,倒是没心思去理温廷筠了。 「东瀛让皇太子来我朝出使一事,确实有些蹊跷!」温敬严点了点头,一边捋着颌下的鬍鬚,一边思索着继续道:「但也并非全无道理,之前百济那边因为受了东瀛的侵犯,来向我朝求援,我朝派兵前往帮助百济,却因不谙水战,一直跟东瀛僵持不下,难分输赢,他们国小人少,国力难以支撑持久的战争消耗,所以派了使节来我朝,希望用谈判的方式,尽快结束百济的战事,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百济的战事,皇上也希望能够尽早结束,毕竟是为了他国之事,就是我们耗得起,也完全没有必要,因此皇上在听到东瀛要派人来觐见之时,才会派了我去百济,与东瀛那边商谈觐见的具体事宜。」温廷卿边说,边走到一旁的太师椅旁坐下,同时沖还站在门口的温廷筠,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示意他过来坐,这才又接着说到:「虽说我们两国都希望战争能够尽快结束,但是我去与他们商谈各项具体事宜的时候,他们那种紧迫感,却总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两个国家之间的博弈,从一见面,甚至没见面时,就已经开始了,尽快结束战争,是两国都希望的事情,他们表现得这样急迫,岂不是把主动权双手交了出去,没等谈判,就已经落了下风了,难道是他们国内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急着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温廷筠见温廷卿给他指座位,知道这是让他参与到讨论中来的意思,心下暗喜,一边走过去坐到了太师椅上,一边开口接着分析到,同时暗暗观察温敬严和温廷卿两人的反应。 「你与我想的一样,但也不排除还有其他的情况。」温廷卿赞许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一回京,便去找了京兆府府尹左修明,把东瀛皇太子马上要来我朝觐见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提前排查京城的人员,加强治安措施,免得消息一旦传出去之后,别有用心之人提前潜伏进来,还有后续的使团进京后的各项安全保障措施,都要提前安排周全,不能到时候乱了手脚!」 温廷筠见他们两人听了自己的分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不由心下大定,看来平日里,原主与父兄的交流也并不太多,想来他们两人除了觉得原主是个爱闯祸的浪荡子外,对他的了解,也并不太深,自己倒是不必过分担心,他们会轻易发现,温廷筠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个人。 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感嘆,难怪皇上会如此的器重温廷卿,凡事想在领导前面,不拖延,不推诿,思虑周全,行动力强,等到领导知道这件事情时,前期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了,拿出各种靠谱的方案,供领导选择,绝不会出现领导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谁是领导,也都会喜欢这样的下属啊! 温廷筠心中所想,也正是温敬严的日常感受,他欣慰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心里好似喝了蜜糖般熨帖,见温廷卿说完后,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拿身旁案几上的茶盏,却捞了个空时,忙开口唤了小厮,想让人上茶来。 原本就是温廷卿进来书房时,吩咐的小厮不用上茶,怕他们私下里议论朝政,让别人听到了不好,此时说的口渴,倒是自己忘记了,见温敬严叫了小厮,要人上茶,忙开口拦道:「算了,父亲,我们也说得差不多了,前面的宾客们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也不好总躲在这里说话,二叔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 被他这么一说,温敬严才想起来,今日是太夫人的寿辰,他们只顾着在这里说话,外面可还有一堆客人,等着他们去招待呢!忙点了点头道:「光顾着跟你说朝政了,都把这茬给忘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说完后,站起身来,大步向书房外走去,在路过温廷筠身边时,顿了顿,沉着脸对他说道:「马上就要考绩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我会升通政左使,你给我老实点,别再闹出什么事来!」 温廷筠有点无语,不过还是站起身来回到:「知道了,那我这就去祖母那里了!」正好,他也不想去待一个都不认识的客! 第38页 温敬严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带着温廷卿出了书房,向前院招待客人去了。 温廷筠嘴上说着要去陪祖母,其实心里是不大想去的,毕竟要应付一屋子不熟的人,除了累不说,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露出马脚,惹人怀疑就不好了,可是,转念又想到,刚才太过匆忙,自己还没给太夫人送生辰礼物呢! 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慢慢腾腾的磨蹭到太夫人的院子前,听见里面莺莺燕燕,又看到时不时有哪家夫人、小姐来给太夫人拜寿时,便起了退避之心,却苦于对环境不熟,没有地方可去,正踌躇间,却看见一直担心她,等在耳房里的洗砚和春末跑了出来。 「驸马爷,您没事吧!」洗砚跑到他的面前,面色担忧的问到,每次老爷叫驸马爷去,总没好事,不是训斥,就是要动家法的。 「驸马爷,您怎么不进去?」第一次来温府的春末,不知道这些,只是有些奇怪的开口问到。 「我没事儿!」温廷筠摆了摆手,沖院子里看了看,皱着眉道:「里面都是来给太夫人拜寿的夫人、小姐们,我进去不好,也没意思!」 洗砚头一次见自家少爷不主动往夫人、小姐们扎堆的地方挤,不禁有些奇怪,不过随即转念一想,长公主可还在夫人的院子里歇着呢,忙点了点头道:「那驸马爷就去夫人的院子里陪陪长公主吧!」 只是,他们在这边说着话,院子里早就奉了太夫人的命,等在那里的丫鬟秋月看见了他,忙快步走了出来。 秋月上前两步,来的温廷筠的身前,对他行了礼后,说到:「三少爷,太夫人让奴婢在这里等着三少爷呢,三少爷快随奴婢进去吧!」 温廷筠见太夫人特意派了人在这里等自己,知道她是担心和捨不得自己,刚刚与自己见面,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自己就被原主父亲叫了去,这会儿,太夫人想让他进去,他也不好拒绝老人家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秋月进了正屋。 早有小丫鬟进去通报了,屋里的小姐们听见小丫鬟的禀报,忙起身避到了屏风后,有几个好奇的小姐,挤在屏风旁,偷偷往外看,想要看看温家这个传说中驸马到底什么样。 温廷筠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举止间却落落大方,毕竟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比基尼的美女,都见过多少了,哪里还能因为屋里几个夫人小姐打量的视线,就乱了分寸呢! 给太夫人行过礼后,太夫人便给他一一介绍起屋里的夫人们来,温廷筠也都很有礼貌的一一见礼。 他的样貌,原本长得就极好,这会儿落落大方的与人寒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间,倒显出几分世家子弟的风范来,让屋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忍不住感嘆,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温廷卿的弟弟,倒是与外界传闻的只会闯祸的好色浪荡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 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奖起温廷筠来,把太夫人乐得喜笑颜开,众夫人们见状,更是纷纷出言凑趣,屋里的气氛极是热闹。 太夫人更是拽着温廷筠的手,满脸自豪的笑着道:「我有这样的好孙儿,真是再没什么可求的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更有一个夫人笑着打趣道:「太夫人有这样的好孙儿,再没什么可求的了,咱们给太夫人送的寿礼也都是多余的了,不如我们就都带回去吧,毕竟我们可没太夫人这样的好孙儿,家里的好东西可缺着呢!」 「你个猴儿!」太夫人指着她,笑着摇头道:「你们看看她,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别人家有好孙儿,倒省了她的好东西了!」 众人都纷纷笑着应和,也有人笑着道:「我倒宁愿什么好东西都不要,只要有个好孙儿!」 众人又是纷纷点头,却也有人好奇的道:「我们送的东西又有什么好,不过是应个景罢了,倒是不知驸马爷给太夫人送了什么寿礼?」 她的话音刚落,屋里的众夫人们,都转头看向了坐在太夫人身边的温廷筠,面露好奇之色。 第二十五章 各怀心思 虽说温廷筠原本来太夫人的院子,就是想给太夫人送生日礼物的,可是却一点也不想当着众人的面送,所以听到有人问他送了什么寿礼给太夫人时,不禁面露迟疑之色。 众夫人本就都在盯着他看,等他回答,这会儿,见他面露迟疑之色,心里不禁纷纷猜疑起来。 长公主与皇上虽不是亲姐弟,但都是由淑妃一手带大的,关系非比寻常,长公主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是极好的贺礼。 况且,此时又是别人主动问起,正是炫耀一番的好时候,可是温廷筠这个驸马爷的表现,却为何如此犹豫? 虽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与驸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和离的话,更是常常挂在嘴边,但是冲着皇上亲自赐婚,和长公主原本就看好的温廷卿面上,也不该这么点体面,都不给温府的啊?! 难道两人成亲半年来,温廷筠的表现,连皇上也不满意了,这桩婚事可能有变? 众人看向温廷筠的眼神,慢慢变得异样起来。 刚刚收到长公主那么贵重礼物的太夫人看在眼里,心下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伸手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的温廷筠的肩膀,慈爱的笑着对他道:「乖孙儿,让祖母和大家看看,你给祖母准备了什么寿礼,不管准备了什么,都是你的一片心意,祖母都会喜欢的!」 第39页 这种情况下,也由不得温廷筠再犹豫下去,只能有些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给身旁的太夫人,同时看着她,神色郑重的道:「祖母,我知道您老人家一直都很担心我,但是我想告诉您老人家,孙儿会努力长进,好好生活,不让您老人家操心,成为您老人家的骄傲的!」 太夫人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老怀甚慰,抬手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打开了手里温廷筠给她的信封。 刚一看到信封里的东西,太夫人就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看温廷筠,见温廷筠对她微微点了点头,才又低下头去,仔仔细细的看起了手里的东西。 屋里的人不知道信封里的东西是什么,只能看见太夫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可这张轻飘飘的纸,却让太夫人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众人面面相觑,但却也被太夫人的情绪所感染,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唿吸,屋里的气氛好似都凝固了般,让人心生不安。 躲在屏风后的小姐们,看不见这边的情形,听着刚才还一片笑语喧阗的内室,这会儿,却一下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温廷筠到底给太夫人送了多么贵重的礼物,竟然把大家都惊呆了,都不禁好奇得心里痒痒的,直恨不得伸出头去看看。 有两个胆子大的小姐,悄悄起身,挪到屏风前,透过屏风的缝隙,偷偷向屏风那边望去。 却见太夫人突然一把把坐在他身边的温廷筠搂进怀里,眼圈通红,神情却又是惊喜,又是欣慰的低声道:「好,好,我的乖孙儿长进了,祖母以后再不用为你担心了!」 因着她这个动作,手里拿着的那张薄纸,此时就按在温廷筠的背上,有坐的近的夫人们忍不住探头去看,随即发出一阵惊唿之声。 「恭喜太夫人啦!」其中一个看了那薄纸的夫人,语含艷羡的笑着说到:「驸马爷得了这差事,不仅以后您不用为他担心了,更是皇上给温家的体面啊!」 坐得有些远的夫人们,没有看清太夫人手里的东西,又听到那夫人的话,不禁都有些心急的笑着打趣道:「驸马爷送的到底是什么稀世的好东西,太夫人也别光顾着自己高兴,也拿出来让咱们大伙见识见识啊!」 「是啊,是啊,让咱们也见识见识!」众夫人都不禁纷纷好奇的随声附和。 高兴的有些失态的太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忙放开了搂在怀里的温廷筠,笑着点了点头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大家要看,就都看看,也都沾沾我乖孙儿的喜气,以后啊,人人都心想事成!」 说完后,便把她手里的那张纸,递给了离她最近的一位夫人,那夫人因着坐的近,原就是刚才已经看清楚了的,这时笑着接了过去,羡慕的用手摩挲了两下,这才又递给她身边的另一位夫人。 那夫人接过去,低头一看,眼中也不禁闪过艷羡之色,嘴里则笑着奉承道:「哎呀,原来是驸马爷的官书啊,太夫人真是太谦虚了,这可不就是了不得的好东西么!太夫人要是不稀罕啊,不如送了我吧!」 太夫人自然知道,她是在奉承自己,笑容满面的跟她打着趣。 屋里的众夫人一听说,竟然是温廷筠的官书,都不禁好奇的起身,围了上来。 本朝的驸马一向只有象徵性的品级,没有实职,也没有俸禄,一是不让他们参与朝政,以免生出多余的想法,二也是让他们依附于公主,这样才能好好的侍奉公主。 所以一般有才学与抱负之人,和家里经济条件好的人,都不愿意做驸马,尚公主,没前途不说,婚后也没地位。 不过,尚公主,做驸马,对家族却是利大于弊的,既能提高政治地位,又能从公主那里获得财富,所以,想尚公主,做驸马之人,仍是趋之若鹜。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之前也有几个驸马,因为特别受皇上喜欢,所以也被封过一些清贵,却没什么实权的官职,就如温廷筠如今的鸿胪寺录事一样,官职不在大小,在乎的是皇上的态度! 不过也有人心里疑惑,温廷筠那不堪的名声,和与长公主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感情,皇上喜欢他什么? 大约是因为那个传闻,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补偿给他的吧! 众夫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心下纷纷猜测,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总之,这都是件令人羡慕之事。 这个寿礼,送得正可谓是即体面,又合了太夫人的心意,没有再好的贺礼了! 官书在众夫人手里传了一圈,又回到太夫人手里时,太夫人又拿着看了好半响,才嘱咐温廷筠好好收起来,又忍不住说了些以后去了衙门,要好好干,不要辜负了皇上的恩典,之类的话。 温廷筠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太夫人放心。 他们这边祖孙两个忍不住说体己话的时候,屋里众夫人的心里,也都不禁纷纷打起了各自的小九九。 这温家兄弟俩,一个是名满天下,皇上钦点的状元郎,一个是皇上亲赐的最亲近的公主驸马,如今,又眼见着圣眷正浓,温家怕不是就要起来了! 而且如今看来,他兄弟两人的相貌气度,都是极佳的,屋里的夫人们,此时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思量起来,温家还有哪些少爷、小姐,自己又有哪些合适的人选…… 第40页 太夫人情绪激动的嘱咐了温廷筠几句,待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才叫了身边的丫鬟,让人带温廷筠下去先歇了,毕竟屋里还有那么多小姐呢,也不好让人家一直避在屏风后面。 温廷筠其实早就待得有些不自在了,特别是后来屋里的夫人们打量他的眼神,让他发毛。 这会儿,听见太夫人让他先下去歇了,忙应了声是,起身随着丫鬟去了西次间的暖阁歇了,只等着一会儿的寿宴了。 待到寿宴开席之时,温夫人亲自来请了长公主过去赴宴,温廷筠则去了外院,跟男宾们一起坐席。 长公主身份尊贵,定是要坐在上座的,倒是把寿星太夫人挤到了次座,而且她在这里,大家也都放不开,因此长公主只是略坐坐了,就起身离开了,也算是极给温家面子了。 长公主这边派了小厮来,给前院的温廷筠递了话,说自己要回府了,他要是愿意,可以继续待在这里,等宴席散了再回去。 温廷筠一听,大大的松了口气,忙站起身来,跟大家告辞,众人知道长公主要走,也不好拦他,只是在背后笑话他,吃软饭,没地位,不过其中有多少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就不得而知了! 温廷筠倒是不在乎他们笑不笑话,他如今身份不同,说尊贵吧,不过是个驸马,说不尊贵吧,他可是个驸马,高不成低不就的,再加上他之前又是在青楼闯祸,又是街头闹事被抓到京兆府的传闻,宴席上的那些人,对他的态度都很奇怪,说不上是尊敬还是鄙视,倒是都无一例外的在窃窃私语着他的事情,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如今有可以早点离开的藉口,他还犹豫什么! 况且这些人,温廷筠根本就不在乎,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温廷筠满脑子想的都是东瀛皇太子来访的事情。 回了长公主府,温廷筠还在为这件事情兴奋,导致夜里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日早上,被簪墨唤了一回,却不想起的温廷筠,一想到今天是他上班前最后一天休息的日子,就更加不想起床了,左右无事,干脆在家睡个懒觉,于是挥了挥手,把来叫他起床的簪墨打发走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好,可是却偏有人不让他如意。 他这边才刚刚又睡下,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温廷筠烦躁的把棉被蒙在头上,可是,屋外的嘈杂之声却越来越大。 被搅得实在睡不着的温廷筠,只能勐地坐起身来,不悦的大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儿?谁在外面这么闹腾!」 第二十六章 香露方子 簪墨听见他的喊声,忙快步从屋外走了进来,开口回道:「今个儿是长公主和各位掌柜庄头们对帐的日子,公主府里人来人往,难免嘈杂,驸马爷多担待着些。」 「对帐的日子?」温廷筠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难受,自己也是有铺子和庄子的人,可惜,却一点收入都没有,倒是省了对帐这么麻烦了! 一想到钱,温廷筠就更睡不着了,明日是他第一天上衙当差的日子,不说别的吧,他这个身份特殊的新晋员工,怎么着也得请老员工们吃顿饭吧,不然丢了面子是小,被同事们排挤可就不好了,他以后可是要和离的人,这份工作对他至关重要! 可是,钱呢?从哪里来?他一个驸马爷,请客的档次,必是不能低的,否则还不如不请,愁啊! 温廷筠这会儿可是完全睡不下去了,起床穿上衣服,梳洗完毕,胡乱吃了口饭,就烦躁的出了屋,想要去花园里走走。 结果刚出了屋,就看见春末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抬头,看见他站在廊下,迟疑了一下,还是快步上前,对他福了福,仰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驸马爷,您这要是去哪?」 温廷筠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意识到她话里有话,皱了皱眉,开口问到:「去哪里又怎样?」 春末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开口回道:「驸马爷要是想去长公主那边,还是等等吧,长公主那边好像因为铺子上的事儿,正发火呢!」 「哦?铺子钱挣得少了,还是有人贪墨?长公主为何发火?」温廷筠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好奇起来,看来不光是他这个穷鬼,就是长公主,也要为钱犯愁啊! 「都不是!」春末摇了摇头,「听长公主院子里的半夏说,是长公主的香露铺子被长宜公主新开的香露铺子顶了生意,钱挣得少了倒没什么,反正长公主的产业多,也不差这些,可是被人笑话香露品种老旧,被一向不太对付的长宜公主踩了脸面,却是大事,所以长公主才发了火!」 温廷筠听完,脸上却顿时露出了一丝喜意,心下蓦地有了主意,眼前好似看着一堆钱长着翅膀,向他飞了过来! 温廷筠转身去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好似没事人般,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去了瑶华堂。 长公主府里,人来人往很是嘈杂,可是瑶华堂里,却是异常的安静,不管是瑶华堂里伺候的下人,还是来对帐的掌柜庄头们,都屏气凝神,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门口当差的小丫鬟见他来了,忙迎了上来,对他行了礼后,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驸马爷,今日是长公主跟掌柜和庄头们对帐的日子,您有什么事儿,还是等过了今日再来吧!」 温廷筠知道她也是好意,对她笑了笑,温声道:「你进去通报一声吧,我找长公主有事儿!」 第41页 那小丫鬟见劝不住他,只能有些无奈的转身,进去通报去了,毕竟长公主见不见驸马,那也都是他们主子间的事儿,自己可不想像曲妈妈和曹中使那样,无缘无故的吃顿排头。 温廷筠满意的笑了笑,心里知道,是自己前两日杀鸡儆猴的行为,有了效果,否则,今天在这门口,他就得被拦住,连长公主都不知道他来的情况下,就得被挡回去。 小丫鬟快步进了瑶华堂,看着刚刚发过火的长公主,有些腿软,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禀道:「长公主,驸马爷来了,说有事找您!」 「他找本宫能有什么正经事儿?!让他回去,本宫现在没空搭理他!」长公主把手上的帐册扔在身旁的案几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的说道。 那小丫鬟忙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几日温廷筠种种与以往不同的行为,迟疑了片刻,还是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刚刚走到门口的小丫鬟,不知道长公主怎么突然就又变了挂,不过还是忙又转身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出了瑶华堂。 不一时,长公主便看到温廷筠步履轻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心里顿时无名火起,瞬间后悔起自己的决定来,这个连人眼色都不会看的草包,能有什么正经事儿找自己,见他还不是给自己添堵! 她刚想开口,让温廷筠退下,别来烦她,却听见温廷筠笑着说到:「长公主,我有办法解你的不快!」 说完后,走到她身边的太师椅坐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 长公主狐疑的看着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拿起那张薄纸,打开举到面前,随意的扫了一眼。 不过只是这一眼,长公主的脸色,却不禁蓦地变了! 「你怎么会有制香露的方子?!」长公主勐地转头看向他,眼神惊诧中透着犀利。 温廷筠知道,古代制造香露,也就是现代的香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主要是配方难弄,研制不易,而且,就算研究出来了几个方子,也十分的粗糙,再加上制造工艺的限制,成本巨大,又没有防腐剂,十分难以保存,所以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了的买卖。 因此,即使他前世陪着前女友去做过手工香水,知道两个纯天然的配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拿来做生意,因为没有那个实力。 可是长公主就不同了,又正好,她现在急需这个,那可就是她求着自己,而不是自己上赶着求她了! 温廷筠笑眯眯的看着长公主,却是并不回答她的问话。 震惊过后的长公主,慢慢恢復了冷静,举起手上的薄纸,细细看了起来。 他这个四处寻欢作乐的浪荡子,能有两份香露方子,其实也不算太过奇怪,但奇怪的却是,这两份方子,竟然比她找人重金研制的方子,还要精细,却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不过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是定然不肯告诉自己的了,只是这方子如果拿出去卖,也是价值不菲,他却巴巴的跑来给自己,而自己还正是因为花露铺子的事情,丢脸恼怒的时候,长公主心里突然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拿这个出来,是什么意思?」长公主放下手上的方子,扭头看向温廷筠,眼中闪过一丝猜忌的神色。 第二十七章 他要和离! 「我听说长公主因为香露铺子的事情,丢了脸面,正生气着,正好手里有这两个香露方子,便拿来给长公主长长脸。」温廷筠云淡风轻的说着,好似他拿来的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长公主面上浮起一丝怀疑之色,却看见温廷筠站起身来,对她淡淡的说道:「今天是长公主与掌柜和庄头们对帐的日子,定然很忙,我就不打扰长公主办正事了,这就回去了。」说完后,竟然就真的向瑶华堂外大步走去。 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眼见着他就要走出了瑶华堂,却仍然没有一丝的迟疑,忙高喊了一声:「慢着!」 温廷筠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瞭然的微笑,停住脚步,转过头去,看向长公主,此时的面上,却是一脸的茫然,有些不解的开口问到:「长公主可还有事?」 长公主扬了扬手里的方子,神色郑重的道:「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也不占你的便宜,你的这两个香露方子,就当是入股的资金,以后香露铺子你占二成干股!」 温廷筠来时就知道,以长公主那高傲自负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占自己这个让她瞧不起的人的便宜,可是,也没想到,长公主的手笔,竟然这样的大! 温廷筠侧着身看着长公主,站在那里想了想,也没假惺惺的推辞,而是嘴角含笑的回到:「长公主果然不愧是长公主!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我从长公主府帐上支的银子,就从这里扣吧!」 然后,转身大步出了瑶华堂。 方子给的大方,利益收的坦然,不做作,不矫情,一向让自己看不起的温廷筠,竟然还有这样光风霁月的一面!长公主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难道之前他在自己帐上支银子的行为,并不是如自己原先想得那样,是在心安理得的吃软饭?! 大步出了瑶华堂的温廷筠,可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里很是满意,一锤子买卖哪里比得上细水长流,只要长公主的香露铺子挣钱一天,他就有收入一天,就算将来与她和离了,以长公主那高傲的性子,也定然不会赖自己的帐。 第42页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可以去长公主府的帐上支银子了,明天去上衙,自己有银钱用了! 温廷筠美滋滋的回了自己的汀竹苑,让人去叫了知行来,让他去长公主府的帐上支银子,知行听到后,心里还有点不敢相信,长公主前两天才因为驸马爷丢了那么大的面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给驸马爷银子花?! 可是,毕竟温廷筠吩咐了,知行也不敢不去,谁知,这一去,司房的管事,竟然态度十分的热情,要不是温廷筠早有吩咐,不许他多取,看这架势,恐怕他想要多少钱,都取得出来! 涸泽而渔的事儿,温廷筠可不干,这会儿,要是他银子取得太多了,长公主定然会以为他是在趁火打劫,那细水长流的进项,就不一定会怎么样了! 此时的瑶华堂里,长公主正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那张薄纸上,最后面除了两个香露方子外的一句话,脸上渐渐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嘴里喃喃自语:「方子固然重要,但更要明白香露铺子的目标人群是哪些,只有做出高端的感觉,让买得人以此为傲,香露铺子的生意,才能做得又体面又好!」 第二日,温廷筠穿戴整齐,被知行叫了长公主府的马车,送到了鸿胪寺门口,拿着官书,自信满满的上衙去了。 虽说他上一世,也没上过班,但是读研的时候,各种人际关系和复杂的局面,可是没少经歷,一点也不比职场上容易,所以,一个没什么事儿的清贵部门的打杂,温廷筠还是自信自己能够做得好的。 他把手里的官书给守门的兵士看了看,那守门的兵士,便带他去了办入职手续的文书房。 文书房里的主事是个四十多岁,面容消瘦,一笑脸上全都是皱纹的中年男人,他一见到温廷筠,便热情的迎了上来,显然早就知道他今天要来。 「驸马爷,您来了!」他上前给温廷筠行了一礼,刚想继续说话,却被温廷筠摆了摆手,开口打断了,「什么驸马爷,既然我已经到这里来当差了,你以后就叫我温录事吧!」 那人见他说得真诚,不似客气,便笑了笑,从善如流的道:「那我这就给温录事办入职手续!」 温廷筠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官书递给了他。 不一会儿,那人便将入职手续办完,笑着对坐在椅子上等的温廷筠道:「皇上突然有事,招了温大人进宫,温大人让您先去上衙,等他回来再见你。」 说完后,站起身来,对带温廷筠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温廷筠去了他办公的公事房。 虽说温廷卿说他这个录事只是个打杂的,他的职责也确实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得管的鸿胪寺里最小的官。 但其实,在鸿胪寺里,他的地位并不低,整个鸿胪寺里,正经有品级的官,只有四品的鸿胪寺卿、从四品的少卿、两个五品分管不同业务的丞,和一个六品管理整个鸿胪寺所有官方文书的主簿,再加上他这个七品的录事,一共也就才六个人而已。 至于像刚才给他办理入职手续的文书房的主事那样的,并不是官员,而是没有品级的小吏,最下面的小吏,甚至不是正式在编的,是类似于现代政府部门里的临时工。 因此,虽然他的官小,但是也有自己专属的办公室,尽管地方不大,里外间加起来不过五十多平,但也已经让温廷筠十分的满意了,要知道,要是在他前一世的时候,没个处级,是混不到这么大的办公室的! 那名文书房的主事,把温廷筠带到他的公事房,跟他手下的几个小吏介绍了一下,就回去当差去了。 那几个小吏知道温廷筠的身份,自然对他十分的殷勤,又是泡茶,又是主动给他介绍鸿胪寺里的情况,忙的不亦说乎,让温廷筠的心情大好。 只是他第一天上任,一把手又不在,其他的官员,他也不认识,也没人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他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呆了一会儿,温廷筠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净房在哪?」温廷筠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从屋里出来,问坐在大外间的几个小吏。 「我带您去!」一个十分激灵的小吏,忙站起身来,殷勤的道。 温廷筠点了点头,毕竟他现在对鸿胪寺是真不了解,有个人带路自然是好。 净房是在鸿胪寺的角落里,两人到了净房门口,温廷筠便把那个小吏打发了回去,反正他也已经认识路了,自己在里面上厕所,还要人在外面等,实在是有些不得劲。 待上完后出来,温廷筠也不急着回去,左右回去无事,闲坐着也是坐着,温廷筠便沿途东看看,西瞧瞧,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谁知,在路过一处公事房时,却听到屋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温廷筠一惊,好奇的靠了过去,却又听见屋里有人十分激动的喊到:「那个温廷筠会什么?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要不是仗着是温大人的胞弟,凭什么得到这个职位?我们勤勤恳恳干了这么多年,哪一点比不上他!」 「唉,算了吧,都是命!」另一个人嘆了口气道:「架不住人家命好啊!不说他跟温大人的关系,就是他是长公主的驸马这件事儿,咱们谁又能比得了?」 「这个驸马怎么得来的?他有什么好炫耀的?全京城都知道,要不是长公主看上了温大人,皇上爱才,不肯让温大人尚长公主,哪里轮得到他?不过就是个被人瞧不上的替代品罢了,我要是他,羞惭都来不及呢!」 第43页 站在屋外的温廷筠,顿时如招雷击,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全京城都知道,长公主看上的是他大哥温廷卿,皇上爱才,不肯让他大哥温廷卿当驸马,所以才用了他这个与他大哥温廷卿长得相像的替代品来代替! 原来如此!原来他心心念念的赐婚内幕,竟然是这样的! 一瞬间,过往的一幕幕,从他的眼前一一闪过,温廷卿与长公主两人只是站在路边单独说话,见到他,竟然会那样的慌乱;他问温廷卿,皇上为什么会赐婚给他和长公主时,温廷卿那心虚躲闪的模样;原主那醉生梦死,过一天乐一天,全不管未来的活法,一切的一切,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温廷筠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来他不过是个小丑罢了,而且是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小丑的小丑! 温廷筠跌跌撞撞的向鸿胪寺外走去,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和离!」 第二十八章 那就和离吧! 温廷筠跌跌撞撞的出了鸿胪寺,门口守卫的兵丁有些奇怪的看向他,不明白他才刚刚来当差,怎地就往外跑,难怪京城里的人都说,长公主的驸马温廷筠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浪荡子,这才多一会儿,果然就坐不住了! 温廷筠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早上送他来的马车,早已经回去了,他的品级不够,上衙又不能带着小厮,他也不想让人觉得他有什么特殊,可是,此时,却是只能步行着回长公主府去了。 渐渐的,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温廷筠一步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激动难堪的心绪,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就这样跑回去,跟长公主说,因为自己是温廷卿的替身,所以要跟她和离,岂不可笑?! 他是温廷卿的替身这件事情,长公主知道,温廷卿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原主自然也早就知道! 自己现在却跑去跟长公主说,因为这个,要跟她和离,别说长公主了,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和离是一定要的,自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丢不起这个脸,可是,奈何情势比人强,长公主毕竟是个公主,自己如果没有个好的契机和万全之策,就算跟她和离了,以后的日子,也必然会不好过。 况且,这里面还牵涉到原主的大哥温廷卿,如果说这件事情里,自己是最无辜的那个,那么温廷卿就是另一个无辜之人,被长公主看上,并非他所愿,皇上给自己赐婚,也不可能徵求他的意见,所以自己和离这件事情,也要小心谨慎,尽量不要把温家和温廷卿牵扯进来。 毕竟,跟长公主和离后,温家和温廷卿也会是自己的靠山,在古代这样以宗族为纽带形成的社会中,单打独斗的生活,是极其困难和不智的。 温廷筠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以后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长公主府的门前,他略略想了想,进门后,没有去瑶华堂,而是转身去了知行他们所在的下人房。 正在和趴在炕上养伤的知言闲聊的知行,一看见温廷筠,吓了一跳,忙起身迎了出来,连礼都忘了行,神色紧张的开口问到:「驸马爷,您现在不是应该在鸿胪寺里当差吗?怎地跑到我们这里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温廷筠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抬头看见趴在炕上养伤的知言,正挣扎着起身,想要给他行礼,忙越过知行,快走两步,来到知言的身前,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对他温声道:「快别起来了,好好养伤要紧!」 知言感激的道了声谢,又趴了回去。 知行这才反应过来,也忙追了过来,重新跟温廷卿见了礼,从厅堂里搬了把椅子,放到一旁,温廷筠沖他点了点头,坐了下去。 「驸马爷,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茶……」知行有些赧然的看向温廷筠,不好意思的说到。 温廷筠却无所谓的沖他摆了摆手道:「你不用忙乎了,我就是来看看知言恢復的怎么样了,这几天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儿的,也没功夫来过来瞧瞧。」 说完后,扭头看向趴在炕上的知言,一边暗暗打量着他,一边温声问道:「你的伤恢復的怎么样了?可让大夫来看过了?药可还一直都用着?」 知言是个比知行略大些,模样很是机灵的少年,他听见温廷筠的问话后,忙开口回到:「谢驸马爷关心,小的已经好了很多了,再吃两剂药,马上就能当差了!」 他虽然是在回着温廷筠的话,眼睛却不肯看着他,而是低着头,看似神态恭敬,但配合着他的话,温廷筠却品出了他话里隐约的埋怨之意,他不觉得温廷筠来看望他,是在关心他,而是觉得温廷筠是来催他赶紧当差,不要再泡病号的! 温廷筠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气,知言之所以会受罚,确实是受了原身的拖累,但他一个贴身小厮,平时享受着高人一等的待遇和体面,就算规劝不住主子,最后闹出了那样的事情,受罚也属正常,总不能享受权利的时候高兴,承担义务的时候就埋怨吧! 况且,事后原身对他也算尽心,该请的大夫,该吃的药,一样没拉,可是他如今却是这样的反应! 温廷筠不能说他不对,但自己却至少暂时不敢用他了,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事情,想到这里,温廷筠站起身来道:「我还要回鸿胪寺去,就不多留了,你好好养伤吧,不着急回来当差!」 第44页 说完后,便转身向屋外走去,知行自然是跟在他的身后,将他送了出来。 温廷筠边往外走,边状若无意的开口问到:「如果当初被打的是你,你会怨我吗?」 知行被他问得一愣,抬手挠了挠头,有些茫然的回道:「咱们这样的人,在谁家当差,不都会遇到这样的事儿么,您也不会不给我们请大夫,有什么可怨的?!」 温廷筠心里一松,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放心吧,以后我定然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 「嗯!」知行被他的动作和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挠了挠头,笑容灿烂的重重点了点头。 这会儿已经离屋子有些距离了,他们俩说的话,屋里的知言已经听不到了,温廷筠便停住脚步,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有些郑重的道:「知行,我有些事儿要交给你去办。」 知行见他神色郑重,也忙垂手立了道:「驸马爷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办好!」 「我想买个宅子,也不用多大,一进的院子就行,位置也不用多好,环境安静些就行,你这两天抓紧时间去看看有没有合适。」温廷筠沉声吩咐。 京城的好宅子不好买,而且温廷筠能从长公主帐上支取的银子毕竟有限,好在他只是一个人住,也就带着簪墨、洗砚和知行三人,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对地段也没什么要求,所以应该也没那么难买。 知行一听说他要买宅子,惊得一下跳了起来,「驸马爷,您好好的买宅子干嘛?不会是要金屋藏娇吧!」 温廷筠被他这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怪原主好色的性子深入人心,还是该怪知行联想能力太强。 他抬手敲了知行一个爆栗,哭笑不得道:「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 知行抱着脑袋,一脸那你买宅子要干什么的不解表情看着温廷筠。 「总之是好事儿,等以后你就知道!」温廷筠也不能告诉他,自己买宅子是要和离以后带他们去住,只能敷衍的说到,然后又神色郑重的嘱咐道:「这件事情,除了你自己知道,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声张,看好了以后来回我!」 知行被他说得更加的好奇,不过既然温廷筠不肯说买宅子来干嘛,他一个下人也不好再问,只能郑重的应了,表示自己知道了,绝不让其他人知道,温廷筠这才让他去备了车,送自己回鸿胪寺去。 温廷筠坐在马车车厢里,盘算着以后的事情,正出神间,却突然被勐然停住的马车耸了一下,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不禁皱了皱眉,刚想要开口问,出了什么事儿,就听见坐在马车车辕上的知行,即惊又怕的高声喊到:「你……你是什么人?!长公主府的车架也敢冲撞!」 他的话音刚落,温廷筠就见马车车门一下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金髮碧眼,身着黑袍的高大白种男人,从外面勐地沖了进来! 「救……救我!」他用有些别扭的语气说着中文,眼神焦急中带着请求,急切地看向温廷筠。 温廷筠此时却有些傻眼,他万万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古代还能看见外国人! 不过转念一想,明清时我国就已经有了不少外国人,来我国传教,做生意,自己在这里看到外国人,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看到外国人的方式有些惊悚。 「你怎么了?」回过神来的温廷筠不禁好奇的开口问他。 那外国人见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见到他就大惊小怪的,不禁也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温廷筠的对面,喘着粗气,用略有些蹩脚的中文说道:「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一个男人心脏有病,倒在地上,我就帮他做……」 他歪头想了想,大概是不知道用中文怎么说,卖力的用手比划着名往下按压的姿势,又撅起嘴,做吹气的动作,因为说不出来自己想说的事情,憋得脸红脖子粗,温廷筠见他憋得难受,下意识开口替他接到:「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心肺復甦术)」 那个外国人一听他竟然会说英文,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痴呆状的看着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驸马爷,您没事吧!」这时候,外面的车夫和知行也都反应了过来,忙手忙脚乱的沖了进来。 那外国人话说的费劲,不过温廷筠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他沖知行和车夫摆了摆手道:「没事,快走吧,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车夫和知行还有些纳闷,却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人七嘴八舌的喊着:「那个外国变-态跑哪了去了?」 「会不会上了这辆马车?」 「不会吧!难道他还有同伙?」 「要不上去看看?」 知行和车夫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忙钻出了车厢,对要上来查看的众人高声斥到:「长公主府的车架也敢冲撞,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些人一听这是长公主府的马车,哪里还敢再造次,忙退了回去,长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彪悍,连达官贵人都没人敢惹,他们难道嫌是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车夫见人群退了下去,忙把马车赶着离开了。 「哦,上帝,你竟然会说英语?!」那外国白人这时才从惊诧震撼中回过神来,兴奋的用英语高喊出声,然后做出一副要上来拥抱温廷筠的架势。 第45页 温廷筠被他震得耳朵疼,见他竟然还要上来跟自己行贴面礼,忙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一脸嫌弃的向后缩了缩。 「你们东方人就是太含蓄了!」那外国白人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耸了耸肩,好似找到了亲人般,用英语接着说道:「我明明是想救那个人的命,他们却非说我是什么变……态,还要对我喊打喊杀的……」 「对了,什么是变-态?」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突然抬头看向温廷筠,好奇的问到。 温廷筠对他眨了眨眼,却并不回答,这里是大夏朝,就算他会英语,也一点都不想用英语给别人交流。 那外国白人刚开始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瞪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盯着温廷筠看,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响,他才明白了过来,只能无奈的用汉语,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人却变得无精打采起来,耷拉着脑袋,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大金毛。 温廷筠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用汉语回道:「入乡随俗,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们这里,就应该遵守我们这里的风俗,否则哪天去见了上帝,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外国白人听得一知半解,尤其是入乡随俗这几个字,他好像明白是什么意思,又好像没弄得那么懂,刚想要再追问两句,马车却停了下来。 「驸马爷,鸿胪寺到了。」知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到地方了,追你的人也都已经甩开了,咱们就此别过吧!」温廷筠边说边站起身来,往马车车厢外走去,他现在自己还一脑门糟心事儿呢,可没什么心情去管别人的事情。 那外国白人见状,也只能起身,跟着下了马车,一脸惋惜的冲着温廷筠离去的背影的高声喊到:「我叫约瑟夫.斯图尔特,你叫什么?」 温廷筠却是头也没回的沖他摆了摆手,进了鸿胪寺大门。 约瑟夫.斯图尔特站在原地,直到温廷筠的背影消失在鸿胪寺大门里,这才神色有些黯然的转过身去,只是他才刚刚走了一步,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刚才那个大夏人表示他不会英语,非要自己用汉语跟他沟通,那他怎么能对自己说出,哪天去见了上帝,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来?自己刚才说的那句带上帝的话,明明是用英语说的,而且,要知道,在大夏朝可是没有上帝这一说的! 约瑟夫.斯图尔特的神情勐地一震,忙转身跑向鸿胪寺大门,想要追上温廷筠去问个究竟! 谁知,约瑟夫.斯图尔特刚走到鸿胪寺门前,却被鸿胪寺守门的兵士拦住了。 「刚才进去那个人,是我的朋友!」约瑟夫.斯图尔特沖守门的兵士焦急的喊到。 那兵士在鸿胪寺当差,虽然见得不多,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金髮碧眼的外国白人,而且刚才他对温廷筠喊得那么大声,看门的兵士早就看到了,驸马爷根本就没有理他,此时他竟然还好意思自说自话的,说自己是驸马爷的朋友,不由语气不屑的道:「刚才进去的那人,是长公主的驸马爷,你要随便攀亲,也先看看对象,走,走,走,再在这里捣乱,可别怪我不客气!」 约瑟夫.斯图尔特没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了,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人的身份是长公主的驸马,那以后想见,总有机会的,便也就不再纠结了。 这边,温廷筠刚刚进了鸿胪寺,便看见录事房下属的一个小吏,正焦急的在门口踱来踱去,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看见是温廷筠,马上满脸惊喜的跑了过来。 「驸马爷,您这是跑哪里去了!」他急的满头大汗,温廷筠还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又急急的低声道:「温大人回来了,要见您,正派人到处找您呢!」 温廷卿! 虽然知道,自己被赐婚这件事情,跟温廷卿没什么关系,但是,此时心绪还有些未平的温廷筠,一听到他的名字,心理上便有些下意识的牴触。 不过牴触归牴触,这会儿他却是不能不去见温廷卿的,温廷筠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嗯,那就去见他吧!」 温廷筠驸马爷的身份尊贵,又是温大人的亲弟弟,就算那小吏找得满天是汗,牢骚满腹,此时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果然只会吃喝玩乐的浪荡子就是不靠谱,一边点头哈腰的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温廷筠甫一进屋,坐在书案后的温廷卿,便皱了皱了眉,神情不悦的道:「今日第一天上衙,你便坐不住了?」 「说好了去了文书房,就来见你,是你先不见了的,这会儿倒是说上我了!」温廷筠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生硬的顶了回去。 「这里是鸿胪寺,不是长公主府,也不是温家!」温廷卿语气有些严厉的看向温廷筠,话里的意思十分的明显,这里是工作场合,他现在是自己的上司,而不是自己的兄长,自己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温廷筠能听出他话里隐约含着些许失望之意,不由打了个激灵,他自己这是在干嘛? 公私不分是职场大忌,自己才刚刚上衙来当差,如果第一天就给自己的上司和其他同事,留下一个工作态度有问题的印象,那么以后就不好改变这个第一印象了! 想到这里,温廷筠忙打起精神,神色郑重的回到:「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第46页 温廷卿虽然不满他第一天来当差,就往外跑,可是,此时见他改正错误的态度,倒是不错,也就没有再抓住不放,而是转移了话题,开口说道:「一会儿我让人去把其他人叫来,跟你认识认识,以后都是同衙为官,你要好好跟人相处,不要仗着驸马爷的身份胡作非为。」 说完后,叫了烟波,让他去把陈少卿和王、徐两位寺丞和马主簿叫来,与温廷筠相见,烟波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温廷卿想到今天温廷筠的冒失之举,有些担心,又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开口嘱咐了一句:「虽然你是驸马爷,身份尊贵,但在这里,你就是个六品的录事,在其位谋其政,不要做出越格的事情,否则我虽然是鸿胪寺卿,却也护不住你!你明白吗?」 温廷筠知道他都是为了自己好,忙点了点头道:「我晓得的!你放心吧!」 温廷卿见他答得痛快,便也就稍稍放下心来,顿了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般,再次开口对温廷筠说到:「三日后就是东瀛使团进京的日子,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 原本还有些强打精神的温廷筠,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之前在温家时,他们父子三人就已经分析过,这东瀛皇太子来觐见一事,大有蹊跷,温廷筠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入职,就能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不由大为兴奋,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温廷卿,连连称好。 温廷卿看着自家弟弟有如得到了骨头的小狗般,心里突然软了软,刚才心里残留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进来通报的小厮打断了,其他那几个鸿胪寺的官员来了。 温廷卿忙敛了脸上的笑容,恢復了以往淡然的模样,示意让他们进来。 温廷筠也不禁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侧身向门口望去。 为首进来的一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清秀,身材颀长,周身的书生意气,不似当官的,倒好似个书生。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二十四五岁,样貌英俊,嘴角含笑的青年,虽然身姿英挺,举手投足间很有些贵气,但却总给人感觉有些吊儿郎当,一看就应该是勛贵子弟。 再后面并排进来的两人,俱是四十多岁的模样,一个身材微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迈着方步,进来看见温廷筠,便对他点头示意,一看就是个官场老油条。 另一人则与他完全相反,身材消瘦,脸上神色阴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人一见就有些打憷。 待几人都进来站定,给温廷卿行了礼,分别落座后,温廷卿便给温廷筠一一介绍。 原来最先进来的那个,三十岁左右,书生模样的人,是鸿胪寺少卿陈少峰,温廷筠忙对他拱手行了一礼,他则面无表情的沖温廷筠微微点了点头。 温廷筠面上不显,心中微晒,这个陈少卿,果然如他的外表一样,很是书生意气,全不懂职场的相处之道,自己是驸马爷,又是他顶头上司的亲弟弟,对他礼数周到,他却表现得这样傲慢,就算是进士出身,要不是有什么绝世之才,估计这辈子的仕途,也就这样了。 温廷筠这边心里正嘀咕着,刚才最后并排进来的两人,其中那个身材偏胖的中年人,已经主动开口笑着说到:「在下是左寺丞王书杰,驸马爷能够来咱们鸿胪寺当差,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温廷筠忙笑着行了一礼,回道:「左寺丞大人客气了,我既然已经来这里当差了,您就别一口一个驸马爷的叫着了,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温录事不愧是人中龙凤,凡事儿拎得清,是我孟浪了!」王书杰马上从谏如流的改了口,同时还不忘给温廷筠带顶高帽子。 「哪里,哪里……」温廷筠有些冒汗,一时倒有些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了,难道他们两人要一直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吹捧个没完?果然跟这些职场老油条比起来,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就在温廷筠有些踌躇之时,坐在王书杰身旁的那个二十四五岁,长相英俊的勛贵子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众人都向他望了过来,便正了正斜靠在椅子上的身子,笑着道:「王大人和驸马爷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说话啊~」 他说的话,拖着长长的尾音,懒散中透着几分随意的性感,虽然是在调侃两人,但却并不让人感到反感,感觉好似亲近,却又疏离,分寸拿捏的极好,多一分招人烦,少一分让人嫌。 这还是温廷筠穿越过来看见的第一个勛贵子弟,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嘆,果然血统和后天生活环境的培养,能够造就出高人一等的气质,不服不行啊! 至于忠勇候家的小少爷魏书承,因为太过猥琐好色,已经被温廷卿的大脑,自动屏蔽出去了。 「右寺丞大人这样的丰神俊朗,英明神武,在下早已神交已久,自然是要留到最后,好好亲近亲近的!」温廷筠沖他拱了拱手,有些促狭的笑着回到。 像他们这样的人,要想得到他们的认可,即不能谦卑,更不能傲慢,必须不走寻常路,让他们觉得你很有趣,才能引起他们与你交往的兴趣,不然,就是再与你言笑晏晏,心里也是把你排斥在外的。 果然,那人见他竟然会这样回答,眼中的笑意更真了几分,笑着回道:「那我可真要与驸马爷好好亲近亲近,不然可对不起驸马爷这般的夸奖了!」 第47页 屋里原本还剩两个人没有介绍,他的年纪比主簿还要小上许多,官服的样式也都差不多,温廷筠却一口叫出了他是右寺丞的身份,虽说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可是,温廷筠能够从两人不同的气质,判断出两人不同的身份,却与外界盛传的只会吃喝玩乐的浪荡子形象,有所出入,再加上他刚才进退有度的表现,右寺丞徐景耀不禁心下微动。 两人笑吟吟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欣赏之意。 也同样没有想到,自家弟弟竟然会应付得如此得体的温廷卿,这时才淡淡的开口介绍到:「这是英国公家的二公子徐景耀,鸿胪寺的右寺丞。」 说完后,又接着道:「那位是鸿胪寺的主簿,马卫阳。」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三十七八岁,面色阴沉的男人,便主动对温廷筠行了一礼,按说他的品级比温廷筠高了一级,原本应该温廷筠主动跟他行礼,可是他却先向温廷筠行了礼。 再加上,之前温廷卿介绍别人时,不是哪年哪年的进士,就是英国公家的公子,可是轮到这个主簿时,却什么前缀都没有,由此可见,他应该是没什么背景,纯是从小吏干上来的。 这样的人,定是十分的能干,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十分讲究出身的时代,干得上来,这样的人,心思也定然十分深沉,能不惹千万别惹。 温廷筠心里暗忖,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没耽误,忙抬手还了一礼,笑着道:「以后差事上的事情,还要马主簿多多指点!」 马主簿连称不敢。 他们这边刚刚寒暄完,陈少卿便突然站起身来,对温廷卿拱了拱手道:「温大人,既然已经认识过了,下官那边还有公务要忙,就先告退了!」 说完后,竟然就要迈步往外走去! 温廷筠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是关系户,而心中有所不满,忙站起身来,笑着打圆场道:「我这新来当差的,什么都不懂,晚上想在太白楼请各位大人一起聚聚,也是想各位大人能在公务上指导指导,还望各位大人能够赏光!」 他心里想的倒是不错,可是谁知那陈少卿,却根本就不给他这个面子,冷着脸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冷的开口回道:「我晚上还有公务忙不完,就不去了!」 说完后,就大步走了出去,把温廷筠晾在了那里。 温廷卿看着他离去背影的眼中,一片冰冷。 「还等什么晚上啊!」谁知这时,屋里却响起了右寺丞徐景耀那懒洋洋的声音,「咱们不如中午就去,反正欢迎新同僚入职也是公事么!」 温廷筠虽然感激他给自己解围,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温廷卿淡淡的回到:「也好,那就把太白楼的大厅也都包下来,让衙里的小吏们也都一起去放松放松,这阵子为了准备东瀛皇太子觐见的事情,他们也都辛苦了。」 温廷筠瞪大了眼睛,温廷卿这是怎么了?上班时间去聚餐,这样也行?! 「还是温大人知道体恤下属,下官这就去安排!」右寺丞王书杰却好似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般,高声应了一声,便起身出了屋,去安排去了。 左寺丞徐景耀见温廷筠一副傻样,笑着对他眨了眨了眼,也跟一直没有说话的马主簿一起,起身告了退。 缓过神来的温廷筠转头见温廷卿眼中一片冰冷,好似一盆冷水被浇到了头上,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陈少卿这样做,表面上,是不给自己面子,但其实,却是不给作为自己大哥的顶头上司温廷卿面子。 也许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使然,但是看在别人眼中,却是有损温廷卿的官威的,若人人都像他这样,那温廷卿又该如果治理这偌大一个鸿胪寺! 所以,温廷卿才会要全鸿胪寺所有的小吏们,都打着欢迎温廷筠入职的名义,一起去太白楼吃饭。 这样,不仅抬举了温廷筠,还打了断然拒绝了温廷筠邀请的陈少卿的脸,更是让号称还有公务未完的陈少卿,只能一个人留在鸿胪寺里,进退两难。 如果他跟着大家一起去了,那自然是自打嘴巴,丢脸什么的是一定的;如果他不跟大家一起去,大家就会认为他孤傲不合群,自然就会与他离心,将他排斥在整个群体之外,渐渐被大家孤立。 而这一切的算计,都不过只在一瞬间,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温廷卿便已经想得明白,判断清楚,并迅速作出了决定!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屋里的人,除了他,恐怕也都在一瞬间,便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甚至右寺丞徐景耀还马上递上了刀! 温廷筠越想越觉得额头冒汗,自己这是掉到了一群什么人精的堆里来了呀! 然而正感慨的温廷筠,却是突然间想到,他们这样在上班期间,公然去酒楼聚餐,岂不是妥妥的等着被御史弹劾的节奏吗! 他忙转头看向温廷卿,刚想开口提醒,却又勐地住了嘴,一群人精,会需要自己来提醒他们这么醒目的问题吗?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被御史弹劾的事情,但温廷筠还是不准备再管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那群人精撑着呢! 很快,中午便到了,鸿胪寺里一片热闹,很少有机会公费聚餐的小吏们,俱是十分高兴,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坐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向太白楼去了。 第48页 知道了信儿的陈少卿气得半死,跑到温廷卿的公事房,想要质问于他,可惜,温廷卿早就带着温廷筠去了太白楼,让他扑了个空。 陈少卿想了半响,还是没有那个脸皮出尔反尔,只能气鼓鼓的一个人留在了鸿胪寺,心中却在冷笑,别看你们现在闹得欢,等到被御史弹劾时,哭都来不及! 那边,兴高采烈的小吏们乘着马车,陆陆续续到了太白楼门前,众人说笑着下了马车,太白楼外一片笑语喧阗,引得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 旁边路过的一辆奢华的马车里,正倚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的长宜公主,听见外面的喧譁声,微微皱了皱眉,闭着眼睛,神色有些不耐开口问道:「外面怎么了?」 坐在她脚边的丫鬟挑起车窗的帘子,向外望了望,突然咦了一声,有些吃惊的道:「好像是鸿胪寺的人来太白楼吃饭,而且……」 她犹犹豫豫的只说了半句话,便停住了。 「而且什么?吞吞吐吐的!」长宜公主有些烦躁的开口斥到,同时睁开眼睛,顺着被挑起帘子的车窗向外看去。 「而且,奴婢好像看见了长公主的驸马温廷筠,也跟那些人在一起!」丫鬟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回到。 「温廷筠?他在这里做什么?」因着香露铺子的事儿占了上风,原本就是要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不痛快的长宜公主闻言,不由勐地坐了起来,眯了眯眼睛,吩咐道:「派人过去打听打听!」 那丫鬟忙应了一声,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不一时的功夫,她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惊讶的对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长宜公主回到:「温廷筠今天第一天去鸿胪寺当差,鸿胪寺的人为了庆祝他入职,所以才会来太白楼吃饭!」 「什么?!」长宜公主闻言,脸上也露出惊诧的神情,随即一拍身边的炕桌,愤愤不平的道:「你可打听清楚了?凭什么我的驸马那么优秀,也没个差事,他这么个草包,倒可以去鸿胪寺当差?!」 「打听清楚了!」那丫鬟点了点头,脸上虽然也浮现出愤然的神情,但还是出言安慰长宜公主道:「虽说是在鸿胪寺当差,也不过就是个七品的录事,不过是个打杂的罢了!」 长宜公主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神情稍稍好看了些,但心里终究还是觉得不舒服,明明她才是皇太后亲生的公主,凭什么处处都比那长公主要差? 就因为她跟皇上都是淑妃一手带大的吗?!要不是母后自己没有生出个儿子来,又哪里轮得到他当皇上!如今却这样对自己和母后的娘家,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长宜公主心里不忿,可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不能说出口,只是越是不能说出口,她就越觉得憋得慌,就越想要找长公主的麻烦,看她过得不痛快,自己才能痛快! 原本看长公主嫁了个全京城都知道的草包浪荡子,她可是好好高兴了一阵子,后来又花了大价钱,找人研制出了几个香露方子,在生意上,也狠狠打击了长公主一番,让她丢了脸面,此时正是她意气风发的时候,这才忍不住想要去长公主府,好好奚落长公主一番,给自己出出气。 谁知,长公主那草包驸马,竟然这会儿谋了个差事,真是让人不爽! 丫鬟见长宜公主面色阴晴不定,不由有些担心的开口试探着问到:「公主,我们今天还去长公主府吗? 「怎么不去?!」长宜公主冷笑了一声,「那个草包,就是谋了差事,又能怎样?还不是早晚闯祸的主,咱们今天先乐今天的,以后且有得乐呢!」 丫鬟知道长宜公主到底是忍不下心里那口气,只能无奈的在心里嘆了口气,处处跟长公主作对,又有什么好处呢?皇太后就是再尊贵,难道还能比皇上尊贵?又不是亲生母子,不过是面上那点孝义的情分,更何况皇上的亲生母亲淑妃又是怎么死的…… 那丫鬟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忙甩了甩头,把脑海里的东西赶跑,这些宫闱秘史,可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够置喙的,要不然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奢华的马车又再次启动,继续向长公主府行去。 长公主府里,正在跟香露铺子的掌柜研究温廷筠所说的,做出高端感觉的长公主,听到下人来报,长宜公主来访时,脸上厌恶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恢復了以往高傲嚣张的模样,点了点头,让人把长宜公主请进来。 待长宜公主进了瑶华堂时,香露铺子的掌柜已经避了出去,长公主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面露欢容的长宜公主,不冷不热的道:「皇妹今日怎么这么得闲,想起来到本宫这里来做客了?!」 「看皇姐说到,本宫的香露铺子就是生意再好,也得抽空来给皇姐请个安啊!」长宜公主一边走到太师椅旁坐了下来,一边笑着说到。 长公主眼中轻蔑的神情一闪而过,明白了她是来炫耀她的香露铺子让自己丢脸的事儿来了。 如果没有之前,温廷筠给她的那两个精细的新花香露方子,和那句要明白目标人群,做出高端感觉的经营建议,此时束手无策,而又高傲自负的长公主,可能已经气炸了,不过此时么…… 已经有了对策,很快就能反败为胜的长公主,自然不会被她的话气到,伸手端起手边案几上的茶盏,神色悠然的啜了一口,淡淡的回道:「皇妹香露铺子的生意那样的好,怎地也不捨得请个好点的掌柜,竟然还要皇妹亲自操劳吗?这抛头露面的事情,皇妹还是不要做了,仔细丢了我皇家的脸面!」 第49页 原本是来炫耀的长宜公主,此时却是被她的话噎得喘不上气来,心里狐疑,这不应该是长公主的反应啊! 不过随即她就想到,在来时的路上,听见温廷筠去了鸿胪寺当差一事,心下以为长公主这会儿表现得这样的淡然,不过就是仗着她的驸马有了差事,以为她比自己强,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本宫哪有皇姐那样的福气啊,身边的人,没一个能干的,哪像皇姐深得皇上宠爱,连那样的驸马,也能谋了鸿胪寺的差事!」 「什么?!」压根就不知道温廷筠在鸿胪寺谋了差事的长公主,手上品茶的动作勐地一顿。 不过随即便垂下眼帘,将手里的茶盏,举到面前,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和怒意。 她遮掩的倒是挺快,但手上那勐地一顿,还是落入了长宜公主的眼里,长宜公主以为自己说中了她心中担忧之事,不由得有些得意洋洋的道:「其实要本宫说啊,皇姐那样的驸马,又何必要给他谋什么差事呢?这没有差事的时候,闯的祸,不过就是些风花雪月的风流事儿,要是真的当了差,那闯起祸来,可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再连累了皇姐,又是何必呢!」 长宜公主说的话,其实也正是此时长公主心中所想,而且温廷筠去鸿胪寺当差的事情,事先竟然一点都没有告诉她,让她觉得心里好似有团火再烧般,这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不过此时,面对长宜公主的挑衅,长公主却只能先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冷的对她回道:「原来皇妹的驸马不去谋个差事,是因为皇妹怕他出去闯祸么?」 每次在长公主面前都讨不了好,原以为这次香露铺子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的长宜公主,被她的话气得满面通红,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冷哼了一声,怒道:「哼,本宫真是白白为皇姐担心了,皇姐现在嘴硬,别到时候,等温廷筠在外面闯了祸,连累到你的时候,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说完后,一甩袖子,离开了瑶华堂。 待长宜公主的背影消失在瑶华堂门口后,长公主才冷冷的问了一句:「驸马在哪?」 站在一旁伺候,早听了她们两人说话的曲笺,忙应声回到:「驸马爷今天一早就要车出了府。」 长公主闻言,斜倪了她一眼,曲笺忙又开口又道:「奴婢这就去打听!」 说完后,快步向瑶华堂外走去。 不一时,曲笺就又从瑶华堂外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的对长公主说道:「驸马爷一早就去了鸿胪寺,后来回来了一趟,去看了看知言,就又回了鸿胪寺!」 长公主面若寒霜,半响后,才冷冷的说到:「派人去看着,他一回来,就把他带来见我!」 曲笺忙应了声是,又转身出了瑶华堂,安排人去了。 此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温廷筠,正在太白楼里与鸿胪寺众人喝得开心,小吏们难得出来聚回餐,这回之所以能出来热闹热闹,都是借着温廷筠的光,自然都是开开心心的捧着他唠,左右寺丞王书杰和徐景耀两人,又都是知情识趣的妙人,又没了煞风景的陈少卿在旁添堵,整个太白楼里,推杯换盏间,气氛极其热烈,人人笑逐颜开。 心绪难得开阔了些的温廷筠,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慨,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的圈子,这样才会放开心胸和眼界,不拘泥于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否则日子久了,就难免变得斤斤计较,成了凡事都爱抱怨的怨妇了! 太白楼里,笑语喧阗,长公主府里,迟迟等不到温廷筠回来的长公主,却是越发的火大,等酒过三巡,喝得晕晕乎乎的温廷筠,刚一踏进长公主府,便被人带到了瑶华堂。 原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的长公主,看见喝得脸红脖子粗,走路都打晃,一进屋就嚷着口渴,要茶喝的温廷筠时,气得半响说不上话来。 「你什么时候在鸿胪寺谋的差事?为什么事先不跟本宫请示!甚至都已经去当差了,竟然都没有跟本宫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本宫吗!就你这个样子,出去当差不就是等着闯祸吗!」气得牙根直痒痒的长公主,缓过神来,噼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 有些酒气上头,神智不太清醒的温廷筠,心里原本因为自己去鸿胪寺当差,却没有告诉长公主一声的那点内疚,此时都被长公主的呵斥给赶跑了,见没人给他上茶,口渴的不行,哪里还有耐心在这里看她发火,一边转身向外走,一边语气不屑的回道:「我是你相公,又不是你的下人,去哪里当差,还得跟你请示?你管得着么!」 长公主没想到,做错了事情的温廷筠,竟然态度如此的嚣张,气得冷笑了一声,扬声道:「明日本宫就进宫去找皇上,看看你这个差事,还保不保住!如果你不是本宫的驸马,能谋得着这个差事?真是可笑!」 原本以为搬出皇上来,温廷筠就会害怕,回来求她,可谁知,温廷筠却毫不在乎的一边往外走,一边嗤笑着回到:「去吧,去吧,看看皇上会不会为了咱们长公主不顾颜面的朝令夕改!」 说完后,摇摇晃晃的出了瑶华堂,全不理会被他气得又砸了个茶盏的长公主。 第二日一早,头还有些疼的温廷筠刚一起床,便被簪墨幽怨的眼神,给吓到了。 「你这是怎么了?」温廷筠一边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热帕子,一边惊讶的开口问到。 第50页 「驸马爷,您昨天回来倒是喝多了,倒头就睡,奴婢们可就惨了!」簪墨语气幽怨的回到。 「我倒头就睡,也没耍酒疯,你们倒什么霉?」温廷筠一边用帕子擦着脸,一边莫名其妙的说。 「驸马爷您果然都不记得了么!」簪墨嘆了口气,「您昨天醉酒回来后,跟长公主闹了一场,瑶华堂那边折腾了半宿,长公主看来是真的气坏了,可给奴婢们吓坏了!」 「哦!你们有什么可怕的!」原来是这件事情,温廷筠倒是没有忘记,只是没当回事儿而已,此时听到簪墨提起,突然坐直了身子,神色郑重的问到:「如果我以后跟长公主和离了,你们是想跟着我,还是回温府去?!」 「驸马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和长公主怎么会和离?!」簪墨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可是当她看到温廷筠郑重的神色时,心底却突然涌起一种感觉,他说的是真的! 「奴婢自然是要跟着驸马爷的!」簪墨下意识的回到,说完后,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开始信任依赖驸马爷,不再把他看成那个只会好色闯祸,避之不及的草包了呢! 温廷筠听了她的话,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自然是好,最近没事的时候,把咱们的东西盘一盘,收拾收拾,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再耽误事儿!」 簪墨见他一副,好似明天就要跟长公主和离的模样,不由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问到:「驸……驸马爷,您不会昨天晚上,就已经想好了要跟长公主和离吧!」 温廷筠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对她摆了摆手道:「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赶紧传膳吧,我今天还要上衙当差呢!」 簪墨见他不想再说,只能满心疑惑担忧的转身出屋,让小丫鬟传膳去了。 温廷筠吃过早膳,便神清气爽的去了鸿胪寺当差去了。 要不说同事们没事聚聚餐,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情呢,温廷筠一进鸿胪寺,便有小吏笑着跟他打招唿,原本对他的身份有些偏见的小吏们,昨天跟他一起喝酒,见他一点架子都没有,此时已经把他当成了同僚,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驸马爷了! 工作氛围好,人就呆得舒服,温廷筠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东瀛皇太子进京觐见的日子。 一大早,温廷卿便带着左右寺丞王书杰、徐景耀和温廷筠三人,去了驿馆,将陈少卿和马主簿留下看家,处理鸿胪寺的日常事务。 去到驿馆,温廷卿带着他们几人,把驿馆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丫鬟僕役的配备、各项安保措施等等,事无巨细。 刚刚忙乎完,就听到有人来报,东瀛使节的车队,已经到了! 温廷卿带着几人来的驿馆门口,只见一队黑漆平顶的马车停在了门前,大约有七八辆的样子,虽然车队很低调,并不张扬,但因为马车旁,里外两层护卫着东瀛和大夏的侍卫,所以也很是打眼。 咋一看上去,两队护卫除了腰间的武器,基本没什么区别,但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东瀛的护卫全身紧绷,眼神阴鸷而犀利,手扶在身侧的长柄□□上,好似时刻准备着,随时都要出手一般,给人的感觉,更加的精悍。 就在温廷筠这边暗暗打量东瀛护卫之时,马车上的人,已经纷纷下了车,一个身着类似于大夏朝衣袍的黑色长袍的人,来的站在门口的温廷卿几人身前,用生硬的汉语对温廷卿开口说到:「温大人,好久不见!」 两人显然是之前就已经认识的,温廷卿对他笑了笑,回道:「左奈大人,别来无恙!」 那人虽然会点汉语,但显然并不精通,像别来无恙这样的成语,理解起来就比较费劲了,因此向后微微侧头,一个跟在他身后,穿着蓝色长袍的人,忙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他便又对温廷卿用东瀛语笑着说到:「温大人说话总是这么简洁精准。」 温廷筠听他说的东瀛话,与前一世只是语调和用词方法上,有些许的不同,大致上还是差不多的,不由得心下大定,。 而此时,站在温廷卿身旁的一个小吏,也像那个穿蓝色长袍的东瀛人一样,上前一步,伏在温廷卿耳边,把他的话翻译了一遍,温廷筠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一直跟着他们的小吏,竟然是翻译! 就在他们两人互相寒暄之时,温廷筠却看见车队中间的马车上,一个二十三四岁,长相清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穿着黄丹色叠层锦袍的年轻人,被两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小心翼翼的扶下了马车。 那人一看身份就不普通,显然就是东瀛皇太子,在那两个黑袍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温廷卿显然也已经看到了他的异样,忙上前两步,行了一礼,主动开口,关切的问道:「皇太子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 还不待那东瀛皇太子回答,之前与温廷卿寒暄的左奈大人,便也上前一步,挡在了东瀛皇太子身前,笑着回到:「多谢温大人关心,皇太子殿下只是有些晕车,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不如温大人跟我交代一下觐见的各项事宜安排,让皇太子殿下先去休息吧!」 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温廷卿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也不好硬拉着身体不适的东瀛皇太子说话,只能点了点头,几人向那东瀛皇太子行了礼,便跟着左奈大人一起向驿馆正厅走去。 第51页 温廷筠因为对那东瀛的皇太子十分的感兴趣,便故意落后了几步,有意无意的走到他们三人身旁,偷偷观察着他。 「你乱看什么?!」突然,东瀛皇太子身侧扶着他的一个黑袍人,用东瀛语对温廷筠高声呵斥。 温廷筠一脸茫然的看向他,做出一副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反正只要我装傻,你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东瀛人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脾气太差,见他这副模样,十分生气,继续大声咒骂了两句,倒是那个东瀛皇太子低声劝到:「算了,别白费力气了,反正他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只是,他才说了没几句话,便好似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剧烈的咳嗽起来,走在他身边扶着他的那两个黑袍东瀛人,忙脸色紧张地停下脚步,给他顺背,另一个刚才没有说话的黑袍人则是皱了皱眉,用东瀛语低声说道:「殿下可要撑住啊,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东瀛皇太子听到他的话,身子勐地一僵,竟狠狠咬住嘴唇,渐渐平復了咳得几乎要呕吐出来的咳嗽,在那两人的搀扶下,慢慢向驿馆里去了。 一旁的温廷筠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眼中却是浮起了疑惑之色,「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直到回到长公主府,温廷筠还是没有琢磨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幸好明日是休沐之日,温廷筠倒是不用早起,可以睡个懒觉。 不过也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跟睡懒觉有仇,他这边正在床上睡得香呢,簪墨却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他的床前,高声禀到:「驸马爷,忠勇侯家的小少爷魏书承来了!」 「他来干什么?」被叫醒的温廷筠睁开眼睛,有些烦躁的道:「不见,不见,让他回去,就说我身子不爽利,没有起来!」说完后,掀起棉被蒙在头上,一副不要再耽误我睡觉的模样。 那个把原主当冤大头耍的纨绔子弟,来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没睡够的温廷筠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只是,还没等簪墨开口回答,就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魏书承嘴里一边说着:「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竟然还没起来!」一边从屋外大步沖了进来,身边跟着两个拦不住他,满脸无奈的小丫鬟。 嗨,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温廷筠一把扯下蒙在头上的棉被,勐地坐起身来,怒视着从屋外冲进来的魏书承。 那魏书承却好似压根就没有看见温廷筠的怒容般,十分自来熟的几步来到他的床前,一屁-股坐在床边,一边伸手去掀他的被子,一边嘴里调侃道:「这都什么时辰了,驸马爷竟然还没起床,难道是昨天晚上,侍奉长公主太过辛劳?!」 温廷筠见他一副无赖样,知道今天的懒觉定然是睡不上了,一边无奈的起身下地,示意站在床边的簪墨给他打水梳洗,一边淡淡的回道:「你这一大早就冲进我的卧室,难道是想让我也对你辛劳辛劳?」 魏书承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正在梳洗的温廷筠,「两天不见,你这说骚话的功力见涨啊!」 温廷筠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魏书承心中残存的那一点上次来这里,被温廷筠吓着的感觉,却已经烟消云散了,果然是他多心了! 魏书承忙敛了脸上的笑意,对他道:「行了,行了,不闹了,说正事,听说你竟然去了鸿胪寺当差?!」 温廷筠专心洗漱,懒得理他,魏书承却心情大好的凑上前来,笑着继续说道:「几天不见,你可长本事啦,咱们哥几个也有些日子没聚了,不如有空一起出去聚聚?」 直到这时,温廷筠才弄明白他来找自己的用意,原来是见事情风头过了,又来找他当冤大头了吧! 原本温廷筠并不想理他,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好一下就跟这些以往常玩在一处的纨绔子弟们断交,以免让人看出了破绽。 况且,这些纨绔子弟们,也有纨绔子弟的用处。 温廷筠嘴角微挑,心里突然有了个计划,到时候谁把谁当冤大头还指不定呢! 「好!」温廷筠笑着点了点头道:「就是总去那几个地方,也没个新意,有些腻了,等过几天,我再休沐时,咱们去我京郊的庄子上去玩玩!」 「你那个破庄子有什么好玩的?!」魏书承却是很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说到。 「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温廷筠沖他神秘的一笑,「保准你满意!」 魏书承见他这副样子,倒是被他挑起了些兴味,笑着道:「那我和哥几个,可就等着去你庄子上开眼界去了!」 两人约定好下个休沐之日去温廷筠京郊的庄子上游玩后,魏书承就被温廷筠还要去准备准备的藉口,给打发走了。 等他走了,温廷筠便叫了知行进来,一边询问他宅子看得怎么样了,一边对他这样那样的吩咐了一遍,让他照着自己的吩咐,去京郊的庄子上布置一下,知行虽然心里不解,不知他这又要整什么么蛾子,可耐不住人家是主子,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准备了。 反正已经起来了,又叫了知行进来问宅子的事情,温廷筠索性利用今天休沐的时间,把知行先前看好的三所宅子,都去看了看,最后定了城边高井胡同里的一进的宅子,让知行去长公主府帐上支了银子,签了合同,倒是把没想到温廷筠竟然真的要买宅子的知行吓了一跳。 第52页 接下来两天,温廷筠一直在鸿胪寺里,跟着大家一起忙乎东瀛使团觐见的事情,他的品级不够,所以东瀛使团觐见什么的,他是看不到的。 但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不仅是鸿胪寺的录事,而且还是长公主的驸马,所以晚上欢迎东瀛使团的国宴,他却可以代表鸿胪寺参加,倒是让一样可以参加国宴的陈少卿气得不行。 要不是对那东瀛皇太子太赶兴趣,温廷筠其实并不想参加什么国宴,东西倒都是好东西,但是等到端上来时,都已经凉了,又是外交场合,坐在那里,人又拘谨,其实一点都没意思。 可是,在别人看来,这却是极大的荣宠。 温廷筠只能顶着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做到了国宴席上。 因为他是皇亲,又在鸿胪寺当差,一直参与到了东瀛使团来觐见的各项事宜中,所以,他的座位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了东瀛皇太子的旁边。 温廷筠第一次见到皇上,他坐在龙椅上,离得有些远,看得不太清楚,但让温廷筠很意外的是,他是个只有十八九岁,样貌极好,看起来温文尔雅贵气十足,却没什么帝王的压迫感的年轻人,想来是应该是因为才登基三年,还没修炼出帝王的王霸之气的缘故。 温廷筠这边,面上端着酒杯慢慢的啜着,心里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着,眼角余光却是没有离开过东瀛皇太子的身上,他今天的气色,倒确实是比来的那天,要好上一些,只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更加的阴沉了,温廷筠总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语言不通,再加上东瀛皇太子本人的性子也很沉闷,除了最开始的官方沟通外,他几乎不与人交流,只是坐在那里独自喝酒吃菜。 这会儿,也不知道皇上说了些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上身上,温廷筠的眼角余光,却看见东瀛皇太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粉末,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便将那包粉末,偷偷洒到了自己面前案几上,一盘特意为他准备的东瀛菜上。 然后,竟然将那纸包揉成一团,放到嘴里,慢慢咽了下去!又抬起手,拿着手中的筷子,向那盘被撒了东西的东瀛菜伸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温廷筠突然明白了,之前在驿馆时,那个黑袍东瀛人所说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了! 他勐地站起身来,好似喝多了般,端着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的向东瀛皇太子踉跄的走了过去,一边沖他举了举手上的酒杯,一边笑着对他说道:「殿下,我敬你一杯!」 东瀛皇太子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是要过来跟自己喝酒,东瀛皇太子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要过来跟自己喝酒,一时间有些慌张,连连摆手拒绝。 可是温廷筠却好似压根就没看到他的拒绝般,摇摇晃晃的走到他的案几前,刚一伸手,却不料竟然被案几绊了一下,手里酒杯里的酒,一下全都倒在了案几上,那盘东瀛皇太子往里面倒了粉末的东瀛菜上! 「八嘎!」那东瀛皇太子忍不住勐地站起身来,爆了句粗口,温廷筠却好似看见自己闯祸了,吓得忙上前去给东瀛皇太子请罪,旁边的众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都纷纷围了上来,一时间,大殿里一片混乱。 温廷筠趁乱,在装着弯腰行礼赔罪的时候,将那盘东瀛菜拿在手中,回手塞给了过来查看情况的温廷卿,同时在他耳边低声道:「让人查查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说完后,又点头哈腰的向东瀛皇太子赔起了罪。 温廷卿虽然愣了愣,一时间没能明白温廷筠的意思,但很快便反应了上来,脸色有些阴沉的转身,将那盘菜,掩在宽大的衣袖下,在混乱中出了大殿。 大殿上人多嘴杂,又有人原就嫉妒温廷筠仗着身份,才能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此时,他竟然又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闯了祸,很快,长公主的驸马温廷筠在国宴上,冲撞了东瀛皇太子的消息,便迅速传来开来。 国宴刚一结束,皇上便招了温廷筠去了御书房,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宫女们,都听见皇上在里面发了好大的火,甚至还摔了个笔洗,心里都不禁暗暗猜测,驸马爷温廷筠这次可是闯了大祸,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然而这显然还不算完,当温廷筠从御书房出来,蔫头耷脑没精打采的回了长公主府时,却见长公主竟然破天荒的等在长公主府的门口,甫一看见从马车下来的温廷筠,便上前两步,来的他的身前,扬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扶不起的废物!」长公主面色潮红,眼中全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指着温廷筠的鼻子高声斥到:「本宫就说不让你去当这个差,你偏不听,像你这样的草包废物,闯祸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你可真行,竟然把祸闯到东瀛皇太子身上去了,我们大夏朝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温廷筠早就知道她会发火,但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动手打自己,眼中也不禁露出愤然之色,长公主见他闯了这么大的祸,竟然毫无悔色,还一副愤然不平的模样,怒火更胜,指着温廷筠的鼻子道:「本宫要跟你这个只会闯祸的废物和离!」 温廷筠看着眼前的长公主,眼中的愤然之色慢慢褪去,转而是一片冰冷,他冷冷的看着长公主,嘴里却一字一顿的慢慢地回到:「不!是我要跟你和离!」 第53页 第二十九章 圣旨到 「不,是我要跟你和离!」温廷筠冰冷的声音,迴荡在长公主府门前,把原本因为长公主的雷霆之怒,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的下人们,惊得纷纷忍不住惊唿出声。 就连长公主,都被他这强硬的反应,惊得一时间没有反应上来,却又听见耳边响起温廷筠冷得好似带着冰碴的声音,「你之前签好字的和离书,还在我那里,我回去签好字后,明日就让人拿到官府去报备,我也会尽快收拾好东西,搬离你这长公主府!」 说完后,也不管长公主的反应,迳自迈步向长公主府内走去。 不过,在路过长公主身边时,温廷筠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抬手摸了摸刚才被长公主打过,此时有些火辣辣的脸颊,微微侧头看向呆立在那里的长公主,居高临下,语气轻蔑的对她道:「我不还手,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你是女人,我没有打女人的习惯!」说完后,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大步向长公主府内走去。 「你……放肆!」长公主有些恼羞成怒的转身,冲着温廷筠离去的背影,高声斥到,可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怎么都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汀竹苑里,还不知道在长公主门口发生了什么的簪墨和洗砚,见温廷筠满身酒气,一侧脸颊通红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都不禁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快步迎了上来,神色担忧的抢着开口问到:「驸马爷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廷筠沖两人摆了摆手,无所谓的道:「没什么,去给我拿点冰块来,敷敷脸,明日我还有事儿要出去呢!」 「怎么能光用冰块敷呢!」簪墨和洗砚两人看着温廷筠那显然是被打得不轻的脸颊,心疼的道:「还得赶紧找大夫来看看!」说完后,就要转身出屋,去让人叫大夫。 「算了!」温廷筠苦笑了一声,阻止道:「还嫌不够丢人的么!簪墨你上次用的药膏,还有剩下的吧,用那个给我抹抹就行了!」 簪墨一听他这话,脸上的神色,蓦地变了变,随即点了点头,回道:「那好,奴婢这就去取药膏来,再让人给驸马爷准备洗澡水,把身上的酒气洗洗!」说完后,携着洗砚的手,一起出了正屋。 刚一出正屋,簪墨便对身边的洗砚低声道:「我去给驸马爷准备要用的东西,你去赶紧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洗砚忙应了一声,转身提着裙子,快步向汀竹苑外跑去。 待温廷筠洗了澡,上好药,坐在临床的大炕上,用冰块敷着脸时,整个汀竹苑都已经知道了,刚才在长公主府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簪墨和洗砚两人忧心忡忡,好几次欲言又止,温廷筠原本也是准备要跟她们两人说和离这件事情,因此一边用冰块敷着脸,一边对两人主动开口说道:「你们听说的没错,我要跟长公主和离!」 「驸马爷!」簪墨见他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忙上前两步,神色焦急的开口劝道:「虽说长公主今天确实做得过分了些,可是您才刚刚在宫里得罪了皇上,这会儿要是再跟长公主闹和离,恐怕……」 温廷筠却是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道:「簪墨,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所以也不用替我担这些没用的心,去吧,抓紧时间收拾收拾东西,宅子我已经买好了,明天我还有事,咱们后天就搬出去!」 「什么!」簪墨和洗砚听说他竟然连宅子,都已经提前买好了,不由得面面相觑,难道驸马爷不是因为今天长公主发飙打了他,才起意要跟长公主和离,而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吗?! 「哦,对了,还有,今天太晚了,内院应该已经落锁了,明天一早记得让知行和知言来见我!」温廷筠却是不管她二人的惊诧反应,放下手中的冰袋,一边把身边炕桌上,自己刚刚签好字、盖好章的和离书折起,放进信封里,一边对傻站在原地的两个丫鬟,再次开口吩咐。 簪墨和洗砚两人见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宅子,这会儿又签好了之前从长公主那里拿来的和离书,明白他要跟长公主和离之心已决,知道再也劝不动了,只能无奈又惶恐的应了声是,转身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此时的瑶华堂里,曲笺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侍候在余怒未息,面如寒霜的长公主身旁。 流素蹑手蹑脚的从瑶华堂外走了进来,看着长公主,几次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长公主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有些没好气的开口说到。 「长公主,汀竹苑那边正在收拾东西,好像……好像说是要准备搬出去!」流素原就是想跟长公主说的,这会儿长公主开口催她,她自然马上就开口说了出来。 长公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却是浮起一个讥讽的笑容,语气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装模作样的吓唬谁呢!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和志气,早就和离搬出去了,还用等到今天!」 原本有些心慌的流素,听她这样一说,不禁勐地点头,心下大定,也对,长公主又不是第一次打驸马爷了,上次不是还把他踹下床,磕破了头呢么,驸马爷要是早想和离搬出去,又何必等到今天!况且他才刚刚犯了大错,得罪了皇上,这会儿还要闹着跟长公主和离,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然而站在长公主身后的曲笺眼中,却是担忧之色不减,她总觉得驸马爷这次,跟以往的表现都不相同,可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第54页 虽然长公主嘴上说着温廷筠不敢和离,只是在装装样子,吓唬人,但这一夜,长公主府里,还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温廷筠,因为终于得偿所愿,却反而睡得极是香甜。 第二日一早,在外院也已经得知了消息的知行和知言两人,没等簪墨派人去叫,内院刚一开钥,便一头沖了进来。 「驸马爷!您真的要跟长公主和离?!」知行一进正屋,刚刚看见才洗漱完的温廷筠,便神色焦急,脸色苍白的对他喊到。 「我已经让簪墨和洗砚两人收拾东西了,你一会儿先把签好字的和离书送去官府报备,然后再带几个人,去把咱们新买的宅子打扫打扫,咱们明日就搬出去!」温廷筠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自顾自的吩咐起差事来。 「啊!」知行被他这么一说,突然高声喊道,:「难道驸马爷之前让我去买宅子,就是为了跟长公主和离后搬出去住的!」 温廷筠这回却是点了点头,暼了一眼从进门开始就脸色难看,却一言不发的知言,突然抬手指了指厅堂上的椅子,对几人道:「你们都坐,我有话问你们。」 正在忙乎着的簪墨和洗砚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温廷筠,见他一脸认真状,只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坐到了厅堂的椅子上,知言和知行见状,也都纷纷落座,四人一起看向温廷筠,等着他开口。 温廷筠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说道:「我要跟长公主和离,搬出长公主府,以后呢,就再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驸马爷,只是个鸿胪寺里的七品录事,你们是想要跟着我出去过,还是另有想法,都可以跟我说,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仅不会怪你们,还会尽力帮你们完成心愿!」 他说到这里,视线在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又接着开口道:「但是,如果你们现在不说,选择跟着我,那以后要是再想反悔,我可就容不得你了!」 「驸马爷,之前您就问过奴婢,奴婢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现在就还是怎么回答!」他的话音刚落,簪墨便语气坚定,毫不犹豫的回到。 「奴婢自然也是要跟着驸马爷的!」 「小的自然是要跟着驸马爷的!」 簪墨的话刚刚说完,洗砚和知行便异口同声的开口说道。 温廷筠看着三人,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落在了脸色阴晴不定的知言身上,笑呵呵的等着他的回答。 簪墨、洗砚和知行三人,也都纷纷看向一直没有表态的知言。 过了良久,等到知行都有些不耐烦了,刚想开口催促,却见知言咬了咬嘴唇,勐地站起身来,对温廷筠深深行了一礼,垂着头,不敢去看他,却还是语气坚定的说道:「驸马爷,小的……小的想回温府!」 温廷筠点了点头,刚想要答应,却见知言抬头,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对他开口说到:「小的……小的想要去大少爷身边当差!」 温廷筠的笑意瞬间凝固在眼中,不想跟着自己这个没前途,没本事的「草包」,他完全能够理解,但是知言竟然有着这样的野心,这样的贪心,是他没有想到的,别说知言一个古代签了卖身契的小厮,就是在他上一世,那样崇尚自由的世界里,也断没有员工单方面选择老闆的道理! 温廷筠盯着知言看了半响,才语气疏离的开口,淡淡的说到:「你这样自己选择的二主之仆,是主家大忌,我大哥那样的人,你觉得他就算听我的劝,收下你,难道还会重用于你吗?」 知言闻言,浑身一震,忙抬起头来,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温廷筠却并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你不过就是想找个好的主子,你放心吧,我送你回温府后,以你在长公主府当过差的经歷,二夫人一定会把你要去,放到二少爷身边当差,以后,你就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后,便起身回了内室。 簪墨、洗砚和知行三人,俱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满脸通红的知言,特别是知行,他站起身,冲到知言身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最后一甩手,扭头大步向外走了出去。 簪墨和洗砚两人与知言打交道的时候毕竟没有那么多,虽然震惊,不过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待服侍温廷筠用过早膳后,簪墨一边指挥小丫鬟们收拾东西,一边好奇的频频看向温廷筠,不知道他所说的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结果,正疑惑间,就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高声禀到:「驸马爷,有圣旨来了!」 第三十章 约瑟夫.斯图尔特的求救 簪墨和洗砚两人一听,顿时慌了手脚,倒是温廷筠好似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襟,迈步向外走去。 虽然圣旨是给温廷筠的,可是长公主也是要一起来接旨的,等温廷筠来到瑶华堂外的汉白玉广场上时,接旨用的香案已经准备好了,长公主也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温廷筠连忙紧走几步,来到香案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因着心中早有准备,温廷筠此时跪得倒是并不勉强。 长公主也走到他身边,跪了下来,两人刚刚跪好,耳边便传来了来传旨的太监念诵旨意的声音。 原来是皇上把昨日国宴上闯了祸的温廷筠,又批评了一顿,并让他今天去驿馆,给东瀛皇太子赔礼。 第55页 温廷筠叩头接了旨,这才注意到,原来来传旨的,竟然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安公公,他来得匆忙,身上并没有带银子,安公公身份特殊,又不好只让下人打赏,显得自己不尊重。 温廷筠想了想,借着伸手去接旨的时候,将手上戴着的一个碧玉扳指褪了下来,套在了安公公的手指上,安公公低头看了看,然后抬头对他笑了笑,却是没有拒绝。 温廷筠嘴角微微挑了挑,要知道像安公公他们这样地位的太监,送礼的人多如牛毛,都能从东门排到西门去,人家可不是什么人的礼,都肯收的! 安公公将圣旨交给温廷筠后,一抬头,这才看见温廷筠脸上,虽然已经冰敷过了,但还是有些红肿,一看就是被人打了巴掌的左侧脸颊,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问到:「驸马爷,这……脸?」 温廷筠微微侧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的长公主,欲盖弥彰的小声回道:「我这脸没事儿……谢安公公关心。」 说完后,又暼了长公主一眼,好似怕安公公再追问一般,忙又开口说道:「我送安公公出去,安公公快些回去復旨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能做到安公公这个位置上的人,那都是人精,马上就明白了他的脸是是怎么回事儿,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中,便闪过了一丝欲言又止的神情,可最终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由着温廷筠将他送出了长公主府。 温廷筠送完安公公后,便转身回了长公主府,进去后却看见长公主仍然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廷筠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好似压根就没有看到她般,气得长公主更加的火冒三丈。 温廷筠回了汀竹苑,让人准备好了去看望东瀛皇太子的礼物后,便让知行去备车,准备让他把自己送到驿馆后,再去官府,将和离书拿去备案。 虽说昨日闹得那样的大,整个长公主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驸马爷温廷筠被长公主当街打了巴掌,并且两人正在闹和离,但是因着昨日温廷筠那强硬的表现,倒是没人敢怠慢于他,很快,知行便把马车准备好了。 温廷筠站在长公主府的门口,看着停在门前的马车,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时,想要个马车出去散散心,都没人理的情形,不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果然只有自己先不尊重自己,别人才会不尊重你! 知行把马凳放在马车旁,温廷筠抬腿,刚想要往马车上上,谁知,从门口旁边的石狮子后,却突然有一个人影向他扑了过来! 温廷筠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让了开了,却也被惊得一身冷汗,待看清楚扑过来的人是谁时,简直想向他竖个中指! 「约瑟夫.斯图尔特!」温廷筠咬牙切齿的沖他喊到:「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约瑟夫.斯图尔特却好似没有看到,他被自己气得暴跳如雷般,又再次向他沖了过来,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神色焦急的用汉语和英语混杂着说道:「驸马爷,你是公主的驸马对不对?你一定要帮帮我朋友,求求你了!我在这里除了你,也不认识别的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温廷筠很想跟他说,我已经不是驸马爷了,恐怕帮不上你的忙了,可是看约瑟夫.斯图尔特现在这个架势,恐怕可不是一言半语就能打发走的。 约瑟夫.斯图尔特本就是个外国白人,原就十分的招眼,这会儿又连喊带叫的拽着他的胳膊不放,长公主府的下人们,此时都已经聚在了一起,用古怪的眼神,向他们两人看了过来。 再在这与他这样纠缠下去,恐怕明天全京城就会传遍了,长公主的驸马温廷筠因为跟一个外国白人有龙阳之好,才会跟长公主和离的消息了! 温廷筠无奈之下,只能让他先跟自己上了马车再说。 约瑟夫.斯图尔特却不知道温廷筠心里的顾忌,以为他既然肯让自己上马车,就是表示愿意帮自己忙的意思,忙欢天喜地的跟在温廷筠的身后上了马车。 两人刚上了马车,还没等温廷筠坐稳,约瑟夫.斯图尔特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再次用汉语跟英语夹杂着说了起来,「前几日,你在街上救了我以后,我就想来跟你道谢,但是看门的人,都不让我进去,所以我只能在门口等着你,幸好,今天让我等到你了!」 温廷筠看着他,也不说话,一副你找我到底要干什么,赶紧说重点的表情。 有点话痨的约瑟夫.斯图尔特只能委屈的眨了眨眼,将话题拉回了今天来找温廷筠的目的上,继续说到:「我有个朋友,他从国内带了些好东西过来,有个店铺的老闆看见了,就找到我朋友,主动跟我朋友说,可以放在他的店铺那里寄卖,我朋友就拿了几件东西过去,也跟店铺老闆签了契约,可是等过一阵,我朋友去老闆那里看看东西卖出去没有时,那老闆却不承认帮我朋友寄卖过东西了,两人便起了争执,我朋友一气之下……」 约瑟夫.斯图尔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斟酌了半响,才又接着开口说到:「我朋友一气之下把那个老闆给打……伤了!」 原本温廷筠听得还有些漫不经心,可是在看到约瑟夫.斯图尔特此时有些异样的表现后,突地心中一动,盯着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突然开口问到:「打伤?怎么打伤的?打伤到什么程度?」 第56页 约瑟夫.斯图尔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追问,弄得有些语塞,支吾了半响,才磕磕巴巴的回道:「就是……就是把他的肩膀,打了个……洞……」 打了个洞……是什么鬼?温廷筠听得只想翻白眼,可是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温廷筠整个人突然如遭雷击般僵在了那里! 「用什么东西把人肩膀打了个洞?!」半响后,渐渐缓过神来的温廷筠,才有些不敢置信的缓缓开口问到。 「没……没什么!」约瑟夫.斯图尔特显然是在遮掩着什么,神情躲闪,十分心虚的回到。 约瑟夫.斯图尔特的这副躲躲闪闪的模样,却是让温廷筠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原本因为自己如今已经不再是驸马爷了,而并不太想参与这件事情的温廷筠,此时却是改变了想法,那件东西实在是太过危险,不了解清楚情况,放任它流落在外,一旦被别有用心的坏人拿到,知道了用途,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温廷筠也不再追问约瑟夫.斯图尔特,他朋友到底是怎么把人肩膀打了个洞的事情了,转而开口问到:「你朋友也是白人?」 「是的,我的朋友来自德意志联邦,他的名字叫海因里希.冯.贝克曼,我是法兰克王国的人,实际上,我跟他虽然国家不同,但都是日耳曼民族的,我们也是来到大夏朝以后才认识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海因里希是个好人……」约瑟夫.斯图尔特一听温廷筠主动开口问他朋友的事情,知道他是想要帮忙了,忙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温廷筠再次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暗暗吐槽,我又不是要查你们的户口,用得着说的这么详细吗?不过转念一想,约瑟夫.斯图尔特这个话痨,竟然能够把最重要的事情,忍住不说,其实也挺让敬佩的了,而且虽然人看起来有点二,不过到底还算是个靠谱之人! 不过,随即温廷筠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约瑟夫.斯图尔特朋友的名字上了。 德意志联邦的人,名字中间还带着冯字,原来他竟然是个贵族,难怪会有那个东西! 虽然这件事情也挺重要的,可是他可还是有圣旨在身的人,温廷筠在心中暗暗思忖,得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好赶去驿馆给东瀛皇太子赔礼,去得晚了,恐怕会有变数。 要不是约瑟夫.斯图尔特这人性子有些执拗,定然会缠着他,不肯让他先去干别的事情,温廷筠其实很想跟他说,要不等我办完正事,再去救你朋友?反正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 但是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太不近人情了,他们两个外国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对这里的事情,又没那么了解,这会儿惹了官司,心里难免着急上火,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其实多多少少与他们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因此,温廷筠只能嘆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打断了了约瑟夫.斯图尔特的喋喋不休,「咱们应该去哪救你朋友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约瑟夫.斯图尔特这才想起来,他说了这么多,却还没有告诉温廷筠,海因里希被关在哪里,不禁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回道:「我朋友他被关在京……兆府了!」 约瑟夫.斯图尔特说完后,还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没有说错这个绕嘴的汉语,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他那长篇大论的话,其实大多数都是用英语说的,只是在其中掺杂了几句简单的汉语而已。 不过就算他察觉,也无所谓了,事到如今,温廷筠也已经不想再隐瞒,自己会英语这件事情了,不然用汉语跟话痨约瑟夫.斯图尔特沟通,他怕把约瑟夫.斯图尔特给憋死! 温廷筠听完约瑟夫.斯图尔特的话,抬手敲了敲车厢壁,对坐在车辕上的知行扬声喊到:「去京兆府!」 「会会老朋友!」温廷筠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第三十一章 朕知道委屈了他 温廷筠这边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京城里其他的人却也都没闲着,关于长公主的驸马温廷筠,在国宴上冲撞了东瀛皇太子,有损大夏朝颜面,惹得皇上雷霆震怒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派人去把那个孽畜给我叫回来!」温府,太夫人的正屋里,传来温敬严火冒三丈的怒吼声,「我就说他能闯祸,不让卿哥儿给他谋差事,卿哥儿偏不信,这下好了,整个温家都要受他连累了!」 「你先别生气,」太夫人示意身边的丫鬟给温敬严上杯茶,让他消消气,然后又接着道:「现在都是外面在瞎传,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还是等筠哥儿回来了,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儿再说吧!」 「是啊,老爷,筠哥儿上次回来给母亲拜寿的时候,看起来长进了不少,行事也沉稳了很多,应该不会犯这么大的错吧,没准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温夫人虽然脸上俱是担忧之色,却还是柔声劝到。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温敬严怒气沖沖的开口打断了,「你还帮着他说话,要不是他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卿哥儿怎么会现在还留在宫里没有回来?还不是在帮那个孽畜收拾烂摊子!」 他这么一说,温夫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更胜,忙开口问到:「这件事情不会把卿哥儿也牵连进去吧!」 「怎么不会!」温敬严一听温夫人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将刚刚端起的茶盏,又嘭的一声,放回了身边的案几上,怒道:「那个孽畜的差事,就是卿哥儿给他谋的,皇上要是真的追究下来,别说卿哥儿了,就是我今年的升迁,也想都不要想了!要是东瀛皇太子那边,再不依不饶的追究起来,没准我这顶乌纱都难保!」 第57页 温夫人是个内宅妇人,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此时一听,自家老爷竟然说得这样严重,不仅是筠哥儿自己,竟然一家子的男人,都要受牵连,不禁心头有些害怕起来,求助的看向太夫人,却见太夫人的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不由心下咯噔一声!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门前,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盛装打扮的长宜公主,嘴角含笑,摇着喜鹊登枝的团扇,从里面款款走了下来。 长公主府,瑶华堂里。 「皇姐,你还好吧!」长宜公主刚一走进瑶华堂,便对坐在主座上的长公主开口问到:「本宫一听到消息,马上就赶了过来,皇姐你可要想开点啊!」 「皇妹这么闲的吗?」长公主斜倪着她,冷冷的回到。 长宜公主坐在太师椅上,摇着手中的团扇,阴阳怪气的道:「看皇姐说的,本宫这不是担心皇姐吗,温廷筠这回闯的可不是一般的祸,咱们大夏朝皇家的颜面,都让他丢尽了!听说昨日皇上还发了火,御书房里的笔洗都被摔碎了一个呢!」 说完后,长宜公主举起手里的团扇,遮住嘴巴,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害怕模样,团扇上喜鹊登枝的花样,便一览无余的映入了长公主的眼中。 长公主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长宜公主这才装模作样的顺着长公主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团扇,咯咯的笑着说道:「哎呀,奇兰这丫头也真是的,怎么一点眼力价也没有,挑那把扇子不好,偏偏要挑这把!」 说完后又用力摇了两下团扇,继续说道:「不过皇姐,你看你当初就是不肯听本宫的劝,非要让温廷筠去当那个差,现在果然闯了祸吧,要说这里面也有皇姐的不对……」 长公主此时,却是一点跟她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冷冷的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道:「驸马么,这个不行,就换一个,天下的男人不多了是了,皇妹有在这嚼舌根的功夫,不如去干点正经事,本宫可没这闲工夫陪你了!」说完后,起身一拂袖,进了内室。 长宜公主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气气长公主,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会因为长公主的冷落,而有所不快,反而咯咯笑着摇着团扇,起身悠哉悠哉地向瑶华堂外走去。 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扬声说到:「想要喜鹊登枝,也不拿个镜子照照,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有没有那个命,咯咯咯……」 内室里的长公主原就心情极差,这会儿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曲笺忙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两步,站在长公主的身后,伸手给她轻轻揉着太阳穴,流素也忙重新沏了杯热茶,端给了长公主。 只是流素刚刚把热茶端给长公主,就看见半夏站在内室的门口,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见流素看见了她,忙对她招了招手。 流素扭头看了看正闭目养神,被曲笺揉着太阳穴的长公主,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什么事儿?非得这时候来找我?」流素出了内室,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快的说到。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半夏也忙压低了声音,嘴里无奈的回到:「可汀竹苑那边派了人来递话,说明日驸马爷就要搬出去住了,问长公主这边的马车能不能用,如果不能用,要今日事先出去雇马车,省得到时候误了事儿!」 这倒确实也是应该事先来问问的事儿,如果不来问,直接就出去雇马车,那明日长公主可就什么体面都没有了,皇亲国戚、勛贵世家,就算是和离,也该和离得体体面面,断没有让驸马爷自己出去外面雇马车的道理! 可是,此时流素的注意力,却是落在了另外的事情上。 「你说什么?!」流素抬手一把拽住半夏的胳膊,惊道:「驸马爷明日真的要搬出去?!」 「是啊!」半夏点了点头,脸色难看的回道:「刚才听汀竹苑的春末说,驸马爷已经让知行拿着和离书,去官府备案了,这还能有假吗!」 「你们俩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嘀咕什么呢?!」内室里,被流素的喊声惊到了的长公主,语气不耐的开口问到。 刚才因为太过震惊,流素忘了压低声音,惊动了正在内室里闭目养神的长公主,不过,这件事情反正也不是能遮掩得住的事情,流素看着半夏,跺了跺脚,伸手拉着半夏的胳膊,拽着她转身进了内室。 进了内室,两人行过礼后,流素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半夏,半夏无奈,只能把刚才汀竹苑那边来人问,驸马爷明日搬走,长公主府的马车能不能用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长公主闭着眼,冷哼了一声道:「让府里的马车送他们走,本宫还能让那些人看了笑话不成!」 「长公主!」流素有些着急的失声喊到:「驸马爷已经让知行拿着和离书,去官府备案了,他这回是动真格的了,不是在虚张声势的吓唬人!」 长公主闻言,勐地睁开了眼睛,盯着流素看了半响,眼中闪过复杂难辨的神色,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站在长公主身后的曲笺,因为太过震惊,早已忘了继续给长公主按揉太阳穴,眼神惊慌的看着同样惊慌的流素和半夏,半响无语…… 皇宫,御书房里。 刚刚汇报完事情处理进展的温廷卿,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开口说道:「皇上,今日还是让微臣去驿馆,给东瀛皇太子赔礼吧!皇上下令让东瀛使团明日就离京,今日是最后的机会,他们恐怕不会放弃原本的打算,微臣怕舍弟应付不来!」 第58页 皇上知道他是怕自家弟弟有危险,可是对于皇上来说,温廷卿显然比温廷筠要重要得多了,自然是宁可让温廷筠去冒险,也不肯让温廷卿去的。 不过这话,显然不好明着对他说。 因此,皇上沖面色担忧的温廷卿笑了笑道:「朕知道委屈了令弟,但是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还是他去给东瀛皇太子赔礼,更加合适,而且温爱卿还要处理各项后续事宜,也抽不出空来。」 皇上说完后,又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包括长公主给他的那一巴掌委屈,朕都知道!」 而此时温廷卿的心里,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些皇上心中所想,但温廷筠年纪还小,缺乏歷练,万一真遇到了危险的场面,恐怕会先自乱了手脚,难免会有危险,鸿胪寺这个差事,是自己给他谋的,如果没有这个差事,他也不会去参加招待东瀛皇太子的国宴,也就不会有后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说他是替大夏朝解了巨大的危机,但万一他真的因为这件事情,有个好歹,那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因此,虽然明知道皇上心中所想,温廷卿还是再次开口,想要再争取一下。 皇上也看出了他的不甘,不等他开口,就率先开口说道:「要说令弟,也着实是个妙人,昨日还不等朕开口说话,他就先自嘲的说,反正他也被冤枉惯了,也不差这一次,他这样的机灵,你就不用再替他操那些没用的心了!」 温廷卿闻言,有些反应不上来,难道暂时不公开这件事情的真相,竟然是温廷筠主动提起,而不是皇上让他这么做的么?! 昨日晚上在御书房被温廷筠吓了一跳的皇上,这会儿看到温廷筠的亲大哥,在听到这件事情时,竟然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不禁龙颜大悦,心情十分愉悦的笑着开口说到:「温爱卿放心吧,令弟替朕解决了这么大的危机,朕定然不会让他吃亏的!」 温廷卿这时才回过神来,忙躬身行了一礼,开口回道:「皇上言重了,为国尽忠原就是臣子本色!」他嘴上这么说,不过心里却是很高兴,皇上这样说,那就表示自家弟弟进了皇上的眼,所谓的简在帝心,不外如此! 而此时,除了他自己,跟他大哥温廷卿外,没人知道他简在帝心,只知道他闯祸已经闯到了东瀛皇太子面前去的温廷筠,正在京兆府里,被人奚落! 第三十二章 竟然跟我比仗势欺人?…… 「驸马爷几日不见,越发的有本事了!」京兆府尹左修明看着坐在他屋里太师椅上,神色悠然的温廷筠,意有所指,语带奚落的开口说到。 「哪里,哪里!」温廷筠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同样意有所指的笑着回道:「哪里比得上左大人有本事,随随便便就把外国人抓进京兆府的大牢!」 左修明一听他这话,先是愣了愣,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情,不过随即,脸上的神色,却是勐地一变,厉声喝道:「驸马爷说话可要有凭有据,什么叫随随便便把外国人抓进京兆府的大牢,难道驸马爷是在指责本官徇私枉法不成!」 温廷筠看着他眨了眨眼,一副你反应这么大干嘛,难道是被我戳中了痛脚,所以才会这样暴跳如雷?看得左修明一阵气结。 他忙稳了稳心神,沉声又道:「本官一向秉公执法,从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因为他是哪国人,而有所区别对待,驸马爷此言从何而来?!」 温廷筠看着他,又再次眨了眨眼,眼中的神情很是明显,你在说什么,你之前不是刚刚冤枉过我吗,你忘了? 左修明简直要被他气疯了,伸手拿起案几上刚端上来不久的热茶,一口喝了下去,结果却烫得噗一下,又都吐了出来。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厮,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平日里英明神武,光凭名字就能吓跑无数罪犯的左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让那个刚刚闯了大祸的草包驸马爷,给弄得乱了阵脚,而且他还明明什么都没做呢啊! 「左大人,你没事儿吧!」温廷筠见他被茶水烫着了,忙神情关切的开口问到。 有些狼狈的左修明不禁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来,我可好了! 「驸马爷今日到我们京兆府来,到底有何贵干?」左修明现在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 「哦,是这样的!」温廷筠却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那个,左大人光顾着自己喝茶了,也不说让人给我上一杯,我这一路赶来,口确实有些渴了!」 原本正襟危坐,等着他说正事,办完好赶紧把他打发走的左修明,差点没被他气死,没好气的对屋里伺候的小厮挥了挥手,那小厮忙快步去泡茶了。 温廷筠看左修明被他气得心浮气躁了,这才开口说正事了。 「你关的那个外国人,是我朋友的朋友,明明是他的东西被那个店铺老闆给私吞了,可是你却将他关了起来,这难道不是在欺负他是个没有根基的外国人吗?」 「确实是有人欺负他是个没根基的外国人,但那个人不是本官,而是店铺老闆!」左修明语含不屑的开口反击道:「但是他被欺负了,不来报官,却私下里把人打伤了,本官把他抓回京兆府,有何不对?!」 温廷筠知道他说的在理,可实际情况却是,海因里希.冯.贝尔曼作为一个对大夏朝法令没那么熟悉的外国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未必会想到要来官府报官,而且他就是想要报官,估计都不知道该上哪个衙门口。 第59页 再加上在海因里希.冯.贝尔曼他们国家,在先被人欺骗的情况下,贵族杀人都是没人管的,而他仅仅只是打伤了那个店铺老闆的肩膀,而不是照着他的要害来一下,显然只是一时激愤之下,想要出出气,并没有想要杀了那个店铺老闆的想法。 当然,温廷筠并不是觉得海因里希.冯.贝尔曼的做法一点错都没有,毕竟温廷筠他自己上一世是个守法公民,心里觉得遇到事情,还是应该用法律保护自己才对。 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觉得应该把海因里希.冯.贝尔曼先救出来,否则他语言又没有多么精通,又不谙牢狱里的潜规则,没准没几天就被磋磨死了。 因此,虽然心里有些发虚,但温廷筠还是开口说道:「左大人说那个外国人把店铺老闆打伤了,那伤到了哪里?伤得严重吗?如果只是轻微伤,事出有因,也不该把他关进京兆府大牢吧!」 左修明一听他这话,脸色不禁微微一变,随即有些含煳的回到:「他把店铺老闆的肩膀打伤了……」 「店铺老闆胳膊废了?不能用了?」温廷筠心下有些发紧,忙开口打断了左修明的话,有些急切的问到,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就没法帮海因里希.冯.贝尔曼说话了。 「那倒是没有……」左修明语气有些迟疑的回到。 「既然没有,那就只是打伤了肩膀而已,又没多严重,这件事情,原就是那个店铺老闆有错在先,不如我替那外国人给他些医药费,他把东西还给那个外国人,大家就此算了吧!」温廷筠闻言,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语气真诚的接口道。 「可是,那个店铺老闆肩膀上的伤,是实在是有些蹊跷,本官……」左修明因为心中有所疑惑,迟疑着不肯松口。 原本想退一步息事宁人,赶紧把事情办完,好去奉旨赔礼的温廷筠,见他犹疑不决,嘆了口气,只能语气强硬的开口道:「蹊跷?是何蹊跷,竟然能让左大人如此的在意,不如也让在下一起看看!」 「伤口已经包扎起来了,怎么让驸马爷看?」左修明见他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不由怒道。 「包起来就说受伤了,那我给那个外国人也包一下,也说他受伤了,左大人是不是就要把那个店铺老闆也抓起来啊!」温廷筠却丝毫也不示弱,语气欠揍的顶了回去。 「你!」左修明被他这无理取闹的回答气得一时语塞,转念一想,他原本就是个四处闯祸的浪荡子,刚把祸都闯到东瀛皇太子身上去了,自己又算什么! 于是心浮气躁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的左修明,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小厮挥了挥手,吩咐道:「去让人叫宋老闆马上过来一趟!」 那小厮应声去了,温廷筠则是提出,趁着等宋老闆的这段时间,去看看关在大牢里的海因里希.冯.贝尔曼。 左修明现在是能少见他一会儿,便少一会儿,因此完全没有任何异议的,让衙役陪着他一起去了。 这还是温廷筠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古代大牢,门口的守卫很是尽责,虽然认识带温廷筠来大牢的衙役,但还是认真检查了手续,这才让两人进了大牢。 刚一进大牢,一股潮湿腐败夹杂着臭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弄得温廷筠差点没一下吐了出来,忙抬手捂住了口鼻。 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再噁心,也没有不进去的道理,温廷筠只能忍着噁心,跟在衙役的身后,向大牢里快步走去。 其实大牢里倒并没有像温廷筠想像的那样脏乱差,倒意外的齐整,只是因为用的都是马桶,所以味道难闻了些。 温廷筠跟着那衙役走了没几步,就看到用碗口粗的木栅栏挡着的一间牢房里,一个身材高大,金髮蓝眼,鬍子拉碴,身着黑色金丝暗纹传教袍,相貌英俊的外国白人,正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正顺着脚步声,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空气中充斥着腐败臭气的昏暗大牢里,那人金色的头髮一丝不苟,笔挺的身姿优雅中透着一丝傲慢,不似在坐牢的牢犯,倒好似在检阅下属的将军。 好吧,不愧是日耳曼民族的贵族!温廷筠在心中暗暗感嘆,大概自己是有些多虑了吧,就算自己不来救他,他应该也能够凭着强韧的神经活得很好。 不过,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话,也没什么用,温廷筠只能上前两步,站到栅栏外,沖他高声说到:「我是约瑟夫.斯图尔特的朋友,他求我来救你出去。」 那人一听到约瑟夫.斯图尔特的名字,整个人明显松弛了一些,也上前两步,来到栅栏前,隔着栅栏打量起了温廷筠。 半响,才操着生硬的汉语开口问到:「你是谁?凭什么能救我出去?」 贵族什么的太讨厌了!他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傲慢和目空一切,让温廷筠很是受不了,要不是想到如果救不出去他的话,约瑟夫.斯图尔特那个话痨,一定会折磨死自己的耳朵的,简直想转身就走。 「我是谁,你不用管,赶紧把当天发生的事情,给我讲一讲!」既然他直来直去,温廷筠也省得客套了,开门见山的开口说到。 海因里希皱了皱眉,好似对他的无理不太满意,但还是开口,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说的跟约瑟夫.斯图尔特之前在马上,跟温廷筠说的一模一样,甚至就连那个东西,也都同样是只字不提。 第60页 温廷筠不禁冷笑了一声,如果自己不是知道那个东西,还真会被他们骗过去,到时候看了伤口,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岂不是要丢脸? 丢脸倒还在其次,要是弄巧成拙,救不出人呢?难道他们是想让自己凭着驸马爷的身份去压人,徇私枉法吗? 温廷筠越想越觉得生气,虽然理智上也能理解他们,不想把那个在大夏朝算得上惊世骇俗的东西暴露出来,但是情感上,却还是忍不住会生气。 温廷筠有些郁闷的回了左修明的公事房,刚进屋坐下不久,就看见小厮领着一个四十三四岁,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颌下留着一撮山羊鬍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瞥了坐在椅子上的温廷筠一眼,然后才给左修明行了礼,开口问到:「左大人让人叫小的来,是事情有结果了吗?」 「什么叫事情有结果了?」原本就气不顺温廷筠,一听他这话,立即开口反问到:「你贪了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了吗?」明明是他有错在先,这会儿被人打伤了,就做出一副受害人的嘴脸,当自己什么错也没犯过吗? 宋掌柜扭头看了温廷筠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左修明,脸色不悦的开口问到:「左大人,这位是……?」 「我是谁不重要!」温廷筠这会儿已经跟长公主和离了,虽然还没有办手续,但是在他自己的心目里,早就不当自己是驸马爷了,所以并不想让左修明说出他的身份来,因此又率先开口,抢着回到:「重要的是,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原本就被温廷筠烦的不行的左修明,又一次被温廷筠抢了话头,不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那宋掌柜,原就对温廷筠刚才的质问不满,碍着左修明的面子,没有说什么,这会儿见左修明眼中同样闪过不悦之色,心底暗暗冷笑了一声,对温廷筠高声道:「你说的对,不管你是谁,这世上也是有公理在的,他打伤了我,就应该赔偿、坐牢,东西难道还能比人命更重要?我虽然只是永昌候府一个小小的掌柜,但我家侯爷也会为我主持公道,断不会让我受了小人的委屈!」 温廷筠闻言心下恍然,难怪他在有契约的情况下,还敢贪掉海因里希的东西,原来是有永昌候这个大靠山在! 温廷筠也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原本我还有些心虚,不太好意思,既然你非得上赶着来跟我比仗势欺人,那咱们就好好比试比试! 第三十三章 这样欺骗我,想过会有什么…… 温廷筠看了看慷慨激昂的宋掌柜,侧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左修明,一副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向着这个宋掌柜了的模样! 根本就不是因为宋掌柜的身份,而这样处理事情的左修明,差点没被气昏过去,这个宋掌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驸马爷,你不是要看看宋掌柜的伤口吗?」左修明无视了温廷筠的视线,开口将事情往正事儿上引。 驸马爷?宋掌柜一听这话,身子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竟然是驸马爷?那就难怪他刚才那样的嚣张了! 宋掌柜此时心里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在还没弄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时,就跟他硬顶起来,不过转念又是一想,驸马爷又怎样?难道还真能因为个外国长毛子,跟自家主子永昌候过不去么! 不过他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气势上却难免弱了几分,温廷筠看在眼中,不禁好笑,不是说要比仗势欺人么,怎么还没开始呢,就怂了呢! 「宋掌柜,脱衣服吧!」温廷筠身子斜靠在太师椅上,一副仗势欺人的纨绔模样,语气凉凉的开口催到。 宋掌柜看了左修明一眼,见他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能有些不忿的将上衣脱掉,露出了左侧肩头上,包扎着伤口的白布条。 「继续!」温廷筠沖他挑了挑眉,让他继续把伤口上的白布条也打开。 宋掌柜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见他竟然这样欺人太甚,抬手把脱下的衣服重新掩上,抬头看向左修明,高声怒道:「左大人,这也未免太过欺人太甚了吧!」 左修明虽然也觉得这样有点太过分了,但也不得不承认,之前温廷筠的话有些道理,既然要将那个外国人定罪,总不能不给他看证据,空口白牙光靠说的吧! 「宋掌柜,你就给驸马爷看看伤口吧,驸马爷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左修明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 宋掌柜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这个什么驸马爷的年轻人,已经插手了这件事情了,不给他看看自己的伤口,恐怕难以善了,可是…… 宋掌柜站在那里,半响没动,温廷筠这边可还有事儿呢,哪里有空跟他在这里耗着,见他不肯给自己看伤口,不由看向左修明道:「既然宋掌柜不肯给我看伤口,那我可就带海因里希走了!我这还得奉旨去给东瀛皇太子赔礼去呢,可没空在这里跟你们闲耗。」 左修明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敢情你还觉得奉旨去给东瀛皇太子赔礼,是件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左修明自然知道去给东瀛皇太子赔礼一事,事关重大,到底是涉及到国家脸面的问题,倒是比他们现在争执的这件事情要重要得多,万一真的给耽误了,回头皇上责问起来,温廷筠那是一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的! 想到这里,左修明不禁提高了声音,对宋掌柜道:「宋掌柜,本官自然是会秉公执法,为你做主,但若你连伤口都不给人看,那本官又如何能够为你做主?!」说完后,又补充道:「你放心,本官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等看完后,会重新为你包扎伤口,不会让伤口恶化的!」 第61页 话已至此,宋掌柜心里明白,若自己再不肯给驸马爷看伤口,那这件事情是一定没什么好结果的了,只能磨磨蹭蹭的脱掉衣服,把伤口上包扎的白布条缓缓取了下来。 左修明事发时,是见过伤口的,因此并没有再去看宋掌柜的伤口,可是耳边却听到温廷筠一声嗤笑后,不屑的声音响起,「宋掌柜这伤口是用手指戳出来的吗?」 左修明不禁抬头向宋掌柜的伤口处看了过去,只是他这一看,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日事发之时,他看到宋掌柜肩膀上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明明是一个贯穿了肩膀的伤口,血肉模煳,极其可怖,可如今,宋掌柜的伤口,却只剩下了在白色伤疤之中,一个比手指略细些的小洞而已!脸上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左修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温廷筠却是明白,当时事发时,宋掌柜的肩膀被火枪打伤,皮肤表面被火-药灼伤,这时候的火_药成分不纯,威力还没有那么大,虽然伤口看起来十分的可怖,但其实都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会结痂,等接的痂脱落了,也就剩下点不那么明显的伤痕了,所以此时他的伤口看起来,才会只剩下一个被子弹贯穿的细小伤口。 而此时的火枪子弹,还不是如后世那般,诸多讲究,只是参杂在火-药中的一个小铁球而已,小铁球其中并不蕴含火-药,如果不是击打要害,又没伤着筋骨和大的血管的话,不仅没有多大损害,看起来也是一点都不严重。 宋掌柜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可是伤口就在那里,也由不得他再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虽然事发当时就觉得宋掌柜的伤口很有蹊跷,但是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十来日的功夫,他的伤口竟然已经好成这样了的左修明不禁惊唿出声。 他的这个问题,宋掌柜自然也是回答不了的,只能支吾着,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温廷筠见大家只顾着震惊了,没人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又再次装模作样的开口问到:「难道那个外国人会武功?不然怎么能弄出这样的伤口来!」 他的话,把左修明和宋掌柜两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两人都下意识异口同声的高声回道:「怎么可能!」 「那这伤是怎么弄的?」温廷筠一脸好奇的追问。 左修明略一沉吟,起身走到墙边的多宝柜旁,伸手拿下一个两只手掌大小的黑漆匣子,也不假手他人,自己捧着来到温廷筠身边,抬手打开匣子,对他道:「那个外国人就是用这个东西,打伤的宋掌柜!」 温廷筠看到匣子里面的东西时,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瞳孔还是控制不住的剧烈收缩了一下。 黑漆匣子里的东西,果然是一把用象牙、黄金和各色宝石打造而成,小巧精美的簧轮枪! 这种枪,全手工打造,工艺精湛,用料讲究,造价极高,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 它的击发原理,类似于现代的打火机打火,用弹簧驱动,让有粗糙纹路的轮片和黄铁矿石摩擦而产生火花,可以扣动扳机瞬发,不需要火绳,工艺要比后来的燧发枪还要精细,只是不像燧发枪那样可以连发,每次只能击发一枚子弹,然后就要重新装弹。 不过簧轮枪的这个缺点,此时却成了可以让海因里希脱身的优点! 温廷筠装作一脸好奇的伸手,把那把簧轮枪从黑漆匣子里拿了出来,左看看,右瞧瞧,嘴里却是有些茫然的开口问道:「这个东西看起来倒是又名贵又好看,可是怎么打伤人?左大人给我示范一下?」 还没等左修明开口回答,宋掌柜就抢着开口答道:「那个外国人就是拿着这个东西对着我,食指扣动了一下那个环扣……」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两步,来到温廷筠的身前,伸手指着温廷筠拿在手中把玩的那把簧轮枪的扳机,「然后就有什么东西,从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里喷了出来,我的肩膀当时就被打得血肉模煳,左大人当时可都是看见了的!」 「哦,」温廷筠懒洋洋的回了一声,然后突然举起手中的簧轮枪,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掌柜,勐地扣动了扳机! 宋掌柜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做,瞬间吓得面如土色,下意识惶恐的向后勐退了几步,谁知踉跄间,绊到了自己的脚,一下没站稳,竟狼狈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站在温廷筠身边的左修明,又惊又怒地高喊出声。 「喊什么!」温廷筠用簧轮枪指了指虽然还瘫软在地上,但毫髮无伤的宋掌柜,无所谓的道:「他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么!」 宋掌柜瘫坐在地上,心脏砰砰乱跳,额头上全是冷汗,虽然之前被打伤时,伤得并不算严重,但是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却带给了他难以磨灭的恐惧,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而驸马爷竟然就这样,用那个东西指着自己的头,按下了环扣,这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吗! 左修明虽然之前已经按照宋掌柜所说,对着木头人,用过了那把簧轮枪,但是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若说宋掌柜撒谎吧,那他肩膀上的伤口,又是怎么形成的?! 而且左修明知道这个东西现在不能伤人,可是温廷筠不知道啊!他就这样对着宋掌柜用了簧轮枪,还是把左修明气得不轻。 可是温廷筠却毫不在乎的继续把玩着手上的簧轮枪,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这东西明明只是个华丽的把玩物件,宋掌柜却怎地非要把它说成是伤人的兇器,难道是想连这个东西也霸占了去?」 第62页 说完后,又举起了簧轮枪,对准了刚刚颤颤巍巍站起身的宋掌柜,歪头想了想,又好似自言自语的道:「也有可能是我误会了宋掌柜?难道是这个东西出了问题,时好时坏?也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打死人?」 宋掌柜一抬头,就看见温廷筠又拿着那个东西对着他,又听见他嘴里的话,吓得腿一软,差点再次跌坐了下去,忙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小的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小的说的都是实话,不,不!小的……小的不追究了!就这样吧!」有什么比命还重要呢! 温廷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脸怒容的左修明,对他笑着道:「宋掌柜说他不追究了,人我能领走了么?」 左修明虽然心中愤懑,但是也明白,现在伤人的兇器有疑问,根本就确定不下来,就算宋掌柜还要追究,只要温廷筠坚持插手,也是无法。 其实温廷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这么做,不过就是在戏耍宋掌柜而已,大概是在报之前宋掌柜抬出永昌候来压他的仇,虽然左修明也不喜欢宋掌柜这样仗势欺人的行事作风,但他同样也不喜欢温廷筠这样的行事风格。 这件事情到了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闹剧,左修明有些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对温廷筠摆了摆手,无奈的低声道:「带走吧!」 温廷筠高高兴兴的站起身来,刚要迈步往外走,却又好似突然想起来什么般,看着满脸无奈的左修明和宋掌柜两人,又笑着道:「哦,对了,别忘了还东西!」 左修明瞪了温廷筠一眼,却是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宋掌柜刚想下意识的开口反驳,却看见温廷筠手中拿的簧轮枪,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没敢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要知道他可是驸马爷,就算真的把自己打死了,难道还能让他给自己抵命不成! 温廷筠很满意这个结果,对左修明拱了拱手,便笑呵呵的抬腿向屋外走去,不过刚刚走到门口,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回身,又走回到左修明的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伸手递给了左修明,嘴里笑着说到:「左大人,麻烦了,回头弄好了,我让下人来取!」说完后,便又转身向屋外走去。 左修明一脸问号的打开了温廷筠递给他的信封,当他看到手中拿着的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时,不由满脸震惊的看向温廷筠! 他原本还有些不敢置信,但是看着温廷筠头也不回的背影,默默咽下了已经涌到嘴边的质问之话。 不过随即嘴角却是不禁又再次勐地抽了抽,你都不是驸马爷了,还跑到我这装什么驸马爷的派头! 他突然有一种追上温廷筠,推翻刚才所有决定的冲动,但也只是冲动而已,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可就坐实了他仗势欺人,徇私枉法的事实了,总不能因为他是驸马爷,自己就同意他所说的事情,他不是驸马爷了,自己就不同意他说的事情了吧! 这个温廷筠!左修明气恼的将手里的和离书重新塞回了信封,你说他是只会闯祸的浪荡子吧,偏偏自己两次对上他,都没能讨得了好;你要说他为人精明能干吧,他偏偏时不时的就会闯个祸给你看,真是让人看不透! 温廷筠可不在乎左修明是怎么看他的,把簧轮枪揣在怀里,跟着衙役去了大牢,将海因里希带了出来。 海因里希没有想到,他被关了这么多天,这个年轻人,竟然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将他救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海因里希走在温廷筠的身边,神色郑重的开口问到。 「鸿胪寺录事,温廷筠!」温廷筠这回倒是没有再隐瞒,而是十分爽快的回答到。 海因里希微微皱了皱眉,鸿胪寺是干什么的,他倒是知道一点,可是录事是个什么官职,他可就不知道了,难道是个非常大的官? 两人很快来到了京兆府门前,因为怕有点二,又是话痨的约瑟夫进去会误事,因此,温廷筠让他在马车里等,此时,他看见温廷筠竟然真的把海因里希带了出来,不由乐得一下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冲着海因里希就扑了过去。 海因里希虽然一脸的嫌弃,但是却并 没有拒绝约瑟夫的热情,两人抱在一起,行了贴面礼。 他们两人倒是不觉得什么,可是京兆府守门的衙役和路过京兆府门口的路人,看见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嘴里还发出亲吻的声音,不禁纷纷变色,脸上露出嫌弃噁心的神情,有如躲瘟疫一般,向旁边躲了开去。 温廷筠也忙向旁边躲了两步,要不是跟海因里希还有事情要说,他真想偷偷爬上马车熘走。 温廷筠倒是想要低调避嫌,可惜约瑟夫那个二货却是不肯让他低调,抱着海因里希行完贴面礼,又拉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确认他除了鬍子长了点外,并没有受任何的伤,约瑟夫便放开了海因里希,回头四下张望找起了温廷筠,当他看到躲在一旁的温廷筠后,竟然快步跑到他的身前,一把把他抱住,兴奋的高声喊到:「驸马爷你太厉害了!我太喜欢你了!」 京兆府门前所有的人,全都瞬间石化,这是什么情况?三个男人,不禁有龙阳之好,而且还是多角恋,其中还有一个是驸马爷?!公主竟然是被一个男人给绿了吗? 温廷筠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等到回过神来时,全京兆府门前的人全都呆愣在原地,看着抱在一起的约瑟夫和他! 第63页 温廷筠真想暴揍约瑟夫这个二货一顿,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温廷筠眼珠一转,用力拍了拍约瑟夫的后背,故意高声说到:「行了,行了,知道你们俩闹矛盾玩的是情趣,就别拿我这个外人刺激他了!」 呆立在一旁的人,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又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心道:「我就说咱们大夏朝没有搞龙阳之好,还要在大街上显摆的变-态么!」 温廷筠见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忙推开抱着他的约瑟夫,低声说道:「行了,快上车吧,我还有事要办呢!」 他刚才喊的那句话,约瑟夫听得半懂不懂的,倒是没什么反应,这会儿见他要上马车,忙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三人上了马车,温廷筠问海因里希:「你住在哪里?我等下让人送你回去!」 海因里希说了个地址,没想到竟然就在温廷筠去驿馆的路线上,温廷筠笑了笑,心道,这都是天意啊!他抬手敲了敲车厢,把海因里希家的地址,告诉给了坐在车辕上的知行,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 温廷筠把那把簧轮枪,从怀里掏了出来,拿在手上把玩,海因里希和约瑟夫对视了一眼后,主动开口说道:「这个东西对我有特殊的意义,还望温录事能够把他还给我,我会给你其他的东西作为感谢!」 「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温廷筠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神色淡淡的开口问到。 「就是个……」海因里希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装饰品!」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神色淡淡的温廷筠,却突然举起手里的簧轮枪,神情凛冽的指着海因里希,扣动了扳机! 「哦,上帝!」海因里希下意识勐地向一旁躲去,嘴里用英语高声喊到:「你想要杀人吗?!」 不过刚刚喊完,他就看见温廷筠看着他,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用英语说道:「没有子弹,怎么杀人?」 不仅是海因里希,就连约瑟夫,都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了那里! 温廷筠却是恢復了刚才淡然的模样,放下了簧轮枪,一边在手里把玩着,一边淡淡的说道:「你们这样欺骗我,有没有想过后果?」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果然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约瑟夫,他看着温廷筠,结结巴巴的问到。 可是温廷筠却是没有回答他,而是再次开口问到:「就这一把?」 海因里希是个贵族,见识和心机自然比约瑟夫要强上许多,虽然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比如温廷筠为什么会英语,又为什么会认识在他们国家也及难得的簧轮枪,可是此时,他知道重要的不是把这些事情弄明白,也不是他们之前的隐瞒,而是后续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情,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并交下温廷筠这个又会英语,见识又广,又极有权力地位之人。 因此,回过神后,海因里希略一沉吟,神色真诚的开口说道:「很抱歉之前没有跟你说实话,因为,一般人是不会理解这个东西的,」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温廷筠,见他神色果然略有缓和,便又接着开口说到:「你应该也知道,这种簧轮枪,就算在我们国家,也是极难得的,因此我也就只有一把,既然温录事喜欢,那就送给温录事好了,毕竟温录事将我从大牢里救了出来,就是送再贵重的礼物,也不能表达我的谢意和……歉意!」 温廷筠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这么危险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留在他的手里,否则以后哪天,他要是拿着这个东西,出去闯了什么祸,自己可是要受牵连的,要知道,左修明可是见过这个东西的! 海因里希见他露出满意的神色,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在温廷筠的马车送他回到家中时,主动把家里剩下的二十多发子弹,统统给了温廷筠。 温廷筠坐在马车里,兴致勃勃的把一发子弹装进了手里的簧轮枪里,要知道,就是在上一世,他也是碰不到枪的啊,可是又有哪个男人不爱枪呢! 就在温廷筠开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簧轮枪时,马车很快到了驿馆,温廷筠顺手把枪放进怀里,下了马车。 温廷筠下了马车,便沖知行挥了挥手,让他先回去,带人打扫新宅子去,自己则迈步向驿馆里走去。 刚刚进了驿馆,温廷筠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一阵吵杂之声,凌乱的脚步声中,隐约能够听见兵器碰撞之声,温廷筠面色一沉,想也没想,抬腿就往驿馆里面沖了进去! 驿馆里,现在已是一片狼藉,下人僕役们逃的逃,躲的躲,不见了人影,身着西山卫兵服的大夏朝兵士正从东瀛皇太子的屋里跑了出来,追着两个蒙面的刺客向驿馆外跑去。 温廷筠心中一惊,忙快步向东瀛皇太子的屋里跑了过去。 屋里桌椅翻了一地,但幸好皇上事先早有安排,西山卫的人在暗中保护,出现的及时,东瀛皇太子并没有受什么伤,此时正脸色苍白的坐在临床的大炕上喘着粗气,显然是被吓到了。 「殿下,你没事儿吧!」温廷筠赶紧上前几步,快步来的东瀛皇太子身前,神情关切的开口问到。 站在东瀛皇太子身侧的黑袍东瀛人,此时右手正伸进怀里,想要往外掏什么东西,却看见突然冲进来的温廷筠,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左手拽住匕首套随手一扔,右手拿着匕首,竟然向坐在他身前的东瀛皇太子刺了过去! 第64页 温廷筠眼角余光见到亮光一闪,来不及扭头去看,就见那东瀛黑袍人拿着匕首刺向东瀛皇太子,下意识抬脚去踹,可惜那人身手不错,轻轻一闪,便躲了开去,手上的匕首却是反手向阻止他的温廷筠刺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长公主竟然和驸马和离了!…… 西山卫的兵士都去追刺客去了,剩下的几个,也都在驿馆里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此时东瀛皇太子的屋里,除了东瀛皇太子,只有温廷筠和那个黑袍东瀛人在,黑袍东瀛人原就是东瀛使团里,一直跟在东瀛皇太子身边之人,任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对东瀛皇太子动手! 倒是知道内幕的温廷筠,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准备,只是此时情况紧急,他的身手又比不过这个黑袍东瀛人,心里难免慌张害怕,嘴里却下意识高声惊唿:「来人吶,有刺客!」 谁知就在他站在东瀛皇太子身前,高声惊唿之时,坐在他身后的东瀛皇太子,却突然抬手,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将他向面前的黑袍东瀛人推了过去! 幸好东瀛皇太子身子虚弱,虽然用了全力,但温廷筠却只是向前踉跄了一步,只是此时那个黑袍东瀛人的匕首,却是马上就要到了温廷筠的身前! 电光火石间,温廷筠下意识护在胸前的右手一转,从已经咧开的怀里,掏出刚才在马车上放进去的簧轮枪,对着冲过来的黑袍东瀛人心脏就是一枪! 与此同时,外面听见动静的西山卫的人也沖了进来,正要上前举剑去刺那举着匕首,刺向温廷筠的黑袍东瀛人,却见他突然踉跄着向后退了过来,正举在手中的剑,就那样刺进了那黑袍东瀛人的后背。 温廷筠见有人沖了进来,忙将手里的簧轮枪重新揣回怀里,幸好坐在他身后的东瀛皇太子,被他的身体遮挡了视线,而冲进来的西山卫的人,也被那黑袍东瀛人的身体,遮挡住了视线,并没有人看到,是他用簧轮枪将那人击毙的! 冲进来的西山卫的年轻人蹲下身,将手按在躺在地上的黑袍东瀛人的颈侧,抬头看着温廷筠,对他摇了摇头。 死了最好!温廷筠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对蹲在地上的那个西山卫的年轻人,低声的道:「这个东瀛人是被刺客杀死的,你进来后,赶跑了刺客!」说完后,盯着蹲在地上的那个满脸惊诧疑惑的西山卫年轻人,一字一顿的继续说到:「想要活命,就这么说!」 那西山卫的年轻人,也是个机灵的,闻言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沖他点了点头,这时,屋内陆陆续续的又有人沖了进来,看见屋里的情形,七嘴八舌的向那个西山卫的年轻人问起了情况。 温廷筠这才满意的回身,看向坐在临窗大炕上,正咳得惊天动地的东瀛皇太子,冷冷的开口,用东瀛说道:「我又救了你一次!」 咳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的东瀛皇太子,勐地抬起头来,满脸震惊的看着温廷筠,边喘边断断续续开口,惊诧的问道:「你……你竟然会东瀛语!都是你坏了我们的好事……」 温廷筠看着仿佛要背过气的东瀛皇太子,不屑的摇了摇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他这次没有用东瀛语说,而是用汉语说的,他怕他再说下去,会把东瀛皇太子气死,那可就真如了他们的愿了! 温廷筠说完后,再不理瘫在那里情绪激动的东瀛皇太子,转身向屋外走去。 屋里乱闹闹的,抬尸体的抬尸体,检查屋子里还有没有刺客的继续检查,跑出去找东瀛使团的找人去了,并没什么人注意到,温廷筠和东瀛皇太子两人之间简短的交流。 只有最开始冲进来的那个西山卫的年轻人,因为温廷筠对他说的那番奇怪的话,一直注意着温廷筠,见温廷筠好似跟东瀛皇太子说了些什么,把他气得半死,又神情不屑的向屋外走去,想了想,还是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从屋里出来的温廷筠走了几步,来到无人的角落,这才挨着墙边,无力的慢慢坐了下去,第一次杀人的恐惧,这时才一下涌了上来…… 「你怎么了?」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个西山卫的年轻人,站在温廷筠的身前,开口问道:「现在才知道害怕?」 温廷筠脸色苍白的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剑眉星目,英武挺拔的年轻人,有气无力的开口问到:「你不是第一次杀人?」 那人好像被他的话,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一暗,伸手去将他扶了起来,嘴里却生硬的道:「跟你有关系吗!」 他的语气虽然生硬,不过温廷筠却从他的动作里,体会到了他真实的想法,不仅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咧嘴笑了笑,开口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谢星瀚!」那西山卫的年轻人倒是直爽,毫不犹豫的开口回到。 跟他说了两句话,温廷筠却是觉得好受了不少,毕竟他刚才只是扣动了一下扳机,然后那个黑袍东瀛人又马上被谢星瀚刺了一剑,他可以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个黑袍东瀛人是谢星瀚杀的,况且那个东瀛人原本就该死,也不值得自己为他害怕内疚。 温廷筠这边在心里说服着自己,那边皇上已经得到了有刺客来驿馆,刺杀东瀛皇太子的消息,已经派了人来,让温廷筠进宫见驾。 温廷筠此时就更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忙跟着来传旨的小太监回了皇宫。 皇宫,御书房里。 第65页 当皇上看见满身血迹的温廷筠从外面走了进来,也不由一惊,还不等温廷筠给他行礼,便开口问到:「温爱卿受伤了?!」 温廷筠听他这么一说,才顾得上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前胸上竟然全是斑驳的血迹,想来应该是那个黑袍东瀛人被谢星瀚刺那一剑时,溅到自己身上的。 温廷筠脑海里又不禁浮现出刚才的情形,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嘴唇哆嗦着回道:「没……没受伤,是刺客……客的血!」 皇上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见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忙开口说道:「温爱卿可是受了惊,快坐下回话!」然后又让一旁伺候的宫女去给温廷筠泡了杯热茶,压压惊。 温廷筠从善如流的谢了恩,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待那个宫女给温廷筠上了热茶,他喝了两口,在皇上把御书房里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打发了下去后,才开口,将刚才在驿馆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不过,自然是隐去了自己用簧轮枪,把黑袍东瀛人杀死的事情,只说是西山卫的谢星瀚冲进来及时,救了东瀛皇太子和自己。 「简直丧心病狂!」皇上听完温廷筠的话,气得一拍御案。 原本又回忆了一遍刚才的事情,正手软脚软的温廷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将手里捧着的茶盏,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在御书房外侍候的宫女和太监们,身子俱是一抖,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恐惧,驸马爷这是又闯什么祸了?又怎么惹得皇上生气了!他上次来御书房,皇上摔了笔洗,这次来,皇上又摔了什么?! 御书房里的温廷筠,却是愣了愣,刚想要开口请罪,却见皇上沖他摆了摆手道:「无妨,你今日受了惊吓,回去好好歇着吧!」 说完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温廷筠一眼,接着道:「朕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就好!」温廷筠在心里默念,我为了你的大夏朝,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你却是问也不问,就把那个嚣张彪悍的长公主塞给了我……原身,现在我要退货,有良心的,就被阻止我! 温廷筠心里合计着,但也知道,这会儿,他越是表现的大度不计较,事后他得到的好处,就会越多,而且这会儿,他也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了,忙谢了恩,转身出了御书房。 他这一天,早上接了圣旨,然后张罗着跟长公主和离搬出去,上午去京兆府智斗老朋友,下午去驿馆救皇太子,晚上又来进宫面圣,想一想都觉得累。 温廷筠没精打采,蔫头耷脑的出了御书房,结果就看见在御书房外侍候的太监宫女们,看他眼神,嫌弃中夹杂着可怜,好似在看一条丧家之犬般,不由嘴角微微挑起,心中暗道,不知道等他们知道真相以后,心里会是何想法? 温廷筠有些疲惫的出了皇宫,结果刚一出皇宫大门,就看见面无表情的温廷卿,正站在皇宫大门外的马车旁,一见到他,便快步迎了上来。 「你受伤了?!」他一看到温廷筠胸前的血迹,便脸色阴沉得开口问到,语气冷得仿佛能冻成冰般。 温廷筠能够感受到他的担心,忙开口回到:「没有,没有!我没有受伤,这是刺客的血!」 温廷卿听到他这样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拉着他,前前后后的看了个遍,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后,拉着他上了马车,两人坐定后,对他开口说道:「父亲让你回家去一趟!」 「不就是要把我叫去教训一顿么!」温廷筠靠在马车车厢上,懒洋洋的说道。 温廷卿神色暗了暗,却是没有说话,关于东瀛皇太子这件事情,现在还不能说出去,否则不仅会坏了事儿,还会犯欺君之罪,对温家更是不利,只是这样,就得让温廷筠受委屈,温廷卿心里也很无奈。 温廷筠原本今天累得要死,根本就不想回温府去应付温敬严,但是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搬离长公主府,跟长公主和离了,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温家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也不合适,只能无奈的又开口道:「回就回吧!」 温廷卿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又加上对今天在驿馆的事情十分的好奇,便开口转移话题的问道:「今天在驿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你还弄得一身血?」 温廷筠也不想再提温敬严,便从善如流随着他的话题,把今天在驿馆里发生的事情,又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同样也隐去了自己用簧轮枪打死了黑袍东瀛人一事。 饶是温廷卿素来淡定从容,此时又已经知道了温廷筠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当温廷筠讲到他被东瀛皇太子推向刺客时,脸上也不禁露出惊惧和愤怒之色,让温廷筠的心里,悄悄生起一丝暖意。 兄弟两人坐在马车里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温府,待他们两人跟着守在门口,等着他们的丫鬟,一起去了太夫人的屋里时,温敬严和温夫人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温廷筠刚一进屋,温敬严便沖他高声斥到:「你个孽畜!我不是嘱咐过你要小心当差,不要闯祸的吗,你可倒好,不仅要闯祸,竟然还把祸闯到东瀛皇太子身上去了!我温家和大夏朝的脸面,全都让你给丢光了!」 倒是太夫人和温夫人看见他身上的血迹,俱是吓得惊唿起来,温夫人忙上前来,拉着他,眼圈通红,颤着声音问到:「筠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第66页 太夫人也吓得慌忙起身,要从临床大炕上,下来看温廷筠,却是因为起得太急,又勐地一下跌坐了回去,把身边伺候的丫鬟吓得失声惊叫起来,一时间,屋里一片混乱。 温廷筠真是服了温敬严这个人了,遇事只会乱喊乱叫,也不知道是就针对他看不上的温廷筠如此呢,还是一直这样,要是在官场上也一直这样处事,那还是趁早回家好了,不然指不定哪天就会出事,还要连累了整个温家! 温廷筠嘆了口气,拍了拍抓着自己手,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温夫人,温声道:「我没事,您别担心!」 然后,又快步来到临窗大炕前,伸手揽住还要起身的太夫人,柔声道:「祖母,您别急,我没事,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太夫人听他这样一说,松了口气,也不挣扎了,瘫坐在温廷筠的怀里,又忙指挥着丫鬟婆子,去给温廷筠准备洗澡水和晚膳。 温敬严原本见他身上有血,也有些担忧,但听见他说没事,是别人的血后,又气不打一处来的怒道:「你个孽畜,又跑到哪里闯祸去了!」 温廷筠实在懒得,也没力气搭理他,仿佛没有听见般,毫无反应,让原本就十分生气的温敬严,更加的火冒三丈。 温廷卿挥了挥手,让侍立在屋里屏气凝神的丫鬟婆子们退了出去,然后开口,将温廷筠今天奉旨去驿馆给东瀛皇太子赔礼时,遇到了刺客一事,简单说了说,倒是给温敬严听得一愣一愣的。 半响后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怎地,竟然又指着温廷筠怒骂起来,「你看看你,要不是你闯祸在先,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你个孽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 「我跟长公主和离了!」温廷筠却是突然没头没脑的开口说了一句,打断了温敬严喋喋不休的怒骂声,「明天就会搬出长公主府!」 他的声音淡淡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是却如惊雷般在屋里众温家人的耳边炸响,一时间,屋里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你说什么?胡闹!」温敬严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廷筠,一副你再胡说,我就要请家法了的样子。 「筠哥儿,你可别吓祖母啊!」太夫人也吓得坐直身子,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温廷筠,一副你快别胡说了的模样。 「筠哥儿,这种话可不好乱说!」温夫人也惊得上前两步,来到温廷筠的身前,好似要把他的嘴捂住,不让他再胡说下去的模样。 只有温廷卿愣愣的站在原地,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声,抿了抿嘴角,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这样也好!」 正在这时,屋外有丫鬟高声回禀,给温廷筠准备的洗澡水备好了,因着刚才是太夫人特意嘱咐的,因此,丫鬟虽然不敢进屋,却还是站在门口,高声禀道。 温廷筠一听,正是脱身的好时机,忙站起身来,一边对太夫人说到:「祖母,我先去洗澡了!」一边快步向屋外走去。 还等着他解释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温敬严,一个没留神,就被他跑了出去,气得在他身后怒喝:「你个惯会闯祸的孽畜,要是真敢跟长公主和离,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温廷筠听了他的话,撇了撇嘴,脚步却是一刻没停。 「行了,行了,先让筠哥儿去把身上的血洗一洗再说,你也别老是动不动就把逐出家门放在嘴上喊,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等会吃完晚膳,再好好问问他吧!」太夫人有些不满的对还在跳脚的温敬严说到。 温敬严虽然心里有气,但到底不敢顶撞太夫人,只能悻悻的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端起身边案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随即沖屋外的丫鬟怒道:「一个个的都是怎么当差的!茶凉了都不知道换一杯!」 屋里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发邪火,也没人跟他计较,立在屋外的丫鬟,忙低头敛目的进了屋,给温敬严换了热茶。 待温夫人忧心忡忡的安排好晚膳后,却发现,温廷筠竟然一直没有回来,派人去催,才知道,温廷筠洗完澡后,竟然已经走了! 撇下又被气得暴跳如雷的温敬严和满头雾水的温家其他人不说,反正通知完了他们自己要和离的温廷筠,却是一身的轻松,他又不傻,不逃跑,难道还等着一会儿被他们继续责骂吗?反正和离后,他也不会回温府住。 待回了长公主府,温廷筠已是又累又饿,让簪墨吩咐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素面,简单吃了一口后,温廷筠便倒头睡下了。 虽然很累,但是因为心中有事,第二日一早,温廷筠便起了床,催着簪墨和洗砚两人赶紧把东西装车,早点搬出去。 晨间的雾气还没散净,长公主府的大门前,就有七八辆马车,排成一熘,下人和僕役们抬着东西进进出出,虽然每个人都敛目屏息,神情肃穆,并没什么声响,但这壮观的场面,还是陆陆续续引来了住在附近的王公大臣、勛贵世家的下人们出来围观。 「长公主府这是要干什么?」有人好奇的问身边先来看热闹的人。 「不知道啊,看样子好像是要搬家!」有人七嘴八舌的回到。 「胡说什么,这是皇上亲赐的公主府,长公主不住在这里,还能往哪搬?」有人神情不屑的反驳。 「也对啊!那这是在做什么?」虽然大家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却解释不了眼前的事情啊! 第67页 「你们都不知道吗?」这时人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是驸马爷要搬出去!」 「驸马爷搬出去?」之前说这里是皇上亲赐的公主府的那人,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又开口说道:「又在胡说,驸马爷搬出公主府,去别的地方住,那还能叫驸马爷了吗?」 「对呀,就是因为长公主要和驸马爷和离,所以驸马爷才要搬出去的呀!」那四十多岁的妇人,也学着刚才说话那人的样子,撇了撇嘴,同样用不屑的语气说到。 「你说什么?」 「长公主和驸马爷要和离?」 「你胡说的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驸马爷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放着好好的驸马爷不当,同意什么和离!」 众人闻言,俱是震惊无比,片刻后,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议论起来。 「前天晚上,在长公主府门口,你们都没有看见吗?」那四十多岁的妇人有些得意洋洋的开口说道:「因为驸马爷这回把祸闯到东瀛皇太子的身上去了,丢了咱们大夏朝和皇家的脸面,长公主可是发了大火,就在这公主府门前,打了驸马爷一巴掌,还说要跟他和离!」 「竟然还有这回事儿?!」那天事情发生在晚上,看见的人并不多,所以这会儿众人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俱是神情一震,目光灼灼的看向那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追问道:「那驸马爷呢?驸马爷怎么说?!」 「驸马爷么……」那四十多岁的妇人,见众人此时的眼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有如众星捧月般,不禁洋洋得意的卖起了官司。 「还能怎样?」却有人看不惯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冷笑着说:「驸马爷自然是痛哭流涕的道歉求饶,求长公主不要跟他和离呗,可惜长公主还是看不上他那个草包,最终还是把他扫地出门了!」 众人闻言,俱是纷纷点头附和,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可是,却听到那四十多岁的妇人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那你可就错了!」 第三十五章 逐出家门 「那你可就错了!」那四十多岁的妇人冷笑了一声,看着众人道:「驸马爷只是冷冷的看着长公主说,不!是我要跟你和离!」 「什么!这怎么可能?!」众人闻言俱是一惊,随后七嘴八舌的质疑起她的话来。 那晚的事情,是她亲眼所见,又不是胡编乱造的,自然底气十足,全不在乎众人的质疑,又接着开口说到:「这算什么,你们要是知道驸马爷接着又说了什么,还不得惊掉下巴!」 正七嘴八舌质疑她的众人,听到她的话,不禁被挑起了好奇心,纷纷开口追问道:「驸马爷又说了什么?竟然还能让咱们惊掉下巴!」 那妇人却是又买起了关子,斜睨着众人,阴阳怪气的道:「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不相信,那还追着我问什么!」 此时众人已经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哪里还能再跟她硬槓,都陪着笑道:「你看看你,大家这不是在一起讨论么,又没说你说的一定是假的!」 那妇人见众人服了软,又实在是按耐不住,想要跟众人分享这件事情的心情,便又得意的接着开口说道:「驸马爷在路过长公主身边时,居然对长公主说,我不还手,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你是女人,我没有打女人的习惯!」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围观众人的口中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竟半响没有人说话! 「靠!牛,太tm牛了,竟然敢跟长公主说这样的话!我敬他是条汉子!」半响后,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大汉,脸红脖子粗的高声喊到,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好似温廷筠给所有男人长了脸般。 这会儿可没人再觉得,这些话是那妇人自己编出来的了,这种话哪是一般人敢随便编的啊,弄不好都是要下大牢的! 人群中,与刚才出声高喊的大汉有着一样想法的男人不少,这会儿回过神来,也都纷纷出声附和。 却也有女人不屑的开口道:「逞口舌之快,又有何用,他要不是因为把祸闯到了东瀛皇太子身上,丢了咱们大夏朝的脸面,长公主又怎会要与他和离?!」 正在热情高涨的人群,被她这席话,说得有如一盆冷水浇到了头顶,瞬间冷却了下来,虽然也都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但却也都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暗忖,要是驸马爷没有闯下那大祸还能这样硬气该多好! 此时,在众围观群众眼中,给天下的男人们长了脸的温廷筠,正在汀竹苑里面对女人的泪水头疼。 「驸马爷,奴婢能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走啊!」虽然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春末还是哭着说到。 温廷筠有些无奈的递了个帕子给她,柔声劝道:「快别哭了,回头让长公主看见你红着眼睛,又该吃排头了!」 春末接过温廷筠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抽噎着道:「奴婢知道,自己的卖身契在长公主府里,现在长公主在气头上,驸马爷也不好去说这些,那能不能等长公主气消了以后,驸马爷再来把奴婢赎过去啊!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您!」 「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啊!」温廷筠抬起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 「真的?!」春末听他这么一说,喜得跳了起来,也顾不上再哭了。 第68页 温廷筠看着她那因为喜悦而泛起了一片红晕,好似红苹果般可爱的脸颊,笑着点了点头,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 「驸马爷,东西都装好了,可以走了!」簪墨从屋外走了进来,高声说道。 温廷筠点了点头道:「嗯,走吧,不过这称唿,以后可得改改了!」 「是,温大人!」簪墨笑着回道,神情间肉眼可见的放松愉悦,这一和离,从长公主府搬出去住,就连丫鬟们都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好似打破了一层桎梏般,就更别说温廷筠了! 「还是叫少爷吧!大人什么的,都把我叫老了!」温廷筠边神采飞扬的笑着调侃道,边起身向外走去。 与汀竹苑这边的欢声笑语不同,瑶华堂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气敛目,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流素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看着坐在临床大炕上,手里拿着书,视线却显然根本就没在书上的长公主,轻声禀道:「公主,他们已经走了!」 长公主手里的书,啪嗒一下掉在了案几上。 她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的看着进来报信的流素,明明之前那么想要跟他和离,为何如今真的和离了,自己的心,却空空的,但又沉甸甸的往下坠,一点也没有想像中的那样高兴呢? 晨间的雾气在朝阳下渐渐散去,长公主门口的车队缓缓向前行去,还没等到温廷筠走到自己的新家,他和长公主和离并搬出了长公主府的消息,便已经传了开去,搅动了半个京城…… 皇宫,御书房里。 安公公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低声禀到:「温廷筠今日搬出了长公主府,他前日把和离的文书送去了京兆府报备。」 正在低头看奏摺的皇上连头都没抬,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低头敛目的安公公垂眸间,看见自己手上带着的温廷筠那日送的扳指,又想到他那明显被打过的脸颊,虽然他已经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了,但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同仇敌忾的愤懑之情,不由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道:「皇上,温廷筠这次跟长公主和离,到底是受了委屈,您不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开口打断了,「皇姐这次确实做的过分了些,」他把手里的奏摺扔在御书案上,端起手边的茶盏啜了一口,淡淡的道:「朕心里有数!」 安公公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皇上既然会说出这回长公主做得确实有些过分的话,又说他心里有数,那和离这件事情,肯定就不算完,以皇上的性子,断不会让温廷筠吃了亏的,长公主这彪悍霸道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同一时间,长宜长公主府。 「什么?长公主跟温廷筠和离了!真的吗?!」长宜长公主勐地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快步走进来报信的丫鬟奇兰。 「是真的,今天一早,驸马爷温廷筠已经搬出了长公主府,住在长公主府附近的王公大臣、勛贵世家的人,全都看到了,现在京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奇兰的脸上也难掩惊诧之色,嘴里一边说着,一边自己都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真的跟温廷筠和离了!」长宜公主心里竟然有些怅然,不过随即就转过神来,公主和离又没什么,反正像之前长公主说的,她们是公主,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大不了就再找一个驸马呗,没准比现在这个还要好呢! 这件事情,她倒是也没那么关心,另外一件跟长公主有关的事情,才是她现在最关心和头疼的。 「最近我们香露铺子的生意差了好多,听说好多王公大臣和勛贵世家的夫人们,又回长公主的香露铺子里去买香露了,你派人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儿!」奇兰忙应了一声,转身去了,长宜公主慢慢躺回到贵妃榻上,心里有些烦躁,不去忙乎你的和离去,这时竟然还有心思打理生意,真是铁石心肠! 与此同时,平时与温廷筠原身常常玩在一处的纨绔浪荡子们,刚刚聚在一起,计划着等会儿去喝茶听曲,却见后来的魏书承,面色惊诧的快步走了过来,一走到众人眼前,便高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温廷筠竟然跟长公主和离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突然闹笑了起来,纷纷指着魏书承大笑着说道:「魏书承,你这玩笑也开得太低劣了些吧!温廷筠怎么可能跟长公主和离,每次长公主要跟他和离,他不是都会痛哭流涕的下跪求饶,用尽手段,把长公主劝到回心转意!」 「就是,就是,他那个草包浪荡子那么没用,离了长公主,他怎么还有钱花,哪里还有好日过,他父亲那个老顽固肯定也不会饶了他的!」众人纷纷随声附和,压根就没人觉得魏书承的话是真的。 其实就连魏书承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来报信的下人信誓旦旦的说是自己亲眼所见,这么大的事儿,就是借下人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胡说,也由不得魏书承不信! 「你们爱信不信!」魏书承有些赌气的道:「反正我家下人,说他今天早上亲眼看见温廷筠从长公主府里搬了出去,东西就抬了七八辆马车,围观的人都说是温廷筠跟长公主和离了,所以才会搬出去了长公主府!」 他这么一说,嬉笑调侃他的纨绔们,不禁再次面面相觑起来,不过这回气氛却是有些沉重。 第69页 半响,才有人试探的说到:「那这么说,温廷筠是真的跟长公主和离了?!」 「那不然呢?不是和离,他好好的,拿那么多东西搬出去住干嘛?!」魏书承没好气的回道。 有人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喊到:「哎呀,他之前是不是还约咱们,明天去他京郊的庄子上去玩,说有什么新花样给咱们看?」 「我看他不是有什么新花样给咱们看,是有什么新花样算计咱们的钱呢吧!」有人马上反应了过来,气哼哼的接到。 「就是,就是,他既然已经想要跟长公主和离了,还偏偏要这个时候,带咱们去他京郊的庄子上去玩,不是想问咱们借钱,就是想要借咱们的势,替他抬高身价,不然他一个被长公主扫地出门的废物,以后谁还会拿正眼瞧他!」 众人七嘴八舌的越说越气愤,越说越不屑,好似温廷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般。 「行了,行了,说那么多干什么,大不了咱们就不去了呗,反正他都不是驸马爷了,咱们还顾忌什么!」魏书承有些烦躁的大喊了一声,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贊同。 此时,温府,太夫人屋里。 温敬严怒气沖沖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刚一进屋,就高声怒道:「这个孽畜,竟然真的跟长公主和离了!他不把咱们温家害死,是不肯罢休吧!」 「什么?!真的和离了?你从哪里得知的,不会弄错了吧!」太夫人和给太夫人来问安的温夫人一脸难以置信的异口同声的开口问道。 「弄什么错!」温敬严一屁股坐在屋里的太师椅上,怒道:「他今天一早已经搬出了长公主府,京城里现在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了!」 「怎么会这样?」即使昨天已经听温廷筠说过了,但是根本就没有当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太夫人和温夫人,神情惊讶而又茫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半响无语。 最后还是太夫人率先回过神来,又看向温敬严,满脸担忧的问到:「那筠哥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吗?」 太夫人的话刚刚说完,还不等温敬严开口回答,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随即满脸怒容的二夫人和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的温府二爷温敬宽两人,一前一后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母亲是在说什么!」二夫人刚一进屋,便满脸怒容的开口说道:「他现今还有脸回来住吗!先前闯祸惹得皇上震怒,如今又被长公主扫地出门,他这是不把咱们家害死不罢休啊!」 走在她身后的温敬宽忙上前两步,伸手拽了拽她,示意她别再说了,可是二夫人却一把甩开了温敬宽拽着她的手,快步来到太夫人和温敬严两口子面前,倒是没有忘了先行礼。 待行过礼后,又抬头看着温敬严道:「母亲深居简出,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大哥难道还不知道吗?筠哥儿这样闹腾下去,咱们整个温家都得受他牵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不等温敬严回答,太夫人先神情不悦的开口问到。 「母亲,」二夫人转头看向太夫人,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态度坚决的开口说道:「筠哥儿要是跟别人和离,就算回来,咱们温家养他一辈子都没问题,可是现在他和离的可是长公主,而且之前还因为国事得罪了皇上,咱们如今收留了他,那岂不是在说我们温家支持他的行为,可不是在打皇家的脸么!」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太夫人的神情,见太夫人用有些不屑的眼光看着她时,心中暗恨,嘴里却忙开口继续说道:「母亲,我这样说,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到时候皇上震怒,倒霉的可是整个温家,就连大哥和卿哥儿也都会受到牵连,您也不能为了一个筠哥儿,让全温家的人都跟着倒霉吧!要是温家真有个什么,您到时候见了老太爷,可怎么跟他交代啊!」 她说得声情并茂,可是话里的威胁之意,却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竟然连过世的老太爷都搬了出来,其实不过是怕温廷筠连累了她两个儿子的前程,太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的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虽然看出了太夫人的不悦,但一想到大哥温敬严时常责骂温廷筠,那日知道温廷筠竟然把祸闯到了东瀛皇太子身上,也说要把温廷筠逐出家门,为了自己两个儿子的前途,她还是咬了咬牙道:「把筠哥儿逐出家门,从族谱上去名,他不再是我们温家的人了,就算皇上再有怒火,也发不到咱们温家人的头上!」 第三十六章 你怎么招惹了这个煞星!…… 二夫人说完后,满脸希冀的看向脸色阴沉的温敬严,指望他能站出来主持公道。 谁知一向看不上温廷筠,日常把孽畜、逐出家门挂在嘴边的温敬严,却是看着她,冷冷的开口回到:「这温家是我的温家,好也好,坏也罢,都由我一力承担,还轮不到别人操心,如果弟妹害怕受牵连,可以分出去单过!」 二夫人完全没有想到,温敬严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不由呆愣在那里,半响说不上话来。 站在一旁,原本还脸色难看的温夫人,嘴角则是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抑制不住的笑容。 温敬严虽然自己日常责骂温廷筠,但是好歹温廷筠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自己怎么骂都可以,但是别人来骂,他却是不能忍的! 第70页 温敬宽原本就不想让二夫人来说这些话,忙又上前拉住她,陪着笑,对其他几人歉意的说道:「她也是一时害怕,乱了方寸,才会胡言乱语,母亲,大哥、大嫂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后,便用力拽着她,想要把她拉出屋去。 「母亲!」可是二夫人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看向太夫人,还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太夫人满脸失望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温敬宽看见太夫人满脸失望的神情,不禁心头一跳,用力拽着二夫人,出了太夫人的屋子。 「你拉我干嘛?!」刚出了太夫人的屋子,二夫人便用力一甩手,甩开了温敬宽拉着她的手,不满的道:「我说的不对吗?难道非要等着温家被他连累死,你们才会后悔吗?!」 这里还是在太夫人的门口,她说的话,屋里的人都能听见,温敬宽被她气得低声怒吼道:「有什么话不能回自己院子里说,非要在这里嚷嚷,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说完后,再不理她,一甩袖子,大步向太夫人的院子外面走去。 二夫人见一向都很听自己话,几乎从不与自己发脾气的温敬宽,竟然真的生气了,心里也不禁虚了下来,忙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屋里,太夫人低低嘆了口气,却是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看着温敬严,语气担忧的问道:「筠哥儿到底去哪了,你赶紧派人打听打听去,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啊,老爷!」温夫人也忙出声附和,有些担忧的道:「现在还有什么事儿比找到筠哥儿更重要啊!」 温敬严经过刚才二夫人的事儿,自己的气,倒是消了些,这会儿冷静下来,听到太夫人和温夫人两人的话,心里也不禁有些担忧起来,点了点头,把管家叫了进来,让他赶紧派人去打听,温廷筠从长公主府搬出来后,到底去了哪里。 另一边,二夫人跟着满脸怒容的温敬宽回了自己院子,让丫鬟给温敬宽上了杯热茶,待他神色缓和了些后,二夫人放柔了声音,开口说道:「老爷,我明知道这样做会得罪了太夫人和大哥,惹人厌恶,却还是这么做了,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笙哥儿和锦哥儿生在咱们这样的家里,原就低人一等,要是再受了连累,那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难道以后都要像我们这样,一辈子看人眼色活着吗!」 她说完后,边用帕子遮在脸上,期期艾艾的抽噎起来,边偷眼去瞧温敬宽,见他脸上的神色,果然不仅缓和了下来,而且又浮现出了自己熟悉的愧疚之色,不禁暗暗得意起来,自己这招果然每次都很好用! 温敬宽心里对自己是庶子,又没什么作为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没能给妻子和孩子提供好的生活,心中愧疚,所以对总是争强好胜的妻子言听计从,每次两人起了争执,只要二夫人用上这招,温敬宽都会妥协,这回果然也不例外。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两个孩子,但是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些,筠哥儿说到底也没犯什么值得逐出家门的大错,你这样,母亲、大哥和大嫂该多伤心啊!」温敬宽虽然神色缓和了下来,但对二夫人的所作所为,明显还是非常的不贊同。 这些年,温家都是大哥温敬严在支撑着,他没什么本事,只能在温家打理些庶务,维持生计,如果不是太夫人和大哥为人宽厚,他一个通房生的庶子,又哪里能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过! 二夫人听了他的话,却是满脸的不屑,嗤笑了一声道:「大哥怎么可能会伤心,他整日责骂筠哥儿,逐出家门也是他先喊出来的,我不过是把这话摆到了明面上而已!还有,太夫人……」 二夫人瞪了温敬宽一眼,语气酸熘熘的接着道:「她伤心?要不是她从小把筠哥儿抱到自己屋里养,把他惯得没个样子,又怎么会有如今这样的祸事!」 温敬宽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也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不过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不管怎样,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别再说了!」 二夫人原本见他点头贊同自己的话,还以为他会改变主意,结果却听到他这样说,不由气结,刚想要再辩驳两句,却又听到温敬宽开口,接着说道:「你要是实在害怕筠哥儿连累到苼哥儿和锦哥儿,那咱们就跟母亲说,分家单过吧!」 「分家单过?!」二夫人一听他这话,气得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温敬宽大声怒道:「分家单过,你靠什么养这一大家子?你是庶子,家产根本就没有你的份儿,太夫人为了面子,大不了分你个几千两银子,够咱们花多久的?将来笙哥儿和锦哥儿还得娶亲,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而且太夫人就算再偏心,为了面子,也得用体己银子给两个孩子填补些,分家了,谁还会管你?!况且,卿哥儿那么有本事,皇上对他又器重,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笙哥儿和锦哥儿的前程,还指望着卿哥儿呢,你现在说要分家出去单过,到时候都不在一个灶头里吃饭了,谁还能管你!」 温敬宽看着气得跳脚的二夫人,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再继续这么闹下去,以太夫人对筠哥儿的疼爱,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逼着她分家,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二夫人听完温敬宽的话,愣在了那里,半响后,才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跌坐回椅子上,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精气神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71页 此时,把整个京城搅得暗潮涌动的温廷筠,却是美滋滋的搬进了自己新买的宅子,半靠在院子里大榕树下的躺椅上,看着簪墨和洗砚两人指挥着下人,把东西从马车下搬下来,放进合适的地方去。 倒不是他不想帮忙,是簪墨和洗砚两人不许他帮忙,一副好似他跟长公主和离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紧怕他现在再触景生情,觉得自己的处境可怜,像供大爷一样,把他供了起来,倒是把温廷筠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躺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围观,倒也乐得清闲。 要说簪墨也确实能干,昨日温廷筠忙得昏天黑地,家里的事情,一概顾不上,幸好簪墨想得周到,昨日便提前雇好了僕役和粗使的婆子,要不然今天这些力气活,可没法干了。 新宅子也没多大地方,多少东西,很快,簪墨和洗砚便带着人将东西都安置好了,还十分贴心的泡了杯不冷不热的花茶给温廷筠,倒是正好应了春天的景。 徐景耀踏入院中之时,正看见漫天花瓣下,温廷筠半靠在院中大榕树下的躺椅上,端着粉红色的花茶,嘴角含笑,优哉游哉的慢慢品着,美好的仿佛一副画。 不知怎地,徐景耀突然之间羡慕起温廷筠这样的生活来。 「整个京城都要被你和长公主和离的事情闹翻天了,你却在这里逍遥!」徐景耀边往里走,边笑着高声调侃。 温廷筠闻言,忙坐起身来,看见是徐景耀,不由愣了愣,才开口说道:「徐右丞怎么到我这里来了,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吗?难道是衙里出了什么事儿?」 就是因为今天正好是休沐的日子,温廷筠才决定今天从长公主府里搬出来,虽然他也知道,只要他这边一搬出长公主府,全京城的人,就都会知道他跟长公主和离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不想因为和离这件事情,去衙里请假,把自己的私事,带到公事里去。 所以,这会儿在这里见到徐景耀,温廷筠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自己与他又没有什么私交,这会儿自己又刚刚与长公主和离,一般人不是应该躲着自己的么,他偏偏这个时候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景耀这样的人精,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温廷筠此时心里正在想什么,迈着步子,优雅又懒散的走到温廷筠的身边,笑着道:「以前温录事是驸马爷的时候,我想要跟温录事交往,还要顾忌几分,怕让温录事觉得我动机不纯,如今温录事没了这个驸马爷的身份,我自然也就不用再顾忌那些,今日是你乔迁新居之日,我怎么着也得来给你庆祝庆祝啊!」 温廷筠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听得有些呆愣,徐景耀却是十分自来熟的对听见有人来,慌忙从屋里跑出来的簪墨扬了扬手,笑着道:「看看你家主人这待客之道,可真是的,还有没有躺椅,也给爷搬一个来!」 他原就长得极英俊潇洒,气质又有些风流不羁,是很招姑娘们喜欢的类型,簪墨被他这样看着,言笑晏晏的说话,不由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看向温廷筠,声若蚊蝇的道:「少爷?」 温廷筠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又是来跟我「交往」,又是撩拨我家丫鬟的,跑这来欠风流债来了呀! 他沖簪墨挥了挥手,示意她按徐景耀的话做,然后才笑着看向徐景耀,调侃道:「徐右丞竟然这么看得起我,那不知道贺礼可带好了?」 徐景耀听见他调侃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是变得真诚了几分,也笑着调侃道:「反正银子是带足了,总能买到廷筠想要的贺礼!」 徐景耀虽然是因着看出了事情的些许端倪,才要跟已经跟长公主和离的温廷筠交好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对温廷筠,原本就很有好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温廷筠有着超越众人的眼界和心胸,他的浪荡与不吝,是一种阅尽千帆后的舒朗与从容。 而今日,在温廷筠这样落魄之时的一见,他的表现,则是更加证实了徐景耀的看法,与温廷筠相交之心,自然也就更加的真诚了些。 而对于温廷卿来说,他原本对徐景耀的印象就极好,只是碍于他身份高贵,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是一定要跟长公主和离的,主动与他结交,难免有攀权附贵之嫌,对于温廷筠来说,也着实是犯不上。 不过这时看徐景耀的表现,这才两句话,他对自己的称唿,已经从温录事,变成了廷筠,亲密程度突飞勐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人相交多年,就算不是好友,也必然时常见面,关系不错。 可是温廷筠与他交往,也不过才两三次而已,平日里他们二人连公务上的接触都少,不过既然人家英国公府的二公子,鸿胪寺的右寺丞有意主动结交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这时,簪墨已经让人将躺椅搬了过来,又十分有眼力见的给徐景耀也上了一杯花茶,温廷筠便笑着对他说道:「景耀兄来尝尝我家簪墨的手艺。」 「熠然!」徐景耀听见温廷筠也跟着自己改了口,显然十分高兴,接过簪墨递上来的花茶,抿了一口,随即道。 温廷筠知道他说的,是他的字,古人相交亲密的朋友之间,都是互相以字相称的,因此从谏善如流的改口道:「熠然兄,小弟还没及冠,尚未有字,熠然兄怎么顺嘴,就怎么喊吧!」 徐景耀被他的话逗乐了,越发的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温廷筠可比那些只会互相攀比家世的勛贵子弟有趣多了! 第72页 两人正相谈甚欢之时,却又有一个身着黑衣,剑眉星目,腰间别着长剑的青年,从院子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这里是温录事家吗?」他站在敞开的院门前,朗声问到。 正在跟徐景耀两人说着话的温廷筠,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向站在门口的英武青年,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好奇的开口问到:「谢星瀚?你来找我做什么?」 同样听到动静的徐景耀也转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星瀚,不过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小声对温廷筠道:「你怎么招惹了这个煞星?!」 「煞星?」温廷筠有些不解的看向徐景耀,谢星瀚虽然人是冷硬了点,但是心肠应该不坏啊,怎么还是个煞星? 不过还没等他们两人再有所交流,谢星瀚就已经大步流星的来到温廷筠的面前,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徐景耀,开口对温廷筠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景耀是多会看人眼色的人,就算谢星瀚不说,他也不会待在这里碍事的,就更别提人家已经明确说你待在这里多余了,因此忙站起身来,笑着对两人道:「你们聊,我去趟净房。」 温廷筠的新家统共也就是一进的院子,没多大地方,温廷筠随手一指,嗯了一声道:「就在那里。」 待徐景耀进了净房,谢星瀚才开口对温廷筠说道:「我昨天晚上去看了那个黑袍东瀛人的尸体,他根本就不是死在我的剑下!」说完后,便一动不动的盯着温廷筠看,一副等他回答的模样。 温廷筠却是也同样看着他,一副然后呢?的样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响,最终还是温廷筠率先败下阵来,低头揉了揉脖子,有些无奈的道:「你坐下说话!」 「不必,我不累!」谢星瀚却是很直接的开口拒绝了。 「你不累,我累啊!」温廷筠却是哭笑不得的回道:「我抬头看你,脖子累!」 谢星瀚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却还是迈步走到了刚才徐景耀坐过的躺椅旁,坐了下去,不过却是坐得笔直,看着都让人觉得累。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谢星瀚刚一坐下,便锲而不捨的开口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温廷筠却是一摊手,推了个干净。 谢星瀚刚想说什么,温廷筠却又马上开口接着说到:「你觉得,我这样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有可能把那个武功高强的东瀛人一击毙命吗?」 谢星瀚就是因为想不通这件事情,所以今天才特意跑来问温廷筠的,当时温廷筠让他把那个黑袍东瀛人之死,全部推在连影都没有看见的刺客身上,虽然他明知道,那个黑袍东瀛人之死,颇有蹊跷,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未必是件好事,可是,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他宁可清楚明白的去死,也不想煳里煳涂的活着! 可是显然,如今温廷筠并不想告诉给他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只能自己去查了! 就在他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温廷筠却突然开口,问了他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没有不想当将军的兵,你从军入伍,可有什么理想或是目标?」 谢星瀚闻言愣了愣,却又听见温廷筠试探的接着问道:「銮仪卫?羽林卫?」 銮仪卫和羽林卫是京中禁军最好的两个部门,銮仪卫由得势的勛贵世家子弟组成,负责皇宫内部的守卫,离皇上最近,经常有面圣的机会,地位最高,干上几年攒攒资歷,混得好的,便能去兵部或是枢密院,弄个三、四品的武官噹噹,是能力不行,无法通过科举入仕的勛贵世家子弟最好的出路。 羽林卫则是由家世一般的勛贵子弟组成,负责皇宫外部的守卫,比銮仪卫差些,干上几年攒够资歷后,混得好的,则可以去地方上做个四、五品的总兵或是守备,如果边境有战事,还有可能带兵上战场杀敌立功,不过虽说羽林卫是由家世一般的勛贵子弟组成,但却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没点后台或是立了大功,也是想都不要想的! 而西山卫则是京城禁卫军里最底层的存在,是负责京城周边的守卫,和一些临时委派的任务,但凡进了西山卫的人,最终的目标不外乎就是銮仪卫和羽林卫这两个地方罢了,因此温廷筠才有这一问。 温廷筠一边问,一边打量着谢星瀚的神情,见到自己在说銮仪卫时,他的眉头微蹙,嘴角紧抿,而自己在说羽林卫时,他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渴求之色时,便已经知道了他最想去的地方。 于是也不等他回答,笑了笑,兀自开口继续说道:「你这次及时出现,赶跑了刺客,救下了东瀛皇太子,是极大的功劳,我会向皇上进谏,调你去羽林卫当差,你以后好好干,将来总有上战场,杀敌报效国家的时候!」 谢星瀚人虽然又硬又直,但却并不傻,知道温廷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在买通自己,拿羽林卫的职位,跟自己交换,让他不要再对黑袍东瀛人的死刨根问底,他虽然很想知道黑袍东瀛人死亡的真相,但是却更想要这个得之不易的羽林卫职位,因此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温廷筠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个又直又硬的谢星瀚脑子不会拐弯,非要一根筋走到底的追查下去,到时候势必会生出许多麻烦来,如今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既然已经打成了默契,谢星瀚也不能再开口问温廷筠什么了,刚想要起身离开,却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直跑到温廷筠的面前,喘着粗气,开口说道:「少爷,庄子上那边来人了,问之前少爷您让他们准备的东西,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只是今日都等到这个时候了,您也没带人过去玩,是不是事情有了什么变故?」 第73页 他这么一问,温廷筠倒是想起来了,之前休沐的时候,魏书承去长公主府找自己,非要拉着自己跟那些狐朋狗友们一起出去玩,自己便想起了把自己京郊的庄子,开发成一个综合性的度假村,带他们过去玩,利用他们那些爱玩的纨绔子弟们,把度假村的事情散布出去,以后努力做大做强,不仅是一个可观的进项,也能藉此拉拢人脉,让自己过得更好。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跟长公主和离的事情,竟然会这么快就办好了,如今自己已经搬出来,不再是驸马爷了,那些因着自己是驸马爷的身份,而跟自己交往的纨绔子弟们,自然是没功夫再搭理自己了的! 因此,温廷筠便开口对知行回道:「今天就先不过去了,你去让庄子上的人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用了吧!」 知行虽然心中疑惑,不过还是应了一声,刚想要转身向院外走去,却见听见院子里面的动静,从净房里走出来的徐景耀,上前两步,来到几人身边,笑着道:「我今日过来,原就是想要请廷筠出去吃饭,庆祝一下乔迁之喜的,如今廷筠这正有个好地方,不如带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也让我们帮着庆祝庆祝!」 他这么说,其实是在给温廷筠挣面子,因为显而易见的,温廷筠原本定好了要带朋友过去玩,可是如今他跟长公主和离了以后,朋友们并没有过来,相当于被人嫌弃的放了鸽子,而徐景耀身份尊贵,是一等国公家的公子,日常交往之人,也必定非富即贵,如今肯带着朋友去给温廷筠捧场,自然是在给他撑面子,打那些爽约之人的脸。 温廷筠知道他的好意,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就一起去吧,必然不会让熠然兄失望的!」 徐景耀听他这么说,便沖院外喊了一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院外快步跑了进来,徐景耀交代了他几句,让他安排人去叫几个平时玩在一起,关系不错的公子来,他便应了一声,又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然后徐景耀扭头看向还笔直的坐在他刚才坐过的躺椅上的谢星瀚,一副等着他告辞,自己好过去继续坐的模样,谁知却听到谢星瀚冷冷的来了一句,「我也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徐景耀听到他的话,十分的惊讶,不禁有些嫌弃的开口说道:「给我们当保镖啊!」 谢星瀚却是并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温廷筠。 温廷筠倒是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估计是对那黑袍东瀛人之死的原因,还没彻底放下,硬问不行,就想要跟在自己身边,看能不能瞧出什么端倪,再不济,跟自己混熟了,没准以后自己就主动告诉他了呢! 温廷筠觉得谢星瀚这人也挺有意思的,一起玩就一起玩呗,反正也不多他一个,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同去,同去,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徐景耀闻言不禁嘴角抽了抽,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就带着他一起玩,有他,大家能好吗?! 第三十七章 原来竟是驸马爷力挽狂澜!…… 徐景耀虽然心中颇多微词,但也不好当着谢星瀚的面说什么,倒是谢星瀚,见温廷筠竟然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他一起去的提议,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 不过,此时温廷筠正在专心致志的跟知行交代着一会儿的事情,倒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异样。 很快,徐景耀派人去请的公子哥儿们,都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果然不是这个什么国公家的,就是那个什么侯爷家的,而且跟之前同温廷筠原身玩在一起的那些纨绔浪荡子不同,人家还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一看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 众人被徐景耀派去的人,带到温廷筠这个简陋的小院里,不禁都有些纳闷,徐景耀这是在搞什么鬼? 等到他们看见与徐景耀待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温廷筠,和抱着剑,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谢星瀚时,更是一脸的问号,这个诡异的组合,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徐景耀怎么竟然敢跟那个煞星,混在一处?! 「熠然,你叫我们来……」有人迟疑的开口试探。 「今天是廷筠乔迁之喜,我打算给他庆祝庆祝,正好廷筠他在京郊有个庄子,听说有些稀奇的东西,咱们一起过去见识见识!」徐景耀不等他说完,便站起身来,主动开口回到。 几人面面相觑,今天长公主和驸马温廷筠和离了的消息,他们也是听到了的,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能亲眼验证了,只是徐景耀什么时候开始跟这个一无是处,现在更是连唯一拿得出手的驸马爷的身份也没有了的温廷筠,关系竟然这样亲密了呢?! 跟徐景耀常玩在一起的人,都知道他为人精明腹黑,虽然平日里总表现的懒散随意,好似凡事都不上心,但其实,他心里最是有数,只不过是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追求上进的心思罢了,要不然以他的家世和才智,又怎会去一个没什么实权,连差事都几乎没有的鸿胪寺,去当个五品的右寺丞呢! 所以,这会儿,对他这有些奇怪的提议,众人虽然心里疑惑,但却没人表示反对,正要开口贊同之时,却见一个二十四、五岁,身材颀瘦,样貌英俊,凤目眼尾上挑,有些吊眼梢,显得神情有些凌厉的青年,一边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用嘲讽的语气,高声说道:「呦,这不是长公主的驸马爷温廷筠么,昨日驸马爷不还在京兆府里,仗着身份仗势欺人呢么,怎地今日就被长公主扫地出门了?」 第74页 说完后,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徐景耀,状若不解的问到:「熠然怎么竟然是要替驸马爷庆祝被长公主扫地出门吗?」 「进意,你跟廷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徐景耀皱了皱眉,有些不快的看着他,开口问到。 温廷筠虽然不认识来人,但是,他能说出昨天在京兆府发生的事情,而且还对自己有着这样大的敌意,就算不认识他,温廷筠也能猜出,他一定是永昌侯府的人。 原本温廷筠就对能够纵容出那样掌柜的永昌侯府,没有什么好感,这会儿,他竟然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来挑衅自己,如果自己这会儿当着这些人的面服了软,以后在他们面前,恐怕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只是,他到底是徐景耀邀请来的朋友,自己若是太不给他面子,也难免会让徐景耀下不来台,因此,笑了笑,淡淡的开口回道:「这有什么可嫉妒的,以后等你被永昌侯府扫地出门之时,熠然也会邀请我们一起给你庆祝的!」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众人也都是强忍着笑意,心中暗嘆,没想到这个长公主的驸马温廷筠,竟然还是个妙人! 永昌候府的世子宋远昇,被他的话噎在了那里,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回应,眼尾上挑的凤目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行了,行了,大家开过玩笑,乐一乐就算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抓紧时间出发吧!」徐景耀见情势不好,忙出声来圆场,众人也觉得撕破脸有损颜面,也都纷纷开口附和,出门上了马车,跟在温廷筠的马车后,向京郊行去。 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谢星瀚,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走出了院子,牵过门口一匹黑色的骏马,翻身跃了上去,双腿一夹马身,便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看得压根就不会骑马的温廷筠满眼的羡慕。 众人很快来到了温廷筠在京郊的庄子,原本心里还有些瞧不起温廷筠京郊庄子的众人,在下了马车,进到庄子里后,却被眼前看见的一幕惊呆了! 庄子四周种着桃树和梨树,此时树上的花正开得浓艷,空气中飘荡着若有似无的花香,微风拂过,粉的、白的,各色花瓣满天飘舞。 紧挨着庄子旁的是一尾池塘,碧波荡漾,水面上漂浮着各色被风吹落的花瓣,与池塘里碧绿的荷叶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庄子里,绿色的葡萄架子,沿着墙边,搭起了长长一条,里面摆着石桌、藤椅,外面挂着红色的灯笼,宛若一条绿色的游廊。 在远处些,一些绿色的蔬菜,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一壠壠长得茂盛,架在旁边的长条铁炉里,炭火正烧得滚热,一排排被竹籤串起的各式肉串,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在上面发出嘶啦嘶啦的声响,肉香渐渐瀰漫开来。 最让他们惊诧的是庄子后面的桑拿房,一排厢房里,有一间用木板加固的房屋,房间里密闭性极好,放着经过加热后的矿石,人刚一进去,便有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旁边的厢房里,用屏风隔成了几个小间,每个小间里,都放着大大的浴桶。 其实除了桑拿房比较特殊,他们没有见过外,那些烧烤的小技巧和新花样,倒也都算不上多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这么多东西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集餐饮、娱乐、洗浴、休闲为一体的度假方式,就让人不得惊嘆心思巧妙了。 再让温廷筠一刻意的渲染,想一想,待到了季节,众人坐在葡萄架下,优哉游哉的吃着烧烤,觉得腻了,伸手便能摘下头顶上的葡萄,想要吃什么蔬菜,就从地里现摘,再没有比这更新鲜好玩的了。 喜欢钓鱼的人,还可以去旁边的池塘,钓上几尾大鱼,回来做个烤鱼、炖鱼之类的,待到吃饱玩累了,再去桑拿房里蒸上一蒸,泡个热水澡,真是想一想,就觉得美死了! 众人光是听温廷筠说,就已经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好、更惬意的事情了,此时都迫不及待的坐到了葡萄架下,想要亲身体验一下。 温廷筠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各种他们从没有吃过的鸡心,鸡肝,鸡头,护心肉,筋皮等等刷着特制辣酱,撒着孜然的烤串,配着上好的酒水,让众人吃得频频点头夸赞,虽然现在还不是季节,不能亲手採摘各色蔬菜、水果,算是有些遗憾,不过来日方长么! 吃吃喝喝总是能快速拉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快,温廷筠便与他们相处的熟络了起来,只有谢星瀚,一个人抱着剑,远远的站在人群外,仿佛所有的热闹与开心都与他无关,而其他的人,也都默契的好似压根就没有他这个人在般,没有一个人主动过去跟他说话。 温廷筠有些好奇的看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仿若遗世独立的谢星瀚,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徐景耀说的「你怎么招惹了这个煞星」那句话来,不由走到徐景耀的身边,用手肘顶了顶他,眼睛看向谢星瀚,好奇的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说谢星瀚是煞星?」 徐景耀顺着温廷筠的视线,看了看一个人站在那里的谢星瀚,低声反问:「你不知道?」 他这一问,倒是把温廷筠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同长公主和离后,好似卸下了什么桎梏般,太过放松了,都快忘了,自己用的是别人的身子了! 不过话已经问出了口,也没法再往回收了,温廷筠只能含含煳煳的回道:「知道一点,但是具体的不太清楚!」 第75页 徐景耀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温廷筠也不是出身在勛贵世家,也就是后来尚了长公主以后,才算挤进了他们这些人的圈子,所以不知道谢星瀚的事儿,也属正常,于是对他开口说道:「谢星瀚原是忠勤候府的嫡长子,当时他娘刚刚诊出怀上他时,有丫鬟去给太夫人报信,结果太夫人正在吃水果,一激动便被果核噎住了,最后没能救回来,就这么去了,在外面访友的老侯爷听到消息往回赶,结果走得太急,在路上翻了车,老侯爷正好被翻倒的马车压在下面,也这样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温廷筠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夸张了吧! 徐景耀见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笑了笑,接着说道:「这还不算完呢,他娘因为太夫人和老侯爷的死,受了刺激,一直卧床不起,直到生他那天,难产而亡!」 温廷筠听得瞠目结舌,连质疑的话都问不出来了。 徐景耀看着他摇了摇头,又接着讲道:「清远大师给谢星瀚批了八字,道他是天煞孤星之命,所有跟他亲近之人,皆会横死,不得善终!他爹原就因为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想留他,这会儿听了清远大师的话,便下定决心将他丢入山中,任其自生自灭,谁知清远大师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谢星瀚带了回去,不知送到哪里去学了一身武艺。」 「那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温廷筠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感慨的道,虽然忠勤候府确实挺倒霉的,但是谢星瀚也是无辜的啊,他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猜测。 谁知徐景耀却再次摇了摇头道:「这还没完呢!后来谢星瀚学了一身武艺回来,想要回家去看看,他这边刚一踏入侯府,那边他爹妾室所生,唯一的五岁女儿,便掉进了后花园的池塘里淹死了!他爹连怒带悲,竟卧床不起,不久就去了,按说谢星瀚是忠勤候府的嫡长子,原是应该由他来继承忠勤候之位的,但是,他这种情况,谁敢让他继承啊,那候府还不得都死光了啊!他继母便求了族老出面,将他逐出了家族,从此他天煞孤星的名头便传开了!没人再敢与他亲近!」 温廷筠听到这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怔愣了半响,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到:「尚了长宜公主的谢守业,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嗯,」徐景耀咬了口手里有些凉了的烤串,点了点头道:「他继母所生的老二,老大就是现在的忠勤候!」 温廷筠心中不禁唏嘘,原本忠勤候府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后来的,倒是过的一个比一个好!最可怜的,还是背负着这一切,独自活下来的谢星瀚! 如果说在这世上,自己是那个最孤独的灵魂,那么谢星瀚就是另一个,温廷筠突然拿起一把烤串,向谢星瀚走了过去。 待走到谢星瀚身边,温廷筠与他并肩站了,看着远处有说有笑,热闹的人群,将手里的烤串随手递了过去。 谢星瀚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烤串,语气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不怕我把你也剋死?!」 温廷筠把手里的烤串塞进谢星瀚的手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师父现在如何了?」 「我师父现在很好!」谢星瀚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般,一下跳了起来,冲着温廷筠喊到。 温廷筠抬手掏了掏被他震得生疼的耳朵,淡淡的道:「那不就行了,你剋死的都是家人,我一个外人怕什么!」 谢星瀚被他的话弄得一愣,虽然温廷筠说的确实是事实,可他却总觉得,温廷筠好似话里有话,还不待他去细想,温廷筠却拿起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十分豪迈的大声喊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人生得意须尽欢!」 「人生得意须尽欢!」那边的人群听见温廷筠的话,也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高声附和着仰头干了手中之酒。 夕阳的余晖下,庄子里的红色灯笼被陆续点燃,一排排红色的灯笼在朦胧的月光下轻轻摆动,伴随着林间的虫鸣鸟叫,美好得不似人间。 已有几分醉意的众人诗兴大发,竟高声吟唱起来,温廷筠让人拿了笔墨,让他们随意在庄子的围墙上挥斥方遒,好不舒爽! 待众人玩得尽兴,便一起去了桑拿房,穿着浴袍在桑拿房里,一边聊天,一边喝着下人送来的泡好的凉花茶,舒服得众人恨不得天天来这里蒸上一下! 大家正惬意着,长平候世子突然开口对温廷筠说道:「家慈的寿辰就在这个月末,她最近风湿之症犯了,身子不大爽利,心情也不太好,我原本就想要趁她寿辰之际,找个地方带她出来散散心,却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廷筠这里不仅风景好,还有这个对风湿之症有缓解之用的桑拿房,岂不正是最合适的地方!不知廷筠可方便将这庄子借我用两日?」 温廷筠原本就是想要借着他们的嘴,将自己打造的度假村传扬开去,没成想,竟然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了,他们都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断没有白用自己庄子的可能,闻言忙笑着回道:「自然是方便的,世子需要什么,只管列个单子,让人提前交给我的小厮知行就行,到时候一定准备得妥妥噹噹,世子尽管放心!」 永平候世子没想到,温廷筠竟然会答应得这样爽快,不禁心下开怀,正要开口说两句感激的话,就又听温廷筠接着开口说道:「到时候,我让人用帷幔将庄子围起来,再将庄子里的闲杂人等清出去,世子派了自己身边得力之人来伺候,没有外人骚扰,世子尽可以把全府的女眷都一起请来,在这里给令堂办个特别的生辰,岂不更好!」 第76页 永平候世子听了他的话,不禁眼睛一亮,古代就是女眷出门太不方便,也没个去处,因此唯一能够散心的地方,也就是去寺里上个香,除此之外,就只能一直闷在家中,也没什么娱乐,如果能像温廷筠说的那样,把家里的女眷都一起带过来,在这里住上两天,吃吃烧烤,钓钓鱼,蒸蒸桑拿,泡泡澡,那一定会是母亲过得最特别、最开心的生辰了! 因此,永平候世子忙沖温廷筠点了点头,兴奋的道:「廷筠这个提议真是太好了,就这么办!母亲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被温廷筠这么一说,也马上有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我祖母下个月也要到生辰了,到时候我也带上全府的人,来这里替祖母过寿!」 「对了,我下个月初有个诗会,正不知道该定在哪里办呢!这下好了,就定在这里,到时候像今天这样诗兴大发,就在墙上写个够,他们一定会被这里惊艷的!」 「你那个诗会是月初哪天,我也正有个聚会,想要安排在这里,咱俩可别撞期了!」 温廷筠心情极好的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眼前好似有小钱钱长着翅膀飞了过来,自己终于有挣钱的产业了! 结果就在这时,却听见永昌候世子宋远昇语气凉凉的开口说道:「这庄子里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咱们名下谁还没个庄子,随便派人去弄几下就行了,何必非得到这里来麻烦温录事!」 众人听到他的话,不禁愣了愣,虽然他的话,表面上来看是好心,但其实,却是在砸温廷筠的场子,这庄子里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唯一特别的,也就是这个桑拿房了,不过这个桑拿房,也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要照着做一个,实在是太容易了,这个庄子唯一让人惊艷的,是那种新颖的方式和特别的心思。 众人心中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宋远昇这么脸皮厚,好意思公开说要白嫖人家的心思,况且又觉得一年也来不了几回,又何必落人口实,这才没人提起。 宋远昇却是因为跟温廷筠有纠葛,原本心中就有气,这会儿故意说出来,给他添堵,等着看他气急败坏的出洋相。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徐景耀皱了皱眉,正要站出来打圆场,谁知,温廷筠却是毫不以为意,反而意有所指的笑着贊道:「永昌候世子果然心思活络,难怪会养出那样的掌柜来!」 然后,又对有些尴尬的众人笑着道:「永昌候世子说的没错,这个庄子原也没什么特别,大家若觉得好,尽可以自己去弄,用起来也方便,只是这个地方,是我精心考察过的,无论是环境,还是风水,都是最佳的,大家若是想要弄一个像这里一样的地方,还是最好就在这附近弄,如果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以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温廷筠竟然会这样的大方,被宋远昇这样的拆台,竟然不仅毫不气恼,而且还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大家,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心思被人抄袭,两厢对比下来,身份比他高贵的宋远昇,在人品气度上,却是落了下乘。 宋远昇也没想到,温廷筠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脸色勐地阴沉了下来,只是,他越是表现得这样,众人心中就越是鄙夷他。 「廷筠真是风光霁月,君子之风,我等自愧不如啊!」众人纷纷开口夸赞,倒是把心里另有算计的温廷筠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被冷落的宋远昇冷哼了一声,一边站起身来,一边不屑的道:「可别是现在在这里装好人,到时候等别人真的建了庄子,再出去到处卖惨,说我们欺负于你!」 温廷筠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暗道:「我巴不得你马上就去建,最好你们都来建,回头我就让知行去把这附近的地买下来,等你们都跑到这里建庄子,在这附近形成了度假村集群,我买的地自然会水涨船高,到时候是卖,还是再开发其他配套产业,就看我的心情了,你不是也说了,特别的不是这个庄子,而是创意,是我脑袋里的知识!」 宋远昇这一搅合,弄得众人也没了兴致,纷纷出去洗了澡,坐上马车回城了。 就在温廷筠在庄子上优哉游哉之时,那边奉旨送东瀛使团出京的温廷卿,却是忙个半死,待与左奈良明争暗斗的打完机锋,千叮咛万嘱咐让派去的人,一定要一刻不离的守在东瀛皇太子身边,好不容易把东瀛使团送出了京。 回到温府后,却又接连听到了温廷筠与长公主和离,今日已经搬离了长公主府,却并没有回家,不知搬去了哪里,和二夫人要把温廷筠逐出家门的消息,不由又气又急,忙又匆匆赶去了温敬严的书房。 「父亲,你派人打听到了三弟的住处了吗?」温廷卿刚一进屋,给温敬严行过礼后,便急切的开口问到。 「打听到了,正要派人过去呢!」温敬严面色阴沉的回道。 「父亲派人过去,准备怎么做?」温廷卿快步走到椅子旁坐下,看着面色不善温敬严开口问到。 温敬严闻言,却是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他就是不知道派人去要怎么做,所以才一直犹豫着拖到了现在。 叫他回温家来,又怕皇上以为他们是在支持温廷筠跟长公主和离,打皇家的脸,不叫他回来,又怕他一个人在外面住,没人看管束缚,更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是给别人递刀么! 第77页 真是左也不行,右也不好,头疼的紧,倒是老二媳妇的提议,是个最容易且一劳永逸的主意,温敬严此时心里不禁有些动摇了起来。 「父亲不必为难了,这件事情我会去处理的!」温廷卿显然看出了温敬严的为难,主动开口说道。 「你怎么处理?」温敬严听到温廷卿的话,显然松了口气,却又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 「让他先在外面住一阵子吧,现在这种情形,就算他回了温家,也不会过得舒坦,反而会闹出事儿来,我会让掠影过去,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白天我跟他同衙共事,也会看着他的,我现在先过去看看他。」温廷卿说完后,便起身给温敬严行了一礼,转身向书房外快步走去。 掠影为人稳重懂事,又在温廷卿身边伺候多年,去看着温廷筠,倒是个极好的人选,况且温廷筠刚把知言送了回来,身边正缺得用之人,凡事恐怕也避不了掠影,让人看着他,先在外面住上一阵,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温敬严闻言点了点头,招手让人带着温廷卿去了打听到的温廷筠的新宅子了。 谁知,温廷卿赶到温廷筠的住所时,却扑了个空,问留在家里的簪墨,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簪墨却是一问三不知。 温廷卿等了半响,也不见人回来,他明日还要上朝,无奈之下,只能把掠影留了下来,自己先回温府去了。 温廷筠回来时,看见被温廷卿留在自己这里的掠影和一千两银子时,不禁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在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第二日,温廷筠像没事儿人般去了鸿胪寺,温廷卿只是把他叫去嘱咐了几句,并没有对他与长公主和离一事多说什么。 而寺里其他几个官员,对他也一如以往般,该冷淡冷淡,该热情热情,倒是下面的小吏们,时常看着他指指点点,对他的态度颇有些奇怪,让他有些不太得劲。 徐景耀经过上次,跟温廷筠一起去庄子里玩过后,却好似跟他亲近了不少,没事便往他那简陋的小院里跑,顺便蹭个晚饭,弄得温廷筠几乎都以为,他是不是跟自己前世一样,被家里逼婚,所以才会放弃家里的山珍海味,避到自己这里来吃糠咽菜。 可是日子久了,温廷筠却发现,徐景耀好似真的挺喜欢自己这里自由自在,没什么束缚的生活,哪怕吃穿用度跟他原来的生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渐渐的,温廷筠也就习惯了他时常来自己这里蹭饭,两人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亲近起来。 就这样过了几日,东瀛那边突然传来消息,东瀛皇太子在刚刚回国后的第二天,便重病身亡了! 这个消息,让满朝文武都惊得一头冷汗,纷纷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东瀛皇太子是在回国后才死的,要是他死在了大夏朝,那大夏朝可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事儿来! 就在众人纷纷后怕、庆幸之时,宫里却传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东瀛皇太子这件事情,是长公主的驸马温廷卿于危机中力挽狂澜,才能保大夏朝如今的平稳! 一时间,有如一滴水滴入了油锅,瞬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驸马爷好狠的心! 「什么?你说什么!外面的传言竟然都是真的?!」温敬严从书案后勐地站起身来,因为起得太勐,书案上的砚台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两下,翻倒了下去,浓黑的墨汁顺着书案滴滴答答的滴落下来,将书案前的地面浸染出一片黑色,温敬严却全无心思去管。 「是,这次东瀛皇太子一事,确实是三弟足够机警,才能力挽狂澜,否则,这会儿东瀛皇太子早就毒死在了欢迎他的国宴上,恐怕我朝现在正为了这件事情焦头烂额呢,又哪里有现在隔岸观火的好事!」温廷卿神色淡淡的回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之前就觉得,东瀛皇太子突然提出来我朝觐见一事大有蹊跷,原来,他原本就突发重病,将不久于人世,而他一旦身死,东瀛国内各方势力,必然会全力争夺皇储之位,势必造成国内大乱,而东瀛此时在外,还正与百济有着战事,与我朝在百济对峙不下,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为了将国内各方势力的矛盾转移到外部,同时缓解在百济与我朝对峙的不利局面,东瀛方面便决定派东瀛皇太子来我朝觐见,并计划在国宴上,服毒自杀,造成是被我国毒杀的假像。 毒杀一国储君,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不言而喻,到时候,只要东瀛皇太子死在国宴之上,就算有多少张嘴,我朝也说不清了!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最后的结果,无外乎随便出个人顶罪,道歉、赔款,弄不好还要割地,处理的不好的话,大夏朝周边十几个国家,不管是现在对大夏友好的,还是敌对的,都会对大夏朝心生芥蒂,以后的外交形势,必然会十分的紧张,最后就算处理得当,我朝吃了亏不说,对外的形象,也势必会大打折扣,东瀛人真是歹毒啊!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温敬严想通了其中关结,不由嗓子发紧,额头冒汗,可是心里对一向只会闯祸的温廷筠这次能够力挽狂澜,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却还是无法相信。 于是绕过书案,快走两步,来到温廷卿的身边,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急切的开口问道:「怎么可能?!东瀛皇太子他既然一心求死,筠哥儿他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够阻止东瀛皇太子在国宴上自杀!这根本就不可能!」 第78页 「就是你之前把他特意叫回来,大骂了一顿,还要将他逐出家门,说他闯祸竟然都闯到了东瀛皇太子的身上那回,其实是他看见了东瀛皇太子往自己的菜里放毒药,当时他还不知道那是毒药,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所以为了阻止东瀛皇太子去吃那盘放了东西的菜,才装作去给东瀛皇太子敬酒的样子,故意把酒撒到那盘撒了东西菜里,并趁机把那盘菜偷偷递给了我,让我找人去查查里面有什么东西!」温廷卿说到这里,眼中也闪过一丝后怕之色,然后看着已经傻在了那里的温敬严,一字一顿的接着说道:「里面有剧毒!」 听完了温廷卿的话,整个人傻在那里的温敬严,脑子里一片混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响后,才盯着温廷卿,嘴唇颤抖着问道:「所以当时,皇上把筠哥儿叫去御书房,雷霆震怒,还摔了个笔洗,不是在对筠哥儿发火,而是在气东瀛人竟然如此歹毒?!」 温廷卿沖他点了点头,看着他眼中渐渐被痛苦挣扎,后悔愧疚之色浸染,心里竟莫名涌起了一丝畅快之感。 这段日子,他看着弟弟温廷筠承受着巨大的委屈,不仅被外界众人误会、嘲笑,更是被身边的家人错怪、责骂,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情,被长公主误会斥骂,导致和离,他却什么话都不能说,明明弟弟温廷筠才是那个默默付出,值得众人尊敬仰望的英雄,而不是他们口中,只会闯祸的草包废物! 他嘴角微挑,缓缓的接着说道:「还有,那天他满身是血的从东瀛使馆回来,你不仅不安慰他,还要责骂他只会闯祸,喊着要把他逐出家门,其实你不知道的是,那次,又是他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东瀛使团的人狗急跳墙,伪装成刺客,想要将东瀛皇太子刺杀在驿馆之内,以嫁祸给我朝!」 「不,不!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竟然会是这样的!」温敬严越听越后悔,越听越愧疚,看着眼含讥笑的温廷卿,脸色苍白的喃喃着说道:「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他要是早跟我说,我怎么会……怎么会那样对他!」 「你问过他吗?」温廷卿看着崩溃的温敬严,面无表情的回道:「你给过他说话的机会吗?」 就算温廷筠为了顾全大局,暂时不能把一切都说出来,可是,你问过他吗?哪怕只有一次! 「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与此同时,长公主府里,跌坐在临窗大炕上,脸色惨白的长公主,也同样喃喃自语的问着这句话,可是,这里却没有敢像温廷卿那样回答她的人。 但其实问话的人,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并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她的眼前,反反覆覆浮现出那一夜,温廷筠摇摇晃晃的从马车上下来,脚刚一落地,自己便冲过去,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的情形。 自己原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啊! 长公主慢慢抬手,捂住心口,却缓解不了那股炙热的灼烧之感,心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烧,她想要和离,可是,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和离! 心高气傲的长公主,不能容忍自己竟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流素面色难看的喃喃着问到。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是因为驸马温廷筠将祸闯到了东瀛皇太子的身上,丢了大夏朝和皇家的脸面,这才一怒之下,与他和离的,可是如今,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驸马爷温廷筠不仅没有闯祸,反而立了大功,那长公主这婚和离的,岂不是一场笑话! 曲笺却在心里暗暗嘆道:「驸马爷好狠的心!」他明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而且事情很快就会真相大白,可是却在被长公主误会后,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反而趁势与长公主和了离,如今事情水落石出,他是忍辱负重,为国为民,力挽狂澜的英雄,误会了他,与他和离的长公主,却又成了什么?! 整个京城的笑柄! 只是这话,她却只能憋在心中,说不出口,怪驸马爷心狠么?那日夜里,长公主问也不问一句,便在府门口,当着众多僕役下人的面,狠狠扇了驸马爷一巴掌,天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这样的奇耻大辱,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扇在了长公主自己的脸上! 曲笺和流素能想到的,长公主自然更能想到,只是这一切,终究是她自己有错再先,就是有苦,也只能哑巴吃黄莲,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头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委屈憋闷,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对温廷筠,也不知道是内疚多一些,还是恨要多一些了,只是一想起他,心中便如有一团火般灼烧,让人坐立不安! 「哈哈哈哈……怎么会这样!」长宜长公主此时却是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靠在美人榻上,笑着断断续续的说道:「那温廷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真是让所有人都看走了眼!他也真是个妙人,长公主这回……可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哈哈哈哈哈……」 「可是现在还都只是传言而已,那温廷筠一向只会闯祸,怎么可能干出这样厉害的事情来?站在一旁的奇兰,看着笑得欢快的长宜公主,满脸迟疑的开口问道。 「你也不想想,这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长宜公主止住了笑,撇了撇嘴道:「而且又传得这样有鼻子有眼的,连事情的细节,都那么的清楚!」 奇兰闻言,浑身一抖,不敢置信的开口说道:「啊!宫里!这传言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难道是皇上故意让人传出来,给温廷筠造势的?!」 第79页 「给温廷筠造势?」长宜长公主嗤笑了一声,嘲讽的道:「造势是不假,却跟温廷筠没什么关系,他充其量就是个工具,皇上这回可是被歹毒的东瀛人给气着了,要不把这件事情宣扬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知道,怎么打东瀛人的脸?怎么告诫周边那些各怀心思的小国?他心里除了自己的江山社稷,还会有谁?与他关系那么亲近的长公主,也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他但凡对长公主有一点真心,也不会不私下里去提醒一声,如今让长公主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看着吧,这还刚刚只是个开始罢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奇兰被这件事情突然的反转,弄得晕头转向,有些不知所措的问。 「做什么?咱们只要站在一旁看笑话就好了,哈哈哈哈……」长宜公主说完后,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又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笑了半响,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对奇兰笑着说道:「长公主心心念念要跟温廷筠和离,上次去她府上,她还说天下的男人多得是,没了这个,就再找个更好的,结果呢……哈哈哈哈……现在她被温廷筠就势摆了一道,可偏偏还是她有错在先,说不出,咽不下,温廷筠以后永远都会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天下的好男人就是再多,也得看她有没有心思去找了!哈哈哈哈……」 长宜公主的笑声迴荡在公主府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整个京城里,此时比长宜公主更加开心的,恐怕也只有温府太夫人和温夫人了。 「我就说筠哥儿不会那么没有分寸,竟然会将祸闯到东瀛皇太子身上去,果然他那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敬严也是太心急了些!」太夫人笑得眼睛都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语气十分欣慰的说道。 「是啊,母亲,筠哥儿真是受委屈了,幸好……」温夫人说到这里,不禁红了眼圈,抬手用帕子捂住了嘴,轻声呜咽了起来。 「你看你……太夫人伸手搂住了温夫人,也红了眼圈,不过太夫人到底是经得事儿多,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收敛了情绪,用手轻轻拍着温夫人的后背,笑着安慰她道:「筠哥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温夫人一听太夫人这么说,也反应了过来,忙坐正了身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急切的道:「对,母亲说的对,我与其在这里伤感,还不如赶紧派人去接筠哥儿回来,之前我听卿哥儿说,筠哥儿那里的环境很不怎么样,我一直让人收拾着筠哥儿的院子呢,这就让人去把筠哥儿接回来!」说完后,就要起身,去招唿丫鬟,派人去接温廷筠。 谁知却被太夫人给拦住了,「你看你,真是关心则乱!」太夫人看着神情急迫的温夫人,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心急,我比你更心急!只是筠哥儿从长公主府里搬出来以后,就一直住在外面,这会儿刚有了这样的传言,咱们就急不可耐的派人去把他接回来住,别人会怎么看咱们温家?以后敬严和卿哥儿还怎么在同僚面前抬头做人!况且……」 太夫人抬头看了看皇宫的方向,眯着眼睛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筠哥儿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咱们总有风风光光将筠哥儿接回来的时候!」 同一时间,温府二爷温敬宽的院子里,二爷温敬宽正气急败坏的对二夫人吼道:「我就说不让你去说那些浑话,你可倒好,就是不听,非要跑到太夫人和大哥、大嫂面前,去说什么要把筠哥儿逐出家门的话,这下好了,筠哥儿不仅没有闯祸,还立了大功,我看你以后怎么有脸去见太夫人和大哥大嫂,还有筠哥儿!」 「我……我怎么知道,当时大家不都是那么说的么,长公主不是还因为他把祸闯到了东瀛皇太子身上,而跟他和离,将他赶出了长公主府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又不是……又不是我一个人乱说的!」二夫人此时心里正慌着呢,被温敬宽这么一说,心里就更没底了,不过她到底只是个深宅妇人,相公又不是什么上层核心的人物,眼界见识到底有限,现在听到的一切,都只是外界传言,心里又不愿意相信,要被她逐出家门的温廷筠,不仅没有闯祸,反而立了大功。 因此眼珠一转,伸手拉着温敬宽,急切的道:「那也不对啊,筠哥儿要是真的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凭着他以往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声不吭,早就嚷得人尽皆知了,又何必闹到要跟长公主和离,还要被赶出公主府的地步?!」 二夫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对,不由笃定的点了点头,指着温敬宽道:「你看看你,听风就是雨,不过是听了外面的一些传言,自己就先乱了阵脚,就会回来数落我,咱们都是筠哥儿的至亲,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还能不知道吗,哼,那些瞎传流言的人,到时候等着被打脸吧!」 二夫人的话也不无道理,温敬宽被她说的,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还是有些埋怨的说道:「反正这些事儿,咱们也都不知道,以后你少跟着掺和!」 「看你这话说的!」二夫人不满的看着温敬宽道:「虽说你是庶子,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给温家打理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温家能有今天的一切,你也是有份的,凭什么让他们大房随便霍霍!」 温敬宽闻言,嘴角翕动了两下,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第80页 京城里,与二夫人抱着同样想法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如同往日一样,温廷筠原身那些狐朋狗友们,又都无所事事的聚在一起,议论着现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传言。 「他们说的真是温廷筠那个草包?我怎么觉得传言里的温廷筠,跟咱们认识的不是一个人呢!」有人半是疑惑,半是调侃的说道。 「那必须不是一个人啊!哈哈哈哈……」众人随着他的话,跟他一起闹堂大笑起来。 「这种传言,也就不认识他的人,才会当真!」魏书承撇了撇嘴,酸熘熘的说道:「谁不知道他是个干啥啥不行的草包啊!再说了,要是传闻是真的,他怎么可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一声不吭?要是真的立了那么大的功,早就忍不住叫我们出来吹嘘一番了!就更别说,他还因为这件事情,被长公主扫地出门了!」 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觉得传言说得太过细緻,没准是真的的人,这会儿,听到魏书承的话,也不禁微微点头,确实,不说别的,就温廷筠那个嘚瑟的性子,怎么可能憋得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喝多了跟大伙炫耀起来了,就更别说他还因为这件事情跟长公主和离了,丢了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驸马爷这个身份了!」 「趁着东瀛皇太子之死,弄这么个传言出来,有意思吗?就算能煳弄煳弄那些无知的老百姓,最后还不是有水落石出的那天,长公主难道还能因为这个传言再跟他和好吗?真是丢脸没够!也不知道图什么?!」 「图什么?乐呵一时算一时呗,反正流言传得这样广,总能骗着一些不明真相之人!总比被所有人骂强!」 确信这个传言完全是无稽之谈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出言奚落起温廷筠来,好似这样才能将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不安压下去般。 然而,跟他们这些无所事事的纨绔浪荡子不同,与徐景耀交好,上次一起去温廷筠的庄子上玩过,过后又陆陆续续去过几次,身上有官职的勛贵子弟们,此时却是十分庆幸徐景耀能给他们这个与温廷筠交好的机会。 越是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就越是能够揣测到皇上的心意,知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在背后造势,要将在东瀛皇太子这件事情上,立了大功的温廷筠推出来,震慑东瀛和周边心怀鬼胎的各个小国。 特别是温廷筠在这件事情里表现出的机智、隐忍,和为了国家利益,不顾自身荣辱的行为,绝对会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之前受到委屈越大,吃的亏越多,以后收到封赏就会越多,再加上,他大哥温廷卿,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温家今后恐怕要不得了了!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如果他们是在温廷筠起来后,才去交往,不仅落了下乘,且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可是他们在温廷筠最落寞时,就已经与他交好,那效果可就全不一样了! 「熠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啊?!」原本还觉得徐景耀主动去结交,被长公主扫地出门的驸马温廷筠,有些莫名其妙的众人,这会儿却是欣喜的的问到。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徐景耀端着酒杯,懒洋洋的回道:虽然我是鸿胪寺的右寺丞,但我也没资格参加国宴啊,怎么会知道温廷筠他在国宴上做了什么!」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中看出了对方心中之想,没人相信,徐景耀单单只是出于对温廷筠的欣赏和喜爱,而与他交往。 徐景耀没有去参会加国宴,却能看出事情的端倪,这份收集信息的能力和算计的心机,却是更加的可怕! 不过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这样的话放到檯面上来说的,反正过程并不重要,好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众人欣喜庆幸之时,永昌候世子宋远昇,却在自家父亲的书房里,气急败坏的怒道:「那个温廷筠真是可恶,原本我还想着他被长公主扫地出门,不再是驸马爷了,想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谁知竟然就传出了这样的消息!」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永昌候宋昊轩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啜了一口,淡淡的说道:「他现在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有多少人能忍得了颓势落寞,却享不了盛势富贵,也许到时候,根本就不用你动手,他自己就会犯错。」 「那就这样等着他自己犯错?他要是不犯呢!」宋远昇烦躁的喊到。 「你可是永昌候世子!」永昌候宋昊轩脸色沉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回到案几上,语气严厉的道:「将来是要继承整个侯府的,怎么眼界如此狭小!不过就是丢了点面子罢了,就要与皇上眼前的新贵去硬碰,也不用用脑子!」 「父亲,怎么是就丢点面子的事情!」宋远昇虽然神情有些畏缩,但还是不甘心的回嘴道:「他明知道宋掌柜是我们府里的掌柜,还要那样戏耍于他,分明就是没有把我们永昌候府放在眼里,待他日,他真的得了势,还能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 永昌候宋昊轩闻言,目光微闪,片刻后,才又开口淡淡的回道:「他不过就是一个要什么没什么,暂时得了宠的新贵而已,凭什么跟我们这些世代积累下来的勛贵世家斗?待过了这阵新鲜劲,皇上就会把他抛到脑后,那时,还不是任我们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宋远昇闻言,微微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没错,总之,那个讨厌的温廷筠,既然得罪了自己,将来一定会没有好日子过,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 第81页 此时,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因为那个关于温廷筠在东瀛皇太子一事上力挽狂澜的传言,不得安宁,或是开心,或是忧愁,或是兴奋,或是沮丧。 而所有人中最平静的,反而是处于事件核心,风口浪尖上的温廷筠,他好似压根就没有这件事儿般,如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倒是让那些觉得传言是假的人,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就这样,几家欢乐,几家愁的热闹了好几日,就在这个传言渐渐平息,大家甚至都有些以为传言是假,等着看温廷筠笑话之时,皇上却连发了三道圣旨,震惊了整个朝野! 第三十九章 封侯 第一道圣旨,因为鸿胪寺卿温廷卿与鸿胪寺录事温廷筠两人,在接待东瀛使团一事上尽心尽力,行事有功,温廷卿从四品的鸿胪寺卿,升任为从三品的吏部侍郎,温廷筠从七品的鸿胪寺录事,升任为四品的鸿胪寺卿。 此道圣旨一出,之前那些对是温廷筠在东瀛皇太子一事上力挽狂澜的传言不信之人,全都傻了眼! 这道圣旨就差明说,是温廷筠阻止了东瀛人的阴谋了,否则他一个七品的鸿胪寺录事,凭什么一下跃至了四品的鸿胪寺卿,这样的升迁速度和跨度,在大夏朝是绝无仅有的! 温廷卿从四品的鸿胪寺卿,升任为从三品的吏部侍郎,对于众人来说,其实没什么可惊讶的,从他考中状元后,仅仅只是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便从翰林院的六品编撰,直升为四品的鸿胪寺卿,就可以看出皇上对他的看重和栽培。 鸿胪寺虽然是个清贵又没什么实权的地方,但是却可以没什么阻力的将品级尽快提升上去,等品级提升上去后,再调到同样没什么实权,也没人眼红的礼部任侍郎,待上两年,有了资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到户部,或是吏部,这样的实权部门任侍郎,再到尚书,歷练好了,以后就是皇上倚重的内阁、首辅的肱骨。 这次,温廷卿在东瀛皇太子一事上,别说多少有些功劳,就算什么都没有做,他是主事之人,立了大功的温廷筠,即是他的属下,又是他的亲兄弟,他跟着一起受赏,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他的前程,大家原就是心里有数,倒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温廷筠,一个七品的鸿胪寺录事,竟然一跃成为四品的鸿胪寺卿,就算他在东瀛皇太子一事上立了大功,众人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而且他所有的丰功伟绩,都只存在于传言之中,并没有人真正看到,总给人一种空中楼阁,虚无缥缈之感。 就在众人对于第一道圣旨颇多微词之时,皇上好似故意要打众人的脸般,紧接着,第二道圣旨就来了。 第二道圣旨,因鸿胪寺卿温廷筠在接待东瀛使团一事上周到机敏,预防祸事于未然,为国舍家,封温廷筠为定远候,世袭罔替! 一时间,朝野一片震惊。 大夏朝自立朝以来,能够封侯的,全是在战事中立下了不世之功之人,温廷筠还是第一个,别说连战场都没有上过,就是上衙当差也没几日,便被封了候之人,怎能不让众人震惊! 而且,不仅如此,温廷筠也是第一个,与公主和离,被公主扫地出门的被废驸马,转头便封了候,还世袭罔替的,不仅没有降低身份,竟然还比做驸马时还要风光! 然而震惊过后,却没人提出异议,就连一向最爱在这些事情上进谏的御史们,都十分罕见的保持了沉默。 因为细想一下就会明白,虽然温廷筠好似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如果不是他成功阻止了东瀛皇太子在国宴上的自杀,那么大夏朝现在早已身处危机之中了。 毒杀一国储君,处理的不好,足以挑起一场战争,而且还是完全处于舆论下风,就算打赢了也是输的战争,大夏朝未来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处于负面舆论的国际环境中,被周边的各个国家排斥、提防,难免风雨飘摇。 温廷筠可以说用一己之力,阻止了一场在战略上必输无疑的战争,而且严格来说,他不仅是立下了不世之功,更是要比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把自己的不世之功,建立在牺牲无数生命之上的名将,来得更加伟大。 而且圣旨上也已经说得挺明确了,给他封这个定远候,除了因为他确实是立下了不世之功,还有补偿之意。 虽然皇上对于长公主因为东瀛皇太子一事与温廷筠和离这件事情,从未发表过任何看法,但从这道圣旨中,明显可以看出,皇上是觉得温廷筠受了委屈的,所以才会有为国舍家这一说。 只是大家心中都有些奇怪,既然当初长公主因为误会驸马温廷筠,将祸闯到了东瀛皇太子身上,才与他和离的,那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那为何皇上不让他们两人復婚,反而给温廷筠封了候? 就在众人纷纷心生揣测之时,第三道圣旨又来了! 第三道圣旨,将原康王府赏给定远候温廷筠做府邸,并赏黄金千两,着内务府选派僕役和宫女,负责操办定远候开府的各项事宜。 这第三道圣旨的内容,没有前两道那样让人惊讶,但是,却让原本就有些迷惑的众人,更加的迷惑了! 将原康王府赏给温廷筠做府邸,倒是好理解,他一个没有根基的被废驸马,也没有自己的府邸,总不能顶着个定远候的空名,要啥没啥吧,那岂不是丢了皇上的脸面! 第82页 只是内务府是负责皇家内务之事的府衙,温廷筠如今已经不是长公主的驸马了,新立的府邸,为何要由内务府负责开府的各项事宜? 而且,原康王府就在长公主府隔壁,又不是没有别的合适的宅子,皇上却偏偏赐了这一处,给温廷筠做府邸,要说没有深意,是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皇上这即不让长公主和温廷筠復婚,又把给温廷筠的宅邸赐在长公主府隔壁,还让内务府负责他新立府邸的各项事宜,这两道颇有些矛盾的旨意,一时间将众人都弄懵了,纷纷在心里揣测起皇上的心思来。 不过温廷筠却是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内务府只负责皇室内部的事务,还以为皇上是因为自己是一介平民,不懂勛贵世家这些事情,所以才会让内务府来帮着自己张罗开府的事情,倒乐得自在。 他表现得这样平静,倒是让众人以为,他跟皇上私下里达成了某种默契,心下不禁对他生出了些许忌惮。 就这样,圣旨一道接着一道,传进了温府。 因着第一道圣旨是给温廷卿和温廷筠兄弟俩一起下的,而且温廷筠跟长公主已经和离了,按理说,也该是回温家住的,因此圣旨送到了温府。 温府忙派人去叫了温廷筠回来,跟温府众人一起接了旨。 接第一道圣旨时,太夫人和温夫人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只有温敬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才名在外,高中状元的大儿子温廷卿,原本仕途就比他好,又是全温家的希望,他一向引以为荣,倒是没什么感觉。 可是如今,原本在众人眼中只会闯祸,时常被他责骂,不成器的小儿子温廷筠,竟然从七品的鸿胪寺录事,一跃成了四品的鸿胪寺卿,比自己的品级,还要高上一级! 然而,还没等他考虑好,自己以后要如何面对这个小儿子时,第二道圣旨,就又来了,而第二道圣旨的内容,比第一道更让他无法接受! 「定远候?!」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从来只有老子是侯爷,儿子继承老子的侯爷之位的,哪里有儿子是侯爷,老子却只是个五品参议的?! 难道他以后见到自己的儿子,还要给他行礼?温敬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太夫人和温夫人却并没有像他想得那样多,在接完圣旨后,高兴的什么似的,只顾着催温敬严赶紧去祠堂,给温家的列祖列宗上柱香,把圣旨供在祠堂里,将这个令人不敢置信的好消息告诉给温家列祖列宗,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待温敬严去温家祠堂上过香,把封侯的圣旨供在祠堂回来后,又接着接了第三道圣旨后,太夫人才从兴奋喜悦中回过神来,反应了过来,忙携着温家众人,要给温廷筠这个新晋的定远候行礼,把温廷筠惊得一头冷汗。 「祖母,你们这是做什么?」温廷筠忙伸手,扶住了要给他行礼的太夫人和温夫人,正色道:「我是侯爷,你们就是侯爷的祖母和母亲,再怎么也该轮不到你们给我行礼啊!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太夫人看着懂事的孙儿,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嘴里连声说好,温夫人则是紧紧拉住了儿子的手,眼圈泛红,只觉得他的这句话,比他封了侯爷,还让自己高兴。 站在一旁的温廷卿,则是公公正正的给温廷筠行了礼,他觉得这一礼,温廷筠值得受,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东瀛皇太子这件事情上,温廷筠付出了多少,又受了多少委屈,别人只是看到了他风光的一面,却看不到他曾经禁受过什么! 所有人中,只有没人扶,没人理,又碍于面子,不想行礼的温敬严,半弯着身子,尴尬的僵在了那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的二夫人,此时则已经是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双手紧拽着丈夫温敬宽的胳膊,才能勉强站住身体。 当初被她高喊要逐出家门的温廷筠,如今不仅升了官,而且竟然还封了候!怎能让她不心惊,不害怕?! 待众人接完了旨,往太夫人屋里回的时候,走在众人身后的温敬宽,忧心忡忡的看向已经被吓坏了的妻子,低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怎么能没事儿!」二夫人颤抖着低声问道:「筠哥儿会不会……会不会报復我?把咱们二房赶出温家,或是让你休……休了我?」 「不会吧……」温敬宽有些不确定的回道,不过随即,就又马上开口安慰二夫人道:「筠哥儿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他刚一封侯,就对付自己家里的人,那外人会怎么看他?就是太夫人和大哥,也不会同意让他这么干的!」 二夫人一听温敬宽这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他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这样做的!还好,还好,不然连累了笙哥儿和锦哥儿的前程,那可就糟了!」 待众人回了太夫人的屋里坐定后,温廷筠想了想,开口对太夫人说道:「祖母,皇上将原康王府赐给我做府邸,可我一个男人,又不精通内宅之事,也确实没那么多精力去打理内宅琐事,反正温府这边有母亲当家,您就过去帮孙儿噹噹家吧,只当怜惜孙儿了!」 温家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不禁都愣在了那里,待回过神来,太夫人一把搂住坐在他身边的温廷筠,一边用手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哽咽着道:「你个臭小子,怜惜你什么,是你孝敬祖母呢,祖母都知道!」 第83页 温廷筠如今地位尊贵,贵为侯爷,太夫人在温家,不过就是个温家的太夫人而已,可是去了侯府,那可就是定远候府的老封君了,地位自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温廷筠说是让她去侯府帮着当家,其实侯府里就他们两个主子,又能有多少事情?不过是找个藉口,接她过去享福罢了! 要不是温夫人当着温府的家,而且温敬严还健在,温廷筠其实也很想把温夫人接过去一起享福,让她们在侯府里自由自在、舒舒服服的生活。 温夫人也在一旁欣慰的红了眼圈,一边用帕子擦着眼角,一边笑着劝到:「母亲,这也是筠哥儿的一片心意,温家有我呢,您就去筠哥儿那里好好享享清福吧!」 「好,好,祖母就去享享乖孙儿的福!」太夫人闻言,也放开了温廷筠,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看着他,欣慰的笑着说道。 一旁经过温敬宽劝慰,已经恢復了常态的二夫人,此时听见温廷筠的话,眼珠在眼圈中不停的打着转,一会儿看看太夫人,一会儿看看温廷筠,突然嘴角一挑,好似有了什么主意,眼中渐渐浮现出兴奋的神采来。 忠勇侯魏澜亭此时也极是兴奋,对坐在一旁的忠勇侯世子魏书意笑着说道:「我往日总说你弟弟不务正业,总跟那些狐朋狗友们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谁知,你弟弟竟是个有福的!」 世子魏书意也不禁笑着点了点头接到:「可不是么,谁能成想,一向只会闯祸的温廷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皇上为了他,竟连发了三道圣旨,这是多大的脸面,原以为以他大哥温廷卿的才智和皇上的器重,将来必会封侯拜相,谁成想,他大哥还没拜相呢,他却先封了候!」 「谁说不是呢!」忠勇侯魏澜亭笑着摇了摇头道:「原先我还觉得那温廷筠不成器,他大哥估计也看不上他,承哥儿就算跟他玩在一起,也借不上什么劲,谁成想,如今竟然是这么个情形!」 「幸好承哥儿跟温廷筠原就交好,以后我们两家怎么走动,也不会有人说闲话,说我们巴结于他,而且等温廷筠开府之时,以父亲的身份不便前去,免得让人说了闲话,我去的话,身份上倒是还可以,可惜与他没什么交情,不过是个客情,如今有了承哥儿这一层,就好多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即体面,又亲近,没有再好的了!」 两人正说话间,被忠勇侯派人叫来的魏书承,没精打采的走了进来。 「父亲,您找我有事儿?」魏书承行了礼后,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口问到,他爹一向看不上他,每次找他,除了责骂,就是训斥,可这次他也没闯什么祸啊,把他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忠勇侯抬手指了指世子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先坐,待他坐定后,才对他笑着说道:「你一向与温廷筠玩得好,如今他入了皇上的眼,又封了定远候,他大哥温廷卿原就是前途无量,你们这些原本与他玩得好的,情分与别人不同,日后你可要上点心,跟他搞好关系,将来不仅是你,就是我们家都会有好处!」 原就为了这件事情正在闹心的魏书承闻言,不禁额头冒汗,喉咙发紧,他张了张嘴,却最终也没敢跟忠勇侯说,他因为温廷筠跟长公主和离,被长公主扫地出门后,自己瞧不上他,早断了跟他的联繫! 那边正处于兴奋中,压根就没有发现魏书承异样的忠勇侯父子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嘱咐着他,以后跟温廷筠相处要如同以前一样,不能因为他身份变了,就有所改变,他们之间最难得的就是以往玩在一处的情分,这是后来结交他的人,永远也追不上的优势…… 魏书承越听越冒汗,越听越心虚,与温廷筠交往还如同以前一样?要是真的如以前一样,自己跟那温廷筠哪来的交情! 他落魄时,自己不仅没去帮一把,还放了他鸽子,如今,他发达了,就算自己上赶着去巴结他,他也未必会理自己啊!魏书承心里这个悔呀,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可是,悔归悔,这些话,他却是不敢跟父亲说的,只能硬着头皮,唯唯诺诺的应承着,心里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当然,跟他处于同一处境,进退两难的,自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平日里跟温廷筠玩在一处的纨绔浪荡子们,都被家里长辈叫了去,即欣喜又兴奋的吩咐着,只是苦了这些没有眼色,又好不容易有了点用处的纨绔浪荡子们,即不敢跟家里说实话,又怕温廷筠记仇,不肯原谅他们,个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倒是没心思出去胡混了! 那边,跟徐景耀交好的勛贵子弟们,则是张罗着要请温廷筠吃饭,给他庆祝高升,却也被徐景耀给劝住了,只道温廷筠现在要新开府,又要升任鸿胪寺卿,事情太多,恐怕忙不过来,反正以后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众人听了,也觉有理,便相约等温廷筠开府那天,再在定远候府相聚,为他庆祝,也是一样的。 正如徐景耀所说,温廷筠如今又要准备开府的事情,又要接任鸿胪寺卿的官职,忙得一塌煳涂,幸好开府的事情有内务府帮着张罗,除了需要做决定时忙些,倒是没出什么乱子,很快便定下了开府的日子。 他这边要开府,正是用人之际,便想起了还留在长公主府里,他搬出来时哭着求他,要跟他一起走的春末来,有心要让人去长公主府把她赎出来,可是转念又一想,长公主现在指不定怎么恨他呢,这会儿派人去赎春末,可不是害她么,只能按捺下了这个心思。 第84页 他都能想到这些,就更别提一心想要跟他出来的春末了,一听说温廷筠被封了定远候,要开府了,正是用人的时候,便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频频到流素和曲笺面前走动,想要探探长公主的口风。 虽说她现在没什么差事,但好歹也曾是驸马爷院子里,有些体面的二等丫鬟,之前被人排挤瞧不起,可是如今,因着温廷筠的高升,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长公主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如今可没人敢得罪了她。 她平日里没少来瑶华堂,就是流素和曲笺两人待她也算客气,再加上她为人爽利又大方,瑶华堂的小丫鬟们跟她处的都很不错。 春末来到瑶华堂外,跟守门的小丫鬟打了声招唿,知道长公主正在内室里午睡,流素和曲笺两人都在外间伺候着,便蹑手蹑脚的进了瑶华堂,想要找曲笺和流素两人聊聊天,打探些消息。 谁知,刚一进去,就见曲笺和流素两人正侧着身子,站在外间的门口,低声说着什么。 「皇上怎么能这样呢!竟然给温廷筠封了候,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长公主留!」流素满脸不高兴的低声抱怨。 「也不能这么说,」曲笺嘆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温廷筠这次确实是立了大功,封侯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苦了长公主,要左右为难了!」 「长公主左右为难什么?大不了就是丢些脸面,等过一阵子,事情风头过去了,还不是要各过各的日子,理他作甚!」流素气鼓鼓的低声道。 「虽说话是如此,但是皇上让内务府操持温廷筠开府一事,却是让人迷惑,难不成,他还当温廷筠是皇家之人?否则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而且,还把紧邻长公主府的原康王府,赐给温廷筠做府邸,怎么看,这以后的日子,咱们都没法清静!」曲笺却不像流素那样乐观,皱着眉头说道。 被她这么一说,流素也不禁蹙起了眉头,眼中闪过担忧之色,刚想要开口再说什么,却听见内室里,正在午睡的长公主翻了个身。 两人怕是自己的交谈打扰了长公主,忙住了嘴,原本就是来打探消息的春末见状,默默转身退了出去,显然,现在可不是说自己要从长公主府赎身出去,跟着驸马爷的好时机! 内室里的长公主,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她听着外间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脑海里抑制不住不断地闪现出各种念头来。 如果那天,她没有一上来就打了温廷筠一巴掌,而是肯听他解释,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如果那天,温廷筠还是如以往一样,即使被她打了,也不在乎的跟她解释求饶,事情是不是也会不同? 然而,这一切幻想,随即就被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替代,抑制不住的浮现在长公主的脑海里,月光下,那样的冷漠而又疏离,疏离而又不屑,他说,不,是我要跟你和离!他说,我不还手,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你是女人! 一丝苦涩的笑容,悄然爬上长公主的嘴角,终究还是她错了…… 开府的日子就在明日,一想到,明日需要应酬的事情,温廷筠就很是头疼,早早便爬上了床,准备好好养精蓄锐,以应付明日的事情。 小院里的众人,怕吵着他休息,再加上,明日也都有一堆事情要忙,也都早早歇下了,整个小院里一片静谧。 只是他的想法倒是挺好,可是脑子却不听指挥,乱七八糟的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温廷筠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温廷筠,突然听到窗外有细碎的声音传来,他转过身去,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一个人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温廷筠不由心头一紧,勐地伸手抽出放在枕头下面,早已上好了子弹的簧轮枪,轻轻打开了保险…… 第四十章 难道是有人来砸场子?!…… 温廷筠举起手中的簧轮枪,对准了从窗外翻进屋来的人影脑袋,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如霜的月光照在那人勐地转向温廷筠的脸上,一瞬间,温廷筠看清了那张英俊而又熟悉的脸庞,竟然是谢星瀚! 温廷筠连忙松开差点就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满头冷汗的放下手中的簧轮枪,心脏因为后怕突突跳个不停。 「谢星瀚!」温廷筠一边坐起身子,将手里的簧轮枪重新塞回枕头底下,一边咬牙切齿的怒道:「你大半夜跑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送礼!」谢星瀚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气愤,一边说,一边上前两步,抬手递给温廷筠一个两个巴掌大小的黑漆匣子。 「为什么要给我送礼?」温廷筠有些好奇的接过他递来的黑漆匣子,一边打开匣子,一边开口问到。 「我今天调去羽林卫了!」谢星瀚的回答永远那么简洁而又直接。 「哦,我不过就是说了句话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给我送什么礼的!」温廷筠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之前自己进宫谢恩时,曾经跟皇上提过,在驿馆救了自己和东瀛皇太子的西山卫侍卫谢星瀚的理想,是要进羽林卫。 反正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立了大功的,皇上肯定要封赏他,既然如此,给他最想要的东西,才是对他最好的封赏,而且,调他去羽林卫,对于皇上来说,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85页 谢星瀚听到他的话,嘴角微微翘起,却仍然再次开口,简洁的说道:「还有,你明天开府。」 「哦,」温廷筠这次点了点头,笑着道:「这个礼,倒是应该收!」说完后,又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不明天送到侯府去,非要大半夜偷偷摸摸的来送礼?」 「我怕别人知道我们在交往!」谢星瀚一本正经的回道,却把温廷筠说得嘴角直抽。 什么叫我们在交往?什么叫怕被别人知道?谁在跟你交往了呀!你这大半夜的翻进我的屋子,又来这么一句话,幸好此时没有外人,不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温廷筠随即转念一想,便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谢星瀚可是被众人称为天煞孤星之人,就算自己不相信,不在乎,可是,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人交往过密,恐怕会连累温廷筠也被其他人排斥,谢星瀚想来是不想让他为难,所以才不等明日光明正大的去送,而是选择今天晚上,偷偷摸摸的翻墙进来送。 温廷筠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他那样一个从小没有体会过亲情,行事一向冷硬的人,竟然会为了自己,考虑得这样周全,想来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好友,才会如此。 感受到他的心意,温廷筠便不再推拒,伸手打开了谢星瀚递给他的黑漆匣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柄黑色牛皮套,虽然很是简洁,但做工十分精细的匕首。 他惊讶的抬头看向谢星瀚,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我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文官,又不用上战场,你送我这东西干什么?!」 「可以用来防身!」谢星瀚看着他,神情认真的说道:「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问题是,也没谁想要我的命啊!」温廷筠有些无语的回道,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谢星瀚冷笑了一声道:「刚才我进来时,吓跑了一个刚翻进你院子里,手拿匕首的黑衣蒙面人,难道他也是来给你送礼的?」 「什么?!」温廷筠被他的话,吓得一个激灵,忙坐正了身子,急切的开口问到:「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 谢星瀚摇了摇头,神色间也有些沮丧,因着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大半夜的,温廷筠的院子里会有别人进来,他又是来送礼,不是来偷袭的,所以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结果就让那人听到了动静,给他跑掉了。 温廷筠被这个消息惊得一头冷汗,这几日,温夫人因着他以后都会住在定远侯府,不会再回温家住,所以一直留他在温府住,今天是因为明日就是开府的日子,他还有些东西放在这里,没有拿走,所以才特意回来住的,谁成想,就有人想要翻进他的院子,对他不利,要不是谢星瀚前来给他送礼,把那人吓跑,就算他有簧轮枪,也不见得就能毫髮无伤,簧轮枪毕竟只有一发子弹,如果不能一击毙命,或是将来人打残,他绝不可能给自己装弹的机会,那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按说他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仇家啊,怎么就有人会半夜翻进他家,来杀他? 要是实在说有,也就是跟永昌候府有那么点矛盾,永昌候府也不至于就要要他的命吧! 温廷筠边想,边下意识将手中的匕首拔了出来,瞬间,一片寒光闪现在眼前! 那匕首约二十五、六厘米,刀锋和把柄的长度几乎等同,由精铁打造,匕身锋利无比,隐隐可见鱼鳞状的细纹,功能大概类似现代匕首的放血槽,一看就非凡品。 虽然身怀利器,可是他不会用啊!要是真碰上会武功的人,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带着这种利器,岂不是给人送兇器去了?! 温廷筠看着孑然一身站在月光下的谢星瀚,突然之间,脑海里有了个主意。 「你现在住在哪里?」温廷筠把手里的匕首放回了牛皮套里,仰着头问谢星瀚。 谢星瀚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之间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还是开口回道:「客栈!」 果然猜的没错!温廷筠嘴角挑了起来,他就知道,之前谢星瀚在西山卫当差,是要住在兵营里的,现在他调入了羽林卫,羽林卫跟西山卫不同,是每日上衙当差的,并没有集中的住所,以他这天煞孤星的身份,现在肯定是没地方住的,岂不正好! 「反正你也没地方住,不如搬到我的侯府里来住吧!」温廷筠笑眯眯,好似拐骗小红帽的狼外婆般,用诱惑的语气笑着说道。 正在为住处发愁的谢星瀚闻言,,愣了愣,虽然十分心动,却还是迟疑的开口问道:「你真的不害怕?!」 「相比起你来,还是想要杀我的人,更可怕吧!」温廷筠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看着谢星瀚道。 那倒是真的!谢星瀚突然觉得自己有了用处,生平第一次有了被人需要的感觉,不由开心起来,点了点头道:「那好,那你在侯府里给我留个屋!」 免费拐了个保镖,温廷筠也十分开心,笑着点了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 「那你睡吧,我走了,等你明天开府后,没人的时候,我再搬进去!」谢星瀚说完,就要从窗口翻出去,弄得温廷筠再次哭笑不得,随即想起了什么,忙道:「你走了,那个黑衣蒙面人会不会再回来啊!」 谢星瀚闻言顿了顿,点了点头道:「也有可能,那我就在你这凑合一宿!」说完后,便飞身跃上了温廷筠的床。 第86页 幸好床够大,就是两个大男人一起睡,也并不觉得挤,虽然温廷筠十分不习惯跟一个大男人一起睡,不过想一想,跟命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便也就安心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温廷筠醒来时,谢星瀚已经不见了踪影,倒省得他们两人起床相见的尴尬了。 洗漱完毕,温廷筠换上大红色团花暗金的侯爷袍,便赶去了他的定远候府。 修葺一新的定远侯府门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来恭贺的客人陆陆续续的赶到,热闹非常,衬得一旁悄无声息的长公主府,越发的死气沉沉。 听着隔壁定远候府里笑语宣阗,喧譁热闹之声不绝于耳,长公主府里原就屏气敛目,小心翼翼的下人们,更加的大气都不敢出了。 定远侯府门前,知行站在府门一侧,看见与温廷筠相熟之人,便热情的招唿着,让人带入侯府,府门另一侧,则是站着内务府派来的管事,负责验看来宾的名帖,招待跟温廷筠不熟的来宾入内。 掠影则是在府里和内务府派来的管事一起,登记接收贺礼,然后让人将来宾按照身份地位和跟温廷筠的亲近程度,安排相应的位置,因着有十分有经验的内务府帮衬,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自觉与温廷筠关系亲近的忠勇侯世子魏书意带着魏书承,早早便来到了定远候府,在定远候门前笑吟吟的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内务府管事那边,排着大队,等着验看名帖的来宾队伍,又看了看知行那边,正笑着招唿相熟之人入内,不禁对魏书承笑着说道:「幸好你跟温廷筠早就相熟,否则今天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进去这定远候府呢!」 其实等多久能进去侯府,并没什么,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不用排队等着验看名帖,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进去侯府,说明他们跟温廷筠的关系亲近,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魏书意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心里却在暗暗得意,迈着方步,向知行走了过去,可是跟在他身后的魏书承,却心里发虚,双腿打颤,踌躇不前。 魏书意到了知行面前,回身去看魏书承,原想让他去跟知行说话,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没有上前来,不由皱了皱眉,心里暗暗责怪他上不得台面,虽然自持身份,不想跟看门的小厮搭话,可也不好傻站在这里,无奈之下,只能笑着对知行说道:「我是忠勇侯世子,你家侯爷的好友魏书承的大哥!」说完后,回头对慢慢腾腾挪过来的魏书承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赶紧过来。 知行其实早就看到了魏书承,可是却好似压根就没有看到他般,不理不睬。 之前明明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少爷一起出去玩,少爷精心安排好了,他却因为少爷跟长公主和离了,不再是驸马爷,就连声招唿也不打的放了少爷鸽子,如今竟然还好意思舔着脸说自己是少爷的好友! 知行看了看慢腾腾挪上来,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魏书承,冷笑了一声道:「这不是得知我家少爷跟长公主和离了,便再不肯搭理我家少爷的魏少爷么,这会儿,我家少爷封了候,你又成了我家少爷的好友了?!」 那边排队等着验名帖的马车上的人,原就正等得无聊,此时听见知行的话,见有热闹可看,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向这边看了过来。 原本心里还有些得意的魏书意,被知行的话,一下砸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没有反应上来,等他反应过来后,满眼错愕的看向已经羞得满脸通红的魏书承,再抬头看看对面马车上坐着看热闹的众人,气得险些没背过气去。 他虽然是忠勇侯世子,但到底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儿,在这种极其丢脸的情形下,又如何能够按捺住心底的怒火,不禁下意识抬手,狠狠给了魏书承一个耳光,他怎么敢,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父亲和自己说,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来丢脸! 魏书承虽然是个纨绔的浪荡子,在家里没少被父兄责骂,挨打也不是没有过,可是在这样大庭广众,当着众人的面挨打,却还是第一次! 他原就被知行的话,羞辱得不行,这会儿又受了这样的刺激,不禁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魏书意就是再有满腔的怒意,也不能看着自己弟弟昏死过去,却无动于衷,忙招唿手下之人来将魏书承抬上马车,在众人的闹笑声中,灰熘熘的坐着马车回府去了。 回去以后,魏书承被忠勇侯宋澜亭请了家法,,狠狠教训了一顿,大半个月没能下来床。 跟魏书承有一样经歷和遭遇的人,自然不只他一个,他们那些往日里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中,很有几个人,也是被知行不留情面的撅了回去,都不仅丢了脸面,还被自己的父兄一顿收拾,以后再提起温廷筠来,都下意识的浑身发抖,远远的见到他,就会赶紧避开,这都是后话了。 在侯府里待客的温廷筠听到这件事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就任由知行去了,像魏书承他们那样的人,你恭敬他,他还以为你怕他,指不定怎么耀武扬威呢,就得像知行这样,直来直去的把他们撅回去,他们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随着定远候府那边,人来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长公主府这边的人心里,就越是烦躁,好似一墙之隔的定远候府,正在故意向她们这边示威般,让人心生不快,却又很是无奈。 当初在长公主府里吃软饭,日日被长公主责骂的驸马温廷筠,如今却成了位高权重的定远候,如果两个府邸离得远些,还能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如今,定远候府就在眼前,每个来恭贺之人,都能看见一旁的长公主府,就好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众人这段孽缘般,也是时时刻刻都在打着长公主的脸! 第87页 一直靠着临窗大炕上,手里拿着书,却压根就没有看过一眼的长公主,突然将手里的书扔在身边的案几上,一边下地,一边对立在一旁服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看着她脸色的曲笺和流素吩咐道:「派人去叫春末来,给我梳妆打扮!」 曲笺和流素被她这意外的举动,弄得愣在那里,半天没动,长公主越过她们两人身边,坐到梳妆檯前,自顾自拆起了髮髻。 「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曲笺和流素两人惊讶的看向长公主。 「他就住在本宫的隔壁,难道本宫以后要日日躲着他吗?!」长公主嗤笑了一声,一边抬手把头髮解了开来,一边冷笑着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本宫的笑话呢!本宫却偏不让他们如愿!他即已与本宫和离,便与本宫再无关系,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曲笺和流素两人听了她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欣喜之色,这才是她们嚣张彪悍,做事不拖泥带水的长公主! 两人一个忙走到长公主身后,给她重新梳头髮,一个快步跑出屋外,让人去叫春末了。 定远侯府这边,来恭贺的人陆陆续续的差不多已经到齐了,都被安排在正堂里喝茶聊天,温廷筠也在同正堂里笑眯眯的应酬着前来恭贺的客人。 正这时,一个看门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结结巴巴的禀到:「长……长公主来了!」 正堂里所有的人,都被他这句话,给惊到了,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温廷筠,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温廷筠微微愣了愣,心下也有些狐疑,不明白长公主这个时候过来,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见不得自己封侯高升,来找自己晦气的? 正思量间,一身大红遍地金百蝶穿花曳地长裙,头上插丹凤朝阳纯金凤头钗,雍容华贵,美貌绝伦的长公主,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今天来恭贺温廷筠开府之人,都是各勛贵世家的世子和子弟们,还有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倒是没什么真正位高权重之人,因此,在见到长公主之后,都纷纷跪地行礼。 长公主缓缓行来,所过之处,人人拜倒,带着皇家不容置疑的高贵与霸气,美得那样明艷,美得那么张扬,跪了一地的男人们眼中,都不禁露出惊艷觊觎之色。 站在正堂尽头的少年,长身鹤立,眉目淡然,看着缓缓行来的长公主,于无声处,傲骨如刀。 满堂之上,众人皆拜倒在地,只有温廷筠,与长公主对面而立,站在众人之间。 「不知长公主所来何事?」温廷筠拱手一礼,朗声问到。 「本宫是来送礼的!」长公主面色含霜,嘴里却说出让人惊讶的话来。 她抬手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女们挥了挥,一个长得十分可爱,脸蛋红得好似红苹果的小丫鬟,捧着个巴掌大的红漆描金匣子,上前几步,走了过来。 春末!温廷筠看着走上前来的春末,眯了眯眼睛,再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虽说他心里明白,长公主对他那一系列恶劣的行为,都是因为原身不争气的缘故,倒不是针对他的,但他到底不是圣人,心中对长公主,多少有些怨气,只不过理智一直在压抑着情感,不愿过多的去责怪她罢了。 可是,如今她如果敢拿春末来做筏子,那自己绝对不会容忍她作践春末! 长公主见他变了神色,却是轻蔑的笑了笑,懒得再与他说什么,看了眼走过来的春末,转身向外走去,她是嚣张彪悍,眼里揉不得沙子,可却不是无理取闹,随便作践别人的人! 温廷筠被她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却见春末扭头看着长公主转身离开后,便快步向他跑了过来,献宝一样,将手里红漆描金的小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卖身契递给了他,仰着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欢快的对他说道:「驸马爷……哦,不对,侯爷,我来了!」 温廷筠错愕的看着手中的卖身契,抬头看向转身而去的长公主,却见那抹红色的倩影背嵴挺得笔直,高傲中带着一丝绝然,绝然中沁透着几分洒脱,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愧疚之感。 她是嚣张彪悍的,甚至有时候还会得理不饶人的咄咄逼人,但她同时也是高傲洒脱的天之骄女,有什么,只会直来直去的摆在明面上,不会,也不屑于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自己如今不也是在拿有色眼镜去看她的么! 温廷筠抬手摸了摸春末的小脑袋,嘴角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容,体面果然是自己挣的,估计从今天开始,再不会有人觉得长公主是个笑柄了,! 这样也很好,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瓜葛,各自安好! 虽然长公主已经离开了,可是屋子里许多男人,却还在回味着她那惊人的美貌,更有些人心里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正暗暗盘算着,自己有几分可能。 一时间,正堂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就在温廷筠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之时,却听到门外,又传来一阵喧譁之声,隐约间能够听到有人在高声喝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今天可是定远侯开府的大喜日子,你们是来捣乱的吗?! 温廷筠不禁眉头微蹙,站起身向外看去,难道是有人来砸场子?! 第四十一章 鸠占鹊巢 第88页 屋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都纷纷站起身来,好奇的向门外看去。 不一时,就见有两个金髮碧眼,身材高大白人,手里捧着个金灿灿的东西,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神情紧张的内务府管事和小厮。 「侯爷!」那个内务府的管事,小跑着来到温廷筠面前,神色有些紧张的跟他说道:「知行说他们二人认识侯爷,所以就让他们进来了,可是,他们随手就从马车里拿了……」 不用他说,温廷筠已经看见了进来的两人是约瑟夫.斯图尔特和海因里希.冯.贝克曼,想来是来恭贺自己封侯高升的,他嘴角微微翘了翘,刚要开口说话,却看见约瑟夫.斯图尔特手里捧着一个半身高,做工精美的镀金自鸣钟,不禁嘴角抽了抽。 大夏朝虽然实行海禁,可是境内的外国人却并不算少,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因此他们带过来的一些东西,勛贵世家和王公大臣们都是认识的,也许位高权重的人家里还买了一些珍藏,可是因为有海禁,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用,紧怕被御史弹劾了去。 如今,他开府的大好日子,这两人就捧着个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给自己送钟(终)! 知道的,是他们两人来送贺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人来砸场子呢!也难怪内务府的人,会这样的紧张了! 屋里的人,也都被这两人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虽然也都能猜到,他们两个外国人,肯定是不知道这个习俗,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来送钟,但到底是有些忌讳的,于是纷纷转头向温廷筠看了过去。 温廷筠一个百无禁忌的现代人,原本就不在意这些,这会儿,就更不可能跟两个外国人去计较这些了,笑着摇了摇头,对那个神色紧张的内务府管事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看向大步走来的约瑟夫和海因里希两人。 海因里希走在前面,约瑟夫捧着金灿灿的自鸣钟,走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温廷筠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海因里希才开口,用有些生硬的汉语说道:「恭喜温录事高升,这是我们俩一点小小的心意!」说完后,侧身指了指被约瑟夫抱在怀里,金灿灿的自鸣钟。 然后也不等温廷筠有所反应,又紧接着用英语低声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刚要开口的道谢的温廷筠,被他这句话弄得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低声回道:「等过会儿开席了,我便有空了,你们先去书房等我一会儿!」 说完后,又怕他们两人不懂大夏朝的规矩,再冲撞了这些勛贵子弟们,没的给自己惹祸,便让人去叫了春末来,让她陪着约瑟夫和海因里希两人,去自己的书房等,还特意交代了一句,好好看着他们去,不要让这两个外国人乱跑,这才又笑吟吟的招待起屋里的众位宾客来! 很快,宴席便开始了,温廷筠给相熟的几桌客人敬了酒后,便委託徐景耀替他招待众人,自己则匆匆回了书房,去见约瑟夫和海因里希两人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温廷筠坐下,喝了口热茶,缓了缓酒气,这才开口对他们二人问道:「难道是永昌候府的人又去找你们的麻烦了?」 「不是!」还不等海因里希说话,约瑟夫便抢先开口说道:「他们之前一直拖着,不肯将东西还给海因里希,后来传出你封了什么侯爷后,他们就找上门来,说那些东西已经卖给了别人,要不回来了,要赔偿给我们银子。」 「他们给的银子少了?」温廷筠端着茶盏,一边轻轻啜着,一边神色淡然的开口问道。 「那倒没有……」 「我们今天来找你,不是要说这个的!」海因里希实在受不了说话没有重点的约瑟夫,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为了什么?」温廷筠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看向两人,他实在是想不出,除了这件事情,他们两人来找自己,还能因为什么! 「经过这件事情,」海因里希坐得笔直的身体,绷得更加的直了,引得温廷筠也不由变得认真了起来,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看着他,「我们发现,我们带来的东西在大夏朝,不仅十分受欢迎,而且价值不菲!」 温廷筠隐约间有些明白了他的来意,眉宇间也渐渐浮起了一丝兴奋的神色,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看着海因里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手里还有一些东西,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兴趣?」海因里希也看着他,接着开口说到。 「既然你也说了,你们的东西,在大夏朝很受欢迎,那根本就不必亲自上门来推销吧!」温廷筠一副没有听懂的模样,不解的开口问道。 没那么多弯弯绕,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海因里希,见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便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跟侯爷一起合伙做买卖!」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温廷筠不禁嘴角微翘,可是却还是状若发愁的回道:「可是,先不说你手里还能有多少东西,我们大夏朝是有海禁的,跟你合伙做这种生意,是有极大的风险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海因里希点了点头道:「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来找侯爷合伙做这个买卖,你有权势背景,我有货物货源,两相结合,一定能将生意做大做好!」 第89页 温廷筠听了他的话,却是眼神一暗,眼中闪过晦涩不明之色,他看着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海因里希,缓缓的开口问道:「谁这么干了?」 如果不是他身边或是认识之人,有人这么干了,那他怎么会这么笃定,跟自己合伙干这个买卖,就一定能行? 海因里希被温廷筠问得一愣,有感于他反应的敏锐,只能老实的回答道:「我叔叔,他就是这样干的,就是因为他这样干了,才会赚了大钱,然后拿钱铺路,把我父亲的爵位夺了去!」 温廷筠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狗血的答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锲而不捨的继续追问道:「那么你叔叔是跟谁合作的?」 「不知道!」海因里希摇了摇头,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之色,开口回道:「他不告诉别人。」 海因里希的回答,其实早在温廷筠的预料之中,这种非法的事情,任谁都会小心翼翼的保密,毕竟如果出了事,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 只是他没想到,海因里希顿了顿,却又有些犹豫的再次开口说道:「只是有一次,我去找他理论时,听见下人来报,说英国公府来人了,然后我就被他赶了出去!」 「英国公府?!」温廷筠挑了挑眉,心中惊讶,竟然是外界传闻刻板守正的英国公,在跟海因里希的叔叔合作,违反海禁的命令,做那走私的生意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徐景耀作为英国公府的二公子,他又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有机会,自己还是要试探试探他才好! 海因里希的提议,让温廷筠很是心动,不过这件事情,到底该怎样具体的去做,还有待进一步商榷,也不是能够操之过急,一蹴而就的事情。 温廷筠跟海因里希说会好好考虑考虑,等自己忙完这几天后,会去找他详谈,便把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打发走了,自己则是回了正堂,接着招待宾客去了。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后,众人陆陆续续的起身告辞,徐景耀见温廷筠有些忙不过来,便帮着他将与自己交好的那些勛贵子弟们一一送了出去。 「熠然兄真是能干,今日多亏了熠然兄帮衬,不然我可是要忙不过来了!」两人送完客后,一起往回走,温廷筠笑着对徐景耀道。 「廷筠这里有内务府的人帮着打理,我也没帮上多少忙,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徐景耀抻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回道。 「熠然兄这样能干,家里的买卖也没少操心吧!有你这样聪慧又能干的儿子,国公爷一定很开心吧!」温廷筠好似有感而发的感嘆道,眼角余光却在偷偷打量着徐景耀的反应。 徐景耀却是没什么异样,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随口答道:「他可不这么觉得!也是我一直以来懒散惯了,也没干什么正经事。」 说到这里,徐景耀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温廷筠,神色少了几分懒散,有些郑重的道:「我调去銮仪卫了!」 「为什么?!」温廷筠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的开口问道,可是随即就反应了上来,还能为什么,人家不愿意在自己这个没资歷,又总闯祸的浪荡子手下做事呗,脸色不禁有些尴尬,刚想说些什么遮掩一下,就听到徐景耀笑着回道:「因为我也想像你一样,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这样才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啊!」 「啊?!」温廷筠被他这个答案弄愣了,虽然觉得他的回答有点夸张,但直觉却告诉他,徐景耀没有说谎,这就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果然,徐景耀见他一副怔愣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一出生呢,就要什么有什么,日子长了,就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家业又不用我继承,就一直懒散随意的混日子,所以也才会为了应付家里,去了鸿胪寺这个清闲的衙门混着,可是,后来我看到了你做的那些事情……」 徐景耀的笑容突然变得极灿烂,好似突破云层的初阳,带着耀眼的光芒,嘴里喃喃的道:「我的人生也应该活得精彩些啊!」 温廷筠其实不太能够理解他们这些,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的人心中所想,但也并不妨碍他对徐景耀这句话的感同身受,谁又不想活得精彩些呢?! 上一世他就想过这个问题,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他会忍不住的想,等到他死的那天,回想自己这一生,每天除了上学,就是上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算将来能做到年薪百万,整个人生也不过是乏善可陈,岂不可悲! 如今,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想法,给了他第二次机会,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活得精彩呢! 温廷筠上前两步,伸手揽住徐景耀的肩膀,笑容同样灿烂,豪情万丈的高声喊道:「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让人生活得精彩些吧!」 徐景耀回手搭在温廷筠的肩上,与他相视一笑,两人间好似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傍晚时分,两辆黑漆平顶马车停在了定远侯府的门口,温府二夫人扶着温太夫人,从第一辆马车里走了下来,几个丫鬟婆子从后面那辆马车上跳下来,张罗着往下卸东西。 一直等在门口的温廷筠,忙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扶住太夫人另一侧的胳膊,同时对站在一旁的知行和掠影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派人去帮忙卸东西。 「祖母,您老人家怎么现在才来?!」温廷筠边扶着太夫人往侯府里走,边低声问道。 第90页 「你今天开府,人多事杂,我一把老骨头,又帮不上什么忙,早早过来,岂不是来给你添乱吗!」太夫人扭头看着温廷筠,满眼慈爱的笑着回道。 温廷筠原想着就在开府时,风风光光的将太夫人接过来住,告诉所有人,以后太夫人就是他侯府的老封君,女主人,可是太夫人却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肯这么做,非要等到来恭贺的宾客们都走光了再过来,温廷筠知道她是怕影响了自己的名声,给自己添麻烦,无奈之下,也只能随她的心意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侯府,在另一边扶着太夫人的二夫人,眼睛滴熘熘的四下乱看着,早已经被侯府的阔气和奢华羡慕嫉妒的说不上话来。 「母亲怎么没一起过来看看?」温廷筠看了看扶在太夫人另一侧的二夫人,有些纳闷的开口问道。 「今天我们府上也有不少来恭贺之人,你父兄和母亲在家招待客人,都不得闲,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以后总有机会!」太夫人心情颇好的笑着回道,显然对侯府的环境也十分的满意。 温廷筠点了点头,也对,反正这里是他家,以后母亲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倒是不必非得赶在今天,就转移了话题,捡着今天开府发生的一些趣事儿,给太夫人说了,逗得太夫人一直笑声不断,直说他都已经当了侯爷,却还是以前那个皮猴。 两人边走边聊,说话间,已经来到温廷筠特意让人给太夫人准备的院子,安顿好后,温廷筠又让人准备了丰盛的晚膳。 可是直到吃过晚膳后,二夫人也不提要走的事情,太夫人原本不想理她,可见她这样,只能主动开口撵人道:「天快黑透了,一会儿该宵禁了,你快回去吧!别让静宽担心了!」 谁知二夫人却笑着回道:「母亲,我来时就已经跟二爷说好了,怕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习惯,在这里陪您住几天再回去!」 太夫人没想到,她脸皮竟然这样厚,之前温廷筠出事时,她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将温廷筠逐出家门,这会儿,见温廷筠立了功,封了侯,竟然就舔着脸跑到人家侯府里来住了! 太夫人心下不快,可见她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开口撵她走,她定然也是不会走的,倒白白惹了温廷筠不快,若是闹起来,让外人看了笑话,倒是对温廷筠不好了,只能点了点头道:「那你住两日就回去吧,把爷们和孩子都扔在家里不管,陪着我这个老太婆算怎么回事儿,我这里不用人陪,有筠哥儿在就行了!」 二夫人眼中闪过喜悦之色,连连称是,可随即转头就让人把她的东西都搬了进来,竟是做出一副要在这里常住的模样。 温廷筠这里可是侯府,将来交往的夫人们必然非富则贵,自己多多与她们走动来往,才能给笙哥儿和锦哥儿谋一门好婚事!反正现在这侯府里又没有女主人,太夫人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以后这侯府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二夫人心中打定了主意,喜滋滋的看着下人们把她的东西都搬了进来。 温廷筠知道二夫人也要在侯府里住,倒是没怎么在意,反正他现在既有鸿胪寺卿的俸禄,又有定远侯的奉养,庄子上的收益也不错,也不差多养几个人,况且太夫人一个人初来乍到,生活上也没那么快适应,自己又忙于公务,也没有太多时间陪在太夫人身边,有个人陪在着太夫人也不错。 第二日,是温廷筠正式上任为鸿胪寺卿的日子,结果去了衙里才发现,除了右寺丞徐景耀外,陈少卿也託了门路,调去了户部,任同等级的给事中去了,他肯定是不屑在自己手下任职,才调走的,温廷筠对于以后不用日日面对讨厌的他,也十分满意,可是,寺里如今却只剩下左寺丞王书杰和主簿马卫阳两人。 左寺丞王书杰见到新上任的温廷筠,倒是毫无芥蒂,口称侯爷,拱手便行礼,一贯笑眯眯的模样,主簿马卫阳也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阴沉样,不过礼数上倒是丝毫不差,也躬身行了礼。 温廷筠坐在书案后,看着自己下首一左一右,一个白净净笑眯眯,一个黑着脸阴沉沉,好似黑白无常般的两个下属,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这个部门,品级高,但没什么差事,所以也没什么权力和油水,有权有势的人不爱来,没权没势的人还来不了,空出的职位,一时半会儿的还补不上,如今再听说是他来做这个鸿胪寺卿,估计就更补不上来了,温廷筠不由幽幽的嘆了口气。 可是,还没等他自怨自艾完,左寺丞王书杰便开口,又给了他一记重击,「侯爷,明日是大朝会的日子,您别忘了去上朝!」 被他这么一提醒,温廷筠才想起来,如今他品级够了,是要去上朝的,幸好大夏朝分大小朝会,他只要上每五天一次的大朝会即可,否则天天半夜就要爬起来,天不亮就要赶到皇宫外,站在那里等着上朝,岂不是会要人命! 所幸,鸿胪寺原本日常也没什么业务,温廷筠在衙里晃了一日,也不觉得累,待晚上回了侯府,让人去看,知道谢星瀚已经搬了进来,便去了他的院子,带他一起去给太夫人请了安,说明他也要在这里暂住的事情。 太夫人倒是很高兴温廷筠能够结交到知心的朋友,当然是在不知道谢星瀚是天煞孤星的情况下,二夫人却颇有微词,嘴里嘟嘟囔囔的嫌温廷筠随随便便带人回来住不安全,太夫人和温廷筠都懒得理她。 第91页 第二日,上完朝后,困得没精打采的温廷筠正想着,要不要先回侯府去补个觉时,却被安公公叫住了,道皇上要见他,让他去御书房,把温廷筠一下就吓精神了,心里直纳闷,「我这最近即没闯祸,也没立功,无缘无故的叫我去见他,是什么情况?」 有心想要跟安公公打探两句,又怕不好,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安公公的身后,去了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行过礼后,皇上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让他坐下回话,温廷筠见皇上神色还挺正常,便也就放下心来。 皇上端起御案上的茶盏,啜了一口,才淡淡的道:「听说你昨日开府,有洋人给你送钟?」说完后,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温廷筠,嘴角微翘。 敢情是把自己叫来看笑话的!温廷筠嘴角微抽,心中腹诽,「你说你个日理万机的皇上,要不要这么闲啊!」面上却只能堆着笑,点了点头,回道:「确有此事,那钟还挺漂亮的!」 皇上原是有意要调侃他,见他竟然不仅毫不在意,还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嘆,这个传说中的浪荡子,果然与众不同,也许真能像左修明说的那样,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于是便收起笑意,说回了正事。 「我朝虽然有海禁的政策,但左修明最近一直在上奏摺说,京城里来传教的洋人越来越多,他们四处游走传教,因为风俗习惯的不同,各种矛盾时有发生,对京城的治安,极为不利,他说你跟洋人关系颇好,对他们很是熟悉,如今你又任了鸿胪寺卿,对这件事情,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左修明!敢情之前吃了亏,在这等着给我下绊子呢!温廷筠看着皇上,眨了眨眼,鸿胪寺是管接待外宾的,不负责京城的治安啊,就算是外国人闹事,那也不归我管啊! 皇上看着温廷筠,眯了眯眼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么能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呢?! 两人对视了片刻,皇上有些不耐的又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后,开口问道:「所以温爱卿是没有什么好的对策了?」 虽然一点也不想帮左修明擦屁-股,但是既然皇上问了,不帮忙显得自己没本事,让皇上失望了,以后可就没得混了,温廷筠只能无奈的开口回道:「臣还真就想起了个好的对策!」 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店铺 「臣还真就想起了个好的对策!」温廷筠看着皇上,无奈的回道。 皇上看着他,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既然他们四处游走传教,时与我朝百姓发生冲突,那何不将他们集中起来,让他们在固定的地方传教,这样即方便管理,又可以避免他们深入民间,造成各种不必要的麻烦!」温廷筠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可是却见皇上微微皱了皱眉,显然是对他想出的这个对策,并不太满意。 温廷筠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也不是你下一道命令,让那些洋人待在那里,他们就会乖乖待在那里,那也不去的,便笑了笑,站起身来,指着御书案上挂着的毛笔,开口问道:「皇上,臣能用一下吗?」 皇上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站在一旁伺候的安公公,忙十分有眼色的上前两步,拿过一张宣纸,铺在了御书案上。 温廷筠走过去,拿起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开始动手在安公公铺好的宣纸上画了起来。 很快,一座有着尖尖屋顶,造型奇怪,却给人感觉很是华丽的房屋,在宣纸上被他画了出来。 温廷筠画好后,将毛笔放了回去,把宣纸转了个个,展示给一头雾水的皇上看,嘴里同时说道:「皇上,我们给那些来传教的洋人们,盖两座这样的教堂,让他们在这里面传教,他们一定会十分开心的乖乖听话,不会再到处乱跑,制造麻烦的!」 皇上看了看他画的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抬头看着他,语气凉凉的开口回道:「温爱卿是不是觉得朕的钱多得花不完?」 温廷筠以为他是嫌给洋人盖的教堂太好了,心里不满,才会这么说的,忙开口解释道:「其实,把教堂盖成这样,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些洋人们就喜欢这样的建筑,盖成这样,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待在里面传教,不往外跑到处惹麻烦,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方面,是因为把教堂盖得越豪华,普通老百姓就越不敢进去!」 温廷筠说到这里,看着皇上,嘿嘿笑了两声,那意思不言而喻,你一个做皇帝的,总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子民们去信什么上帝吧! 皇上看着嘿嘿坏笑的温廷筠,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全是笑意,用手指点了点温廷筠,笑着摇了摇头,竟无形中透出一丝亲昵来。 站在一旁的安公公,看向温廷筠的目光微闪,其实就连皇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其实很喜欢跟温廷筠说话,因为温廷筠身上少了几分其他臣子对他刻印在骨子里的敬畏,多了几分真心与随性,是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十分难得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有着喜怒哀乐的人,而不是被高高供起来的神! 温廷筠见皇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想要开口邀邀功,却听见皇上又嘆了口气后,幽幽的开口说道:「温爱卿的想法甚好,可惜他们是不会答应的!他们只会整日里跟朕哭穷!」 第92页 温廷筠听了他的话,有点没明白什么意思,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皇上,眨了眨眼,心道:「他们是谁?这整个大夏朝都是你的,你要花钱,还得别人同意?!」 皇上知道温廷筠以前是个只会闯祸的浪荡子,不懂朝政上的事情很正常,他也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说呢,于是有些幽怨的开口抱怨道:「说是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其实朕就是个负责盖章的,国库的收支用度都得内阁同意才能动用,要是朕非要用,六部官员就会见天跑到朕这里来哭穷,这也要用银子,那也要用银子,还有那些没事就要上书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御史,也会跑到朕这里来,要死要活的,好像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情!」 温廷筠听完皇上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半天回不过神来,这……这不能够吧!要真是这样,那这个皇上当得也太憋屈了点吧!一个个要死要活的想要当皇上,到底图什么?! 他这幅傻样,倒是把皇上看得十分开心,不知不觉间便起了一丝逗弄之心,又接着抱怨道:「温爱卿不相信吧,朕的皇后下个月要过生辰,朕想要给她过个盛大的生辰,让她高兴高兴,可是他们都不让,天天变着法的跟朕哭穷,朕连给心爱的女人办个生辰,都要看人的眼色,朕这个皇上当得可真是……」 皇上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说到最后,都忘了自己是在逗弄温廷筠了,倒是把自己的真实情感露了出来。 温廷筠却是越听越冒汗,越听越想跑,虽然很是同情皇上,可这是自己能听的事情吗?! 站在一旁的安公公也是额头冒汗,心里着急,虽然温廷筠的性子,是能让皇上在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下来,但作为皇上,是能够跟臣子说这些的吗! 不知不觉说过头的皇上,这时也反应了上来,神情有些尴尬的低头端起御书案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 虽然很想现在就跑,但是温廷筠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跑走了,那可就是在皇上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以后,皇上每次看到自己,都会想起他在自己面前的失态,就会不想再看到自己,渐渐厌弃自己,而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侯爷,就会混得很惨…… 想到这里,温廷筠忙开口说道:「皇上,刚才在朝会上,臣听他们为了开海禁一事吵个不停,既然国库空虚,四处又都等着用钱,那为何不将海禁开了?节流只是暂时之法,只有开源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啊!」 说到这里,温廷筠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而且,皇上您不是还有内库么?一旦开了海禁,不仅国库有了银子,您的内库也可以得以充盈,以后再花银子,就可以随心所欲,再不必看别人的眼色了!」 温廷筠的话说得很是含蓄,可是皇上却能听懂他话里蕴藏之意,不禁颇为心动,可是最终却还是皱了皱眉,抬手揉着眉心,淡淡的道:「温爱卿是让朕与民争利?!」 「皇上怎么能这么说呢!」温廷筠见状忙开口辩道:「老百姓做得生意,皇上自然也做得,只要不打着皇上的名头欺行霸市、强取豪夺,同老百姓一样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赚钱,又有何不可?!」 皇上闻言,揉着眉心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深深看了温廷筠一眼,随即神色淡淡开口说道:「海禁一事,牵涉甚广,你刚入朝,有很多事还不了解!」一副不愿再说这件事情的模样,不过神色间却已是恢復如常。 温廷筠见状却是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皇上已经把刚才的事情揭过去了,不过为了怕皇上心中还有芥蒂,影响了自己与他的关系,又继续开口试探着说道:「说到皇后娘娘的生辰,臣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应不应说?」 皇上正为这件事情发愁呢,又知道他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新鲜点子,听他这么一说,便有些感兴趣的点了点头,示意他说来听听。 「臣在京郊有个庄子,是集休闲、娱乐、餐饮、桑拿于一身,游玩庆生的好地方,如果皇上不嫌弃,可以带着皇后和各位娘娘一起过去,住上一夜,夜里还可以给皇后娘娘放庆生的烟火,也算给皇后娘娘过一个特别的生辰了!」温廷筠边说边打量着皇上的神色,见他虽然有些意动,却还在犹豫,不由继续说到:「其实对于女人来说,场面多大,花了多少银子,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男人为她花了多少心思,如今皇上肯为皇后娘娘花这样的心思,想来皇后娘娘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其实温廷筠这番话,可是说到皇上的心坎里了,给皇后过生辰的银子,肯定是拿不出他想要的那么多了,可是不给皇后办个盛大的生辰,他又不甘心。 一是他与皇后在做皇子时,就已经成了亲,确实感情甚笃,再也是自己堂堂一个皇帝,给自己心爱之人过个生辰,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可他又不想做个不听进谏,荒淫无度的昏君,一时间,事情就僵在了那里。 如今温廷筠的提议,确实是个解决这件事情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可温廷筠到底只是个臣子,自己带皇后去他的庄子上过生辰,又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怕让人说了闲话去,一时间倒不好做这个决断了! 站在一旁,深谙皇上心事的安公公,见皇上还有些犹豫不决,难以决断,便笑着开口解围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吧,温侯爷在京郊的那个庄子,可是极有名的,京里的王公大臣、勛贵世家的人,但凡过个生辰,聚个会,都愿意去温侯爷的那个庄子上去,每日排得满满的,要是跟温侯爷没交情,是给多少银子都排不上的呢!」 第93页 这么厉害?!皇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廷筠,没想到他这个浪荡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玩也玩出了极致来,不禁心下有些好奇,那个庄子到底是有什么特别,竟然让京里那些一向讲究的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 皇上被安公公这么一说,倒升起了一丝好奇之心,微一沉吟,便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让皇室的人都一同前去,也别说什么给皇后庆祝生辰了,就当大家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还不等温廷筠回答,安公公先满脸是笑的应承下来,这段时间皇上因为开海禁一事一直不快,能有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见皇上答应下来,不管怎样,自己总算与皇上还有进一步接触的机会,不会因为他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了脸面而疏远自己,温廷筠心里十分满意,笑着告了退,拉着送他出来的安公公,一边往外走,一边商量起了皇后生辰的事情来。 待出了皇宫,跟知行交代完皇后生辰时庄子里需要提前准备的事务后,温廷筠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根基太薄,所以才会过得如履薄冰,温廷筠深深觉得,自己还是要努力挣钱,将来就是当个不受宠的侯爷,也无所谓,大不了拿着银子週游世界去,也算完成了自己上辈子的梦想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海因里希合伙做生意的温廷筠,这下却是不再犹豫,待下了衙后,就匆匆赶去了海因里希的住所。 正有些担心温廷筠只是随口敷衍,不肯跟他一起合伙做买卖的海因里希,一见到他,就高兴的拉着他去看自己的珍藏。 当温廷筠看见满目琳琅,各色奇奇怪怪的东西时,倒是一下子惊呆了,不过也突然对未来的生意充满了信心! 两人坐下来,讨论起了以后的计划,温廷筠名下原就有两件店铺,一间稍小些的租了出去,还有一间大一些的,因为位置好,面积大,租金较贵,所以一直没有租出去,如今正好拿出来跟海因里希合伙做这个生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温廷筠每天下衙就会去海因里希那里,忙生意上的事情,倒是把侯府的庶务给撂下了,幸好侯府里有太夫人在,倒是也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终于,前期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了,明日他的店铺就可以开张了,温廷筠不禁长长舒了口气,心情轻松的回了侯府。 温廷筠在侯府门前下了马车,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早出晚归,一直在忙生意上的事情,已经有日子没陪太夫人好好说会儿话了,便迈步向太夫人所在的后院走去。 温廷筠边向太夫人所在的院子走去,边听着知行跟他汇报,京郊庄子上为了皇后生辰一事的准备情况,谁知走着走着,却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带着个小厮,在园子里闲逛! 温廷筠不禁停住脚步,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的对身边的知行开口问道:「那是什么情况?」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个正在闲逛的青年,还不待知行回话,那青年便转过身来,快步向温廷筠走了过来。 「三弟!」那青年走到温廷筠的身前,笑着跟他打招唿,温廷筠这才看清,在园子里闲逛的人,是二夫人的大儿子温廷笙。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则正是原本跟在自己身边,得知他跟长公主和离后,不肯跟着他,主动要求回温家的知言。 此时,两人在侯府里再次见面,知言满眼遮不住的懊悔与羞恼,却只能垂着头,给温廷筠跪地行了礼起身后,偷眼去瞧跟在温廷筠身边的知行,却见他如今的穿着气度,早与自己不可同日而语,不禁心下更加懊恼。 温廷筠却是看也没看跟在温廷笙身后,给他行礼的知言,对温廷笙点了点头,客套道:「二哥来了,今天就留在我这里,用完晚膳再走吧!」 温廷笙点了点头,笑着回道:「我娘已经让人去准备晚膳了,你今日可在府里用膳?若是不出去应酬,我这就让人去告诉我娘,让她叫人多加几个菜!」 温廷筠闻言,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之色,都是亲戚,温廷笙见到他,礼数周不周全的,他倒是并不计较,可是这把侯府当成自己家,喧宾夺主的劲,却着实让人不爽! 「我去太夫人屋里用晚膳!」温廷筠的语气冷了下来,可惜温廷笙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 温廷筠带着知行快步向太夫人的院子里走去,知行回头看了看还在园子里闲逛的温廷笙,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对温廷筠说道:「侯爷,这几日二少爷总在咱们府里出出进进的,小的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温廷筠闻言,脚步微顿,想了想道:「你派人盯着点,等我忙过这阵,得闲了再说!」 知行点头应是,温廷筠去了太夫人的院子,陪着太夫人用了晚膳,期间提到在院子里碰上温廷笙一事,太夫人倒好似并不知道他时常在侯府里出入,让温廷筠的心里更加的不快。 只是他最近生意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也着实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情,若是直接开口将她们撵走,二夫人那边再闹起来,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怎么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就全坏了,古人可是讲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自己如今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亲戚,别人该怎么看自己,只能暂时随他去了! 第94页 几日后,京城里一家竟卖些稀奇古怪,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东西的店铺的消息,突然悄然流传起来。 什么那家店铺的东西,每件只有一两样,去晚了就没有了,实在想买,就只能定做; 什么那家店铺实行会员制,一般人去了只能买一般的东西,会员去了才能买只有他家才有的特别的东西。 总总关于这家店铺稀奇古怪的传言,反而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就是不买什么,也想去那里看看,验证一下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每个去过之人回去后,又会十分兴奋的跟别人说起那家店铺的总总奇特之处,勾得更多的人去光临,不知不觉间,那家奇特店铺的消息,便很快席捲了整个京城! 长宜公主府每年都会举办的赏花宴上,众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园子里,或是聊着天,或是赏着花,一片笑语宣阗。 长宜公主正靠在水榭里的贵妃榻上,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忠勤候夫人,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你今天的妆容好似跟以往不同,看起来……」 「看起来显得眼睛大了不少是吧!」忠勤候夫人不等长宜公主说完,便得意洋洋的回道:「你看看我这睫毛,是不是翘翘的,十分好看!」 她是长宜公主的大嫂,两人常常走动,感情不错,对于她抢话的行为,长宜公主也并未觉得有什么,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显着眼睛大了不少,好看了许多!」 「其实还有个睫毛膏什么的,能让睫毛又密又浓,可惜我只买到了这个眼线笔和睫毛夹,那个睫毛膏,我一时半会儿是买不着了!」忠勤候夫人有些遗憾的接着说道。 长宜公主皱了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怎么不知道,不过却并不想表现出来,还是漫不经心的回道:「这有什么,左不过就是多花点银子的事儿,有银子还怕买不着东西!」 忠勤候夫人见她这样说,不禁惊唿了一声道:「公主最近一直在忙着赏花宴的事情,没怎么出府吧!您可不知道,最近京里新开了个店铺,卖的全是这些稀奇古怪,以前见都没见过,却十分好用的东西,京里的达官贵人们都抢疯了,可惜,那家店铺里的东西,先不说价格昂不昂贵,人家每样就只有一两件,去晚了,就是给多少钱也买不到!只能定做,还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才能拿到呢……」 长宜公主被她的话说得目瞪口呆,刚想要问上两句,却又见忠勤候夫人神秘兮兮的往她身前凑了凑,低声道:「公主,您知道吗,他家实行会员制,不是会员的人,就是拿多少钱,都买不着他家的这些好东西!」 原本还有些惊讶的长宜公主这会儿,却是撇了撇,有些不屑的道:「不过就是些吸引人注意的噱头罢了,他开店铺,不就是为了赚钱的么,有钱都不卖,怎么可能!」 「大家原本也都是这样想的!」忠勤候夫人见长宜公主不相信自己的话,忙开口接着说道:「可是后来,去了那店铺,果然就是只能看,不能买!」 「哦?」长宜公主听她这样说,不禁也来了几分兴致,一脸你接着往下说的模样看着忠勤候夫人。 忠勤候夫人见她这样,又有些得意的卖弄道:「那里面的东西确实有趣,可也没到非买不可的地步,可是公主您想想,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太太和小姐,眼睁睁看着别人能买,自己却不行,又有哪个能受得了?!」 妙啊!长宜公主闻言眼睛一亮,这店铺的老闆可真是七窍玲珑心啊,竟然能这样精准的拿捏人心,对于那些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们来说,左不过就是几个钱的事儿,怎能因此丢了脸面?! 自己怎么就没早想到这一出呢!但随即长宜公主的眼神,却又黯淡了下去,这一招是要有别人没有的独特货物做后盾的,否则也只能煳弄了一时,不是长久之计! 她这边心里思绪万千,那边忠勤候夫人却还在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说着:「而且公主您知道吗,他家会员不仅有钱就行,还要有其他会员的推荐才行,而且还分等级,最高等的会员,公主您知道要在他家消费多少银子,才能升上去吗?」她边说,边抬起一只手掌,在长宜公主面前晃了晃。 长宜公主看了一眼,有些不屑的道:「五千两?」五千两虽然不少,可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忠勤候夫人摇了摇头,凑到长宜公主面前,低声道:「五万两!」 「你说什么?!」这下长宜公主可不淡定了,在这个二十两银子就能让一家三口生活一年的情况下,五万两是个什么概念,竟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忠勤候夫人最先听说这件事情时,其实也惊讶得不行,可如今见了长宜公主这样的反应,心里却突然多了一丝得意之感,好似毫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所以说,如今这个店铺的高等会员,已经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徵,最主要的是,他真的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好东西!」 「这个店铺的主人是谁,你可知道?」长宜公主突然十分想知道,能这样大胆,又如此心思巧妙之人,到底是何人! 忠勤候夫人正要开口回话,却听见园子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就见英国公夫人打着把极精緻漂亮,众人从来都没见过的白色蕾丝遮阳伞,从外面款款走了进来,瞬间便吸引了在场众人的视线,大家纷纷向英国公夫人围了过去,艷羡的看着她手中拿着的那把洋伞,七嘴八舌开口说道:「你这把伞定是在淘宝阁买的吧!」 第95页 第四十三章 再娶 英国公夫人笑容温婉,语气中却带着遮也遮不住的骄傲,「我家耀哥儿,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新鲜玩意,非说今天日头大,要我遮着些!」 「耀哥儿小小年纪就如此体贴能干,都是英国公夫人的福气啊!」众人纷纷笑着恭维道,语气里遮不住的羡慕,英国公夫人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边收了洋伞,递给身边服侍的丫鬟,边向长宜公主走了过来。 「今日家中有些事情,来得晚了些,还请公主恕罪!」英国公夫人来到长宜公主面前,行了礼,一脸歉然的说道。 「英国公夫人家里的事情可处理好了?本宫这里左不过就是请大家赏个花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家里的正事要紧!」长宜公主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里隐约透出的不快之意。 英国公夫人却好似压根就没听出来般,笑着回道:「看公主说的,公主能请我们来府里赏花,这是天大的体面,我们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长宜公主笑了笑,却是并不搭话,英国公夫人身份尊贵,年纪也不算小了,倒也不是很在意长宜公主的态度,跟她寒暄过后,便笑着告了声罪,去跟相熟的几个夫人聊天去了。 园子里的众夫人小姐纷纷围了上去,言笑晏晏间,倒是把长宜公主的风头都给抢去了不少。 忠勤候夫人看着英国公夫人的眼神热切,也很想过去问问她,是否已是那淘宝阁的高级会员,淘宝阁里还有什么她们没见过的好东西,可是又怕惹了长宜公主的不快,正犹豫间,却听到坐在她身边的长宜公主开口问道:「那铺子的主人到底是谁?」 忠勤候夫人忙转过头来,看向长宜公主,笑着说道:「我知道的也不是那么确切,都是听人说的!」 长宜公主看着她,并不搭话,忠勤候夫人只能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听人说,那铺子的主人是……」她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吞吞吐吐的道:「……定远侯温廷筠!」 「这怎么可能!」长宜公主也被她的回答惊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谁知随后竟低低的笑了起来。 忠勤候夫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长宜公主,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却听到长宜公主边笑,边低声说道:「是他就最好,本宫那一向要强,凡事都要争个第一的皇姐,放手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妙人,也不知道夜夜睡得可还安稳!咯咯咯……」 忠勤候夫人被她的话说的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了一阵后,忠勤候夫人突然嘆了口气,看着满园子的夫人小姐们,语气有些怅然的道:「可惜我家也没个适龄的姑娘,将来也不知道是哪家有福气的,能入得了定远侯的眼!」 长宜公主听到她的话,愣了愣,随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那定远侯可是尚过长公主,又跟长公主和离过的,就是再好,哪家勛贵高官家会想要把女儿嫁给他?! 「公主,您这可不懂了!」忠勤候夫人摇了摇头道:「那定远侯温廷筠虽说是尚过长公主的,又和离了的,可是当初与长公主和离,也不是他的错,因为和离这件事情还受了委屈,皇上对他明显心存愧疚,如今不仅封了侯,成了整个京城里最年轻的侯爷,他本人竟还有如此的头脑,再加上简在帝心,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最重要的是……」 忠勤候夫人看着长宜公主,一副你是公主,自然不会懂的模样,凑过来低声道:「他那个侯府里可是没有婆婆的,只要嫁过去,不仅立马就是侯夫人,更能马上当家做主说了算,不用整日里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更不用受人辖制!」 长宜公主听她这样一说,才一下明白了过来,不禁也跟着微微点头,自己原先还不觉得,如今听她这样一说,那定远侯,倒竟然是个最好不过的良配了! 忠勤候夫人说到这里,不禁又是感嘆了一声道:「您是不知道,现在京里有多少勛贵高官家的女儿,想要嫁进定远侯府呢!只不过因着皇上让内务府帮着定远侯操办开府一事,大家有些拿不定皇上的意思,这才一直观望着,没敢有所行动!」 长宜公主听到这里,却是嘴角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性味,突然兴奋的笑着说道:「哎呀,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本宫倒是不介意掺和掺和!」说完后,看着忠勤候夫人,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 忠勤候夫人看着突然兴奋的长宜公主,愣了愣,不过随即就反应了上来,用帕子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待笑够了,才笑着回道:「那我可就先替那些有意思的勛贵高官们,谢过公主您了!」 第二日,京里便传出了长宜公主要给定远侯温廷筠做媒的消息,一时间,心中早有此意,却碍于皇上之前的暧昧表现,而不敢有所行动的各个勛贵高官们,都纷纷骚动了起来。 且不说长宜公主此举,是不是有皇上在背后授意,就算是没有,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有长宜公主顶在前面,就是皇上要怪罪,那也要先怪罪长宜公主!而最终得了实惠的,可是最后能成功嫁入定远侯府之人,又有谁会不心动呢! 瞬间,整个京城都被这个消息搅动了起来,一时间,温廷筠仿佛成了整个京城里,所有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最想要的乘龙快婿,长宜公主府更是门庭若市,温府里,也时不时就有交好之人,上门打探消息,弄得温夫人只能称病,闭门谢客,温敬严倒是十分欣喜的认真斟酌了起来。 第96页 定远侯府里自然也不得闲,有此意思的勛贵高官家的夫人们,带着自家女儿频频上门做客,想要入了太夫人的眼,可惜,太夫人觉得温廷筠刚刚跟长公主和离,之前的婚姻生活过得并不愉快,再加上他年纪又轻,并不是太急着让他再娶,只是笑着应酬来人,并不表态。 京里所有有适龄女儿的勛贵高官们家里,都是喜笑颜开,毕竟人人都有机会么! 可那些家里有适龄儿子的勛贵高官们家里,可是不开心了,他们家里的宝贝儿子,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二婚男吃香,怎能不让他们闹心! 而正处于风口浪尖上,被无数人羡慕嫉妒恨的温廷筠,自己对此,则是完全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怎么都有点奇怪,毕竟,这种事情也没谁会跑到他本人面前去说的。 晚上与谢星瀚一起吃饭时,随口问了问,不过,自然,谢星瀚这个别人见到就躲着走的天煞孤星,就更不可能知道什么了! 一心扑在事业上的温廷筠,也懒得去管这些有的没的,看在别人眼中,倒成了他稳坐钓鱼台的表现,对他的评价,倒是更高了几分。 「真是气死我了!」长公主府里,流素气得拧着手里的帕子,怒道:「这才跟长公主和离了多久,他就着急着要再娶了,真是个看见女人就迈不动步的色胚!」 一旁的曲笺嘆了口气,将面前案几上的茶盏向她推了推,示意她喝口茶,消消气,嘴里却是无奈的道:「他如今正是年华正好,前程似锦之时,想要再娶,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早晚都要有这么一天,不是这会儿,也会是那会儿,难不成,你还能指望他一辈子不再娶?!」 「谁说让他一辈子不再娶了!」流素原本伸过手去,想要去拿曲笺推过来的茶盏,可是一听曲笺的话,又气得收回了手,啪的一拍桌子,提高了声音,喊道:「他就不能再等等吗!这才跟长公主和离了几天,他就急吼吼的放出风来,想要再娶,让别人看了,会怎么想?敢情当初要和离的不是长公主,而是他呢!把咱们长公主的脸面放在哪里?!」 话是这个理,曲笺心里虽然也有气,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人家现在跟长公主和了离,再娶也是天经地义之事,谁让人家有本事,就是有那么多女人想要嫁给他呢! 其实,因着只有休妻的律例,没有休夫的律例,以往跟公主和离的驸马,在众人眼中,就是被公主休弃了的,否则,要是公主不同意和离,又怎么可能和离得了? 所以以往跟公主和离的驸马,和离之后,都是过得狼狈不堪,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被所有人瞧不起,又怎会有人愿意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呢! 可那个温廷筠,却偏偏…… 曲笺又再次嘆了口气,幽幽的道:「你这会儿气也就气了,等到了长公主面前服侍时,可千万收敛着些,别露了出来,长公主心中也不好受,又没个能说的地方,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流素虽然生气,却也知道曲笺说的没错,只能气鼓鼓的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好似这样就能浇灭自己心中的怒火。 待把手里的一盏凉茶都灌了下去后,流素一抹嘴,突然眼睛一亮,转头对曲笺兴奋的道:「对呀,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他能放出风来再娶,咱们怎么就不能放出风去再嫁?!咱们可以也放出风去,长公主要再选驸马,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要尚公主,不仅会把他再娶这件事情的风头盖过去,而且,什么脸面也都挣回来了呀!」 「你可快闭嘴吧!」曲笺实在忍不住扶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流素,「别人正等着看长公主的笑话呢,你就让长公主主动跳出来,让人看笑话啊!我们这会儿跳的越高,就表明我们越在意,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你要是这会儿去跟长公主说要选驸马,看长公主不教训你的!」 「那怎么办啊?!」流素有些泄气的挠了挠头,「那咱们就由着他春风得意,把长公主的脸面踩在地上啊!」 还能怎么办呢!曲笺眼神一暗,摇了摇头,一步错,步步错,当初既然有错在先,如今也只能承受这个结果了! 在别人眼中春风得意的温廷筠,此时却是脸色沉凝的在侯府门前下了马车,大步向侯府里走去。 对从侯府里小跑出来迎他的知行,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具体的事情,小的也不清楚,小的刚才从庄子上回来,见府里气氛不对,便去见了簪墨,听她说,是太夫人发了火,将自己的院子都封了,不许任何人出入,她正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派人去叫侯爷,小的觉得还是应该让侯爷知道,以免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措手不及,便派人去叫了侯爷!」知行跟在温廷筠身边,一边快步往太夫人的院子里走去,一边开口低声回道。 「你做得不错!」温廷筠听罢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纳闷,自己府里能有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太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而且,二夫人不是一直陪在太夫人身边的吗? 「二夫人呢?在没在府里?」温廷筠又开口向知行问道。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知行有些语塞的回道,他不过就是一个贴身小厮,又不是侯府的总管,只负责当好自己的差罢了,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啊! 第97页 温廷筠听他的口气,也反应了上来,自己最近的心思,全在生意上,再加上觉得侯府里有太夫人在,便对侯府的事情完全没有上心,已经开府有一阵子了,侯府连总管都还没有呢! 之前太夫人跟他提过,实在没有人选,就从温府的管事里,给他选一个,可是温廷筠却不大愿意跟温府走得太近,便一直没有松口,如今看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温廷筠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知行,神情郑重的说道:「知行,如果我把侯府总管一职交给你,你有信心能够干好吗?」 「啊?!」知行被他的话吓得一个激灵,不敢置信的抬手指着自己,结结巴巴的道:「我……总管……」 「怎么?」温廷筠看着他,挑了挑眉,问道:「你觉得你不行?」 「不是!」知行拼命摇头,「我觉得我行!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觉得你行,你就行!」温廷筠说完后,又转过身去,大步向太夫人的院子走去,边走边对还傻站在原地的知行高声道:「我会吩咐下去,明日你就上任!」 他今年才十七,还没成年,竟然就成了侯府的大总管,这在整个大夏朝,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侯爷对他也太高看了些吧!知行愣愣的站在原地,自从跟了温廷筠这个旁人嘴里只会闯祸的浪荡子,他以为,自己早就没什么前途可言了,谁成想,竟然还会有这样一天! 愣愣的看着温廷筠背影的知行,眼圈泛红,半响后,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双手握紧拳头,在空中勐地一挥,快步追了上去,你能成为整个大夏朝最年轻的侯爷,那我也能成为整个大夏朝最年轻的侯府总管,只要你相信我行,我就一定行! 对于温廷筠来说,用一个没什么经验,但足以信任之人,和用一个经验丰富,却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之人,两者相比较而言,自然是信任更重要,能力可以培养,信任却不好说。 况且,他觉得知行虽然年纪小些,经得事儿少些,但办事能力是绝对不差的,就今天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他对于事情的决断力,培养一下,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管理人才!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近了太夫人的院子,刚到近前,就看见太夫人的院子门口守着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 那两个婆子听到脚步声,忙机警的向这边看来过来,待看清楚来人是温廷筠后,才赶忙蹲身行礼,倒是没敢拦他,却把跟在他身后的知行拦了下来。 温廷筠回头看了看,示意知行在这里等自己,便大步向太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刚一进院子,就见院子里当差的小丫鬟们,都低头敛目的站在廊下,大气都不敢出,太夫人身边服侍的两个大丫鬟绮罗和着锦两人,也神情紧张的立在正屋门口的门廊下。 温廷筠快步走了过去,两个丫鬟忙给他行了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温廷筠停住脚步,站在两个丫鬟面前,沉着脸问道。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偏头向正屋里看了看,却是没有回答。 温廷筠冷哼了一声,语气冰冷的开口道:「我让你们待在侯府里,可不是吃闲饭的!」 俗话说:居移体养移气,温廷筠如今贵为侯爷,在工作的衙门里也是一把手,发号施令惯了,虽然时间并不长,但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如今这样一发怒,倒是把两个丫鬟吓得不轻! 绮罗年纪大些,率先反应了上来,咬了咬嘴唇,低声回道:「回侯爷,是这样的,最近总有各府的夫人带着小姐来侯府做客,二夫人她……她……」 二夫人好歹是个主子,又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来,绮罗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说!二夫人她做了什么?」温廷筠一听是二夫人惹出的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由厉声问道。 绮罗见他动了真气,知道这件事情反正也是瞒不下去的,只能咬着牙,一口气说了出来,「二夫人她只要是看好了哪家的姑娘,便会让人去接二少爷来,让他躲在外面偷偷相看,今日天气好,有两个姑娘去了园子里玩,二少爷就跟在那两个姑娘身后偷偷相看,结果……」绮罗抬眼,偷偷瞟了温廷筠一眼,才继续说道:「结果被跟在那两个姑娘身边,回去取东西的妈妈给看见了,那个妈妈拉着自家姑娘就回了太夫人的屋里,然后那两位夫人就面色阴沉的带着两个姑娘告辞了,太夫人就发了火,让人把二夫人和二少爷叫进去后,便让人封了院子!」 温廷筠听得目瞪口呆,二夫人就算只是个庶女,好歹也是出身于七品官员之家,温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书香门第,老太爷高中探花,娶了永宁候府的嫡女,温敬严虽然没多少本事,可也是两榜进士,到了温廷卿这里,更是高中状元,家风不可谓不纯正,她怎能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大约是被欲-望蒙了心吧!温廷筠摇了摇头,迈步进了正屋。 大约是刚才他们在外面的动静不小,太夫人已经知道他来了,见他走进来,只是沖他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跪在地上,已经将妆容哭花了的二夫人和垂头丧气不敢抬头的温廷笙,冷冷的道:「筠哥儿让你住在侯府,都是看在我这个老婆子的份上,可是你呢,却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来,如今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没脸再在侯府住下去了!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回温府去!」说完后,就站起身来,想要叫人去收拾东西。 第98页 还不等刚进来的温廷笙有所反应,二夫人已经哭嚎着扑了上去,双手抱住太夫人的腿,大声喊道:「母亲,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太夫人被她这一扑,又重新坐了回去,二夫人却还抱着太夫人的腿不肯撒手,弄得太夫人很是头疼。 温廷笙看着眼前这幕,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却不动声色的踱了过去,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咳了一声道:「二婶有什么话,难道不应该跟我这个侯府主人说吗?!」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正在哭嚎的二夫人,这时才发现温廷筠走了进来,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太夫人是她的长辈,就算丢脸,也没什么,可是温廷筠虽然是侯爷,却是她的晚辈,在他面前这样丢脸,二夫人却是十分难堪。 可是她回头看了看垂头丧气跪在自己身后的大儿子温廷笙,还是咬了咬牙,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哭着喊道:「筠哥儿,二婶知道自己行事鲁莽,犯了大错,可是如果你就这样把我们赶出侯府,那岂不是坐实了笙哥儿的事儿了,以后笙哥儿可怎么再找好人家的女儿了啊!别人家都是一个人发达了,全家跟着沾光,如今你都已经封了侯,我们也没沾上什么光,我也没让你给笙哥儿谋个什么好前程,就是想着能借着你的光,给笙哥儿找门好的亲事,又有什么错?!」 她边说,边偷眼去瞧温廷筠的反应,却见他一脸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看法,不由心下没底,想了想,一咬牙,又继续说道:「筠哥儿,你如果真的把我们赶出了侯府,那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知道的,是我们犯了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亲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啊!」 太夫人听到她的话,差点没气得背过去气去,其实太夫人一直没有赶她回去,就是怕她出去瞎嚷嚷,坏了温廷筠的名声,可是,谁成想,如今她犯下这样的大错,竟然还好意思这样说! 温廷筠却是没什么反应,因为二夫人说的话,其实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等到二夫人喊完后,温廷筠才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后,开口慢悠悠的说道:「二婶说的极是,我怎么能自己发达了,就不顾身边的人呢,近日总有人给我送些美妾来,我想着,二婶总住在侯府,二叔在家里,也没个人照顾,今日便让人送了两个美妾过去,替二婶照顾二叔,将来再给二叔生个一男半女的,也能为温家开枝散叶,至于二婶呢,想在我这侯府里待多久,就待多久,要是放不下两个儿子,也都一併带过来住,我这侯府里,别人送的美妾,我自然也是要跟两个兄弟分享的,以后出去跟那些勛贵子弟们听曲喝花酒什么的,也都带着两位兄弟一起去见识见识,我这样做,不知二婶可还满意否?」 二夫人被他的话惊呆了,他这不仅是要把自家相公带坏,连两个儿子也不放过啊!二夫人突然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般,勐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指着温廷筠大喊:「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给你二叔送妾室!你怎么能……」 「二婶这是在妒忌?」温廷筠冷了脸,看着她,冷冷的开口问道。 二夫人被他这一问,吓得一个激灵,善妒可是犯了七出的,她怎么可能承认! 二夫人站在那里,半天没个主意,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相公最重要,一跺脚,咬着牙道:「我是家里的主妇,也不好总在外面呆着,这就回去了!」说完后,一拉还傻乎乎跪在地上的温廷笙,踉踉跄跄的向外跑去,想来是想着,现在赶回去,还能阻止温敬宽纳那两房美妾。 二夫人和温廷笙两人一股风似的跑没影了,原本还伤心愤怒的太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哭笑不得,用手指指了指温廷筠,笑着道:「你这个皮猴!」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还以为有得闹的事情,就这样简单的解决了,只是,温廷筠也没有想到,他竟一语成谶! 刚刚给人送了两房美妾的人,转眼便被人送了一群美妾来!看着眼前这一群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各色美女,温廷筠不由傻了眼! 第四十四章 你不是原来的温廷筠!…… 京里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可以想着能把女儿嫁进定远侯府来,没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却也不甘落后,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送了美妾过来,想要在温廷筠身上分一杯羹。 看着眼前这些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各色美女,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有哪个男人不爱美女的呢?!特别还是任你予取予求的美女! 可是,温廷筠对这些美女看自己的眼神,实在是不喜欢,她们看自己,不似在看一个人,一个男人,而是像在看一座金山,一个宝藏,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从他身上扯下些什么,让温廷筠对她们根本就提不起兴趣来。 这些美妾,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通过各种关系送过来的,即不好再送回去,也不好打发走,无奈之下,温廷筠只能将她们养在侯府里,严令她们只能在自己院子里行动,不许到处乱跑。 温廷筠为了美女焦头烂额之时,那边,温府却传来了信,他大哥温廷卿跟陈阁老唯一的孙女定了亲,明年就会完婚。 温廷筠也很为温廷卿高兴,经过二夫人的事情,温廷筠觉得,还是找一个书香门第,教养好、有底蕴人家的女儿比较好,反正都是没感情,何不找一个省心点的媳妇,对下一代的教育也有好处。 第99页 不过,温廷筠又想了想,虽说别人这样找媳妇,他可以理智的分析利弊,觉得这样也不错,但是,如果让他也这样找媳妇,他是定然接受不了的!跟一个完全不认识、不了解的女人共度一生,想想就觉得窒息! 温府最近可谓喜事连连,先是温廷筠升官封侯,又有温廷卿升官定亲,整个温府里都是喜气洋洋的,自然,除了二房。 自从二夫人从侯府灰熘熘的回了温府,因为温敬宽把温廷筠送来的两个美妾收了下来,二夫人便三天两头的找茬与温敬宽吵架,弄得家宅不宁。 如今大房那边又传来温廷卿与陈阁老孙女定亲的喜讯,二夫人虽然心里即是羡慕,又是嫉妒,可转念一想,温家适龄的男孩,如今只剩下自家的大儿子温廷笙,那些想要与温家攀亲的人,现今只能来找自家儿子温廷笙,自己也可以多些选择! 谁知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响,可惜她儿子温廷笙在侯府里偷偷相看人家姑娘的事情,却传了出去,一时间,别说有些头脸的人家,就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也不愿意让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温廷笙别说攀门好亲,就是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都难了! 「你说你把家里的事儿都丢下,跑去侯府住了那么久,说是要借着侯府的势,给笙哥儿找门好亲事,结果呢?!竟然闹得这样难看!笙哥儿的名声全让你给毁了,你是怎么做事的?!」温敬宽气急败坏的指着二夫人怒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一个人在侯府里忙前忙后,全是为了两个儿子,可你呢?在家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如今竟然还好意思指责起我来,你拍拍胸口,问问自己,你对得起我吗?!」二夫人气得眼睛通红,指着温敬宽高声骂道。 自从那两个美妾进了门,温敬宽便不像以前那样对她言听计从,颇多包容,总是时不时就会因为一些琐事与她争吵,夫妻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说句话了! 温敬宽心里也是这样觉得的,自从那两个美妾进门后,二夫人便经常找茬跟他争吵,真是不可理喻,谁家还没个妾室呢!况且,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纳妾,只守着她一个人,如今也不过是筠哥儿送来的人,他不好意思推拒,才收入房中的,她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两人争吵了一番,又是闹得不欢而散,二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怒,突地高喊了一声,「去把牙婆叫来!」 刚刚下衙回了侯府的温廷筠,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一个人影从门口阴影处沖了出来,跑到他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不停的磕头,一边高声喊着:「侯爷救我!」 跟在温廷筠身边的掠影,一个箭步挡在了温廷筠面前,警惕的盯着突然冲出来,跪在温廷筠面前的人,不过温廷筠还是看到了跪在他面前,大声求救的人的脸。 「知言?!」 「侯爷,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啊!二夫人因为二少爷的事情,迁怒于我,要把我发卖出去,求您看在小的曾服侍过您一场的份上,把我买回来吧!小的一定做牛做马,尽心尽力服侍在侯爷身边,报答侯爷的恩情!」知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边哭喊着,边不住的磕着头,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 可惜,温廷筠看着他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 上次就不说了,温廷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可这次,凭着知言在长公主府服侍半年的经歷,对于勛贵世家的规矩和讲究,不可能不知道,二夫人把他要过去,原就是看重了他曾在长公主府服侍的经验,想让他平时提点些温廷笙,可是,如今在面对温廷笙这种被勛贵世家所不齿的行为时,他却丝毫不加劝阻,如果他开口劝阻,二夫人根本不可能不听,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却纵着主子去行那不齿之事,又怎能怪二夫人要发落他! 而且,他不仅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今竟然还想着借这件事情,重回自己身边伺候,怕自己不肯答应,不好好来通报求见,却特意在侯府门前,演了这样一齣戏,想用旧情和名声逼迫他就范,温廷筠冷哼了一声,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去叫刘总管来,让他处理!」温廷筠抬腿绕过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知言,同时对掠影开口吩咐到。 知行原姓刘,知行是进温府服侍温廷筠时得的名字,如今做了侯府总管,便姓回原姓。 掠影应了一声,对听见动静从门里跑出来的下人吩咐了一句,便跟在温廷筠身后进了侯府,把唱作俱佳的知言一个人晾在了门口。 其实不用人去通知,知行如今作为侯府的大总管,早就已经得了信,正慌忙的赶了来。 当他看见孤零零跪在侯府门口,满脸涕泪,还有些没回过神的知言时,脸上不禁闪过复杂之神。 知行让人搀了知言起来,打水给他洗了脸,又让人泡了杯热茶上来,塞进知言的手中后,才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如今是侯府的大总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怎能体会我的心情!」知言低头喝了口热茶,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的没什么温度。 知行见他事到如今,竟然还一丝悔改之心都没有,不禁也加重了语气,开口问道:「一次两次,次次都是这样,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我有什么错!」知言把手中的茶杯勐地掼在身边的案几上,抬起头,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知行,高声怒道:「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厮,说什么,做什么,有谁会在乎?最终做决定的,还不都是他们主子们!做得对了,是他们英明,做错了事,就是我们纵的,我们不过就是主子们的出气筒罢了!」 第100页 知行看着眼前这个给他感觉无比陌生的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与自己一起长大,嬉戏打闹,无话不谈的知言! 他不否认,知言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是从侯爷和离时,他不肯跟着侯爷,再到现在,跟在二少爷身边,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竟然还好意思想要回来侯爷的身边服侍,这一系列的事情,他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其实侯爷把知言交给他处理,而不是亲自处理,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知行看着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的知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一片冰冷。 他让人取了五十两银子,递给了知言,神色淡淡的道:「其实你应该已经明白了侯爷的意思,你我相交一场,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然后便让人将他「送」出了侯府,并派人盯着他,不许他再靠近侯府和侯爷。 看着知言临被「送」走时,那怨毒的眼神,知行呆呆的坐了良久,才叫了回事处的管事进来,面无表情,不带一丝情感的开口吩咐道:「让人去告诉牙婆,侯爷不想再在京里看见知言!」 把他卖得远些,也许对他来说,会是件好事! 温廷筠听着掠影的汇报,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满意,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想来皇后娘娘的生辰,应该也准备得完全没有问题了! 是的,皇后娘娘的生辰,就在明天! 京郊的庄子,在知行的忙乎下,早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皇家的人自己来体会了。 虽然明日才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但今日,禁军就已经提前把温廷筠的庄子四周彻查了一番,并将庄子方圆百里封禁了起来,让温廷筠体会到了什么是皇家气派,也明白了为什么皇上出宫一次那么难,这也太劳民伤财了些吧! 第二日,皇后生辰的正日子,皇上带着皇后娘娘,端妃、柔妃,媛嫔、喜嫔、佳贵人和年纪还小,住在宫里的昭华公主,一起来了温廷筠京郊的庄子。 太后娘娘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喜热闹,让他们年轻人自去玩去,皇上便顺水推舟的应了,一是太后非皇上的生母,两人也没多少感情,再也是,让太后给皇后过生辰不像话,所以太后主动提出不来,倒合了众人的意。 虽说是轻车简从,不过温廷筠站在庄子门口迎接圣驾时,还是被吓了一跳,长长的车队前,各种銮仪、旌旗、华盖、钩戟蔽天蔽日,随侍的护卫,更是不计其数,温廷筠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个提议来。 不过鲜少出宫的皇上,各位娘娘和昭华公主,却是兴致极好,虽然碍于皇家威仪,不能将头探出马车外,但是却都让人把马车车窗的帘子掀了起来,坐在马车里向外张望。 皇上下车后,便兴奋的拉着温廷筠,不停的讲他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温廷筠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嘴角却不知抽了多少次,皇上还真是没常识啊! 原本对于一个破庄子,心里颇有微词,压根就没什么期待的皇后、几位娘娘和昭华公主,在进来庄子后,都被庄子里的美景惊呆了。 红砖灰瓦的院墙外,枝叶繁茂的桃树和梨树,虽然花已经谢了,却结出了粉色的桃子,青色的梨子,掩在影影绰绰的绿叶里中,煞是好看。 墙外的池塘里,盛开的荷花错落有致,微波荡漾的湖面上时不时会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阵涟漪。 墙边的葡萄架上,一串串晨露还未褪去的紫色葡萄,闪着晶莹的光芒,与挂在旁边的红色灯笼相得益彰。 远处绿的黄瓜,红的柿子,紫的茄子,各色蔬菜茂盛疯长,应有尽有…… 夹杂着草木香气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满眼的生机勃勃,让人心中涌起莫名的满足喜悦之感,好似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各位娘娘和昭华公主按照自己的喜好,或是去池塘边钓鱼,或是拿着菜篮去摘菜,不爱动弹的,就让人洗了各色水果,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聊天,各得其乐。 而温廷筠则在銮仪卫的护卫下,陪着皇上骑着马,在庄子旁被封禁的地方,四处逛了逛,皇上看着远处在地里劳作的农民和眼前富足安乐的景象,内心也是十分满足,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虽然当得憋屈了点,可是却很值得! 就在温廷筠陪着皇上出去闲逛的时候,两队十分奢华,同样有着夸张仪仗和护卫队伍的车队,同时停在了庄子门前。 长宜公主的驸马,忠勤侯府的二爷谢星渺,伸手扶着长宜公主,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长宜公主看着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长公主,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掩着嘴笑道:「皇姐竟然还有心情来温廷筠的庄子上玩,本宫是该夸皇姐心胸开阔呢,还是该说皇姐没心没肺呢?!」 长公主瞥了眼笑得花枝乱颤的长宜公主,一边迈步往庄子里走,一边神色淡淡的回道:「皇妹身边就是驸马,心思却全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本宫是该夸你心胸宽广呢,还是该说你没心没肺呢?!」 长宜公主只觉得站在自己身边,扶着她胳膊的谢星渺,手上一紧,抓得她胳膊生疼,不禁斜瞟了他一眼,随即一甩胳膊,将他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甩开,快步向庄子里走去。 待中午,温廷筠陪着皇上回了庄子,看见手里提着菜篮,正在菜地里採摘蔬菜水果的长公主时,不禁有些额头冒汗,原来皇上说的,让皇室的人全来热闹热闹,竟然还包括已经嫁出去的公主! 第101页 正在地里让庄子里的婆子给她指认各种蔬菜水果的长公主,与在京里时完全不同,好似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神情兴奋中透着几分活泼,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在午日的阳光照射下,好似整个人都在发着光般,让咋一见到她的温廷筠突然反应过来,其实抛去平日公主身份的束缚,她也不过就是个刚刚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罢了! 心情正好的长公主听见皇上回来的动静,一回头,却看见了站在庄子门口的温廷筠,忙下意识敛了脸上兴奋的笑容,重新端起公主的派头,将手里的菜篮交给身边的曲笺,从菜地里走了出来,来的皇上身前,见过礼后,大家便坐在葡萄架下吃起了午饭。 午饭虽然不比在皇宫时的丰盛,可却胜在新鲜,又是做好就马上端上来吃的,竟然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上和各位娘娘、公主觉得十分的美味,还没等到晚上的烧烤大餐开始,就已经让众人赞不绝口了! 吃过午饭,弄了一身汗的众人,便就势去桑拿房蒸了蒸,洗个澡后回屋歇了个午,待到再醒过来,聚在院子里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了。 远处炊烟裊裊,夕阳的余晖照在众人身上,天边的晚霞浸染了半个天空,美得好似一副画般,而每一个坐在庄子里的人,都是这副美丽画卷上的一部分,让人不知不觉间心生美好…… 这样懒散随意而又淡然美好的生活,对于皇室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极其难得的,原本对这趟庄子之行并没有报多少期待的众人,如今还没有离开这里,就已经想着下次还要再来了。 此时,皇室众人看向温廷筠的眼神已截然不同,能够想出这样创意来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之前人们口中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啊! 温廷筠则是趁着皇上心情正好的时候,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来,铺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笑着对正惬意的靠在摇椅上,吃着妃嫔餵到嘴边水果的皇上开口说道:「皇上今天既然玩得这样尽兴,何不给臣这个庄子题块匾额,也让臣沾沾皇上的龙气!」 「我皇室的龙气你还少沾了?!」心情很是不错的皇上歪头瞥了瞥坐在一旁的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廷筠,调侃道。 温廷筠尴尬的笑了笑,忙开口转移话题,「皇上,我的庄子要是能挂上您题的匾额,那肯定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侵袭了,京里所有的达官贵人们肯定都会挤破了头,要来这里瞻仰您的大作,待一待您待过的地方,那臣的庄子可就金贵了!」 皇上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温廷筠,不禁失笑,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却并不搭话,一副置身事外,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的样子。 温廷筠忙凑到皇上身边,低声道:「皇上,您这字不白题,您这是相当于用声誉入股,以后我这庄子每年收入的三成归您,给娘娘们买花戴!」 皇上错愕的看着伏在自己耳边笑意盈盈的温廷筠,见过以入股方式给权臣送礼贿赂的,还没见过给皇上送礼贿赂的! 皇上突然觉得这小子实在是太有趣了,反正他今天心情好,不过就是写几个字的事儿,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了笑得灿烂的温廷筠,站起身来,来到石桌旁,想了想,提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畅意庄! 只是此时皇上还不知道,他的这三个字,到底有多值钱! 坐在远处,长宜公主的驸马谢星渺,看着与皇上神态亲昵的温廷筠,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羡慕之色,坐在他身边的长宜公主则是回身不屑的瞟了他一眼,用手里的团扇怼了怼他的胳膊,低声斥道:「你就会在这里傻坐着,还不赶紧过去学学人家,好好巴结巴结皇上!」 谢星渺看了她一眼,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却只是走的皇上身边,憋了半天,说了句,「皇上的字写得真好!」没把长宜公主气了个仰倒! 这种没营养的夸赞,皇上一天不知道要听到多少,自然毫无反应,下意识的就给过滤掉了,对跑过来,拿起他写字的那张纸,眉开眼笑,让人马上去做匾额的温廷筠,笑着打趣道:「记得要用金漆!」 「哎呀,这可怎么办,臣原本可是想要用纯金的呀!」温廷筠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不仅是皇上,就连坐在旁边的众位娘娘,和年幼的昭华公主,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人群中,只有刚刚跑过去的谢星渺格格不入,气得长宜公主将手中团扇狠狠掼在了身前的石桌上! 欢声笑语中,那边的炉火已经升了起来,众人见都没见过的各色肉串在炉火上噼啪做响,香气很快便传了开来。 温廷筠让人将皇上题的字,好好收了起来后,便去到炉子那边,张罗晚上烧烤大餐的事情。 结果,刚刚过去,就看见身着銮仪卫制服的徐景耀,正站在炉火旁,一串接着一串,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着。 「嘿,你这胆子可够大的啊!竟然跑到皇上前头来抢吃的了!」温廷筠快走几步来到正埋头吃着的徐景耀身前,抬手从他手里抢下几个肉串,一边往自己嘴里放,一边开口说道。 「别闹!忙着呢!」徐景耀对他摆了摆手,又把他抢去的肉串重新抢了回去,接着往嘴里放。 温廷筠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惊道:「你现在行事了啊,竟然敢抢皇上的东西吃!」 「我这是在试毒,试毒你懂不懂?!」徐景耀白了他一眼,一边吃,一边懒洋洋的回道。 第102页 啊!原来他真是在忙着呢,温廷筠有些无语的看着吃得十分欢快的徐景耀,这么好的工作,他也想要! 很快,烧烤大餐便陆陆续续的上了来,皇上与几位娘娘其实有些吃不大惯,但是烧烤本身吃的就是个氛围,吃的东西,倒是没那么重要,众人说说笑笑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排排红色的灯笼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夜晚的庄园有着别样的风情,就在众人还在感嘆这不一样的风景之时,庄子外的天空上突然一声脆响,一朵夺目的烟花在空中炸开,随即一朵朵美丽的烟花绽放在繁星点点的夜空,皇上适时的走到皇后身边,从背后抱住了皇后,贴在她的耳边,深情款款的说道:「生辰快乐,宁儿可还喜欢?」 原本还在仰头看着烟花的皇后娘娘,瞬间红了眼圈,回身扑进皇上的怀里,万分欢喜的道:「喜欢,皇上能有这份心意,臣妾十分的喜欢!」其他几个站在旁边的妃嫔脸上,则是露出了艷羡的神色。 站在众人身后的温廷筠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却是觉得有些讽刺,他不知道,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在同时有那么多女人的情况下,还熟视无睹的跟其中一个女人真情表白,他以前倒是时常做梦自己能够左拥右抱,美女在怀,可是如今他才知道,那也只能是做梦罢了,如果真让他这样,他恐怕真的做不到! 不管他是怎样想的,皇后的生辰十分圆满的办完了,皇室众人都十分的满意,已经入夜了,他和谢星渺属于外臣,是不能跟皇室的人一起在庄子里过夜的,原本就过得很不愉快的谢星渺,早早便告了退,温廷筠则是亲自又检查了一遍庄子,嘱咐了庄子里服侍的下人几句,这才出了庄子的门。 谁知,他出门来,刚想要去上马车,却看见朦胧的夜色里,长公主正站在墙外的池塘边,盯着水面发呆,整个人与往日的高傲彪悍截然不同,背影里竟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孤寂…… 温廷筠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向马车走去,谁知,却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温廷筠,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温廷筠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站在池塘边,已经转过身,却低着头,神色不明的长公主。 长公主却并不等他答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果那日我没有一上来就打了你一巴掌,而是肯听你说话,你会跟我说明那件事情的真相吗?」 温廷筠静静地看了长公主一会儿,沉声回道:「不会!」 长公主突然仰起头,绽放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在月光与水光的映衬下,好似一个华丽的水妖,看着面前的温廷筠,突然缓缓吐出一句话,「你不是原来的温廷筠!」 第四十五章 求不得 「你不是原来的温廷筠!」长公主这句石破惊天的话,让温廷筠的瞳孔急剧收缩,心脏勐地突突狂跳了起来,一瞬间,手心里全是汗,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被发现了吗? 她已经知道我不是原来的温廷筠,而只是异世的一缕孤魂,占据了原来那个温廷筠的身体吗? 她会怎么做? 把这件事情公布出来,让人烧死自己这个妖魔鬼怪? 还是拿这件事情威胁自己,让自己任她予取予求? 太夫人、温夫人、温廷卿这些温府众人,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知行、簪墨、洗砚和春末那丫头,他们这些忠心跟着自己的人,又会不会受到牵连? 两个损友谢星瀚和徐景耀知道后,是会害怕,还是会高兴? …… 一时间,温廷筠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个问题从他的脑海中涌了出来,却没有答案。 幸好,夜色给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凝视着长公主,没有丝毫的反应,让原本笑得灿烂,心中笃定的长公主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不安…… 东瀛皇太子那件事情的真相爆出来后,长公主日日夜不能寐,那天的情形,一遍遍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每浮现一次,温廷筠的脸,在她的脑海中,就会模煳一分。 渐渐的,那天站在长公主府门口,冷冷的对她说,不,是我要跟你和离!和我不还手,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你是女人的少年,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突然惊觉,眼前这个隐瞒真相,就势与她和离,后续又做出那么多惊人之举的少年,不可能是之前那个与她生活在一起,时时闯祸,不学无术的色胚。 可是,不管怎么看,明明就是同一个皮囊,怎么可能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为人却完全不同的人呢?! 「借尸还魂?!」这个惊悚的念头,不止一次的从长公主的脑海里闪过,可是,她却总觉得太过荒谬,不敢相信! 所以,今天这样好的机会,长公主才会忍不住开口试探,可是预料中的惊慌失措或凶相毕露呢? 为什么在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后,他竟然还能够这如此的平静? 身子僵硬的温廷筠看着眼前,在月色和水光的映照下,笑容渐渐收敛的长公主,神智瞬间清明了起来。 借尸还魂这么离奇的事情,又有几个人会轻易相信呢!如果她已经确定了自己不是原来的温廷筠,又何必大半夜的等在这里,出言试探? 退一万步讲,就是她已经确定了自己不是原来的温廷筠,又有什么证据?她被自己顺势摆了一道,和离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就算她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自己不是原来的温廷筠,是个借尸还魂的妖魔鬼怪,又有谁会相信她呢! 第103页 瞬间理清了思绪的温廷筠,轻咳了一声,缓缓向站在池塘边的长公主走了过去。 温廷筠慢慢踱到长公主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眼睛却是看着面前被皎洁的月光笼上一层亮色的湖面,语气感慨的嘆道:「确实,我不再是原来的温廷筠了,那么长公主呢?你可还是以前的长公主?!」 长公主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语气感慨,却说着让她完全意想不到的话的温廷筠,心底却不自觉地的突地跳了一下。 心里有些乱的长公主微微蹙了蹙眉,转过身,跟温廷筠一样看着夜色下泛着微波的水面,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又听到温廷筠接着开口说道:「以前的长公主,会与我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欣赏美景,心平气和的聊天吗?以前的长公主,会在意我的回答,特意等在这里,只为了问我一句话吗?」 温廷筠侧头,看着长公主,嘴角微挑,「你看,你也不再是原来的长公主了!」 原本自己心里就有些乱,思来想去拿不准,特意跑来试探于他的长公主闻言,不禁微微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心里却还有几分纠结,觉得虽然他说的不错,可是跟自己刚才说的,却好像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呀! 一直注意着长公主反应的温廷筠,见她眼中闪过纠结之色,知道原本就不太确定的她,已经有些被自己说动了,现在正是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的时候,便咬了咬牙,做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看着眼前的水面,嘆了一声道:「长公主从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曾体会过,原本以为自己得了无比珍贵的心爱之物,小心翼翼地奉若珍宝,可是却突然得知,你所以为的一切,皆是假象,原来,你从来都不曾拥有过这一切的感觉?」 温廷筠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语气苦涩的低声呢喃,「恐怕没有人在经歷了这一切后,还不改变的吧……」 「无比珍贵的心爱之物……小心翼翼的奉为珍宝……」长公主的脸,突地升起了一片红霞,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原来自己在他的心目之中,竟然是这样的吗?!他不是因为自己是长公主的身份,才对自己曲意逢迎,讨好卖乖的吗?! 「既然对你来说是奉若珍宝的东西,难道不该牢牢抓在手中?又为何会弃之如敝履?你不觉得你的话,说得太过矛盾些了么?!」勉强压下心中悸动的长公主,故意用不屑的语气回道,掩饰住了自己的异样。 温廷筠盯着水面,良久没有回答,就在长公主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微笑,觉得自己戳破了温廷筠的谎言,让他无法回答之时,耳边却响起了温廷的声音,「待有一日,长公主心中有了求不得之时,就会明白,我为何会这么做了……」 他淡然中透着几分落寞的声音,飘荡在夏日的夜空里,夹杂着草木香气的微风轻轻吹起长公主鬓边的髮丝,抚在她红晕未消的脸颊上,长公主也不知道,是脸颊,还是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搅乱了心绪,嘴里不自觉的低声重复着,「待有一日,我心中有了求不得之时……」 搅乱了长公主心绪的温廷筠,却不再理她,转身向停在庄子门口的马车走了过去。 待上了马车,温廷筠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忖,他大概……也许……应该,已经煳弄过去了吧! 反正煳没煳弄过去,长公主被他这么一搅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第二日一早,温廷筠便又赶了过来,看见一看就没睡好,神色有些憔悴的长公主,虽然心里发虚,但面上却丝毫不显,说笑着陪皇上和各位娘娘、公主吃了午饭,便将他们送出了庄子。 皇室众人意犹未尽的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皇上和各位娘娘出宫,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京城的人,自然是没有不知道的,待得知了皇上是带着皇后和各位娘娘去了温廷筠京郊的庄子上,给皇后娘娘庆生后,更是个个被惊得不行,都在心中暗暗感嘆,这得是有多大的脸面啊! 再过了两日,待温廷筠把皇上给他题的匾额做好,挂在了庄子大门口上以后,更是将那些原本以为他只是短暂的受宠,很快就会被皇上抛到脑后的勛贵高官们,惊掉了下巴,皇上给人题匾额?真是怎么想都觉得太魔幻了些! 拥有了这一殊荣的庄子,自然也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就如温廷筠之前说的那样,大家都想去看看皇上亲笔题的匾额,更想去皇上住过的地方,住上一住,沾沾龙气,让温廷筠那个原本就已经十分有名的庄子,更加的出名了! 以前去他那个庄子度假的人家,虽然出手也十分大方,但也不好明码标价,都是凭赏,想给多少银子就给多少,可自从皇上去过,再留了个亲笔书写的牌匾在那里以后,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要想在庄子那里排上期,可就得价高者得之了! 给的银子少了,那是宁可空着,也不让人用的,因着有了皇上这个因素,大家也并不觉得温廷筠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皇上待过的地方,那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待的! 庄子上挣钱的速度与金额,让原本心里有所准备的温廷筠,也不禁暗暗吃惊,再加上他在京里与海因里希合伙开的那个淘宝阁,就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温廷筠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 第104页 然而,等到真的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才知道,原来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 他在京里开的店铺,因着原本用得就是他名下的铺子,因此一直被人传说,铺子的老闆就是他,加上有心人这段时间的观察和追查,到现在,已经可以十分肯定的说,他就是铺子的老闆。 因此,每日来定远侯府登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温廷筠在风光无限的同时,也深觉不胜其烦,特别是每到休沐之日,就更夸张了,他根本就不敢待在侯府中! 正好到了要跟海因里希对帐的日子,反正休沐的日子温廷筠也不敢在家待着,便趁着今天休沐,去了海因里希的住所。 到了那里一看,约瑟夫竟然也在,待对过帐后,看着挣得盆满钵满的帐簿,温廷筠心情大好的对两人笑着说道:「走,本侯爷请你们去太白楼吃好吃的去!」 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一听,也十分欢喜,最近来大夏朝传教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因着不了解大夏朝的风俗习惯,外国人与大夏朝的百姓之间颇多冲突,导致他们这些外国人都不太敢去酒楼、茶馆这样的公共场合,不受待见是一方面,要是再惹出什么祸事来,就不值得了。 再加上,他们虽然会一些汉语,可是对于那些名字跟食物完全没什么关系的菜谱,却总是搞不太懂,几乎每次点菜,都会闹笑话,自然也吃不到什么地道的美食了,这回有温廷筠带着他们去吃好吃的,那可就完全不同了,因此,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兴高采烈的跟在温廷筠的身后,出门坐上马车,一起去了太白楼。 一进太白楼,来迎客的小二看见跟在温廷筠身后的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个外国人后,脸上便露出嫌弃的神色,只是见打头的温廷筠穿着不俗,一看就非富则贵,这才没有说什么,笑容有些勉强的迎了上来。 待听到温廷筠说,他们三人要个雅间后,小二才暗暗松了口气,带着他们向楼上的雅间走去。 三人跟在小二身后,刚刚上了二楼,就见一群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勛贵高官家的子弟们,说说笑笑的从一个雅间里走了出来。 两波人走了个对头,在没有多宽的走廊上,迎面碰到了一处。 那群人中有人认识温廷筠,见来人是他,忙态度恭谨的对他躬身行礼,口称「侯爷」,其他人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见状也都纷纷躬身行礼。 温廷筠如今正是圣眷正浓,风头正盛之时,平日里想要特意去巴结他都还来不及,这会儿怎么可能去主动开罪他呢! 一片弯身行礼,口中问好之中,人群中只有一个人,兀自立在那里,没有动弹。 温廷筠原本也不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并未在意,笑着对跟他弯身行礼的众勛贵子弟们点了点头,便准备继续跟在小二身后,往雅间里去。 结果,走了两步,却看见立在人群中没有动的永昌候世子宋远昇,正用阴沉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海因里希,不由心中微怒! 他侧身挪了两步,挡在目光阴沉的宋远昇身前,也不说话,就那样嘴角微挑,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副什么人见到本侯爷竟然敢不来行礼的嘚瑟样,把原本压根就不打算跟他行礼的宋远昇气得两眼冒火,心口直疼! 原本他是高高在上的永昌候世子,而他只是个被长公主扫地出门的小小鸿胪寺录事,他见到自己还要弯身行礼。 可是,如今这才多长时间,自己还是那个永昌侯世子,而他却摇身一变,成了世袭罔替的定远侯!自己见他,还要弯腰行礼! 宋远昇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特别是他还看到了跟在温廷筠身后的海因里希,往日那些恩怨便会浮上心头,更是让他怒火中烧,别说给温廷筠弯腰行礼了,就是光看见他,他就觉得难受! 可惜,如今形势比人强,就算他再不情愿,却也只能抬手拱了拱,敷衍的行了个礼,嘴里却是不服输的啐了一口,低声嘟囔了句白皮猪,便抬腿越过温廷筠的身边,大步向楼下走去。 温廷筠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转过身,看着宋远昇,冷冷的开口说道:「堂堂永昌候世子,连个礼都行不好,竟然还有脸出来四处招摇!本侯是不是应该去拜访拜访永昌候,向他请教一下这个问题?!」 与宋远昇一起吃饭的勛贵子弟们闻言,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是没有想到,温廷筠竟然这样强硬,这样的不给面子!也不禁都在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刚才自己没有怠慢于他! 正要下楼的宋远昇听到他的话,则是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他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的小屁孩,竟然在众人面前教训起自己来了! 可是,温廷筠的话,却占着理,容不得他出言反驳,而且如果今天这事儿,真的闹到他爹永昌侯面前去,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他给温廷筠赔礼道歉,不仅如此,还会将事情闹大,而事情闹得越大,他丢的脸也就会越大! 永昌候世子宋远昇,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不定,好半响,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过身,对温廷筠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嘴里却道:「定远侯好大的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夏朝就只有您一个侯爷呢!」 说完后,便一甩袖子,转身往楼下走去,自以为扳回了些颜面的宋远昇,却听见温廷筠的戏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这样咒你爹不好吧!」 第105页 「你说什么?你是谁爹!」被气昏了头的宋远昇,回身就要向温廷筠冲去,却看见温廷筠一脸莫名其妙看向他,不解的说道:「你在说什么?我虽然和离了,可是还没孩子啊!」 跟宋远昇一起出来玩的勛贵子弟们知道,宋远昇是气煳涂了,误会了温廷筠那句话的意思,忙上前去拉住他,一边用力将他往楼下拖,一边尴尬的笑着给温廷筠陪礼,等到宋远昇被众人拉下楼,冷静下来以后,才反应过来刚才温廷筠在说什么,不禁气结,自己真真是白丢这个脸了! 楼上的温廷筠则是心情大好,跟在他身后的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虽然对他跟宋远昇后面的对话,没太听懂,但也不妨碍他们知道温廷筠戏耍了讨厌的永昌侯世子宋远昇,对视了一眼后,都不禁心情愉悦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听得被众人拖下楼的宋远昇又是一阵气闷。 「父亲,我们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没脸再跟朋友们去玩乐,气得直接回了家的宋远昇,冲到永昌侯宋澜亭的书房,气恼的沖自家父亲高声喊道:「明明有能够置温廷筠于死地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还要等下去?」 坐在书案后,正在看书信的永昌侯宋澜亭,抬眼看了看气急败坏冲进来的自家儿子,边看着手里的信,边慢悠悠的回道:「爬得越高,才能摔得越重,得意才能忘形,从未曾拥有过,就不会明白失去的痛苦!还有……」 宋澜亭放下手里刚刚看完的书信,抬头看着宋远昇,语气略有些失望的接着说道:「教了你多少次,那些不足道的小人物,永远只是工具,而不是目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宋远昇没有回话,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总说温廷筠不过是脚下的蝼蚁,只要是想,随时都可以收拾,可是,如今他却一天天的发达起来,风光无限,到底什么时候收拾他?别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吧! 永昌侯宋澜亭看着儿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将手里的书信折好,放回到信封里,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明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第四十六章 出使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明天就将有灭顶之灾的温廷筠,在太白楼里,跟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好好普及了一下中华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酒足饭饱后,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定远侯府。 原本也因为去温廷筠京郊的庄子上,给皇后过了一个美好生辰而心情愉悦的皇上,此时却是满脸怒意,将手中福建来的密奏,啪的一下摔在面前的御书案上,怒道:「他可真是胆大包天!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站在一旁服侍的安公公,身子随着皇上摔密奏的动作,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之色,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皇上如此的生气了! 看着怒意未消,起身在御书房里暴躁的踱来踱去的皇上,安公公瞥了一眼御书案上的密奏,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劝到:「皇上,气大伤身,密奏也只是一家之言,也许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也未可知!」 说完后,去泡了一杯清热去火的莲子心茶,奉给了皇上。 听到安公公的话,已经过了最初气头的皇上,慢慢冷静了下来,伸手接过安公公奉上的莲子心茶,低头啜了一口,虽然眼中仍是怒意未消,却默默坐回了御书案后,用手指轻轻敲着御书案上的密奏,眼神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公公垂手立在一旁,心中却是暗暗感嘆了一句,不知道是谁又要倒霉了! 第二日,是大朝会的日子,温廷筠因为昨日跟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在太白楼里喝得太嗨,半夜被簪墨叫起床时,还迷迷煳煳的,脑袋里混混僵僵,一片浆煳,连自己是怎么洗漱,怎么穿的朝服,都没什么印象,又在马车上眯了一小会儿,直到到了皇宫外,才稍稍清醒了些。 温廷筠神情萎靡,哈欠连天的站在上朝的大殿上,耳中听着那些朝臣们吵来吵去,直觉得很是无语。 勛贵世家跟清流文官们因为各自代表的利益不同,要吵,勛贵世家内部为了争权夺利,也要吵,清流文官们因为政见不同,还要吵,每天就那么点事儿,翻来覆去的吵个不停,不会腻么?!温廷筠听得简直要睡着了。 然而,就在他站在那里迷迷煳煳,无聊的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到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一下向他看了过来。 温廷筠迷茫的抬起头,只见两排朝臣中间,已经出列的王御史,正举着手中的笏板,义正言辞的高声说着:「定远侯温廷筠无视海禁政令,与外国洋人勾结,公然开设店铺,买卖外国货物,不仅自己非法敛财,更是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若人人效仿行之,那海禁政令岂不成了一纸空文?!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皇上,定远侯温廷筠目无国法,心无君上,定要将他重重处罚,才能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王御史的话音刚落,便有大臣陆陆续续站了出来,随声附和,一时间,大殿之上,臣附议的声音此起彼伏,抬眼望去,竟有十多名各色官员出列,同时弹劾定远侯温廷筠! 龙椅上,皇上的目光在出列弹劾温廷筠的十多个官员身上,一一扫过,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眼中的怒意有若实质,大殿之上,任谁都能感觉到天子压抑的雷霆之怒! 第106页 垂首而立的永昌候宋澜亭,嘴角却是浮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定远侯,温廷筠!」龙椅之上,皇上隐含怒意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这声音,向温廷筠聚了过去。 幸灾乐祸者有之,嘲讽讥笑者有之,旁观看热闹者有之,只是除了已通过考绩升任到左通政使的温敬严和礼部侍郎温廷卿这两个温廷筠的亲人外,竟是一个面露担忧之色的人都没有! 温敬严急得额头冒汗,想要上前帮着说两句话,却又没什么可说的,当初温廷筠开这家铺子,生意颇好之时,他还很是高兴,可是随着铺子越干名声越大,风头越来越盛,他便觉得心里不安起来,也曾告诫过温廷筠,做这种违反禁令之事,不要太过高调,否则就会遭人眼红妒忌,被御史弹劾,可他偏偏不听,如今到底是出了事儿了,被那么多朝臣一起弹劾,可怎么收场啊!这好日子才刚过了多久,他就又开始惹事儿了! 温廷卿虽然心中也有些替温廷筠担忧,但是目光向温廷筠看过去,却见他漫不经心的站在那里,还带着些宿醉未醒的憔悴懒散,好似被十几名朝臣联合弹劾,被满朝文武等着看热闹的人,不是他般,突然之间,心中便有了底。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好似已经对自家弟弟温廷筠有了莫名的信心,遇到事情,不会第一时间就觉得他又闯了什么祸,而是会想,他是不是另有隐情。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因为温廷筠而心绪起伏,只有搅乱了众人心绪的温廷筠本人,淡然无谓,在听到皇上叫他以后,才懒洋洋的向旁迈了两步,出列后,躬身行了一礼,斜睨着身边一众弹劾他的朝臣,淡然的回道:「请问王御史和各位弹劾本侯的大人,我朝哪条法令规定了不许与外国人合伙做生意?王御史和各位大人又哪只眼睛看见本侯买卖外国货物了?」 他的话,让一众弹劾他的朝臣俱是一愣,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厚颜无耻的巧言令色,可惜,事实摆在那里,由不得他花言狡辩! 王御史看了他一眼,神情不屑的道:「我朝是没有哪条政令规定,不可以与外国人合伙做生意,可定远侯与外国人合伙开铺子,又卖得是我大夏朝没有的货物,不是违反海禁之策,是什么?」 王御史说到这里,却是抬头看向龙椅之上的皇上,慷慨激昂的说道:「皇上,如果人人都像定远侯这样巧言令色,效而行之,那我大夏朝的法令,岂不形同虚设,人人都可以为所欲为!臣请皇上明辨,务必将此势头扼杀在萌芽之中,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皇上眼中闪过一道厉芒,盯着义正言辞的王御史看了良久,才转过眼去,看向被他弹劾,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温廷筠,微微眯了眯眼。 温廷筠迎着皇上的目光,嘴角微挑,语气凉凉的扬声接道:「大夏朝没有的东西,就一定是外国的东西吗?王御史这是在抬高外国,贬低我大夏朝吗?!」 温廷筠满眼讽刺的看着被他气得满面怒容,想要开口反驳的王御史,却是根本就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上前两步,来到王御史身前,又接着咄咄逼人的说道:「本侯能够证明,本侯开的铺子里卖的东西,都不是外国货,请问王御史,你又要怎么证明本侯铺子里卖的都是外国货?没有证据,仅靠猜测,就随意鼓动群臣,弹劾国家重臣,你又有何居心?!」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大殿之上,马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嘈杂之声。 其实,大殿之上的众人,都知道温廷筠那个店铺里卖的稀奇古怪东西,是大夏朝没有的外国货,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沉浸在新鲜劲里,没有多想。 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有心之人见他如此高调,都怀疑他身后有人,不调查清楚,贸然弹劾的话,没准会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之人,得不偿失。 而无心之人,能够从他那里买到别处买不到的外国货,反正出事了,也是温廷筠扛,又何乐不为呢! 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人提这件事情。 可是,没人提是没人提,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只要有人弹劾,温廷筠就一定会出事,因为,他违反海禁政令一事,是无可置疑,板上钉钉之事。 可是,谁能成想,如今在皇上面前,大殿之上,当着众位朝臣的面,温廷筠竟然说,他能证明自己卖的货物不是外国货?!这要怎么证明? 一片窃窃私语的嘈杂之声中,一直面无表情的陈阁老,突然咳嗽了一声,转身看向温廷筠,开口问道:「你如何证明?可有证据?」 温廷筠笑了笑,懒洋洋的回道:「证据就在侯府里,本侯可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凡事只靠嘴说,整日只会打嘴炮,半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大殿上,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所有被御史弹劾过的官员,多多少少都对他们日常管东管西,屁大点小事就要奏上一本的行事作风,无比讨厌,这会儿,见温廷筠出言嘲讽,把他们心中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都忍不住贊同的频频点头,轻笑出声。 而他嘴里那些只会打嘴炮,半点实际用处都没有,联合在一起弹劾他的御史们,则俱是被他气得暴跳如雷,明明是他们在弹劾温廷筠,要求严惩他,为何现在被奚落嘲讽的却是自己?! 第107页 首当其冲被嘲讽的王御史,也是气了个仰倒,磨了磨牙,心中暗忖,他卖的东西,大夏朝肯定是没有的,一定是从外国人那里拿来的,他是指定拿不出从大夏朝的店铺里进货的证明来的,怎么证明自己的货不是外国货?伪造进货证明,那是肯定行不通的,一去进货的店铺求证,就会露馅,思及此处,心中更加笃定,温廷筠是在虚张声势,不由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既然有证据,那就请侯爷拿出来,别也只是嘴上的证据!」 还不待温廷筠回答,一旁的陈阁老却是率先转向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拱了拱手道:「皇上,既然定远侯温廷筠说他手里有证据证明,自己铺子里卖的货不是外国货,那何不现在就派人去取了证据来,让大家看看,也好还定远侯一个清白!」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抬手对立在一旁的安公公挥了挥,安公公便会意的转身下去,安排人去定远侯府取证据去了。 温廷筠神色悠然看着王御史,笑眯眯的开口说道:「等会儿证据拿来,证明了本侯的清白,诬告了本侯的王御史又当如何?」 王御史见皇上已经派人去取证据了,他却还是如此镇定嚣张,怎么想,都有些有恃无恐的感觉,如今面对温廷筠的挑衅,便升出了些许退避之心,眼珠转了转,然后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风闻言事本是御史职责所在,难道因为弹劾的对象是侯爷,便会有所不同吗?!」 温廷筠闻言,不仅没有开口反驳,反而点了点头道:「王御史所言甚是!」 他的反常表现,让王御史一阵错愕,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温廷筠却看着他身后那些随声附议之人,笑着问道:「风闻言事是御史的职责所在,那你们呢?风闻言事也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吗?你们仅凭猜测,就诬告于我,又当如何?」 随声附议的众人之中,有五、六名不是御史的勛贵和文官,都是听人指使行事,不过是随声附和,造个声势罢了,此时听到温廷筠的话,不禁神色微变,心下慌张,没了主意,几人都下意识向永昌候宋澜亭看了过去。 一直站在一旁,好似事不关己,专心看热闹的永昌候宋澜亭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心中不禁暗骂,「一群废物!」 大殿上所有的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温廷筠和弹劾他的几个朝臣身上,此时,他们几人齐刷刷一起向永昌候宋澜亭看了过去,顿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今天这齣弹劾的戏码,是出自谁人之手了! 原本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的温廷筠,也不禁错愕,他跟永昌候府是有些矛盾,可也不至于让永昌候宋澜亭用这么大的手笔,来对付自己吧! 要知道,操纵御史及众多大臣弹劾朝臣,可是有利用舆论引导朝政,要挟皇上之嫌啊!他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吧! 一向支持开海禁的陈阁老,不禁微微蹙眉,眼神晦暗的看向一直与他做对,支持海禁的永昌候宋澜亭,他今天闹这一出,难道不是沖定远侯温廷筠本身去的,而是为了打击他破了海禁之策?其下还隐藏着深意?! 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上,更是将大殿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向永昌侯宋澜亭的眼中一片冰冷。 那几人此时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都满脸通红,羞愧无比的低下了头,嗫嚅着退回到了自己原来站立的位置,一副再不敢参与此事的模样。 很快,皇上派去定远侯府取证据的人,便抬着一个紫檀木的箱子,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皇上,这些东西都事关商业机密,不能随意给他人查看,还请皇上亲自过目,再做定夺!」温廷筠看见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证据被抬了进来,忙开口对皇上高声禀道。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准奏,那两个小太监便把紫檀木的箱子抬了过去。 待他们两人把箱子抬到龙椅旁,安公公上前两步,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是一本本帐册和一卷卷如图画一样的捲轴,便弯身拿了几本帐册和两个捲轴,呈给了皇上。 皇上先是有些好奇的打开了那两个捲轴,只见捲轴上,用工笔画着两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旁边还有被拆分开来的各个部件,描绘得极其精细,看了两眼后,皇上突然意识到,这两个捲轴是这两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的设计图! 再翻开那几本帐册,可以清晰的看到,各个部件被送去不同的工坊,进行加工和各色材料购买的银钱来往,一瞬间,皇上明白了温廷筠之所以会那样有恃无恐的原因了! 因为,任谁看见他手里的这些东西,都能够立即明白,他店铺里卖的东西,确实不是从外国人那里买来的,而是根据外国人提供的技术,自己造出来的! 皇上突然之间觉得心情大好,他亲自起身,走到紫檀木的箱子前,翻捡了两个比较普通的东西的设计图,让安公公拿给大殿上的众人传阅,待他们都看过后,举着手里的帐册,笑吟吟的道:「刚才众位爱卿看到的东西,相信都应该知道是什么吧!朕手里还有定远候温廷筠开的那间铺子,跟各个工坊加工物件的银钱来往的帐册,相信应该足以证明,他铺子里卖的东西,都是自己造出来的,而不是违反海禁政令,从外国人那里买来的!」 不管是参与了弹劾温廷筠的朝臣,还是没有参与弹劾他的朝臣,此时都俱是傻了眼,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些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稀罕玩意,温廷筠竟然能够自己造得出来! 第108页 只有温廷筠自己心里明白,他卖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创意惊奇,其实并没太多技术含量的东西,只需要明白一些小技巧和小窍门,就可以做出来,他自然能够根据上一世的经验,在海因里希跟约瑟夫两个拥有超过大夏朝知识水平的外国人的帮助下,轻松搞定。 而那些需要高超技术含量,他根本就做不出来的东西,他则是直接从海因里希那里拿的,反正只要他能够证明,他卖的大部分东西,都是自己造出来的,就可以堵住那些御史的嘴,而且此事涉及到商业机密,他们总不能厚着脸皮,让自己把每一样东西的设计图和制造工坊,都一一拿出来给他们看吧! 果然,众朝臣在看到那两副设计图和听到皇上的话后,都面露惊诧瞭然之色,王御史更是看着那两张图纸,愣了半响,最终退了回去,没有再出声质疑。 皇上见众人再没什么异议,不禁有些得意的朗声道:「师夷长技以制夷,定远侯温廷筠不拘泥于祖制律法,胸怀大志,眼界非凡,能拥有此等人才,实属我大夏朝之幸!」 众臣子忙心领神会的高声颂道:「能拥有此等人才,实属我大夏朝之幸!」 谁知他们的话音刚落,便又听到皇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定远侯温廷筠加太子少师衔,赏银千两,望温爱卿尽心钻研,振兴我大夏,不负朕之重望!」 大殿之上,所有都再次傻了眼,皇上竟然给了定远侯温廷筠这么重的封赏! 要知道,定远侯的侯爷之位,虽然是超品,但是走的是勛贵世家的这边的路数,而太子少师虽然只是从一品,没有实权的名誉官职,但却是文官系列里的官职,如今温廷筠身兼定远侯与太子少师这两个勛贵和文官不同序列的官职,就算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也绝对算得上是凤毛麟角,而且再加上他才刚刚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怎能不让人惊诧异常,不敢置信! 只有不明就理的温廷筠,一边跪下谢恩,一边嘴角直抽,别说太子了,皇上现在连个儿子都还没有呢,自己这个太子的师傅,倒是先安排上了! 待他谢过恩后,惊讶非常的众大臣这才回过神来,马上就有人开口,想要劝谏。 「皇上!臣有话……」 「皇上!不可……」 「……」 可惜,皇上却压根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一边沖立在一旁的安公公摆了摆手,一边站起身来,安公公忙心领神会的捏着嗓子,高声喊道:「无事退朝!」 众大臣就是心里再有不满,见此情形,也俱是明白了皇上对于此事的态度,只能满心不甘的退了出去。 温廷筠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抬着那个装着证据的紫檀木箱子,晃晃悠悠的从黑着脸,神情阴郁的永昌侯宋澜亭身边走过,同时还故作烦恼的开口自言自语道:「哎呀,明明是被人弹劾了,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又弄了个太子少师的头衔,这教导太子一事,可是个重任,头疼啊,头疼!」 永昌侯宋澜亭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气自己,自己现在应该表现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才对,可是他心底的怒火,却是藏也藏不住,只能停住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这才低声回道:「那定远侯可是要好好保重自己,别到时候,太子需要你教导的时候,你却不在!」说完后,便越过温廷筠,大步向皇宫外走去。 此时的御书房里,安公公看着坐在御书案后,神色晦暗不明的皇上,犹豫了半响,还是开口说道:「皇上,您今日给定远侯温廷筠的封赏,是不是有些太过丰厚了些?奴婢怕他不能服众,到时候,再给皇上惹出什么麻烦来。」 皇上知道安公公是一心为他着想,说这话,倒不是跟那些反对他的朝臣般,只是不想让温廷筠得了这个封赏,所以也并不责怪于他,反而靠在御椅上,冷笑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温廷筠那个店铺开了那么久,他们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时候,跳出来弹劾他?」 安公公被皇上的话问得一愣,随即就听到皇上继续说道:「他们是看我带着皇后,去了他京郊的庄子庆生,还给他题了块匾额,以为在他背后支持他卖外国货的人是朕!所以才会挑了这个时候来弹劾他!」 「不会吧!他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安公公被皇上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开口惊唿道。 「怎么不会?!」皇上暼了眼御书案上,从福建来的密奏,冷声道:「他们以为朕是要用这种方式来隐晦的支持重开海禁,断了他们的财路,所以才会想要把温廷筠拉下马,给朕一个下马威!」 安公公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话来,他能在皇上身边服侍,自然不是蠢笨之人,只是没有想到,永昌侯宋澜亭他们竟然会如此大胆,要跟皇上对着干! 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他们这么做,不管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表面上看起来,却是无可指责的,他们只是按照律例弹劾了一个违背了海禁政令的定远候温廷筠而已。 如果定远候温廷筠真的卖了外国货,当着众臣子的面,皇上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包庇他,一旦温廷筠他们弹劾成功,受了处罚,那就会让所有人看见,就算你是深得皇上宠爱之人,也不能动海禁这一块,否则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同时,他们也能将皇上身边,支持开海禁的左膀右臂给一下剪除掉,告诉皇上,他们支持海禁的决心,怎么不让皇上愤怒气恼! 第109页 安公公此时终于明白,皇上刚才为什么会给温廷筠那样的重赏了,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刚刚冒出的冷汗,幸好,定远侯温廷筠够争气,没让永昌侯宋澜亭他们得逞!否则,如今皇上什么里子面子都没了! 皇上见安公公明白了,便也就没再说话,只是用手指在福建来的那封密奏上轻轻敲击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后,突然对立在一旁的安公公道:「去让人叫定远侯温廷筠来!」 刚刚出宫的温廷筠,还没等回到侯府,就又被皇宫来的人叫了回去。 温廷筠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待在御书房见了面色阴沉的皇上后,心里更是没底了。 皇上却并没有给他太多猜测的时间,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温爱卿,朕想派你去福建,与各国洋人洽谈重开海禁一事的具体事宜,你可愿意?」 第四十七章 本宫也要去看他相亲!…… 温廷筠错愕的看着坐在御书案后,面色沉凝的皇上,脑子里思绪万千。 为什么跟外国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要去福建?让他们来京城不好吗?这千里迢迢的,来回一趟得费多少时间? 为什么是自己?自己虽然是鸿胪寺卿,职责跟外国人有关,但也只是负责接待外宾的,不负责具体的事务啊! 温廷筠的脑子里一瞬间涌起了各种疑问,但最终问出口的却是,「皇上,您已经决定要重开海禁了?!」 「还没有!」皇上毫不犹豫的回道。 温廷筠嘴角抽了抽,您老连开不开海禁,都还没做决定呢,就让我千里迢迢跑去福建,跟外国人谈判?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这么熘人玩吧! 皇上显然也看出了温廷筠的无语,却是并不说话,只是伸手将御书案上的密奏拿了起来,对站在一旁侍候的安公公扬了扬,安公公忙上前两步,接过密奏,来到温廷筠面前,将密奏递给了他。 温廷筠有些纳闷的抬手接过密奏,看见封面上,赫然一个「密」字,不由抬头看了看御书案后的皇上,见他示意自己打开来看,才有些不情愿的打开了手里的密奏。 果然,密奏不是一般人能看的,温廷筠看完里面的内容,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抑制不住的突突勐跳了起来,他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正盯他看的皇上,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个,臣能拒绝吗?」 皇上看着他笑了笑,慢悠悠的道:「你觉得呢?」 好吧,虽然看了密奏,温廷筠脑子里所有的问题,就都有了答案,同时也明白,自己果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他还是想挣扎一下,毕竟这么兇险的事情,他一点也不干啊! 可谁让形势比人强呢!与其犹犹豫豫让人不快,不如干干脆脆讨人喜欢,反正也是一定要去的,温廷筠马上站起身来,对皇上躬身行了一礼,义正言辞的道:「臣定尽心竭力,不负皇上所託!」 皇上对他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笑着说道:「温爱卿放心,朕既然让你去做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一定会护你周全,朕就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了!」 皇上话说得倒是漂亮,可是别说到了福建,人家的地头上了,就是这一路上,山高水长,路途遥远的,就是有再多护卫,也难保不出岔子,而且那些心狠手辣之人,一旦狗急了跳墙,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啊!而且他也一点都不想掺和进这些复杂残酷的政治斗争里去啊! 温廷筠忧心忡忡的回了侯府,虽然知道出使一事事关重大,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不会那么快就出发,但心里还是有些发堵,在给太夫人请过安后,便去了谢星瀚的院子,想要跟他一起喝两杯,舒缓一下心情。 谁知刚进谢星瀚的院子,就见他倚在院子里那棵大榕树的枝杈上,手里拿着个酒壶,正往嘴里倒酒呢! 温廷筠仰头看着倚在树上的谢星瀚,扶了扶额,这孩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整天就爱翻墙爬树,有门都不走,自从住进了侯府,出出进进都是从墙上翻来越去,住进来这么久了,别说外人了,就是侯府里,也还有很多下人不知道他住在这里呢! 也许枝繁叶茂的树杈上能给他安全感? 还不待有些无语的温廷筠有所表示,谢星瀚就已经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他的身边,不过却是并不说话,仍是拿着手里的酒壶,继续往嘴里灌酒。 得,原本是来诉苦的温廷筠,见他这副模样,只能先把自己的烦心事儿放到一边,伸手抢过谢星瀚手上的酒壶,自己也灌了一口,然后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星瀚张了张嘴,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又从温廷筠的手中将酒壶抢了回去,往嘴里又灌了一大口酒。 温廷筠扭头看着他,笑了笑道:「说吧,有什么烦心事儿,本侯爷帮你解决!」 谢星瀚扭头看着笑得灿烂的温廷筠,莫名的心情便好了许多,他之前一个人惯了,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所有的事情和情绪,全都一个人承担,如今,有人愿意跟他分担,谢星瀚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我发现,我庶妹的死不是意外。」谢星瀚转过头去,又灌了口酒,语气虽然仍是淡淡的,但温廷筠却能够感受到他情绪上的起伏。 虽然温廷筠早就觉得,发生在谢星瀚身上的一系列事情,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但是,他庶妹之死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谢星瀚又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情呢?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第110页 「你是怎么发现的?」温廷筠沉声问道,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前两天我去京郊跑马,看见了我庶妹的奶娘,那日我回府,出事时,我曾见过她一面,原本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并不敢认,可是她一见我,转身便跑,我才确定了她的身份,觉得事有蹊跷,便追了上去。」 「然后,她便告诉你了,你庶妹之死不是意外?」温廷筠皱了皱眉,开口接道。 「怎么可能!」谢星瀚又抬手灌了口酒,摇了摇头道:「她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说是被我跑马的气势吓到了,才会跑走的。」 「那你最终是怎么让她说出来的?难道你……」温廷筠看着谢星瀚,一副你不会动手打女人了吧的模样。 谢星瀚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说要娶她女儿,她就什么都说了。」 这……温廷筠目瞪口呆,半响,才对谢星瀚竖了竖大拇指,口中嘆道:「算你狠!」 就他这天煞孤星的名头,谁敢让女儿嫁给他啊,岂不是要死全家的节奏!就算知道事实也许不是如此,一般人也不敢冒这个险啊!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做兄弟的,绝无二话!」温廷筠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谢星瀚神色郑重的说道。。 这件事情,毕竟是谢星瀚的家事,而且还是不那么光彩的家事,他不知道谢星瀚希不希望外人插手,因此不好直接说帮着谢星瀚调查,只能告诉他,只要他需要自己,自己一定会帮忙! 「嗯!」谢星瀚点了点头,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汹涌的热意,沉默了片刻后,却开口低声说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意外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温廷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巧合之所以称为巧合,是因为它不容易发生,当一整件事情全是由巧合组成的时候,那就是必然,而必然,只能是人为,因为有人希望事情如此发展!」 「你是说……」谢星瀚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扭头看向温廷筠,不敢置信的道:「不仅是我庶妹之死,就是我祖父、祖母、父亲和母亲,所有人之死,都不是意外?!」 「不然呢?你庶妹一个庶出的女儿,又不能分家产,嫁妆也是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将来长大嫁出去,没准还能为家族联姻获利,为何有人要害她?还偏偏是在你回家的时候!」温廷筠嘆了口气,有些疑惑的问道:「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一切是有人刻意为之?」 谢星瀚显然让温廷筠的话给惊呆了,怔愣了半响,才喃喃的低声回道:「如果你从一出生起,就被所有人称为天煞孤星,身边时刻有人提醒你,因为你的出生,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被你害死,你会怀疑这一切么?」 这个……温廷筠闻言,一时语塞,确实,如果不是他上一世接受的教育,让他压根就不相信什么天煞孤星会剋死身边之人的说法,大概也不会怀疑吧,毕竟谁能想到,一个阴谋,竟然能够持续二十多年,从一个婴孩还没有出生起,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呢?!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所求,竟然能够如此的隐忍与残忍? 「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谢星瀚将手里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抬手将酒壶「砰」的一下用力摔在地上,用袖子抹了抹嘴,高声喊道。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尘封的往事,也许早就已经淹没在过往的云烟中了,但是谢星瀚想要去查,也算有个盼头,总好过他如今孤苦伶仃,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温廷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却坚定的开口说道:「我帮你!」 谢星瀚突然毫无徵兆的一把抱住温廷筠,将他揽在自己怀中,用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又勐地放开了他,转过头去不看他,嘴里却明显是在转移话题的开口说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儿,就是闲着无聊,想找你喝酒聊天罢了!」温廷筠笑了笑,没有将原本的来意说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人过得幸不幸福,不在于你实际过得怎么样,而是比较出来的,看着眼前背负了二十多年天煞孤星的名头,如今才知道了真相,可是却也许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谢星瀚,温廷筠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之前那些烦恼,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不过是杞人忧天的庸人自扰罢了,又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跟谢星瀚说呢! 温廷筠让人吩咐厨房做了桌好菜,跟谢星瀚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两人有笑又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第二日又头痛欲裂,但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不再只是担忧抱怨,开始为了去福建的出使一事,而积极准备了起来。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皇上还没有正式下旨,但因为要做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很快,身居高位的勛贵世家和清流文官们中,温廷筠将要去福建,跟各国洋人谈判重开海禁的消息,便已经渐渐流传了开去。 这日下了衙,温廷筠刚一回侯府,便得知温夫人来了,现正在太夫人的院子里,让他一回来就去太夫人的院子,有话要跟他说。 自从温廷筠开府以来,温夫人只来过一次,一是温府那边事情多,又赶上温廷卿定亲,温夫人一直在忙,二也是温夫人不愿意总来侯府,让人觉得她想插手侯府的事务,让人笑话温家和温廷筠。 第111页 因此,温廷筠一听下人说,温夫人来了,而且还让他一回来就马上过去,找他有事说,便不禁心下一沉,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以温夫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忙快步向太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一进太夫人的屋子,温夫人便冲过来,拉住温廷筠的手,神色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筠哥儿,我听人说,你马上要去福建那边,跟外国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可有此事?」 温廷筠神色微顿,不过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回道:「确有此事!」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也不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声!」温夫人一听他说确有此事,马上红了眼圈,一边用手捶着温廷筠的胸口,一边颤声喊道:「福建那边海盗横行,你这又是去谈重开海禁一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折在重开海禁这件事情上了!这一去福建,山高水远,路途迢迢,其中得蕴含多少兇险,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应了这趟差事了呢?!」 「母亲!」温廷筠能够感受到温夫人的担忧与惶恐,伸手抓住温夫人的手,用另一只手将她搂在怀中,一边轻轻拍着她后背,一边柔声安抚道:「连你这样的内宅妇人都知道的事情,皇上又怎会不知,他既然派了我去,总是希望事情能够顺利完成的,必然会护我周全的,否则,岂不丢了他的脸面!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柔声安慰,但温夫人的情绪,却并没有多少好转,仍是伏在温廷筠的怀里,抽噎了起来。 「婉娘!」坐在一旁的太夫人,此时开口,神色郑重的唤了一声温夫人,待她从温廷筠的怀里出来,站稳了身子,用帕子擦着眼睛时,太夫人才继续开口说道:「皇上既然心意已决,筠哥儿难道还能说不去吗?!他即已贵为侯爷,就要有侯爷的担当,咱们这些勛贵世家之人,享受着比其他人更高的待遇,遇到事儿时,就必须付出的比其他人多!」 说完后,又看向温廷筠,目光殷切却又坚定道:「筠哥儿,祖母相信你一定能行,祖母等着你给祖母带福建的特产回来!」 太夫人到底是勛贵世家的嫡女,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虽然也害怕心疼,但在国家大事上,却不会儿女情长,有着一般女人没有的见识与气魄。 温廷筠被她的话说得心中也顿时升起了无限豪情,太夫人一介女流,都能有如此想法,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做缩头乌龟! 「祖母放心,孙儿定会顺利归来,给祖母带福建最地道的特产!」祖孙两人相视一笑,太夫人的眼角,却有泪珠滴落,不是不担忧,不是不恐惧,只是人生在世,总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温夫人那边,却是用帕子怎么擦也擦不干眼角的泪水,她听到太夫人的话,突然仰起头,看着太夫人和温廷筠,有些歇斯底里的高声喊道:「那咱们不做这个定远侯了,还不行吗!我原本也没想让筠哥儿光宗耀祖,只希望他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咱们温家出了一个大夏朝的栋樑之才,难道还不够吗!」 温廷筠被温夫人的话惊呆了,他一直以为,相较于自己,温夫人更疼优秀的大哥温廷卿,毕竟没有哪个父母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偏爱更加优秀,能给父母带来荣誉的那个孩子,可以说是人之常情,在温廷筠的心中,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错误,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温夫人对他的爱,绝不输给优秀的大哥温廷卿,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他再次上前,揽住了哭得伤心的温夫人,柔声道:「母亲,我知道在您的心目中,我过得平安开心最重要,可是作为您的儿子,温家的子弟,大夏朝的子民,一个七尺男儿,我也想要做出些成就,在所有人的面前,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做人,成为您的骄傲啊!」 温夫人听他这样一说,便知道去福建出使一事,是无论如何也黄不了了的,不由又是伏在温廷筠怀里大哭了一阵,才渐渐稳住了情绪。 待让人打了热水来,重新洗过脸,补了妆后,温夫人才红肿着眼睛,看着温廷筠,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开口说道:「等你休沐之日,跟我一起去灵山寺,相看枢密使家的闺女去!」 温廷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弄懵了,刚才不是还伤心难过,担忧害怕自己回不来了么,怎么一下子突然跳到要去相亲了呢?这都哪跟哪啊!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温廷筠也就明白了过来。 温夫人大约是怕他这一去福建,再回不来,想要先将他的亲事定下来,到时候,他真有个万一,也能过继个孩子,他也算没有断了香火。 又或是怕他回来后,会落下什么残疾,到时候不好找媳妇,先定下来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所以才突然说要自己跟她去相亲的。 只是这么做,别说自己愿不愿意,对人家姑娘,也太不公平了些,可是,如今温夫人正处于情绪激动之时,温廷筠也不敢开口去劝,怕惹急了她,再不问自己的意思,就擅自将亲事定了下来,那自己可就更是有苦没处说去了,只能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只盼到时候,温夫人的情绪能够平稳下来,听得进去他劝! 太夫人虽说觉得现在谈婚论嫁,太过仓促,不过也能理解温夫人的心情,也就随着她去了,毕竟以温廷筠现今的身份,就是定亲,程序也得走上几个月,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定下来的。 第112页 温夫人见两人俱是没有异议,不禁心情好了不少,在侯府吃了晚饭,便匆匆赶回了温府,安排给温廷筠相亲一事去了。 第二日,长公主府中。 「这个色胚!」流素拧着手里的帕子,气得直跺脚。 「你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曲笺端着给长公主做的冰糖莲子羹,从外面走了进来,正看到流素在拧着帕子发脾气,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还不是那个色胚!」流素沖隔壁定远候府那边努了努嘴,气唿唿的道:「人家明天可是要去灵山寺,相看枢密使家的姑娘呢!」 「什么!」曲笺闻言,也是惊得不行,不由失声问道:「温廷筠?他真的要再娶?!」 「可不是吗!」流素语气嘲讽的道:「人家如今可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主动投怀送抱呢!哪里还把持得住!」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会是外面的人瞎传的吧!」曲笺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流素,犹豫着问道,他跟长公主和离才多长时间,就真的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再娶了?这也太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外面的人如今可还都不知道呢!」流素抬手指了指隔壁的定远候府,不屑的道:「是跟春末要好的夏初说的,她昨天从春末那里听到的,春末那丫头可是高兴着呢,她可是从咱们长公主府出去的,也不知道那个色胚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死心塌地,掏心掏肺的对他!」 曲笺刚要开口说什么,抬头却看见长公主站在内室的门口,看着她们两人,面色沉凝,不由惊唿了一声,下意识开口喊道:「啊!公主,您怎么出来了!」 背对着内室的流素听她这么一喊,也吓得转过身去,看见站在内室门口,面色不虞的长公主,有些惊慌失措的道:「公主,您别听奴婢瞎说,奴婢……」 「明天?灵山寺?」长公主骤然开口打断了流素的话,冷冷的问到。 流素与曲笺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让管事备好车,明天,本宫也去灵山寺!」长公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她倒是要去看看,这就是那个人嘴里说的,以为自己得到了无比珍贵的心爱之物,小心翼翼的奉若珍宝?! 那自己这个珍宝,也太过廉价了些吧! 第四十八章 长公主与你同行 第二日一早,温夫人便来了侯府,接着温廷筠一起去了灵山寺,一副紧怕他逃跑不去的样子,弄得温廷筠哭笑不得。 相亲就相亲吧,上一世也不是没相过亲,温廷筠倒是不太在意,只要温夫人不随意替他做主就行。 灵山寺位于京城东郊,背靠灵山,名气虽然不如大觉寺和相国寺,但胜在风景优美,寺中有一棵百余年的合欢树,枝繁叶茂,据说在树下求姻缘,极其的灵验,因此想要求姻缘和互相相看的人家,多是到此寺里来。 温夫人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灵山寺的知客僧早早就在寺门口等待了,见温家的马车停在了寺门口,忙迎了上来。 晨间的雾气还没有消散,温廷筠站在寺门口,仰头看着依山而建,雾气缭绕的灵山寺,心情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寺里十分的安静,并没有别的香客,温廷筠这才知道,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来上香,是可以提前跟寺里打招唿封寺的,免得让闲杂人等冲撞了贵客,温廷筠不禁在心中感慨,难怪大家都要拼命往上爬,就连在菩萨面前,也不能做到人人平等啊! 知客僧带着两人和一众下人到了禅房,便告退了。 温夫人笑着对温廷筠道:「咱们先歇一会儿,等一会儿枢密使夫人来了,咱们再去大殿里上香,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看看她家的小姐,觉得行的话,咱们就把这门亲事定下来,那姑娘我托人去打听过了,都说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身份也配,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温夫人说得滔滔不绝,说的开心,温廷筠却是听得目瞪口呆,什么情况?所谓的相看,就真的只是看?!他就这么过去打个招唿,看两眼,就要决定自己未来的媳妇?! 温廷筠只觉得两眼发黑,那姑娘好不好的,他就看两眼,上哪能知道去啊!上一世他去相亲,还聊了半天天哪,都看走了眼,这会儿看两眼,就要把婚事定下来?!除非那姑娘长得极丑,或是有什么残疾,否则就算自己说不好,不喜欢,看现在这样的温夫人应该也不可能会听自己的! 跟一个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两句的陌生人结婚,温廷筠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婚姻,他看着身旁满脸期盼的温夫人,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就算现在自己说什么,温夫人也决计听不进去的。 到底怎样才能阻止这桩婚事呢?设计坏了那姑娘的名声,倒是可以,自己马上就要出发去福建了,破坏了这桩婚事,至少短时间之内,不用为婚事一事发愁了,但在这个时代,名声对于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说,是跟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温廷筠又实在下不去手,这不是逼着人家姑娘去死么! 就在温廷筠万分纠结之时,温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侍书走了进来,高声禀道:「夫人,侯爷,枢密使夫人和小姐到了,正往大殿那边去呢!」 「我们也赶紧过去吧!」温夫人忙站起身,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温廷筠出了门,带着一众人丫鬟婆子向大殿那边走了过去。 第113页 与此同时,灵山寺主持灵隐大师的禅房里,一个小和尚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刚一跑进屋,就失声喊道:「主持,主持,长公主来了,现在就在山门外,正往咱们寺里来呢!」 正在打坐的灵隐大师眼皮微颤,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待小和尚慌里慌张的喊完后,才沉声道:「来就来了,何须慌张,让知客僧出去迎客就是,然后你去静室面壁静醒。」 那原本六神无主的小和尚愣了愣,不过随即就反应了上来,双手合十对方丈灵隐大师躬身颂了句佛号,整个人都沉静了不少,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得了消息的知客僧虽然还算镇定,但也是额头冒汗,按理说像长公主这样身份的人,要是想来他们寺里上香,那肯定是要提前好几天就来通知的,也好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以免冲撞了贵人,像这种突然之间就闯进来的情况,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呀! 况且因为温夫人的要求,他们灵山寺今日已是寺门紧闭,如非有事,长公主又怎么会明知道本寺今日闭门谢客,却还非要进来上香! 有些疑惑又有些头疼,匆忙迎出来的知客僧来到寺门时,长公主一行人已经进了灵山寺,正悠哉悠哉走走看看慢条斯理的向寺里走来,身旁跟着几个脸色有些慌张无措的小和尚。 「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还望长公主殿下恕罪!」知客僧忙快走几步,来到长公主身前,双手合十躬身说道。 「大师不必多礼,今日原也是本宫路过此地,临时起意,想要进来给菩萨上柱香再走,不关大师的事!」长公主虽然面上并没什么表情,但是话却说得很客气,知客僧忙颂了声佛号后,退到了一旁,陪着长公主向寺里走去。 长公主却好似并不着急进去上香,而是边走边四处观望着,走着走着,突然之间面上一凝,视线定格在建在半山腰上的大雄宝殿之上,只见枢密使夫人正协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带着丫鬟婆子们,说说笑笑的进了大殿。 还不待长公主有所反应,就听见她身后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惊唿,长公主下意识扭过头,顺着突然惊唿出声的流素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大雄宝殿另一侧花木掩映的小路上,温廷筠正跟在温夫人的身后,向大殿走去! 长公主的目光蓦地阴沉了下来,小心翼翼陪在一旁的知客僧,此时也同样顺着长公主的目光看到了正跟在温夫人身后,向大殿走去的温廷筠身上,心下不禁咯噔一声!但也同时豁然开朗! 今日原长公主的驸马温廷筠要在本寺相看枢密使家的小姐,那么巧,长公主就连声招唿都不打的突然跑了过来,这会儿又是这么个表现,还能为什么?! 就在他心下惴惴之时,长公主却突然冷哼了一声道:「这就去大殿上香去吧!」说完后,也不管知客僧的反应,快步向半山腰的大雄宝殿走去。 不会打起来吧!凭着长公主彪悍在外的名声,再看她此时的反应,知客僧额头的冷汗,都要顺着鬓角流下来了,忙心慌的上前,试图阻挡长公主此时去大雄宝殿的开口道:「长公主,您这一路奔波劳顿,还是先去禅房休息一下,再去大殿上香吧!」 长公主扭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是并没有理他,迈步径直向半山腰上的大雄宝殿走了过去。 知客憎有些尴尬的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追了上去。 待长公主一行人来到大殿门口时,就看见里面的温廷筠正看着对面的枢密使夫人和小姐微微颔首,而对面枢密使家的小姐,则正半蹲着身子,给他行礼呢! 年轻的小姐容貌漂亮,气质温婉,咋一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与站在她对面的温夫人有些相像,此时正含羞带怯的给温廷筠行着礼,好似含苞待放的芙蓉花,让人想要採摘,却又心生怜惜,正是极招婆婆和男人们喜欢的类型。 「色胚!」看着温廷筠不错眼的盯着那个年轻貌美的小姐看个不停,长公主心中突地升起一团怒火,同一时间,跟在她的身后的流素和曲笺两人,也都看着眼前一幕,忿忿然的在心底同时骂了句「色胚!」 还不知道因为自己上一世所受的,跟人面对面交往时,眼神要看着对方的教育,而被人骂了色胚的温廷筠,突然觉得好似有三道利剑般的目光,向自己骤然射了过来。 他下意识扭头,向目光射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大殿门口,长公主正面容寒霜的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自己,不禁错愕。 「长公主,小心脚下的门槛!」就在这时,陪在一旁的知客僧,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忙开口打圆场,同时提醒还在大殿里笑容满面,聊得热络,压根就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长公主的温夫人和枢密使夫人两人。 他这么一开口说话,听到了动静的温夫人和枢密使夫人才勐地回过神来,同样错愕的扭头看向站在门口,脸色沉凝的长公主,忙转过身来,上前两步,迎了过来。 几人来到长公主的身前,温夫人正要给长公主跪地行礼,站在他身旁的温廷筠却是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手上用力,将她架住,不让她跪下行礼。 温夫人用力向下跪去,却是挣不过温廷筠的力气,心中虽然十分惊讶温廷筠此时的举动,不过却也不好在现在这种情形下,跟他发生争执,只能微微蹲身,垂着头给长公主福了福,嘴里问着安。 第114页 一旁的枢密使夫人是有二品诰命在身的命妇,见了长公主,自然不用跪拜,眼角余光却见站在她身边,虽然两个儿子都十分争气,但偏偏相公才刚升了四品通政使,还没有诰命在身的温夫人,竟然也只是对长公主福了福,没有跪下行礼,在惊诧异常的同时,也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长公主彪悍嚣张的名声可不是白传的,而且她之前被温廷筠顺势摆了一道,前一阵差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心里指不定得多恨温廷筠呢,如今温夫人有着这样的把柄落在长公主的手上,长公主还不定得怎么发落她呢! 一旁的温廷筠却是不慌不忙的拱手对长公主行了个礼,心中暗道,如果我都当上了侯爷,还马上要去给皇上卖命,还让我娘给你这个黄毛丫头跪地行礼,那我这个侯爷还当个屁! 不过他面上却是不显,拱手行过礼后,便对站在他对面,面若寒霜的长公主笑着开口说道:「这么巧,长公主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来灵山寺上香!」 长公主看着笑吟吟站在她面前的温廷筠,和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却仍然站立在她面前,没有下跪,垂着头的温夫人,良久没有说话。 一旁跪在地上,给长公主请过安后,却迟迟等不来「平身」这句话的枢密使家的小姐,却是身子有些微微打起颤来。 大雄宝殿里的地砖都是天然大理石打磨而成,此处又是郊区的半山腰上,气温本就要比城内低,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长时间跪在湿寒逼人的地砖上,恐怕会对身体不好,温廷筠心知她是因为自己受了牵连,不禁扭头看了看她,眉头微蹙。 「比不上定远侯兴致好!」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的长公主不由气结,这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怜香惜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枢密使家的小姐,不禁用嘲讽的语气,冷冷的开口说道。 原本以为长公主是冲着整治温廷筠而来的枢密使夫人,此时才惊觉,自己和女儿竟然也是她不快的对象,心下暗暗纳闷,不是说长公主看不上驸马温廷筠么,又为何要阻止他再娶的同时,额头上也不禁沁出了冷汗。 要知道,长公主不想要温廷筠再娶的话,就是温廷筠的条件再好,她也不会动了跟温家结亲的念头啊!得罪了嚣张彪悍的长公主,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只有温廷筠自己心里知道,如果不是他那天,为了掩饰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人,而跟长公主撒了那样的谎,以长公主高傲的性子,就是心中不快,也是根本就不可能出面来管自己再不再娶的。 此时,自己撒的谎,跪着也要圆的温廷筠,为了不连累别人,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和母亲在这里偶遇了也来上香的枢密使夫人和小姐,她们原本就有事,正要走了,如果长公主没有别的吩咐,不如让她们母女先行告退吧!」 这种情况下,温廷筠还想着要护着那枢密使家的小姐,不禁让长公主心中更加的生气,正要开口拒绝,却又听到温廷筠接着说道:「家母也上过香了,正要回去,长公主难得来一趟灵山寺,不如我陪长公主在这里逛一逛。」 长公主目光一凝,看着温廷筠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探究之色,有点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态度如此殷勤,把所有人打发走了,要自己留在这里陪她逛一逛,长公主的心情不知不觉间好了一些,又想着他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微微沉吟后,点了点头道:「也好!」 事到如今,枢密使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公主明显根本就不想让温廷筠再娶,自己可不能再趟这趟浑水了,在听到长公主的话后,忙拉起身边的女儿,谢了恩后,如蒙大赦般拽着自家女儿向大殿外快步走去。 温夫人却是满眼担忧的看向温廷筠,不肯动弹,怕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再被一向看不上他的长公主给藉机发落了。 温廷筠无奈之下,只能对长公主笑了笑道:「家母刚才就有些不舒服,我送家母出去后,再来陪长公主逛灵山寺。」说完后,也不等长公主回话,便扶着温夫人向大殿外走去。 待扶着温夫人出了大殿,走出些距离,温廷筠看着满脸担忧的温夫人语重心长的道:「母亲,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在长公主找到新的驸马前,她是不会让我再娶的,您以后可别再替我张罗这样的事情了,小心惹怒了长公主,到时候别说是我了,再连累了父亲和大哥可就惨了,您还是安心先给大哥的婚事办了,再操心我这边吧!」 「可是,为什么啊!」温夫人脸色惨白的抓着温廷筠的手,神色惶恐的开口问道:「长公主她不是看不上你吗?!为什么还不让你再娶啊!」 「大概是觉得面子上过意不去?」温廷筠只能随口找了个藉口,敷衍了回去。 「她有什么可面子上过不去的啊,只要她想,有多少青年才俊排着队等着做她的驸马呢,她又何必非得跟你过不去呀!」温夫人又是不解,又是气恼的喊道。 温廷筠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拍了拍她的手道:「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您快回去吧,我要是回去的晚了,她又该生气了!」 温夫人一听他这么说,忙松开了自己拉着他的手,边往大雄宝殿的方向推他,边焦急的说道:「那你快去吧,可别让她再趁机发落你了!」 第115页 温廷筠点了点头,转身向大殿走去,心情却是不错,让他一直犯难的婚姻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只要长公主一天没有找到新的驸马,他就一天不用再面对这样无语的局面,想想,好像还不错,反正他今年才十七岁,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正太,着什么急找媳妇啊! 温廷筠步履轻快的回了大殿,却见长公主正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头顶举着三柱高香,神情很是虔诚的模样,原本陪在一旁的知客僧和一众丫鬟婆子,已经被长公主打发走了,大殿里只剩下曲笺和流素两人立在一旁。 待长公主起身,将手里的香交给身边的流素,让她插在案几上的香炉里后,温廷筠才有些好奇的没话找话道:「长公主这么虔诚,是在求什么?」 「求姻缘!」长公主一边转身向大殿外缓缓走去,一边语气凉凉的开口回道:「求一个真心实意爱护本宫,能把本宫奉若珍宝的如意郎君!」 温廷筠听着这熟悉的话语,不由面上闪过尴尬的神色,还不待他有所反应,长公主却又用嘲讽的语气开口说道:「定远侯不去求一个?!」 「我不用,我不用,呵呵……」正处在尴尬中,原本心里就没有要再娶这个概念的温廷筠,忙下意识的开口回道。 谁知听了他这个回答的长公主,却是脸上飞过了一丝红霞,心里暗道:「难道是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奉若珍宝的人,所以才会说他不用求的么?」 两人并肩出了大雄宝殿,慢慢向山下走去,此时,晨间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远处郁郁葱葱层峦起伏的山脉一点点呈现在眼前,朝阳在沁着草木香气的清新空气中越发明媚,突然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迴荡在耳边,不仅不觉得嘈杂,反而有一种净化心灵的感觉,静谧而又美好。 长公主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温廷筠那句回答,还是因为环境实在过于美好,不知不觉间放下了浑身的尖刺,两人就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并肩走着,便给人一种温馨美好的感觉,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流素和曲笺两人眼中,都不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长公主和温廷筠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待两人行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走到了寺门前时,温廷筠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对长公主笑着开口说道:「其实我并没有想要再娶的意思,只是此次前去福建出使,兇险重重,母亲怕我有个三长两短,会回不来,所以才会想着让我先将亲事定下来,到时候,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如果……」温廷筠顿了顿,看着长公主的眼睛,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我回不来,还请长公主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替我照拂温家一二!」 长公主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听到他说,如果他回不来时,心脏毫无预兆的痛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握紧成拳。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流素和曲笺二人,也被今天这场再娶闹剧后的真相所震撼,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和……伤感! 长公主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良久后,才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以他如今的地位,就算不去,大不了也就是会失了皇上的宠爱,皇上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就是以后过得再不济,难道还不比以前在长公主府做驸马的时候是要好上许多么,又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福建出使! 温廷筠看着一脸不解,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之色的长公主,转身看向对面层峦叠嶂的群山,豪气万千的开口说道:「这世上,总有些事情需要人去做,这大好河山,总要有人去守护,既然我是那个最合适之人,那我自然要当仁不让!」 站在温廷筠身后的长公主,目光沉凝中带着掩不住的敬佩之色,仰头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嘴角徐徐沁出一丝灿烂的笑意,「我最好的年华,终究没有错付!」 扫除了所有后顾之忧,不必再担心自己走后,温家会因为这次再娶的闹剧,被长公主找茬发落的温廷筠,心情舒畅,步履轻快的出了寺门,上了马车,告诉坐在车辕上的掠影,先会温府一趟后,便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待快到温府门前之时,温廷筠突然听见坐在车辕上的掠影哎了一声,不禁下意识睁开眼睛,抬手挑开马车车窗的帘子,向外看了过去,就见远处温府门前,二夫人正笑容满面的从一辆奢华的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边下车,还一边回头对马车里的人谄媚的笑着,直到马车已经拐了弯,看不见了,才笑盈盈的转身进了温府。 温廷筠心中马上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立马沉声对掠影吩咐道:「派去跟去查一查,是谁家的马车!」 待温廷筠进了温府,又嘱咐了温夫人两句,不要再提再娶之事,以免惹了麻烦后,才状若无意的开口打听道:「二婶最近在忙些什么?」 谁知,温夫人最近在忙温廷卿的婚事,又要操心他再娶的事情,除了知道二夫人经常出府外,竟是一问三不知。 就在温廷筠这边为了二夫人操心的时候,宫里却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皇后娘娘怀孕了!坏消息却是,刚刚确诊怀孕的皇后娘娘在寝宫里滑了一跤! 就在所有朝臣都在为这两件事情或是开心,或是担心之时,皇上却将觉得这件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温廷筠招进了宫。 第116页 待温廷筠在御书房给皇上行过礼后,皇上便面色阴沉看着他,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长公主会代朕去江南,给已故潇妃娘娘的母亲庆祝寿辰,与你同行,你把她送到范家后,再去福建!」 「什么?!」温廷筠被皇上的话惊呆了,下意识开口回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第四十九章 分家吧! 「为何不可!」皇上面色阴沉的看着下意识脱口反驳他的温廷筠,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挤出四个字来。 温廷筠被他这隐含着雷霆之怒的模样弄得一惊,这才反应上来,自己说错话了,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皇上您也知道,臣这一趟去福建,路途兇险,怎能让身份尊贵的长公主跟着臣冒这样的风险?如果长公主有个什么意外,臣岂不是罪该万死!」 皇上听了他的话,眼中却蓦地闪过一道狠厉之色,突然伸手将御书案上的茶盏抓起来,勐地掼在了地上,同时怒道:「她们都要骑到朕的头上来了,朕不给她们些颜色看看,她们还以为朕好欺负!」 在御书房外服侍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不由吓得身子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俱是纳闷,为什么温廷筠一来,皇上就爱摔东西?他这次又怎么惹着皇上了?! 而在御书房内,直面突然暴起的皇上的温廷筠,则是一瞬间明白了这所有的事情! 他明白了皇上为何会突然之间做出让长公主代表他,去给已故生母潇妃的母亲祝寿的决定了! 皇后确诊怀孕后,就在寝宫滑了一跤,时机怎么会那么的巧?其实应该是有人不想让皇后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吧! 而现在,最不希望皇上生出嫡子的人是谁?皇上如果一直生不出子嗣来,最终收益之人又会是谁?再结合刚才皇上说的话,答案唿之欲出! 皇上是想要用让从小跟他一同被潇妃抚养长大的长公主,代他去给外祖母拜寿一事来提醒太后,他们不是亲生母子,他有自己的母亲,同时也是在警告她,如果她再这样过分,在背后搞这些龌鹾的小动作,他不介意与她撕开脸面,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而此次自己去福建出使,则是最好的契机! 如果长公主特意千里迢迢的赶去江南,给皇上已故生母潇妃的母亲拜寿,难免劳民伤财,势必会被御史弹劾,引起朝臣和百姓的不满,皇上也将会背上昏君之名,但是,让长公主跟着自己去福建出使的队伍一起走,就没有这些后顾之忧了,不过就是让出使的队伍多带几个人罢了! 同时,自己的身份特殊,曾是长公主的驸马,与她一路相处下来,即不会坏了长公主的名声,失了皇室的脸面,又能够便宜行事。 真真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再合适不过的良策了! 可是,想通了其中所有关结的温廷筠,却是没有一丝畅快之感,反而嵴背抑制不住的蹿上了一层寒意! 皇上将事情方方面面考虑得如此周祥,可却偏偏一点都没有考虑过,那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与他关系亲厚的长公主的安危与心情!在政治利益面前,皇家的人竟会如此的无情,如此的冷酷! 温廷筠突然之间觉得,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好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其实,却很可怜。 他张了张嘴,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天子意气风发,还没有经过磨难摧残,在两个兄长为了皇位斗得两败俱伤后,意外登上了皇位,还没有机会学会隐忍与蛰伏。 其实他现在这么做,除了能将自己愤怒的情绪宣洩出来外,只能打草惊蛇,让对手警醒,从而小心行事,潜藏在暗处,谋划更大的阴谋。 如今之计,其实是应该示之以弱,隐忍蛰伏,让对手放松警惕,从而越来越膨胀,行事起来就会越来越肆无忌惮,待最后抓住一个大的错处,给予致命一击,彻底解决问题。 但这些话,温廷筠却不敢说,高高在上的皇上,是不会愿意听别人教他怎么做事的,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发泄过怒意的皇上见温廷筠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有些疲惫的对他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回去准备准备,这几日就不用上衙去了。」 温廷筠行礼告退后,便出了皇宫,只是在回侯府的路上,他却是有些心绪不宁,带着长公主一起上路,就算那些人不会特意针对于她,但是刀剑无眼,不仅她的安全不能保证,自己队伍里都是大老爷们,带着一群女人,也不是个事儿,也许皇上只是一时冲动,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 温廷筠一进侯府,便将春末叫了来,让她马上把长公主要代皇上去江南,给已故潇妃母亲庆祝寿辰,并与自己同行的消息,尽快透露给隔壁的长公主府。 春末见他神情严肃,知道事关重大,忙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可是,直到晚上,温廷筠也没等到长公主进宫的消息,却是等来了皇上让他三日后去福建出使,跟外国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并顺路护送代皇上去江南给已故潇妃之母庆祝寿辰的长公主的圣旨! 同一时间,也得了圣旨的长公主府里。 「皇上怎么能这样!他竟是一点都不顾及公主的安危吗?!」一向沉稳的曲笺,此时也被这道圣旨气得没了往日的沉稳。 「公主,之前温廷筠已经让人透了消息过来,您怎么也不进宫去找皇上说说,圣旨还没下时,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您与皇上好歹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您去求他,也未必不能让他改变决定,您却偏偏什么都不做!那日在灵山寺,温廷筠可是说他这一去福建,路上兇险重重,他都未必能回来的呀,这刀剑无眼,您跟着他一路同行,岂不是要受了牵连!公主……」流素已经被圣旨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第117页 神色淡然的长公主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派人去叫定远侯温廷筠过来,本宫要与他商量三日后出发的事情。」 流素张了张嘴,还待继续唠叨,却被站在一旁的曲笺伸手拽了一把,拉着她应了一声,一起退了下去。 长公主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你傻不傻啊!」拉着流素快步走到屋外的曲笺,用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道:「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从皇上将公主赐婚给京城有名的草包浪荡子温廷筠,你还不明白吗,皇家哪有什么情分,你还偏要在长公主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能不能长长脑子!」 流素被她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没回过神来,曲笺却是摇了摇头,不再理她,派人去隔壁定远侯府,请温廷筠去了。 温廷筠被丫鬟带到了长公主府后花园的水榭旁,夜色中,长公主背对着他的苗条的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与萧索。 突然之间,温廷筠就明白了,长公主平日里的嚣张与彪悍,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罢了,她虽然身份尊贵,但其实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生母只是个被先皇无意间临幸的宫女,在生她时,难产过世,这才由她母亲的主子,当时还是嫔位的潇妃抚养,因为她是先皇的第一个女儿,很受先皇喜欢,时常去潇妃那里看她,潇妃这才间接得了先皇的宠爱,次年便生下了皇上,同时母凭子贵,升了妃位。 说是从小与皇上一起长大,情分深厚,其实呢?不过如此!她如果不借势表现得嚣张彪悍些,恐怕早就被那个冷血残酷的皇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定远侯怎么不过来坐?」有些失神的温廷筠耳边响起了长公主淡然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迈步缓缓来到长公主的身旁,低头看了一眼石桌上放着的把转流长粉彩云龙纹酒壶,微微蹙了蹙眉,看了坐在一旁手里端着酒盅的长公主一眼后,坐在了长公主身侧的椅子上。 长公主端着粉彩云龙纹的小酒盅,对他举了举,然后一仰脖,将酒盅里的酒一口干了,又伸手去拿石桌上的酒壶。 「长公主!」温廷筠伸手按住了石桌上的酒壶,沉声问道:「公主为何不进宫去争取一下?」 「你觉得会有用吗?」长公主转头看着他,冷然的笑了笑,示意让他给自己手里的酒盅满上。 温廷筠以为,她心里对皇上,多少还会有些期待,所以才让人送了信来,谁知,她心里竟是这样的清醒,什么都明白! 温廷筠有些怜惜的看了一眼微醺的长公主,想了想,还是举起手里的酒壶,给她手中的酒盅倒满,又将另一只空着的酒盅倒满,端起来,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后,才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去?」 如果她真的不想去,不用明着抗旨,装个病,假装受个伤什么的,都可以,毕竟皇上就是再冷血,也不可能逼着身体不适的长公主长途跋涉,去给他已故母妃的母亲庆祝寿辰,这样有损于他的形象。 就算皇上心中不满,大不了就是失了他的宠爱罢了,他总不会明着报復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长公主吧!那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长公主将手里的酒又一饮而尽后,把玩着手里的酒盅,低笑了一声,回道:「几天前,我好像刚问过你这句话。」 温廷筠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了上来,那天在灵山寺,他说去福建出使,路途兇险,有可能会回不来,长公主当时也问过他,为什么要去。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世上,总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这大好河山,总要有人去守护,既然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那自然当仁不让!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好似可以为自己做主,任何事情,都可以自己做出抉择,但其实,有些时候,根本就由不得你我去选择!」长公主看着眼前微波荡漾的湖面,语气幽然的徐徐说道。 温廷筠听着长公主的话,不禁默然,在面对别人的事情时,好像每个人都能轻松的问上一句,你为什么要去做,可是只有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才会知道,其实哪里又有选择的余地呢! 温廷筠给两人的酒盅又倒满了酒,默默地坐在那里,陪着也不再说话的长公主默默地喝起了酒。 也许这种时候,长公主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她只是想要有人陪在她的身边,不用安慰,不用劝解,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风中都已经渐渐染上了酒香,温廷筠看着眼前漆黑的夜幕,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对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杏眼迷离的长公主开口说道:「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辞了!」 长公主看着他,没有回话,温廷筠转身向水榭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长公主略带着些醉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廷筠,谢谢你!」 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在长公主的嘴里听见这句话的温廷筠,不禁错愕的转过身去,却看见长公主一如他刚才离开时的模样,正看着面前的湖水发呆,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般,不由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转过身大步向长公主府外走去。 坐在他身后的长公主,却是转过身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谢谢你,在第一时间便想着给我报信,让我知道,在这世上,也并非一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谢谢你,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肯不计前嫌的一直默默陪着我……」 第118页 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无转圜的余地,温廷筠便也就不再纠结,全心全意的准备起出使的事情来。 第二日,正当他在书房里查看舆图之时,掠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沉声禀道:「侯爷,派去的人已经查到了,那日送二夫人回府的那辆马车是永昌候府的,里面坐着的应该是永昌候世子夫人!」 「永昌候府的马车!」温廷筠闻言,瞳孔勐地收缩了一下,在他马上要去福建出使,谈判重开海禁一事的节骨眼上,支持海禁的中坚力量,永昌候府的人,又为何要去结交二夫人?!如果说这里面没有一点阴谋,温廷筠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去把簪墨叫来!」温廷筠马上沉声吩咐到。 不一时,簪墨便匆匆赶了过来。 「你马上回温府一趟,去打听打听二夫人最近在跟什么人交往,又在忙些什么!」温廷筠神情严肃的看着簪墨,开口吩咐道。 簪墨是家生子,她老子娘和一个妹妹,如今都还在温府当差,再加上她如今跟在温廷筠身边,身份尊贵些,温府的丫鬟婆子们都很巴结她,打听这么点事儿,根本就不成问题。 簪墨闻言,不禁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关心起二夫人来了,不过既然侯爷让她去打听,那就一定有打听的道理,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向屋外走去,立刻要车回了温府。 两个时辰后,簪墨便步履匆匆的回了定远侯府,温廷筠则是得到了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 「什么?你说什么!」温廷筠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簪墨,失声怒道:「你说二夫人要让二哥温廷笙娶永昌候府通房生的庶女?!」 「是,侯爷,这个消息绝对不会错!」簪墨虽然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但还是语气坚定的开口回道:「虽然二夫人现在还掖着藏着,但二少爷是知道的,是他屋里的凝香跟我说的!」 「这个蠢货!」温廷筠简直要被二夫人给气死了,她也不想想,永昌候府就算是个通房生的庶女,又为何要无缘无故与她一个即没功名,又没产业,全家从老到小都是白身,靠温家赏饭吃的人结亲?! 如果没有自己要去福建出使谈判,重开海禁一事还好,二夫人想要借着他和大哥温廷卿的势,给温廷笙谋个好亲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如今是个什么情势,二夫人竟然还为了自己那点贪念,眼看着是陷阱,也要往下跳吗! 如果自己去福建,谈判成功,开了海禁,那势必会跟政治立场不同的永昌候宋澜亭势同水火,她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如果自己谈判失败,知道的,是原本就没有谈成,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为了永昌候这个亲家故意失败的呢!到时候惹了皇上的猜忌,自己失势了不说,她这个借势的没了势,又能捞着什么好?! 最终,她什么都得不着,还要连累了自己,真是猪脑子! 况且,那永昌候也不是什么好人,跟他家混在一起,能得什么好下场?! 温廷筠气得真想去大骂她一顿,把她骂醒,但无奈这个社会的规则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黑着脸,去了太夫人的屋里。 当他刚刚把二夫人要给温廷笙娶永昌候府通房生的庶女这个消息,告诉给太夫人时,太夫人便气得摔了个茶盏,然后也不用温廷筠多说什么,马上让人备了车,起身回了温府。 待回了温府,太夫人便让人将二夫人叫到了跟前。 「听说你要给笙哥娶永昌候府通房生的庶女为妻?」太夫人看着二夫人,冷冷的开口问道。 很少看到太夫人这副模样的二夫人不禁心里发虚,但一想到无论如何,对于她家笙哥来说,这都是一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便硬着头皮开口回道:「是,母亲,您放心,这回不是我主动去求的,是永昌候府那边主动来找我的!」 太夫人简直要被她给气昏了,抬手指着她道:「你也不想想,笙哥儿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让永昌候府的人主动来跟你提亲!」 二夫人虽然知道,人家肯定是冲着温廷卿和温廷筠兄弟俩来的,但是听到太夫人这样的话,还是心中十分不快,有些气恼的回道:「我知道我家笙哥儿比不上卿哥儿和筠哥儿,可再怎么说,他也是您的孙儿,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太夫人见她一副根本就不开窍的模样,只能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嘆了口气,将这件事情内里的关窍一一与她说了,谁知道,在听完太夫人的话后,二夫人竟然毫不以为意的回道:「我已经与永昌候府那边交换了庚贴,他们家就算是为了名声,也不能反悔,将来笙哥儿成了他们家的女婿,再怎么,他家不也得扶持些笙哥儿,就算他家与筠哥儿政治立场不同,难道还能让女儿跟笙哥儿和离了不成,笙哥儿只要是他们家女婿一天,他们家就得管笙哥儿一天!而且,笙哥儿是筠哥儿的堂哥,难道他还能因为跟永昌候的政见不同,就不管我们笙哥儿了吗?!」 太夫人面无表情的听完二夫人的话,眼中已是一片寒霜,沉默了良久后,太夫人突然开口,对侍立在门外的丫鬟高声说道:「去把大爷、二爷和婉娘叫过来!」 二夫人有些惊讶,不知她突然让人去叫他们做什么,不过随即转了转眼珠,又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般,开心的对太夫人开口说道:「母亲,您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是不是!您一直在侯府住着,大嫂为了卿哥儿的婚事忙个不停,我这也没个商量的人,幸好您今天回来,也是时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全家人了!」 第119页 她说得兴致勃勃,眉飞色舞,不过太夫人却全不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 不一时,原本早就想要过来给太夫人请安,却被拦住了的温夫人,便率先从屋外走了进来,随后温敬宽和刚刚下衙的温敬严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以为太夫人只是好久没有回府,想要看看大家的三人,在给太夫人请完安后,却听到太夫人面若寒霜的开口说道:「分家吧!」 屋里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惊呆了! 第五十章 侯爷,不好了,长公主晕倒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温敬严,他看着太夫人,满脸不解的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要分家?」 太夫人却是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看着还在惊诧中,没有回过神来的温敬宽,开口问道:「你媳妇要给笙哥儿娶永昌候府通房生的庶女,你可知道这件事情?」 「我……」温敬宽看了看站在一旁,同样满脸震惊的二夫人,犹犹豫豫的开口回道:「我听她说过……一嘴。」 「那就是知道了!」太夫人语气平缓淡然,但任谁都能感觉到,那种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温敬宽正想再开口解释两句,却又听到太夫人继续说道:「那她背着我,已经与永昌候府交换了庚贴一事,你可知道?」 「什么!」还不待温敬宽回答,温敬严却是先失声惊唿了一声,不敢置信的看向二夫人。 要知道,二夫人虽然是笙哥儿的母亲,但如今太夫人这个祖母还在,笙哥儿的婚事,就算不由太夫人这个祖母做主,也决计是要事先得到她的同意的,否则就是不孝,温敬严万万没有想到,二夫人竟然会如此大胆,竟然敢背着太夫人,就与永昌候府交换了庚贴! 温敬宽听完太夫人的问话后,却是嗫嚅着说不上话来,只会不停地去看二夫人。 原本以为自己给笙哥儿找了门好亲,等大家知道了,都只会夸自己能干的二夫人,此时才有些傻眼了! 「母亲,我给笙哥儿找了门再好没有的亲事了,您不是应该替他高兴么,再说,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您总住在侯府,也不回来,我……我这要告诉您,也来不及啊!您……您不能因为我没告诉您这件事情,就要分家吧!」 站在一旁的温夫人听着二夫人的话,也不由瞪大了眼睛,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这也太大胆了些吧,瞒着太夫人,私下里给笙哥儿议亲,如今太夫人生气了,她还竟然还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温敬宽听见二夫人的回话后,竟然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模样,开口对太夫人急切的说道:「对,对,母亲,我们不是不想跟您说,是您总住在侯府,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人家永昌候府门户高,咱们也不好让人家等不是,总之,能给笙哥儿找门好的亲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母亲,您不是也希望笙哥儿能找门好的亲事吗!」 温敬严一脸震惊的看着温敬宽,自己这个庶弟,虽然胆子小,耳根软,读书不行,也没什么能力,但对太夫人,却是一向很孝顺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故去多年,母亲也没有想着让他分出去单过,仍是把他一个庶子带在身边,而且还让他打理温家的庶务,也算给了他十足的体面了,可谁能成想,如今他为了能够攀上永昌候府这门亲事,竟然会瞒着母亲,先斩后奏,做出此等不孝之事来! 如果他们两口子不知道跟永昌候府结亲,对于温府和筠哥儿来说,并算不上是件好事,那他们又为何要瞒着太夫人和自己?! 温敬严看着温敬宽的眼神中,渐渐浮起一层失望之色。 太夫人看向温敬宽的眼中,也同样升起了浓浓的失望之色。 温敬宽虽是庶子,但他生母早逝,六、七岁的时候,就来到自己身边,跟温敬严一起,由自己抚养长大,虽然自己从没有刻意区别对待过他们两兄弟,但温敬宽的性子已经养成,又时刻记着自己庶子的身份,最后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胜在温和善良,也没什么心机和野心,可谁能成想,找了个这样的媳妇,渐渐就被带歪至此! 唉……都是命吧!太夫人嘆了口气,心中说不出的郁结,当初她明明看好的是一个秀才家的嫡女,可温敬宽却偏偏看好了七品官员家的庶女,说是看她顺眼,其实不过是图她的身份罢了,结果呢? 嫡女自小跟在主母身边,学的是理事当家,人情世故,庶女待在方寸之内的闺房里,眼里心里却只有内宅争斗,高门大户的庶女就更不好了,她们过着比一般人奢华的生活,眼界心胸却跟不上她们身处的地位,如果是个愚笨守己的,还算不错,至少可以安分的过日子,可如果是个心比天高的,就会如二夫人般搅得家宅不宁,如今,竟然还要再牵涉进政治斗争中,置家族的利益于不顾! 太夫人疲惫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开口徐徐说道:「敬宽,该说的话,我刚才都已经跟你媳妇说过了,就算你没有出仕,给温家打理庶务这么多年,与永昌候府定亲这件事情其中的利弊,想来你也应该明白一二,我们温家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永昌候府结亲的,或者你们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或者……你们分家出去另过去吧!」 「母亲!不!我……我不分家!」温敬宽面色惶恐的扑倒太夫人膝下,惊慌失措的高声喊到。 第120页 太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喜色,低头看着快要哭出来的温敬宽,沉声道:「那就赶紧想法退了永昌候府这门亲事!」 「母亲,这……这样不好吧,我们两家已经交换了庚贴,这时候反悔,岂不得罪了永昌候府,母亲,这回就算了,以后我一定对您言听计从,事事请示,再不敢瞒着您行事了!您就饶了我们这回吧!」 原本也有些无措的二夫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也勐地扑倒太夫人的膝前,用帕子捂着脸,高声嚎哭道:「是啊,母亲,我们以后一定事事都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思行事,再不敢瞒着您行事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以后笙哥儿发达了,也必不会忘了您老人家的!」 原本眼中还有一丝喜色的太夫人,看着扑到自己膝下连哭再嚎,却就是不肯退亲的温敬宽夫妇二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待再睁开时,已是清明得没有一丝感情。 「敬严,让人去请族老来做个见证,明日我们温府分家!」太夫人没有再跟温敬宽两口子废话,直接开口吩咐立在一旁神色复杂的温敬严。 温敬严原本以为母亲给了二弟转圜的余地,他定然会听母亲的话,想法去跟永昌候府退亲,谁知,他竟然会这样说!看着明显心意已决的太夫人,温敬严嘆了口气,应了一声,拂袖而去。 一直处于惊讶中的温夫人,虽然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但二夫人在这个家里好似搅事精般,没个安生的时候,早就让她心生厌烦,再加上上次,她竟然还想要把筠哥儿逐出家门,温夫人心里早就巴不得她赶紧分出去单过了,如今自然是不会站出来说什么的。 温敬宽两口子一听太夫人的话,惊得伸手抱住太夫人的腿,不住的求饶,不肯离开,最后还是温夫人无奈之下叫了几个婆子来,将闹得精疲力尽的温敬宽夫妇拉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之前温廷筠与长公主和离后,二夫人说要把温廷筠逐出家门时,太夫人其实已经心生不满,但后来二夫人在温敬宽的劝说下,没再闹腾,太夫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刚才太夫人跟二夫人分析跟永昌候府结亲这件事情的利弊时,二夫人心心念念,想的全是她家笙哥儿的前程和好处,竟是半点也未曾为温家和温廷筠考虑,那时,太夫人就知道,二夫人的心里早就已经与温家分了心,要不是顾念着自己从小带大,又一向孝顺听话的温敬宽,太夫人也不会再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谁知…… 眼见着对温敬宽夫妇二人彻底失瞭望的太夫人,是真的铁了心要分家了,整个温府瞬间都慌乱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温敬严便在太夫人的催促下派人将族老接了过来。 温府正堂里,满脸憔悴,挂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没睡好的温敬宽夫妇俩还在不停的哀求着太夫人,可惜太夫人却根本就不为所动。 太夫人之所以会如此坚决而又迅速的分家,其实也是为了温敬宽夫妇好,因为她心里清楚的明白,永昌候府在这个时候主动上门来,要跟笙哥儿结亲,全是因为温廷筠,如果分了家,作为庶子的温敬宽一家,就跟温廷筠没多少关系了,永昌候府必然不会再想跟笙哥儿结亲,他们家主动反悔,笙哥儿也就不用娶个通房生的庶女,将来再走他爹的老路了! 因为太夫人还健在,温家的宅子是不能分的,而当初温老太爷的家境一般,高中了探花后,才得以娶了永宁候府的嫡女,凭着太夫人的嫁妆,才一点点有了温家如今的情形,作为庶子,温敬宽是没有资格分太夫人的嫁妆的,所以如果按照律例来分,他能分到手的家产,不过不到两千两银子,只是,太夫人与他终究有些情分,再加上还有笙哥儿和锦哥儿两个孙子在,又不想闹得太难看,最终分了他五千两银子。 温敬宽和二夫人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想分家,但见太夫人心意已决,也知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如果现在不接受,太夫人一气之下闹上衙门,那他们连现在这五千两银子也拿不到了,可就更是鸡飞蛋打了,只能不情不愿的在族老的见证下,签了分家文书。 五千两银子看起来不少,可是想在京城里买个位置还不错的三进院子,就几乎要全部花光了,如今温敬宽也不能再打理温家的庶务了,也没个进项,以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 因此,虽然名义上是分了家,不过温敬宽一家却是拿没买好住处做藉口,一直赖在温府,迟迟不肯搬出去。 不过温廷筠却是不在乎他们到底有没有搬出去的,反正他们在名义上是分了家的,将来二夫人就是再做出些什么荒唐的事情来,也都是跟温家和自己无关了! 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日子,处理完了这些糟心事儿,终于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心去福建的温廷筠,安排好了侯府各项事宜后,拜别了太夫人和特意赶到侯府相送的温家众人,出了门。 已经等在门口的仪仗和护卫队伍,规模之大,让温廷筠吃了一惊,再看到队伍领头之人后,温廷筠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惊唿声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侯爷不喜欢?!」一身戎装的徐景耀跳下马来,边对温廷筠行礼,边笑着回道。 「这趟差事有多兇险,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要主动往上凑!」温廷筠见他仍是一副懒散随意的模样,不禁有些气结。 第121页 此次出使福建,与外国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代表了皇上的脸面,肯定是要由禁军护卫的,因此带队之人出自在禁军中有着最高地位的銮仪卫,倒是理所当然,但是以徐景耀的身份和资歷,如果不是他主动争取的话,应该是轮不到他的。 「这样人生才能过得精彩啊!」徐景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神色轻松的开口回到,好似他要去的不是兇险的出使,而是要去春游一般。 温廷筠无奈的摇了摇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神色微闪,状若无意的开口问道:「你这么胡闹,你家里人不管你吗?!」 「我家里人?」徐景耀歪头想了想,笑着回道:「我家里人一向都不怎么管得了我,不过这次父亲倒是十分支持我,他总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成天窝在京城里享福,能有什么出息,倒是我大哥,今天说太危险了,不让我去,明日又说好男儿应该出去见识见识,一天一个样,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温廷筠听了他的回答,不由心头一跳,脑中却是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还不待他开口转移话题,徐景耀却已是看着他身后的随行人员,啧了一声道:「我说侯爷,您这是去出使啊,还是去度假啊!怎么还带着丫鬟啊?!」 温廷筠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簪墨和春末两个丫鬟看了过去,不由苦笑着回道:「你以为我想啊!可是长公主与咱们同行,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不带两个丫鬟,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去长公主那边来回通信啊!」 徐景耀被他说得一愣,随即抬手对他拱了拱,一脸佩服的道:「侯爷不愧为侯爷,想的就是周到,小的甘拜下风!」 「别贫了,赶紧出发吧!咱们今天还得赶到通州上船呢!」温廷筠抬手捶了损友徐景耀的胸膛一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身后的知行一脸不舍的看着温廷筠上了马车,还不忘拽着他当上侯府管家后,给温廷筠新找的两个贴身小厮,念恩和念往的胳膊,翻来覆去的嘱咐着路上应该注意的各项事宜。 隔壁长公主府里出来的五辆马车,早已悄无声息的驶进了出使的队伍中,在禁军的护卫下,一起向城门外缓缓行去…… 温廷筠有些留恋的掀起马车车窗的帘子,回头向侯府看去,却见侯府门前,太夫人和温家众人,还有知行和洗砚,正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车队渐行渐远,眼中不禁渐渐浮起了一层雾气。 结果,谁知就在温廷筠正兀自伤感之时,眼前突然有人怼过来一只帕子,差点怼到他的脸上。 「干什么?!」正在伤感的温廷筠忙往后一仰头,躲了开来,同时下意识伸手,将怼在自己眼前的帕子抢了过来。 谁知一抬头,却看到了马车外,与自己并行,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的谢星瀚。 「擦擦眼泪!」谢星瀚目视着前方,好似没事人般,嘴里却吐出让温廷筠气结的话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温廷筠被他气得下意识开口反驳,却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勐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差!」谢星瀚的回答还是那么的简洁直白,可是却让温廷筠更加的不解了! 出使的护卫,除了领队和几个小头目是銮仪卫的人外,其他的人,都是从西山卫抽调来的,谢星瀚不是已经调进了羽林卫么,怎么也会出现在出使的护卫中? 「你自己主动要来的?」温廷筠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问到,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让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谢星瀚出现在这里。 谢星瀚闻言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温廷筠顿时明白了,他定然是自己想去,所以找了带队的徐景耀,这才被抽调了进来,难怪自己这几天想要去找他告别,他却总是不在,原来是忙着要跟自己一起出使去呢! 这么兇险的路途,却有知心的兄弟心甘情愿的主动陪同,温廷筠看了看走在队伍最前端,意气风发的徐景耀,再扭头看了看面无表情走在自己身边的谢星瀚,突然之间升起了无限豪情,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一趟差事,一定会顺利完成! 温廷筠倒是豪情万丈,对此次出使信心倍增,可是,现实却给了他一击重击! 出使队伍从通州上船后,才走了三天时间,就有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回禀道:「侯爷,不好了,长公主晕倒了!」 第五十一章 是前媳妇! 「什么!长公主晕倒了?怎么回事儿?」原本心情还不错,正在跟徐景耀讨论行程的温廷筠闻言,不禁大惊,忙站起身来,开口问道。 「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清楚,是长公主那边的船打来旗语通知的!」念往忙开口回道。 温廷筠闻言,心中有些烦躁,这就是出使带着长公主的不便之处,她是女人,身份又尊贵,而且还怕万一有什么意外,刀剑无眼,会牵连到她,所以只能让她自己单独乘坐一条船,可是一旦遇到点什么事情,行事起来就麻烦了许多。 「走,过去看看!」温廷筠有些烦躁的吩咐人让两只船靠近,搭了木板,带人去了长公主的船上,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儿?!」看着躺着床上,面色苍白,才仅仅三天,就已经瘦得有点脱相的长公主,温廷筠转头看向一旁同样面色苍白,惊慌失措的曲笺和流素两个丫鬟,面色阴沉的问到。 第122页 「长公主她……她一上船就开始晕船,头疼难受,吃不下东西,刚开始还能喝下去点粥,后来……后来就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喝水都吐……」曲笺看着躺在床上形容憔悴,毫无知觉的长公主,语气哽咽的回道。 「为什么不早来禀报?」温廷筠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怒道:「晕船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来禀报?早点请大夫来看,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要是长公主有个什么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是长公主不让我们去通禀的!」一旁的流素见温廷筠咄咄逼人,不由哭着喊道:「长公主说她跟着你们出使的队伍一起走,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不想再让自己拖累了你们的行程,所以就算是难受,也都一直自己硬挺着,以为过几日就会好了,谁知道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温廷筠听了她的话,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这种行事风格,还真是符合长公主高傲的性子,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就不要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可怜样啊! 温廷筠心里好似有团无名火般,烦躁得很,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儿了,为什么会比刚才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时还要烦躁,他对一直站在一旁垂泪的曲笺道:「去拿碗糖水来,多放糖!」然后又扭头对站在船舱门外的念往高声吩咐道:「让人去请大夫,再去告诉徐景耀一声,船队在沧州靠岸!」 念往应了一声,转身办事去了。 不一时,曲笺便端了一碗糖水快步走了进来,温廷筠示意让流素上去帮忙,把糖水给长公主灌下去。 已经有些六神无主的流素,像提线木偶般,随着温廷筠的吩咐,快步上去,将已经昏迷的长公主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曲笺则坐在长公主身前,用汤匙舀了勺糖水,向长公主嘴里餵去。 可惜,长公主此时已经没有了意识,牙关紧咬,糖水根本就餵不进去,都顺着唇角流了下来,把曲笺和流素两人急得满头大汗。 长公主这是因为多日未进食,造成的脱水症状,在大夫还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的情况下,不尽快给她补充水分和热量的话,在这个医疗水平还没有那么发达的古代,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温廷筠皱了皱眉,上前两步,把坐在长公主身后的流素拽了起来,自己伸手揽住了虚弱的长公主,随即坐到了她的身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伸手过去扭住她的脸颊,微微用力,将长公主的嘴捏开了一条缝隙,手腕上翻,让她的头微微仰了起来,以便于曲笺往里面餵糖水。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被他拽起来站到一旁的流素,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坐在长公主对面的曲笺,看着将长公主圈在怀里的温廷筠,则是举着手里的汤匙,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呆愣了在那里。 「还愣着干什么?!」温廷筠看着傻呵呵愣在那里的曲笺,有些不耐烦的吼道:「快喂!」 曲笺被他吼得一个激灵,这才勐地回过神来,忙将手中汤匙里的糖水,向长公主被温廷筠捏开了一条细缝的口里餵了过去。 这回,糖水被顺利的餵了进去,温廷筠怕糖水将无意识的长公主呛到,每次曲笺餵完一口糖水后,就将长公主的头放平,让糖水慢慢往她的喉咙里进,待一勺糖水彻底被长公主咽下去后,才会示意曲笺餵下一勺,看得站在一旁,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流素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糖水餵得很慢,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餵进去了半碗糖水,不过也不知道是糖水起了作用,还是他们这番折腾,总之,长公主终于睁开了眼睛。 恢復了意识的长公主,有些茫然的看着坐在自己身前,正拿着汤匙餵自己糖水的曲笺,下意识将餵到自己口中的糖水咽了下去,这才发现有人正捏着自己的脸颊,不禁有些气恼的抬手,想要去把那只讨厌的大手打开,可是却因为浑身无力,抬起的手,就那样搭在了捏着自己脸颊的手上。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坐在长公主身后的温廷筠见状,捏着她脸颊的手,手腕一翻,握住了她虚弱无力的搭在自己手上的手,低头看着她,关切的开口问道。 长公主听到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才勐地发觉,自己竟然靠坐在温廷筠的怀里,不禁有些羞恼的勐地向前坐了起来,同时嘴里喊道:「你干什么?!」 只是她刚刚甦醒,浑身无力,再加上一只手被温廷筠握着,无处借力,只是向前挣扎了一下,就又重新跌回了温廷筠的怀里。 「别乱动!」温廷筠低声斥道:「刚才费那么大劲给你餵的糖水,不是让你浪费的!」 说完后,便放开了长公主的手,单手托着她的后背,站起身来,对站在一旁已经看呆了的流素示意,让她来扶着长公主。 「哦,哦!」回过神来的流素忙上前两步,跑到长公主的床前,坐到了她的身后,脑子里却无意识的回想着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侯爷刚才好兇啊,可是为什么自己却莫名的觉得很有魅力,一点都不讨厌? 正在胡思乱想的流素耳边,此时却又传来了温廷筠的声音,「长公主不想拖累队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希望长公主能够及时与我沟通,早些採取措施,否则只会好心办了坏事……」 第123页 骤然从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落入一个瘦弱无力的怀抱,长公主有些不适的拧了拧身子,却觉得怎么坐都没有刚才舒服,结果耳边就传来了温廷筠的教训,长公主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听到温廷筠继续说道:「况且,无论如何,长公主都该顾着些自己的身子,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这时也才勐然间意识到,刚才自己在想些什么的长公主,脸上不禁飞起了一团红霞,忙垂下头,不敢去看温廷筠,该死!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的怀抱温暖而又舒服?! 温廷筠见她垂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觉得自己拖累了队伍,而在羞愧,见她鬓髮凌乱,形容憔悴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对傻愣着的曲笺吩咐道:「把剩下那半碗糖水餵公主喝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在沧州上岸,到时候就会有大夫来给公主看病了!」 曲笺忙应了一声,又举起手里的汤匙,想要给长公主继续餵糖水,结果清醒过来的长公主看着眼前的糖水,却是勐地扭头,趴在床沿旁,再次干呕了起来。 「公主!」 「公主,您没事吧!」 曲笺和流素两个丫鬟被吓得同时失声惊唿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扶连呕再咳的长公主。 下意识往前沖了两步的温廷筠,来到长公主的身前,却是犹豫着没有神手去扶她,待长公主呕得轻了些,才皱了皱眉道:「继续喂,就是吐也要坚持喂,还有,让人去厨房取片姜片来,给长公主含在嘴里,能让她好受些!」 被长公主晕倒吓得六神无主曲笺和流素两人,现在已经把温廷筠的话当成了圣旨,闻言忙应了一声,一个招手让站在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去厨房拿姜片,另一个则举起手中的汤匙,再次给长公主餵起了糖水。 性子高傲,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了队伍,却还是拖累了的长公主,歪头暼了一眼刚才还把她数落了一顿的温廷筠,咬了咬牙,勉强张开嘴,喝了一口曲笺餵过来的糖水。 闹腾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船已经靠了岸,徐景耀派人来说已经到了沧州,大夫也已经被先前坐了舢板去沧州的人请了来,温廷筠这才放下心来。 大夫上船来给长公主看过后,只说是因为心情焦虑,前几日又没有休息好,造成的晕船,晕倒也确实是因为水食未进而造成的脱水,给开了些缓解养身的药,并道最好让长公主上岸静养几天,将身体彻底养好后,再接着坐船,否则就算现在看起来好了,再做上几日船,又没准会再犯。 温廷筠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听从大夫的话,让徐景耀派人去通知沧州知府,他们要在这里住上几日。 原本他们队伍的行程,是不会在沧州停留的,要到临清才会上岸补给,因此没有派人事先去通知沧州当地的府衙做准备。 他们一行人,连下人僕役再加上护卫的禁军,一共将近四百多人,长公主要上岸养病,温廷筠也必然得下岸陪同,护卫方面自然不能马虎,除了留一部分人在船上看守,大多数人都要上岸,这一队人马的吃穿住行,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没有当地府衙的协助,是根本不可能的。 得了信的徐景耀,一边安排接下来上岸的各项事宜,一边找到了温廷筠,把他拉到一旁,语带抱怨的道:「你媳妇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吧!咱们原本这行程……」 「是前媳妇!」温廷筠白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也有些烦躁的道:「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又从来没出过远门,哪能像咱们这些男人那么扛造!你有在这说闲话的时间,还不如去赶紧安排好上岸修养的事情,早一天养好,早一天早出发!」 「我早就派人安排去了!」徐景耀歪头看了一眼长公主那边,嘴里又接着说道:「这都什么情况了,你还有心思怜香惜玉?!咱们原本的行程,从京城到苏州就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把她送到范家后,还得坐船到杭州,再转陆路,取道宁波去福建,宁波到福建的路,可是不那么好走,别看没有从京城到苏州远,但各种折腾下来,怎么也得走上二十来天,如今你前媳妇这一休养,还不知道得休养几天,休养好了,再上船,还能不能再晕船,都是个事儿,你可别最后去晚了,耽误了差事,到时候皇上可不会因为是长公主拖累了你,而不治你的罪!」 「我心里有数!」温廷筠被他这通话说得头疼,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路肯定不会太平,但是也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出发三天,就不得不改变行程,着实让人气闷,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都是倒霉催的皇上闹的!」温廷筠不禁在心里暗骂。 沧州知府那边得了消息,仓促之间也很无奈,只能派人把自己在城郊的别院收拾了出来,同时徵用了别院周围几个富户的院子,给临时落脚的出使队伍用,自己则连忙跑到码头,亲自迎接长公主和定远侯温廷筠去了。 幸好,沧州知府徵用的都是富户们在城郊,并不常用的别院,倒是没有惹出什么民怨,否则这口锅,没准最后还得扣在温廷筠的头上! 沧州知府四十多岁,人长得一般,但很是知情识趣,面对突然来临,给他添了很多麻烦的出使队伍,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的情绪,在恭恭敬敬地给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见过礼后,便亲自陪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别院。 要去沧州知府的别院,得横穿整个沧州城,幸好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他们这一大队人马,才没弄出成什么太大的动静。 第124页 来到别院后安顿好后,长公主喝了些粥,吃过药后,便歇下了,温廷筠和徐景耀两人,却是一个要准备备用的行程计划,一个要安排晚上的安全保卫工作,忙得不亦说乎。 因为他们是临时决定在沧州下岸落脚的,所以温廷筠心里倒是并不太担心会有刺客什么,要想刺杀处于严密保护下的自己,也是要有周密的安排的,因此晚上还跟谢星瀚两人在院子里喝起了小酒。 「你不是要调查你家里的事情吗?怎么还跟我往外跑,这一来一回可要三、四个月呢!你不怕给耽误了!」温廷筠拿着酒杯,有些好奇的问坐在自己身边的谢星瀚。 「反正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也不差这几个月的时间!」谢星瀚一口干掉手里酒杯里的酒,无所谓的回到。 「也对!」温廷筠点了点头,喝了口酒后,又扭头看了看斜靠在石桌旁,即使没个正形,也帅得一塌煳涂的谢星瀚,又再次好奇的开口问道:「那你就真的准备一辈子不娶媳妇啦?」 「娶媳妇有什么好?」谢星瀚暼了一眼好奇的盯着自己的温廷筠,「你倒是娶了!」 「我……」温廷筠倒是忘了,自己这一世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个离异的二婚男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还没有体会过有媳妇的好处,就已经成了离异的二婚男! 这么一想,温廷筠不禁顿觉无趣,瞪了一眼还在优哉游哉喝着酒的谢星瀚,心中吐槽,「都是没媳妇的人,拽什么拽!」嘴里却是喊道:「睡觉,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果然,一夜平安度过,第二日下午,温廷筠去看了长公主,见她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大约是身体底子不错,所以恢復起来也快,不禁心下暗喜,看这样子,应该再休息两天,就可以重新上路了。 待在别院里很是无聊,虽然在古代还没有出过远门的温廷筠,很想去热闹的沧州城内看一看,逛一逛,但是他如今身份特殊,又明知此行兇险,要是出行,身边势必要带一大队的护卫,太过招摇,所以无奈之下,温廷筠只能无聊的待在别院里数蘑菇。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夜已经深了,温廷筠却还是没什么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就在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时,窗口处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又来?!这回总不会是有人又来给他送礼的吧!已经经歷过一次,又知道外面有人守卫的温廷筠,毫不惊慌,目光一凝,伸手将枕头下的簧轮枪拿在手里,打开了保险。 果然,那个黑影刚刚将窗口的纱帐划开,跃身想要往屋里跳时,一道剑光突然从他身后的袭来,那人反应倒也迅速,身子勐地向前一倾,就势在窗沿上翻了个身,全身蜷缩成一团,单膝落地,手掌撑在地上,却正是顺势翻进了屋中。 他一抬头,看见了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的温廷筠,落在面罩外的眼中闪过一道抑制不住的恨意,举起手中的匕首,勐地向温廷筠沖了过去! 不过温廷筠却是仍然坐在那里,即没有吓到惊慌躲避,也没有举起簧轮枪奋起反击,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他。 那蒙面黑衣人眼中闪过惊诧之色,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只是在他冲到离温廷筠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时,一道剑光毫无徵兆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待到他想要躲避时,却是为时已晚,刚才将他逼得翻了一圈才进了屋里,而比他早一步跃进来,早就等在那里的谢星瀚,一剑刺穿了他拿着匕首的那侧肩膀,那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身体则下意识向后躲去。 然而,就在他跟谢星瀚过招之时,已经从窗口跃进了好几名禁军护卫,瞬间将他围在当中。 那黑衣蒙面人眼见着逃不掉了,反而站直了身子,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抽出了腰间一柄双刃短刀,双手同时握住刀柄,刀锋冲着围住他的禁军护卫,举在眼前,片刻后突然大吼了一声,沖向围住他的几名禁军护卫,与他们战在了一处。 原本就有些纳闷,不该这时候出现刺客的温廷筠,看着那蒙面黑衣人此时的举动,再联想到刚才他翻身进屋时的动作,不禁脑子里勐然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刚才用双手握刀的动作,并不是因为一只胳膊受了伤,而是那就是他的习惯动作! 温廷筠突然用东瀛语,沖那个正在同禁军护卫打斗的黑衣蒙面人高喊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那正与禁军护卫打得激烈的黑衣蒙面人听到他的话,身子明显的颤了颤,也就是这个停顿,让原本就已经占尽上风,只是想抓活口,才拖了这么久的禁军护卫们抓到了机会,一刀砍在他的大腿上,那黑衣蒙面人便踉跄着跌倒在地,几个禁军护卫顿时沖了过去,将他制服,同时一把拉下了他脸上蒙着的黑布。 那黑衣蒙面人睚眦欲裂的瞪着坐在床上看着他,正在披外衣的温廷筠,用东瀛语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竟然会东瀛语,难怪,难怪我们的计划会败在你的手上!你这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不得好死,总有一日会去给我们殿下谢罪!」 「原来是你!」温廷筠早将簧轮枪悄无声息的收进自己怀里,一边穿外衣,一边起身来到那东瀛人面前,借着窗外的月光,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果然是那日陪在东瀛皇太子身边,告诉他挺住,现在还不是时候的那个黑袍东瀛人! 第125页 「我就算再怎样,也会比你家皇太子殿下活得久,你说气不气人,你……」话说了一半,温廷筠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也顾不上气他了,一边勐地迈步往外跑去,一边高声喊着:「快去看看长公主!」 屋里屋外的禁军侍卫们,就连一直站在温廷筠身边,护卫他安全的谢星瀚,此时都已经被刺客是东瀛人,而且温廷筠竟然还会东瀛语这件事情给弄懵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做什么。 只有温廷筠的心里最清楚,如果是朝中那些想要阻止他去福建,跟外国人谈判重开海禁的人派来的刺客,是绝对不会特意去伤害长公主的,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之人,就算与皇上情分有限,但代表着皇家的脸面,而且代表的意义不同,如果伤害了她,皇上很可能会物伤其类,反而惹怒了皇上,让他下定决心重开海禁! 可是东瀛来的刺客,却不会只是来刺杀自己,他们死了一个皇太子,如今正好用长公主这个皇室公主来祭奠!因此,此时,防备一般的长公主那边,很可能会有危险! 长公主的住处与温廷筠的住处只隔了一个院子,在整个别院的最里面,温廷筠快步向长公主的院子跑去。 果然,一进长公主的院子,就听见长公主的内室里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惊叫之声,温廷筠的心不禁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他没有停顿,快步跑进了长公主的内室,在长公主院外护卫的禁军听到那声惊叫声,也都纷纷往长公主屋里沖了过来。 温廷筠一冲进内室,就看见流素正满脸鲜血的倒在墙边,一个同刚才刺杀自己的黑衣蒙面人一样打扮的人,正举着手里的匕首,向坐在床上的长公主沖了过去! 而坐在床上的长公主,却突然将手伸向了枕头旁,抽出一条黑色的长鞭,勐地侧身,双腿站到地上,将手里的黑色长鞭,抬手向那个向她冲过来的黑衣蒙面人勐地抽了过去! 她的反应倒是不慢,可惜她即不会武功,身子又还没有养好,并没有多少力气,那鞭子的速度不够,力道不足,黑衣蒙面人稍一闪身,便避了过去,继续向她沖了过去。 不过,她这一鞭,却给冲进来的温廷筠争取了时间,就在那个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将将要刺到长公主身上时,冲进来的温廷筠已经掏出怀里的簧轮枪,向黑衣蒙面人的后背射了过去! 此时温廷筠手中的簧轮枪,是他为了这次出使特意改造过的,子弹不再只是一个小铁球,而是加了火药的铅弹,打到那黑衣蒙面人身上,一捧鲜血顿时喷溅了出来,那黑衣蒙面人瞬间瘫软了下去,同一时间,禁军的护卫们,也都沖了进来! 身上只着白色中衣的长公主,被喷了一身的鲜血,刚才因为用力抽鞭子而咧开的中衣胸口,若隐若现的露出里面嫩粉色的肚兜,门口冲进来的禁军们正要冲进去抓住瘫软在地上的刺客…… 温廷筠面色一寒,快步来到僵在原地,身子发颤的长公主身前,反手脱下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系扣的外衣,双手一扬,披在了长公主身上,同时胳膊一带,将她环在自己的怀里,一转身将后背对着外面冲进来的禁军护卫们,沉声说道:「把他拖出去!」 第五十二章 从来没有同过房?!…… 「慢着!」谁知靠在温廷筠怀里,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的长公主,却突然开口喊到。 屋里所有人都是一愣,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就见长公主侧头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黑衣蒙面人,虽然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不过却还是冷着声音说道:「本宫要看着他被碎尸万段!」 屋里所有人都被她的话惊呆了,禁军的护卫们面面相觑,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骇之色,长公主也太…… 「公主!」温廷筠也是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伏在自己怀中,正用手捂着嘴,开始干呕的长公主。 干呕了几下的长公主,见屋里的禁军护卫们都傻站在哪里面面相觑,没人动弹,不禁皱了皱眉,哑着嗓子,再次开口厉声喝道:「本宫的话不好使吗?!」 屋里的禁军护卫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温廷筠,不过却是有几个原本就是长公主府的护卫的禁军,则是上前两步,来到那趴在地上的黑衣人蒙面人身前,举起手里的刀,向那人身上乱刀砍去,不一时,那黑衣蒙面人便被砍得血肉模煳,几乎看不出人形来。 屋里鲜血四溅,血腥之气充斥着整间屋子,勉强压抑着的长公主,终于忍耐不住,一扭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整个人站立不住,瘫软了下去。 温廷筠有些无奈的伸手抱住长公主,一用力,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向屋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迎面碰上了面色惨白,战战兢兢从院中厢房里跑过来,腿还有些发软的曲笺,当她看到被温廷筠抱在怀中鬓髮凌乱,面色同样惨白的长公主时,不禁吓得惊唿出声,「公主,您受伤了吗?!」 「我没事儿!」长公主开口回道:「流素在屋里被刺客打伤了,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你赶紧去她那看看,有什么情况,马上回禀给我!」 因为今天不值夜,而逃过了一劫的曲笺,一听流素受了伤,忙应了一声,慌慌张张的向屋里跑去。 长公主说完话后,又干呕了两下,浑身无力,十分安静的伏在温廷筠的怀里,待他将她抱出了屋子,身边没了那些禁军护卫们时,长公主才开口,低声说道:「你那个东西是保命的底牌,不能因为我暴露出去!」 第126页 温廷筠脚步一顿,惊讶的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长公主,原来她刚才执意要那么做,是为了掩盖那东瀛刺客身上,被自己簧轮枪打出的伤口! 一时间,温廷筠的心里五味杂陈,刚才在听到长公主说要看着那刺客被碎尸万段时,他心里也曾觉得她太过彪悍狠毒,想来屋里所有的人心中,都会是这样的想法,可其实…… 她不会不知道,她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多么不好的名声,可是她却毫不犹豫的这样做了! 「其实你不必如此……」温廷筠的语气不知不觉间柔和下来。 「名声与我又有何用?」长公主嘲讽的笑了笑,「反正我是好是坏,也没有人在乎,他们在乎的,不过是我长公主的身份罢了!」 温廷筠抱着长公主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是怜惜,还是怅然的感觉,别人羡慕异常的长公主身份,在她这里却是一种桎梏。 如果可以煳涂一些,享受这个桎梏带来的尊贵生活,明明可以过得很好,可她偏偏如此清醒,清醒的将自己禁锢在这个桎梏中! 温廷筠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低头看着长公主的眼睛,开口缓缓说道:「这世上所有的真心,都要用真心去换,若长公主自己先把自己禁锢在这个身份的桎梏中,画地为牢,那它就将会成为你一生的牢笼!」 长公主仰头看着温廷筠,眼中闪过迷茫之色,她从出生起,就已经拥有了这个身份,一直到死的那天,她都会拥有这个身份,这桎梏与牢笼,她原本就是一生都摆脱不掉的啊!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长公主原本的屋子是不能再住人了,她今日受了惊吓,也不好再让她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再加上,也不知道今夜还会不会有刺客再来刺杀,温廷筠想了想,还是将长公主抱到了自己屋里,准备把正屋让给她,自己搬去东厢房住,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也好护卫,反正现在情况特殊,他们又曾是夫妻,相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的。 温廷筠将长公主抱进自己院子时,院子里已经恢復了平静,禁军护卫们已经将那个东瀛刺客带下去审问了,正屋里也已经收拾妥当,一点都看不出打斗过的痕迹了。 温廷筠在众禁军护卫们惊诧的目光中,将长公主抱进了正屋,放在了床上。 然而,就在他将长公主放在床上,想要起身之时,长公主却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却又在他目光扫来之时,如烫了手般勐地松了开来,眼睛却是不敢看他,低头盯着床上的被子,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做过的模样。 她今日受了那样的惊吓,又亲眼看见刺客被乱刀砍得不成人形,别说是她,就是温廷筠自己,此时心里也有些发虚,不过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所以强撑着不去想罢了,如果现在要让他一个人留在安静的屋子内,他恐怕也会害怕。 温廷筠看着故作镇定的长公主,笑了笑道:「我不走,只是让人去把簪墨和春末叫来,让她们服侍你更衣。」 被他这么一说,长公主才反应上来,自己中衣上溅上了那个刺客的血,不禁觉得有些噁心,忙抬头沖温廷筠点了点头。 不一时,面色也有些不好的簪墨和春末两人走了进来,在给长公主和温廷筠两人行过礼后,便面色关切的开口问道:「侯爷,您没受伤吧!」 「没有!」温廷筠回手指了指抱膝坐在床上,缩成一团的长公主,开口吩咐道:「让人去长公主屋里,把她日常用的东西取过来,再让人准备热水,让长公主泡个热水澡,换件衣服。」 簪墨应了一声,脸色却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 待她去吩咐完下人,去长公主的屋里取东西和烧些热水来后,回到屋里,却见温廷筠正坐在床边,跟长公主说着话,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口唤道:「侯爷!」 温廷筠听见动静,转头见她回来了,此时正站在门口,一副有话要跟自己说的模样,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请示自己,忙站起身,走到身边,开口问道:「怎么了?」 「侯爷!」眼见着自家主子好不容易才从长公主府那个火坑里跳出来,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一点也不想他再重新跳回去的簪墨,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仰头看着他,低声说道:「这都已经快后半夜了,您还在长公主房里,不太合适……」 温廷筠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微晒,都是曾经一起睡过的人,这会儿还矫情个什么劲,可是,随即簪墨接下来说的话,却差点没让他惊得跳起来! 「当初您没有跟长公主和离时,都不曾在她房里过过夜,又何必要在这个时候来趟这趟浑水!」簪墨边说,边用一副「你在长公主如此脆弱的时候,还去招惹她,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的表情看着温廷筠。 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温廷筠,不敢置信的看着簪墨。 结婚半年多,两人竟然从未同房?!尼玛,这原主还是个男人吗!这也能忍?!难怪原主会那么好色,不仅在外面胡混,还时不时调戏长公主府里的丫鬟,原本温廷筠以为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吸引长公主的注意,谁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长公主也真是够狠,她不跟原主圆房,还不让原主找别人,这样过一辈子,她就不怕把原主逼疯了!就算再看不上原主,也不至于这样吧! 第127页 簪墨见他这副模样,却以为他是在惊诧,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僭越的话来,有些惶恐的低下头,用手绞着衣摆,心虚的低声说道:「侯爷,奴婢知道自己僭越了,可是,您好不容易才跳出了那个火坑,又何必再往里面跳,咱们现在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好吗?」 回过神来的温廷筠听到簪墨的话,不由重重点了点头,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他知道,簪墨之所以会跟他说这样的话,是在真心为他着想,自然不会怪她,抬手揉了揉簪墨低垂着的脑袋,笑着低声安慰她道:「还是咱们簪墨考虑的周到,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走了,不过长公主受了惊吓,你和春末两人,一定要有一个人时刻陪在长公主身边!」 说完后,又怕簪墨以为,他还是对长公主有什么其他意思,不由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她早日养好身体,咱们好早日上路!」 簪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听自己的劝,不禁抬起头,看着温廷筠,笑容灿烂的回道:「奴婢知道了!」 坐在床上,听不到他们两人低声私语的长公主,只能看到温廷筠神情温柔的抬手摸了摸簪墨的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原本情绪低落的簪墨就突然开心了起来,笑容灿烂得让人……不爽! 这个温廷筠!刚才还对自己温柔安慰,耐心开导,这会儿就又去哄别人了,真是个三心二意的色胚! 「长公主,我先走了!」 「温廷筠,你先走吧!」 两人突然同时开口说道,听见对方的话后,又都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我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先去办事去了!」温廷筠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刚才还不希望他走,这会儿却将头扭到一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长公主,心中暗嘆,果然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特别是像长公主这样的女人! 温廷筠刚从内室里走出来,就看见谢星瀚正抱着剑,倚在堂屋的门口,见他出来后,十分干净利落的开口说道:「那东瀛刺客死了!」 「死了?」温廷筠有些惊讶,明明刚才他受的伤也不重啊,怎么就死了?不过随即就又想到,电影电视剧里的刺客,不都是会在牙里装上毒药,一旦被抓,就服毒自尽的么,所以又开口问道:「服毒自尽?」 谢星瀚点了点头,用一副「你居然这么懂」的神情看着温廷筠,开口说道:「来之前就已经算好时间服了毒药,不管事情成不成功,他们都会死!」 这回可轮到温廷筠吃惊了,不禁失声喊道:「不用这么狠吧!」 他这突如其来的惊诧,倒是把谢星瀚给吓了一跳,不禁白了他一眼道:「在咱们这么严密的守卫下,无论成不成功,他们都跑不了,不自己服毒,难道还等着咱们折磨!」 温廷筠闻言不禁汗颜,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让他们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来杀自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 结果,还没等他得意完,就又听到谢星瀚继续开口说道:「东瀛那边的人,听说都这样,精神都不怎么正常!」 呃……温廷筠虽然很想说些什么,但却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两人一边往外走,谢星瀚一边又开口说道:「刚才我刚看见那个东瀛杀手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眼熟!」 「你认识他?」温廷筠闻言,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谢星瀚。 「他就是我那日夜里去给你送礼时,吓跑的黑衣蒙面人!」谢星瀚也转头看向温廷筠,沉声回道。 「什么?!」温廷筠惊讶道:「他们竟然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想要刺杀我了吗?!」 谢星瀚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其实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不正是东瀛皇太子刚刚病死,京里正盛传是温廷筠戳破了东瀛人的诡计,刚刚封侯之时么,想来那时候东瀛人就已经对他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了! 不过是因为温廷筠他之前一直住在人口密集的温府里,不好下手,想着等他回了自己那个小院后,再出手,轻松将他击杀,谁知却被碰巧前去送礼的自己吓跑了,想来那个东瀛刺客是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才没有冒然出手。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又去找了同伴来,可是谁知,再后来,温廷筠就住进了有众多家丁巡夜的侯府,而自己也同时住了进去,所以也就再没了机会,况且那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如果动静闹得太大,没准会惹来天子震怒,造成两国之间的矛盾,所以,才会想要等着温廷筠这次出使的机会再出手。 原以为在路上动手,会十分的容易,谁知因为某些东瀛人不明白的原因,温廷筠身边的护卫却是十分严密,但如今又有了长公主这个最好的祭奠之物,他们便决定冒着风险动手了,即使不能杀死温廷筠,还可以杀了长公主,谁知,一个都没得手,倒是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温廷筠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后怕,如果那日夜里谢星瀚没有去给温廷筠送礼,那…… 温廷筠一把搂过谢星瀚的肩膀,高声说道:「你不用娶媳妇了,我养你一辈子!」 「咳……咳咳……」从院外走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的徐景耀,勐咳了两声,状若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我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第128页 「龌龊!」 「下流!」 温廷筠和谢星瀚同时白了他一眼,异口同声的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连搂带抱,海誓山盟的,最后怎么成了我龌龊、下流了!」徐景耀哭笑不得的说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三人说笑了两句,舒缓了下紧绷的情绪,温廷筠便开口问起了正事。 「沧州知府来了,来请罪的,现在正在大厅里!」徐景耀也恢復了正形,开口回道,「你见不见他?」 今夜这件事情,其实跟沧州知府没什么关系,但是,毕竟住的是他的别院,一切又都是他安排的,严格上来说,他也确实逃脱不了干系,而且刺客是东瀛人这件事情,因为还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态度,所以现在还不能让外人知道,以免泄露了风声,引起两国争端,所以温廷筠想了想道:「我就不去见他了,你去吧,安抚他两句。」 徐景耀明了的点了点头,又开口说了句,「我已经交代下去,让所有知道刺客是东瀛人的禁军护卫,谁都不许对外泄露一个字,否则军法处置!」然后才转身快步向院外走去。 温廷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对谢星瀚道:「今日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还得赶紧去给皇上写奏摺,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要是让他从别处先得知了这件事情,就不好了!」说完后,便向转身东厢房走去。 谁知,他却听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跟着自己一起进了东厢房,温廷筠回头一看,谢星瀚已经抱着剑,靠坐在了椅子上,一副就在这里陪他的模样,显然也是怕万一再有刺客来。 温廷筠心中不禁一暖,笑了笑没有说话,让人拿了笔墨来,埋头写起了奏摺。 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后,他们一行人便在别院里继续休养了起来,原本想要来别院,给温廷筠和长公主见礼的各路官员,在得知了昨夜的刺杀事件后,也都不敢再上门惊扰,正好可以让长公主安静的休养。 说来长公主的体质也是奇怪,原本晕个船都不知要休养几日,才能彻底好起来,如今这又惊又吓的,身子竟然快速好了起来,第三日便如没事人般,精力旺盛,嚷着可以上路了,也许他们皇家之人,都有这样的基因,毕竟能够在波诡云谲而又兇险万分的宫闱生活中,生存下来的人,抗压能力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强,而且遇强则更强! 流素只是被那东瀛刺客打伤了额头,看着血流得不少,但是却没什么生命危险,虽然头还有些疼,但显然也不影响上路。 能够早日上路,大家自然高兴,未免兴师动众,温廷筠也没让人去通知沧州知府,只是给别院里伺候的当地下人留了话,一行人便出发了。 这次可是大白天,之前又发生了别院的刺杀事件,城里已经隐隐有了各种离奇的流言,未免引起百姓骚动,徐景耀让大部分的禁军护卫散落在人群中,暗中保护,只留了一小队禁军护卫,着便装随护在温廷筠和长公主的马车旁,乍一看去,就是个出来逛街的有钱人罢了! 沧州城里很是热闹,坐在各自马车中的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这几天都憋坏了,都不约而同的将马车车窗的帘子掀了起来,好奇的向外张望着。 两人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突然长公主惊奇的咦了一声,指着路旁一个跪在地上,身着一身白衣,旁边还躺着个用白布盖着的死人的年轻女孩,对坐在一旁的曲笺好奇的开口问道:「那女孩是在做什么?」 曲笺其实早就已经看到了,对于她们这些从小下家境穷苦,才会卖身为奴的人来说,这些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此时见从来没见过这些事情的长公主这幅好奇的模样,心中微酸,探头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可怜的女孩,开口回道:「她是在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长公主歪着头重复了一遍,随后恍然大悟的道:「她要把自己卖了换钱,好给他父亲下葬?」 曲笺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的没有说话。 「其实这又何必呢!」长公主却是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情,她就是把他父亲卷个草蓆埋了,她父亲也不会怪她的,难道她一生的幸福,不比那个重要吗!」 曲笺闻言却是嘆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开口,幽幽的回道:「公主您是不知道,如今她父亲过世了,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她就是不卖身,一个小姑娘家,又如何在这世上生存?最后的结果,恐怕还没有她这样跪在路边卖身葬父来得好,这样也许还有机会,可能会卖个好人家,否则的话,最终流落到哪里还不好说呢!」 长公主看着曲笺,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不能理解曲笺所说的话,但是她也不会天真的说,「怎么,还没有王法了吗!」这样幼稚的话,可是就在她怔愣之时,却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呜咽的喊声。 长公主和曲笺两人下意识探头向马车外望去,就见刚才那个跪在那里卖身葬父的小女孩,此时正被一个华服青年伸手捏着下巴,用十分猥琐的眼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而那女孩明显不太愿意,正用力的挣扎着,却逃不开他的钳制,那卖身葬父的女孩只能呜咽着大声求饶,可是围观群众里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声,都眼含怒意,却又十分无奈的站在一旁。 第129页 长公主面色一沉,对曲笺沉声道:「你去给那女孩买下来,然后让人送她到沧州知府的别院,以后在那里当差,告诉沧州知府,这女孩是本宫买来的!」 原本心就揪在一起,十分不忍的曲笺一听,满脸欢喜,忙应了一声,让车夫把马车停下来,拿了银子,跳下了马车,提着裙子,向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孩快步跑了过去。 长公主坐在马车里,看着曲笺快步跑了过去,对那个华服青年扬了扬手中的银子,然后就要伸手去拉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孩,结果,谁知道,那华服青年在看到曲笺后,竟然放开了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孩,笑嘻嘻的沖曲笺伸出手去,竟是要去捏曲笺的脸蛋,吓得曲笺花容失色,向后勐地退了几步,那华服青年却是并不肯罢休,又□□着追上前去,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荤话,听得曲笺脸上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不禁慌乱的向长公主这边看了过来。 坐在马车上的长公主眼中寒芒一闪,拎着鞭子便下了马车,抬手阻止了要冲上去的禁军护卫们,就在那华服青年的手堪堪要抓到曲笺的胳膊上时,已来到那华服青年的身后,一鞭子甩了过去,正抽在那华服青年的后背上,那华服青年瞬间如杀猪般惨嚎了一声。 谁也没有想到长得如此美貌的姑娘,出手竟然会如此果决狠厉,所有人都惊呆在了那里! 那华服青年疼得呲牙咧嘴,下意识转过身来,想要找抽他之人的麻烦,结果却见抽他的竟然是一个美貌绝伦的小美人,不禁又犯了好色之心,上前两步,想要过来抢她手上的鞭子,同时再揩开揩油,谁知他刚一动弹,长公主却是抬手又是一鞭子,冲着那华服青年的脸上便狠狠抽了过来去。 这回,那华服青年有了准备,倒是一侧身,躲了开来,没有被鞭子抽到,不过却是气恼了起来,一扬手,高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随便打人的丫头给我抓回去!」 随着他话语刚落,身后便有四、五个家丁向长公主沖了过来! 「你这个色胚好大的胆子,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竟然还敢怂恿手下当街抓人!」长公主面若寒霜的怒声斥道。 那华服青年却是看着面若寒霜,却更加美丽,别有一番风情的长公主阴笑了两声,无比狂妄的说道:「小美人不知道吧,在这沧州府的地界上,还没有我赵兴运不敢干和干不成的事儿!你现在乖乖跟我回去,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比你现在过的日子要好上一百倍!」 那几个冲上来的家丁,这时却已被跟在长公主身后的禁军护卫们踹倒在地,映衬得那华服青年刚才的那番话好似放屁般,站在一旁的围观群众们不禁十分解气的发出阵阵闹笑之声,那华服青年被气得涨红了脸,指着长公主高声怒道:「你个大胆的黄毛丫头,知不知我是谁?!」 长公主闻言,满是寒霜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看着那有如小丑般的华服青年,慢悠悠的开口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第五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温廷筠从马车上下来,四下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个茶摊,便慢慢踱了过去,找了张角度好的干净桌子坐了下去,扬手对站在一旁,神情紧张,正在看热闹的茶摊老闆喊道:「老闆,先来壶茶,再看热闹。」 那正在全神贯注看着热闹的茶摊老闆,被他这突然的招唿声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他,愣了愣,才反应了上来,忙笑着招唿道:「客官,您要喝什么茶?」 温廷筠其实不太懂茶,要是可以,他其实很想说来杯咖啡,或者来瓶凉可乐,可惜这里全都没有,所以被问得愣住了。 「什么茶清火去燥,给他上一壶!」徐景耀这时也从后面走了过来,长腿一跨,坐在了温廷筠身边的长凳上,歪头对茶摊老闆懒洋洋的回道。 「那就银冬茶吧!金银花和麦冬泡的茶,不仅好喝,还最是清火去燥!」那老闆笑着回道。 徐景耀沖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自己看着办,然后用手拖着下巴,看着正在跟那华服青年对峙的长公主,啧啧了两声,开口嘆道:「长公主果然够彪悍啊!」 说完后,又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温廷筠,开口问道:「你不去管管?」 温廷筠也学着他的样子,抬手托住了下巴,有些懒散的回道:「既然有人设了局,总得看看到底图的是什么吧!」 徐景耀闻言愣了愣,不过随即却笑了起来,嘆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温廷筠也有些好奇的反问道。 「直觉!」徐景耀笑了笑道:「再说,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偏偏等咱们的马车经过的时候,有人跪在路边卖身葬父,还就在这时候,就有纨绔子弟上去调戏,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温廷筠点了点头道:「不错,就长公主那个性子,遇见这样的事情,是肯定要管的,不怕咱们不上勾!」 他们俩这边正聊着,后面散落在人群中的禁军护卫们,已经渐渐靠拢了过来,在两人身后隐隐形成了一个保护圈,正眼神警惕的四下警戒着。 跟着茶摊老闆一起去泡茶的禁军护卫,此时已经拿着银针试完了毒,将银冬茶送了上来。 话说最开始出使时,他见禁军护卫们用银针试毒,还在心中吐槽来着,根本就不相信,这玩意能真的试出毒来。 第130页 不过,后来随着对古代毒药了解的深入,他才知道,原来银针是真的能够试出毒药的! 因为古代提炼、制造毒药的工艺不行,所以最常用的毒药就是□□,而提炼不纯的□□里会含有硫化物,银针遇到硫化物就会变黑,自然也就可以验出毒药来。 当然,银针变黑也不代表着食物中就一定有毒,只要食物中含有硫化物,银针就会变黑,这个验毒的方法,在科技发达的现代,肯定是不行的,但在古代,却有着很好的效果,至少可以过滤掉大部分有毒的食物! 因此,温廷筠和徐景耀两人十分放心的坐在这里,一边喝着茶,一看着热闹,那边,手下全被打趴下了的华服青年,此时正指着长公主,气急败坏的喊着:「不管你是谁,有种就在这等着别走!」 说完后,就转身连滚带爬的跑走了,那几个被禁军护卫们打倒在地的家丁,也都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跟在华服青年身后快速跑走了,一边跑,嘴里还一边放着狠话,「你等着,等会儿我们少爷就让你们好看!」 「本宫已经够好看的了,不用谁给!」长公主冷哼了一声,十分傲娇的说道。 只是在围观群众的闹笑声中,并没什么人听到她的话。 长公主上前两步,走到那个已经被吓傻了,此时正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卖身葬父的女孩身前,正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抬手捂住鼻子,勐地向后后退了好几步,神情十分嫌弃的对站在一旁的一个禁军护卫挥了挥手道:「你,赶紧去给她买副棺材去,这么热的天儿,尸体都发臭了!」 那个被她指到的禁军护卫只能无奈的应了一声,向周围围观的群众打听了一下,周围哪里有棺材铺,便快步跑了出去。 围观人群笑够了之后,有人担忧的看着长公主,忍不住开口劝道:「这位小姐,你快带着这个姑娘赶紧走吧,那赵兴运是沧州通判的儿子,听说他家跟当今太后的娘家是亲戚,平日里横行霸道,整个沧州都没人敢管,你们要是不赶紧走,等会儿肯定是要吃亏的!」 「是呀,是呀,赶快走吧!赶紧离开沧州,你一个小姐家的,可别让那个坏蛋给糟蹋了!」 「是啊,那赵兴运可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你赶紧走吧!」 围观群众俱是神色担忧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说道,想来平日里肯定没少受那个赵兴运的欺负。 原本还没什么所谓,只是看不惯那个色胚的所作所为,又可怜卖身葬父的女孩,就是随便管了一下闲事的长公主,在听到那赵兴运家跟太后家竟然是亲戚后,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怒意。 要不是太后在皇上背后搞小动作,惹恼了皇上,自己也不会有这趟兇险的江南之旅,就不会遭那么多的罪,既然如今你主动撞到我眼前来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原本还想把那卖身葬父的姑娘交给下人,自己回去马车上继续赶路的长公主,此时却是不着急走了,示意曲笺,去把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拉过来,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了几句,那女孩都哆哆嗦嗦的答了,这时候,刚才跑去买棺材的禁军护卫带着棺材铺的伙计抬着一口棺材,扒开人群走了进来。 这边正忙乎着,就见远处,那个赵兴运竟然带着一队大约三、四十人的官兵队伍沖了过来,一边往这边跑,还一边抬手对领头那人指着人群中的长公主,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副发狠的模样,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那队官兵冲过来后,领头那人竟然问也不问一句,便沖自己身后的那队官兵一挥手,高声喊道:「有人在闹市闹事,都给我抓回衙门去!」 他的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那队官兵,便如狼似虎的向面前的长公主,和站在她身后的几个禁军护卫,沖了过去! 围观群众这会儿早就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再没人敢站在近前看热闹了。 长公主却是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神情轻蔑的看着面前冲过来的那队官兵。 突然,从四散奔逃的人群中,逆着冲出了几十个彪形大汉,冲着那队官兵就沖了过去。 毫无防备之下,再加上战斗力与精挑细选出来的禁军护卫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官兵队伍,瞬间便被打趴下了一大片! 那队官兵也没上过战场,平日里就是在城里横行霸道,四处耍耍威风,哪见过这阵仗,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除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在大声哀嚎,其他能动弹的全都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禁军护卫们倒是也不追赶,他们的职责原就是保护长公主的安全。 长公主就在这一地哀嚎的官兵中,一步一步,缓缓向已经被吓傻了的赵兴运和那个领头之人走了过去。 「把他身上三只腿都给我打断,省得以后出去祸害别人!」长公主来到两人面前,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身后立刻有两个早就看赵兴运不顺眼的禁军护卫向他沖了过去。 「你敢!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这沧州府的通判大人……」赵兴运边满脸恐惧的向后退去,边虚张声势的大声喊着。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长公主看着吓得面容扭曲,却还在垂死挣扎的赵兴运,露出一个仿若罂粟般艷丽的笑容,对他笑着说道:「我爹是皇帝!」 赵兴运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看着长公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股尿骚味骤然传了开来。 第131页 「啊!」与此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赵兴运的嘴里发了出来,刚才冲上去的那两个禁军护卫,已经将他双腿打断,此时正朝着他的胯间用力踹了下去! 「长公主,手下留人啊!」就在这时,沧州知府和一个长相与赵兴运有三四分想像的中年人带着人,一起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嘴里焦急的喊道。 长公主看了一眼从远处跑来的那两人,对把脚悬在半空,迟疑着没有踹下去的禁军护卫挑了挑眉,那禁军护卫便一脚踹了下去,赵兴运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一声,便晕死了过去! 坐在茶摊上,神情悠然的喝着茶的温廷筠,放下手中的茶杯,对身边的徐景耀开口说道:「正主来了,也该咱们上场了!」 说完后,站起身来,向长公主那边走了过去,徐景耀却是坐在那里没有动,拿起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仰着头回道:「我可惹不起,你们两口子的事儿,自己去解决吧!」 温廷筠回头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其实他也一点都不想参与进这件事情里去好吗,但是如果他不出面,还不知道长公主会把事情闹成什么样呢,反正皇上想来是会喜闻乐见的,最后这个锅,还不是得自己来背! 快步跑到赵兴运近前,一看就知道是赵兴运他那个通判爹的男人,一看到地上赵兴运的惨状,便惊唿了一声,扑了过去,待看清楚他伤的部位后,更是差点没当场晕了过去,他蹲在地上,突然转过头去,用狠毒的眼光看着好似没事人般的长公主,从牙缝中一字一顿的挤出了几个字,「我赵某人记下了!」 说完后,便让下人抬起赵兴运,要将他带走,赶紧送医。 结果却听见长公主语气凉凉的开口说道:「本宫让你走了吗?」 赵兴运躺在地上生死未知,就算活下来,也只能是一个断子绝孙的残废,一向拿他当宝贝疙瘩护着的他爹通判赵禹卓,原就已是勉强压抑着自己悲愤欲绝的心情,差一点就要疯狂暴走,此刻听见长公主的话,突然眼中凶光一闪,就要让人冲上来与长公主来个鱼死网破! 「这是怎么了?」就在这时,温廷筠从旁边走了过来,惊讶的高声说道:「哎呀,这人谁啊?怎么伤得这么重,还不赶紧送去就医,可别闹出人命来了!」 「侯爷,您可算来了!」沧州知府一见到温廷筠,好似见到了救星般,忙冲到他身边,一脸焦急的说道:「侯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那边,被他这么一打岔,赵禹卓那股破釜沉舟的冲动气势被骤然打断,头脑渐渐清明了起来,对方可是长公主,要是自己真把她怎么样了,可是要诛九族的,既然如今有人出来打圆场,还是赶紧救治自己儿子更重要,至于报仇么,来日方长! 赵禹卓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了长公主一眼,命人抬着赵兴运快步去了。 长公主看了温廷筠一眼,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待赵禹卓带着人抬着赵兴运离开后,温廷筠才笑眯眯的看着沧州知府,悠悠的道:「怎么回事儿,知府大人来问我?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么!」 沧州知府闻言,脸上神色微变,不过却还是做出一副听不懂温廷筠在说什么的样子,笑着回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呢,倒是不介意为民除害,是谁的算计也好,是谁的阴谋也罢,都无所谓!」温廷筠看着脸上挂着笑容,一脸莫名其妙,好似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般的沧州知府,神情略带鄙夷的接着说道:「只是像你这样,遇到应该去做的事情,不敢正面去刚,只会耍手段,玩阴谋的去算计,日子久了,难免会变成蝇营狗苟的之人,终是难成大器,最终不过是害了自己!」 说完后,不再理他,转身便要向自己的马车走去,站在他身后的沧州知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却还是咬了咬牙,决定继续装傻充愣,做出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开口说道:「侯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下实在是不懂!」 温廷筠脚步一顿,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却还是开口说道:「下次找人假扮卖身葬父的姑娘时,找个真正的穷人来,别用不知道哪里来的丫鬟充数,即使她原本也是穷人,过了那么久的富贵生活,也会一眼就让人看出破绽来的!」 沧州知府下意识向立在一旁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看了过去,可是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待回过神来时,后背突地爬上一层冷汗,在去看时,温廷筠和长公主已经上了马车,向码头方向去了。 「真的能看出来不同吗?」长公主皱着眉,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曲笺,好奇的开口问道。 「也许能吧!」曲笺嘴里回着,心里却暗嘆了一声,自己可不就是那原本也是穷人,在富贵人家过久了日子,已经快忘了自己还是个穷人的人吗! 与此同时,硬挤上温廷筠马车的徐景耀,也一脸好奇的看着温廷筠问道:「真的能看出来不同吗?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知道是被人设计了的?」 「我唬他的!」温廷筠懒得跟他解释,也解释不了,只能敷衍着回道。 像长公主和徐景耀他们这些,从一生下来就高人一等,从来就没见过社会底层真正穷人的人,是不会了解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和面对未来时谨小慎微的恐惧与无奈的,那种眼神,是已经脱离了那个阶层的人,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 第132页 出使的船队离开了沧州,再次出发,向原定的补给地临清行去。 临清地处河北省和山东省的交界处,地理位置极佳,人口众多,经济发达,很是繁华,民间更是有「富庶甲齐郡,繁华压两京,南有苏杭,北有临张」一说,里面的北有临张里的临,就是指临清,能与苏杭并称,可想而知,临清有多么的繁华发达了! 温廷筠原本是想在临清补给时,应该会有刺客上门,到时候等他们行动完了,要是自己还活着的话,就一定要趁着这个空档,在热闹繁华的临清好好逛一逛,见识一下古代的风景,也不枉自己穿越一回。 谁知,之前出来那样的事情,意外在沧州待了好几天,为了将时间赶回来,只能压缩在临清待的时间。 因着事先已经派人来打点过了,临清知府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他们来了,所以他们也不好不住,浪费了人家的心思,所以还是在临清住了一天才离开。 意外的,竟然十分的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倒是让温廷筠有些后悔,没有出去逛一逛了! 温廷筠这边倒是风平浪静,让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京城里,此时却是早就已经闹翻了天! 二夫人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一边气哼哼的往外走,一边怒道:「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一会儿也不用你们几个干什么,就是别让人把我拉走就行,这回差事要是当得好,你们每人五两银子的赏钱!」 那几个粗使婆子一听,这么简单的差事,竟然就有五两银子的赏钱,心里不由乐了开花,忙点头应是,连称请二夫人放心,一定会把差事办好。 温敬宽却是满脸焦急的从屋里追了出来,上前两步,来到二夫人的身边,伸手拽住二夫人的胳膊,低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去他们永昌侯说理去!」二夫人一甩手,甩开了温敬宽拉着她胳膊的手,表情狰狞的喊道:「他们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他们好过,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反正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快别胡闹了!上次他们家把庚帖退了回来,说又找高人算了八字,笙哥儿是克妻的命数,不能与我们结亲了,你去找他家理论,结果第二日,笙哥儿就被惊马撞断了腿,你这次竟然还敢去闹,明日笙哥儿还有命在吗?!」温敬宽简直要被她气得哭出来了,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害怕,最后,不禁忍不住开口抱怨道:「都是你,当初非要跟永昌府结亲,结果现在不仅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分了家,还落了个这样鸡飞蛋打的下场,你可快别再胡闹了,好歹咱们还有个安生日子过!」 「现在结果不好了,你就跑出来埋怨我了?!」二夫人气得睚眦欲裂,好似疯了般,往温敬宽的身上扑去,一边用力捶打着温敬宽,一边高声喊道:「当初竟想着好事儿时,你可是巴不得结这门亲呢,现在来跟我说这些?你个废物,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不出头,还要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去抗争,你还好意思说!」 温敬宽被她打得十分狼狈,虽然心中对她十分不满,但到底关系到自己一家子的利益,只能一边躲避着,一边高声喊道:「强扭的瓜不甜,你就算最后真能逼迫永昌侯府把女儿嫁给笙哥儿,可是,与他们家闹成这样,已经撕破了脸,又有何用?!他们家以后难道还会对笙哥儿好,帮衬着他吗?」 「你个榆木脑袋!」二夫人也打得累了,站在那里,一边用帕子扇着风,一边气喘吁吁的怒道:「现在笙哥儿被他们家弄了个克妻的名头,不娶他家女儿,谁家女儿还敢嫁过来?!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再说,等笙哥儿娶了他家女儿以后,不管他家愿不愿意,笙哥儿都是他家的姑爷,不用他家帮衬,别人也会给行个方便的,总好过现在这样!」 温敬宽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而且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无奈的嘆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去了,显然是一副不再管了的模样。 一旁的几个粗使婆子见状,心里都有些发虚,想说不想去当这趟差事了,可是看着二夫人那好似疯了的模样,又不敢开口,只能战战兢兢的跟在她身后,往永昌侯府去了。 「母亲,」温夫人从外面快步进了太夫人的屋子,神情担忧的开口说道:「弟妹带着人去永昌侯闹去了,我们……」 「她闹她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自从温廷筠走了以后,就回了温府的太夫人摆弄着手里的花草,神色淡淡的道:「他们家既然愿意招惹她,就得承受这个后果,哪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 原本害怕二夫人这疯了一般的举动,会连累到温府和温家两兄弟的名声,而有些担忧的温夫人,见见多识广的太夫人这样的淡定,慌乱的心情也不禁渐渐安定了下来,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道:「虽然她赖在温府不肯搬出去,但到底已经分了家,再怎么样,她做的那些事情,也扣不到温家头上吧!」 此时的二夫人已经带着那几个粗使婆子到了永昌侯府门前,她也不进去,就站在永昌侯外,掐着腰,高声叫骂起来。 「永昌侯府背信弃义的小人们,你们给我听好,你们就是把我家笙哥儿害死了,我就是去告御状,也要你家女儿守望门寡!我会天天来你们府门前,把你们做的这些丑事告诉给所有人听,除非你把我们家的人全都害死了!」二夫人跳着脚,扯着嗓子喊着。 第133页 她这尖利的声音,不仅把永昌侯府周围人家的人都吸引了出来,更是吸引了一批过路的行人,都好奇的围在永昌侯外,指指点点的看起了热闹。 永昌侯府内,永昌候宋澜亭和世子宋远昇两人都去上衙了,并不在府中,永昌侯夫人气得青筋直冒,对进来通禀的丫鬟厉声道:「去,让吴总管派人把她给我赶走,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在我们府门前撒野!」 那丫鬟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永昌侯夫人边抬手揉着太阳穴,边忍不住对坐在一旁,脸色也十分不好的世子夫人抱怨道:「都是昇哥儿乱出主意,侯爷也不拦着点,平白招惹了这么个泼妇,馨儿就再是通房生的丫头,嫁出去也代表着咱们永昌侯府,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找那样不堪的亲家,真是什么脸面都没了!」 永昌侯世子夫人其实也很烦温家二夫人,但为了世子和侯爷的计划,也只能硬着头皮与她打交道,后来听说温家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快刀斩乱麻的同温家二房分了家,在气愤的同时,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跟温家二夫人虚与委蛇了,那样的亲家,如果不是看在状元温廷卿和定远候温廷筠的面子上,实在是摆不上檯面。 可谁知,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温家二夫人竟然会如此的不顾脸面,为了能娶到他们永昌侯府的女儿,撒泼打滚,各种招式全都用了上来,闹得不得安宁,可他们却又不敢真的对二夫人做什么,否则岂不是给敌人递刀? 而且,那温家两兄弟可都不是好惹之人,他们对于二夫人与永昌侯结亲一事十分不满,所以自然不会帮着二夫人,可一旦他们动了二夫人,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永昌侯府这样的人家,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不要脸皮的人,一时间,竟被闹得完全没有了办法! 世子夫人嘆了口气,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今就连侯爷和世子都无法可想,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永昌侯夫人跟世子夫人两人在里面心烦之时,侯府门口却是无比的热闹,被吴总管派出来赶二夫人的家丁,十分头疼的看着在围观的人群中一边躲避着他们的驱赶,一边继续不停高声叫骂的二夫人,身前还有时不时会出来档上一下的几个粗使婆子,对站在门内的吴总管抱怨道:「吴总管,这样也不行啊,要不多派点人来,把围观的人群驱散吧!」 吴总管却是瞪了瞪眼,怒道:「一群废物,你们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说完后,上前几步,对藏在人群中高声喊着的二夫人扬声道:「二夫人,咱们有什么误会,进府去说吧,这样闹下去也太不成样子了!」 「你们这一府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要是进去了,还有命出来吗?!让你们夫人出来跟我说话!」二夫人却是不吃他这一套,扯着嗓子喊到。 吴总管无奈,只能转身进了内院,去见永昌侯夫人。 「夫人,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吴总管面色担忧的道:「那温府二夫人根本就不要脸面,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行,不如您还是去一趟温府,让温太夫人出来管管她吧,好歹她也是温家人,这样闹,温府的脸面也不好看啊!」 永昌侯夫人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可到底有些拉不下脸来,自家原就是想要算计人家,他们知道,温家更是知道,否则也不会在得知了二夫人要与他们永昌侯府结亲这个消息后,宁可多给二夫人一家银子,也要赶紧把家分了,撇清关系。 如今,她还有什么脸面去求温太夫人出面来管这件事情?!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沉吟了半响,永昌侯夫人还是嘆了口气,对吴总管道:「你去跟温家二夫人说,我明日会去温府,让她先回去,不要再闹下去了!」 第五十四章 真正的杀招 第二日,温府太夫人房中。 永昌候夫人在与太夫人东一句西一句的寒暄了一阵后,还是硬着头皮,把话题转到了今天她会来温府的正题上。 「太夫人,」永昌候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昨日温二夫人去我们侯府门前大闹了一场的事情,想必您也应该知道了吧!」 永昌候夫人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太夫人的神情,结果却见太夫人只是端着茶盏慢慢啜着,一副压根没有听见的模样,不由气结。 虽然心中憋气,但是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今天也不会主动上门来,讨这个没趣,因此,永昌候夫人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笑着继续说道:「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不结亲了,倒也不必结仇了吧!太夫人……」 「宋夫人这话说的……」太夫人看向永昌候夫人,神色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道:「既然宋夫人什么都明白,当初就该派人来大大方方的退亲,这世上可没有里子面子都让一个人占了的好事儿!」 永昌侯夫人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家以为温家已经分了家,温家二房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白丁好欺负,所以做得过分了些,因此只能陪着笑回道:「这件事情是我们思虑不周,就算后来又找大师给温廷笙算了八字命格,也不该直白的说出来,惹人不快,可事已至此,二夫人再这样没完没了的闹下去,不光是我们永昌侯府,就是你们温家,脸面上也无光不是,虽说你们分了家,但她到底还是你们温家的儿媳,太夫人……」 第134页 「宋夫人说的对!」太夫人将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放到了身旁的案几上,再次开口,冷冷地打断了永昌侯夫人的话道:「就算是分了家,她也仍然还是我们温家的媳妇,笙哥儿也还是我们温家的子孙,你们永昌侯府,先是给我家笙哥儿扣上了一个克妻的名声,后又让人将他的腿撞断,难道真当我们温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太夫人原本并不想与永昌侯府撕破脸,勛贵世家都是要脸面的,出身自长宁侯府的太夫人比谁都明白,对于勛贵世家来说,有时候,脸面甚至比利益更重要,因为名声与荣耀是勛贵世家立身的根本,如果没有了这些,就会很快被这个阶层所抛弃,再不復往日的荣光。 因此,她原想着,如果永昌侯夫人来,能够道个歉,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解决现在这个事情,总能想出让两家都满意的办法来,可谁成想,永昌侯夫人竟然事到如今,还在推诿责任,竟是半分愧意也无,还想着拿温府的名声来威胁自己,可真是当他们温府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永昌侯夫人也没有想到,太夫人的态度竟然会如此的强硬,之前二夫人闹了那么久,温府都没什么动静,她还因为太夫人也腻烦了二夫人,所以才会这样说的,如今反倒是把事情给办砸了,不由在心中暗暗懊恼,刚才自己不该那样说。 太夫人见永昌侯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副下不来台的样子,知道不能把她逼急了,又嘆了口气道:「宋夫人知道为什么我们已经分家了,即使我已经多给了他们买宅子的钱,可他们却还在温府住着不肯搬出去,而我却从来也没说过什么吗?」 永昌侯夫人不知道温太夫人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说起了这个,不过能够缓和刚才尴尬的气氛,她自然是乐于配合的,所以忙开口接道:「为什么?」 「因为以萱娘的性格,如果我硬是要让他们搬出去,她定然会大闹一场!」太夫人看着永昌侯夫人,苦笑了一声道:「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她不会记得这些年来我对他们的照顾与扶持,只会到处嚷嚷我刻薄寡恩,如今得势了,就不善待他们庶出的二房,把他们当累赘,逼着他们搬出去住,外面的人又有谁,会去考证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会笑话我们温府不体面罢了!她不在乎这些,难道我还能不在乎吗?!」 永昌侯夫人听完太夫人的话,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太夫人是二夫人的婆婆,地位上占着天然的优势,尚且不敢跟她正面交锋,自己一个比温府更要脸面的侯府,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人至贱则无敌!永昌侯夫人突然之间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在你不能让她消失的情况下,她就是无敌的! 「所以……」永昌侯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如今只能按原先说的那样,结了这门亲,除此之外,再无它法?」 太夫人闭了闭眼,幽幽的道:「宋夫人也可以给二夫人介绍一门更好的亲事,相信萱娘她一定会乐意的!」 永昌侯夫人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不过随即就又颓废了下来,如今闹成这样,二夫人那儿子笙哥儿克妻的名声早已传开了,别说好人家的女儿,就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也不会愿意嫁给他啊,自己又要到哪去给他找门更好的亲事来! 永昌侯夫人此时心中真是无比的懊悔,也不知道是在后悔当初就不该招惹上这个无赖,还是不该用那样的手段退亲,可惜如今她就是再后悔,也改变不了这一切了! 从温府出来的永昌侯夫人心里已经明白,这件事情再无它法,回了永昌侯府,把今天在温府跟太夫人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永昌侯宋澜亭。 永昌侯宋澜亭在书房静坐了一夜后,派人去了温家,第二日,就传出了温家二房与永昌侯府结亲的消息,而且婚事就定在了今年年底! 这件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为了能够迎娶儿媳,摆婆婆的谱,二夫人开始积极张罗起搬出去单独过的事情,很快便在京里还算不错的位置,买了一个一进的院子。 温敬宽抱怨地方太小,一大家子住着太挤,可二夫人却洋洋得意的说,就是要住得挤,到时候在永昌侯府住惯了大宅的儿媳妇肯定住不惯,反正她陪嫁里肯定会有宅子,她要是嫌挤,大家就都搬到她陪嫁的宅子里去住不就行了!咱们自己买的这个宅子位置好,到时候租出去,租金也是一笔不小的进帐!温敬宽这才没再说什么。 待到他们搬家那日,温府里闹哄哄的,二夫人指挥着婆子们,大唿小叫的往外搬着东西。 「母亲,这桩婚事,最终到底还是成了!」太夫人房里,温夫人有些忧心忡忡的开口说道。 「成就成吧!」太夫人掐着手里的佛珠,闭着眼道:「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这种祸害留在家中,只能搅得家宅不宁,放出去祸害别人,谁自找的谁就受着吧!」 原本忧心忡忡的温夫人听完太夫人的话,又想到前几日侍书跟她学的,二夫人的那套买房理论,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忙用帕子捂了嘴,低声道:「母亲说的是,最起码这桩婚事成了,他们也终于肯搬出去了,不然一直赖在家中,我这个家都不好当了!」 分家后,二夫人一家赖在温府不肯走,不仅白吃白喝,一天天的还各种事情闹个没完,不是嫌厨房怠慢了他们,就是说车马不听吩咐,下人们都是怨声载道,温夫人这个当家主妇也被弄得很是头疼,如今,不管怎么说,他们家可算是搬出去了。 第135页 温夫人一想到,将来永昌侯府也会被二夫人闹得鸡犬不宁,心中就不禁暗暗好笑,不知道他们家以后会不会天天后悔,不该招惹了二夫人这个没皮没脸的无赖! 京里的事情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可温廷筠面对着如今的平静,心里却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总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不祥感觉。 他们队伍下一个补给点是在淮安,然后就不再需要补给,可以直接到苏州,把长公主送到范家。 淮安位于淮河和大运河的交点上,是漕运和区域交通的枢纽,漕运总督府和江南河道总督府都驻扎在这里,因此经济发达,人员复杂,除了临清,应该是最好的动手地点。 但是,温廷筠总觉得,此地形势复杂,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想要动手,反而没那么容易做到不漏一丝风声,考虑到风险和后果,温廷筠觉得反而是临清才是最合适的动手地点。 不过,也许,他们是想要等到自己把长公主送到范家后再动手?以免伤及到长公主。 可是自己如果不在运河上坐船,从宁波到福建路途复杂,他们就将无法提前判断自己的行踪,动起手来,岂不是把握更小! 不过这都是温廷筠自己的想法,也许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在,所以想了一阵后,温廷筠便不再杞人忧天,除了嘱咐徐景耀不要因为现在的平静,而有所松懈外,便拿着舆图研究起了福建的地形,没事儿翻翻书,了解一下福建的风土人情,为到了福建后的行动做准备。 不过没有了人为的干扰,事情却也没有像温廷筠心里想得那样顺利,他们船队从临清出来后的第二天,运河上便颳起了大风,而且风向还很不固定,船员们只能不停的调整船帆的角度,以维持船只的行进速度和方向,没两天的功夫,便全都累得筋疲力尽,无精打采,最后无奈之下,就连禁军护卫们,也不得不参与进去,帮着船员们调整船帆的角度,以保证船只的顺利行进。 「这样下去不行!」原本以为这阵大风不会颳得太久的温廷筠,忧心忡忡的看着在甲板上忙碌,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众人,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谢星瀚开口说道:「这风还不知道要刮到什么时候,如今禁军护卫们都不得不去帮忙,整个船队的护卫秩序都乱了套,咱们就是赶行程,也不能这么赶,否则恐怕会出问题!」 谢星瀚点了点头,可还是一如既往,十分直接的开口回道:「可现在天色已晚,风势又大,我们根本就联繫不上前面的徐景耀。」 自从发生上次长公主自己坐一条船,晕船了也不说,最后晕倒了的事情后,温廷筠深觉两人坐不同的船只,行事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为了怕以后万一再出什么事情,温廷筠便决定两人坐同一艘船,反正他跟长公主抱也抱了,一个院子也住了,如今虱子多了不怕咬,如何行事安全方便,便如何行事吧! 可是,这样一来,徐景耀就不好再待在自己这条船上了,为了避嫌,只能去了另一条船,平时倒是没什么,有事可以打旗语,或是下舢板派人过去联繫,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天色已黑,风势又大,各条船都只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速度和方向,他们如今连前后船只的影子都看不到,跟谁打旗去?! 下舢板就更不可能了,现在这种风势下,下舢板别说能不能到另外那两条船上,就是能不能平安无事,都是个问题! 温廷筠嘆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今天天色已晚,也看不清楚岸边的情况,等明日一早,天亮了,我们看能不能联繫上那两条船,先找个能停船的地方靠岸,避避这大风再说。」 温廷筠他们的船都是双层的官船,体型大,吃水重,在不是码头的地方靠岸,需要十分小心谨慎的操作,否则很容易出事,现今也只能期盼风势会越来越小,把今夜先熬过去再说了。 到了后半夜,风势果然有所减弱,筋疲力尽的众人,心里都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温廷筠此时才觉得倦意袭来,脱了衣服,上了床。 可是就在他迷迷煳煳刚要睡着的时候,却听见念往从门外快步沖了进来,嘴里高声喊道:「侯爷,侯爷,不好了,船尾着火了!」 「船尾着火了?!」温廷筠扑腾一下坐了起来,虽然还有些不太清醒,却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啊!」今天轮到小的值夜,小的刚才听见外面一阵喧譁吵闹之声,便跑出去看了看,结果就见船尾着起了大火,船上还能动弹的人,现在几乎都跑去救火了!念往有些惊慌的高声回道。 两人说了这会儿话,温廷筠已经渐渐清醒了过来,他忙一边拿过外衣穿上,一边起身往外走道「去看看!」 谁知,他刚一迈出舱门,就看到谢星瀚面容冷肃的从外面快步走了过来,一见到刚刚从舱门中出来的温廷筠,便开口说道:「这火起得蹊跷,我刚去查看过了,是有人先泼了油,再点得火,目的恐怕是要制造混乱,你现在不要出去,就在房间里呆着,我刚才已经让人过来保护你了!不过记住,谁也不要相信!」 温廷筠闻言愣了愣,不过随即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自然知道谢星瀚的话是怎么回事儿,他们的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今被人放了火,那自然是有内鬼在,这个内鬼既然已经动了手,恐怕就是想趁着众人筋疲力尽之时,制造混乱,等自己前去查看,没有防备之时,再行刺杀。 第136页 他们终于动手了吗?! 温廷筠深吸了口气,沉声对听了谢星瀚的话后,更加慌乱的念往吩咐道:「你赶紧去长公主那里,告诉她们,外面很危险,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到处乱跑,就待在屋子里,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派人去叫她们的!」 念往虽然神情很是慌乱,但还是听话的应了一声,转身有些踉跄的向长公主那边跑了过去。 温廷筠则转身回了屋,从柜子里拿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小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来之前自己特制的黑色牛皮腰包,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漆描金的小匣子,从里面拿出当初谢星瀚送给他的把柄匕首,弯腰插进了自己的靴子里,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应该还有后手! 谢星瀚看了看温廷筠腰间鼓鼓囊囊的黑色牛皮腰包,虽然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东西,不过还是没有开口询问,抱着剑,靠着门框,站在温廷筠的门边。 谁知,他们等来的不只是保护的禁军护卫,还有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 「侯爷,不好了,船舱开始漏水了!」魏参军带着一队禁军护卫,还没等跑到温廷筠的面前,便开始高声喊道。 「哪里漏水了?!」温廷筠忙迎了上去,急切的开口问道。 「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漏,但看现在这个情形,漏水之处应该不只一两处,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排查,但形势不容乐观,侯爷还是要早做打算!」魏参军焦急中透着无奈,语速飞快的回道。 原本经过这几天的大风,大家就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指望着风势减小了些,能好好休息一下,可偏偏如今不仅船尾有人放火,船底更是被人凿漏了,别说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漏水点在哪,就是知道,这么多处漏水点,他们抽不抽得出人手去堵,都是回事儿! 显然在场众人也都明白现在的形势,「去让人准备放舢板吧!别等船最后沉没时才走,那样会更危险!」温廷筠沉声回道。 魏参军对温廷筠这个才十七、八岁,按说也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年轻侯爷能够如此镇定果断的做出决定,感到十分的惊讶,他还以为自己还要费上一番口舌,才能让他下定弃船的决心呢! 这么大的船,沉没时水里肯定会产生漩涡,到时候再想走,恐怕就走不掉了,反正船沉没只是迟早的事情,当断不断,反而会更加危险。 魏统领敬佩的看着温廷筠,点了点头,回身对身后的一个禁军护卫高声吩咐道:「去召集人手,准备弃船放舢板!」 他刚刚吩咐完,却又听见温廷筠忧心忡忡的开口问道:「那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 船上的舢板毕竟有限,根本就不可能装下整艘船上所有的人,那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难道自己要把他们丢下? 魏统领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只是还没等他回答,就有一个禁军护卫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待来到两人近前,气喘吁吁的开口禀道:「不……不好了,船上的舢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让人凿漏了!」 「能不能堵上?!」温廷筠和魏统领都不由又是惊讶,又是气恼的异口同声的高声问道。 那个禁军护卫摇了摇头道:「每个舢板的船底都被凿了无数个大洞,看痕迹,应该从好几天前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动手凿了!」 温廷筠这下可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动静了,原来真正的杀招在这里呢! 只是他们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些,为了杀自己一个人,竟然要整艘船上,一百多人一起陪他去死! 温廷筠没有这么恶毒的心肠,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压根从来就没有过这个概念,就算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用这样丧心病狂的方法来杀自己。 可是,如今得知后,稍稍一想,他却是明白了,对方为何要採用这样丧心病狂的手段,来置自己于死地了,因为这样做,可以把整件事情伪装成意外,让对方承担的风险最小! 一群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畜生!温廷筠不由想起了在御书房里,皇上给他看的那封密奏来,此时心里几乎已经完全肯定,就算不用去查,看他们的行事作风,也百分之百就是他们干的! 他温廷筠咬紧牙关,双手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既然你们不想让我去查,那我就偏要去查个水落石出,将你们统统绳之以法,让你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魏参将见他半天没有说话,以为他是被吓傻了,不由开口说道:「侯爷,我们禁军之中大部分人都不会水,如今之计,只能尽量拆些门板,家具之类的东西,权宜行事了!只是侯爷的安全……」 温廷筠知道他说的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了,碍于环境和风俗的限制,古代人多数都不会水,除非是特意操练的水军,因此点了点头道:「赶紧去拆吧,不用再做救火和找寻漏水之处的那些无用功了,让所有人都赶紧自寻器具,下水后往一个方向游,不要四下打转,这样获救的机率比较大,只要有一个人能上咱们前后那两艘船,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出事了,大家就有救了!」 那魏参军闻言,忙转头让人去给大家传信去了,自己则带着手下的几个禁军护卫们开始动手拆起了门板。 温廷筠则是带着谢星瀚快步去了长公主的房间。 第137页 「现在是什么情况?」长公主一看见温廷筠,便快步迎了上来,虽然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不过神情却还算镇定。 站在她身后的曲笺和流素两人,则是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站在那里抖个不停了。 现在也不是说他连累了她们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证她们的安全,温廷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沉声命令道:「你们赶紧快去换件衣服,穿骑马装那样利索一些的衣服,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我们一会儿要下水!」 「下水?!」这下连长公主都不镇定了,失声惊唿道:「舢板呢?为什么不用?我们可都不会水啊!」 「舢板不能用了,想要活命,就赶紧听我的话,去换衣服,再磨叽下去,没准连下水的机会都没有了!」情势紧急,温廷筠也没空再给她解释一遍现在的情况,只能有些不耐的开口喝道。 长公主几人见他这样,知道情势紧急,只能听话的赶紧去内室换了衣服,温廷筠则趁她们换衣服的时候,又去接了也让换好衣服的簪墨和春末两人,再跟长公主三人会和后,向甲板快步走去。 一行人来到甲板,就见甲板上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应该是都已经跳船逃生去了,此时双层的官船已经开始倾斜,照这个趋势,应该很快就会沉没。 温廷筠看了看一片漆黑,看不清远处,只能看见有人影在扑腾的水面,深吸了口气道:「下水吧!」 魏统领便让手下的几个禁军护卫们将拆下来的门板扔入水中,自己率先跳了下去,伸手拽住飘在水面的两个门板,示意上面的人继续往下跳。 就这样,一行人陆陆续续下了水,温廷筠虽然会水,而且泳游得很是不错,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异常,而且还不知道要游多长时间,因此也抱了一个门板。 就这样,他们每人抱着一个门板,奋力的向一个方向划去。 幸好如今风势已经渐渐减弱,不算太大,否则就算他们几人有意想要聚在一起,也未必可能。 渐渐的水面上能看见的人越来越少,几人也不知道划了多久,刚刚觉得有些疲惫之时,就见前方有一艘舢板从远处划了过来,一边划,船上的人还一边高声喊着:「侯爷,侯爷!」 在水里泡了良久,心里越发没底的几人心中俱是一喜,忙七嘴八舌的沖那舢板的方向高声喊道:「这里,这里!侯爷和长公主都在这里!」 那舢板上的人一听到他们的喊声,忙快速划了过来,众人俱是松了口气,只有温廷筠微微皱了皱眉。 待那舢板来到近前,魏统领便推着长公主的门板,想要把她先推上去,毕竟她不仅身份尊贵,而且还是个女人,可是,未曾想,温廷筠却率先划到舢板旁,抬手扒住了舢板的船舷,用力往上爬去。 魏统领不由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道鄙夷之色,一旁的谢星瀚却是神色一凛,目不转睛的抬头看着扒着舢板船舷,正费力的向上爬的温廷筠。 舢板上的人一见是他,忙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拉他,可温廷筠却好似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般,浑身无力的扒在船舷上,只能靠舢板上的人全力拉拽。 魏统领虽然心中鄙夷,但因为职责所在,还是准备上前去推温廷筠一把,结果谁知,就在这时,舢板上去拉温廷筠那人,伸出一只手去拉温廷筠的时候,另一只手却从船舷旁拿起一枚匕首,向正在往船上爬的温廷筠腹部,用力刺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温廷筠,本宫不许你死!…… 漆黑的夜色里,寒光乍现! 水里终于等来了救援的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温廷筠身旁的魏统领和长公主,还有一直全神贯注看着温廷筠的谢星瀚,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吓得惊唿出声! 猝不及防之下,这样近的距离,根本就躲避不开! 而且待魏统领和长公主反应过来伸手想要去拉温廷筠时,显然已是来不及了。 此时,就见谢星瀚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脚尖在门板上轻轻一点,勐地跃到了舢板之上,一剑向袭击温廷筠那人后背刺了过去! 然而就算他这剑能够及时刺到那人身上,那人手中的匕首,恐怕也已经刺入了温廷筠的腹部。 可谁成想,与此同时,原本好似浑身无力,连舢板都爬不上去的温廷筠,却突然反手拽着住那人扶着他的那只手,双脚在舢板船舷上勐地用力一蹬,整个人向后翻了过去,将那想要杀他却毫无准备之人一下拽入了水中! 两人同时落入水中,猝不及防之下,那人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可是让温廷筠郁闷的却是,那人竟然会水!落入水中后,竟然丝毫不慌,从水中探出头来,便继续向温廷筠扑了过去! 为了杀他,还真是下了大本钱啊!温廷筠不禁在心里暗暗吐槽,可是却也一点都不惊慌,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要在大运河上坐这么长时间的船,怎么可能一点对于落水后遭受袭击的准备都不做! 那边魏统领和长公主,还有一众刚才在后边,被遮挡了视线,并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想要上来帮忙,却又苦于不会水游泳,只能抱着门板,焦急的看着温廷筠这边。 温廷筠一副不会游泳的模样,胡乱扑腾着向众人那边划了过去。 第138页 那人见他不会游泳,自己却是会水,在水里自然有恃无恐,哪里肯让他向舢板那边去,忙快速追了过去,游到温廷筠身后,抬起一只手,就想要去勒他的脖子,把他往水下按。 温廷筠却是毫无徵兆地突然转身,伸手抱住了那人的脖颈,两只手在那人颈后用力一扯,将刚才好似胡乱扑腾时,从腰间黑色牛皮包中取出的巴掌大的一包东西外的铝锡纸扯破,顺着那人的脖领,塞入了那人的后背。 这一系列动作说来话长,但其实只是发生在一瞬间,待那人反应过来后,那包被温廷筠塞入他后背里的东西,已经顺着他的嵴背,滑到了他的腰间,被腰带阻滞,停在了那里。 那人微微愣了愣,不明白温廷筠这是在干什么,不过却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动作给激怒了,双手用力掐着温廷筠脖子,将他死命往水里按。 温廷筠虽然会水,但力量却显然不及那人,虽然奋力反抗,却最终还是被他按得沉入了水里。 眼见着温廷筠就要不行了,掠影跟念往、念恩三人都已经急红了眼,再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水,抱着门板向这边沖了过来! 长公主更是又惊又怕,拼命拍打着自己身边的魏参军,让他赶紧上去救人。 不用长公主喊他,魏参军自己就很着急,如果温廷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了,那他们这些人,可是一个都别想好,也忙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几个禁军护卫,抱着门板,向温廷筠这那边沖了过去! 那边舢板上的谢星瀚,此时已经将舢板上的一人击杀,正在跟另一人缠斗中。 舢板上的三人,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刺客,武功俱是不弱,要不是刚才谢星瀚趁其不备,骤然发难,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杀了一人。 此时,绕是谢星瀚武功高强,有心想要过来救温廷筠,却是被那人死死缠住,不得脱身! 眼见着温廷筠已经被那人按进了水里,就连挣扎的动静都越来越小,谢星瀚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身子一侧,将自己左侧肩膀迎着那人手中的匕首撞了上去,随着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传来,谢星瀚右手中的长剑已横在那人颈间,手腕一翻,一蓬鲜血随着剑光扬洒在空中,那人的身体砰然倒下! 谢星瀚抬手拔下插在自己左肩的匕首,随手扔在脚边看都没有看自己肩上的伤口一眼,转头就要向温廷筠那边冲去,可是当他一回头,看见温廷筠那边的情形时,却惊呆在那里! 原本还往水里死命按温廷筠,想要把他淹死的那人,此时却如疯魔了般,在水中手舞足蹈,拼命伸手往自己的后背抓去,根本就顾不上再去往水里按温廷筠了! 掠影、念往和念恩三人,此时已经抱着门板划到了温廷筠身边,将他从水里拽了上来,温廷筠原就是掐着时间在憋气,别人看上去,他好似被那人按在水中,差点没被淹死,但其实是他在憋气配合着那人。 因此,此时被几人拽上来的温廷筠,虽然憋得不行,正趴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其实却并没有如大家以为的那样,呛到了水,或是受到了什么伤害。 而一旁手舞足蹈不停往自己后背上抓去的那人,却因为又疼又慌之下,乱了阵脚,已经连呛了好几口水,慢慢扑腾着往水中沉去。 众人见温廷筠已经脱险,不禁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抱着门板,往远处躲了躲,待离开在水中有如疯了般乱扑腾的那人后,远远的看着渐渐没了力气,好似丧失了知觉般,在水中浮浮沉沉的那人,好奇的对温廷筠开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他有什么毛病!」温廷筠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黑色牛皮包,一副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的模样。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刚才自己把一个生石灰包扔入了那人的后背,生石灰遇水发热,把那人后背煮熟了,所以他才会忍耐不住,想要把生石灰包拿出来,可是这是在水里,慌乱之下,就…… 众人虽然不解,但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也就不再纠结,扶着长公主、温廷筠和几个丫鬟上了那艘舢板。 舢板最多只能坐十个人,所以魏参军和那几个禁军护卫只能抱着门板,跟在舢板旁,不过长公主和温廷筠都已经上了舢板,他们心里却是放松了不少。 「你受伤了?!」上了舢板后,温廷筠一抬头,便看见坐在舢板尾上的谢星瀚,正在用匕首去割他自己的衣摆,而他的肩头上则是一片血渍,此时正往外冒着鲜血,忙一边惊诧的开口问道,一边上前去帮他把衣摆撕成条,帮他包扎伤口止血。 谢星瀚低头看了看他,却是没有出声。 以谢星瀚的功夫,就算不能打赢,也绝不可能受伤,温廷筠下意识的开口问完后,其实就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谢星瀚一定是见自己有危险,所以宁可拼着受伤,也要快速结束战斗,好过去救自己,思及此处,温廷筠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他上一世也有不少要好的朋友,可是却没有机会体验这种传说中的生死之交,如今,重活一世,竟然能够拥有这样的朋友,不说别的,光就这一点,温廷筠都觉得,自己穿越这一回值了! 真正的友情是不需要用嘴说什么的,温廷筠给谢星瀚包扎好伤口后,开口嘱咐道:「等上岸以后,记得让大夫给好好看看,好好养养,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第139页 谢星瀚点了点头,却突然开口问道:「刚才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不对劲的?」 「侯爷……长公主……」就在这时,众人的耳边隐约传来了几声喊声。 温廷筠沖远处传来喊声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就是这么发现的!」 谢星瀚看了看温廷筠,又扭头过去看了看喊声传来的方向,愣了愣后,突然明白了过来,刚才舢板上那几人一直在喊「侯爷」,可却连一句长公主都没有喊,如果是知道了他们的船出事了,前来营救的禁军护卫们,怎么可能不担心长公主的安全,而仅担心温廷筠?! 对于他们来说,温廷筠的安全固然重要,可长公主的安全,却更加的重要,长公主毕竟是皇家的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禁军护卫们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因此哪有前来营救,心里却丝毫没有长公主的道理! 只是他们当时遇到救兵,太过欢喜,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温廷筠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因此早有了准备,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坐在一旁的长公主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想起刚才温廷筠把她挤到一旁,自己主动爬上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的舢板,心里突地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怔怔的看着浑身湿漉漉,鬓髮凌乱,形容狼狈的温廷筠,却是莫名其妙的挪不开眼。 舢板旁的魏参军听到谢星瀚和温廷筠两人的对话,也骤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刚才看到温廷筠抢着第一个上船时,还在心中鄙夷他的自己,觉得十分的惭愧,自己即不够警醒,又不够敏锐,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魏参军便脸上发烧,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懊恼,他忙抱着门板,向喊声传来的方向奋力划了过去,同时口中声嘶力竭的高声喊道:「我们在这里,侯爷和长公主都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侯爷和长公主都在这里!」众人也都回过神来,纷纷跟着魏参军高声大喊了起来。 那边舢板上的人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快速向他们这边划了过来。 这回终于没再出什么意外,来的两艘舢板上的人中,有魏参军和手下的禁军护卫们眼熟之人,不过经过刚才的教训,魏参军还是十分谨慎的确认了来人的身份,知道他们是徐景耀船上的人后,才跟手下的禁军护卫们爬上了那两艘舢板,在他们的带领下,向徐景耀的官船划去。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划了一会儿,前方隐约间已经可以看到双层官船的轮廓,紧张疲惫了半宿的众人心中都纷纷不知不觉的松懈了下来。 待三艘舢板划到官船旁时,官船已经放下了绳梯,在等着他们了。 徐景耀趴在官船的船舷旁,把头探了出来,待看到舢板上完好无损的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后,终于松了口气。 温廷筠一手拉过垂在船舷旁的绳梯,一手扶着长公主的胳膊,示意她先上去,同时嘴里说道:「长公主注意安全,抓牢,中途不要松手!」 长公主接过他递过来的绳梯,点了点头,也不矫情,慢慢向上面爬了上去,温廷筠和谢星瀚两人坐在舢板上,一人一边,伸手拽着绳梯的下摆,不让它乱晃,因此,长公主爬得并不太困难,很快便爬了上去。 温廷筠和谢星瀚两人就这样拽着绳梯,让曲笺、流素,簪墨和春末几个女人先爬上去,待那几个女人都爬上去了以后,谢星瀚对温廷筠挑了挑眉,示意让他先上,可是温廷筠却执意不肯,非要让受了伤的谢星瀚先上,结果谢星瀚一句,「我要是想上去,根本就不用这个绳梯」,就把温廷筠弄得无言以对,只能乖乖抓着绳梯,奋力向官船上爬去。 可是谁知,就在温廷筠爬到半截之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射来一支利箭,冲着温廷筠的后背要害之处直射而来,随即半空中箭矢齐飞,无数只利箭向半空中的温廷筠射了过去。 坐在舢板上,侧着身子拽着绳梯的谢星瀚,看着远处突然射来的箭矢,瞳孔骤然收缩,手上用力,勐地将手中的绳梯甩向了一旁。 身在半空之中,正在全力攀爬绳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温廷筠,只觉得绳梯突然一歪,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觉得左侧肩膀一阵剧痛,左侧胳膊骤然失力,松开了手里抓着的绳梯! 只有一只手抓着绳梯的温廷筠,身子无力的歪斜了过去,可是,侧过去的身子,却看见自己眼前无数利箭直射而来,不禁眼神一沉,勐地松开了拽着绳梯的右手,整个人向水里掉了下去。 「温廷筠!」站在官船船舷旁,看着温廷筠往上爬的众人都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唿出声。 最先上船,被劝着先回去换了衣服,此时刚换好衣服,走到船舷旁的长公主,听到众人的惊唿声,忙快步沖了过来,却见满天箭雨中,温廷筠从空中掉了下去,落入水中后,泛起一片红色的水花,人却不见了踪影! 「不!」眼见着这一幕的长公主目眦欲裂,半个身子都探到了船舷外面,一旁的曲笺和流素两人,从惊诧恐惧中回过神来,忙伸手将她拽了回来。 「快去救他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长公主这时也才回过神来,扭头沖船上的禁军护卫们声嘶力竭的高声喊道,同时再次不管不顾的将身子探出了船舷外,往水面上四处找寻温廷筠的身影。 第140页 刚刚爬上船的簪墨和春末也从惊呆中反应了过来,勐地扑到船舷旁,高声喊着温廷筠的名字,惊惧的四下寻找着他的身影。 其实不用长公主喊,三艘舢板上的人,在事情发生后,都第一时间跳了下去,奈何他们不识水性,除了谢星瀚仗着有内力,敢去远一些的地方外,其他人只能在舢板附近找寻,寻找了良久,却并没有看到温廷筠的身影。 这一切事情说来话长,但其实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待官船上的人反应上来,开始组织人手反击,和让会水的禁军护卫们跳下船去救温廷筠时,远处袭击之人已经一击得手,迅速撤走了。 天刚蒙蒙亮,晨间的雾气在水面上缭绕蒸腾,视野极其不佳,让搜救工作更加的困难。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任何温廷筠的消息,却搜救上来了一些昨晚从温廷筠他们那艘船上跳下来的船员和禁军护卫们。 朝阳的光辉一点点驱散了雾气,运河上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早已不復往日懒散随意模样的徐景耀,暴躁的沖手下高声喊道:「去联繫济宁守备的人还没回来吗?!」 手下的禁军护卫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一个多时辰,也就是刚刚到济宁守备那里,哪有那么快回来。 他们人手不够,想要封锁运河,搜救温廷筠,根本就不可能,待济宁守备带着官兵和船队来到运河上时,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还是没有找到温廷筠,他一个不会水,又受了伤的人,恐怕早已经葬身河底了,否则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经过最初的激动后,徐景耀也渐渐冷静了下了,虽然伤心悲痛,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此时再封锁运河,已经没有意义,官船上的禁军护卫和船员们,经过前两日的大风,和昨夜的搜救,早已筋疲力尽,况且船上还有搜救下来的落水受伤的船员和禁军护卫,需要救治,徐景耀吩咐济宁守备带着人,继续在运河上寻找温廷筠,自己的官船则就近开到济宁码头先行停靠,上岸休整。 此时,官船上的长公主早已筋疲力尽,脸色苍白,毫不顾及形象的靠坐在船舷旁,整个人如没有灵魂的木偶般,毫无生气。 温廷筠在满天箭雨中跌落水中的画面,好似慢动作般,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她面前,每一次出现,她的心就好似被箭射穿了一次,痛得她几乎不能唿吸。 那人说,自己是他奉若珍宝的心爱之物; 那人说,他要是回不来,让自己照拂他的家人; 那人说,他会尽力护自己周全,可他自己的周全呢?! 那人笑着对自己说,因为自己不常来,要陪自己逛逛灵山寺; 那人对自己发怒,让自己不要动,说餵的糖水,不是给自己浪费的; 那人眼含伤感的对自己说,其实不必如此糟蹋自己的名声。 那人救自己于危难之时; 那人的怀抱温暖而又结实; 那人……可能自己永远都在见不得了! 长公主毫无生气的杏眼中,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徵兆的流了下来…… 突然,长公主从地上跃了起来,冲着大运河平静的水面厉声喊道:「温廷筠,本宫不许你死!你不是说如果你回不来了,就让本宫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照拂温家人么?不!我不要!如果你回不来了,本宫就把温家人全都杀光,你要是不想他们都给你陪葬,就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喊完后,便软软的瘫倒了下去,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原本被她的喊声惊呆了的曲笺和流素两人,忙慌张的跑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 官船上被她的喊声惊动了的禁军护卫们见状,也都纷纷跑了过去。 长公主一夜未睡,又受了惊吓,如今又悲恸过度,耗光了心神,情形很是不好,徐景耀只能让人赶紧去请大夫,又命人用最快的速度向济宁码头开去。 搜救工作进行了一整天,却仍然毫无进展,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要想隐瞒,是绝不可能的了,徐景耀只好写了封奏摺,把温廷筠遇刺落水,如今下落不明的事情写了一遍,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入了京中。 第五十六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好,好,好!」皇上将手中的奏摺用力摔在御书案上,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他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竟然送了朕这样一份大礼!」 说完后,突然暴起,一抬手将御书案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到了地上,青筋蹦起,双眼赤红的高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射杀朝廷使臣!他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朕这个江山是不是应该送给他们来管!」 站在一旁的安公公吓得身子一抖,从他跟在皇上身边伺候后,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生气,一时间都有些不敢上前劝慰了。 待过了片刻,皇上渐渐平静了下来,安公公才敢上前两步,轻声试探着说道:「皇上,气大伤身,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况且定远候温廷筠如今只是失踪,也未见得就会真有什么事儿,没准明天就找到了呢,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皇上却是没有理他,只是沖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人来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自己则默默坐了回去。 待宫女进来惊恐的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完,退出去后,皇上才哑着嗓子开口问道:「魏参军有新的密奏送来吗?」 第141页 「没有!」安公公忙摇了摇头,回道:「自从上次在临清送过两份密奏后,就再没有了,这次估计是想等事情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行回禀吧!」 「让白皓辰来见我!」皇上点了点头,眼中闪过狠厉之色,「这件事情,朕一定要一查到底!」 皇上竟然招了锦衣卫指挥使白皓辰来见驾,看来此次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善了了,也不知道最后有多少人要倒霉!立在一旁的安公公心脏抑制不住地突突乱跳,嘴上却是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同一时间,永昌侯府中。 「父亲!您知道了吗?那温廷筠被我派的人射杀,掉入了大运河里,如今想来已经凶多吉少了!」世子宋远昇兴高采烈的快步走进了永昌侯宋澜亭的书房,对坐在书案后,正在看着什么的永昌侯宋澜亭兴奋的开口说道。 「你还有脸说!」永昌侯宋澜亭将手中的信件拍在书桌上,一脸怒容,抬手指着世子宋远昇高声斥道:「一击不中,就该马上罢手,反正以后还有多是机会,怎么可以调用当地的官兵?!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咱们永昌侯府动的手吗?!」 「父亲,您放心吧!」宋远昇脸上却是一点惊慌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得意洋洋的开口回道:「动用的官兵,都是临清通判赵禹卓的亲信,他与长公主和温廷筠两人有血海深仇,就算被查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在背后暗中策划怂恿的!」 永昌侯宋澜亭闻言,脸色微霁,不过还是神色严肃的对宋远昇道:「查不查得出来另说,可这件事情不能这么做,我们给官船动手脚,出事了,那是意外,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也不会有人主动挑明,皇上要查,也只能暗着查,不会大动干戈,可如今你这样做,光天化日之下公开动用武力刺杀朝廷使臣,是在明着打皇够上的脸!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皇上能容忍得了这样的事情!」 永昌侯宋澜亭看着听完自己的话,眼中渐渐露出惧意的儿子,嘆了口气道:「你还是太年轻了,看事情太过表面,那临清通判赵禹卓被废了独子,气愤难平,身后又有太后,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可你呢?你有什么?」 「我……」宋远昇原本还想辩解两句,可是却「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与他即没有血海深仇,又只是个连爵位都还没有继承的世子,你凭什么要去冒这样大的风险,如此行事?!」永昌侯宋澜亭略有些失望的看着儿子宋远昇,沉声问到。 「我……我这不是按照父亲的意思,让他不要活着走到福建,去给咱们添乱么!」看到父亲宋澜亭对自己流露出失望之色,宋远昇不禁有些急了,忙开口争辩道。 「我的意思是不让他活着到福建,可不是让你如此意气用事,把这件事情当成私人发泄情绪的途径,不顾后果,胡乱出手的!」永昌侯宋澜亭见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可儿子宋远昇却还是不知悔改,眼中不由升起一丝疲惫之色,有些无奈的沖宋远昇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让我静一静,以后关于温廷筠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 「以后?」宋澜亭看着父亲永昌候宋澜亭,不解的开口问道:「温廷筠还能有什么以后?他不仅受伤了,而且还不会水,这会儿应该早就已经淹死了吧!」 「我倒是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人,一切都还未有定论!」永昌候宋澜亭皱着眉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彻底放松!」 「我会加派人手去找的,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宋远昇点了点头,一边说,一边往书房外快步走去。 「站住!」永昌候宋澜亭蹭地站起身来,有些烦躁的沖宋远昇高声喊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记得了吗!」 「父亲!」宋远昇停住脚步,有些委屈的看向宋澜亭,可惜宋澜亭却神色坚定,一副毫无转圜余地的模样,宋远昇只能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心中却暗暗不甘。 「父亲,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我已经私下安排了济宁附近信得过的驻军和衙役去找廷筠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与此同时,温府中,温家父子也在书房中讨论着这件事情。 温廷卿神色憔悴,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他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官员名册,梳理着济宁附近所有官员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一边头也不抬的对匆匆赶来的温敬严开口说道。 「筠哥儿他……他不会有事儿吧!」温敬严看见大儿子这副模样,慌乱惊恐的心中,突然之间就有了底,不由双腿一软,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含期盼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嘴唇哆嗦着开口问道,好似温廷卿说没事,温廷筠就一定会没事般。 「他一定会没事的!」温廷卿抬头看了温敬严一眼,眼中的坚定,仿佛能够安抚人心。 「对,筠哥儿一定会没事的,你说的对,他一定会没事的!」温敬严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别人听,还是在拼命说服自己,嘴里翻来覆去不停地重复着「他一定会没事」的话。 就在这时,烟波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高声喊道:「大少爷,不好了,太夫人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儿?」温廷卿放下手中的名册,蹭地一下站起身来,高声怒道:「不是说了要对祖母和母亲封锁消息的么!」 第142页 温敬严也一下站了起来,同样高声怒道:「是谁这么不懂事?马上找牙婆来,统统发卖出去!」 「是二夫人!」烟波看了一眼温敬严回道:「二夫人说二爷担心太夫人和温夫人,让她来过来看看,结果……」 「这个搅事精!」温敬严气得高声怒道:「吩咐下去,以后都不许二夫人再进咱们温府的门!」 「派人去请大夫了没有?」温廷卿边抬腿往外走,边急切的对烟波开口问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烟波急忙开口回道。 温家父子两人快步向太夫人屋里去了。 从温府出来的二夫人得意洋洋的坐上了马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突然用帕子捂着嘴,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 一想到刚才太夫人听到二夫人的话,顿时晕了过去的样子,再看看二夫人此时的模样,坐在她身边的丫鬟青蓝,只觉得汗毛直立,嵴背发凉,不由下意识向旁边挪了挪。 「青蓝!」谁知二夫人这时,却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把青蓝吓得一个激灵,忙下意识开口应了一声,就听到二夫人继续对她说道:「你说,是不是万般皆是命,那筠哥儿,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算走了狗屎运,封了个侯爷,到头来也没那个命消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他为人同太夫人一样,刻薄寡恩,发达了就连自己的亲叔叔婶婶都不顾,只顾着自己享受,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劫难,做人哪,就是不能太自私,否则都会有报应的!」 青蓝不知该如何回二夫人的这个话,只能轻轻嗯了一声,不过二夫人显然也并没想真的让她回答,不过就是想找个人,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罢了。 马车很快到了二夫人新买的宅子门前,二夫人心情极好的从马车上下来,进了家门。 只是刚一进家门,就见温敬宽从西厢那边送一个大夫出来,一边往外走,还一边笑容满面的跟那个大夫说着什么,两人一抬头,看见刚才门外进来的二夫人,那大夫忙笑着拱了拱手道:「恭喜温二夫人,您家要添丁进口了!」 「什么?!」惊怒交加的二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同样失去了知觉的温太夫人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看起来情形十分的不好,坐在一旁眼睛已经哭肿了的温夫人,看见温家父子二人进来,一下扑了过去,伸手紧紧拽着温敬严的袖子,哭着问道:「老爷,筠哥儿……筠哥儿他,真的出事了吗?现在到底找没找到他啊!」 温敬严伸手将温夫人揽进怀中,低声安慰道:「放心吧,筠哥儿会没事的!现在还没有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如今母亲已经病倒了,这整个温府内宅都指着你一个人支撑呢,你这样只知道哭哭啼啼,让我和卿哥儿怎么安心去找筠哥儿!」 温夫人听到温敬严的话,忙从他的怀里站了出来,用帕子用力擦了擦脸,看着温家父子,神情坚定的说道:「对,对,是我煳涂了,我的筠哥儿那么懂事,他知道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都心心念念的等着他回来呢,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们快去忙吧,母亲这里有我,你们不用担心!」 温廷卿默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祖母,又看了看眼睛红肿,却强作镇定的母亲,原本就通红的双眼中好似能滴出血来,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太夫人的屋子,大步向书房走去。 同样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形容枯藁的长公主,瞪着因为消瘦而显得越发大了的漂亮杏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毫无生气,好似一个假人般。 「公主!您就吃点东西吧!就是再难过,您好歹多少也吃点吧!」流素捧着碗虾仁青菜粥,语带哭腔的开口劝道:「您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长公主都毫无反应,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发呆,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一旁的曲笺也急得不行,温廷筠出事那天,长公主原本就泡了半夜的水,又受了惊吓,再加上悲恸过度,当天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毫无知觉,几乎连药都要餵不下去,后来好不容易退了烧,却整个人都好似跟温廷筠去了般,不说不动,每天只会盯着天花板发呆,十来天了,每天几乎就是喝点水,东西也不肯吃,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她倒是希望长公主能够哭闹发泄出来,也比现在这样憋着要好! 眼见着这样下去不行,曲笺咬了咬牙,故意大声说道:「流素,你听没听说,咱们船队要继续出发,送长公主去范家,给范太夫人贺寿去!」 流素听到曲笺的话,手上不由一抖,差点把手里拿着的那碗虾仁青菜粥给弄洒了,忙扭头过去,沖曲笺神情焦急的勐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这件事情,以免刺激到了长公主。 可是还没等她示意完,就见床上的长公主突然勐地坐了起来,沙哑着嗓子怒道:「什么?!这就走了?不找温廷筠……」可是,话还没有说完,长公主便又重新无力的跌了回去。 「是啊,徐统领说,都这么长时间了,要是找的着,早就找着了,如今这样,再找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况且现在离范家太夫人的生辰越来越近,再不启程出发,恐怕就来不及了!」曲笺见长公主果然有了反应,不似之前一副活死人的模样,忙添油加醋的把徐景耀的话说给了长公主听。 第143页 「扶我起来!」长公主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转头对坐在床边的流素喊道:「我要去见徐景耀!」 看见长公主的反应,流素这时也才反应上来曲笺的意思,忙把手里的粥碗,扭身递给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曲笺,然后回身伸手将长公主扶了起来。 几乎没怎么用力,流素就将长公主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想起上次长公主晕船那次,自己扶着她餵糖水时的吃力,流素鼻子一酸,差点没流下泪来,忙抬手捏了捏鼻子,将酸楚咽了回去,对坐在自己身前的长公主开口说道:「公主,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否则别说是去找徐统领了,您现在这幅样子,恐怕连床都下不了!」 「把粥拿过来!」长公主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而且现在也不是逞能的时候,并没有用流素再多劝,便开口应道。 两个丫鬟大喜,曲笺忙上前两步,坐到了长公主的身前,抬手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后,餵入了长公主的嘴里。 长公主有些艰难地咽下了曲笺餵来的粥,眼前却浮现出熟悉的画面,那天那人也是这样,将自己环在他的怀里,让曲笺给自己餵糖水,如今自己不肯吃东西,却再没有人那些凶自己,强硬地餵自己吃东西了! 长公主眼角不知不觉的流下泪来,可是却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吃着曲笺餵来的粥,她不能就这样虚弱下去,她要去找徐景耀,她要让他知道,对于温廷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就算是抗旨,她也要一直留在这里,继续派人找下去! 半个时辰后,吃过东西,重新梳洗过后的长公主,在曲笺和流素的搀扶下,来到了徐景耀的房间。 形容同样憔悴,颌下已经长出了胡茬,却没心思去刮的徐景耀,正在皱着眉,看着手中的舆图,一见长公主进来了,忙起身行礼,将长公主让到了上座。 长公主坐下后,先虚弱的喘了几口气,才稍稍平稳了气息,开口问道:「听说徐统领要让我们船队启程,不再这里继续寻找定远候温廷筠了?」 徐景耀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所以毫不惊讶的开口回道:「是的,我们船队毕竟人手有限,而且又有皇命在身,再不启程,恐怕会误了范府太夫人的生辰,我们不在这里继续寻找定远候,也不代表就没有人寻找,济宁守备会带人继续留在这里寻找他!」 长公主见他一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回答得头头是道,侃侃而谈的模样,知道这件事情,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自己即使是公主,也大不过皇命,是绝对无法让他改变主意的。 如果自己身体健康时,还可以跟他大闹一场,据理力争,可是,如今自己这副模样,说几句话都会喘个不停,又怎么与他周旋?思及此处,长公主不禁有些后起悔来,自己不该沉溺于悲恸之中,弄垮了身体,关键时刻倒使不上力了! 可惜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只能淡淡的点了点头道:「那好,徐统领随时都可以启程,不过本宫会留在这里,继续等待定远候温廷筠的消息!」 说完后,便示意站在她身后的曲笺和流素两人过来扶她,想要起身离开,弄得徐景耀十分的无奈。 长公主不去范家给范太夫人贺寿,那他还有什么藉口在这个时候离开?可是眼见着长公主的态度如此坚决,如果不跟她说出自己的猜测,她必然不肯跟自己一起上路,所以只能有些无奈的瞥了长公主身旁的曲笺和流素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长公主自然看得出来,他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不禁心脏抑制不住的咚咚勐跳起来,此时除了温廷筠的下落,他还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单独说?! 长公主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沖曲笺和流素两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两人先下去,自己则是满眼期盼的看向徐景耀。 待曲笺和流素两人退出了屋外,徐景耀才坐到长公主身旁,低声说道:「不止是温廷筠失踪了,谢星瀚也失踪了!」 精神不济的长公主一时之前没有弄明白,徐景耀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不解的看向他,她只关心温廷筠在哪里,其他人失不失踪,她根本就不在乎! 徐景耀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又继续开口说道:「这次事件的人员损伤情况,已经统计了出来,失踪的二十多名禁军护卫都是会水的!」 失踪的禁军护卫都是会水的?长公主有些疑惑的看向徐景耀,这不对劲啊!为什么不会水的禁军护卫们都没有事,都被找了回来,而会水的禁军护卫,反而失踪,找不到了呢? 突然之间,长公主的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徐景耀跟她说这两句话的意思了! 谢星瀚武功那么好,那天晚上是自己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出事的,而温廷筠掉入水中之时,他就在一旁,怎么可能不仅救不上温廷筠来,反而跟他一起失踪了呢?! 而且,不说别的,就是失踪的那二十多名禁军护卫,全都会水的机率能有多大?偏偏它就发生了! 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情,温廷筠没事,他是带着谢星瀚,和那些会水能够找到他的禁军护卫们主动失踪的!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的长公主不由兴奋的高声喊道:「温廷筠他没事!太好了,他没事!」然后便不顾徐景耀就在自己的身边,用帕子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第144页 徐景耀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她发泄完积压在心中的情绪,他从来也不知道,身为皇家的长公主,又是在传言中那么讨厌温廷筠,主动与他和离的长公主,现在对温廷筠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在以为他出事了这段时间里,不眠不食,整个人都几乎要垮掉了。 也许,无情之人,动起情来,才更深沉吧! 过来许久,长公主才缓了过来,用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笑着对徐景耀说:「那我们就马上启程吧,把我送到范家后,你就赶紧带着人去福建接应他,别再让他出什么事了!」 徐景耀点了点头,对于不用再用自己费口舌来解释这件事情,十分的满意,不过还是不忘开口嘱咐道:「长公主还是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毕竟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温廷筠就越安全!」 长公主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心情颇好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红肿不堪的眼睛,笑着回道:「任谁看见,都会以为我不得不放弃在这里等待温廷筠,跟你启程去范家吧!」 徐景耀愣了愣,心道:「难道刚才你哭个没完,还有这个原因?!」不过嘴里却是没敢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道:「长公主注意把眼里的笑意收一收,否则任谁看见,都会知道温廷筠没事了的!」 长公主闻言,神色一凛,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这才唤了曲笺和流素两人丫鬟进来,扶着她回了屋。 曲笺和流素两个丫鬟也不知道,长公主和徐统领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只是长公主出来后,便又重新病倒了,每日里迷迷煳煳的躺在床上,就连徐统领带着她一起启程向范家去了,也不知道,就更别说出来阻止了! 此时,同样迷迷煳煳靠在窗边的温廷筠,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勐地睁开了眼睛,就见谢星瀚正端着碗药,举到他的面前,晃了晃,示意让他赶紧吃药。 温廷筠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吊起来,完全不能动弹的左胳膊,再抬头看看谢星瀚好似没事人一样,行动自如的左胳膊,有些不忿的开口说道:「都是伤在肩膀,凭什么你就行动自如,而我就得跟个弱鸡似的,动都不能动!」 谢星瀚把手里的药碗塞进温廷筠的右手,一边坐到他的身边,一边开口回道:「因为你就是弱鸡!」 正在喝药的温廷筠差点没被他的话噎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又带动了受伤的左侧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你真的不给家里去个信,报个平安?」谢星瀚看着咳个没完的温廷筠,在他后背上敷衍的拍了两下,皱着眉问道。 温廷筠的咳嗽声,戛然而止,半响后,才听见他语气有些艰涩的开口回道:「我很想,但我不能!」 还不等谢星瀚开口说话,温廷筠便低头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他们一定会派人在温府和定远候府那里盯梢,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发现我们的真实目的,与其做这些无用功,不如尽快将差事办完,好早日光明正大的传消息回去!」 谢星瀚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温廷筠却是垂眸,掩住了眼中的痛苦与挣扎,亲人们的悲伤与痛苦,如跗骨之蛆般,每日每夜撕咬着他的全身,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再苦再难,他都要咬着牙坚持下去! 脱离了大部队的小船,速度要比大船快上一倍,再加上温廷筠这会儿没有了朝廷使臣的身份桎梏,不用担心有人刺杀,行事方便了许多,雇了两拨船员,日夜不停的赶路,吃睡都在船上,只用了十天的时间,他们就赶到了杭州,再换马车去宁波,一路轻装简行,找了当地的嚮导,又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福建的地界上。 不过,温廷筠即没有去找福建总督,也没有去找写密奏的吴守备,而是率先去了想要去的地方。 待温廷筠带着谢星瀚和二十多个禁军护卫们来到那里,看见眼前的情形时,不禁低声怒骂了一句,「这帮畜生!」 第五十七章 坑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这帮畜生!」就连一向比较冷情的谢星瀚,见到眼前的情形,都不禁脱口而出。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是眼前几乎被黑色鲜血痕迹覆盖,随处散落残肢断臂白骨的残破小渔村,还是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完全能够想像到当时那种血腥残酷的画面,让人感觉即不适又愤慨。 温廷筠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带着谢星瀚和禁军护卫们,又走了几个破败的小渔村,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这幅可怕的场景。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星瀚看着明显是有目的,而不是随意乱逛的温廷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皇上前一阵接到了一封密奏,」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再隐瞒了,温廷筠面色阴沉的沉声回道:「是揭发永昌侯宋澜亭,五年前在福建,屠杀渔村百姓冒充海盗,冒领功劳,从而得以被调回京重用的事情,所以皇上才会借着跟外国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派我前来调查。」 谢星瀚听完他的话,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难怪他们非要置你于死地!我原本还有些纳闷,你不过是来与外国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成不成的,都还是未知,就算最后成了,他们无外乎就是损失点钱财,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公开射杀朝廷使臣,原来是为了阻止你来查这件事情。」 第145页 温廷筠点了点头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想那永昌侯宋澜亭在福建经营这么多年,有人调查这件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憋了一路的疑问,如今终于被解开了,可是随即却又有一个疑问,涌上了谢星瀚的心头,他歪头看着满脸凝重的温廷筠,很直接的开口问道:「可是,为什么是你?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为什么要派你这个即没权势,又没作为的毛头小子来查?」 「因为我厉害!」温廷筠听了他的话,气得沖他翻了个白眼,佯怒道:「因为我英明神武,卓尔不凡,不行啊!」 谢星瀚也不开口反驳他,只是用一种别闹了,赶紧说为什么的眼神看着他,弄得温廷筠十分无力,只能无奈的开口回道:「皇上当然就是看重了我没权势,又跟他有过节啊!」 谢星瀚歪头看着温廷筠,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他只是个禁军护卫,不是朝廷里的那些官员,平日里也接触不到什么政事,又不像徐景耀那样,有家族提点,对政务不熟,再加上性子本就单纯直爽,对这些错综复杂的政事里的弯弯绕不甚了解,有过节什么的,他倒是明白,可是皇上为什么会看上温廷筠没权势? 没权势也就意味着没助力,办起事来,岂不费劲?这么大的事情,又要秘密调查,难道不是应该找一个有权势的人来办,才更容易办成吗? 温廷筠一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能继续开口对他解释道:「有权势,就意味着在朝中有庞大的人脉关系网,可是这些人脉关系网太过复杂,从表面上根本就看不出谁跟谁之间有利益关系,可能你觉得这两人之间毫无交往,甚至可能还有些过节,可其实,没准他们俩都是同一利益阵营里的人,所以来秘密调查这件事情,最好是要找一个还没有深入这些复杂人脉关系网的人,来做这件事情,才有可能查出真相,不被影响!」 谢星瀚这会终于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的同时,却是又皱了皱眉,弄得那么复杂干嘛?他还是喜欢简单直接一点! 原本一头雾水跟着温廷筠一起来的禁军护卫们,此时也才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禁为温廷筠和自己捏了把汗,这件事情要是真的,那永昌侯宋澜亭犯得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人家还不得往死里整你! 幸好温廷筠够机灵,知道利用被射伤的机会,造成失踪的假象,趁对手松懈之时,先来一步,彻查此事,等过几日永昌侯宋澜亭反应上来不对时,他们应该已经调查完了! 此时,既然已经看过了现场,确认确有此事发生,剩下的就是要找到写密奏之人,把这件事情进一步调查核实了,既然他敢给皇上写密奏,那手里必然是有证据的,温廷筠带着谢星瀚和禁军护卫们马上动身去了提交密奏的南平守备汪先勇家。 从到福建后的这一路上,温廷筠每到吃饭住店的时候,就会坐在大堂里,听食客们聊天八卦,有时候遇到面善或是爱说话的人,还会主动上去攀谈几句,因此对福建的事情,多少有了些了解。 那写密奏的南平守备汪先勇的消息,温廷筠也曾装作不经意的多次打探过,了解到他是一个有些轴的人,倒也不是不会做人,平日里跟同僚们的关系,还都算不错,就是爱认死理,人又有些正义热血,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弄个清楚明白绝不罢休。 他原本是泉州守备,就因为非要执着于调查这件事情,露了风声,被不想惹麻烦的福建总督周超意明升暗降,调到了南平任守备,汪先勇也是不笨,自那以后就越发的小心谨慎了,调查的进度虽然慢了些,但到底没有再走漏风声,最后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冒着极大的风险,给皇上写了密奏,走了锦衣卫的路子送进了宫,果然惹得皇上震怒,也就有了温廷筠这趟倒霉的差事! 对于汪先勇这样的人,温廷筠心里其实很是佩服,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又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却冒着会被害死,甚至会拖累全家的风险,主动去彻查,不管是为了替那些冤死的人们报仇,还是让永昌侯宋澜亭这样的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换成温廷筠,他是肯定做不到的。 但是,既然皇上把这件差事交给了他,而他又不仅亲眼看到,更是亲身经歷到了,那些枉称为人的畜生们令人髮指的所作所为,那么他就绝不会姑息!哪怕粉身碎骨! 再次下定了决心的温廷筠,带着谢星瀚和禁军护卫们来到汪先勇家附近时,并没有急着靠近,而是让谢星瀚和禁军护卫们把汪先勇家附近悄悄探查了一番,确认没有被人监视的迹象后,才让禁军护卫们分散守在外面,自己则让谢星瀚带着,翻墙悄悄进了汪先勇家的院子。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他们两人从窗子翻进汪先勇的书房中时,把正在书房里忙碌的汪先勇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里正在整理的东西,勐地塞进了身侧书桌的抽屉里,然后才对他们两人厉声喝道:「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温廷筠伸出食指,竖在自己唇上,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则从腰间的黑色牛皮包里,掏出皇上给他的密旨,举到空中,对一脸戒备的汪先勇晃了晃。 那汪先勇自然是认得皇上的密旨的,愣了愣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急切的对温廷筠低声说道:「你们是皇上派来调查那件事情的?!」 第146页 「是,我是定远候温廷筠,南平守备汪先勇接旨!」温廷筠说完后,就上前两步,把手里的密旨向汪先勇递了过去。 「定远候温廷筠?!」汪先勇满脸震惊的看着温廷筠,都忘记了要去接他手中递过来的密旨了,同时嘴里还惊讶的喊道:「你是定远候温廷筠?!你不是被射伤,掉入运河里失踪了吗?!」 济宁那边现在还在扩大范围的进行搜寻,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如今定远候温廷筠被袭落水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都已经成为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谁成想,如今他竟然出现在了自己这里! 不过随即汪先勇就反应了过来,明白了温廷筠的用意,不由对接下来调查那件事情充满了信心,忙对他躬身施礼,然后伸手接过温廷筠递上来的密旨,打开来看,上面果然是说皇上派定远候温廷筠来调查这件事情,让所有涉案官员全力配合,不得推诿 汪先勇看完后,把密旨还给了温廷筠,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刚才慌忙藏进去的那个东西,递给了温廷筠。 温廷筠拿来一看,是份明细,纸的左面记载着永昌侯宋澜亭每次向朝廷上报军功的内容和时间,而纸的右面,却对应记载着不同的小渔村的名字、人数和时间。 「这是?」温廷筠看过后,虽然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不过却还是看着汪先勇,开口问道。 「这是永昌侯宋澜亭每次向朝廷上报军功的杀敌人数和时间」,汪先勇伸手指着纸上左面那行字,「这是被屠村的小渔村每次被屠的时间和人数」,汪先勇又把手指挪到右边那行字上点了点,然后抬头看向温廷筠道:「每次永昌侯宋澜亭向朝廷上报军功的那几天,就会有一个海边偏僻的小渔村被屠,而且每次那个渔村的人数,都与永昌侯宋澜亭上报给朝廷的斩杀海盗的人数相差无几,整整九次!侯爷,您觉得,这难道仅仅只是个巧合吗?!」 这当然不是巧合!温廷筠看着手中的明细,目光阴沉,整整一千八百七十四条人命!永昌侯宋澜亭,你用什么来抵! 「你是怎么发现的?」温廷筠没有回答汪先勇的话,却是看着他,神色沉凝的开口问道。 虽然温廷筠没有回答,但是他的问题已经说明了他的答案,汪先勇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忙开口回道:「之前下官在泉州做守备的时候,有些存满了五年的档案需要整理销毁,下官整理这些档案时,无意间发现的,觉得有些蹊跷,就去查了查,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跳,这样的巧合竟然有整整九个!」 汪先勇说到这里,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才又接着往下说,可以想像当初他发现这件事情时,有多么的震惊。 「下官最初心里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发生,而且歷时两年,再加上永昌侯宋澜亭因为军功显着被调回京城,也已经有快四年的时间了,整整将近五六年的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发现这件事情,所以下官怕事情有误,就带人亲自上那几个被屠的小渔村看了看,果然都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而且,有一次我去一个被屠的小渔村查看时,竟然机缘巧合的遇到了那个小渔村唯一的倖存者,在得到了他的信任后,听到他亲口给我讲述小渔村被屠时的情形,我才敢确信,自己怀疑的一切都是真的!」 温廷筠心里明白,这件事情这么长时间没被捅出来,不是没有人发现,而是那些人或者是相关利益的收益者,或者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去揭发,又或者仅仅单纯只是怕麻烦,不想旧事重提而已,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那些枉死的百姓们,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连蝼蚁都不如,又有谁会为他们做主呢!这世上又有几个汪先勇这样的人呢?! 只是这些话,现在却都已经是没必要再说了,此时温廷筠的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唯一的倖存者?!」温廷筠惊讶的看着汪先勇,按理说像永昌侯宋澜亭那样狠辣之人,既然决定做这件丧心病狂的事情,就一定会不留活口,否则很难保证消息不外泄,因此,怎么可能会有倖存者? 不过经过汪先勇的解释,温廷筠明白了,原来这个唯一的倖存者牛小海,当年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因为永昌候宋澜亭去屠村当天,染了风寒,吃了药后便迷迷煳煳的昏睡了过去,后来被他母亲藏到了灶洞里,醒来后发现全村的人都没有了,只有满地满墙的鲜血和残肢断臂,吓得哇哇大哭,被远处邻村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情况的人救了回去,后来隐瞒身份,在邻村生活了下去。 如果他那天不是因为年纪小,又染了风寒,昏睡过去失了知觉,也不会能够一直悄无声息的藏在灶洞里,不被发现,最终活了下来,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倖存者的事情搞明白了,可是温廷筠心中却又升起了一个疑问,不由又看向汪先勇,疑惑的再次开口问道:「他那时年纪那么小,又没有看到永昌候宋澜亭带人屠村,又怎么会知道屠了他们全村的人是永昌侯宋澜亭?他应该连永昌侯宋澜亭的面都没有见过吧!」 「因为那帮畜生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温廷筠的问话激起了汪先勇不好的回忆,他愤怒的高声喊道:「永昌侯宋澜亭是带着自己的亲信队伍,打着剿杀海盗的名义,进入小渔村的,当时深受海盗烧杀抢掠之苦的小渔村里的村民们,俱是非常高兴,都纷纷跑出家门欢迎他们,虽然小海当时还在病着,不过他母亲还是抱着他站在自家门口,指着永昌侯宋澜亭的队伍对他说,让他赶紧好起来,以后也像他们那样参军,做个保家卫国的男子汉!谁知……」 第147页 汪先勇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抬手抹了一把脸,缓了片刻,才又哑着嗓子,继续说道:「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让宋澜亭这个畜生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温廷筠听完他的话,心中也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憋得很是难受,缓了片刻,他抬手拍了拍汪先勇的肩膀,温声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小海,今天你先带我看看那些原始的档案。」 「你……能确保他的安全吗?」汪先勇一听说温廷筠要去见小海,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我……不能!」温廷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也稍稍犹豫了一下后,看着汪先勇的眼睛,神色郑重的开口回道:「我不能百分之百确保他的安全,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十拿十稳的事情,如果他要给那些枉死的村民们报仇,就必须要做好有所牺牲的心里准备,如果不能,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把他牵涉进来的好!」 他的话说完了,不过汪先勇却是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两人对视了良久,汪先勇突然笑了,摇了摇头道:「是我想差了,您堂堂一个定远侯,光天化日之下,都会被他们派人射伤,更何况小海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明天我会先派人去问清楚小海自己的想法,再看要不要带您去见他!」 说完后,便转身一边向书房后室里走去,一边对温廷筠和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谢星瀚两人,开口说道:「你们还是先跟我去看看那些档案吧!」 「都在那里了,里面有关的内容已经做了标记,你们自己去看吧!」待带着两人进了书房后室后,汪先勇抬手指着后室墙角桌子上堆着的好几摞纸色泛黄的册子,对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温廷筠和谢星瀚两人开口说道。 温廷筠沖他点了点头,上前去随手拿了一本册子,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认真翻看起来。 谢星瀚也随便拿起了一本册子,靠在桌旁,随意的翻看起来,这些事情有温廷筠来搞定,根本用不着他,他的心思原就不在这上,只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已,所以,很快便随手翻完了一本册子,转头看了看正在专心看着手里册子的温廷筠,只能无聊的又拿起了一本册子,随意翻看了起来。 就这样,温廷筠一本册子才刚刚看完,他就已经翻了五、六本了,弄得温廷筠哭笑不得。 谢星瀚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又拿起一本册子,随手翻了起来,可是,谁知他才刚刚翻了不几页,却突然捧着手里的册子,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怎么了?」坐在一旁,察觉到谢星瀚异样的温廷筠,抬头看着他,开口问了一句,可是谢星瀚却好似压根就没有听到般,只是满眼惊诧不解的盯着手里的册子,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温廷筠心中疑惑,忙放下了手中的册子,站起身来,来到谢星瀚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他手里捧着的册子看了过去。 就见册子里夹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没头没脑的写着一行字,「货已收到,银子已存入钱庄」,这行写在信纸上的字,即没有抬头落款,也没有时间,虽然确实是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让谢星瀚这样失态吧! 温廷筠伸手推了推还在发愣的谢星瀚,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行字有什么不对吗?」 「这行字……」谢星瀚被温廷筠伸手这么一推,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温廷筠,有些茫然的喃喃回道:「应该是我父亲写的!」 「你父亲写的字?为什么会在这里!」温廷筠被他的回答也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不相信的追问道:「你确定这是你父亲的字?你不是从来都没有跟他在一起生活过吗?怎么会知道他写的字是什么样的?!」 「他给我师父写过几封信,询问我的情况,师父把那几封信交给了我,我年幼的时候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看。」谢星瀚神色淡然的开口回道,不过温廷筠却能够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酸楚,想来年幼的谢星瀚,就是每天看着这几封信,幻想着父亲还关心自己,才能度过那些孤独冷清的漫长岁月吧! 对于对谢星瀚有着特殊意义,印象无比深刻的字迹,温廷筠不再抱有任何怀疑,而是把那张夹在册子里的信纸拿了出来,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阿昏 货已收到,是什么货?在福建这里发现的信纸,又是这样含煳不清的指代,难道是走私的外国货物?银子已存入钱庄?为什么把银子存入钱庄,还要特意告诉别人一声?难道是在替别人走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为什么有钱不自己赚?他是在替谁做事吗? 虽然只有一行,仅仅十一个字,但温廷筠的脑海里,却瞬间涌出了无数的疑问,再联想到谢星瀚他家的遭遇,温廷筠脑子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想法! 不过温廷筠随即就勐地甩了甩头,把那个可怕的念头甩了出去,自己大概前世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吧! 他把手里的信纸仔细的折好,塞进谢星瀚的手中,开口劝道:「把这个收好,你不是想要查你家的事情吗?有线索总比没有线索要好,反正咱们还要在福建待上一段时间,再慢慢打听好了,总会查出些端倪的!」 谢星瀚看着温廷筠,木然的点了点头,把他塞到自己手里的信纸,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怀中。 第148页 温廷筠又看了会档案,确认汪先勇说的事情都是真的,这才带着自从发现那张信纸后,便一直坐在一旁发呆的谢星瀚离开了汪先勇的家。 第二日,温廷筠派去汪先勇家的禁军护卫,果然如温廷筠预料的那样,带来了牛小海的回答,他什么都不怕,只要能够为自己枉死的父母和全村村民报仇,他做什么都愿意! 温廷筠很满意他的回覆,这件事情兇险万分,如果牛小海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只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被动的跟着,那将来面对这样或是那样的危险和困难,他未必有坚持到底的勇气,与其那样,莫不如干脆就不要开始,反而平白搭进去许多无辜的正义之人。 汪先勇经过一夜的思考,估计也想明白了温廷筠的深意,不由对他越发的敬佩起来,先前对他年纪太轻,又风评不好的顾虑打消了许多,满是信心的带他去见了牛小海。 那孩子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却长得瘦瘦小小,每看到生人靠近,都会下意识的往后躲,可当温廷筠让他回忆小时候被屠村的事情时,他却哆嗦着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期间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显见着是那副场景曾经在他的脑海里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温廷筠心疼的摸了摸小海的头,虽然让他一遍遍的回忆那天的场景,确实非常的残忍,但唯一能够将他从这噩梦般的人生中解救出来的,却是将制造那个噩梦的人彻底消灭! 终于确认了这件事情,完成了皇上密旨的温廷筠,也等到了他留在杭州的禁军护卫带来的消息,徐景耀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带着船队已经到了杭州,会按照他的交代放出已经找到了他的风声,然后与他在宁波碰头。 很快,京城里的人便得到了受伤落水的定远候温廷筠,被路过的商船救起,在昏迷了半个多月后甦醒,已经联繫上了徐景耀的消息,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此时的温廷筠却暂时还顾不上这些。 他正带着牛小海和那些档案全速向宁波赶去,待跟徐景耀会合后,两人还没来得及寒暄上几句,温廷筠便让徐景耀挑一队靠得住的亲信,把牛小海和那些档案秘密送回京城,自己则继续留在这里,跟外国人谈判,吸引各方的注意力。 送走了牛小海和那些证据后,温廷筠终于能够松口气了,跟久别重逢,几乎天人永隔,被他吓得差点短寿(这是徐景耀自己说的)的徐景耀一起十分畅快的喝了一夜酒,把这一阵子的憋闷统统吐了出来。 「从今往后,我们要扬眉吐气,再不受那些窝囊气啦!」温廷筠和徐景耀两人举着酒杯,欢快而又放肆的大声喊着,只有谢星瀚仰头喝了一口闷酒,心中仍是无法释怀。 得知温廷筠已经找到,并马上就要来到福建的消息后,福建总督周超意的师爷有些担忧的道:「看来这个温廷筠不仅命硬,还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啊!」 「担心什么,」周超意则是扬了扬手里的信件,完全不以为意的开口回道:「看到没有,温廷筠要我给他找个翻译……」 「找翻译?他来这里不就是来跟外国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的么,谈判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自己没带翻译吗?」师爷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 「原本是带了的,可是那天官船出事时失踪了!」周超意说完后,看着一脸会意的师爷,笑着说道:「坑人的方式有很多种,用武力才是最低级的!」 师爷会意的嘿嘿笑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吧!…… 「去传温廷卿来见朕!」皇上面色阴沉的把手里刚才锦衣卫指挥使白皓辰呈上来的奏摺扔在御书案上,对立在一旁的安公公沉声吩咐。 安公公忙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很快,温廷卿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还不待来到近前,弯身给皇上行礼,就听到皇上开口说道:「温爱卿不必多礼,过来坐!」 温廷卿还是拱手谢了恩后,才走过去坐到了椅子上。 「温太夫人的身体还好吧?!」皇上关切的开口问道:「如今定远候已经找回来了,身体也没有大碍,温太夫人应该可以放心了!」 「谢皇上关心!」温廷卿微微欠了欠身道:「祖母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盼着舍弟能够早日完成差事回京,得以祖孙相见!」 皇上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又继续说道:「这次定远候确实是受苦了,温爱卿放心,朕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温家!」 「皇上言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我们做臣子的应该做的事情!」温廷卿并没有因为皇上的话而面有得色,仍然神色平静恭谨的开口回道。 「是啊!只是苦了像温太夫人那样的内宅妇人了!」皇上感嘆了一句,不过随即就转移了话题道:「你任吏部侍郎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明年年初的官员考绩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廷卿听到皇上的话,微微愣了愣,现在才八月底,明年年初的官员考绩,要三月份的时候才会进行,现在就准备,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不过显然皇上问这话,其实也并没有指望能够得到温廷卿的回答,在他微怔之时,就兀自继续往下说道:「临清通判赵禹卓好像在带兵上很有一套,这样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你们吏部考绩的时候心里要有数!」 原本就一直在查派人射杀自家弟弟的人到底是谁的温廷卿,这会儿听到皇上的话,哪里还不明白,济宁附近的官员名册几乎都要被他翻烂了,自然知道临清通判赵禹卓与太后沾亲带故,即使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皇上与她毕竟不是亲母子,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公开处罚,再加上皇后现在有孕,皇上也不想激怒太后,以免节外生枝,但是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 第149页 所以才会让同样跟赵禹卓有仇的自己利用考绩的机会,光明正大的将他调到苦寒之地辽东去,那里镇守边关即彪悍又嚣张的武将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什么太后的亲戚,那赵禹卓且等着吃苦头吧! 原本还有些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此时却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温廷卿,不由嘴角微翘,点头回道:「皇上放心,臣明白!」 皇上笑了笑,对他挥了挥手,温廷卿便识趣的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结果,还没有等他回到温家,封赏温家太夫人和温夫人为诰命夫人的圣旨,便已经传到了温府。 温廷筠平安无事,温太夫人和温夫人又得了诰命的封赏,温府可谓双喜临门,整个府里都笑语喧阗,喜气洋洋,仿佛过年一般。 只是,温敬严的书房里,温家二爷温敬宽却是愁眉苦脸,一脸的痛苦,看着满脸喜气的温敬严,低声哀求道:「大哥,您就帮帮我吧!我家那个婆娘简直要把我吵死了,每天闹得家里不得安宁,我简直要疯了!」 温敬严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这个庶弟弟,无奈的开口说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一个做大伯的,怎么管啊!况且,就你媳妇那个性子,就算我让你大嫂过去劝,她也根本就不会听的!」 「我现在简直烦死她了!」温敬宽一看就是被二夫人欺负狠了,此时什么脸面都已经不要,只顾着撒气了,在屋里犹如困兽般,烦躁的踱着步,一副十分头疼的模样,继续喋喋不休的抱怨道:「大哥,你说我正正经经纳的妾,有了身孕,她这个做主母的,是不是应该帮着安排得妥妥噹噹的?可她倒好,成天跟我吵架,香兰怀着孕,孕期反应又大,天天嚷着地方小,喘不上气来,让我给她换个宽敞点的屋子,可我那地方就那么点,我上哪给她弄宽敞的地方去啊?!」 说到这里,温敬宽突然上前几步,来到温敬严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急切的开口说道:「大哥,我也不用你帮我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是想在香兰怀孕的时候,把她送到你府上来住,等她生产了,我就把她接回去,这样她即住得宽敞了,我那婆娘也不会再天天跟我吵个没完了!」 温敬严没有想到,他求自己的事情竟然会是这个,心里觉得不妥,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虽然他们已经分了家,但是温敬宽妾室生的孩子,说到底也是他们温家的血脉,现在不过是要来住上几个月,又不是多大的事儿,自己也不好一口回绝。 正在犹豫间,却见温廷卿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冷声道:「二叔作为一家之主,这么点家务事儿都处理不好,还要把怀了自己血脉的妾室送到我们家来住,就不怕外人笑话吗!」 温敬宽刚想开口辩解两句,就见走到他面前的温廷卿冷着一张俊脸,眼中含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又继续开口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二叔若是连自己家都管不好,那谁还敢请二叔做事?难道二叔以后要一直闲附在家吗?」 温敬宽一直对自己这个极有才能的侄儿有些惧怕,此时见他冷着脸,满眼鄙夷之色,也觉得没脸,讷讷了半响,说不上话来,只能灰熘熘的告辞了。 温廷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微眯,二夫人把祖母吓晕,同时害得母亲伤心欲绝的这笔帐,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同一时间,永昌侯府中。 世子宋远昇气急败坏的将身旁的椅子一脚踹飞了出去,口中怒道:「他怎么命这么大!受了伤,不会水,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我们费心筹划的这一切,岂不全都白费了!」 永昌侯宋澜亭眼睛虽然在看着自己的儿子,可心思却全不在他的身上,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为何偏偏等到徐景耀带领的船队到达杭州时,就传出了温廷筠被找到的消息? 如果他这时还没有消息的话,那负责谈判的使者没有了,徐景耀带领的船队就得回航,重开海禁和那件事情就都会不了了之了,可是他偏偏那么巧的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可是,自己留在福建的亲信,却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一时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的心中却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中不祥的预感,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温廷筠,你到底要怎么做呢?! 被人惦记的温廷筠,此时在做什么呢? 在福建各级官员的宴请中赶场! 温廷筠带领的出使队伍到了福建后,福建总督周超意安排了盛大的接风宴,原本以为经过这一路上的惊险磨难,温廷筠会十分低调的婉拒掉,谁知,他竟然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不仅参加了福建总督周超意安排的接风宴,对于福建官员的宴请,也都来者不拒,频频出席,一副根本就不是来谈判,而是来游玩的模样,让得到他来谈判的消息后,早就等在福建的各国代表们等得很是心焦,不禁开始怀疑起他来谈判的诚意来,同时也让那些福建官员的心中画起魂来,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一日,温廷筠正准备出门赴宴,就见掠影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声禀道:「侯爷,有一个名字叫亚德里恩.冯.贝克曼的外国人求见!」 温廷筠闻言微怔,这个名字怎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他应该就是海因里希跟自己说过的,在福建做走私生意,抢了他父亲爵位的那个叔叔! 第150页 「让他进来吧!」温廷筠对掠影点了点头道,然后回身重新坐回到了正堂的椅子上。 很快,掠影便带着一个四十多岁,长相跟海因里希有三四分相像,金髮蓝眼,样貌很是英俊,举手投足间十分贵气,一看就颇有地位的外国白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见坐在厅堂里的温廷筠后,单手扶胸,微微颔首,十分优雅的行了一礼后,用生硬的汉语对温廷筠开口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年轻!」 「坐!」温廷筠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笑了笑道:「不知贝克曼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亚德里恩一向觉得东方人都很含蓄,见面要先寒暄几句,才能慢慢切入正题,可是没有想到,温廷筠竟然这样的直接,不由被他问得愣了愣,不过,随即就反应了上来,笑着回道:「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是我侄儿海因里希的朋友,所以特意过来跟你打声招唿。」 原来是来试探自己的,温廷筠笑着回道:「也算不上是朋友,我只是跟他一起合伙做生意而已!」 他的话,其实有些不礼貌,但是亚德里恩眼中,却是如温廷筠所预料的那样,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嘴上却用有些遗憾的口气说道:「哦,那太遗憾了,能够跟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做朋友,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情!」 「我也这么觉得!」温廷筠看着他,眨了眨,笑着回道。 「你可真是个幽默又有趣的人,希望我们以后能够有进一步交往的机会!」亚德里恩十分配合的夸赞道,同时说出了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试探温廷筠是否可以拉拢,他既然不是自己侄儿海因里希的朋友,那就不会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针对自己,合伙做生意么,谁给得利益多,自然就跟谁做了! 温廷筠也同样做出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笑着回道:「我的荣幸!」 两人之间达成了初步的默契,亚德里恩便十分适时的起身告辞了,温廷筠因为原本就是要去赴宴,所以边往外走,边做出一副殷勤的模样,笑着说道:「那我顺路送送贝克曼先生吧!」 把亚德里恩哄得很是开心,对他们未来的合作,更是充满了信心! 待到宴会上,温廷筠跟别人推杯换盏之时,却发现徐景耀好似有什么心事般,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回去的路上,甚至温廷筠跟他说话,他都有好几次走了神,让温廷筠有些担心。 可是,问他,他又不肯说,只说自己这几天天天赴宴,有些累了,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温廷筠只能把今日跟在徐景耀身边的禁军护卫们找了来,一一询问,得到的答覆却全是什么事情也没有,都只说徐统领之前还好好的,就是去赴宴,顺路送那个外国人回家后,就有些神情恍惚,魂不守舍的,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原因。 不过温廷筠听了禁军护卫们的话后,心里却是隐隐有了答案,但是这到底是徐景耀的家事,他既然不想跟自己说,那自己就先假装不知道吧! 温廷筠这边每天吃吃喝喝的很是高兴,可是福建总督周超意那边就有些头疼了,他是不希望重开海禁,那样会影响到他的地位和利益,可是不开海禁是不开,谈判的形式该走还是得走啊!否则怎么向皇上交代? 而且各国外国代表那边,已经几次三番的派人来催了,搞得好像是他不愿意让温廷筠跟他们谈判,故意用各种酒宴拖着他一样,天地良心,他可是不止一次劝过温廷筠赶紧谈判,不要再拖下去了,可是温廷筠他根本就不听啊! 无奈之下,福建总督周超意只能下令,让各级官员不许再宴请温廷筠了,这才让无事可做的温廷筠答应,三天以后开始谈判。 终于等到了谈判那天,大不列颠王国、德意志王国、法兰克王国、西班牙王国,葡萄牙王国,都分别派出了自己的代表,坐在了长条谈判桌后。 温廷筠带着福建总督周超意给他找的翻译,一个二十七、八岁,样貌清秀,据说常年跟外国人打交道的年轻人,一起走进了谈判会场。 刚一进来,温廷筠倒是被会场里的气氛给吓了一跳,足有三米多长的长条谈判桌上,铺着猩红的桌布,四周围坐着前来旁听的福建高级官员,坐在长条谈判桌后的十多名各国外国代表们人高马大,一个个坐在那里跟座山似的,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而长条谈判桌的这一侧,却只有年轻的温廷筠带着瘦弱的翻译坐在那里,怎么看都有一种很是可怜的感觉。 不过温廷筠倒是不以为意,谈判正式开始后,便示意站在自己身后的掠影,发给各国代表每人一份重开海禁的各项要求和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开口说道:「各国代表,你们看完手中重开海禁的各项要求和注意事项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讨论,不过重开海禁最核心的一条,就是所有的贸易来往,必须经过我国成立的专门机构来进行,这一条,是没有任何可商谈的余地的!」 他的话被各国带来的翻译翻译给各自的代表后,大不列颠的代表,一个金髮棕眸,四十多岁,有些酒渣鼻的男人突然勐地跳了起来,拍着桌子,用英语高声怒道:「你们这是垄断,是单方面的控制,是对自由贸易的摧毁和打击,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其他代表也都纷纷情绪激动的随声附和。 第151页 温廷筠面无表情的看着愤怒的大不列颠代表,心中吐槽,想要赚人家的钱,还不想要遵守人家的规定,你还真以为你是日不落帝国,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啊! 坐在温廷筠身边的翻译,见他一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自然以为他是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眼珠一转,凑过来伏在温廷筠的耳边,低声翻译道:「他说你们这些黄皮猪真是噁心,提出这种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根本就是没有谈判的诚意,还说……还说,派您这么年轻的毛头小子来谈判,就是在侮辱他们,让您滚回去跟皇上说,换个靠谱的人来!」 温廷筠扭头错愕的看向那个一本正经趴在他耳边胡说八道的翻译,心里暗暗吐槽:「你胡说八道也要个限度吧,这么能编,怎么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那翻译见他这幅模样,却是以为他被自己的话吓到了,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心道:「这样你还不被气走?!」 第五十九章 会外语的我就是最叼的! 温廷筠瞪大眼睛看着嘴里胡说八道,脸上却是一副义愤填膺模样的翻译,心里好笑,顿了顿,突然一转头,抬手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勐地站起身来,把身边正在暗暗得意的翻译吓了一跳。 就看见温廷筠学着刚才大不列颠王国代表的模样怒道:「你们这样,根本就是没有谈判的诚意!我现在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如果你们还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们就不用谈了!」 那翻译见状扭头满脸笑意的看了看坐在身后不远处的福建总督周超意,心中暗暗得意,自己的翻译果然奏效了,最好他们就这样一直互相槓下去,把谈判搅黄了,自己也就轻松的完成任务了! 周超意虽然没有听到那个翻译跟温廷筠翻译了些什么,但是看温廷筠的反应,又见翻译一副得意的模样,也知道他定然是做了些什么,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面的各国代表们,也没有想到温廷筠的反应竟然会如此强硬,说不谈就不谈了,都不禁在心中暗暗纳闷,他态度这么敷衍的谈判,人家提出一句异议,他就嚷着要不谈了,不怕把事情搞砸了,回去被他们国家的皇上责罚吗?! 温廷筠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挥手让人上茶,自己端着茶盏,悠哉悠哉的品了起来。 皇上自己都还在矛盾挣扎,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重开海禁呢,派自己来福建,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暗查永昌候宋澜亭杀害百姓,冒领军功一事,谈判只是个幌子,自己费心费力的,真要是给谈成了,回头皇上再不愿意,自己白费力气不说,没准还得背锅,图什么? 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不让人怀疑,看起来很合理的拒绝谈判呢,没想到就有人上赶着来帮忙了,那还不得好好利用一下! 温廷筠这边一脸轻松,悠哉悠哉的品上了茶,对面原本以为终于能够通过谈判,实现与大夏朝自由贸易的的各国代表们可是炸了锅。 那边德意志王国的亚德里恩.冯.贝克曼用德语低声跟助手争论着,如果重开海禁真的可以同大夏朝自由地进行交易,那样重开海禁才有意义,否则,如果开了海禁以后,还是必须只能同官府开设的机构进行交易,那与现在这样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们跟永昌候宋澜亭合作,有他做后盾,还不是一样的?甚至效果更好,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垄断德意志王国对大夏朝的贸易,其他德意志王国的商人可没有这样实力雄厚的合作对象,而如果重开海禁后,所有德意志王国的商人,都可以同官府开设的专门机构进行交易,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助手反驳说,可是永昌候胃口越来越大,提成要的越来越多,虽说他们能够垄断德意志王国跟大夏朝的贸易,但是其实他们一直受制于人,如果确定不能重开海禁的话,那他们只会越来越被动。 听墙角听得十分开心的温廷筠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永昌候家的宋掌柜贪海因里希的货物一事,并不是巧合,应该是跟他们合伙走私货物的亚德里恩要求的,看来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啊! 而且没想到亚德里恩的这个助手,竟然还挺有远见的,并不拘泥于眼前的利益,可是没成想,就又听见亚德里恩十分得意的说,他当然也知道,所以才会又与英国公世子搭上了,等过几年英国公老了,不管事儿了,英国公世子当家了,岂不比永昌候背景还要大,到时候,永昌候宋澜亭不能一家独大,自然也就不会越来越猖狂了! 温廷筠下意识扭头看了看情绪不高,一脸面无表情坐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徐景耀,嘆了口气,英国公那样古板守矩之人,世子为何会掺和进走私这件事情里? 看来名声显赫的勛贵世家们,表面风光,内里应该也是各有各的烦恼和困境吧,不然英国公世子也不必瞒着英国公,来冒险趟这趟浑水了! 想来徐景耀之前的不开心,应该就是因为看见了他大哥派到亚德里恩家的下人,猜出了他大哥在跟亚德里恩合伙做走私的生意,所以才会表现得那样异样,也不知道他夹在其中,最后到底会怎么做了。 因为温廷筠知道永昌候宋澜亭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徐景耀家掺和进这件事情去,以免受了牵连,看来还是要找机会点拨徐景耀两句,让他回去劝劝他大哥才行! 旁边的法兰克王国的人,也在用法语低声谈论着类似的内容,不过他们的合作对象换成了永平候,但是因为永平候实力没那么强,他们的生意每况愈下,还是挺希望能重开海禁,把生意做大做强的,因为他们谈论的内容跟温廷筠没什么关系,因此温廷筠并不怎么感兴趣。 第152页 大不列颠王国代表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目中无人的坐在那里,也不交谈,一副你们大夏朝要是不让步,那我们就没得谈,大不了一拍两散的模样,不过也可能是他们怕用英语交谈被人听了去,毕竟在座有很多会英语之人,他们交谈起来太不方便了。 葡萄牙王国的代表也在用葡萄牙语低声议论着什么,不过温廷筠不会葡萄牙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西班牙王国的人也在用西班牙语低声议论着,最开始的时候,温廷筠并没有太在意,可是随后听到的内容,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他们说合作对象前忠勤侯后期越不越不配合,要不是后来换了新的忠勤侯,恐怕就要另找合作对象了,这样不仅费劲,还会失了大夏朝太后的支持,现在合作愉快,又有大夏朝太后支持,何必费劲谈判开什么海禁,反倒是要受制于人了! 这段话里透漏的信息太多,再结合前几天在汪先勇家看见的那个谢星瀚他爹原忠勤候写的信,温廷筠还是一下猜到了谢星瀚他家发生的一系列悲剧的原因了! 那时候还是世子的谢星瀚他爹,是替太后走私货物挣钱的,老侯爷却不知情,就像现在的英国公和英国公世子一样,而他挣的钱么,那几年正是两个皇子明争暗斗争夺皇位的时候,也不知道无子的太后将钱暗中支持了哪个,可惜,最终两个皇子斗得两败俱伤,倒是让最没背景的当今皇上捡了便宜,最终登上了皇位。 老侯爷后来肯定是知道了太后将谢星瀚他爹帮着挣的钱,用到了夺嫡之中这件事情,怕事发家族受牵连,所以不让谢星瀚他爹再继续干下去,而太后却不能失去这个挣钱渠道,必须除去老侯爷,所以才会有了忠勤候府后来一系列的悲剧,而谢星瀚天煞孤星的传言,就成了这一系列悲剧最好的藉口! 多年后,谢星瀚他爹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也遭了毒手,现在整个忠勤候府,都落在了处心积虑嫁给谢星瀚他爹的继室手里,她的大儿子继承了忠勤侯之位,她的小儿子尚了太后生的长宜公主,而至于这一系列的悲剧中,到底哪些是巧合,哪些又是人为,就不得而知了! 温廷筠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没有扭头去看谢星瀚,如果说他想要点拨徐景耀几句,来帮他解决英国公府的事情,那么对于谢星瀚,他却决定一个字都不透露! 谢星瀚他家,忠勤侯府所有的悲剧,都是太后在后面一手策划的,现在把这个真相告诉给谢星瀚,除了增加他的痛苦,徒增烦恼外,没有任何的意义,万一他再头脑一热,利用职务之便,去找太后报仇,就更惨了。 听了一堆墙角后,原本对重开海禁一事可有可无,并不太上心的温廷筠,突然觉得,重开海禁一事十分的有必要,要想把那些毒瘤剜掉,就必须首先斩断他们的经济来源,没了大量金钱的支撑,他们就会如拔了牙的勐虎,空有一副唬人的躯壳罢了! 想到这里,温廷筠把手上的茶一饮而尽后,将茶盏砰的一声放到了谈判桌上,在吸引了各国代表们的注意后,清了清嗓道:「各位,在你们做出最终的决定前,我有一件事情需要说明,重开海禁后,所有的贸易往来,都必须通过我朝设立的专门机构进行这一规定,不是说你们只能同这个专门的机构做生意,而只是要需要通过这个专门的机构而已,这个专门的机构其实只是一个平台,你们可以通过这个机构跟任何人交易,这个机构的存在只是为了便于管理和监控,你们得到的是更多的交易对象,更广的交易范围,而你们需要付出的,仅仅只是一点关税而已!」 温廷筠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各国代表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才又接着神色淡淡的开口说道:「这样的话,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各国代表们没想到,他不过就是喝了一盏茶,态度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才明明还一副态度强硬,反正条件就这样,你们爱谈不谈的模样,这会儿,却又解释了起来,一副明明是对你们有利,你们还在犹豫什么的模样,倒好似十分想要谈判能够成功一般。 各国代表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不明白温廷筠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心里却都觉得,如果真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专门的机构只是个平台,提供交易的场所和客户,而不是只能与这个机构交易,那么,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有利的,毕竟对于大夏朝来说,他们也并没有多么的熟悉,要让他们自己去找客户,办理各项事务,也确实太过麻烦了些,如果仅仅只是交点关税,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倒是个不错的措施! 觉得是自己的发怒最终震慑了温廷筠的大不列颠代表,此时觉得找回了面子,所以十分爽快的率先点了点头道:「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就好!」温廷筠在满脸惊诧的翻译十分不情愿的翻译下,笑着回道。 翻译想要做手脚,也得在差不多的情况下,总不能人家笑着点头说的话,你翻译出来却是人家不愿意吧! 其他各国代表们见状,也都纷纷表态,表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可以继续谈下去。 就这样,在温廷筠有意的引导下,谈判继续进行了下去,期间福建总督派来的翻译,也趁机捣了几次乱,不过都被温廷筠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了过去。 第153页 双方你来我往的谈了一整天后,在重开海禁一事上,温廷筠与各国代表们终于在大的框架上,基本上达成了一致,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回去将谈判情况汇报给皇上,并想办法说服皇上,待皇上同意重开海禁后,再与各国代表们商议具体的各项事宜。 累了一天的温廷筠很没形象的抬手抻了个懒腰,这才站起身来,向黑着一张脸,坐在他身后的福建总督周超意走了过去。 待走到他面前时,温廷筠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一脸沮丧的翻译,笑着说道:「幸亏周总督给我找了一名这么优秀的翻译,否则这次谈判决不可能进行得这样顺利,还有,要不是周总督一力促成了这次的谈判,我这个好玩之人,现在还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呢,连正事都差点耽误了!」 「本官……本官……」周超意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便秘模样,本官了半天,也没能说上什么话来,却又听到温廷筠笑着继续说道:「周总督放心,我定然不会埋没了你的功劳,等回京见到皇上后,我一定会把周总督对于重开海禁一事的推动促进作用如实禀报给皇上,给周总督请功!」 「不用了,不用了!这件事情都是侯爷您的功劳,本官什么都没有做,无功不受禄,还请侯爷不要再提此事了!」周超意一听他这么说,吓得连连摆手,要是让那些走私货物之人听说是自己一力促成重开海禁一事,自己还能有好吗?! 这个定远侯温廷筠,年纪轻轻,心计倒是挺深,周超意此时终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路上会被人那样大张旗鼓的袭击了,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自己说不定也忍不住动手了,可惜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该查的事情已经查完了,该谈的判也已经谈妥了,他们出使的队伍也准备回京了。 船舷旁的温廷筠,看着眼前平静的河面,对站在他身旁的徐景耀开口说道:「其实我这次去福建,到底是去做什么去了,你现在应该也已经知道一二了,有些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就像那个德意志王国的代表亚德里恩,跟永昌侯宋澜亭勾结在一起,走私货物,为了抢他亲哥哥的爵位,还让永昌候宋澜亭派人去贪他亲侄子的货物,这样的人,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徐景耀听到他的话,身子不由微微震颤了颤,因为之前是他派人护送牛小海和那些证据先一步回京的,所以对永昌侯宋澜亭杀害百姓,冒领军功一事有所了解,如今听说那与他大哥英国公世子合伙走私的德意志王国的代表亚德里恩,竟然还与永昌侯宋澜亭有所勾结,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到时候永昌侯宋澜亭事发,谁能保证自家大哥一定不受牵连?! 原本还有些举棋不定的徐景耀,这回可是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回去,就跟自家大哥好好说说这件事情,让他赶紧罢手,如果他不肯听的话,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父亲,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家大哥再去趟这趟浑水了! 幸好温廷筠提醒了自己,要不是自己发现的早,到时候真出事了,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思及此处,徐景耀转身在温廷筠的胸膛上捶了一拳,又回手在自己心脏处用力捶了一下,神情郑重的说道:「好兄弟,一切都在这里了!」 温廷筠也学着他的样子,抬手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然后又把手按在自己心脏处,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的船队要先去苏州范家,把长公主接上,再护送她一起回京。 待船队到了苏州,温廷筠便先派人去通知了长公主,让她做好启程的准备,自己则将船队安顿好后,才起身带人去了范家。 因着事先得了信,等温廷筠带人来到范家大门口时,范家人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他了,怎么说他也是皇上派来的,就算范家是皇上的母家,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对于范家来说,能够接待皇上派来的使臣,那也是一种荣耀,自然也希望阵仗摆得越大越好。 为了范太夫人的寿辰,范家原就已经是张灯结彩了,此刻,大门口红绸招展,夸张的大红灯笼随风摆动,又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十分的热闹,让左邻右舍和过路的行人们,都忍不住驻足旁观。 温廷筠看着这热闹喜庆的场景,也不禁心情舒畅,正要快步走过去跟范家的人寒暄时,却见范府里突然快步跑出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美人,一股风般扑进了毫无准备的温廷筠怀里! 「长公主!」温廷筠惊愕的低头去看,却发现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扑进自己怀里的,竟然是长公主! 温廷筠不禁满头大汗,这可是封建理教极其严苛的古代啊,长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第六十章 温廷筠,我喜欢你.....…… 「幸好你没事!」众目睽睽之下扑到温廷筠怀里的长公主,声音含煳的喃喃着说道。 原本还被她这惊世骇俗的动作,惊得满头大汗的温廷筠闻言,不禁心头一软。 是啊,自己出事后,就一直疲于奔命,忙着干事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好似自己先前被袭落水那件事情,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自己早就好得跟没事儿人似的了。 可是,对于最后见到自己的情形就是被箭射伤落入水中,生死不明的长公主来说,却应该是害怕担忧,度日如年的,如今乍一见到自己,难免情绪激动。 第154页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合适的场合,温廷筠抬手轻轻拍了拍伏在他怀里,已经将他胸前的衣襟弄得有些湿热的长公主的后背,低头在她耳边柔声道:「是啊,我没事了,你快别这样了,周围的人该笑话你了!」 「本宫会怕他们吗?」长公主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不过却还是站直了身子,从温廷筠的怀里站了出来,用那双雾蒙蒙的杏眼瞪着他,娇嗔着道:「你没事了,也不知道给本宫送个信来,本宫真是白白担心你了!」 长公主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此时红扑扑的,樱桃小嘴不满的微微翘起,漂亮的杏眼中,还有未褪干净的水汽,含娇带嗔,十分可爱,有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小女儿之态,让温廷筠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哄道:「是,是,都是我不对,长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计较了!」 长公主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不禁愣在了那里,脸好似烧起来了般,红得发烫。 周围围观的人群们,全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长公主一直看不上驸马温廷筠,两人早就已经和离了吗?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往人家怀里生扑,还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强迫给大家餵了满嘴狗粮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站在范府门口的一众范家人,此时心中更是仿若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十分无语。 他们原以为长公主看不上定远侯温廷筠,而温廷筠又如此受皇上器重,又是未来国之栋樑温廷卿的亲弟弟,自身条件又好,自己作为皇上的母家,完全可以与他结亲,即得了实惠,又能帮皇上拉拢温家,可谓一举两得。 因此在长公主住在范家,给范太夫人祝寿的这段时间里,早就跟长公主打好了招唿,要自家二房的嫡长女范若兰,跟着他们出使的队伍一起回京,明面上是回去京城做官的二房家办及笄礼,但其实是给她和温廷筠制造相处的机会,好提升温廷筠对范若兰的好感,为以后两家结亲做准备。 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下,看着长公主明显一副对温廷筠余情未了的模样,他们这个决定,就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如果再因为这个事情得罪了长公主和温廷筠两人,就更得不偿失了!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此时再反悔,反而显得心虚,范家虽然心里发苦,却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只用了一个动作,就把所有人的心都搅乱了的长公主,自己却是跟没事人般,带着温廷筠来到站在范府门口的范家一众人面前,一一跟他介绍起来。 温廷筠出事后,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被徐景耀留在了范家的簪墨和春末两人,此时也正站在范家人身后,一直神情激动地看着温廷筠,但是碍于她们两人的身份,却不能上前来跟温廷筠说话,温廷筠也看到了她们两人,对她们两人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很好,让她们放心。 温廷筠与范家人一一打过招唿后,便进了范府,去给范太夫人见过礼,寒暄了几句后,又跟范家人说了明日他们就会启程回京,一早会派人过来接长公主的事情。 范家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说了自家二房的嫡长女范若兰,会跟着他们的出使队伍一起回京的事情,温廷筠倒是无所谓,不过是顺路捎她一程罢了,长公主都已经同意了,他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 待他起身告辞时,等在外面的簪墨和春末两人,执意要跟他回去,伺候他,温廷筠明白她们两人的心情,也就没有拒绝,带着她们两人一起离开了范府。 待回到住处后,簪墨和春末两人又哭了一回后,非要请了大夫来,给温廷筠好好检查检查现在是否已经痊癒了,才肯罢休,温廷筠知道她们两人是被自己出事吓着了,只能由着她们,请了大夫来看了以后,才终于把她们两人安抚住了。 第二日一早,温廷筠便派人来范府接了长公主和范若兰,一起上了船。 出使的队伍,因为来时的路上出了事,后来又有一部分人提前护送牛小海和相关证据先回了京,如今的人数,要比他们来时少了不少,因此,回去的队伍只有两艘官船。 原本应该是长公主跟范家小姐范若兰两人坐一条船,温廷筠和徐景耀两人坐一条船,可惜长公主却不肯,非要跟温廷筠同坐一条船,好让他给自己讲讲被袭受伤落水后发生的事情。 她这么一弄,又不能让范家小姐范若兰跟徐景耀一条船,无奈之下,温廷筠只能跟长公主和范若兰三人一条船,徐景耀自己坐另外那条船了。 原本是抱着要与温廷筠结亲,才有了这趟旅程,如今却又被家人告诫要离温廷筠远些的范若兰,上船时,看着芝兰玉树般又带着些许英气的少年,心中不禁暗暗惋惜。 谁知她这么一分神,手中的帕子被风一吹,竟然飞了出去,恰巧落在站在船边,看着她们上船的温廷筠的脚边。 温廷筠弯腰捡起落在自己脚边的帕子,却见那块方帕边角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幽兰,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法,在朝阳的照射下,反射的光芒,看起来仿若在徐徐盛开,看得温廷筠不禁咂舌。 对于一个没见识过这些的现代人,温廷筠对这种刺绣技艺实在是好奇,不禁拿着帕子上了船,来到范若兰的身边,一边伸手将帕子递还给她,一边笑着开口问道:「这帕子上的兰花是范小姐自己绣的吗?」 第155页 范若兰红着脸,伸手接过了温廷筠递过来的帕子,小声回道:「回侯爷,是小女自己亲手绣的,因为小女名字中有个兰字,所以会在帕子上绣朵兰花做标记。」 「范小姐手真巧!」温廷筠由衷的感嘆道,要知道他上一世那个年代的女孩们,别说刺绣了,就是袜子破了,会缝的都没几个。 「侯爷过奖了,如果您喜欢,小女就给侯爷做双袜子,就当是对侯爷送小女上京的感谢!」范若兰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白的夸奖自己,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喜意,想了想,红着脸开口回道。 「不……」还不待温廷筠开口拒绝,就听到走过来的长公主,语气不悦的声音响起,「定远侯府上那么多丫鬟,难道还能缺了一双袜子穿,你一个堂堂千金小姐,就别做那些作践自己的事情了!」 范若兰被她的话吓得一个激灵,忙摆了摆手,神色有些惶恐的回道:「小女……小女不是那个意思,小女只是觉得劳烦定远侯送小女回京,小女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可报答的,看定远侯喜欢小女的刺绣手艺,便想着尽点心意,做点什么,以表达小女的感激之情而已,小女怎么会觉得堂堂定远侯会缺双袜子穿呢!况且……」 范若兰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温廷筠,又怯声声的继续小声说道:「小女也不觉得给定远侯做袜子是在作践自己!」 「我的袜子多得是,你不用费神给我做,长公主她心直口快,你也别往心里去!快回舱里去吧,甲板上风大!」温廷筠虽然也不想让范若兰一个千金小姐给自己做什么袜子,但也觉得长公主说得有些太过分了,怎么做双袜子就是作践自己了?因此对范若兰温声说道。 范若兰感激的点了点头,给长公主和温廷筠行了礼后,便带着丫鬟转身快步进了船舱,躲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长公主见状却是气得不行,想了想,突然对温廷筠开口问道:「温廷筠,你觉得是我长得漂亮,还是那个范若兰长得漂亮?」 温廷筠被她问得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那范家小姐长得其实很漂亮,与长相美艷,风华雍容的长公主不同,有一种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写意,不过这种送命题,自然是谁在身边,就答谁漂亮了,而且为了赶紧把长公主打发走,温廷筠忙开口回道:「那自然是长公主长得漂亮了,不过你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又是太阳,又是风的,可就不一定了!」 「算你有眼光!」长公主刚才有些不快的心情,因为温廷筠此时的回答而一扫而空,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曲笺和流素转身进了船舱。 待回了自己的房间后,长公主突然对曲笺开口问道:「刚才那个范若兰帕子上的兰花真的绣的那么好吗?」 曲笺下意识点了点头,回道:「绣得确实不错,看得出来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会绣花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还能比内务府里的绣娘绣的还好?!」长公主忿忿的对曲笺说道:「你记得,回去以后让内务府每年给定远侯做一百双袜子,都要最好的绣娘来绣!」 站在一旁的流素闻言,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长公主暼了她一眼,不满的斥道。 「公主,其实奴婢觉得,您亲手做一双的话,比内务府做一百双,更能让侯爷高兴!」哪里还能看不出来长公主已经对温廷筠动了情的流素,笑着回道。 如果说以前她和曲笺两人也都跟长公主一样,看不上温廷筠,那么经过这次出使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们也都跟长公主一样,对温廷筠彻底改了观。 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也许有些人就是要遇到事情,才能长大成熟,如今的定远侯温廷筠,再不是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色胚,流素和曲笺两人自然都十分乐于见到两人破镜重圆,毕竟她们两人互相熟悉,长公主如今又对温廷筠动了情,就算再换个驸马,也不见得会比温廷筠再好了,因此才会出言提醒。 「本宫给他做袜子?!」长公主白了流素一眼,「亏你想得出来!」 流素其实也就那么一说,并没有多么当真,见长公主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笑着回道:「是,是,是奴婢多嘴了,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结果,嘴上说着不会给温廷筠做袜子的长公主,下午却跑到了范若兰的屋里,看了人家做了一下午做的针线活,回来后就神情恍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得曲笺和流素两人哭笑不得。 经过上船时的那个小插曲,范家小姐范若兰便有些怕以嚣张彪悍着称的长公主了,每天没事就待在自己屋里绣花,也不太出屋,结果看在长公主眼里,却是她自持女红好,再向自己显摆,在加上上船时的那个插曲,心中便渐渐对她不喜起来。 待船行了两日,快要到扬州时,运河上的各色客船突然多了起来,为了怕有什么情况,温廷筠和徐景耀两人便派了人,前去打探,结果得知,过两日是金陵青楼一年一度在秦淮河上选花魁的日子。 每到这个日子,金陵城就会十分的热闹,许多外地有名的文人骚客们也会赶来凑热闹,而金陵城里的夫人小姐们,也都会偷偷出门,来看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们,没准就会找到自己心仪的郎君,渐渐的就演变成了整个金陵城狂欢的日子,如今夫人小姐们也不再偷偷出门,而是如上元节一样,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游玩,热闹程度甚至比过年也不遑多让! 第156页 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长公主听了,马上坐不住了,跑去找到温廷筠,说想要去金陵见识见识。 其实温廷筠听完后,心里也十分的意动,选花魁什么的,他还只是在小说里看过,其实也挺想去见识见识的。 而且他上一世去南京旅游时,听导游讲,现在秦淮河上的风景,不及古时秦淮河上风景的十分之一,他也想亲眼去见证一下。 反正回京时也不像去福建出使时那样的危险,如今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现在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也没有再来刺杀他的意义,不过就是耽误两天的时间,温廷筠再与也十分想去见识见识的徐景耀商量了一下后,便决定带些人在扬州上岸,去金陵城里见识一下,至于船队,就继续行驶,在淮安补给时再与他们会合。 不过他们想得倒是挺好,结果待要下船时,才想起来,却是把范家小姐范若兰给忘了。 带着她一起去吧,金陵人多又杂,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不好跟范家交代,不带她一起去吧,大家都去玩,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船上,满船都是男人,也不太好,真是左也不好,右也不行,让温廷筠很是头疼。 不过范若兰在得知了他们要去金陵城中玩时,却主动提出了要跟他们一起去见识见识,说自己平时身在闺中,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如今既然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了,自然也不希望错过。 既然她自己想去,温廷筠也确实可怜她们这些小姐,平日里连门都不能出,又想着反正长公主也去,她们也是个伴,就同意了。 长公主一听说还要带范若兰去,心里却是有些不太高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范若兰就不开心,不过既然温廷筠已经答应带她去了,长公主也就没再说什么,其实也是怕万一闹起来,最后温廷筠生气不去了,大家就都没得玩了。 最后长公主和范若兰两人带着各自的丫鬟,温廷筠、徐景耀和谢星瀚三人带着三十多个禁军护卫在扬州上了岸,一路优哉游哉的向金陵城去了。 几人一进金陵城,就能明显的感觉到宛若节日一般的气氛,特别是到了夫子庙那边的秦淮河旁,整个一条街上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各种各样的小摊贩摆满了一整条街,一旁的秦淮河上,更是行驶着一艘艘用各色绸纱装饰着的雕樑画栋的精美画舫,隐约间还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传来。 岸上的灯笼与画舫上的烛光倒映在秦淮河上,随着微风轻轻荡漾,光影扭曲间,仿若仙境。 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几人全都沉溺其中,边走边看,指指点点,逛得十分惬意。 徐景耀事先派人定了画舫,为了看一会儿在秦淮河上的花魁比赛,此时逛了一会儿后,便觉得岸上的风景大同小异,没什么趣了。 范家小姐范若兰平时很少出屋,体力不行,走了一会儿,已是香汗淋漓,明显走不动了,温廷筠见状,便提议大家去画舫上喝酒休息,等着看一会儿的花魁比赛。 可惜,体力很好,兴致又高的长公主,却还是兴趣盎然,直嚷着没有逛够,还要再逛一会儿,不肯现在就去画舫。 无奈之下,温廷筠只能让他们几人带着一部分禁军护卫先去画舫,自己则带着剩下的禁军护卫,陪着长公主再逛一会儿,约定好了时间,一会过去秦淮河边找他们。 没有了大部队的拖累,长公主仿佛脱缰的野马,欢脱得不行,看什么都新奇,看见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站在吹糖人的小摊前啧啧称奇,扔了十两银子给人家,让人家给她吹一个温廷筠,把那吹糖人的小贩吓得不轻,他在这里摆半年的摊,也不过就只能挣上十两银子而已,最后给长公主吹了一个半条手臂大小的巨大糖人,五官与温廷筠一模一样,弄得温廷筠哭笑不得。 长公主举着看那与温廷筠一般无二的巨大糖人,笑得前仰后合,说不能吃,要留着做纪念,便转身交给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流素。 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一大群人围着个卖艺的,正在表演往嘴里吞火,又惊讶,又兴奋的跑了过去。 温廷筠赶忙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了她,怕她万一心血来潮,再上去给人家扔个百八十两银子,让人做些什么荒唐危险的事情,回头再被人打了。 长公主不满的回头看了看他,不过见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就没有非要过去,转身去了一旁小吃摊子,让曲笺付钱每样买了一包,一样一样的尝,边走边吃。 「这个好吃!」长公主拿了一块麦芽糖,转身伸手塞进走在自己身边的温廷筠嘴里,同时有些感慨的对他说道:「其实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挺好的!」 「比公主的生活还好?」温廷筠顿了一下,还是把长公主塞给他的麦芽糖,往嘴里咽了咽,一边嚼,一边笑着调侃的问道。 「应该是吧!」长公主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回道:「至少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温廷筠闻言愣了愣,自由自在的感觉吗?他好像也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将手里的麦芽糖吃光了,抬头看见前面长长的灯笼摊上挂着一个十分可爱的玉兔花灯,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抬手去够那挂在最上面的玉兔花灯,谁知身高不够,却是够不到。 第157页 灯笼摊老闆此时正在另一边招待一名买花灯的顾客,并没有看到这边够不到花灯的长公主,长公主伸手够了两下没够到,正要开口喊他,就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越过她的头等,把那个挂在最上面的玉兔花灯取了下来。 长公主勐一回头,就见温廷筠正站在她身后,把她环在怀中,举着玉兔花灯,笑吟吟的看着她,他身后的秦淮河上,此时突然放起了烟火,一颗烟火在两人的头顶骤然绽放,满天璀璨的星火下,看着眼前这张英俊温柔的脸庞,长公主的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炸裂来,那句好似早就藏在心中的话,就这样毫无徵兆的脱口而出。 「温廷筠,我喜欢你……」 第六十一章 可是,我不喜欢你 满天璀璨的烟火下,那人仰着头,看着自己,轻声说,温廷筠,我喜欢你…… 她那精緻漂亮的五官,被满天散落的星火映上了一层银霜,仿佛在发着光般,美得让人挪不开眼,漂亮的杏眼中全是迷恋,微微张着的樱桃小嘴上,残留着一丝晶莹的糖浆,让人莫名的想要品尝…… 那人颤抖着身子,窝在自己怀里,轻声说,那是你保命的底牌,不能因为我暴露; 那人趴在船舷上,不顾身份形象,声嘶力竭的大喊,快去救他; 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扑进自己怀里,只为跟自己说一句,幸好你没事; 茫茫夜色下,那人独自坐在水榭里,孤寂脆弱的身影; 烈日艷阳下,那人扬起手中的鞭子,彪悍霸气的模样; 清风徐徐下,那人含娇带嗔,漂亮可爱的样子; 那人就在这满天烟火下,看着自己说,温廷筠,我喜欢你! 往日的一幕幕,也许平日里未曾注意,可却早已经深深印入了自己脑海中的回忆,此时如潮水般涌来,温廷筠的心渐渐软了下来,看着那张娇艷欲滴的红唇,慢慢低下头去…… 长公主看着慢慢靠近的俊脸,缓缓闭上了睫毛微颤的杏眼,脸颊浮起一片片红霞…… 然而,当温廷筠以为自己已经心动,慢慢吻了下去之时,脑海里却又不知不觉间涌上了另外一些画面…… 那人怒气沖沖的走过来,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满眼的鄙夷; 那人漫不经心的站在那里,看着满头银髮的太夫人和温家众人,给她磕头请安; 那人是公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一不二的公主! 她的婚姻是牢笼,她高兴时,可以伏在你的怀里,说她喜欢你,她不高兴时,你甚至连见她一面都难! 那种倒错的婚姻模式,不被尊重的夫妻关系,好似寄居在别人家中,小心翼翼的生活,他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温廷筠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底,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抗拒的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长公主,后退一步,拉开了与长公主的距离。 站在一旁嘴角含笑,偷偷围观的曲笺和流素两人,都被温廷筠的反应给惊呆了,就连那些假装在观察四周情况,没在看他们两人的禁军护卫们,也都惊讶的面面相觑,刚才两人不是差点就亲上了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被推得一个踉跄的长公主,勐地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廷筠,刚才他明明是要亲自己的,为什么又要把自己推开?! 「为什么?」长公主盯着温廷筠有些躲闪的眼睛,喃喃的问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奉若珍宝的心爱之物吗?」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被你亲手打碎了!」温廷筠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说过,当你懂了求不得之时,才会明白我的心情!」 「所以,你现在不喜欢我了?」长公主的眼中已经升腾起了蒙濛雾气,她拼命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温廷筠,一字一顿的问道。 喜欢吗?也许吧,刚才那一刻的心动,是那样的真实,可是喜欢并不代表就要在一起,两人之间横亘着巨大的鸿沟,他不会傻傻的再跳进火坑一回! 其实,不过是喜欢的还不够吧! 温廷筠看着仰头睁大了眼睛,拼命不让泪水掉下来的长公主,暗暗嘆了口气,轻声回道:「是,我不喜欢你了!」 从一出生,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唯一的两次意外,都是发生在温廷筠身上,一次她不想要,却非要塞给她,一次她想要,却被当面拒绝的长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整个人都是木的,仿佛一瞬间丧失了生气,有如被人扯得支离破碎的布娃娃,痛得不能唿吸! 泪水顺着眼角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羞恼、伤心、不甘、愤怒…… 从来没有如此狼狈难过的长公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痛苦难堪的男人,她下意识伸手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温廷筠,提着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长公主!」担心她安全的温廷筠忙转过身去,想要去追她。 谁知,站在一旁的流素,见他居然拒绝了长公主,把长公主气跑了,气愤的把手里拿着的那个跟温廷筠长得一模一样的巨大糖人,勐地向他脸上砸来,嘴里还同时怒声喊道:「不用你假惺惺的好心!」然后转身快步追着长公主去了。 第158页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又是猝不及防之下,温廷筠虽然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但还是被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巨大糖人扫到了脸颊,待他抬手抹掉脸上黏煳煳的糖渍,再抬头去看时,长公主和曲笺、流素她们已经跑进了熙攘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幸好随行护卫的禁军们还算机灵,长公主府的禁军护卫们已经追着长公主去了。 看着热闹喧阗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温廷筠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无奈疲惫之感,如果长公主不是公主,该有多好! 既然长公主身边有人护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自己现在追上去找到她,也没什么话说,况且他们之前已经约定好了,去秦淮河边跟画舫上的徐景耀他们几人会和的时间和地点,温廷筠便放弃了去追长公主的想法,情绪有些低落地慢慢向之前约定好的会合地点走去。 从他们来到夫子庙,便一直跟在他们几人身后,此时正站在一旁阴暗的角落里,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少年嘴角微翘,脸上闪过一丝恶毒之色,快步向长公主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漫无目的跑出去的长公主渐渐被眼中的泪水模煳了视线,一不小心与路过的行人撞到了一起。 随行护卫的禁军护卫们瞬间沖了上来,神情戒备地把与长公主撞到一起的那个人围在了中间。 「你没长眼睛啊!」原本就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长公主,抬手狠狠一抹,将眼中的泪水抹掉,瞪着跟她撞到一起的那个人,怒声喊道。 谁知那人却看着长公主惊讶的喊了一声:「长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长公主这时才看清楚,眼前跟她撞到一起之人,竟然是温廷筠的贴身小厮知言! 「你怎么会在这里?!长公主看着面前的知言,也十分惊讶的开口问道:「这次出使福建,温廷筠并没有带你一起来啊!你不在京中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知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果然,像他这样命贱得如蝼蚁般的下人,长公主又怎么会留意呢,他都已经离开温廷筠身边,被卖到金陵多久了?长公主却对此一无所知,以为自己还是温廷筠的贴身小厮呢! 这就是你们眼中只有自己,把下人当成蝼蚁般随意践踏的报应! 知言嘴角微翘,连忙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垂首掩住了眼中异样的神色,低声不情不愿的开口回道:「侯爷……侯爷他派小的去苏州办差!」 苏州?长公主的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看着神情躲闪的知言,厉声喝道:「他派你去苏州办什么差事?」 「小的……小的……」知言故意做出一副不想说的模样,反而更加引起了长公主的怀疑。 「你先想好后果,再回答本宫!」长公主看着知言,冷声说道。 「长公主息怒!小的……小的说!」知言做出一副被她吓到了的模样,颤抖着身体,结结巴巴的开口回道:「侯爷出京前派小的去苏州打听……打听范家和范家二房……范家二房嫡长女的情况和名声,说……说上次婚结得稀里煳涂的,这次不能再稀里煳涂的了,要打听清楚才行!」 什么!出京前温廷筠就已经派人去苏州打探范家和范若兰的消息去了,他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跟范家结亲的准备了吗?!难怪范家会突然让范若兰一个千金小姐,跟着他们出使的队伍一起回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却只瞒着自己一个人,自己还傻乎乎的跑去跟他表白,说自己喜欢他,难怪他会拒绝自己! 哈哈哈……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可笑得不能再可笑的小丑了吧! 长公主怒极反笑,转身向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会和地点快步走去,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待长公主带着人来到约定地点时,已经有些晚了,徐景耀他们的画舫,已经停在秦淮河岸边等着她了。 长公主面沉似水的上了画舫,刚想要去质问温廷筠为什么要欺骗她,结果却看见温廷筠、徐景耀、谢星瀚和那范家小姐范若兰几人,正坐在画舫里的圆桌旁,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温廷筠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端着酒杯,看着那三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范家小姐范若兰,却是一副笑靥如花,仿佛胜利者炫耀的模样,看得长公主心头更加的火大。 「范小姐笑得好开心,跟男人们一起喝酒就这么高兴?!」长公主一边走了进来,一边语气嘲讽的开口说道。 原本笑得开心的范若兰,被她这么一说,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有些惊慌的站起身来,给长公主行了礼,嘴里却低声辩解道:「不是……不是长公主说的那样!」 徐景耀和谢星瀚两人抬头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长公主,俱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要知道,名声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说,可是件大事,他们不过就是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而已,不笑难道还哭吗? 而且长公主这话也扫射到了他们两人,好似他们两人言语轻佻,故意调戏范家小姐似的,所以两人虽然都站起身来,给她行了礼,面上却都带上了几分不满之色。 只有温廷筠以为她是在发邪火,知道她此时心情不好,不能再刺激她,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自己也就罢了,要是连累到范小姐那可就不好了。 第159页 因此在起身给长公主行了礼后,便开口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还是赶紧会客栈休息去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别耽误了行程。」 一直等着想看花魁比赛的徐景耀,被他这话说得一愣,心中纳闷,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不就是来看花魁比赛的么,这怎么还没看呢,就要回去了? 不过转念一想,刚才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明明是一起去逛街的,结果却是一前一后回来的,长公主回来后,就是那副模样,心中也隐隐有些明白了,他们两人大约是闹了矛盾,虽然十分想看花魁比赛,但还是咬了咬牙道:「也好!那就回去吧!」 刚想吩咐人把画舫重新靠岸,结果就见秦淮河正中间的水面上,突然从四个方向缓缓驶来四艘三层高,装扮得十分精美奢华的巨大画舫,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巨大画舫里美女的倩影,优美的丝竹管弦之声缓缓响起…… 花魁比赛正式开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原来那从四个方向同时驶来的四艘画舫,就是江南最有名的四所青楼包下来的,所谓的花魁比赛,也就是四所青楼每所派出两人,分别在自家的画舫上表演,围观的文人骚客,青年才俊们觉得谁更出色,配得上花魁之称,便可以买了花灯送到画舫上去,最后谁得的花灯多,谁就获胜,取得今年的花魁之称。 不过送的花灯,自然不是普通街上买来的花灯,而是由组织这场花魁比赛的人定制的花灯,有固定的样式和价钱,从十两到一千两,不同的价钱有不同的款式,因此,到了最后,不仅是花魁的争夺,其实也是文人骚客,富家公子们的争斗。 温廷筠看了不禁唏嘘,这不就跟他前世的选秀节目一样吗,砸钱捧自己喜欢的爱豆,至于最后的第一名是否实至名归,其实并没人在意,毕竟有钱就是大爷么! 此时花魁比赛既然已经开始了,他们又原就是来看花魁比赛的,自然不能现在就走了,反正正好有比赛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长公主估计也不会再闹出什么么蛾子来了,温廷筠也就没有再坚持离开。 最先出来表演的,是东面的画舫,一身紫衣的美女捧着琵琶,半遮着面,缓缓弹奏了起来。 温廷筠从来也不知道,原来琵琶能够弹出如此美妙的旋律,随着琵琶的弹奏声,眼前仿佛出现青草从地里缓缓发芽舒展开来,含苞待放的花朵慢慢盛开绽放,天边云捲云舒,舒缓而又美好,突然,琵琶声音一转,骤然急切起来,好似高山流水,又似乌云尽散,恰在此时,一簇烟火蓦地升上半空,在那紫衣美女的头顶炸开,一瞬间照亮了半个天空,她嫣然一笑,慢慢挪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琵琶,满天星火下,露出了那张美艷绝伦的脸庞…… 早已沉溺在优美的琵琶声中的围观人群,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都被这骤然凸显的美丽摄了心魂,温廷筠和徐景耀他们也不例外,毕竟这世上哪有不爱看美女的男人呢!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心中惊嘆不已之时,与之相对应的西边画舫上,满船各色绸纱无风自动,一个身着白色纱衣的美女,仿若九天仙女般,从三层的画舫顶上飘然落到了甲板之上,伴随着丝竹管弦之声翩翩起舞…… 众人再次发出由衷的感嘆,这花魁比赛真是名不虚传,简直是一场视听的盛宴! 可是就在围观众人不断发出的感嘆声中,原本就心情不顺,就是来找不痛快的长公主,却是看着眼含欣赏嚮往的温廷筠怒火中烧,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甲板上,对站在一旁护卫的禁军护卫招了招手,不屑的高声说道:「凭什么女人要这么卖力的去讨男人们的欢心,去告诉金陵知府,这个什么花魁比赛,赶紧给本宫停了,以后都不许再办!」 画舫上的众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给弄懵了,想要过去劝上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我们男人就是爱看,你管得着吗吧! 原本就是江南人,对情况比较了解的范若兰愣了愣,扭头看了看坐在旁边,俱是一脸不贊同的温廷筠几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走到长公主的身边,怯生生的开口劝道:「小女明白长公主是怜惜她们,想要给她们出头的意思,可是这一年一度的花魁比赛,对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能够在比赛中得到花魁的称号,那么未来一年里,就可以自主选择是否接客,而且,通过这个比赛,就算不能夺得花魁之称,要是有幸能够被那些前来看热闹的文人骚客,青年才俊们看上,没准就会被赎了身,得个好的归宿,如果取消了这个比赛,对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来说,就少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好机会……」 温廷筠等人坐在后面,听得频频点头,确实,只要青楼还存在,就改变不了这些青楼女子以色侍人的命运,而花魁比赛,对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来说,确实是个极好的机会,想要改变青楼女子以色事人的情况,其实是要从源头上来改变,而不是拿一个花魁比赛来说事! 然而本就在气头上的长公主,现在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讨厌的范若兰的话,而且在她看来,范若兰这时候跳出来反驳她,就是故意在温廷筠面前表现自己,心中不由更加愤怒。 「就是像你们这样自甘下贱的女人太多了,所以才会这样!」长公主厌烦的挥手一推站在她身旁的范若兰,不快的怒道。 第160页 如果这里是在陆上,她推这一下,也不算什么,可惜长公主忘了,这里是在画舫之上,她这么随手一推,却让范若兰踉跄了两步后,绊到了船舷上,一下站立不稳,整个人向秦淮河里跌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这么耍我好玩吗?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范若兰噗通一声跌入了秦淮河中,把画舫上的几个丫鬟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坐在船舱里的温廷筠、徐景耀和立在船舷旁的禁军护卫们,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只有谢星瀚, 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随手拿起自己身侧的竹蓆坐垫,扬手扔进了秦淮河中,人则勐地一跃,脚尖在飘在河面上的竹蓆坐垫上轻轻一点,弯腰将在水中挣扎的范若兰抓了起来,又跃回到了画舫之上。 众人这会儿也才反应了上来,纷纷围上前来,查看范若兰的情况,范若兰的丫鬟雪儿早就已经吓得面色发白,此时见自家小姐被救了上来,忙哭喊着扑了过去,见她并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这才想起来要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给已经浑身湿透,曲线毕露的自家小姐遮羞。 温廷筠见状,四下看了看,随手扯下画舫舱边的帷幔,快步走到范若兰的身边,将手中的帷幔盖在了范若兰的身上,然后蹲下身子,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范若兰伏在夹板上,脸色苍白的咳了几声,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却是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地落了下来。 温廷筠嘆了口气,安慰了两句,却也知道无济于事,抬头去看将范若兰不小心推下船的长公主,却见她虽然站在远处没有过来,但眼中却也有些许不安之色,不由摇了摇头。 那边徐景耀早就吩咐了让画舫靠岸,让人赶紧去请大夫和去事先定好的客栈给范若兰取身干净的衣服来。 画舫很快便靠了岸,不一时的功夫,干净衣物便被取了来,待范若兰的丫鬟雪儿服侍她换过衣服后,大夫也已经被请了过来,在给她看过后,只道身体没有大碍,但是受了些惊吓,需要喝些安神的药后静养,不要再受刺激。 众人被范若兰意外落水一事弄得人仰马翻,自然不可能再在这里待下去,至于先前争论的停止花魁比赛一事,也自然没人再提,众人上岸雇了马车,回了事先定好的客栈。 原本客栈定的是两个院子,长公主和范家小姐范若兰两人住一个院子,温廷筠和徐景耀住另一个院子,但此时凡若兰因为长公主,落水受了惊吓,为了怕再出什么事儿,温廷筠便又另定了个僻静些的小院,给范若兰单住。 安顿好后,已是深夜,虽然身体很是疲倦,但温廷筠却毫无睡意,跟客栈小二要了一壶酒,爬上屋顶,躺在屋顶上,边喝酒边发呆。 古时的天空还没有像他上一世那样被污染,黑得仿若天鹅绒般的天空上,繁星点点,灿若星河,可是看在此时的温廷筠眼中,却并不觉得美丽,只觉得无比的闹心。 「这么晚了还不睡?」突然,徐景耀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来的。 「睡不着!」温廷筠也没扭头去看他,只是抬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懒洋洋的开口回道。 「跟长公主闹别扭了?」徐景耀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从他手里抢走酒壶,也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低声问道。 温廷筠嘆了口气,却是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徐景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听禁军护卫们八卦说,刚才长公主跟你表白,你原本都要亲下去了,后来怎么又把人家推开了?」 「是啊,我想亲,可是不敢亲啊!」原本就心烦,却无人可说的温廷筠,见徐景耀主动提起,便也就有些苦恼的开口回道。 「也对,要是有个像长公主那样,地位又高,长得又漂亮的美人,为我要死要活,主动表白,我也心动,可惜她是公主,否则亲也就亲了,大不了收进房里呗!」徐景耀又灌了一口酒,语含艷羡的感慨着回道。 温廷筠听了他的话,却是愣了愣,他所谓的想亲,好像跟徐景耀所说的不太一样,他骨子里毕竟是现代人,一夫一妻的概念,好像已经深入骨髓,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把哪个女人收入房中什么的,他所谓的想亲,是在那一刻真的动了心。 他看见过她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与她一起直面过生死,她彪悍漂亮,如一只火凤般艷丽鲜活,给他陌生的古代生活带来一抹亮色,她嚣张美丽,如一只优雅高傲的波斯猫,却只向他展露出外人从不曾见过的娇羞可爱的一面,而且她就那样直白的告诉他,她喜欢他! 怎么会一点都不心动呢? 就是看见电视电影里那些漂亮的女明星们,都曾经毫无徵兆的心动过,可是心动容易,把它变成持久的喜欢与爱,却并不容易。 不过徐景耀有一句话说对了,因为她是长公主,所以自己不敢亲下去! 如果她不是长公主,凭着那一刻的心动,自己一定不会把她推开,大家还有继续相处的机会,还有时间和机会把这份心动转变为喜欢,可是,因为她是长公主,自己不想,也不敢与她继续发展下去,所以只能违背当时的心情,将她推了出去。 徐景耀见他半响没有说话,以为他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理,不由坐起身来,伸手拍了拍温廷筠的肩膀,有些感慨的开口说道:「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心情不好,你做的对,那可是长公主,就算她现在为你要死要活的,以后也未必,这种女人远远看着就好,招惹起来太麻烦。」 第161页 温廷筠扭头看着徐景耀,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一副你做的没错的模样,心情不禁好了不少,不由也坐起身来,笑着说道:「果然花花公子的恋爱经验就是多啊!劝人都劝得这么与众不同!」 「你说你也是曾经流连花丛的人,如今怎么还会因为这么点小事闹心了!」徐景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啧啧着说道,倒是让温廷筠惊了一身的冷汗,他怎么又忘了自己这具身体的人设了呢! 有些心虚的温廷筠,忙咳了两声,掩饰住了自己情绪,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已经改好了么,行了,夜深了,赶紧回去睡吧!」 说是去睡,但其实,这一夜所有的人,都并没有睡好,温廷筠自是不必提了,受了惊的范若兰这一夜一直在做噩梦,时不时就会满头大汗的被惊醒,而造成了这一切的长公主,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心里也并不好受,再加上被温廷筠拒绝一事,更加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第二日一早,温廷筠刚刚洗漱完,便有人来报,说范若兰昨日夜里发了烧,今日一早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 范若兰毕竟是范家当面託付给温廷筠,让他带着一起上京的,如今弄成这幅模样,他多少都是有些责任的。 况且,如果因为这件事情,造成长公主与范家的矛盾,也不是皇上当初派长公主来范家贺寿的初衷。 因此,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温廷筠连早饭都没有吃,便快步去了范若兰的院子。 进了院子后,得知大夫已经在里面为范若兰看诊了,温廷筠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范若兰终究是未出阁的小姐,如今病倒在床上,温廷筠一个大男人,实在是不方便进去探望,便转身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等着大夫的诊治结果。 过了一会儿,大夫拎着药箱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哭得双眼红肿的雪儿,温廷筠忙起身,快走两步来到大夫身前,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范小姐怎么样了?昨天晚上不是说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吗?如今怎么会又发起烧来了?」 大夫拱手给他行了礼后,才摇着头回道:「其实如果是身体上又什么不妥,还好治些,现在是精神上受了惊吓,范小姐身子原就娇弱了些,现在夜里总是会做噩梦,不能安心休养,别说是发烧,就是后续再有什么不妥,也都还不好说,我先给她再开几剂安神的药,你们也要好好安抚安抚她,否则,这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下去呢!」 温廷筠没想到,范若兰竟然会如此严重,不禁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跟着大夫一起向院外走去。 谁知刚走出院门,就看见恰好走到了院门处的长公主。 大夫跟温廷筠拱了拱手,便告辞了,温廷筠看着走到院门处的长公主,沉声问道:「长公主是来看望范小姐的?」 长公主看了看他,却是没有说话,温廷筠想到刚才大夫的话,便接着开口说道:「长公主虽然是无意的,但毕竟范小姐是因你落了水,刚才大夫说她受了惊吓,现今又发起了烧,你等会儿进去,最好还是好好安抚安抚她,对她身体的康復也有利些,而且她毕竟是范家的小姐,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好……」 原本在曲笺的劝说下,不情不愿来看望范若兰的长公主,此时听到温廷筠对范若兰这样关心的话,心中的怒火不禁腾地一下,再次升了上来,不由冷笑着说道:「她是你心里中意的未婚妻,你愿意怎么护着她,也都随便你,跟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可没有那个义务和心情!」说完后,一拂袖,转身就走,也不进院去看望范若兰了。 我心里中意的未婚妻?温廷筠被她说得一愣,随即心里也升腾起了一股怒气,上前一步,拦在长公主的身前,沉声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范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你这样说,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些吗?!」 长公主没有想到,他被自己戳穿了,竟然还好意思如此理直气壮的来指责自己,不禁也冷笑着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如今倒装起正人君子来了,你有本事派人去苏州暗中打探范家和范若兰的消息,想要跟人家结亲,如今就该有本事认,在这里装给谁看!」 「我派人去苏州暗中打探范家和范若兰的消息?!」温廷筠被她的话惊呆了,可是看她那副气愤不已的模样,又不像是在气头上的胡话,不禁吃惊的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派人去苏州打探范家和范若兰的消息了!」 「知言不是你的贴身小厮?」长公主冷笑了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没想到昨天晚上,本宫会遇到被你派去打探消息的知言吧!他可是什么都跟本宫说了,你竟然还在这里抵赖,要本宫派人去把他抓来,跟你当面对质吗?!」 温廷筠听完长公主的话,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当初知行让人交代牙婆将知言卖远些,不想在京城里再看见他,谁知把他卖到这么远,竟然还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温廷筠原本想解释解释,可是张了张嘴,却突然之间觉得有些没意思,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一个小厮说的话,就能让你对我的人品产生质疑,也对……」 温廷筠自嘲的笑了笑,低声道:「我在长公主的心里不过是个『什么东西』而已!」 说完后,温廷筠转身便走,如果这样能够让长公主不再喜欢自己,两人不再纠缠不清,也好! 第162页 长公主看着温廷筠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升起了一丝疑惑,想了想,回身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曲笺吩咐道:「去让人把那个知言给我抓回来,我有话要问他!」 曲笺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去了。 原本以为温廷筠和长公主他们只是一走一过,等发现他的谎话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金陵,总不至于为了这么个谎话,再大老远的特意派人来找他吧的知言不知道,因为范家小姐范若兰落水一事,温廷筠和长公主他们只能暂时在金陵住了下来,派人去抓他,简直不要太简单。 待知言满脸惊恐的被禁军护卫们带到长公主面前时,其实不必再开口问什么,长公主已经知道自己被知言骗了,错怪了温廷筠了! 因为知言如今已经被卖到别人家做下人去了,又怎么会是被温廷筠派到苏州去打探消息的呢! 长公主面如寒霜的看着自己面前不停求饶的知言,一言不发,半响后,才冷冷的开口说道:「把他带下去吧,本宫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知言永远不会知道,只是因为他自己的一个谎言,便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待知言被禁军护卫们鬼哭狼嚎的带了下去,长公主突然抬手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好半响后,才拿下捂在自己脸上的帕子,眼睛有些红肿的对站在自己身边的曲笺和流素两人,喃喃的开口说道:「我误会他了,他不会以后永远都不理我了吧?!」 说完后,也不等曲笺和流素两人回答,又接着语气急切的开口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其实看他刚才的样子,对我误会了他这件事情,心里还是介意的,他那天明明是有想要亲我来着,对不对?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对不对?」长公主抬头看向曲笺和流素两个丫鬟,眼神慌乱却又热切的开口问道。 曲笺和流素两人看着长公主此时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虽然其实心里有些不想说,觉得既然温廷筠那样对待长公主,长公主又何必非要跟他纠缠在一起,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驸马了。 可是,她们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长公主现在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这个决定都应该是长公主来做,而不是她们! 因此,曲笺点了点头道:「其实奴婢觉得,温廷筠他确实是有些喜欢长公主您的,只是他自己可能还不太知道,就像长公主您,要不是因为那次温廷筠被袭,落水以后生死不明,您大概也不会察觉到自己原来那么喜欢他。」 长公主听完曲笺的话,不由眼睛一亮,勐地站起身来,喜道:「对,对,没错,也许他心里其实很喜欢我,不过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罢了!」 流素虽然也觉得曲笺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公主,其实您这又是何必呢,不管他到底喜不喜欢您,既然已经摆出这副不想跟您在一起的姿态了,您又何必非得要他呢,您什么样的驸马找不着啊!」 「在不在一起另说,本宫喜欢他,凭什么他不喜欢本宫?本宫哪里配不上他了!」长公主暼了流素一眼,有些不满的回道,倒是让流素无话可说了。 傍晚时分,长公主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女人尖叫声,一个禁军护卫惊慌失措的跑进温廷筠的屋子,惊声喊道:「侯爷,不好了,长公主被刺客刺伤了!」 「你说什么?!」温廷筠闻言脸色大变,快步向长公主的院中跑去。 两人的院子原就挨的不远,温廷筠不一时就快步跑进了长公主的屋子,就见长公主躺在厅堂的地上,嘴角胸前全是鲜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温廷筠被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颤抖着上前去扶起长公主,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颤声问道:「你伤到哪里了?感觉怎么样?」 「温……廷筠,你……你来了……」长公主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说道。 温廷筠见她这副模样,心知不好,一想到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心脏不禁抽痛起来。 「大夫!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温廷筠抱着长公主,好似疯了般扭头沖外面大声嘶吼了起来。 「你……这又是何必呢……」长公主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在了,就没……没人再缠着你了,你……你应该……应该高兴才对……」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没了,你一定会没事的!」温廷筠愤怒的打断了长公主的话,一边焦急的扭头向门外看去,一边小心翼翼的抬手想要把长公主胸前的衣服扒开,查看一下她到底伤在了哪里。 谁知长公主却使出全身的力气,勐地抬手按住了他去解自己衣服的手,喘着粗气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只想……只想在临死之前,听你一句真话,你到底……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哪怕只有一点!」 温廷筠看着长公主仿若越来越虚弱,好似下一秒就要去了的模样,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哽咽着回道:「有,最起码那天你说喜欢我时,我是真的心动了,如果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当时我一定会亲下去!」 「那你现在亲也不晚啊!」长公主嘴角含笑,有些俏皮的回道。 泪水此时已经模煳了温廷筠的视线,他没有看见长公主那骤然变得欢快的面容,低下头去,缓缓亲了上去。 第163页 长公主仰起头,迎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可是就在两人的嘴唇马上就要亲上之时,温廷筠却是突然一下,再次将长公主推了出去! 长公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廷筠,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坐了起来。 一滴泪水从温廷筠的眼中滑落,他却毫不理会,只是冷冷的看着坐在地上,仿佛没事人般的长公主,冷声道:「很好玩吗?这样耍我很好玩吗!」 长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帮了,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不解的看向温廷筠,开口问道:「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拒绝我?」 「因为我们不合适!」温廷筠这才明白了长公主闹这一出的用意,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跟她纠缠不清,一边转身向外走去,一边冷声说道。 「怎么就不合适了!」长公主却是在他身后高声喊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回去后我就让人去京兆府,把和离书拿回来,我们还做夫妻!」 他就知道,以长公主的性格,只有明确的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她,她才会因为自尊和面子,不再理自己,如果告诉她,自己其实是有些喜欢她的,只是他们之间不合适,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那么,她根本就不会听自己的话,只会一意孤行的将两人绑在一起,她是公主,如果非要跟自己在一起,拿温家的人来威胁他,他怎么拒绝? 可是,谁成想,如今他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第六十三章 你有病吧! 温廷筠停住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后,转过身去,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对长公主开口说道:「是,我是对你有些心动,但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而你对我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就只是一时的喜欢而已,我们也曾在一起生活过,但无论是过程,还是结局,都并不美好,又何必要再重蹈覆辙呢!况且……」 「那不一样!」长公主不待温廷筠把话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高声道:「那时我们还没有互相喜欢,自然相看两厌,可是现在至少我们对对方多少都有些喜欢,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左一次右一次的推开我?是不是温太夫人和温夫人不喜欢我,不让你跟我在一起?那我……」 长公主果然还是把温家人扯了进来,原本就是强压着之前被戏耍了的怒火的温廷筠,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突然高声怒道:「你有病吧!」 长公主错愕的看向温廷筠,可是却见温廷筠愤怒的继续开口说道:「你是公主,地球就得围着你转?你说喜欢谁,谁就得娶你?你有病吧!别说我还没那么喜欢你,就算我喜欢你,我也绝对不会再跟你在一起生活了,娶你,得住进你的公主府,凡事都要看你的脸色,就连想要跟你亲热亲热,还得等着你召见,你要是不愿意,我连你的面都见不着,你不高兴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家人要来看我,还得看你的眼色,回家给长辈祝寿,长辈还得先给你跪下请安,我他妈的到底是娶个媳妇,还是供个祖宗?!我不需要你的荣华富贵,只想要找个真心相爱的人,过普通人平凡幸福的生活!」 温廷筠一股脑把憋在心底的话,全都吐了出来,只觉得无比的畅快,他看着已经被他这番话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长公主,又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离我远点,别逼着我讨厌你!」 说完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管他以后会怎样,反正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还不如这样痛痛快快的全都说出来! 长公主看着大步走出屋子的温廷筠渐渐远去的背影,震惊过后,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响后,才略有些茫然的对从内室里走出来,站在自己身后的曲笺和流素两人开口说道:「原来他对我竟然有这么多不满,可是他是我的驸马,结婚后住进我的公主府,不是很正常的吗?住在公主府里,吃穿用度全都由我负责,他什么都不用管,别人都那么愿意,为什么就他不高兴?他也是读过书的人,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不会不知道啊,长辈也是臣,难道不该守礼法?皇后娘娘的母亲看见皇上和皇后娘娘,不也得按礼法给他们行礼?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曲笺和流素两人对于温廷筠所说的前半段话里的不满,其实心里还是明白的,男人么,在家里都是一家之主,凡事自己说了算,除了自己没本事或是另有所图的,又有谁愿意尚公主,凡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可是对于温廷筠后半段话,她们却也不太能够理解,就像长公主说的那样,长辈怎么了?先是君,然后才是亲,她们见到长公主跪拜行礼,难道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难道他还指望着公主能像别人家的媳妇那样,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吗? 这么一说,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好像真的很不合适,温廷筠的思想好像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吧,具体又说不上来,虽然不那么明显,可是却好似有一条巨大的鸿沟横亘在那里,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和跨越的。 曲笺和流素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犹豫着开口说道:「其实长公主您不觉得,您和温廷筠真的挺不合适的吗?这世上的男人那么多,您又何必非要他呢?!」 然而长公主却好似没有听到她们两人的话般,慢慢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手拖着下巴,眼神茫然的看着前方,嘴里却喃喃自语着,「他不要我给的荣华富贵,只想找个真心相爱的人,过普通人平凡幸福的生活……」 第164页 「普通人平凡幸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长公主突然转头看向正在收拾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曲笺和流素两人,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会比高官权贵们荣华富贵的生活还要好?」 她的问题,让曲笺和流素两人愣在那里,半响后,才苦笑着回道:「怎么可能,普通老百姓日子过得那么艰辛,哪来的幸福?要是普通人平凡幸福的生活比权贵们荣华富贵的生活还要好的话,那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费尽心机的往上爬?」 曲笺和流素两人是回答了长公主的问题,可是却让她更加的疑惑迷茫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温廷筠要这样说?如果这只是个藉口的话,那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左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自己? 一个是从出生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顶级权贵,两个是从小穷得活不下去,只能卖身到权贵家里才能活下去的穷人中的穷人,三个从未体会过普通人平凡幸福生活的人,都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和不解中。 与此同时,坐在厅堂里听着手下禁军护卫汇报情况的徐景耀,却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有些同情的看向坐在一旁低头喝茶,明显怒气未消的温廷筠,长公主这也太胡闹了些吧! 「如果她真的那么任性,非得逼着你就范,你会怎么做?」待打发走了来汇报情况的禁军护卫后,徐景耀有些好奇的看向温廷筠,略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 温廷筠放下手中的茶盏,嘆了口气,他会怎么做? 说实话,他还没有想好,要是没有温家,大不了他就一走了之,反正他现在赚了不少钱,隐姓埋名去江南,过得未必不比现在好。 可是,如今他倒是一走了之,自己轻松惬意了,那那么关心他,宠爱他的温太夫人和温夫人,还有那个虽然总是对他说教,但其实对他也很关心的温廷卿,他们那些人怎么办? 自己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他们去承受长公主的怒火吧!那个女人要是真疯起来,恐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过,他刚才话都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长公主应该不会再非要跟他在一起了吧!那得多没皮没脸啊,就算她因为自己刚才的话恼羞成怒,那也应该来报復自己,不会再牵连到温家人了吧! 温廷筠也不知道长公主接下来会怎样做,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景耀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摇了摇头,放别人那,这是桃花运,放在嚣张彪悍的长公主那,这可就是桃花劫了,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只能看命了! 可是,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却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长公主却是没有再缠着温廷筠,而是带着曲笺、流素和几个禁军护卫天天早出晚归的往外跑,倒好似被这繁华的金陵城迷了眼,把温廷筠抛到了脑后。 而且,在知道了自己冤枉了范家小姐范若兰,她并没有联合温廷筠来一起骗自己后,长公主还去看望了范若兰,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不过范若兰的病情,却骤然好了起来,也许是解铃还须繫铃人吧! 倒是让温廷筠松了口气,慢慢放下心来。 特意换了装束,穿得只是如一般富家小姐模样的长公主,带着同样经过乔装改扮的曲笺、流素和几个禁军护卫,走在嘈杂逼仄的小巷内,眼睛都仿佛不够用了。 左侧的院门前,身着朴素的女人正在给要出门做事的男人整理着衣襟,同时嘴里还不忘低声叮嘱:「晚上早点回来,小宝今天过生日,我答应他晚上要带他去夫子庙的夜市去逛逛。」 「那我去跟老闆说说看,看能不能把下个月的工钱预支一下,今天是小宝的生日,去夜市怎么也得给他买点东西,让他高兴高兴,上次去我看他就想要那个糖人和鲁班锁,光看着也没吱声。」男人皱了皱眉,低声回道。 「要是能预支工钱当然好,不能你也别强求,别再惹了老闆不快,我压箱底的银子还有一些那呢,总不能让小宝过生日还不开心,你快去上工吧!」女人笑着回道,然后轻轻拍了拍男人胸前的衣襟,示意他整理好了,可以走了。 「怎么能用你的嫁妆!」男人抬手揉了揉女人的头,笑着道:「放心吧,你男人我能搞定,等我回来!」说完后,便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女人站在原地,嘴角含笑的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这才转身回了屋。 那边,一个女人站在敞着门的院中,扯着嗓子高声喊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不起床,等会去私塾晚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为了让你们能去私塾里读书,你们爹天天起早贪黑,把私塾里所有的杂活全都包了,还要去外面挣钱养活你们……」 「他们两个学的也是辛苦,昨晚睡得又晚,你就让他们两个再多睡一会儿吧!我这就走了!」一个有些苍老的男人声音打断了她的喊声。 「你等会儿,我早上煮了几个鸡蛋,你带上一个,饿了吃,别把身体搞垮了!」女人闻言忙开口说道。 「不用了,就那么两个鸡蛋,你和孩子们留着吃吧!你给人家浆洗衣物,没活时还要做女红贴补家用,也别总想着我和孩子们,自己也要爱惜自己着些!」男人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出了院子。 过了片刻,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红皮鸡蛋,从院子里快步追了出来,男人却已经快步走远了,女人踱了跺脚,无奈的转身回了院子,嘴角却挑了起来。 第165页 「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说完那!」这时前面不远处又是一声女人的怒吼声,传来过来。 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边快步从院中走了出来,一边头也不回的高声说道:「我去上工了,有什么话,晚上回来再说吧!」 女人却是不依不饶的追了出来,高声骂道:「你个死不悔改的东西,说了你多少遍了,昨天晚上又去跟别人喝酒,喝到半夜才回来,今天一早还要上工,你个杀千刀的滚刀肉,还想不想好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这边骂得欢快,那边男人却还像没有听到般,只顾快步向小巷外走去。 隔壁院子里走出一个大婶,对女人高声劝道:「栓子他娘,你有什么话,就该好好跟栓子他爹说,这一天天连吵带骂的,他能听进去你说的话吗!反倒惹人厌烦!」 谁知,还不等那女人回答,原本快步往外走的男人,却是回过头来,对隔壁大婶笑了笑,开口说道:「许大娘,我都知道,栓子他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都是怕我喝坏了身体,怎么会厌烦她呢!」 「你知道就好!」隔壁大婶摇了摇头道:「那还成天去跟别人喝酒喝到半夜,谁家正经过日子的男人这样?」 「许大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栓子他爹不就是爱好喝个小酒么,是没挣钱养家啊,还是在外面养小的了,怎么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了?」原本还骂男人骂得起劲的女人,一听别人说自家男人的坏话,马上就不干了,神情有些不悦的看向隔壁大婶,开口说道。 「得,得,都是我爱管闲事,吃一百个豆不嫌腥!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我就不该管!」隔壁大婶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原本还觉得这小巷子嘈杂逼仄,十分嫌弃的长公主,此时嘴角却是不知不觉间渐渐翘了起来,这真实而又吵闹的烟火气,是如此的平凡而又普通,也许正在每一个城市的角落里重复上演着,可是蕴含在其中那简单的也许算不上幸福的生活,却温暖得让人羡慕…… 濛濛细雨下,丈夫抬手轻轻拂下给自己送伞来的妻子鬓边的雨丝…… 媳妇和婆婆站在路边卖首饰的小摊上,你推我让,都要给对方买首饰,最后谁也没买,可是眼中却含着明媚的笑意…… 丈夫拉着不知道为什么生了气的妻子,小心翼翼赔着不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只一看就很廉价的钗子,伸手插在妻子的头上,妻子抬手捶了丈夫的胸口几下,却最终还是娇嗔着笑了出来…… 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让从来没有接触过普通人生活的长公主,看到了许多她从来不曾看到过,也从来都不曾关心过的一幕幕,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或许平凡、卑微,但却生机勃勃,好似尘埃里开出的花朵,不够艷丽,却一样美好,而且更胜温暖。 原本对温廷筠的话十分好奇的长公主,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他们一行人来到金陵,并没有通知当地的官员,原本就是打算看完花魁比赛就走,可是因为范若兰落水的意外,让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待了下去,金陵城的各级官员们很快便得到了消息,纷纷赶到客栈,来请安慰问。 温廷筠和徐景耀两人这几天都忙着应付来访的各级官员,也没多留意长公主,只当她是出去逛街去了,反正她只要不惹事就好。 三天后,范若兰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至少烧已经退了,晚上也不再做噩梦了,温廷筠和徐景耀两人便决定启程,去淮安跟船队会和,早日回京復命。 这回温廷筠躲到了徐景耀的那条船上,长公主倒是没有非要跟着来,让温廷筠再次松了口气,心中暗想,看来自己的那翻话,还是让长公主气恼了,她应该以后不会再来纠缠自己了。 剩下的路程行进的很是顺利,出使的队伍在歷时三个多月,经歷了种种磨难和意外后,终于回到了京城。 回京后,温廷筠让徐景耀把长公主送回长公主府,自己把范若兰送到范家二房后,先去了温家,准备先去看望一下因为他被袭落水,下落不明而担忧的晕倒生病,如今还没有彻底恢復如初的温太夫人和也一直担忧着他的温夫人后,再进宫去见皇上,跟他汇报这次出使的情况。 可是谁知,他去了温府,却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第六十四章 本宫是不是应该去看望温太…… 其实刚一踏入温府,温廷筠便觉得温府里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太夫人和温夫人两人的身上,因此并没有过多的理会,径直去了太夫人的房里。 满头银髮形容憔悴的太夫人斜倚在床上,看见他从外面走了进来,忙坐起身来,沖他张开双手,急切的开口喊道:「筠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给祖母看看,你受的伤可全好了?」 大约是因为说得太急了,太夫人话音刚落,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温廷筠忙上前两步,来到床边,坐在太夫人身旁,抬手给她轻轻顺着后背,谁知入手之处竟有些硌得慌,只是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没见,太夫人竟瘦成了这副模样! 再想到刚才进来时,看到的太夫人那副形容憔悴的模样,温廷筠不禁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不过温廷筠还是拼命忍耐住了自己酸楚的情绪,搂着太夫人的肩膀,笑着说道:「祖母,您别着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第166页 终于咳完了的太夫人,紧紧抓着他的手,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的乖孙儿好好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祖孙俩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身子虚弱的太夫人便有些乏了,温廷筠十分有眼力见的对太夫人开口说道:「祖母,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陪母亲说会儿话。」 「去吧,你母亲也十分担心想念你,你别急着走,等会儿陪祖母吃过饭再走!」太夫人点了点头道。 「祖母,我刚回京,还没去给皇上復命呢,等进宫给皇上復过命后,再来陪祖母吃饭!」温廷筠一边站起身,一边开口说道。 太夫人闻言忙点了点头道:「对,对,公事要紧,你快去吧!」人却慢慢躺了下去,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 一直站在一旁的温夫人见状,伸手拉着温廷筠,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 刚一出内室,温夫人便上上下下把温廷筠看了个遍,见他确实没什么事儿,这才红着眼睛,有些哽咽的开口说道:「你个臭小子,吓死我们了!知不知我们有多担心你!」 「都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会了!」温廷筠拿过温夫人手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笑着开口安抚道。 「祖母她老人家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瘦了那么多,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温廷筠安抚完温夫人后,有些担心的皱着眉开口问道。 「唉……」温夫人闻言嘆了口气,轻声回道:「太夫人听说你被袭,受伤落水后,就晕了过去,在你失踪的那一个月里,一直缠绵病榻,后来得知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后,身体倒是好了些,可惜大夫说太夫人年纪大了,伤了元气,恐怕一时半会儿恢復不到原来的模样了,原本静养了两个来月,身子稍稍好了些,可谁知……」 温夫人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向门口,神色有些黯然的沖温廷筠说道:「你跟知微过去,问你父亲去吧!」 温廷筠其实早就看见了神色有些焦急的站在门口的知微,这会儿听温夫人这么一说,心下便隐隐有了猜测,大约是温敬严又出了什么事儿,这才会让太夫人刚刚有些起色的身体,又坏了下去。 阿昏 果不其然,待温廷筠跟着知微来到温敬严的书房门口,刚一迈步进去,就看见温敬严如困兽般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一看见温廷筠,便抬手指着他,怒声道:「你去福建出使,又闯了什么祸?连累我也被人陷害,没准马上就要被下大狱了!」 温廷筠闻言,心中不禁一惊,难道皇上那边已经动手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动手,准备肯定不会那么充足,难道是漏了什么风声,让永昌侯宋澜亭他们那些人知道了,所以才会报復到温敬严的头上来了? 不过温廷筠虽然心中震惊,但面上却是不显,快步走到椅子旁坐下,稳了稳心神,才神色淡然的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温敬严自己心里到底有些发虚,倒也没好意思再继续责怪温廷筠,快步走回书案后坐下,硬着头皮开口对温廷筠说道:「前一阵泉州通判上书弹劾福建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徇私舞弊,我明明是把他的奏摺放在了上面的位置,可是谁知送到皇上那里,他的奏摺就被换到了最下面可看可不看的那里,过了几日,就有御史上书弹劾我,说我收了福建总督周超意的贿赂,故意把弹劾他贪污枉法的奏摺压在最底下,欺瞒皇上!」 温敬严说到这里,又瞪了温廷筠一眼,才继续开口说道:「你说,要不是受了你这趟福建差事的连累,我能有这个无妄之灾吗?现在通政使王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已经把我停了职!」 温敬严是通政司的右通政使,日常工作就是负责筛选呈给皇上的奏摺,要按照轻重缓急排出顺序,然后再呈给皇上,因为每日里需要皇上批註的奏摺太多,皇上根本就不可能看完所有的奏摺,所以一些不那么紧急重要,被压在最下面的奏摺,可能好几日都不会被皇上看到,有的甚至永远都不会被皇上看到。 所以通政司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却是个比较重要的部门,像温敬严说的这种收钱改变奏摺顺序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因着他们常年翻看奏摺,知道什么奏摺能压,什么奏摺能提,不会乱来,所以出事的倒是不多。 像福建总督周超意被弹劾贪污枉法一事,就算收了钱,帮着往下压一压顺序,好让福建总督周超意有个反应的时间,有所准备,自辩的摺子不至于来得太晚,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直接把弹劾他贪污枉法的摺子压到最后,变成可看可不看那档,事情可就严重了! 可是,温敬严就算是才当上右通政使不久,他之前也在通政司当了好几年的参议,也要帮着分拣筛选奏摺,耳濡目染之下,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楚的,也不可能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所以这么低级的错误,御史一上书弹劾,你就要被下大狱了?」听到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的温廷筠,看着温敬严,语气凉凉的开口问道。 这么低级的错误,如果没有点确切的证据,温敬严又怎么会一被御史上书弹劾,就害怕成这样?不仅马上被停了职,甚至还说出自己会被下大狱这样的话来? 果然,温敬严在听到温廷筠的问话后,虽然梗着脖子,但明显十分心虚的开口回道:「我……我不过就是头一天晚上跟朋友出去喝了顿酒而已!我……我怎么知道他带来的那个人是福建总督周超意的亲戚!我那天晚上喝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回家后才发现怀里多出了两千两银票,第二日一早,我马上就去问了昨日跟我一起去喝酒的那个朋友,他却说并不知道这回事儿,还说既然天下掉下馅饼了,就张口接着呗……」 第167页 温敬严一边说,一边看向温廷筠,见他眼中竟然闪过一丝鄙夷之色,不由恼羞成怒的怒声喊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你去福建出使惹了祸,我会被人陷害?如今我被你连累了,你倒是看不起我来!」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温敬严也确实是被温廷筠连累了,他们闹出这齣戏码,其实不过就是为了试探皇上的态度,打击温廷筠,同时把福建的局势搅浑。 看来自己把福建总督周超意支持重开海禁的消息放出去后,那些不想重开海禁之人便有些慌了,以为周超意跟自己达成了某种协议,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因此才会上书弹劾他贪污枉法,徇私舞弊。 而在上书弹劾福建总督周超意的同时,一同陷害温廷筠的父亲温敬严,来试探皇上的态度,如果皇上下令彻查此事,那么就说明皇上对重开海禁一事至少不是那么的支持,否则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下令去查福建总督周超意的。 而且同时也能够说明,皇上对温廷筠并没有那么的信任和器重,在明知道这件事情是在针对他出使福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的反击手段后,还不加维护,任由别人污衊陷害。 这件事情如果能够成功,不仅可以把支持重开海禁的福建总督周超意弄下台,也能离间皇上和温廷筠的关系,一旦无权无势的温廷筠没有了皇上的支持,那么接下来,就将任他们宰割! 而且,就算这件事情不成功,他们也并没有任何的损失,又何乐不为呢! 可是,就算他们想要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也要温敬严自己有错才行,如果他不是跟不熟的人喝酒,还毫不提防,让人钻了空子,又怎么会被人陷害成功? 事到如今还口口声声说是被温廷筠连累,竟一点也不知道反省! 温廷筠实在是不想跟他再在这浪费时间了,也懒得同他争辩,反正一出什么事儿,只要跟自己有一点关系,他都会把锅扣在自己身上,都已经养成习惯了,因此只是开口沉声问道:「大哥现在在哪?」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温敬严一听温廷筠提起温廷卿,竟然难得露出一副十分不满的模样,抱怨道:「他爹我都这样了,他一天到晚还都只知道忙着公事,理也不理我,我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怎么知道他在哪!」 温廷筠闻言,倒是放下心来,幸好家里有靠谱的大哥,不然也像温敬严这样咋咋唿唿,出了事儿只知道赖这个,怪那个的坐着瞎喊,他可就更要头疼了!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温廷筠就更要马上进宫了,他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说道:「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你反正也被停了职,在家闲着,没事多去陪陪祖母,好好安抚安抚她老人家,也好让祖母的身子快些好起来。」 「快去,快去!」温敬严闻言也忙站起身来,一边跟在温廷筠的身后往书房走,一边沖他的背影高声喊道:「你去见皇上时,别忘了跟他说,这件事情我真的没有做过,全都是受了你的连累,皇上看在你这趟差事受的那些苦的份上,指不定就原谅我了呢!」 温廷筠却是没有理他,快步向外走去,待出了温府大门后,便让掠影马上回侯府去,赶紧取了东西,再跟自己在宫门前会和。 皇上听说温廷筠他们出使的队伍回来了,早就在宫里等着温廷筠了,因此温廷筠进宫求见皇上并没遇到什么阻碍。 温廷筠刚一进御书房,还不待给皇上行礼,皇上便率先开口,语气关切的开口道:「温爱卿一路辛苦了,身体可都痊癒了?」 「劳烦皇上记挂,臣一切都好!」温廷筠边回答,边给皇上行了礼。 「温爱卿不必多礼,过来坐下说话。」皇上温声说道,显然并没有因为温敬严的事情,而对温廷筠表现出什么不满。 温廷筠原本也并不担心温敬严的事情,他和皇上之间有太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了,所以就算是想要离间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其实也离间不到点上,再一个,温廷筠心里其实对温敬严也并没有多少感情,反正只要他能好好活着,不让太夫人和温夫人伤心,有没有前途,当不当官的,温廷筠都不太在乎。 因此坐下后,温廷筠也不去提温敬严的事情,只是把去福建秘密调查永昌侯宋澜亭屠村冒领军功一事,详细的跟皇上又复述了一遍。 虽然十多天前,牛小海和那些证据,就已经被徐景耀派的人秘密护送进了京城,交给了皇上,皇上已经对此事有所了解,但此时从温廷筠的嘴里,再次听说了一遍详细的过程,却还是被气得面色阴沉,险些没再摔个茶盏。 沉默了片刻后,皇上才脸色阴沉的开口说道:「朕已经派了锦衣卫前去福建,这件事情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宋澜亭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朕这次要把他们连根拔起,一网打尽,绝不姑息,还福建百姓一个清明!」 温廷筠没想到皇上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这么大的手笔,他还以为皇上会把永昌侯宋澜亭一家处理一下就完了呢! 也许这就是少年天子好的一面的吧,虽然冲动易怒,不会忍隐蛰伏,但是却还有理想,未失热血,不会因为利益权衡而得过且过,姑息养奸。 温廷筠由衷的贊了两句后,皇上便让人上了茶,两人喝着茶,却是半响没有说话。 见皇上果然没有主动提起重开海禁谈判一事的意思,原本心中还有些犹豫的温廷筠,想了想刚才皇上对永昌侯宋澜亭一事的处理,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呈给了皇上,嘴里同时说道:「皇上,这是您之前给臣在京郊那个庄子题匾额时,臣承诺的三成股份半年的分红,正好庄子上的人来报帐,臣就给您顺便带过来了。」 第168页 原以为当初只是一句戏言的皇上,没想到他竟然是来真的的,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从安公公手中接过了银票,也没太当回事儿,随手打开看了一眼,却顿时被银票上的数目给惊呆了! 这竟赫然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温廷筠说,是他京郊庄子三成股份半年的分红,竟然就有五千两之多,那他那个京郊的庄子一年得净挣多少银子? 三万多两啊!不过就是京郊的一个庄子而已! 温廷筠看着皇上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不禁笑了笑道:「这半年是春秋两季,正是庄子生意好的时候,像现在入了冬,虽然大家更喜欢蒸桑拿了,可是不能露天烧烤,也没了亲手採摘的乐趣,生意就少了不少,臣还想着要把旁边山上的温泉引下来,弄个露天的温泉池子,到时候一边下着雪,一边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池里泡着温泉,喝着小酒,别提多享受了,以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只是投入有些大,下次给皇上的分红可就没这么多了!」 温廷筠看着皇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才接着说道:「要想手里有钱,开源永远比节流更重要!否则原本就没有多少,再省还能省出多少钱来呢!」 皇上看着话中有话的温廷筠,心中颇有些纠结,有心不要他的钱吧,自己如今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派锦衣卫去福建查案是秘密进行的,所有的开销,都要从他的内库出,后宫里皇后又怀着身孕,之前给皇后修缮寝宫,几乎花光了他内库里的银子,给皇后进补超出标准太过分的部分,也要从他的内库里出,他正愁手里没银子花呢,想要当个不骄奢淫逸的昏君,也正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温廷筠带着出使队伍回到京城后,马上去温府看望了温太夫人,然后连自己的侯府都没回,就直接进了宫,却能在怀里揣着五千两银票给自己的分红,要说还看不出他这样做别用深意,那皇上也就不用再当这个皇上了! 挣扎了片刻,皇上还是决定先听听温廷筠的想法,然后再做决定。 于是主动开口问道:「你这次去福建跟各国代表谈判重开海禁一事,谈得怎么样?」 原本跟各国代表谈判重开海禁一事,就只是个藉口而已,去之前,温廷筠就问过皇上,他是否已经决定了要重开海禁,当时皇上的回答是,他还没有想好。 而自己谈判回来,他对谈判一事却是闭口不提,连问都不问一句,由此可见,他对于重开海禁一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而这件事情,如果由温廷筠主动提起的话,皇上恐怕会觉得他收了什么好处,所以才要极力推动重开海禁一事,反而不好。 所以,温廷筠才会想着用分红来刺激皇上,皇上缺钱,他是早就知道的,如今皇上又要做这许多事情,肯定更加捉襟见肘,只要皇上肯主动提起重开海禁谈判一事,他就有把握劝服皇上重开海禁! 因此,在听到皇上果然如他算计的那样,主动开口问起重开海禁谈判一事,温廷筠嘴角不禁微微扬起,笑着说道:「谈得十分的顺利……」 他们这边在御书房里相谈甚欢,忙得不亦说乎,被徐景耀送回来长公主府的长公主,看着冷清无趣的公主府,却是感觉有些无聊,想了想,突然对正在给她整理箱笼的曲笺开口说道:「听说温太夫人因为温廷筠受伤落水后失踪一事,一直缠绵病榻,你说本宫是不是应该去温府看望看望她呢?」 第六十五章 朕的内库就交给你打理了!…… 「不要了吧……」曲笺手上的动作微滞,看着长公主,有些犹豫的开口回道:「温太夫人现在身子不好,您去了,她还得出来迎接您,别到时侯您倒是一片好心去探望,可再把温太夫人折腾得身子更不好了,反倒不好!」 「也对!」长公主想到那天温廷筠跟他发脾气时说的话,点了点头,有些情绪低落的喃喃着道:「到时候他又要不高兴了!」 可是随即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长公主又突然开口说道:「那我去温府前不让人事先去通知,就直接过去,她们不就来不及出来迎接了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可行的长公主,马上情绪高涨的对曲笺喊道:「去给我准备好马车,我明日要去温府……」 谁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流素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高声禀道:「公主,曹中使来了,他说要把公主您不在京里的这段时间,府里的事务,跟您汇报一下,还有,明日各个铺子的掌柜和庄子里的庄头们都会来给公主您报帐……」 长公主一听流素的话,马上整个人垮了下去,有些不情不愿的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知道了,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这段时间跟着温廷筠的出使队伍去了江南,心有些跑野了的长公主,虽然有些不情愿待在府里处理各项庶务,但是心里也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太长了,很多事情都还等着自己做决定呢! 所以只能打消了去温府看望温太夫人的念头,专心处理起公主府的事务来,倒是省得曲笺再费心思劝她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温廷筠也正在十分无奈的跟皇上斗智斗勇呢! 「就是这样的,重开海禁后,所有的交易都要通过朝廷设立的专门机构来进行,这样不仅方便管理,而且还能为国库充盈关税,那些各国代表们也都十分贊同这样的模式。」温廷筠将自己在福建跟各国代表们谈判的情况,给皇上详细说了说。 第169页 总结完后,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皇上,其实臣之所以会贊成重开海禁一事,是因为这次臣去福建后,机缘巧合之下,从外国代表那里知道了他们跟朝中的一些勛贵世家们,其实暗地里都有勾连,一直在做着货物走私的买卖,都赚得盆满钵满,例如永昌侯宋澜亭,在几年前还在福建之时,他就已经与德意志王国的代表亚德里安.冯.贝克曼勾结在一起走私货物了,否则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支持他干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温廷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皇上的反应,见他脸上的神情,从最开始的稍稍带着点兴味,却并没有多认真,到如今的面色渐渐凝重,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不禁心中暗喜,继续加码道:「皇上,海禁这个政策,在当时制定的时候,环境和条件都与现在不同,在制定当时,肯定是合适的,但随着环境条件的变化,如今已经不再适应现在的情况了,现在这条政策束缚的只有朝廷自己,那些私下里走私货物的勛贵世家们,却是利用这个政策赚得盆满钵满,长此以往,势必如永昌侯宋澜亭那样,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如果不改变这一现状,以后如永昌侯宋澜亭那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温廷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有些话点到即止,让听话的人自己去想像,比具体说出来的效果要更好。 如果不是永昌侯宋澜亭出了那样的事情,温廷筠也不会拿他当切入点,来劝服皇上,可是现在他正好出了事儿,还正好跟德意志王国的代表一起走私货物,简直没有比拿他说事更好的办法了! 对于皇上来说,钱固然是他想要的,但江山社稷才是根本,他就算再没有钱,这天下也都是他的,区别只在于他自己过得畅快点,还是憋屈点,但如果有人威胁到了他的江山社稷,那就是动摇了他的根本,作为皇上,是绝对不能忍的。 果然,皇上在听完温廷筠的话后,半响没有说话,眼中神色变幻不停,良久后才转头看向温廷筠,眸色深沉的对他沉声说道:「既然重开海禁一事,是温爱卿一力推动,不如管理海外贸易的机构,就由温爱卿来主理吧!」 温廷筠闻言,心中不禁一喜,看来皇上是被自己说动了,有心想要重开海禁,所以才会用言语来试探自己。 不过他可不傻,要是这会儿他敢答应去管理海外贸易的机构主事,回头皇上就能用什么藉口治了他的罪,他才刚用永昌侯宋澜亭野心大,来劝服皇上不要养虎为患,这会儿皇上又怎么会让他主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怕他将来尾大不么! 温廷筠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皇上是在试探自己,况且他又真的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因此忙笑着开口回道:「皇上可饶了臣吧!臣其实推动重开海禁一事,除了是为皇上和朝廷考虑外,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的,臣还等着重开海禁后,能去跟外国人做生意,大赚一笔呢,皇上要臣去主理管理对外贸易的机构,那臣还怎么光明正大的做生意赚大钱啊!」 皇上听了温廷筠的话,嘴角微挑,眼中的眸色不禁轻快起来,看着他,笑着回道:「你个小滑头,倒是实诚,人人都有私心,没有私心的那是菩萨,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有什么话就明着说出来,也不必天天勾心斗角,弄得那么累了!」 「这不是皇上英明大度,体谅臣子么,要不然臣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把心里话说出来啊!」温廷筠也笑着给皇上拍了几句马屁,君臣间倒是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重开海禁一事,事关重大,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来的,就算皇上有心要重开海禁,后续的各项事务,也是十分的繁琐复杂,需要一点点慢慢来,也不能急在一时,温廷筠也不想催得太急,反而适得其反,所以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就开口告退。 谁知皇上却没接他的茬,反而突然开口问道:「你父亲温敬严被御史上书弹劾一事,你可听说了?」 原本压根就不想提起这件事情的温廷筠闻言,不禁愣了愣,不过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如果刚才自己答应下来去主理那个管理对外贸易的机构,那么温敬严这件事情,就现成的,将会成为给他治罪的契机和藉口,因为自己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和野心,拒绝了皇上的试探,所以此时皇上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来卖自己一个人情。 既然皇上心中已有此意,温廷筠自然不会再迴避,实话实说的开口回道:「臣刚才回温府看望太夫人时,听父亲说了这件事情。」 「你怎么看?」皇上看着温廷筠,开口问道。 「臣觉得,父亲是因为受了臣的牵连,而被陷害的!」温廷筠直视着皇上,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十分直接的回道:「父亲虽然才当上右通政使没有多长时间,但他在通政司当参议,已经当了好几年,就算是真受了钱,想要帮着遮掩一二,也绝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当然,能被别有用心之人陷害,他自己肯定也是有错的,被御史弹劾,倒也不是完全冤枉!」 从刚才两人之间的交谈来看,很少能听到别人实话实说的皇上,喜欢听人说实话,而且现在还是皇上主动想要卖好给自己,因此温廷筠便再次实话实说的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其实不光是他,大概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因此皇上在听到温廷筠的回答后,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问道:「那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好呢?」 第170页 这就是在明显的向温廷筠卖好了,他想怎么做,皇上便会按照他的心意去做,全当跟他面子了。 不过温廷筠却是没有如皇上预想的那样,给温敬严求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把影响降到最低,而是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自然是要将此事彻查清楚的,不仅要在京城里查,还要派人去福建查,定然要将福建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徇私舞弊一事彻查个清楚明白!」 皇上被他这回答弄得一愣,狐疑的看着他,半响没反应上来,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在明知道温敬严是在被人陷害的情况下,还要大肆彻查,而且不仅在京城里查,还要去福建查福建总督周超意,那岂不是说明温敬严确实做了帮着他更换奏摺顺序,欺骗皇上的事情? 岂不是在明着打温廷筠的脸?同时告诉所有人,温廷筠这趟去福建的差事,办得不合皇上的意,皇上对他很不满么! 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跟着落井下石,温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温廷筠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皇上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太懂温廷筠这个人了! 心中另有打算的温廷筠,却是不紧不慢的接着开口说道:「皇上虽然暗地里派了锦衣卫去福建查永昌侯宋澜亭的事情,但强龙难压地头蛇,那边山高皇帝远,形势又非常复杂,未见得能尽全功,如今正好有这样好的机会,皇上可以光明正大的派人去福建彻查,那福建总督周超意害怕自己被定罪,定然会全力协助皇上派去彻查之人,他在那里做官多年,熟知当地的各种情况,皇上还怕查不清楚那件事情吗!」 皇上被他这样一提醒,勐然间茅塞顿开,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说道:「只是这样,太委屈了温爱卿吧!」 温廷筠尽心竭力,别无他图,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他去福建办差,期间还受了伤,如今温府的太夫人,还因为这件事情缠绵病榻,他就算再铁石心肠,不顾及温家人的感受,也不得不考虑其他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要是寒了那些真正为他做事人的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温廷筠见他这样说,也没自作多情的真以为皇上对他有多顾及,也知道他是考虑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因此笑着说道:「皇上,我们虽然都是一家人,但他是他,我是我,他犯法的话,自然应该受到惩罚,我有功的话,自然应该受到封赏,这样做,岂不是更加说明皇上赏罚分明,让其他的臣子们更加敬服吗!」 皇上听他这样说,不禁心中一动,刚才心里有那么点苗头的事情,却是正好应了他刚才所说的话,再想到温廷筠那恐怖的挣钱能力,不由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温爱卿所言甚是,像温爱卿这样不为一己之私,一心为朕、为朝廷着想的臣子,实在是太少了,让朕大为感动,朕决定,就将朕的内库交给你打理,还望温爱卿继续尽心竭力,不负朕之所託!」 这是什么情况?!温廷筠听了皇上这突如其来的话,不禁有些傻眼,虽然替皇上管理内库,是件十分荣耀之事,说明与皇上的关系极为亲近,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差事,可自己刚才明明是在讨要封赏,为啥封赏没有讨到,却讨了个苦差事回来?! 皇上见鬼主意贼多,刚才都把自己弄懵了的温廷筠,如今一副傻样,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心中不禁暗暗舒爽,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口问道:「怎么?温爱卿不愿意?」 「愿……意!这么大的殊荣,臣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呢!」温廷筠只能咬着牙回道。 这下倒好了,等外面那些人知道了皇上把内库交给他打理后,绝对不会再有人敢对温家落井下石了,倒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来巴结自己了! 既然皇上觉得与自己关系这样的亲近,将来还指望着自己给他挣钱,那自己也就不客气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也别想跑! 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不太敢说,不太敢做的事情,温廷筠此时却是不再害怕,面上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嘴里却毅然决然的开口说道:「皇上,臣这次去福建出使,其实还无意间听说了一件事情,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皇上您说,可如今,既然皇上对臣如此亲近,竟然把内库都交给臣来打理,那臣就不能再隐瞒皇上了!」 皇上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好奇的开口说道:「温爱卿得知了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皇上听没听说,忠勤侯府有个一出生就剋死了家里好几口人的天煞孤星的事情?」温廷筠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对皇上提了个问题。 皇上不知他这是何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朕略有耳闻!」 「那皇上可知,忠勤侯府的那个天煞孤星,并非真的是上天註定的天煞孤星,而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故意为之?!」温廷筠看着皇上惊诧的样子,随即便将他在福建时查到的,忠勤侯府一直替太后挣钱一事,说了一遍,听得刚刚还心情不错的皇上眉头紧蹙。 温廷筠之所以敢把自己毫无证据的推测,就这样说出来,是因为知道皇上与太后不对付,肯定不愿意听到有人在外面支持她,替她挣钱收买爪牙,发展势力,这些钱和爪牙,将来要对付的是谁,皇上心中无比的清楚。 因此,在听到温廷筠把这件事情说完后,皇上心中不禁生起了一丝寒意,忠勤侯府替太后敛财已经这么多年,还弄出了个全京城都知道的天煞孤星,可是,他对这件事情,竟然一无所知,要不是温廷筠这次去福建出使,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情,他恐怕一直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没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第171页 皇上沉吟了片刻后,突然开口说道:「此次去福建彻查福建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一事,就由都察院和忠勤侯一同负责,温爱卿觉得如何?」 温廷筠觉得跟聪明人说话的感觉太好了!不用自己再拐弯抹角的提醒,皇上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忙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点头回道:「皇上英明!」 两人颇有深意的相视一笑,此去福建路途遥远,温廷筠也曾出过事,忠勤侯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儿,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他在京中,不方便把他抓起来调查他为太后挣钱一事,可是出了京城,就容易得多了,随便来个什么意外,让他失踪,把他抓起来,一审便知,还不会让太后起疑,简直没有再好的办法了! 两人正心情舒畅的互相对视之时,却听御书房外的小太监高声禀道:「吏部侍郎温廷卿求见!」 「让他进来!」皇上显然知道温廷卿此时要来求见,扬声说道。 就见温廷卿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坐在一旁的温廷筠,微微愣了愣,给皇上行过礼后,便开口说道:「臣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把福建各地的官员梳理了一遍,结果在这里!」说完后,将手里的则子呈了上去。 安公公接过他呈上来的则子,转身呈给了皇上,皇上伸手接过则子,心情颇好的笑着说道:「温爱卿过来坐,朕与令弟刚才还讨论令尊的事情来着,正好温爱卿来了,朕也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温廷筠闻言,不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你明明都已经做好决定了,还假惺惺的收买人心,也不怕我回头揭发你,不过面上却只能笑着配合的说道:「是啊,大哥,我刚才向皇上提了建议,不知道妥不妥当,正好听听大哥的意见!」 待温廷卿坐下后,便把刚才跟皇上商量好的对温敬严一事的处理办法,重新说了一遍,不过两人之间的那些谋划,却是只字不提,温廷卿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温廷卿的聪明才智,那绝对是在温廷筠之上的,虽然他不能确切的知道之前温廷筠去福建出使,背地里还有什么秘密调查的任务,但从之前的蛛丝马迹来看,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对于温廷筠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任务一事,他还是能够确定的。 因此,在听到温廷筠对温敬严一事的处理意见时,瞬间便领会了此事另有玄机,连问都没有问,便点头贊同道:「全凭皇上做主!」让皇上十分的满意。 为了迷惑对手,戏还是要做全的,皇上拿起御书案上的茶盏,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温爱卿这来一次朕的御书房,朕就得摔个茶盏,也太费了点吧!」 「皇上尽管摔!臣既然替您管着内库,难道还能连几个茶盏都供不起吗!」温廷筠站起身,嬉皮笑脸的回道。 「滚!」皇上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高声喊道,脸上却是一脸的笑意。 温廷卿跟在温廷筠身后,沉着脸出了御书房,待走了一会儿,离御书房远了些,温廷卿才避着领路的小太监,小声开口问道:「你替皇上管理内库?」 「是啊,皇上那么对咱们老爹,可不得给咱们些脸面么,不然,岂不寒了那些忠臣之心?以后谁还会忠心为他做事!」 温廷筠说完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给皇上管理内库一事,先不要透露出去,等去福建调查福建总督周超意的队伍走了以后再说!」 「你到底在帮皇上做什么秘密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危险?!」虽然知道不应该问,但因为担心温廷筠,温廷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危险不都已经经过了么!」温廷筠含煳着回道,不想把温廷卿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故意转换话题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老爹,他要是知道皇上要彻查这件事情,岂不是要吓死了!」 温廷卿见他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再往下接着追问,十分配合的跟着转移了话题道:「吓一吓也好,自从我升了吏部侍郎,你封了定远侯后,他就有些飘了,此事正好给他个教训,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出多大的祸来!」 温廷筠原以为温廷卿跟温敬严的感情,肯定要比自己跟温敬严的感情要好,肯定不捨得看他难受,毕竟温敬严那么的器重温廷卿,谁成想,温廷卿竟然跟自己想的一样,都想给温敬严一个教训,不由让温廷筠心中暗暗感慨,温廷卿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感情是感情,该拎的清时,绝不含煳! 两人边走边聊,坐同一辆马车一起回了温府,温廷卿去跟温敬严打招唿,让他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个心里准备,别到时候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温廷筠则是以探病为由,去了太夫人那里,摒退了左右,把皇上要彻查温敬严一事的前因后果,都详细给太夫人说了,以免她将来听到这个消息后,再受刺激,身体扛不住。 不过,涉及到太后的事情,温廷筠却一字未提,以免据节外生枝,将温家扯进不必要的争斗中去。 温太夫人是有格局的人,自然明白温廷筠话里的意思,知道皇上要彻查温敬严一事,不过是个幌子,不禁放下心来,十分欣慰的拍了拍温廷筠的手,让他赔自己吃过饭后再走。 温廷筠留在温府,陪太夫人度过了这最后平静的时光后,才回了自己的侯府。 果不其然,等第二日宫里传出来要彻查温敬严的消息后,一时间,整个京城对于温家和温廷筠的各种不好的流言和猜测,便甚嚣尘上,闹得沸沸扬扬,冷眼旁观者有之,嘲讽讥笑者有之,落井下石有之,仗义执言者有之,真真是一副众生相,让温廷筠看得很是咋舌。 第172页 「公主,您这是要干什么?」曲笺看着将正在与她对帐的掌柜和庄头们,都打发走了的长公主,惊讶的开口问道。 「去给本宫备车,本宫要去温府看望温太夫人!」长公主面如寒霜的开口回道。 「这个时候去不好吧!」曲笺有些惊慌的开口劝道:「您这个时候去温府看望温太夫人,岂不是跟皇上对着干?!反正那温廷筠也不会领您的情,您这又是何必呢!」 「本宫愿意!」长公主却是神色嚣张的开口回道:「不过就是去看望个病人,本宫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本宫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去让曹中使开了库房,有什么好的补品尽管拿,给本宫装个几车,本宫倒要看看,谁还能把本宫怎么样了!」 第六十六章 长公主觊觎的是谁 当长公主的全副仪仗和车队到达温府门口,一车一车昂贵的补品抬进去时,不仅是温家人,整个京城的人,都被惊呆了。 除了已经跟长公主和离的原驸马温廷筠外,长公主跟温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如今在温家处于这样的风口浪尖之时,长公主却这样高调来访,跟皇上对着干,不怕惹恼了皇上?! 长公主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别说是外人,就连温家众人,也不知道,长公主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长公主看到得了信的温敬严和温夫人两人,神色有些慌张的从府里快步迎了出来,来到自己近前,给她俯身行礼时,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之前温廷筠说的那些话,不由下意识在心中暗暗感慨,幸好温夫人如今有了诰命在身,不用再一见到她就跪地行礼了,不然那个人又该生气了。 「母亲卧病在床,出来迎接的迟些,还望长公主恕罪!」温夫人行完礼后,有些诚恐对长公主开口说道。 「温太夫人卧病在床,就不要劳动她了,本宫原就是来探病的,别再劳累了温太夫人,温夫人陪本宫直接过去吧!」长公主温声回道。 温夫人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奇怪,以前来温家,那会儿她还是温家的媳妇呢,却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疏离冷漠的,这会儿,怎么竟然莫名觉得,她好似有了点人情味? 如若是平时,温夫人定然会谦让推脱两句,可如今,太夫人的身体委实虚弱,温夫人实在不想让太夫人再下地折腾这一趟了,便借着长公主的话,顺势开口说道:「母亲身子确实虚弱,那就多些长公主体恤了!」 说完后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侍书使了个眼色,侍书意会的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去了太夫人屋里。 待温夫人陪着长公主来到太夫人的屋里时,太夫人已经重新梳洗完毕,换了身见客的衣服,靠坐在床上,见温夫人陪着长公主从外面走了进来,忙让立在床边伺候的丫鬟扶着自己,想要下地来,给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看见半靠在床上,瘦弱不堪,形容憔悴的温太夫人时,也是大吃了一惊,上次来温府,给温太夫人庆祝寿辰时,温太夫人还是身体康健,神采奕奕的模样,如今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温太夫人竟然已是如此模样! 再想到自己在亲眼看到温廷筠被射伤落水,下落不明时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时,长公主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感同身受之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忙上前两步,抬手制止了温太夫人的动作,温声道:「太夫人如今身子不好,就不必拘那些俗礼了!」 太夫人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由微微愣了愣,待回过神来时,长公主已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倒不好执意再下地给她行礼了。 太夫人只能道了谢,温夫人也在一旁张罗着让丫鬟们上茶点,不要怠慢了长公主。 太夫人和温夫人心下惴惴,不知道长公主此来何意,一直提心弔胆,小心翼翼的与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谁知长公主在问候了太夫人的身体几句,又安慰了两句后,见太夫人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竟然就站起身来告辞了,俨然一副就是来探望病人的模样,倒是把温家人弄得一头雾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温夫人满头雾水的送长公主出去,结果出了太夫人的院子,没走两步,长公主便开口对她说道:「温夫人,如今温家遇事不顺,温太夫人又缠绵病榻,明日本宫要去大相国寺上香祈愿,温夫人不如跟本宫一起前去,也给温家和温太夫人上柱香,祈祈福,去一去晦气!」 长公主这是在邀请自己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温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给弄懵了,勛贵高官家的夫人们相互邀请,一同前去上香,倒是常有之事。 可是,像长公主她们这样的皇室中人,身份尊贵,可从来没有约外人一起去上香的情况,如今她竟然主动开口邀约自己一同去大相国寺上香! 温夫人原本对于长公主的突然来访,就已是心下惴惴,如今她又主动邀请自己一同前去上香,温夫人心中就更加的不安了,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跟看不上自家儿子,已经同他和离的长公主有任何的瓜葛了,而且,如今还正好有正当的拒绝理由。 因此,犹豫了一下后,温夫人面色有些为难的开口回道:「多谢长公主美意,可明日是我家二房长子娶亲的日子,我作为温家宗妇,不好不去,恐怕只能辜负长公主的美意了,还请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没想到,明日竟然是温家二房长子娶亲的日子,这样看来,自己这个一同上香的邀约,就显得有些唐突了,温夫人拒绝自己,倒也是正常的。 第173页 不过,她对温家二房之事不甚了解,之前温二夫人为了跟永昌侯府结亲大闹之时,她还跟温廷筠一起,在去出使福建的路上,所以并不知情,此时便不由好奇的随口问了一句,「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永昌侯府的庶女。」温夫人脸色有些尴尬的低声回道。 「永昌侯府?」长公主闻言,却是颇为惊讶,永昌侯府不是跟温廷筠不对付吗?之前还指使众臣弹劾温廷筠来着,温家二房不会不知道吧,怎么竟然还要跟永昌侯府结亲?! 不过转念一想,想起之前温府分家的事情,长公主心里便隐隐有了些猜测,既然如此,温夫人也不过就是过去走个过场,也不会费多少心去帮忙了。 长公主想了想,笑着说道:「本宫才从外面回来,其实公主府里,也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处理完,要去上香祈愿,倒也不是非得急在这一两天,既然如此,不如等温夫人忙过了这一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派人去公主府知会一声,咱们再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祈愿好了。」 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人去长公主府知会一声,她们再一起去上香?温夫人被长公主的话说得目瞪口呆,可既然长公主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温夫人自然不能再拒绝,只能木然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可是,直到把长公主送出了温府,回到太夫人的屋里时,温夫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太夫人看着温夫人异样的表现,挥了挥手,屏退了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们,神情有些担忧的对温夫人开口问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温夫人被太夫人这么一问,才勐地回过神来,忙把刚才自己与长公主的对话,给太夫人重复了一遍,然后不解的开口问道:「看长公主的模样,好似对咱们温家有所图的感觉,可是咱们温家有什么好让她堂堂一个公主,这样屈尊降贵来图谋的东西?」 太夫人听完温夫人的话后,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沉重起来,沉吟了半响后,才开口说道:「后日你就去陈阁老家里,让他们家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既然聘礼已经送过去了,就别再拖了。」 「您的意思是……她图的是卿哥儿!」温夫人听完太夫人的话,不由大惊失色,面色苍白的失声喊道:「不会吧!她不会不知道卿哥儿已经跟陈阁老家的孙女定了亲,怎么会……」 「会不会的,咱们现在也不知道,」太夫人开口打断了温夫人的话,神色凝重的说道:「只是陈阁老家世代书香门第,对名声看得非常重,原本长公主和卿哥儿就有着那样的传闻,如今要是再有点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去,这门亲事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未免夜长梦多,你还是尽快去陈家一趟,把婚期定下来再说!」 温夫人闻言连连点头,要不是明日是温廷笙娶亲的日子,她不得不去,真想明日就去陈家,把事情办妥,长公主那样的人,疯起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就在温府婆媳两人为了长公主此次高调来访,态度殷勤一事,烦恼不已之时,永昌侯宋澜亭也正在十分的烦恼。 「父亲,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不过就是长公主去了温府一趟,探望个病人而已,您也不必这样烦恼吧!」永昌侯世子宋远昇,却是神色轻松的开口说道。 「我总觉得皇上这个时候派人去福建,彻查福建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一事,有些蹊跷,如今长公主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温家探病,不得不让人多想啊!」永昌侯宋澜亭却显然没有自家儿子那样乐观,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父亲多虑了!哪个当官的能一点都不贪污腐败?只要想查,没一个跑得了的,就算此事有什么蹊跷,既然皇上派人去查了,那福建总督周超意就别想跑得了,况且,皇上这次派去查他的人,还是忠勤侯谢星灿,他可是太后的人,可不会听皇上的摆布,这么一看就知道,皇上是铁了心要彻查这件事情了!」宋远昇洋洋得意,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其实贪污枉法这个罪名,跟杀人放火那样的罪名不同,不像杀人放火,有被害人,事实和结果就摆在那里,贪污枉法这件事儿,你说他有,他就是有,你说他没有,他就是没有,就是因为派去福建彻查福建总督周超意之人是忠勤侯谢星灿,永昌侯宋澜亭才觉得看不透皇上此举。 你说他此时派人去福建是另有目的吧,可是偏偏派去主查事情的两个人里,有一个不是他的亲信不说,还明显是太后那一派系的,这不就是告诉大家,他真的要秉公处理,好好彻查此事么。 可是,永昌侯宋澜亭就是心里没底,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可是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永昌侯宋澜亭嘆了口气,不想再在这件没有答案的事情上纠缠下去,反正他已经派了人盯着去福建彻查此事的队伍,如果真有什么不妥,那他早晚都会知道。 因此,他没有去接世子宋远昇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明日你妹妹婚礼的各项事宜,可都准备妥当了?」 「有什么好准备!」宋远昇神情不屑的开口回道:「一个讨饭的破落户,撒泼打滚赖来的婚事,顺便办办,打发走也就是了!」 「再怎么说,楠儿也是我永昌侯府的女儿,不管嫁的是谁,我永昌侯府的脸面不能丢!」永昌侯宋澜亭看着自家儿子,神情有些不悦的开口说道,要不是当初宋远昇出了这么个烂主意,又怎么会有如今这个难堪的局面。 第174页 宋远昇见父亲不高兴了,也不敢再放肆,忙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第二日,跟掌柜和庄头们对完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的长公主,突然想起来今日是温家二房长子娶亲的日子,不禁有些好奇的对正在那里忙乎着收拾东西的曲笺和流素两人开口问道:「今日去温家二房恭贺的人多吗?」 她们下人之间平日里没什么消遣,最是爱互相八卦各家各府的事儿,像这样的事情问她们,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果然,一向活泼好动的流素闻言,不禁笑着开口回道:「长公主就是不问,其实得了空,奴婢也正想说呢……」 曲笺却是知道,长公主想问的其实是温廷筠去了没有,所以瞪了流素一眼,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回道:「温老爷和温夫人去了,定远候温廷筠和侍郎温廷卿两人没有去,只是派人送了礼金。」 长公主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猜得没错,温家是不满意温家二房与永昌侯府的这桩婚事的,只是温敬严和温夫人两人,碍于情面和礼法,不得不去而已。 长公主这边心中暗忖,那边流素却是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长公主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值得你这样?」 流素见长公主问她,只能勉强收敛了笑意,开口回道:「那温府的二夫人,咱们以前怎么没觉得,简直是……」 流素歪着脑袋想了半响,也没能想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来,只能笑着摇了摇头道:「她看见温老爷和温夫人时,竟然当着满院子的人说,真是晦气,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倒是来了!结果不禁把温老爷和温夫人气走了,原本看在温老爷和温侍郎的面子上,去的那寥寥几个有头有脸的人,脸当时就黑了,没一会儿,就都找个藉口告辞了,哈哈哈哈……」 流素说完,终于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一旁的曲笺,也忍不住用帕子捂了嘴,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长公主也不禁摇了摇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温府的二夫人,想来是想要让受皇上器重的定远候温廷筠和吏部侍郎温廷卿两人,来给她撑脸面,可不想让现在被停了职,接受调查,人人皆可落井下石的温敬严来平添晦气。 她这样想,原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这样的话,自然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怎么能当着众位宾客的面说出来? 况且,你明明结的就是人家不愿意的亲事,难道还指望着人家欢欢喜喜的去给你捧场?这个温家二夫人真是…… 长公主原本就知道她上不得台面,一向都不理她,可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不要脸面,想了半天,竟然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 结果流素笑了一会儿后,又继续开口说道:「长公主您知道吗,结果这还不算完,后来永昌侯府的小姐嫁妆抬进了门,那温二夫人便迫不及待的派人去查看,结果却发现,所谓的三十六台嫁妆,根本就都只是表面功夫,不是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没有装满,温二夫人当时就翻了脸,谁知那永昌侯府的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婆媳两人竟然当场吵了起来,哈哈哈哈……现在……现在都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流素越说越觉得好笑,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倒是把长公主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太不体面了些吧! 一旁的曲笺,这回却是没有跟着流素笑个不停,只是摇了摇头道:「那温府二夫人,自己就是庶女出身,怎地还能不知道,庶女出嫁是个什么光景?真正的好东西,哪里轮得到庶女,不过都是些面子上的功夫罢了,也不知道她还指望个什么劲!」 「她自己出身一般,可能觉得好歹永昌侯府是个侯府,就算是庶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会比一般小门小户的女儿嫁妆要多吧,其实不知,越是高门大户,里面的妻妾之争就越激烈,嫡庶之别就越巨大,只能怪她自己见识短浅,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流素闻言,也不笑了,一副鄙夷的模样开口说道。 长公主没想到温家二房长子娶个媳妇,竟然会闹出这么多笑话,那永昌侯府好歹也是世代簪缨,如今竟然找了个这样的亲家,丢了这样大的脸面,也不知道当初他们跟温家二房结亲之时,可曾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如今温家二房闹出这样大的笑话来,已经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就算温家已经分了家,温府也难免受牵连,毕竟人家八卦的时候,可不会因为你分了家,就当你不存在。 温夫人也不好这时候去陈阁老家,提温廷卿定婚期的事儿了,不由心下懊恼,越发的烦气二夫人来。 那边长公主的邀约,却是不好推得太久,否则惹恼了长公主,就更加不妙了,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去了长公主府,约好了两日后,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 到了日子,温夫人早早便到了长公主府的门前,等着长公主出门,不一时,长公主出来了,看见等在府门口的温夫人,便让流素去请了温夫人,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温夫人原本就有心事,此时见长公主派人请她同乘一辆马车,心下觉得也是个很好的试探机会,便欣然应允,下了自己的马车,跟在流素身后,上了长公主的马车。 一心惦记着温廷筠,因为他的话,产生了想要体会一下普通人生活的长公主,此时还不知道,她一心想要好好相处的婆婆,心里却是在担心着她在觊觎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 第175页 第六十七章 权势是个好东西 就在长公主回京后,忙着跟温家人处好关系,想要体会一下温廷筠所说的普通人平凡幸福生活的时候,温廷筠却是忙得脚不沾地,无暇他顾。 皇上将内库交给了他来打理,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交接的工作,不接手不知道,一接手吓一跳,皇上内库管理之混乱,简直让温廷筠嘆为观止,也许在皇上看来,这只是他个人的小金库,也没多少钱,没什么必要费那么多精力去进行正规的管理。 但是,对于温廷筠来说,既然他已经接手了,以后还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给皇上看,让他坚定重开海禁的信心,那么,就不能任由内库的管理,如此混乱下去,反正对于一个上辈子是现代人的温廷筠来说,就算没有学过会计,但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按照现代记帐制度,把内库重新好好管理起来,并不算什么难事,就是有点累而已。 就在温廷筠正专心在侯府里整理皇上内库的帐目之时,却见掠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高声禀道:「侯爷,跟您合伙做买卖的那两个外国人来了,说要见您。」 温廷筠愣了愣,这才反应上来掠影说的是谁,忙开口说道:「快让他们俩进来。」 原本温廷筠想着一回京就去见他们两人的,不光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还有亚德里安的事情要跟海因里希说,可是,谁知刚一回京,就被皇上塞了一大堆的事儿,倒是把他们两人给忘了! 不一时,约瑟夫和海因里希两人便一前一后,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约瑟夫刚一走进来,便扑到已经起身来迎他们的温廷筠身前,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嘴里激动的高声喊道:「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我们之前都担心死你了!」 温廷筠被他抱得简直要喘不过来气了,忙抬手将他推开,哭笑不得的回道:「你要是再这样使劲勒着我,我恐怕就真的要有事了!」 「侯爷的身子全好了?」跟在约瑟夫身后进来的海因里希,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刻板,虽然眼中透露出些许担忧之意,但却只是站在那里,用目光上上下下的审视着温廷筠的身体。 「全好了,让你们担心了!」温廷筠沖他笑着点了点头,边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们两人坐下说话,边开口回道:「原本刚回京就想去找你们的,结果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了,一时倒是没有顾得上,我离开京城这段时间,铺子里的生意怎么样?」 「生意好得不能再好了,上次他们联合起来弹劾你,倒是给咱们铺子做宣传了,」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笑着回道:「有些勛贵高官家以前来咱们铺子里买东西,还要遮遮掩掩,怕被弹劾,现在有了皇上亲口认可,就再没了顾忌,现在咱们铺子愁的不是客人,而是货源!」 海因里希说完后,眼含期盼的看着温廷筠,又接着说道:「侯爷这次去福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可有什么进展?」 三个多月没见,海因里希的汉语水平突飞勐进,想来没少跟客人打交道,铺子里的生意看来确实是非常的好,有钱赚,温廷筠自然也很高兴,毕竟没人会嫌钱多! 不过重开海禁一事,现在虽然有了很大的进展,但是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还有很多变数存在,所以温廷筠并不准备跟海因里希说太多,他想跟海因里希说的其实是他叔叔亚德里安的事情。 因此,温廷筠清了清嗓子,看着海因里希,开口回道:「重开海禁一事,也算有些进展,但一切还都只是未知数,你只要知道,我们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就行了,而且,有另外一件事情,你一定更感兴趣!」 「你去福建见到我叔叔亚德里安了?!」海因里希不是蠢笨之人,温廷筠一提,他马上猜到了温廷筠所说的他更感兴趣的事情是什么了。 温廷筠沖他点了点头回道:「是的,他是此次德意志王国的谈判代表,而且还特地去拜访了我。」 海因里希闻言,脸上露出愤然之色,他叔叔亚德里安要不是仗着在大夏朝走私货物赚了大钱,又怎么可能会抢走他父亲的爵位,不抢走他父亲的爵位,他亚德里安又凭什么做这个德意志王国的谈判代表! 「他去拜访你,想要做什么?」坐在一旁的约瑟夫见海因里希只顾着生气,忙有些好奇的开口替他问道。 「他去打探我跟海因里希的关系,我没有告诉他我跟海因里希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只说我们是朋友。」温廷筠嘴上在回答着约瑟夫的问题,眼睛却是看着海因里希,接着说道:「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才知道,你叔叔亚德里安在大夏朝合伙做走私生意之人,正是永昌侯宋澜亭!」 原本十分气愤的海因里希在听完温廷筠的话后,眉头微蹙,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勐地开口回道:「所以永昌侯府的掌柜贪我东西的事情,不是巧合?!」 温廷筠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沖他特地去打探我跟你的关系来看,应该不是巧合,他应该就是想要通过永昌侯府来打击你,毕竟如果你生意做得好了,对他来说也是个威胁。」 「他抢了我父亲的爵位不算,竟然还要来算计我,这是要对我们家赶尽杀绝啊!」海因里希那张英俊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看得温廷筠暗暗咋舌,果然,这世上仇恨的力量才是最大的! 第176页 海因里希被气得不知不觉间飙出了母语德语,反正接下来的话,温廷筠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也就就势用德语开口对他说道:「如果你叔叔亚德里安在大夏朝的合作伙伴出事了,你有把握接替他在大夏朝的地位和货源吗?」 「有!」沉浸在愤怒情绪里的海因里希,并没有注意到温廷筠竟然是在说德语,下意识开口回道:「光用金钱是夺不走我父亲的爵位的,他之所以会成功,是给大人物承诺了以后长时间的丰厚利润,如果他不能持续提供这份高额利润,那么,他就会成为大人物的一个弃子!」 「很好,那么你现在就要开始做好准备了!」温廷筠看着海因里希,笑眯眯的回道。 「什么?你是说……」海因里希勐地回过神来,神情激动的看向一脸自信的温廷筠,惊讶的问道:「你是说永昌侯宋澜亭会出事?而且还是很快就会出事!」 温廷筠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忘叮嘱了一句道:「这件事情不要声张,你自己知道就行!」 海因里希从来也没有想过,声势显赫的永昌侯宋澜亭竟然能够出事,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小心翼翼地活在自己叔叔亚德里安的阴影下,没想到惊喜来得这样的快! 他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和开心,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后的温廷筠身前,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低声呢喃:「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坐在一旁的约瑟夫,却是一直长大了嘴巴,直到此时,才突然抬手指着温廷筠,惊讶的高声喊道:「你……你为什么连德语也会说?!」 原本温廷筠是要留他们两人吃完晚饭再走的,可是海因里希自从听到了那个消息后,便一直心不在焉,一心全是对未来的各种谋划,温廷筠见他这样,再加上自己也忙,便没有再留他们两人,又叮嘱了几句后,让人把他们送出了侯府。 谁知刚把他们两人送走,谢星瀚却又从外面快步沖了进来。 「奶妈她们全家都不见了!」谢星瀚一冲进来,就神色有些冷峻的开口说道。 「什么奶妈?」温廷筠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我死去的那个庶妹的奶妈!」谢星瀚走到温廷筠的书案旁,伸手将他书案上已经有了凉透了的茶盏拿起,一仰脖,一口气喝了下去,显见着是渴坏了。 「哦,」温廷筠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见谢星瀚喝完茶水后,后退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温廷筠道:「你说会不会是幕后之人发现我发现了她们,所以才会趁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把她们怎么样了?」 「不会吧!」温廷筠虽然知道,她们一家人肯定是被皇上派去调查的人带走了,可是,现在显然还不是跟谢星瀚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所以只能打马虎眼的道:「可能她见被你发现了,不想被你纠缠,所以自己搬走了吧!你不是说她也不知道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么,要是幕后之人想要把她怎么样,也不用等到今天了吧!」 原本有些心慌的谢星瀚,听他这样说,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却还是因为失了重要人证的线索,而有些闷闷不乐。 被迫骗了他的温廷筠见状,只能有些心虚的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陪着心情不佳的谢星瀚喝了半宿酒。 第二日一早,温廷筠还迷迷煳煳,有些头晕的不想起床之时,却见簪墨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他床前,神情有些焦急的低声说道:「侯爷,长公主约了夫人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现在车队就在外面!」 「你说什么?!」头脑有些不清醒的温廷筠,却被簪墨的这一句话给惊醒了,噌的一下坐起身来,伸手抓起床边的衣服,手忙脚乱的就往身上套。 可惜,等他穿好衣服,跑到侯府大门口时,却只看见长公主的车队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街道尽头,心中不禁有些懊恼,这个长公主无缘无故的去招惹温家人,到底是又要作什么妖啊! 「掠影,带着念恩去跟着她们,有什么情况,赶紧让念恩回来报告!」无奈之下,温廷筠只能有些不悦的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掠影沉声说道。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惹得温廷筠不快的长公主,此时正坐在马车里,心情舒畅地跟温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聊过了温太夫人的身体情况后,话题便不知不觉间的扯到了前两日温家二房娶亲的事情上。 温夫人因着原本就含了试探长公主的心思,因此主动开口说道:「我家二房娶亲的事情,让长公主见笑了,我家弟妹虽然眼界低了些,但其实不管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这天下所有的父母心中,都是觉得自家的孩子最好,像我家卿哥儿,就算要娶的是陈阁老家的孙女,我也不觉得是他高攀呢!」 温夫人说完后,用帕子掩着嘴,轻笑了一声,好似在说玩笑话般,眼睛却是在观察着长公主的反应。 谁知长公主却是笑了笑,开口回道:「温夫人说的是,别说温侍郎娶陈阁老家的孙女不是高攀,就是定远候之前娶了本宫,本宫也不觉得他是在高攀,温夫人教子有方,温家的儿郎都很优秀!」 温夫人被长公主的回答惊呆了,半响没回过神来。 长公主之前那么看不上筠哥儿,天天喊要和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如今她竟然会说,筠哥儿娶了她,她也不觉得是在高攀?! 第177页 电光火石间温夫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长公主觊觎的不是自家大儿子卿哥儿,而是小儿子筠哥儿? 他们两人在这次去福建出使的路上,难道日久生情,有了什么? 虽然长公主如今待她们温家的态度,和蔼亲切了许多,但温夫人也并不想再跟长公主有什么交集。 俗话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给什么,温家和温廷筠就要接什么,喜欢你时倒好,有一天不喜欢了,或是惹恼了她,后果是什么,温廷筠已经承受过了一次,上次是因为有东瀛皇太子一事,倒是没有那么悽惨,但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下一次还有这样的幸运?! 温夫人揣着心里的猜测,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路,结果发现,长公主对温廷卿的话题,果然并不太感兴趣,反而一提到温廷筠,就露出一副神采奕奕,十分兴奋的模样,让温夫人越聊越是心惊! 不知不觉间,车队已经到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是大夏朝最大的一所寺庙,占据了一整座山,山门下还有一个很是热闹的小集市,卖各种上香用的东西和各种小吃、首饰等一些杂物,虽然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因为是在大相国寺门前,所以一些来上香的夫人小姐们,有时也会来逛一逛。 因为长公主提前派人来打了招唿,因此,今天大相国寺封了寺,知客僧早早便等在了寺门前。 当然,对于大相国寺来说,别的勛贵高官家的夫人小姐们,却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温夫人也是第一次能够在没有外人的打扰下,安安静静的在风景优美,梵音缭绕的大相国寺里上香祈福,心情慢慢变好了起来。 温夫人十分虔诚的给温家和温太夫人上香祈了福,待回过头去,却见长公主竟然也一副十分虔诚的模样,正在闭着眼睛许愿,不禁心中暗暗纳闷,像长公主这样身份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还有什么求不得,需要向菩萨许愿的。 不过这些事情,也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因此,温夫人只是在心中暗忖了一下,就丢到了脑后,待长公主上过香后,温夫人便开口说道:「长公主,咱们这就回去吧,我……」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长公主开口打断了。 「反正现在时间尚早,咱们不如去大相国寺门口的集市上逛一逛吧!」长公主一副跃跃欲试,十分兴奋的模样,要知道,自从在金陵,她带着人在街上逛了两天,见识到了普通人烟火气十足的生活后,便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能够和不同的人,来体会一下这种普通人简单温暖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创造出了这样的机会,长公主又怎么会放弃呢! 温夫人见长公主这副模样,又看了看她特意没有穿得那么奢华的衣饰,知道她大约是来之前,就早已想好要去了,自己是劝不住她的,只能暗暗嘆了口气,跟着她一起去了。 因为今天大相国寺上午封了寺,其他来上香的人,只能在外面等,寺门口的小集市里,人来人往,反而比平时要热闹得多。 长公主和温夫人两人,虽然有着便装的禁军们护卫,但因为集市里人流太大,还是时不时便会被沖得散开,逛得很是不爽利。 长公主想了想,突然伸手,学着在金陵街上闲逛时,看到的婆媳俩逛街的样子,挽住了温夫人的胳膊,把温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想要把自己被长公主挽住的胳膊抽出来,结果却引来了长公主的不满。 「本宫是什么怪兽吗?不过是人太多,逛起来不方便,挽一下温夫人的手而已,温夫人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长公主脸上有些不快的开口说道。 「不是,不是!长公主误会了!」温夫人也觉得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有些太过伤人,忙笑着解释道:「长公主您身份尊贵,我这不是怕冒犯了您么!」 长公主闻言,神色微霁,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伸手挽住了温夫人的胳膊,一起向前逛去。 果然,这样方便多了,逛了一会儿,两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温夫人你看,那个糖人,我们在金陵夫子庙前的街上也见过,当时我还让那个小摊老闆,做了个跟温廷筠一模一样的糖人呢!」长公主抬手指着路边一个吹糖人的小摊子,兴奋的高声喊道。 温夫人闻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与自家儿子温廷筠一模一样的糖人来,不禁莞尔,耳边却又再次听见长公主兴奋的声音,「还有那个麦芽糖,可甜了,我在金陵时天天都吃!」 温夫人也在不知不觉间被长公主兴奋的情绪所感染,下意识笑着开口说道:「那麦芽糖再甜,难道还能比宫里的糖甜?」 「那不一样!不信你尝尝……」长公主边说,边接过刚才让人去买来的麦芽糖,从中拿出一块,塞进了温夫人的嘴里,然后歪着头,满脸期盼的看着她,弄得温夫人哭笑不得,只能把嘴里的麦芽糖抿了抿,笑着回道:「确实很甜!」 「是吧!」长公主得意洋洋的也往自己嘴里放了一块麦芽糖,幸福的眯了眯眼,好像好吃的东西跟别人一起分享,要比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府里吃,要好吃得多! 温夫人从来也没见过长公主这副模样,此时见她一副娇憨的小女儿样,心也不禁渐渐软了下来,想她不过也就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而已,倒是少了几分生疏防备,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第178页 长公主看见什么小吃都想要尝一尝,东一口,西一口的,倒是没有少吃,弄到后来,温夫人实在看不下去,拉住自己身边的长公主,一边下意识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一边开口劝道:「长公主,您身子娇贵,这些市井里的东西未必干净,您还是少吃点吧,省得一会儿闹了肚子,自己遭罪!」 正吃得兴起的长公主闻言,拿着手里的小吃怔怔的看着温夫人,半响没有说话。 温夫人见状,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劝她,这才勐然反应上来她们二人的身份,有些尴尬的开口说道:「是……是我唐突……」 谁知长公主却是把手里的小吃,回手交给了身后的曲笺,双手抱着温夫人的胳膊,脑袋在她肩膀上蹭蹭了,满心欢喜的喃喃着说道:「原来有长辈真心疼爱的感觉,竟然这样的好!」 温夫人不禁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长公主抱着温夫人蹭了一会儿后,十分听话的没有再去吃那些小吃,拉着温夫人又逛起了一旁的首饰摊。 大相国寺门前的小集市上,并没有什么品质太好的首饰,都是一些廉价的东西,但唯有一种刻着大相国寺供奉的菩萨的银簪子,因为做工精巧,又有纪念意义,所以卖的很好。 长公主此时便拿了两只这样的银簪,沖温夫人扬了扬道:「温夫人,咱们买两只,一人一只吧,纪念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出来上香逛街呢!」 温夫人刚才就被她的话弄得有些心酸,想她虽然贵为公主,却从小到大也没得到过真正的关心,一直在那样尔虞我诈,冰冷残酷的皇宫里生活,觉得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此时又听她这样说,不由笑着说道:「好啊,我来买,我们一人一只,以后长公主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时,就拿出来看一看,想想今天的高兴!」 「好啊,那就多谢温夫人了!我一定好好收藏起来!」长公主笑得无比灿烂的回道,虽然她收到过无数的礼物,这一个是最廉价的,但对于她来说,却是最珍贵的! 两人逛了这许久,也有些累了,便坐上马车,往回走了。 只是,没成想,竟然让温夫人一语成谶的说中了,待马车走到大相国寺和大觉寺的岔路口时,长公主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上净房。 温夫人忙掀起马车车窗的帘子,四下看了看,见岔路口那座有名的茶楼,就在眼前,忙让马车行了过去。 这座茶楼位于大相国寺和大觉寺的岔路口上,一般去这两个寺庙上香的香客回来时,都会在这里喝杯茶,歇上一脚再回去。 今天要不是长公主非要去逛大相国寺门前的小集市,她们其实回来的路上,原也是应该来这里喝杯茶歇一会儿的,此时既然长公主的肚子不舒服,她们又正好走到了这里,长公主便让温夫人先上楼去等她,她去完净房后,再去楼上找她。 温夫人带着侍书跟在店小二身后上了茶楼,谁知刚刚走到二楼,却见忠勤侯夫人带着丫鬟从一件雅间里走了出来,往楼梯这边走了过来,想来是刚刚喝完茶,想要离开。 温夫人忙快走两步,离开了楼梯口的位置,想要避开忠勤侯夫人。 谁知忠勤侯夫人却十分眼尖的看到了刚刚上楼来的温夫人,眼珠转了一转,走到想要避开她的温夫人面前,嘴角翘起,语含讥讽的扬声说道:「温夫人这是来上香祈福的?也对,如今你家温老爷犯下那样的欺君之罪,等我家侯爷从福建回来,把这件事情查实了,你们温家还指不定得成什么样呢,这时候也就只有菩萨能救你们家了,哈哈哈……」 一想到自家侯爷这次从福建回来,就能立了大功,指不定会有怎样大的封赏,而被查实了罪证的温家却大祸临头,忠勤侯夫人便忍不住得意。 温夫人虽然心中来气,但因着自己只是个五品的诰命夫人,比忠勤侯夫人差着好几档,此时自家老爷温敬严还是待罪之身,也不好给温家惹麻烦,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忍着气给她行了礼。 忠勤侯夫人看着温夫人那副憋屈的模样,却是甩着手里的帕子,得意洋洋的开口说道:「权势是个好东西,可惜温夫人却没机会享受了!」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却见长公主面如寒霜的从楼梯上走了上来,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忠勤侯夫人,沉声问道:「刚才忠勤侯夫人说什么来着,也说给本宫听听!」 第六十八章 吻住这一刻的心动 「长公主!」忠勤侯夫人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长公主,惊讶之余忙俯身给她行礼,嘴里同时有些惶恐的低声说道:「没……没说什么!」 长公主缓步走到两人身前,看着给她行完礼,想要起身的忠勤侯夫人,冷冷的开口说道:「本宫让你平身了吗?」 起身起了一半的忠勤侯夫人,惊讶的抬头看向冷若冰霜的长公主,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竟然会让她这样对待自己,却也只能无奈的重新蹲回身,嘴里陪着笑道:「长公主恕罪……」 「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想来现在忠勤侯夫人体会的更深了吧!」长公主居高临下的站在忠勤侯夫人面前,眼神轻蔑的看着她,开口淡淡的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半蹲着身子,小腿不住打颤,已经有些站不稳,十分狼狈的忠勤侯夫人,被长公主教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偏偏无法、也不敢出声反驳,只能垂着头,咬着牙低声回道:「长公主说的是!」 第179页 长公主却是没再理会她,转身走到站在一旁的温夫人身前,抬手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一起往茶楼二楼里面走去,把还半蹲着身子,摇摇晃晃形容狼狈的忠勤侯夫人晾在了那里。 温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被长公主教训过,没有她的命令不敢起身的忠勤侯夫人,虽然心中十分畅快,但忠勤侯现在毕竟是在查自家老爷的案子,也担心会有所影响,便轻声对身边的长公主开口劝道:「长公主,忠勤侯夫人还在那里……」 长公主仿佛这才想起来,她还在那里给自己行着礼般,头也没回的抬手挥了挥,跟在她身后的曲笺,便会意的对还半蹲在那里,不敢动弹的忠勤侯夫人开口说道:「我们公主已经走了,忠勤侯夫人还是别蹲在这里挡路了!」 说完后,便跟在长公主和温夫人两人的身后,快步向茶楼里面走去,把没得命令不敢起身的忠勤侯夫人气了个仰倒,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站起了身。 谁知因为半蹲的时间太久,腿有些麻了,身子一晃,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去,站在她身边的丫鬟,忙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拽她,谁知慌乱中竟然抓到了忠勤侯夫人的腰带,竟一下把忠勤侯夫人的腰带扯了下来! 忠勤侯夫人惊怒交加之下,回手便给了那个丫鬟一巴掌,刚刚站稳的身体,差点又要跌倒,被她打了的丫鬟想要伸手去拉她,却又有些不敢,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手忙脚乱,样子十分的滑稽,茶楼二楼大厅的客人们此时实在忍不住了,终于爆发出一阵闹笑之声,把原本就心里憋气的忠勤侯夫人气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什么腰带不腰带了,狼狈的快步跑下了楼。 长公主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扭头从窗户里看着忠勤侯夫人形容狼狈的跑到茶楼门口,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眼中却是没什么喜色,反而单手托着下巴,有些迷茫的喃喃着说道:「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啊,至少它能够让你有尊严的活着,可是,为什么有人会说更想要普通人平凡幸福的生活呢?」 坐在一旁的温夫人听到她的话,却是摇头笑了笑,给她倒上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同时开口说道:「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啊,要不然大家也不会都拼命努力往上爬了,可是,权势和普通人平凡幸福的生活并不冲突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长公主闻言,眼睛一亮,忙抬头看向温夫人,急切的开口问道:「温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权势只是一层外壳,是你在这个社会里,外人对你的评价,可其实对于你自己来说,每个人其实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你会是另一个人的父母、夫妻、子女和朋友,这些东西跟权势有什么关系?你有没有权势,都会是啊!」 温夫人说到这里,却是嘆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只是权势这个东西,就像罂粟花一样,迷人却又危险,大多数人到了最后,往往都会忘记自己当初追求权势的目的,是为了幸福的生活,最终成为了权势的奴隶,反而丧失了原本追求的幸福生活!」 长公主愣愣的看着温夫人,心底却有什么东西勐然炸裂开来,豁然开朗! 那些原先不明白的,温廷筠对她的不满,和她一直以来的困惑,瞬间全都有了答案! 原来,是她自己把自己困在了权势的外壳下,丢失了原本的自己,她是公主,但是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她却应该是妻子,在爱人的亲人面前,她却应该是媳妇! 她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公主,那么别人也就只能把她当成高高在上的公主,又如何会付出真心,把她当成心爱之人,认真对待?! 「原来是这样啊!」被温夫人一席话说得豁然开朗的长公主,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温夫人,开口说道:「温夫人,我喜欢现在的温廷筠,想要跟他在一起,他也喜欢我,可是他不喜欢我总是自持长公主的身份,让他和你们温家不舒服,原先我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懂了,如果有一天,他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我希望能够得到你们温家人的认可和祝福!」 温夫人没有想到,让自己暗暗猜测了一路的事情,现在就这样被长公主毫不遮掩的说了出来,一时间感慨万千,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羡慕长公主的勇敢和坦荡,谁还没有个年少慕艾之时,可哪个女人敢像长公主这样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并且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所爱之人! 她不贊成这门亲事,但却也无法开口拒绝长公主的这片真心,如果她只是利用权势来强迫自己儿子的话,就算一无所有,她也不会屈服,可是,如果她真的肯用真心去换的话,她也无话可说! 沉默了半响后,温夫人才迟疑着开口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筠哥儿要是不想要跟长公主您在一起呢?您会怎么样?」 「本公主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又对他一片真心,他为什么会不想要跟我在一起呢?」长公主俏皮的对温夫人眨了眨眼,笑着说道:「除非你们温家人阻止他跟我在一起!」 温夫人对她的回答哭笑不得,敢情自己儿子一定会喜欢她,如果不喜欢她,不想跟她在一起,就是他们温家在阻挠! 不过温夫人也知道,其实长公主说的也在理,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以长公主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家世,如果再肯放下身段,真心相待,想来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得了,况且,她和自己儿子原先还有过一段婚姻,虽然过程和结果都不太美好,但要破镜重圆,却是要比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结婚,要来得容易许多。 第180页 心情复杂的温夫人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长公主也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心中却是已经有了打算。 夕阳西下,坐在书案后的温廷筠,听着刚刚回来的掠影的汇报,心中五味杂陈。 她邀温夫人一起去上香,拉着温夫人跟她一起逛街,温夫人被人欺负,她为温夫人出头,长公主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在试着了解、融入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自己何德何能,她为了自己这样付出,值得吗? 温廷筠突然之间有些心虚起来,挥手挥退了掠影,却不知不觉的发起呆来…… 温府里,温太夫人也正在听着温夫人讲述今天的事情,待温夫人讲完后,太夫人脸色震惊的看着她,半响没有说上话来。 「她真的是这样说的?」半响后,太夫人才开口问道:「那你呢?你对这件事情是什么看法?」 「我……我不知道!!温夫人也是沉默了半响,才有些犹豫的开口回道:「看长公主的样子,她是真的很喜欢筠哥儿,可是……可是,她的身份,我真的是有些怕了……」 太夫人闻言,嘆了口气,开口打断了温夫人的话,「但愿她能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要用手段去逼迫筠哥儿,我也只希望筠哥儿能够离她越远越好!」 温家婆媳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与担忧…… 因着快过年了,为了在过年前把事情查清楚,去福建查案的队伍在定下来后,便马上出发了。 他们的队伍走了没几天,便传出了皇上把内库交给了温廷筠打理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这边派人去福建查温敬严欺君罔上之罪,那边却把只有十分亲近之人才能做的差事,交给了他儿子温廷筠,皇上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众人不懂皇上这样矛盾的做法是在干什么,但身处局中的永昌侯宋澜亭,心中却是隐隐有了某种不好的猜测,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去福建尽量安排,一边把永昌侯夫人叫到了书房,阴沉着脸,交代起了各项事务,以免到时候万一真的出了事,手忙脚乱没个准备。 永昌侯府这边阴云密布,愁云惨澹,定远候府那边,却是喜气盈门,宾客满棚,不管是原先跟温廷筠关系好的,还是原先跟温廷筠关系一般的,甚至是原先跟温廷筠不太对付的,永昌侯一伙的人,也都纷纷上门恭贺,逢迎巴结之意溢于言表。 毕竟现在的温廷筠,可是日常出入皇上左右,掌握了皇上经济命脉之人,他在皇上耳边说一句话,比旁人说上十句、百句还要顶用,就算不求他给自己说两句好话,让自己飞黄腾达,至少也别让他在皇上面前说上两句坏话,那弄不好,可就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温廷筠虽然心里有些厌烦这样虚伪无聊的迎来送往,可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处于风口浪尖之时,表现得越谦逊低调,才会越安全,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也只能耐着性子笑脸相迎。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送走了来恭贺的各位宾客的温廷筠,一抬头,却发现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到来了。 寂静的夜里,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在月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好似洒了满天的碎钻,落在人身上,却又冰凉浸透,温廷筠漫步在自己的侯府里,却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凄清。 侯府越大,心却越空,虽然上一辈子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煳了,但却突然之间很想知道,那边现在下雪了吗?上一辈子的亲人朋友们,可会在这样下雪的夜里,想起自己?他们如今可都还安好…… 「侯爷!」沉浸在伤感中的温廷筠,却被掠影出声打断了思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书房门口。 掠影从书房里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红的请柬,一边抬手递给温廷筠,一边开口说道:「下午长公主府那边送来了请柬,当时侯爷正在待客,所以没有马上给侯爷。」 温廷筠看着掠影递过来的大红请柬,心脏不禁漏跳了一拍,忙伸手接过请柬打开,却见上面写着,明日是长公主的生辰,邀请他去给长公主庆贺生辰,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日,忙了一天的温廷筠,直到快要到晚上开宴之时,才换了衣服,起身去了隔壁的长公主府。 雪下了一夜,到现在还没有停,整个大地和建筑、树木都被笼上了一层银霜,披着黑色裘皮大氅的温廷筠,走到隔壁长公主府的门口时,才发现长公主府的门口,除了已经挂上了红色的绸带外,竟然没有一辆马车,一个客人,难道是因为自己来得太晚了的缘故? 温廷筠狐疑着迈步进了长公主府的大门,马上就有一个小丫鬟迎了上来,给他行过礼后,便带着他快步向长公主府里走去。 长公主府里原就景色极佳,如今银装素裹,各个房屋游廊的檐下又挂着红色的绸带和灯笼,交相辉映,更是漂亮,温廷筠跟在领路的小丫鬟身后,一路赏着雪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花园的水榭旁。 一路上都没有看见来庆贺的宾客的温廷筠,此时看到虽然挂着红绸,却依然冷冷清清的水榭,心中隐约间有些明白了,大约长公主的生辰,其实只请了自己一个人来庆贺吧,不由摇头苦笑。 第181页 待进了水榭,温廷筠便看见一个身着红色狐皮大氅的倩影,正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着。 水榭里四下挂了厚厚的棉帘,四周还放着好几个烧的极旺的火盆,只有水榭的前面,没有挂棉帘,一眼望过去,远处挂满冰晶的树木,大雪掩映下错落有致的建筑,和眼前簌簌的雪花落在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上,整个公主府的美景尽收眼底,而那抹红色的倩影,却是这幅银装素裹的美景中,最亮丽的那一个…… 温廷筠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呆了。 「定远侯怎么不过来坐?」坐在水榭里的那人轻声问道。 这熟悉的一幕,不禁让原本就有些愣神的温廷筠,更加的恍惚,曾几何时,也是这个水榭,也是那个人,也是同样的这句话,只是光阴流转间,外面的风景从清风徐徐的夏日,换成了雪花飘洒的冬日,一转眼间,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物是人非…… 「侯爷!」给温廷筠带路的小丫鬟轻轻唤了他一声,这才让温廷筠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忙迈步向水榭中走了过去。 已经铺了大红绒布的石桌上,仍旧放着一壶酒,不过却是放在小炉上温着的酒,长公主又如那日般,抬手将手中青花白瓷的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头看向温廷筠,将空了的青花白瓷酒盅举到了他面前。 温廷筠弯身坐到了石桌旁,伸手拿起小炉上的酒壶,给长公主手里的青花白瓷酒盅倒满,又拿起一个空的青花白瓷酒盅,也同样满上,举了起来,嘴里同时开口问道:「长公主今日生辰,怎么不多找些人来一起庆贺?」 长公主将青花白瓷酒盅举到嘴边的动作,微微一滞,漂亮的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之色,没有回答温廷筠的问话,却是笑着开口反问道:「定远侯看眼前这景象,觉不觉有些熟悉?」 温廷筠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水榭外,正点起了一盏盏红色的灯笼,与刚刚结了一层薄冰的池塘水光相映,恍惚间,竟真的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定远侯可还记得,金陵城里,夫子庙旁,秦淮河畔,就是这样的风景?」长公主幽幽的声音随着风声飘进了温廷筠的耳中,一瞬间点燃了他心底的记忆。 「你说你不想要我给的荣华富贵,你只想要找个真心相爱之人,过普通人平凡快乐的生活,原先我不懂……」长公主将手中的酒,再次一饮而尽,如玉般的手指把玩着青花白瓷的酒盅,低声说道:「如今我都明白了!」 她突然转头看向温廷筠,神色郑重的开口说道:「如果与你交往的只是我,而不是什么长公主,你愿意试着付出真心,与我一试吗?」 温廷筠看着神色郑重的长公主,之前那莫名的心虚,突然涌上心头,他有些慌张的扭头避开了长公主的视线,将手中的青花白瓷酒盅放在石桌上,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才顾左右而言他的开口说道:「长公主说笑了,我们还是回屋去吃寿面吧,吃了寿面,才算过了生辰!」 然后转身,想要往水榭外走去。 谁知,一转身,却差点撞到了同样起身,站在他身后的长公主,不由惊得勐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在怕什么?」长公主站在那里,看着神情慌乱的温廷筠,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道。 从来没有在长公主面前如此狼狈过的温廷筠,咬了咬牙,开口回道:「我温廷筠何德何能,能够让长公主这般对待?我怕我负担不起长公主的这片真心!」 长公主没有想到,他会回答出这样的话来,微微愣了愣神后,才突然笑了起来,扬着头,高声说道:「本公主的人生从来不用别人负担,我付出我愿意付出的真心,你付出你愿意付出的真心,很公平!」 温廷筠也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长公主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在我落寞难过时,默默陪伴;我喜欢你,在我生死攸关时,捨身相救;我喜欢你,在我情不自禁时,温柔相待;我喜欢你,在我出言表白时,直言拒绝,从不欺骗!」长公主每说一句,便会上前一步,待来到温廷筠的面前时,仰头看着他,漂亮的杏眼中全是柔情蜜意,嘴里还在喃喃的继续说道:「高兴的时候,想要与你分享;难过的时候,想要你的陪伴;看不见你的时候,会在心里想念;看见你的时候,便会满心欢喜……」 温廷筠震惊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大方坦露心事的长公主,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她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女性的嚣张彪悍,却也有着超越了这个时代女性的眼界与勇气,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什么后果,她只想把自己的心意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她想要的,只是自己的真心! 「温廷筠,我们不想以后,就只为了这一刻的心动,不行吗?」长公主扬起头,脚尖微微踮起,饱满漂亮的红唇一点点吻了上来…… 第六十九章 我很高兴,你不是原来的温…… 少女浓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饱满的红唇嘴角紧抿,透露出潜藏在勇敢中的紧张,让原本艷丽雍容的容颜,多出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美得让人心悸。 一瞬间,长公主或喜,或悲,或嗔,或怒,种种模样,瞬间如潮水般涌入温廷筠的脑海中,与眼前这张美得让人心悸的脸庞重合在一起…… 第182页 如果可以不想以后,只为这一刻的心动…… 就在那双饱满漂亮的红唇,碰触到他的嘴唇之时,温廷筠突然伸手揽住了长公主的细腰,顺势转身一带,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压在了水榭旁的墙壁上,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温暖的触感如触电般一路延伸而下,直达心脏,悸动的咚咚跳动声中,世界仿佛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寂静的夜里,雪花飘飘洒洒的在空中散落,红色的灯笼随风微微摆动,红白交错的光影中,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唇齿交融的身影,仿佛其中最美的风景。 良久后,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才慢慢分了开来,心脏咚咚直跳,脸色绯红的长公主伏在温廷筠的怀里,将脸贴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耳边同时传来温廷筠咚咚的心跳声,长公主扬起头,看向温廷筠的杏眼中亮晶晶满是满足的笑意,嘴角轻启,「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温廷筠抬手揉了揉长公主的头髮,同时遮住了长公主看向自己的目光,低声嗯了一声。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自己不喜欢,就真的是太过自欺欺人了,可是,他还是怕看见长公主那样期盼的目光,喜欢是真的喜欢,可是这份喜欢,却真的不足以让他违背自己的想法,去过那样倒错纠结的婚姻生活。 可是长公主在听到他那声并不明显的回答后,却是很高兴,他肯承认喜欢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了,反正自己有很多时间跟他耗下去,日久天长,总有一天,他会习惯自己陪在身边的感觉! 欢愉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第二日还有早朝的温廷筠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起身告辞了。 可是谁知,就在他起身向外走去之时,站在他身后,目送着他离开的长公主,却开口幽幽的道:「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温廷筠的身体不由一僵,还不待他转过身来,就又听见长公主继续说道:「我们成亲后,我明明过过生辰,我的生辰是在年后二月初时,你说我是你奉若珍宝的心爱之人,可是却连我的生辰,都不记得了吗?」 温廷筠浑身僵硬的僵在了那里,半响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淡然的长公主,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长公主却是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你不是原来的温廷筠!」 就算是浪子回头,他可能变得思想更成熟,变得更加能干,可绝对不可能如整个灵魂都变了个人般,了解的越深,就越明白,他的某些思想,是在现在这个时代里绝不可能产生,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水平的,如果原来的温廷筠真的有这样的思想,就绝不会活成以前那个样子! 原本还有些不太确定的长公主,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特别是温廷筠拒绝她时说的那些话,让她现在心中无比的确定,现在的温廷筠,绝不是原来的那个温廷筠!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良久。 「所以,长公主想要怎样?」心中涌过惊涛骇浪的温廷筠,此时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心中生起淡淡的疲惫之感,他也不想做原来的那个温廷筠,他也想做真正的自己,随着日子越过越久,他其实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顶着别人的驱壳生活,突然之间,他就不想再装下去了! 「我很高兴,你不是原来的温廷筠!」谁知长公主的脸上,却突然绽放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对他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 温廷筠看着笑得无比灿烂的长公主,错愕的站在那里,想要问,你不害怕吗?可是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像很多余,她要是害怕,还会这样对待自己吗? 他虽然没有问出声,但是长公主却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笑着开口说道:「你以前是谁,怎么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现在的温廷筠,你就是我喜欢的人,如果你想要害我,我早就已经死了多少回了,如果你想要害我,就不会两次三番的拒绝我,把我往外推了,既然你不会害我,那我又为什么要害怕你呢?」 温廷筠被她的话说得哑口无言,好像确实有那么些道理,可是,如果自己这个孤魂野鬼想害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呢? 「如果我想害的不是你一个,而是这整个世界呢?」温廷筠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那就害呗,反正这世界跟我也没什么关系!」长公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的开口回道。 温廷筠顿时无语,很想问,你没有家人吗?结果一想,她确实是没有家人,唯一有血缘关系,还比较亲近的人是皇上,可是皇上才刚不顾她的死活,派她去江南,给自己母家的太夫人过寿,她又怎么会顾及皇上的死活呢? 想问她,你没有朋友吗?结果发现,她还真没什么朋友,谁敢跟她这样嚣张彪悍的公主做朋友啊! 想问她,你没有爱人吗?咳咳……她的爱人好像是自己! 好吧,这么想来,她的人生,其实也真是够悲惨的! 温廷筠摇了摇头,上前两步,抬手抱住长公主,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也很高兴,你高兴我不是原来的温廷筠!」 然后,松开了手,再次转身,大步向外走去,站在他身后的长公主嘴角翘起,漂亮的杏眼中全是笑意,「真好啊!这个独一无二的温廷筠,没有别人知道,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第183页 第二日,又是上早朝,又是去鸿胪寺点卯,又是进宫给皇上汇报内库帐目整理情况的温廷筠,等到晚上回到侯府中时,已经累得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可是,谁知就在他刚刚在临窗的大炕上稍稍眯了一会儿,略微觉得恢復了点精神,想要起身吃点东西的时候,却听见簪墨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来到临窗的大炕旁,俯身低声禀道:「侯爷,徐景耀徐统领来了,不过,听说人好像有些不妥!」 「人有些不妥?」原本还有些迷迷煳煳的温廷筠闻言,勐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高声问道:「他怎么了?!」 「奴婢也不清楚!」簪墨一脸担忧的开口回道:「徐统领跟着掠影直接去了外院书房,奴婢是听来报信的念往说的!」 最近一段时间,京城里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其实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布置较劲,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廷筠忙下地穿好了鞋,簪墨拿过一旁的裘皮大氅,给他批到了身上,温廷筠便快步向外走去。 簪墨脸色十分担忧的站在门口,看着温廷筠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外,突然转身,招手叫过一个正在院中清扫残雪的小丫鬟,低声吩咐道:「你去前院打听打听,看徐统领到底有什么不妥,赶紧回来告诉我!」 小丫鬟虽然满脸的不解,但因着是一等大丫鬟簪墨的吩咐,还是听话的应了一声,放下扫帚,提着裙子向前院跑去。 待温廷筠快步进了外院书房,看见坐在书房里,一侧脸颊红肿,眼圈通红的徐景耀时,不禁大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温廷筠忙上前两步,神色担忧的开口问道。 「你这有酒吗?」徐景耀没有回答温廷筠的问话,却是神情有些颓废的开口问道。 温廷筠忙让掠影去厨房,拿了几壶酒和几碟下酒的小菜来,在书房里陪徐景耀喝起酒来。 待徐景耀把一壶酒都灌下了肚后,这才有些伤感的开口说道:「我大哥不听我的劝,不肯收手,无奈之下,我只能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父亲,父亲气得大发雷霆,把大哥叫去大骂了一顿,说他这样胡来,是至家族安危于不顾,没有资格当这个世子,承担家族的未来!」 徐景耀说到这里,又长长嘆了口气,然后才有些自嘲的开口说道:「我大哥回头就来我院里,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是为了觊觎他的世子之位,不顾兄弟之情,在背后搞小动作,不配做他的兄弟!」 徐景耀苦笑了一声,拿起一旁的酒壶,再次抬手往自己嘴里灌去,温廷筠见他已经喝了一壶酒了,现在还喝得这样急,怕他伤了身子,忙伸手过去,抢下了他手里的酒壶,温声劝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大哥难道还能不知道吗?他不过就是气头上说的气话罢了,你又何必要放在心上呢!」 「我和他一母同胞,兄弟一场,从小到大,一直敬他爱他,从来没有起过别的心思,如今去劝他,也是为了他,为了咱们整个家族好,可是他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又怎么会在气头上脱口而出?!」徐景耀冷笑了一声,语气苦涩的开口说道,同时伸手,又勐地从温廷筠手中抢回了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温廷筠其实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可是,此时又不能不劝,任他这样下去,正要再伸手去抢徐景耀的酒壶时,却又听见他再次开口,喃喃的说道:「他说现在家族捉襟见肘,处境艰难,所以才会瞒着父亲铤而走险,我说我可以帮着他用别的办法挣钱,咱们兄弟一起共度难关,可是他却说,我挣的那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我说大不了我去娶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帮衬家里,他却说我没本事,只会想这样丢家族脸面的招数,让人笑话,温廷筠,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就好了!他就不会去冒那样的风险,我也就不用去劝他,让他生了那样的疑心!」 「你要是真的有本事了,他又得说你太有本事,抢了他的风头,居心不良了!」温廷筠听完徐景耀的话,不禁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 看来生在再显赫的家族中,也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烦恼,就连徐景耀这样出色的人,也不能倖免。 温廷筠嘆了口气,伸手一把抢下了徐景耀手上的酒壶,高声说道:「不就是钱吗,马上就要开海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合伙做买卖,还不轻松挣他个盆满钵满,大不了让你大哥入上一股,有钱大家赚呗!」 徐景耀愣愣的看着温廷筠,半响才回过神来,喜得一跃而起,伸手一把抱住了温廷筠,高声喊道:「好兄弟,你的恩情,哥哥永远都不会忘记!」 重开海禁后,虽然表面上说,谁都可以跟外国人做生意,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外国人又不傻,自然是要跟熟悉又有实力的人做生意,这样才能保证能赚着大钱,可不是你什么人随便去,就能跟外国人做上生意的。 而之前被派去福建,谈判重开海禁一事的使者,现今皇上内库的管理者温廷筠,自然是外国人想要做生意的首选,跟温廷筠合伙做生意,那一定是稳赚不赔的,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可是高兴过后,徐景耀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原本只是心情郁闷,想要到温廷筠这里来吐吐苦水,倒真不是要借着这件事情,来逼迫温廷筠带他一起做生意的。 第184页 可是,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倒好像是自己故意为之了,徐景耀脸色微红,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解释解释,却被温廷筠率先开口打断了。 「是兄弟,就什么都别再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温廷筠抬手拍了拍徐景耀的肩膀,笑着说道。 徐景耀眼圈不由又是一红,忙伸手拿起桌上另一壶酒,仰头灌了下去,掩饰住自己的失态,温廷筠也知他是不好意思了,也不好再去抢他的酒壶,反正醉就醉吧,一醉解千愁! 果然,徐景耀喝得烂醉如泥,温廷筠也知他现在肯定是不想回英国公府去的,无奈之下,只能让掠影和念往将他扶到了外院的客房,又让人去叫了簪墨安排丫鬟,过去服侍他梳洗更衣,安顿好后,这才累得回了自己屋子,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早,温廷筠起床,却不见簪墨过来服侍,而是洗砚面色有些异样的在自己屋里服侍梳洗,不由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簪墨呢?」 「簪墨姐姐她……她……」洗砚红着脸,却是半响没有说上话来。 就在这时,簪墨鬓髮有些凌乱的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来到温廷筠的床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垂着头,低声说道:「侯爷,昨天晚上,奴婢已经是徐统领的人了,还望侯爷能够成全奴婢!」 温廷筠见状,不禁傻了眼,他是让簪墨派人去服侍徐景耀洗漱更衣,可是却没让她把她自己服侍到徐景耀的床上去啊! 他原本想着再过些日子,给簪墨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让她做个好人家的正头娘子,谁知,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看她如今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被强迫的模样,温廷筠不由想到了在自己刚跟长公主和离时,租住的小院里,簪墨第一次看到英俊潇洒的徐景耀时,那羞红的脸庞,和昨日簪墨听说徐景耀有些不妥时,那十分担忧的模样,不由暗暗嘆了口气。 「徐景耀人呢?」温廷筠看着独自跪在地上,强做镇定的簪墨,沉声问道,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他来跟自己说吗! 「徐统领他昨天晚上喝多了,今日一早起来,见奴婢在他床上,吓了一跳,觉得不好意思面对侯爷,已经离开了!」簪墨垂着头,听不出悲喜,语气淡然的开口回道。 「所以,是你主动爬的床?!」温廷筠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语气有些冰冷的开口问道。 簪墨身子一抖,却又重新挺直了嵴背,咬着牙,颤声回道:「是,奴婢喜欢徐统领,还望侯爷能够成全!」 「那你可知道,徐景耀喜不喜欢你?」温廷筠语气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嘲讽之意。 「奴婢这样的身份,又怎么会奢望徐统领的喜欢,他喜不喜欢奴婢,有什么打紧,奴婢只要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就已经知足了!」簪墨听出了温廷筠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不由梗着脖子,不知不觉间提高了声调,高声回道,也不知道是在说服温廷筠,还是在说服自己。 温廷筠从来也不知道,簪墨竟然会是这样的想法,她喜欢徐景耀就行了,至于徐景耀喜不喜她,都无所谓,她这样的身份怎么了,怎么就不配得到爱情了吗?谁又比谁高贵! 温廷筠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跟她说,可是张了张嘴,才发现,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疲惫的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你我就能够决定的,还要看徐景耀的意思,你先禁足在自己屋里,咱们大家都先好好冷静冷静再说!」 簪墨低声应了一声,也不用人去拽她,自己站起身来,给温廷筠福了福,转身向外走去。 站在一旁的洗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全是伤感担忧之色。 站在门口的春末,看着形容狼狈却神色坚决的从屋里走出来的簪墨,快步迎了上去,低声问道:「簪墨姐姐,值得吗?」 「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从第一眼看见他,他对我笑着说,让我给他搬个躺椅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后来跟着去福建出使的队伍一起上路,在得知是徐统领带队时,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再后来,侯爷出了事,我吓得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是徐统领看出了我状态不对,不仅柔声安慰,还特意请了大夫来,给我开了安神的汤药,我这才能睡上个好觉,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够嫁给徐统领,该有多么的幸福,可惜,我不配……」簪墨的语气渐渐低落下来,不过随即又强笑着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只要能够陪在徐统领的身边,我就已经知足了!」 「可是,徐统领还没有娶亲,以英国公的古板守矩,你现在跟着他,连个妾室的名分都不可能有,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又是何苦呢?!」春末从没喜欢过谁,所以完全不能理解簪墨的想法,放着好好的侯府一等大丫鬟不当,非要去当个英国公府无权无势的二公子的通房丫头,将来的日子可想而知,喜欢就那么重要吗? 「傻丫头!」簪墨抬手揉了揉春末的脑袋,笑着说道:「只要徐统领还想跟侯爷合伙做一天的买卖,他就得让我体面一天,你不必为我担心!」 春末闻言,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对呀,冲着侯爷的面子,徐统领也不好让簪墨姐姐过得不体面,否则,岂不是折了侯爷的面子?! 可是,春末随即就又想到,这么看来,徐统领把簪墨姐姐带回去,只能是个拖累,他要是也喜欢簪墨姐姐还好,如果他压根就不喜欢簪墨姐姐呢?那又为什么要把这个拖累带回去?! 第185页 「可是……」春末不由悚然一惊,刚想要开口,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说出来,却被簪墨开口打断了,「我累了,先回屋去了,春末妹妹快去忙吧!」 春末张了张嘴,可是簪墨却已经快步走了出去,突然之间,春末明白了,簪墨姐姐那么的聪明,又怎么会想不到,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呢!她不过是觉得,徐统领对她多少都是有些感情的,所以才敢这么孤注一掷的吧! 从自己醒来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簪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温廷筠不能理解之下,心情不由十分的沉重,去衙里待了一会儿,却是有些坐不住,想要去让人叫徐景耀来,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又觉得有些气不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温廷筠,只能起身回了侯府。 谁知,刚走进侯府后花园,想要散散心的温廷筠,却听见咣的一声,侯府与长公主府共同的那面墙,竟然勐地倒塌了一块,露出一个大洞来! 第七十章 爬床的算计 「什么情况?!」温廷筠被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探头向墙壁上的大洞看去。 却见墙壁那头的长公主府里,流素正带人在忙乎着什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墙壁是被她带人弄坏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温廷筠对墙壁那边正在忙乎的人高声怒道。 流素站在墙壁那边,对他福了福,扬声回道:「侯爷,长公主说要在这边的墙壁上开一扇门,走动起来比较方便!」 「什么?!」温廷筠不禁被流素的话惊呆了,抬头看了看墙壁上已经被凿出的大洞,不由气结,一撩衣袍,踩着一堆瓦砾,从墙壁上的大洞走到了长公主府里,高声问道:「长公主在哪?带我去见她!」 流素仿佛早有预料般,十分爽快的应了一声,对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下人们高声说道:「你们继续弄吧,赶紧的,争取今天就弄完!」然后转身,带着温廷筠,向长公主府里走去。 流素带着温廷筠去了花园里的暖阁,长公主正坐在暖阁里看书,见流素带着温廷筠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着他,笑着说道:「你来啦!」 「你要在我府上的墙壁上开门,也要事先徵求一下我的意见吧!」温廷筠见她这份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不禁更加来气,扬声怒道。 「不就是开扇门吗?」长公主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道:「门开好了,你那边也可以上锁啊,其实跟墙壁也没什么不同,不用为这么点小事去惊动你吧!」 温廷筠一时间被她的歪理弄得说不上话来,半响才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在我家墙壁上打了那么大一个洞,还说不用惊动我?」 「哦,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请侯爷吃涮锅子赔罪如何?今天庄子上正好送了新杀的羊羔肉来!」长公主态度极好的开口认错,倒是让温廷筠没法再沖她发火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片刻后反应了过来,无奈的开口问道:「既然两边都能上锁,那你还费那个劲,弄个门出了做什么?岂不是白费力气?!」 「不会啊!就像今天这样,以后我要是有事找你,或是你有事找我,就让下人们去通禀一声,到时候,提前把这扇门打开,咱们不就不用再出府绕那么一大圈了吗?」长公主一副你怎么这都想不到的模样,理直气壮的开口回道。 温廷筠再次被她的歪理弄得无语了,谁知这时,曲笺却带着捧着铜锅和各种食材的下人进来,开始布置晚膳。 说实话,温廷筠也确实是想吃火锅了,下雪天吃火锅,是最享受的事情,可是,火锅一个人吃又没意思,他前两天下雪的时候,就想找谢星瀚一起涮火锅的,可是也不知道他最近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根本就不见人影,结果温廷筠也就没能吃上心心念念的涮火锅。 原本就因为簪墨的事情闹心的温廷筠,也不想回去一个人郁闷,既然长公主这里已经准备好了锅子,那就在这吃呗,正好还能找人说说话,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长公主不愧是公主,各色食材摆了满满一桌,其中各种肉类就不提了,就连大夏朝冬天里少有的青菜,都有不止一种,看得人垂涎欲滴。 待下人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后,长公主便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她和温廷筠两人,让温廷筠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不一时,铜锅里清凉的鸡汤,就已经开始翻滚了,长公主拿起桌上掐丝珐瑯蜜釉的酒壶,给温廷筠面前的酒盅倒满,然后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廷筠也不矫情,接过长公主手中的掐丝珐瑯蜜釉的酒壶,也同样给她面前的酒盅倒满,两人举起各自面前已经倒满了酒的酒盅,相视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外面皑皑残雪,屋内热气腾腾,吃火锅不仅在于美味,更在于气氛,两人边聊边吃,时不时喝上一盅小酒,竟觉得无比的舒服惬意。 「簪墨,你还记得吗?」温廷筠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现代男人,对于内宅之事,实在不太了解和擅长,簪墨这件事情,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听听长公主的看法,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记得,她怎么了?」长公主夹了一块羔羊肉,放进铜锅里,扭头看向温廷筠,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昨天晚上,徐景耀到我府上谈事儿,喝多了,结果簪墨她……她……」爬床这两字,温廷筠犹犹豫豫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第186页 「结果簪墨她主动去爬了徐景耀的床?」谁知长公主却是替他把话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温廷筠惊讶的看向长公主,失声问道。 「这种事情很多,一点都不稀奇啊!况且……」长公主伸手把铜锅里已经变了色的羔羊肉,夹出来,放在了温廷筠的碗里,看着他,笑着说道:「之前去福建的路上,就能看出来她喜欢徐景耀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我怎么没看出来?」温廷筠闻言,却是挠了挠头道。 「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明显,后来你出事失踪以后……」长公主说到这里,大约是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经歷,语气有些伤感的接着缓缓说道:「大家都受了刺激,徐景耀大约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对你的两个丫鬟都很照顾,接触的多了,她才表现得越来越明显的了!」 「怪不得我没察觉!」温廷筠有些木然的夹起长公主放在他碗里的羔羊肉,味同嚼蜡的放进嘴里,咽下去后,又接着说道:「可是,就算她是真的喜欢徐景耀,也不该这样去爬他的床啊!她这样,就算将来被徐景耀收入房中,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啊!」 温廷筠还是不能理解簪墨的行为,不由嘆道。 「徐景耀是去找你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吧!」长公主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突然开口,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温廷筠再次惊讶的看向长公主,难道她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手?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很难猜吗?」长公主见他那副惊讶的模样,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道:「簪墨之所以敢这样孤注一掷的去爬徐景耀的床,一定是因为徐景耀有求于你,她觉得就算徐景耀不喜欢她,不想把她收入房中,但是忌惮着有求于你这件事情,也必然会把她收入房中,而且冲着你的面子,还不得不给她应有的体面,而现在,很可能要重开海禁,徐景耀除了要跟你合伙做买卖外,还有什么事情,会需要依仗于你?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温廷筠听完长公主的话,心中不禁有些羞愧,是他小瞧了长公主的智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忙伸手涮了片羔羊肉,夹到了长公主的碗中。 长公主愣了愣,随即眼含笑意的伸手,夹起碗里的那片羔羊肉,放进了口中,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可能是关心则乱,也可能是温廷筠原就不了解女人心中的那些弯弯绕,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他真是一点也没想过,簪墨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算计,此时被长公主点破,神色间不由黯淡了下来。 怪不得,自己总觉得簪墨这样不问后果,孤注一掷的行为,有些不通情理,而且簪墨她也不是个鲁莽愚笨之人,怎么会做出这样不顾后果的事情来,原来她心中早就已经算计好了! 温廷筠仰头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酒盅,嘆了口气,有些黯然的开口说道:「可惜,她太不了解男人的心思了!」 「是啊!」长公主将口中的羔羊肉咽了下去,也幽幽的开口说道:「她不知道,在男人的心目中,事业远比爱情要重要得多,她也不知道,男人对于自己不爱的人,能有多狠心!」 原本没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的温廷筠,此时却是心情有些沉重,自从他穿越过来后,簪墨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尽心尽力,他原先想着,就算她是爬了徐景耀的床,也只是因为真的喜欢他,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心思,自己看在她尽心尽力服侍自己一场的份上,大不了就成全了她。 可是,如今看来,她心里既然有着那样的算计,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却是不能大意了。 而且,事后徐景耀没有来见自己,就先行离开了,自己当时没有多想,真的以为像簪墨说的那样,徐景耀是因为酒后睡了自己的贴身婢女,而不好意思,没脸来见自己,才连自己的面都没见,就告辞离开的。 可是,如今看来,恐怕徐景耀早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簪墨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她算计的事情,自己也许不会第一时间察觉,可是被她算计,从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勛贵世家里,见多了的徐景耀,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他是不会傻到把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带回去,放在房里,时刻提醒他自己被人算计和需要仰仗别人提携的事情的。 而自己呢,也幸好有长公主提醒,否则傻乎乎的为了成全簪墨,让徐景耀把她带回去,收入房中,徐景耀可不会以为自己不知道簪墨的算计,只会以为自己是跟簪墨事先计划好的,好让簪墨在他身边,时刻提醒他,自己在他艰难之时出手相帮,让他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恩情! 到时候,徐景耀与自己有了心结,到最后,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温廷筠越想越是气恼,伸手一把拿过桌上掐丝珐瑯蜜釉的酒壶,一仰脖,咕嘟咕嘟一口气把酒壶里剩下的酒,全都灌了下去! 「你干什么?!」长公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伸手把他手中的酒壶抢了下来。 「我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算计,甚至还在想,要不就成全了她的这片真心!」温廷筠低着头,声音苦涩的低声说道。 「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啊!」长公主伸手握住了温廷筠放在桌上的右手,看着他,柔声说道:「你虽然聪明睿智,能力非凡,但却有着一颗柔软温暖的心,所有真心对待你的人,你都会回报以真心,你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不会在追求权势的道路上迷失自己,这是你的优点,不要为这样的事情责怪自己!」 第187页 「而且……」长公主用力握了握温廷筠的手,继续说道:「就簪墨自己来说,她不过就是想着借着你的势,得到跟自己喜欢之人一生一世的机会,她的出身限制了她的眼界和认知,她不会知道,她这样的算计,对于上位者来说,有着怎样复杂的利益纠葛,其实,她心里应该也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连累了你!」 长公主的话,让沮丧自责的温廷筠心情好受了些,但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要解决的,一想到自己要亲手毁掉簪墨的一生,温廷筠便觉得喘不上气来。 锅子什么的,自然也就吃不下去了,温廷筠便起了身,开口告辞。 「外面路滑,你又喝了酒,出去的时候小心些,就从新开的那个门回去吧,别再出府绕那么一大圈了……」长公主拿过一旁的黑色裘皮大氅,给温廷筠披在了身上,一边用白皙修长的手指给他繫着大氅的系带,一边轻声嘱咐道。 温廷筠低下头去,眼前是长公主浓长轻颤的睫毛,小巧挺立的鼻樑,和正在翕动着的红唇,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呆了。 「好了!」长公主系好了大氅的系带,仰起头笑着说道。 温廷筠看着这张雍容艷丽,言笑晏晏的脸庞,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吻住了那张饱满小巧的红唇…… 良久后,两人才分了开来,温廷筠抱着被他吻得几乎站立不住,柔若无骨般靠在他怀里的长公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 直到许久后,两人才恋恋不捨的分开,长公主站在暖阁门口,目送着温廷筠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才转身回了屋。 而温廷筠的脸上,则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原来有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的感觉,竟然这样的好!即使自己走在寒冷的冬夜里,也知道有人在背后默默关注着自己。 温廷筠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再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心情蓦地好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还不待他去上衙,徐景耀就来了。 果然如温廷筠预料的那样,徐景耀只是把自己的行为当成是一次普通的酒后乱性,在给温廷筠道歉后,一点要把簪墨带走,收入房中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是没去找长公主之前,温廷筠也许会直接说起簪墨对他的感情,让他把簪墨收入房中,可是此时,温廷筠却只能笑着让徐景耀不必介怀,说都是自己管家不严,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两个男人几句话间,便决定了一个女人的命运,温廷筠虽然理智上明白,这么做是最好的,可是情感上,确实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思来想去,温廷筠只能带着簪墨回了温府,把事情原委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温夫人,然后把簪墨交给了温夫人处理。 温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却是气得肝疼,指着温廷筠半天没能说上话来。 缓了片刻,才有些无奈的道:「你说你堂堂一个侯府,怎的竟这般的没有规矩?贴身的一等大丫鬟,竟然能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来!说到底,还是缺了个女主人来执掌中匮,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忙着外面的事情,也没人帮着打理内宅,再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啊!」 太夫人如今身子不好,自己又要掌管温府的中匮,也顾不上温廷筠的侯府,长公主那边如果不放手的话,温廷筠是绝不可能再娶的,温夫人越想越觉得郁闷,不禁开口问道:「你和长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行不行的,你也尽早有个准信,别拖到最后害人害己!」 这个问题,就连温廷筠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回答温夫人?因此温廷筠连忙藉口自己还有公事要忙,转身跑掉了,气得温夫人心口疼。 温廷筠原本是拿公事当藉口,谁知竟一语成谶,刚从温府出来,去了鸿胪寺,便有圣旨来,说他管理内库帐目的方法极好,让他去户部暂时担任因赵侍郎家里母亲去世,要回乡丁忧而空出的侍郎之位,改革户部管理帐务的方法,待明年三月官员考绩后,再安排合适的官员接手户部侍郎一职。 温廷筠接到圣旨时简直无语了,自己就是好用呗,也不能哪哪都用啊!管理个内库还好,那就是皇上的小金库,爱怎么管就怎么管,也不涉及到其他人的利益。 可是,现在可是户部哎!要是真的改革起来,得动多少人的利益?!自己可还没活够呢!皇上这是真的打算把他变成孤臣,只能为他所用,成为他手里的那把刀吧! 就在温廷筠为这件事情头疼之时,京城里却突然流传起来两个消息。 一个是,被派去福建,查福建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一事的忠勤侯谢星灿,在临清上岸补给时失踪了! 这个消息,其实温廷筠是早有心里准备的,可是,另一个消息,却让他有些傻眼了! 第七十一章 温廷筠,你为什么要骗我 最近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另一个消息,居然是皇上的母家范家,把范家二房小姐千里迢迢的送进京来,其实是皇上想要跟范家结亲,要把范家小姐纳入后宫! 而且,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并且让温廷筠傻眼的是,传言中一力促成了这件事情的人,竟然就是他温廷筠! 传言说,他此次被皇上派去福建,除了要跟各国代表谈判重开海禁一事外,原就是带着这个秘密使命去的,还有,长公主被派去给范家太夫人祝寿,其实都是幌子,就是为了有藉口去范家,好挑选合适的结亲人选。 第188页 如今挑了范家二房的小姐,就把她送上京来了! 这个流言咋看之下,只是皇上的花边新闻,大众随便八卦娱乐一下,可是,细想之下,却是让人汗毛竖立! 皇上在皇后刚刚传出怀孕,却又马上差点摔了一跤之时,派长公主千里迢迢去江南,给他母家的外祖母过生辰,而且不止如此,还要再跟他的母家范家结亲,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来他想要扶持自己的母家,跟太后正面对抗了! 而传言中,一力促成了此事的温廷筠,可不就是搅和进了皇上和太后的争斗中去了吗! 而且还不止如此,如今皇后怀着身孕,温廷筠一力促成了范家小姐入宫一事,皇后的心里又会怎么想? 散布这个谣言的人,显然是在给温廷筠拉仇恨,不管最终范家小姐是否真的会入宫,太后和皇后的心里,想必对他都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且这个流言,很可能只是个开头,散布流言之人还有什么后手,还不得而知! 温廷筠知道福建那边一旦事发,永昌侯宋澜亭那边一定会报復自己,只是没想到报復来得这样的快,而且角度竟然这样的清奇。 就在温廷筠想着,这个离谱的传言会有什么后续的影响之时,掠影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声禀报,温廷卿来了。 除了开府那一日,这还是温廷卿第一次来侯府,温廷筠有些惊讶站起身来,快步迎了出去。 就见温廷卿面容冷峻的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到温廷筠,便开口问道:「外面的传言,你都听说了吧!」 温廷筠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进了书房,温廷卿挥了挥手,让书房里服侍的人都退下去后,神情严肃的看向温廷筠道:「这个流言来得蹊跷,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细思极恐,应该是针对你来的,而且恐怕还会有什么后手,你不要大意,最近尽量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让幕后之人有可乘之机,至于父亲的事情,你也不用管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福建那边传消息来,就可以替他证明清白,把诬陷他的人揪出来了。」 温廷筠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暗嘆,有个能干的大哥就是好啊!不然现在自己这边都还焦头烂额呢,还得分出心思去替温敬严翻案,恐怕会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而一旦乱了手脚,就会让对方有可乘之机,自己没准可就要倒霉了。 温廷卿见他听劝,即没有大意得不当回事儿,也没有乱逞能,很是满意,便又继续开口问道:「你心里可有些头绪?是什么人在针对你?」 「有点头绪,但具体的还不太清楚,还要看后续事态的发展。」温廷筠其实一点都不想把温廷卿扯进来,但是又怕他担心,所以只能有些含煳的回到。 温廷卿闻言,微微蹙了蹙眉,犹豫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你在明,他们在暗,总是这样被动的挨打,也不是办法,其实现在这件事情,有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只是不知道皇上心里对范家小姐到底有没有想法!」 温廷筠一听,就知道温廷卿心里在想什么,要是皇上没有将范家小姐收入后宫的意思的话,就想让他娶了范家小姐,这样不仅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姻缘,而且那些针对他的流言,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那幕后之人也自然就什么后手都使不出来了! 温廷筠知道,温廷卿是怕他一直处于这样被人算计的境地里,疲于应付,而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可是,温廷筠即怕温廷卿为了自己,去试探皇上的想法,犯了皇上的忌讳,又是他所说的那个好办法,自己一点都不想要用,所以忙开口说道:「皇上的想法,哪里是咱们做臣子的能够猜测的,况且就算是现在没有想法,也不代表以后都没有想法,那个范家的小姐,咱们还是躲远点吧,以免惹火上身!这件事情我心里有计较,大哥就别替我担心了!」 温廷卿没想到,温廷筠竟然如此的敏锐,不仅能够明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事情,而且想得比自己还要深远,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对他应付以后的危机,多了几分信心,又因为没那么了解具体的情况,所以也就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让温廷卿有些担心,因此转移了话题道:「还有,你最近接手户部侍郎,帮着改革户部帐册管理方法一事,心里可有了什么章程?」 「哪里是什么帮着改革户部帐册管理方法,就是教教他们记帐的方法罢了,我又不傻,怎么会去掺和户部的事情!」温廷筠摆了摆手回道。 温廷卿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如今终于成熟了,而且还越发的优秀了,好像也没什么能够让自己担心的了,于是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你心里都有数,那我就不废话了,这就回去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派人去知会我一声!」 温廷筠心里不由划过一丝暖流,知道他担心自己,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自己的,忙站起身,把温廷卿送出了侯府。 谁知他刚刚回到书房,就见念往走了进来,高声回禀:「侯爷,长公主派人来说,让您去角门那里,有事要见您!」 温廷筠愣了愣,不过随即就反应了上来,所谓的角门,就是前几天,长公主命人在两府共用的墙壁上,开出的那个门,而她此时要见自己,恐怕也应该是因为那个现今在京城里流传甚广的流言之故,再想到刚才温廷卿让他娶了范家小姐的提议,不禁摇头苦笑,先不说什么后手不后手,就一个真假不知的流言,就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幕后之人实在是厉害! 第189页 见一见也好,把话说清楚,省得到时候再被人钻了什么空子,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温廷筠这么想着,便让人拿了钥匙,去了角门。 待温廷筠让人把门打开时,就见长公主已经穿着一身红色的裘皮大氅,站在了那里,一看见门后的他,便高声说道:「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你不许因为权宜之计,或是其他的考量,跟那个范家小姐范若兰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温廷筠看着皑皑残雪中,那一抹靓丽的红色身影嚣张的模样,却只觉得无比的可爱,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宠溺的道:「好,知道了!」 其实像长公主这样,有什么话就直接的说出来,不事前矫情,事后猜忌,反而让现在的温廷筠觉得,与她相处起来十分的轻松。 长公主没想到,温廷筠竟然答应得这样干脆,也不禁心中欢喜,突然上前两步,伸手拽住温廷筠裘皮大氅的领襟,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放开了他,后退几步,脸色红润的看着他,笑着说道:「记住你答应我的话,快去忙吧!」然后,沖他挥了挥手,让人关上了角门。 因为长公主的动作太过突然,速度又快,温廷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以后,长公主已经言笑晏晏的让人把门关上了。 温廷筠不禁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嘴唇,眼中浮起遮不住的笑意,一瞬间觉得,前路那些风雨,其实也没什么所谓,有人关心着自己,特意前来叮嘱,有人会陪着自己一同面对,突然之间就充满了干劲! 第二日一早,温廷筠便去了户部,虽说他一点都不想掺和进户部帐册改革的那些破事里去,可是因着圣旨在那,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 待温廷筠去见过户部尚书马远程后,户部底下的大小官员,便都来拜见他这个新上任的临时侍郎了。 底下的官员一一上前来给他行礼,温廷筠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见了熟人! 陈少峰还是一如在鸿胪寺当少卿时的模样,满身书生气,有一种目下无尘的清高,显得与其他户部官员格格不入。 只是当初在鸿胪寺时,他的官职比温廷筠大,所以可以无视温廷筠,连敷衍一下的表面文章都懒得做,可是,如今他只是个户部的郎中,官职反倒是比温廷筠低了,就算心中再看不上温廷筠,也只能弯腰给他行礼,不过面上不屑的神色,却是毫不收敛,任谁都能看出他对温廷筠的不服气。 温廷筠见到他时,才想起来,当初自己升任鸿胪寺卿后,时任鸿胪寺少卿的陈少峰,因为不愿在自己手下做事,便托人找了关系,去了户部任郎中。 谁知,今日又在户部遇到了,幸好自己只是暂时担任侍郎一职,不然这个陈少峰岂不是又得找人调工作了! 温廷筠心里突然想笑,可是随即一想陈少峰那个别扭清高的性子,又担心他会给自己添乱,不禁又有些烦躁起来。 果然,如温廷筠所料,在户部下属官员都给温廷筠见过礼后,温廷筠让之前自己教会新帐目记录法的两个小太监去教他们时,陈少峰便满脸不屑,时不时便会提出这样或是那样的意见来唱反调,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新记帐法不好,还是心里对温廷筠不满,故意找茬。 不过他捣的这个乱,温廷筠倒是不太在乎,推行不下去才好呢,他又不准备真的在户部搞什么改革,要是陈少峰能把这件事情搞黄了,他还要谢谢他呢! 在把那两个小太监派去教户部官员新的记帐方法后,温廷筠就拿他们还在学习做藉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几乎不怎么去户部,对改革户部帐册一事十分的敷衍。 可是,谁知陈少峰果然不是一般的能折腾,就在温廷筠去户部教了他们新的记帐法十几日后,陈少峰竟然一封奏摺,将户部上上下下的官员全都弹劾了个遍,就连才去了十几日的温廷筠, 都没放过! 原因是,他为了反驳温廷筠,找出他教授的新记帐法的错处,不停的研究试用新记帐法,结果却发现新的记帐法十分的高效好用,在用新的记帐法去整理过去的帐目时,却勐然发现过去帐目中隐含着很多问题,户部上上下下的官员竟然人人贪墨! 这让书生气浓重,至今还没有习惯官场那一套行事规则的陈少峰,十分的震惊气愤,马上连夜写了奏摺,上书弹劾。 而且,还没有忘记把他讨厌的,不积极推行新记帐法,敷衍了事的温廷筠也一併带上,弹劾他尸位素餐,枉负君恩。 他的行为,让整个朝廷都为之震惊! 其实他这么做,不仅是户部被弹劾的官员,就是所有勛贵高官们心中,都十分的担忧,户部官员贪墨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要给那些勛贵高官们大开方便之门么,如今陈少峰只是看了个皮毛,便大张旗鼓的弹劾,如果真的彻查下去,可以说所有的勛贵高官们几乎人人自危! 即被弹劾,又被勛贵高官们施压的户部尚书马远程,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不知道自己衙门怎么就招了这么个丧门星来,把当初给陈少峰说情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同样被弹劾了的温廷筠,心里却不仅不生气,反而十分的高兴,救星啊!陈少峰简直就是他的救星! 如今改革户部帐册一事,还没有正式开始,陈少峰就把事情捅了出来,弄得人人自危,户部官员都忙着上书自辩,勛贵高官们也都怕自己被牵连到,都忙着在给自己擦屁-股的同时,还不忘用这件事情攻击政敌,整个朝廷人心惶惶,就连政事都要荒废了。 第190页 法不责众,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皇上定然会暂时打消改革户部帐册的这个想法,那自己岂不是就不用再去当那把众矢之的的刀了! 至于尸位素餐什么的,温廷筠一点都不担心,想来现在皇上还不得在心里庆幸,幸好他尸位素餐,没那么积极的推行帐册改革,否则,深挖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现什么,现在整个朝廷恐怕都已经乱了套吧! 温廷筠也假模假样的上了道自辩的则子,不过心里关心的却是忠勤侯谢星灿那边审问的进展,在上自辩则子时,顺便向安公公打听了一下。 安公公知道这件事情是温廷筠揭发的,就连计划都是他提的,自然不会瞒着他,悄声告诉他,忠勤侯谢星灿那边已经全招了,皇上如今正派人去核实,并把事情真相大概跟他讲了一遍,让温廷筠听得十分的唏嘘。 整个朝廷乱糟糟的,温廷筠心情却是不错,交了自辩的则子后,就坐着马车回了侯府。 谁知,刚一进侯府,就见谢星瀚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一见他回来了,便大步走上前来,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道:「温廷筠,你为什么要骗我?!」 第七十二章 除开生死无大事 「温廷筠,你为什么要骗我?」谢星瀚面无表情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温廷筠,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道,弄得温廷筠一阵心惊。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不可能啊!自己也不过是才从安公公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呢?! 原本还想再等等,不想那么快告诉他真相,以免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的温廷筠,只能硬着头皮,笑着问道:「你在说什么?我骗你什么了?」 「我庶妹的奶妈是被锦衣卫带走的!」谢星瀚盯着温廷筠的眼睛,缓缓说道:「谢星灿在你进宫见过皇上后,便为了查你父亲的案子去了福建,却那么巧,就在上路没几天的时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你别跟我说,这一切事情之间没有联繫,你什么都不知道!」 听完他的话,温廷筠倒是松了口气,原来他并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有了一些猜测,现在也不过是在诈自己而已。 可是,一想到刚才他面无表情的对自己说,「温廷筠,你为什么要骗我」时的那个样子,温廷筠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如今他已经来当面问自己了,如果自己再继续隐瞒欺骗下去,等到将来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自己恐怕会失去这个最好的朋友了! 因此,略一沉吟后,温廷筠便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是知道,可是我也有瞒着你的理由,咱们去书房,好好谈谈吧!」 谢星瀚见他坦然承认了,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不由自主的舒缓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温廷筠的书房,待坐定,温廷筠让人上了壶热茶,两人默默喝了一盏茶,稳了稳情绪后,温廷筠才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对谢星瀚说了。 原来,当年谢星瀚他爹还是忠勤侯世子时,也如现在的英国公世子那样,背着老侯爷,靠上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这颗大树,帮着太后走私货物,聚敛钱财,用以支持三皇子培植势力,争夺皇位。 谁知后来被老侯爷知道了这件事情,老侯爷又气又怒,不想捲入皇位之争,勒令谢星瀚他爹马上退出,可是谢星瀚他爹已经牵涉进去太深,哪里能那么容易说脱身就脱身! 况且,太后也不会允许他退出,所以便有了想要除掉老侯爷,扫清障碍的想法。 彼时,谢星瀚他娘正好刚刚怀上了他,下人去通报给太夫人时,太夫人不小心被噎到去世,这件事情确实是意外,但是因为这场意外,却拉开了谢家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悲剧! 太后她们觉得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正好在外访友的老侯爷听到太夫人的死讯,急忙往回赶,让太后她们有机可乘,在路上制造了那场意外,成功的除掉了老侯爷,并把这一切罪名按在了还未出生的谢星瀚身上! 后来,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加的可信,便买通了谢星瀚他娘身边的丫鬟,给原本就受了刺激,精神不济,身体虚弱的谢星瀚他娘大量进补,而她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不适,只能卧床静养,这就导致了腹中的婴儿过大,而母体却羸弱无力,这样的情况,在生产时的结果几乎就是一尸两命,难产而亡! 可是谁知谢星瀚命大,竟然活了下来,不过他娘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 不过,谢星瀚虽然活了下来,却也被扣上了天煞孤星的帽子,差点被他父亲亲自下令扔入山中自生自灭,幸好有清远大师出手救了他一命。 后来谢星瀚学艺归来,回侯府探亲,彼时他爹已经再娶了太后为他选好的继室人选,生了两个儿子,可是不管怎么说,谢星瀚都是忠勤侯府的嫡长子,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将来忠勤侯府都是要由他继承的,而他却又有着天煞孤星的名头,有着这样有利的条件,他爹的继室自然不甘心把侯府拱手相让。 因此,便在谢星瀚回家探亲那天,让人将妾室生的,极受谢星瀚他爹喜爱的庶女推进了湖里,一石二鸟,不仅除掉了庶女,打击了妾室,而且还再一次证实了谢星瀚天煞孤星的身份,让他不容于家族。 可是,谁知这次事情,却并没有那么顺利,谢星瀚他爹竟然察觉到了不对,派人暗地里调查,他爹的继室不由心慌了起来,一旦坐实了事情是她做的,那不仅是她要完蛋,就连他的儿子,也不可能再继承侯府。 第191页 而且随着时日越久,当初夺嫡失败,如今新皇登基,谢星瀚他爹也渐渐不想被太后控制,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便有意渐渐疏远了因为夺嫡失败,而势力大不如前的太后,同时引起了太后的不满和猜忌。 两下结合之下,他爹的继室便在太后的授意下,给谢星瀚他爹下了□□,在他堪堪查到事情的真相时,便一命呜唿了,而他爹继室的儿子则顺利继承了忠勤侯之位,继续为太后敛财。 太后为了进一步控制拉拢忠勤侯府,以免像谢星瀚他爹那样的事情再次上演,便又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长宜公主嫁给了他爹继室生的二儿子,现今忠勤侯的亲弟弟。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谢星瀚家一系列的悲剧,幕后黑手就是太后,而他爹的继室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是满手鲜血,害死了他的父亲和庶妹! 谢星瀚听完温廷筠的话后,呆呆的坐在那里怔愣了半响,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他从一出生起,就被所有的人当做天煞孤星,除了他师父和后来的温廷筠,没有一个人愿意亲近他,所以,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份,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背负着害死了全家人的罪责与愧疚。 如今,温廷筠竟然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与他无关,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愣了半响,有如石雕的谢星瀚突然一跃而起,将腰间的剑提在手中,就向书房外勐地沖了出去! 特意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坐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他反应的温廷筠见状,忙起身,一个箭步沖了过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差点被沖的极勐的谢星瀚带倒。 谢星瀚身上勐地一用力,想要挣开温廷筠的手,可是却听到温廷筠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被他震的稍稍有些放开的手,却又马上重新用力的抱着住了他的腰。 谢星瀚身形一滞,怕再伤到他,只能收了力气,低头眼眶通红,面容狰狞的看着温廷筠,怒声吼道:「放开我!」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温廷筠抱着他的腰,抬头看着谢星瀚,喘着粗气开口问道,手上抱着他的动作,却越发的用力了。 「我要去杀了那个老虔婆,给我家人报仇!」谢星瀚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可是你这样冲过去,根本就杀不了她!」温廷筠就是怕他知道真相后,会有这样冲动的举动,所以才迟迟不肯告诉他真相的,这会儿见他果然如此,哪里还敢放手,一边死死的抱住他的腰,一边低声吼到。 谢星瀚听到温廷筠的话,情绪稍稍平静了些,低头看着他,开口回道:「今天晚上是我当值,我会趁当差的时候去杀她,能有五成的可能,反正我这个天煞孤星,孤零零一条命,能成功就是赚着了,不成功也无所谓!」 温廷筠知道,以他的成长经歷来看,他对自己的那条命,并没有多么的看重,而且他也没有亲人,也不怕连累了谁,所以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去报仇,如今唯一能够阻止他去孤身犯险的理由,大约也就只有自己了。 所以,在听了他刚才那番话后,温廷筠突然放开了手,看着他,扬声道:「好,你去吧!我不拦你了,我这就把侯府的下人,都送到温府去安顿,但愿温家不会受了我的牵连,还能有他们的一席容身之地!」 见温廷筠放了手,正大步向外走去的谢星瀚,听见温廷筠口中的话,不禁有些不解的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一脸决绝的温廷筠,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温廷筠紧走两步,来到谢星瀚的面前,开口回道:「如今外面正盛传,我要帮着皇上纳他母家的范小姐入宫,来对付太后,你又是住在我府里,如今莫名其妙的冲进宫去杀太后,任谁看了,不都得以为是我派你去刺杀太后的!我不趁现在把侯府里的下人们送走,难道等着抄家的命令下来,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倒霉?!」 谢星瀚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此时被温廷筠的话,说得有些呆了,站在那里,半响说不出话来,他是想要去杀了那个老女人,为家人和自己报仇,可是他也不想连累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他好的朋友,一时间,十分纠结,难以决断。 温廷筠见状,忙开口继续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年,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皇上原就跟太后不合,如今既然已经派人去查,就说明有心与太后对抗,咱们只要适时的扇下风,点下火,还愁皇上不收拾了太后吗?又何必这个时候自己冲出去冒这个风险呢?!」 「皇上真的会收拾太后?」谢星瀚闻言,有些迟疑的看向温廷筠问道。 「那是当然啊!他们又不是亲母子,当初太后支持的也是三皇子,只是后来二皇子和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皇上才得以捡漏登了基,而且皇上的生母萧妃在皇上登基前,死得不明不白,你以为皇上心里没数么?不过是现在登基的时日尚短,根基还不够稳,势力还不够强,等以后羽翼丰满了,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生母讨回这个公道?而太后心里也都明白,所以才会一直打压皇上,与他争权夺势,他们这对母子,早晚会有一战,咱们站在一旁看热闹就好了,要是连皇上都收拾不了太后,那我看,就凭你一己之力,也压根就没什么希望,不过是白搭进去咱们两条人命罢了!」 第192页 温廷筠怕他不肯打消去报仇的念头,长篇大论说了一堆,听得谢星瀚直皱眉头。 对于这些政治争斗,即不了解,也不感兴趣的谢星瀚,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但也听出了个大概,想了想,开口说道:「那好,那我就先不去找太后报仇了,我先去把那个女人杀了,让她下去给我父亲和庶妹赔罪!」说完后,提着剑,就要往外走,弄得温廷筠一头大汗。 「那个……你要是把她杀了,将来皇上要是收拾太后,没了证人,怎么办?」不想让谢星瀚随便杀人的温廷筠,忙编了个藉口,开口叫住了谢星瀚。 其实皇上要收拾太后,哪里可能会公开进行,更不用说需要什么证人了,不过反正谢星瀚也不懂这些,温廷筠便先编了个藉口,把他稳住再说! 果然,谢星瀚闻言,停住了脚步,看着温廷筠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只能有些郁闷的把手里的剑别回了腰间。 沉默了片刻后,谢星瀚突然有些担忧的看向温廷筠,开口道:「外面传言你要帮着皇上对付太后,太后那个老虔婆这样的心狠手辣,怎么可能会放过你?那你岂不是会有危险?」 其实现在放出流言的人,才是真正想要对付他的人,至于太后什么的,现在都还得往后放放,温廷筠还没来得及考虑呢! 不过,既然谢星瀚担心他,那就说明谢星瀚不会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温廷筠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忙连连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同时脸上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那这段时间,我还是先搬到你院子里去住吧!」谢星瀚见他这副模样,便点了点头说道。 温廷筠愣了愣,随即才反应上来,谢星瀚这是怕他有危险,所以要搬去他的院子,好近身保护他,不由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再想到,他与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自己也能看着他,不让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不由连连点头称好。 谢星瀚没有再说什么,却是当天晚上就搬进了温廷筠的院子,住到了东厢房里,倒是让温廷筠有些过意不去了。 几日后,关于陈少峰弹劾户部所有官员一事,便有了结论,皇上斥责陈少峰譁众取宠,公然构陷朝廷命官,将他下了大狱。 这件事情便如一块石头透入了湖水中,再一瞬间激起剧烈的水花后,便再没了踪影,户部官员们和整个朝廷,都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般,恢復了以往按部就班的生活,至于改革户部帐册一事,也好似从来就没发生过,再没人提起了。 唯一的变化,只有户部多了个无所事事的临时侍郎温廷筠,少了个书生意气直言进谏的陈少峰! 就在温廷筠为这件事情能够顺利解决,而庆幸唏嘘之时,却听到温府传来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消息。 被温夫人配给温家在大兴田庄上的农户的簪墨,上吊自杀了! 待温廷筠得了信,赶回温家之时,簪墨的尸体已经被她老子娘拉回去下了葬,温廷筠竟是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温廷筠整个人都是木的,不敢相信,那个年轻鲜活的生命,竟然就这样凋零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傻啊! 直到来到簪墨的坟前,温廷筠才切实的感受到,那个自从他一醒来,就陪在他身边,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在他与长公主和离之时,坚定的站在他身边,一直陪伴着他的那个人,再也没有了…… 泪水就这样毫无徵兆的流了下来,温廷筠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心中抑制不住的升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当初自己不想那么多,成全了她,她就不会死了!」 在簪墨的坟前坐了一天的温廷筠,直到天黑,才坐马车回了侯府。 温廷筠神色疲惫而又悲怆的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却见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早已得了信的长公主,正一脸担忧的从隔壁长公主府里快步走了出来。 温廷筠想也没想,快步来到长公主的身前,伸手将她紧紧抱住,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 长公主微微愣了愣,然后怜爱的抬手,轻轻拍着温廷筠的后背,嘴里同时轻声说道:「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不要后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不可能负担得了别人的人生!」 长公主温热柔软的身体和和风细雨的安慰,让浑身冰凉的温廷筠,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骤然经歷生离死别,此时心中只感人命脆弱,世事无常的温廷筠,突然之间觉得,人生苦短,其实有些事情真的没有必要那么计较,除开生死无大事,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不觉间,温廷筠越发抱紧了长公主,心中暗下决定,等自己度过了这次危机,就跟长公主商量在一起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大家摆到檯面上来说,既然两个人真心喜欢,想要在一起,总有解决的办法! 就在温廷筠的期盼中,临近过年之时,福建那边终于八百里加急,传回信来,只是内容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震惊了整个朝野! 第七十三章 一步错,步步错 福建那边八百里加急,送回了此次前去福建调查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徇私舞弊一案的调查结果。 经过调查,得出结论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福建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徇私舞弊。 反而在调查该案的过程中,发现了上书弹劾福建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徇私舞弊的泉州知府许嘉然存在一些问题,从而牵涉出了曾经发生在福建的一桩惊天大案! 第193页 那就是永昌侯宋澜亭在福建任职之时,竟然屠杀渔村百姓,冒充海盗,上书朝廷冒领军功! 经过查实,永昌侯宋澜亭在福建之时,共屠杀了九个村落,高达一千七百多名村民遇害,冒领军功六次,牵涉其中的福建官员共计一十三名。 泉州知府许嘉然就是牵涉其中的官员之一,此次之所以会上书污告福建总督周超意,就是因为被福建总督周超意发现了他们屠杀村民,冒充海盗,冒领军功一事的蛛丝马迹,为了阻止周超意继续调查下去,才会有此一举。 谁知皇上圣心明断,没有听信一面之词,特意派人去了福建调查,这才让事情得以真相大白! 而且,在调查永昌侯宋澜亭屠杀村民,冒充海盗,冒领军功一事时,还发现他勾结德意志王国的外国人走私货物,赚取大量金钱来买通福建和京里的各级官员,所以才能将如此丧心病狂、罪大恶极之事做成,且这么多年来不被人发觉。 随着调查结果一起上京的,还有整整两大马车的证据和人证,可谓是铁证如山! 消息传来,震惊了整个京城! 皇上派人去福建调查福建总督周超意贪污枉法,徇私舞弊之时,所以人都等着看温敬严的笑话,没人想到,竟然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与此同时,大理寺少卿也上书陈列了温敬严被陷害的各项证据,证明他并没有收受贿赂,欺君罔上,而是被人构陷。 福建总督周超意原本就没有贪污枉法,徇私舞弊,而是被人诬告,此时大理寺少卿又呈上了温敬严被陷害的证据,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此时都不禁将这件事情联想到了之前温廷筠去福建出使一事上,暗暗感嘆原来如此! 一直盼着这个消息的温廷筠,此时心情不由大好,永昌侯宋澜亭安排泉州知府许嘉然上书弹劾福建总督周超意时,肯定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以为把福建的水搅浑,现在刚刚登基不久,根基还没有那么稳固的皇上,为了福建的稳定,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福建总督周超意拉出来做个典型,杀鸡儆猴,敲打一下福建的官员也就罢了。 就算以后,皇上根基稳了,再想彻底调查福建的事情时,他也已经把首尾处理干净了,就算有事,大不了没了实权,做个闲散侯爷,也不会伤筋动骨,以后还有机会翻身。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之前温廷筠借着受伤失踪之时,已经秘密去了福建,在他没有防备之时,将他的罪证收集起来,全都交给了皇上。 如果说皇上只是接了密报,没有亲眼看见这些血泪斑斑,丧心病狂的证据时,事情还有可能像永昌侯宋澜亭以为的那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那么当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心中还有理想和热血的皇上,看见那些罄竹难书的证据后,这件事情,就绝不可能会像永昌侯宋澜亭想像的那样,只是走个过场,随便结束了! 而永昌侯宋澜亭在对事情第一步的判断上犯了错误,接下来便一步错,步步错,让泉州知府许嘉然上书弹劾福建总督周超意这一手,却是把福建总督周超意彻底推向了他的对立面,在皇上派人去福建调查之时,为了把他自己摘出去,自然是全力配合,毫无保留,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把藏在暗处,与永昌侯宋澜亭有关系的那一十三名官员连根拔起! 福建总督周超意心里十分清楚,此时将永昌侯宋澜亭的党羽牵连出来的越多,就对自己越有利,福建的局势越紧张,越风雨飘摇,皇上就越不能动他这个福建总督,就算真的查出来自己有什么贪污枉法的事情,跟永昌侯宋澜亭这件事情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其实说到底,永昌侯宋澜亭这次之所以会一败涂地,落得如此境地,全是拜温廷筠所赐! 永昌侯府,永昌侯世子宋远昇面色惨白,脚步踉跄的冲进了永昌侯宋澜亭的书房,嘴里颤声喊道:「父亲,父亲,这是真的吗!您当初的军功,真的都是屠杀渔村百姓冒充的海盗吗?」 正在往面前的火盆里扔书信和帐册的永昌侯宋澜亭,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惊慌失措的宋远昇一眼,没有说话,又重新低下头去,继续往火盆里扔东西。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此时的表现,其实已经回答了宋远昇的问题。 宋远昇不由面如土色的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嘴里喃喃的道:「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片刻后,恢復了些许理智的宋远昇,突然勐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对默默烧着东西的永昌侯宋澜亭,歇斯底里的高声喊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知不道您这样做,是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不…….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您快想想办法啊!」 「我不这样做,现在还只是窝在福建的一个空有侯爷之称,没人瞧得起的落寞废物!而你也不会有如今的风光!」永昌侯宋澜亭头也没抬,一边往火盆里扔着东西,一边声音冷峻的回道:「既然享受了因此带来的好处,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你有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时间,还不如回去安排一下你屋里的事情。」 宋远昇听到父亲的宋澜亭的话,知道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们父子两人,是绝对逃不了一死的,吓得再次瘫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身子抖得如筛糠般,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有心思去安排什么事情了。 第194页 同一时间,英国公府。 英国公世子徐景熠也同样面色惶恐的冲进了英国公徐风意的书房里,结结巴巴的问道:「父亲,我……我不知道永昌侯宋澜亭也同亚德里安一起做走私生意,如今他……他出了那样的事情,您说我……我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英国公徐风意冷哼了一声,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看着世子徐景熠回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可是……可是我不过就是跟亚德里安做了些走私的买卖,怎么会……怎么会想到他竟然还会牵涉进那么大的案子里去,现在……现在还说永昌侯宋澜亭之所以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都是因为走私货物挣到了钱,才能买通福建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那……那不会说我也是跟他一伙的吧!」英国公世子徐景熠结巴着说道,显然是真的害怕了。 这样大的案子,光福建牵涉进去的官员就有一十三名之多,京城里没准也会有,如今他送了这样大一个把柄出去,要是此时有人想要借着这件事情,把他们英国公府拖下水,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如今心里可有什么章程?」英国公徐风意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家儿子,开口问道。 谁知徐景熠却是迟疑着摇了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自从您上次骂了我以后,我已经没有再跟亚德里安做走私的生意了,可是……可是之前做过的事情,又没办法抹去……」 「你作为世子,将来是要承担起整个家族的重担的,却不懂什么是牵一髮而动全身,什么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看事情只看眼前的利益,就连耀哥儿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你却不能,如今出了事情,却只会惊慌失措的跑到我这里来,你说,我如何能够放心将这偌大个家族交到你的手上?」英国公徐风意嘆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却没有看到自己儿子徐景熠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我会亲自进宫去见皇上,把事情说清楚,你这一阵子就别出去了,待在府里好好反省反省!」英国公徐风意见儿子徐景熠一副全无主张,束手无策的模样,只能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虽然心中对父亲说不放心把家族交给自己有些不满,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看父亲的意思,这件事情应该不会有他想得那么严重的后果,徐景熠不禁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就在他刚刚走到书房门口时,却听见屋里的英国公徐风意对小厮开口吩咐道:「去叫二少爷来见我!」不由脸色一变。 温府里,听到丫鬟来报,二夫人来了,正在府门口撒泼打滚的想要进来见太夫人时,温夫人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自从上次她来把温廷筠受伤落水,失踪了的消息告诉给太夫人,让太夫人吓得晕倒了过去,至此缠绵病榻后,温敬严就严禁二夫人再出入他们温府。 之前二夫人也曾来过两次,不过被门房挡在门口后,叫骂了几句,也就神色怏怏地回去了。 今日这样撒泼打滚的非要进来见太夫人,指定是因为永昌侯宋澜亭在福建闹出的那件事情,可是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温家又有什么能力和办法管得了呢? 温夫人知道事情重大,二夫人这次不进来见到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此时整个京城因着永昌侯宋澜亭的事情,都在暗潮涌动,也不好让她闹大了,再惹出什么事儿来,只能嘆了口气,让人去把二夫人请了进来。 不一时,鬓髮有些凌乱的二夫人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一见到坐在花厅里的温夫人,便高声说道:「大嫂,您快带我去见母亲,我有事要跟母亲商量!」 温夫人闻言,脸色微变,有些不快的开口道:「母亲如今身体不佳,缠绵病榻,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她老人家可再经不起刺激了!」 二夫人闻言,脸上不禁一红,此时心里也十分后悔,当初故意用温廷筠受伤落水失踪的消息,来刺激她们,以至于让太夫人缠绵病榻,如今自己需要帮助之时,她竟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道:「那……那我既然已经来了,怎么着也应该先去探望一下母亲,不然岂不是不孝了,大嫂还是让我先去见见母亲吧!」 温夫人如何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知道她要去探望太夫人是假,不死心的想要去求太夫人帮忙才是真,所以摇了摇头,神色坚决的道:「母亲她老人家刚刚吃完药睡下了,大夫说她现在的身体不能再操劳了,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早些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忙!」 二夫人见见太夫人无望,只能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用帕子擦着眼角,哽咽着说道:「还不是笙哥儿的事儿吗!当初给他娶了永昌侯府的小姐,满以为找了个高门大户的媳妇,能够借上些劲,可谁知,全是虚的,就面上好看,三十二台嫁妆都只是表面功夫,都没装满,其实根本就不值几个钱,陪嫁的宅子听着好听,结果是多少年都没住人的荒宅,翻修起来要花的银子,比再买个宅子也不差多少,谁知如今还要摊上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们家牵连进去,大嫂,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说完后,竟然用帕子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第195页 温夫人被她的话说得很是无语,虽说谁家娶媳妇都是要看条件的,讲究个门当户对,也都是利益权衡的结果,可是也没有谁家娶媳妇,就是冲着人家小姐的嫁妆去的,如今她一个做婆婆的,竟然理直气壮的图谋人家的嫁妆,温夫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是,如今二夫人这个样子,自己却是不劝不行,无奈之下,温夫人只能开口说道:「弟妹,你也是做儿媳的人,要是母亲这样图谋你的嫁妆,你会怎样想?还有,永昌侯的事情是永昌侯府的事儿,笙哥儿媳妇虽然是永昌侯府的女儿,但如今却已经是你们家笙哥儿的媳妇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永昌侯府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牵连到已经嫁出去的女儿身上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二夫人听完温夫人的话,却马上拿下了捂在脸上的帕子,瞪着眼睛,高声道:「当初我费了那么大劲,才把她娶进了门,原就是想着要借他永昌侯府的势的,如今树倒猢狲散,不仅借不到势,还要因为他们家,四处吃人白眼,我图什么?而且她爹满手鲜血,假仁假义,她又能好到哪里去?这样的媳妇,我们家可不敢要!」 温夫人听她说话实在是腻歪,根本就不想跟她纠缠下去,闻言不由开口回道:「你是她婆婆,如今是要休妻,还是要怎地,你都能做主,又何必跑来问母亲,母亲早就说了,不再管你们二房的事情!」 二夫人闻言,眼珠转了转道:「我这不是拿不定注意,想要母亲帮我参详参详么,那卿哥儿呢?卿哥儿对永昌侯宋澜亭犯的事情,可说过什么?」 听到这里,温夫人终于明白了二夫人今天来的目的了,原来她是看永昌侯宋澜亭出事了,就想要休掉原本就觉得占不着便宜的永昌侯府的小姐,可是又怕永昌侯宋澜亭的事情有反覆,万一最后没事,她休了永昌侯府的小姐,再鸡飞蛋打,这才想起要来问太夫人,想要一向看事情十分透彻的太夫人帮她出出主意。 如今太夫人病着,不能见她,她便想着从温廷卿身上打探打探消息。 温夫人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见侍书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伏在她的耳边说了两句,温夫人脸上闪过讶异的神色。 然后便有些不耐对二夫人开口道:「卿哥儿回来从来不说朝廷上的事情,弟妹既然心里没底,那着什么急,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做决定也不迟,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弟妹了。」说完后,起身出了花厅,把二夫人晾在了那里。 二夫人今天来,其实也就是来解个心焦的,倒也没真指望来这一趟,就能把这件棘手的事情给解决了,此时见温夫人离开,把她一个人晾在了花厅,不由啐了一口,起身忿忿的离开了。 「小姐,侯爷出了这样的事情,以二夫人以往的脾性,肯定会让姑爷把您给休了的,如今又没有侯府给您撑腰,你真要是被休了,连个去处都没有,现在可怎么办是好啊!」永昌侯府庶出小姐宋秀楠贴身丫鬟青翠,满脸焦急的对她说道。 宋秀楠脸上也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如果侯府出了事情,她真的被休了的话,没有娘家撑腰,她孤身一人,就算是有再多的财产,也都守不住,到时候,就算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也许都没人在意! 思虑了良久,宋秀楠终于咬了咬牙道:「去把前一阵子父亲给我的银票拿两张来!」 「小姐!」青翠闻言惊唿了一声,随即忙压低了声音,低声道:「不行啊,那不是侯爷放在您这里,让您替他保管的么,您怎么能擅自动用!」 「快去!」宋秀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喃喃的道:「他要是会没事,就不会把钱放在我这里保管了,如今我也只能先顾自己了!」 二夫人一回到家,刚想像平日里那样,指桑骂槐一番,出出心里的恶气,却见宋秀楠从屋里走了出来,对刚想开骂的二夫人开口道:「我手里有些钱,原先家里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我也就没拿出来,如今永昌侯府出了事情,想必公公和相公还得为着奔走一番,原就是我娘家的事情,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这里有五百两银子,母亲先拿去用吧!」说完后,一挥手,让站在她身后的青翠,把两张二百五十两的银票送了过去。 二夫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直到从青翠手里接过那两张二百五十两的银票时,才如梦初醒,捧着银票喜笑颜开,忙开口道:「那是,那是,亲家出了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只是亲家出的事情太大了,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上力……」 话虽是这样说,但其实婆媳两人心中都明镜似的,就凭温敬宽和温廷笙那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的本事,能帮上忙,才是见鬼了,宋秀楠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给她些钱,让她知道自己还有用,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罢了。 「母亲尽力就好,如果银子不够,我再想办法!」宋秀楠难掩眼中的鄙夷之色,说了这句让二夫人有盼头的话后,便转身进了屋。 既然儿媳身上还能榨出银子来,二夫人自然也就不急着休掉她了,怎么的也得把她手里的钱榨干了以后再说。 那边温夫人却是刚刚送走了来访的范家二房的小姐范若兰,沉吟了片刻,起身去了太夫人的房里。 第二日,温廷筠便被温府来的人叫了回去,说是太夫人有事要跟他说。 第196页 第七十四章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就在温廷筠进了温府之后不久,长公主府中,流素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对正坐在临窗大炕上看帐簿的长公主,神色有些焦急的开口说道:「公主,派去盯着温府的人来报,昨天范家二房的小姐范若兰去了温府,不知说了什么,今日一早,侯爷就被温府派人叫了去,难不成……」 长公主抬起头,看着她,微微愣了愣,然后不等她说完,便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继续把话说下去,边低下头去,继续看手里的帐簿,边冷声说道:「他答应过我的,我想相信他这一回!」 「可是……可是,如今看来,这是针对流言最好的解决办法,如今又有温家的压力在,侯爷他……」虽然长公主这么说了,可是流素还是止不住担心,神色焦急的再次开口说道。 谁知长公主却是勐地抬头,目光凌厉的看了她一眼,吓得流素忙住了口,脸色有些苍白的退了出去。 站在一旁伺候的曲笺,不由在心中暗暗感嘆,但愿温廷筠不会负了长公主的信任,否则…… 快步进了太夫人屋子的温廷筠,见到半靠在床上的太夫人,见她无论是身体情况,还是精神状态,都要比之前好了很多,心里很是欣慰,只是太夫人接下来跟他说的话,却是让他十分的为难。 「昨日范家二房的小姐来我们府上了,」太夫人看着温廷筠,神色郑重的开口说道:「她说她一点要进宫的想法都没有,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再处于流言飞语,风口浪尖之上,每日让人谈论了。」 温廷筠点了点头,表示很能理解范家小姐范若兰的想法,可是又有些不解的看向太夫人,范家跟他们温家一向也没什么交情,范若兰就是心中憋闷,想要找人抒发一下情绪,也不该来温府吧!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划过温廷筠的脑海,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太夫人忧心忡忡的继续开口说道:「永昌侯宋澜亭犯的那件事情如此的严重,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如今看来,他那件事情最好的结果,也得是砍头流放,弄不好,抄家灭族也不是不可能,你上次去福建干了什么,外人不知道,如今的永昌侯宋澜亭还能不知道吗?像他那样冷血嗜杀之人,恐怕接下来对你的报復绝不会轻!」 坐在床榻旁的温廷筠闻言,抬手握住了太夫人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却又坚定的开口回道:「祖母,请您相信我,不管接下来会有怎样的报復,我都能够应对,您一定要答应我,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因为担心我,而影响了您的身体,就像上次去福建的路上出事时的情形一样,最后我都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谁知太夫人听完温廷筠的话后,却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同样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悲怆的开口说道:「筠哥儿,祖母如今年纪大了,真的再也禁受不了像上一次你受伤失踪那样的打击了,这个流言已经散布出来有一阵子了,如今又是这么个形势,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你在明,他们在暗,防不胜防,你就算是为了祖母,也不能冒这个险,傻等着他们来对付你吧!」 「是啊,筠哥儿,原先咱们不知道范小姐的意思,没法做什么,可是如今范小姐主动上门,表明态度,愿意嫁给你,这门亲事即门当户对,又能解了你们两人的危机,何乐而不为呢?」坐在一旁的温夫人,此时也出声劝道:「况且,你与她从江南到京城千里迢迢,一路同行,对她的印象不也挺好的嘛,总比去娶只见过一两面,不知道品性如何的姑娘要好吧!」 温廷筠完全能够理解太夫人和温夫人的想法,也很贊同她们的思量,她们所说的,正是如今这个形势下,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最难得的是,范家小姐竟然也想要这么做,只要他们两人定亲的消息一传出去,幕后之人之前所做的准备与铺垫,就全都泡了汤,什么后手的安排,也自然就都没有用了。 而且也正如温夫人说的那样,范家小姐好歹与他一起相处过两个来月,要说多喜欢也没有,但至少还算有好感,娶范家小姐,总比娶只见过一两面,连性格品性都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要来得合温廷筠的心意。 可是,这一切考量,都是建立在没有那个人的基础上! 温廷筠暗暗嘆了口气,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存在,他愿意按照太夫人和温夫人的意思,娶范家小姐,让她们安心,可是如今,他却只能开口说道:「祖母,母亲,你们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是长公主得知我决定娶范家小姐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太夫人和温夫人听了他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由温夫人开口说道:「经过上次我与她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我知道,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就是因为她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才会真的为你着想,知道你是为了避免对方的报復,才会这样做的,那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来!」 温廷筠听了温夫人的话,不由怔住了,温夫人的意思是,因为长公主对他是真爱,所以为了他的安全,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把他怎么样。 果然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可是,我不能这样践踏她的真心!」温廷筠却只能语气苦涩的低声回道。 「祖母也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可是祖母真的不想再看见你受到什么伤害了,也不想你跟皇室的人搅到一起去,现今她是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可是谁又能保证以后也这样?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你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谁又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俗话说的好,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你就听祖母一句劝吧!」太夫人拉着温廷筠的手,苦口婆心的劝道,显见着是真的被上次温廷筠去福建路上,受伤落水失踪的事情给吓到了,再也不想让温廷筠冒一点的险了。 第197页 可是,谁知温廷筠却低下了头,语气伤感的沉声说道:「祖母,簪墨死了……」 太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已经去世的簪墨,正怔愣间,却又听到温廷筠继续开口说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那么消失了,我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去想,如果当初我不思量那么多,索性成全了她的话,她就不会死了!」 太夫人没想到,对于簪墨那件事情,温廷筠竟然会是这么想的,不由提高了声调,高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那都是她不守做丫鬟的本分,奢求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这才导致的悲剧,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所有的丫鬟去爬主子的床,主子们都要欣然接受?否则就是逼她们去死!」 温廷筠知道太夫人说的有理,他自己的想法也许不是对的,可是耐不住,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么想,如果簪墨没有死,那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什么不对。 可是,簪墨就是因为他的决定死了,每每想起,他都会觉得,比起一条鲜活的生命来说,自己那么点利益,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许,在当下,你权衡利弊得失,做出了所谓对自己最好的决定,可是当它违背了你的内心时,总有一天,你会觉得,你因此获得的利益,根本就不足以弥补你内心的痛苦和损失! 「祖母,你说的都对,以现今的形势下来说,与范家小姐定亲,也是最好的破局办法,可是……」温廷筠抬起头,看向太夫人,缓缓说道:「可是,我也爱她,我希望我的下半生能够有她陪伴,所以,我不能这么做!」 太夫人震惊的看向温廷筠,她当然知道,温廷筠口中所说的爱的那个她,指的是长公主,而不是范小姐! 「你……你爱她什么?!」太夫人一把甩开温廷筠握着自己的手,抬手一脸怒其不争的指着他道:「你爱她看不上你,不管人前人后从不给你脸面,还是爱她不问青红皂白,对你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你还有没有点作为男人的自尊了!」 「祖母,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和以后,她都不会再那样了!」温廷筠见太夫人这个样子,不禁也有些急了,不由高声喊道。 「你怎么知道她以后不会了!」太夫人被温廷筠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她一直以为是长公主单方面喜欢温廷筠,就算女追男隔层纱,温廷筠只要想到之前长公主是怎么对他的,也断然不会再喜欢上她,想要跟她在一起,之所以会与她虚与委蛇,不过是怕惹怒了她,让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可是,谁知如今竟然听到温廷筠亲口说,他爱她,下半生想要有她陪伴!让太夫人如何不怒! 「筠哥儿!你祖母身子不好,你怎么能这样气她!」一旁的温夫人见太夫人动了真气,忙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来到床榻旁,一边伸手给太夫人顺着背,一边对温廷筠高声斥到。 温廷筠见太夫人的模样,也知道自己不能跟她继续拗下去了,只能又再次伸手,握住了太夫人气得有些发抖的手,神色有些黯然的低声说道:「祖母,我……真的再也不想体会一次那种如蛭附骨般后悔的感觉了,您就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一回,不行吗?」 太夫人看着眼前伤感黯然的孙儿,一时间也说不上话来,只能嘆了口气,抽回自己被温廷筠握住的手,闭上眼睛喃喃的道:「我累了,你去吧,既然你执意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那就不用在意我们的想法了……」 温廷筠看着太夫人疲惫失望的模样,不由心头一酸,可是他又不能说,你们不了解长公主,对于所爱之人,她会无限纵容,不管出了任何事情,她都会一同承担,但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如果背叛了她,她会宁可亲手毁掉他,而不是像太夫人和温夫人她们以为的那样,为了他的安危,看着他背叛自己,去娶别的女人! 他不想让长公主在太夫人和温夫人的心目中,留下更不好的印象,也不想太夫人和温夫人进一步害怕她,讨厌她,他还希望,将来长公主能用真心让她们改变对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看法。 所以,温廷筠只能有些无奈的低声说道:「祖母,不管怎么样,您的身子都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说你不娶范家小姐,我就不再吃药,不再好好将养身体,你会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去娶范家小姐吗?」太夫人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温廷筠的眼睛,缓缓问道。 温廷筠听到太夫人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了那里,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一向明理的太夫人,竟然会用她自己的身体来威胁自己! 温廷筠的心中如翻江倒海般不停翻滚,无数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闪过,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想,只觉得涨得头疼。 太夫人看着面色惨白,眼中闪过痛苦纠结之色,整个人都好似傻掉了般的温廷筠,不由心中一痛,不忍心再看下去。 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亲人爱人之间的计较较量,输赢不过是看谁爱得更多一些罢了! 就在痛苦挣扎的温廷筠刚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夫人突然又再次闭上了眼睛,语气黯然的低声说道:「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温廷筠虽然不解太夫人为何会突然改变了注意,不过还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起身逃跑般的快步向屋外走去。 第198页 就在他刚刚走出屋子,来到院里之时,却听到温夫人快步从屋里追了出来,站在门口,对他高声喊道:「筠哥儿,无论如何,你祖母和我,都是希望你能过得平安幸福的!」 温廷筠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没敢回头,重重的点了点头,快步向外走去。 天色不知不觉间黑了下来。 「公主,传膳吧!您中午就没吃饭,这都这个时辰了,再不吃会饿坏身子的!」长公主府里,曲笺伏在长公主的身边,低声劝道。 「我不饿!」长公主坐在那里,漂亮的杏眼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外面,木然的开口回道。 曲笺不由嘆了口气,就在这时,流素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面带喜色的高声说道:「公主,侯爷派人来说要见您!」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长公主便勐地一下站起身来,快步向外面跑去。 「公主,等等,外面冷,穿上大氅再出去!」站在一旁的曲笺不由跺了跺脚,无奈的抓起一旁的裘皮大氅,快步追了出去。 披上裘皮大氅的长公主跑到角门处,让人打开了木门,就见温廷筠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见到木门被打开,露出了长公主那张艷丽的脸庞,便轻声说道:「祖母想让我娶范家小姐,我拒绝了。」 「谢谢你!」长公主看着神色有些黯然的温廷筠,轻声说道。 谢谢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谢谢你,没有隐瞒和欺骗我! 「回去吧!」温廷筠却只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谁知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开之时,长公主却勐地沖了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喃喃的道:「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可是,我只想让你知道……」 长公主扬起头,看着温廷筠,朱唇轻启,「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一同面对,你生,我跟你一起生,你死,我陪你一起死!」 一瞬间,压抑了整整一天的情绪,就这样毫无徵兆的喷涌而出,温廷筠一把揽过长公主的腰,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然而,还不够! 愧疚、自责、痛苦、疲惫,种种被他勉强压抑了一天的情绪,此时犹如一只怪兽般,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想要宣洩,想要毁灭,想要找到一个出口,却不得其法…… 温廷筠的胳膊无意识的紧紧勒住长公主的身体,好似要把她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长公主感受到了他情绪和身体上的变化,脸色绯红,却尽力回应。 马上就要丧失理智,做出疯狂之举的温廷筠,凭藉着脑海里残留的那最后一丝理智,勐地伸手推开了自己怀里的长公主,扭过头去,喘着粗气,沉声道:「你快回去吧!」 「你又推开我!」长公主跺了跺脚,娇嗔着说道:「怕什么,反正咱们曾经是夫妻,将来还要做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做的!」 说完后,就又重新扑进了温廷筠的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面对未来未知的风暴,她不是一点都不怕的,她想要在危险来临之前,抓住这也许是最后的温存,至少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可是,温廷筠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不对,他不想自己在被负面情绪控制时,去享受那最美好的一刻,而且,现在显然也不是应该这样做的时候。 所以只能僵着身子,在长公主耳边用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乖,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长公主边在温廷筠的怀里轻轻扭动着身子,边仰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问道。 温廷筠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自己,不由苦笑着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无奈的道:「别玩了,小心玩废了,以后不好使,那可就没有□□生活了!」 「色胚!」长公主被他说得面上一红,伸手把他推开,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温廷筠看着长公主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那只怪兽,却神奇的慢慢消退了…… 第二日,永昌侯府被禁军围住抄家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永昌侯府里兵士们的斥呵声,男人的低吼声和妇女孩子的哭号声,让人汗毛竖立,毛骨悚然。 永昌侯府的抄家,整整持续了一天,抄过家后,永昌侯侯府里的人,就全被下了大牢,等待着最后的审判结果。 而就在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着永昌侯府被抄家下狱之事时,宫里便却传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自此拉开了幕后之人图穷匕见的报復大戏! 第七十五章 巫蛊之祸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永昌侯府被抄家这件事情上时,宫里却突然传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怀孕六个多月,接近七个月的皇后,无缘无故的流产了! 没发生任何事情,没有任何徵兆,睡着午觉的皇后突然觉得肚子疼,等到太医赶到时,已经晚了。 折腾了半日,流下了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婴,皇后虽然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可惜,因为怀孕的月份太大,流产时伤了子宫,皇后今生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可惜查来查去,却都毫无头绪,皇后流产这么大的事情,竟没有一点端倪,就仿佛是上天註定要发生般。 渐渐的,这件事情便开始向怪力乱神方面发展,各种各样离奇的传言甚嚣尘上。 第199页 就在整个皇宫都因为皇后无缘无故的流产,而闹得焦头烂额之时,皇上和太后却同时收到了密报,有人检举定远侯温廷筠在府中行那巫蛊之事,诅咒皇后,才导致了皇后无缘无故的流产! 这个检举乍一听上去,很是荒谬,皇后生不生皇子,跟他温廷筠一个外臣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祸及家族的荒唐事来。 可是,如果配合之前的流言来看,既然温廷筠千里迢迢的从江南将范家小姐送入京中,一力促成范家小姐进宫一事,那么肯定是有所图的,图的自然是范家小姐入宫后可以得宠,巩固自己的地位与势力。 再往深远些想,范家小姐得宠后,如果再能生出皇子来,将来再扶持皇子登基,那么,温廷筠就将是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肱骨重臣。 如今,他已经谋划付出了这么多,可是一旦皇后生出了嫡长子,那么显然他的这些谋划,都将全部泡汤,反而白白招惹了皇后和太后这两大劲敌。 所以,狗急跳墙之下,他在自己府中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并不奇怪,反正只是做个法,扎个小人,又不需要冒什么风险,只是没成想,漏了风声,让人检举了出来! 当然,这个检举温廷筠搞巫蛊之事诅咒皇后一事,表面上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却不能细究。 不过,幕后之人之所以会用巫蛊之事来陷害温廷筠,其实也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深究,只要能够真的在温廷筠的府中找到他行巫蛊之术的证据,再加上表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么就足以给他定罪了。 禁军很快便将定远候府围了起来,将府中所有下人都拘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中后,便在定远候府中开始了大肆搜查。 果然,很快就在温廷筠所住的院子里的大榕树下,搜出了埋在土中,身上写着生辰八字,全身插满了银针的小人! 与此同时,在检举之人提供线索的帮助下,也已经抓到了为定远侯温廷筠出此主意的道士,在锦衣卫的审讯之下,道士很快便招供了这一切。 人赃并获!震惊朝野! 禁军在第一时间,也同时将温府围了起来,除了必要的补给外,不许人员进出。 一瞬间,同时拥有两个在大夏朝最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风光无限的温家,顿时风雨飘摇,面临着随时可能被抄家灭门的祸事,让人不禁唏嘘。 「祖母,您没事吧!」温府内,温廷卿面色有些担忧的看着半靠在床榻上,身体虚弱的太夫人,轻声问道。 「祖母一把老骨头,就是马上去了,又能怎样,只是可惜了你……」太夫人看着坐在床边,面露担忧之色的温廷卿,眼含怜惜的轻声说道。 她虽然面色苍白,但情绪却很稳定,毕竟温廷筠会出事这件事情,她们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祸及家族的大事。 「祖母快别这样说,您是我们温家的主心骨,有您在,我们才能安心,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这件事情颇多漏洞,相信皇上不会只相信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的!」温廷卿伸手给太夫人掖了掖被角,温声劝慰道。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反正也出不去府,无事可做,你就多陪陪你母亲,好好安慰安慰她!」太夫人点了点头回道。 太夫人知道,这都是温廷卿劝慰她的话,这件事情确实是颇多漏洞,但是现在明面上看起来,就是人赃并获,而且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皇上就算是心里明知道不是温廷筠所为,除非能够抓到陷害之人,否则又哪里会有什么转机! 可是对方处心积虑的计划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会让人抓住把柄? 以皇上对温廷卿的器重来看,温家倒是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可是如果这件事情坐实了,也必然会影响温廷卿未来的仕途,要想像以前那样,做朝廷的肱骨之臣,恐怕是再不可能了! 至于温廷卿,太夫人不愿意去想,一想就会钻心的疼,他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承担责任,是死,是活,都不是她能左右的,听天由命吧! 「卿哥儿,」出了太夫人的屋子,面色惨白的温夫人,伸手紧紧抓着温廷卿的胳膊,声音颤抖的开口问道:「筠哥儿会不会死?咱们温家会怎么样?」 「母亲,您不必害怕,咱们温家不会有事的,皇上现在之所以会派人围了咱们温府,也是怕有人会趁机落井下石,做出什么伤害咱们温家人的事情,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一切都会恢復到以往的模样的!」温廷卿拍了拍温夫人抓着他胳膊的手,温声劝道。 「真是?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哄我?」温夫人没想到,温廷卿竟然会这么说,她看到自家府邸被那些禁军围了起来后,以为会像前几日的永昌侯府般抄家下狱,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此时听到一向最有才华和主张的大儿子这样说,眼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希冀之色,不过却也并不敢完全相信,只能不断的重复着确认道。 「是的,母亲,我没有在哄您,他们要是想抄家,早就冲进来了,又怎会等到现在,而且,如果真的会被抄家,我又怎么会不让您提前做准备,还在这里跟您说这些掩饰太平的话呢?」温廷卿知道,温夫人是被吓坏了,十分有耐心的继续轻声劝慰道。 听到他这样说,温夫人才点了点头,相信了他说的话,确实,如果温家真的会有什么事情,自家大儿子应该早就开始安排各项准备事宜了,怎么会傻等在这里,等着禁军冲进来抄家,而不做任何准备呢! 第200页 温廷卿见温夫人的神色镇定了不少,怕她追着自己问温廷筠的情况,又忙开口说道:「只是母亲,虽然咱们温府暂时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是您还是要把府里的下人们好好约束一下,让他们待在各自的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然后带着信任得力之人,悄悄把挨个院子抄拣一下,也省得有人趁乱惹事,防患于未然!」 温夫人一听他的话,马上明白了过来,不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既然那些人能够栽赃陷害在筠哥儿的定远候府,那自然也有可能在他们温府行一样的伎俩,现今他们温府是受了牵连,才被禁军围了府邸,如果他们温府再被举报,抄拣出什么东西来,那可就真的没跑了! 思及此处,温夫人再也待不下去了,忙点头应是,转身快步安排各项事宜去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在温府,如果说温廷筠为了扶持范家小姐进宫争宠上位,还有那么一些可能做出那样荒唐之事,那么原本就被皇上器重,全大夏朝的人都知道,将来会官居首辅,成为皇上左膀右臂的温廷卿,只有疯了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要是连温府都一起陷害,那简直是在给温廷筠洗白。 可是,温夫人是内宅妇人,原本对政治争斗就不甚了解,此时又是处于极度惊吓之中,自然是温廷卿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的。 温廷卿见温夫人重新焕发了斗志,再没心思去害怕和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便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书房。 只是他刚一回书房,还没等喝上口茶水,便见烟波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面有忧色的开口禀道:「少爷,老爷在书房里发火摔东西呢,书房差点都要被拆了,知微他们都劝不住,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温廷卿拿在手上的茶盏,微微顿了顿,不过却也只得微微顿了顿而已,低头轻轻啜了口热茶后,才神情有些疲惫的开口说道:「由他去吧,我去了,他也不过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不应该生筠哥儿这个孽畜,都是筠哥儿连累了温家,你去告诉知微,让他把父亲书房里的人都打发走,也不用劝,由着他闹,等他闹累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这样真的没事么?烟波心里有些怀疑,不过既然少爷已经这么说了,只能点头应是,转身出去传话去了,心里却暗暗替自家少爷心累,这偌大个温府,三代同堂,如今出了事儿,里里外外,竟然只有少爷一个人撑着! 「什么?!就连温府都被禁军给围了!」二夫人抱着刚买的绸缎,刚一进家门,便被温敬宽拽进了屋里,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啊!咱们也不认识什么人,要是永昌侯没出事,咱们还能去求求永昌侯,可如今……」温敬宽一副焦急而又束手无策的模样,在屋里来回踱着步,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傻啊!」震惊过后的二夫人,看着在屋里急得团团转的温敬宽,不屑的高声说道:「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要是筠哥儿不做那等子腌臜事,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祸事?如今躲都来不及,你竟然还要上赶着往上凑,是不是嫌死的不够快啊!」 原本只是担心温家,没有想那么多的温敬宽,如今一听二夫人这样说,也不禁吓了一跳,迟疑着开口问道:「咱们已经分了家,就是有事,也牵连不到咱们身上吧!」 「幸好咱们分了家,不然这次可就要跟着倒霉了!」二夫人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得意洋洋之色,随即又沖温敬宽轻蔑的说道:「你说说,自从我嫁给了你,好处一点没享着,成天竟跟着担惊受怕了,你可千万给我躲远着点,别往上凑,有事没事的,不过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你不蹦跶,人家还想不起来你,你非要往上凑,人家还惯着你不成!」 温敬宽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心想反正自己也不认识什么人,没什么门路,帮不上什么忙,就别上赶着添乱了,便不再说话了。 二夫人将新买的绸缎锁进了内室的箱笼里,突然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转身去了大儿子温廷笙屋里。 温廷笙如今在私塾里读书,想要明年下场考秀才,并不在屋里,屋里只有大儿媳妇宋秀楠在,此时见二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由皱了皱眉。 「你已经知道温府也出事了的事情了吧?」二夫人刚一进屋,便开口问道。 宋秀楠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望向二夫人,他们家早就已经跟温府分了家,关系一向又不亲近,按照二夫人的脾性,如今温府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如今跑来这样问自己,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二夫人见她已经知道了,便一边走到旁边的椅子旁坐下,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开口悲戚的道:「如今温府出了事儿,虽然我们家不认识什么人,没什么门路,但好歹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来,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反正永昌侯府的事情,我们也要尽量找人疏通的,也就顺带试着找找人,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好歹尽些心意,只是这上上下下哪里都要银子,我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说,这怎么什么事情都赶在一起了呢!」说完,还假模假式的掉了几滴眼泪。 宋秀楠此时终于明白了二夫人来找她的目的了,不过就是想借着温家出事的藉口,再从她的手上榨银子罢了! 第201页 虽然看着二夫人那副装腔作势,假模假样的样子十分作呕,可是,宋秀楠心里也知道,银子她是不给不行的。 以前温府好好的时候,二夫人心里多少还有些想要依仗温府的想法,不得不考虑温府的态度,行事多少还有些顾忌,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 可是,如今温府出了事,二夫人行起事来,就更加的没有顾忌了,自己娘家已经出了事,没了依仗,再把已经肆无忌惮的二夫人惹急了的话,她恐怕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因此,虽然心中不忿,却也只能沖站在一旁,早已气得满脸通红的青翠扬声道:「去把我梳妆檯抽屉里剩的那些银子都拿来!」 然后对坐在一旁的二夫人点了点头道:「虽说已经分了家,不过温府出了事,咱们也确实不好袖手旁观,让人看了笑话,只是铺子里的收益,还没有收上来,我手里剩的现银不多,也就只有二百多两,就全都给了母亲,去打点事情吧!」 二夫人见她如此知情识趣,很是满意,待青翠从屋里捧着两张银票和一些银两交给她时,不由满脸堆笑,开口贊道:「楠娘不愧是勛贵世家出身,就是深明大义,出手大方,不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把银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你放心吧,你娘家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公公尽心尽力的去疏通的!」说完后,拿着银子,高高兴兴的起身走了出去。 「呸!什么玩意!她还好意思说,她不就是那些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的小门小户的腌臜货么!」早已气得满脸通红的青翠,冲着二夫人远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气愤的低声骂道。 然后转过身去,对一脸阴鸷的宋秀楠神色忧虑的开口说道:「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这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无底洞啊!咱们有多少银子,也餵不饱她啊!」 这话自然是不用青翠来说,宋秀楠比她清楚,原本永昌侯府出事后,她无奈之下,想要去讨好温太夫人,就算两家有嫌隙,可永昌侯府已然出了事,她一个已经嫁到温家的弱女子,她们总不至于针对为难自己,就算没什么结果,至少二夫人多少会有些顾忌,温府是正派人家,好歹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可是,谁成想,如今温家竟然也出了事,那她就只能重新打算了! 思虑了半响后,宋秀楠只能有些无奈的开口,对立在一旁,脸色焦急的青翠说道:「你去把父亲放在我这里的银票拿出来一些,不要张扬,把我陪嫁的宅子悄悄修葺一下,也不用多好,能住人就行……」 谁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青翠便惊唿了一声道:「不行吧!小姐,老爷说那些银子来路有问题,让你好好保管,等他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再拿出来用,看是帮着家族重建,还是怎么样的,您现在就拿出来用,会不会有事啊?!」 「不然怎么办?我手里剩的现银,刚才都给了她,况且之前我给她的那五百两银票,也是从父亲让我保管的银子里拿的,你以为她会忍住不用?」宋秀楠嘆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父亲那么说,不过就是怕我贪了他的那笔银子,等将来家族要用之时,拿不出而已!」 青翠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和老爷谁说的对,不过如今确实是不用不行了,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宋秀楠见她不再阻拦,便又继续开口说道:「然后尽快去乡下,把我外祖父一家接过去,等时机成熟,我会大闹一场,让她休了我!」 「把舅老爷他们接来?!」青翠又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惊讶的道:「可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姨娘卖进侯府,只为了给儿子娶媳妇了,然后除了刮钱,对姨娘不闻不问的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吧!」宋秀楠也不想这么做,可是如今,这也只能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她暗暗嘆了口气,神色黯然的开口说道。 青翠闻言,也只能嘆了口气,应了一声,下去安排去了。 同一时间,英国公府内。 徐景耀神色担忧的快步走进英国公的书房,对坐在书案后,正在看着什么的英国公,有些焦急的开口说道:「父亲,定远侯巫蛊一事颇多蹊跷,皇上应该不会只听信一面之词,便给他定罪吧!」 英国公看着面色焦急的二儿子,淡淡的开口反问道:「如果你是皇上,你会怎么做?」 「我……」徐景耀不禁语塞。 如今京城里大事不断,风雨飘摇,前有永昌侯宋澜亭屠杀村民冒充海盗,牵涉进福建一十三名官员的冒领军功大案,如今刚刚抄家,还押在狱中,没有结论。 后有鹣鲽情深的皇后被害流产,再不能生育之事,如今温廷筠又被爆出行那歷来被君王所不容的巫蛊之术,害了皇后,人赃并获。 如果他是皇上的话,也不会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下令彻查此事,将京城的局势搅得更乱,而是会快刀斩乱麻,牺牲温廷筠一人,将此事盖棺定论,迅速平息,稳定局势! 其实,这一切,他都明白,只是不甘心而已,所以才会抱着侥倖心理,来到父亲这里,寻求最后一丝希望,可是,如今看来,显然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了! 阿昏 徐景耀颓然的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中泛起绝望之色,喃喃的道:「难道我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么!」 第202页 「事到如今,皇帝还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害了皇后之人逍遥法外么!」皇宫里,太后语气严厉的对皇上怒道:「这件事情拖得越久,影响也就会越大,京里的局势都已经什么样子了,皇帝还在等什么?」 接连遭受打击的皇上,面色苍白的看着怒气沖沖的太后,半响后,才有些颓然的对立在一旁的安公公开口道:「让人把温廷筠下狱……」 就在这时,却见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外面沖了进来,高声说道:「皇上,母后,那件事情不是温廷筠做的!」 第七十六章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你怎么知道?」皇上看着从外面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的长公主,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胡说什么!」皇太后则是看着从外面冲进来的长公主,面色阴沉的高声斥道:「你能知道什么!」 「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温廷筠做的!」长公主却是毫不退缩,直视着屋里的两人,高声说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做那件事情的时间!回京以后,他每天晚上都是在我府里,同我一起住的!」 长公主的话,彻底惊呆了屋里所有的人,半响后,太后才回过神来,高声怒道:「你堂堂一个皇家公主,竟然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来,还要不要点脸面了?!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京里的流言蜚语,早就已经传遍了!」 早已经从陪同温廷筠和长公主一起去福建的禁军护卫的密报中,得知了长公主对温廷筠爱意深厚的皇上,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兴味之色,不过,嘴里却是说道:「母后说的是,皇姐就不要再在这里无理取闹了,这件事□□关重大,皇姐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为好!」 「外面没有流言蜚语,那是因为我们在两府后花园之间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外人自然是看不到的,平时我们也都是避着府里的下人,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有什么必要胡说!」长公主看着两人,理直气壮的开口说道,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 她这么一说,皇上和太后两人,便也都有些无语了,他们两府后花园的墙壁上,要是真的有个门的话,那她说的话,还真不好反驳,除非那个门是这两天为了配合她的话,而现开的! 皇上对立在一旁伺候的安公公使了个眼色,安公公便会意的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时,又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道:「回禀皇上和太后娘娘,长公主府和定远侯府后花园的墙壁上,确实有一扇门,看起来也是已经有些时日的样子了。」 皇上吃惊的看向一脸淡然的长公主,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问道:「皇姐,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她主动跑来给温廷筠作证,确实能够洗清一些温廷筠实行巫蛊之术的嫌疑,毕竟这样的事情,又是在院子里,哪有在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去做的,肯定都是要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才能去做。 如果温廷筠真的如长公主说的那样,每日夜里都是在她府上,同她在一起的,那么,自然是没有时间去做那件事情的。 可是,她的证言跟温廷筠行那巫蛊之事一样,颇多漏洞,而且查证起来,要比查证那件事情容易的多。 如果最后证明,她说的都是假话,那么,对于温廷筠实行巫蛊之术一事,她不是包庇,就是共犯,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即使最后证明她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在其他那些人证物证,皆不能被推翻的情况下,最终温廷筠也绝不可能被判无罪,她一样也会受到牵连。 反而是名声什么的,在这些后果面前,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是,谁知长公主在听到皇上的提点后,却仍是一副十分淡然的模样,开口回道:「意味着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只能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后,扬声道:「皇姐说的这件事情,朕会派人去彻查,彻查期间,暂时将定远候温廷筠与长公主圈禁在长公主府内,不许任何人出入!」 虽然是要把长公主圈禁在府中,可是,显然长公主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对皇上和太后福了福,行了礼后,便转身脚步轻快的退了下去。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后,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不过却也知道,皇上此时的做法无懈可击,事情如今毕竟牵涉到了一位皇室的公主,总要查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能像之前预想的那样,逼着皇上快刀斩乱麻,赶紧了事,平息事态。 不过就是多拖几天罢了!太后心中盘算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关注着定远侯温廷筠实施巫蛊之术,害了皇后娘娘流产伤身一事,如今竟然听到,要将定远侯温廷筠与长公主一起圈禁在长公主府,都不禁惊诧异常,不明白这件事情,怎么还把长公主牵扯了进去,难道是长公主跟定远侯温廷筠合谋,一起做的? 不过很快,长公主说的,定远侯温廷筠晚上一直是在长公主府里过夜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再次震惊了所有人! 「卿哥儿,这是真的吗?」半靠在床上的温太夫人,拉着温廷卿的手,面色震惊的开口问道。 「来府里送菜的人说的,应该是真的,现在京城里也已经传遍了。」即使温廷卿为人沉稳干练,可此时面脸上也不禁露出些许震惊之色。 第203页 至少太夫人和温夫人两人,早就知道长公主真心喜欢温廷筠,可是他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在他的心目中,长公主对自家弟弟还是嫌弃看不上的,此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无比震惊,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来这样做! 「她这么做,真的能救筠哥儿吗?」立在一旁的温夫人,则是更加关心长公主这么做到底能不能救自己的儿子,不由面色紧张的开口问道。 「不好说,」温廷卿略一沉吟,开口回道:「但至少能够拖延一下时间,巫蛊一事原本就颇多漏洞,如果可以拖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有转机。」 虽然温廷卿的回答,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覆,但至少事情多少有了些转机,温夫人心中还是暗暗松了口气,太夫人的眼中则是闪过一丝复杂难辨之色。 被禁军押着去了长公主府的温廷筠,看着站在大门口,身着一身红衣,面容艷丽,眼含笑意的长公主,不由摇了摇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长公主无视了跟在温廷筠身后,和守在长公主府门前的众多禁军,上前两步,来到温廷筠的身边,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笑着道:「我的男人,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欺负!」 她是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会与他一起面对,可是,当巫蛊这件事情出来时,温廷筠却从未想过,长公主真的会搭上自己的人生,站出来为他说话,哪怕这个话,也许对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温廷筠看着身边故作轻松,挽着自己胳膊,言笑晏晏的长公主,心中划过一股暖流,他抬手将散落在长公主鬓边的一缕秀髮别到耳后,温声道:「进去吧!」 还是那个水榭,还是一样的人,温廷筠拿起桌上富贵红缠枝莲的酒壶,将长公主面前的酒盅倒满,嘴里说道:「你其实不必这样的。」 「我说过,」长公主接过温廷筠手中富贵红缠枝莲的酒壶,将他面前的酒盅也倒满,同时嘴里回道:「不管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你不怕吗?」温廷筠端起酒杯,举在空中,看着长公主,开口缓缓问道。 「我也说过,」长公主也举起面前的酒盅,从温廷筠举起的手臂前绕过,将酒盅举到自己面前,看着温廷筠的眼睛,神色郑重的开口回道:「你生,我跟你一起生,你死,我陪你一起死!」 温廷筠看着面前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臂,和手里富贵红缠枝莲的酒盅,耳边听着长公主生死相随的誓言,一瞬间,神情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随着长公主的动作,用喝交杯酒的方式,把手里酒盅里的酒喝了下去。 长公主放下自己手中的酒盅,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温廷筠,起身来到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转头看着水榭外,柔声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不用别人的承认与认可,如果未来不能预计,那何不让我们此刻尽欢!」 温廷筠顺着她的目光向水榭望去,只见长公主府中,每一盏陆续亮起的红色灯笼上,都贴着一个硕大的喜字,层层叠叠随风摆动,一种无以言说的震撼扑面而来,一瞬间,长公主身上大红的衣裳,桌上富贵红缠枝莲的酒具,就都有了解释! 温廷筠有些不敢置信的扭过头去,却见嘴角微翘的长公主,正眼含笑意的看着他,见他转过头来,便抬起手,将插在头上的累丝红宝石双鸾点翠簪缓缓拔下,一头乌黑亮丽的秀髮,便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微风将她的髮丝微微吹起,温廷筠看着眼前雍容华贵中带着一丝妖艷的魅惑,美得不可方物,好似能够勾魂夺魄的长公主,就连唿吸,都不禁勐地一滞。 两人的唇,不知不觉间吻在了一处,唇齿交融间,怦然心动! 在这世上,能有一人爱你如斯,愿意与你生死相随,而更幸运的是,你也恰巧同样爱她,这是何等的难得! 温廷筠伸手揽过长公主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向她的寝室走去。 长公主屋里的内室里,大红色龙凤呈祥的喜烛烧得正欢,温廷筠将怀里的长公主轻轻放在床榻上,低头吻住了她那饱满的红唇,伸手将她大红色的外衣缓缓褪去……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人生不过就是跟有情人做快乐事,不必问是缘,还是劫…… 此时的长公主府,即是牢笼,也是港湾。 皇宫里,无精打采来当差的徐景耀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正在当值的谢星瀚身前,惊声叫道:「你没事?!」 「我为什么要有事?」谢星瀚被他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徐景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稳了稳情绪后,对谢星瀚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去一边,有话跟他说。 待两人来到无人的角落后,徐景耀仍是有些惊讶的开口,低声问道:「你不是住在定远侯府里的么,这次定远侯出事,侯府被围,你竟然没事?!」 「别人又不知道我住在定远侯府里!」谢星瀚看了大惊小怪的徐景耀一眼,神色淡淡的开口回道。 「就算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你住在定远侯府,可是你日常出入定远侯府,有心之人一查就会知道!」徐景耀沉吟着说道,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温廷筠,又不是我,费那个劲干嘛?」谢星瀚用一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眼神,看了徐景耀一眼,转身向回走去。 第204页 「谢星瀚!」谁知徐景耀却开口叫住了他,紧走两步,追了上来,来到谢星瀚的身边后,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你跟温廷筠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谢星瀚此时已经隐隐察觉出徐景耀是有什么事儿要跟自己说,不由停下脚步,看着他,沉声问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我有一个办法,能救温廷筠!」徐景耀盯着谢星瀚的眼睛,沉声道:「只是要你受些苦了!」 谢星瀚看着他,没有说话,徐景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借住在定远侯府一事,一查便知,如果你说温廷筠院子里的巫蛊小人,是你为了陷害他埋下去的,那么马上就能洗清他的罪名!」 「所以,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谢星瀚看着徐景耀,语气嘲讽的说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徐景耀闻言,忙开口解释道:「只要能洗清温廷筠的罪名,把他放出来自由行动,那么以他的地位和能力,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清白的,现在他被关在长公主府中,什么都做不了,岂不是在等死!」 谢星瀚没有再说话,而是盯着徐景耀看了良久,然后突然开口问道:「你这么急切的想要把温廷筠救出来,到底是想要救他这个人,还是想要救你的生意?」 徐景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顿时涨红了脸,忍不住高声怒道:「你在说什么?!」 谢星瀚却是没再理会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开口说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少操些没用的心吧!」 徐景耀被他质疑自己想救温廷筠的心意,不由火冒三丈,同时也不禁怀疑,他谢星瀚就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才会用质疑自己的心意来打岔。 可是,等愤怒的情绪过去后,恢復了理智的徐景耀,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来。 以谢星瀚的为人来说,温廷筠是唯一对他好的人,再加上去福建出使的路上发生的事情来看,他与温廷筠两人绝对能称得上是生死之交。 可是,如今温廷筠面临这样大的危机,谢星瀚却为何会表现得如此淡定?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看着谢星瀚远去的背影,徐景耀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疯狂的想法,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见上温廷筠一面,问问他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温廷筠和长公主被圈禁在长公主府中之时,永昌侯府的案子,却是已经最终判了下来,永昌侯府所有的成年男丁全部处死,斩立决,妇女和未成年的孩童发配岭南,全部家产充公! 至于此案牵涉进的福建一十三名官员,待他们押解进京后,根据各自的罪行,再行审理决定。 就在大家都以为永昌侯府的案子已经完结,画上了句号之时,却有一队官兵如狼似虎般冲进了温敬宽家! 第七十七章 恶有恶报 官兵如狼似虎的冲进温敬宽家院子中时,二夫人正在跟儿媳妇宋秀楠吵架。 因为这段时间二夫人从宋秀楠那里榨出了不少银子,因此心里便开始活泛了起来,想要去宋秀楠陪嫁的宅子看看,把它翻修一下,好把全家搬过去住,现在一大家子人挤在这么个小破院里,实在是住的太憋屈了。 可是,谁成想,她这一去看,才发现宋秀楠陪嫁的宅子,竟然已经在翻修了! 一问才知道,竟然就是这几天,自家儿媳妇宋秀楠找人来修的,二夫人不禁怒从中来,宋秀楠不是说她手里的银子,全都已经给了自己么?如今怎么还有银子翻修宅子? 而且,宋秀楠这个时候背着自己,翻修陪嫁的宅子,又是何意? 二夫人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安,赶紧坐车回了家,一问之下,两人便吵了起来。 宋秀楠也没想到,自己刚找人去翻修宅子没多久,就被二夫人发现了,仔细一想,不禁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二夫人之所以会发现的这么快,肯定是在一直盯着她的那个宅子呢! 这是不仅要从她身上榨取钱财,就连她陪嫁的宅子,也不放过啊! 反正早晚都要被休,如今这个形势,宋秀楠也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与她大吵一架,一拍两散,赶紧离开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不然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二夫人没想到,宋秀楠的态度竟然会如此的强硬,竟然连和离的话都说了出来,! 要是早几天,她不知道宋秀楠手里有这么多银子的时候,肯定马上就把她休了,可是现在,她尝到了甜头,又哪里肯轻易放手! 就在两人吵得正欢的时候,一队官兵从外面如狼似虎的沖了进来,一进院子,不问青红皂白,便大声吆喝着让温家所有人都站到院子里,然后冲进屋去,竟是抄起家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二夫人刚激动的高喊着往屋里冲去,就被一个看守他们的官兵,抬手一刀鞘打在面门上,登时鼻血直流,身子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温敬宽忙上前去扶住了她,却见二夫人疼得捂着鼻子,痛苦的大声呻.吟着。 温家一家老小都被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再不敢出一点动静了。 原先他们家虽然也只是个白丁,没什么本事,但是后面即有永昌侯这个亲家,又有温家做后盾,不管怎样,别人多少都会给些面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第205页 不过,虽然又气又怒,但他们心里也明白,此时永昌侯府那等情形,温府又因为温廷筠的事情牵连,现在还被禁军围着呢,这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再给他们什么面子! 过了一会儿,去各个屋里搜查的官兵们,便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从宋秀楠屋里走出来的几个官兵,手里拿着一摞银票,来到站在院子中央的领头之人面前,将银票递了过去。 那领头之人伸手接过银票,随手翻了翻,冷哼了一声,沖站在院子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温家人,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全都带回衙门去!」 随后又有一队官兵冲进了温廷笙读书的私塾,将他也带走了,温家人就这样,全都被稀里煳涂的下了大狱! 待过了堂,二夫人才知道,她家这场天降横祸,竟然全都是因为永昌侯宋澜亭! 原来永昌侯府的人被下了大狱后,抄家的官兵们发现,永昌侯府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他这些年跟外国人走私货物赚到的大笔银钱,全都不见了踪影,显然是事先得到了风声,有了准备,将财产转移走了! 主审官员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无法对皇上交代的,所以便派了人,将与永昌侯府有瓜葛的人,全都监视了起来。 就在前几日,监视宋秀楠和温家二房的官兵发现,二夫人出手突然阔绰了许多,不两日,宋秀楠又让人去翻修了她陪嫁的宅子。 被派来监视她们的官兵,把她们两人花出去的银票拿去一看,正是当初查出来,永昌侯宋澜亭与外国人一起走私货物时,银钱流动所用的钱庄,便确定了永昌侯宋澜亭把他手上一部分的赃款,交给了女儿宋秀楠。 因此,才会有了那日的抄家之举,结果,果不其然就从宋秀楠的屋里搜出了将近两万两的银票! 宋秀楠不过是永昌侯府通房生的庶女,嫁妆统共不到两千两银子,都是有册可查的,如今一下多出了两万来两银子,她又说不出个来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想而知! 宋秀楠虽是侯府的女儿,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带到公堂之上,一吓之下,不等用刑,就全都招了。 因着宋秀楠如今是温家二房的媳妇,而且二夫人也花了这笔银子,主管官员便将温家二房定了个知情不报,窝藏赃款的罪名,判了跟永昌侯府的妇女孩童一起流放岭南的处罚。 二夫人这时才傻了眼,哭天抢地,悔不当初,如果当初不是她非得哭着喊着跟永昌侯府结亲,也不会有今日这飞来横祸! 没有了温府做后盾的温家二房,不过是这繁华京城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家,没人在乎他们的命运,更没人去管他们的死活。 徐景耀在听到温家二房的消息后,也不过就只是随口唏嘘了一下,他知道温廷筠一向不待见他这个自私自利的二婶,因此,虽然不过就是打个招唿的事儿,他也并没有准备帮忙。 现在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要想办法去见温廷筠一面上。 因为出了长公主出来给他作证这个插曲,如今温廷筠被跟长公主一起,圈禁在了长公主府内,相较之前刚出事时,守备上要松了不少。 徐景耀趁着看守长公主府的禁军换班之时,主动争取到了这个差事,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的借着看守之名,去见温廷筠一面。 雪花落在大步走进长公主府的徐景耀脸上,才让他惊觉,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小雪。 待曲笺带着他,走到温廷筠和长公主这会儿正在待着的水榭时,就见温廷筠正搂着长公主躺在水榭里的躺椅上,两人身上盖着羊毛毯,正神情惬意的说笑着。 「下雪了!」长公主指着水榭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兴奋的说道:「等会儿咱们去采梅花上的雪,用罐子封了埋在地下,等来年开春,再把它取出来泡茶!」 「好!」温廷筠搂着她,淡淡的回道,却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闲舒适。 只是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的徐景耀,却是鼻子一酸,心中暗暗嘆道:「就是不知道来年开春的时候,你们还在不在了!」 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旁若无人,好似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的样子,让人看了莫名的心酸,带着徐景耀进来的曲笺看着,也不禁眼圈一红,轻声咳了一声,上前两步,轻声禀道:「公主,侯爷,徐景耀徐统领来了!」 温廷筠闻言,很是惊讶,起身回头,看见快步走过来的徐景耀,吃惊的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当差的,顺便进来看看你!」徐景耀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放松,看起来跟平常一样。 「行了,你也看到了,我很好,你快走吧!」温廷筠沖他挥了挥手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上赶着往上凑!」 「我们单独谈谈,我有两句话想要问你!」徐景耀看着都这般境地了,还为他着想的温廷筠,沉声说道。 「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吗?」坐在一旁的长公主听到徐景耀的话,突然开口说道,倒是把一心想要求证自己心中猜测的徐景耀问得一愣,半响答不上话来。 「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温廷筠抬手摸了摸长公主的头,温声安抚,然后又转向徐景耀道:「我能说的,还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也没见过那个埋在我院子里的巫蛊小人,你们也不必替我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第206页 徐景耀见他不想深说,刚想不甘心的再开口问上两句,却见流素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高声说道:「公主,侯爷,大理寺卿邵凡轩邵大人来了!」 温廷筠用巫蛊之术咒害皇后一案,皇上刚刚下令,由禁军将证据转交给了大理寺审查,这会儿大理寺卿邵凡轩前来,应该是来询问案情的。 徐景耀见状,不好再在这里待下去,只能拱手告辞,转身闷闷不乐的走了出去。 大理寺卿邵凡轩是一个四十岁出头,身形瘦高,长相普通,面色有些黑的中年男人,大约是长期跟案件和犯人打交道,身上有一股无形的煞气。 因此,长公主对他有些不喜,但是温廷筠却觉得,这样的人,刚正不阿,自带气场,很能震住那些魑魅魍魉,相较于那些官场油滑的老油条,他倒是更愿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温廷筠将刚才跟徐景耀说的话,又跟邵凡轩说了一遍,邵凡轩见他一问三不知,也就不准备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也起身告辞。 不过,就在他起身要走之时,温廷筠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从我家院子里挖出的小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邵大人可否给我形容一下,也好解解我的好奇心!」 邵凡轩不知他这话,到底是在暗暗诱导自己说他没罪,还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小人什么样子,确实好奇。 不过,既然他已经开口问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邵凡轩便在脑海里回忆着,禁军刚刚转交给他不久的那个小人的模样,开口说道:「那个小人披头散髮,身着一套白色中衣,光着脚,没有穿鞋,胸前用红色的鸡血写着生辰八字,浑身插满了钢针。」 温廷筠听完微微点头,却突然好奇的开口问道:「听完邵大人的话,我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断定这个小人就是皇后娘娘的?从你的形容来看,即看不出她是个女人,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特殊的特徵,难道是根据它身上写的生辰八字来判断的?」 温廷筠的话,问得邵凡轩一愣,皇后无缘无故的流产了,然后温廷筠这边就被举报,行那巫蛊之术,谋害皇后娘娘,禁军冲进他的府邸,便在他所住的院子里挖出了巫蛊之术的小人,禁军转交证据时,名录上写的就是皇后娘娘的替身小人,所以,他便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个小人就是皇后娘娘。 可是,如今被温廷筠这样一问,邵凡轩的脑海里,却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要去抓时,却又不见了踪影。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巫蛊小人的模样,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好似唿之欲出,突然之间,他迫切的想要回去看看那个小人! 邵凡轩再没心思跟温廷筠废话,沖他拱了拱手,敷衍的回道:「定远侯所问涉及到了案情,恕下官不能回答!」然后便转身快步向长公主府外走去。 温廷筠看着他急匆匆向外走去的背影,不禁嘴角微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坐在一旁的长公主狐疑的看着温廷筠,开口问道。 「我自然是有事儿瞒着你!」温廷筠笑着回道:「总不能什么吃喝拉撒的事儿都告诉你吧!」 这边温廷筠跟长公主插科打诨,那边邵凡轩急匆匆的赶回了大理寺,把那个巫蛊小人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片刻后,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将那个小人装入小匣子,带在身边,又急匆匆的进宫去了。 「你这么着急觐见,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坐在御书案后的皇上,看着急匆匆走进来的大理寺卿邵凡轩,开口问道。 在给皇上行过礼后,邵凡轩便将手上拿的小匣子,呈了上去,嘴里同时说道:「皇上,臣不知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还望皇上确认一下,这巫蛊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可是皇后娘娘的?」 古人的生辰八字,是不能轻易被外人知道的,怕的就是这类怪力乱神,巫蛊害人之术。 普通人的生辰八字,都只有极其亲近之人才能知道,就更别说贵为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了,因此邵凡轩才会有此一说。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安公公从邵凡轩手上拿过来的小匣子打开,刚一看见匣子里的巫蛊小人,便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这不是皇后的生辰八字,连年份都不对!」 第七十八章 将计就计 「什么?这上面的生辰八字,不仅不是皇后娘娘的,而且就连年份都不对!」大理寺卿邵凡轩惊讶的看向坐在御书案后的皇上,之前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的东西,却骤然涌了上来,瞬间豁然开朗! 什么情况下,去搜查定远侯的禁军头领,会把连年份都不对的小人,一口咬定为是皇后娘娘? 答案很明显,那就是在他去搜查定远侯府时,就已经知道了在定远侯府里,有个皇后娘娘的巫蛊小人存在! 所以,在挖出这个巫蛊小人时,才会看也不看,就先入为主的以为这个巫蛊小人就是皇后娘娘! 再想想这一整件事情,从皇后无缘无故的流产,到有人举报定远侯温廷筠用巫蛊之术谋害皇后,再到禁军去他府里,便在他所住的院子里找到了巫蛊小人,这一切都未免太过顺利,太过凑巧了些,就好似已经写好了剧本,只是一步一步按着剧本演下去般! 坐在御书案后的皇上,看着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的大理寺卿邵凡轩,嘴角微挑,面上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之色,看着邵凡轩,嘴里却厉声道:「这件事情颇多蹊跷,邵爱卿务必要将此事彻查清楚,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朕都绝不姑息!」 第207页 邵凡轩闻言,忙开口应了一声,伸手接过安公公递过来的,装着巫蛊小人的小匣子,在给皇上行过礼后,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心里盘算着,出宫以后要马上让人把带头查抄定远侯府的禁军统领抓起来,以免此事走漏了风声,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线索可就全断了! 邵凡轩脑子急转,快步向宫外走去,可是当他走了几步后,却突然整个人僵在那里。 按常理来说,对案件内情并不了解的皇上,在看到那个巫蛊小人身上写的生辰八字不是皇后娘娘的后,应该比自己还要震惊,问题还多才对。 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应该好奇的问,那这个巫蛊小人身上写的生辰八字是谁的? 既然巫蛊小人身上写的生辰八字,不是皇后娘娘的,那之前又为何会说是定远侯温廷筠,用巫蛊之术害了皇后娘娘的? 派去负责搜查定远侯府的禁军头领是谁?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核实清楚,就下了定论? 可是,皇上不仅没有这些疑问,甚至震惊程度,还远不如自己!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皇上很可能早就知道,从定远侯府里挖出的巫蛊小人身上写的生辰八字,根本就不是皇后娘娘的! 而且,那些原本正常人应该好奇的问题,他心里其实早已知道了答案! 再结合皇上后来吩咐他的那句,「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朕都绝不姑息的话」,邵凡轩的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冷汗浸透…… 温廷筠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一边随手在棋盘上放下一颗围棋,一边在心里暗暗思忖,邵凡轩那边,应该已经发现巫蛊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不对劲了吧! 幸好古代纪年的方法,跟现代不同,是用天干地支纪年法,而不是阿拉伯数学,否则就算去搜查的人再先入为主,随便瞥一眼,也能发现不对。 当初京城里,是他一力促成范家小姐进宫的流言,刚传出来时,他就想过,幕后之人会怎样利用这个流言,来对付他。 得出的结论是,这个流言要想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必须是宫里有人出事。 而如今,宫里能够有事儿可出,又是最好的出事对象的,自然是正怀着身孕的皇后娘娘。 可是,这样一想,问题就来了,要报復温廷筠的是永昌侯宋澜亭,即使他有再大的本事,难道还能害得了在皇宫里,因为怀孕而正受到严密保护的皇后娘娘吗?除非…… 除非他联合了在皇宫里有主导权的太后一起行事,那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咋一看,这个假设根本就不可能,太后倒也不至于仅仅因为一个流言,就出手跟永昌侯宋澜亭一起,大费周章的陷害于他。 可是,仔细深究,却会发现,替太后走私敛财的忠勤侯谢星灿失踪的时间,正是在那个流言兴起之时,太后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只要她仔细去查,就会发现,忠勤侯谢星灿失踪一事,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而且她如果要害皇后是话,是需要一个替罪羊的,如今把他扯进来做这个替罪羊,不仅能够解她的气,更重要的是,还能够剪除替皇上敛财,管理内库的左膀右臂,同时削弱了皇上的实力,正可谓一举三得。 而一旦计划失败,出了什么纰漏,则还有永昌侯宋澜亭挡在前面,太后却是一点风险都不用冒的,她又何乐不为呢! 而如果上面的推断,都是真的话,那么,自己一个连皇宫都很少进的外臣,又得用什么方法去害到皇后呢?这却是个难题。 让宫里的人害完皇后后,再让那人说是自己指使的?这样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有了这样的人证,顺藤摸瓜查下去,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他们要冒的风险太大。 让那人检举完就自尽,来个死无对证,倒是可以一劳永逸,可是说服力却不够,以皇上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大概率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那么,就只剩下利用怪力乱神之说,用古代陷害人最爱用的一招,巫蛊之术了! 正好谢星瀚住进了自己的院子,温廷筠便让他晚上多留意院子里的情况。 果不其然,就在一天半夜,谢星瀚突然悄无声息的进了他的屋子,把他唤醒,告诉他,外面院子里,有在侯府服侍的下人正在挖坑埋东西! 温廷筠趴在窗户后,借着月光,看见那人果然往院子里的大榕树下,埋了一个小人模样的东西,不禁在心中冷笑。 他没有惊动那人,而是在那人埋完东西后,让谢星瀚悄悄跟踪他,看他会去跟谁復命。 自己则去了院子里,把那个巫蛊小人挖了出来,然后照着她那个巫蛊小人的大概样子,又弄了个小人重新埋了进去,然后拿着那个巫蛊小人进宫去见了皇上。 皇上一看到那巫蛊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便勃然大怒,果然,那巫蛊之术咒害的就是皇后娘娘! 在皇上冷静下来后,温廷筠便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皇上听。 他要将计就计,重新埋下一个小人,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着事发。 待事发后,为了能够顺利的陷害他,太后一定会动用她隐藏在禁军和朝廷上的亲信,到时候,再趁机将他们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太后既然已经对他动了杀心,那两人之间就註定是要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他如今如果不利用这个机会,狠狠打击太后,削弱她的实力,那么以后他就只能继续被动挨打,而下次,下下次,他是否还能这么幸运的提前知道,并做出防范,可就不得而知了! 第208页 不过,皇上对他的计划,倒是颇不以为然,他算计的一切,都是要建立在皇后出事的基础上,可是,如今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太后会去害皇后,难道还能再让她得逞么! 而如果皇后不出事,那么,陷害温廷筠的后手,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不过反正也不耽误什么,温廷筠愿意这么做就做吧! 温廷筠其实也看出来了,皇上并没有把他这个将计就计的计划放在眼里。 可是温廷筠心里却觉得,既然他们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那恐怕皇后已经中招了,毕竟,想让一个怀孕的女人流产,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要把皇后流产的事情,做成像是被巫蛊之术所害的模样,就不能是意外,而只能是长期慢性下毒的方式,让她无缘无故的流产! 当然,温廷筠心里想的这些话,却是不敢跟皇上说的,其实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如果要出事的,不是怀着皇子的皇后,而是其他人,那么皇上其实也早就应该想到这些了,在皇上的潜意识里,他总是下意识希望皇后会没事,自然也就不会往那么残酷的方向去想了。 最后,事实的结果证明,他果然想得没错,皇后还是出了事,而他也没能逃了被陷害的命运! 一切都在按着他的预想发展,只是其中多出了长公主这个变数。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在他犯了这样严重的事情时,长公主竟然还会不顾名声,甚至是身家性命的来与他一同面对! 虽然这样就会少了揪出在他入狱后,太后派去收拾他,在朝廷官员里隐藏亲信的机会,但对于温廷筠来说,能看见长公主的真心,却是比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 至少,长公主所做的事情,让他总是犹豫不决的心,终于能够做出决定,对两人以后在一起的生活,也充满了信心。 「你怎么总是发呆?」长公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不满的道:「是你说要陪我下棋的,结果自己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温廷筠看着长公主,眼含笑意的说道:「将来我们成亲以后,住到我的侯府里去吧!」 长公主在听到他说出成亲两个字时,眼中不禁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不过随即就又瞪着那双漂亮的杏眼,高声说道:「为什么不住在我的长公主府,要去住你的侯府?你是我的驸马,就应该住在我的公主府里!」 「你忘了?我曾经说过,我想要的是普通人平凡幸福的生活,所以,我要把你娶回家,而不是来你的公主府,给你做什么驸马!」温廷筠看着长公主的眼睛,缓缓说道。 他以前之所以一直下不定决心,是不想用自己的想法,去逼迫长公主,让她为了所谓的爱情,去做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怕去承担另一个人的一生。 可是,现在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他愿意去尝试着承担这一切。 长公主听完温廷筠的话,不由沉默了起来,她现在倒是能理解温廷筠的想法,可是,让她一下改变自己的认知和生活方式,却还是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温廷筠也不催她,只是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不住在公主府,是温廷筠跟长公主结婚最基础的要求和条件,如果两人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那么…… 温廷筠不知不觉间,暗暗嘆了口气。 谁知长公主却突然开口说道:「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你在想着你是个独立的人,不愿意依附于我时,又想没想过,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也并不想依附谁活下去。」 温廷筠被她的话惊呆了,可是,却又无法反驳,半响后,才突然笑着说道:「是我狭隘了,不该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依附于你,就是丢脸的,就是不平等的,而你就作为一个女人,嫁进侯府就是天经地义的。」 长公主说的话,在这个年代,绝对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就算她是公主,她的驸马要住进她的公主府,也不过就只是她公主的身份使然罢了,可是,她却能抛开两人的身份,直指问题的核心,就是无论男女,都是独立的人格,应该平等相处,实在是十分难得和惊人的,而且是会被现在这个社会所不容的。 她是很爱温廷筠,愿意为他试着去改变自己固有的想法和行为方式,愿意陪他去生去死,可是,她的内心深处,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不会因为爱一个人,便盲从一切。 她也没有想到,温廷筠竟然会接受她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并且直言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由开心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到温廷筠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香吻,笑着道:「我能喜欢你,真好!」 温廷筠眸色深沉的伸手揽在长公主的后颈,仰头吻了上去。 良久后,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了开来,长公主伏在温廷筠的怀里缓了半响,才开口说道:「那咱们就在你的侯府住半个月,再到我的长公主府住半个月,这样就公平了!」 「好!」温廷筠搂着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应道。 长公主见他同意,不由笑逐颜开,又用撒娇的语气接着说道:「我也不可能像其他家的媳妇那样,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不过,我也不会摆公主的架势,我们就平等的相处,你说好不好?」 温廷筠听了,不觉微微一愣,这不就是自己前一世婆媳之间相处的模式么,谁也不高谁一等,平等相处,互不干涉,没想到自己穿越一回,没弄个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竟然娶个媳妇,还跟上一世一样! 第209页 长公主见他在那里发怔,以为他不愿意,不由嘟起了嘴,低声道:「反正不管我们女人之间怎么相处,得了便宜的都是你们男人,为什么我们女人之间还要互相为难?」 温廷筠不禁失笑,想不到长公主这思想倒是挺先进的吗! 他只能摇了摇头,笑着道:「好,好,都听你的,谁让我喜欢你呢!」 长公主闻言,又抬手抱着他的脖子,再次主动吻了上去。 谁知就在两人正吻得难解难分之时,却听见曲笺略显尴尬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公主,侯爷,大理寺卿邵凡轩邵大人来了!」 两人一惊,忙分了开了,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手里拿着个小匣子,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的邵凡轩,正脸色尴尬的站在门口,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 「邵大人这次来,又是所为何事?」温廷筠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同时将坐在自己腿上的长公主扶了起来,对站在门口脸色尴尬的邵凡轩开口问道。 邵凡轩见他们两人一副若无其事,风轻云淡的模样,便也好了许多,快步走进屋子,一边将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匣子递了过去,一边开口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让侯爷看看,从你院子里挖出来的那个巫蛊小人身上写的生辰八字,看看侯爷知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温廷筠一边伸手接过邵凡轩递过来的小匣子,一边故作惊讶的道:「怎么?从我院子里挖出的那个巫蛊小人,身上写的生辰八字竟然不是皇后娘娘的?!」 「确实不是,我已经确认过了,就连年份都对不上!」已经猜到了什么的邵凡轩毫无隐瞒,实话实说的道。 温廷筠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应该是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便也就不再兜圈子了,打开那个小匣子,拿出匣子里的巫蛊小人,看了一眼,惊讶的道:「这小人身上为什么会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第七十九章 惊天反转 「什么!这上面的生辰八字是你的?」原本只是来碰碰运气的邵凡轩,不禁惊唿出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什么!这上面的生辰八字怎么会是你的?」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长公主,也不禁惊唿出声,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廷筠。 要知道,古人是十分相信这些巫蛊之术的诅咒,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绝不会有人把这种巫蛊之术用在自己身上,因此,就算这个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就凭这个巫蛊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是温廷筠的,就已经足以证明,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他做的。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却是,温廷筠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却是并不相信这些所谓的巫蛊之术能够真正的害到人的,因此对于他来说,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这个巫蛊小人身上,其实一点压力也没有,他也正是利用了古人对巫蛊之术的相信与敬畏,给自己这桩案子,留下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牵涉进去的保命底牌。 而此时邵凡轩的反应,也恰恰证实了他的想法。 与各种离奇曲折的案件打惯交道,原本喜怒不行于色的大理寺卿邵凡轩,此时惊讶之色溢于言表,须臾才回过神来,将那个巫蛊小人从温廷筠手中拿了回来,重新放回到小匣子里,跟温廷筠和长公主告辞后,便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这件离奇之事,要马上进宫禀告给皇上,而且如果温廷筠院子里埋的巫蛊小人,是用来诅咒温廷筠的话,那就说明,这件事情至少是有两拨人做的! 一拨人是想要用巫蛊之术来害温廷筠,而另一拨人是想要用巫蛊之术来陷害温廷筠,只不过想要用巫蛊之术来陷害温廷筠的那拨的人,在挖出了想要用巫蛊之术害温廷筠的那拨人,埋在院子里的写着温廷筠生辰八字的巫蛊小人后,便以为自己挖出了想要陷害温廷筠,而事先埋在温廷筠院子里的巫蛊小人,就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可是谁成想,竟然还会有这样阴差阳错的事情发生! 邵凡轩在心里感慨温廷筠命大的同时,也不禁暗暗咋舌,他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啊,竟然能让至少两伙人处心积虑,用尽手段的想要让他去死! 果然,等到邵凡轩急匆匆进宫见到皇上,把这件事情汇报给皇上时,皇上对在温廷筠府中挖出的巫蛊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竟然就是温廷筠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惊讶,在督处他尽快把案子查清的同时,便下了道圣旨,宣布关于定远侯温廷筠实施巫蛊之术,咒害皇后一案,经大理寺彻查后查清,此案是有人想要用巫蛊之术谋害定远侯温廷筠,与皇后流产一事并无关系。 皇上下这道圣旨,其实就是要把用巫蛊之术谋害温廷筠,和用巫蛊之术陷害温廷筠的两伙人,两个案子割裂开来。 表面上大张旗鼓的彻查用巫蛊之术谋害温廷筠之人,但其实真正的心思,却是放在了用巫蛊之术陷害温廷筠的太后一伙身上,毕竟对付太后这件事情,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做的。 待京里的老百姓们得知,最近京城里最受瞩目的定远侯温廷筠用巫蛊之术咒害皇后一案,调查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后,都不禁被这个惊人的反转给震惊了,原来盛传的加害人,瞬间变成了被害人,让人不禁在震惊中又多了几分唏嘘,唏嘘中更添一丝同情。 而对于远比普通百姓要知道得多,考虑得多的朝廷官员们来说,这个结论,却是处处透着诡异和蹊跷,漏洞百出的,如果真是有人要用巫蛊之术谋害定远侯温廷筠的话,那么被举报抓获的那个,招供是温廷筠请教他如何实行巫蛊之术的道士,又怎么说? 第210页 如果皇上圣旨里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显然,是有人在陷害温廷筠,可是圣旨里却又丝毫没有提起,仿佛那个道士压根就不存在般。 整日与阴谋诡计打交道的朝廷官员们,都深知这里面的□□,都十分明智的选择了明哲保身,默不作声,不让自己卷进这件事情中去。 而太后一党,因为邵凡轩在皇上的暗示下,顺藤摸瓜,大力打击之下,就更不敢,也无力在这样的情形下,出头或是反击。 闹得沸沸扬扬的定远侯温廷筠用巫蛊之术咒害皇后娘娘一案,竟然就这样,以这种离奇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渐渐从震惊中恢復过来的围观群众们,关注点也渐渐从这件离奇的案子身上,转移到了八卦之上,之前因为生死攸关,没准过了今天就没明天了,所以人们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长公主给温廷筠作证,说他夜里一直是在自己府中,跟自己一起度过的事情。 这会儿,事情既然雨过天晴,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全都没事了,那他们两人的未来,自然也就让人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民间甚至有赌场开了盘口,赌他们两人能不能破镜重圆,再在一起。 一时间,他们两人的未来,倒是引起全民热议,俨然成为了近期京城里最热门的话题。 待温廷筠无罪的圣旨传到长公主府时,已经知道了从温廷筠府中挖出的巫蛊小人,身上写着的生辰八字,就是温廷筠本人,而早就知道他会没事儿了的长公主,还是即高兴又不舍的抱着温廷筠亲了又亲。 温廷筠没事了,自然是好事,可是,他没事了,也就意味着他要离开自己的公主府,回到他自己的侯府里去了。 虽然两府只隔着一道墙,墙上还有她特意开的门,但是,毕竟跟她们朝夕相处的同居生活不能比,长公主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不希望他这么快没事了。 温廷筠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反正在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要跟长公主在一起,以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有很多,又何必在乎这一朝一夕! 此时,他的心中,全是太夫人和温夫人,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温府去,看看她们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担惊受怕,伤心流泪,伤了身体! 健步如飞向外走去的温廷筠,却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已经隐约间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徐景耀,拦在温廷筠的身前,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心有余悸的高声说道。 「怕什么?」温廷筠看着面前为自己担忧害怕,并没有因为自己背上这样可怕的罪名,而疏远自己的好友,不禁笑着说道:「我福大命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在去福建的路上,就得死上好几回了!」 「呸,呸,童言无忌,大风颳去!别天天把死啊死啊的挂在嘴边,多不吉利,你看看你最近,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你自己倒是心里有数,成竹在胸的,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什么也不知道,被你蒙在鼓里,为你担惊受怕的人了!」徐景耀是真被他左一次右一次的出事弄怕了,一听到他说什么死上好几回的话,就忙抬手拼命挥了挥,神情有些后怕的阻止道。 温廷筠闻言,不禁愣了愣,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愧疚之感,自己只想到了亲人的担忧害怕,却丝毫没有考虑好友们的心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次是谢星瀚或是徐景耀出事的话,那自己肯定也会十分的担心焦急,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而内疚自责。 一瞬间,温廷筠的心里因为簪墨的事情,对徐景耀生出的那么点芥蒂,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那件事情,徐景耀原本就没做错什么,是自己不愿意面对自己内心的自责和后悔,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对徐景耀生出了些许责备之意。 此时,体会到徐景耀对自己真心的温廷筠,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同样抬手捶了捶徐景耀的胸口,笑着高声回道:「好兄弟,回头忙完了请你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温廷筠赶到温府时,温府早已经被解了封,围着温府的禁军们,也早都不见了踪影。 不仅如此,皇上还特意给温府也下了道圣旨,说经调查,温敬严帮助福建总督周超意欺君罔上一案,全是被人陷害,并无贪赃枉法,欺君罔上之行,因此官復原职。 温家这一下子,可以说双喜临门,否极泰来了! 太夫人一把将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的温廷筠搂在怀里,重重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喜极而涕的哽咽着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祖母就安心了!」 「祖母!」温廷筠伏在太夫人的怀里,也不禁眼圈泛红,哑着嗓子,愧疚的低声道:「孙儿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站在一旁的温夫人用帕子擦着眼角,嗔怪着道:「以后可再不要这样了,我和你祖母日日为你担心害怕,幸好你没事了!」 「母亲,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温廷筠从太夫人怀里出来,站起身来,走到温夫人身边,轻轻抱了抱她,温声安慰道。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温廷筠见太夫人和温夫人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便犹豫着开口说道:「关于我和长公主的事儿……」 「长公主为了你,名声尽毁,如果我们还拦着你,不让你对她负责的话,那我们也太不是人了!」太夫人却没等他的话说完,便主动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第211页 「祖母!」温廷筠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的顺利,不由神情激动伸手揽住太夫人的肩膀,晃来晃去的撒起娇来。 太夫人被他晃得头晕,不过脸上却是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抬手拍了拍他揽着自己的手,笑着道:「行了,行了,你再晃下去,祖母这把老骨头就要散架子了。」 温廷筠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回过头去看温夫人,他怕这只是太夫人一个人的想法。 温夫人见他望向自己,也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中含着一丝感慨的说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去做吧!这世上哪有能拗过孩子的父母,归根结底,孩子的幸福才是父母最大的期盼!」 温廷筠所在乎的,就是从他穿越以来,就对他十分关心爱护的温太夫人和温夫人两人的想法,此时,既然她们两人都同意了他跟长公主的事情,温廷筠便也就不再隐瞒,把自己跟长公主在被圈禁在长公主府里时所讨论的,再在一起的各项事宜,一一跟太夫人和温夫人两人说了,听得两人目瞪口呆。 「我和长公主不准备再办什么婚礼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了,就让人去京兆府把和离书拿回来,註销一下和离的登记,然后挑个良辰吉日,让长公主搬到我的侯府去就完了。」温廷筠却是完全无视了她们两人的惊讶之色,继续平静的开口说道:「过两天,我想先带她来家里,跟家里人一起吃个饭,让大家重新熟悉适应一下,你们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就按照照待……」 温廷筠原本想说,就按照招待我女朋友那样准备就行,可是话到了嘴边,才勐地想起来,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女朋友一说,大部分人都是结婚的时候,也不过才是见上几面的样子,因此,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儿来,不禁有些犯了难。 最后,只能开口继续说道:「就按照招待亲近朋友那样就行,以后你们也不必把她当成公主那样供着!」 太夫人和温夫人对视了一眼,虽然能够感到温廷筠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可是却还是对他所说的话,没什么信心,说不当成公主就不当成公主了?哪有那么容易! 「母亲!」就在这时,温敬严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站在床榻旁的温廷筠,不由冷哼了一声道:「没事就好,每次都要被你连累,跟着你担惊受怕!」 然后就快步走到太夫人的床前,有些急切的道:「母亲,我刚听说了,二弟一家因为牵连进永昌侯府的案子,被判了全家流放岭南……」 「知道了。」太夫人看着他,淡淡的回道,面上一片漠然。 温敬严听到太夫人的回答,不禁愣在了那里,「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母亲不打算伸手帮他们一把? 温廷筠看着这个日常只会抱怨和添乱的老爹,不禁感慨,真是歹竹出好笋,他到底是怎么生出温廷卿这样有才华的人来的?!基因突变还是隔代遗传? 那边,太夫人看着温敬严这副拎不清的模样,不禁心里有些恼火,开口冷冷的说道:「怎么,你还想要去给他们求情不成?」 「我求情哪好使啊!」温敬严下意识的开口回道:「那还得让卿哥儿或是筠哥儿开口才好使!」 「筠哥儿这次的事儿,就是永昌侯在后面捣的鬼,你竟然还好意思让筠哥儿去替他们求情?!」太夫人看着温敬严怒道:「他们既然非要上赶着去跟永昌侯府结亲,就要承担这个后果,这世上没有只享受好处,不承担责任的好事儿!」 温敬严被太夫人严厉的态度吓了一跳,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应了一声,蔫头耷脑的转身向外走去,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跟在自己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 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把自己当偶像,什么事情都听自己的小男孩,如今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他再也不能把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 到了被流放的犯人要启程的日子,温敬宽一家蓬头垢面的被从大牢里提出来时,才知道,温府和温廷筠都已经没事了,不仅没事了,温敬严还被官復原职了! 温敬宽和二夫两人心中不禁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嘴里不住的高声喊着,我是吏部侍郎温廷卿的叔叔,我是定远侯温廷筠的婶婶,我们是冤枉的,我们要见定远侯温廷筠和吏部侍郎温廷卿之类的话。 负责押送的衙役们却是毫不客气,一鞭子甩了上去,神色鄙夷的高声斥道:「不许喧譁,再乱喊乱嚷,别怪我不客气,能不能活着到岭南,全看你们的运气!」 如果定远侯温廷筠和吏部侍郎温廷卿想要管他们的事情,早就派人来了,还能等到这个时候?真是一群没有眼力见的蠢东西!负责押送的衙役又在两人身上抽了一鞭子,吆喝着流放的队伍出发了。 温敬宽和二夫人领教了押送他们的衙役的厉害,就算心里再有想法,也不敢再乱喊乱叫了,心里却是恨死了明明没事,却不来救他们的温家人! 随着大理寺卿邵凡轩对利用巫蛊之术,陷害温廷筠一案的继续调查深入,通过对那天带头查抄定远侯府的禁军头领的审问和关系网的审查,深挖出了隐藏在他背后,属于太后的那一派的势力。 与此同时,失踪了有些时日的忠勤侯谢星灿,突然传来了死讯,说是他在临清上岸补给时,带人去青楼嫖-妓,与当地地痞发生冲突,不知他身份的地痞纠集人手,将他打死,随后将尸体扔进了河里,因此才会失踪。 第212页 近日,有人在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这才能够最终确认了他的死讯。 温廷筠在听到这一消息时,就知道,皇上的报復开始了! 在把忠勤侯谢星灿抓起来审问了这许多时日后,皇上肯定不仅查清楚了忠勤侯一家的悲剧,更查清楚了与他日常交往,一同为太后卖命,属于太后阵营的那些人。 如今时机成熟,一直将皇后被害的痛苦,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皇上,就会让那些害了皇后之人,承受他的雷霆之怒! 果不其然,皇上从忠勤侯谢星灿和被抓的禁军头领两条线齐头并进,在很短的时间内,便重创了往日藏在暗处的属于太后那方的势力。 不久后,宫里又传出了因为皇后娘娘被害流产,又毁了身子,太后娘娘忧心皇室血脉,不幸病倒了的消息。 温廷筠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消息来,到底是皇上把已经将羽翼剪除的差不多的太后,以生病为名软禁在了寝宫,还是太后以退为进,示之以弱。 不过,不管是那种,都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说明在皇上与太后两方的争斗中,至少现在是皇上站了上风的! 就在温廷筠为着这个消息高兴之时,长公主却听到了一个让她心塞的消息! 第八十章 不过是值不值得 皇上招了范家二房小姐范若兰进宫面圣! 据说是因为皇上的母家,范家的太夫人身体抱恙,因此,皇上便招了刚从江南进京的范家二房小姐范若兰进宫,询问范太夫人的身体情况。 表面上看来,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可是结合现今的形势,有心之人略一思忖便能明白,皇上此时招这个范家小姐进宫,目的绝不单纯! 皇后娘娘因为流产伤了身子,不仅痛失腹中胎儿,以后更是再不能生育,而此时的皇上才刚刚不到二十岁,是绝不可能一直守着一个不能生育出嫡子的皇后的。 再加上此时皇上与太后之间的矛盾争斗,就是因为太后无子,只能扶持其他皇子登基而造成的,深受其苦的皇上,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后代,再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 而且,没有嫡子,对于根基还不稳的皇上来说,也太过不利。 之前京城里就有传言,范家小姐之所以会从江南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就是皇上有意要与自己的母家结亲,提携自己的母家,同时巩固自己的地位,现今看来,这个消息未必是空穴来风了! 长公主也正是想到了这点,才会心塞的。 想那范家小姐范若兰,在金陵看花魁比赛时,曾被她不小心推下了秦淮河,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却受了惊吓,后来还大病了一场。 而且,当时她掉下河,被救上来时,衣衫尽湿,曲线毕露,被当时在场的男人们看了个遍,丢尽了脸面,就算范若兰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她一定十分的记恨。 再加上,后来范若兰不顾脸面,主动跑到温府去,说想要嫁给温廷筠,却被温廷筠断然拒绝了,她心里一定也会很不舒服。 如果范若兰此时进宫,得了皇上的宠爱,过得好,得了势的话,一定会对她进行打击报復,将来如果再生下皇子,继承了皇位,那她估计可再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而如果范若兰进宫,过得不好,不得皇上的宠爱,那么她绝对会把这一切都归咎在,是温廷筠拒绝了她,所以才让她进宫受罪的,那么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报復温廷筠。 就算她再不受宠,好歹也是皇上的枕边人,而温廷筠作为皇上身边的重臣,天然便会惹得皇上猜忌,指不定她那天在皇上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能给温廷筠带来杀身之祸!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范若兰进宫为妃! 「给我备车,我要进宫!」长公主面色阴沉的开口吩咐。 站在一旁,同样忧心忡忡的曲笺闻言,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长公主进了宫,却没有直接去见皇上,而是先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看望刚刚流产不久的皇后娘娘。 自从皇后娘娘被害流产后,长公主因为给温廷筠作证,便一直被圈禁在长公主府中,不得外出,因此还没有见过刚刚流产不久的皇后娘娘,此时入宫,于情于理,都要先去看望一下皇后娘娘。 而且,要说现在还有谁不想让范家小姐入宫,那么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刚刚流产不久,又不能再生育的皇后娘娘了。 太后娘娘自然也是不会想要看到皇上纳自己母家的范家小姐为妃的,可是,别说长公主一向与她不合,就是长公主与她没什么罅隙,以此时太后娘娘自身难保的样子,也断然是阻止不了皇上纳妃的。 原本心里还盘桓着各种算计的长公主,在走进皇后娘娘的寝宫,看见半靠在床榻之上,面色蜡黄,形容枯藁,毫无生气的皇后娘娘时,也不禁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与皇后娘娘素来亲厚,皇上还是皇子时,并不出色,也从来没有想过,日后会当上皇上,虽然那是还是皇子的皇上,也有几房妾室,但他们夫妻两人鹣鲽情深,那时还与皇上感情深厚的长公主,因为并没什么朋友,所以时不时就会去皇子府蹭饭,与皇后娘娘一同去庙里上香,感情甚笃。 后来,随着皇上意外当上了皇上,地位上发生了变化,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后,长公主与皇上的感情日益淡薄,自然而然的便也就与皇后娘娘生疏了起来。 第213页 可是,如今看到皇后娘娘这幅模样,长公主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她紧走两步,来到皇后娘娘的床榻旁,坐在床前的锦杌上,伸手握住皇后娘娘瘦骨嶙峋的手,疼惜的开口道:「皇后,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就算再有什么事情,也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啊!」 「我这没用的身子,好不好又有什么打紧?」皇后娘娘语气苦涩的低声回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长公主握紧了皇后的手,声调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神色有些激动的高声道:「你才多大?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就要这样半死不活的过下去!」 「皇姐,你又何必用这样的话来劝慰我呢!」皇后苦笑了一声道:「一个不能生育嫡子的皇后,又哪里有什么未来!今日皇上不就招了那范家小姐进宫么,你我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煳涂。」 长公主握着皇后娘娘的手不由一紧,思忖了片刻后,才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们就不让她进宫!」 皇后惊讶的看向长公主,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不过想了想,便也就有些明白了过来,那范家小姐跟长公主一路千里迢迢从江南来到京城,路上难免会有矛盾,以长公主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想必是不会愿意看见与她有罅隙的范家小姐入宫得宠的,因此才会有此一说。 可是皇后此时却早已心灰意冷,并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去,不禁低声说道:「其实这又何必呢?不是这个,也会是别人,早晚的事情!我不过活一天算一天罢了,又何必操那些没用的心!」 其实长公主最先来皇后这里时,心里是有些算计的,可是当她见到皇后如今的样子后,心里却只剩下了同情和怜惜。 此时,见皇后一副心灰意冷,活一天算一天的模样,不由心中悲切的同时,怒其不争,她抬手对在寝宫里服侍的宫女、太监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自己有话要单独跟皇后说。 寝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们纷纷看向床榻上的皇后娘娘,见她微微点头,这才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待他们全都退了下去,寝宫里只剩长公主和皇后娘娘两人后,长公主才低声怒道:「你的人生就只剩下了男人和孩子吗?你这样糟蹋自己,也不想想你的家人朋友吗?更何况……」 长公主停顿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道:「那个男人值得你这样吗?!」 皇后娘娘勐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长公主,片刻后,才突然勐地一下扑进长公主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长公主嘆了口气,伸手搂着皇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她把那些无人可说,无处发泄的情绪,尽情的宣洩出来。 皇后娘娘放声大哭了一阵,才伏在长公主的怀里,呜咽着将那些无人可说的话,说了出来,「我被人害成这样,贵为天下之主的夫君,却不能为我报仇,甚至连罪名都不能定她的,我流产才刚刚不到一个月啊!他就想着要纳新人入宫,我与他往日的恩爱,全都是假的吗?皇姐,我的心好疼,我好难过啊,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说!我怕家里人替我难过,替我担心,我怕他们知道我的痛苦和不满,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我想,只有我死了,大家就全都高兴了,我也不想啊……」 长公主听着皇后字字啼血的话,心里也像被针扎了般难受,她将伏在自己怀中的皇后轻轻扶了起来,一边用帕子给她擦着脸,一边柔声道:「哭出来,说出来,就好了,这些事情总憋在心里,好人也得憋疯了,只是你才刚刚流产,哭的太久,仔细伤了眼睛,你才多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待过了一阵,皇后慢慢止住了哭声,长公主便走到寝宫门口,唤了人进来,给皇后娘娘打水洗了脸,然后等宫女们再次退下,寝宫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后,才又坐到床边的锦杌上,看着床榻上已经恢復了平静的皇后,低声说道:「皇后也是出身名门大族,有些事情,不用我来教,我只问你,如果你是皇上,你又会怎么做?」 皇后被她问得一愣,不过片刻后,脸上却是露出一丝苦笑,声音苦涩的道:「确实,如果我是皇上,我也不会不顾江山社稷,只为一己之情,肆意妄为!」 皇后说到这里,却又看向长公主,语气激动的道:「所以,我就不能怪他了吗?!」 「不,你完全可以怪他!」长公主听见皇后的话,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看着皇后的眼睛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如果你觉得他值得,就去包容他的身不由己,如果你觉得他不值得,那就不要再去考虑他,要为了自己而活!」 皇后怔怔的看着长公主,为了自己而活,说得容易,可是她这个困在皇宫中,生不出嫡子,早晚被废的皇后,又如何为了自己而活?!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可是长公主却好似是早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般,又继续开口,轻声说道:「没有去江南之前,我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那么的大,那么的精彩,芸芸众生,千般风景,万种风情,这世上还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精彩,你就这样放弃了自己,不觉得可惜吗?就算不为了别的,至少也要让自己没有白来这世上一趟吧!更何况……」 长公主看着随着她的话,眼中渐渐流露出嚮往之色的皇后,话锋一转,语气肃然的道:「他是天下之主,你也同样是天下之母,为何什么事情都要依靠他去做?想要报仇也好,想要幸福生活下去的权利也好,为什么不自己去争取,而要一个人躲在这里自怨自艾?!他嫌你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占着皇后这个位置,你又何必非要等到他来撵你?如果一切都已不能挽回,那么,为什么你不是那个主动放手的人?!」 第214页 长公主说完后,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高声说道:「幸福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要自己努力去争取的!」 说完后,便脚步坚定的向外快步走去,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至于皇后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她就管不了了,不过,不管别人怎样,她的幸福,却从不会假手于人! 「皇上,听说刚才你召见了范家小姐范若兰?」御书房里,长公主低头啜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好似随意的开口问道。 「嗯!」皇上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开口问道:「你刚才去看了皇后?她的情形怎样,好些了吗?」 「抱着我哭了一起,现在情绪应该已经好些了。」长公主转身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用帕子擦着手指,轻声问道:「范若兰有没有跟皇上说,在金陵画舫上看花魁比赛时,她被我推下秦淮河的事儿?」 皇上闻言,眼神微闪,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就是不知道,他是从禁军护卫那里听说的,还是从范若兰那里听说的了。 「你为什么要把她推下水?」皇上看着长公主,面无表情的沉声问道。 「因为她喜欢温廷筠,要跟我抢驸马!」长公主突然怒气沖沖,神色愤然的高声道:「我那时才知道,范家人之所以让她跟我们一起进京,就是想要撮合她跟温廷筠!她趁着我们在金陵城里游玩时,去勾引温廷筠,所以我才一怒之下将她推下了秦淮河里!」 「胡闹!」皇上闻言,脸色一变,一拍御书案,高声怒道:「你堂堂一个公主,因为争风吃醋的小事,就把人往河里推,还有没有点王法?要不要点体面了?!」 「那她明知道我和温廷筠两情相悦,还要上赶着勾引温廷筠,就不是不要脸面了?再说了,她一掉下去,马上就被人救上来了,根本就没受什么伤,满船的禁军护卫们全都看见了!有什么关系!」长公主语带委屈的高声回道。 皇上听完她的话,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愠色,抬手沖长公主挥了挥,有些不耐的道:「行了,朕还有事要忙,皇姐进宫也有些时候了,就点快回去吧!」 长公主看着皇上的神色,知道自己触怒了他,可是,他之所以会生气,不正是证明了,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么? 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还有着别的男人,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 而且,一个身体尽湿,被全船的禁军护卫们看过的女人,又怎么成为未来的国母? 长公主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彻底断送了范若兰的进宫之路,至于皇上生不生她的气,喜不喜欢她,她都不在乎,反正不管怎样,在外人眼里,她都是皇上关系最亲近的皇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就在长公主为了范若兰进宫一事,忙碌奔波之时,温廷筠也同样忙得头晕眼花。 经过永昌侯宋澜亭和忠勤侯谢星灿两人之事,皇上充分感受到了海禁政策的弊端。 真正被海禁政策封禁的都是守法之人,而那些不守规矩之人,却能够利用海禁的政策,偷偷聚敛大量钱财,将他们养成朝廷的毒瘤。 如果没有海禁政策,永昌侯宋澜亭和忠勤侯谢星灿两人,也就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聚集起那么大笔的钱财,也就不会滋养出他们内心的野心,又用这大笔的财富,来支撑他们的野心,最终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一个屠杀村民冒充海盗,上书朝廷冒领军功,一个暗中支持太后干预朝政,牝鸡司晨! 痛定思痛,再加上之前就已经被温廷筠说得有些动心,皇上终于决定,要重开海禁! 并将重开海禁一事,交给温廷筠全权负责! 之前皇上一提要重开海禁一事,勛贵世家们便会纷纷上疏进言,痛斥重开海禁一事的各种弊端,导致重开海禁一事阻力重重,让皇上迟迟下不了决心。 可是,这次刚刚出了永昌侯宋澜亭的事情,却是没人敢再挑头,来触这个霉头了,不然被打成永昌侯的同党,可就惨了。 因此,此次重开海禁一事进行的无比顺利! 重开海禁,也就意味着要制定很多相应的政策,开设专门管理对外贸易的有关机构等等,各项准备事宜千头万绪,温廷筠每每想起福建沿海那些,明明可以过得很好,却生活得十分窘迫的村民们,就不禁想要利用自己所知道的现代知识,帮着他们把重开海禁一事做到最好。 所以,温廷筠没日没夜的在书房里,将自己脑海里知道的,对外贸易的相关知识统统写了下来,然后再去各个相关的衙门进行实地调查研究,务必让自己所知道的现代知识,能够同这时的实际情况相结合,不要做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 忙得连晚饭都顾不上吃的温廷筠,忙到半夜,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只能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向书房外走去,想要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东西没有。 结果,刚一走出屋,就看见院子里大榕树的树杈上,谢星瀚正倚在那里,大口的喝着酒。 「都半夜了,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用当值?」温廷筠好奇的走到大榕树下,仰着头看向倚在树杈上的谢星瀚,开口问道。 「谢星灿不是在临清被地痞打死的,是不是?」谢星瀚从大榕树上一跃而下,漆黑的眼眸盯着温廷筠,沉声问道。 第215页 温廷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原本就没有再想瞒着谢星瀚。 「其实他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谢星瀚抬手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语气有些黯然的低声道。 「他虽然没有直接去做,可是,他提供的银钱,却不知道帮着那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值得你这样!」温廷筠却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反而沉声驳道。 「是啊,他不值得我这样!」谢星瀚低声重复了一遍,又接着道:「就连我原先恨不得杀了她的那个女人,如今我也提不起兴趣了,让她白髮人送黑髮人,最后连心心念念,用尽手段的爵位,也保不住了,才是对对她最大的惩罚吧!」 温廷筠虽然对他的话十分的贊同,可是,却总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对,好似所有的心愿都已经完成,再没什么可留恋的感觉,不禁心头一紧,开口问道:「我怎么总觉得你不太对劲,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我没瞒着你,是你最近太忙了,就连找你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谢星瀚却是一如既往的实话实说,毫不隐瞒。 「到底是什么事儿?温廷筠一听他的话,不禁有些急了,忙开口追问道。 「这京城就像是一个吃人的怪兽,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最后都会尸骨无存,要不就是变成一副失去自我的行尸走肉,我不喜欢这里,我已经申请了去福建戍边,正好最近福建那边因为永昌侯的事情,颇为动盪,因此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过两日,我就要起身去福建了!」谢星瀚将手里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温廷筠沉声回道。 温廷筠闻言,却整个人傻在了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81章 .终章 最终极的浪漫 温廷筠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星瀚,一瞬间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舍,担心,伤感,失落,种种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可是,最终温廷筠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谢星瀚是个成年人,他有着自己的思量和想法,自己又何必用自己的想法,去干扰他的决定,更何况,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个阴谋争斗不断的京城,并不适合他,他呆在这里也不会开心。 人这一生,能活多久,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快乐的活着,如果没滋没味不开心的活到一百岁,也不过只是煎熬罢了! 温廷筠上前两步,伸手抱住谢星瀚,在他的后背重重拍了两下,嘴里低声说道:「保重!不管你什么时候想要回来,侯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谢星瀚走的时候,没有再跟温廷筠告别,大约是不想经歷那种送别的场面,徒增难过。 此时,京里正流传着忠勤侯被夺了爵位的八卦,已故去的忠勤侯谢星灿没有子嗣,为了保住爵位,忠勤侯夫人便从远房亲戚中过继了一个嗣子,谁知上报给礼部,想要让这个嗣子继承忠勤侯的爵位时,却被礼部给驳回了,并限忠勤侯夫人十日内搬离御赐的忠勤侯府。 这也就意味着,忠勤侯的爵位就此与谢家无关了,不知下回会赐给哪个有功之臣。 多少知道些内幕的忠勤侯夫人也不敢说什么,把过继的嗣子又送了回去,自己则搬回了娘家,待风头过去,将来还能再嫁人。 真正悽惨的却是忠勤侯谢星灿的母亲谢太夫人,忠勤侯的家产几乎被皇上派去的人收刮一空,不仅将来生活无依,而且白髮人送黑髮人,费机心机,满手占满鲜血谋划来的爵位,也最终没能保住,落了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后来搬出侯府没几日,便疯疯癫癫的了。 长宜公主嫌自己这个婆婆丢脸又无用,不许自己的驸马谢星渺去管他的母亲,谢星渺怕失去长宜公主这个唯一的靠山,不敢去管温太夫人,只能暗地里给她送些银钱。 可惜,谢太夫人疯疯癫癫的,生活根本就不能自理了,又哪里知道怎么管理银钱呢! 最后,那些银钱不过都是进了下人的腰包,谢太夫人的日子,过得竟然还不如那些下人! 温廷筠不知道谢星瀚走的时候知不知这些,他只想等将来谢星瀚回来的时候,这些事情已经平息,早已成为过眼云烟,再无人提起。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原本以为会陪伴一生的好友,突然间便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温廷筠突然之间觉得,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温廷筠暂时放下了手头堆积如山的工作,准备带着长公主,一起回了温府。 只是他刚一出侯府的门,就看见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海因里希。 刚从马车上下来,正要往侯府里走的海因里希,一抬头看见了正从侯府里走出来的温廷筠,不由惊喜的快步走上前来,竟然张开双臂,给了温廷筠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向冷静高傲的海因里希,会这样情绪兴奋的失态,温廷筠想,他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果然,海因里希在拥抱完温廷筠后,便满脸兴奋的对他说道:「谢谢你,我的朋友,是你摧毁了我叔叔亚德里安在大夏朝的货物走私网,并使得他被驱逐出境,再不许踏足大夏朝,不能实现当初对大人物夸下的海口,这才让我可以有机可乘,帮助我父亲夺回爵位,以后我会更尽心尽力做好我们的生意,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第216页 「能夺回爵位就最好了!」温廷筠很是替他高兴,闻言不禁笑着回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来日方长,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海因里希跟温廷筠道过谢后,见他有事要出去,便也就没再待下去,跟温廷筠告别后,便上了马车离开了,反正他们两人合伙做买卖,以后的日子还着呢! 经过海因里希这个插曲,温廷筠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带着长公主,按原计划坐车去了温府。 温夫人听到下人通报,连忙迎了出来,在见到同温廷筠并肩而来的长公主时,不禁想到之前自家儿子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来,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对待长公主了。 谁知,长公主却是落落大方,在看到迎出来的温夫人时,十分热情的迎上前去,伸手挽住温夫人的胳膊,笑着道:「温夫人,好久不见,上次我们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逛街,玩得多开心,现在想起来还意犹未尽呢,咱们下次再找时间一起去吧!」 她这一句话,便把温夫人的记忆唤醒了,温夫人脑海里不由想起上次与她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时的情形,也不禁嘴角微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好,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再看见什么东西,就往嘴里放了,别又吃坏了肚子!」 「是,是,知道了,不会了!」温夫人的话,也让长公主想起了,上次自己逮着什么吃什么,半路上闹肚子的尴尬经歷,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晃着温夫人的胳膊,撒娇着说道。 温夫人见她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样,抱着自己的胳膊撒着娇,早忘了她是什么长公主了,不由笑着摇了摇头道:「知道就好,咱们快进去吧,母亲该等急了!」 三人便快步向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待他们进了太夫人的屋里后,只见太夫人穿着居家服,半靠在床榻上,一点有客人来了,要见客的意思都没有。 「长公主来了。」太夫人扭头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三人,神色淡淡的开口说道。 走在最后面的温廷筠见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太夫人之所以会这样,都是故意为之,她不相信自己之前跟她们说的,长公主能够放下公主的架子,与她们平等的交往的话。 而且太夫人一定会以为,长公主就算是能够放下公主的架子,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惺惺作态罢了。 所以才会故意如此,想要激怒长公主,让她撕下伪装,露出面具下的真容,好让自己知道,自己原先说的,都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罢了! 可是,让太夫人没有想到的却是,长公主却是毫不在意的快步走到太夫人的床榻前,十分自然的坐到床榻前的锦杌上,看着太夫人,语气欢快的说道:「是啊,太夫人,我来了!你老人家的气色,比我上次见时,可是差了许多!」 太夫人刚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却又听见长公主继续开口说道:「你这样不行的,人总躺在床上,会躺废的,要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下地走动走动,有了精气神,身子就才会越来越好!」 说完后,竟然就不管不顾的对立在一旁伺候的温家下人,招了招手道:「快去打水来,给温太夫人梳洗,再去找件大红色遍地金的喜庆衣裳……」 「长公主!母亲她老人家身体不好,经不起这么折腾的!」站在一旁的温夫人见状,脸上不禁流露出惊慌之色,一边开口阻止,一边神情焦急无措的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温廷筠看了过去。 温廷筠不禁犹豫了一下,其实他也觉得长公主说的话有些道理,心里暗示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成天躺在床上病病殃殃的,就会在潜意识里给自己一种自己身体不好的暗示,日久天长,身体自然而然就会越来越不好。 而如果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活动见人,就会在潜意识让自己觉得自己身体很好,慢慢的,身体就真的会越来越好! 可是,太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他也不知道太夫人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只是觉得大夫说她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也不知道那套心里暗示的理论,对她到底好不好使。 长公主如此草率的行事,倒是让温廷筠颇为为难,他即不想太夫人的身体有损,又不想在温家人面前撅了长公主的面子,一时间,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太夫人也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会这样,一时间也有些愣了,不过随即就对她冷冷的开口说道:「长公主,这里不是您的公主府,我是愿意躺着,还是愿意出去,还轮不到您来发号施令吧!」 「太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长公主也不生气,看着神色有些不快的太夫人,娇嗔道:「你的身体自然是要赶快好起来呀,不然将来我给你生了重孙子,你哪有力气抱啊!」 「重孙子?!」太夫人一听这几个字,马上就不淡定了,忙满脸期盼的抬头,向站在后面的温廷筠看了过去。 温廷筠没想到长公主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由脸上一红,尴尬之色溢于言表。 太夫人见状,知道有戏,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拉过长公主的手,惊喜的道:「你怀孕了?!」 「现在没有,也不代表以后没有啊!总之,太夫人还是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长公主难得有些脸红的开口说道。 虽然长公主并没有怀孕,但是,显然是十分愿意给温家生养下一代的,太夫人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长得像自己孙儿温廷筠,白白胖胖可爱至极的小娃娃,趴在自己怀里叫太奶奶,就不禁心花怒放,精神倍增。 第217页 长公主见太夫人精神头好了不少的样子,便忙趁热打铁的道:「太夫人,我想去温……侯爷的屋里看看,看看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等将来有了孩子,我好跟他讲,你爹小时候是怎样的……」 太夫人现今精神正盛,情绪兴奋着呢,此时长公主又是提起了她最感兴趣的话题,太夫人不禁来了兴致,笑着道:「好,好,我陪你一起去,他小时候就住在我屋里的暖阁里,一天天的,可皮了,好几个丫鬟婆子都看不住!」 温夫人没想到,太夫人竟然真的被长公主说动了,想要下地,不由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温廷筠则对站在一旁的丫鬟高声道:「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去给太夫人打水梳洗更衣!」 丫鬟们听到温廷筠的吩咐,忙应了一声,纷纷快步跑了出去,打水的打水,找衣裳的找衣裳,已经死气沉沉了许久的太夫人屋里,此时顿时热闹了起来。 很快,太夫人便梳洗完毕,脸上化着淡妆,满头银髮被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点翠富贵花的簪子挽起,穿着一套大红遍地金宝相花的衣裳,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与之前病歪歪靠坐在床榻上时,简直判若两人! 长公主十分亲昵的挽着太夫人的胳膊,去了温廷筠小时候住过的暖阁。 虽然知道现在的温廷筠不是原来的温廷筠,但长公主对原来那个温廷筠小时候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温廷筠知不知道原来那个温廷筠小时候的事情。 如果他知道,自己也想要知道;如果他不知道,那正好可以跟自己一起了解了解,所以才会有了这个提议。 长公主看到什么,都会好奇的问上一句,待太夫人告诉她后,她就会或是欢快的贊上两句,或是调侃的嬉笑几句,即不摆什么公主的架子,也半点都没有其他小姐媳妇们对婆家人的敬畏和恭谨。 一开始,太夫人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慢慢相处下来,却越来越放松了起来,莫名的升起一丝亲昵之感,不像是媳妇,倒好似女儿般,不用端着防着,什么话都能说似的,看得跟在两人身后的温夫人和温廷筠,也不禁嘴角翘起,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幸福。 看了一会儿,长公主也怕自己把身子虚弱的太夫人累坏了,便笑着说道:「太夫人,看了这么久,我都饿了,不知道温夫人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啊!」 「你一个公主,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还要到我们温府来吃?」太夫人十分喜欢她这种有话就说,不拐弯抹角,藏着掖着的性格,听到她这么说,不由笑着打趣道。 「那不一样啊!」长公主拽着太夫人的袖子,撒娇着道:「我府里都是下人准备的,在这里可是婆婆给我准备的,自然更好吃啊!」 站在两人身边的温夫人,被她这声「婆婆」叫得一愣,不过随即就嘴角翘起,显然十分高兴的开口说道:「我给长公主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长公主的口味!」 太夫人也被长公主拽着自己袖子撒娇的模样弄得眼含笑意,点了点头道:「那既然长公主饿了,咱们就快去用膳吧,可别把长公主饿到了,影响了我的重孙儿!」 「对,对!」长公主一点也不害羞的笑着勐地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看得温家祖孙三人不禁哈哈大笑。 四人坐到了饭桌前,长公主看着满桌子虽然豪华精美,却远不如自己公主府的菜餚,不知怎的,却十分的有食慾,姿态十分优雅,速度却丝毫不慢的吃了起来。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吃饭的时候,大家倒是没怎么说话,等吃完了饭,长公主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盏,啜了一口,一脸满足的道:「我发现,饭要跟好多喜欢的人一起吃,才更好吃!」 一下午都没怎么能插上话的温廷筠闻言,不禁看着长公主,挑了眉挑眉,开口问道:「好多喜欢的人?」 「是啊!」长公主看着温廷筠理直气壮的回道:「你,温夫人,还有太夫人,都是我喜欢的人啊!」 温廷筠被她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却见长公主起身走到已经躺回床榻,此时正半靠在床边,听着他们说话,嘴角含笑的太夫人身边,一下扑到太夫人的怀里,娇嗔着道:「祖母,祖母,我以后常来这里吃饭,行不行?」 太夫人被她喊得一愣,不过那句「祖母」却让她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汪水,不由抬手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宠溺的道:「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过来!」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黑,离开温府,坐上马车上的温廷筠看着身边的长公主,笑着调侃道:「没想到,你哄人的功夫这么好,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长公主却是没有笑,反而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的黯然,开口轻声回道:「我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有母亲和祖母真心疼爱,可以跟她们随意撒娇的感觉,竟然这么的好!」 温廷筠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回答,怔愣了片刻后,心里不禁升起一丝酸楚和怜惜之感,他伸手将长公主搂在怀中,低头在她鬓边爱怜的吻了一下,轻声道:「以后你也都会有了……」 这人世间,万物不过如此,有人得,有人失,有人欢喜,有人悲伤…… 就在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蜜里调油,你侬我侬的时候,宫里却突然传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且不可思议的消息! 第218页 皇后娘娘在去太后的寝宫,探望太后的病情时,太后寝宫不慎失火,在太后的寝宫被烧为灰烬的同时,太后和皇后娘娘两人不幸同时遇难! 这段时间里,京城里各种让人震惊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可是,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个消息让人不敢置信。 刚刚流产还没有多久,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復的皇后娘娘,怎么就跑去了太后的寝宫探病? 太后寝宫那是什么什么地方?怎么会不慎失火? 就算是不慎失了火,那么多宫女太监在,怎么就能没人救火,让寝宫烧成灰烬不说,竟然还把皇后娘娘和太后一起烧死了?! 这件事情,从头到脚都透着蹊跷和诡异,可是,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皇宫里的事情一向如此,表面上是一回事儿,其中却隐藏着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和算计,不能深究! 京城里,雪花飘洒,满城缟素,各家各户全都将红色的灯笼换成了白色的,勛贵高官家门口也全都挂上了白色的缎带。 城门口一辆马车上,清瘦却精神极好的皇后,从挑起棉帘的车窗看向皇宫的方向,眉宇间浮起一丝淡淡的伤感与不舍,嘴里低声喃喃着道:「但愿这盛世会如你所愿……」 然后便毅然决然的放下了车窗上棉帘,沉声吩咐:「走吧!」 我自己的仇自己报了,皇后的位置也还给了你,从此天涯海角,再不相见! 皇上站在皇宫的城墙上,隔着飘飞的雪花,好似能够看到城门口渐行渐远的马车,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这一世,我终究是负了你,但愿下一世,我们能只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今年的春节,就在国丧中冷冷清清的度过了,温廷筠拿着制定完成的重开海禁的各项规章制度,和负责对外贸易的专门机构市舶司的机构建设和运行的相关制度规定,匆匆进了宫。 「这些东西都是你想出来的?!」坐在御书案后的皇上,看完手里的东西,不由震惊的抬头看向温廷筠。 温廷筠拿来的这些东西,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的认知和水平,只要照着这上面所写的事项去认真执行的话,重开海禁一事,简直易如反掌,不管是朝廷还是百姓,都会很快从中受益,也难怪皇上看完后会表现得如此震惊。 「并不都是我自己想的,我大哥也帮着想了一些。」温廷筠神色淡然的开口回道。 这些东西太过惊世骇俗,温廷筠并不想让大家把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而且温廷卿果然是才华过人,只要自己稍稍点拨一下,他便会想出十分符合这个时代的好办法,再加上他一向才名在外,如果说是他帮着自己想出来的,比较不会让人怀疑。 而且将功劳分给温廷卿一些我,也有利于他将来的仕途。 「你真的不去当这个市舶司的主事?」皇上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这可全是你的心血,你就这么拱手把这个名垂青史的大功劳让给别人?」 「皇上,如果臣说,臣不在乎个人利益,只想让大夏朝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平安喜乐,您会相信吗?」温廷筠直视着皇上的眼睛,缓缓问道。 沉默了片刻,皇上才开口回道:「朕很想相信,但……朕不信!」 「呵呵,臣也不信!」温廷筠嘆了口气道。 虽然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既然他有这个能力,能够让所有人富足快乐的生活,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很简单,这些规则都是臣制定的,如果臣真的做了那市舶司的主事,在实际运行中,必定不能发现其中可能存在的错误,恐怕会出篓子,到时候可就身家性命难保了,而如果一切都没有错误,顺利进行的话,那在对外贸易这么大的事情上,臣即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是规则的执行者,权势滔天,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臣毕竟不是圣人,与其那样,莫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参与。」温廷筠只能捡皇上能够相信的理由,重新解释了一遍。 皇上听完温廷筠的话后,定定的看了他良久,才突然开口说道:「这世上有才华的人很多,可是能够不贪权,不贪钱,不贪清誉,不贪美色,始终清醒自持之人,几乎没有,温爱卿今年才不到二十,便能有此境界,如果温爱卿不是还爱着长公主,想要与她共度一生,朕简直以为温爱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无欲无求,普度众生来了!」 温廷筠被他的话说得一震,忙开口找补道:「皇上可千万别这么说,臣其实还是有所求的,只是刚才没好意思说出口,不然弄得好像臣在拿那些东西,跟皇上讨价还价似的!」 「哦?」皇上闻言,不由挑了挑眉,好奇的开口问道:「温爱卿所求何事?」 「皇上能不能给臣一个免死金牌?」温廷筠看着皇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臣的想法天马行空,有时会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万一哪天臣要是不小心惹皇上生气了,还得指着那免死金牌救臣一命呢!」 皇上闻言愣了愣,才哈哈笑着说道:「温爱卿是不是戏听多了,哪有那种东西!」 温廷筠闻言,也不禁愣了愣,怎么?没有那种东西吗? 皇上见他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心里突然一下就舒服了不少,刚才那点说不清的不明的挫败感,也烟消云散了,笑了几声后,开口道:「好,看在温爱卿对我大夏朝有大功的情况下,朕就下令让内务府特意给温爱卿做一面!温爱卿可要好好活着,陪朕一起看我大夏朝的盛世景象!」 第219页 讨来了免死金牌的温廷筠,心满意足的从皇宫里走了出来,刚刚回到侯府,圣旨便已传到了侯府,皇上竟然不仅赐了他一面免死金牌,而且竟然将他的爵位提升为一等国公定远公,加太子少保,一时间,整个朝廷都为之震动,温廷筠的风头一时无两! 温廷筠知道,这是皇上在给他补偿,便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待消息传出去后,上门恭贺之人,简直要把侯府的门槛踏烂了,流水席就办了好几天,温廷筠看着宾客满棚的侯府,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初封侯之时,一转眼,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 「国公爷!」就在这时,掠影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温廷筠的面前,低声禀道:「长公主那边派了人来,让您去角门,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长公主让我去角门?」温廷筠闻言,不禁心头一震,忙交代了一声后,快步向角门处走去。 长公主知道自己正在招待来恭贺的宾朋,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的话,绝对不会这个时候让自己去角门相见,温廷筠心头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待来到角门处,让人开了门锁,打开大门,便看见已经站在门那边,身着红色裘皮大氅的长公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温廷筠两步来到长公主的面前,看着她,语气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我怀孕了,」长公主眼睛亮闪闪的仰头看着温廷筠,语含喜悦的轻声道:「你要当父亲了!」 「什么?!」温廷筠被长公主的话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向长公主,见她看着自己点了点头,才勐地反应上来,一把抱住了长公主,兴奋的喊道:「真的?我真的要当父亲了?!」 「你轻点,小心宝宝!」长公主却是抬手推开了他,嗔怪着说道。 「对,对!」温廷筠忙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跟长公主的距离,不过随即就又兴奋的抬腿绕到长公主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一边用手掌轻轻摸着长公主的腹部,一边伏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一阵子我太忙了,都没顾上,我马上让人去京兆府把咱们的和离书取回来,把和离的事情取消……」 「其实,在我上次给你作证时,我就已经派人去京兆府,把和离书取了回来!」长公主将手放在温廷筠的手背上,与他一同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低声回道。 温廷筠闻言,摸在长公主腹部的手,却是微微一顿,只是还不等他说话,长公主便继续开口说道:「别怪我自作主张,我只是害怕,如果那时你出事了,我不能与你葬在一起,所以才……」 温廷筠抚在长公主腹部的手掌勐地一震,然后低头,一点一点吻住了长公主的唇,温柔缱绻间爱意流淌。 原来这世间的爱情,最终极的浪漫是,生同寝,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