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之绝地反击》 第1章 返宫路上 茫茫戈壁,尘土飞扬。 一架马车,车辕和轱辘都快散架了,拉车的三匹老马,鼻孔喷着老粗的白气,随时就要栽倒的样子。 一车夫、两太监、两宫女、四护卫,一行人个个灰头土脸,犹如逃难。 “快,太子快不行了,他又吐血了。” 车篷已经破烂不堪,木条和帷幔早已不成样子,遮不住任何的风雨,一个宫女跪在车里,拿着一只丝帕,不断地擦拭着一个青年男子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太子又昏过去了,邀月水还有没有?” 宫女脸上的汗,早已被一路的灰土和成了泥垢,急得发哭的她,在向另一个宫女问话。 “俪珠,水早没了,水罐早都打破了的,现在怎么办?” “怎么搞的,水罐怎会被打破?” 俪珠真被急哭了,车里平躺着的那个被称作太子的男子,双眼紧闭,嘴角的鲜血已经结成了黑色的血痂,上下嘴唇,已经皴裂得全是一道道细细的口子。 “俪珠,要不让尉迟建停车,反正马已经跑不动了,停车找水。” “糊涂啊邀月,你看看周围不是戈壁碎石就是大漠黄沙,哪儿有绿洲取水?” “那怎么办?” 此时,另一个宫女邀月也快急哭了。 “等着,没有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只有对不住太子了。” 俪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棉帕,然后一提裙摆,就把棉帕从底裤下塞了进去。 邀月被吓得闭上了眼睛,俪珠也闭上了眼睛,而是一脸放松的样子。 稍倾,俪珠小心翼翼地抽出棉帕,转头说道:“邀月,扶稳太子殿下的头,不要让摇晃,这车颠得太厉害了。” 邀月闻言照办,两只手分别放在青年男子的两鬓间,把青年男子的头稳稳地按住。 俪珠把湿漉漉的棉帕,拿在青年男子的嘴上方,然后双手一绞、再一拧,一股焦黄的液体,便唰拉拉流入太子的嘴中。 再绞,再拧,直到最后,棉帕上已经滴不出一滴液体才算罢。 “咔、咔、咔!” 平躺在车里的青年男子,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胸口也一阵急剧地起伏。 呼啦一下,青年男子猛一个挣扎,挣脱了被邀月死死按住的头,一个猛子上半身就坐了起来。 “咔咔!”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张口吐出一口乌黑腥臭的血痰来。 “太子醒了,太子醒过来了!” “太子真醒了,真的醒了。” 马车还在疾驰,破烂的车篷下,两个宫女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叶仑的头一阵剧疼,睁开眼睛,四周一片荒凉。 透过马车已经破烂的木质窗棂,看到车后四个佩刀护卫跟在马车后面狂奔,两个跟着马车狂奔的太监,踉踉跄跄已经快要栽倒。 再一看身边,两个灰头土脸的宫女,全身上下虽然油垢不堪,但从衣物的质地来看,绝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面料和做工。 就那两张泥垢遍布的脸,从五官来看,也貌似俊秀无比。 “这是哪里?我这么在这里?你们,你们又是什么人?” “太子殿下,您终于醒了?” “太子殿下,您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吓死奴婢了。” “太子殿下,这次皇上病重,急忙召回太子和各皇子面圣。” “太子殿下,这两年流放,您受罪不少哇!” 这是怎么了这是? 太子殿下?皇上?自称奴婢的华服女子? 啊!难道这是穿越? 难道我叶仑魂穿到此?该死!这鬼地方,这蛮荒世界…… 头又一阵炸裂般的疼痛袭来,叶仑又重新躺了下去,疲惫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水,水……”叶仑眼睛紧闭,嘴唇蠕动。 邀月和俪珠相视一眼,无人说话,俪珠默默的把刚才那条棉帕,隔着太子的身子就递给邀月。 邀月接过俪珠递过来的棉帕,一声不吭,就像俪珠刚才那样,撩起裙摆,把棉帕塞进底裤里进去。 一会儿,邀月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这种舒展,带着轻松和惬意。 邀月的两只手,又是一绞、一拧,又一绞一拧,如此反复几次。 隔夜茶汤一样的液体,由哗啦啦,再到滴滴答答,一滴不漏,一滴不剩,全部流入叶仑的嘴中。 “咔咔!” 叶仑的胸口又剧烈起伏起来,刚才重新平躺下去的他,被咳出了眼泪。 “什么水?这么咸?” 没人回答叶仑的问话,稍倾,叶仑又挣扎着坐了起来,头疼也缓解了不少。 “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又要去哪里?” “回太子殿下,我们要去帝都,要面圣皇上,皇上病重,紧急召见各位皇子。” “什么皇上皇子的?你们又是谁?” “回太子殿下,皇上就是您的父皇,您被贬流放边关一年零八个月了,这次紧急召回,可能……” 叶仑知道自己已经魂穿,绝望已经无用,活下去才是正章。 既然如此,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先了解了解情况再说。 “你们都是谁?” “回太子殿下,奴婢俪珠,是原太子东宫的侍婢,一年多前,殿下被贬流放的时候,一起侍奉在殿下身边。” “回太子殿下,奴婢邀月也是,和俪珠一起侍奉太子殿下至今。” 叶仑一阵头大,前世的一次意外,竟然穿越成一个倒霉透顶的被贬太子。 真是倒霉到家了,看这破车乏马,还有跟着车奔跑的侍卫和太监,不死在半道上就算万幸,还什么狗屁回帝都面圣? “停车,快快停车。” 俪珠一听,马上身子向前一探,掀起早已随风乱摆的车帘,冲着车夫的后背大喊。 “尉迟建,马上停车,太子殿下命你停车。” 灰咻咻,三匹鼻孔里喷着白气的马,被缰绳勒得停了步子。 后面跟着马车狂奔的四个侍卫和两个太监,也停了下来趴在地上直喘着粗气。 “太子殿下醒了?” 刚才在地上,向狗一样大口喘着粗气的两个太监,看到俪珠和邀月扶着太子的两只胳膊,从马车上下来到地上。 “太子殿下真的醒了,病痊愈了?能走路了?” 两个太监,顾不上歇气,马上就爬了过来。 “奴才元鱼,见过太子殿下,奴才恭喜太子殿下身体无恙。” “奴才昭明,恭喜我太子殿下身体康达。” 两个太监疲惫不堪的脸上,此时也露出了一丝喜色。 四个席地而坐的侍卫见状,也马上走上前来,整了整腰带和佩刀后单腿跪地。 “属下佟芳,见过太子殿下。” “属下崔正,见过太子殿下。” “属下公羊惠衣,见过太子殿下。” “属下安剑,见过太子殿下。” “哦哦!你们都起来吧!” 叶仑见状,只好接受这些仆从,目前处境虽然狼狈不堪,但也是个千岁之体。 车夫尉迟建,已经检查完车马状态,拿着一把斧子,把车驾松动的部位一阵捶捶打打。 第2章 看到了人烟 看着眼前难民一样的属下,还有四处茫茫一片的荒漠。 叶仑的肚腹,突然一阵胀疼,他推开搀扶着他左右手的俪珠和邀月,径直向车驾一侧走了几步。 刺啦啦!一股尿箭,在被太阳炙烤得发焦的地面上,激起一股白色的尘烟。 良久,叶仑才抖了抖身子,重新坐到马车上面。 “你们可曾觉得累?觉得苦?” 事已至此,叶仑便发话问随从的众人。 “奴婢们不苦,不累,当年要不是太子殿下善待奴婢们,奴婢们早已被杖刑所毙,而今太子殿下蒙难,奴婢们誓死相从,奴婢们就是为太子殿下而活着。” 俪珠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刚毅。一个女子尚且如此,四个侍卫更是回答得铿锵有力。 “回太子殿下,我等四人,受太子殿下厚恩不薄,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被奸党谋算到如此境地,属下们当以太子殿下马前是瞻,这点劳累算得什么?就是让属下们身挡刀枪,属下们也万死不辞。” 一路风尘,难掩四个侍卫眼里的精悍神态,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叫人泪目。 就连似女又非男的阉人太监,也神情冷峻,毫无刚才萎靡之气。 “回禀太子殿下,当年要不是太子殿下所救,那次太子妃膳食中毒上吐下泻,司礼监太监把过失推到奴才和宫女俪珠们身上,经太子殿下您的严词相护,奴才们这才捡得几条贱命,太子爷啊!奴才们不苦、不累,愿为太子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仑感慨万千,没想到在前世一个朝九晚五,按时打卡,混了三年体制毫无升迁机会的社畜,连自己追了五年的大学同学欧阳婷所退婚的屌丝,在这里却受到几个死士的拥护和追随。 别说这些千里挑一的宫女,就是机关里的那些世俗的打字员们,对于没房没车的自己,连一个舔屏的机会都不会给他的。 “走吧!不要太快,一切顺其自然,要是像刚才那样赶路,我们的人和马,会暴毙在这荒漠烈日之下的。” 俪珠扶住着太子坐稳,然后说道:“太子殿下,是因为您接到八百里急旨后,急火攻心,暴病突发而屡次昏厥,奴婢们想着尽快赶路,好找得村镇寻医施治,不曾想殿下您真龙天子身骨,不治而自愈,实乃奴婢们的福气。” 俪珠的一番话,招来车夫尉迟建的严厉呵斥。 “俪珠,你忘了教训了吗?这种忌讳之词,你也敢出口?太子爷被贬,就是受奸党谗言,才招致这等横祸,论律,太子爷已经不是储君之列,只不过圣上还没有下昭废除太子之位而已,我等从此时谨记,不能祸从口出殃及太子爷。” 还有这等事?叶仑这才有些明白,看来这个皇子破虏,已经在宫里不受待见,处境竟然是如此不堪。 车夫一路寡言少语,也是随从里面最年长的一个,年近四十的他,半世风霜都写在脸上。 经过他的言谈,叶仑才知道这个车夫尉迟建,曾经是太子东宫里战绩显赫的黄门侍郎将,因为受到太子谋逆的事件,这才被贬为车夫。 叶仑有种预感,这次被贬流放,很可能是皇上对太子的一次考验,甚至是一种保护。 “太子爷,快看,前面有人烟。” 车夫尉迟建一声喊,车内的三人都把目光投向前面远处。 隐隐约约之下,有成片的绿地和树木,还有一些零星散落的屋舍。 拉车的马儿,也好像发现了前面的村落,不待车夫扬鞭,自行放快了步子。 尘土又飞扬起来,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一块绿油油的瓜田,便横在前面。 灰咻咻!拉车的三匹马儿,齐声长嘶。 “太子爷,下车休整休整,正好喂喂马儿,不然马儿会废了的。” “好!就依你言,下车打尖。” “遵命。” 众人一阵欢呼,两个太监跑了过来,跪在车驾下面,等叶仑踩着背下车。 “太子殿下,您下车歇歇,前面有一处瓜棚,刚好可以遮阳。” “好好,那就过去看看。” “警戒,不可大意,非常时期,万不可大意。” 车夫尉迟建,忙向大家提醒。这荒村野地,难道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四个侍卫闻言,马上护在叶仑左右,其中一个,向那瓜棚飞奔而去。 “你去寻找人家,买些吃食和水回来,万不可透露身份和行踪。” 尉迟建虽然被贬为车夫,但侍卫们在这个身经百战的人面前,还是表现得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另一侍卫,整了整腰带和佩刀,拔腿便向前面的农舍飞奔而去。 前去查看瓜棚的侍卫,向着这边招手,尉迟建这才卸下马匹,把三匹马儿牵到瓜地边的茂草之处,让马儿自行吃草。 “太子殿下,我们移步过去,瓜棚可以歇脚了。” “太子爷,您小心着脚下,这藤蔓遍地,不要让绊着您的腿脚。” 叶仑被俪珠和邀月搀扶着,穿过藤蔓遍地的瓜田,向那茅草搭成的瓜棚走去。 正好,瓜棚边上的几棵枣树,遮成的荫凉里,勉强能容得下成十人来。 待几人坐定,只见前去农舍的侍卫安剑,带着两个挑着水桶的男子正向这边走来。 挑桶的是一对父子,侍卫安剑,单手提着一只柳编篮子。 待农夫父子走到近前放下四只水桶,尉迟建上前,拿起一只水桶里的木瓢,从四只水桶里,各舀起半瓢水来,自己先行一一尝验。 稍倾,尉迟建便向侍卫们说道:“一桶人饮,一桶洗漱,两桶饮马。” 侍卫佟芳和崔正听令,便先各自提了一只水桶,去瓜田外面的茂草处饮马。 马夫尉迟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铸币,把铸币塞进年老农夫的手里说道:“这些钱给你,你父子暂且回家忙其他活去吧!待会我几人休息后自行离去,你可来收水桶和篮子。” “军爷,使不得啊!这么多钱,叫老汉我怎能安心拿着,不就几桶水而已,就是满仓的黍粮,也要不了这么多。” 年老农夫,诚惶诚恐,握着一把铸币站在面前不知所措。 “叫你拿着,你拿着便是,不必多说,去吧?” 尉迟建一挥大手,农夫父子,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瓜田。 叶仑心想,这马夫尉迟建,看似粗野彪悍,但心细如丝,而且谨慎得不放过任何的一个环节。 “太子爷,您先洗把脸,属下给您挑几个瓜去。” 马夫尉迟建说完,就像狸猫一样敏捷钻进了瓜叶深茂之处。 “太子殿下,奴婢给您擦脸洗手,您坐好了。” 叶仑没等俪珠给他洗手擦脸,而是自己拿起瓢来,猛灌了一气甘冽的泉水。 这泉水入吼清冽甘甜,丝毫没有马车上入口的那水的苦涩腥臊之味。 叶仑一满瓢泉水下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伸长了脖子,让俪给他洗手洁面。 侍卫公羊惠衣在树荫外,燃起了一堆枯枝,从柳编篮子里拿出一些玉米棒儿,剥去粗皮,架在火上烧烤了起来…… 第3章 半路遭遇截杀 一番休整,人和马,都养足了精神,只有车驾状态是岌岌可危。 又是一路疾驰,荒漠已经不见,到处村镇可见。 沿途尽量减少打尖,渴了就吃带着的西瓜,饿了,就啃食几穗玉米充饥。 “回禀太子殿下,前面五里处官道有一处驿站。” 前去探路的侍卫公羊惠来报,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一阵欣喜。 叶仑也是小有激动,有了驿站,可以吃顿人吃的饭,起码有米有面有菜,无酒肉都成。还可以泡个澡除去一身酸臭的污垢,可以伸开腿睡上一觉。 “甚好,快快前去报备,让准备饭菜,如无车驾替换,速找木匠和备足草料就可。” 没等叶仑定夺,车夫尉迟建,已经向侍卫公羊惠衣下了指令。 然后,他又向叶仑说道:“太子爷,路途凶险,不得不防,宫里复杂万分,又是圣上病重的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为上。” 叶仑闻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荒僻之地,谁还认得太子? “尉迟建,你这未免太小心了吧?” “太子爷,不是属下多虑,而是人心难测。” “这等荒僻之地,不似郡县人杂,乡野农夫居多,难道还谋财害命不成?” “太子爷,郡县之地倒好,秩序严谨,倒是这种荒僻之乡,流寇乱窜,而且,而且……” “而是什么?” “属下就怕,有人沿途设伏,正因为荒僻之乡官方眼目甚少,有人欲除太子爷而后快。” “明白了,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想让本殿回到圣上身边?” 马夫尉迟建没有作答,而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大伙都多个心眼,多留神。” “遵命,请太子殿下放心,我等自会留神。” 几人异口同声,他们都清楚,这一路,不会很太平。因为有人不让太平。 很快就到了驿站,驿站地处官道的一个十字路口,一排房屋,一排马厩,外面栅栏围起。 三五杂役,马上过来行礼见驾,太子虽废,但在这等地方小吏面前,毫不亚于九五之尊的天子亲临。 “驿丞刘三,见过太子千岁,请太子千岁入内歇息。” “起来吧!速速烧水,本殿鞍马劳顿要洗浴一番,切不可有闲杂外人打搅。” 叶仑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咛了一次,驿丞刘三,连忙下去布置。 “太子殿下,请入馆舍歇息,属下已经检查过各屋,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侍卫公羊惠衣,已经查验过驿站的各个角落,包括屋舍后面的一片小树林。 由侍卫把手,两太监服侍,叶仑和二位贴身宫女一起泡桶,美美地洗了个干净。 由于拨款屡被各级盘剥,到了地方驿站,也所剩无几,饭菜自然就简单了许多。 窝头、稀饭、炒素菜,也让一行九人吃了个大饱。 不用木匠,驿站的杂役,自己动手,在车夫尉迟建的监督下,换马掌、修车驾,居然干得利落无比。 夜色已经来临,百步之外,已经难以视物。 车夫尉迟建,已经半寐了一会,叶仑在俪珠和邀月的陪伴下,已经小憩了一阵。 这一泡桶,经水一洗刷,蓬头垢面的俪珠和邀月,居然就像出水芙蓉一样靓丽动人。 明目皓齿,肤白如凝脂,在淡淡的体香的微醺之下,叶仑这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虽然处于狼狈之旅,但来自身份带来的优越,与自己前世来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时,马夫尉迟建出现在室内,向众人说道:“俪珠和邀月二人,守护太子爷左右,请太子爷回车驾就寝。” 破败不堪的马车,已经被修缮完整,那东倒西歪的车篷,已经周周正正,就连帷幔也被换了。 “二位公公,把马牵出马厩,车马一起停在那处空着的墙下就可。” 驿站的一面围墙之下空畅着,马夫尉迟建,让两太监把马和车停放过去。 “四侍卫,两两分开,在车驾两侧露天歇息,千万不可睡死过去,留着耳朵警惕动静。” 安顿完毕,马夫尉迟建,拿着一块席子,在驿站里面靠近栅栏的地方,把席子顺墙一搭,自己手持一把斧头就钻了进去…… 夜黑得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夜静得鸣虫的弹唱都丝丝入耳。 哈哈哈…… 突然,一阵狂笑传来,驿站的院子里被二三十支松明火把照得犹如白昼。 噼里啪啦!驿站院子另一头的马厩已经燃起冲天火光。 火光映着一群黑衣蒙面的人,这群人一手高擎火把,一手执着亮晃晃的钢刀。 另外几间屋子里,看来驿丞和几个杂役,分别被黑衣蒙面人堵在里面。 几个黑衣蒙面之人,已经从刚才叶仑们歇息的屋子的窗户里跃出。 看来,他们没有找到叶仑一行,只有把视线,投到被火光照亮了的车驾那里。 “好啊!够贼的,原来躲在这里?” 为首一人,手执一把九环钢刀,步履沉稳,向车驾缓缓走来。 “破虏太子啊破虏太子,今夜,我就送你上西天,明年的今夜,就是你的祭日。”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仰天狂笑。 二三十黑衣蒙面之人,高擎着火把,横起手里明晃晃的钢刀,从三面呈包围之势,向停着车驾的地方移动过来。 嗖—— 一股冷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冲天的火光中,闪过一片恐怖的银光袭了过来。 扑哧! 领头的黑衣蒙面之人,一颗脑袋,被冷不丁从侧门射来的那道银光齐脖卷过。 刷! 火光里,一片血花喷溅开来,就像烟花一样好看。 在领头黑衣人的那颗头颅,还没有完全落地的时候,银光后面一跃而起的一条黑影,手里的长鞭又卷向另一黑衣人执刀的手腕。 只见火光里,长鞭就像一条乌蛇,在空中一扫一卷,一把银亮灯的钢刀,就到了执鞭人的手里。 执鞭人接住钢刀,反手一挥,骨碌碌,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蒙面之人的头颅,就像前天宫女俪珠在瓜田里摘西瓜那样,在地上滚落不停。 黑影掷斧、跃起、击鞭、接刀、回劈一气呵成,把车篷里的叶仑看得目瞪口呆。 包括四个护卫和宫女太监们,都被这个车夫的凌空一击,在瞬间激得热血沸腾起来。 只见车驾两侧,四个侍卫分别就地一滚,腰里佩刀已经出鞘。 一扫,斜劈,直刺、横砍也是招招干净利落,刀刀带起血光一片。 燃烧着的马厩,火光已经弱了下来,那些高擎着的火把,不断在刀剑碰撞出的火星里簌簌落地熄灭。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惨叫声也是不断,人体沉闷倒地的声音,更是频频有之。 一眨眼功夫,落在地上的火把,又被侍卫、太监、宫女们重新燃起。 驿丞和几个杂役,也挑着灯笼,战战兢兢地从屋子里出来。 驿站院内,伏尸遍地,一数,竟有三十二具之多。 一侍卫上前,用手里配刀,挑开那颗最先落地头颅上的黑巾。 “赵堂,是你这个杂碎?” 车夫尉迟建,看到被侍卫公羊惠衣挑开的黑巾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叶仑捂着鼻子,差点被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儿呛得吐了。 “他是何人?” 车夫尉迟建倒握刀柄,双手一抱说道:“回禀太子爷,这厮乃是九皇子的侍卫长赵堂。” “九皇子?” “是的太子爷,您这一场大病,可能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太子爷被废被贬,大多和九皇子慎祀有关,他为了夺嫡,明着暗着,没少动手脚和脑筋。”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让驿丞会知地方衙门处理吧!” “太子爷,这个不妥,地方衙门插手,皇子侍卫被杀,会追究驿丞的责任,驿丞和杂役全家老小,难免要受牵连,不如让他们自行掩埋尸体,就当什么大没发生一样。” 驿丞和几个杂役闻言,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 “谢太子爷,谢太子爷体恤我等下人,驿站向来无事,谁曾料到有这等凶险发生。” “唉!”叶仑叹了口气,便对跪着的驿丞说道:“留下一人去做干粮,其余人速速打扫现场,务必不留任何痕迹。” 第4章 东宫殿太子妃 当两名太监、四名侍卫的鞋底,磨穿到已经无鞋可换的时候,这一行十人,终于进入陕境到达都城。 人困马乏,耐力和信念,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经过一番沐浴梳洗,叶仑浑身上下,已经焕然一新,刚在茶榻上躺下歇息,忽然太监来报。 “殿下,太子妃说,她定制的新纱裙做好了,差奴才前来请殿下,欣赏太子妃试穿新衣。” 太子妃? 叶仑一头雾水。 “你且外边候着,我服侍殿下更衣后,马上就去。” 宫女俪珠,把前来传话的太监,支到寝殿外面去候着,然后附在叶仑的耳朵上,低语了好半天。 “可恨,可恨,实在可恨!竟然如此歹毒,本殿自有手段对付她。” 自从回到东宫,疲惫至极的叶仑,根本没有顾得上,看看属于自己的太子东宫。 这一到太子妃住的地方,才发现东宫殿的后院,居然是如此奢华。 后院的建筑,无不雕梁画栋,楼阁假山,水池花园一样都不少。 每一处,都匠心独具。每一殿,都富丽堂皇。 叶仑心想,自这次穿越以来,一路凶险,饱受磨难,看到这些,值了,我不再是那个朝九晚五社畜,此时,我乃大秦帝国太子,皇位的继承者,大秦帝国万里疆域,万千河山将来的唯一主宰者。 这一世,我不再仰人鼻息。江山、美人、天下最大的权杖,我即将一握在手! 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的叶仑,由太监带路,宫女陪着,穿过寝殿外面的一条长廊,从一处圆形拱门处进入后院。 “我...本殿想看看,爱妃的新衣是何等款式?” 看着朦胧宫灯下,娇艳动人的太子妃雪娇,叶仑只觉得,心中一团烈焰腾起。 这等绝世美色,在前世的自己,就是仰望都没资格排队。 而眼下,这等美人在他面前,却是如此风情万种、娇媚袭人,斜躺在软榻上眉目含情地看着他,实在是撩人三魂、摄人七魄。 可笑自己那个前身太子,雪娇入东宫两年半,可在这两年半里,太子懦弱混沌,还把雪娇奉做神女,丝毫不敢亵玩,甚至一寸肌肤都没亲触过。 不过这样正好,这等浑金璞玉,彻底是该由自己打包了。 自穿越过来,命悬一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给了这样的福利,给了一个新人新手极品大礼包。 不过,融合了前身的记忆,和方才俪珠的耳语提醒,叶仑心里明白,这等美人,实属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你这样的超凡美色,要是能忠贞不渝的伴随本殿,该有多好?” 此言一出,使雪娇脸上妩媚的笑容,骤然一僵。 她眼神一阵慌乱、稍一稳神后便说:“太子殿下,臣妾肯定死心塌地的对你啊!太子殿下的话,臣妾,臣妾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那本殿就给你挑亮了说说,雪嵩是当朝首辅,更是国丈,皇后娘娘雪姬是他的长女。而你,是雪嵩的远房侄女,你与雪嵩、皇后雪姬之间,有一个很大的阴谋,目的就是要你诱惑本殿,让本殿因嬉乐而荒废朝治,继而雪嵩在朝前,配合皇后雪姬在后宫一起开展下一步计划,让父皇废了本殿的太子位,他雪嵩好扶持自己的外孙六皇子慎祀当太子,是不是?” 原本百媚横生的雪娇,闻言之下,顿时僵硬在当场。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叶仑,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破虏太子,破虏太子他,居然把什么都知道了! “太,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臣妾,臣妾听不懂...” “呵呵!听不懂?听不懂那没关系!” 叶仑嘿嘿一笑,突然一伸手,抓过雪娇的一只手腕,拽得她反贴在自己身上,然后,又一反手,就勾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看着近在咫尺,美得惊心动魄的绝世美颜,便说:“你的目的,不是要本殿做个荒淫无度的纨绔子弟吗?本殿应诺就是了。” 看到到叶仑的眼神,在突然间透出饿狼一样的贪婪时,雪娇在本能的畏惧下,使劲地把头往后仰去。 “太子殿下,求你不要这样,臣妾好害怕……” 本能使雪娇奋力地挣扎躲闪,可这时候,叶仑青筋暴起的大手,已经蛮横无礼地将她完全揽住。 “怕什么?你给本殿下毒,让本殿的身体虚脱,让本殿的精神失常和发疯你都不怕。设计陷害本殿,使本殿被贬被流放时,你都不怕。勾结皇后,指使六皇子慎祀的侍卫长,带杀手半路截杀本殿,你都没怕。现在让你伺候本殿,尽一个太子妃的本能,你却倒是怕了?” 叶仑,一个翻身,就将雪娇粗野地紧紧贴住。 一阵带着体香的温软,立即从手臂上传到大脑,引发了一阵血液沸腾。 “嚯!嚯!” 叶仑兴奋得惊叹了起来,同时心中烈焰喷射,只恨不能把怀中的女人阴谋,完全给揭露出来。 “不!” 雪娇惊呼一声,又羞又急地说:“太子殿下,不,不行的,臣妾,臣妾还没准备好...” 叶仑贪婪地把整张脸,都贴在雪娇的耳根,嗅着萦绕在鼻尖的如兰般的馨香,叶仑使劲按下去内心的狂躁和冲动,饶有意味地说道:“你嫁入东宫两年有半,你还没准备好么?你难道成天准备着,谋算本殿的性命为己任了?你放心吧!本殿下会好好爱惜的。” 说着,叶仑已经张嘴,轻咬住在雪娇的耳垂。 这突然袭来的刺激,让从未轻涉过人事的雪娇,不由自主地嘤咛一声。 雪娇惊慌失措地紧拉着纱衣,也许是紧张过了头,居然把本来就轻渺的纱衣,慌乱中给抖落开来。 那白如凝脂的体肌,就像一尊刚完工的玉雕。 雪娇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在叶仑身为一个饱经风霜的成年男人面前,而且还是一个烈焰焚身的男人面前,她的那点力,无异于蚂蚁撼动山一样的微弱。 “爱妃,你越是反抗, 本殿的兴致越是雄勃,你既然已经听从雪嵩的指令来迷惑本殿,就这点破事,不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么,若要诱惑,那就纯粹一点,彻底一点好不好?” 雪娇本是故意勾引叶仑,这次叶仑顺利回来,让这个阴谋的布置者,又慌乱紧张起来。 这次借着胸口疼,目的是再一次黏住叶仑,让他继续沉溺在女色之中,从而延误正事。 她没想过要真正失身于破虏太子,这种痴傻货,只是伯父雪嵩,计划中要拉下马的绊脚石而已。 更何况,再歹毒的心思,雪娇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从未经历过人事的她,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叶仑拿掉了披肩。 “不要?还是不要让本殿停下?” 叶仑邪笑一声,雪娇的勾引,以致到激烈的反抗,无限地升腾了他内心的邪火。 在如此境地下,再也忍受不住的叶仑直接就动上了手,本来就薄如蝉翼的轻纱,被一件一缕地,从帏帐里面被抛出后飘落在地上。 第5章 皇后娘娘的法驾 此时,两人身上的隔障,随着衣物被一件一件除掉后,显得是越来越小。宫灯昏黄的光晕,给太子妃雪娇的寝殿罩上了一层暧昧的暖光。 一种靡靡的气息,在这座精美豪华无的寝殿内无限蔓延。 候在太子妃殿门外的两名侍女,听到殿内的越发淫靡的声音,俩人面色纷纷大变。 “兰心,快,你快去禀报皇后娘娘,就说东宫有变,快请皇后娘娘千岁她来!” 另一名宫女兰心,听见同伴红桃的催促,已经顾不得许多,立刻双手一提裙摆,瞬间就冲入了殿外漆黑的夜色中。 约摸三炷香左右,回头看了一眼棉褥上面嫣红的斑斑血迹,就像散落了一把石榴花在上面。 叶仑嘴角翘起一丝笑意,心满意足地翻身下床。 还真是含苞未放的牡丹骨朵儿,紧致,香色未绽的处子之身! 帷幔之下,雪娇光洁浑圆的肩头,裸露在轻纱外面,此时正抱着一个抱枕团儿,肩头一纵一纵地嘤嘤抽泣着。 “雪娇啊!太子妃啊!你哭什么,现在你还有什么好哭的,你差太监喊我过来,不就是希望这样么?” 叶仑的话,使雪娇的羞愤达到了极致,她投向叶仑的眼神,蕴含着一丝冷意和一种复杂的味道。 “嘻嘻!本殿就喜欢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没心没肺的叶仑,抬起一只右手,抚摸着雪娇泪痕遍布的脸蛋,顺着她的耳根,将手指滑入她的秀发中,大拇指缓缓摩挲过她已经失去血色的嘴唇,叶仑坏笑着说道:“继续呀!就这样,你越是憎恨本殿,那本殿,越是受用。” 叶仑把话说完,丝毫不顾雪娇此时对他刻骨的仇恨,就头也不回走出寝宫外。 这刚出门外,叶仑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这边传了过来,根据对声音的初步判断,似乎是有着车驾的一队人马。 一队威风凛凛的大内禁军,勒住马头,停在寝殿的朱门前面。 这些大内禁军们,一个个精壮彪悍、杀气腾腾,恶狠狠地盯着刚走下太子东宫殿门口台阶的叶仑。 其中,一名貌似统领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最为仇恨刻骨,恨不得把叶仑给立即撕碎的样子。 那神情,不亚于眼前的叶仑,就是刨过他祖坟的仇人。 叶仑心里一阵冷笑,该来的,终于跳出来了。 只见两侧仪仗銮驾,迅速左右分开,一乘精美华丽的辇车出现在正中,哦!这就是代表着母仪天下风范,皇后娘娘雪姬乘坐的凤辇而已。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一声撕锦裂帛的唱喏,响彻了整个太子东宫。 呼啦啦,各殿门里,涌出多人,瞬间就在朱门前跪成一片。 “恭迎皇后娘娘大驾,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辇车的珠帘,被从外面挑开。 身穿霞披锦缎,头戴黄金镶嵌着珍珠凤冠、宝相庄严、一副雍容华贵珠光宝气的贵妇,一双穿着绣缎软鞋的脚,先后踩在辇下伏着的太监背上,气宇轩扬地走下辇车。 “儿臣破虏,恭迎母后法驾,问母后慈安。” 叶仑见到这美貌、气质天下无双的皇后娘娘雪姬,马上躬身上前,行礼问安。 “破虏太子,在你的眼里,还知道本宫是你母后?” 雪姬一双美伦美奂的凤眸,狠狠地剜了叶仑一眼。 “哼!” 皇后娘娘雪姬,鼻腔里冷哼一声,然后长袖一拂,就抬脚跨入殿内。 那个之前满脸杀气,狼一样盯着李辰的皇宫侍卫,紧跟在皇后娘娘身后就要跨过门槛。 “你,给本殿站住!” 叶仑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厉声呵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东宫乃是本殿私宅,等同于禁地,你一个小小侍卫,也敢硬闯?活腻了?谁给你的狗胆?” 这下可好,被拦住的侍卫,闻言后面色立即变得猪肝一样。 火冒三丈的侍卫,立刻恼羞成怒,他转头就吼道:“本将乃是慈心宫侍卫长熊烈,专职负责皇后娘娘凤体安全。” 不提名号便罢,一报名号,叶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回朝途中,那驿站里半夜截杀自己的,不就是六皇子身边的侍卫长吗?这些人,是一伙的。 “慈心宫侍卫长?不过是个有头衔的看门狗罢了,哪怕穿上甲胄,可还是一条吠吠乱叫的看门狗而已。” 这下好啦!侍卫长熊烈闻言,勃然大怒,双目圆睁,凶神恶煞地盯着叶仑,一只右手,已经按到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这可使不得,叶仑的眼神,冷漠得吓人,他冷声道:“这天下江山,是我父皇打下的,本殿乃是当朝太子,国之储君,你一个慈心宫侍卫长,且不过是皇室豢养的一条鹰犬而已,你也敢对主子龇牙咆哮?” 冷笑一声,叶仑继续说道:“你竟敢在本殿面前亮刀?” 熊烈有皇后娘娘所持,丝毫不畏惧叶仑言辞的质问,在他眼里,破虏太子就是个废物无疑,迟早就会被皇后娘娘雪姬所生的六皇子慎祀所替代。 想到这里,熊烈不但没有抽回已经按在佩刀刀柄上的右手,而是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些。 叶仑的逆鳞,彻底被倒撸了,他又冷声说道:“有种你就拔刀出来,你这刀,哪怕拔出半寸,也是欲意谋逆刺杀本殿,罪同谋反叛乱,你要是有种,拔出来一个给本殿瞧瞧?” 只见熊烈,怒目圆睁,牙关紧咬,他紧握刀柄的手簌簌发抖起来。 熊烈被激怒得双目布满血丝,一双眼睛赤红吓人。 “看来没种,没种就给本殿滚一边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要是再胆敢踏上台阶一步,杀无赦!” 叶仑明白,在这太子东宫,除了跟着自己被贬流放的那几个随从外,其余的人,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整个事情的蹊跷之处,也就是让人愤怒的地方,自己被贬,流放关外大漠,但作为太子妃的雪娇,却安然无恙,继续留在东宫作威作福过着奢华富贵的日子。 叶仑看着熊烈的脸,就像吃了屎一样难看,熊烈一直后退到所有的台阶以下,这才停在那里吹胡子瞪眼。 看到叶仑,嘴角浮着冷笑,狂傲地进了殿后的背影。 “破虏,你给老子等着,等首辅大人和皇后的大事一成,老子要你粉身碎骨而无葬身之地!” 回到殿内的叶仑,看到皇后娘娘雪姬,正安慰着在她怀里抽泣不已的雪娇。 雪姬已经是过来之人,何况六皇子已快成年,一看堂妹雪娇此时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有那榻上如梅花一样的点点落红,就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 身为女人,她最能感受到这种滋味和内心的崩溃。 “破虏,你,你放肆了!” 见到叶仑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走了进来,雪姬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是怒斥。 叶仑又是饶有玩味地一笑,斜了一眼雪姬便说道:“皇后娘娘明鉴,儿臣破虏如何放肆了?” “你?” 皇后娘娘雪姬,被叶仑一句反问,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6章 蜕变 皇后娘娘雪姬这才觉得,破虏太子,此时看着自己的那眼神里,已经充满了轻蔑,完全不像两年前那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 “破虏,你身为太子,如此放肆的对待娇娇,你还想要狡辩不成?” 雪姬,此时已经愠怒暴涨。 “这儿臣就要请教皇后娘娘了,雪娇乃是本殿的太子妃,我破虏是被立的太子,虽然被贬流放一年之久,但她是被册封的妃子,本殿与太子妃鱼水欢合,此乃天经地义,在皇后娘娘这里,怎地成狡辩、怎地又成本殿放肆了?” 叶仑孤傲地挺起胸膛,倒背着双手,上前一步,走到了床榻前面立住,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心怀鬼胎的女人。 一阵夜风,透过窗棂吹了进来,摇摆着的宫灯,把一团光晕,摇晃在雪娇煞白的脸上。 皇后雪姬,原本端庄秀美的一张脸,此时在宫灯摇晃着的光晕里,泛起一层阴毒之色来。 那种高贵庄严、雅致端庄、母仪天下的风范,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完全已经不顾身份,有些失态的雪姬,鼻孔里粗气哼哼,巴不得,把眼前的太子要生吞了一样。 叶仑轻蔑地一笑,俯下身子说道:“父皇立了娘娘您做皇后,可本殿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权益之计罢了,也可以说是一场交易,父皇已经年迈,凡事都以力不从心,朝中大小事务,已经无法完全把控,为了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不生内乱,为了萧墙固基,恰有你父雪嵩有持功自大之迹象,父皇再三权衡利弊,这才纳你这个寡妇为妃,因本殿的生母已经病故,这又立你为正宫娘娘,列你那个拖油瓶的儿子为六皇子,你那功高自傲的父亲雪嵩也就位居国丈,对于这些厚待,你雪家毫不感恩,反而野心更大。” 叶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半眯着眼睛,玩味地看着这对堂姐妹。 皇后娘娘雪姬,一张丰润的俊脸,此时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虽然被封为皇后,但你年纪还远不满四十,我那父皇已经重病缠身卧床不起,你与假太监私通,儿臣可否说错?” 雪姬挺拔的鼻尖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在宫灯照出的光晕里十分晶莹。 叶仑继续开口说道:“只是享乐荒淫也就罢了,你父女的胃口,大得吓人,居然想制造乱子,好让父皇废了我这个太子,借此机会,把你儿子慎祀扶上太子之位,让他成为大秦帝国的储君,你们父女,谋的是天下呀!请母后回答儿臣,这算不算乱了纲常?” 叶仑的一番虎狼之词,听得雪姬心里一紧又一惊。 雪姬吃惊地半张着嘴,她不敢置信地把叶仑,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番,对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太子破虏,仿佛是第一次认识。 “破虏,你,你这逆子,你身为太子,又是小辈,怎敢对本宫如此诋毁侮辱?” 羞愤到了极致,雪姬抬起手来,就要抽打太子的耳光。 叶仑是谁?好歹在前世也算身手敏捷的学渣,不然怎会考试了个二本院校,毕业后做了个社畜。 就这么一抄一翻,雪姬一只纤美的右手,就被叶仑牢牢地握住。 这叶仑也确实够损的,不但握住皇后娘娘雪姬的手腕,还用指尖,不怀好意地在雪姬的手掌处摩挲了几下。 “皇后娘娘,您如此暴跳如雷,难道是被儿臣说中痛处了吗?” 又羞又怒,又不敢大声呵斥的皇后娘娘雪姬,便又歪过头来,张嘴就向太子的手腕处咬去。 “哎哎!皇后娘娘啊!虽然您大我十岁多些,但您是可是长辈啊,怎么还就喜欢上儿臣的手了?” 叶仑的速度更快,另一只手,迅速地就托住了雪姬的下巴,把皇后的一张粉脸,直接给抬得仰视着自己。 皇后娘娘雪姬,这手被太子攥住,脸又动弹不得。 看着想把自己撕碎,但又毫无办法的皇后娘娘雪姬,叶仑又坏笑着说道:“这世上的事也荒唐至极,您身为姐姐,却成了皇后,本殿还得叫你一声母后,而你堂妹雪娇,却成了本殿的太子妃,你姐妹俩,都是嫁入皇家的女人,父皇又年迈弱病,你也是背了个侍君的名声,不如你雪家俩姐妹,都归本殿,好叫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好?” 作为皇后娘娘雪姬,哪曾受得这辱,手和脸虽然动弹不得,便抬起一条腿来,使劲向太子的小腹下猛踢过去。 叶仑稍往后一闪,随即用双腿,把皇后娘娘雪姬踢过来的一只脚,稳稳地给别住。 叶仑变了脸色,冷冷地说道:“外面,你们雪家的奴才熊烈,还带着的一群侍卫可都在呢,难道皇后娘娘,是想要他们都看到咱这嬉戏的场景不成?” 这话还没说完,叶仑又一松手,随即把刚松开雪姬手腕的那只手,又勾着她的背往自己怀里一拉。 皇后娘娘雪姬,就这样被太子抱拥在了怀里。 一股带着浓烈汗味的男子气息,便把皇后娘娘包围了起来,雪姬从未经历过这等猛浪的事情,也被这发了疯的太子的胆大妄为,吓得一时间呆如木鸡。 “破虏,太子,这,这是要被砍头的呀!你,你疯了?” 皇后娘娘雪姬,吓得花容失色,但又愤怒得咬牙切齿。 “娘娘,难道您没听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吗?” 叶仑得寸进尺,又把鼻尖,凑在皇后娘娘的衣领处深深一嗅,呢喃着说道:“莫非皇后娘娘,想陪本殿一起赴死么?” 这种贴合与厮磨,让皇后娘娘更加惊慌失措。 她下意识地,用尽了气力挣脱被太子的控制,但柔软的腰肢,却被她眼里的废物太子牢牢地揽入怀中。 “包括雪嵩在内,你们所有人都在等着父皇驾崩,一旦父皇驾崩,你们便会疯狂篡位,先废除本殿,再扶持你那个拖油瓶儿子上位。” 叶仑不紧不慢,语气平和得就像说别人家的事情。 “可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传出皇后娘娘与本殿淫乱宫闱的丑闻来,你雪家,处心积布的这场局,那可就全毁了,到那时候,朝堂内外的诤臣言官,都会欲诛你九族而后快。” 叶仑说到这里,又咬住了皇后的耳垂,皇后绷直了身躯,尽力地躲闪的太子的揩油。 叶仑轻轻地咬了几下,然后又坏笑着说道:“娘娘,是你豁得出去,还是本殿豁得出去?反正本殿在众人面前,已经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废物傻子。” 皇后的眼中,浮现一抹极度的惊恐,这个混账太子的话,死死地拿捏住了她雪家的命门。 皇后娘娘万万没有料到,一年多前还跟废物一样的太子,居然藏有如此高深的智谋。 面对皇后娘娘的发愣,叶仑的一只大手,已经游上了她的身后。 皇后娘娘身体一颤,几乎绝望,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次摆足了架势,目的就是前来营救堂妹雪娇脱困的,结果自己,也落得自身难保的下场。 床榻上的雪娇,更加恐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最大的依仗和靠山,也面临着被狂风暴雨肆虐的结果。 看着平时不可一世的两个女人,叶仑又坏笑着说道:“如此良宵,你雪家姐妹,何不与本殿一起共赴极乐?” 这等要命的狠话一出口,吓得雪家姐妹的脸上,顷刻间冷汗如雨。 刚好在这个关头,东宫的朱门外面,又是一阵杂吵声传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太监的急促唱喏。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突然咳血不止,怕是龙体难支沉疴,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速速回宫。” 第7章 不按常理出牌 宫外太监这一声唱喏,让太子殿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皇后娘娘拼足了气力,全身用劲,手脚齐发,猛然之下就把叶仑推向了一边。 她满脸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说道:“破虏,今,今夜的这些,本宫不再追究,但绝无下次,你身为太子,自当自重,若是再得寸进尺犯上,本宫不惜撕破脸皮不要,也不会放过你这活鬼!” 皇后娘娘边说着狠话,边急匆匆整理了几把自己散乱的头发,然后欲拔腿逃离这个令她颤栗的地方。 “娘娘,皇后娘娘,裙带开了。” 身后又响起叶仑阴阳怪气,充满戏谑的声音。 雪姬嘎然止步,低头一看,衣裙凌乱不堪,已经露出了白晃晃的肌肤。 羞愤交加的皇后娘娘雪姬,又急忙理顺了裙衫,重新系好了裙带,这才稳了稳神,冷下脸来,抬脚跨出太子寝殿的门槛匆匆而去。 “你,在这,乖乖地等本殿回来。” 叶仑对着床榻上惊鸿未定的太子妃雪娇,一字一顿,冷冷丢下一句话,然后扭头就出了寝殿。 在皇后娘娘走出太子寝殿的那一刻,她面上从容淡定,宝相庄严,之前满脸的羞愤已经荡然无存,已经恢复了母仪天下的那份仪态。 “速速回宫!” 雪姬急赶几步,冷若冰霜地施号发令。 久候了半夜的宫女,还有侍卫们,挑着灯笼又跪倒一片。 遭狼撵一样的皇后娘娘,疾步就到了辇车前面。 须发皆白的一个老太监,已经在辇车前像乌龟一样趴着。他时刻准备着被皇后踩着他的老骨头上车。 待皇后娘娘雪姬坐定后,辇下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正要爬起,被一只穿着厚底宫靴的大脚,“嘎叭叭”一声响,猛踩得直接贴在了地面上。 一阵骨头碎裂的脆声响起,须发皆白的老太监贴地喷出一口污血,顿时就了了账。 这个心计多端,没少干偷梁换柱、栽赃陷害过太子的老奴才,就这样见了阎王。 “破虏,你大胆!你竟敢上皇后的车驾?” 还有更大胆的奴才,直呼太子名讳,连“太子”的称呼都不要。 自从出了太子东宫的朱门,一直就像狼一个盯着叶仑的熊烈,这下抓住了太子犯上的把柄。这下便怒斥起来。 叶仑的一只脚,已经上了辇辕,另一只脚,还踩在还未死透了的老太监背上左右一搓。 “嘎叭叭”又是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在地上贴着饼子的老太监,已经没有了鼻息。 待叶仑把脚全部收起,才扭过头来,冷冷地对熊烈说道:“父皇危在旦夕,本殿必须和皇后娘娘一起去见圣颜,要是耽误了时机,你这奴才,有几条狗命受诛?” 就是皇后娘娘,也显得不耐烦起来,隔着辇窗沉声说道:“回宫之事,十万火急,万万延误不得。” 皇后娘娘的侍卫长胸烈,差点被气得吐血,一双豹眼,在宫灯的辉映下血红吓人。 然叶仑,已经弯腰进了辇内,在偌大的空间里,紧挨着皇后娘娘就坐了下来。 辇外的熊烈,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起驾,回宫!” 他深知,老太监已经无法唱喏了,太子那别有用心的一脚,似乎等待了很久。 所有随行人众,居然没有一人去搀扶一把爬不起的老太监,这种各自为安的冷漠,也只有这群利欲熏心的团队才能做出。 随太子一起回来的车夫尉迟建,鬼魅一样地来到车驾前面,沉声问道:“太子爷,要不要属下跟着您进宫?” 叶仑隔着辇窗,朗声说道:“不用,不用,你速速把地上那堆污秽收拾了,免得脏了本殿下的地方。” 车夫尉迟建没有应声,对着辇窗也抱双拳,然后就拿了一块破席片过去…… 皇后紧闭着双目,端坐在辇内,似乎又极不情愿地把身子往一边挪了挪。这偌大的辇座,别说挤着二人,就是再坐三五人,也绝不是问题。 可偏偏这叶仑,一脸玩味,就是硬贴着皇后娘娘挤着坐了。 “谢皇后,不然您这侍卫要吞了本殿。不过,当初侍卫长赵堂没能要了本殿的小命,他熊烈,还差得远。”叶仑脸上,始终一副人畜无害的笑。 闻言后的皇后娘娘,心头一怔,随即冷冷地说道:“别自作多情,本宫不是为你,本宫是怕耽误了面见圣颜的大事,太子不要威胁本宫,更不要拿一些莫须有的罪昭,来诬陷本宫。” “吆呵呵!敢情皇后这么胆小,这是怕怕了?” 说话的语气,就像大人哄小孩一样,话还没落,一只大手就随势揽住了皇后的腰肢。 怵地一下,皇后娘娘,就像被火炭烫着了一样,她压根就没想到,在这场合,在这关头,太子还敢有这无边的放肆。 “破虏,你!” “嘘!” “你敢?” “本殿有什么不敢?你人都敢杀,本殿摸个人还不敢?” “别太放肆,你是太子。” “吆呵!本殿是太子?本殿不是破虏吗?不是傻子废物吗?本殿放肆不放肆,娘娘你还不清楚吗?” 又惊又怒的皇后娘娘,只觉得太子吹出的热气,已经扑到自己的脸颊上。 她极力地想和太子拉开些距离,不料就这一挣扎。却激得叶仑趁机把她直接拥在了怀里不得动弹。 “啊!” 这一举动,又羞又愤的皇后娘娘,情急之下叫出了声来。 好在辇外赶路的脚步匆匆,似乎无人听到车驾里面有异。 再说太子东宫门前,车夫尉迟建,拿来破席,把地上老太监的尸首,用破席一卷,扔在一辆破烂不堪的马车上。 这偌大的太子东宫里面,除了太子妃的寝殿有许多的宫女和太监外,可供太子寝殿内使唤的下人没有几个,除了随太子一起回来的那九人外,再就是几个年老色衰,满面褶皱的宫女打扫卫生。 那些膳房的太监们,也对这九人冷脸相对,一嘴可口的食儿也提供不了,但这九人毫不在意,立马进入了各自的职能工作。 “崔正,公羊惠衣,帮我拿上铁铲和火油,跟我出去把这老狗埋了。” 车夫尉迟建,向后面赶来的侍卫安顿。 “安剑,佟芳,你二人严守太子东宫,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违令者斩!” “尉迟统领,属下遵命!” 虽然尉迟建因太子被人陷害受了牵连,贬为车夫,但在众侍卫的心里,还是那个勇不可当的大内高手。 就眼下,虽然说太子已经提前结束了流放,回到东宫的太子,从各种条件来看,处境还是不容乐观,就连一些杂役配置,也远远不如一个皇子。 而且,那些明枪暗箭,防不胜防的陷阱,只有步步小心为宜。 但太子明知深陷囹圄,只有从最危险,也是对方最脆弱的核心部位,不按常理出牌主动出击,以最不起眼的手段,摧毁那个祸心蠢动的坚实堡垒。 第8章 回宫的凤辇 刚才那声尖叫,引起了跟在辇车外面熊烈的警觉,其实,自从太子上了车驾后,他就一直没有放下戒心。 “娘娘,您怎么了??” 皇后娘娘看着太子坏兮兮地盯着自己,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她更加惊恐万分。 “娘娘,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熊烈屏住呼吸,极力地听着辇内的动静,放心不下地又问了一句。 恨极了太子的皇后娘娘,咬着银牙,把一肚子的怒气,全撒在辇外的侍卫长熊烈身上。 “闭嘴,赶你的路。” 这侍卫长熊烈,热脸贴个冷屁股,挨了一顿责斥,委屈得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放。 恰在这时,车驾一通颠簸,他便扭头,冲着驾车的太监骂道:“怎么赶的车?要是颠了皇后娘娘,老子我非活剥了你的皮不可。” 整个车的辇驾,鸾篷四面严实,随着摇晃,使得皇后娘娘的身子,在叶仑身上撞来撞去。 叶仑直接双手一用力,把皇后娘娘的娇躯,直接架在自己的腿上坐了,如坐针毡的皇后,巴不得挣脱束缚跳出车辇外去。 这时候的她,才不断地想起来,当她的每一次抗争,都换来的都是更加过分的对待。 “破虏,你身为太子,如此犯上,你真的不怕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叶仑看着皇后娘娘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样子,便坏笑着说道:“你舍得么?我想你是舍不得砍了本殿的脑袋,要不然,前些日子在路上截杀本殿的那些人,怎么他们宁可自己见阎王,也没要得了本殿的命,娘娘是派人吓唬吓唬本殿的吧?” 一提这事,皇后娘娘银牙暗咬,她很纳闷这事,派出去截杀太子的人,直到太子回来,也没见这些杀手回来复命,原来他们真的被太子反杀了?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不由得身子颤栗了起来。 她的身子,被叶仑紧紧抱在怀里,叶仑怎么能感觉不到皇后娘娘的反应呢! “我想皇后娘娘,是舍不得砍本殿的脑袋吧?” 说着,就趁皇后娘娘心思混乱的时候,叶仑把一只大手,又贴着皇后娘娘雪姬腰腹之间丰腴柔滑的肌肤,向深处摸索了进去。 那种温热又充满弹性的绵滑,给叶仑的指尖,带来了一种难以言状的触感。 皇后娘娘浑身一哆嗦,她的内心已经接近崩溃,甚至是绝望。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懦弱又愚笨太子,不但胆大妄为,而且心机是如此的深沉。 每一步,都拿捏住自己的要害,每一寸,都能让自己羞愤到绝望。 他不但拎着自己坐在他的怀里,而且把手,探到了女人们最在意的地方。 又羞又怒,又惊又怕,心里又像一只老鹿乱撞的皇后娘娘,慌乱地隔着衣裙,从衣裙外面,奋命地按住那只不断乱抓的大手,紧张得丝毫不敢松开半分。 已经羞愤到了极点,连耳朵都像被火烫了一样,烧得自己满脸通红的皇后娘娘又低声说道:“你,你快住手。” 一直威严无比的声音,此时已经带着颤声,有着一丝哀求的味道。 叶仑的脸,从后面紧贴着皇后娘娘的耳根,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后,声音轻缓地说道:“是风不动而树动,还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哪,哪就都别动,谁也不许动。” 羞愤欲绝的皇后娘娘,坐在叶仑的大腿上无法挣脱,只好选择了不再抵抗。 她已经完全明白,她要是有一丝的反抗,就会换来更加过分的对待。 这种局面,表面上看,是一种逾越了身份的猥亵,而实际上,是表明了一种立场态度。 皇后娘娘,已经被叶仑用手指,抠得打起了哆嗦。 她从未感觉过的恐惧,马上袭遍了全身,她用尽了气力,死死地从裙衣外按住了那只手。 带着无限恨意说道:“本宫答应你,你也别乱来了。” “嘻嘻!”叶仑一声坏笑,紧搂了一下皇后娘娘的腰说道:“乖,懂事就好!” 已经羞愤欲死,巴不得跳下辇车飞奔回宫的皇后娘娘,极力地偏过头去,心里乞求着快快到达。 颠簸着的车驾,终于“吱嘎”一声停了下来,谢天谢地,到了,到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邪恶的太子了。 老太监已死,就只有侍卫长熊烈近身服侍皇后了。 熊烈上前,弯腰抱拳呈道:“皇后娘娘,太合殿到了!” 车驾的辇帘,突然从里面被挑起,迈出穿着厚底宫靴的,却是叶仑的一只大脚。 站在辇辕旁边的熊烈,面色一寒,即刻就松开了扶在辇辕上的一只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刚从辇帘后探出头的叶仑,见状后眉毛一挑,冷声说道:“混账,躲什么?还不快快趴下待本殿下车?” 一向不把这个太子放在眼里的侍卫长熊烈,稍一愣神,随即就火冒三丈。 他恶狠狠地盯着叶仑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破虏太子,卑职是皇后娘娘的御用侍卫,还轮不到你来差使,你请便!” “御用?你听好了,这个‘御’是皇家之物,然后才谈得上用,皇后娘娘自然用得,但本殿身为国之储君,难道占不得一个御字?而今父皇沉疴突发,危在旦夕,你的职责,就遵从皇命,才可谈得上这个‘御用’二字,如有违抗,本殿有权砍你的狗头,就是灭你九族,也不是办不到,若你脑子里装的不是便溺,你自该清楚自己身份改干何事?” 已经被气得几欲吐血的熊烈,拳头握得“嘎叭叭”直响,他眼神里的寒光,似乎要刺穿叶仑的心脏。 事已至此,还得低头,因为皇后娘娘还没表态,自己不敢横生事端为好。 熊烈极不情愿地,缓缓弓腰附身,还没等他完全放平了后背,叶仑穿着厚底宫靴的一只大脚,已经重重地踩在他的后脖颈上。 这一踩,令猝不及防的熊烈,一头栽向地面,一张脸,已经被叶仑踩得五官扭曲,愈发狰狞不堪。 紧接着,叶仑的另一只脚也落了下来,直接踩在熊烈的后腰上。 那力道和位置,似是故意,脖颈被死死踩住,熊烈嘴不能出气,这后腰上又被猛踩一脚,却让熊烈差点窜出一股稀来。 叶仑踩在熊烈的身上,抬头看了看眼前雄伟庄严的太合殿,心里自语“一年零八个月,我回来了。” 感叹一声,叶仑便跳到了地上,挺胸阔步,走向那太合殿走去。 此时的太合殿外面,已经密密麻麻跪了一片的文官武将、嫔妃侍妾,几乎所有的人面前,都点了一盏灯,为病入膏肓的皇上续命请愿。 第9章 面圣之难 前去太子东宫传旨的太监,随皇后娘娘的车驾一起回宫,待叶仑下了辇车走向太合殿时。 迅速赶上前几步,然后转过身来高声唱喏。 “太子殿下驾到!”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闻声后齐齐转过身来,对着走上前来的叶仑高声跪迎:“恭迎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月光清冷,夜露凝重。 这太合殿,这群臣。集中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群体,在这代表着帝国最高地位的地方,这一跪,这一山呼,即刻让叶仑的心里腾起万丈豪情,思绪澎湃得久不能平静。 一个太子在朝臣心中的地位如此显赫,那九五之尊的天子,就更不用说了。 辅国大臣雪嵩,难怪要牺牲自己年轻守寡的长女雪姬继续忍受活寡,牺牲花容月貌、风华正茂的侄女雪娇舍身东宫,目的就是这气吞山河的权力。 叶仑按捺下内心的澎湃,调整了一下情绪,面色平静、气宇轩昂地走到太合殿门前。 这气度,这神情,这临危不乱的气质,是以前从未见到的气场。 叶仑即将见到的,是那个差点病死在回朝途中破虏太子的父亲,也是他魂穿到此名义上的父皇。 这个大秦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这个号称真命天子的嬴政,大秦帝国的始皇帝,此时,不但沉疴难愈,也身处变化多端诡异莫测的政治旋涡。 自知时日无多,更无力挽狂澜之力,废太子破虏,也许就是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整个阿房宫内,灯火通明,偌大的太合殿内外,恍如白昼。 身在帝都的三公九卿,皇室和外戚,齐聚一堂。 外面跪着的那群,算得上是大秦帝国的基石和立柱。 那么,殿内齐聚的这拨,就是支撑起大秦帝国万里疆域的根根檩子和横梁。 叶仑进得殿内,目光略扫了一眼宽敞的殿厅。 一干朝野重臣,有人神色焦虑,有人心事重重,有人如临大敌。 立在龙榻最前面的,是当朝首辅大臣,也就是国丈雪嵩。 这个在朝野上下四处布局多年的奸佞权臣,其经营下的势力网络根深蒂固,加上后来的国丈身份,更加使他气焰高涨。 此刻,他气定神闲,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似乎在静等一个久盼着的时机。 雪嵩的一侧,则立着两位文渊阁大学士,还有掌管着大秦帝国兵马、钱粮、刑罚、吏册、邦交、工事的一品重臣。 后宫嫔妃们,各携着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和几位年龄各异的公主,惴惴不安地跪在龙榻的另一侧,看到二皇子破虏进得殿来,众嫔妃和几个皇子,一下子就向太子破虏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只有六皇子慎祀,和一些皇室宗亲,安然地待在另一处。 叶仑看到那些嫔妃和皇子们的眼神,更加坚定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作为二皇子又是被立的太子,回到宫里就是回家一样,但叶仑明白自己的处境,进得这个家门,和进入狼窝虎穴无异。 偌大的一个太和殿,乌泱泱地跪满着人。 几个太医神色凝重,甚至是惶恐不安地在来回忙碌着。 一些宫女,跟在几个太医的身后打着下手。身穿锦衣,神色冷峻的侍卫禁军,列在太合殿内大厅的两侧,紧盯着殿内众人的一举一动。 整个皇宫,从宫外调来的步军,被分成几拨,穿梭在宫里的各殿之间巡逻着。 “快看,太子哥哥来啦!” 十三公主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给身边跪着的七皇子,指着进得殿厅里的叶仑。 “太子,破虏哥哥,你给小七捉蚂蚱了么?” 七皇子刚跪着挪到叶仑身边,被从叶仑身后匆忙赶了进来的皇后娘娘雪姬,一抬脚就踢了个仰面朝天。 七皇子舍羿的生母侧妃银屏,爬上前去,一把就把七皇子舍羿搂在怀里,然后用一只手捂住了舍羿的嘴。 这太子和皇后娘娘进得殿厅,在场朝臣、嫔妃、皇子公主一应人等,立刻问安。 “臣等见过皇后娘娘千岁!见过太子殿下。”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千岁,见过太子殿下。” “儿臣见过皇后娘娘千岁,见过太子哥哥殿下!” “臣等、臣妾、儿臣,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 叶仑眼神犀利,炬目如刀,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迈开步子就向龙榻走去。 “且慢,太子殿下!” 一条人影闪过,右臂一展,横身就挡在叶仑面前。 “太子,皇上如今沉睡正酣,任何人不得有扰,请太子立即退下。” 叶仑眉头一皱,面前是位须发半白,年近五旬的老者,便冷声问道:“你又是谁?” 须发半白的老者一愣,继而答道:“回太子话,老臣杨凌,文渊阁大学士、领翰林院翰林一职。” 杨凌面不改色,语气淡然,神情傲慢得就没有把面前的太子当回事。 这等情形,不只是这个杨翰林,放眼朝堂上下,有谁不知当今太子破虏是个文不就、武不成的窝囊货。 有首辅大臣雪嵩在后面撑着,挡你个废物太子的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哼!” 叶仑一声冷哼,突然一抬右腿,翰林杨凌的心窝里,就重重地挨了太子一脚。 “哎呀……啊!” 一声惨叫响起,年近半百的翰林杨凌,挨了太子这年轻力壮的一脚,如何叫他承受得了? 倒在殿厅地上的翰林杨凌,口鼻里面的血,像几条蚯蚓一样爬了出来。 “父皇眼下命悬一线,身为儿臣,本殿心焦似火,你这杀才是何居心拦驾?” 翰林杨凌,此时已是满脸污血,那还有回嘴的气力? 整个太合殿,也鸦雀无声,顿时死寂一片。 只有夜风吹得几排宫灯,把昏黄的光影,投在每个惊诧不已的脸上。 眼前的太子破虏,在众人面前是那么的陌生,往日那种唯唯诺诺的窝囊劲,如今丁点不存,一身精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更没有人能想到,昔日就连看到杀鸡的晕血的废物太子,居然当着满堂三公九卿、皇亲国戚的面,把翰林杨凌一脚踹了个口鼻喷血。 这翰林杨凌,祖上熟知周礼,也是饱读圣贤的世家,这一脚,让杨家的颜面是斯文扫地。 “圣贤书,都叫你这等厚颜无耻的奸佞小人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亏你祖上还世代顶奉周礼,传到你这不肖子孙之辈,竟敢目无君臣之别,滚,滚出去!再敢造次,本殿掘你祖坟鞭尸问罪!” 第10章 临危受命 这一顿臭骂,字字诛心,句句凌迟。殿厅之上,有人心中豁然一亮,有人额头汗水津津。 躺在地上歇缓过一口气来的翰林杨凌,顾不上抹去一脸的血污,抖抖索索地抬起一只手指着叶仑,歇斯底里地吼叫道:“破虏,你身为太子,殴打朝廷大臣,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你目无尊长,咆哮太合殿,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能继承大统过继储君?今夜老臣必当死谏皇上,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翰林杨凌话刚一落,叶仑的眼里寒光一闪,心里顿时杀机迸溅。 叶仑向前走了一步,一直没有任何言语的辅国大臣雪嵩,突然向身后的锦衣卫沉声说道:“皇上急需静养,这太子已经疯了,尔等听令,快快拿下太子暂且关押起来,待皇上醒了再听发落。” 殿厅两侧的锦衣卫,迅速一跃纵上前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太合殿外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暴喝。 “圣上亲卫,带刀侍卫长尉迟建在此,我看谁敢动太子殿下一根毫毛?”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胡须拉碴,脚上两只破得露出趾头的布鞋还沾着泥巴,赤着筋肉暴起的上身,只披着一件锦缎马褂的车夫尉迟建,一手按着腰里的佩刀,一手高举着一只巴掌大的纯金虎符,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御前带刀侍卫长尉迟建,奉圣命护太子驾。” 今天早上才和叶仑,一路历经千辛万苦一道回都的马车夫,已经跪在叶仑面前。 这一幕,叶仑心里刹那间明白了,当初自己被贬流放,侍卫统领尉迟建也因他受牵连被贬。 原来,原来这是…… 叶仑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翰林杨凌说道:“老杀才,你且等着,看看是你死?还是本太子被废拙!” 言毕,一甩袍袖,径直走到前面的龙榻边上。 正在守护着皇上查看的太医们见状,立刻分散到龙榻的两头,把中间的位置给叶仑让了出来。 叶仑走到榻前,双手一拨衣摆,双膝跪地,然后两手扶在龙榻边上。 面对着龙榻上面色如土,气悬一线的大秦帝国始皇帝,叶仑知道此时的他该进入那个太子破虏的角色了。 想到前世被丈母娘退婚,然后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那一幕,叶仑的双目开始红了起来,鼻头一酸,便落下几滴清泪来。 龙榻上的始皇帝嬴政,侧着头,努力地把一只抖动得厉害的手,向榻边伸了过来。 叶仑见状,赶快用双手把那只枯瘦如柴没有一丝体温的手握住。 始皇帝微闭的双眼,眼皮抖动了几下,便吃力地把头抬了抬。 用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看着跪在龙榻前面的叶仑,缓缓地张开嘴,用嘶哑的声音,吃力地说道:“破虏,你来了……” “朕的时日,恐已不多,朕知道,这病,回天乏术,你能来,就很好!” 也许,始皇帝嬴政最后的悲鸣,诱发了叶仑内心深处的怜悯,虽然是对他来说是一场演戏,但人性的良知,让他在此刻间产生出一种已经代入的父子之情。 叶仑稳了稳神,对着龙榻上这个大秦帝国的始皇帝轻声说道:“父皇,您且好生养病,您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您的这些小恙,假以时日定能痊愈。” 始皇帝的嘴角,微扬了一下,似乎感到很欣慰。 然后,极度虚弱地说道:“你能回来就好,朕的这身体,朕心里明白,但是这眼目之下,这口气,朕还得撑着不能咽了,你能来,就很好!” 始皇帝开始大口喘气,稍停片刻,接着又说:“现如今,地方混乱,朝务不堪,狗朋狐党横生,这等乱象,你,能擎得起不?” 面如死灰的始皇帝,眼神里带着期望和渴求。 叶仑心里一怔,这是?这是弥留之际的大秦帝国之主,对自己最后的考验。 可能是前身那个破虏,虽然被立为太子,但他的能力,只能让这个一国之君更为他的未来担忧。 也许,那被贬和流放,是不得已而为之。一个人如果不能活着回来,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去管理一个国家。 叶仑忽然想起自己的前世,自己爱好理科,而当中学教师的父亲,非要逼着自己学文,最后考了一个二本院校的文科破专业,导致毕业后连一份体面些的工作都找不到。 不过,这次,那些令他头疼的文史,终于派上了用场。 “朝务之难,难在议政。议政之难,难在议题。而议题之难,难在对外患无策,更在对内忧束手!” 说道这里,叶仑发现始皇帝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星微弱的光亮闪过,叶仑接着说道:“外患在胡人、鲜卑、犬绒、西羌、女真、匈奴,还有一些分而聚、聚而又散的部落,全部欲蚕食我大秦为瞻。” “内患在前六国的各藩割据,皇室后裔,大秦新贵,凡是被封王封侯的 前朝诸侯,都独霸一方,所辖之地私制赋税独享,亲拥军政大权坐大,拿其封地为法外之地,圈地为营拥兵自重,实乃枕边卧虎不除成患。” 叶仑发现,始皇帝听得很安详,很认真,眼神也有了一丝微微光亮。 “各地府衙,贪官污吏肆无忌惮,朝廷大臣结帮拉派,争权夺利目无朝纲法纪,不顾我大秦一统江山后的社稷安危,个体野心膨胀祸心暗藏,此类,该诛!” 叶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高昂,越说越义愤填膺,越说越豪气冲天。 “国之南北,三年两灾。北域赤地千里,南片洪涝泛滥,百姓饿殍遍野,灾民落草为寇,各地强梁山头林立,流寇匪类抢掠地方,小吏乡绅鱼肉百姓,神州大地怨声载道,如此乱象,以致民无家园、国无良民,如此下去,何谈家国天下?” 叶仑的这一长篇大论,每一句话,就像一把尖刀剜心,每一个字,就如针锥刺骨。 始皇帝死灰般的脸上,此时居然出现了一抹红润,那张合无力的嘴唇,竟有微微笑意出现。 这类言辞,若从他人口中说出,都是大逆不道之言,斩立决那是没得商量的。 但在弥留之际的始皇帝听了,浑浊的眼睛里隐隐地闪动着泪光。 “好!破虏,你,很好!” 始皇帝的气力,好像比先前略微充盈了一点,他疼爱地盯着叶仑说道:“朕知道,朕这次,没有选错人。” “司礼太监,即刻宣旨!” 早已候在旁边的太监总管录槐,睁着一双早已熬得通红的眼睛,闻言后,躬身一拜,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圣旨。 看来,这道圣旨,已经在司录槐的怀里揣了不知有多久了? 录槐面对着太合殿内的三公九卿、文臣武将、后宫嫔妃、各皇亲和外戚们高声宣道:“太合殿内外,全都听旨!” 殿厅里的众人,面色各异,眼神明灭不定,心里忐忑不安。 但在辅国大臣雪嵩和皇后娘娘雪姬的带领下,所有人都面向着龙榻跪下。 站在龙榻前的太监总管录槐,迅速抖开圣旨,扯开嗓子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统一六国,实行天下一统治,年号大秦,朕躬耕朝政二十四载,日夜兼劳,致今龙体塌朽,难撑国之广厦,江山社稷,不可一日无主,幸有第二子破虏,着大秦十八年立皇太子位,谢家宝树,偶有黄叶,然太子破虏,置死地而后生,弃其惰而精进,文治武功,珠光以现,心忧家国,即可为朕监国,凡国之大事,一应决断,朝野上下,凡政、军之治,如朕亲临,今着破虏为监国皇太子位。钦此!” 第11章 柳暗花明 磕绊重重这道圣旨,定太子监国职。之前,太子位只是个储君名分,而这监国职,却是亲理国家大事的权力。将行就木的大秦帝国始皇帝,这一次,等于亲手将大秦帝国最高的权杖,交到了叶仑手上。 叶仑见状,心头一凛,立即伏地谢恩:“儿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跪,一呼,一谢恩。引得太合殿上,心有期盼的,失望透顶的,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皇后嫔妃、皇室宗亲和皇子公主们,全都齐刷刷跪下领旨。“臣等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在叶仑从太监总管录槐手里手里,接过圣旨之后,录槐转身,把刚才微侧着卧的始皇帝,扶得仰躺了下来。 此时的始皇帝,整个情形看来,明显的愈发虚弱。始皇帝紧闭着双眼,嘴唇微动,喃喃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朕累了,跪安吧!。” “父皇,儿臣遵旨!”叶仑只好又行一礼,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就迈步走出了太合殿。那个连衣服都没来及换,就闯上了太和殿的马夫尉迟建,也紧跟在叶仑身后,怒目金刚一样走了出去。 群臣和嫔妃、皇子公主们,也一个不留地全部退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已经退到太合殿门口的翰林杨凌,仰着一脸乌黑的血痂,遭鬼掐了一样在地上蹦了起来。 杨凌指着已经走下殿门台阶的叶仑,跺着双脚跳骂起来:“皇上一定是病中发昏,六神不清,竟然让这二皇子破虏当了太子监国,他如此失德少礼的品行秉性,怎能监得了国?老臣要进去面圣,向皇上陈述要害,揭露破虏的顽劣昏聩,万万不可让他毁了了大秦的基业,败坏了大好的江山社稷!” 已经退到殿外的三公九卿各位朝臣,无一人搭讪,更无人就此发言,所有的人,用轻蔑的眼神,都看着叶仑此时的反应。 叶仑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着还在太合殿门口还在狂蹦乱跳的杨凌。 “辅国大人,这杨凌妄议圣意,诋毁皇上决议,污蔑当朝监国太子,他,该当何罪?” 叶仑直接把砖抛给了辅国大臣雪嵩,雪嵩猝不及防叶仑有这一问,他脸上的肉抖了一下,讪讪地说道:“杨凌身为文渊阁大学士,又兼翰林院翰林之职,理应有议政谏言的职责,国事体大,依老臣看,还待皇上痊愈之后,报之皇上过问为好。” 谁都知道,这杨凌,是辅国大臣雪嵩的左膀右臂,在很多时候,他总是领会了雪嵩的意图率先发言。 何况,皇上目前已经是这等境地,别说痊愈,就是能撑到几时还说不定呢,风地里的灯,说灭就灰,哪还有燎原之焰? 其实,叶仑请示辅国大臣雪嵩,无非就是个姿态而已。也许,这里边也有话外的警告也说不定。 叶仑闻言,笑了,笑得如秋菊一样尽绽,他缓缓地把目光投向歇斯底里的杨凌身上。 “带刀侍卫长尉迟建何在?” “回太子爷,末将尉迟建在!” “目无大秦法纪,目无朝纲秩序,目无皇上圣意,目无君臣之道,斩立决!”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就连辅国大臣雪嵩,都觉得后脖颈一阵凉意。 衣不遮体、只有一块锦缎披身的尉迟建,在一声“遵旨”还没完全落地时,杨凌那颗须发半白的头颅,已经骨碌碌地从太和殿门口的台阶上,一路滚落到下面的开阔之处。 再看尉迟建手里的佩刀,白亮刺眼的刀口上,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马上在空旷处弥散开来。 胆小的嫔妃们,尖叫一声,就用衣袖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汩汩的血,殷红扎眼,从殿前的台阶上,蜿蜒着向四处流开。 “辅国大人,这些污秽,还得烦劳大人了,请辅国大人务必清理干净,本殿从小晕血。”叶仑又把第二块砖,抛向了辅国大臣雪嵩。 雪嵩到底是修养过人,见覆水难收,便顺水推舟,他面色沉稳,毫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老臣遵旨,这杨凌目无朝纲王法,理应当斩,老臣只是念他年事已高,因故想给他一次悔过的机会,既然太子执法森严,也是以正视听的雷霆作法,老臣这就差人即刻料理。” 这杨凌,平时作恶多端,依仗着辅国大臣雪嵩在后面撑腰,就是秦皇想治他罪,也得把罪昭坐实才能掩众臣之口。 然而现在可好,这破虏太子,杀伐果断,一言不合便让杨凌人头落地,不可不说这是一次杀鸡儆猴的手段。 “母后,太子杀人了!”六皇子慎祀,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把身子往皇后娘娘雪姬的怀里靠了靠。 “那是杨凌该死,他以下犯上,死得罪有应得。” “母后,杨翰林诤言议政,怎地就说以下犯上?” “就是身份低的人,或者辈份小的人,对身份高的和辈份高的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就是犯上,这等犯上作乱之人,必须死。” 皇后娘娘雪姬,说得咬牙切齿,虽然是给自己的拖油瓶儿子慎祀做解释,但她头脑里,闪过的却是太子在她身上所动过的那些手脚。 这份屈辱,让她把太子更加恨得咬牙切齿,当她亲眼目睹了太子的表现时,更加加急了她加大力度把太子拉下马的决心。 背着身子的叶仑,把刚才皇后娘娘和六皇子慎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里。 叶仑当然知道皇后娘娘所指什么?他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开了太合殿。 在往太子东宫走的时候,叶仑问身后的尉迟建:“尉迟建,你给本殿说实话,本殿这次被贬流放,是父皇授意你保护本殿?” 尉迟建闻言,沉声说道:“太子爷,不是末将在保护您,而是皇上。” 这时候,叶仑明白,皇上虽然是九五之尊之身,但也是孤立无援的境地,借机流放太子,是无奈之举下的躲避锋芒的办法,更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之前替前身破虏对皇上的怨恨,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被贬流放,虽然九死一生,那是一个父亲对亲生儿子的保护,也是一个国君对国之储君的历练。 “尉迟建,父皇手里像你这样的牌,还有多少?” “太子爷,末将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好啊尉迟建,你一路瞒得本殿好苦啊!就现在你居然对本殿有所隐瞒?” “我的太子爷,您就别为难末将了,末将只是个赶车的。” 气归气,但心里还是感激,作为一个侍卫,肩上的担子并不轻。在驿站夜里就那一连串的动作,还有刚才在殿上的一声暴喝,绝不亚于千军万马的威力。 第12章 有人向太子妃表白 叶仑心里清楚,现如今,他虽然监国理政有了一定的权力,但身份可却始终还是太子。 太子就是国之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但在没有登基前,也只是个太子。 秦王始皇帝已经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的他一日不驾崩,自己就一日登不了基,他一日登不了基,那么,这一国之君的皇位,也就充满着各种变数。叶仑很清楚自己处境,虽然离天子身份只隔一步之遥,但就这咫尺间的距离上,是杀机重重的绝境。 那些皇子们的母亲,那些皇族里的功勋王爷,还有那些拥兵自重的藩王们,都想在这最后一关上赌上一把。 一路想着心事,转眼间,就到了太子东宫朱门前的台阶下。 天色已经微亮,虽然一夜没睡,但身体里勃发出的朝气,让他又想拿太子妃雪娇释放。 门没被从里面闩着,一推就开,更无人值守。 太子妃寝殿的窗户里,灯光还亮着,难道,静等皇后娘娘喜讯的雪娇还没入睡? 宫灯依旧昏暗,昏黄的光晕下,不见有宫女候着。 “娇娇,破虏那狗杂碎他是不是强迫你了?是不是逼你就范了?你快开门,让我进来看看你,你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我会心疼的。” “熊烈,你走吧!皇后娘娘身边,不能没有你这样的护卫。” 太子妃雪娇,语气平和,似乎心情平静如水。 “娇娇,你就开开门,让我看看,有何苦楚就给我说,别看破虏身为太子,要是他强占了你,我照样可以宰了他狗杂碎。” “大胆,熊烈,你太放肆了!本宫乃是当朝太子破虏的太子嫔妃,依大秦帝制,你该尊我为主子,你哪来的胆子呼我乳名?再说破虏身为大秦帝国的太子,岂能是你直呼其名的道理?” 寝殿内的寝室,又传来太子妃雪娇的怒斥声。 寝殿厅里站着的熊烈,在宫灯的光晕下,脸上白一阵又红一阵。 忽然,熊烈脸色突变,咬了咬牙,恶狠狠地沉声说道:“雪娇,本将尊称你为主子,尊称你为太子妃,自你进入东宫,何故变得如此冷漠,难道,你忘了在首辅大人府上,我是如何照顾你的么?” 太子妃雪娇闻言,更加愠怒:“一派胡言,熊烈,你简直无耻至极,没入东宫之前,我在辅国大人府上,也算是雪嵩的远房侄女,如何沦落得要你照顾不成?因你也算是辅国大人的远房表亲,这就与你有了说话的意思也算是个问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不要妄生非分之想。” 闻言后激动得双手发抖的熊烈,面部的五官由于愤怒而扭曲起来,几近失去理智的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不,你变了,在辅国大人官邸也好,在这太子东宫也罢,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也没有反对过我,我的心里全是你的影子,娇娇,你告诉我,破虏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哪怕他是太子,他强行占有你,哪怕天塌下来,只要你一句话,我去把他的狗头给你砍下来,我要给你报仇!” “出去,滚!滚出去,你,马上给本宫滚出太子宫!” 怒不可遏的太子妃雪娇,羞愤到了极点,丝毫不顾宫里别人听见,声音尖锐得吓人。 呯!一声脆响。 一只茶盏被从寝室里扔了出来,掉在殿厅里裂成碎片。 太子妃的怒骂声又传了出来,情绪似乎坏到了极点。 “本宫的事,与你一个皇后娘娘身边的护卫何干?,本宫警告你,以后不准踏入太子东宫半步,不然,休怪本宫不看皇后娘娘的情面,就是皇后娘娘知道,本宫照样翻脸无情!” 面如死灰的熊烈,踩着殿厅地上的碎磁渣,他的心,也就像被别人踩碎了一样。 踩碎他心的,是他一直呵护着的雪娇,他一直把雪娇没有当成太子妃,本来这个名义上的太子妃,只是辅国大人雪嵩和皇后娘娘雪姬的一颗棋子,一颗足矣扰乱太子心智、诱惑太子荒芜朝政、剥蚀太子文治武功的一棋子而已。 此时狼狈不堪的熊烈,把这雪娇反戈一击罪责,全部归咎在突然归来的叶仑身上。 熊烈稳了稳神,咬牙切齿地继续沉声说道:“不管破虏他对你做了什么?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就是个祸根,是她让你变成了这样,是他毁了你的清白,娇娇,你等着,等我给你讨回公道,等我给你报这一辱之仇!” 一道修长的人影,被宫灯昏黄的光晕投在了殿厅睡地上,两只穿着厚底宫靴的大脚,踩得地上茶盏的碎片发出更为稀碎的脆响声。 又一道在宫灯光晕里摇晃着的影子,拖着一双露着脚趾的布鞋,已经立在了太子妃寝殿的门口。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侍卫长,心里突然一紧,他硬着头皮,目光顺着那双厚底宫靴,一寸一寸,慢慢地向上移动。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一张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笑容的脸上。 “是你,方才说本殿是狗东西?嚷嚷着还要砍了本殿的狗头?” 开口问话的人,一脸玩味地盯着熊烈的脸,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在宫灯的光晕里显得更加诡异难测。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熊烈,嘴唇蠕动了一阵,才从嗓子里发出蚊蚋一样的声音:“卑,职……喝,喝多了……” 叶仑微微一笑,语气平缓,淡淡地说道:“看来这酒啊!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得的,来人,给侍卫长熊大人醒醒酒。” 话音刚落,叶仑的身后,又出现了两条黑影。 两条衣着寒酸,身手却不寒酸的身影,从太子寝殿的值守房到太子妃的寝殿,居然没发出一丝声响,脚步诡异得就像野猫蹿过黑夜。 看到这两人的出现,熊烈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说道:“安剑、公羊惠衣,怎、怎么是你们?” 当认出来人后,皇后娘娘的侍卫长熊烈,他的瞳孔开始急剧收缩。 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位,衣服破得就像叫花子一样的侍卫,却是失踪了近两年的锦衣卫。 而且,和站在这二位后面的那位回来的马夫,同属皇上身边身手最恐怖的带刀侍卫。 “尉迟建大人,您,您怎么……” 熊烈的气焰,瞬间回落,说起话来,牙齿也是打着颤的。 “熊大人好大的威风啊!士别三日,真当另眼相看。” 精赤着上身,只披着一件黄锦缎的尉迟建,声音冷得,就像从地狱里穿出来的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第13章 给侍卫长大人醒酒 说话已经很不利索的熊烈,知道在这三人面前示弱根本无济于事,他闭上眼睛沉思片刻。 突然,熊烈一咬牙,横下心来说道: “三位大人,熊烈虽然不才,但也是当朝首辅雪嵩大人远房表亲侄子,更是负责当朝皇后娘娘宫中安全的侍卫长,按辈分说来,雪嵩大人还是在下的姑丈,皇后娘娘也是在下的姑表姐,你们不能乱来。” “侍卫长熊大人多心了,本殿只是想帮熊大人醒醒酒。” 叶仑脸上,始终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继续说道:“天已经快亮了,熊大人重任在身,还得值守皇后娘娘宫里的安全,你等还不给熊大人醒醒酒去?” 熊烈闻言,惊恐得差点一头栽倒。 “卑职遵命,请太子爷放心。” 三条破衣烂衫的身影,几乎异口同声。 在前半夜,跟随着皇后娘娘车辇,一起去太合殿,但是身份不够资格进去的熊烈,压根就不知道过去的这段时辰里,太合殿、乃至整个大秦帝国的政权,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革。 “太子,你居然敢整治我?皇后娘娘和辅国雪嵩大人,他们知道你这样吗?” 叶仑的表情冷峻了下来,斩钉截铁地冷声说道:“熊烈,你真是醉得不轻,你口中的辅国雪嵩大人,他也不过是大秦帝国皇家的臣子,本殿即代表着皇家太子的特权,哪怕是现在以私闯东宫、涉嫌谋逆的罪名把你斩了,皇后娘娘她能如何?辅国大人又能如何?” 言毕,向后一摆手,身后的锦衣卫安剑和公羊惠衣,身形一闪,就从左右包抄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熊烈的两条胳膊,已经被二人一左一右牢牢扣住,然后往后一个反剪,随后熊烈的后腿弯又挨了一脚。 扑通一声,随着熊烈的跪下,殿厅地上的两块地砖,在熊烈的膝盖下应声而碎。 那只被太子妃雪娇扔出来摔成碎渣的茶盏渣,全部刺进熊烈膝盖骨的裂缝里进去。 “啊……” 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惊得殿外栖息在一棵老槐上的鸟雀,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在太子东宫的上空打着旋儿。 随后,熊烈双手被反剪,一根木棒从胳膊下横穿出去,从跪着的两只脚腕处,又一根绳子绕过木棒一直连住脑后的发髻,直接把人捆绑得鼻孔朝天。 “本殿刚才听到侍卫长熊大人在这里吃醋,醋是个好东西啊!还可以醒酒。” 叶仑好像自言自语,说完后,就绕过殿厅里的屏风,径直去了太子妃的寝室。 木棒的两头,被安剑和公羊惠衣死死按住,尉迟建拿来一坛醋,用一只茶壶装了,然后把茶壶细长的嘴儿,插进熊烈的鼻孔,然后高悬茶壶把醋灌了进去…… 寝室里的太子妃雪娇,清楚地听见了外面的对话,她也知道殿厅里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厅里一声声含糊不清、语焉不详的的惨叫声,让太子妃雪娇原本白嫩略带红润的一张脸,顿时又煞白得完全失去了血色。 “你,这是,怕了?” 叶仑说着,抬起一只手伸了过去,用三根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太子妃柔嫩的脸蛋儿。 太子妃紧抿着嘴唇,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本能使她极力地向后退躲闪。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躲,反而激起叶仑内心更加狂野的冲动…… 殿厅里的惨呼声,时续时断,一股醋的酸味儿,充满了整个太子妃的寝殿。 一个双手提着裙摆,蹑手蹑脚,趁着灰黑的天色,准备溜出东宫的宫女,刚推开轻掩着的朱门,就被一条横伸过来的胳膊拦了回来。 “兰心,天还没亮,你这是要去哪里?” 黑暗中闪出的人发话了,听声音,是个太监。但绝对不是太子妃寝殿的太监。 “我,我要出恭!” 宫女兰心,放下了手里高提着的裙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出恭?房里不是都有恭桶的吗?我看你这是要出宫?” 宫女兰心的心思被揭穿,便气急败坏地向黑暗中闪出的人影说道:“死太监,快给我闪开,要是误了皇后娘娘的大事,剥了你的皮做鼓敲。” 黑影似乎没被宫女兰心的话吓住,反而阴阴地说道:“那好,在我的皮被剥下来做鼓敲之前,我先剥了你的皮做几个灯罩。” 话音刚落,啪一声脆响,宫女兰心被黑影太监一个巴掌就扇昏了过去,又一条黑影闪了出来,二人抬起昏倒在地的兰心就进了旁边的屋子。 百密总有一疏,只见影壁后面,另一个宫女红桃,飞快地把裙摆缠裹在腰间,然后弯腰顺着宫墙一溜小跑,直到恭房门口时,踩在码起来的一堆恭桶上面,麻利地翻墙而去…… 还在寝室里使劲躲闪着叶仑的太子妃雪娇,被叶仑的另一只手扳着肩膀一揽,太子妃雪娇的身子,就直接倒在叶仑的怀里。 “嗯!啊……不……” 就在雪娇的惊呼声里,叶仑刚才摸过雪娇脸蛋的那只手,突然变幻了方向,从雪娇敞开的纱裙领口里直插下去。 叶仑把脸微微向前一凑,笑意盈盈地盯着雪娇惊鸿未定的眼睛说道:“本殿刚才都听到了,很好,你对他说的话,每一句,每个字,本殿都听得清清楚楚,本殿对你的话,很满意,你能这样,很正确,不算晚,挺好。” 太子妃雪娇,对自己说过什么?根本无暇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叶仑已经插进她领口的那只手上。 在极度紧张和惶恐中,在本能的意识促使之下,脱口说道:“我讨厌那样,我讨厌别人强迫我,该死的熊烈,他更该死!” 叶仑闻言,笑着说道:“很好,这才是本殿想要的样子,刚才本殿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 为了分散那只不断游走的手的注意力,太子妃雪娇急急问道:“何事?” 叶仑又是微微一笑,但那只游走的手,照样没有因为说话而停下,反而已经触到了有阻碍之处。 “就在太合殿上,父皇已经下旨,宣本殿下为监国太子,从即刻起,本殿下再也不是那个有名无实,任人谋算的废物太子,本殿下而是代大秦帝国的皇上,行使天子权力,是代天巡狩天下的国之储君。” 叶仑语气不吭不卑,就像在讲别人家的故事。 “听听,外面的熊烈,已经叫不出声了,这些,才刚刚开始,那些想要改朝换代的谋权之人,他的下场是迟早的事,恐怕比这还要惨上百倍。” 叶仑扳着雪娇肩膀的那只手,又转了过来托起雪娇的下巴,让雪娇的一张脸完全仰起来看着自己。 “此消息,如何?” 一时间,雪娇惊讶得直接愣住,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仑的那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再一次让雪娇处于羞愤交加的境地。 第14章 皇后娘娘驾到 第十四章 皇后娘娘驾到 天已拂晓,东边泛起鱼肚白。 一乘车驾凤辇,带着少量的仆从飞驰而来。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气势汹汹,伴驾的宫女、太监、侍卫仪仗极少。 凤辇在太子东宫的朱门前停下,一个年轻太监,接替了之前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之位。 “太子东宫殿到了,奴才侍奉皇后娘娘下车。” 年轻太监往车辇的辇辕下一跪,身子向前一趴。 辇帘被从外面被一个宫女挑起,另一侧的宫女马上伸出手去,扶住了刚从帘下探出头来的皇后娘娘。 一双刺绣精美的缎鞋,踩着太监的后背就下了辇车。 侍驾虽少了许多,但皇后娘娘高贵的仪容仪态,却是没有减少一分,照样是一副母仪天下的华贵风范。 年轻太监从辇辕前爬起,刚要唱喏,就被皇后娘娘摆手制止了。 “不得喧哗,上前叫门就是。” “奴才明白,请皇后娘娘稍候。” 躬着身子的年轻太监,闻言后把胸一挺,就大踏步走上前去叩门。 皇后娘娘仪表从容,向车驾前的侍从们说道:“车辇往侧门树下停放,你们在那里等着本宫,切莫挡了这门口的路妨碍出入。” 一阵扎扎之声响起,镶嵌着铜钉的朱红大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 “皇后娘娘驾到!” 站在门外的年轻太监,低声向门里说道。 门里站着两位宫女,衣服褪色陈旧,还有几处补丁在上面,寒碜得还不如大户人家的下人。 两个太监更甚,只是手脸洗得比街边讨饭花子干净多了,但一身打扮比两个宫女还要寒碜。 尤其是脚上的一双鞋,鞋底都卷着边儿,两个大拇脚趾头,完全是一副呼之欲出的架势。 “奴才恭迎皇后娘娘,问皇后娘娘千岁慈安!” “奴婢恭迎皇后娘娘,问皇后娘娘千岁慈安。” 皇后娘娘雪姬,向后摆了摆手,搀扶着她的那个宫女,还有上前叩门的太监,一起退下了门前台阶在外面候着。 “都起来吧!带本宫去见太子。” 皇后娘娘一脸寒霜,语气冰冷,声音低沉。 “回娘娘话,太子爷昨半夜回来,还未起床呢!” 其中一个小太监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着皇后娘娘的问话。 “请皇后娘娘到殿厅歇息,奴婢这就给皇后娘娘烧茶去!” 一个宫女欲上前搀扶皇后娘娘,被雪姬一甩手挡开。 雪姬眉头一皱,看着眼前这四个衣衫褴褛的太监和宫女,裙袖一甩,便径直向后院的太子妃寝殿走去。 “娘娘……皇后娘娘……太子还没起床……” “皇后娘娘,请到殿厅用茶……” 太监和宫女,跟在雪姬的身后,一路小跑着紧紧相随。 从来都没有见过,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今天会有如此风风火火的架势。 “娘娘何故如此……” “娘娘……小心脚下……” 雪姬刚走到太子妃雪娇的寝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雪娇哀求的声音。 “……啊!不要啊……不要……” “臣妾怕……求你放过臣妾吧……” 皇后娘娘雪姬的脸上,顿时浮起一丝的怒意,但眼神里也闪过一缕怯意。 哐当!皇后娘娘穿着锦缎绣花鞋的一只脚,飞踹在太子妃寝殿的门扇上。 雕花精美的木质门扇,猛然一下被外来的力量踹开,双手提着裙摆的皇后娘娘一个趔趄,差点就扑倒在殿厅里。 看来,这一脚,可能让皇后娘娘的脚受了点痛。 皇后娘娘蹲在殿厅地上,摸了摸脚踝,然后一咬牙就站了起来,然后往太子妃的寝室闯去。 雪姬趔着脚,刚到寝室门口,就被从帘后伸出的一只大手揽住了腰肢。 “放肆,松开!” 不知是脚疼,还是羞愤,皇后娘娘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已经闪出了亮晶晶的泪花。 “哎吆!皇后这是怎么啦?这脚有点马失前蹄的样子?” 叶仑笑的有些诡异,说得更是玩味,话还没落,就把揽着腰肢的皇后娘娘,硬按在床榻沿上坐了下来。 “给本殿看看,这走路一定要长眼,不然会跌跟斗的。” 说着,那只神出鬼没的手,已经拿掉了皇后娘娘一只脚上的鞋袜。 “啊!你……” “别叫,别动,让本殿看看伤在哪里了?” 叶仑握着皇后娘娘的一只脚腕,皇后娘娘被这一握脚腕一抬腿,一个支撑不住,上身后仰就倒在床榻上。 一只白皙玲珑无比的脚,就这样被叶仑的一只手高举着观摩。 “放下,快放下,本宫杀了你……” “什么事,让皇后娘娘大清早动这么大的肝火?” “放肆,快放下,你找死!” 羞愤交加的皇后娘娘,丝毫再不敢挣扎,一只脚被叶仑高高抬起,裙衣被倒卷上去露出一双白花花的腿来。 仰倒在床榻上的皇后娘娘,只能用一双手使劲地往下扯着衣裙的下摆。 “太子,求你放过皇后娘娘。” 蜷缩在一床锦被里的太子妃雪娇,幽幽地向叶仑开了口。 叶仑用三根手指,揪了揪皇后娘娘的脚趾,然后又用食指,挠了一下皇后娘娘的脚心,这才,把手里高举着的一只脚放了下来。 “本殿还是听太子妃的,待会让宫女拿红花油过来擦擦就没事了。” 叶仑把握过脚的三根手指搓了搓,闭着眼睛又深吸了一口气。 羞得满脸通红的皇后娘娘,顾不上许多,急急挺起身子弯下腰来,从地上捡了鞋袜急匆匆地穿了起来。 “皇后娘娘金玉之体,不会是前来给儿臣和太子妃请安的吧!若要请安,也是小的们去皇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才是。” “太子,你少戏谑本宫,本宫问你,熊烈在哪里?” “熊烈?本殿昨夜和皇后娘娘,同乘一辆车驾去的皇宫太合殿面圣,也是一同从太合殿出来,你身边侍卫长的行踪,怎么还倒问起本殿来了?” 叶仑说得一本正经,丝毫不带戏谑的样子。 “太子去了宫里面圣还未回来,侍卫长熊烈酒后硬闯我的寝殿,秽言污语不说,还对面圣归来的太子不敬。” 已经穿好了衣服的太子妃,从榻角挪到前面,侧跪在床榻沿上插了一嘴。 “雪娇,你……” 皇后娘娘雪姬,吃惊地看着一脸坦然的太子妃雪娇,眼神里充满了惊愣。 她又看了看雪娇散乱的头发,又看了看凌乱不堪的榻上。 “你把他怎么了?” 皇后神色冷峻起来,把脸转向叶仑问道。 “哦!皇后娘娘的侍卫长熊大人酒醉失态,儿臣只是叫下人给熊大人醒了醒酒,还正准备缓些时候,亲自送到皇后娘娘的宫中去呢,谁曾想到皇后娘娘,这么急就移驾过来接人。” “醒酒?既然是醒酒,浓茶香醋喝一碗就足矣,何故熊烈彻夜未归?” 叶仑闻言,谦虚地笑了,然后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本殿就是拿香醋给熊大人醒酒的。” 没等皇后娘娘再问,叶仑又补言道:“不过,本殿是拿香醋,是从熊大人的鼻子里给灌的。” 第15章 太子东宫的早茶 “啊……从鼻子里给灌的……” 皇后娘娘雪姬,闻言后,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就连太子妃雪娇,也怯生生地看着皇后娘娘,再没说一句话。 “你,你把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皇后娘娘的话音,带着颤抖,她实在想象不出侍卫长熊烈现在的样子。 “一个侍卫,皇家的仆人,值得皇后娘娘这么上心?” 叶仑向榻沿上一坐,说着话,就向皇后娘娘雪姬身上靠了过来。 本来对叶仑充满了恨意的太子妃雪娇,这时候看着皇后娘娘雪姬时的眼神,露出了一丝妒意。 叶仑伸出一只手,端起皇后娘娘雪姬的下巴,对仰着脸的雪姬说道:“本殿是太子,是监国,是大秦国之储君,倘若他日登基,便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你的这堂妹,现在是太子妃,日后就是皇妃,本殿和她,你不值得上心,你却对一个侍卫长这么上心不已,这可是何道理?本殿想听听!” 叶仑的话,惊得太子妃雪娇心头一怔,是呀!若是太子登基,自己不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妃皇后了嘛! 要是太子被废,自己不就是个首辅大人雪嵩府邸的侍婢而已,说不定皇后娘娘一高兴,把自己赏给某个侍卫奴才…… “皇后娘娘,那熊烈,昨晚确实对奴婢不敬……” “闭嘴,本宫问的是太子,你插什么嘴?” 皇后娘娘雪姬,对着自己的堂妹太子妃雪娇,一脸愠色地怒斥道。 “娘娘,奴婢所言不虚,请娘娘明鉴。” 太子妃雪娇说着,就顺势在榻上面对着皇后娘娘雪姬跪了下来。 叶仑半眯着眼睛,捧着皇后娘娘下巴的那只手,忽然一用劲,捏得皇后娘娘的朱唇,就像熟透了的石榴一样咧了开来。 “雪娇是本殿的太子妃,将来大秦帝国的皇妃,不是你雪家府上的奴婢,皇后一定要分清这个。” 叶仑的话,又一次,刺激到了太子妃雪娇原本脆弱的那根神经。 同时,叶仑的另一只手,已经袭上了皇后娘娘的腰。 皇后娘娘的脖子动弹不得,也觉得自己刚才对太子妃雪娇有些过头,她便强扭着头去,向太子妃雪娇说道:“妹妹切莫误会,本宫是担忧你年纪尚幼,身子青涩,怕你架不住太子的虎狼之势伤了自己。” 叶仑闻言,袭上腰肢的那只手用力向里面一杵,然后说道:“听听,多好的人,既然皇后娘娘怜惜雪娇尚小,那么皇后娘娘可是熟透了的蜜桃啊!” “啊!” 皇后娘娘一声惊呼,只觉得那只手,仿佛要把自己撕裂开来一样……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得太子东宫一片白亮。 太子妃神情木然地在床榻上坐着不动,皇后娘娘用恨得要死的手,飞快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咬着银牙对叶仑说道:“你等着,迟早本宫会让你生不如死,这笔账,本宫给你记着,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本宫。” 说完,皇后娘娘几乎夺门而出,又被叶仑从后面的裙带上一把拽了回来。 “皇后娘娘你忘了,你的侍卫长熊烈熊大人可能酒醒了,你不一起带走?” 从太子妃寝室逃脱不成的皇后娘娘雪姬,闻言后一愣,在地上怔怔地站了片刻,又返回寝室坐在一张矮凳上,对着在一边发着呆的太子妃雪娇轻声说道:“烦劳太子妃给本宫梳梳头,顺便把妆也补补。” 太子妃雪娇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拿起自己的妆束用具,就细致地给皇后娘娘收拾起来。 “回禀太子殿下,奴才们已经烧好了茶汤,恭请皇后娘娘、太子妃一起品茶。” 太监昭明,已经躬身站在在太子妃寝殿门口请示。 “稍后就来,光有茶汤不行,皇后娘娘在此,怎么着也得配些茶点才是。” 叶仑隔着屏风,对寝殿门口的太监昭明交待。 不一刻,三人衣着整装,就出了太子妃的寝殿。 头顶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皇后娘娘被太阳光刺得一阵头晕。 叶仑见状,伸过去手准备要搀扶,被皇后一甩衣袖躲开。 叶仑嘴角一抽,一笑,向身侧的太子妃雪娇一呶嘴。 雪娇不言,赶前两步,伸出手去就搀扶着皇后娘娘,去了太子寝殿套着的客堂。 在临跨入太子寝殿客堂的时候,皇后娘娘雪姬转过身子,扫了一眼太子东宫的各处。 偌大的一处宫殿,空堂堂的不见几个仆从活动,冷寂得就像一座寺院。 更加寒碜的是,太子寝殿的几位侍从,衣衫破烂得就像要饭的花子,目睹这些,皇后娘娘心里升起一丝的冷笑。 “请皇后娘娘上坐。” 长相清秀可人,衣着陈旧不堪的宫女俪珠,躬身站在客堂一侧向皇后娘娘说话。 皇后娘娘神情冷傲,高仰着脸,在太子妃雪娇的搀扶下,在茶台后面的高背雕花椅上端坐了下来。 “娘娘请用茶,奴才这就去拿点心。” 另一个太监元鱼,把一盏热茶放在皇后娘娘面前,然后就躬身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心里一阵冷笑,这偌大的太子东宫殿内,除了这个随太子一起被贬流放,又和太子一起回来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们,其他的杂役、太监、宫女和几个侍卫,都是自己曾经安排下的人手。 尤其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兰心和红桃,是自己直接从皇宫里派遣过来的。 在这富丽堂皇的太子东宫里,太子和他的九个仆从们,反而像是借宿的流落者。 “本宫最近胃口欠佳,就不要吃什么油腻的点心了,如果方便,本宫带了熊烈就回,这皇宫里没他不成,他是本宫的侍卫长。” 皇后娘娘宝相庄严,说起话来不拘言笑,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令人不敢仰视。 “回皇后娘娘话,侍卫长熊烈大人,昨夜酒醉,吐得一塌糊涂,本殿手下这几个下人,本来衣物欠暖,因服侍熊大人他,竟被污秽之物熏染得无衣可穿,本殿的奴才们不图皇后娘娘赏赐什么?照顾熊大人,也是这些奴才下人的本分,不周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海涵!” 叶仑谦卑有加,笑意盈盈地向皇后娘娘娓娓道来。 皇后娘娘雪姬,鼻腔里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给太子殿下添乱了,回头本宫让人送换洗衣物过来。” 这不算敲竹杠,太子此时真是窘迫,看看宫女太监和侍卫的打扮,真不敢相信这是太子东宫殿的下人。 第16章 这还是那个侍卫长吗 叶仑说罢,朗声问道。 “安剑、公羊惠衣何在?” 话音刚落,一侧的执事房里,迅速闪出两个人来。 “回禀太子爷,卑职都在。” “去,有请皇后娘娘的侍卫长熊烈大人上来。” “太子爷稍后,卑职这就去请。” 待两个侍卫刚刚退下,前去膳房拿茶点的太监元鱼,端了一盘粗面窝头上来。 “皇后娘娘请用茶点,膳房的管事说刚蒸下的,还热乎着。” 皇后娘娘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和悦说道:“留给太子殿下吃吧!本宫没胃口。” “皇后娘娘莫要见笑,自本殿回来,顿顿吃这个,味道还不错,不错。” 叶仑不为所动,笑意盈盈地在边上附和着皇后娘娘的话。 “这位公公,传我的话下去,膳房要是再给太子殿下吃这些,我就剁了管事太监的手,太子朝俸不少,居然吃这猪狗之食?” 看不下去的太子妃雪娇,突然心性大变,而这些,还不是在她授意之下的吗? 皇后娘娘闻言,心头一凛,她揣摩不透太子妃这话,到底是应景还是真意? “太子妃莫要责怪总管太监,也许是太子金玉美食早已吃腻,换换口味也未尝不可!” 叶仑闻言,也笑着说道:“还是皇后娘娘有经验,这换换口味,更是要得。” 皇后娘娘面色一红,便不再多言,生怕自己一开口,会引出让自己下不了台面的什么话来。 “太子爷,熊大人已经请到。” “啊!” 皇后娘娘看着眼前的人,惊呼一声,差点从雕花高背椅上栽了下来。 眼前的地上,随着两个侍卫松开的手,瘫倒得就像一摊烂泥一样的熊烈,眼神就像死去的鱼一样,鼻孔中,还时不时往外冒着桃花色的血沫,两条腿从膝盖处,向后就像曲尺一样折弯,看来,这人已经是废了,只是一口气还悬着。 “这酒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畅饮的,醉成这等模样,堪何大用?娘娘你说是不?” 叶仑一脸的遗憾,表示出很大的惋惜来。 “你们,你们居然把他弄成这样,眼里还有本宫这个皇后吗?” 皇后娘娘花容失色,银牙紧咬,怒不可遏地责斥道。 “一个侍卫,酒醉后居然私闯太子东宫,而且对本殿的太子污言秽语,按律当斩,本殿就不甚明白,他熊烈哪来的底气和狗胆才这样?” 叶仑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马上就冷峻了下来,然后又接着说道:“本殿念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卫长,鞍前马后功劳不小,这才网开一面,助他醒酒,唉!可惜了本殿的一坛老醋啊!”叶仑惋惜道。 “太子,这么说本宫还要谢你不成?” 皇后娘娘声色俱厉,一双蛾眉也倒立起来,怒道。 “皇后娘娘刚才还不是说要送些衣物过来?这样吧!本殿差人送熊大人回去,顺便带皇后娘娘送的衣物过来,何必让皇后娘娘为这些琐杂之事劳神?” 叶仑说完,不等皇后娘娘反应,又朗声呼道:“尉迟建何在?” 话音刚落,胡须拉碴的一个精悍身影,就马上闪身进得殿来。 “卑职尉迟建,听候太子爷差遣。” “套车,恭送皇后娘娘的侍卫长熊烈熊大人回宫,回来时,切莫忘了带回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等的衣物,这些小事,万不可劳累皇后娘娘的凤体,你可懂得?” 尉迟建双拳一抱,朗声答到:“卑职谨遵太子爷诏令,安护皇后娘娘和熊大人回慈心宫宫,乃是卑职的职责,请太子爷放心便是。” 言毕,尉迟建一挥手,旁边的两个侍卫安剑和公羊惠衣,就像拖死狗一样,倒提了熊烈的四肢就出了殿门。 熊烈被扔在昨天傍晚用来拉过那个老太监尸体的破板车上,侍卫牵过来一匹马套了车,跟在皇后娘娘的车仗后面,准备回慈心宫宫。 皇后娘娘一双手,此时在裙袖里抖个不停,极度的愤怒,已经让她绝美的容貌瞬间扭曲得狰狞无比。 皇后被太子妃雪娇,搀扶着出了东宫的朱门,上了辇车后,便虚脱得倒了下去。 “起驾,回宫。” 随着年轻太监的一声唱喏,皇后娘娘的车驾,便扎扎地响着向皇宫驶去。 皇后离去后的太子东宫里,叶仑掰下一块窝头,就着一盏茶汤就吃。 “不,不要,太子你不能吃这个!” 一旁惴惴不安的太子妃雪娇,马上伸出手来抢夺叶仑手里的窝头。 叶仑一伸手,握住太子妃雪娇的玉腕,用沾着窝头渣的嘴,在太子妃白嫩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本殿何故不能吃它?” 太子妃雪娇又羞又急,连忙抽回了手说道:“这是粗食,你身为太子吃不得呀!” “呵呵!太子?本殿这一年多来,吃过烤老鼠,嚼过马的豆料,就前几天归来的大漠戈壁路上,还喝过咸骚无比的盐碱水,这么美味的茶汤和窝头,怎的就吃不得?” 言毕,叶仑又是一口窝头,又是一盏茶汤。 太子妃雪娇闻言,便不再作声,伸出纤纤玉指,拿起一块窝头掐下一小块来,红唇亲启,送入口中就细细地嚼了起来。 “很好,你,现在真的很好,本殿喜欢!” 说话间,一壶茶汤,一盘窝头,居然让叶仑和太子妃雪娇吃了个干净。 在旁边候着的宫女俪珠和邀月,相视一笑,然后撤了桌上的空盘盏就退了下去。 叶仑用手背一抹嘴角的窝头渣,一双眼睛,直盯着太子妃那张娇美的粉脸看着。 太子妃被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盯得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躲贼一样就把头低了下去。 “抬起头来,看着本殿的眼睛说话!” 叶仑不温不火的声音,又让太子妃一阵心惊肉跳。 “记住了,你是本殿的太子妃,不是辅国大人雪嵩家的侍婢,更不是皇后娘娘手里的棋子。” 叶仑犀利的目光,仿佛要把太子妃雪娇剥光了一样,太子妃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心里又是一阵紧张和慌乱。 “臣妾,臣妾记住了。” 太子妃雪娇的头,低得快要磕在了桌面上,一抹红晕一直红到了耳根。 第17章 不要再折腾臣妾了 一顿茶汤加窝头,便顶了一顿饭食。 昨夜彻夜没未合一眼,叶仑便有了困意,回头看了看自己被褥叠放得整齐的床榻,便向桌旁的太子妃雪娇说道:你屋凌乱,让邀月和俪珠过去打扫打扫。” 太子妃闻言,想到熊烈在寝殿大厅里被灌醋那一幕时,那呕吐和惨嚎之声还在脑海萦绕,不觉一阵恶心袭了上来。 “让兰心和红桃打扫就可,不必烦劳太子殿下的仆从了。” 太子妃雪娇从桌上抬起了头,忽然又想到不对。 “诶!这已日上三竿,怎不见兰心和红桃前来侍奉臣妾?” 按平时,在太子妃早上一睁眼,就有宫女过来奉上恭桶和清水盆儿。 昨夜的太子妃,和叶仑一样彻夜未眠,但这也不是宫女偷懒的理由。 “太子殿下你歇息吧!臣妾回那边去看看兰心和红桃是不是偷懒?” 太子妃起身要走,又被叶仑伸手拉住了手腕。 “别急,让太监元鱼去看看便是。” “太子殿下,请你放臣妾回去,臣妾不便搅扰太子殿下歇息。” 雪娇极力想抽回被叶仑握住的手腕, 她不明白,叶仑在被贬流放后,具体都经历过些什么? 之前一直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太子,怎么这次回来,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就昨日太子回来以后,为探虚实,她差太监去请太子,说自己胸口突然痛闷,以此来看看太子的变化和反应。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太子粗暴野蛮地破了生瓜。 这在之前,她压根不需要过多的动作,只是一颦一笑,或者一个眉眼抛将过去,就能使得太子对自己言听计从。 可是眼下,太子流放回来,仿佛变成了恶魔的化身,根本儿不管自己是否愿不愿意,拉开硬弓就跨马骑射。 “太子殿下,臣妾求你了,求你不要再如此作贱臣妾。” 雪娇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梨花带雨地低声哀求起来。 哪知叶仑,此时又兴头大起,一副毫不疲倦的样子。 太子妃压根就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哀求躲闪,越发把叶仑刚刚产生的一点困意,刺激得一扫而光。 叶仑不为所动,随即又揽过了雪娇的腰肢,干脆把雪娇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已谙人事的雪娇,面色立刻变得通红,为了摆脱叶仑的纠缠,腰肢使劲扭动个不停。 这一拉扯,一扭动,身上的纱裙便从腰部被捋了起来,一段白瓷一样的肌肤,彻底就暴露在叶仑面前。 “怎么?你倒是比本殿还急?” 叶仑坏笑着,拦腰将雪娇一把抱抱起来,在殿厅的地上像风车一样猛转了三圈。 在雪娇头晕眼花的惊呼中,仰头狂笑着的叶仑,大步走到了自己的床榻边,将惊慌失措的雪娇丢到厚厚的被褥上。 “以前你不是经常撩拨本殿的嘛!怎么?本殿现在想通了,你为何就如此的害怕?” 还以为太子昨天是对她置气才那样,现在看来,太子不光是置气,而且还是一头多少生肉喂不饱的饿狼。 想起早上为给自己解围而来的皇后娘娘雪姬,在床榻上当着自己的面,被叶仑整治得哀嚎不已,雪娇就恐惧得差点失禁。 一个女人在羞愤,恐惧下,她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更没有心急着想这些床笫之欢,但是这个重生后的太子,哪里容得她多说一句的机会,整个就像疯狼看到小鹿一样,眼冒绿光地撕扯了起来。 又陷入一阵恐惧和绝望的雪娇,耳边又响起昨夜熊烈的惨嚎。 一时情急之下,居然开口问到了这个毫无意义的事情。 “太子殿下,熊烈他,他还能活不?” 叶仑一愣,动作自己就暂停了下来,就像逗小娃儿玩一样地轻声说道:“皇后身边那个白毛老太监叫什么名字?” “是姚总管,他叫姚庆。” “哦!姚庆,他死了,昨天回宫去面圣的时候,被本殿踩死。” 叶仑说得轻描淡写,就像不小心踩碎了一只蚂蚁一样。但雪娇听得,却是心惊肉跳,那须发皆白的老太监姚庆,在后宫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就这样被太子踩死在皇后娘娘的车辇之下,而且,还是当着众侍卫和皇后娘娘的面给踩死的。 “翰林杨凌,你知道不?” “啊!杨凌大人,那可是辅国大臣雪嵩大人的左膀右臂啊,臣妾当然知道。” “他也死了,昨晚在太合殿前,他妄断圣意,诋毁本殿,被本殿当场给斩了。” 雪娇一阵眩晕,觉得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早上在自己的寝室,亲眼目睹了叶仑把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自己何故多嘴去问一个侍卫的死活。 而且,叶仑刚说出来的这些,可怕得让人胆寒。 “本殿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对本殿心怀不轨,处心积虑想谋算本殿的人,下场一定不太体面。” 心惊胆战的雪娇,知道这些话,有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时间,兔死狐悲的感觉,让她心中分不清对眼前的太子,是恐惧多一点,还是恨意更加多些? 这些问题,就连自己,也无法理个清楚。 但她更看不透太子眼下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此刻才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从早上皇后娘娘离开时的微妙举动中,她已经察觉到她和皇后娘娘雪姬之间,已经产生了一条间隙。 但从刚才太子的话里,又觉得太子还是把她归为皇后和雪嵩的同党。 她是个女人,已经被一个男人野蛮地占有了的女人,但她死活感觉不到,她是一个真正的太子妃的存在。 “太子殿下,如果你还记恨臣妾,不如把臣妾杀了吧!臣妾知道,太子殿下已经不是之前那般懦弱颓废,杀个人,毫不费吹灰之力。” 叶仑闻言,翻过身子直接把雪娇压在身下,眼睛对着眼睛,戏谑地问道:“说说,说说本殿杀你的理由?” “这……” 雪娇一时语塞,还真说不出太子能杀她的理由来。 “那么,你再说说,说说你想死的理由?” 雪娇被叶仑压在身下,气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剧烈起伏的胸口,被叶仑压得快要塌陷了一般。 “太子……殿下……臣妾喘不过……气……来,求你……杀了臣妾……不要……不要再……折磨……臣……妾了……” 第18章 皇后娘娘的寝宫 与此同时,后宫,皇后娘娘雪姬的寝宫内,雷霆大发的雪姬,一脸寒霜,正端坐在一只雕花精美的茶榻前。 “回禀皇后娘娘……” 跪了下来的一位太医,话说了半截,然后就摇了摇头。 “给本宫,如实禀来。” 看来,皇后娘娘雪姬的怒火不小。 “回禀娘娘,肺已经废了,气管也被呛破,时日无多,三两日无食可进,也就……” 跪着回话的太医战战兢兢,在场的人,已经完全听得明白太医话里的意思。 “陈太医你退下吧!” “谢娘娘,老朽谢娘娘恩。” 待老太医退了出去,雪姬把脸转向旁边的一个太监说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埋了。” 太监没有回话,只是缓缓地点了三下头,然后就躬身退了出去。 退出皇后娘娘寝殿的太监,转身进了侧面的执事房里,站在一张床榻前注视了片刻。 “拿水,纸。” 执事房里的一个小太监,闻言后,迅速端了一盆清水过来。 从皇后娘娘寝殿出来的太监,从窗户前的一张桌上,拿起几页纸,在小太监端着的水盆里浸泡了一下。 被浸泡湿了的纸,被一张一张,覆盖在床榻之上仰躺者的脸上。 床榻上仰躺着的熊烈,虽然动弹不得,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挣扎着让自己坐起来,无奈自己的两只肩膀,早已被两个小太监死死摁住。 待几张被浸泡得湿透的纸用完,眼珠几近爆裂的熊烈,也停止着挣扎…… 皇后娘娘的寝殿里,刚才在太医跪过的地方,又跪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 “红桃,该你说了。” 雪姬无比娇美的一张脸,此时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眼睛里透出的寒意,让跪在地上的宫女打起颤来。 “回娘娘话,昨夜,娘娘您和太子、还有熊大人起驾回宫去面圣后,不多时间,熊大人就折返了回来,进了太子妃的寝殿。” 雪姬闻言,眉头一拧,遂又问道:“熊烈可曾饮酒?” “回娘娘话,是奴婢给开的宫门,不曾嗅得熊大人身上有酒味。” “熊烈本非太子东宫之人,又是半夜闯入,你身为太子妃的贴身侍婢,为何不拦截他?” 雪姬愤怒到了极点,额头上都有青筋暴起,吧一口银牙咬得吱吱作响。 “皇后娘娘息怒,熊大人乃是皇后娘娘您宫里的侍卫长,太子被贬流放期间,平时也没少来太子东宫走动,奴婢哪敢干涉熊大人的去留?” 原来,昨夜越墙而去的宫女红桃,之后躲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目前再没回太子东宫太子妃雪娇身边。 她平时的伶牙俐齿,这次因为实话实说,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依你的意思,是本宫错了不成?” 咆哮起来的雪姬,从茶榻上站了起来,一张白里透红的粉脸,已经变得铁青狰狞。 面对跪在地上已经像筛糠一样发抖的宫女红桃,一双明眸里面透出两道冷冷的杀气。 “给本宫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雪姬说完,一甩裙袖就进了寝殿的里间。 两个侍卫闻言,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倒架着宫女红桃的两只胳膊就往外走。 “不要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就在倒拖着红桃就要跨出殿门的时候,里间里又传出雪姬的命令。 “且慢,喂狗怪可惜的,你们替本宫值守也怪辛苦,本宫就把她赏给你们侍卫队了,记住了,别省那些力气。” 两个侍卫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淫邪,直接换手,抬起哭喊着的红桃就走。 不一会儿,侍卫队的值守房里,就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雪姬端坐在寝室里的凤榻上,闭着眼睛,当透过窗棂传进来的惨叫声越来越高的时候,她浮在嘴角的笑容就越来越浓。 “饶命啊……我疼……求求你们了……放了我……” “啊……畜生……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传过来的叫声越惨,雪姬脸上的笑意就越是绽放。 半晌过去,进出值守房的护卫一拨又是一拨…… 最后,侍卫值守房里的惨叫声慢慢落了下去,慢慢地听不到任何动静。 一个最后进去的侍卫,出来的时候,肩上扛着一个长长的苇席卷儿,在侍卫走过的地上,从苇席卷里滴出的殷红血迹,就像洒了一地的梅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雪姬自言自语了一句,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太子那张让她又恨又羞的脸来。 “已经死了一个杨凌,再多他一个熊烈,这又能如何?” 雪姬又是一阵自言自语,然后从凤榻上下来,穿过寝殿的大厅,向侧面的一排房里走了过去。 “六皇子,皇后娘娘来了。” 一个宫女,隔门看到向这边走来的雪姬,赶快提醒房里真在读书的人。 “奴婢翠玉,见过皇后娘娘千岁!” 雪姬没有搭话,只是把手里的一条丝帕轻轻一挥。 跪下问安的宫女翠玉知趣,悄悄站了起来就躬身退下。 宫女翠玉下去之后,雪姬来到在偏殿认真读书的六皇子慎祀身后,淡淡说道:“慎祀,功课可温习好了?” 六皇子乖巧地回过头来,赶快离开座椅,跪在地上说道:“回禀母后,孩儿都已经温习好了。” 雪姬这母仪天下的气度,在见到拖油瓶儿子的时候越发强盛,高贵如九天凤凰的她,对跪在眼前的六皇子慎祀淡淡地说道:“去吧!早一些去休息,昨天夜里,你父皇虽然让破虏监国,但这大秦帝国,只要一天不换新君,那么我儿你就还有机会,不要气馁,记住,不要气馁。” 六皇子慎祀闻言,重重地给雪姬磕了一个头,他很清楚,他本不是皇族血脉,亲生父亲早死,其家族也只不过是前朝的一个过气诸侯而已,自己唯一的依仗,便是自己的母后和姥爷首辅大臣雪嵩。 “慎祀请母后放心,慎祀知道,慎祀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 傍晚时分,太子妃雪娇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她丝毫都不知道,早茶过后,自己被叶仑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虚脱到昏睡。 “兰心,红桃,该死的奴婢,你们还不拿恭桶过来,本宫肚子好痛,腿好酸啊!” 整个殿厅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出现。 “兰心,红桃,该死的,你们都在哪里?” 雪娇昏昏沉沉地从床榻上趴了起来,自己穿好了衣裙,强忍着小腹处火烧一样的疼痛,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穿好了鞋袜就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第19章 提审兰心 这眼睛睁开,再没看到叶仑那难以琢磨的双眼,雪娇心里,这才稍松了一口气。 奇怪,这兰心和红桃,平时寸步不离左右,今天到了这时,还不见她俩出来,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雪娇心里又是一紧,这两天的变故,让人的心脏都难以承受。 就在雪娇刚跨出太子寝殿的门槛,往外走时,叶仑就像鬼影一样,从外面闪了进来,自己差点一头撞在叶仑的怀里。 “太子殿下,你……” “美人,你醒了?” 叶仑冷不丁地出现,惊得雪娇脚下一个趔趄,随即腰肢就被叶仑一把揽住。 这二十年来,这还是雪娇第一次在睡醒的时候,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男人,更何况还是这个人,硬生生地夺走了她的第一次。 她很不习惯看到这种眼神,这种把自己当成猎物捕食时的眼神。 这种眼神令自己恐惧,羞愤,无助,却又隐隐地产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你醒了?” 叶仑的脸,几乎触到了自己秀发蓬乱的额头。 慌乱中,雪娇似乎想起了什么,使劲把头向后仰了仰,说道:“太子回来了,臣妾为太子斟茶。” “本殿还真有些口渴。” 说着,叶仑就把双脚快要被搂抱得离开地面的雪娇松了开来。 雪娇赶快拉了拉快要滑落肩头的纱裙,逃命一样地又跑回到茶榻前面的桌旁。 一提,茶壶是空的, “臣妾给殿下烧茶去。” 雪娇提了茶壶,便绕远了和叶仑之间的距离,几乎是夺门而出。 叶仑背着身子,嘴角上扬,浮起一丝诡笑。 提了茶壶夺门而出的雪娇,本想去茶水房,慌乱之中居然钻进了一间杂物房里。 这一下,看到的不是柴火和灶台,而是嘴里塞了布团,被捆绑在一张座椅上的宫女兰心。 啪!雪娇手里的茶壶,掉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反手被绑在靠椅上的宫女兰心,看到太子妃雪娇进来,便使劲地晃动着身子,企图摆脱捆绑自己的绳子。 “呜呜……” 嘴里塞了布团,眼神惊恐的兰心,更让雪娇不安起来。 “兰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呜呜……” 兰心使劲摇着头,不料由于太过激动,挣扎幅度太大,居然连人带椅翻在地上。 雪娇连忙蹲了下来,慌乱地去解捆绑着兰心的绳子。 也许是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一条人影,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一晃之间就出现在雪娇面前。 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蹲在地上准备替兰心解绳子的雪娇,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卑职公羊惠衣,见过太子妃。” 来人上前躬身作揖,然后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只见银光一闪,兰心背后的绳子就被割成几截掉在地上。 手脚麻木的兰心,急忙跪在地上伸出手去搀扶了一把雪娇。 雪娇在兰心的借力下爬了起来,顾不上臀部被跌的疼痛,又把地上的兰心扶了起来。 “快快回去。” 雪娇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要带着兰心离开杂物房。 “启禀太子妃,太子殿下要提审兰心,还望太子妃海涵。” 侍卫公羊惠又是一抱拳,看来是不让雪娇把兰心带走。 “太子殿下他何故提审我身边的侍婢?本宫还需要侍婢在身边侍奉,你去告诉太子殿下,就说兰心被我带走了。” “太子妃不可任性,莫让卑职为难,这兰心是太子爷必须提审的嫌犯。” 公羊惠衣纹丝不动,挡在门口正中,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滚开,你一个小小侍卫,也敢挡太子妃的道?” 连日的遭遇,让雪娇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面带愠色的她,直接向公羊惠衣发飙。 “卑职还请太子妃冷静行事,但凡涉及到太子殿下安危的大小事情,卑职都有权过问。” “滚,马上滚,连你也敢在本妃头上造次?” 雪娇已经恼怒得满脸通红,这时太子寝殿这块,侍从不多,空堂堂的院子几乎没人走动。 就在尴尬僵持之际,叶仑魔性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 “太子妃不可造次,有话就给本殿说,公羊惠衣是圣上钦点的带刀侍卫,是专职保护本殿的贴身侍卫。可能这些,太子妃是不知道的,现在你知道了,就莫要无端生事。” 雪娇闻言,几近崩溃,没想到这个东宫看似冷落萧条,但太子身边总有惊人之举时时发生。 太子妃无奈之下,又随着太子回去。这次叶仑没有再回寝殿,而是进了寝殿前面的北书房,这书房,也就是太子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之前的太子,由于嬉乐而荒于理政,北书房也就很少再驻足,尤其这一年多来被流放在外,这下,也算是第一次进北书房。 “奴婢恭迎太子殿下,恭迎太子妃移驾北书房。” 原来,太子贴身的宫女俪珠和邀月,早已在北书房候着,怪不得寝殿那边无人可使。 久不进人的北书房,蛛丝和落尘,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桌椅书架和几案,也是被擦得一尘不染。 “坐,就坐本殿身边。” 叶仑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貌似是对跟在身后进来的雪娇说话。 “臣妾,臣妾还是站着侍奉太子殿下好了。” 雪娇最怕和叶仑坐一起,她尽量躲避着这样的场景,哪怕是给太子端茶倒水都可以的。 叶仑嘴角上扬,随即又说道:“你是太子妃,理应坐在本殿身边。” 言毕,叶仑就自行坐在了几案后面的高背雕花椅上。 雪娇无奈,只好在叶仑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 “带兰心。” 叶仑冷冷的一句。只见书房门里,包括刚才的侍卫公羊惠衣,还进来四个侍卫跟在兰心身后。 送熊烈和皇后娘娘雪姬回皇宫回来的尉迟建,此时一身崭新的锦衣卫服装,安剑、公羊惠衣、佟芳、崔正四人也是一样的锦服。 与四个侍卫不同的是,尉迟建的锦衣上面,还缀着一快金色锦缎。 两个太监昭明和元鱼也是,一身崭新的衣裤和黑色皂靴。 宫女俪珠和邀月也是如此,在暂崭新的宫服的衬托下,显得是更加靓丽动人。 “太子妃,救我!” 被带进书房里的宫女兰心,马上跪了下来就向雪娇求救。 “兰心,这是为何?怎么会是这等遭遇?” 一头雾水的雪娇,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既就是太子报复,也轮不到在一个宫女下人身上出气。 “太子妃……” 跪着的兰心,已经泣不成声,但从外表衣着的情况还看,只是被控制,似乎也没遭受殴打的痕迹。 “自己说,本殿不想对一个女人用刑。” 叶仑的语气依旧平缓,但也很冷,冷得让人彻骨。 “太子,太子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想去外面出恭。” 兰心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地给叶仑回话。 北书房里,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四个侍卫,一个侍卫长,加上太子和太子妃雪娇,总共十一人。 不过,除了太子妃雪娇和太子,剩下的这九人,几乎是太子的全部属下,也是仅有的人马。 “出恭?出宫出恭?本殿的这东宫,有的是恭房和恭桶,难道不够你一个宫女使用?” 第20章 兰心都招了 兰心没有作答,用求救的眼神望着太子妃雪娇。 “本殿在问你话,本殿的忍耐性极差,你可不必作答。” “太子妃……” 兰心依然对叶仑的问话,显得是无动于衷,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妃雪娇身上。 “兰心,太子殿下问话,你如实作答就是,你何故看着本宫?难道要本宫替你回太子殿下的问话不成?” 雪娇对兰心的反常,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很好,很好!” 宫女兰心没有作答,叶仑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把脸转向了身侧的太子妃。 “本殿想问问太子妃,你的侍婢红桃去哪里了?” 雪娇心里一惊,莫非自己身边这俩宫女,有什么瞒着自己的事不成? “兰心,你给太子殿下说说,红桃何在?” 雪娇情急之下,把锅甩给了兰心,其实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因为她始终被叶仑缠住出不了寝殿的寝室。 对于外面的事,她无暇顾及,更无机会得知。 “回太子殿下,回太子妃,红桃她可能,可能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兰心的话,雪娇这才明白了,看来早上皇后娘娘赶过来向太子要人,就是红桃报的信,包括皇后娘娘来寝室,直接找太子提熊烈闯入的那些话。 “好啊!看来,本殿得向皇后娘娘要人了,不然,本殿的太子妃没人侍奉怎成?” 叶仑站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至于兰心干了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 “尉迟建,随本殿去皇后娘娘那里。” “卑职遵命!” 堂堂大秦帝国的太子,没有仪仗阵势,更没备车驾,总共五个侍卫,只带了尉迟建一人就就去了宫里…… 一个年轻太监,急急进了皇后娘娘雪姬的寝殿后,双腿一跪禀道:“启禀皇后娘娘,东宫太子驾到。” “太子!他来何事?” 雪姬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用手按了一下胸口,神情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让他进来吧!” 太监匆匆又出了寝殿的门,刚跨出门槛,叶仑就擦着太监的肩膀跨了进来。 见太子直接闯入寝殿,雪姬的心里的邪火就腾了起来,两条娥眉一拧,便斥责道:“此乃本宫的寝室,太子应当自重,如若有事,前面客堂可叙。” 雪姬说着,就径直往客堂走,叶仑身子一斜就挡在皇后娘娘面前。 “娘娘不也是闯过本殿和太子妃的寝室嘛!再说,本殿的话不多,又不占多大地方,在这里说也足够地儿了。” 叶仑半眯着眼睛,盯着雪姬貌美如花的那张脸,貌似话中有话。 雪姬怕叶仑的嘴里,又冒出什么虎狼之词来,惊怒之下,便摆了摆手,在场的宫女太监见状,都躬身退出殿门在外面候着。 “你来何事?” 雪姬怒意上脸,寒声问道,然后下意识地与叶仑拉开距离。 “要人,皇后不也是向本殿要过人嘛!这才半晌的事,忘了?” 想起早上在太子妃寝室的那茬,雪姬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把叶仑给当场砍了。 “快说,何事?” 雪姬越是急,叶仑越是不入正题,半眯着眼一笑,便上前走了一步。 这是在宫里的皇后娘娘寝殿,可不比独栋别院的太子东宫。看到叶仑的那笑意,雪姬就一阵心惊肉跳。 那野兽般的撕裂和羞辱感,让她早已怕得骨头都碎。 “你,你坐那别动,本宫给你上茶。” 叶仑不为所动,边向雪姬跟前移动,边笑意盈盈地说道:“本殿已经吃过窝头,喝过茶汤了,就不劳皇后娘娘替本殿费心。” “快说,你此番前来,要什么人?直管说,就是要钱,本宫也可酌情照办。” 雪姬惊怒之下急道,目的就是把太子这尊瘟神快快打发掉,然后再从长计议。 “红桃,太子妃的侍婢红桃,她也是本殿东宫所管的宫女。” “本宫不懂太子的话,你东宫的下人,何故向我来讨要?” 雪姬这才明白,太子以此要挟,怕是要横生枝节。 “兰心,她已经招了。” 叶仑用小拇指上长长的指甲,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摇摇着头,轻描淡写的样子。 “哦!可能是红桃念旧,来过这里,太子殿下不妨先回去,本宫差人找找她再说,若是太子妃身边急缺侍婢,待会儿本宫打发一拨过来太子可以挑选。” “本殿就要红桃,太子妃说了,换别人,她使不管。” 雪姬闻言,心头一怔,莫非这太子妃雪娇……情急之下,雪姬方寸大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雪姬一愣神的时候,叶仑的一只手,就像鬼影一样揽住了她的腰肢。 接着,另一只手,就像蛇一样顺着裙衫的直下。 “啊!” 情急之下,雪姬一个忍不住,就叫了起来。 “叫啊!使劲叫,早上不是叫的挺起劲的嘛!本殿喜欢听。” 雪姬这时候,既不敢挣扎,又不敢喊人,只有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你是诚心找茬,不,是找死?” “本殿不是说过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在这里,岂不更是快哉!” “别,别,你要是想听实话,想知道真相,那就放开,本宫说给你听就是。” “好,本殿就信你一次。” 叶仑说着,就松开了手,差点还把皇后娘娘推个趔趄。 然后,叶仑转过身子,走到茶台前坐了,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缓缓地说道:“刚才,皇后娘娘不是说,要给本殿上茶的话吗?” 又惊又怒,又羞又愤的雪姬,飞速地整理了一下衣裙的领口,这才一脸寒霜地走了过来,隔着桌子给叶仑倒了一盏茶汤。 “坐下说吧!” 叶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是对一个侍女说话。 而且,使唤得是那么自然,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太子,据本宫调查,本宫的侍卫长,是受到了太子妃身边侍婢红桃的勾引,这才夜闯太子东宫,被红桃灌醉后,便闹出这等笑话来。” 雪姬说得面不改色,但心却是狂跳着的,继而斜过目光,偷窥着叶仑对此的反应。 叶仑心里一阵冷笑,由此判断这个宫女红桃可能已经被灭口,那个被醋从鼻孔里灌废了的熊烈,说不定也命赴黄泉了。 想到这里,叶仑站了起来,饶有意味地说道:“看来皇后娘娘,已经替本殿清理门户了,想必那熊烈,也陪着红桃去了阴司长相厮守了吧!” 雪姬闻言,心里更是惊骇,如果不是自己这边泄密,真是太子猜到这些的话,那么这个太子,要比自己目前经历过的那些还要可怕。 第21章 用膳 皇后娘娘雪姬,情急之下顺口撒了个谎,叶仑顺水推舟也就装作信了。 叶仑出了皇宫,策马和尉迟建飞速离去,惊魂未定的雪姬,暂且松了一口气。 “太子爷,东宫要不要添些人手?” 尉迟建觉得一个偌大的太子东宫,居然没多少可以差使的下人,随便拿出一个王公来比,哪一个的府邸,不是有上百个杂役下人供来差使。 “不用,人多碍事,况且本殿还没家小,再说,人多了,乌合之众也起不了大用,关键的位置上还是要有可靠的人。” “卑职明白,不过,宫里的侍卫,卑职可以调动,那些都是圣上的亲卫,两个统领千户,都是卑职的弟子。” 尉迟建说得诚恳,叶仑却听得云遮雾罩,随口问道:“你,手里究竟握着何等王牌?” “回太子爷,卑职只是负责您的安全而已,他们四个也是。” 叶仑闻言,心里一阵欣慰,这些,从回朝的路上,他已经就看出来了,也深深地体会到了。 “不够啊不够,关键是那些国之重器,不能落在雪嵩和皇后的手里,他们,是大秦的栋梁,是支撑大秦帝国的骨架,绝不能,被奸党所用。” 这下,尉迟建再没插嘴,叶仑也再没有说下去。 太子东宫的偏院,住着六个年老太监,除兰心之外的八个宫女,也都是年老色衰,就这些杂役下人,也没把太子身边的这九个人放在眼里。 这些人,只听太子妃雪娇一人的,他们的眼里,只有皇后,只有太子妃。 回到寝殿,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样数不少,样样精美诱人,和这两天吃过的窝头稀汤来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无疑,这是太子妃雪娇在讨好叶仑,讨好的目的不得而知。 叶仑看着满桌的饭菜,对候在一旁的众人说道:“吃,全吃掉。” “太子爷,这是太子妃特意安顿膳房给您做的。” “太子妃还说,要是不合太子爷您的口味,还可以重做。” 宫女邀月和俪珠,一人一句。 “太子爷,奴才已经银针验毕,无诈,可食。” 候在桌旁的太监元鱼,也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 叶仑嘴角一拧,笑到:“小儿之举,粗粮虐我不成,又换美食媚我,可笑!” 说罢,指着满桌的饭菜,又对众人交待:“都吃了,别剩下,本殿去她那里进膳。” 叶仑拔腿就来到太子妃的寝殿,刚要迈了进去,却被横过来的一条粗壮的胳膊拦住。 定睛一看,是女人的胳膊,那皮肤细腻,汗毛柔软,只是肌肤松脱表示有些年岁。 果然,门口闪出一张银盆大脸的宫女来,瓮声说道:“太子妃在用膳,不见客。” 啪!话刚落,正好那张油汪汪的银盆大脸,刚好能托住一只巴掌。 不偏不倚,叶仑的五个指头印,已经盖在胖宫女的脸上。 “本殿是主,不是客,记住!” 叶仑笑着,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语气温和地提醒着刚才拦他的宫女。 眼前金星四射的宫女,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啪”的一声,似乎要比刚才那声还要脆。 那张银盆大脸的另一半,也被盖上了一只巴掌印。不过,这只要比刚才那只显得纤美多了。 “混账,还不退下,太子殿下的路你也能拦得?” 不知道挨了两个耳光的人,她的脸疼了没有?刚打过人的雪娇,一只右手是又麻又疼,禁不住在自己的腿上,把刚才打过人的右手连连直搓。 “疼了?拿我吹吹。” 叶仑依旧微笑着,伸手就握住雪娇在腿上直搓着的右手来,把那只掌心一片红的右手,举在自己的眼前“噗嗤”吹了两下,然后又在白嫩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雪娇这会懊恼不已,自己想尽一切办法来分散太子的注意力,不让太子再有空闲缠着自己,那好比施刑般的作乐,真会要了她的命。 无奈这不长眼的奴婢,一见面就又给自己惹了个乱子,想想,自叶仑回来的这两天,哪一次不是由各种小麻烦,引起来的大羞辱? 包括母仪天下、威严不可冒犯的皇后娘娘,都未能幸免。 这种打碎了牙,带着血吞咽下肚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而且,往后还会发生何等可怕之事?目前还是个未知。 “殿下,臣妾不疼了,请殿下快快放开,饭菜都快凉了,殿下想必是饿了。” 雪娇说着,就使劲地把被叶仑握着的手往回抽。 叶仑一脸坏笑,把脸几乎贴到了雪娇的脸上说道:“还是你疼我,本殿真饿了,饭要吃,你,本殿也要吃。” 不过,叶仑说完,却松开了手。 “混账,还不快快给太子拿碗筷?” 被吓了个半死已经在地上跪着的宫女,又被太子妃的呵斥惊得蹦了起来,然后就像被狼撵着一样,火速地就拿来一副精美的碗筷来。 忐忑不安的雪娇,小心翼翼地坐到叶仑对面,叶仑微微一笑,装作没有在意。 “太子殿下尝尝这个,这是卤鹅肝,很嫩的。” 雪娇极力地表现着,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来更加疯狂的动作。 “你也嫩,比鹅肝好,你是本殿的心肝。” 叶仑说得好像极其认真,但雪娇却听得心惊肉跳,她清楚这些话,很快会变现成令自己难以招架的行动。 “殿下,您还是用膳吧!别老是惊吓臣妾了,臣妾都快被殿下吓死了。” “你现在,很好,一起吃吧!” 这机会,如获大赦,雪娇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眼睛只盯着桌上的饭菜,根本再不敢和叶仑是目光对视。 “红桃死了,被皇后灭了口,很可能是斗气。” 刚吃了几口饭菜,雪娇被叶仑冷不丁的一句话惊得差点拿不住筷子。 不过,她似乎成熟了一些,稳了一下神,幽幽说道:“死就死了,回来还不是难逃一死。” “唉!” 叶仑叹了口气,面部毫无表情地又说:“本殿就没打算处置她和兰心,一个宫女,无非就是通风报信的用处,罚她去干累活脏活就是。” 雪娇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殿下,兰心还被关着,您看怎么发落为好?” “你身边的人,还是你自己做主,本殿,懒得理这等琐碎。” “哪!臣妾把她继续留在身边,不知太子殿下?” “本殿说了,你的人,你自己做主,你记住你是太子妃就够了。” “谢太子殿下,臣妾给您盛汤,今天的鱼汤真鲜。” 叶仑笑了笑,再没有说话。 第22章 司礼监的执笔太监 次日,雪娇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无意中伸展了一下胳膊,太子还在身边躺着? “醒了?” 叶仑把脸侧了过来,用手把雪娇额头被汗液粘贴了的秀发,往一侧撩去。 雪娇似乎想起了什么,咬了咬牙,挪了一下酸麻无比的胯骨,撑着身子起来,说道:“殿下也醒了?那么,臣妾就给殿下更衣吧!” 只要主动更衣,说不定太子就会离开这里忙他的事去。 雪娇说着,就已经坐了起来,这么一起来,被子滑落,一幅人世间最为美好的春光,就这么完全展现在了叶仑眼前。 天气已经立秋,早上还有些微凉,被清晨的冷风一激,雪娇的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但这,完全遮掩不了白如脂玉一样的肌肤。 “很白,美得可食!” 叶仑不像是调侃戏谑,很认真的一句。 雪娇大羞,刚才还奶白奶白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叶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雪娇的肩头。 在这两天里,虽然已经发生了自己不想发生的事,可对于自己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叶仑面前,雪娇还是浑身都不自在。 她本能地抓起枕边的一方丝巾,想要遮住身子,叶仑好像是故意使坏,一个翻身,就把雪娇压在了身子下面。 雪娇已经意识到,又一轮的事来了,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抵住叶仑的两只肩膀,哀声道:“太子殿下,昨晚,臣妾都散架了,就放过臣妾一次吧……” 这次,出乎意料的是,叶仑听了。 “哪!给本殿更衣吧!” 雪娇刚侍奉叶仑穿好了衣服,寝室外面的殿厅门口,就传来尉迟建的声音。 “太子爷,您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好,放桌上。” 叶仑自己穿了鞋袜,快步走到桌前,从桌上拿起一封密函打开。 果然没错,没有出乎预料。密函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六皇子慎祀,自前天晚上之后的所有日常轨迹,就连何时几刻,在何地方,见了何人,说了何话,事无巨细,详细得恐怕六皇子慎祀本人,也许不曾记得那么明晰。 “好!” 叶仑点点头,突然,他注意到一个比较可疑之处。 这六皇子慎祀,每日清晨出了自己的寝殿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司礼监,这是何故? 尉迟建压低嗓音说:“司礼监内,负责整理前一日朝臣们呈上的奏折,内阁大臣们先分类,然后加注意见盖印玺之后,按类别和轻重缓急,再呈到各部,因此首辅大人雪嵩,以历练六皇子之名,特许六皇子每日早晨到司礼监,翻阅各类奏折,接触国事以学理政。” 叶仑闻言,顿时额头青筋暴起,大怒道:“我是太子,更是监国太子,这司礼监不将朝臣们的折子,呈送本殿的北书房,反让六皇子去看,这大秦帝国的国之储君,莫非是他首辅大臣雪嵩定的不成? 哐! 叶仑的一只拳头,已经砸在了桌面上。昨夜喝过茶汤的一只茶盏,被震得在桌面上翻了个跟斗。 尉迟建沉声说道:“太子爷,请息怒,那司礼监执笔太监陈浩,是皇后娘娘的心腹,这些年来,将司礼监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还有皇后娘娘为其暗中撑腰,此事急不得,从长计议为好。” “哼哼!” 叶仑冷哼两声,咬牙说道:“急不得?本殿懒得跟他们耗时间,执笔太监又如何?他竟敢徇私,灭了便是,在这皇宫之内,还缺想上位的太监么?” 话音一落,叶仑袖袍一甩,“走,去司礼监。” “太子爷,听卑职一句,圣上身边的大太监,就是前夜宣旨的那个,您知道不?” 叶仑脚步一停,回过头来说道:“那不就是圣上最信赖的太监总管录槐么?” “那太子爷您知道这录槐又是谁吗?” 尉迟建斩钉截铁的一个人,似乎这会卖起了关子。 “哼!难道这录槐,是他六皇子慎祀的亲老子不成?” “太子爷,您可真会开玩笑,太监哪有儿子?六皇子哪有个太监老子?” 叶仑的话,让尉迟建忍不住笑了。 看到尉迟建发笑,叶仑像是想起了什么?满脸狐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手里又握着什么牌吧?” 尉迟建收了笑,严肃地像叶仑说道:“咱东殿的元鱼,就是录槐的亲外甥,换句话说,录槐就是元鱼的亲娘舅。” 尉迟建说完,叶仑心头一震,马上有了注意,道:“你的意思是放元鱼出去,让元鱼升升?” “太子爷,这可是您说的,卑职什么都没说。” 尉迟建一副赖账的样子,似乎这些都和他无关紧要。 “本殿心里有数了,走,司礼监不去不可。” 司礼监外。虽然还处于弱冠之年,但在特殊环境得天独厚的长期的培养下,六皇子慎祀,已经出落得风度翩翩,甚至有些贵气逼人了。 一个中年太监,迈开碎步急急赶来,站在六皇子慎祀身后,无比恭敬地说道:“六皇子,您慢走,二天奴才会提前整理出一些要紧的,好让您研习国事朝政,您一定要赶早过来才好。” 六皇子慎祀转过身来,对着太监陈浩点点头,温和地说道:“陈公公辛苦了,只是慎祀还未经圣上准许,擅自翻阅国之大事呈疏,若是传到破虏那里,何况破虏太子已经监国,倘若被破虏知晓,怕是会引起风波,依我慎祀看,还是莫要宣扬为好,公公得低调才是。” 不料这陈浩哈哈一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哎呀我的六皇子,您就把心放在肚里好了,在奴才们的心目中,六皇子您,才是最佳的储君选才,破虏他无非是大您几岁,自大皇子病死以后,他就是占了嫡子顺序的便宜,无论文治还是武功,还有贤德和能力、加上背景以外的各种势力,他如何和您比得?再说,皇娘娘亲自部署,当朝首辅雪嵩大人为您亲持,这破虏虽是名义上的监国太子,实际上他那何等长处和您比? 这话,貌似说到了点子上,六皇子慎祀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不过比较谨慎的他嘴上却说道:“公公莫要这样言传,切记不能授人以柄,要是由此引来麻烦就不好收拾。” 话是这样说的,但执笔太监陈浩的心里,还是一阵窃喜。 有皇后娘娘和首辅大臣雪嵩,这两个权倾朝野的人支持和运作,哪怕眼下是太子监国,六皇子慎祀的机会,还是很大的。那个太子破虏,没把命在西域边陲送掉,就已经是洪福齐天了。就这眼下监国的权力,那也是圣上在前晚觉得自己寿数将尽下,应急才给的。真正操持朝政的,不还是皇后和辅国大臣雪嵩嘛! 第23章 太子之怒 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 这提前和六皇子拉近关系,往后若是六皇子登基,自己便会是太监总管录槐今天的位置。 所以,他赌定了这一把,把身家性命当赌注押在了六皇子慎祀身上。否则,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把只有皇帝和内阁,才能看的奏折给六皇子慎祀看。 而此刻六皇子的话里话外,虽然略带责怪,显然是把他当成“自己人”来对待。 “六皇子说得是,是奴才多嘴,奴才考虑欠妥。” 啪啪!陈浩边说着,还边拿手掌,在自己嘴巴上左右各扇了两下。 六皇子慎祀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要去皇后娘娘那里,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六皇子慎祀似乎不想和陈浩多废话,应付几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司礼监外,传来一声尖细又高声的唱喏。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这二皇子破虏,他突然来司礼监何事? 尾音长长的唱喏声,还在殿院中回荡着六皇子慎祀,心里一惊,不等他做出反应,叶仑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跟随着六皇子慎祀的众宫女、太监和侍卫们,统统跪地参见太子。 “臣弟见过太子。” “奴才们见过太子殿下,恭问太子安。” “奴婢们见过太子殿下,恭问太子安。” 六皇子慎祀,和身后刚说完话的太监陈浩,见到叶仑突然到来,二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问安。 叶仑鹰鹫一样的目光,冷漠地从六皇子慎祀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司礼监执笔太监陈浩的身上。 叶仑这次没说免礼,司礼监执笔太监陈浩只能跪在地上,随着时间过去, 陈浩开始逐渐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已经逼近,他跪着的身体,开始不由得绷紧了起来。 六皇子慎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虽然是个拖油瓶,但他母亲雪姬被册封为后,他也算是位列皇子成了太子的弟弟,见了太子不用行跪拜之礼,但此时的太子还没开口,这也就没有他说话的时机。 “陈浩,本殿问你,你当司礼监执笔太监有多少日子?” 叶仑背负着双手,一脸冷峻地立在陈浩面前问道。 陈浩闻言,浑身一哆嗦,硬着头皮答到:“回禀太子殿下,奴才幸得圣上垂恩,奴才在这执笔已经三年有余。” 这时候,陈浩已经明白,太子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刻意前来找茬。 “哼!” 叶仑冷哼一声,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叶仑抬腿一抡,那只穿着厚底宫靴的大脚,就直接飞踹在陈浩的脸上。 叶仑的这一脚,丝毫没有掺假,结结实实地让靴底在肉上发出一声闷响。 “啊!”一声惨叫,就随即也跟着响起。 只见跪着的陈浩,仰面倒在地上,鼻梁折断,口鼻喷血不止,一只眉毛连皮带毛翻起,两颗焦黄的槽牙和血沫一起喷在地上。 令人昏厥的疼痛袭入脑海,满脸血污的陈浩挣扎着翻过身来趴在地上,宰猪一样地惨叫道:“太子殿下,为何对奴才如此暴虐?” “暴虐?” 叶仑一声冷笑,冷冷说道:“本殿乃是监国皇太子,父皇圣旨中写得明明白白,一切军国大事,必经太子殿下,你说为何如此?” 不见陈浩有答,叶仑继续说道: “圣旨明示,见本殿即如圣上亲临,你一个小小司礼监执笔太监,敢抗旨不尊,本宫今天把你一身皮扒下做一面鼓敲,也好警示警示那些不把圣意放在眼里的人,警示警示不把皇命和法纪放在心上的人,赏你一鞋底,你还敢质问本宫?” 剧烈的疼痛,从头部席卷到了全身,刺激得陈浩怒火涌动,一只眼睛已经被眉角流出的血糊住,另一只眼睛里满是阴毒。 陈浩用一只眼睛,阴冷地盯着叶仑,无比怨恨地说道:“奴才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太子殿下对奴才肆意杀刮,奴才这样的狗,还敢抵抗不成?” 陈浩用手背又擦了一把皮肉翻卷的眉角流过右眼的血,在膝面上又蹭了一下手背,继续说道:“但奴才可是圣上钦点,皇后娘娘应允,便更是深得首辅雪嵩大人信任的司礼监执笔太监,太子殿下无缘无故,便将奴才打杀,奴才一条贱命,自是不算什么,可太子殿下总得要给皇后雪姬娘娘一个交代吧?” 叶仑闻言,瞬间黑血上涌,说道:“狗奴才,这时候了,还拿皇后和首辅来压本殿?你的眼里还有大秦的纲纪国法吗?依本殿看来,你这太监,已经爬到本殿的头了,爬到监国太子的头上了,本殿在你眼里算个什么?” 叶仑的眼里,杀机已现,对陈浩的狂妄和威胁,已经到了不可忍受的极限。 “你以为,本殿忌讳皇后,会顾忌一些非议后与你妥协?本殿告诉你,就你这样的一条狗,份量还远远不够!” 言毕,叶仑眉头一锁,心中杀机暴涨。 “来人!” 一身锦衣的尉迟建,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从叶仑身后闪现出后单腿跪地,双拳一抱应道:“回太子爷,卑职在。” 在见到尉迟建的那一刻,陈浩的瞳孔一阵紧缩,随即就大喊道:“我要见皇后,见首辅雪嵩大人,见内务府总管录公公。” 叶仑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前面朱红的廊柱和高高的屋脊,斩钉截铁地说道“拖下去,砍了!” 顿了一顿,然后又道:“就连这肆意妄为的司礼监,也给本殿撤了。” 叶仑的话,让陈浩这次意识到,这个太子,根本就没打算考虑政治妥协的扯皮玩意儿。 他这次恐惧到了极点,那些背后的人,还有自己,在太子眼里什么都不是。 血污和冷汗流了一脖子的陈浩,这才浑身抖了起来,他趴在地上调转了方向,对着六皇子慎祀哭喊道:“六皇子救命,救命啊六皇子!” 六皇子慎祀,额头也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压根也没想到太子会有这么狠辣。 慎祀硬起着头皮,向叶仑一抱拳说道:“二哥,这陈浩毕竟是在辛劳半生的老人,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实属不易,再者,陈浩还是父皇钦点的执笔太监,如此处置,只怕朝堂上会有非议……” 这六皇子慎祀的话还没说完,叶仑冰刀一样带着寒意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心底一阵猛抽的六皇子,被叶仑的目光吓得后边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太子接下来的话,无异于利剑高悬,六皇子觉得脖颈一阵冰凉的寒意袭来。 “你可知道,凡皇子嫡亲,未经圣上允可,擅自偷窥奏折,无疑是营私舞弊,甚至情同通敌,可定谋逆之罪来治?” 第24章 重组司礼监 叶仑这一番话,听得六皇子慎祀的脸色顿时煞白。 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说道:“我,我没有谋逆,是母后和外公同意我看的,他们说,他们说让我,提前熟悉一下参议国事之流程……” 六皇子此话一出,跪在旁边满脸血污上陈浩,把涌上来的一口老血硬咽了进肚里,然后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六皇子子啊六皇子,怎地就如此发昏,这样的话,岂敢轻易道出? “让你,提前参议国政?” 叶仑坐实了六皇子的行为,便把嗓门刻意提高了几分朗声问道“提前熟悉参议什么国事朝政?这是该你操心的事吗?你是想要父皇驾崩,然后取代本殿从而执政吗?” 在这一番虎狼之词下,六皇子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说了些何等混账的话来。 内心恐惧到了极点的六皇子慎祀,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噗通!惊慌到了极点的六皇子,就地跪了下来,颤声说道:“二哥,我,我没有那个念头.……” 眼前的局面,已经严峻到不可收拾,这种大逆之举如果进一步被坐实,那可不止掉一颗脑袋就可平息的。 六皇子身后的众多随从里面,一个贴身宫女,毫无声息地向侧门退去,待退出了司礼监的侧门,双手一提裙摆就向着皇后宫中飞奔而去…… “你有没有那个念头,本殿稍后再和你算账!” 叶仑冷冷地说完,转过头去,对着一身锦衣的尉迟建说道:“按大秦律条,斩立决,一条大逆不道的昏头老狗,不必经刑部和内务府。” 尉迟建言,从地上立刻起身,向司礼监外执勤的两名侍卫,一亮手里的黄金虎符。 两名侍卫见状,马上单腿跪地施礼,然后立即起身,身形一闪就来到陈浩面前。一左一右锦衣卫,倒架着陈浩的两条胳膊就走。 司礼监门口的长廊上,马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陈浩绝望得大叫起来:“太子殿下,殿下饶了奴才的狗命吧!奴才也是听命行事,太子殿下就饶奴才一命吧!” 任陈浩喊破嗓子,两个虎狼侍卫禁军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倒拖着陈浩快步离去。 陈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已经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叶仑挺着胸膛,步履沉稳,面色冷峻得就像罩了一层严霜跨进了司礼监内。 尉迟建铁青着脸,一只手紧按在腰里的佩刀上面,一步不落地紧跟在叶仑后面。 司礼监殿内,三十几个属于司礼监编制的太监们,全部齐齐正跪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瑟瑟发抖。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目睹了在司礼监说一不二、蛮横霸道的执笔太监陈浩,被叶仑毫不顾忌地就拖下去砍头。 一阵如同身受的恐惧感,把这些人包围了起来,他们更清楚,执笔太监都干了些什么? “尉迟建?” 叶仑眼视着前方一张堆满着纸张的书案,淡淡地问道:“这司礼监内,还有谁是陈浩的朋党?又谁可以取代执笔太监的位子?” 这个时候,谁还敢承认自己和陈浩是一伙?但又不敢随便妄言,只好低头跪在那里等待转机。 尉迟建闻言,向叶仑施了一礼,然后很谨慎地说道:“回禀太子爷,兹事体大,卑职无法定夺,这事还得总管录槐公公过问为好。” “速宣录槐过来,本殿有话要问。” 叶仑把视线,投向跪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太监身上,向他发出了号令。 “奴才遵太子命!” 太监闻言,从地上迅速爬起,飞快地离去。 尉迟建向司礼监门口的另外一个执勤侍卫一摆头,该侍卫会意,马上紧跟了上去。 地上跪着的一众太监看到,向皇后娘娘通风报信,在这里已经是一件极其危险的蠢事。 叶仑在司礼监里踱着方步,边走边说道:“一处军机、政事之要地,居然由权臣和后宫之勾结起来任意摆布,这满朝文武难道都视而不见?后宫不得参政议政,这是我大秦第一律令,难道朝臣们不知?后宫们不懂?如此目无法纪,目无圣令,目无父皇的旨意,还有何颜面在朝堂上谈议国事?” 叶仑背着手,在地上转了几圈,又道:“行了,本殿也懒得和你们这些太监多说,不过你们给本殿记住了,本殿只喜欢忠诚的奴才,否则的话,陈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父皇给了你们权力,是为国事出力劳心的,不是让你们拿手中之权力结党营私巴结权贵,你们的权力来自于皇家,眼下父皇将监国之权给了本殿,那么本殿自领旨开始,就有了决定们生死的权力,你们今后好自为之!你将们在场之人,把司礼监还可用的人,给本殿呈一份名单上来,本殿会选定新的执笔太监,其余的人,想来也都是陈浩同党,就让和陈浩一同去了吧!” 叶仑言毕,司礼监里已经是哭喊声和求饶声一片,面对那些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太监们,叶仑理都没理,而是方向一转,走向立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六皇子慎祀。 “就你,给本殿过来!” 叶仑从身后拿回一只手,指着六皇子慎祀说道。 听到叶仑召令下的六皇子慎祀,心里忐忑不安地走了过来站在叶仑面前。 啪啪! 还没待六皇子慎祀开口,脸上就已经被左右开弓,实实地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这两声清脆响亮到极致的耳光,六皇子慎祀那富态的脸上,左右各多了两个撑开的巴掌印,那两个肿得老高的手印,就像镶嵌在了脸上,而两个嘴角也渗出了汩汩血丝。 这两巴掌的声响,盖过了司礼监里那些跪在地上的太监们,在此时发出的哭喊声和求饶声。 六皇子慎祀,绝对没有想到叶仑会打他,这两巴掌,直接把他给当场打懵在地。 叶仑又背负着双手,冷言向六皇子慎祀说道:“你一个外姓之人,圣上列你为皇子,也算是本殿的兄弟,本殿也不想干出这兄弟相残之事来,但你不知感恩,反而喧宾夺主,心怀越位之意欲窃储君之位,本殿告诉你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千万别碰,本殿许诺你一个富足奢华的后半生可供安享,你若是死不悔改,继续犯逆,那就别怪本殿清理庞杂之系,来保我大秦皇家血统之纯正。” 皇家夺嫡,最为复杂和残酷,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穿越到此的叶仑更是明白,这一世里,他只有向着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力顶峰攀登,好让自己,安稳地坐上那把代表着无上权力的龙椅。 这个过程中,不能出现任何的阻挠,否则,死得最难看的,毫无疑问那就是叶仑他自己。 眼下的处境,哪怕是天下至尊的权力,还是自己的卿卿小命,都不容许自己妥协后退,如果谁敢觊觎皇位想越包代俎,那就得把谁给彻底给清除掉才行。 第25章 慈心宫论理 从小到大,没受过一点委屈的慎祀,这时候才感觉到了彻骨的害怕。 脸上的这些疼痛已经微不足道,更可怕的是叶仑刀剑一样闪着寒光的眼神,还有刚才那些令人胆寒的虎狼之词。 但想起平日里皇后娘娘的计划,还有外公辅国大臣雪嵩的费尽心思的部署,那骨子里的欲望,又升腾起来变成一股愤怒,这种愤怒,冲击得六皇子双目充血,恨不得把太子一步就拿下马来。 叶仑也是一样,他的眼神更加吓人, 此刻的他,巴不得六皇子不顾风险来和他就地对抗,加上六皇子窥窃奏折机密的由头,可以直接把六皇子慎祀给砍了。 到那时候,就是皇后娘娘雪姬,还有她那权倾朝野的父亲大人雪嵩,也难保六皇子慎祀的性命。 就在此刻,一名矮胖的宫女,带着一队侍卫,急匆匆向这边赶了过来。 胖宫女一上前,就地跪了问安。 “慈心宫奴婢冬梅,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六皇子,传皇后娘娘懿旨,请太子殿下和六皇子,即刻赶往慈心宫面见皇后娘娘。” 突然冒了出来的皇后懿旨,让叶仑的计划落了个空,也让六皇子慎祀逃过了这一劫。 看到了救星的六皇子慎祀,心智也基本上恢复正常,高悬着的心也落了地,生怕又生变故的他,急忙对胖宫女说道:“遵皇后娘娘懿旨,儿臣领命。” 叶仑见状,不动声色地说道:“前面带路吧!” 就在这时,被派去宣内务府大总管录槐的司礼监太监,正领着录槐急急赶到。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六皇子。” 刚要去慈心宫面见皇后娘娘雪姬的叶仑,停了脚步,向录槐说道:“这里你看着办,实在不行就撤了司礼监去,免得祸乱朝纲法纪。” 对于这些事,录槐早有耳闻,只是没有一个契机出现而已。 “请太子殿下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叶仑说罢,便拂袖而去。 录槐看了尉迟建一眼,企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启示,不料尉迟建嘴角一拧,只向跟在录槐身后的那个侍卫点了一个头,就快步赶了上去跟在叶仑后面。 站在原地愣了愣神的录槐,面色一寒,便迈进了司礼监。 前去跟着太监又回来的侍卫,迅速召集了四个同样锦衣装扮的侍卫,然后低声说道:“统领的意思,陈浩同党,一个不留。” 四人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全部进了司礼监。 富丽堂皇的慈心宫,皇后娘娘的寝殿之内,身穿霞披,头戴凤冠的皇后娘娘雪姬,端坐在一把靠背上雕着凤凰的高椅上。 那身华贵的霞披,代表着至高皇权的凤冠之下,是一张极力保持着镇定的绝色俊脸,那母仪天下的端庄风范,让人丝毫不敢亵渎。 “放肆至极,简直放肆至极!” 雪姬的一只手掌,拍在座椅扶手上突起的一只凤头上,再次愠怒道:“破虏、慎祀,你们二人,一个贵为太子,一个又是六皇子,你们都是皇室子嗣序列的兄弟,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去说,非要红起脸来动手不可?” 这皇后娘娘雪姬,自然是偏向自己的拖油瓶儿子慎祀,她气急败坏地指着六皇子肿胀的脸颊,心疼得差点栽下椅子。 雪姬用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寒着脸问道:“太子,是你把慎祀打成这等惨样,你想谋害他不成?” 对皇后娘娘气急败坏的样子,叶仑好像视而不见,他缓缓地把脸转向皇后娘娘,然后冷声说道:“他还活着能见到你,本殿已经算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了,不然,他连听你唠叨的机会都没了。” 叶仑的话,无疑是扇了皇后娘娘一记耳光。 皇后娘娘雪姬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眉头一拧又道:“你,你是在跟本宫说话吗?” “皇后娘娘,你难道没听懂本殿刚说的话吗?” 叶仑一脸的不屑,轻蔑地看了一眼满脸写满了委屈的六皇子,缓缓地说道:“他能活着来见你,已经算是本殿看在父皇面子上了留他一命。” 胸部剧烈起伏得像要爆裂的雪姬,已经被气得语无伦次,咬着银牙说道: “破虏,你莫要以为你是太子,可以在这里肆意妄为,不要以为你是太子本宫就治不了你,睁大眼睛看看,本宫还是大秦的皇后娘娘!” “没错,没人说你不是大秦的皇后娘娘,你母仪天下,凤威盖世,但你记住,大秦不光有皇后,还有律法,后宫不得干政,难道是废话吗?本殿不但是太子,更是当今天子圣旨宣诏下监国太子,你儿慎祀目无国法,目无圣上旨意,私窥国家机密,扰乱朝纲法纪,你身为大秦皇后,居然不知道这是何等大罪?难道,你母子二人都长了两颗砍不烂的铁头不成?” 雪姬银牙紧咬,恨不能当场就把他的太子位给废了,但她清楚,自己虽然贵为皇后,但这个权力还是没有。 不想便罢,一想就令人七孔生烟,雪姬强压着心中的熊熊怒火,转头向六皇子慎祀说道:“我儿先去书房温习功课,剩下事情,由为娘和太子论理。” 六皇子怯怯地瞄了太子一眼,便规规矩矩地跪下施了一礼,这才退下去。 眼见六皇子慎祀出了殿门,雪姬对着叶仑说道:“圣上已经不省人事多日,谈何处理朝务国事,是本宫让慎祀翻阅一些折子,是想他能为圣上和你分担一点事务而已,你是兄长,帮你减轻些负担,别让你太过劳累。” 叶仑闻言,嘴角挂起一丝轻蔑,道:“罢,就算本殿信了。” 雪姬再一次被叶仑的不屑所激怒,但叶仑不等她再次张嘴,粗暴地摆了摆手,然后对着慈心宫皇后寝殿里侍奉在一旁的宫女和太监们说道::“退下,你们都退下,本殿要和皇后娘娘叙叙亲情体己。” 哪知这慈心宫的宫女们,都是雪姬培养多年的贴身心腹,对太子的话,根本没人理睬,都把征询的目光投向皇后娘娘。 叶仑见状,只是冷笑了一声,如果让她们看到此时的司礼监,估计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对待当朝的太子。 “皇后娘娘应该让你这些奴婢们现在去司礼监,让她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雪姬眉头一皱,冷声问道:“让她们去司礼监干什么?” “六皇子能学理政,她们也该学学礼仪。” 叶仑说得很诡异,当是气话,雪姬也没多想,她料定此时的太子也不敢做什么非分之想。 “都退下,太子的话,你们难道没听见?” 一众宫女和两个太监,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第26章 与虎谋皮 皇后娘娘的寝殿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下人,只剩雪姬和叶仑。 叶仑一言不发,嘴角拧了一下,便迈开大步向雪姬走去。雪姬见状先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就这一愣之下,叶仑已经来面前时,她才猛然惊醒,这个人,胆大得能入虎腹摘心。 “你……你……”此时的雪姬,想喝止太子的大胆,可是太子哪里还吃她这一套。 雪姬惊愣地张着嘴,还没等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来,叶仑已经大剌剌地坐到她的凤座里,宽大的雕凤高背椅子,马上变得拥挤不堪。 被椅子扶手圈在里面无从躲闪的雪姬,一只手已经被叶仑握住,被惊吓得花容失色的她,就像被炭火烫了一样极力躲闪。无论她怎么用力,就是挣不脱那只不怀好意的大手,那只刚抽过她儿子耳光的大手。 叶仑不为雪姬的盛怒所动,而是更加放肆地把嘴凑近了雪姬的耳边,把她耳边的发丝吹了几下,然后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听说女人生气,脸上会长斑的,要是你的脸上被气出老斑,那可得不偿失。” 想到刚退出殿外的众多宫女和太监们,又羞又怒的雪姬,连大声责斥太子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快,你快把手放开。”雪姬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对太子说道。 不料,还是前几天的老样子,叶仑不但没有放手,反而肆无忌惮地,揽住了雪姬的腰肢。 “这等温香软玉,叫本殿怎能舍得弃手?”被椅子的雕花扶手,圈着而不能转身的雪姬,别说逃离叶仑的控制,就是把身子挣扎着挪挪的余地都没有。被叶仑死死地拥住不能动弹。 “本殿那个挂名的兄弟就在隔壁,还有只唯你命是从的那些宫女太监,还有你的侍卫们,可都在外面候着,皇后不想请他们看戏吧?”叶仑笑得是轻风细雨,说得是风淡云轻。 雪姬只觉得浑身僵硬,不便说话,更不敢妄动。 慈心宫的皇后寝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静得只感觉到对方的鼻息不及寸许。此时的雪姬,巴不得殿堂的房梁突然掉下来,把这个令她束手无策的太子给砸死。 她在心里诅咒过千遍万遍,就是丝毫没有撼动一丁点儿邪性。 雪姬的内心无比挣扎,她清醒地意识到,绝对不能再由这种势态 肆无忌惮地发展下去。但是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毫无对人和环境上敬畏感,胆子大得叫人防不胜防,胆子大得让人心悸。就这种境地里,他还不断地得寸进尺,丝毫没有一丝的罢休之意。 这种诡异的寂静,让人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这种连偷带抢的作为,更加刺激得叶仑血脉偾张,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让叶仑发狂。 母仪天下也好,宝相庄严也罢,高冷生畏也没用,全都被叶仑整治得溃不成形。 “你,好好看看,这是慈心宫寝殿,是本宫的居所,你难道真不怕被砍脑袋?”雪姬气粗如牛,还得尽量压低了声音来作威胁。 叶仑装出一副很怕的样子,故作颤抖地加速了手的抖动,说道:“谁说不怕?本殿怕得要死,这天底下,就没有真不怕死的人。”面色显得怕极了的叶仑,身子一斜装作放手,不料雪姬稍一松懈,又被叶仑压倒在椅子里。然后,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平时威严无比的女人。 差点被惊死过去的雪姬,急促的鼻息带着颤声道:“既然怕死,就不要整出动静好不?”恰恰就在这时候,心有不安的六皇子慎祀,在寝殿外面发了话问道:“母后,孩儿好似听到母后的动静奇怪,母后是不是有所不适,需要孩儿进来吗?”“不!你不要进来!” 六皇子的声音,吓得雪姬一下子就挺直了身子,原本紧张得快要崩溃的她,差点就哆嗦了。 如果让六皇子此时发现端倪,自己的人设就会瞬间被毁,当务之急就是把六皇子慎祀拦在外面。叶仑就像伺机而动的狼,一下子就找准了机会,趁着雪姬把注意力转移到怎么打发殿外的慎祀的时候,一下子就更近了许多。 这种禁忌的突破,让羞愤不已的雪姬,一下子把火,撒在了门外是六皇子慎祀身上。 又在此时,殿外的六皇子不安起来,急切地又道:“母后,您真没事吧?”六皇子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关心和不安,他生怕太子杀心再泛,对皇后有所冲撞和伤害。 羞愤急了的雪姬,已经顾不得叶仑的放肆,对着殿外的六皇子怒急而道:“本宫和你皇兄有要事密谈,你怎地就这么不懂事,还不快快温习功课去?”听到皇后娘娘无事,六皇子的心才放了下来,但由于关切而换来一顿怒斥,只好悻悻而归。 屏心闭气好一会的雪姬,感觉到殿外终于没了旁人,赵这才色厉内荏地对叶仑说:“你闹够了没有!” “就这些,本殿怎么会够?”叶仑全部的重量,都倾斜在雪姬这边,身下无比的温热和绵软,这种美妙得无法言说的触感,把自己美得得快要炸裂。 雪姬极力向后躲闪着仰起着头,不料叶仑把下巴支她白皙圆润的肩头上,用一片粗粝的胡须茬子,肆意地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过来。 雪姬恨这张把自己圈得无法躲闪的高背雕花椅子,更恨得寸进尺的叶仑无休止地对她实施的侵犯。 已经使不出丁点儿力气的雪姬,无可奈何地等待着这个活鬼快点离开。 “你,能不能起来?如果被人闯入发现,你我身败名裂是小,凌迟断头是大。”雪姬再一次尝试着跟叶仑讲道理,希望这个活鬼能听得一丁点也好。 此时的叶仑,丝毫不理会雪姬在说什么?只有无声的动作,去突破雪姬死死用手按住的最后防线。 雪姬坚持得快要崩溃时,叶仑突然从她的肩头抬起了头,放在身下的一只手也抽了出来。 紧张万分的雪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借势一把将叶仑从身上推了起来。 重获自由的她,如同受惊的鹿羔,从雕花高背椅里跳了下来,在跑出来去几步后,大喘着气才站定。 今日自己又,又给叶仑占去了便宜揩油不少,雪姬心中又气又怒,屡次吃亏的她怒声责斥道:“滚!快从本宫的寝殿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叶仑半眯着眼睛,就像欣赏猎物在垂死挣扎一样,一直盯着雪姬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也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完成美玉雕品。 直到喘着粗气的雪姬说完,叶仑这才双手抱拳,微微一躬身子,恭恭敬敬地向皇后娘娘雪姬行了一礼,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定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本殿先行告退,皇后请注意凤体,改日有空再来拜访皇后娘娘。” 雪姬之美,确实让叶仑蠢蠢欲动,但这是一种报复式的手段占了上风,眼下对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动点小手脚揩点油都问题不大,可真彻底达到完全的目的,起码目前的时机还不成熟,叶仑不傻,他绝对不会为了一时之爽,引发出一场不可收拾的兵变来,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狗急跳墙的皇后与雪嵩,完全有能力兴起这样的风浪。 男人,有可为,有不可为,关键的时候,还是要能管住自己的欲望。 这种机会,有的是,身处深宫高墙内的雪姬这个绝世美色,她,难逃掌心。 叶仑言毕,便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皇后娘娘雪姬居住的慈心宫。 第27章 六皇子狂性大发 叶仑转眼间就走得踪影不见,心神稍稳定下来的雪姬,总觉得叶仑最后那句话里含有其他意思。 在长出过几口气之后,雪姬马上寻来一面铜镜,把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在镜子前面细细端详。 雪白修长的的脖颈上,一直到浑圆的肩头,被啃咬出来的几排牙印,清晰地印在上面,牙痕刺眼得让雪姬差点昏过去。 慢慢回过神来的雪姬,已经再一次羞愤到了极致,她现在才完全明白过来,叶仑之前在她身上这么放肆的真实目的了。 “卑鄙,可恨,你这个无耻之徒!” 雪姬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太子,就像一张写坏了字的废纸一样撕碎。 感觉到自己的高贵和美艳,都遭受到了恶意的侮辱,而且还被留下了痕迹,那几排不深不浅的牙痕印迹,再一次让稍加平静下来的雪姬气极败坏。 也在这同一时刻,静待太子已经离开了慈心宫的六皇子慎祀,迫不及待地进来拜见皇后娘娘雪姬。 进得殿来的六皇子,跪在地上抬起头来,面带担忧地问道:“母后,太子,太子他没说什么吧?” 被来人惊了一跳的雪姬,一手放下了镜子,一手立刻从肩头把纱裙拉了起来。 然后捏住领口,转过头来 面带怒色地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还有没有规矩? “儿臣知罪,儿臣知罪,儿臣心里害怕,儿臣只是担心太子为难母后,借着要惩罚儿臣来讹诈母后,儿臣一时心生恐惧这才失了礼节,还请母后原谅。”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比那破虏还要多废几分!” 眼前的六皇子慎祀,唯唯诺诺,那种没出息的样子,雪姬只觉得自己和父亲,多年的心血恐怕要白费。 同样是位列皇子,而且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和手段,给慎祀创造了其他皇子无法拥有的优质条件,甚至这些条件太子都不曾拥有过,怎么这精心培养的六皇子慎祀,他和破虏太子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难道,难道这皇家的血统,是天生的继位之选? 看来,是时候和父亲大人雪嵩说明情况了,这里面的利害,稍有差池,会殃及池鱼还不止,六皇子慎祀,只怕是根本承担不起这设想中的大任。 一想到这,雪姬就泄气和沮丧,她恨恨地说道:“那太子不过是在本宫面前借题发挥罢了,即便他眼下具有监国之权,但你始终也是皇子之一,皇上目前虽然不亲政,但还活在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没有被人完全替代,光凭一个太子监国的身份,他能杀得了你?” 雪姬越说越恨,一恨太子的高超的心机和卑劣的手段,二恨自己拖油瓶儿子的无能和肤浅。 “看看你,就这些芝麻事,就被吓破胆,这么一点小事,就让你惶惶不安?这未来更重的担子,你要本宫如何能放心委在你身上?你自己想想,自己反省反省吧!” 六皇子低垂着脑袋,就像一只待宰的瘟鸡一样,连一句有理有据的豪气话,都回应不了,活脱脱一副孬种样子。“你,滚下去!” 雪姬刚被叶仑的放肆气了个半死,又被六皇子慎祀的怯懦气得脑仁生疼。 跪在地上挨训的六皇子慎祀,在他的生母面前委屈至极,但内心对太子的也恨,也是恨到了极点。 好像是自从太子被贬流放回来之后,又出乎意料的任了监国之职,自己多年积攒的光环和荣耀,还有母后的寄予的信任与厚望,在这变故中,全部云消雾散一切不复返了。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个曾经被废的太子带来的! 假若,自己哪一天能取代太子,母后就会重新拾起信心,会更加宠爱自己了。 一想到这里,六皇子慎祀内心的怨毒,便在瞬间疯狂滋生。 但是他,还不敢把内心的情绪亮在母后眼前,他只能隐忍,在给皇后娘娘跪安磕头之后,悻悻地退出了殿去。 慈心宫的皇后寝殿里,又恢复了宁静之状。 重新拿起镜子的雪姬,又抚摸着自己脖子和肩头的那些齿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叶仑的口水,想到这里的雪姬,又一次在镜子前面羞愤得要死。 “破虏,你该死!” 雪姬精致美艳的一张脸上,又布满了愠色,恨意再次升腾的她,差点摔了手里的铜镜。 “你这样糟践本宫,到底是何意?” 一口银牙,被咬得吱吱作响,雪姬已经感觉到,太子的这种作法,已经让太子妃雪娇从反抗到顺从,对于一个守身如玉、未经人事的雪娇来说,恐惧过后便是依赖和痴迷。 只有自己大谋在胸,何况又是过来之人,该隐忍处,还需得隐忍。 只要有一丝的缝隙,自己就会把握好机会全线出击,好让太子一败涂地永无翻身的能力,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而这一切,需要等,更需要顺势创造,但创造机会的契机,不知道会在哪里出现? 如果那一刻要是到来,她会用脚踩着太子的脑袋,羞辱够了以后,再把他碎尸万段…… 回到自己房里的六皇子,把一腔的屈辱和怒气,全部发在了侍奉他的宫女身上。 “啊!六皇子饶命啊……” “求六皇子放过奴婢……奴婢哪里做得不好,请六皇子明示……” 慎祀房里,一名宫女的惊呼声,已经演变成惨叫连连。 那名兢兢业业,从早到晚服侍着六皇子的宫女巧云,正被慎祀撕裂了上衣,六皇子慎祀,拿烛火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恶气…… “啊……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宫女巧云的前身,被烫出了一颗颗惊心怵目的燎泡。 被巨疼折磨下的宫女巧云,发梢的冷汗就像雨天的屋檐水一样,从脖子一直流到全身…… 门外被惨叫声引过来的另一个宫女,向殿内探头看到这一幕后,用手掩着吃惊不已的嘴巴,迅速就奔向皇后的寝室。 其实,这一幕,早在这个宫女看到之前,就有一个太监已经悄然隐身而去,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皇后娘娘,六皇子,六皇子他……” 宫女上气不接下气,惊恐得牙床打颤,跪在皇后娘娘雪姬面前浑身直抖。 “狼撵着了?” 雪姬一脸怒容,余火未消的她,差点一脚把前来报讯的宫女给踹飞。 但听到“六皇子”三字时,心里一种不详涌了上来,急道:“六皇子他怎么了?” “他,娘娘您快……” 没等宫女说完,皇后娘娘雪姬迈开步子,急吼吼地,就向六皇子慎祀的书房奔去。 第28章 小宫女命不该绝 当雪姬一跨入六皇子慎祀房间的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火冒三丈。 宫女巧云已经昏死过去,那些触目惊心的燎泡,让雪姬感到六皇子慎祀的残暴,已经胜过了太子的放肆。 “嘿嘿嘿……” 举着半截灯烛的六皇子慎祀,像狼一样盯着着上身赤裸的巧云,笑得狰狞无比。 啪!啪! 一连两个耳光,力道丝毫不小于早上被太子扇的耳光差多少。 在地上打了个趔趄的六皇子慎祀,稳住身子刚要发作,一看眼前的来人,马上丢掉手里还燃着的灯烛就跪了下来。 “母后,母后……” “你……你就……这点出息……” 雪姬指着六皇子慎祀的手,急剧地抖动着,她已经被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此时,太子书房门口,已经围满了宫女和太监们,这些人,都是候在皇后娘娘寝殿外面的,见到皇后娘娘仓皇的奔了出去,大家放心不下,也就跟了过来。 雪姬一阵摇晃,要不是被眼疾手快进得书房的两个宫女扶住,怕是会一头栽倒不起。 “此事,严加封锁,任何人不得透露半点风声出去。” 然后摆了摆手,浑身瘫软的她,被宫女们扶了回去…… 被宫女们扶进寝殿的皇后娘娘雪姬,片刻间又清醒了过来,她疲倦无力地对身边的太监说道:“看紧六皇子,没本宫的容许,不得出书房半步,找个避静地方,把巧云埋了……” 太监只觉得后背一凉,点了点头,就躬身退下。 一辆板车,席筒卷着一个人被搁在上面,手拿慈心宫腰牌的一个太监,拖着板车从宫后的一道侧门出去。 很快,在一处偌大的果园里停了下来,这处地方属于宫里,靠近皇宫的是菜园,后面避静处是一片果树林子。 太监从板车上搬下席卷,扛在身上就飞奔到挨近大路的一处荒地,荒地里茂草足有一人多高,几只乌鸦,在一棵枯死多年的老树上“哇哇”叫着。 “你我也算是老乡,更是苦命薄运之人,若是扛不过这一劫,来世投胎投个好人家,若是老天开眼命大不死,快快离开这等凶险之地,投奔个普通百姓之家,苟且偷生也好!” 太监把肩上扛着的席卷放了下来,用手压倒了一片茂草把席卷遮住,这才转身离去。 就在太监拉着板车,走得不见身影的时候,离席卷儿不远的一处土堆后面,冒出两颗戴着黑色的宫帽的脑袋。 两条人影迅速无比,躬着身子就钻进了茂草深处。 “还有鼻息,活着。” “带走,速速离开,千万莫要被人发现。” 两个黑纱遮面的人,抬了席卷,就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春风得意的叶仑,从慈心宫出来后,头也没回的就一路回到东宫。 此时兴致勃勃,心情也相当不错,正想去太子妃那里。 这还未来得及动身,就见身边太监昭明和元鱼,背着一卷席筒奔了过来。 “太子爷。” “何事如此慌张?” “回太子爷,尉迟建统领差奴才们去东果园救人。” “救人?救何人?” “回禀太子爷,是皇后那里六皇子的侍女巧云。” 叶仑一听,此事复杂,便眉头一皱,又道:“快抬进去。” 元鱼和昭明,把席卷儿抬进之前关押过兰心的那间杂物房,飞快地解开了席筒,把裹在里面的宫女巧云,抬了出来放在一块铺板上。 元鱼和昭明,包括跟了进来的叶仑,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皱起了眉头。 “详细禀来。” “太子爷,尉迟建得到线报,说六皇子对侍女施暴泄愤,这才安排奴才们去东果园边上的荒郊地上守候着,果不然被奴才们等了个正着。” “哦!原来如此,慎祀这个混蛋。” 言毕,又对元鱼说道:“快去拿水,看看能醒不?” 一杯,两杯,三杯冷水,浸在巧云的额头上。 “饶命啊六皇子……饶了奴婢吧……” 刚睁开眼睛的宫女巧云,第一意识下还在求饶祷告。 “嗨嗨!别怕,这里不是皇后那里。” 昭明拿手在巧云的眼前晃了晃,提醒巧云她已经脱险。 巧云缓缓地坐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地用手去拉衣裙,这才发现,自己的上身依然是赤着的。 “啊,疼!” 衣裙没有拉到,却触碰到胸前密密麻麻的燎泡,巧云被疼得喊叫起来。 叶仑摇了摇头,对元鱼说道:“去,到膳房拿些香油过来涂上。” “太子爷,奴才遵命。” 元鱼迅速离去拿香油,昭明上前对着叶仑一躬身说道:“太子爷,奴才喊俪珠过来可好?” “好,速去,顺便让俪珠拿套宫衣过来更换。” 这下,醒了过来的巧云,挣扎着从铺板上下来,趴在地上哭道:“奴婢谢谢太子殿下,谢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奴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太子殿下的恩德。” 叶仑淡淡说道:“不用来世,今生做好本分就够了。” 急急赶来的俪珠,拿了一套宫裙和一小罐獾油,太子妃也跟在俪珠后面赶了过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问太子妃安。” 巧云磕头如捣蒜,又向刚进了杂物房的太子妃雪娇施礼。 “巧云,你怎么成这样了?” 太子妃是认得这个宫女的,之前没少在皇后那里走动,自然就熟悉皇后和六皇子身边的侍婢和太监。 言毕,太子妃雪娇又对叶仑道:“太子殿下,臣妾那里还存有一点獾油,这獾油治烧伤烫伤很是有用,比香油要见效许多。” “嗯,你,现在很好。” 叶仑的嘴角,浮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似乎对太子妃雪娇的表现很是赞赏。 既然有人来帮忙,叶仑转身就去了寝殿,巧云被俪珠清理掉身上的蜡油污物后,再给那些触目惊心的燎泡上轻轻涂上獾油,然后用几层棉纸遮住后,这才穿上了刚拿过来的宫裙。 “严密封锁消息,巧云的事,谁也不准走漏半点风声出去。” 太子妃对着在场的俪珠和昭明说道。然后又向俪珠道:“暂且就让巧云住你和邀月屋里,照顾好她,缺什么就找本宫要。” 言毕,太子妃一转身,就去了太子的寝殿。 “变了?” “是有些变了。” “好事儿啊!拧不过去了?” “就是,还是太子爷手段硬。” 俪珠和昭明,看着太子妃离去的背影,低声议论了几句。 涂了獾油,又被穿上了宫裙的巧云, 被太监昭明和宫女俪珠搀扶起来,出了杂物房后,就被安置在俪珠和邀月住的房间里。 “巧云谢谢姊姊,谢谢公公。” 刚被扶得在一张床铺上躺下的巧云,又想挣扎了起来,被俪珠从肩头又按得躺了下去。 “要谢,就谢太子爷吧!” 昭明丢下一句,就转身出了房门。 第29章 第一次翻阅奏折 太子妃雪娇,进了太子寝殿,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六皇子慎祀也太狠毒,何必对一个侍婢这样?” “他那德行,你应该比本殿清楚。” 叶仑笑着道,一点都没有戏谑调侃的意思。 “他怎么就狂性大发了呢?这不符合六皇子平时的作派,其实他除了有一些傲气,胆子还是很小的。” 太子妃一直纳闷,这其中的由头和变故,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挨揍了,心里有邪火,挑个软柿子捏捏,出出气,除了这,再无他法。” 这时,叶仑笑的有些诡异。 “挨揍?” 太子妃一愣,表示很诧异。 “六皇子被本殿揍了,狠扇了他两个耳刮子。” 叶仑道,一点都不像说谎的样子。 “太子殿下揍了六皇子?” “是,是本殿揍的,你应该知道,一个皇子,私阅地方呈上朝廷的奏折,按律当斩,揍他还是轻的,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就够了。” 太子妃雪娇闻言,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这些事,她早都知道。 “那个作奸犯科的司礼监执笔太监,简直胆子太大了,丝毫不把本殿这个监国太子放在眼里,不把圣上的旨意放在眼里,不把大秦的朝纲法纪放在眼里,这种狗奴才,依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已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叶仑立刻变得一脸冷峻,眼神透着一股杀气,让太子妃雪娇不寒而栗。 “陛下,陛下那陈浩怎么处置?” 太子妃雪娇低着头,声音小得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他,被本殿当场砍了,司礼监那帮同党,估计这会都已经见了阎王。” 叶仑的话刚落下,就见几个太监,抬着一箱子的奏折,急匆匆地来太子殿上呈。 尉迟建领着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太监,对着叶仑说道:“启禀太子爷,司礼监送折子来了。” 叶仑斜眼扫了一下跪在眼前的中年太监一眼,问道:“这是新接替陈浩的执笔太监?” 尉迟建一抱拳说道:“此人叫王敬,十三岁入宫,现已经有二十五年,底子很干净,是录槐亲自推荐下的。” 叶仑转身,坐在高背雕花椅上,双手按着椅子两侧的扶手,说道:“王敬,你给本殿抬起头来!” 太监王敬闻言,慢慢抬头,但一双眼睛,始终不敢和叶仑对视。 这在宫廷内,太监、宫女等下人,如若直视太子,乃是当朝大罪。 “知道本殿的规矩吗?”叶仑声色俱厉。 “奴才不知,还需太子殿下明示。” 王敬低眉顺眼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叶仑的问话道:“奴才只知道,办好太子殿下的差,之外,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懂的奴才绝不敢去懂。” “哈哈哈!” 叶仑仰头一笑,便对尉迟建说道:“还行,你挑的这人,本殿很是满意,不错!” 尉迟建又一抱拳说道:“回禀太子爷,是录公公选的人,王敬最懂规矩,他之前在司礼监待过,因为得罪了陈浩,这些年来一直在苦海里泡着,眼下太子爷给他一个机会,王敬他是自知感恩的。” “也好,如此甚好!” 叶仑心里比较满意,又淡淡说道:“这司礼监的这执笔太监,你先给本殿担了,本殿如果觉得你尽心尽力,你可以得你想不到的好处,如果?如果敢像那陈浩那般,你的下场,比那陈浩体面不了……” “奴才的今天,是太子殿下给的,哪怕太子殿下让奴才去死,奴才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王敬匍匐在地,额头触在平伸在地上的两只手心,重重地磕了三下。 这种代表着五体投地的臣服,让叶仑心里很是受用。 叶仑把目光,重新投向殿门口的太监身上,向他们一摆手说道:“抬上来,本殿要一本一本批阅。” 说来也可悲,由于大皇子病疫之后,这太子位空置了一年之久,始皇帝觉得龙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才又立二皇子为太子。 二皇子自任太子以来,已经有三四个年头了,但对于朝政,还没真正地参研过,有人在其中设置障碍,后来又安排雪娇在身边缠着。 就连这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奏本,也是第一次见到。 今天,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才能以大秦储君的本能,通过这些奏章来最直观、最全面地了解到大秦帝国的运转情况。 这不过目便罢,一过目,顿时让叶仑眉头紧锁。 那些折子内容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有的阿谀奉承,满篇拍马溜须之词。有的表示关切龙体危安,过问圣上病情的概况的,也有些,是为了恭贺太子监国而致礼赞之词的。 除了这些敷衍了事、不痛不痒的呈词之外,还有更多的边关急奏,这些急奏里面,边关要防的敌情特别频繁,敌踪大肆出现迹,甚至,一些防要区域,越境作乱抢劫地方的外敌部族更是猖狂活跃。 这样的情况,在偌长的边防线上每年时有发生,但是今年的警训,是往年的数倍还不止。 再者,一些奏折缕缕要钱要粮,大篇上书域内各地灾情,请求朝廷拨付钱粮赈灾地方。 叶仑平心静气,放在手边的茶汤都没顾上喝一口,一口气便阅到了掌灯时分。 这一箱奏章折子,囊括了军、政、户、工四大部类。 这四大类,几乎占了呈奏的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几乎都是为辅国大臣雪嵩歌功颂德而书。 由此看来,这大秦帝国,貌似强大的国家机器,已经是腐朽不堪,只是一付摇摇欲坠的骨架而已。 “唉!” 叶仑不由得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仰起头来稍思片刻,随即又重新附下头来, 把拍马屁溜须,还有废话连篇的那些折子扔了一地,然后,重新挑出了那些禀报地方灾情、边防危机的奏折放在桌上。 太监元鱼上前更换了烛台,宫女俪珠又换了一壶茶汤重新搁在桌边。 旁边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没有人敢出声提醒叶仑,他们心里都明白,太子监国理政,是从现在开始了。 一直待在叶仑身边坐着的太子妃,却忘了宫里最大的忌讳,她离开了椅子,把那些被叶仑扔在地上的奏本折子,一一捡了起来码放整齐,把它们搁在靠墙的一张闲桌上。 叶仑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太子妃一眼,说道:“本殿破格,让你翻翻那些奏折。” “臣妾不敢,臣妾不能逾越法纪朝纲。” 太子妃诚惶诚恐,急忙在桌前跪了下来。 “无碍,那些狗屁文字,根本算不上国事议题,你翻阅无碍,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官吏,他们都在干些什么?” 叶仑神色和蔼起来,丝毫没有责问的意思,更没有因后宫之人接触国之机密而怒。 “哪!那臣妾就翻翻,权当陪太子殿下公务。” 这不看便罢,一看,就连太子妃都觉得这些奏本荒唐至极,满篇的废话连自己都不忍直视,何况是一个有监国之职权的太子! 第30章 怒斩户部尚书 这所有奏本后面,都附有内阁写下的的阅鉴。 “按照朝纲惯例,司礼监会用按类别和急缓,分理清楚,然后转呈朝廷的内阁各大员。” 之前不敢妄动的执笔太监王敬,就连太子妃刚才捡拾那些扔在地上的奏本时都不敢插手,这时候怕太子不知批阅章程,便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此时,叶仑的手中,正拿着一册奏本篇章。 这本折子,是西南州牧张兆递交上来的。 “西南五郡七县,遭遇百年一遇洪 灾,长江堤坝六处决堤,三处溃坝,灾情绵延千里,三十余万百姓家园不保,即将流离失所,急需朝廷赈灾,然灾情已发两月余,为何内阁大臣们只是批示西南各地自行筹措钱粮赈灾?” 王敬一施礼,然后言道:“国库钱粮,历来归属户部管,户部理由国库空虚,朝廷已拿不出赈灾之项,故只能让受灾之地自救。” 叶仑眉头一锁,冷声道:“即宣户部尚书丁申前来见本殿。” 足足三炷香的时间过去后,叶仑就像一座雕塑一样坐着,殿里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这时候,户部尚丁申才姗姗来迟。 走到殿门口进来,丁申微微一欠身,作了个抱拳施礼的样子,一张瞌睡未醒的脸上带着敷衍的神情说道:“臣丁申,参见太子殿下。” 叶仑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丁申,你为臣子,见到本殿为何不跪礼?” 只见丁申把一只手搭在嘴上轻咳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丁申自然是臣子没假,但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按祖规,臣子只有见到圣上、皇后娘娘、皇太后时,方能跪礼,对皇子太子,作为正一品大员,拱手礼就可,不必自折官阶身份。” 啪! 叶仑的一只巴掌,狠狠地拍在刚才放下的奏本上,厉色道:“本殿已是圣上降旨任命的监国,见到本殿就如面圣,本殿在你这个一品大员面前,便是代表父皇,代表大秦帝国九五之尊的真命天子,你身为臣子见君不拜,便是大谋逆之罪!” 就在这刚才“啪”的一声里,四名锦衣护卫立刻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各自的右手已经按在腰里的佩刀上面,眼神透着冷冷的杀气盯着一脸傲慢自得的丁申,看到四人严阵以待的架势,着实把丁申吓了一身冷汗。 丁申压根就没想到,这以往不受各方待见的太子,刚刚开始行监国职,就不顾纲纪程序来事。 他这一上来,直接拿皇权身份压人,等于就是彻底推翻了他们朝堂上按班就部的那些政务规矩。 户部尚书丁申,此时又惊又怒,按照惯例,连当今圣上,在政见方面朝堂议事之时,也和臣工们保持着政治平衡以便讨论政事,这区区一个监国太子,何来底气挑战朝俗? “太子,你这是要治微臣不成?” 丁申言语透着威胁,半眯着眼睛盯紧叶仑,他认为,叶仑只是刚刚上任监国,摆摆架子拿拿威风而已。 如果太子莽然行事,满朝文武都会即刻自保,把太子权力架空形同虚设。 “太子殿下,老臣善意提醒,你可要三思为好,如果太子殿下一意孤行,让满朝文武都寒了心,看谁再敢为太子鞍前马后去办差?” ”哈哈哈!”叶仑闻言,居然被气笑了,面对一个臣子对监国太子赤裸裸的威胁,居然笑了。 笑着笑着,叶仑的脸马上一寒,厉声言道:“砍了,这等忤逆犯上之臣,留他何用,斩!” 早已虎视眈眈的安剑和公羊惠衣,他们的眼里,只有当今圣上和眼前的太子之外,再不管你是何职何人,领旨遵命就是。 二人上前,一左一右,倒架着丁申的两只胳膊,马上把丁申死死地控制起来。 这下,丁申的两鬓间冷汗立现,看来是真的慌了。 太子的行为,根本不是吓唬和摆谱,而是那眼神里的股杀气,已经能把人 射穿。 丁申这才发现,自己所依仗那些,还有笃定和自信,在太子眼里简直狗屁不是。 叶仑从一回来,重新踏入太子东宫殿的时候,就没打算用别人置顶的游戏规则去玩,因为自己根本不具备那些游戏规则的任何资本。 “破虏,你!身为太子,竟敢如此暴戾,这等作为,如何能让满朝文武百官们心服?” 叶仑不为其言所动,依旧冷冷地说道:“一个文渊阁大学士、翰林院翰林杨凌的狗头,都不够让你们这些人清醒,那么,再加上你一个户部尚书的脑袋,本殿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们这些言官们脖子骨硬,还是本殿手里的刀快?” 叶仑从椅子上起身,倒背着双手在地上踱着步子又道:“你们以为,本殿会妥协让步,玩所谓的面上平衡,然后拉拢腐蚀一些官员培植自己的力量,慢慢争取回更多的权力来?你,和你们那些奸党的想多了,他雪嵩或许还有这个资格,但你和那些谄臣们,不过是一群狗而已,小小一个户部尚书,也敢搀和进皇权夺嫡的斗争,本殿现在就让你看看,不顾正义而谄媚权势站错队结果是何等的不体面。” 言毕,猛一转身衣袖一摆,便重新坐上那把雕花高背椅上。 锦衣侍卫安剑和公羊惠衣,面色一沉,丝毫不顾丁申的挣扎和叫喊,倒拖起来就迅速离开。 惨叫声越来越远,从太子东宫殿外一直到校场,突然,隐约还清晰可闻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片刻,安剑回到叶仑面前,手中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只见丁申那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还睁得老圆,惊恐万状的表情,还凝固在死灰般的脸上。 “回禀太子爷,忤逆犯上的罪官丁申已经伏法,请太子爷验明正身。” 叶仑点了点头,便朗声说道:“好!国库恰好空虚,尉迟建听旨,速去宫内调二百锦衣侍卫,即刻给本殿抄了丁申的家,丁申五服之内,但成年男丁一律充军西疆边关,十六以上的女眷全部送去前线犒军,其余老弱妇孺,逐出帝都永世不得再入。” “安剑听旨,速将户部侍郎余柄坤从炕上给本殿牵过来,本殿倒要看看这户部能砍多少脑袋,才能挑出一个能为本殿办差的官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敬听旨,替本殿拟旨,昭告户部尚书丁申之罪行,张榜于校场,其首级悬挂校场的旗杆之上,让百官们看看,赶天亮前务必办妥。” 第31章 国库空虚 这户部尚书,好歹是朝廷的正一品官员,可以说,这个官阶,已经是朝廷核心权力人物构成之一。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灯烛已经更换过多次。 叶仑挥了挥手,示意宫女俪珠和邀月侍奉太子妃雪娇去就寝。然后也让司礼监执笔太监王敬退下。 待太子妃离开,他正看到眼前气喘吁吁从户部值守室赶来的余柄坤。 “微臣户部侍郎余柄坤,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余柄坤上来就是跪礼,比他的那上司丁申可是要懂礼数太多。 这种进入大殿之后,低头躬身,双手下垂,不敢直视太子面容,直接跪礼,这才是臣子应有的礼数和规矩。 余柄坤的眼前,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而且面前的地上,似乎有刚擦拭过的暗色痕迹。 看得出来,这是一摊血渍 虽然被刚才清洗过,但那隐隐的暗红还是让他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他已经知道,就在前面不久的时候,他的上司丁申就被昭宣到这东宫殿。 “免礼!”叶仑面无表情,淡淡言道:“丁申被本殿砍了,他的脑袋,刚才就摆放在你眼前的地上,现在已经拿去悬挂校场旗杆之上示众。” 余柄坤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浑身一抖之下,大气都不敢粗出。 他是聪明人,已经料到,这四伏的杀机之下,何尝不又是一个大大的机遇? 余柄坤定了定神,脑子里飞快权衡了利弊,立即说道:“回太子殿下话,微臣不知丁尚书所犯何罪?但既然被斩,想必和那翰林杨凌一样目无法纪、忤逆犯上祸乱朝纲,应是罪该万死的。” 叶仑笑了,笑得眼睛半眯,便又说道:“你,比他空灵,起码懂事。” 余柄坤闻言,头伏得更低,语气诚恳地说道说道:“微臣只知圣上龙体欠安,不能亲理朝务国政,下旨太子为监国,朝堂内外,都该听监国太子的旨意才是。” 叶仑闻言,又笑了,笑的灿烂。 身陷绝地的他,在朝内毫无的根基,各部各司,可处处都是雪嵩门徒。朝中重臣,无不被雪嵩和皇后收买。 他除了从被贬流放归来的九个从仆,就只剩监国太子的名头了,他,必须组建自己朝政班底,掌握自己与身份相符的真实权力才成。 对这朝政些班底的挑选,首先就是要足够的灵活和野心,至于他们的执政能力倒是其次。 能力强的人,不太臣服于人。智谋过人的人,尤其在这等处境下,只怕会远远地躲着他。 按人的贪性,只有灵活且有野心的人,才会赌一把,被逼到死角的时候,才会在他根基处境最悬的时候,为了保命而给自己下个人生最大的赌注,把未来赌赢了,前程似锦回报百倍,要是不赌,那么,当下就会被弄死。 那些能力,只要在一点点的位子上,才可以磨炼和积淀,再说,经过科考、多年宦海打拼,位至从二品的人,一般不会差到哪去。 叶仑把桌上的那本折子,往余柄坤的眼前一丢,说道:“你,先看看这个吧!” 余柄坤捡起眼前的奏本,恭敬地双手捧起,小心翼翼地翻阅起来。 没看几行,已经对所奏了然于胸,他也完全明白了,今夜太子所为何事而雷霆大发。 这种事,他司空见惯,事不关己充耳不闻,既然太子为此大开杀戒来作震慑,那么怎样去应对也就不难。 余柄坤边查阅奏本,心里已经有了底稿,放下奏本后,,小心说道:“回禀太子殿下,西南各郡县灾情,早已发生了,两月有余,奏折连连不断,甚至八百里加急都有。” 叶仑眉头一皱,问道“那为何不即刻赈灾?” 余柄坤额头触地,答道:“太子不知,国库早已空虚。” “堂堂大秦帝国,国库为何如此空虚?” 叶仑对此,还真是不解,惊问。 余柄坤诚惶诚恐,便又答道:“如今我大秦国库,现存铸币九百八十万两,便是用此支付天下官员的俸禄,都怕欠缺,说赈灾,那更是一大空缺,西南各郡要赈灾钱粮,粗略来计,一千两百万怕都不够填塞,这瓢水沐浴,难湿其发啊太子殿下!” 叶仑不解,遂问:“据本殿所知,家赋税征收,一年足有两千万两铸币之多,何故空虚至此?” 余柄坤微微抬头,苦笑说道:“上下官员俸禄、北地大旱频现,赤地千里之状已持续一年余、南地的水涝洪灾 ,已有两年,民无收成,征收艰难,造册官员为了圣颜欢愉,不惜造假。” “就这?”叶仑的脸色,越发难看,这些他是想到,但没想到这么惨。 余柄坤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又言道:“边关军费,逐年递增,还有……” 说到这,余柄坤意识到自己话已越界,即刻支吾起来。 叶仑意识到了什么,便放缓语气,和悦问道“你说,照实禀来,本殿恕你无罪。” 弯腰跪着的余柄坤,像是豁了出去,挺直了身子,钢牙一咬,心一放横,头皮一硬就直言道:““今春以来,六地藩王,闻我圣上龙体不善,似乎有人串通一气,开始以各种由头,断缴岁供,光此这一处,便空了国库底基,而我先秦之地物产有限,难撑库盈啊太子殿下!” “藩王!齐、楚、燕、韩、赵、魏六地藩王?” 叶仑闻言,立陷深思,喃喃不断。 大秦一统六国之后,重新设藩封王,原各国藩王,在辖地拥有军、政权、赋税之权,每年只需,向朝廷缴纳定额岁供,这就相当是国中辖内自治之邦属。 大秦帝国初开之时,各地藩王还尊秦为上邦,这才短短二十余年,异心昭然,已成毒瘤祸根。 对于藩王,叶仑没有再言,只是对余柄坤又道:“本殿知道了,今夜先就此为止。” 如今眼下,父皇随时都可能驾崩,大秦帝已经是国风雨飘摇之态。 别说削藩,就他的那些叔伯兄弟和各皇族们,只等圣上一驾崩,马上高举勤王的旗帜来,推翻他又谋社稷都很难说。 若要谋划这六地藩王,前提条件必须是自己真登上皇位,才有权力和由头动用倾国之力图谋。 眼目之下,民生更急,民不聊生更宜滋生揭竿祸患,着手先赈国内灾情才是当务之急。 “这南北大地,灾情连连,以往拨付不少钱粮下去赈灾,地方政要稍摸一把,哪个不是肥油两手?,你身在户部 亲为拨付之事不少,把你所掌握的地方的贪官污吏名单,交给尉迟建,他自会会代本殿处理。 第32章 另辟蹊径 难为无米之炊的叶仑,把目光,盯向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俗话说,三天能饿出个贼来,这太子也不例外,逼急了,就打别人钱粮的主意。 谁都明白,这一个国家越是陷于穷困,那么,有两种人就越是富有。 一种是就是朝内外的贪官,另一种,就是各地的富商巨贾。 啃硬骨头,目前势力和人手都不够,那只能先挑软柿子捏了。那些富商巨贾,大多奸滑无比,为了利益不惜重金贿赂地方政要,来谋取不法之利,但他们毫无政治根基,只是地方政要的保护下,垄断市场作恶谋利。 倘若一旦上面查来,地方官员会一推了之,把这些商贾当做棋子推出去背锅。 本来就此结束的叶仑心里,有了主意,忍不住又对余柄坤问道:“眼下市面,粮、油、米、三大刚需之物行情如何?” 听到让锦衣侍卫办事后,余柄坤已经冷汗淋漓,随即答道:“粳米价格一路飞涨,幅度甚是惊人,春始起,六枚小额铸币,可购粳米一升,但夏末,糙米都涨得三十个小额铸币一升,而现在才仲秋,就连陈米旧粮也休想买到一升。” “所有粮谷,都屯集在那些大粮商的手中左右市场行情,这些人不谋而合哄抬物价,年初,户部曾以朝廷名义,向帝都四大粮商赊粮,无奈不但一粒未借,还叫苦连天装穷不断,此等恶行可恨至极!” 叶仑闻言,面上的愁容又少了几分,和悦说道:“明日一早,你去将帝都四大粮商召集起来,给这四家主事之人言明,监国太子在东宫前校场旗杆下搭棚摆酒宴请他们。” 一声冷笑过后,叶仑又道:“民脂民膏和国难之财,烫手,这些杂碎,大肆敛财无度,当国之有难之时,不但不体恤朝廷,不怜悯百姓,而且还想变本加厉无耻至极,还真当朝廷的钢刀,砍不动他们的脑袋?” “这些粮商们,行贿地方政要,私养兵丁护院,大斗收进,小斗卖出,垄断市场扰乱国家粮食储备。 他们手里的每一枚铸币,都沾染着多少饿殍性命。他们花天酒地的生活,使多少庶民沦为牛马。 这些大粮商,勾结地方小粮贩,无度盘剥百姓,和地方士绅沆瀣一气,极度压榨民脂民膏。” 叶仑一口气数落了这些大粮商们的罪行,话说完,叶仑看着余柄坤,淡淡地又说道:“丁申被斩,户部尚书空缺,时机,本殿已经摆在你面前,差事办得利索,你余柄坤便是如今户部领正一品衔的尚书大人,这些小事都办不好的话,本殿就另外物色替补,本殿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余柄坤闻言,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他按耐着激动无比的心潮,伏在地上高声应道:“请太子殿下放心,微臣愿为太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只有利益才能触动人心。 作为一个寒窗苦读之人,步入仕途,不就图的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吗? 世家和阀门,对这些寒门士族是尽行排挤,要得升迁一步,那是何等艰难。 更何况,这是领衔正一品的尚书之职,尽管天下钱粮,那等权力,让地方大员望尘莫及。 余柄坤谢恩退下,急忙去办差事。 桌上的茶汤,凉了不知多少次了,新烧的茶汤也不知换了几壶,叶仑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先前离开的尉迟建又上前禀报。看来,这一夜,太子身边的人都没闲着,都忙得连轴转。 “太子爷,卑职收到消息,雪嵩到处征集童男童女,还有能工巧匠,大肆建造船只,准备让太监徐福带着,去给圣上寻找长生不老之药。” 尉迟建的禀报,让叶仑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打着为父皇求药的名义,大肆搜刮,征集人丁,而且还是未婚的童男童女,他雪嵩到底意欲何为? 还建造大船,莫不是要转移多年搜刮受贿的巨大财物不成? “加派人手盯紧了,只要坐实证据,必要的时候可以先斩后奏,想那雪嵩也不会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只要经办人一死,他会毫不认账。” 说完,叶仑又说道:“最好当事者当场被斩,这才让首辅大人,有死无对证的机会。” 叶仑狡黠地一笑,尉迟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赈灾迫在眉睫,要钱要粮,哪能不让兜比脸还干净的监国太子不焦急? “太子爷放心,属下绝不能把首辅大人牵连进去,不过还有一件事卑职觉得可疑,扶桑使臣和朝鲜使臣最近活动频繁,由于圣上龙体欠安无法接待,一些外交事务上朝臣们掺和得厉害,但不知具体动向和目的。” “扶桑和朝鲜的使臣?” 叶仑眉头一皱,急道。 “是的太子爷,这忙着造船的事,也有扶桑工匠参与。”尉迟建又道。 叶仑微微眯起眼睛,思谋了片刻,淡淡地说道:“很好,本殿那就再砍几颗脑袋,既能立威震慑奸党,又能抄没家财充盈国库,本殿正愁找不到机缝隙撬开宝库的大门,这下全都把钥匙给本殿递上来了,你即刻安排密探盯着使团,他们都去了谁的府邸,送了多少钱物,事无巨细一一给本殿记录下来,待这事沤上一阵冒起泡来,积攒够一排排脑袋,本殿一次给他挨着个砍了!” 帝都的的局势本就复杂万分,各路势力,鱼龙混杂搅成一团,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正是乱中隐身的好时机,但也等于给叶仑送上门一个超大礼包待拆。 忽地,叶仑像是又想起什么?急道:“宫内密探?不光有宫内行走的,常驻外围执行秘密任务的应该不少吧?” 尉迟建没有回答,只是一躬身施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叶仑知道,父皇手里握着一支专门执行绝密任务的大内密探,这些人有其他的公开身份掩护。他们和锦衣护卫一样,只听命于皇上,专替父皇办一些摆不上仪程的私事。 可现在父皇连龙床都下不了,吞咽困难,说话都费劲无力,随时都有殡天的可能,那么这些人该由谁去启动?别说齐动,叶仑甚至不知道这些人具体有多少? 更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 待尉迟建都背影不见,叶仑才收回了视线,由元鱼、邵明等四护卫伴着,起驾去了太合殿。 第33章 愁上眉头 始皇帝嬴政,蜡黄的脸上双目紧闭,依然在龙榻上昏睡不醒。 叶仑躬身上前,扶着龙榻转头问一侧的太医:“父皇龙体可行?” 太医摇了摇头,“唉!”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皇上龙体,现如今一天不似一天,前几天还能清醒一小会,现在未必每天能醒一回啊!” 这种境地,始皇帝已经危在旦夕,随时都会在昏迷中一睡不醒。 叶仑不免有些焦躁,昏迷中的人已经对危机没有感知,但他是个清醒的人,头顶高悬的各种危机,随时都会变成一把钢刀掉下来。 “如此情形,父皇时日怕是?”叶仑直白了向太医言道。 已经在始皇帝病榻前坚守多日的太医,本来就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被太子这么一问,太医当即就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说道:“回禀太子殿下,这话,微臣难答,圣上沉疴到了这个地步,岐黄之术已是无甚大用,就看圣上心中难灭的意志能挺多久?” “心中意志?”叶仑不解。 “也就是人的心念,这种心念,往往撑住人的一口气悬而不断,也就是常说的牵念放不下的事儿” 太医只能这样解释,因为在一些医案中,有的病人在昏迷中可以活上几月、甚至几年都不死,只要能灌进流食,就能一口气悬着不咽。 “原来是这样?本殿知道了,都下去吧!” 叶仑没有任何责怪,让这些早已熬得精神萎靡不振的太医们退下之后,自己便斜着身坐在了龙榻边上。 面对着龙榻上灯枯油尽的始皇帝嬴政,叶仑没有说话,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就是演戏,也得应个剧情的需要,自己穿越过来,也就是始皇帝的儿子破虏。 对于从半道魂穿过来的他,实际上就是个借尸还魂的过程 和大秦帝国的始皇帝嬴政并无实际上的血亲感情,对始皇帝并没有什么感情。 甚至,要是从前世的职场法则,和眼下的伦理秩序来讲,这始皇帝嬴政一日不驾崩,叶仑他就无法一日登基继位。 可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去考虑始皇帝嬴政的病情缓急,而是待一会如何去对付那些以财政手段,窃国蚕食国家根基的奸商们。 那些无良丧德、唯利是图的粮商们,趁着国家百事不兴、国力衰退之时,勾结地方政要,囤田并地,用金钱拉拢腐蚀那些官员上他们的贼船,多年以来,自然形成一张错综复杂、坚韧难破的利益网。 这张网看似无形,实则处处拦路,让国家利益无路可走。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触动一处,处处皆通,马上就会引起各条线上的反扑反噬。 真要撼动他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若不动他们,国库便无钱,便无法赈灾地方,继续放纵他们肆意妄为,那天下百姓的日子只会更加悲苦。 穿越之前学过的史书里面,任何一个朝代里,朝廷若穷,百姓便更苦,相反的是,那些权力之臣们却是富可敌国,甚至能动用财力左右国家政权。那些富商巨贾们,和官员嫡亲以后,形成世代的门阀和世家。 既然自己遇上了,无法躲避,更无第二个选择,魂穿成这个倒霉太子,若不力争进取,只怕是落得死路一条。眼下的国家处境,让自己无法置身事外,天意让自己穿越到此,那么,这也算是上天赐予下来的真命天子身份,名正言顺的真命天子。 那么,这些事情,绝不容许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绝不容许这种现象蚕食国家利益。 陷入沉思的叶仑,半晌无语,而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都无可厚非地认为太子在为圣上的龙体担忧。 “王太医,太子殿下真是一片孝心啊!太子殿下孝心感天,圣上他一定会清醒过来的。” 有太医低声对太医院的院典言道,也同时在安慰自己,希望圣上由于太子的牵念而清醒过来。 太合殿里,到处飘着一股浓浓的药味,离龙榻不远的一张桌上,一碗参汤已经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后院里几头“呦呦”叫着的鹿,焦躁不安地在栏舍里乱撞,一干太监们日夜守在旁边,时刻准备着圣上清醒时,喝一碗冒着热气的鹿血。 更加焦虑不安的是那些嫔妃们,圣上已经这样了,她们和她们生下的那些皇子和公主的命运该何去何从?她们不敢有任何的迹象来表示,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期盼着太子这次回来,能够扭转乾坤,如果太子登基,依照他的脾性会善待各位小皇子,如果让皇后娘娘雪姬和六皇子慎祀得逞,那么,这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这些毫无权势根基的嫔妃们,都在心里为太子祈祷,她们对命悬一线皇帝已经不抱多少希望,太子,就是她们的救命稻草。 “母妃,我要找破虏哥哥玩?” 七皇子舍羿,向他的生母银屏说道。 “闭嘴,好好学你的功课,不准你乱跑生事。” 侧妃银屏,闻言后一脸紧张,马上冲着舍羿怒斥起来。 挨了一顿呵斥的舍羿,一脸委屈地就去了隔壁的书房,稍待了一会的他,趁着没人注意就溜了出去…… 太合殿上,王太医面对同僚的问话,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得是,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处,但是太子此时为此的担忧,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不似一些人逢场作戏的样子,圣上子嗣不少,可到这关节,真正牵念圣上安危的,却只有破虏太子一人。” 太医院的众太医们闻言,纷纷点头称是,他们都认为,自己看到了太子内心的焦虑。 而在叶仑深思着的时候,太合殿外的各处都已经不平静了,挂在阿房宫外校场旗杆上的人头和罪昭,引起了一片哗然大论。 户部尚书丁申的死,在朝中引起的波澜,就像在这平静得很诡异的时局上投了一块石头,荡起的层层涟漪,直透深不可测的水底。 忽然,七皇子舍羿溜进太合殿来,在龙榻前跪了。 “儿臣叩见父皇,望父皇早日安康。” 不见龙榻上的始皇帝应答,七皇子舍羿便从地上爬了起来,附在叶仑的耳朵上,低声说道:“太子哥哥,刚才我去后宫外的菜园里捉蛐蛐完,看到皇后娘娘那边的太监挑着粪桶,他们并没有浇菜,而是把粪桶,装在菜园外面的马车上准备拉走。” “这有何稀奇?”叶仑道。 “他们会不会是?偷宫里的粪桶去卖钱吧?”舍羿又说。 叶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舍羿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赶快回母妃身边去,别到处乱跑,他们有可能是因为粪桶漏了,怕受责罚,这才拿去外面修理而已。” 说罢,叶仑摆手招了安剑过来,耳语了一番…… 第34章 跗骨之蛆 被逼上绝境的叶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反正已经穿越到此,到这个处境,破虏太子不敢杀的人,我叶仑来杀。 破虏太子不敢管的事,我叶仑来管。 破虏太子不敢谋的天下,我叶仑必须要谋。 辅国大臣雪嵩和皇后娘娘雪姬,想谋的事,看我叶仑给不给他们机会。 只有狠,才能立足,只有更狠,才能绝地反击。 斩了户部尚书丁申,把脑袋挂校场旗杆上示众的事,雪嵩是最早接到消息线报的。 辅国大臣雪嵩的官邸,已经有官员来拜访。 “首辅大人,丁申被太子昨夜砍了脑袋之后,户部左侍郎余柄坤,立刻就去了东宫,根据线报,余柄坤和太子谈小半夜才出来,至于谈何事由,下官目前还不得知。” 来者是九门提督胡进,由夜里巡防的手下发现这些后,及时汇报给了他,他只有等到天亮,这才急急地去了雪嵩的官邸,亲自汇报。 管辖着都城治安的九门提督,正经八百的正三品实权人物。这品阶,要是到了地方上,妥妥的就是主政一方的大员。 但这样的官衔,在首辅大臣面前,胡进的姿态还是放得很低,低头躬身谦卑有加地禀报着这一爆炸性的讯息。 但首辅大臣雪嵩,倒显得是气定神闲,似乎不为所动,端起茶盏,摇晃着脑袋吹着茶汤上面被开水冲起的浮沫。 良久,雪嵩才言道:“先杀翰林杨凌,再斩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浩,又砍了户部尚书丁申的脑袋,这三位,哪一个不是在官场和宫里经营了多年的老官油子,这太子爷,手段是足够血腥的啊!” 胡进觉得辅国大人,好像对此不是很在意,他再三犹豫,又唯唯诺诺地说道:“户部丁大人,不光只是被砍了脑袋示众,眼下,眼下锦衣卫正在抄丁大人的家,丁大人府上的家眷们,男丁充军西疆或者苦役,年轻女眷们发配前线犒劳军士,其余老弱妇孺逐出都城永不入内,这五服之内无一幸免,和灭族无异,这般残暴手段,让许多朝臣们惶恐不安,大家都有联名上书朝廷的想法,能否把太子的监国之职限制一下?” 雪嵩轻摇着头,一直在不断地吹着茶汤里的浮沫,边吹边喝,边喝边吹。 “限制?”良久,才道。 “是的,首辅大人。”胡进忙不迭更,急道。 雪嵩双眼半闭,摇摇头,淡淡说道:“限制,他这个时候,怕是收不了手的,这太子才任监国职,意气风发正盛,若是有人生事阻碍,倒激得他不顾一切地扫清路障,眼下和他产生间隙,并不是明智之举。” 胡进闻言,似有所悟,低眉顺眼又道:“是下官肤浅了,破虏太子,还只是监国而已,并未继承皇位,他单枪匹马,拿什么来与百官对抗?” 言毕,微微抬头,似乎在等雪嵩反应。 歇停片刻,见雪嵩不应,便继续言道:“即便是圣上,若是牵扯甚广之事,有时也不免妥协于首辅大人。” “噗!” 雪嵩把一片茶叶吐在地上,把手里的茶盏,递给旁边侍奉的一个婢女,才道:“圣上妥协于老夫,那只是权衡之下的一种政治博弈,凡顾全大局之人,有时候必须做出让步,在取舍之间,自有他的衡量。” 侍婢换了茶汤,把茶盏放在雪嵩眼前的桌上,然后躬身退下。 待侍婢完全退到厅外不见,雪嵩又端起茶盏轻喝了一口说道:“但这太子就大不同了,太子监国,性子激进,想短期邀功,就像一个快要饿毙之人,忽得粥食无数,在此时,谁能阻得他狼吞虎咽之态?” 言毕,雪嵩又端起茶盏,左右摇摆着脑袋,轻轻地吹着茶汤上面的浮沫。 胡进知道,辅国大人必有高论还在后面,便正襟危坐,耐心等待雪嵩对他的继续教导。 果然不出所料,半盏热茶下肚的雪嵩,又开口淡淡道:“再者,太子还未登基,这次被贬流放归来,犹如困兽,急于翻盘干出些让朝堂上下瞩目的事来,他自以为自己是股激流,而非一潭死水,可这激流要是冲在一盘散沙上面,面对四处奔突的水流而不可控时,便可以将圣上推出来,不用承担此等失策之责,倘若他能借势登基,那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身后没了靠山,身前没有可使之臣,只有股下那张龙椅,只怕是硌得后腚生疼而不便言说啊!” 雪嵩云里雾里,深入浅出地一阵高谈阔论,不觉间,几盏热茶又下了肚肠。 至于推断以后太子的后腚,能否被那张龙椅硌得生疼?但在硬木方凳上坐着的胡进,已经是两股僵硬,腰杆前倾得酸麻无比。 九门提督胡进,听了半晌似驴非马的话,懵懵懂懂地问道:“依首辅大人之见?” 雪嵩放下茶盏,挺了挺腰杆,双眼微闭起来,道:“视而不见,静观其变!太子要杀朝臣,那些短命鬼们若非我近交,由他杀,他要折子,随他阅,把控一个疆域万里的国家,阅不阅折子,听不听朝议都无关紧要,便是他的旨意,难出帝都,鞍前马后无人执行,只是徒增笑耳罢了!” 这下,胡进懂了,面色稍缓。 雪嵩稍顿,又道:“箭在弦上的太子,他杀得越是来劲,朝堂上下对他的抵触就越是激烈,到那时候,孤立无援的他,如何继位?不能继位,若是圣上驾崩,国君之位便有变数。别看太子他眼下抓了监国实权,但那不是登天的梯子,而是一块烫手的火炭,烧红的烙铁,他却为了把这些捧得更紧,砍别人脑袋砍得人人自危,这无异于是自掘坟墓,这种杀伐只能失了人心,废他,只须巴掌一翻!” 说着,雪嵩把一只右手掌心向上伸出,在桌面上迅速扣下。 带巴掌重新翻起,一只偷来舔舐茶汤的苍蝇,八脚朝天抖动着翅膀,躺在桌面上嗡嗡打转。 “高啊!实在是高,首辅大人肚里的天地,岂是下官这等愚钝之人能度量的?” 心头一宽的胡紧,霎时满脸堆笑,急忙恭维道。 “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禀报,太子今天晌午,要在校场设宴,邀请都城的四家粮商,这事您看?” 胡进又想起一事,站起来抱拳便道。 雪嵩又端起茶盏喝茶。 “若是这边递个话,都城的四家粮商主事之人,没人会理他,酒宴无人去赴,丢人到家的还是太子他。” 说到这里,胡进一脸得意。 但雪嵩,倒没把这些鸡毛蒜皮当事来看,端的茶盏的手随意一扬便道:“朝堂之外的市井琐事,你自便就是,横竖几个买卖人,不值一提,让太子碰碰鼻也未尝不可,起码能让他明白,如今是谁说了算?” 得了指示的九门提督胡进,躬身说道:“下官明白,首辅大人静候佳音就是。” 雪嵩没有再言,只是挥了挥手。 待胡进退下,这才急急地对厅外候着的侍女喊道:“速提恭桶过来……” 第35章 粮商的威风 离开了太合殿,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按昨晚自己的计划,约都城四大粮商见面的时刻正好。 路过校场旗杆下时,一间席棚已经搭好,桌椅也摆了进去,果脯茶汤已经就绪。 但现场,除了昭明和元鱼两位太监候着,还不见有被邀请的粮商到来。 “晌午已至,为何不见人来?” 叶仑有些不快,便问。 “回太子爷,方才户部余大人,等不见他们,这又亲自去催了。”元鱼答道。 昭明抬头看了看天,言道:“太子爷,膳房酒菜已经备齐,俪珠和邀月已经候着,只等太子爷您传膳。” 就在这时,余柄坤带着两个书吏,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一到近前,便双膝一跪禀道:“启禀太子殿下,那四家粮商主事之人,赵家主头晕出不得门,钱家主昨夜酒醉还不见醒来,那孙家的家主,说近日吃斋礼佛,不便沾荤腥酒肉。” “不是还有一家李家吗?”叶仑怒道。 “李家,李家下人说,李家主去了下面郡县分号核实账务,根本不在都城。” 余柄坤一脸无奈,跪在地,上任额头的汗直灌脖子,也不便拿袍袖一拂。 叶仑望着尴尬万分的余柄坤,缓缓说道:“好啊!明知本殿设的鸿门宴,他们却给本殿先来下马威。” “太子殿下,卑职觉得,这背后……” 余柄坤心里明白缘由,吞吞吐吐起来。叶仑嘴角一抽,脸色阴得能拧出水来。 叶仑更明白,这里面已经有人在使绊子,一个粮商能如此,那么官员们就更有恃无恐。 这里面,能把户部的二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也无可厚非,但能把一个监国太子不放眼里,那么背后之人也就不难圈点。 “那好,既然他们身体有恙,不便前来,本殿就亲自登门,探望探望这些头上无冕的大人们了。” 言毕,骤然转身,发现尉迟建已经站在身后。 “本殿,正要找你。” “太子爷,卑职来了有一会了。” 尉迟建道。叶仑点了点头,又道:“调一百侍卫过来,随本殿去探望探望几位大人物。” “回太子爷,人手已经在宫外听命,已等候太子爷多时了。” 叶仑闻言,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真会料事,好!” 看来,尉迟建对事态的判断和掌握,要比太子触及得还要深一些。 二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疾步就穿过校场。 堂堂监国太子出行,有如圣驾亲临,但叶仑无辇无轿,甚至太监和宫女都没让跟着。 在远离阿房宫的一处街口,此地绿荫遮天,甚是僻静,一排树影下,腰悬短刀的一百锦衣卫已经严阵待命。 看到疾步而来的叶仑,一百锦衣卫齐刷刷单腿跪下,左手按在腰部的刀柄,右手握拳触地。 “锦衣卫千户刘丰,见过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降旨。” 领头之人,上前见礼。 “很好!”叶仑点头。 尉迟建走上前来,向众人一挥手,一百锦衣卫马上分成两列,千户刘丰带着五十锦衣卫,迅速穿到叶仑前面压阵,剩下的五十名锦衣卫跟在叶仑身后护卫,尉迟建伴在叶仑身边,冷声道:“赵家!” “走正街,宣道开路。”叶仑补充道。 “遵旨!” 千户刘丰,方向一转,马上拐上正街,走在队伍前面高声宣道:“监国太子出行,各色人等让道。” 威风凛凛的一百人马,走在正街的中央,两侧的店铺、行人,城中百姓莫不跪下见礼。 如果提前宣道,无论何人,见驾不跪者,按律则会治罪。轻者杖责,重者充军,如有大逆不道者,还有被砍头的可能。 一路上,冷着脸的叶仑,气宇轩昂地穿过了都城最繁华的正街。 在正街两侧的商户、路人、还有各种眼线和探子的瞩目下,队伍来到了正街尽头的一处丁字路口,这里是都城最繁华的所在,一座高大气魄的府门,便耸立在队伍面前。 “赵府”两个篆刻,在一块制作精美的硬木上,被挂在门当上方的正中。 从高大的围墙上面望去,赵府占地不小,高大的建筑飞檐走兽一样不少,要不是“赵府”二字在府门上悬着,还真以为是哪个皇家王爷的官邸。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商人的等级排在最末,而士大夫却是顶级的存在。 就是地方官员、封疆大吏,居住都城的话,也得严格遵守大秦帝国的纲纪法规,不敢逾越半步。 商人,只是布衣类,绸缎都无资格上身。别说这么一座府邸,除了皇族,朝臣在这路段都没有居住的资格。 而赵家,全凭金钱开道,做到了跨越阶层的地步,而且跨越的不是一个阶层。 就在叶仑一进入正街,赵家就已经得到了讯息。 走在前面的千户刘丰,在离府门还有二十步左右的时候,赵府朱红的大门,“吱嘎”一声从里边打开。 成十个护院打扮的男丁,分列在朱门外的两侧,从门里走出一个身体肥胖中年男子,男子后面,跟了四五十个貌似家眷的男女。 来人走下门口台阶,对着叶仑的方向一跪,高声呼道:“草民赵宗显,携家中老小,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仑前面的锦衣卫们,迅速向两边散开,叶仑昂首挺胸,双手负在身后,上前三步,站在赵宗显面前,面部毫无表情地言道:“头不昏了?下得床来走这么远,就不怕天旋地转一头栽倒磕破了脑袋?” 赵宗显趴在地上,闻言后一阵心惊肉跳,浑身颤栗不止,他头皮一硬,答道:“启禀太子殿下,草民...” “哼!”叶仑冷声打断赵宗显的说辞:“我大秦帝国礼制,士籍为上,商籍最贱,门第不得高过八尺,阶不过三,梁栋不得绘,屋脊不立九兽,赵宗显,我大秦礼制在你眼里算何物?敢在皇城圈地,谁给你的底气?” 叶仑虽然语气不烈,但言辞里透出的杀机,却让赵宗显不寒而栗。 站在近前的二十几个锦衣卫,手按刀柄,目光一起投向叶仑面前跪着搭话的人。 赵宗显肥胖的身子抖了起来,他后悔听了宫里的传话,自己一介草民,夹在皇族与重臣之间的争斗,无论哪一头稍吹口气,就会把自己碾成粉齑。 这几年,国力衰落,纲纪破败,贪腐横生,一些人已经开始逾越礼制。 这种现象,在权势集中之地,越发普遍,但今天撞到太子的刀刃上,怕是难逃其罪。 “请太子殿下明鉴,草民冤枉,此座宅子,乃是草民暂居而已,暂且歇脚而用,草民这就退还租赁文书,腾出宅子回乡下……” “我大秦法律被你踩在脚下,一句退租腾房就能完结得了么?” 叶仑一声冷笑,双眼紧盯着赵宗显已经汗津津的额头,淡淡又道:“本殿没耐心听你扯掰,本殿也不想追问谁借给你的胆子?本殿这番前来,只是想借一样东西而已。” 赵宗显闻言,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答到:“太子殿下只管开口,钱、粮,都可以,要用多少,草民双手奉上。” “本殿的东宫,虽然拮据,还没到断了炊烟的地步,本殿只借你赵家人头一用,拿回去挂在门口,吓唬吓唬那些滋事之徒也好。” 肝胆俱裂的赵宗显,从包围过来的锦衣卫来看,太子绝对不是说说气话,后悔已经无用,身后的家人里,已经有女眷们哭叫起来。 第36章 赵家的下场很不体面 正街看热闹的百姓,跟在锦衣卫后面,把这个丁字路口,围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家一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突然,跪着的赵家人里面,一名身穿绸缎长袍,年近七旬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直抖抖索索的手指着叶仑怒道:“岂有此理,我赵家奉公守法做生意,对各路官员的孝敬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朝廷的赋税也从无短缺,你仗着太子身份,勒索不成又强加罪责于我儿,这般暴行,叫天下庶民如何心服?你看看身后,这都城百姓都可为我赵家作证,他们可都是有目共睹,都亲眼看着你在我赵家面前,是如何仗势欺人?” 好一派胡搅蛮缠,但作为一个商人之家的眷属,有这胆量,说明身后必有所持。 赵宗显听到是自己在老家蛮横惯了的父亲,说出这等虎狼之词,差点惊厥得背过气去。 “闭嘴,你这老不死的老糊涂蛋,你是要自己绝后不成?” 顾不了许多的赵宗显,情急之下连自己的父亲都骂,气得老者又开口骂道:“官逼民反,还不叫人言喘,这地归九门提督胡进胡大人管辖,你身为太子,勒索百姓妄治其罪,我要到提督大人面前控告你,胡大人自会联络朝中大臣在朝堂弹劾你。” 看到气得胡须发抖的赵父,叶仑更加明白了这事的幕后作俑者,无奈这昏头老儿根本不懂法典,自以为多年倚仗的这些官员可以为所欲为。 也许,是这些人在赵家人面前,把太子损得形同废物,不然一个老棺材瓤子,哪有这么足的底气直怼当朝太子? 倒是那赵宗显,闻言后来不及阻止,自己先昏厥了过去。 叶仑神情自若,背着手看着在那里叫嚣的赵父,淡淡说道:“还强词夺理,看来靠山不小。” 这时候,昏厥过去的赵宗显,被旁边跪着的几个家眷,从人中上掐醒。 叶仑把目光,移到赵宗显脸上又道:“赵家是吧!作为都城官批的最大粮商之一,眼下遍地灾情,饥民易子相食,即便是这皇城里的百姓,哪一个没有在这天子脚下为了果腹而做牛做马?他们,换来的是什么?是你们这些无良奸商无度囤积,宁可谷米烂掉,也不常价卖出,看看如今行情,粮价翻滚十番还不止,谁之恶行?是你,是你们赵家之流!” 叶仑转身,指着身后围观的都城百姓,然后又转过身来,振振有词地狠驳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践踏君子之义,你们大发国难之财,吸民血、刮民膏,天良丧尽,大肆收割民财之时,怎就不知百姓众目睽睽?怎就不言都城百姓亲眼目睹?如今恶彰暴露,又拿都城百姓当遮羞布,你们,还要脸不?”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太子殿下体恤民情,恩同父母,揪出奸商为民请愿啊……” 把正街的丁字路口,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们,从看热闹的心态到被激得情绪激昂。 倾家荡产也换不来一抔谷米的百姓,积攒下来的民怨,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太子刚才那话,一下子打开了他们委屈已久的闸门。 “太子殿下,百姓苦哇!救救草民们吧!家中未亡之口,还在苦等救命之粮……” 在一片呼声中,几个老人跌跌撞撞挤到前面,对着叶仑就跪了下来。 这一跪,引得半条正街看热闹的百姓,全都立即齐刷刷地跪了。 叶仑的一番声讨,立即就收了人心,彰显了正义和仁慈,这情形,已经让赵宗显肝胆俱裂。 论心术,岂是一个利令智昏的粮商可比? “刘千户听令,赵氏商号,无视大秦律法,于国难当头之际,不恤万民血汗,不睬朝廷困顿,借机大发国难之财,恶行昭彰,赵氏家主赵宗显之父,逾越礼教,践踏尊卑礼法忤逆不敬,赵氏五服,一应砍头示众,其族名下所有财产,尽数缴充国库,以作赈灾万民之途。” 叶仑的这一声诏令之下,那便是无数滚滚人头落地。之前还言辞凿凿,暴跳如雷的赵父,闻言之下顿觉不妙,双腿一软便失禁在地。只有惊恐欲绝的赵宗显,想扑地陈言爬上前去,他的后脖颈上,已经被两把钢刀交叉起来按着。 钢刀的冰凉,又让他心中一醒,哭天抹泪地叫道:“草民知罪,恳请太子殿下饶过草民性命,草民也是身不由己,赵家愿意捐出所有家底,只求太子殿下法外开恩,饶得赵家上下性命……” 任他喊破喉咙,叶仑权当耳背,即刻转身,背着双手直奔向下一粮商。 “砍了这奸商,抄了他的家,让这些奸商吐出百姓血汗……” 情绪激愤的百姓们,对跪在地上的赵氏一家又唾又骂,有的人还脱下脚上破烂不堪的鞋子,对着赵家人就扔了过去。 叶仑所到之处,围观的百姓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欢欣鼓舞地跟在后面走着。 在雷动的欢呼声中,叶仑率众拐出了正街,身后赵宗显的惨嚎声,已经被人流的其他声音渐渐淹没。 这繁华之地,府邸林立,庄院梯比,一看就是权贵、富商扎堆之处。又穿过一处集市交汇地段,钱家的门楼已经傲立在前。 面色发白的余柄坤,紧跟在叶仑后面一路无语,叶仑坦然问道:“这是怕了?还是觉得本殿太嗜杀了?”叶仑问得随意,余柄坤却听的得惊心。 他哪里敢谈自己真实的感受?唯有苦笑着答道:“太子殿下多虑了,微臣只是觉得,此次变故,这四家粮商的主事之人,是有人借胆,从中阻挠故生事端,怕是另有目的激怒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盛怒之下大开杀戒,就怕恰好中了背后谋事者,特意给太子您设下的圈套?” 余柄坤所言,叶仑岂能不懂?一介草民敢如此大胆,那背后所依仗的绝不是一般官员,那赵宗显的狂妄老子,不是已经在叫嚣中嚷出来一些嘛!只是叶仑力量悬殊,如无奇招,很难立于这场明争暗斗的上风。 “很好,你能站在本殿的立场谋事,不错!”叶仑对余柄坤的回答很是满意,余柄坤苦笑着,搞这么大的动静,不就是杀杀奸商们的气焰,给自己立立威么? 第37章 狂徒之狂 余柄坤心里明白,太子带上自己,无非就是让别人知道他已经是太子的人了,还有就是,让那些人看看自己的雷霆手段。 已经这样了,想洗脱和太子一党的嫌疑,已经不可能了,没有选择的余柄坤,只能拼了命把这条道走下去。 叶仑瞅着余柄坤说道:“中了他们的下圈套也好,超出他们的控制也罢,这些都不是本殿现在考虑的事情,本殿眼目之下,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快刀斩乱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都城这块烂肉剜个干净。” “太子殿下说得及是。”余柄坤点头哈腰,极力地附和着。 叶仑的眼睛,注视着前方,边走着又道:“那些蝇营狗苟、尔虞我诈的伎俩,还有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本殿没有功夫和他们厮磨消耗时间,谁伸腿挡道,就砍谁,只有以杀破万法,不能以静制动来等死,本殿没有以不变应万变的底子,本殿才是这大秦帝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之人,现在更是在监国之职管理国家,唯一这点儿优势不事发威,总不能靠本殿的年轻,来和雪嵩那老杀才熬灯油?若他再活十数年,那本殿也熬得年近四旬华发满头才是?就算本殿熬得住,但大秦熬不起,天下百姓耗不住,与其和那些奸佞之党耗心机玩斗法,不如全给砍了落得个干净可好。” 叶仑言毕,胸膛一挺,步履加快,一不留神的余柄坤,马上被甩下了十来步。 余柄坤一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想太子也把这时局估算得太过简单,如果杀能解决问题,圣上早就把这所有的麻烦清除了,何苦流放太子避祸两年。 这条东街,不比正街萧条多少,官道两边店铺林立,参天大树后面,处处都是官邸和大宅。 一些酒肆和妓馆随处可见,茶楼和曲苑更是不少,勾栏瓦舍之间,到处都是奢靡之状。 就在余柄坤感叹的时候,叶仑已经到了钱家门外的一棵老槐下。正街赵家发生的惊变,早已被眼线们传到了钱家。 钱家的门楼,毫不比赵家逊色,两扇朱门上的泡钉,栩栩如金。光那台阶下立在一侧的上马石,都雕刻得精美绝伦。 忐忑不安的钱氏家主钱默耘,早已带着家眷在上马石旁边候着。 钱氏家主钱默耘旁边,还立着一名趾高气扬的四旬男子,看那气度,绝对不是市井之流。 一路疾行而来的锦衣卫已到眼前,那股杀气似乎也席卷了过来。 心里七上八下的钱默耘,惊鸿未定地问身边男子:“提督大人,真能无事?刚才您也听下人禀报了,赵家可是完了。” 胡进淡淡地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钱默耘,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皇宫之外,有我九门提督管辖,街面上的事情,我就是王法,你有何怕?既然你甘愿拿五成家产出来,求我庇护你钱家安稳,本官就能在太子手里保你出来,哪怕太子连我的情面都不看,那辅国大臣雪大人的情面,太子他还敢不看看?” 九门提督胡进说得是轻描淡写,半眯着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钱默耘后悔万分,但已经为时已晚,若是豁出这一半的产业,总算青山还在,风头过后再砍柴薪就是。 事情已经逼到这份上,只有把所有的祸福旦夕,都寄托在九门提督胡进身上。 言语之间,前面的锦衣卫已经闪在两边,叶仑大步上来已到眼前。 “礼数足一些,别像赵家那蠢材,切莫被太子抓住大不敬之罪的由头。” 胡进低声提醒之后,自己首先上前两步,抱着双拳躬身就拜:“臣,九门提督胡进,见过太子殿下。” 胡进的话刚落,钱默耘急忙拜道:“草民钱氏家主钱默耘,携家小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仑眉头一皱,目光扫射在胡进身上,遂问:“你在这里何事?” 胡进不慌不乱,坦然答道:“回禀太子殿下,臣巡防到处,因与钱默耘交好,顺道过来喝茶叙叙。” 叶仑闻言,冷声说道:“钱默耘不是烂醉不醒么?怎的这就清醒如初了?莫非胡大人有醒酒的良方不成?” 这等直截了当的问话,丝毫不绕弯子,更不找那些虚头巴脑的托辞斡旋。 面对太子单刀直入的责问,胡进不由得眉头微皱,瞬间又恢复了自然表情,他对着叶仑,双手又是一揖后,又道:“下人传话,可能语焉不详,钱默耘只是小酌了几杯,故引发这等误会而已,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不必和市井商人作计较,太子殿下要是觉得被钱掌柜拂了面子,钱默耘,还不赶快给太子殿下陪礼道歉?” 心里忐忑不安的钱默耘,见状后,即刻就地一跪,拱手言道:“今日之误会,实属下人讹传,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草民实乃无心之举,还望太子殿下不究草民之过。” 这等拙劣演技,居然还一唱一和,真当太子是个诨头废物,连敷衍都这么言不由心。 叶仑嘴角一拧,笑道:“稀奇,还会演戏,比那赵宗显是强了那么一点儿,起码本殿砍起脑袋来,心里舒畅多了。” 叶仑言毕,胡进面色巨变,惊道:“敢问太子殿下,此言是何说道?” “你身为皇城九门提督,官居三品,应该是公务繁忙之人,何故和这等市井商人混迹一堂?” 叶仑冷哼一声,就没打算听胡进那些连篇的废话套词,立即就给身侧的千户刘丰脸上一扫。 刘丰乐了,一手按着腰里的佩刀,一手向身后的锦衣卫一挥,喝道:“去,搜搜胡大人身上,看看有没有身外之物?” 胡进见状,立刻惊怒道:“大胆,本提督乃是辅国大臣雪嵩大人的门生、亲信和心腹、本官告诫你们不要放肆!” “呵呵!”千户刘丰一脸戏谑,阴阴说道:“本千户早就想对提督大人不敬了,提督大人仗着辅国大臣雪大人又能如何?看清楚了,本千户后面立着的可是太子爷!” 刘丰没有把话说透,没说他后面的人是皇上,尉迟建调用的侍卫,都是皇上的秘密侍从。 他们,只听令皇上一人,如今皇上昏迷不醒,但尉迟建手里,握有皇上密授的黄金虎符令牌。 “太子?太子他奈我何?难道太子把辅国大臣都不放眼里,他要一手遮天不成?要是惹得辅国大臣雷霆大怒,即便是太子,他也得识得实务,权衡二三为好!” 这人之蠢,就在情绪到了不可自控的时候,就毫无理智可言,身为提督大人的胡进,居然当着半条街围观百姓的面,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词。 第38章 人头落地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瞬间察觉不妙的胡进,猛然意识到自己,也许,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的口实。 脸色惨白如纸,牙床打颤似发癫,惊懵了的他,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盯着叶仑。 如果辅国大臣雪嵩,真能为一个三品小官出面,想必叶仑,也不会为了自己冲撞过太子的这些事,直接与太子撕破脸皮,可以说,事情还有补救。 坏就坏在他身上,必定藏有不可示人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旦被搜出来,恐怕自己肩上的人头,当场就会落地。 “你,够胆!” 叶仑直了直身子,语气冰冷,寒得就像一把冰刀。 杀机,已经爆发在即。一直没有说话的尉迟建,冷哼道:“还不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包抄过来的锦衣卫,一个反剪,就把胡进的两条胳膊拧到身后。 又一名锦衣卫箭步上前,刺啦一声,胡进胸前的官袍,立即就被撕裂得向两边翻开。 在这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面前,带兵出身的胡进也不敢拼死相搏。他只是疯狂地扭动着身子挣扎,这一挣扎,被撕裂的官袍就敞开得越多。 作为皇城里的官员,真是丢尽了为官者的斯文和颜面,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属少见。 羞怒到了极点的胡进,生怕被搜出什么来,制止搜身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情急之下就怒吼道:“放肆至极,放肆至极,太子,你当众羞辱本官,暴戾无度,难道就不怕百官众怒、朝堂弹劾吗?” 歇斯底里的叫喊质问声还没停止,敞开的怀里,一大叠折纸就被锦衣卫掏了出来,不用细看,就依稀可辨那是地契、房契和银票。 刘丰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从部下的手里接了过来,粗扫了一眼后,便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捧着呈在叶仑面前,言道:“太子爷,从九门提督胡进身上所查获银票、地契、房契无数,请太子爷过目清点。” 叶仑接过那些证据,拿在手里向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扬了扬,然后交给旁边的余柄坤,言道:“即刻清点,报上数来。” 余柄坤急忙接住,和跟随的两个书吏,蹲在地上,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就当场清点起来。 一百锦衣卫,相互之间背靠着背,在叶仑周围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圈子,这种队形,既能防止外围突袭,也能顾及圈内突变。 尉迟建不离叶仑半步,黑着脸就像一尊煞神。 少顷,余柄坤抬起头来,颤声道:“太子殿下,粗银四百二十万两,铸币六百五十万两,商行六处,田亩一千三百垧。” “胡大人啊胡大人,光你这袍子里面就装了一座国库,好大的气魄啊!” 叶仑背着手,眼睛盯着胡进那张气急败坏的老脸,提高声嗓喊得半条街都听得见。 胡进后悔得要死,要不是自己怕夜长梦多,不然不会这么急就索要这些催命符揣进怀里。 事已至此,光是害怕已经没用,把心一横的胡进,拿出拼死一搏的架势,冲着叶仑吼道:“这又如何?你敢动我,首辅大人和皇后娘娘,岂能饶过你这辅国太子?” 叶仑不为所动,转过身来,面对着人山人海的围观百姓说道:“本殿不是个不讲法理的人,如此贪腐的脏官,本殿把这审判的权力,交给大秦皇城的百姓,你们说,该如何处置此人?” 话音一落,人群雷动起来,一片排山倒海的喊声,震得人耳朵生疼。 “杀!” “太子,砍了这狗官的脑袋!” “杀了他,为饿死的百姓抵命……” “太子爷,快斩了他……” “斩,不要心软……” “全都砍了,求太子爷了……” “……” 叶仑在一片喊杀声中,缓缓转过身来,对着眼前跪着的钱默耘一家,和九门提督胡进说道:“听听,这是民意。” 言毕,叶仑转身,向后一摆手,然后就离开了现场。 钱默耘已经瘫软在地,胡进还瞪大了一双赤红的眼睛大喊道:“本官要见首辅大人,要见皇后娘娘……” 摁着他肩膀的那些锦衣卫,眼里可只有皇家,心里只有圣上,今天替太子办差,某种意义上,也就是给那个卧床不起的皇帝办差,当尉迟建举着黄金虎符找到千岁刘丰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们从来就不管什么大臣朝官,从他们的特殊身份和使命上来说,朝中大臣和地方官员,天生就是他们职业上的天敌。 已经有锦衣卫,分别把钱默耘家人和胡进的头摁到在地,就在叶仑的那一摆手间,只见银光翻飞之下,血光随即喷出,上百颗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 一身冷汗的余柄坤,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喊了一声“抄家”就率先跨进了钱家的门里…… 叶仑走出了数十步后停下,背着身子说道:“三品官员九门提督,不思以皇城安危为重,勾结奸商炒作粮价,垄断市场,欺行霸市,倒买倒卖盘剥民脂,无视朝廷法令,无视百姓死活,谋逆犯上图谋不轨,上不忠国,枉读圣贤,下不体民,不感皇恩,如此恶贯满盈之徒,今顺民意不可违之,不杀难平民愤,难正视听!” 说罢,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尉迟建快步跟了上去,低声说道:“太子爷,还有孙庭轩和李政两家,太子爷您的意思是?” 胡进已经伏法,再追究下去无益,就手里这些证据,还不足扳倒雪嵩,砍掉胡进这条手足,也够雪嵩闹心一阵的了。 何况,眼下火烧眉毛的是赈灾,充盈国库才是主题,这次出行,成效显着,叶仑便对尉迟建再道:“孙家,李家,不足以本殿亲临,想必他们已经知晓赵家和钱家的下场,这孙家最为可恶,罪恶胜过前两家许多,这等祸根,赐死全族,一应家产,抄没充公。” 尉迟建一抱拳,应道:“太子爷放心,卑职明白。” 然后,尉迟建留十名锦衣卫护送太子,自己带领其他人,抄一条小道就急急离去。 第39章 这倒是个意外 就在叶仑和尉迟建刚分手之时,还没走出二百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乘小轿,率着足有百十口男女老少拦住了去路。 小轿一停,有一妙龄女子下了轿子,款款几步上前,便在叶仑面前跪了下来。 六个锦衣卫身形一闪,抽出佩刀,一字排开背对着叶仑挡在前面。 另外四个锦衣卫,佩刀出鞘,护在叶仑身后。 “何人如此大胆?敢拦太子殿下法驾!”领头侍卫厉声喝道。 女子头伏在地上,脆声答道:“草民李氏家主李敏,叩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仑分开眼前的锦衣卫,径直走到前面,淡淡说道:“怎么?不等本殿登门拜访,这李家倒是放下身价,打发人前来迎驾不成?” 那个叫李敏的女子没有抬头,接着说道:“太子殿下恕罪,草民自知罪责不轻,特意带了李氏上下前来请罪。” “请罪?这李政看来比赵家和钱家,就聪明了这么一点点,不用请罪,本殿的人已经替本殿上贵府问候李家主去了。”叶仑淡淡道。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李氏上下,除了李政带了四个家院去了郡县的分号查账,其余老小,全部在此听候太子殿下发落。” 这个叫李敏的,说得极是诚恳。 “看来,本殿拜访过钱家和赵家的事儿,你李家早已知悉?”叶仑道。 “回禀太子殿下,草民知晓,故草民率了家里老少,前来请罪,免得太子殿下来回奔劳。” 李敏口齿伶俐,不骄不躁,镇定得让人起疑。 再看这李敏,虽然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就刚才下得轿子的那一幕,姿色容貌,绝不差那雪娇、雪姬几分,更是这一身胆气,不得不让叶仑另眼相看。 “好胆量!”叹道。 “回太子殿下话,形势所逼,草民哪有甚胆量?太子殿下谬赞草民了,正因草民怕死,也得为全家上下求得一条活路,这才斗胆拦驾赌一把生死。”李敏答道。 “赌?赌一把生死?”叶仑倍感好奇。 然后又道:“何等赌法?” 李敏答到:“草民赌的是运,求的是命,赌的是太子殿下的胸怀,求的是李氏的前程。” “稀奇啊稀奇,既然知道自己会死,还求什么前程?赌什么本殿的凶怀?告诉你,你的运,赌得很失败!你替李政玩这些,只能是李政的运太差!”叶仑笑了。 就在这时候,千岁刘丰,带着四名锦衣卫急奔而来。 见到跪在地上的李氏一门,这才向叶仑禀道:“回禀太子爷,卑职调查过李氏,李政只是明面上的家主,但李氏真正的家主,就是这个李敏。” 叶仑闻言一怔,便道:“看来李家主没能赴宴,倒是实情可恕了?不像那三家故意推诿欺瞒本殿,故意让本殿难堪!” 李敏没有由此推脱,她答道:“究根结底,还是草民的过错,太子殿下差人下诏邀请李政,家兄李政真有外出之实,但草民还是故意隐瞒了家主身份,借此推脱,拂了太子殿下的金面,所以,草民还是怕得要死,这欺瞒是事实,草民不想抵赖以此狡辩。” 叶仑越听,越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光凭这般说辞,比那两家磊落多了,但这,也不是由此开脱罪行的理由。 “说说你的赌运?”叶仑来了兴趣。 “回太子殿下,草民愿意奉上所有家产,以助太子殿下的赈灾大计,交出所有的粮食经营,以便殿下随时调遣用途,这就是草民赌的运,赌的太子殿下的胸怀。” 对于李氏的家产,双手奉上,和抄家得来,对于叶仑来说,没什么区别和不同。 “说说你求的前程?”叶仑不以为然,又道。 “管家,呈上来。”李敏转头,向身后跪着的一个老者说道。 老者双手,举着一个裹得方方正正的布包,递给李敏 李敏接了过来,双手把布包举过头顶,说道:“太子殿下,这是李氏所有的家资,地契、房契、各商铺商议经营合约,还有银票都在里面,共计一千八百七十五万两,请太子殿下过目。” 一听数目,不由得让人瞠目结舌,堂堂国库,存数还不足这的三成,可见这国力匮乏到何种程度?可见这粮商几代人对国家、对百姓的盘剥是何等疯狂? “就这,是你求前程的资本?”叶仑怒意逐起。 “是的太子殿下,草民斗胆,恳求太子殿下把都城和埠外的盐政交由李氏一部分。”李敏的想法,让人匪夷所思。 “大胆,你这不是求前程,而是找死!”叶仑怒不可遏,厉声喝道。 “请太子息怒,暂且听草民道来,太子殿下此行,实为天下灾情所虑,国库之力,已无法完成太子仁德施展,故李氏愿为太子殿下出资赈灾,还有,这盐运经营,历来都是朝廷管控,其中利弊,很难遂太子殿下所愿,太子殿下用人之际,砍了草民,无非就是人口名册上少些数目而已,留着草民,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再为商道通畅所虑,不必再为行业弊端所苦,望太子殿下三思。” 叶仑闻言,盯着李敏看了片刻,言道:“你可知,本殿这一趟登门拜访,要的就是你四家人头落地?” 李敏银牙一咬,把心一横,答道:“回太子殿下,民女早知,正因如此,民女这才情愿散尽家资,换取李氏老小暂且平安,然民女更知,若对太子殿下毫无一用,求情也是枉然,与其伸着脖子等死,不如绝地一博,民女博的是太子殿下的所需,赌的是李氏一门的运气,李氏,甘愿为太子殿下效劳,李氏自有李氏的作用和价值,太子殿下尽可支配这个用途。” 是啊!身陷绝境,何不一搏?自己何尝不是呢?但博法也有明智与愚蠢之分,像那赵家和钱家,博的手段就是拿首辅大人来压制太子,拿文武百官来威胁太子,拿天下舆论来绑架太子,真是愚蠢到家了。 叶仑被李敏的胆识逗乐了,微微一笑又言道:“真够胆识,光是这智谋、胆气,你李家比那赵家钱家,胜过百倍不止,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看到叶仑脸上放晴,李敏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触动得太子会改变主意。 果然,叶仑又道:“你的请求,本殿暂且不能应允,今日,可免你李家上下一死,你须将李氏的运营计划详呈与本殿,就给你三日期限,这三日,李家暂且可安。” 叶仑已经有了新的考量,眼下不但缺钱,更缺各方面的得力人手,暂且不对李家动手,作为一个前世在经济社会混过的人,深知商业经济对一个国家的影响,李家若是真有此能力和作用,不妨收为己用。 李敏终于松了一口气,前额又伏在地上,诚恳答道:“民女李敏,代表李氏上下谢过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行了,起来吧!”叶仑袖口一甩,终于松口。 第40章 满载而归 叶仑抬头看了看天,正值晌午,日头正红,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晴光万里。 心头大舒的叶仑,背着身子对随从的锦衣卫言道:“撤,回东宫殿。” 一百锦衣卫,被分成几拨,分别以余柄坤为首的三个户部人员的主持下抄家,千户刘丰和十几名锦衣卫,护送叶仑回太子东宫殿。 可以说,这一趟,满载而归,大大地充盈了国库不说,还搂草打兔子,顺便砍了九门提督胡进的脑袋,让辅国大臣雪嵩痛失一个爪牙。 待太子一行走远,跟了两条街来看热闹的围观百姓,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各种解气的话,一会儿也就逐渐散了聚集。 东街口上,已经鲜有行人,颓然坐在地上的李敏,这才发现自己的内衣,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一挪身子,地上便是一块湿印。 李氏上下,也都纷纷起身,活动着早已跪得酸麻困疼的腰腿,嘴里喋喋不休地埋怨了起来。 “李氏三辈人的心血,居然就这样被家主送了个精光,败家啊,败家!” 李敏听到族人这么说,委屈得眼泪差点滚落出来,她咬牙强忍,恨恨地说道:“家产没了,还可以挣,脑袋没了,你连这会放屁的机会都没,赵家、钱家倒是没平白送家产出去,可眼下呢?” 李敏再没管长幼尊卑,一顿怒斥,见无人搭腔,遂又怒道:“身为大秦的监国太子,下口谕邀请一介草民商户,我作为家主力主听从,可是你们,自以为有九门提督后面撑腰,便可拂拂太子面子,找找太子的晦气,现在,撑腰的九门提督胡进胡大人呢?请他出来,替你们去太子东宫索回家产,去请啊!怎么都站在这里不动?” 族人无一应答,神色凄然,谁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谁都对那份庞大无比的家业,感到心痛和不舍。 李敏恨意难消,对着几位年长者,继续怒斥:“若不是我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恐怕这时候,我李氏不但家业不保,这说话吃饭的脑袋,也和那三家一个下场,眼下家产是送出去了,但不等于我李氏从此就高枕无忧,你们给我听好了,太子给的期限是三天,我们在这三天内是可活的,可是三天后呢?我们插手盐运,这可以让太子放心盐业不被他人垄断,不被各地盐政官吏层层贪腐,这就是我们在太子那里的唯一用处,但太子未必知道,我李氏手底下还有一处盐矿,如果知晓,更是死罪难逃,你们以为,眼下你们自己的命,已经攥在自己的手里了吗?如果谁觉得亏,即刻给我提出来,我身为李氏家主,分你一家出去免受连累,谁觉得冤?站出来!” 李氏众人,鸦雀无声,管家上前把李敏福了起来,然后喏喏地说道:“家主莫要发怒,大家都是心痛祖辈的心血,咱李氏还藏有私盐盐矿,若是被朝廷得知,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李敏顺了口气,淡淡说道:“正是如此,我们才投靠太子,若是这些都是太子的经营,哪谁敢找我李氏麻烦?若是我李氏没有这些倚仗,太子又怎能放我们活命?我们痛惜祖宗基业,哪赵家、钱家、孙家难道就不是祖宗创下来的基业?” 当初李氏上一辈家主,打破陈规,让年轻一代竞争家主之位,李敏在一年的期限内,胜过几位兄长,这才得到家主之位。 看来,李氏的祖辈,智谋真不是那三家可比。如无当初的改革,今天恐怕李氏家族再无炊烟升起。 李敏捕捉到了太子的心机,破釜沉舟来赌一把,她也深知太子也是身处绝境,身边需要有人站位,她只有把身家性命作投名状来赌这一把,这运,她目前赌赢了半筹…… “家主,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主事的几位分管,这时候上前恭敬地请示。 “即刻派人,招家兄李政速回,其他人整理各分号的账务,制定新的经营模式,按我刚才的意思,拿出一个决定可行的方案来,呈上太子审批。” 李敏斩钉截铁,发起号令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她决定在三日内,拟定一个最有利于太子亲政的商业运营模式来。 待被家人扶上小轿,李敏拧了一把自己酸麻的大腿,这才感觉到自己还囫囵完整。 李氏一行,毫无声响,以极快的速度回府。刚下了轿子关起院门,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做贼一样从后门闪了进来。 神色慌张,面如土色的下人,扑通一声跪地,哭道:“家主,快,快逃吧!那孙家,孙家近百口人全部,全部被锦衣卫斩了,户部的人和锦衣卫把孙家抄了个精光,大门都被封了……” 这些,李敏早已料到,那孙家和赵家、钱家一样,是躲不过这一劫。 李敏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对报讯的下人缓缓说道:“下去歇息去吧!我也累了。” 下人疑惑地看了看厅堂里的众人,然后恓惶地就退了下去。 “还是家主英明……” “多亏家主当机立断,才免得我李氏免遭满门抄斩……” 李敏摆了摆手,打断了这些毫无意义的恭维,缓缓道:“琛叔,烦劳您安顿下去,各柜各店加急拿出方案,然后汇总起来制定运营细则,还有,速派人去召回家兄李政回来议事。” 管家李琛,微微躬身一礼,然后向厅堂里的众人一挥手,大家就悄声退了出去各忙其事。 李敏支开丫鬟,自己回到卧室,关起门来,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就抽泣起来。 自从十七岁那年,从考验败落的几位兄长中胜出,掌管李氏生意已经整三个年头,由于性格要强,父母已逝,加上终日忙碌,婚姻大事也就没人操心搁浅至今。 芳华二十的女子,无缘绣楼作闺,整日为了家族的经营绞尽脑汁,明面上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心里的凄楚和冷暖,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落泪。 如今家族头上利刃高悬,明天的命运还生死未卜,赌赢了全局,眼下的生意就由李氏独占,替太子做一个民间的管家也算是飞黄腾达,但要是赌输了,那么,只有眼睛一闭,万念俱灰,和那三家一样飞灰湮灭…… 第41章 东宫殿的威力 回到东宫殿的太子,前后算来,三个时辰都不到,就已经让近四百人头落地。 尤其是孙家,居然利令智昏到何等地步,试图让近百名看家护院的家丁对抗锦衣卫。 这种情形,只能让尉迟建的杀伐更加凶暴,而且,尉迟建对这些粮商背后的倚仗更是憎恨。 背后的倚仗,才是祸国殃民的黑手,由此可见,这些势力,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甚至是狗急跳墙般的疯狂。 可以说,这次行动,震惊朝野。产生的后续影响,让整个都城都震荡起来。 深夜的辅国大臣雪嵩的官邸,大门内外防守森严,正厅里面灯火通明。 身为九门提督,又是首辅大人雪嵩的得意门生胡进,一没有经过刑部,二没有通过大理寺审理,直接就被叶仑满门抄斩,并且抄家。 雪嵩所恪守的底线,已经被严重触动,深谋远虑的他,这时候也不免有些烦躁。 坐在几案后面的雪嵩,脸色阴沉得吓人,几根鼠须,在那张肥胖的大脸上簌簌抖动不已。“首辅大人,这太子罔顾纲纪,越权处理,不按朝堂流程胡乱作为,大人不能任由太子任性,不然乱了朝纲,这国家管理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义愤填膺的刑部尚书徐书礼,忿忿不平地禀道。 身侧,大理寺监牟伦,也积极进言:“徐大人所言极是,朝堂之议,还须首辅持重 太子毕竟年轻,刚猛有余,但任性太足,若是任由太子这般胡闹下去,体统难周,人心涣散,倘若圣上复康,面对如此乌烟瘴气怨声四起的局面,我等老臣,如何向圣上交代?” 雪嵩不言,只是把目光投向一旁喝茶的大学士夏士渊,这夏士渊和雪嵩同为内阁大臣,正在摇晃着脑袋吹茶盏里的浮沫。 “夏阁老,依你之见,这事如何是好?”雪嵩轻声问道。 夏士渊喝了一口茶水,把一片茶叶吐在手心里看了看揉搓着说道:“圣上昏睡不醒,太子年纪尚轻,这又让太子初掌监国大权,血气方刚实难考虑这权力背后的无上责任,总想以杀了事,你我深得圣上器重,委以重任在身,圣上如今难理朝政,你我身为朝廷肱骨之臣,理应体恤圣上,辅佐太子,教导洞见是非,绝不是以一个杀字就可治理江河天下。” 夏士渊和雪嵩,同是内阁重要成员,岁数比雪嵩还要大上几岁,但城府之深,比雪嵩有过而不及。 吹浮沫,又喝茶一口,吐茶叶,又道:“如今,首辅大人要是和老臣我再不有所表示,任由太子任性下去,恐怕,像余柄坤这样的人,会是接二连三地登台了。” 话到这里,雪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大理寺监牟伦和刑部尚书徐书礼,此时不便再说,俩人坐在旁边,静等二位内阁大臣定夺。 另外的一些朝臣,也静等二位肱骨之臣的商议结果。 雪嵩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把茶盏重新放在几案上后,缓缓说道:“夏阁老也觉得兹事体大,万不可怠慢,待明日朝会散后,我等一道去东宫殿,面见太子殿下,陈其利害关联,以我等赤诚,规劝太子暂停监国之事,勤加学习朝务流程,待有所熟悉,再监国理政也不为迟。”几位雪嵩核心成员,闻此决定,都会心一笑,频频点头称是,然后都纷纷起身,向雪嵩施礼打算告别。 众人一起说道:“下官遵命,也不早了,首辅大人您也早些歇息吧!” 一脸冷峻的雪嵩,双手按在两侧的座椅扶手上,点了点头说道:“各位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正事不得延误。” 待众人告辞走后,雪嵩从座椅上下来,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 夜风吹得宫灯一阵摇晃,把雪嵩长长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晃着。忽然雪嵩止住了脚步,仰着面看了看外面,然后转身疾步走向几案,拿起笔砚,写了一张条子翻放在案上晾着。 雪嵩欠了欠身子,“啪啪”一拍巴掌,厅堂外面悄然一道身影闪了进来,是个侍女,一声不吭垂着脑袋站在几案前面。 雪嵩望了一眼侍女,拿出一个拇指粗细,一寸来长的小瓶,瓶口用一只木塞紧塞着。 “赶天亮前,想办法送到太子妃手里。”雪嵩把小瓶放在几案上,连那张条子一起向侍女面前一推。 侍女依旧不作声,拿起那张条子卷住小瓶,直接往怀里一揣,微微施了一礼,就极速退出去。 雪嵩又从几案后面绕到厅堂门口,背着手出了房门来到庭院,夜,黑得很瓷实,风从黑处悄悄吹来,带动着雪嵩的衣带飘动了几下,然后又消失在黑处。 天空无一粒星光,廊柱上挂着的灯笼,忽明忽暗,整个庭院显得安静极了。 “太子啊太子,难道你非得逼老夫,走这一步险棋不成?”雪嵩对着漆黑的夜空,呢喃了一句就转身走回了厅堂。 再说从东街回来的叶仑,一头扎进书房后半晌都没有出来,待他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膳房已经把饭菜送到寝殿。 寝殿和书房,只隔着一道曲尺型的走廊,在走廊连接寝殿的拱门处,立着两名锦衣卫。 东宫殿的朱门内侧左右’也有两名锦衣卫执勤,包括太子书房和后院太子妃寝殿的入口处,都有两名锦衣卫把守着的。 看来,从东街护送叶仑回宫的这十四个锦衣卫,并没有回去复命,而是留了下在太子的东宫殿里当差。 有了这十几个锦衣卫,偌大的东宫殿终于随处都能看到人影活动,但空气似乎紧张了几分。 叶仑看到拱门口执勤的锦衣卫,愣道:“天都黑了,你们还没回去?” 离叶仑比较近的一名锦衣卫,抱拳说道:“回太子爷话,小的今晚夜值,明早晨时换更。” “怎么?安排上班勤了?”叶仑道。 “是,太子爷,小的们昼夜三班轮换倒班,目前只有两班,明天还有八人奉命到岗,以后,太子爷这里的勤防安保,就是小的们负责。”锦衣卫答道。 “都回去歇息吧!本殿习惯了清静。”叶仑摆了摆手,刚要跨入寝殿,却发现刚才的锦衣卫们,还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你,你们?居然连本殿的指令都不听?”叶仑有些不快。 “回太子爷话,小的们保护您的安全就是天职,这是圣上的旨意。”锦衣卫不亢不卑,施了一礼答道。 “圣上?父皇已经昏迷多日,难道还亲自降旨给你们不成?” 没待锦衣卫回答,公羊惠衣从寝殿里面闪了出来,单腿跪在地上,双拳一抱,答道:“太子爷息怒,如今暗流可能会激变成明潮恶浪,属下们都得为太子爷您的安危负责,请太子爷快快用膳,饭菜都快凉了。” 叶仑这才明白过来,淡淡问道:“是尉迟建下的指令?” “锦衣卫只听从大秦皇帝的调遣,眼下的任务,就是确保太子爷您的安全,以后,咱东宫殿这些侍卫,都由在下指挥,太子爷只管下指令就可。”公羊惠衣回答得含糊不清,只是表明了态度,但没回答关于对尉迟建的问话。 第42章 神秘力量 叶仑扭头进了殿内,坐在饭桌旁边扒了一口饭菜,他真饿了。 “说,本殿知道尉迟建之前是皇宫的侍卫统领,因受本殿的连累,一起被贬流放给本殿赶车,但本殿猜他还另有身份,你们可知?” 立在饭桌旁边的安剑,望了公羊惠衣一眼,然后施了一礼说道:“太子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反正,您知道小的们就是您里的刀就够了。” 叶仑见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始皇帝病重之时,可能估计到环境的凶险,这才给只听命于他的锦衣卫下了死诏。 如果猜得没错,那么,尉迟建之前不光是宫里的侍卫统领,而且,还是锦衣卫亲军的最高负责人大司马职位。 可以说,这是一支最恐怖的力量,是替皇帝办私事的组织,他们有着极其严格的纪律,还有极其残酷的手段对付目标。 其实,对于尉迟建的真实身份,公羊惠衣他们四人,还是从流放回来后,作为同是锦衣卫的他们,从尉迟建为了保护太子,独闯太合殿后才猜到的。 可见,这个组织纪律的严密性是何等的缜密,身份也是多么诡秘,相互之间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 至于那些朝臣,只知道尉迟建拿的是皇宫侍卫统领身份的虎符,但他们不明白那个虎符背后的权力和性质。 自太子被贬 流放西疆边关,那无异于自生自灭的状态,东宫殿的人气,随即也就散了。 一些原本的待遇和仆从配置,都被皇宫内务府的总务处裁撤掉许多,仅存的一些太监和宫女,还有几个普通侍卫,几乎都是为太子妃服务的。 就是这次被诏回宫,内务府也没有按照惯例规定给配仆从,还是从西疆路上仓皇回来的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从流放到回来,一直陪伴在太子身边。 尽管经历了九死一生的重重险境,这九人都无怨无悔,尽责尽忠、坚定不移。 这一夜,在锦衣卫的重重保护下,叶仑反而彻夜未眠,之前就那几个人,夜间四名侍卫设个暗哨而已,在这孤零零的东宫殿里住得反而安适。 就这样,叶仑躺在寝殿的榻上,脑海里回顾了一夜他所能想起的事情,他所能预料到的事情,也是他怎样去随机应变要部署的事情。 “李敏,可用。” 叶仑喃喃了一句。 屏风后面,一张简易躺椅上,宫女俪珠也是彻夜不眠,她和邀月二人轮换值夜服侍太子。 自从六皇子的侍婢巧云被救了回来,她不便在其他人面前露面,主动承担了洗衣收拾家务的活计。这就让俪珠和邀月相对就轻松一些。 侍卫佟芳和崔正一班,公羊惠衣和安剑一班,两班侍卫也是轮班跟随着太子。 尉迟建反而就像个杂役,习惯了操心马匹和车驾,一天没多少时间待在太子身边,但太子有要事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地冒出来。 天已经微亮,由于突然增加了十几人,膳房的太监和老宫女们,早早就套了车马,去总务处要米面粮油、肉蛋菜蔬这些必须物。 这些人出入东宫殿的大门,是畅通无阻的,也没有人做例行检查。 总务处的库房,在皇宫外面紧挨着后 宫的一处地方,这样便于采办物资,各类输送物资的人也就不会进入皇宫。 就在车马行到总务处库房外的宫墙下时,突然从一棵老槐树后面,闪出一个提着恭桶的侍女,侍女轻咳一声,然后转身就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 跟在车马后面的一个老宫女,眼睛左右斜视一番,然后停了下来,到宫墙下的老槐下,蹲着来收拾鞋子。 在收拾着鞋子的同时,老宫女环视了一下四周,冷清的宫墙外面,再无任何人走动。 老宫女伸手,在老槐后面一摸,把一卷东西塞进怀里,然后把一只鞋子,在地上磕了磕后重新穿起了,起身就向车马赶去…… 整夜一眼没合,叶仑早早起来,发现俪珠已经烧好了洗漱的水,简单洗漱完毕,巧云已经把烧好的茶汤,送到拱门口,由太监昭明接了送到寝殿。 叶仑刚端起茶盏,想趁热喝几口醒醒神,尉迟建就像影子一样闪身进来。 “启禀太子爷,昨夜朝中有半数的一品大员,都聚在辅国大臣雪嵩的官邸,直到子时才离开。” 叶仑眉头一皱,问到:“他们谈了何事?” 尉迟建又拱手禀道:“细节不详,雪嵩官邸突然戒备森严,密探只探到他们今天朝会散后,要来东宫面见太子爷您,事出何因,暂不得知。” “那,依你之见?” 叶仑喝了一口茶汤,漫不经心地一问。 “卑职不敢妄言断论,但就昨天砍了九门提督胡进的脑袋,引起唇亡齿寒之效应,这班朝臣突然聚集,绝非好事。” 叶仑问言,缓缓说道:“雪嵩位居当朝首辅,其实力已经覆盖朝野,父皇重病不能亲政这几年,他是只手遮天,几乎所有朝政都是他在管理,内阁只是他的附属,政令和策略都出他左右,我父子二人就是个摆设,他倒像是这大秦帝国的当家人。” 尉迟建没有插嘴,面部表情越是冷峻起来。 叶仑又道:“昨夜那些人,都是朝中重臣,是行使国家各部门权力的首要人物,能秉烛夜谈那么久,看来,本殿这两天的行动,使他们怕了,也急了,这次找所谓的主心骨来讨要主意。他们不想自己头顶上有这等皇权压制,已经不习惯君臣之纲,他们极力想恢复之前的那种朝纲秩序,他们,胆子已经大得可怕!” 尉迟建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单腿跪地下,右拳触地,凛然说道:“卑职和锦衣卫亲军,大内密探,愿为太子爷赴死。” 话音刚落,崔正、佟芳、安剑和公羊惠衣四人,也从殿外闪身进来跪在地上,然后一起沉声说道:“卑职等人,愿为太子殿下赴死。” 叶仑闻言,深感欣慰,便又道:“本殿毫不怀疑你们的忠诚,都是发自肺腑的话,本殿要是完了,你们,也都受到掉脑袋的牵连。” 殿上跪着的五人,被西北风沙肆虐过仅两年的脸上,一片刚毅之色,眼神毫无半点惧意。 叶仑知道,这五人,不怕死,包括太监昭明和元鱼,俪珠和邀月,都抱着一死的决心侍奉他的左右,都盼他东山再起。 第43章 这待客之道使不得 听闻辅国大臣雪嵩,要率群臣来太子东宫殿面见太子,叶仑嘴角一拧,先闪他们一闪。 “摆驾,慈心宫!”叶仑一笑,言道。 叶仑命安剑和公羊惠衣跟着,另外两太监、两宫女也跟随,虽然寒酸了点,但也像个太子出行的样子, 这次,马车由元鱼驾着,留着尉迟建在东宫殿挡驾访客。 慈心宫内,皇后娘娘雪姬也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出了寝室到外面殿厅里喝早茶。 “儿臣,求见皇后娘娘。” 闻声,皇后娘娘雪姬心里一抽,隔着珠帘,冷声说道:“本宫还未起床,不宜见客,太子若是有事,就站外边说吧!” 已经站在殿厅地上的叶仑,腔调古怪地说道:“皇后娘娘是要儿臣就这样站着说吗?” 珠帘内没有回应,稍倾,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雪姬,很不情愿地对外面候着她喝茶吃早点的仆从们说道:“都退下去,太子有要事向本宫禀报。” 殿厅里的太监、宫女,都知趣地退到了殿门外面在走廊里候着。 估计到侍奉她的人都离开了殿厅,雪姬这才极不耐烦地说道:“长话短说,废话不说,有什么就快讲?” 殿厅里只剩叶仑一人,他把躬着的身子一挺,眼神也精光迸溅,袍袖一甩,上前就撩起了卧室的珠帘。 本来要出去喝茶的雪姬,闻到太子已经到了后,就重新脱了鞋,坐凤榻上装作刚醒的样子。突然被太子一掀帘子,惊得差点从榻沿上掉了下来。 “大胆!身为男子,私闯皇后寝室,即便你是当今太子,本宫也能治你的大罪!” 火冒三丈的雪姬,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骂道。 “省省吧!”叶仑面带不屑,直接上前就在凤榻边上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便道:“行了,吓唬外人的那些话就别再说了,你以为我喜欢吃这套?” 叶仑说着,弯腰伸手,从地上拾起一只皇后刚脱下来的缎面绣鞋拿在手里。 皇后的鞋子,质地上乘,绣工精美绝伦,叶仑拿在手里端详起来。 这等轻浮之举,又一次赤裸裸地挑衅起来,这又让皇后娘娘雪姬恼怒万分。 她一把从叶仑手里夺过那只鞋子,以最快的速度把鞋穿好,然后坐在靠窗户的小桌旁刻意拉开距离,然后冷声说道:“你不要以为本宫是好捏的软柿子,如此放肆,真是活腻了!” 这正襟危坐,一脸寒霜、威仪十足的架势,还真有些母仪天下的超群气度。 可惜,这一套,在叶仑面前毫无作用,尤其是副作用甚大,叶仑有的是办法,能把皇后这只刺猬的皮给活剥下来。 “你不是有事要说吗?快说,本宫还要出恭洗漱,没时间和你耗着。” 到底,还是皇后娘娘雪姬先沉不住气,希望尽快地打发掉这尊瘟神。 “就在昨天夜里,铁面无私的大理寺监牟伦、硕果仅存的内阁大学士夏士渊,威风八面的刑部尚书孙书礼在内的一半朝臣,在首辅大人雪嵩的官邸密谋了好久,至于密谋何事?本殿不知,但本殿知道他们今早会来东宫殿蹭茶喝,你也知道,本殿的那寒酸之地,哪有招呼这么多贵客的茶水和点心来?还请乐善好施的皇后娘娘,施舍一些好茶叶和好点心,给儿臣拿走待客用如何?想必皇后娘娘你不会吝啬吧!” 雪姬闻言,顿时被叶仑所说的内容惊得僵硬,这番话,不亚于惊雷当头。 叶仑上前,轻轻地拉起皇后的一只手来,就像把欣赏才那只绣鞋一样,翻来覆去地看着。 也许是这个话太过惊人,雪姬愣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任叶仑拨弄着她涂得猩红的指甲。 “本殿在想,万一没有好茶招待贵客们,与其让他们说本殿太过吝啬,还不如请他们吃一顿板刀面,正好本殿手里还有一百带刀的厨子,昨天刚在正街和东街开过饭的。” 叶仑笑意盈盈,一点都没有紧张,更没有那种山崩前的畏惧。 但那眼神,却有让人看不透的深邃,就如一口深潭里激流卷起的漩涡,裹着汹涌的杀机瞬间就会喷泻出来。 这种话,能说出口的人,绝对是疯了。 朝中大半朝臣,哪一位不是把持了一二十年国事大权的重臣,哪一位又不是支撑着大秦帝国运行的梁柱之一?假如这些权力顶层的人,都像那些粮商一样被吃了板刀面,那这个国家就像一座朽塔一样,瞬间会轰然倒塌。 恰恰说出这话的人是太子,是叶仑这个比活鬼还要让人胆颤的人,皇后娘娘雪姬毫不怀疑,这等血腥暴戾之事,太子他真能做得出来。 这个胆大包天,行事无谱,神出鬼没的人绝对能做得出来。 别说欺辱皇后这些,仅昨天,短短两个时辰,就让三家粮商四百余口脑袋搬家的人,仅仅是因为对方拂了他请客的面子。 如果朝中这些重臣逼上门去,对于如此嗜血的人来说,无非又是大手一挥的事情。 这些消息,皇后是早已知道了的。 “不,不要!” 回过神来的皇后娘娘雪姬,惊叫道:“你,你真要是这么办了,皇城就会瞬间大乱,力求自保的朝臣,还有一些居心回测的武将们就会借机起事,全国各地也是混乱一片,各地诸侯趁机封城独立,手握兵权的人封地为王,此举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已是风雨飘摇的国家,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敌,也会大举进犯,这我大秦帝国还会存在吗?” 雪姬大口喘着粗气,来不及歇缓一下,急急又道:“太子,你万万不可乱来!” 叶仑就像事外之人一样,半眯着眼睛笑意盈盈,丝毫没有那种火烧眉毛般的急躁。 皇后娘娘雪姬,居然忘了抽回自己被太子握着的一只手,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急切,直愣愣地盯着太子的脸,等待他的反应。 叶仑的眼神,又变幻不定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拂过雪姬滑嫩的脸蛋,阴阴地说道:“兔子急了还咬人,是他们不想让我活了,我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我一命,换几十条一二品大员的命,不亏,至于天下怎么样?我,不考虑!” “不,不能!”雪姬又惊叫道。 “我没死在黄沙蔽日的西疆边陲,没死在千里返朝的路上,让我又要死在这寒酸至极的东宫殿里,我不甘心,本殿不甘心,皇后,你说是不是?” 雪姬把自己的嘴唇快要咬出血来,被太子的手拂过的地方,一阵麻痒,她强忍着自己不能把这种感觉当做享受,但她不由得呼吸粗重起来。 她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必须让自己的神智清醒过来,必须,必须的。 忍着内心那奇怪又陌生的躁动,雪姬使大脑努力冷静下来,她为了不让太子的手继续作怪刺激自己,便抬手握住了太子摸着她脸那只的手,仰面直视着她的眼睛,努力地让自己镇定地说道:“太子殿下,依本宫看,此事未必不可两全。” 第44章 六皇子又来搅局 这是个旋涡,也是个陷阱,必须挣扎出来。 皇后娘娘雪姬,情急之下,这才毫无意识地做出了这个举动。 如此情景,叶仑不觉哑然失笑,雪姬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让他有了一种强烈的成就感出来,他语气依然平缓,问道:“难道,皇后有何妙计不成?” 这一问,立刻把皇后娘娘雪姬出窍了的元神,给完全拉了回来,她使劲一挣扎,抽回了已经被叶仑握得汗津津的手。 也把自己主动握着叶仑的那只手,也就像被炭火烫着了一样,即刻就松了开来。然后,顾不得这些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举动带来的片刻尴尬,急切地说道:“依本宫看,太子不如暂且放下监国之权,这份差事,对于不熟朝政的你来说繁杂无序,稍有差池,就会引起幡然大波,跟在首辅大人身边慢慢适应,等各部司职和流程都得心应手之后,首辅大人自便就会再次推你监国,毕竟这是一份苦差,首辅大人为了国政事事亲为,他也吃不消的。” 刚才,也就是那样一问,叶仑压根就没指望雪姬,能出个对他有利的好主意来。 就雪姬刚说的话,他完全没当一回事。雪姬见太子不语,以为是自己的话,已经让太子在心里权衡,为了促成太子尽快答应下来,她假惺惺地拿过昨夜喝剩的半壶凉茶,满斟了一杯后放在太子面前。 太子见状,嘴角一拧,然后淡淡言道:“服了你了,本想着你是父皇册立的皇后,凡事都为我皇家的江山社稷着想,你啊!还真是雪家的好女儿,处处都为你那当辅国大臣的父亲谋事,难道你的两全之策,就是让本殿放弃监国之权,这和上次本殿被废有何两样?” 这一席话,臊得雪姬粉脸一阵通红,她稍一稳神,眉头一皱,急道:“那,那你究竟要如何是好?” 叶仑冷笑一声,戏谑地又道:“本殿要如何是好?难道本殿和你说了,好叫你传递给你父首辅大人,再想另策来谋算本殿不成?” 言毕,叶仑一笑,那只鬼手又闪电般伸出,直接揽住雪姬横在自己腿上,附下头来,贴着雪姬的耳根又道:“皇恩浩荡,然你却不知感恩,那么,本殿就先在你身上讨回些利钱。” 猝不及防的雪姬,感到身体一下子腾空,然后就横躺在太子腿上。 随即,那只鬼手老调重弹,贪婪地贴着她的衣裙,像鱼一样上下游走起来。 “太子,你还敢得寸进尺,快给本宫住手,就当你今天没来过。” 气急败坏的雪姬,当即就怒斥起来。她所有的威严,都在叶仑一次次的放肆中,孑然粉碎在地。 “得寸进尺?这尺在哪?寸又在哪?”叶仑坏笑道。 雪姬的威胁,叶仑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她说她的,他只顾做他的,一只手,就像一条鱼一样游来游去,丝毫不放过任何一处能前进的缝隙。 面临这样色胆包天的疯狂举动,雪姬本能地死死做出抵抗,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来阻止对方的下一步。 这时候,晨课完毕的六皇子慎祀,看到侍从们都站在寝殿的外面候着,这才知道是太子来访。 六皇子慎祀,由于上次的鲁莽,被母后训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这次有了一些长进,立在寝殿门口,喏喏地说道:“母后,那两本《战国策》和《左传》儿臣已经熟烂于心,儿臣想背诵给母后听,请问母后此时有空听儿臣背诵吗?” 六皇子慎祀的请示,惊出雪姬一身冷汗,如果有人冒然进来,这一道珠帘是完全遮不住眼下的丑态。 越是焦急,心里就越是慌乱,心里越是慌乱,方寸就紧跟着大乱起来。 雪姬还没想好用何说辞来恰当地打发六皇子离开时,叶仑倒是抢到了她前面,开了口朗声说道:“六弟吹牛了吧?这《左传》通篇字,《战国策》大致字,别说背诵,就是照本朗读,恐怕也得耗去一整天的时间,既然六弟能背,为兄我可是不信,要不,你背来给为兄与母后听听?” 这一搭话,让六皇子慎祀心里一惊,母后本来和太子势不两立,但他总觉得最近的接触蹊跷得很。 六皇子慎祀,心里瞬间有无数疑团闪过,他紧盯着眼前不远的那道珠帘,语气恭敬地说道:“不知太子在此,慎祀有失远迎,还望太子见谅才是。” 话是这么说的,但心里还是直打鼓,上次,就因为这种情形下自己冒然闯入,才落得母后一顿责斥,两个水火不容的人,究竟有何谈话非要这样进行? 那道珠帘后面的寝室里,叶仑和雪姬知道六皇子慎祀,已经站在寝殿门外,但他们自然不知道六皇子这时候心里的疑问。 其实,他们无法得知,也不需要得知。 此时的雪姬,已经被叶仑的上半身压住,她恨不得手里有把尖刀,直接从太子的左肋处狠狠地捅进去,然后再拧它几转才解恨。 叶仑几乎把呼吸之间的热气,全部喷在雪姬的脸上,他又对外面的六皇子说道:“六弟不要管为兄和母后的商议,你背诵你的课文就可,这等学业上的事情,为兄还能指导一点于你,你快快背诵就可。” 心里疑虑重重的六皇子慎祀,脸上也是阴晴不定,话已经赶到这个份上,再变起来有些尴尬。 最终,把心一横,权作表现自己渊博的学识,咬着牙就背诵道:“元年春,王周正月。不书即位,摄也……” 殿外书声琅琅,殿内却是你进她挡。 面红耳赤的雪姬,反而被六皇子慎祀的背诵声,搅得狂躁无比。 叶仑倒是在这种声音下,就像是助兴一样,越是疯狂起来。“ 无耻,无耻至极,简直混账透顶……” 内心接近崩溃的雪姬,就连骂人都得压低声音,但这些,在叶仑眼里,没有丝毫的威力。 尤其叶仑鼻息的热气,吹得自己的耳膜都痒痒。 不知道是贴得太紧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雪姬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烫起来…… 第45章 临危不乱 叶仑根本不为雪姬的怒骂而罢休,挨这样的骂,又不是头一遭。 “无耻?本殿如何无耻了?” 极度轻佻的话,被叶仑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和街头的泼皮调戏路人妇女一样下作,直接让雪姬羞愤得无处躲藏。 她生气也好,威胁也罢,在叶仑这里全都是耳旁风,那只比鬼还可怕的大手,已经触及到无法示人的地带。 就连惊呼都不敢的雪姬,突然哭出了声来,那种凄婉的抽泣,和一个野心大得谋天下的女人,根本无法联系起来。 在一种强烈的报复感,和征服欲的升腾下,叶仑更是变本加厉,之前所说的收些利息回来,这下怕是利滚利了。 “呜……”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雪姬慌乱中一蹬腿,气力之足,直接就蹬翻了窗前的小桌。 “铛啷啷”一声脆响,刚才给叶仑斟了隔夜冷茶的那只茶盏,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一只茶盏破碎的脆声,在这时分就像平地一声惊雷,殿外六皇子朗朗书声,也嘎然而止。 这个意外,雪姬觉得自己的三魂都掉了,叶仑反倒只是愣了一下,也瞬间本能地停止了动作。 殿门外面的走廊里,候着的那些宫女和太监们,全作什么都没有听到,都低着头,就像一尊尊泥塑一样立在那里。 这人啊!有时候,聪明过头反而不是一件好事,相反之下,还会由此送掉性命。 在后宫,任何怪事,对于太监和宫女来说,都算不上太过稀奇。 不该管的不管,不该知道的就充愣,不该明白的,最好是装个傻子。 但六皇子慎祀就不一样了,事关母后安危,容不得犹豫和思量,急急问道:“是母后您吗?” 要是一个人眼里的杀气能置人于死地,估计叶仑,已经被死过无数次了。 雪姬此时的眼神,可怕得能把叶仑剁碎成包子馅。 “哦!茶汤有些烫手,一只茶盏没什么要紧。” 但她还得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故作镇定,说出一番若无其事的话来。 “茶盏碎就碎了去,没划着母后的手吧!”六皇子慎祀的语气,还是有些急切。 太阳已经升起,六皇子的影子,也被投到殿厅正中。 “真没伤着母后吗?儿臣想看看母后。” 话音刚落,透过珠帘,看到的投在殿厅地上的影子,已经斜晃得更宽了。 只需近前三步,就能透过珠帘,窥得寝室窗下的情景。 这关头,叶仑的一只大手,还在大秦帝国皇后娘娘的裙衫里面。 这情景,就连胆大包天的叶仑,鼻尖上也,霎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雪姬就更不用说了,刚才还潮红如烟霞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无比,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在颤抖。 若是被六皇子撞破眼前的一幕,哪怕是把太子凌迟,雪姬作为皇后又是一个母亲,断然是再没有颜面存活于世了。 “好端端的背书,怎就停了,快快出去背诵。” 六皇子慎祀闻言,觉得母后的话虽然合理,但语气却比上一次要严厉了几分。 说这样的话,用这等严厉的语气,倒让他联想到了太子的凶暴,指不定是太子威胁母后也说不准。 这一分析,六皇子慎祀越是急躁起来,毫不迟疑地说道:“儿臣担忧母后的安危,待儿臣确认之后,再由母后任意责罚儿臣。” 话音一落,地上的影子,已经变成直立着的人形来到殿厅中间,离寝室门口的珠帘不足五六步远。 人形已在近前,雪姬的呼吸,都快要窒息了,撞破这个惊天秘事,就在眨眼之间。 待六目相对的时候,说什么都晚了,难道非逼得自己和太子,杀了六皇子灭口不成? “破虏,破虏!” 惊恐万状,慌不择路的雪姬,居然向太子开了口,试图太子能冒出个绝妙的办法,把六皇子阻挡出去。 别说她从没想过,就是叶仑,也没想到过身为皇后的她,会让死敌拿个主意出来。 而这叶仑,也真够损的,这种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他还趁机进了一步…… 绝望万分的皇后娘娘雪姬,她真疑心这太子,前世是什么样的饿鬼投胎过来的? 这时候,她反而不怕了,顾不上什么羞耻和面对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先反抗起来把动静索性闹大,然后把一切罪责全部推到太子身上。 刚要叫喊,只觉身上一轻,叶仑已经站了起来。 于此同时,隔着珠帘看到六皇子慎祀,已经伸手来挑珠帘。 就在这珠帘,一下子被六皇子挑起的时候,慎祀看到太子蹲在地上,一只手里拿着几片茶盏的碎片,另一只手的食指上,还渗出豆粒大的一团血珠。 “啧啧!六弟可真够偏心的哈!为兄被茶烫了,失手打翻茶盏,还被割破了手指,六弟心里只有母后,也不知道牵念一下为兄?” 叶仑边捡拾着地上的茶盏碎渣,边揶揄着刚进来寝室的六皇子慎祀。 眼前的这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六皇子慎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哪里不对,自己又说不出来。 母后绯红的脸上密汗晶莹,眼神似乎有些躲闪,尤其是向来很型的发髻,此时松散得几乎垮在脑后,记得往常这个时分,向母后请安时,母后已经梳洗得板板正正,代表着后宫至高无上的独有发髻,已经别上了凤簪和珠花。 “为兄被割破了手指,六弟看得很开心是吧?” 叶仑站了起来,把手里的几块茶盏碎片往小桌上一丢,缓缓言道。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六皇子慎祀心里一慌,便又想起上次挨了耳光的事来。 “看高兴了就滚出去。” 叶仑的声音冷了起来。 “滚出去,太子手被割破,你居然进来看他的笑话,滚!” 雪姬的语气,比叶仑的还要凌厉几分,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六皇子离开得越快越好。 不料,物极必反,在叶仑和皇后娘娘雪姬的双重呵斥下,竟然把六皇子慎祀吓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还带着颤声急忙说道:“母后,太子不要误会,慎祀绝对没有看太子笑话的意思……” 本来就六神不定的雪姬,又让自己儿子这毫无出息的一跪,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和刚才太子临危不乱来比,儿子慎祀的这些出息和胆魄,以后能堪什么大用?这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天地之差。 第46章 有人堵门生事 雪姬此时,被六皇子毫无胆魄的表现,打击得信心折腰。 多年的筹划,费尽心机运营权力圈子,为六皇子的未来垫底,甚至挖空心思,用尽一切手段排挤、陷害、架空太子,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慎祀,能够脱颖而出。 而慎祀每到要紧关头,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天性,就自然暴露了出来。 “儿臣,儿臣真的只是牵念母后的安危,毫无嘲讽太子的半点意思。” 六皇子慎祀还在极力解释着,生怕引起的误会,让母后和太子更加生气。 雪姬无奈地摇了摇头,尽量保持着平缓的语气说道:“下去吧!背诵暂且停下,我儿多多温习温习《六韬》也好,书要多读,研读透了才是学问。” 六皇子慎祀这才如释大赦,诚惶诚恐地又施礼,然后急急退出了寝殿,回到自己的书房。 回到书房的六皇子慎祀,再也没敢像上次受气后那样虐待侍婢出气,而是上了床榻,把头蒙起来睡觉。 待六皇子出了寝殿,雪姬看到殿外的太阳已经悬得老高,心想,再不敢留太子在这里耗着。 “太子,本宫觉得有些事儿,还是多在朝堂上去议,朝政的那些,本宫帮不了你多少,你那边也够忙的,就早些回去妥善处理为好,以后如需本宫帮助,不必亲自过来禀报,差使下人来就够了。” 雪姬刻意提高了声音,用严肃庄重的口吻,像是在教导太子一般。 这是逐客令,叶仑岂能听不出味道? 叶仑上前,一把扳住雪姬浑圆的肩头,把嘴凑在雪姬的耳根说道:“该来的时候,本殿怎能打发下人过来?这事,别人替代不了。” 然后,叶仑松开手,后退几步,高声答道:“谢母后教导,儿臣这就告退,他日有空,儿臣再来向母后讨教。” 叶仑说完,深有寓意地冲雪姬一笑,然后挺胸阔步,就出了慈心殿。 待太子告辞,稍等了一会,没见他鬼魂一样地再折回来,雪姬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身心逐渐放松下来的雪姬,总觉得身上不太对劲,用手整理裙衫时,才发现里面光洁溜溜,贴身的肚兜儿不翼而飞。 她把身上的衣裙,里外都抖了个遍,就连凤榻和茶桌上下,都翻了过来,也丝毫不见肚兜儿的踪影。 再说已经上了车驾的叶仑,从怀里掏出一条绣了鸳鸯荷花的粉色肚兜儿,放在鼻子下面使劲嗅了又嗅。 “好香,醉人得很。” 叶仑的鼻子,使劲一吸,稍倾,嘴巴又长长地一吐气。 还没到太子东宫殿,老远就看到东宫殿门口,停了一长溜车驾和轿子。 那拥挤程度,绝不亚于昨天的正街。 东宫殿的朱门紧闭,门外两侧,二十锦衣卫一字排开。 尉迟建站在台阶正中,频频向涌在门口的车驾和轿子里的人,一一施礼。 “我等就在这里等候太子,今日不见太子绝不回去。” 最前面的一乘轿子里,隔着轿帘有人发话。 尉迟建言语恭敬,施礼后说道:“东宫寒酸,太子殿下去了慈心宫皇后娘娘那里,估计借得待客的茶点,以便招待各位大人。” 一辆车驾里有人接言说道:“日上正中,既然太子不在,何不放我等进去殿内等候,非要晒得大家脱皮不成?” “大人稍安勿躁,这么多人,怕是东宫殿,连安排各位大人就座的椅子都不够,与其让各位大人站着见太子,还不如坐自己的车里安适一些,等太子回来,各位大人逐一进去面见岂不是更好?” 尉迟建不亢不卑,不急不躁,把一干朝臣硬是拦在东宫殿门外。 其中一辆最为豪华的车驾里面,雪嵩隔着车窗,低声向外面的人问道:“太子真去了皇后哪里?” 紧贴着车窗站着的一名侍卫,侧着脸低声答到:“回大人话,据手下禀报,太子就是去了慈心宫皇后娘娘那里,也没发现有争执迹象。” 这时候,最为豪华的车驾里,传出一个威严无比的声音说道:“既然太子殿下有要事不在殿里,依老夫看,各位还是各自回去,待他日太子有空,再来拜谒太子殿下也好。” 此话一出,殿门外哗然一片,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车驾和轿子,都齐齐后转,一一返回。 叶仑停了车马,老远看着那些堵在门口的车驾和轿子离开后,这才回到东宫殿。 刚才被六皇子慎祀搅了兴致的叶仑,顾不上吃茶歇息,出了书房,就转身去了后院的太子妃寝室。 寝室里门窗紧闭,太子妃雪娇望着纸条上的字,只见上面写着“无色无味,七七四十九天必亡,待命行事。” 雪娇心里一阵急颤,厌恶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窗下的痰钵里,然后把那个小瓶握在手里,怔怔地望着。 “你记住了,你是太子妃,我死了,你要么被灭口,要么被殉葬,要么被雪嵩赏赐给下人,但赏赐给下人的这个概率几乎很小,我若是登基,你就是母仪天下皇妃皇后……”脑海里叶仑的话,又响了起来。 雪娇一咬银牙,厌恶地把药瓶,塞进床下一只久不打开的鞋盒里。 刚干完这些,门被从外面扣响。 “本殿回来了,大白天为何还关着门窗?” 是太子的声音,那声音总是让太子妃雪娇又惊又怕。 宫女兰心,虽然被赦免罪责,但雪娇心里,已经产生出一种莫名的芥蒂,就让兰心在膳房干杂活。 身边目前,还没有贴身的宫女使唤,俪珠和邀约不时地过来侍奉,那个被救回来的巧云,也勤快地经常过来打扫。 “太子殿下回来了?臣妾起床迟了,也没想去园子里转转,故而没有开门窗。” 说着,雪娇就出了寝室,绕过大厅赶快打开寝殿的门。 “喔这么久,让本殿看看,屋里是否藏了什么?” 叶仑耸耸鼻子,东探西望地四处瞅了一下,然后转身,把雪娇拦腰抱了起来,就往寝室里走去。 “太子殿下,赶快放下臣妾,臣妾刚梳理好的发髻会弄乱的。” 雪娇急得大叫,两条腿乱蹬起来,两条粉嫩的胳膊,却是把叶仑的脖子,抱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会掉在地上。 “今天无事,让本殿好好亲热亲热,想必你也是等不及了吧!” 叶仑总是这样武断,从不顾及别人愿不愿意,只要他想干的,别人就没有拒绝的机会。 身边有雪娇这样妩媚的女人,怎能让自己不放纵一番,雪娇之美,和皇后雪姬的高冷美艳来比,这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太子殿下快快放臣妾下来,臣妾还没准备好……” 又是这套,有水有鱼,就能承欢,再要准备何事何物? 第47章 这次轻柔待你 “不需要准备,有本殿好好疼你就足够了。” 叶仑的话,总是让雪娇听得心惊肉跳。 这“好好疼”总让自己难以承受,就像一种惩罚一样。 说着话的时候,就把雪娇横放在床榻的软垫上,自己的一条腿刚迈上榻沿,用两只脚相互蹬着脱靴子的时候,前倾的上身怀里,突然掉出一物落在床榻上。 那醒目的粉色和精美的刺绣,还有它独特的样式,让雪娇一眼,就认出是一件女人才有的肚兜儿。 作为一个太子身份,别说纳多少嫔妃,就是身边多挑几十个贴身侍女,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这意外出现的尴尬,让这刁顽无比的叶仑,此刻也觉得老脸上有些挂不住。 更是离谱的是,自己怀里抱着太子妃,身上却掉出皇后娘娘的肚兜儿来。 仰躺着的雪娇,侧眼就那么一扫,把头偏了过来,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幽幽地对太子说道:“殿下一大早外面偷腥,想必是尽兴了才是,怎么却是一副没吃够的猴急样儿?” 叶仑没有言语,手却没有闲着。雪娇张口又道:“不知是谁家女子这么有福,若是太子上心,何不接进东宫,免得殿下走街串巷这般劳累?”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又是体贴入微,但那语气,却透着一股浓浓的醋意。 这雪娇,本来就是辅国大臣和皇后,布在太子身边的一枚棋子,目的就是成天缠着太子嬉乐,使太子荒废文治武功,好让六皇子慎祀顺利上位。 雪娇自从被安排册封,成了这东宫殿的太子妃以后,明面上使出浑身解数与太子周旋,暗地里却保持着自己清白的女儿之身。 谁料,这被贬流放的太子突然仓皇归来,心性大变异于往常的萎靡之态,狂野得令太子妃胆颤,就连清白都没有保住被太子野蛮地夺去。 可今天,面对太子怀里掉出来的这些物件,心里却是生出一种无比酸楚的醋意来。 叶仑见状,轻笑着,低下头来凑近雪娇的樱桃小嘴,小声言道道:“何故,有这酸意?” 雪娇眼神闪过一丝不安,急道:“太子千岁之尊,臣妾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起酸意?”叶仑笑着,笑得诡异无比,眼睛半眯起来盯着雪娇的眼睛问。 雪娇一怕和太子的目光对撞,两眼一碰,就让她心惊胆颤。二怕自己表示出不满,一旦有任何推诿,换来的却是更加暴烈的对待。 这些,都足以让她惊怕,可有时候清静下来,心里又觉得空落无比。 她,真正缺乏的是一种归属感,也许她自己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但她的心思,已经在内心起着微妙的变化,不似之前那样一心想着,替别人时刻把谋算太子当做几任。 在这一问,又一答之间,叶仑的一只手,已经触到最为要紧的地方。 雪娇不由得浑身一颤,又听得叶仑言道:“平常人家的女子也就罢了,就是官宦之家出身也不要紧,但这物件的主人,我看还是快快算了,提她不得。” 言下之意,这个肚兜的主人,不适合雪娇刚才的建议,也提醒雪娇不要再拿这个肚兜儿说事。 说实在的,胆大包天的叶仑,虽然狂妄不羁,但把皇后娘娘雪姬往东宫殿安置,他还真没这样想过。 言毕,情绪暴涨的叶仑,哪等得这样的嘴仗消磨时间,随即就一脸坏笑地言道:“以前是本殿猴急了些,这次慢慢消磨可好?” 雪娇闻言,又是一哆嗦,她根本没抱什么轻柔对待她的希望,只是期盼太子别那么暴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怀疑自己的初衷,已经发生了变化,眼下的太子在她心里,不再是那个任务中的目标,而是自己的男人一样。 可真正的结局,不是她一个名义上的太子妃能左右得了的,从本性而言,她就是一个侍女,是一个弱女子罢了。 稍有不慎,就会被这种政治旋涡,像绞碎一叶朽木舟那样,把自己绞成碎片,但已经深陷这个漩涡之中,她得寻找最稳妥的方法上岸。 但她在这两股激流之间,脆弱得一弹就破,和那些挂在草尖上的露珠无异。 无论太子轻柔也好,暴虐也罢,她觉得自己,完全是一个游戏道具,不想便罢,一想就让人心惊肉跳不止。 随着叶仑的举动,她忍不住哀求起来:“殿下,你还是饶了臣妾吧!臣妾实在害怕极了……” 这话,听得叶仑莫名其妙,疑问道:“想是你想岔了,也好,和本殿先泡泡桶放松放松……” “巧云,浴房准备热水。”叶仑毫无顾忌,嗓门不小。 不过巧云一直在后院,急急应道:“回太子殿下话,热水一直有的,奴婢这就去添桶。” 不必等候,叶仑直接翻身起来,一条胳膊从雪娇的腰下穿过,悬悬地把雪娇抱离了床榻。 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吓得雪娇惊呼不止,叶仑才不管这些,双臂平端着衣不遮体的雪娇,就去了寝殿一侧套间里的浴房。 一只刚能容得下两个人的木桶,已经兑好了水温,叶仑把雪娇搁在木桶旁的一只矮凳上,伸手去脱雪娇已经松散了一半的裙衫。 惊吓过后的雪娇,又被臊得面红耳赤,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身前,急急说道:“不劳殿下,臣妾自己就可以的了。” “那如何行得,本殿就是要享受亲手给你脱衣的过程,一件一件,直至脱得一缕不剩为止,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妙的过程啊!”叶仑半眯着眼睛说着,还夸张地伸开两手,左右摇着头。 拗不过去,只有顺着。 雪娇的所有衣裙,从纱披,到裙衫,再到里面的衬裤,一件一件,被叶仑逐个脱离了身体,最后只剩肚兜和小裤的时候,雪娇双手交叉着抱着肩头,蹲在矮凳上死活不起来。 叶仑知道,他是穿越过来之人,现代女性在海滨浴场、泳池、还有一切特定场所,身体的暴露幅度,比这要大多了。 但在穿越过来的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里,贞操观导致了女人把身体,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雪娇虽然不止一次地被叶仑强行过,但这种纤毫毕现地暴露在对方面前,她还是羞得无地可藏。 一脸坏笑的叶仑,也不是不依不饶,见雪娇抵死不从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他双臂向翱翔于天空的鹰翅一样张开,笑道:“该你为本殿宽衣了,相互轮着给对方宽衣,岂不是公平?” 第48章 戏水鸳鸯 这一招,让雪娇无处可躲。 雪娇蹲在矮凳上,只有把交叉着抱住肩头的手放下,白瓷一样的上门牙,紧咬着殷红的下嘴唇,然后把纤纤的十指,伸向叶仑的袍子开始去解扣带。 隐在腋下的暗扣,腰里的腰带扣结,还有腰带,一一都被解了开来。 解到最后,雪娇把脸偏了过去,眼睛一闭,一把就拉下了叶仑身上最后的遮盖物。 叶仑嘴角一拧,迈腿就跨入雾气腾腾的浴桶中半躺了下来。 温热的水漫过肩头的时候,叶仑的身体,立刻被一阵无法言说的惬意包围起来。 巧云低着头,又提来满满一桶热水,放在浴桶旁边的一个台子上,然后知趣地低头退了出去。 叶仑伸开两条手臂,搭在浴桶的边沿上,整个身子在半躺半浮的状态下,任水浸泡着。 雪娇又把被叶仑,从她身上脱下的一块轻纱披在身上,在轻渺的水汽里把一条修长的白腿,小心翼翼地跨上桶沿,然后缓缓放入水中,然后,桶外的那条腿,也跨了进来。 进了浴桶的雪娇,双手抱着肩头缓缓蹲下,等适应了水温后,在桶水里摸索着把肚兜和小裤脱了下来,一甩手,就扔在浴桶外的那张矮凳上。 雪娇又把藕节一样白的胳膊伸向脑后,打开了高高绾起的发髻,一头乌黑的秀发即刻散了开来,把脸遮得,只剩个小巧玲珑的鼻梁出来。 被惬意席卷着的雪娇,就如一朵芙蓉,胳膊撩动起来的水波,一层层荡开在叶仑的眼前。 氤氲热气,把俩人露出水面的脸隔了开来,这才使雪娇的羞怯,慢慢褪去不少。 叶仑用自己粗粝的腿肚,微微地摩擦着紧贴的雪娇的两只腿肚,那种滑腻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转过去,本殿给你搓搓背。” 叶仑的声音,就像这浴桶里温热水一样轻柔。不知道是语气的原因,还是这水带来的舒适感,雪娇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梦幻一样令人舒服。 随着叶仑把双腿抽回,雪娇这才有了腾挪的空间,缓缓转过身子,把一张光洁的脊背朝向了叶仑。 叶轮又收回搭在浴桶边沿上的两条胳膊,一双大手,从雪娇的两个肩头轻轻地滑向脊椎,然后又向上分开从肩头滑向双臂。 雪娇闭着眼睛,轻轻抿着嘴唇,心领神会地把身子向后靠了靠。 叶仑的双手,从雪娇的双臂又穿过腋下,缓缓地向前一伸,十指紧扣抱住雪娇。 雪娇顺势把头后仰,枕在叶仑的左肩上,依旧闭着眼睛,任叶仑左侧的脸在自己脸的右侧磨蹭着。 “本殿说了,要轻柔地对你。” 叶仑也闭着眼睛,梦呓般地呢喃着。 雪娇装作睡着了一样,她尽量不去听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她觉得这太子,满肚子的花样儿不知道还有多少? “太子殿下,水要是嫌凉了,就喊奴婢,奴婢烧好水候着。” 外面,巧云在轻声地请示。 叶仑好像想起了什么?直接冲浴房门外说道:“水正好,你把太子妃的湿衣服给洗了去。” “奴婢遵命。” 巧云依旧低着头进来,脚步轻得没一丝声响,拿过矮凳上的东西,就又悄声退了了出去。 “本殿再要几个宫女过来吧!你身边没有使唤的可不行?” 叶仑几乎是咬着雪娇的耳垂在说话,太子妃依旧没有睁眼,只是梦呓般地说道:“人多了也没什么大用,再说,臣妾实在不想见到皇后娘娘那边的宫女。” 叶仑轻笑道:“谁说一定从她那里要人了,本殿让元鱼去宫里,直接找内务府总管录槐老家伙,要几个新人过来就是。” “不呈单子,内务府会痛快给人?” 雪娇有些惊讶,睁开眼睛,偏过头来看着叶仑道。 “本殿想要的东西,没人敢不给,就是有一天,要他雪嵩的项上人头,雪嵩他也得亲自捧着脑袋给本殿送上来。” 这句话,可真是大煞风景,雪娇不由得两手,扣在叶仑抱着她的手背上,凄楚地说道:“臣妾求殿下了,切莫再说这等打打杀杀的话了,臣妾好害怕……” 就在叶仑和太子妃雪娇,耳鬓厮磨的时候,慈心宫里的皇后娘娘,却是慌乱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确定他们都失踪了?” 雪姬慌乱的声音不失严厉,双手按着座椅的两只扶手,身子前倾,向眼前立着的一个中年太监问话。 “回娘娘话,那天菜地里没有任何外人,就连周围,都是奴才亲自勘探过了的,别说人,就连野兔都没有一只出现。” “那就怪了,莫非,莫非他们见财起意,商量好了私吞了出逃?” 雪娇实在想不出个理由,这是相当的隐秘,就连这慈心宫里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而且那七个太监还是自己的心腹,这七个人进宫的时间又不同,出生地也不沾亲带故,年纪大小也各个不同,说合谋起来私吞了这批财物,也只是个很牵强的说法。 这时候,又有一名侍卫进来禀道:“启禀皇后娘娘,菜地周边,包括后面路边的那片树林,卑职没有发现任何土层被挖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毫无掩埋任何东西的可能,再说也没发现丝毫的打斗痕迹,马车轮的辙痕清晰可见,正常行使到官道上就看不到了。” “速去首辅官邸,告知父亲大人,让父亲大人派得力人手调查此事。” 侍卫施了一礼,就飞奔而去,那个中年太监见状,也急急说道:“娘娘,奴才再去周边打听打听。” “混账,这事是能随便向外人能打听的吗?滚下去!” 太监的话,让皇后娘娘雪姬怒不可遏。 中年太监惊恐万分,急急退下,刚到殿门口要转身出去,又被雪姬喊了回去。 “回来,安排几个可靠人手,分头去那七人原籍最近的人的家里,暗中调查,切莫打草惊蛇,如果他们真的回了原籍,或者是这些人家里家境突然好了起来,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置。” 雪姬娇美的脸上,凝起了一层霜色,那目光里的寒意,就像两把冰刀一样叫人胆寒。 “奴才遵旨,请皇后娘娘放心。” 中年太监施过礼,逃命一样地离开了皇后的寝殿。 第49章 马失前蹄 刚回到官邸不久的雪嵩,还没来及换下又厚又硬的官靴,就被从慈心宫赶过来的侍卫求见。 “快请进来。” 雪嵩命值守的府里兵士,快带皇后身边的侍卫进来。 侍卫进得大厅,施礼后禀道:“卑职见过首辅大人,皇后娘娘懿旨,恳请首辅大人即刻派人,调查昨日七名太监失踪之事?” “什么?大白天,活生生的七人失踪?” 雪嵩知道内情,所以吃惊不小,他实在想不出这七人失踪的理由。 惊震之余,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他往高背椅子上一靠,语气平缓地说道:“老夫知道了,请转告皇后,最近风邪,诸事不宜。” 待慈心宫的侍卫走后,雪嵩迫不及待地唤来府中管家。安排道:“速组织人手,即刻调查皇后那边失踪的七名太监之事,还有,那辆接货的马车去向,也一并调查清楚。” 管家雪岳不解,小声问道:“老爷,宫内自有娘娘方便调查,且娘娘那边侍卫不少,宫外自有九门提督负责,安排调查事务更是方便,咱自己组织人手,未免大张旗鼓遭人猜忌。” 雪嵩闻言,顿觉有道理,但一思谋,又叹气道:“宫里自然范围小,皇后那边脉络清晰,关键是菜园是和城郊接壤,地方避背,范围无法掌握,九门提督那块就别提了,胡进一死,新的提督还未上任,若是让代管之人安排下去排差,稍有不慎,就会扬得满城风雨,再说,让别的部门去查,如何告知失物清单?如何告知这七人因何外出?难道大动干戈,满城查找十四只粪桶的下落不成?” “哪……”管家雪岳不解。 “自己组织人手,悉知内情,顺着接货方的脉络查找,说不定还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又不是满城张贴告示之举。” 雪嵩说完,就摆了摆手。 管家雪岳见状,道了声“老爷放心,我这就亲自安排。”后,就神色凝重地急急离开。 “冒冒失失,能干成什么大事!” 雪嵩自言自语一句,然后又沉声唤道:“秋香,速拿老夫的便鞋过来,老夫要泡脚。” 大厅的套间里,马上出来一名低眉顺眼的婢女,把一双轻便的布鞋放在地上,然后跪了下来,给雪嵩脱了两只官靴。 秋香把从雪嵩脚上脱下的靴子和布袜,拿到走廊上晾着,然后进了伙房提了一桶热水,倒进一只木盆后,端进大厅给雪嵩泡脚。 “老夫这脚后跟上的鸡眼,又长出硬疔,疼得老夫半步路都走不得。” 雪嵩伸出一只手背上青筋暴起的大手,抚摸着秋香头上的秀发,然后又用三根手指,捏了捏秋香的下巴。 一脸木然的秋香,任由雪嵩的手在脸上捏摸着,自己伸进木盆里的两手,按住那双脚底满是老茧的大脚,边揉搓边抠着脚底的死皮。 “老爷,您的脚底又皴了,待会泡软,奴婢给老爷刮刮干净,再涂抹上獾油就好了。” 秋香不紧不慢,似乎这种程序由来已久,也成了一种惯例。 “还是七夫人的脚嫩,滑若无骨,娇美可亲。” 雪嵩说着话,一双半眯着的老眼里,透出一丝淫邪的光来。 秋香闻言,强压着嗓眼里,突然泛上来的酸水,尽量把注意力,放在木盆里面,不去听那些令她不适的话。 雪嵩的这项嗜好,着实让人不耻。 想想那七夫人刚来官邸时,只是一名刚选出来的秀女,由于相貌可人,被雪嵩截留下来当侍婢在身边。 后来雪嵩发现,这女子一双脚,也是精美绝伦,一时兴起,就纳为小妾。 秋香最清楚不过了,那七夫人本名叫蔡文虞,一双白皙的脚看起来很美。 未曾想到,这年事已高,房事力不从心的雪嵩,偏偏就嗜好这口,每次都先把蔡文虞的一双汗脚,把玩得遍布口水才作罢。 每当自己服侍雪嵩泡脚的时候,雪嵩大多要亲她的嘴唇几口,她每次趁着倒洗脚水,就爬在水房里,呕吐半天才觉心里亮堂一些…… 雪嵩和皇后娘娘雪姬,哪里想到那十四只粪桶里的东西,此时正躺在七只包着铁皮的大木箱里,已经被搁置在宫外一处茶楼的密室之中。 秦风楼,一个好雅致的名字。 一处坐落在正街和东大街交汇处正对面的建筑,那是一幢三层的木质楼,古朴典雅,位置不闹不偏,一楼是散座,二楼雅间,三楼则是包厢所在。 该处专营各类茶水,附带各种精美茶点佐食。 秦风楼从不卖酒菜,也严禁饮酒,所以,这处闹中取静的地方,倒是各色人等谈事闲聊的好去处。 楼上有一班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侍茶,有丝竹琴筝伴奏,但就是从不卖春。 坐在每一层,都可以观赏后院里的假山和亭台,春有迎春花和各类兰花可赏,夏有牡丹芍药可观,秋有桂花可闻,冬有腊梅迎雪绽放。 那小池里荷花盛开,游鱼恋恋,但从不开放让客人进入后院。 没人知道,这是一处大内密探开设在都城的情报机构,那景色怡人的后院,地下却是阿鼻地狱一般,几乎没有带进去的人扛得住各种审讯手段。 说不定,那些在菜地外面失踪的七个太监们,说不定,已经被后院深处饲养的二十条西蕃獒犬填了肚子。 尉迟建好像这几天在三楼的包厢喝过茶,也品尝过茶点,就是没要乐师伴奏,更没有付过茶资。 就连斟茶的女子都没有,是秦风楼的掌柜亲自站在桌边斟茶,因为,尉迟建,才是这里真正的幕后老板。 这里不但卖茶,也搜集各类情报。不过,卖茶是众所周知的买卖,至于收集各类情报,那只是密探们自己的业务,更没有人知道,后院的一间密室里,各类调查档案,多得就像一间书库。 当然,这里还发一条条密令出去。 这里从未被九门提督府的巡防兵士巡查过,也没有被地痞流氓勒索过,不是由于那个和蔼可亲的茶楼掌柜有多厉害,甚至查不出他有任何坚硬的背景,就凭那块刻着“秦风楼”的三个大字,识相的人都绕道而行,哪敢上门去找麻烦。 不知道这“秦风楼”三个大字,是从何渠道得来?但那真真切切却是当今圣上,大秦始皇帝嬴政的手迹。 不用怀疑这三个字有假,皇城根下,没人敢冒被灭九族的风险去作那个假。 第50章 一夜轻风化骤雨 这一夜,月光如水,轻轻地漫过东宫,殿外一片温软的银色。 这一夜,晚风徐徐,墙角瓦砾杂草之下,鸣虫轻吟不断。 窗棂里,如水银一般的月光轻泻进来,软榻上的折腾才算作罢。 夜露带来凉气,面泛霞菲的雪娇,把一张薄被轻轻地盖在叶仑身上,叶仑的呼吸粗重,就像刚卸下车驾的马。 浑身酸软的雪娇,斜靠在一块软垫上,精神上激烈的争斗,让她完全没有了睡意。 她又轻轻转地半躺下来,坐着,只能让她的腰胯更加酸困,小腹一阵酸胀,疲惫不堪的她挪下了榻沿,在榻前角落里的一只痰钵上蹲了下来。 一阵珍珠落玉盘的声响过后,她一低头,就看到床榻下面隐秘处的那只鞋盒。 当目光在那只盒子上停了下来的时候,雪娇的心里一阵颤抖,她想起字条上的内容,不知道此时如何抉择。 面对抉择,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面对这个喜怒无常,又给了她一夜春风轻柔的太子,她心里恐惧极了,也矛盾万分,真害怕她拿出那个小瓶,做出那等万劫不复之事,她的下场不会很体面,恐怕凄惨得不可想象。 她幻想着,幻想着辅国大臣催她执行命令,在她没有实施之前就想出更好的办法。 脑仁一阵生疼,腿也蹲得酸麻无比,她支起身子爬上床榻,终于在拂晓前熟睡过去。 待日上三竿,殿外那棵老槐上的鸟儿,已经鸣叫得嗓子都哑了下来,齐齐飞到膳房门口的空地上觅食。 窗棂里轻柔的月光早已不见,射进来的阳光就像利剑一样,把叶仑从眼眶处刺醒了过来。 自穿越过来,这等情景,怕是叶仑醒得最晚的一次了,也是睡得最为甜蜜销魂的一次。 刚想起身下去床榻,稍一转身,看到雪娇那张美轮美奂的脸,让叶仑霎时就又来了兴致。 身后的雪娇还在熟睡,精致的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意,但紧闭着的眼眸处,却有两行泪痕还没有干涸。 如此令人不解的神情,真属罕见,热血沸腾起来的叶仑,顾不上多想,伸手就揽了过去。 也许太过激动,就把沉睡中的雪娇,惊得翻身坐了起来。 “太子,你……你……”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雪娇的整个身子,就被叶仑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 “四季里的春光,昼夜下的早晨,乃珍贵时段,还是莫要白白糟蹋了的好。” 叶仑在任何时候,总有一套说辞出来,他一边体会着这种无可言说的美妙,还要带着兴奋的口吻应对雪娇的反应。 浸沉在疾风骤雨里的雪娇,被叶仑没羞没臊的言辞,羞得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面对叶仑这种不知疲倦地亢奋,她实在是想不通,最近粗茶的太子,怎么就吃出这么旺盛的精力来? 自太子流放归来,向她施暴后,她刻意安顿膳房,专做那些猪食一样的饭菜给太子几个人吃。 她根本没有料到,以太子为首的这伙人,没有任何人对此提出异议,一切都是逆来顺受。 但身处这等恶劣境地的太子,却用他独有的胆识,还有那些,根本无法摆上台面的手段,一次次让别人由主动,变成尴尬的被动状态。 突然,太子妃的寝殿门外,传来尉迟建的声音。 “启禀太子爷,当朝首辅大臣雪嵩大人、文渊阁大学夏士渊、大理寺监牟伦、刑部尚书徐书礼和朝廷一干重臣,也还是昨天那拨人,在东宫门外又来求见。” 寝殿的寝室内,正饱受狂风骤雨的雪娇闻言,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说道:“太子殿下,辅国大臣率众来求见,还是国事要紧,且不可贪恋床笫误了朝政,太子还是以国事大局为重,待臣妾快快给殿下更衣后去见各位大人们吧!” “哼!昨日堵门无果,今日又来骚扰,这班人的目的,本殿早都一清二楚,无碍,门外晒晒太阳也好,怎能让这些老杀才,能白白辜负了这晴天白日的艳阳?” 叶仑说着话的同时,骤风暴雨即刻演变成了冰雹倾泻而来,这摧枯拉朽之势,似乎非要让山崩地裂才罢休的样子。 雪娇上气不接下气,吃力地又道:“殿下……听臣妾一句……这等重臣集结而来……想必是事情紧要,殿下……切莫使小性子,还是……快快起来……接见为好……” 叶仑俯下头来,缓缓说道:“几个倚老卖老的臣子,仗着手里的权势,难道本殿就是听使唤的下人不成?这要搞清楚了,本殿是他们的主子,难道他们还敢本末倒置不成?想见本殿,本殿就得立即去见?” 叶仑言毕,抬起头来,把声音提高了一些,向着殿外说道:“臣子求见太子,本该外面耐心候着,若是无心等候,就让他们滚回去,免得堵了太监们运米面的路。” “太子爷请便,卑职遵旨。” 叶仑的态度,尉迟建丝毫不觉有诧,闻言后,便心领神会地去了东宫殿门口。 寝室里的雪娇,惊得花容失色,带着颤音恳求道:“殿下,臣妾求您了,雪嵩这拨人,可是大权在握的国之重器,如是这边慢待,怕给太子殿下您定个荒淫无度,贻误国政而不配监国的口实,您就听臣妾一句劝吧!” 叶仑皱起眉头,眼睛盯着殿外,冷冷地说道:“能不能监国,配不配议政,他们,说了不算。本殿曾经努力之时,无论何等优秀,他们承认过吗?本殿有需之时,他们支持过吗?本殿行事稍有业绩,他们便横挑骨头,百般生事刁难无度,你以为他们想让本殿勤理朝政才是正道?他们巴不得本殿天天嬉乐、夜夜笙歌才好。这朝中之事尔虞吾诈,包藏祸心者比比皆是,就是天塌下来,自有铁头顶着,你还是恪守本分为好,伺候好本殿,才是正道。” 叶仑说完,把头一转,重新掀开薄被,一躬身就钻了进去。 话已至此 雪娇不敢再主张什么,更无法继续规劝太子。 她紧咬着牙关,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一点儿声响,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第51章 面见太子 时已至正午,晴空万里,太阳晒得东宫殿门口老槐树的叶子,都耷拉了下来。 无风,只有蝉在狠命地叫着,一声赶着一声。 东宫殿紧闭的朱门两侧的墙下,左右各站立着十名虎视眈眈的锦衣卫。 这些锦衣卫面无表情,右手垂立,左手按着腰里佩刀的手柄。 那刀柄末端,镶嵌着一只核桃大小的青铜虎头,虎头张着大嘴凶神恶煞。 车驾和轿子里坐着的人,被闷得汗流浃背,只好自己解开领口,打起轿帘来透气。 外面的那些随从们更惨,被晒得睁不开眼睛,任脑袋上流下来的汗珠子,直往衣领里灌。 正午,正是人和马的影子,缩得最小的时候,驾车的马夫,巴不得钻到马肚子底下趁一抹荫凉。 “吱嘎!” 两扇朱红的宫门,只打开一面,而且还是仅容一人侧身的缝。 待尉迟建从那道门缝里闪身出来,东宫殿门外的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但是那乘最豪华的车驾里,雪嵩的眉头一皱,似乎觉得此处会生事端。 但是,他并没有作声。 他清楚,自会有人,和尉迟建去道那些开场白的话去。 果然,离朱门最近的一乘大轿的轿窗里,侧伸出一颗脑袋来,火气十足地开口就道:“这太子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年纪轻轻,居然让我等老臣在这炎日下苦候到这时分,快快打开宫门,老夫也不计较于他,去北书房里面见太子殿下就可。” 开口的是大理寺监牟伦,在这里,他就等于是首辅大人的喉舌,自然会掌握时机发声。 不料,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尉迟建一改昨日的谦卑有礼,他站在朱门正前的台阶上,眼睛没有盯着问他话的大理寺监牟伦,倒像向是对着眼前的所有人,冷声道:“太子殿下没空,交待下来,能等住的就暂且候着,等不住的,滚!” 尉迟建的这等言语,无异于晴天一声霹雳,在众人的当头炸响。 受惯了朝臣们相互恭维、地方大员们跪拜的这些国之重器们,哪曾想到如此受辱。 在场之人,无不被气得胡须发抖。 尤其是大理寺监牟伦,老脸通红嘴唇打颤,憋足了一口气来,怒斥道:“大胆,你一介侍卫,竟敢在各位老臣面前,口出污言秽语,这太子东宫殿的斯文何在?” 这尉迟建,丝毫没有因朝廷的一品大员的发怒而胆怯,他把目光,投向轿窗里牟伦伸出的那张老脸,冷声又道:“牟大人,卑职转达的是太子殿下的原话,卑职岂敢私自更改诏令,大人若是有疑,等太子殿下有空召见,自行去问就是。” 说完,眼神冷得寒气逼人。 “还有,卑职虽然是个粗陋侍卫,但也知道礼义廉耻,知道忠君二字有几笔几划,卑职的这张嘴再污秽,也比不上那些道貌岸然、心怀奸谋的黑心之人腌臜。” 大理寺监牟伦,再次被斥,而且,还是针对他直接剥皮。 牟伦此时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把一只抖动得不停的枯手,从轿窗里伸了出来,指着尉迟建骂道:“你……你……放肆至……极……” 看着怒不可遏的牟论,文渊阁大学士夏士渊,在一旁的一辆车驾里,开了口说道:“好了牟大人,我等耐心等候就是,不必和一个下人斗气,你我要求见的是太子,不是一条看门的疯狗!” 面对这地位仅次于辅国大臣雪嵩的夏士渊,尉迟建的脸色由阴变青,眉头皱起的眼睛里杀机顿起。 当然,轿子里的牟伦,听了夏士渊的话借坡下驴,就再没有言语。 看来,今天不像昨天,这拨人是非见太子不可。 雪嵩因为听到太子去了皇后那里,因为不明就里,才没有贸然行事,所以丢下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把这事推到了今天。 得知盯梢的人,禀报太子今天早上一直没有出门,所以聚众前来围堵,好把那夜商议的计划实施一番。 太子没有发话要见他们,他们只有保持克制,硬闯,那是摆明了的谋逆之罪。 哪怕欲置人于死地,但也要明面上符合规定,得有策略才行。 夏士渊他们,本以为太子不过是故意摆摆架子,以此来拿捏拿捏这些老臣,目的就是让别人重视他的地位,让自己目前处于孤家寡人的虚荣心,来得到极大的满足。 谁知,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这里是太子东宫殿的大门外,自然没有恭桶这些,一些人,已经在轿子和车驾里坐卧不安,但又没地方去出恭。 如果要是在太子东宫的门外任何地方,肆无忌惮地排泄,这里是皇城范围所辖,那就是对皇权的最大侮辱,作为这些熟知朝纲法纪的重臣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造次,这样授人以柄,无异于把不疼的指头往磨眼里塞。 这人有三急,水火最为无情,带头发过飙的牟伦就是典型的一个。 他在轿子里左挪右挪,还是憋不住那越来越急的尿意,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腆着老脸,向朱门前立着的尉迟建说道:“这位侍卫,能否唤太子的下人拿几只恭桶出来,借大家一用?这等境地,就是太子在场,饱读诗书的太子,也不会于圣贤之理蒙灰。” 牟伦说罢,有同样急需的兵部尚书徐书礼,也接了话题说道:“太子暂时没空,我等也体恤太子的劳碌,烦劳这位侍卫再替我等禀报一下,让大家进得宫里,在北书房外边候着也可。” 尉迟建一声冷笑,然后说道:“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本侍卫是皇家的侍卫,太子殿下的亲随,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指使本侍卫?” “你……”徐书礼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被侍卫的话,噎得喘不过气来。 尉迟建只是声明自己是太子爷的亲随,是大秦皇家的侍卫,他没有说出那些吓人的话来,因为他觉得还不是时候。 “太子殿下驾到!” 一声长长的唱喏声,打破了门外的僵持。 随着扎扎的门枢声响起,那两扇朱红的宫门从里面被打开。 叶仑昂首挺胸,背着双手,身后跟着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 众人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准备下轿参见。 第52章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叶仑出了门东宫殿的大门,尉迟建便往旁边一闪,叶仑就站在门口台阶的正中。 按礼制,太子不会亲自出门迎接朝臣莫非?这是压根就没打算让众人进去的意思? 尉迟建躬身施礼,恭敬地禀道:“启禀太子爷,朝中大臣们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演戏都不带这么演的。 “哦!辛苦各位大人了。” 叶仑语气平缓,脸上看不出是何等心思。 迫不及待下了车驾和轿子的朝臣们,还是按照礼节上前,假惺惺地见礼问安。 “臣,大理寺监牟伦,参见太子殿下。” “臣,兵部尚书徐书礼,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士渊也慢腾腾地下了车驾,走上前去,微微一躬身言道:“老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公务繁忙,臣等前来打扰,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字词虽然恭敬,但态度却是傲慢敷衍,似乎还带有嘲讽之意。 这时候,只见安剑和公羊惠衣俩人,抬了一把高背雕花椅子出来,放在叶仑的身后。 叶仑就像脑后长眼一样,身子一蹲,就不偏不倚地坐在了椅子正中,然后,把背后的两只手,分别放在椅子左右的扶手顶头。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难道太子就在宫门口,这样接见诸位大臣? 恰在这时候,压阵的首辅大臣雪嵩,正被侍从,从那辆豪华无比的车驾里扶了下来。 见到太子在宫门口坐了下来,便觉这又是何等路数要耍? 尉迟建又施一礼,禀道:“太子爷,您叫诸位大人们好等啊!这位大理寺监牟大人是何等尊贵,怕是怠慢了会尿裤的,刚才还指使卑职拿恭桶给他。” 牟伦头皮一麻,这个侍卫是诚心让他出洋相,但当着太子的面,自己又不能发作,这打狗看主人,是官场上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已经下了车驾的雪嵩,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了个拱手礼,说道:“老臣雪嵩,见过太子殿下。” 后面没见礼的朝臣们,纷纷上前施礼,然后自觉地站成两行,等待太子摆够了架子后让大家进去坐着。 谁料,这太子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就那样大喇喇地坐着,等他们开口说事。 众人一时无人起头说事,因为被太子这样接见,一下子,就乱了预谋好了的方寸。 不过叶仑却主动开了口,语气平和,缓缓说道:“这么说,大理寺监牟伦大人,是嫌本殿迎接来迟不成?” 这一问,让牟伦的心里有紧,被人抓理,自己还真有一点理亏。 虽然说他们是预谋好了,跟首辅大人这趟来找茬的,但被太子在这些枝末细节上,先抓住把柄,也就在纲纪上说不过去了。 “太子殿下明鉴,臣并无催促不耐之意,只是众朝臣有紧要事情,要与太子殿下面谈,这涉及到国家治理的大事,故而臣不免有些焦急,但臣绝无以下犯上之意。” 狡辩也好,实情也罢,解释到这份上,太子应该拿出相应的大度才是,尤其是在众朝臣面前。 但这一次,叶仑好像要诚心找事,铁了心要挑出理来先发制人。只见他眉头一挑,厉声问道:“紧要之事?何等紧要之事,这般责怪本殿来迟,若是下次还有紧要之事,是否令本殿,去你牟大人的府上亲自禀报?” 这理挑得是无懈可击,按大秦律法,皇族本就高臣子一等,而且太子,还是监国太子,那身份,几乎等同于天子亲临,如有丝毫的冒犯,那罪可是不轻。 这等言辞,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那大理寺监牟伦,本身就是玩律条法规的,岂能不知个中风险? 被太子一语中的,已经被吓的面如土色。 一旁的夏士渊眉头紧锁,他心中极其反感这牟伦的鲁莽,出于全盘的谋略,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力争道:“太子殿下,牟大人并非此意,还请太子殿下息怒,莫要牵强过头。” 叶仑脸上,怒意更浓,张口就对牟伦呵斥道:“滚一边跪着,身为大理寺监,眼中居然没有王法,可见你平日断案,依据的是别人的眼色,还是大秦帝国的律条?” 理亏词穷的大理寺监牟伦,牙关一咬,低头就退到十步开外,在自己停着的自己轿子前跪了下来。 叶仑看着退下去跪着的牟伦,心中有些遗憾,要是理由再充分一些,可以直接把这牟伦当场给砍了,直接砍掉雪嵩的一股力量多好。 他心中暗自思谋,要是下次机会乍现,一定坐实了罪诏,砍他个人头落地。 看来,今天这关,迟早得过,不如自己占据主动,引这帮人先跳出来再见机行事。 叶仑重新把身子,往椅子的后背上靠了靠,然后朗朗问道:“诸位臣工,这么心急围堵本殿的东宫殿大门,何事如此?” 到时候了,轮到主角的分量该端出来了。雪嵩上前一步,稳稳地抬手一礼,然后说道:“恕老臣斗胆一问,太子殿下昨日率了侍卫,杀了都城的三位粮商,斩其满门,又抄家产,敢问此事是否属实?” 真章来了,话一出口,叶仑霎时全明白了,他半眯着眼睛,话中有话地说道:“粮商虽富,但终究是个草民百姓,这么点芝麻小事,本殿没想到,还惊动了朝中首辅大人。” 城府够深、历练更甚的雪嵩,闻言后居然面不改色,又施一礼,侃侃而道:“这自太子殿下任了监国,翰林杨凌、慈心宫皇后侍卫长熊烈、司礼监执笔太监陈浩、九门提督胡进,这些人哪个不是死在太子的刀下?太子监国不过半月,加上粮商三家老小,四百余人命丧太子手里,使这皇城之地,血流成河,朝堂上下,莫不人心惶惶天下百姓提心吊胆如临匪患,这还是乾坤朗朗的大秦天下吗?” 这一板声讨,毫不拖泥带水,句句属实,字字落地有声,狠辣得无与伦比。 说完之后,雪嵩抬起头来,无比镇定地紧盯着太子脸上的变化。 叶仑没有言语,也盯着雪嵩的脸看着,目光的较量,也是一番对弈。 雪嵩又开了口,侃侃谈道:“老臣虽然无才无能,但也辅佐圣上治理天下近二十个年头,圣上委以重任,信任老臣,然,眼下圣上沉疴在身,无法亲政,故而扶太子监国,可正也是因为对圣上的重任负责,老臣不能眼瞅着太子一步步犯错,老臣若一再纵容和包庇太子殿下,如何对得起圣上的信任、如何对得起这大秦的江山社稷?” 这番虎狼之词,可是分量不轻,入骨三分似要见髓。 言毕,雪嵩后退一步,双手一抱拳,身子下躬,沉声说道:“为了朝政清明,为了法纪有序,还请太子殿下,安心学习一段时日,暂且放下监国之权!” 这才是正章,也是此行的目的,更是这班人马要完成的任务。 站在最前面的几名朝廷重臣,同时拱手躬身,就像提前排练好了一样,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恳请太子殿下,暂且放下监国之权,安心学习一段时间国事才是。” 第53章 这才是绝境 话到这个份上,和箭在弦上,刀架脖上无多大区别。 他们多年的运营,已经积蓄成一种默认下的共识,一旦时机成熟,就蓄势一发。 叶仑似乎不卖这个账,面上表情无波澜,口中语气无起伏,平静说道:“本殿,对大人的谏言,如果说不呢?” 一个谋权之老臣,况且为此蓄谋多年,似乎早有准备。 雪嵩的语气亦是平缓,但杀机已经乍现,他吐字清晰地说道:“如果太子殿下不念朝纲法纪,不顾时局之稳定,且放任自己一意孤行的话,老臣作为一个受圣上重托的辅国大臣,只能死谏不怠,况且朝上文武百官,不能对太子殿下的胡作非为而坐视不理,为了国家稳定,为了天下太平,更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息,朝廷两万八千名禁卫军,随时待命,愿扞卫皇宫秩序安稳,他日圣上龙体痊愈之时,太子自然明白这半朝重臣的良苦用心。” 这条道,划得是泾渭分明,毫无斡旋之地,如果叶仑此时拒绝,那么后果绝对不会是很体面。 都城之外驻扎的两万八千禁卫军,以平息皇城内乱的名义,封锁东宫殿,把太子彻底软禁起来与世隔绝。 在前世文史突出的叶仑,此刻心里更加明白,历朝历代,任何一个朝廷的政治争斗的核心结果,就是军事力量,起着最后胜负的决定。 哪怕言辞再激烈,任你口吐莲花力压对手,但毕竟是嘴炮喷不死人的,能让对方的阵营土崩瓦解的,只有刀枪,唯有武力致胜。 叶仑更清楚,压制、拉拢、排除异己培养自己势力的雪嵩,在把持朝政的这近二十年中,特别是两年前,父皇旧疾突发一病不起时,雪嵩有很多的空间,来操作对这支军队的把控。 这支皇城最强大的军士力量,是起着皇城秩序稳定的绝对性因素。它的作用,和戍边部队的作用,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九门提督府,只是负责都城治安的一个机构而已。 东宫殿大门外面,虽然是敞开的天地,但此时的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在场的人,再无一人发言,那棵老槐上狂鸣不已的蝉噪,也哑然了下来。 这种平静和沉寂之下,涌动的暗流,如果稍有风浪催动,就会掀起滔天巨浪,把一切障碍物会拍得尸骨无存。 叶仑面对的,要比穿越前所接触过的单位一把手,还要恐怖的对手,这种朝廷的高管,杀伤力远远胜过了董事长。 这种兵不刃血的政治博弈,不见硝烟的地方,往往有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杀机和陷阱,那是遍地开花,一步不慎,会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一无朝臣在身后站位,二无言官在前面口伐力争,三无强大的军事力量可以依仗。 叶仑这才体会到,自穿越以来的最大一次危机,真正地逼近眼前,这才是真正的绝境。 如不想坐以待毙,就得绝地反击。 砰! 愤怒到了极点的叶仑,双手一拍座椅的扶手,不知力道有多大,居然把那雕花靠背椅两侧的扶手给生生拍断。 叶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眼前首辅大人雪嵩的鼻梁,怒斥道:“放肆!本殿乃是父皇御笔亲赐监国之权,你这几个臣子,说收就收,这大秦帝国的皇权,何时变成了你们的了?” “你说本殿暴虐无道,嗜杀成性也好,那好,本殿便当众问你?” “其一,翰林院翰林杨凌,咆哮太合殿,质疑圣上重病昏聩,当面顶撞本殿,当着三公九卿的面大肆污蔑圣意,当时,本殿也请教过你,你也说他该杀,是否属实?今天在场之人,应该不会忘记那日情形吧?你作为一朝之重臣,金口烁言,不会作市井妇人般耍赖吧!你,当着这众臣子们的面,说,是与不是?” 雪嵩眉头微皱,平淡而道:“此,属实!” “其二,慈心宫侍卫长熊烈,无本宫手令,擅闯东宫,调戏太子妃,本殿因念他酒醉不作深究,好心拿醋醒酒于他,这事,皇后娘娘可以作证,他由皇后娘娘带走严加管教,你刚才斥我杀了他,这是诬陷、还是熊烈已经被他人杀了灭口?当着众面,你回答本殿!” 这一次,雪嵩没有开口应答,气定神闲地就那样站着。 叶仑知道,关于熊烈这茬事,雪嵩是不会再提的,他便接着厉声问道:“其三,那司礼监执笔太监陈浩,管理奏折初审之关,明知本朝奏折属于朝政机密,非皇上亲允任何人不得私窥,陈浩无视大秦律令,无视圣上圣旨,把国之机密拿给六皇子阅览,此等罪行,被本殿抓个了现行后,陈浩还振振有词,说是奉了你雪嵩大人之命,你身为辅国大臣,难道不懂国之机密的严格规定?本殿后来忘了查问,现在正好,首辅大人,那已经掉了脑袋的陈浩所说,可否属实?” 雪嵩此时,额头见汗,但他坦然答道:“绝无此事,老臣并无向任何人特许,况且,他身为执笔太监,属于内务府管辖,非老臣直属,他有何理由听命于我。” 回答得毫无破绽,叶仑又道:“照这么看来,那陈浩是污蔑你了?” 雪嵩道:“纯属污蔑。” “那好,陈浩徇私枉法,违反大秦法纪泄露国家机密,为了脱罪,又污蔑辅国大臣,这罪该死不?”叶仑话锋急转,把雪嵩套了进去。 雪嵩一怔,随即答道:“该死!” “那如此说来,这陈浩,罪大恶极,本殿砍他人头,难道也是错了?陈浩死得冤了不成,由你来数落本殿,而给他叫屈?”叶仑逼问道。 这时,拿捏都很稳的雪嵩,只觉情形已经失衡,但他还是稳稳答道:“不冤。” “不冤?那就是陈浩他实属该死!” 叶仑胸膛一挺,又向前一步,站在台阶的前沿,声调也提高不少,又道:“现在该说说九门提督胡进了,本殿当着都城百姓,在正街钱府门口,当场搜出受贿之财达千万两之巨,如此罪行,本殿把裁决之权交给现场的百姓,百姓义愤填膺,群呼处死这等贪官污吏,既就是按大秦律,也是当斩,本殿将行贿、受贿之人斩首,该是不该?” “哦!还有,那胡进当场威胁本殿,说他是首辅大人的门生,说本殿无权处置于他,胡进在临死之前,当街大喊要见首辅大人,难道这胡进是替他人受贿不成?” “再者,本殿作为监国太子,应天下百姓之意愿,处置一个贪腐成性且数额巨大的三品罪官,难道还要经过罪官的老师点头才成?首辅大人,你当着这众臣子的面,依据大秦律法和朝纲,给本殿解释解释?” 第54章 舌战群臣 叶仑话落,遂又厉声说道:“首辅大人说了这么多,单单忘了一人,那么,本殿就补充于诸位大人听听,身为户部尚书的丁申,也被本殿砍了脑袋,还抄了家,依本殿看,一个一品大员,食君之禄,岂能不知其数?敢问,哪位大人告知一下?” “还有,二万八千禁军,乃是国家应对宫里祸乱之用,眼下依本殿看来,这禁军难道会助纣为虐、改变用途,甘当造反工具不成? 众人皆哑,无人上前应答。 这一句句反问,一声声厉喝,犹如天雷在众人头顶骤然炸裂。 在场所有朝臣,无不色变,几乎都有心惊肉跳之状。 但那站在东宫门前台阶下的雪嵩,仍是一付镇定之态,但不知他平静的表面背后,有无骇浪惊起? 这场兴师动众的逼宫,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居然被太子反逼到无言以答的地步。 这一番论理,有理、有据、有人证、有查实的事实被亲口承认,让这些有备而来的人反而无可辩驳。 那么,所谓的为民请命,活生生地演变成了逼宫,要是付之于行动,那么就是明晃晃的造反。 这等局面,是这一拨人不愿看到的,而造反之名,也是他们所承担不起的。 这大秦帝国的天下,毕竟还是皇家的天下,是那个躺在龙榻上昏迷不醒的始皇帝的天下,是始皇帝嬴政,御笔亲批的监国太子的天下。 只要始皇帝不驾崩,监国太子不倒,嫡亲皇子们不死绝,天怒人怨没有逼到死角的地步,那么,还没有人敢大张旗鼓地改换门庭。 任何形式的争斗,如果上升到动摇皇家根基的争夺,那就是造反。 叶仑没有歇气,直接直追猛打,提高了声调,气宇轩昂地又说道:“国无发法令何以为国?政无规则何以为纲?在场的,有谁不知国家法纪之人可站出来,不尊法纪,何以服人?如不律己,何以治人?身为朝臣,国库盈亏难道与你们无关?” 稍停,叶仑将脸,转向侧面台阶上立着的尉迟建说道:“尉迟侍卫,宣户部侍郎余柄坤上来。” 尉迟建双手一拱,答到:“卑职遵命!” 就在尉迟建刚要转身离去,门口车驾与轿子停放的末尾位置,忽然传出一声应答。 “回禀太子殿下,卑职在。” 话落,户部侍郎余柄坤,带着手捧着几只木匣的四名书吏,从一排车驾仪仗后面走了出来。 叶仑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芒,高声道: “余侍郎,将本殿这些时日所砍之头、所抄之家、全部罚没所得,一应呈报于各位朝臣听听,让为大秦帝国呕心沥血的栋梁们看看,这就是他们眼皮底下治理的结果之一。” 余柄坤上前站定,四个手捧木匣的书吏,分别立在余柄坤的两侧。 他恭恭敬敬向叶仑施了一礼,然后转过身子,从其中一个书吏捧着的木匣内,拿出一卷清单,面向台阶下所有 的人高声念到:“户部罪官丁申家中,抄没金银、铸币、共八百万两,田契四百二十垧,商契一十二处,房产地契六处。” “翰林院罪官杨凌家中,抄没金银、铸币,共六百三十万两,铜器四百一十五件,城中房产地契四处,玉器、绸缎九百六十四件,原籍老家地契三百八十四垧。” “罪官九门提督胡进家中,抄没财产共一千一百六十万两,田契八百垧,商契一十三处,房产地契二十七处,绫罗绸缎一百九十六匹。” “司礼监执笔太监陈浩,抄没宫中住处财产一百七十万两,其中玉器、铜器、银器四百一十三件,经查实,该器物均为宫中所藏之物,属陈浩利用职务之便盗窃所得,另查明,陈浩在宫外有房产两处,妻妾四人。” 念到该处,余柄坤刻意停了停。 “听听,各位大人们都听听,一个阉人,城中房产两处,妻妾四人,本殿身为皇室的太子,也只有太子妃一人侍奉本殿。” 叶仑语气平缓,但言辞间,满满都是嘲讽之意。 余柄坤又从最后一名书吏捧着的木匣内,拿出一卷清单继续念道:“另有赵、钱、孙三大粮商家中,共抄没家产六千九百七十五两,遍布全国的地契四千六百垧,商契八百三十四处,房产地契四百六十八处。” 余柄坤念毕,把卷册放入木匣,由书吏盖上木匣的盖子后,余柄坤施礼禀道:“启禀太子殿下,一应财物,均已送入国库,出库入库,一应调拨皆有台账可查。” 这些数字,惊心怵目,就是在场的这些朝臣们,也不由得心中大为惊诧不已。 叶仑扫了一眼面色阴沉的雪嵩等人,然后东宫殿门口的台阶上,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说道:“就这几人,仅仅几人而已,抄没的家产,折价九千一百万两之巨,想想,大秦帝国一年税收才何数?诸位不是口口声声为国操劳吗?南地水灾,北地大旱,地方呈奏,恳请拨付赈灾之款项,你们拨付了没有?批复了没有?一句‘国库亏损,无钱可赈。’就搪塞过去,这等无良、无耻、毫无官德人性的贪虫,砍他们的脑袋,本殿何错之有?你们哪来的理由、哪里来的脸皮、哪来的底气堵门讨伐本殿的不是?” “有了这九千一百万两库存,就足矣赈三省十八郡县的灾情,且不论那些遍布都城,遍布全国的地契、商契,有谁站出来于本殿说说,如此之徒,本殿杀得杀不得?” 现场一片死寂,根本无人应声,有人面色阴鹫无比,有人心里七上八下。 这时候,尉迟建又站到叶仑面前,施礼后禀道:“启禀太子爷,在锦衣卫监督抄九门提督胡进家中时,发现胡进与大理寺监牟伦牟大人有书信往来,有常年行贿迹象,也有牟伦向胡进索贿的书信证据,这些书信约定了一些规则,每逢年节,动辄就是数万,数十万的钱物送到牟府,以便对胡进在管辖都城的职务中,帮助掩盖其敲诈勒索、巧取豪夺的罪行,致上告者无处控告,申诉无门,甚至还有牟伦利用职权,对一些到处告状的人加罪迫害,被投入大牢的人不计其数。” 此言一出,本来就硬撑着内急的大理寺监牟伦,浑身一软,一泡老尿,就顺着官服的下摆就流了一地。 第55章 狗急跳墙 尉迟建此举,真谓高明,太子初见众臣时,他对此事提都不提。 这等手段,杀人诛心,也莫过如此。 双腿打颤的大理寺监牟伦,跪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面色苍白如纸,惊声带着颤音,几乎哭道:“太子殿下明鉴,微臣冤枉啊!微臣求见太子殿下不成,故呵斥这护卫几句,他便怀恨在心,故陷害微臣,微臣官道清白,官德正派,还请太子殿下明鉴才是。” 后悔无用,牟伦此时,后悔自己为了逞一时之威风,训斥了太子的贴身侍卫。 但他清楚,若是真查,恐怕结果不会是有多体面,就是再隐秘,稍有疏漏存在,也得够掉三回脑袋,哪里还真敢让急于在太子面前表功的余柄坤去查? 见太子不言,惊得魂飞魄散的他,跪在地上就地转了个方向,带着哭腔求道:“快救我,首辅大人。” 这种境地,这个节骨眼上,这等众目睽睽之下,雄辩无力,便向别人求救的行为,无异于自己,已经承认了所控之罪。 就连城府极深,所持最稳的雪嵩,心头猛然一凛,牟伦这等混账,居然在这关头,偏偏把自己推到炭火上烤。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太子不就专等这样的把柄反击的么! 意料没错,毫无差池,叶仑果然揪住不放,这猴,还得杀足够的鸡才能骇住。 打蛇打七寸,不然,蛇会随棍而上反噬一口,如今七寸暴突,现在不打,更待何时? 叶仑停止了回来踱步,转身走到台阶前沿,冷眼望着台阶下,像根蛆虫一样爬着的牟伦,冷声说道:“认了?还求救!本殿倒要看看,有谁能从大秦帝国的刑法之下救得了你?本殿也想看看,有谁能罔顾国法来包庇于你?” 然后,叶仑抬头,朗声道:“四侍卫何在?” 宫门里侧,立即闪出佟芳、安剑、崔正、公羊惠衣四名侍卫。 “太子爷,卑职们都在。” 四人同声,整齐划一,应声如雷贯耳。 “即刻带人,配合户部余柄坤,搜查大理寺监牟伦的府邸,如若所控之事属实,不必回来复命,斩其三族五服,扬我大秦律法尊严。” “遵命!” 四侍卫领命,余柄坤也带着四名书吏上前,施礼后说道:“微臣领太子殿下旨意。” 就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雪嵩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说道:“太子殿下,且慢!” 叶仑双眼微闭,傲慢地看了一眼雪嵩,然后懒懒地说道:“难道,首辅大人要救他不成?” 雪嵩稳了稳神,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如若牟大人真有收受贿赂之实,那自然罪该万死。” 说到这里,雪嵩顿了顿,然后慢条斯理地又道:“但,即便违法之人该死,据大秦法纪,交由三司会审,按律论罪,之后判决,任何人不能以权越法,以权逾规,这等做派已经有悖人心。” 叶仑嘴角一拧,冷笑一声,厉声道:“本殿此举,合理合法,首辅横生枝节,怕是不合你心意?” 雪嵩脸上,此时已经没有怯意,冷眼盯着太子,咬牙道:“太子殿下,江河日下,群臣联袂,木已成舟,民心所向,依老臣看,太子殿下还是莫作此等毫无用处的挣扎。” 言毕,雪嵩眼神凌厉起来,像狼眼一样泛起幽光,恨恨又道:“朝廷二万八千禁军,决不旁观太子殿下的任性,为大秦江山计,还请太子三思为好,听老臣一劝,也非坏事。” 理争不过,就枉顾事实,来横的狠的逼人就范,逼宫退位,已经全盘端了出来。 明火执仗,毫无遮掩,脸皮已经撕破,只有一招制胜,否则,威望大跌,太子就会顺势崛起,如果让太子由此立威得势,那后果很是可怕。 至于真正太子要砍牟伦的脑袋,那都是次要的,死几个下属,还动不了他雪嵩的筋骨。 他不能输,输不起……死几个牟伦,几个胡进,都是自己不在乎的事情,只要能赢,舍了牟伦有何不可? 政治的铁定的残酷,也包括极度的无耻,礼不通,便动武,武力就是兵力,这也是太子的短板,身边有三五护卫,与手握兵权的阵仗来比简直就是弱爆,而领兵之人,只听顶头上司调遣,与太子还隔着天呢! 辅国大臣雪嵩所持仗的,也是叶仑能想到的,但叶仑能想到的,未必辅国大臣雪嵩就能料到。 叶仑心中暗道,老贼,你终于出手了,今天你非逼得我砸锅不成? 他脸一转,目光投向尉迟建,他昨天早上,就亲口对皇后娘娘雪姬说过,如果没好东西招待这帮贵客,他就请这贵客们吃板刀面,反正,有一百厨子手里的刀闲着。 那话,听着是句玩笑话,但也是话里面。 叶仑他不想开这样的斋饭,是因为他顾虑不堪收拾的后果局面,稍有不慎引起国家大乱,流寇、朝臣、握有兵权之人纷纷自据,战乱不断,生灵涂炭,那等残局不是那么好收拾的。 倘若事态蔓延,域外的匈奴、契丹、鲜卑、女真、各色目都借机蚕食大秦疆域,那可真正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鱼死网破,这,毕竟是个被逼墙角,无路可走的最坏打算。 但不用这么细思,粗略一想,如果真成了这般境地,那又怎样,胜过自己被废了软禁之后,让这帮老贼变态慢慢折磨死来得强,横竖不通路,只有开山斧。 既然图穷匕见,奸党已经狗急跳墙,那自己更没必要,伸长了脖子去让人家磨刀,他也曾给皇后娘娘雪姬说过,兔子急了还咬人,这绝不是嬉戏之言,既然都不讲橱规,那砸了这口锅,大家都饿毙得了。 本身叶仑,就是穿越而来的一个生命过客,对谁家的祖宗,谁家的社稷都不放在心上,他只在乎他要活着,活出个人样的前提,就是先保住这条二次重生的命来。 保命,是叶仑首要的选择,也是最后的选择,更是眼目之下唯一的选择。 第56章 千钧一发 然而,尉迟建看到太子投来的目光,便心里一沉。 而他,只待太子一声令下,埋伏在太子东宫殿内外的锦衣卫,就立刻现身,把这帮朝臣杀得一个不留。 叶仑心一狠,嘴唇要动。 雪嵩双目如炬,死盯着叶仑而不敢眨眼,他的不安,胜过叶仑。 他不知道,他面对的只是一具他所熟悉的肉身,而被肉身包裹着的灵魂,是穿越而来,对他膜拜的祖宗社稷,根本没有丁点的敬畏之心。包括他的身价,在这颗灵魂面前就是个狗屁,他赌的,就是破虏太子,不敢拿皇家的整个王朝前途,和他这个首辅大臣硬拼。 雷霆之爆,即将触发。 就在叶仑刚狠下心来,将要向尉迟建下令的时候,校场那里传来一声大喊。 “太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校场边上,紧挨着东宫殿偏院的宫墙外,一名太监跌跌绊绊,连滚带爬地闯了过来。 东宫殿门口,到校场边的这片空地,被众朝臣乘坐的车驾、轿子堵得是严严实实。 太监东拐西奔,绕来绕去,一路磕碰得两手是血,两只膝盖头,早已被刮破了裤子露出肉来。 “太子,太子殿下,圣上醒了,录总管说醒了……” 太监一个收势不住,扑倒在台阶下面,他顾不得爬起,口中急道:“圣上醒了,录总管说,圣上要见太子。” 趴在地上的太监,激动得满脸通红,背过一只手指着皇宫方向。 “起来回话!” 叶仑感到十分意外,但也十分欣喜。 这突然是意外,在场之人,谁也没有料到。不管是太子还是首辅,都深深长出了一口气,双方心里举起的刀枪,暂且搁了下来。 叶仑身后的东宫殿门内,元鱼闻声闪出,几步蹿到地上爬着的太监跟前,低头问道:“李牛,你说圣上醒了?还要见太子爷?” 问着话的过程中,元鱼扶起这个叫李牛的太监,然后俩人一起,面带喜色地望着叶仑。 在僵持中对峙的雪嵩和叶仑,或许他们在事端没有升级之前,谁也没有考虑过最坏是局面,时值此时,但谁都没让这个局面,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也可以说,无论是雪嵩,还是叶仑,都没有做好对对方痛下杀手的准备。 始皇帝的这一醒,千钧一发,恰到火候,及时,太及时了。 那呼之欲出的命令,也就咽回肚里权当午膳,然后大踏步走下台阶,经过跪着的牟伦身边时,横起一只穿了厚底宫靴的右脚,猛踹在牟伦的肋下。 “给本殿滚开,莫挡了爷的路!” “啊……” 在牟伦的一声惨叫里,叶仑脸上浮上一层掩饰不住的喜色,大踏步地急急穿过那些车驾和轿子间的空隙,向皇宫的太合殿飞奔而去。 别人都以为太子,是为他父皇的龙体康复迹象而高兴,其实,只有叶仑自己知道,他激动的是始皇帝的这一醒,让他省了一顿风险极大的待客板刀面。 始皇帝嬴政醒了,他就是占据先天优势的太子,他完全有更多的机会,精心为自己丰满羽翼,不然贸然行事,会把这最大的优势玩没了的。 看着太子已经急奔而去,尉迟建急道一声“跟着”就追了上去。 太监元鱼搀扶着李牛,公羊惠衣向朱门两侧的锦衣卫一挥手,靠近宫门外侧的十名锦衣卫,立即转身,一起向叶仑的方向紧随了上去。 被突来的消息,惊得瞠目结舌的一众朝臣,他们之间,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还是文渊阁大学士夏士渊先开了口,拱手道:“首辅大人,这?” 事已至此,只有请他们这伙人的主心骨定夺。 “唉!” 雪嵩仰起头,面朝天空闭上眼睛,半晌,才缓缓说道:“去太合殿,看看。” …… 太合殿门口,十名身着锦缎小褂的锦衣卫,在殿门两侧站成一排。 距近殿门口两侧的各一名锦衣卫,向从殿前台阶上冲上来的叶仑,齐齐一躬身,道:“太子殿下。” 叶仑微微点头,眼睛直视殿内,跨过门槛,几步就冲到龙榻前面跪下。 跪在龙榻前的叶仑,双手扶着榻沿,目视着锦被里,比前几天还要消了的始皇帝,轻声道:“父皇,儿臣见过父皇。” 始皇帝皇帝微微侧过头来,缓缓睁开眼睛,血色不足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来了……朕……昏睡多少……时日?” 多少时日?这,这叶仑还真不知道,他光知道,自己突然被八百里快报召回,只知道回来的当天傍晚,就被宣进太合殿面圣。 “父皇,没多久。” 他顺口回答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这句毛病毕现的话,其实倒听不出来有何毛病。 那话,就当是个安慰人是托词。 一旁的太监总管录槐。躬身上前,轻声补充道:“皇上,您重病以来,第一次昏迷,则下诏召回太子,距今已有两月之久,中途时迷时醒,距太子回来面圣,奉了监国之职起,至今又有一十三日。” 始皇帝微张着嘴,没有言语,只是微微地点了点下巴。 “好久,这些时日,你,都如何行事?” 冷不丁,始皇帝又缓缓地问了一句。 也就是这一问,让叶仑精神大振,或许,还会得到始皇帝,更大力度和范围的支持。 于是,叶仑便义愤填膺,加油添醋,既画蛇又画足地陈述了出来。 最后,还加了一句:“抄没赃物,计九千一百万两,胜国库现存额十倍余,赈灾,够了!” 时间恰好,刚陈述完毕,辅国大臣雪嵩一行,也赶到太合殿门前正欲进入。 谁料,就在前面走着的雪嵩,抬脚要跨太合殿门槛的瞬间,太合殿门口,两侧近前的锦衣卫,各伸出一只胳膊,把雪嵩挡了下来。 “大胆,认不出老夫是谁吗?” 这个意外,让雪嵩无比愠怒,开口就斥。 俩锦衣卫面色冷峻,一动不动,就像泥塑。 这时候,太监总管录槐,走到殿厅中央,缓声道:“放行。” 锦衣卫闻声,嗖一下收回臂膀,雪嵩一行前面的八九人,才得以进殿。 雪嵩老远看到,龙榻上躺着的始皇帝,有转动着头的样子,便疾步上前,跪地呼道:“臣雪嵩,参见圣上。” 礼毕,看到叶仑已经跪在榻前,雪嵩便料到定有枝节横生,他心里极速盘算一番,决定不能让太子占了先机。 他斜眼对身边的牟伦一个眼神,已经心惊肉跳的牟伦,只有毫无选择地领会雪嵩的意图。 第57章 再次面圣 只见这大理寺监牟伦,从跪在雪嵩身后的地方,仓皇地爬向龙榻。 一张皱褶遍布的老脸,挂着听风见雨的老泪。 他如丧考妣一般,在龙榻前伏地哭喊道:“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啊!天降祥瑞于我圣上,您总算醒了啊,您醒了,便是大秦之福,天下万民之福啊!” 这一喊,立在龙榻另一头的内务府总管录槐,都不禁皱起眉头来。 极度虚弱的始皇帝这次初醒,更需静养,枯灯之态,哪经得起如此惊扰,随即鼻息就粗重起来。 “诚心祸害我父皇,存何用心?” 身侧扶着龙榻前沿的叶仑,愤怒不可按耐,从地上骤然起身,抡起一脚,就向牟伦的后腰狠踩了下去。 这一脚下去,带着叶仑爆发出的最强劲道,也带着之前积蓄的那道怒火。 只听“咔嚓”一声,来不及惨叫的牟伦,只是嗓眼里“嗝”了一声,便折倒在一侧,一双屈着的腿极速地抖动着。 怒气未消的叶仑,沉声斥道:“父皇初醒,虚弱如悬丝,不宜搅扰,你借故问安,实为惊吓,好叫父皇二昏不醒,以此躲过追查你贪腐之实。” 殿厅里雪嵩等人,见状不妙,一起抬头准备发声。 阻止太子和始皇帝交流,才是他们眼下最大的目的。 不料,话还未出口,内务府大总管录槐,率先开口,冷冷说道:“拖出去,严加看管,过后再行发落。” 殿内帷幔后面,又窜出两名锦衣卫来,一左一右,直接把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的牟伦提离了地面,然后迅速退出殿去。 叶仑见状,心里豁然,他太明白雪嵩等人的企图。 这太合殿内,周围的锦衣侍卫,全部是逝皇帝栽培的心腹,比起辅国大臣之类 他们更加服从太子的差遣。 背着身子站着的叶仑,沉声道:“来人。”话刚落,殿门外一群锦衣侍卫,悄声冲了进来。 “即刻起,若有人刻意惊扰圣驾,斩立决!” “尊令!”这皇宫大内的锦衣带刀侍卫,可不管你是何品级的官宦,他们,只听命于皇权顶层的人。 只要皇帝在,便听皇帝的。皇帝若不在,就只听太子的。 这个机构,可以说是非国家机器所属的军队,它就是一个皇家的私人机构,往往只听创建人的指令,而这个创建人,就是当今圣上。 在这个机构里,锦衣卫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存在,那些大内密探,还有一些专司执行秘密任务的成员,也许还有其他身份存在。 最近,被迫浮出水面的尉迟建,就是其中的一个,也是比较典型的一个。 可以说,掌握他们内幕的,只是当今圣上身边最为亲近、最为信任的人。从眼下来看,内务府大总管录槐,算是一个,就不知他究竟掌握多少? 而太子,只是这个顺序上的继承者,他,不一定对这些机构的掌握,目前还是不多,比不上录槐,更比不上尉迟建,也许,是时机未到。 太合殿上,气氛紧张,这些锦衣卫们,虎视眈眈,盯着殿内跪着的人。 倘若有人,再借机喧闹刺激圣上,他们,会毫无迟疑地执行太子命令。 场面被锦衣卫镇住,叶仑长吁一口气,转过了身子,重新半跪在原地,握住了始皇帝那只瘦弱且冰凉的手。 始皇帝嬴政,刚才被大理寺监牟伦的喊闹,惊扰得又有昏厥过去的迹象,他似乎极力在硬撑着,硬撑着让自己不再昏睡过去。 身为大秦帝国的创始皇帝,平定六国才二十三个寒暑,执宰天下才二十三个春秋。 始皇帝即便在龙榻上将行就木,但他只要还有一丝气在,那就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这是一种深潭龙吟的震慑力。 只要他的头脑,还清醒片刻,捕捉到一丝很微的迹象,便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是一种通天彻地的大智。 始皇帝的眼睛,微微半睁,嘴唇抖了抖,被叶仑握着的那只手,手指半扣了一下,说道:“说吧。” 叶仑放低了声音,保持着咬字清晰,立刻便道:“这些时日,儿臣砍了几个贪腐无道的官吏,所抄没钱粮,赈灾,够了。缓解三省四十六郡县之民苦,也能实施,边关祸乱,再行图之。民生为重,社稷为轻,儿臣力图先解民优。 叶仑趁机,向始皇帝嬴政表了一番自己的功绩,挑出重点,把国库、赈灾、民生疾苦重点突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个道理,都懂。但这个办法,不一定都有,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什么问题。 龙榻上的始皇帝嬴政,那只手又动了动,半握着叶仑的手指又紧了紧,看来,他很欣慰,很高兴。 时机成熟了,得抓紧,如果始皇帝嬴政再度昏睡过去,哪不知何时才能再醒?不知在这段时间里,又会发生何等枝节? 叶仑头皮一硬,把牙一咬,又说道:“父皇,眼下儿臣孤立无援,行事万难,儿臣需要些许兵权,急需确保儿臣监国之位,不被小人伺机榻台。” 言简意赅,一气呵成,没有赘述最近遇到的阻碍,没有提雪嵩朋党暗生祸乱,更没有提今天东宫殿门前逼宫让他就范一幕。 作为一个天下少见的枭雄,始皇帝嬴政哪有听不出太子话里的含义,他,已经猜到了太子所想和所需,更清楚了太子眼下的处境。 这一切,太子没说,是为了不让他这个重病缠身的父皇担忧,故没提及自己的苦楚。 惩治贪腐,砍几个贪官的脑袋,哪个帝王不知道动刀? 可实际上,斩杀一人,却要面对整个官僚系统的反噬和动荡压力,贪腐,绝不是一官一臣的问题,而是个权力所致的现象和层面。 但凡运筹帷幄之中的帝王,斩杀,绝不是首选之举。 逐步削减贪腐者的权力,扶其副手上位代之,坐实致命证据,采用雷霆手段铲除,以儆效尤,这,才是上策。但时不我待,盖世英雄的始皇帝嬴政,也深知自己再无时日和机会来力挽狂澜。 他把一切翻盘的期望,都放在他几个儿子里年龄相当,敦厚懦弱的破虏身上。看情形,他从两年前旧疾复发,重病缠身之时,就对时局警觉起来,这才有了无可奈何地布局…… 第58章 龙榻前,再受命 始皇帝嬴政,努力地把眼睛睁了睁,嘴角微微地抖动了下,吃力地开口,沙哑说道:“纳,太子妃。” 五个字,始皇帝说得是如此吃力,几乎每一个字,都是竭尽全力,从喉咙里硬推出来的一样。 始皇帝本来侧着的脸,这时候,努力地往龙榻里面挪了挪,被叶仑握着的那只手,似乎拉着去触碰他的枕头。 叶仑心里一怔,似有所悟,用另一只手伸进枕头下面,摸出一只其貌不扬的玉佩来。 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和田玉,雕工简单,造型笨拙,那雕刻的刀痕毫无美感。 “去,镇国将军府,他们,会践诺……”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叶仑如堕云雾,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胸部起伏不定的始皇帝,喘息了几口,又挣扎着说道:“你……娶岳珏……为太子妃,她乃岳万钧之女……” 此言一出,叶仑脑袋轰然一响,难道,难道,那东宫殿的太子妃雪娇是假的不成?看到始皇帝说话如此吃力,随时都有中断的可能,但刚才说娶太子妃的话,绝对不是始皇帝糊涂之下的决定。 娶妻,那是父母之命,只有始皇帝才有资格给太子安排亲事。 这样看来,谜团并不难解。根据后来自己对此的了解,是那个太子妃雪娇进东宫殿后不满三月,就发生太子被贬流放西疆边关。那么,这个时候正是始皇帝旧疾复发,卧床不起后做出的决定。 但从现在亲口交待,让太子娶岳万钧之女岳珏为太子妃,这说明,当时的雪娇,并不是当今圣上的旨意安排。 结合到雪娇的身份,叶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太子妃雪娇,就是辅国大臣雪嵩和皇后娘娘雪姬,联合起来假降圣上旨意的卧底。 雪娇的作为,自从返朝后进了东宫殿,俪珠已经告诉过自己,他一直简单地把雪娇看成雪嵩父女,借此机会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内线,是掌握在他父女手中的一枚棋子。 连这都敢造假,天理难容,可见雪嵩势力,猖狂到何等地步! 但眼下,始皇帝这等状态,怎敢对这个油枯灯干的人,言明雪嵩和皇后的阴谋? 为了不敢让始皇帝再受刺激,叶仑忍了,强压着心头的愤怒,装作没有任何疑虑,那班人,还在自己身后的几步跪着。 看来,始皇帝早在多年前,对未来的太子妃早有安排,只是现在才提了出来。 可能始皇帝嬴政,终于看到了大秦的希望,终于认定了他的继位人选,终于把这个秘密道了出来。 岳万钧是何人?岳万钧,是一等公卿镇国大将军岳云轩之子。岳云轩死后,爵位由其子岳万钧世袭,包括他的镇国大将军职。 看来,有着军魂、战神之称的岳云轩,在生前,就和始皇帝达成了某个约定,始皇帝嬴政,答应岳云轩的孙女为将来的太子妃。这,也许是始皇帝嬴政,为太子留下的最后一张王牌。 想到这层,叶仑心头大震,情不自禁地把那个玉佩握在手心,低声言道:“谢父皇,儿臣遵命!” “去,要快!”虚弱到了极致的始皇帝,被叶仑握着的手,已经毫无一丝力道,他对太子的每一句话,说得都是那么艰难。 老虎将死,但虎威却在,只要始皇帝一天不咽气,那他还是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拥有者。 人一旦拥有了绝对权力,那他将不再属于他自己,他属于万民、属于天下苍生,更属于这片大地上的条条江河。 叶仑还想说些体己的话,但始皇帝的头微微一侧,把目光,投向殿厅里跪着的雪嵩身上。 已经跪得膝盖生疼,双腿麻木的雪嵩见状,赶忙在地上跪着向前面挪了几步,离叶仑不足二尺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双手伏地,额头触着手背,轻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始皇帝目光黯淡,神情木然地看着雪嵩,好久,才蠕动了一下嘴唇,生硬地说道“朕,还没死!” 一个是大秦帝国的始皇帝,一个是权倾朝野的辅国大臣。一个在龙榻上躺着,一个在榻前的地上跪着。 雪嵩缓缓抬起头来,面上表情更是难看。他知道,皇帝这是在警告他,也是在威胁他。只要这龙榻上躺着的人还没死,这天下就易不了主,即便是他是这个国家的首辅大臣也都一样,也得跪着,还得仰着面听对方居高临下地训斥。 但是,这始皇帝气息越是微弱,雪嵩内心的底气就越强盛。皇帝不驾崩,任何有违圣意的兵马调动行为,都是造反,都是被部分人拥护,也是被另一部分人剿灭的对象。 跪在地上直起身子的雪嵩,又抱拳施礼,缓缓说道:“圣上乃真命天子,上天定会庇佑,放宽心思静养几日,定会龙体痊愈。” 言毕,不见始皇帝脸上神情有所反应,便又说道:“老臣甘为大秦鞠躬尽瘁,甘为监国太子鞍前马后,死而后已,乃老臣之天职。” 无论这话水分多大?还是言不由衷,如无个场面上的表态,恐怕无法站着走出太合殿。 这是皇帝要的,也是臣子要的,如缺,乃立场有疑。 始皇帝吃力地把脸转正,眼睛闭了起来喘起了粗气。在龙榻下侧站着的内务府大总管录槐,伸出右手向外扬了扬,示意雪嵩能退下了。 首辅大臣雪嵩,和一干朝臣退下后,平躺了的始皇帝,大口喘过几口粗气后,似乎又有了一丝丝气力。他又侧过头来,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太子,极度吃力地说道:“要快。” 气力微弱,但语气斩钉截铁,似乎拼尽了全力,言毕,始皇帝又剧咳起来。 叶仑完全懂了始皇帝的意思,他向始皇帝要兵权,始皇帝却给他一片玉佩,让他成亲,纳岳珏为太子妃。 而且,还着重敦促要快。一个“快”字,能力挽狂澜吗?能把风雨飘摇中的大秦帝国扶稳吗?能把深陷杀机重重之中的太子解救出来吗? 第59章 杀伐暂缓 巨咳之下的始皇帝,原本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此刻变得乌青起来。 录槐身后站着的太医即刻上前,拿过银针刺了几处穴道,然后又在始皇帝嬴政的左右胸上,用手掌轻轻按摩了片刻。 “殿下,圣上又昏睡了,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清醒,还请殿下一旁歇息。” 刚才行针施治的太医,转身施礼,对叶仑道。 叶仑闻言,便起身走到殿厅中央的桌旁坐了,有宫女上前,给叶仑眼前的一只茶盏里斟满了茶汤。 “太子殿下请慢用,茶汤还温着的。” 宫女说罢,便躬身退下,刚才涌进殿来的那些锦衣卫,也向叶仑施礼后全都退了出去。 叶仑握着茶盏,却没有放去嘴边,脑海里,一直想着始皇帝最后的那句话——要快! 要快? 叶仑心头一凛,向跟了过来的太医低声问道:“父皇他?” “时日无多。” 太医摇摇头,面色尴尬,然后又说道:“太子殿下,上次微臣就说过,圣上就是一念未灭,那口气就一直悬着。” “心念,心念?”叶仑喃喃道。 “是的太子殿下,是心念,说白了,就是圣上意愿未了,故割舍不下。” 太医还是坚持自己上次的论断,当然,叶仑何尝不懂?就是说这始皇帝心里还有未了的心事,说难听些,和死不瞑目没多大的说法上的区别。 这个心念,也许就是他想看到太子顺利登基。 叶仑想了想,又问道:“父皇如此,能撑多少时日? 太医面露为难之色,想了想,才道:“微臣不敢断言,圣上眼下就全凭心念支持,不甘心让悬着的那口气散去,这口气什么时候憋不住散了,圣上也就解脱了,看这情形,少则月余,多则三五月也未尝不可。” “辛苦,有劳了。” 叶仑放下手里的茶盏,向桌前的太医拱了拱手。 堂堂一国太子,向一个太医拱手施礼,又惊怕,又感动的太医连忙跪了下来,急急说道:“请太子殿下放心,微臣和太医院同僚们义不容辞,竭尽全力去尽可能。” “本殿知道了,有劳各位。” 叶仑言毕,伸手又抓起方才搁下的茶盏,一仰脖子饮了个干净,然后转身就出了太合殿。 抬腿跨出了太合殿门槛的叶仑,看到殿门两侧的锦衣卫依旧肃立着,倒是在侧面走廊的尽头,首辅大臣雪嵩,却独自立在那里。 看来,他是在等太子,其他人已经先行离开皇宫。 “太子殿下。” “首辅大人。” 猜得没错,辅国大臣雪嵩,就是在等太子出来。二人对视一眼,也算是相互找个台阶,把各自心头的杀机压了回去。 叶仑背着双手,昂着头淡淡说道:“方才首辅在父皇面前,信誓旦旦,承诺不少,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雪嵩双手垂立,面不改色,语气平缓说道:“分内之事,自然是肺腑之言,太子不应疑它。” “呵呵!” 叶仑笑了一声,左右转动着脑袋,看看廊檐下几只燕子窝,又瞅瞅殿前院子里梧桐树上飘落的黄叶,笑道:“辛苦,有劳首辅大人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心机与阳谋。 雪嵩见机,躬身又道:“太子请便,老臣告退。” 不咸不淡的问答,心照不宣的试探,但也摆明了态度。 一个没提因先前东宫逼宫,一个也没提二万八千禁卫军的。 这等三言两语的交流,算是一种默契达成,让先前的那事就此完结。 叶仑半眯着眼睛,目送雪嵩这只老狐狸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这才觉得,虽然逼宫之事,目前貌似暂时没有威胁,但一种无形的紧迫感愈发逼人。 与一个把持了朝政十多年的老臣来比,他各方面的力量都没有根基,朝中之事,分类繁多,任何一样,都没有自己得力的人把控局面。 唯一所持仗的,就是躺在龙榻上奄奄一息的始皇帝嬴政,如果始皇帝一旦驾崩,雪嵩会集中力量全盘出击,那时候别说瓦解雪嵩势力,就他叶仑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个悬念。 出了皇宫,一干侍从都在等候,唯独不见尉迟建。 叶仑言语不多,一句“回去”就率众回到太子东宫殿,没等俪珠上前添茶,自己提起茶壶,嘴对着茶壶嘴儿,一口气把大半壶凉茶饮了个精光。 “尉迟建何在?”叶仑问道。 “回太子爷话,尉迟统领让卑职转告太子爷,他有要事先办,命卑职不要离开太子爷左右。”安剑答道。 “他手里,一定还握有牌。”叶仑喃喃自语。 突然,叶仑抬起头来,对着安剑命道:“即刻,去,将大理寺监牟伦的家给抄了,余下满门,斩!” “卑职遵命!”安剑正色答道,然后,唤出之前埋伏在东宫殿各处的一百锦衣卫,留下二十人守卫东宫殿,其他的立刻动身,杀气腾腾,就直奔牟伦的官邸而去。 这时的木伦,被宫里锦衣卫关押在一间特殊的屋子里,已经脱失了人形的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首辅大人救我,我可是给您做了不少事,您不能见死不救哇……” “大人您应该向圣上求求情,圣上不是经常向你妥协的嘛!求圣上免了下官的罪责,下官愿拿一半的家产来孝敬首辅大人和皇后娘娘……” 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的牟伦,趴在这间阴暗不见天日的屋子地上,任臭虫在脸上爬着,嘴里一个劲地自言自语。 “疯了?” 一名锦衣卫,看了旁边另一名锦衣卫一眼,说道。 另一名锦衣卫,嘴角一拧,冷笑道:“疯也好,装也罢,反正都是活人话,记下来,莫要漏掉一字。” 自牟伦被锦衣卫从太合殿架了出去,关押在皇宫以后,雪嵩就彻底放弃了这枚过河的卒子,卒子一旦过河插到了对方的窝底,看似凶猛,实无一用,那就等于废了。 他此时和太子一样,都在各走各的棋,只不过是布阵为主,杀伐暂缓,眼下要紧关头,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第60章 玉碎之备 都城里面,皇宫之外。 正街与东大街的交汇处,那座茶客盈门的秦风茶楼,这时却早早打烊谢客。 三楼一间最大的包厢里,虎头椅上,一身粗布衣服的尉迟建怒目而坐。 包括茶楼掌柜在内的三十余人,个个都是一脸虎气,齐齐站在座前听训。 “属下等人,见过大司马尉迟大人。” 众人齐声,通通抱拳施礼。 “免礼,都坐。” 尉迟建点了点头,语气稍缓,道。 茶楼掌柜,坐而又起,复抱拳又道:“大人如此急令,何故?” 尉迟建从虎头椅子上起身,背着双手,冷声言道:“我等饱受皇恩,而今圣上有危,太子蒙险,即刻起,所有人,务必做好玉碎之断,誓保太子殿下安然。” “当初,圣上筹建三万禁军,以防皇宫祸乱,又从三万禁军里选拔两千精锐,留为己用,这两千精锐,锦衣卫、大内密探各占一半,余下两万八千禁军,交由朝廷差遣。” “自近两年来,首辅雪嵩一党,趁圣上病重无力全盘管控朝政,奸党大肆扶植自己力量,以待时机成熟对抗皇族,有暗策国家易帜之嫌疑。” “宫外猎场东大营禁军基地,我大内密探暗桩多少?” 茶楼掌柜拱手答道:“回大人话,我大内密探,卧底禁军的暗桩有三百。” 尉迟建闻言,复又坐了下来,两手按在虎头椅两侧的扶手上,点头说道:“好,很好,不算多,但也不少,即刻起,启动暗桩,硬弓、强弩随时在身,若禁军以任何名义,进驻太子东宫殿前面的东校场时,所有暗桩,即刻自行动手,射杀禁军统领及身边管带。” 众人闻言,齐齐又从座上起立,齐齐沉声应道:“属下等人,随时为太子殿下玉碎。” 尉迟建的面色,稍有缓和,复又缓缓说道:“太子无恙,我等无恙,我等家人亦是无恙。若太子遭遇不测,我等便是太子乱党余孽,会被雪嵩一党全力清剿,我等家人,难逃满门抄斩,孰重孰轻,尔等自行掂量。” 言毕,尉迟建离开座椅,穿过厅堂大步下了三楼。 身后众人齐声礼道:“属下恭送大司马尉迟大人好走。” 之前叶仑推测得没错,这马车夫尉迟建,手里还真有牌握着。而且,这把牌,随时都准备为他的安危而玉碎。 神出鬼没的尉迟建,一身粗布衣服就回到了东宫殿,刚进入大门,就碰上站在寝殿门口仰望着天空的太子。 叶仑看到尉迟建的打扮,不由得笑了,便调侃道:“尉迟护卫,何故这等扮相?” 尉迟建拱手施礼,硬着头皮说道:“回太子爷话,卑职秦风楼喝茶。” “怕是这等扮相,喝茶赖账,秦风楼掌柜伙计都拿你无策吧?” 叶仑依旧笑着,接着调侃道。 尉迟建不答,站在原地,尴尬而笑。 “进来答话。”叶仑言毕,自行先转身进了寝殿,然后一摆手,太监昭明和元鱼,还有俪珠与邀月,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待进了寝殿内,叶仑在桌旁坐了,又问道:“与本殿说说,都作了何等布置?” 尉迟建闻言,心知瞒他不过,便低声说道:“卑职已经下令,大内密探之禁军暗桩,从即刻起,作好玉碎之备。” 这大内密探,尉迟建曾经提及过,禁军暗桩?玉碎之备?这倒是生涩得紧。 叶仑神情严肃起来,沉声道:“详禀。” 事已至此,尉迟建只好和盘托出,继续说道:“圣上手里,握有锦衣卫一千,大内密探一千,这两千人马,交由卑职统领,大内密探一千人里,在禁军里面卧底的暗桩有三百人,卑职已下死令,如两万八千禁军,若以任何由头进驻外面东校场辖区,三百暗桩自行启动,以任何手段直接射杀禁军统领及身边任何管带,使其突遭变故、群龙无首之态引发混乱,可暂破奸党阴谋,随时,皇宫近千锦衣卫,全力以赴搏杀图谋不轨之兵士,缓解东宫殿压力,宫内肘变之时,埋伏在雪嵩一党各府邸外围的其余大内密探,全力击杀各部祸臣。” 这一席话,听得就连胆大包天的叶仑,也不免后背出汗,为了他的人身安危,这尉迟建已经布置了粉身碎骨的准备,打算把能有机会够得着的那些逆臣,尽数斩首。 局面如果真升级到这一步,那天下已经没有安宁可待,朝中无臣,各地手握兵权的人,怕是都会借机圈地称王。 “暂且不能轻举妄动,但准备不能不作,很好,严阵待命,这策可称上策,也属无奈之下策,时局如何?还不得之,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 说着,叶仑把手里的玉佩一亮。稍倾,便缓缓说道:“这是父皇交给本殿的娶亲信物,镇国将军府上岳珏,是早已指定的太子妃。” “这就对了!” 尉迟建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对太子妃这事早有看法。 叶仑觉得尉迟建话里有话,便问道:“何故?道来!” 尉迟建轻轻摇头,恨恨说道:“卑职极少接触太子妃,但总觉此事不欠妥,具体何处不妥,卑职又无眉目可循。” 说话的同时,尉迟建向后院太子妃雪娇的寝殿方向一呶嘴。 叶仑明白,他是在指雪娇。 “坐下,道来!”叶仑想听听尉迟建的疑虑。 尉迟建在桌子下首坐了,先拿茶壶给叶仑面前的茶盏里添了,然后自行给自己斟了一盏,喝了一口后又说道:“太子纳妃,圣上亲自下诏才是,那时候圣上已经病重,朝中局势严峻无比,圣上哪里还上心这事,但雪娇入住东宫殿,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来,情理上又无破绽,但雪娇又是首辅远亲,卑职曾想,圣上或许是有和亲之意,来笼络人心而保社稷安稳,总之,这事透着古怪。太子爷刚才说圣上早都安排太子妃一事,那么,这雪娇入东宫,显然是雪嵩与皇后合谋,假传圣旨,趁圣上病重趁虚而入,但又以圣上病重之由,由她代为操办来掩饰这个惊天假局。” 对了,这推理,与之前在太合殿时,叶仑自己突然觉得有疑后,立即分析推理的结果不谋而合。 哪?这个假太子妃,如何处理是好? “本殿已经命安剑去斩牟伦满门,顺便抄家以充库资,你立即替本殿把镇国将军府底细速速摸清,快快禀来。” 叶仑对假太子妃雪娇还没想好处置良策,眼下真太子妃候选人岳珏才是最重要的。 “卑职遵命,卑职这就差人下去打探。”尉迟建道。 第61章 李家主冒死献策 尉迟建得了指令离开,叶仑又唤过崔正,说道:“即刻起,太子妃寝殿,严禁任何人入内,所用之物,由俪珠、瑶月负责。” 这下好了,北书房长廊通,往后院太子妃雪娇寝殿的那道圆拱门处,继续由后来的两名锦衣卫把守。 除了巧云在寝殿侍奉外,只许出入的人,只有叶仑身边的宫女邀月和俪珠。 这样一来,东宫殿里膳房杂役们,都接触不到雪娇半步。也等于,雪娇暂且被软禁在后院范围而已。 这样,从皇宫调来的整整一百锦衣卫,驻扎在太子东宫殿的偏院,负责整个东宫殿辖区的安保。 就在这时,东宫殿正门勤务来禀,说粮商李家主李敏求见。 “来了,正好,宣。”正中下怀,叶仑叫好一声,即刻召见。“民女李敏,参见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敏进得寝殿大厅,纳头就拜,一番礼数毕恭毕敬。只见跪在殿厅地上的李敏,早已换掉以往所穿的绫罗绸缎,一身素色布衣,棉麻搭配,也难掩她天生丽质、凹凸有现的妙曼身段。一身原汁原味的寒酸民装打扮,反而让叶仑眼前一亮,这种出水芙蓉样儿的质朴之美,毫无铅华修饰下的纯色质地,更是味道十足。“李家主,免礼!”叶仑表现得不惊不喜,淡淡说道:“你此番前来见本殿,想必是已经准备就绪了?”眼前跪着刚刚起身的李敏,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一叠带着体温的纸张。纸张上面整齐地罗列着满篇的条条款款。李敏把纸张,双手举到额前,恭敬地递给叶仑。答到:“民女所有计划,都已罗列出来,顺便驸上我李氏眼下所有财产,以及李氏未来发展之规划一应俱全都在上面。”几页轻飘飘的信笺,拿在手里,却有沉甸甸的万金重量。略扫两眼,还真骇人一跳,那一个个小小墨字,字字千金。李家财富,居然比那赵家、钱家、甚至孙家还要超出许多。那三家财产,抄没合计才三千余万两,而这李家,独独就四千七百万里两之巨。几近占了这次抄没的三家粮商和几个贪官家资,总数的整整一半。而这些,且都是流通的各种货币,商契、房产地契和田契之总数,也超过了之前三家。可以说,李家,富可敌国。一介女流,能掌控这么一个大家族的财富,齐家已是毫无问题,治国也许不难,倘若能平天下,只是机遇所给的台阶而已。叶仑阅完通篇,心中振奋不已,抄家钢刀之下,居然留一奇才,天意。心中虽然大震,但面上依然平静,淡淡说道:“李氏所有店铺、田产,统统交由朝廷所有,现钱分批次交付,这月,且交付九百万两,余下三千八百万两,至年底梯次付清。”有米,有油有肉有菜蔬,那么操刀者就是能施展厨艺的好厨子,倘若这些全无,只能算是饲养牛马猪羊的庖夫。手持之物,可分庖厨。叶仑略一思谋,问到:“首付九百万两,再分批付剩余三千八百万两至年底,这便是你李氏最终方案还是草案?”眼前立着的李敏,低头答道:“回太子殿下话,是最终方案。”叶仑眉头一皱,上身向后一靠,冷声道:“你当街拦驾之时,亲口应允本殿,李氏所有家资,毫无保留一次奉上,故本殿才给你李家主一次赌运机会,三日为限,今已到限,本殿此刻再允你解释一次,仅一次,若本殿不满,你,此生再无开口机会,想好了回答本殿。”叶仑的反应,让李敏觉得,那把屠刀,还在李氏头顶高悬着还没放下,她,还是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难收终入土。既然已经选择了搏一把运,那么,何不拼着一死再争一争?李敏闭上眼睛,冷思片刻,深吸一口气后睁眼说道:“太子殿下明鉴,朝廷不似民间自由无度,那些遍布各地的店铺,出货需市场消化,入货需源头补充,且这一切,都需掌柜、伙计、搬运杂役,一系列的链条才能运转,不是靠层层政令就可以运营的,之所以这样,产业归朝廷,经营还是李氏打理,这样岂不是两全齐美?至于现钱,民女当初禀于太子殿下熟知,盐运经营,需要更大的现钱投入,全盘运作盐政生意,本钱投入是十分巨大,这一点,民女当初曾请示过太子殿下,若是没有本钱,李氏空手无法替朝廷经营这些行当,故,民女斗胆详呈运营策略于太子殿下审批。”叶仑闻言,并无大悟之状,不冷不热对李敏说道:“你李氏太自以为是,算准朝廷会差你李氏继续名下生意,故慷慨捐出,实际上李氏还是这笔产业的实控之人,更为阴险之处,现钱在你李氏手上流通,朝廷只得空名一份,经你李氏这番操作,朝廷实无得益,反授权盐政运营权限由你李氏得了”听闻叶仑这样剖析一番,李敏惊得又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答道::“误会了太子殿下,李氏并无此等打算,倘若依太子殿下这样看来,李氏所呈乃属无用,于太子更是无利,生意交于朝廷经营,太子殿下应该能料想到,由朝廷插手生意运营,所经环节不是为生意本身而谋利,如果太子殿下同意民女的计划的话,而是层层盘剥雁过拔毛,民女这样说,应该属于大不敬之词,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倘若太子殿下准了李氏的运营策略方案,从朝廷来看 或许短期内并无收益,但对太子殿下,那是利大于弊。”“产业的所有权,全部移交朝廷,但产业所生出来的利润现钱,李氏运营方会纹丝不动,送到太子殿下的东宫,盐运行业利润巨大,太子殿下若给李氏民一年时间,民女就能把投入的现钱,翻倍奉上太子殿下面前。”这话,李敏说得悦耳动听,叶仑却听得是哑然失笑,这朝廷,不就是自己的吗?叶仑忍不住打断李敏的表白,直言道:“李家主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朝廷和本殿,本一体之论,何故区别而言?”反正,李敏是以身家性命来搏,也就不留面子给太子。她银牙一咬,继续说道:“区别有,而且不小,太子如若荣登大宝,那自然所属颇多,若太子还是太子,那国家就是朝廷 国家之物属于天下万民共有,朝廷只是掌管而已,既就是皇帝,尚有藏私,岂能与国库混谈?”说完,李敏索性眼睛一闭,作出引颈受戮之状,她满脸成溪的冷汗,已由脖子流下,灌入胸前沟壑。不料,没有等来太子的雷霆大怒,而是听到“呵呵”一笑。“按你之意,是与本殿合谋,共窃朝廷利益?” 李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怕了,把心一横,道:“理还是那个理,话怎么说都行,您是太子,有权定夺,民女本无退路,只有将所有全都献出,以求李氏上下活命。” 第62章 这叫商道 “好胆量!” 叶仑赞道。他玩味地一笑,离开椅子,径直走到李敏面前。 李敏横心陈述完策略以后,闭目不动,把生死交给太子的认可与否。 李敏之美,就似三月杏花,不艳、不夺势、不扎眼,一派自然春光之韵。 在这万花团簇的皇宫,这种清新味道,让人特别怜惜春意之娇嫩。 虽说是夏去秋来,但李敏却给叶仑眼里带来的,不是皇后娘娘那种丰硕的秋实之韵,也不是后院太子妃雪娇的夏之烈炎。 这种蓝天白云间的质朴美,就像一道没有雕成精美花色的萝卜,出土即可生食。 而且,这个女人的聪慧,连叶仑这样的男人都被折服。 “这三日,想好了?你愿将一切都奉献给本宫?” 这话,似乎问得不止一层意思。 作为女人,虽然还未出阁,更未经人事,但天生的聪慧,还有被世事吊打出来的经验告诉她,太子还另有他意。 李敏的心里一阵慌乱,这比听到杀头还叫人心惊。 毕竟自己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对男性,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尤其近在咫尺的还是当朝太子,一个袍袖一甩,就让几百人头落地的监国太子。 叶仑伸出一只手来,半握着的拳头上展开一根食指,用那根食指,轻轻挑起李敏尖尖的下巴,说道:“回答本殿。” 毕竟是一个商圈精英,很快就让自己狂跳的心按耐下来,镇定地说道:“太子殿下身边,不缺金雀玉兔,民女只是土鸡瓦狗之流,太子殿下理应尽赏国色天香,大可不必青睐蒿蓬草芦。” 叶仑又竖起拇指,在李敏白净的脸蛋上磨蹭着。李敏被叶仑的食指勾着下巴,一张脸仰了起来,闭着的双眼,不敢再睁开看这个暴力乖张的男人。 见李敏毫无抗争,叶仑伸过另一只手到李敏的后腰,然后一揽,便将李敏死死拥进怀里。 叶仑低下头来,盯着李敏仰起的脸,说道:“睁开眼睛,看着本殿说话。” 待李敏缓缓睁开眼睛,叶仑又道:“李家主真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但你可知,作为一介女流,一生最重要的投资是何等本钱?” 李敏没有作答,只是怔怔地仰望着叶仑,她的姿势只能这样,在叶仑的怀里,几乎没有供自己腾挪的位置。 见李敏如此漠然,叶仑又继续说道:“那就是,找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这便是最大的投资,所有的盈利,都来自于这个男人的能力攫取。” 此时,面对叶仑的说辞,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现出一丝刚毅,镇定地说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依靠男人,她们靠着自己照样能行。” 看来,这个李敏,内心的强势和倔强,还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比,好强的女人,对男人的依赖程度是很小的。要不然,她怎么能在几个兄长里面胜出?怎么能夺得这个商业大家族的家主之位? 看来,女强人和小女人,那可是云泥之别。 但女人终归是女人,天下第一女人,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若不是榜倚着皇帝,那她照样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叶仑对李敏的话,却不以为然,他嘴角浅浅一笑,又道:“比起那些普通女人,李家主确实能力过人,一些障碍和麻烦,也都能顺势摆平,哪!假如有下次,来个三品二品的朝廷权臣找你李氏麻烦,你又将如何?送钱?送家产?换个话说,你若依了本殿,李氏又是怎样一番气象?” 李敏好歹不应答,亦不反驳,只是一昧地挣扎着想脱离叶仑的控制。 但一个女子,哪能从叶仑这样的人手里轻易挣脱? 想想皇后娘娘雪姬当初,想想太子妃雪娇当初,哪一个不是没有死命抗争过? 性别,总是让女人成为一种被占有物,权势,又让女人成为一种附属品。 而叶仑这种不知饥饱的秉性,他想让女人成为什么?就成为什么。 一个食量大得惊人的人,上顿吃了,说不定能等到下顿,叶仑这种人,不但食量异常,而且还馋。 只要是能食之物,哪怕有毒,他都想尝尝咸淡。 叶仑半眯着眼睛,盯着李敏的脸,心里想到,如果在穿越前的现代社会,这样的女人,绝对是一个上集团公司的女总裁,就是创立一个公司上市,也不是不可能的。 家主和上市集团公司的女强人,只隔着一身衣服。 他更知道,征服这种女人,权力和武力,那是最下等的手段,只有超群的商业天赋与运营能力,那才是上乘的征服利器。 叶仑淡淡说道:“你的策略,只是一种运营手段,但不是一种商业格局,你眼里的利,只是想着怎么利用自己所具备的商业优势去盘剥百姓,而不是给百姓带来商品交流的便利,就现在的盐价而言,不能成为百姓所承受的负担,高价和垄断,只能肥了商人而苦了万民,这,就是那三家粮商该死的理由之一。” “杀死他们的,不只是本殿手中的权力,而是国家的法纪,还有他们毫无人性的贪婪与对皇权的蔑视。” “你只看到了盐运的利,这个格局,太小,这等眼界,太窄。” “为自己家小而谋利的经营,是小商贩,为自己族人谋利的经营,是小商业,而为一个国家谋利的经营,那才是商道,是商者的思想和灵魂,是商者的责任和雄略,比起商道而言,你的胆,还太小。” 一番言论,把怀里的李敏听得目瞪口呆,这个传言中的废物太子,竟然胸罗万象,对商业居然有着这么深的见解。” 她的眼神迷离起来,她开始怀疑自己能力和胆量,但她的倔强促使着她又说道:“民女胆小?民女死都不怕,为了家族活命而与太子殿下力争。” 叶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不是胆,而是识,是你为了家族活命而生出的一种意识。比如,一个人因犯罪后怕被处罚,选择了上吊跳河这些自杀方式,你能说他不畏死,算有胆吗?” “只要你够胆,本殿甚至可以开放铜器、铁器买卖,你可打通东到扶桑、琉球、韩国这等小国的贸易路线,将我大秦的铁器、铜器,甚至兵器、甲胄、茶叶、陶器、竹器、丝绸等物,从官道运输至异邦,然后再从异邦,运回香料、各种作物种子、毛皮、等特产回来,这样的贸易,这样的利润,一来一回,这样制造利润,传播文化,才是商道。” “成天盯着黎民百姓的口袋,想着勾结权贵寻找庇护,想着行贿腐蚀拉拢官员下水,想着怎么去盘剥百姓的血汗,怎么去压榨他们的脂膏来使自己的利润达到最大化,那不是商道,那是犯罪,是作孽,是让一个国家走向混乱与灭亡的蛀虫,” 李敏听得忘记了挣扎,情不自禁地失声叫道:“太子当真?” “野心来自于胆识,胆识来自于欲望,你若没野心,那和寻常女人无二。” 叶仑说着,放在李敏后腰上的手,往下一滑,就托住了李敏布衫下翘起的臀肉上。 第63章 李家主初试云雨 被叶仑的一番言论,听得李敏放弃了刚才的僵持,僵挺着的身子,也就松软了下来。 叶仑的手,用力把李敏往起来一托,接着说道:“如果把路线再拉长西进,可通西域乌孙、龟兹、焉耆、若羌、楼兰、戎卢、渠勒、大月氏、皮山、蒲犁、于阗、依耐、莎车、疏勒、尉头、温宿、尉犁诸国,可带来各种宝石、金器、奶酪、皮毛等物。” “打开你的格局,放远你的眼界,驼队、船只、马帮都一应俱全,商队可有军士组成,你想想,一支几千近万人的商队,穿越大漠、戈壁、草地、海洋,那是何等的气派,我大秦的物产,甚至文化,都可以和万邦通商,一个小小的家主,还真算不上本殿眼里的商业战略,身负朝廷任命,促进各国商业繁荣,我大秦百姓衣食无忧,我大秦帝国万邦来朝,那,才是本殿想要的商道,李家主,你敢吗?” 李敏已经彻底被征服,她觉得她的那些谋略,在太子眼里是何等的幼稚,她的那些运营计划,在太子眼里是何等的渺小。 她已经无力争辩,无力僵持,她鬼使神差地在叶仑怀里大喊道:“我敢,我敢!” 叶仑会心地一笑,睁大了眼睛,俯视着李敏激动又倔强表情,笑道:“你,暂且赌赢了……” 言毕,叶仑托着李敏的那只手往高一揽,又一扬,直接把李敏扛在了肩上,然后大踏步进了寝室。 叶仑把李敏,往床榻上的软垫上面一丢,跨上榻去,继续拽过李敏在身下,边拉扯那些棉麻织物,边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商队本殿的商队非建不可,但眼下腾不出手来,本殿算你通过了初次审批,准许你开设一条从沿海各地,直通中原各省,再贯穿都城地区的盐运路线,沿海是晒盐的主要区域,本宫特许你收购一座盐矿,如此以来,运输、生产都兼并起来,加上你们李氏在内地的那座私盐矿,仅这些,足以考验你的能力,是否达到我商道的初级模式。” “至于现钱,限三日内,筹足两千万两拿来东宫,本殿急用,这,也是本殿的让步和底线,不容再辩。” 李敏的大脑,应接不暇地在分析叶仑说出来的每一步经营措施,认真得居然没感觉到叶仑的手,已经袭到女儿家最要紧的地带。 下意识地羞怒,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那些经营步骤的布置流程,扰得脑子里忘了躲闪。 “李氏,只有粮行经营,至于私矿……” “真当本殿是聋子不成?李氏不过区区一个商贾,在大内密探眼里,就是没穿衣物的裸人,如无本殿,你李氏哪有此丑可遮?怕是李氏满门,早都赴那三家后尘。” 李敏闻言,内心的狂喜,差点让自己激动得翻起身来。 这样说来,李氏在内地的那座私盐矿厂可保,而且在沿海有特许收购一处海盐晒场。 这等收获,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这三言两语,就成眼下李氏的新运营资本。 那种惊喜成分,占据了李敏大脑的所有空间,狂喜得手舞足蹈的时候,才被一阵钻心的裂感疼得大叫起来。 “啊……疼……” 那种疼痛,随即就带来了羞愤无比的颤栗,作为女人,她最明白这种疼痛意味着什么? 在李敏抽抽噎噎地状态中,叶仑把对假圣旨册封的太子妃雪娇郁闷,一股脑儿倾泻给了李氏家主李敏…… 不知过了几炷香的时辰,叶仑闭上眼睛仰躺着,怀里抱了一只枕头,坐在床榻里面角落的李敏,用哭肿得就像蜜桃一样的两只眼睛,幽幽地盯着眼前软垫上那些殷红的斑斑血迹,头脑里一阵恍若隔世的感觉。 “民女还未嫁人,这叫民女如何……” 李民恢复了神智,羞愤得不知所措,坐在榻角紧抱着怀里的那只软枕,把自己缩得像一只刺猬。 “嫁人?你还想嫁何人?” 仰躺着的叶仑,没有睁眼,喃喃说道。 “民女尚未许配人家,家兄李政,正为此事奔忙……”李敏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嫁人?呵呵!本殿的女人,试问这天下男人,何人敢娶?”叶仑依旧没有睁眼,就像说梦话一样随意。 不等李敏再说,叶仑接着继续说道:“别想太多,安心做好你的事情,努力做一个红顶商人,打开我大秦帝国面向万邦之通商之道,国家富强,百姓安乐,要娶你的那个男人,他才会吃得安然,睡得安心。” 李敏没有听懂叶仑的话,呆坐在榻角,心里喃喃着“国家富强,百姓安乐,要娶你的那个男人,他才会吃得舒心,睡得安然。”这些话的意思,难道? 叶仑依旧没有睁眼,似乎快要进入梦乡的样子,嘴里又呢喃道:“过来,躺本殿这边……” 这句,李敏懂了,白净的脸上,立即浮起一层红晕。 她缓缓挪动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在叶仑身边侧躺下来,依旧紧抱着那只软枕,头顶空空,只好把额头抵在叶仑的肩膀上。 无人再开口说话,许久,李敏抬头,看到叶仑此时正睁着眼睛望着天棚,当李敏的目光,和叶仑斜过来的一暼相撞时,惊得她心头一颤。 在这短短的接触中,李敏已经感觉到,眼前的这太子,不但聪明绝顶,而且城府极深,更有睚眦必报的性格,脾性是绝对的强势霸道,之前各大粮商们之间的那些传言,都是来自朝中官员之口,说太子愚笨木讷,且成天嬉乐而荒于文治武功。 李敏欣庆自己有着独立的思考和判断,假如和那些家族一样,把对朝中一些官员的持仗,拿出来对抗太子,恐怕只能给那些锦衣卫的钢刀,多添些冤魂而已。 只要经商的权利和资格还在,李氏,就可以不死,就可以保全下来。 何况,现在还等于拥有了设想之前不敢想的资本和条件。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自己考虑嫁给何人?而是抓紧时间筹备太子要急用的两千万两现钱,只要盐矿在手,何愁无钱可来? 倘若,倘若那个该娶她的男人失诺,她情愿一辈子都不再嫁,商道,将是她此后最高的追求和最终的归宿。 第64章 赈灾钱款被劫 这种狂风骤雨后的片刻安宁,瞬间,就被一声火急火燎的禀报打破。 一阵杂乱的脚步,在寝殿外面的走廊里响起。 紧接着,就是户部侍郎余柄坤狼追狗撵的哭叫声:“太子爷,大事不好了,卑职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求见太子爷禀报。” 一个行事沉稳的户部要员,如此惊慌失措,看来事情不小。 在叶仑身边侧躺着的李敏,也被这突来的叫喊声,惊吓得坐了起来,她把榻边搁着的衣衫抱在怀里,慌乱地穿戴起来。 叶仑翻身坐起,也拿过衣物迅速穿好,然后下了床榻,一拉帘子,就把李敏遮挡在榻里。 被搅扰了无比美境的叶仑,心头已经火冒三丈,冲着寝室外面厉声喝道:“如此惊慌,乱喊乱叫,成何体统?” 说着,他大步出了寝室,来到寝殿大厅里的茶几前坐了。 余柄坤进得殿厅,踉踉跄跄地就跪倒在地,带着哭腔禀道:“太子爷,可出大事了,赈灾钱款被打劫了。” 还真是惊天霹雳,惊得叶仑都张大了嘴回不过神来。 这是天子脚下的都城,又是朝廷赈灾地方的钱,被打劫?莫不是笑话,就是匪患严重,但这皇城之外的都城范围,发生这等事情却是意外。 “说清楚!” 愣过神来的叶仑,怒目金刚一样,盯着眼前跪着的余柄坤大喝。 余柄坤颤声禀道:“赈灾事急,卑职把抄没赵、钱、孙三家的钱款,造册登记后,存入长安钱库,然后立即组织人手起运,谁料刚出长安,大白天在官道就被劫走,押运兵丁全部殉职无一幸免。” “啊!” 叶仑闻言,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大白天官道劫赈灾钱款,而且还杀人灭口。 皇城之外,西面是内城,东面是外城,外城处于长安,都属于都城所辖的几个区域。 这里是通往全国的官道所在,虽然住的都是农户,但治安向来不差,这里都是皇城和长安地方,共同管辖的重要区域。 要说从这里把赈灾钱款劫走,胆量且不谈,但必须要有足够的武装力量才成。 叶仑头脑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雪嵩,但很快就被否定。 赈灾之物,对于雪嵩和叶仑的斗争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以雪嵩的地位和实力,根本不屑干这等毫无意义的多余事来。 都城内的九门提督府的武力,几乎也不可能,都城内的九门提督府,主要维护皇城以外的外城和内城的治安,要是去劫赈灾钱款,那得不少的兵力开赴外城之外,大天白天沿途毫无行踪可隐秘。 再说,那近三千万两的赈灾钱款,满满七十二箱子,整整装了十二辆大车,至少有一百五十名兵士护送。 如此毫无踪迹地被劫走,这样的行动,不是一般的武装,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办到的。 “赈灾事宜虽急,但也要严加密守钱物的运输行动,你是如何做的?” 暴跳如雷的叶仑,劈头盖脸就来,余柄坤满头大汗跪在地上挨训。 “把经过给本殿细细禀来,看看疏漏出在何处?” 叶仑斥罢,便又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余柄坤急急禀道:“卑职考虑到赈灾之事拖延不得,为了节省时间,把那从三家所抄钱款,从外城钱庄就地封存,户部国库只是造册入档,这样运输环节就不被来回出入库而拖延。” “说重点,参与都是何人?” 叶仑不想听那些琐碎,他急于知道要紧环节。 “回太子爷,就卑职与长安知县曹兴亲自现场督办,外部不得而知此次行动。”余柄坤道。 叶仑眉头一皱,立即让殿外侍卫宣锦衣卫千户刘丰。 刘丰得宣,从东宫殿的偏院飞奔而至,进得寝殿单腿跪地。 “锦衣卫刘丰,听太子爷差遣。” “火速去查长安县令曹兴,县衙所有人员,包括户部参与造册人员,钱庄上下相关人员无一疏漏,严查赈灾钱款的去向。” “卑职尊令!”刘丰应答得干脆利落。 “且慢,你和余大人一起去查,所有可疑人员一概不论身份,查个水落石出给本殿报来,本殿不问过程,该用何等手段你自便,本殿只要结果。” 叶仑他只要结果,至于怎么去查,他没不要理会。 这种抢劫,绝不是一般人能实施得了的,动用常规手段去查,也许毫无用处。 叶仑话刚落,余柄坤接着说道:“回禀太子爷,长安知县曹兴,就在东宫殿门口候着,是和卑职一起来的。” 这一句,更惹得叶仑雷霆大怒,张口骂道:“混账,何不一次说清?” 刘丰也是,刚起身要退下去偏院调遣人手,闻言后就立在一旁重新待命。 “带他进来!”叶仑怒不可揭。 刘丰转身就出了寝殿,一眨眼的功夫,就拎着长安知县曹兴的衣领进得殿厅,把曹兴往叶仑面前一扔。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请太子殿下赐死卑职谢罪。” 长安知县曹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求太子赐死。 叶仑怒火攻心,但头脑却依然保持着冷静,他厉声喝道:“现在砍了你有何用?哪怕砍了你全家老小,三千万两的赈灾钱款能回来?” 曹兴前额触地,浑身发抖,不敢再言半句。 看着他肥胖如猪的身子,叶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既然曹兴来了,叶仑只好现场先自审问一番再说。 “钱款运输路线,还有谁知?”叶仑冷声问道。 “除了下官,还有余大人,办理钱庄扣押,造册,封存,提钱装车外有县衙和户部的人员参与,但运输路线却只有下官与余大人商议,装车押运之时,才会知相关的步军管带知晓。” 曹兴急道。 看来,曹兴的称述,与余柄坤的说辞无二,运输人员之前并不知情,只是提钱出库装车后,押运进行的时候,执行任务的步军管带,才拿到整条路线的图纸。 这么说,押运人员泄露运输环节和路线的可能性,是可以排除。 库银押运,况且是巨大数额,常人根本接触不到,即便是接触得到,也没有那个权力和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部署得天衣无缝。 要知道,长安有这么多现银,连余柄坤自己,都是依照抄没的钱庄票卷核对清点之后,才知晓具体的现款存库数额。 由此可以推断,该案件的谋划者,不可能比余柄坤这个亲厉者更早知道,赵、钱、孙三家的掌柜和家住虽然最清楚,但死人已经无法开口泄露这等机密之事。 案件的谋划者,从得讯部署,若没有足够的权力,定然无从办到。 若是说到权力,那首辅大人雪嵩,无疑是头号嫌疑人。 但这个,叶仑在第一反应里就出现,但也是在第一反应里被排除。 雪嵩眼中只有权力,这等地位,钱,对他已经毫作用,劫库,更是对扳倒太子,起不到丝毫作用的愚蠢之举。 第65章 夜审户部左侍郎 如此大案,三千万两赈灾钱款,一百五十名押运兵丁被杀。 此案,让整个都城里的皇城、内城、外城无一不为此轰动,这十余年来,绝无仅有的大案,就在太子监国期间发生了。 一时间,无数势力蠢蠢欲动,各路私党争相奔告。 有人暗自幸灾乐祸,也有人,唯恐言行不慎被牵。 有锦衣卫不断地从户部,带走人员审讯,喊冤声和怒骂声搅成一片,人心惶惶之下,一些无关人员,也日夜惴惴不安。 整个都城上空,笼罩着一层令人不安的阴云,压抑得叫人窒息。 锦衣卫就像疯了一样,不分白天黑夜,拼了命地在追查。 都城里的秦风茶楼,也停止了营业,大内密探几乎是倾巢出动,在都城的各个角落寻找着蛛丝马迹。 余柄坤和曹兴也疯了,他俩相互猜忌,相互撕咬,相互把对方手下的人尽大可能地扯进来。 他们清楚,要是找不到抢劫者,那么,被满门抄斩的就是他俩。 长安县内,两大钱庄的老板,伙计,账房都没有躲过锦衣卫的调查。 调查范围里,县衙的衙役、杂役、捕快也未能幸免。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大的动静,那么广的范围,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和力度,终于让案子有了些眉目。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叶仑的北书房里,太监元鱼点起了几盏宫灯。 看来,叶仑暂时没打算回寝殿,准备在北书房公务一阵。 “太子爷,锦衣卫千户刘丰求见。” 昭明提了一壶茶,拿了食盒进来,向 叶仑禀道。 刘丰被元鱼带到了北书房,施礼叩见后,向叶仑说道:“禀太子殿下,卑职调查发现,被抄没财产,负责造册录入的官员和书吏,都是左侍郎贾耀的心腹,卑职确认无误后,查抄了左侍郎贾耀的府上,发现一些未来及焚毁的书证,从这些平时来往的书证推断,贾耀平时和长安县衙的县丞杨泰来有来往。” 叶仑眉头一皱,道:“光有来往,二无实据,能说明何事?” 刘丰又抱拳施礼,说道:“太子爷,蹊跷之处就在这里,户部左侍郎,位居从二品的正三品官员,和一个连品都够不上的县衙县丞有往来,这说不过去,就是长安知县,也未必能攀得上三品朝官,一个书吏账房,就是给县令打下手的刀笔,主管郡县钱粮的账房而已。” “这县丞可曾到案?”叶仑追问道。 “回太子爷话,卑职查抄户部左侍郎贾耀府上后,即刻赶往长安县,发现这县丞杨泰来家,已经人去屋空,卑职由此推断,此案和这县丞脱不了干系,调查发现,自案发后,这杨泰来一家就再未出现过。” “好,有了贾耀,不怕这事不明,带贾耀。”叶仑冷声道。 “回太子爷,贾耀已经被卑趁着天黑,从后门进入,现押在偏院看管,这才禀来请太子爷定夺。” 叶仑转眼一想,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说道:“带后院,太子妃寝殿对面有空房,本殿就在后院和这个左侍郎聊聊。” 元鱼和昭明闻言,马上各挑了一盏宫灯前面照亮,脸色阴冷得吓人的叶仑,起身就去了后院。 跟着叶仑进了后院的元鱼,嘱咐巧云 速速点了灯烛过来。 后院空房里灯烛亮起,这贾耀也被刘丰带到,一干锦衣卫,马上在走廊处的拱门,一直排到后院空房门口把手起来。 贾耀已经是惨不忍睹,光着的上身,被浸湿了水的牛皮细绳,捆扎得就像一只龟甲。 那些勒进肉里的牛皮绳,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染成了黑褐色。 空房里灯火通明,满脸血污的贾耀,在烛火的辉映下,那张原本还算周正的脸,此时就像鬼魅一样狰狞。 叶仑阴冷的目光,盯着站在眼前五六步开外的贾耀,淡淡地说道:“秉烛夜谈,也是一番意境,今夜,本殿就和贾大人好好谈谈喽!” 此刻,如此狼狈的贾耀,一脸孤傲之态,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感,完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禀太子爷,这贾耀的嘴可真硬,卑职费了好大劲,也没撬出个子丑寅卯来。”刘丰阴阴地说道。 叶仑嘴角一拧,淡淡道:“怕是贾大人对你的问法不感兴趣,故而懒得开口,本殿倒是想试试贾大人的嘴,到底硬到何种程度?” “要杀要剐,请便,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出来。” 贾耀倒是开口了,但不是叶仑想要的内容,看来,刘丰所言不虚。 “够胆,但够不够硬?本殿倒是有些怀疑。” 叶仑眉头紧锁起来,眼神里杀机顿现,盯着贾耀那满不在乎的脸看着。 一个三品官员,见了当朝太子,一不下跪,二不喊冤,三不求饶,四不狡辩,这等样子,那就是只有一种可能——抱着一死了之的态度。 “让本殿先猜猜,贾大人现在头里在想何事?” 叶仑盯着贾耀脸的一双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冷冷说道。 “本殿在想,贾大人此刻,肯定是期盼本殿给你来个干脆?”叶仑又道。 “没错,最好是一刀杀了我,你们都别再废话了。” 贾耀又开了口,眼神里照样没有丝毫的畏惧,把被牛皮绳捆着的身子,使劲地往直挺了挺。 “你,会死,但死法,不会很体面。” 叶仑一字一顿,对着贾耀撂下这么一句,然后猛然转身,走向元鱼早已摆好了的一把椅子上作了下来。 巧云烧好了茶水,把茶壶用一只木盘端了,立在门外候着。 叶仑向巧云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下去吧!这里没你事了,不用候着。” 巧云默默地把茶盘放在地上,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冷风从大开着的门里吹了进来,桌上的灯烛一阵摇晃,昭明马上把房门关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贾耀偏过头去,用一双血红的眼珠看着墙角的黑影处。 刘丰又上前,向叶仑拱手说道:“禀太子爷,这贾耀无论怎么拷打,就是不吐一字。”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只要他还有口气喘着,开口,是迟早的事,听不听,那倒要看本殿的心情了。” 叶仑好像不着急,淡淡地回了刘丰的话。 第66章 这手段罕见 看着眼前贾耀视死如归的样子,叶仑忽然笑了。 “去,给贾大人搬把椅子过来,秉烛夜谈,让贾大人站着,显得本殿的东宫殿待客也太寒酸了点。” 昭明闻言,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然后就闪身出去。 叶仑从椅子上又起身,走到贾耀面前,缓缓说道:“既然你站着,那么本殿也就站着和你聊聊,你交代也好,赖账也罢,本殿,对那些都不在乎。别以为死不开口,激怒了本殿,本殿就会给你一个痛快,有些时候,活着真比死还要令人害怕,依本殿看,你还是活着的好,免得有人说本殿这人太嗜杀!” 贾耀闻言,不为所动,转过脸来冷冷地扫了一眼叶仑,目光里尽是轻蔑。 叶仑见状,便问刘丰:“他不怕死,可他的家人未必。” 不等刘丰说话,贾耀冷笑道:“别做梦了,省省力气吧!我妻小早已病死,你灭我九族都成,原籍那些族亲,我连名都叫不齐,他们的死活难道比我的命还重要?” “你,够胆,但够不够硬,本殿似乎不太信!”叶仑又是一句。 这时候,昭明扛了一把厚实的椅子进来,在叶仑眼神的示意下,放在了贾耀的身后。 “阉狗,给老子滚远点。”贾耀见昭明搬椅子过来,便狠狠骂道。 凡是太监,最恨别人骂他阉狗,这种恶毒,和刨祖坟没什么两样。 “嘿嘿!你倒是没阉,连上司的小妾都偷,实话给你说吧!你视若恩同再造的上司,只不过拿你当狗使唤而已。你那些烂事,都在大内密探的本上记着的,只不过你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认还贼作父而已。” 刘丰一脸坏笑,冲着贾耀说道,似乎为太监昭明帮腔。 就在这时候,雪娇拿着一条狐皮坎肩,在巧云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现在连后院都出不去的雪娇,在这不大的后院里,活动空间极其有限,心里不但郁闷,而且忐忑不安,从这种这种被软禁的苗头来看,似乎太子对她这个太子妃已经有了看法。 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自己主动探探太子的虚实,也是很有必要的。 “殿下,夜深露重,切莫着凉了。” 雪娇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是应景还是真心关心太子,反正,她是把狐皮坎肩披在叶仑的肩上。 见雪娇如此殷勤,叶仑这是嘴角一笑,便淡淡说道:“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来这里何事?” 雪娇扭捏了一下,便说:“这房子久不使用,湿潮得紧,况且已到秋日,夜风太寒,臣妾怕殿下受凉。” “那好,既然来了,那就看看戏,看看这户部左侍郎贾大人演戏也好。”说着话的同时,叶仑的目光停留在雪娇的发髻上。 雪娇高高绾起的发髻上面 横插着一根细长的凤头银簪子,那香头粗细的银簪一头尖细,另一头是一只精美的无比的凤头。 叶仑心里有了数,便微笑着说道:“借你凤簪一用可好?” 雪娇不解,但还是很爽快地说道:“殿下要用,尽管拿去就是,何故这等客气?” 说着,雪娇翘起兰花指,把发髻上插着的那只银簪,抽了出来递给叶仑。 “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本殿就用这根银簪,来试试贾大人到底是金子还是瓦片,最不济,可能也是块青铜吧!” 叶仑把那根半尺长的银簪,竖在眼前翻来翻去地看着,就像自言自语。 然后,他把银簪递给太监昭明,淡淡说道:“他叫你阉狗,你拿这个试试他的长短可好,记住,要烧烫了试。” 昭明闻言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他阴恻恻地笑道:“奴才遵太子爷召令,好好量量贾大人的长短。” 叶仑又道:“进来几人,伺候贾大人更衣。” 门外立刻进来了四个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就把贾耀摁在那张椅子上。 还更什么衣?贾耀此时光着上身,就一条裤子,瞬间就被剥了个精光,然后被死死捆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叶仑盯着贾耀的那物件,淡淡说道:“慢慢量,一点点量,这物件会变化,心急了量不准的,要是量短了,叫贾大人说你瞧不起他。” 一旁的元鱼听了,自告奋勇地上前给昭明帮忙。 “咱家绝不会小瞧了贾大人,会让贾大人对他的长短满意的。” 说着,眼里凶光泛起,一把就握住那个物件。 贾耀看到昭明手里,拿着那根银簪正在烛台上燎烤,挣扎着就破口骂道:“有种的就一刀砍了老子,玩这些把戏算什么汉子?” 昭明阴恻恻说道:“贾大人真会说笑,咱家本来就没种,阉狗哪来的种?” 握着贾耀那玩意的元鱼,也冷冷说道:“贾大人错了,咱阉狗本来就不是汉子,根都没了,咱家也就不冒充汉子了,可贾大人倒像是条汉子,至于真假,量上一量就知。” 贾耀此刻,瞳孔一阵紧缩,大骂道:“快杀了老子,你们真不是东西,有种就把老子砍了……” 话音刚落,“滋滋”一阵皮肉的焦味传来。 “啊……” 那根银簪的尖头,已经被昭明插进了被元鱼握住了的那个细细的眼里。 “啊……啊……” 贾耀的惨叫撕心裂肺,随着昭明手里银簪的缓缓推进,贾耀从头到脸,豆粒大的汗珠只往下掉。 昭明咬着牙,手里的银簪又深了一些,贾耀的五官瞬间就扭曲了起来,脖子一歪就昏死过去。 巧云吓得双手捂着眼睛,背过身去站着,雪娇在贾耀的那一声声惨叫下,惊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真后悔自己好端端跑来凑什么热闹! “太子爷,这家伙昏过去了。” 刘丰拿手背抹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躬身向叶仑说道。 “拿冷水泼泼,这才哪到哪儿?”叶仑道。 巧云闻言,借机就跑出屋子,站在院子里长出了几口气,然后才端了一盆冷水进来放在地上。 “哗哗!” 两瓢冷水,被刘丰泼到贾耀的脸上,昏死过去的贾耀,又被冰冷的井水激醒了过来。 “我说,我说……我全说……” 第67章 供词句句惊心 醒过来的贾耀,嘴唇急剧抖动着说道。 叶仑把上身往椅子背上一靠,淡淡说道:“本殿不想听,你还是省省吧!” “继续!”叶仑又冷声道。 雪娇浑身一抖,小心翼翼地向叶仑说道:“殿下,他都答应说了,怎么还要用刑?” 叶仑转过头来,向雪娇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本殿最不想听那些有水分的供词,半真半假的话,没意思,本殿需要丝毫不掺丁点假的真话,火候不到,这人啊!纯纯的真话还是少。” 说完,叶仑面色一寒,冷声又补道:“本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啊……啊……” 皮肉的焦糊味又散发开来,贾耀浑身上下暴汗如瀑,被牛皮绳子勒着的肉急剧地抖动起来。 “我说,我说……” 话还没说完,贾耀的头又一耷拉,就再次昏死了过去。 见贾耀又昏死,叶仑对着刘丰说道:“学着点,没有撬不开的嘴,费多大的力气都没用,得有方法才行,本殿方才说了,只有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只要还喘气的,到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言毕,又把头转向雪娇,笑意盈盈地又问:“太子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雪娇被叶仑的这突然一问,差点惊得窜出有股尿来,已经心惊肉跳的她,趁机说道:“臣妾有些不舒服,这几天身上来事,臣妾不便久留下来陪太子殿下。” “去歇息吧!巧云也退下。”叶仑说完,就静等贾耀自然醒来。 在灯烛的摇曳中,人形似鬼的贾耀已经再一次清醒过来,那些牛皮绳子,在方才的激烈挣扎中,已经深深地勒进肉里。 别说贾耀的脑袋这时候抬不起来,就连他的眼皮,此时已经是耷拉着的。 方才还瞪得就像鸽卵般的血红眼珠,这时候,眯得就像两条掰不开的缝。 “我……我说……” 声如蚊蚋,虚弱不堪,勉强还能听得清。 叶仑嘴角一拧,丝毫没有想听贾耀说下去的意思,他又淡淡说道:“贾大人累了,本殿请贾大人饮酒可好?本殿珍藏的一坛酒还不错,记得前些日子,本殿请皇后娘娘的侍卫长熊烈熊大人喝过一回醋,但这这好酒,当然得给贾大人喝了才是。” 这话一出口,元鱼便飞奔而去,不一会,怀里捧了一只酒坛放在贾耀眼前的桌上,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硬纸。 元鱼把那张硬纸,卷成一个喇叭口的小筒。 昭明见状,即刻上前,拽着贾耀的发冠,让贾耀的脸朝天仰了起来。 元鱼拿着纸筒,把纸筒细的一头,直直插进贾耀的鼻孔里面,然后向刘丰说道:“烦劳刘千户,帮咱家拿拿酒坛。” 刘丰一看这架势,也不由得大骇不已,尽管他的手段也不少,但看到今晚的这些,还是让他毛骨悚然。 “别洒了,那可是陈酿,本殿平时都舍不得多喝一口。”叶仑又淡淡一句。 刘丰赶快捧起酒坛,小心翼翼地倾斜了坛口,把一股细细的酒液,从元鱼手里竖着的纸筒的喇叭口里,徐徐注入。 咔咔! 被四个锦衣卫握住四只腿的椅子,被反应激烈的贾耀带动得摇晃起来,贾耀的身子,就像遭雷击了一样剧烈地猛弹起来。 一股带着浓浓酒味的血沫,从贾耀的另一只鼻孔里喷溅而出,刚才还紧咬着的牙关,这时候把嘴张得能看到嗓眼。 叶仑一扬手,刘丰赶快停止了注酒,捧着酒坛立在一边。 “可以听听贾大人尽兴后的酒话了。”叶仑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又是一句。 贾耀被牛皮绳勒得就像龟甲一样的胸脯,急剧起伏着,半躺在椅子上拼命地喘着粗气。 “我……说……全说……” 刚硬无比,视死如归,油盐不进的贾耀,此时已经哭出声来。 叶仑向刘丰一点头,刘丰迅速放下酒坛,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尖刀,反手一挑,贾耀胸前绷紧肉里的牛皮绳子就断了开来。 四个锦衣卫,也松开了紧按着的椅子,贾耀就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叶仑淡淡说道:“一个人决心要死的时候,为了达到死个痛快的目的,才会没有任何顾虑和侥幸,这样的招供才不会敷衍,如果让他继续活着,那才是他的绝望。” 这一次,稍缓过气来的贾耀,眼珠子都泛起了白,只求速死的他,再没有任何的气力抵抗。他终于拼足了最后的气力,嚎哭道:“张敬尧,东大营禁卫军,副指挥使张敬尧,与我合谋干的!”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起伏,又喘过几口粗气的贾耀,又颤声说道:“三千多万钱款,现就藏在,皇家猎场外的东大营。”一阵死寂的沉默,这句话带来的震撼,足以凝固空气里穿过的夜风。细一想,还真是,皇城外的地界,加上都城的巡防,县郊之外还驻扎着两万八禁卫军的东大营,强盗流寇是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现的。案子牵扯到了禁卫军,作为守卫都城最精悍的武装力量,自大秦一统天下以来,除了人数远少于它的锦衣卫之外,它就是最精锐的武装力量组成。兹事体大,两万八千禁卫军,关乎朝廷的军权,在这件事上,说话很是谨慎和忌讳。只求速死的贾耀,已经完全无法睁开的眼睛里,满是怨毒和仇恨,他拼力咬牙,恨恨说道:“除了他们,谁有如此能耐和胆量,在长安和外城交管的地方劫赈灾钱款,而且还毫无踪影?”叶仑陷入沉思,整个屋子里没人吭气,死寂一片。“若是不信我言,太子你只需派人,去那东大营查查就是,是真是假,不就水落石出?”贾耀只顾着说,他已经虚脱得拼尽了气力,但无人接他的话茬主动发问。忽然,瘫倒在地的贾耀,挣扎着两手在地上撑起身子,发疯似的狂笑起来。 “真相,说了又如何,你有胆查吗?有能力管吗?但即便是皇帝,都有投鼠忌器不敢做的事情,更何况是你这个监国太子,所以,你就是知道了,也是白搭,哈哈哈……”噗!狂笑中的贾耀,口鼻突然喷出大量的血沫,然后双臂一软,上身扑倒在地就没有了动静。 第68章 邪火上身 见贾耀已经毫无动静,一探,声息已经全无。 “遗憾,死得也太干脆了些。” 叶仑没有再提案子,没提禁卫军的只言片语,只是对贾耀的暴毙,表示心有不甘。 “太子爷,案子已经明了,他死了也就死了,何故叹息?” 刘丰躬身,表示不解,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仑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那些被砍之人,和他毫无瓜葛,他何故如此?” 这个,还真是个迷,说得也是,何故如此? 既然人死不能复生,这话也就到此为止,再究无果,更是令人头疼而已。 叶仑话锋一转,便向刘丰问道:“禁卫军副指挥使张敬尧,他和雪嵩有何联系?” “这……” 刘丰看来还真不是很清楚,有没有关系,不是从管辖权限上能得知的。 院里突然有脚步声,随即搭话声就在窗外响起。 “回禀太子爷,卑职可知一二。” 言到,人亦到,尉迟建就像只夜猫子,身形一闪就到了屋内。 “卑职见过太子爷,太子爷所疑虑,卑职碰巧可答。” 然后,尉迟建环视了一眼屋里的情景。 “刘丰见过大司马大人。”刘丰抱拳,向尉迟建施礼。 “哼!就这出息,耽误了太子爷的大事,我拧你脑袋。” 尉迟建斥责道,刘丰诚惶诚恐,又道:“师父指责的是,弟子谨记!” 叶仑这才明白,这锦衣卫的两名千户,原来都是尉迟建的弟子,怪不得这些锦衣卫,在皇帝昏迷无法授命下,对自己这个太子也是唯命是从。 可以说,眼下手里,这支锦衣卫,就是自己唯一的武装力量。 尉迟建又施礼道:“回禀太子爷,这张敬尧和雪嵩两人之间,在明面上并无联系,也无直接的隶属关系。” “但这东大营里,派系复杂,禁卫军眼下分为三大派,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总指挥使雪成栋,他是由内阁、兵部、军机司联合,原指挥使退役后推举上位的,这雪成栋之前并不在禁卫军行列,由兵部黄门侍郎职上调任,但也是雪嵩的家侄。” “另外一派,就是太子爷刚才提到的张敬尧,这张敬尧和卑职同出军职,由于表现出色,被提升为副指挥使,原指挥使退役,理应由他来接任总指挥使,但被朝廷干预,让雪成栋横插了进来所顶替。” “两年前圣上病重,已经很少过问朝政,雪嵩可以说是独揽大权,一些大事,本来属于禁卫军内部更替轮换之事,由于多部门联合干预,导致张敬尧这个从伍多年的禁卫军老将,勤勤恳恳努力到的地位,就这样被易主。” “这张敬尧虽然势力不如雪成栋 但军中威望却不小,一些老将还是倾斜于他,麾下资深死士不少。正因那次芥蒂,张雪之间水火不容,雪成栋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也不敢太遏制于他,故张敬尧且在军中也独断专行有之。” “两大派系之间,还有一些中立派,这部分人保持己见,不参与这种势力党争,直以朝廷皇令为尊,由于人数占绝大多数,也是两派争取的一股老派根基势力,正因为两派都有拉拢意图,故这个中立派倒是自在得紧。” “看似一小坑,水却不浅,有意思,有意思啊!” 叶仑静静地听尉迟建说完,不禁兀自感慨道。 这朝廷的每一处地方和领域,都有错综复杂的势力派系交织在一起,这种势力之间,相互争斗,相互制约,倒也保持了一种平衡出来。 可眼下的这滔天大案,居然是雪嵩一党的对手所犯,令人棘手得无法拿捏。 见叶仑陷入沉思,尉迟建拱手又道:“太子爷,恕卑职斗胆,倘若太子爷要对张敬尧动手,恐怕眼下最得利的就是雪嵩一党,和禁卫军明着发生冲突,两败俱伤不说,雪嵩会借机名正言顺,复逼太子爷退位监国职,太子爷要三思,此事,急不得、更鲁莽不得。” 叶仑闻言,眉头一挑,咬牙说道:“是又如何?他张敬尧哪怕是只铁胆刺猬,本殿也要把他活吞了,难道让本殿白白舍弃那三千多万两赈灾钱款不成?让本殿舍那万千灾民而不顾?” 尉迟建迟疑一下,又缓缓说道:“太子爷,不是说动他不得,而是这个节骨眼上,怕被他人借机……” “灾民等不得,朝纲法纪也等不得,大秦的尊严更等不得,让本殿等?这非本殿己身之事,是国之大体,是养虎为患之祸害,张敬尧,本殿动定了!” 叶仑斩钉截铁,毫无退缩之意,一张脸,冷峻得叫人胆寒。 “卑职遵命,卑职这就安排下去,刺探一切关于东大营的动静。” 尉迟建深施一礼,火速就退了下去。 “今夜就到这里,打扫收拾一下,都散了吧!” 叶仑摆摆手,出了房门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径直去了雪娇的寝室。 雪娇离开审讯贾耀的屋子,心里七上八下地回到卧室,在巧云的服侍下,草草泡了一会脚就睡了。 翻来覆去,转辗难眠,脑海里全是贾耀凄厉的惨叫声在萦绕着。 想起处处被人算计的太子,刚才的那张脸真是冷得可怕,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免让她心惊肉跳起来。 窗外有脚步声,那份沉稳的步履,不用猜。 雪娇慌乱地爬了起来,披上一件袍子就径直过去开门,叶仑一推,雪娇一拉,刚好,两只手碰在一起的瞬间,门,开了。 “臣妾服侍殿下泡脚,热水还有,臣妾叫巧云端来就是。” 说着,刚刚拉开门拴的那只手,就被叶仑从手腕里握住。 “不用了,本殿想躺一会。” 叶仑说罢,另一只手揽过雪娇的腰肢,胳膊一抡,就把雪娇扛在肩上进了卧室。 雪娇没敢挣扎,任叶仑把她往软榻上一放,当叶仑躺在她身边,欲扳过她的肩头的时候,她急道:“殿下,你就放过臣妾吧,臣妾,身上来事,不干净……” 叶仑一怔,随即就笑了,把嘴凑到雪娇的耳根,嘻嘻说道:“无碍,天下路,皆由人走,本殿还有另外的花活让你尝尝。” 雪娇幽幽问道:“鸡刨食,鸭凫水,猪儿觅食朝前喙,这万物都有定数,何来另外?” 叶仑的脑海里,即刻翻腾着前世那些千奇百态的路数,反正,这一肚子的邪火,总不能让在自己的心里沤成结石,浮想到处处被人算计,那邪火便即刻就升腾了起来。 待叶仑坏笑着耳语了一番,雪娇惊得差点坐了起来。 “殿下,可使不得,怕是那样会要了臣妾的命?” “无碍,不要紧张,放松心神,本殿会好好待你。” 言毕,他笑着看向雪娇,然后就在她身后躺了下来。 一阵比那次还要剧烈的疼痛,差点让雪娇昏死过去。 为了不让自己像受刑时的贾耀那样惨叫,雪娇张大了嘴,一口就咬住枕头…… 第69章 镇国将军府 一夜再无语,只闻鼠啮声。 天微亮,叶仑醒了过来,搂过还在熟睡中的雪娇,亲吻了一下额头,然后拉下帘子遮挡住这满床春色。 自行在殿厅里穿好了衣裤,回头看了一眼帷幔,就去了北书房。 听到叶仑的脚步走远,雪娇才睁开眼睛,她是醒着的,只是听到叶仑翻身的动静,这才闭上眼睛装睡。 那张字条上的“待命”二字,就像噩梦一样,每当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就自动出现。 无法离开后院,其他人也进不来,就连巧云也不容许出后院一步。 加上尾椎骨下面爆裂的疼痛感又袭来,雪娇无暇多想,先卧床歇养几天,其他事,就听天由命吧! 瑶月、俪珠,还有太监昭明和元鱼是能进得后院,但他们传递不了任何她想得到的信息。 但她敏感地意识到,宫里,皇城,包括整个都城,都发生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事件。 她怕被纸包着的那团火,迟早把那层纸烧穿,由此也给自己引火上身。 她也许还不知道,那层包着火的纸,早已被焚为灰烬。 昭明和元鱼,包括俪珠和邀月,起得比太子还要早。 北书房已经被擦拭得桌明几亮,一壶刚烧好了的茶汤,正和两道茶点一起摆在桌上。 “奴才们见过太子爷。” “奴婢们见过太子爷。” 叶仑只是点了点头,就坐在桌旁向宫女们说道:“速拿热棉巾过来,本殿擦擦脸。” 一番简单的擦拭,又拿热茶汤漱过口,刚坐稳当拿出那个玉佩把玩着,锦衣卫千户唐元亭就奔了过来。 同样作为尉迟建的弟子,这唐元却比刘丰沉稳多了。 “卑职锦衣卫千户唐元亭,见过太子殿下。” “有眉目了?”叶仑淡淡问道。 “回太子爷话,卑职已经打探清楚了。” 唐元亭拱手施礼,沉稳地回道。 “禀来!”叶仑喝了一口热茶汤,说道。 唐元亭又一拱手,朗朗说道:“太子爷,这镇国将军府,是我大秦帝国已故战神镇国公岳云轩的府邸,岳云轩在先秦时期,已是名震天下的战神, 为我大秦一统天下立过彪炳战功。 天下六国归顺我大秦后,岳云轩战神又率军平定边关战乱,曾经以八千步军,对抗匈奴五万铁骑而不败,战神用兵如神,领兵有方,西北边境二十六国,无不臣服我大秦帝国,一统天下十来年间,各西陲小国岁供不断,无不尊我大秦为上邦之国。” “那时我大秦,真可谓是雄霸天下,我大秦上至朝廷使臣,下至边关士卒,提起岳云轩大将军之名,无不三呼战神军魂。大将军虽年长我大秦皇帝三十余岁,但和圣上却有忘年之谊,都属英雄相惜之列,大将军之子岳万钧,更和圣上是莫逆之交,在弱冠之年,就曾和我圣上并肩杀敌。只因六年前,吕氏后人谋反一事受到牵连,被圣上一怒之下,罢免了兵权让其反省。” “岳云轩大将军于八十高寿而终,是我大秦帝国唯一享受太宗太庙的将军,其子岳万钧,也是我朝唯一世袭罔替的异姓王爷,而今,镇国将军府,这几年来行事低调,闭门谢客,远离朝中争斗不问世事。” “哦!还这等威武之门?”叶仑闻言,不禁肃然起敬。 这唐元亭又道:“太子爷,还有一些琐碎小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来!”叶仑道。 “就在两年前,首辅大臣雪嵩,动过和镇国将军府联姻的念头,雪嵩有一子雪如阳,想娶岳万钧之女岳珏为妻,雪府上门提亲,但被岳万钧回绝,至此之后,镇国将军府就再没任何与外面有往来的信息。” 唐元亭说完,便候在一旁等待太子新的命令。 叶仑闻言,脸上浮起一丝不屑,冷笑道:“雪嵩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和镇国将军府结亲家?一个玩权弄术的言官文臣,向享有一国盛誉的战神军魂之门提亲,他可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镇国将军府闭门谢客,低调行事为的就是明哲保身,他因为自己是文官之首,当朝辅臣就可以让将门折腰,雪嵩,他还不配!” 说实在的,这雪嵩虽然当前得势,权倾朝野,但在一个被削职的将军眼里,忠烈之门和弄权小人,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唐元亭闻言,又躬身拱手说道:“卑职还探到,这雪嵩之子雪如阳,自从上次上门提亲被拒,但对岳珏可是一见倾心,这两年多以来,一直是想方设法去讨好岳珏姑娘。” “呸!”叶仑向地上唾了一口喝进嘴里的茶梗,然后把手里的茶盏向桌上一墩,淡淡说道:“好了,退下歇息去吧!想必你也是一夜没睡。” “谢太子爷,卑职告退。” 松了一口气的唐元亭,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就退出了北书房。 叶仑看了一眼昭明,说道:“替本殿准备一身常服,城里人家常见的那种就可,拿寝殿过来就成。” 然后,又对元鱼说道:“准备车驾,不要任何仪仗。” 两太监领了指令,即刻分头去办,叶仑又唤来侍卫公羊惠衣,嘱咐道:“带十名锦衣卫,换上便装,稍后去镇国将军府上。” 公羊惠衣不解,小声问道:“太子爷,那镇国将军府,何等威武,这等随便,怕是埋没了太子爷的气势?” “无碍,私事走访,不必闹那等动静,再说,越是不被人注意越是方便。” 公羊惠衣闻言,马上便说道:“卑职明白,那卑职去偏院挑选十名一等一的好手,现在人手不缺,别省着。” 叶仑闻言,只是一笑,他明白,公羊惠衣四个,本身就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这挑选,绝对都是锦衣卫里的精锐,十名这样的护卫,能顶普通步军一个营的战斗里。 记得那次回都城的途中,在驿站遭遇截杀时,尉迟建和这四人的狙击威力,那绝对是爆棚之作。 第70章 低调出行 都城,囊括了阿房宫在内的皇城,还有内城和外城。 内城和外城的接壤地带,也是整个都城的商业集散地,店铺、酒楼和各种经营都在这里,也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地。 而内城,居住者由各级官吏组成,多半都是朝中大臣、皇室宗亲,也是一些重要场所的分布地带,一个国家核心的权力阶层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 正街口和东大街,就属于内城辖区,只是和外城相邻而已。 皇城门外,就是内城入口,那最佳的地理位置上,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府邸,就是声名显赫的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府,近好几年行事低调,但这府邸的威风,依然傲立于内城之首。 由此可见,这被尊为大秦帝国第一战神、军魂的大将军岳云轩,当年是多受皇帝的尊敬与器重。 现如今,镇国将军府,依旧傲立于这里,大将军府依旧在,但之前那种车水马龙的景象已经不在,早已物是人非,门可罗雀的空寂境地。 由公羊惠衣赶着的车驾,在离镇国将军府楼门前的五丈外停下,正好那里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众侍卫都随着车驾等候在树下,叶仑只带了昭明一人走上前去。 府邸的大门高大宽阔,两扇朱门足有一丈宽。 高大的门楣正上方,挂着一块足有六尺的横匾,匾额上“镇国将军府”五个大字,毫不用说,那是当今圣上的亲笔。 熠熠生辉的金色门钉,彰显着府邸的贵气与辉煌,哪怕今日门前萧条,但也不影响它的威严与地位。 这规格,低于皇宫的各殿门,但和内城的王公府邸比起来,却是不分上下。 “太子爷,您稍候,待奴才上去叫门。 ”跟在叶仑后面的昭明三宝道。 “且慢,本殿亲自去叫。” 叶仑摆了摆手,身为太子,他对这位帝国战神、军神之后,也是对父皇的莫逆之交,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 步履沉稳,拾阶而上,在两扇朱门的正中站定,伸手握住一只镶嵌在神兽嘴里的铜环,匀速地扣了三下。 门里无任何回应,叶仑有握住那只碗口大的铜环,当、当、当,又是三下。 少倾,离他一丈远的侧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被一名玄衣家院打开。 玄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叶仑,面带疑惑地问道:“来者何人?又有何事?这里是镇国将军府上,要是走错,还请速速离开。” “去通报你家将军,就说故人嬴氏之子,携信物登门拜访。”叶仑道。 久已没有被叩响过的门环,被很礼节地叩响了,玄衣男子本以为叶仑是走错地方的人路人,但听他张口就要见将军,刚要拒绝,就看到叶仑身后那双阴森森的目光,盯得自己心里一阵发毛。 玄衣男子,又重新打量了一番二人,便对叶仑说道:“你且候着,我这就去通报将军大人。” 刚被打开的侧门又被关上,昭明皱起眉头,阴阴地说道:“这奴才,差点拒绝太子爷,也不怕杂家拧了他的蛋当泡踩。” 叶仑又好气,又好笑,沉声说道:“放肆,本殿常服出来,不带仪仗和大辇,就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来拜访长辈,收住你的性子,少给本殿生事端。” 昭明讨了个没趣,还被叶仑不冷不热地训了一顿,不过他也不生气,为了太子,他们那九人,这两年什么苦没吃过? “奴才明白!”昭明连忙应答。 这等级森严的内城,有着极其严格的门禁制度,来访者一般都要呈上拜帖,才由管事之人查阅后决定,如果有拿捏不住的帖子,才呈送府上最高身份的人决定见与不见。 像叶仑这样没呈拜帖,直言求见的人,几乎在镇国将军府上还是头一个。 那阅人无数的玄衣男子,就在重新打量了一下二人后,觉得为首之人虽然打扮普通,但一种说不出来的那气度,给人当头一种无形的压力。 所以,他不敢枉自做主,这才飞奔而去禀报。 叶仑也没等上多久,前后不过片刻,门内一阵脚步声响起,听那步履之急,人数不少,似乎很是重视。 一阵沉重的扎扎声响过,那两扇威严的正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 这情景,让一些路过的人吃惊不小,作为住在内城的人,都知道这正门迎客的分量,而且这镇国将军府的正门,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 这镇国将军府的正门,已经好几年都没见打开过,寻常的进出,走两侧是偏门就可。 所以,这等景象,竟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起来。 正门一开,一名身材高大魁梧,双目如电炯炯有神,虽然年已四旬有余,但难掩内敛至深的英武之气外溢,这种表象,是一种盖世雄才精、气、神的积淀,这个气势雄浑的男子,在众多随从的拥簇之下健步而出。 叶仑背着双手,平静地目视着迎面而来的人。 被众人拥簇着的男子,快步来到叶面前三步处立住,身子向前一躬,双手一拱行礼,恭敬地说道:“恭恭敬敬地抬手弯腰行礼。 一个“臣”字刚出口,就被叶仑抬手阻止了下来。然后说道:“免礼,本殿微服造访,是以世侄身份,来见过尊长岳将军,不必多这些俗套礼规,” 这岳家众人,也就没有一一见礼,都静静地立在岳万钧身后。 岳万钧嘴唇微动一下,把话咽了回去,躬身伸手作指引状,才说:“太子殿下请。” 叶仑挺胸昂首,双手往身后一背,目不斜视,抬腿就跨入镇国将军府的正门。 昭明紧跟了上来,刚要一脚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不料,岳万钧身后站着的一青年男子,跨上前来一步,张口就怒斥道:“放肆,镇国将军府的正门,是九五之尊、王公卿客、达官贵人方能入得,你一个不阴不阳的阉人,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跨这道门槛?” 昭明闻言,尴尬万分,忙把一只伸了出去的脚,一个趔趄后硬给扯了回来。 作为太监,心里本就短板,被人当众呵斥,心有不甘,无奈之下,硬着头皮便说:“咱家侍奉太子爷……” 话还没说完,又被对方呵斥道:“说破天,你也是个太监,镇国将军府,乃是雄武之气所聚,如此大胆,活腻了你?” 昭明的话被蛮横粗暴地打断,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又挨了一顿臭骂。 要不是太子让他收着性子,不然,他还真不怵什么将军府,一个为太子卖命不怕死的人,还怕你这些讲究? 第71章 信物 入门被阻,还遭羞辱。 正在昭明无计可施的时候,忽闻已经进了府门的太子说道:“昭明,走侧门,镇国将军府,这正门你是不能进的。” 叶仑说完,停下了脚步,背负着双手,立在原地等着昭明进来。 没被太子呵斥,昭明心里一暖,借此一说也算是个台阶。 昭明就地施礼,恭敬地说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跟着太子爷。” 说完,昭明从刚才的那道侧门里进去,赶上前几步跟在太子身后。 方才没有表态的岳万钧,这时又伸手指引,非常客气地向叶仑说道:“太子殿下,请。” 他们的眼里,只有太子一人,只有太子,才配从正门入府,但对太子的随从,却是横加指责,看来,这镇国将军府的人,霸气还是无从不漏。 背负着双手的叶仑,站在原地却是没有动,似乎对岳万钧的话充耳不闻。 叶仑的眼睛,盯着岳万钧身后的那个青年男子,淡淡地说道:“昭明是个阉人,是个奴才,他确实没有资格从正门入内,这是身份,也是规矩。但他更是本殿的人,一个奴才仆从,一起跟着本殿出生入死不离左右的人,随你斥来责去,这又如何说得?” 这番话,语气不轻不重,似乎是一句随口说说的闲言碎语,可入得镇国将军府的众人耳朵里,就是雷霆当头爆响。 场面瞬间尴尬了起来,众目相对,无言以对,气氛冷到了极点。 青年男子闻言,觉得有些委屈,嘴角抽搐几下,被恼怒得涨红了脸的他,咬着牙说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规矩……”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叶仑打断:“奴才不懂规矩,主子懂就够了,你在本殿面前,开口不带尊称,眼里还有规矩?本殿身为监国太子,难道没人给你教教规矩?” “面见太子,自不称臣,说小了是不懂规矩,说大了,就是僭越不敬之罪,身为镇国将军府上,这就是你的规矩?” 被叶仑质问过的青年男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那张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但昭明心里却舒坦极了,为了他,太子连镇国将军府的人都斥责,想起跟着太子受的那些苦,真的值了。 尴尬万分的岳万钧,拱手行礼,面带愧色说道:“太子殿下息怒,是末将教子无方,令太子殿下生气,犬子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言毕,转过头去,就对着身后青年斥道:“岳金戈,还不快快向太子跪下认错!” 此言一出,原来那位青年男子,是大将军岳万钧的公子岳金戈。 岳金戈把牙一咬,一撩袍摆就跪了下来,对叶仑说道:“岳金戈失礼,冒犯太子千岁蟒威,实属有罪,请太子殿下责罚。” 面对岳金戈的请罪,叶仑并没有理睬,看都没看岳金戈一眼,只是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他对着岳万钧笑道:“岳将军太客气了,此等小事不足挂齿,说罢也就散了。 岳万钧满脸陪笑,赶忙说道:!是,是,太子殿下大度,不与犬子计较,这犬子之名,还是圣上所起,当年末将跟随圣上欲北上平叛,金戈铁马整装待发,忽然府上来报,说拙荆产下一子,圣上闻言大喜,随即就给犬子赐名金戈,这一转眼,一十八年又过去了。” 叶仑不知道这些琐碎往事,就当一套近乎之词,岳珏有个弟弟,这倒是知道的,唐元亭把镇国将军府上的一切情形,都是提前探明了后禀报过了的。 刚才的不快,马上就云消雾散,二人有说有笑,就来到正院进了镇国将军府的正堂大厅。 “太子殿下,请上坐。” 岳万钧伸手,恭请叶仑坐那把摆在正中的高背靠椅。 叶仑也没有丝毫地客气,走了过去,就在最上首的位子坐下之后,又开口说道:“岳将军,本殿仰慕战神遗风已久,此处乃是战神故居,战神乃我大秦军中之魂,本殿身为晚辈,亦不敢造次,故而便开门见山直言了!” 言毕,望着坐在下首的岳万钧的脸,复又说道:“战神岳云轩乃是大秦帝国开国功臣,将军又跟随父皇征战多年,既是君臣隶属,又是莫逆之交,希望你我之间,赤诚相见,少些世风日下的那般套路,如同门口那一辙,战神一生何其光明磊落,此等毫无意义的探试,实在见外得很,也无趣的很。” 叶仑嘴上恭敬有加,但对这世俗的客套和委蛇,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他的眼里,是不容有沙粒的,哪怕是开门见山,直来直去,都比玩那些没有内涵的套路要好多了。 但作为一个闭门谢客,久不闻外面世事的镇国将军府来说,毕竟还是处处小心谨慎为好。 这么直接的说话,让岳万钧没有意料到,刚才门口的那一幕,确实有失镇国将军府的磊落和风度。 岳万钧恼怒得瞪了一眼岳金戈,这等馊主意,还是他出的。听闻太子来访,想试试太子的深浅,不料居然把自己搞了灰头土脸,差点儿就下不来台。 看到岳金戈还是一副不服气的神态,岳万钧笑着对叶仑说道:“太子殿下降尊等门,能和末将推心置腹,对镇国将军府如此信赖,实属我岳门之福。末将还恳请太子殿下,能对末将直言,末将必然肺腑掏尽,毫无保留。” 话说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掏心之表了,心迹表明到这个程度,可见赤诚。 叶仑闻,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块羊脂玉佩,轻轻放在眼前的桌面上,缓缓说道:“破虏今天以故交晚辈身份登门,是遵父命,履行婚约,前来迎娶镇国将军府千金岳珏为太子妃!” 这话一出口,无异于晴天霹雳,岳家上下,顿时就炸开了锅。 本来就傲气十足,一脸不服的岳戈,瞪大着眼睛,仿佛在听上古传说。 岳家虽然这些年低调行事,闭门谢客不参与任何府外事务,但也不等于对外面的信息一无所知。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信息和渠道,听说昏迷已久的始皇帝嬴政,给太子破虏和岳珏下过婚配昭令,更无王公侯爵没接到礼帖。 这消息,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镇国将军府上,除了惊诧,还有大量的反对态度。 只有大将军岳万钧,神情肃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叶仑眼前的玉佩。 铁马金戈的沙场,在脑海里呼隆隆而过,岳家两辈人,在战鼓声里驰骋疆场的雄姿,一幕幕再次浮现…… 岳万钧神色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末将恳请太子殿下,能否将这枚玉佩,让末将一观?” “无妨,将军拿去便是。”叶仑说道。 岳万钧站了起来,弯下腰来,伸出双手,从桌上缓缓拿起玉佩,就像捧着一件圣物。 第72章 惊人的决定 岳万钧捧着玉佩,神情专注地端详了一会,然后缓缓走到大厅中央,抬头望着神龛里列祖列宗的画像。 大厅里岳家老小发现,这自老将军岳云轩故去之后,镇国将军府顶梁柱和主心骨的岳万钧,当年被皇帝大怒之下免了职,差点被丢了脑袋也面不改色的人,此时捧着玉佩的手,已经在颤抖不停。 “他,没忘,没忘末将……”岳万钧喃喃道。 突然,岳万钧转过身来,把玉佩紧握在手里,快步走到叶仑面前,神色刚毅地说道:“太子迎娶岳珏为妃,那是她的福分。” 情形本来就云遮雾罩,一头雾水的岳家上下,闻言后彻底就炸了锅。 哪怕是叶仑在场,众目睽睽之下,岳家族里几个叔伯兄弟,面露不解,把困惑的目光,一起投向这岳家的顶梁柱岳万钧。 那些目光,有不解,有疑惑,有询问,有惊诧…… 对于这些,岳万钧视而不见,他拱礼便道:“太子殿下,何日迎娶?” 这一问,在场的岳门一族,脸都青了,这一向持重的岳万钧,冒然做出这等决定,把有的家人心里都惊起起了不小的波澜。 那情急之态,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刻意要把岳珏立即嫁给太子。 岳万钧突然的表态,别说岳家上下惊诧不已,就叶仑自己,也有些惊愣。 就那其貌不扬的一块玉佩,到底有何神力?能让战神、军魂的世袭大将军岳万钧如此重视?这始皇帝和镇国将军府,到底当年有何等重大约定? 叶仑心里的震惊,丝毫不低于岳家任何人,他强压着心里无比的震撼,缓缓说道:“既然将军履约,父皇也未失约,本殿自当遵循皇家礼制,一应程序,自是不能缺少。” 叶仑哪知这玉佩里的含义,他只是顺着始皇帝的交待而来,他心里一直揣摩始皇帝一再强调的那个“要快”二字,还是没有悟透。 对于叶仑刚说的皇家礼制,岳万钧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玉佩上收回,只是应声说道:“大可不必注重那等繁文缛节,一切事宜,有个大的形式就可,若是太子殿下事务繁忙,一切从简也未尝不可。” 这言语之间,处处透露着一个“快”字,叶仑心里越发重视起来。 岳万钧说完,把玉佩恭敬地递给叶仑,并说道:“小女今日去了外面和朋友们参研韵律,不在府中,请太子殿下稍候,先吃茶一会,末将差人唤小女速回与殿下晤面,有此物在,今日,就算定亲大礼。” 叶仑闻言,似乎不急在这一刻,便起身说道:“双方意投,便是良日,今日本殿恰好有空,去目睹一番都城众才子才女们的风采,也是一番趣事,就不便让贵千金来回奔劳了。 岳万钧闻言,点了点头,差了一名下人给叶仑带路。 等叶仑和太监昭明,被下人领了去找岳珏后。镇国将军府的正堂大厅里,瞬间就炸了锅。 尤其是岳金戈,他首当其冲,义愤填膺,向岳万钧问道:“父亲大人,方才何故如此?” 岳万钧不言,把目光投向正堂后面供着的列祖列宗牌位。 心意难平的岳金戈又接着说道:“即便破虏眼下是监国太子,但目前朝中,首辅雪嵩的势力大得惊人,朝中重臣,无不趋炎附势站位首辅,太子这边真谓孤家寡人一个,势单得连一个阉人太监都要当成左臂右膀来使,圣上龙体欠安,处于危在旦夕之状,若是驾崩,这天下还不知道改姓谁家?父亲你大人从小教导孩儿,我岳家战功显赫,不能功高盖主,低调行事为宜,以免招致祸端,可眼下,父亲却把姊姊嫁给太子,这样一来,明着站到弱势一方,孩儿不解,父亲大人何故要与朝中大局对抗?” 岳金戈的一番言辞,说出了岳家多数人的心思,他这一开口,大厅里的私语声都停了下来,大家都静等着岳万钧的说法。 岳万钧丝毫不为岳金戈的话所动,他缓缓走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燃起三根香枝,恭敬地举过头顶,对着祖宗牌位,无比虔诚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岳万钧,今接到圣上召回,我岳门上下,誓死扞卫列祖列宗助大秦打下的江山。” 言毕,岳万钧转过身来,走到叶仑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朗声说道:“有战神之后还在,有我岳氏军魂永存,谁敢说太子在朝廷势单力孤?谁敢说大秦的太子无人支持?” 面对岳万钧的当头棒喝,众人低头不语,静听着岳万钧又说道:“婚约之事,是为父多年前和圣上的约定,如今到了兑现承诺时候,镇国将军之后,难道失约与人不成?” 岳金戈不服,复又上前,力争道:“父亲大人,恕孩儿愚钝,我镇国将军府,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哪知今日,何故突然如此反常?” 见岳万钧不答,岳金戈又道:“我镇国将军府,若是依靠皇家姻亲来护佑,哪?圣上在康健清醒之时,何不下诏岳珏姊姊与那破虏成婚?单单在这皇权风雨飘摇之际,时局动荡无力可控时才想起我岳家?” 这一番言辞,与质问无异,尖锐又辛辣,甚至咄咄逼人。 相反,岳万钧这时却没动怒,居然面色和蔼,疼爱有加地向岳金戈说道:“戈儿,你还年轻,还需好好历练历练。” “我岳家,本就是圣上留给大秦帝国继位之君的力量,你们想过没有?为何为父被革职后,仅存一个将军虚职,而我岳家在三军中的部将、所有嫡系力量从未由此变动,那雪嵩十多年前开始布局,难道圣上,当真不知吗?圣上他就没有更高一筹的后手吗?” 话说到这里,岳家上下,似乎有所触动,细一想,这里面还真有令人费解的地方,岳万钧虽然被革职,只挂个虚名上的将军,说明还是位列将军之职但无实权,再说,所有的嫡系军事力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难道这? 岳万钧又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之前大皇子为太子,圣上也未病重,亲手执政,那太子不等于是后继之君,故没有提说亲事。而现在圣上病重,奸党谋国形势日渐严峻,况且后继之君人选已定,这个时候,圣上自然要启动他埋伏下来的雷霆力量,来保护大秦帝国不落他人之手。那玉佩,就是召唤岳家出征的号角,岳氏族人,必须为扞卫祖宗的战果而战,为忠义而战,为镇国将军的威名而战!” 此言一出,岳家上下,无不震惊,尤其是岳金戈,为自己的肤浅和鲁莽,感到羞愧万分。 但他,还是对那个年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太子,心有诸多不服。 第73章 近月阁 出了镇国将军府的叶仑,让昭明赶起车驾,就去了韵律研讨会场。 一行毫不起眼的人,在镇国将军府那名下人的指引下,来到内城外的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 “太子殿下,到了,前面湖心岛上的那小楼,便是韵律研讨会场,您去便可,小可一介下人,不合会场规矩,就不奉陪太子殿下了。” 叶仑点点头,示意昭明看赏。 昭明为了展示太子的威风,刻意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铸币,塞给镇国将军府的下人。 “接着,这是咱太子爷的赏赐。” 下人接过了沉甸甸的赏钱,欣喜万分,千恩万谢地向叶仑施过礼后,喜滋滋地折回。 下了车驾,叶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处于内城和外城交汇处的一片湿地水域,故而少田陌,也鲜有民居。 一片不大的水域,三面堤岸垂柳环绕,虽然时值仲秋,但那岸上黄叶飘飘,水中莲蓬攒动,好一幅水天一色的美景画面。 残荷之间,水鸟穿梭,波光粼粼之下,偶有鱼儿跃出水面。 三面环水的小岛,和一座拱桥相连至堤岸,岛上一幢建造得精美绝伦的木楼里,时不时传来丝竹韵律之声。 加上周边亭台楼阁、假山怪石不少,小径与竹林并存,正是都城的文人墨客消遣之地。 那通向木楼的拱桥入口处,一些文士打扮的青年们翘首遥望,只因自己出身寒微,无缘一登楼台展示一番琴棋书画的才艺。 这些书生寒士,或摇头自吟,或三俩对句,或高歌自娱,或四处搭讪。 眉宇之间,无不露出对岛上的向往与膜拜。 抬头看去,却见这里已经是京城西郊之外。 此处靠近翰林,文风很盛,加之风景优美,有一条大河绕城而过,北接北海,依山傍水向来都是一些文人墨客喜欢来的地方。 “就在这里候着,让侍卫们散开一点别惊扰了这些书生们,本殿上去里面看看。” 叶仑交代一下,然后就上前向那拱桥入口走去。 “这位公子哥,请退后,你还不能过去。” 刚要踏上桥面,就被人喊住。回头一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位手拿折扇的青年男子。 男子还算礼貌,拱手一礼,然后又道:“今天客满,公子要是来参加研讨会,可明日早些过来登记。” “这等繁琐?”叶仑皱眉道。 “难道公子不是来参加研讨会的?”折扇男子道。 叶仑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这里面还有何说道不成?” 折扇男子把叶仑上下又打量一番,竟也不恼,笑着说道:“看来公子也是慕名而来,不知这个中规矩?” 叶仑复问道:“通音律,擅诗词,皆可辩论,何故有这多麻烦?” 折扇男子轻摇了一下头,然后又说道:“看来这位公子,还真不谙这里规矩。” 言毕,抬头看了看天,又对叶仑说道:“参加研讨,应早晨入内较妥,现时至午时,况且,今日这里有人包场,首辅大人府上的雪如阳现已包了全场,若无雪公子发下的邀请帖子,那自是上去不得。” 言毕,又补道:“若无帖子,家有和雪大人同朝为官的长辈也可,出示官阶证明或有熟客引荐才算。” 叶仑一听雪如阳包了场,顿时心头怒起,但脸上不动神色,淡淡说道:“若是两者都无,如何是好?” 折扇男子眉色一喜,压低声音说道:“这也不难,若是实在想去,可捐银五十两,旁听也可。” 折扇男子满脸堆笑,但这时候身后突然出现的两名彪悍男子,却是面色不善,三人六双眼睛,就像猎物一样盯着叶仑。 叶仑看明白了,也听懂了,要上这小岛,就得朝里有人做官,要么,就是腰里有钱,两者全无——滚蛋! 难怪被挡在外面的书生寒士不少,原来这研讨学问,交流爱好,没权没势的话,条条大路都不通。 挂着羊头,卖着狗肉,大张旗鼓搞噱头,有辱斯文装风雅之嫌。 折扇男子闻言,噗嗤一笑说道:“兄台真是迂腐至极,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若不为这等富贵,谁还悬梁刺股熬灯油?佛祖普渡众生,却也更喜泥胎塑金身,若无斥巨资打造这等风雅之处,难道捧了书卷在猪舍牛棚去会文友?实话告诉你吧!这‘近月阁’本就不是穷酸寒儒凑热闹的地方,我劝兄台还是找个衙门抄抄案牍,换几个油盐钱养家糊口去吧!” “斥巨资打造?”叶仑这次,真没懂。 “不懂了吧?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此地的此楼此景,都是当朝首辅雪嵩大人府上的公子雪如阳捐资五十万两打造而成,你不看看,岛上那盆景树木,若非移栽,这都城哪有?还有这铺道卵石,都城哪有?更别说里面的陈设,哪一样不是原产地购得的特色物件?光这些添缀,又不下三十万两,没钱?此地还不是一片芦苇丛生、蚊蝇乱飞的泥泽地!” 言毕,折扇男子也许是烦了,也许是嫌弃,摆了摆手,就背过身去不再理睬叶仑。 五十万两?添缀又是三十万两?难道他雪嵩家里开有钱库不成?如此手笔,就为雍庸风附雅孤掷万金?想到此处,顿时心头怒起。 “这钱,公子我腰无分文,家中长上,常年卧床,更无官阶,但今天这近月阁,公子我还真要上去瞧瞧,够本事你就拦着是了。” 叶仑冷声说罢,拔腿就踏上拱桥的石阶往小岛走去。 折扇男子方才没有虚说,但此时叶仑也没有说谎,他本身就没带过钱在身上,卧床的始皇帝也不需要什么品阶的官衔,自己身为监国太子,但也没有几品的官衔来论品阶。 背着身子的折扇男子,转过身来刚要怒斥,脖子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把刀柄镶嵌着虎头的腰刀。 再看方才那两名彪悍的男子,此时已经被身穿便服的锦衣卫摁倒在地,一位的嘴,已经啃入泥地,另一位的嘴里早已塞满了青草不得出声。 昭明走上前来,一把拽过折扇男子的发冠,指着腰刀刀柄上镶嵌着的虎头问道:“睁大眼睛看看,认得这什么刀不?” 折扇男子瞳孔一阵紧缩,额上已经冷汗淋漓,心惊肉跳地说道:“小,小,小的认,认得,黑虎刀……” 第74章 闯入者 看来,这折扇男子,还真有些见识。 有时候,见识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他认得那是黑虎刀。 锦衣卫专用的黑虎刀,出现在他的脖子上,这绝不是一件很有见识的体面事。 不过,还算识相的他,没敢把持刀人的身份说出来。 “滚!闭上嘴巴,一边待着去。” 昭明低声怒喝道。 折扇男子脖子里的刀被移开,他一股脑儿连滚带爬,就躲在堤岸上的一处树荫下乖乖蹲着,和那俩人一起被两名便服锦衣卫看管起来。 那把掉在地上的折扇,也顾不上要了。 剩下的八名便装锦衣卫,把佩刀掖在衣服下面,齐刷刷地堵上拱桥的入口处。 叶仑走过拱桥,又踏上一条铺着五色卵石的小径,绕过一处花坛,就进了近月阁的楼门。 只见里面雕梁画栋,设计和陈设雅致至极,楼梯口的一张高几上,一只精美的熏炉里,燃着缕缕熏香,闻那味道,绝对是来自天竺的贡品。 顺着精致的木质楼梯而上,淡淡香风入鼻,没走上几个转角,楼上谈笑之声已经扑面。 不通音律的叶仑,更不懂那些宫、商角、徵、羽之间不断交替出来的乐声,但琴声的美妙,还是可以分辨的,还有那筝弦被拨动起来时,叮咚一声,犹如山泉乍滴。 顺着琴筝交错的乐声,叶仑拾级而上,来到近月阁的顶楼。 从这里向外望去,湖面上水光潋滟晴方好,鸥翔鸭戏轻风缓。极目远眺,可见都城繁华景,近观垂柳,随风起舞腰肢软。 再看阁楼之中,轻曼的宫纱后面,一名女子,正在琴台前面侧目低头,那悠扬琴声,便从她十根葱白般的玉指之间倾泻而出。 外围的一圈茶座上,坐着至少有二十多个年轻公子,从那浑身的绫罗绸缎来看,几乎全是官宦二代。 所有的茶几上,都摆着几样做工精美的点心,一些稀有的果品更是香艳夺人。 这等光景来看,人世间胜过仙境许多,谁又能想到,那南北灾区遍野的饿殍? 看来,这投胎,可真是个技术狠活,这话,一点都没毛病。 叶仑这张陌生的尊容,随即就引起了阁楼内在座者的注意,几双迟疑的目光,一起向他投射了过来。 “你是何人?如何进得这近月阁?” 手里提着茶壶,正在过来奉茶的一位青年男子,拐上前来质问道。 这一质问,交谈声,琴声,都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一起向这边望来。 首座一张豪华椅上坐着的雪如阳,从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团簇中,缓缓抬起头来,向着叶仑淡淡说道:“这位仁兄,面生的很呐!不知是哪家官邸里出来的公子?” “公子我,家中无人在皇城当官,怎么、来这不得?”叶仑的目光,投向那道宫纱后面的倩影上,嘴里只是随意应答道。 “哦!不是朝臣之家,想必是来朝办事的地方外官之子喽!” 雪如阳有些不悦,冷冷说道。 叶仑理都没理雪如阳的二次问话,脸都没转一下,反而开口便问:“方才抚琴者,可是镇国将军府上小姐岳珏?” 这一问,似有捅了马蜂窝之嫌,引起满堂哗然。 那提着茶壶,去给雪如阳添茶的男子闻言大怒,随即就高声呵斥道:“放肆,岳小姐名讳,岂是你这身份不明的路人能直呼的?” 背负着双手的叶仑,依然脸都没转,冷冷说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主人都没致言,看门狗乱叫得挺欢,莫非是条疯狗不成?” 这下,毫无疑问,真真切切,捅了马蜂窝了。 提壶男子,脸如猪肝,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大胆,还没追究你冒失之责,你竟敢辱骂起我来?” 叶仑轻轻摇了一下头,冷声又道:“别误会,公子我是骂了狗,拿你比狗,真是狗吃了大亏,这对狗也太侮辱了些。” 有人没憋住,居然笑出声来,便即刻招来雪如阳的一瞥,发笑者又吓得捂住了嘴。 终于,雪如阳沉不住气了,他冷冷说道:“本公子警告你,你即就是地方外官之子,这里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念你初来乍到,不懂礼数规矩,若是老实交代,本公子可酌情处理,倘若持续在此撒野,哪怕你爹来了,都得跪下请罪不可。” “雪公子息怒,地方小人物,没见过世面,来趟都城不易,轰他出去算了,免得搅扰了大家的兴致。” 有人开口替叶仑求情,想快快把这局面缓了,是为雪如阳不再为此纠缠下去。 叶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道宫纱后面的倩影上,透过纱幔,可见抚琴之人身姿妙曼无比。 在场之人,无不为叶仑的狂傲无礼而怒,既然有雪如阳打头,其他人也就不便发表己见。 叶仑对雪如阳的责问,脸都没转一下,只是淡淡说道:“公子我,应镇国将军府上岳将军所约,前来与府上小姐岳珏一见,倘若无异议,择良日迎娶就是,故,公子我,也可说是来找我未过门的未婚妻,难道公子我的家事,还要禀于诸位不成?” 此言一出,近月阁顶层的这望月台上,顿时就炸了锅,几乎所有的人,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放肆,本公子没追究你擅闯之罪,你却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莫非是有疯病不成?” 雪如阳再也保持不住风度,被气得嘴唇哆嗦,直接破口大骂道。 的确,如果来人没有疯病,怕是在这等场合,再借几个胆,也说不出如此轻薄的话来。 可他是谁?他是叶仑,也是太子。 见到雪如阳愤怒得暴跳如雷,之前遭了叶仑羞辱成狗的奉茶男子,借机就煽风点火,狂吼道:“活腻了?我看你今天是故意找茬,成心触雪公子的霉头,看来你是不把首辅大人放在眼里,今天,我不管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先打断你的腿再说。” “打断我的腿?”叶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那个煽风点火者的身上,目光平淡,语气更是平缓,但眼神里无形的杀气,却让他浑身一抖。 这种感觉,别人无法感受得到,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死神已经在召唤,只有他,着实地感觉到了。 这种不安,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一种危机已经毫无声息地袭来。 第75章 一睹芳容 叶仑的眼神越来越冷,隐隐的杀机越来越浓,得月台上的无形压力是越来越大。 这时候,在座的所有人,似乎感到了一种危机,一种令人惴惴不安的危机席卷而来。 “这位公子……”有人开口。由琴台前发出。 终于有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沉默。 宫纱帷幔后面的琴台前,开口之人又说道:“公子既是为了岳珏而来,想必是有些缘由,但岳珏从未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是否如实赐教?” 既然正主发话,叶仑的面色也就自然缓和了下来,那种恐怖气息,竟然也随风而逝。 叶仑目不斜视,依然背负双手,昂首走向那道宫纱帷幔,缓缓说道:“镜中观花,水中望月,这轻纱遮掩,如何一见真容?” 言毕,叶仑上前一步,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就去揭那道屏障。 “放肆!” “你敢!” “大胆!” “该死!” “找死!” “……” 得月台上,在座之人中,已经有人按耐不住的,一起开口怒斥道。 被众星捧月般被众人恭维习惯了的雪如阳,叶仑对他的视若无睹,让他的面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破碎成渣。 作为首辅大人的公子,无论在内城和外城,既就是皇城,哪里受过这等轻蔑? 愤怒到极致的雪如阳,厉声喊道:“岳珏小姐何等高贵,圣洁如月,岂容你这等腌臜之徒随意亵渎?” 叶仑把脸缓缓转向雪如阳,眼神轻蔑,漫不经心地说道:“貌似天仙也好,圣洁如月也罢,都是酸腐文人嘴里的虚词,如不亲眼目见,如何印证那些搜肠刮肚的赞美?” “就你们,只会阿谀奉承、摇尾乞怜为念,这道风都能吹起的轻纱,你们连狗爪都不敢伸了掀开,还一个个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玩风雅,要泡女人,就得有胆量,就得有男人的血性,如无,就滚回家去吃奶,别成天知乎者也来丢人现眼了!” 言毕,叶仑嘴角一拧,复又转过头去,望着帷幔后面的岳珏,嬉笑着说道:“岳珏小姐,公子我所言可虚?” 叶仑在前世,就那都市街头,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各种会展上什么样的佳丽模特没目睹过?但这咫尺之间的岳珏,举手投足,尽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 这种美,有种脱俗,更有温度,动得优雅,静得心怡,完全又是一种令人按捺不住的神往。 听惯了被无数富家公子恭维话的岳珏,被叶仑的这一番孟浪说辞,惊得心里一怔。 不过,这般言语,倒也新鲜,更是有些小趣。 不由得,她从琴台上转过身子,隔着半透明的宫纱,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叶仑。 “岳珏与公子素未谋面,公子这番怪论,却也着实新鲜有趣。” 岳珏不似恼怒,好奇言道。 “哦!难道你不觉得,公子我是登徒浪子、癫狂无道的轻薄之人吗?”李辰问道。 谁料,岳珏言语轻柔,细声说道:“轻薄也好,癫狂也罢,既就是疯了,其实和岳珏都无关,如若公子觉得,岳珏在这里故作高深,我也无需再说什么,公子既然已经看过,请放下纱幔可好?” “好,依你。” 这下,叶仑非常爽快,立刻就抽回了挑着纱幔的手,让纱幔垂落了下来。 但纱幔是放下了,但不是从叶仑的面前放下,而是叶仑抬脚进了宫纱帷幔之内后,从身后放下的纱幔。 此等情景,让外面在座的所有富家子弟们,全都当场崩溃,叶仑的行为,谁都没有料到。 本来是驱逐这个不速之客,这样一来,反而让叶仑和他们心仪的女神独处一隅。 这等对自尊的刺激,谁人能受得了? “无耻,这登徒子,简直有辱斯文……” 自尊碎了一地的雪如阳,终于坐不住,怒气冲冲地离开座位,冲到那道宫纱帷幔前面,想拎了来人的衣领硬拖出来,但又怕,又怕唐突之举惹恼了心中的女神。 “此时知趣,本公子可以不究,放你离开便是,若是再敢无理,凭本公子的能耐,灭你九族也不是办不到。” 那知纱幔里面的叶仑,根本没把外面叫嚣着的雪如阳放在眼里,对他的话,视若放屁一般。 叶仑大大咧咧,毫无拘束之感,一撩衣摆,隔着一琴台,就在岳珏的对面坐了下来。 笑意盈盈的叶仑,总有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举动,他居然端起身旁小桌上的茶盏,兀自喝一口,然后说道:“就那货,当初还去镇国将军府提亲,真是贻笑大方,如若嫁他,还不如投河上吊来得爽快。” 这叶仑,不偏不倚,嘴巴正印着茶上已有的唇痕上。 不恭维,不谄媚,甚至有些调侃和刻薄,这岳珏不但没恼,扑闪着弯弯的睫毛,星辰灿烂的一双眸子,盯着叶仑喝水的姿势。 “你怎能,喝本小姐的茶盏?” 岳珏白玉般的双腮,即刻变红,羞臊无比地说道。 叶仑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尴尬之态,反而又把茶盏放在嘴边,轻轻地把剩下的茶汤吮了个底朝天。 平时深在闺房,很少跨出镇国将军府的岳珏,更谈不上和男子有过更多的近距离接触,见叶仑直接拿自己的茶盏共饮,一时间找不出个词来应对。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岳珏红着脸,羞臊地说道。 “胆大?和我做过的大胆事来说,这,还算不上有胆,只能说,我愿意。” 叶仑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答道。 当然,他不可能对岳珏去炫耀他具体做过什么大胆的事,那些事,他不会说。 “这位公子,本小姐是说,你已知雪公子的父亲,便是当朝首辅,为何毫无惧意,还要一意孤行?” 原来,岳珏是指雪如阳,可以说,雪如阳完全算得上内城第一公子,偏偏这个打扮普通的人,却丝毫没把第一公子当回事。 叶仑闻言,放下手里已经被他喝空了的茶盏,懒洋洋地说道:“普天之下,公子我还真没怕得罪谁?倒是别人却怕得罪了我。” 话刚落,宫纱帷幔外面,那个奉茶男子,跳着骂道:“好啊!原以为你是个外官家的公子,这原来是个江湖骗子,今天不打断你的两条腿,你还不知道这都城还有王法。告诉你,雪公子就是这里的王法,你得罪了雪公子,就是犯了王法,你,等着吧!” 第76章 月亮女神 岳珏见状,不想为这事生出什么伤害来,便说道:“公子,听岳珏一句,他们可不好惹。” “我也不好惹。”叶仑道。 “你,好大的口气!”岳珏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 “口气?大吗?不会呀!早上洗漱,特意多洗漱了几遍,不信,你再闻闻。” 说着,叶仑胳膊在琴台上一支,把脸向前凑了过去。 要不是岳珏下意识地向后靠了一下,这俩人的鼻尖,绝对就会撞在一起。 此举,着实惹恼了岳珏,眉头一挑,怒道:“公子,请自重,不可失了分寸。” 叶仑一笑,便道:“分寸?分寸怎会丢失?公子我的分寸,在怀里揣得好好的,丢失不了。”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轻轻地放在岳珏面前。 “天地良缘?” 原本漫不经心消磨兴趣的岳珏,看到玉佩的一瞬间,惊震得直接喊出声来。 “你父亲说了,凭此物,便可娶你。”叶仑笑意盈盈,像是极有耐心。 “此物,你从何得来?这是我祖父年轻时抗击匈奴,军旅枯燥,偶得良玉,自行用刀雕刻了两块来玩,后来,把此玉佩当做和我祖母的定情信物,此玉佩后来传我母亲,我母亲又复传于我,这玉佩,一块曰天地,一块曰良缘,我珍藏‘良缘’在手,‘天地’却不知哪儿去了,你是如何得来?” 岳珏脸上的震惊,叶仑觉得毫不意外,他没有说明来由,只是淡淡答道:“岳将军他已应允,就等小姐首肯。” 但是叶仑也对这个玉佩的真正来历,也感到震惊不小,这等传奇之物,在镇国将军府来说,意义上也不是俗物 ,难怪拿这等重要之物作为定亲信物,可见当时父辈们是经过深思远虑的。 外面坐着的雪如阳们,虽然隔着一层轻纱,但也能看到里面的大致景象。 话越说越多,关联也越来越深,叶仑的脸,也凑得是越来越近。 雪如阳见状,嫉妒得狂呼道:“狂徒,你给本公子出来,你想对岳珏小姐怎样?” 话还没落,怒火冲天的雪如阳,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掀掉了那道宫纱帷幔,直接指着叶仑的脸,双目赤红地怒骂道:“混账东西,还不滚出来,难道要本公子叫人打残了抬出来不可?” “滚!”叶仑的双目,就像两把冰刀直刺雪如阳,冷声说道:“你爹雪嵩,就是在场,都不敢对本公子这么放肆。” 这话,够狂,得月台上哗然一片,这人疯了? 气急败坏的雪如阳,原本涨红的脸,这时又变得铁青,狂言道:“别不知天高地厚,我爹乃大秦帝国的辅国大臣,放眼朝堂上下,谁敢如此放肆,今天我把你打残,叫你回去让你爹找杆大秤,好称称‘首辅’二字的重量。” 正在为这块玉佩的突然出现,苦思冥想,又毫无头绪的岳珏,粉脸一寒怒道:“雪公子,能否安静片刻!” 谁都没有料到,那貌美如花,冰洁如玉,又被都城公子们捧为“月亮女神”的岳珏,会对都城第一公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知道,雪如阳斥巨资,打造这个小岛,就是为了博得月亮女神岳珏的青睐。 这倒好,辛苦两年,耗银无数都没能有机会一亲芳泽,今天居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当头挨了这么一顿训斥。 雪如阳的眼里,那些熊熊怒火,已经转为冷冷的杀机,他阴恻恻地盯着叶仑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把牙齿咬的嘎吱吱响…… 岳珏压根顾不上理会这些人的喜怒,她把目光再次投向叶仑,严肃地问道:“公子,可否如实告知岳珏,此物,你从何得来?” 叶仑一笑,没有答岳珏的话,遂又说道:“小姐识得此物,那么,小姐应该更懂此物的含义?如果此物不假,足可证明我的话也不曾有假。” 岳珏窘态立现,轻咬着嘴唇,玉佩无假,但在这等场合,让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能直言承认面前这人,就是父亲曾经为她定下的夫君? 叶仑见状,玩味地问道:“我,怎样?” 岳珏闻言,拼命摇头,急道:“你,不怎样!” 话既出口,又觉不妥,复又说道:“点水一面,只是看似皮囊尚可,但灵魂无从窥得,若要娶我,尚还欠缺。” “还缺何物?”叶仑问。 岳珏浅浅一笑,抿嘴说道:“你我初次谋面,就如此唐突,且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人如何衡量?” “此言差矣!我初进来,就已言明,欲找我未婚之妻,难道你我之家事内情,还需这些腌臜之流们点头才成?” 叶仑微有怒意,愠色说道。 岳珏闻言,心生不快,性子也就随起,秀目一眨说道:“做我夫君,才华文武双全,权势万人之上,容貌仪表堂堂,品行德存天下,你可有?” 这条件,摆明了就是一道坎,不知当初是如何拒绝雪府的提亲?这当面设障,怕是有难。 叶仑嘴角上扬,笑道:“这,条件可不低啊!” 岳珏樱桃小嘴一抿,俏皮说道:“哪你,还不知难而退,难道还要这等耗着?” “哈哈哈!”叶仑一阵爽朗大笑,然后说道:“那你可知我的条件?” 岳珏一愣,便道:“请讲!” 叶仑把脸往前一凑,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如我意者,就她。” 岳珏何等聪慧,怎能听不出此话意思?饱读诗书的她,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这要求,通天触地,若高起来,天下无二,若低下来,点头就成,公子,你可真是狡诈无边。”岳珏哭笑不得,只好实话说道。 “岳珏小姐这般,恰恰如我心意。”叶仑狡黠一笑,张口便道。“哈哈哈!”一阵银铃大笑,笑得岳珏的粉脸,就像一朵怒放的桃花,少顷,又低了声调说道:“如此看来,岳珏倒是很荣幸了?”俩人一言一语,你来我往,完全没有别人在场的那种拘束,就当这得月台是二人世界。此情此景,在外人看来,完全是一副打情骂俏之态,刺激得本已妒火中烧的雪如阳差点当场吐血。 第77章 黑虎刀 又恨又妒的雪如阳,极力地稳了稳神。 他把牙一咬,恨声说道:“此地本是韵律研讨之处,不是你在这里装疯卖傻之地,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这都城里最出色的才子,你若肚里有三分能耐,不妨亮出来给各位听听?” 说完,见叶仑不语,雪如阳无比阴毒的眼神一扫琴台,又冷笑道:“此处琴瑟俱齐,只怕是你这等样胸无点墨的草包,也吟不出半句像样的辞来。” 这时岳珏,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叶仑,俏皮地说道:“公子,我抚琴,你吟唱,可敢?” 叶仑站了起来,胸膛一挺,朗声说道:“岳珏小姐说过,文武双全才配得上你,既然问题,那就有劳小姐抚琴便是。” 只见岳珏尖尖十指,一抚琴弦,一阵淙淙之声响过,岳珏双肩一低,粉面微侧,十指开始快速拨动琴弦。 叶仑踱步到窗前,望着粼粼水面,忽然歌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叮咚!琴声顿止,叶仑刚好唱罢,岳珏眼神迷离,喃喃说道:“公子如此才思,岳珏佩服至极,方才戏言,望公子莫要介意。” 显然,岳珏被叶仑的即兴之才,深深折服。 “公子真没叫岳珏失望,这羽调,好弹难吟,从来都是韵律之瓶颈,未曾想到公子赋辞与吟唱,俱合琴韵,真叫小女子佩服。”岳珏眼里光芒乍现,欣喜说道。 这下,无异于是扇了这些富家公子们一个耳光。 这些人三天两头聚会,目的就是一睹镇国将军府千金小姐的芳容。 未曾料到,这等殊荣,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占尽了风头和便宜。 岳珏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别人身上,那么,既然岳珏已经无视他们的存在,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在这里灰头土脸不成? 不光是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雪如阳,在场的所有公子们,都已经忍无可忍,他们,哪里受过这等气? 雪如阳阴沉地盯着叶仑,妒火已经直冲天灵,他的愤怒,一触即发。 这两三年来的苦苦追求,精力、心思、还有大量的金钱,却换来的始终是岳珏不冷不热的对待。 为了接近岳珏,他才投其所好,费尽心思花了巨资,才打造这么一处去所,组织了一群官宦人家喜好风雅的公子,才以韵律研讨会的名义,这才邀请到岳珏。 但今天,自己挖空心思筹办起来的韵律研讨会,成了这个狂徒大放厥词的地方。 自己处心积虑邀请来的绝世佳人,居然为这个狂徒的吟唱伴奏琴声。 作为主角,这等浪漫待遇,他做梦都不敢苛求,可突然间,就被这个来历不明的狂徒占尽了便宜。 雪如阳把目光,缓缓投向之前的那个奉茶男子,然后摆了摆手。 奉茶男子会意,马上放下还提在手里的茶壶,即刻就来到雪如阳跟前。 “快去让人传信,从你爹的衙门调一队步军过来,今天我非要弄死这个狂徒不可。”雪如阳放低声音,恨恨说道。 一听要弄死叶仑,男子眼前一亮,他巴不得有人出头出面,让自己出一口被辱的恶气。 “哪?我爹若问,如何说得?” 提壶男子,面露难色,诺诺说道。 “这又何难?直说,就说你被一狂徒无端凌辱,祖宗十八代都被骂遍,而且还被揍了。” 雪如阳阴阴说道,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好,那我马上安排下去,今天就叫那狂徒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着,向叶仑的后背呶了一下嘴。 此时,宫纱帷幔后面的琴台之上,铮铮琴声,复又响起,只听叶仑又声情并茂地吟唱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一个倾心地弹奏,一个纵情而高歌,琴音诗韵,传到岸上,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聆听。 一个弹得如痴如醉,一个吟得胸臆大发,伴着湖面上此时升起的蒙蒙烟波,恰似一对神仙伴侣畅游人间。 “何人在场闹事?” 楼梯一阵脚步乱响,一声暴喝传来,琴声戛然而止。 只见六七个凶神恶煞的步军,手持马鞭、绳索、棍棒,从楼梯处冲了上来。 “就是那斯,这人辱骂我,还冲撞了雪公子,无端滋事搅扰韵律研讨会场 ,快快把他拿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突然会来这些官兵步军,毕竟一部分人还是为了风雅而来,不希望这种场合里会有这等乱象发生。唯独雪如阳,立即狂笑起来,冲着领头之人说道:“就是他,拿下!”涌上楼梯的步军闻言,马上朝叶仑走了过去,领头之人冷冷说道:“最近城里好几户人家发生失窃,我看你长相打扮,跟目击者描述的那窃贼一模一样,乖乖的跟我们走一趟吧!”奉茶男子也冷笑道:“狂呀!怎地不狂了?等会到了刑部大牢,看你还有这等狂劲才好!”被打断了琴声的岳珏,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厌恶。她正要走下琴台出去与之争辩,却被叶仑一把握住手腕,轻轻拉了回来。“够胆量!”叶仑先开了口。话音刚落,方才的楼梯口,十个身着便服的锦衣卫,旋风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冲了过来。那七个步军,还有那个奉茶男子,瞬间被反制在地,他们每人的脖子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把,刀柄末端镶嵌着一个虎头标识的佩刀。这一幕太快,快得让人无暇反应过来,不过,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还是有人见识不少,眼睛盯着那刀柄上镶嵌着的虎头,大惊之下脱口叫道:“黑虎刀?” 第78章 又有人头落地 这一声,三个字,足以让空气凝固。 面对都城最恐怖的组织,明眼人喊出了佩刀的专业名称,一双双惊恐的眼神,看着背手而立的叶仑。 突然出现的锦衣卫,无人不惧。 傻眼了的官宦子弟们,无人能想到,这半道突来的狂徒,到底是何等身份,居然有锦衣卫跟随左右? 奉茶男子的脑袋,几乎被一名便衣锦衣卫踩着脖子,跪在地上耳朵贴地的他,试图挣扎了两下,用差点啃着地面的嘴吼道:“混账,还真是一个贼首,居然敢绑架我,要是让我爹知道,抓你全家下大狱,我爹可是刑部侍郎。” 奉茶男子虽然被制住,但气焰却十分嚣张,他之所以这样,因为在场还有辅国大臣的公子做依仗,更有刑部的步军在场。 但他,被踩着脖子,根本没有机会看到他脖子上被架了什么样的刀? 虽然这些人被绑架,但在朝廷势力和实力面前,这种十来人的流寇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完全是没听懂那个明眼人喊出来的那三个字,如果懂了,他绝对尿。 叶仑缓缓转过身来,冷声问道:“你爹是刑部侍郎,算是朝廷官员,可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吏部可造有名册?可有官职在身?一个端茶倒水跪舔权贵的狗,哪来的底气在这狂吠?说你是狗,还真贬低了那些摇尾巴的畜生。” 奉茶男子突然被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喘着粗气。 “不说?那便是没有官职名册了!” 叶仑的神情,冰冷到了极点,他转过头去,眺望着茫茫的水面,背着身子淡淡说道:“砍了!” 所有在得月台上的公子们,大半都是都城里的官宦子弟,也有一些富商家的公子。 他们之间的争斗与较量,无非也就是一些拼爹耍阔,还有争风吃醋赢个面子而已,背后都有家里长辈们担着,倒也没闹出过大的乱子。 但这两字,水波不兴,浮云不惊,就连芦苇上停着的那只翠鸟,都没有觉察到有人头即将落地。 就连任何事情,在任何场面上都有恃无恐的雪如阳,也是一脸的茫然,压根不相信有人向当朝刑部侍郎挑衅。 可是有人信,执刀的那名便衣锦衣卫信,他不敢不信,他有职业操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信。 只见那名锦衣卫,手腕快速一翻,那把压在奉茶男子脖颈上的佩刀,银亮的刀刃上一片血光一闪,速度甚至比那只翠鸟掠过水面的速度还要快。 持刀人已经站立,只有刀刃上的残血,还在顺着刀尖往下滴。 这一刀,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砍了”二字一样,清脆而无尾音拖着。 也正是这一刀,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把霸气和果断,深烙在这帮人的心上。 那个连喊疼都没机会的奉茶男子,身子周围的血泊已经洇了开来,那双惊恐万状的眼睛,还瞪得老大。 叶仑又开口了,口气依然平淡无奇,说道:“把尸体吊起来,给所谓的官二代们醒醒脑子,好叫他们看看这份体面。” 说着话,又转过了身子的叶仑,冷冷的眼神扫,过面如死灰的那七个步军,又缓缓说道:“还有你们,就因为他爹是刑部侍郎,就成了他的家奴?你吃着朝廷的粮饷,就是让你听差为百姓秉公执法,为弱者主持公道, 还是让你们给这些官宦子弟做私家打手?” 已经被吓得半死的几个步军,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就在叶仑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时候,都已经磕头如捣蒜,求饶连连。 “全带回去,严加审问,按大秦律法处置 ”叶仑说道。 言毕,叶仑把目光又投向那些在座的公子们,只见他们迅速地低下了头,没一人敢和叶仑的目光相迎。 叶仑从凭栏处,背着双手,踱步向楼厅中间过来。 一脸刚毅,神色冷峻,冷声说道:“身为权贵之后,锦衣玉食,饥寒无忧,所穿、所用、所得,皆是国家赐予, 你们成天安于享乐,肆意挥霍着这个这片疆土之产出,你们从不思报效国家,从不思报效朝廷,倒是一个个利用父辈的权势,为非作歹,欺压良善,真当这大秦帝国的天下,是你们在主宰么?” “一群酒囊饭袋,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除了庸风附雅卖弄风流,还能有何利国利民的作为?” 栏外湖面,骤然风起,吹得水面皱了又皱。 叶仑鬓间的两缕长发,被风吹得向耳后飘起,一张严霜笼罩着的俊脸,一览无余地出现在岳珏眼里。 面对叶仑严厉的骂词,一群纨绔子弟们低垂着头,也无一人站起来敢驳斥。 站在那道宫纱帷幔前的雪如阳,一阵心悸,无人助威帮腔的他,此时不禁胆颤起来。 他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对方的霸道与血腥,让他一时乱了对应的方寸。 就对方身上那股无形的气息,就像山崩一样压了过来,让他的呼吸都感到不畅。 随即,叶仑的目光,掠过众人后,落在了雪如阳身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叶仑只是那样扫了雪如阳一眼,任何话都没有说,就把脸转向岳珏。 “岳珏小姐方才不是问公子我姓甚名谁么?既然小姐有意,那公子我也不能太吝啬。” 叶仑面色缓和不少,淡淡说道。岳珏只觉得空气里的无形压力,顿时小了不少,便道:“岳珏真不知公子大名,如能告知,岳珏也有个称呼。” “公子我祖上姓赵,也姓吕,但用得最多的便是嬴姓。”叶仑道。 姓赵又姓吕? 还能姓嬴? 这什么姓氏? 难道祖上是招赘上门,后又几代改回原姓不成? 看到岳珏一脸茫然,叶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又道:“准确地说,公子我姓嬴,名破虏。” 岳珏闻言,略思片刻,忽然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失声道:“破虏太子?” 太子?可不是始皇帝嬴政的次子吗? 此言一出,得月台上在座的所有人,立即冷汗如雨,双腿不由得打起颤来。 此刻,雪如阳才明白过来,他在太子眼里,还真屁都不是,太子连训斥他几句,都嫌多余,根本就当他不存在。正在这时候,刘丰急急赶到,上了楼梯后直奔叶仑而来。“太子爷,东大营禁卫军有异动,是张敬尧那边……”刘丰附耳说道。 第79章 第一公子 叶仑没有说话,只是重量点了一下头,算是知晓。 然后,叶仑面向岳珏,朗声说道:“定情信物,小姐已经查验无误,公子我择日迎娶就是,眼下还有些俗务缠身,不便久留,望小姐海涵。” 言毕,便和刘丰匆匆下楼。 待叶仑离开,在座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们,慌忙起身,纷纷溜下楼去,居然连招呼都没向女神打一个。 雪如阳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也没有说出话来,只是草草地向岳珏一拱手,算作施礼告辞。 众人就像风一样离去,只剩岳珏独自一人,立在琴台旁边发愣。 “姓嬴,名破虏。” 缓缓的语调,这五个字,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即便是眼高于顶,视天下才子如无物,无一人可入她眼的岳珏,此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切都不难解释,瞬间明白过来。 狂妄歹毒的刑部侍郎之子,下场如被屠狗,一声轻哼“砍了”二字之下,瞬间人头落地。 也明白了,在权倾朝野的辅国大臣雪嵩之子面前,他依然视若无物,更没把这一干都城的权贵朱门之后们正看一眼。 她这才想起,之前故意刁难时,提出的那四条几乎无人能及苛刻条件,竟然如此严丝合缝地一一对应起来。 天意如此?她,此刻间,芳心一片大乱。 风度气质,文治武功,财势地位,品行胸怀天下。 试问,如此持有,天下何人能及,天下谁人敢比? 他,破虏,才是大秦帝国,最为尊贵的第一公子。 湖面烟波散去,整座近月阁,安静得只能听见蜻蜓振翅的声音。 无人欲求一见的岳珏,却兀自羞红了脸,离开琴台,倚在扶栏上望着粼粼波光怔怔发呆。 离开近月阁的叶仑,坐上车驾就赶回东宫殿,进入北书房后,即刻对紧跟了进来的刘丰说道:“细禀。” 刘丰上前,又施一礼,禀道:“卑职得大司马尉迟大人令,向太子爷禀报东大营情况。” “速讲!”叶仑道,似乎不喜过多客套。 “太子爷,外城郊区皇家猎场外围东大营,东南片张敬尧驻防区,突然关闭两门,张敬尧所部兵士,甲胄上身,刀剑在手,该辖区进入战备状态。”叶仑闻言,眉头一紧,但没言语。“尉迟大人让卑职禀报太子爷,说他分析,张敬尧有所察觉,应该有转移赈灾钱款之嫌疑。”刘丰又补充道。“去镇国将军府,速宣岳万钧、岳金戈父子来东宫殿。”叶仑淡淡道。“卑职遵命!”刘丰双拳一抱,火速退下。叶仑又缓缓说道:“来人,为本殿更衣。”太监昭明,宫女俪珠应声上前,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裹。随着包裹被打开,一件红色缎底,上绣金蟒的崭新锦袍,换下了叶仑身上此时穿着的寻常衣物。这件崭新的蟠龙太子袍,其实也有三五个年头了,只是叶仑从未上过身。一双用金丝绣着祥云的黑色宫靴,把脚上那双普通的厚底宫靴,也换了下来。待俪珠重新给叶仑梳好发髻,岳万钧和岳金戈二人,也匆匆赶到东宫殿。岳万钧那身肩头带有虎头标识的将军铠甲,卧在箱底六七年后,今天终于重见天日,披挂整齐后,便来参见太子。 相比之下,军职太低的岳金戈,一身普通的皮革甲胄,就显得是略为寒碜了些。全副武装的岳万钧,大将军铠甲上身,显得更是威武霸气。进得北书房后,拱手就拜道:“臣,岳万钧,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岳万钧一脸肃穆,丝毫不像半日前,在镇国将军府见到时那样。原本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的岳金戈,跟在岳万钧身后,偷瞄了一眼早上还羞辱了自己的人,此时,这人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秦帝国监国太子。况且,还极有可能在某一天,成为自己的姐夫,成为大秦帝国权力无上的皇帝。被父亲训斥过后,他才真正明白,岳家,就是当朝圣上留的后手,是留给这太子的武装力量。镇国将军府,只有和太子捆绑在一起,辅佐太子,不能有二。心高气傲,这要看在谁面前?此时,只能尽忠,只能听从这个人的调遣。岳金戈从岳万钧的身后,横跨一步现身出来,单腿跪地,抱拳禀道:“末将岳金戈,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岳家父子进殿,顿觉英气逼人,这就是将门之后积淀了几代人的军魂。“免礼。”叶仑高坐在那张雕花高背大椅上,待岳家父子二人礼毕,与岳万钧相互对视一眼。这种默契,似乎双方都等了多年,心有灵犀一样。 叶仑,岳万钧,谁也没提和岳珏的婚事。前后不到半日时光,岳万钧父子,以下属身份来参见,这姿态,足矣说明一切。叶仑心里,甚是欣慰,上次趁机向始皇帝要兵权,始皇帝还真给他留了一笔惊人的储蓄。镇国将军府的底蕴,可谓震撼三军,这份持有,天下无二。事已至此,也不必见外。君臣也好,翁婿也罢,该到开门见山,坦诚布公的时候了。叶仑直言道:“岳将军,本殿就直说了,东大营若生祸端,将军可能平息?”叶仑问得心里没底。不料,岳万钧闻言,爽朗答到:“请太子殿下放心,有臣在,禁卫军不敢对殿下有半点异动。”叶仑闻言,但心里还是不甚踏实,就他得到的情报而言,这东大营的禁卫军,已是三派鼎立,各自为阵。“听说东大营,现已三派鼎立,指挥使雪成栋一派,副指挥使张敬尧一派,还有军中老资格的部将们形成的中立派,不知岳将军可知?”叶仑道。雪成栋这派,无异就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一支,而对手,恰恰就是与之对立的张敬尧一派,叶仑只有把切入点放在中立派上。岳万钧闻言,拱手又道:“殿下所言的那中立派,和镇国将军府渊源颇深,那中立之将,多半为听令于家父帐下的兵卒,锤炼多年,如今都堪当大用在东大营领兵了。”此言一出,叶仑长吁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他随即就笑道:“很好,本殿知晓了。”看来,叶仑已经有了主意,近日由此事引起的困扰,也云消雾散。 第80章 战神之后 岳万钧见状,心知太子必有大事,便又拱手问道:“太子有何困扰?” “这东大营,现在与朝廷离心离德,若不为本殿所用,本殿食之无味,寝之难安呐!”叶仑淡淡说道。 岳万钧闻言,虎目圆睁,抱拳说道:“臣,愿陪殿下前往。” 话不用细说,相互都知道目的,态度就是最重要的。 叶仑欣慰不已,随即说道:“那请岳将军与本殿东大营一走。” 岳万钧父子闻言,齐齐后退一步,然后抱拳施礼,齐声应道:“臣,遵命!” “末将,遵命!” 镇国将军府上,多年足不出户,鲜有外面走动的岳万钧,突然披甲在身,携子去东宫殿参见太子。 这等情景,非比寻常,在第一时间内,都城的各种势力,都得到了此消息。 镇国将军府的这一举动,让都城复杂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起来,一向对于各种势力斗争,置身事外的镇国将军府,这一举动,更加引起了各种势力的极度不安。 辅国大臣雪嵩的耳目,似乎比别人要长一点,他知道的,要比别人知道的还要多上一些。 别人只知道镇国将军府的人,去了东宫殿太子那里。 但雪嵩还知道,在这之前,在内城外的近月阁顶层的得月台上,镇国将军府上大将军岳万钧之女岳珏,已经答应了太子的求婚。 雪嵩官邸,兵部尚书徐伯礼,神色凝重,忧心忡忡地说道:“首辅大人,看来,早上镇国将军府正门迎客,定是太子无疑。” 同为内阁的文渊阁大学士,夏士渊放下手里的茶盏,也说道:“这岳家,眼下和太子走近,实在不是个明智之选。” 二人说完,一起望着雪嵩,等待从雪嵩的脸上,寻找出一丝答案。 辅国大臣雪嵩,似是在闭目养神,良久,才缓缓说道:“镇国将军府,已是过气之秋,目前空有盛名而已,只是那岳万钧,此人非等闲之辈,倒不可小觑。” 管控着国家兵马大权的兵部尚书徐伯礼闻言,面色一沉,急切问道:“依首辅大人之见?” 雪嵩依旧养神,连眼睛都没睁开,缓缓说道:“以他的沉稳,似乎不应该有此明显的失误出现,除非,是消息有误!” 此话另有玄机,夏士渊没有接话,继续端起茶盏,让雪嵩的侍婢秋香重新续了开水。 这个老狐狸,轻摇着脑袋,慢悠悠地吹着茶汤上面的浮沫。 似乎外面的传言,还不足以让他上心一样。 其实他心里明白,作为兵部尚书的徐伯礼,也是兵部最高的行政长官,若有超出自己掌控的现象,他徐伯礼,比任何人都急。 所以,用不着自己为这事操心,更不用自己主动打探雪嵩的口吻。 突然,一只猫从桌下蹿了出来,“咪呜”一声,跳到雪嵩的怀里卧了下来。 雪嵩这才睁开眼睛,一只手抚摸着猫的身子,淡淡说道:“太子沉不住气了,先开始布局了,这盘棋怎么下,还得要看看太子,他先走什么子了?” 面色阴沉的徐伯礼又道:“首辅大人,还有一事,兵部侍郎石浩礼之子石玉,就在前几个时辰,因顶撞了太子几句,惨遭太子杀害。” 对于这等小事,作为堂堂兵部尚书,也向辅国大臣说了出来,实属讨人嫌的举动。 见雪嵩不语,徐伯礼又道:“卑职来首辅大人府上之前,那石浩礼跪在卑职面前,哭求卑职为他做主。” 雪嵩眉头一皱,冷声说道:“好啊!那就由徐大人做主好了,人家既然求到徐大人跟前了,徐大人就替部下的公子去向太子讨个公道。” “首辅大人,这?”徐伯礼一时语塞。 “身为兵部侍郎,不严加管教其子,致其四处招惹是非,身为太子,砍一个谋逆犯上之徒,有何不可?你身为一品大员,不严加管束部下,就连这等鸡零狗碎之事,也提到老夫面前,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谢家宝树,偶有黄叶,这石浩礼的那纨绔公子,也只能说倒霉到家而已。”半天不吭声的夏士渊,冷不丁说道。 见到雪嵩动了怒气,兵部尚书徐伯礼,这才感到自己的失态。面色一红,就在没有言语。 他是不知,雪嵩之子雪如阳,虽然没受什么责罚,但也是在那场面上丢尽了脸…… 此刻的东宫殿门口,早有尉迟建牵了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过来,叶仑翻身上马,在岳万钧和岳金戈的左右跟随下,带着一百杀气腾腾的锦衣卫,策马穿过东校场,直奔外城而去。 自叶仑流放回来,第一次这么亲率朝廷大将出行,引得皇城内外一片哗然。 此时,皇家猎场外围驻军的东大营里,气氛是异常的怪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指挥使雪成栋,早已得到线报,但他没有借此机会行使总指挥使的权力去过问。 他在等机会,等上面追查的结果,这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就放在眼前。 那些中立派,貌似毫不知情,和其他防区的驻军鲜有走动。 但此时的副总指挥使张敬尧,却坐卧不安,劫赈灾钱款,那是铁定的灭族死罪。 “大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开弓没有回头箭,箭已在弦上,这不得不发。” 一名心腹千户,拱手向张敬尧道:“这么干净利落的行动,谁能料想到已经走漏风声,太子那人手段狠辣,而且锦衣卫和大内密探,在大营外围活动十分频繁,眼线多得很,我们怕是没机会把钱款转移出去?” “自从贾耀被从户部带走,我这眼皮就一直在跳,其实,那时候,我们就应该及早动手转移钱款,现在怕是已经晚了?” 面色阴沉的张敬尧,咬牙说道:“这些道理,我能不懂?你以为那时候我们行动,雪成栋会无动于衷?估计他早已在暗中盯着我们,让其他势力来灭了我们,他最后出面收拾残局,若不是因他所逼,我们能挺而走险踏上这条断头路?” “要不是他雪成栋克扣军饷,我们甚至连伤亡兵士的抚恤,都不能如数发放,要不是面对如此大的饷粮缺口,谁敢去打库银的主意,既然大错铸成,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听天由命一条道走到黑。” 第81章 给太子的下马威 空气压抑得快要凝固,短暂的沉默出现。 双眉紧锁的张敬尧,环视了一圈众千户,这些人和自己一样,此时已经乱了方寸。 张敬尧把心一横,沉声道:“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都活不了。” 说罢,阴沉的目光,又扫视了一圈,接着说道:“依规矩,私调五十兵士以上者,杀无赦,一百人兵士以上,按谋逆之罪论处,这次我们封了整个东大营足足上万人,出动五百人参与行动,这已经是抄家灭九族的滔天死罪,结果,大家可想好了?”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沉默,营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发话的千户,头皮一硬,咬牙说道:“大人,与其等死,还不如另走他乡,带上这一万弟兄,出了东大营,取道秦岭,进入晋省地区,这一路线山险水恶易守难攻,如今这世道,到处匪患不断,大不了我们依靠秦岭天险,背靠中原,占山为王,如今朝廷腐朽,内忧外患加上天灾连年,经营它几年,说不定,我们兄弟,还能辅佐大人您成就一番大事。” 这等虎狼之词,听得张敬尧的脸色,骤然大变。 这是摆明了要造反,那可又是大逆不道,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作法。 “柴桐,这是谋反的大罪,这话,你也敢说出口?” 张敬尧怒斥道,他这才意识到,事态已经到了他不可控的地步。 不料,那叫柴桐的千户,却一抱拳,一脸严肃地又道:“大人,您是副指挥使,我们的脑袋,已经是自己提在手里,难道您情愿让我们这上万弟兄,全部束手就擒满门抄斩?” 一席话,听得张敬尧冷汗淋漓,心脏狂跳起来,但眼下,何尝不是这样? 左右都是死路,后路更不用说,那是被总指挥使雪成栋早已堵死的,剩下的只有向前一条道。 道理自己何尝不懂?但这明着造反,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喊出来。 神色明暗不定的张敬尧,紧锁着眉头,目光在眼前的几个千户,还有二十个管带身上不停地扫视着。 “大人?”柴桐又道。 “副指挥史大人,柴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时间紧迫,大人您?” 另一位千户杜方明,接过柴桐的话,也向张敬尧谏言。 总共十个千户,二十个管带,除了这两人开口外,其余人的噤若寒蝉,立在地上一言不发。 见有人响应,柴桐又抱拳一礼,沉声说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那是铁律,哪一家的天下,不是依靠兵马夺得?胜者可以黄袍加身,如今局势险恶,环境又不利我,不争便是死路一条,大人何不拼死试试?” “副指挥使大人,如今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我们何不把刀把,攥在自己手里?” 神色阴晴不定的张敬尧,即刻就陷入了一阵为难的抉择中,在他纠结不定的时候,大营外面一阵喧哗和骚动传来。 一名兵士快步跑进营房大厅,下跪禀道:“启禀副指挥使大人,太子和镇国将军府岳将军父子,从东大营正门进入,现在马上就到我东区驻军营地。” 调度大厅里的众人闻言,刚才还压抑沉闷的大厅,瞬间就慌乱了起来。 此刻,既就是听了柴桐之言进入秦岭,那也来不及了。 光是太子亲临,就已经够骇人的,这又加上岳万钧父子,在场的军士们,内心里面没有不胆颤的。 光是太子已经足够惊人,加上一个岳将军,他们没有人不害怕,不胆寒。 监国太子代表着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和皇帝亲临没多大区别。 但镇国将军府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大秦帝国的军魂,而岳万钧大将军,代表着大秦帝国的战神之后。 在场上都是军伍行列里,摸打滚爬多年的,谁人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但柴桐这时,眼睛一亮,上前急道:“大人,此时只要绑了太子,那朝廷就不会轻举妄动,我们以此谋得退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大人速速定夺?” 正心慌意乱的张敬尧,闻言后怒声斥道:“柴千户,你再胡言乱语,本指挥使立刻砍了你的脑袋!” “众部听令,所有人等,随本指挥使出帐迎接岳万钧将军!”张敬尧又道。但张敬尧的言语之中,却没有提及太子,这个措词,怕是另有意思。 东大营正门内,直穿东南驻军区,叶仑策马走在最前面,岳万钧的马,稍错后叶仑的半个马身。 岳金戈则走在最后,身后便是一队两行的一百威风凛凛的锦衣卫跟着。 东南驻军营区塔哨下面,一道高高的栅栏被迅速竖了起来,栅栏后面,驻军的巡防兵士,严阵以待地把守住了进入营区的栅口。 正在这时,栅口巡防兵士,忽然向两边闪开一条道来。 昂首挺胸的副指挥使张敬尧,身后跟着十个千户、二十个兵马管带,急匆匆走了出来。 一行人来到栅口,便齐刷刷行礼。 “末将禁卫军副指挥使张敬尧,参见岳将军!” “禁卫军众千户,参见岳将军!” “禁卫军众管带,参见岳将军!” 一时间,东南门驻军区的操场上,旌旗猎猎,刀枪高举,整齐划一的呼声响彻云霄。 如此气势之下的盛迎,岳万钧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振奋,反之脸上骤变,随即把目光投向叶仑,低声说道:“太子殿下!” “无碍!小伎俩而已,意在离间.。” 叶仑他似乎,根本不把这种明晃晃的挑拨离间的作法放在眼里。 岳万钧闻言,微微点头,随即转头,便对张敬尧怒斥道:“张敬尧,太子殿下在此,还不跪见?” 按理说,太子前来东大营,提前也无会知或者诏令下去。 驻军并非朝官,不认得太子也是很正常的,既然这样,随从及时报知迎驾者就可。 但此时,事态发展并非如此,只见张敬尧又一拱手施礼,缓缓说道:“副指挥使张敬尧,只知军魂、战将之后,不知什么太子不太子的,而且,末将从未见过什么太子,要让末将拜见太子,还得请太子拿出当今圣上的诏书,好让末将比对无误后方能见过。” 这番话,说得胆大包天,好像岳万钧推出来一个假太子充门面一样。 但这句话,又有些道理,在外驻军,本就不识太子,而且言明,此等事非同小可,必须有皇帝的书证才算数。 但当着镇国将军府大将军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要么是眼里没有这个太子,要么他只尊将门之后而轻朝廷。 第82章 挑衅者的下场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但叶仑似乎毫不在意,眼神里杀机一闪,随即笑道:“张敬尧,张副指挥使,张大人,本殿来禁卫军东大营随机巡查,也是本殿的职责范围,难道本殿行使分内职责,还要带上父皇的诏书不成?” 言毕,见张敬尧不答,叶仑遂又高声说道:“本殿被册封太子,当初诏告天下,现已五年之久,一个禁卫军的小小副指挥使,便目中无人,难道你要造反不成?” 叶仑直奔主题,把性质先摆明了,免费闲扯一番那些毫无质量的开场白。 这样质问,只需回答是与不是,任何解释都是废话。 果然,张敬尧面色有异,但还强装镇定,不亢不卑说道:“身为军职,必尊军令,我大秦律令,凡是皇嗣,若无军职担任,更无兵部令符,不入军营、不私交武将,如特殊之事,可以不经过兵部,但要圣上手谕方可,末将恪守已任,仅仅是按律办事而已。” 光凭这番说辞,倒也无懈可击,大秦的律令里确实有这些,目的就是防止皇子皇族们私结朋党,拉拢武装造成夺嫡祸乱。 不料,叶仑并不买账,冷哼一声说道:“好一个按律办事,你回答本殿问,就上月,父皇亲自下旨,由本殿行使监国一职,你可收到诏令?” 此言一出,张敬尧面色一紧,硬着头皮答道:“东大营,确实收到圣上诏告文书。” “那好,本殿再问你,既然是本殿监国,又当如何?”叶仑句句追问,步步紧逼。 面色难看,无言以对的张敬尧,只好闭嘴不言。 叶仑高声又道:“不答?那本殿替你答了!按大秦帝国律法,太子行监国职,凡涉及朝廷政务、军机、邦交、罢免,一应国政事务,太子有权一言决断。” 高头大马上的叶仑,一派君临天下的气度,他俯视着老脸涨红,汗如雨下的张敬尧,厉声喝道:“如此,本殿可否当得起你这副指挥使的一跪?” 这铿锵有力的一问,不亚于雷霆万钧,谁都明白这太子这一怒的分量。 那些已经全副武装的兵士们,一起把目光投向他们的副指挥使张敬尧,似乎在等他们的直属长官的抉择。 这气氛,胜过了上次言官们的堵门逼宫,眼下叶仑面对的,却是人马上万、高举刀枪的兵士。 这种暂时的沉默,其实就是一种对峙,局面和性质,会由于某个抉择,或者一个眼神,都能在瞬间引起万变。 在军营里摸打滚爬了半生的张敬尧,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气势,从太子身上发出,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 低着头的他,甚至感觉到后脖颈上,太子居高临下、带着寒意的目光就像冰锥一样直刺来。 这种感觉,不由得让他心惊肉跳。 忽然,张敬尧钢牙一咬,就地后退一步,用按着腰刀握柄的那只手,横着一撩将袍,双膝一跪,双手伸出匍匐在地上,高呼道:“禁卫军东大营,副指挥使张敬尧,参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呼,张敬尧身后的十名千户,二十名兵马管带,都齐刷刷跪了下来。 “禁卫军众千户,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禁卫军众管带,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敬尧的这一跪,足以说明,叶仑的气势,已经完全震住了这东大营。 叶仑身后的岳万钧,转过头去,对儿子岳金戈轻声说道:“此神威,就是太子的气场。” 一直对叶仑心有不服的岳金戈,目睹了叶仑临危不惧,当众不乱的超群气度,又听到父亲对叶仑的肯定,他心里一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这,他自愧不如,那架势,是装不出来的,那是一种不可复制的帝王气质。 在马背上的叶仑,目光掠过全场,最后停在横在眼前的栅口上,冷冷说道:“还不给本殿打开营门?” 忽然,张敬尧身后一人高喊道:“东大营军务拉练正在进行,按军令,不得有扰,还望太子殿下明鉴。” 此人话声刚落,叶仑面色一寒,双目寒光四射,厉声喝道:“来人!” “末将在!”刘丰应声上前道。 “拆了!”叶仑盯着发声之人,话音冷到了极点:“凡阻拦者,谋逆论处,斩!” 叶仑言毕,刘丰身后,即刻冲出十来个锦衣卫,抡起各自手里特殊打造的黑虎刀,瞬间就把那道木栅栏,拆卸得七零八落。 地上乌泱泱跪着的东大营禁卫军们,听到拆卸栅栏的命令和拆卸声,纷纷抬起了头,目光一起投向前面跪着的张敬尧。 东大营的禁卫军兵士们,看得纷纷憋红了一张脸,看向自家将军,等待他发号施令。 就在这时候,刚才发声之人又喊叫道:“军士设施,战时必备,太子殿下何故要破这朝廷军规?” 这人毫无疑问,纯属刻意找茬,而且,还是找太子的茬来制造事端。 这让已经被太子压制了下去的张敬尧,被这再三的挑衅,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本来已经缓和了的场面气氛,又让这一叫喊,搞得剑拔弩张起来。 随着一排栅栏被迅速拆卸掉,叶仑一勒马缰,双脚的后跟一夹马肚,那白马,撒蹄几步,在那个发声之人身边前蹄直立起来。 “灰咻咻!”直立而起的前蹄,顿时放了下来,叶仑在马背上指着发声之人,大声说道:“监国太子出行,等同圣上亲驾,这天下,是嬴氏天下,这疆土,是嬴氏疆域,而你们,是嬴氏的兵马,江河竖流,山川横脉,皆我嬴氏江山,没有什么地方是本殿不能去的。” 然后,叶仑把头一转,目光扫视了一下跟了上来的岳家父子,还有自己的那一百锦衣卫,然后又停留在那个发声之人的脸上。 “岳金戈。”叶仑道。 马背上的岳金戈闻言后,心里一颤就翻身下马,在叶仑的马前单腿跪地应道:“末将在。” “砍了,头颅挂东大营旗杆示众三日,让禁卫军兵马好好看看,这就是忤逆犯上的下场。” 第83章 态度决定生死 岳金戈闻令,心头一震,他本能地想抬头用眼神询问父亲。但一触道叶仑那寒星四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把头又低了下来,他心里明白,太子有的是锦衣卫来执行命令,而太子把这命令却下给了他,这是明摆着向他岳家要投名状。 “末将遵命!”单腿跪地的岳金戈,应答、起身、拔刀、抡圆了斜劈一气呵成。岳金戈没多少时间去想,他忘了眼前虎视眈眈的近万名禁卫军,他只记得太子那临危不惧的眼神。 随着一腔人血的喷溅而出,滚落在地上的那颗脑袋,还睁圆了眼睛张大着嘴,似乎不相信真的有人敢砍他的脑袋。 速度快得,张敬尧的喉咙里的“且慢”二字都没来及喊出,部下柴桐的人头就已经落地。叶仑眼睛的余光,已经捕捉到了这一丝,他冰冷地问道:“怎么?张大人对本殿砍了你的部下有意见?”张敬尧都目光,碰到太子凌厉的眼神,心里马上一颤,他知道,如果稍有不慎,不等身后的众将士冲上来,他的脑袋,也就是第二个被挂上旗杆的示众之物。“回禀太子殿下,柴桐,他忤逆犯上,该杀!” 尽管张敬尧答得言不由衷,但是叶仑的目的达到了,他满意地收回了那令人胆寒的目光。可没等逢场作完戏的张敬尧松口气,就听到叶仑又缓缓问道:“张副指挥使,你驻军此地,方圆百里皆为禁卫军驻军演练区域,朝廷在此辖区内丢失赈灾钱款三千余万两,作为驻防此辖区的驻军,你可知这笔赈灾款的下落?”冷不防这么一句,让张敬尧浑身的血都凝固起来,就连这东大营东南驻军区的空气,此时都凝固起来。这事万不能认,之前妥协,无非就是大不敬之责。而赈灾钱款,那是上万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惨烈画面,让人不敢设想。张敬尧双眼一闭,又睁,心一横,头皮一硬,咬牙说道:“末将,不知。”“很好!”叶仑说着,就翻身下马,跨前三步,立在岳金戈身边,一把抽过岳金戈刚砍过柴桐脑袋的那把佩刀,把刀架在了张敬尧的脖子上。“本殿再问你一次,你,可知?”叶仑的声音,冷到了极点。那些在前面跪着的兵士们,也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武器,只是苦于无人号令。叶仑身后的一百锦衣卫,马上散开在叶仑左右,拔出腰里的佩刀,形成一个半圆形保护圈。叶仑毫无征兆地突然发难,让猝不及防的禁卫军们大惊失色,场上的气氛紧张到了一触即发的状态。没人注意到,在离叶仑比较远的兵士里面,有部分兵士,悄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弓弩,扣上箭簇握在手里。叶仑身后的岳万钧,压根也没料到太子会来这么一手,惊得他后背汗毛耸立。叶仑身边,被抢了腰刀的岳金戈,此时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叶仑此举,是手里的单刀,面对着的是近万禁卫军,而且这些都是张敬尧麾下的兵马。在这东大营东南门驻军区,张敬尧的影响力,比名不见经传的太子要大百倍千倍。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激起这近万兵马的哗变,那后果……正在岳金戈六神无主的时候,岳万钧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场上要是巨变,速带太子离开。”这一句交待,岳金戈瞬间感到,他们已经陷入一场千军万马的包围圈,大秦帝国的剧变,也许就在这一眨眼间发生。那些被握在手里的弓弩,在人群里被缓缓举起来一些高度,箭簇对着太子的方向。没人知道,从各个角度瞄过来的弓弩,足矣五六十把之多,但那些跪着的千户和管带们的后背,也正被箭簇瞄准着。刚才被惊了一身冷汗的张敬尧,被太子的刀架在脖子上以后,反而冷静了下来。面对太子的狠辣,他觉得这太子就是个毫无头脑的易暴之人,任何人都会判断风险,而这太子,就视眼前这近万禁卫军而不顾?“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您吓着末将了!”张敬尧翻起眼睛盯着叶仑,淡淡说道。目的就是像揭穿了一个恶作剧一样,让自己和太子,都由此有个台阶可下。要是这时候太子收回了刀,说些威胁,或者不疼不痒的话,此时就可以收场。恰恰相反,事与愿违,叶仑真像个不计后果的浑人,不但没有收回压在张敬尧脖子上的刀,反而手上力道一紧。那血迹未干的刀刃,直接切进张敬尧皱褶遍布的脖肉里,一丝更加新鲜的血就在平端着的刀面上,滚成了血珠子直沿着刀尖,滴在张敬尧胸前的将袍上。“本殿再问你,那笔赈灾钱款的下落,你,可知?” 事情已经发酵到这种境地,已经是无路可退,张敬尧钢牙一咬,说道“太子殿下,你这是要屈打成招不成?”话一出口,叶仑不怒反笑。这一笑,笑得张敬尧心里方寸大乱 心惊肉跳地打起颤来。当四目一对的瞬间,张敬尧察觉到了太子眼神里,已经透出了凌人的杀气。这一瞬间,张敬尧突然醒悟,太子,不是在耍横,也不是在当众逞能要挽回被怠慢的面子,而是要他的命。反抗、求饶,都已经晚了,只有察觉乍现的杀机没晚。张敬尧胸膛一挺,喉结一动,刚要张口……可这时候,银光一闪,快得就像闪电,一股血箭直接喷射出来。也许,就在那一刻,张敬尧蓄动了全身的力量,才导致胸腔里狂喷而出的血,把自己的一颗脑袋冲得朝天而起。呯!那颗冲天而起的硕大脑袋,随即就掉在地上,砸得一片地上的尘土四散开来。没人知道,那颗脑袋上还在半张着的嘴,是想告饶?还是交代赈灾钱款的下落?还是一声令下揭竿而起? 这些,都已成迷,没人知道真相。事已至此,更没有人去求证,那半张着的嘴,究竟在刚才想喊出来些什么? 第84章 箭在弦上 就在张敬尧血溅五尺,人头落地的瞬间。 呛啷啷!一阵钢刀出鞘的摩擦声响起,还有一杆杆尖矛,齐刷刷,向着叶仑对准。 营门口近两千多兵士,剑拔弩张,面如死灰,眼神恐慌又绝望,他们熟知里面的事情,拼死一搏就在当下。 没有人愿意引颈待戮,本能,让他们做出殊死搏斗的举动。 一场哗变,一触即发。生死,已经度外,一切都是惯性所致。 “保护太子殿下!” 情急之下的岳金戈,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出乎于本能地大吼出这么一句。 任何事,在一定的节点上,都有惯性,这种惯性会顺着一个方向发展。 一但哗变被点燃,这种惯性会顺势摧毁一切,失控后会杀红了眼。 那些围在叶仑左右的锦衣卫,瞬间就变幻了队形,穿插在叶仑面前,把叶仑挡在了人墙身后。 锦衣卫腰里的佩刀全部出鞘,横在胸前,与面前两千禁卫军,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锦衣卫的行动,让神经紧绷的禁卫军又紧张了几分,他们很自然地形成了对锦衣卫的包围之势。 不远处的营房里面,剩余的兵士正在赶来。如果他们集结起来,足有万人之众。 “给本殿让开!” 锦衣卫身后突然传了一声厉喝,使挡在叶仑面前的一排锦衣卫,迅速分列出一条道来。 叶仑把手里还在滴着血的刀,递给身边的岳金戈,然后背起双手,跨过地上张敬尧的尸体,大踏步走上前去。 叶仑在最前面站住了,此时,一名站在最前面的禁卫军手里的长矛,银亮的枪尖,距叶仑挺着的胸膛,还不足一尺。 明显地看到,此时的那名禁卫军兵士 握着长毛的两只臂膀,正在颤抖个不停。 叶仑的面上,此时毫无惧色,他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据查实,国库丢失的赈灾钱款,是副指挥使张敬尧所劫,现主犯已经伏法,朝廷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其他人的罪责,与此劫案无关人员,速速退后,朝廷绝不滥杀无辜,参与兵士,是受张敬尧所蛊惑,要是主动交代钱款下落,朝廷可从轻发落,若是有主动检举者,不但无罪,而且,朝廷重重有赏。” 事情出现转机,让一些兵士们看到希望的亮光,没有人主动把这个屎盆子往自己的头上扣,他们面面相觑一阵,便有许多人主动向后退去,手里的高举着的刀枪,也就自然垂了下来。 有人带头退后,就有人响应,更多的兵士跟着就退了回去,然后拭目以待接下来的变化。 此时,随着更多兵士的退后,叶仑眼前只剩下那十名千户和二十名管带,这些人惊恐地看着,那些呼啦啦退后的兵士们,这才意识到他们这些大小头领们已经处在孤立无援的地带。 他们,没有退路,他们不但是抢劫案的参与者,而是真正的带队执行者。 叶仑让与此案无关人员退后,那是给参与的兵士们一个台阶,也是给自己解围的一种手段。 只要有一线活命的机会,是没有人主动出来,慷慨地承认自己是参与者。 但是那些千户和管带们,自知罪孽深重,太子也不会放过他们,眼看兵士们都齐刷刷后退,其中一个管带大喊起来:“不要上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每一个人的……” 这一煽动,一部分已经退后的兵士,又迟疑着停了下来。 作为带了半辈子兵的岳万钧来说,他最清楚这些底层兵士了,如果一但有了突破口,他们会杀个眼红,煽动,就是最大的祸首。 突然,方才退后的兵士群里,齐刷刷跑出五六十个手持弓弩的兵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那九名千户和二十名管带围了起来。 几十把已经扣上了弦的弩箭,分别对准了这二十九人。 这个情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料及不到的一幕。 “混账,快快射杀他们,不然我们都得死。” 发声之人,还以为自己的这些属下都被吓懵了,所以才分不清敌我。 “祸乱军心,杀无赦!” 叶仑突然发声,冷声说道,只有他恍然明白过来,这些弓弩手,是自行启动了的暗桩。 这些暗桩们,接道大司马尉迟建的玉碎令后,一直就在时刻准备状态中,这眼目之下,大家迅速判断出形势,寻找到最恰当的切入点,一起行动起来。 就在叶仑的话刚落下,那些弩箭齐发 ,由于距离太近,那三十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弩箭从后心射穿。 那些已经退后的兵士,见到场上情况有变,他们也无法判断谁的话对他们有利,那些垂下的刀枪,又被举了起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名手持弓弩,刚射杀过一名千户的弓弩手,冲着那些已经又举起刀枪的兵士大喊道:“不要上当,劫银之事,自有人担责,何况首犯都已经伏法,普通兵士与此无关,朝廷不会追究责任的。” 一人带头,手持弓弩的众人也跟着喊起来。 “弟兄们,都不要上当,退后,退后……” “大家不要冲动,冷静想想,太子为什么只杀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才是真正有罪之人,大家不要被连累了,马上退后……” “弟兄们,我们都有家人,造反是要被灭九族的,我们与劫案无关,马上放下武器退回营房……” 那些兵士停止了折回,但也没有继续后退,最先发声的那名弓弩手,快速向叶仑面前走来。 挡在前面的锦衣卫,马上横刀阻拦,这种情形之下,敌我难辨,唯一的作法就是不让任何人靠近太子。 “让他过来。”叶仑淡淡说道。 前面的锦衣卫,这才抽回了佩刀闪到一边。 来人在叶仑面前三步处停下,单膝跪地,把手里的弩弓放在地上,然后抱拳说道:“请太子爷示下。” 叶仑明白,这是双关之问,他既是请令,也是让太子表态。 如果太子下令,他们会拼了命去射杀带头的一些兵士,从而起到阻止哗变的作用,甚至不惜粉身碎骨。 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让太子表态,来赦免大家,使这些人放心地退回营房,从而彻底平息哗变。 叶仑微微点了点头,忽又高声说道:“监国太子口令,与劫案无关兵士,速速退后,方才对峙是受叛将蛊惑,罪责全在那些被诛之人,既然罪犯也已伏法,其余人等,放下武器退回营房,否则,对违令者以谋逆造反论处。” 第85章 对垒 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显然,这些人现在轻易不敢相信任何人。 他们都在犹豫,也有豁了出去做拼死一搏的准备,两种可能随时都会出现。 叶仑是来杀张敬尧的,张敬尧不管有什么理由,他动了赈灾钱款,目中根本没有太子,叶仑就不得不杀他。 否则,他这个监国太子的威信,将直接扫地,说不定连命都会葬送在这东大营。 而且,眼下的风险虽大,但这也是他掌控东大营的最好机会,他不能错过,更不能把自己的命,稀里糊涂的送在这里。 叶仑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扫过那些寒光闪闪的刀枪,又高声说道:“张敬尧私劫赈灾钱款,致天下灾民饿死无数,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正苦苦期盼朝廷的救命之粮,这等毫无人性的做派,实属罪该万死,本殿已有足够的铁证,铁一样的事实,不可能有丝毫纰漏。” 第一句话,叶仑先给张敬尧定罪,占住大义。 “而你们,大多数是无辜之人,听命于张敬尧,受他人之蒙蔽,朝廷并没有任何追究的打算。” 第二句话,叶仑给东大营的兵士们,先吃下一颗定心丸,以解他们的后顾之忧。 “可眼下,你们作为大秦帝国的兵马,驻守都城的禁卫军精锐,拿着朝廷的军饷,却用刀来指着你们的主子,难道真要造反谋逆不成?” 第三句话,以身份施压,让这快要失去理智的群惊弓之鸟们,冷静下来才是最好的局面。 果然,这三句话,让这些东大营的兵马们安静了下来。 大多数兵士都不想死,他们都是吃粮拿饷养家,没有人愿意冒着灭九族的风险,去为别人的目的去做谋反的大逆之举。 “放下武器,本殿方才已经下口谕诏令,一切既往不咎,没有任何人会受此事的无端牵连。” “倘若持续执迷不悟,都城的步军,城西的兵马司,还有这东大营的另外一万八千兵马,灭你们个片甲不留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不但你们会死,你们的家人,都会被灭族,这笔账,想必你们自己会算。” 叶仑的话一落,手持弓弩的那些人,又齐喊道:“太子殿下明察秋毫,已经表明了朝廷心迹,已经亲口下了昭令,难道有人真要造反吗?” 此时,绝大多数的兵士,已经放下手中的刀枪,后退十几步后,重新列队站立。 只剩下一部分顽固分子,惊恐地眼珠四转,看着那些已经放下刀枪,退到后面的人破口大骂道:“软骨头,你们就等着挨宰吧!” 这些人足有百十个,多半都是张敬尧的直接下属,只是军职低于管带的一部分人,也算是直接控制着东大营底层兵士的基层力量。 五六十弓弩手见状,拉弦上箭一气呵成,迅速就转头围了上去,把箭头近距离地对准他们的胸口。 如果这些人再次煽动,说不定后面从营房里出来的人,会被重新挑唆起来局面再次混乱。 “你们,当真要跟张敬尧一道?” 叶仑脸色骤变,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 这些小军士们,已经把自己放在一个骑虎难下的位置,如果稍有不慎,也许就会像那些千户和管带们一样,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他们都十分清楚,一旦走出那一步,则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由此放下刀枪,也担忧过后,会被以清除张敬尧余孽的名义逐一铲除。 就在这种僵持下,岳万钧悄然走到叶仑身边,他素然而立,面对这百十位军士问道:“你们,可否还认得我?” 此言一出,军士里面好几位职务稍高者,即刻抱拳答道:“镇国将军府,是我军魂所在,岳将军乃战神之后,军中无人不识。” “那好”岳万钧点点头,又道:“诸位既然心中有我大秦军魂,眼里有我这个战神之后,那么,就请诸位放下刀枪,家父岳云轩战神已经仙逝,但若是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绝不愿看到大秦将士的刀枪,对准的不是外敌、贼寇,而是我大秦帝国的太子。” 言毕,岳万钧猛一怒目,那身为战神之子,大秦帝国世袭大将军的气势,排山倒海一般当头泻下。 岳万钧挺起胸膛,径直向前一步,胸膛的铠甲,发出一声金属相撞的锐声,顶在了一名军士手中的矛尖上厉喝道:“若是执迷不悟,诸位今可踩着本将军的尸体杀过去,日后,你们和族亲,必然受天下万万百姓的唾骂而遗臭万年,包括诸位九泉之下的祖宗,也永世不得安然!” 岳万钧边说着话,边用胸膛顶着那锋利的矛尖傲然前行。 他每行一步,那手执长矛的军士,就后退一步。 三步之后,军士面色骇然,手腕一松,手中长矛登时弃而坠地。 “大将军……”军士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此举,引得那百余军士,竞相丢弃手中刀枪,一阵金属落地的声音过后,齐刷刷跪倒一片。 先弃长矛的军士,悲声呼道:“末将该死,请太子殿下、大将军治罪!” “末将万死,请太子殿下、岳将军开恩!” “末将有罪,请太子殿下、岳将军恕罪!”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营门内,此时凄然一片,那些从营房里相继涌出来的兵士们,纷纷丢弃手里的刀枪,和之前放弃了兵器的那些兵士,列队站立在一起。 东大营东南驻军营区的紧张局面,终于缓解了下来,但五六十名弓弩手们,还是丝毫没有由此松懈,依然神情专注地端着手里的强弩,似乎在等待某种信号,也似乎在威胁完全没有解除的时候不敢怠慢。 面对这乱成一团的求饶声,叶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没人知道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 他心里明白,这一关,虽然千难万险,稍有差池,就是一场大规模兵变的下场,但他,终究还是挺了过来。过。 光凭胆大还远远不够,关键时刻的节骨眼上,暗桩死士们的作用,更有岳万钧的挺身而出,以战神的威望,制了东南门驻军营区的势头,此等,更是功不可没。 第86章 夺得兵权 这威,已经立了,接下来,就是要践诺信。 言而无信,是一个人形象的最大缺陷,若要别人臣服,就得拿出信来兑现。 叶仑拿出了十分慷慨的气度,开口说道:“都起来列队,按军职大小排列,本殿之前说过,放下武器,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这句话,给这惶惶不安的兵士们,等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先掌握他们,就是掌握了第一支大秦的军队,这个威和信,必须得立起来。 “现军中兵士,还有无千户和管带职?如有,出列,如无,按现有最高军职的军士,立刻到大营调度大厅集合,本殿有安排。” 然后,叶仑把目光投向那五六十名手持弓弩的人,说道:“你们也是如此,按军职列队,调度大厅听命。” 叶仑没有点破这些人的身份,和统一对待没有表面上的不同,他们,还得继续潜伏。 这些人心里当然明白太子的意思,任何人都没有表现出和别人的不同,他们的纪律,那是一等一的严格。 只是他们在军职太低,无法接触到更多的机密,不然,这劫案就不会这么难破。 叶仑背负着双手,率先走在前面,进入了东南门驻军营区的调度大厅。 岳万钧和岳金戈, 苏震霆、苏平北两人马上跟进,而其他将官不敢怠慢,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启禀太子殿下,现禁卫军东大营共有千户六名,管带一十三名,百户长五十六名、都在厅外听候太子诏令。” 岳金戈已经作了军务统计,向叶仑进行了禀报。 叶仑在大厅的指挥椅上坐定,大厅左右各立着二十名锦衣卫,其余的锦衣卫,在厅门外面担任着安保勤务。 六名千户,一十三名管带,还有五十六名百户长在厅门口候着,那手持弓弩的五六十人,跟在这些人的后面。 这些手持强弩的人,从形式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其实已经把这些有军职的人,从外面兵士们的视线里隔离了开来。 这个,只有他们懂,叶仑懂,岳万钧父子未必全懂。 六名千户,被带到调度大厅,其余人都在外面候着。 叶仑看着这些惴惴不安的六名千户,开口就是雷霆万钧。 “本殿知道,你们都是张敬尧的心腹,也是赈灾钱款劫案的直接参与者,你们参与劫杀和藏匿赃银,甚至,还可能想着怎么替张敬尧报仇。” 这一番话,让这六名千户,一阵心惊肉跳。 这六人又惊又怒地看着叶仑,其中仅一人说道:“太子殿下之前应允过我等,不再追究之前之事!莫非太子殿下要食言?” 此言一出,正是道出了他们六人的担心,个个犹如困兽,悲愤交加地盯着叶仑。 叶仑一摆手,淡然说道:“本殿金口玉言,若要食言,还召你们说什么?” 这么一说,六人的脸色,即刻就好了许多,不似方才那么骇人。 “你们都清楚,在本殿砍那张敬尧脑袋的时候,你们没有起事,但现在,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杀我的时机了,眼下,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听本殿的安排和调遣。” 叶仑怒砍张敬尧的脑袋,用铁血手腕立了威,虽然冒险,但收益巨大,起码没人敢依仗着手里的兵力抵抗。 高坐在椅子上的叶仑,语气平缓,但那种天威自成,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叶仑目光扫向大厅,说道:“岳金戈听令。” 厅地上站着的岳金戈闻言,浑身一震,他疾步上前单膝跪地,表情严肃地说道:“末将在!” 叶仑身子一直,朗声道:“兹有我大秦帝国军魂、战神之后岳金戈,忠孝义勇才智武过人,实乃将才,本殿代天子监国,国政军机,亦不可让珍珠蒙灰,故擢升岳金戈为禁卫军副指挥使,衔三品,同授虎翼将军,赐勋从骁骑尉五品顶羽,镇国将军府,满门忠烈,万望爱将岳金戈,不忘先辈遗训,彰我大秦天威,显我武运昌隆。” 监国太子的赐封,使岳金戈激动得浑身乱颤。 出身镇国将军府,在军伍里混了几年,也就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军职,可眼下,太子一言,就青云直上,即刻便是从三品的禁卫军副指挥使。 这等荣耀,少奋斗多少年,虽然最终能世袭大将军职,那也得把他爹岳万钧熬死了才能变现。 而且,自己挣来的,总比世袭罔替得来的要体面不少。 一惯桀骜不驯的岳金戈,此时眼眶发红,激动得高声禀道:“末将岳金戈,谢太子隆恩,末将必不负太子殿下重托,为大秦帝国、为太子殿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叶仑笑了,满意地笑了,这个小自己才三岁的将门公子,本来就没经历过战火的吊打,稍一激动就巴不得把一腔热血喷洒出去。 就连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岳万钧,表情虽然依旧平静,但眼神难掩那份欣慰和振奋。 叶仑知道,他的这次封赏,正是时候。 叶仑又把目光投向那六位千户,淡淡说道:“现在,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跟随岳金戈,竭力地辅佐他,彻底掌控东大营东南门驻军营区的这近万将兵马。” 先把军权夺了,然后再过渡,帅印在手,形成掣肘关系,军中就不易被随便调遣兵马。不然,这些老军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就可以把新人架空。 六位千户面面相觑,心知大势已去,只好先低头屈就再看。 “末将,遵太子令!” “本殿整顿东大营,就要看到你们的诚意,去,把张敬尧准备转移的三千九百万赈灾钱款起出来,即刻行动,不得有误,本殿要亲自点验数额。” 这些钱的下落,只有这六人知道,他们就是一系列操作中的具体执行者。 不追究他们的罪责,但不等于不追查赈灾钱款的下落,听令办差,都是职务行为,任何部下都不得有违。 这一点,查缴丢失钱款 掌控东大营,而且,还得通过这些人的执行力与具体态度,有必要再次清洗一次队伍,以免留下祸患。 第87章 火中取栗 稳住了局面,先打发掉了那六人,钱款的下落必须追查清楚。 叶仑摆摆手,调度大厅里的锦衣卫,都退了下去,和那二十六名管带在外面候着。 此时的厅里,只剩岳家父子和叶仑三人。 叶仑脸上浮起笑意,和颜悦色地对岳金戈说道:“你已是副指挥使,但怎么能以最快的手段,把东南门营区的这近万禁卫军拿在自己手里?” 岳金戈一愣,被封了职提了衔后,他满脑子都是兴奋,怎样去把这东南营区拿下?还还真没想到。 这六人,是副指挥使军令的真正执行者,也是分别带兵的人,如果他们不忠实地去执行副指挥使的号令,那么这支军队,还是等于没被副指挥使真正掌控。 他们继续伺机反叛朝廷已经不可能了,没人愿意由此送掉自己的脑袋和族人的性命,但他们会向另一股势力倾斜,甚至完全听命于总指挥使雪成栋。 拿下一支军队,必须要让具体带兵的这些中高层将士完全听命于自己,否则自己就是个闲职存在。 “杀!”叶仑低声说道:“就杀刚才六人,他们是具体的带兵之将,他们不反叛朝廷,但绝不听命于你,那六人,必须杀,一个都不要留着。” 一句杀人,叶仑说得轻描淡写,就像不经意一挪脚,搓死地上几只觅食的蚂蚁一样随意。 此言一出,岳金戈瞳孔一阵紧缩,只觉得手脚冰凉,胸口就像堵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虽说是将门之后,参与过军队事务不少,但真正地由自己亲身主张杀人,还真没有经历过。 见岳金戈面色愕然,岳万钧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太子殿下说的没错。” 他扫了儿子一眼,心里不由感慨万千,儿子比太子小不了多少,但俩人的差距,却是太大太大了。 岳万钧接着说道:“慈不带兵,这是你从小就灌耳的话,若是寻常时候,你大可以甄别,然后拉拢、分化,慢慢把这东南营区收入囊中,你有太子殿下支持,所花费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眼下,情形紧迫,在非常时期就只能快刀斩乱麻,那六人是张敬尧心腹,自然抱成一团,加上张敬尧刚死,他们必然会对你阴奉阳违,你只能效仿太子殿下那雷霆手段,以杀震慑一切。” 这姜,还是老的辣,岳万钧对儿子的话,真谓是一个带兵多年的老将的经验之谈。 叶仑接着说道:“这么做,风险会很大,但你应该记住了,你是战神之孙,进入的是军魂之列,你的背后,有你父亲,有本殿撑腰,不必有所惧怕。” “可这砍人脑袋,也要讲究一个砍法,怎么砍了才最安全?什么节点上砍?才能起到砍头的最大作用?这些,就看你自己的把握和拿捏了。” “你眼下虽是这东大营禁卫军副指挥使,但手下无一名可靠亲兵跟随,本殿看那五六十持弩兵士心存正义,眼里以朝廷利益为上,还不失本色,你可尽量使用。” 言毕,叶仑转头,向岳万钧拱手说道:“今日有劳岳将军周全,本殿还未曾谢过。” 岳万钧闻言,赶忙上前拱手施礼,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末将份内之事,太子殿下万不能折煞末将。” 叶仑心里甚是欣慰,接着说道:“还有一事,需烦劳将军,随本殿一起去清点那批赈灾钱款。” “末将本该如此!”岳万钧道。 叶仑与岳万钧一前一后离开调度大厅,岳金戈此时的脑子还是懵的。 他看着俩人的背影,越发觉得父亲和太子,就像两头狡猾的狼,是两头吃人嗜血又不吐骨头的狼。 张敬尧剩下的那六名心腹将领们,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太子自从对张敬尧下了杀心的那刻起,就没打算留他们这些罪魁祸首的帮凶。 天真他们,还真就信了太子不予追究的话,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太子真正不予追究的,是那些除了遵从军令而无其他选择的兵士们,而非是他们这些决策者。 想透了这层,岳金戈不由得浑身一颤,这“慈不带兵”的家训,倒是先让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二人出了调度大厅,岳万钧这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砍张敬尧的脑袋,是否过于激进?倘若瞬间激发兵变,局面仅我们无法控制,后果甚是不堪设想。” 镇国将军府,已经和太子捆绑在一起,岳万钧把心中的担忧,还是说了出来。 叶仑抬头看了看天,点点头后,和声说道:“岳将军提醒的极是,但……本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边说边走,所经之处,都有兵士恭敬礼让,叶仑看了看这些兵士,然后又说道:“就这东大营的一个东南门驻军营区,看似是那张敬尧所控制,但这里面有多少势力的眼睛都在盯着,雪成栋,雪嵩,他们平时可都没闲着。” 听到这里,岳万钧略微思谋一下,便开口问道:“说起这耳目,末将斗胆一问,还请太子殿下恕罪,方才那手持强弓劲弩的兵士,是否为太子殿下……?” 叶仑没有回答岳万钧的问话,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因故,本殿不能退,更不能妥协承让,即便是冒着再大的风险,哪怕激起兵变,张敬尧他都必须得杀,他不死,本殿在军中威望扫地,或许还被反制失去自由,成了张敬尧以此脱身的筹码。” “更危险的事,就是背后的那些眼睛,他们借此救驾,把阵仗摆得更大,东大营直接变成战场,最后,本殿被张敬尧所杀,张又被那些背后的势力明正言顺地剿灭,东大营被那些势力所掌握,朝中又会顺其自然推选新的储君上位……” 言毕,叶仑的目光,远眺着皇城的方向,喃喃道:“本殿,必须一搏,故先砍了张敬尧……” 第88章 主谋定计 岳万钧闻言,低声又道:“太子殿下,听说前些日子,辅国大人率众堵门发难?” “没错,故本殿可不想雪嵩那老东西再拿这禁卫军再威胁一次,任何底气,都是建立在兵马大权上的,不然,他拿什么在本面前硬气?”叶仑冷笑道。 “雪嵩蓄谋已久,这近三万的禁卫军,可拱卫皇城,也可是被雪嵩用来除我而后快的利剑,这把利剑不被本殿握着,本殿那是寝食难安呐!” 岳万钧暗暗点头,通过这两次的近身体验,他才觉得这太子和传言中的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那些关于太子的闲言碎语,似乎和太子真正表现出来的纯属天上和地下之分。 若是处境逼不到这个份上,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怎能历练得如此狠辣和嗜血? 那一言一行,字字智谋,处处拿捏得恰到好处,但也步步惊魂。 很快,两人已经到了营区的最南端,从打开的军械仓库的门里,就能看到一口口砸着铁条的木箱。 军械仓库,那是重要的军机所在地,由专人轮班把守,就是本营驻军,没有最高长官的手谕,那是万不能打开一扇库门的,更别说外人能接近这个区域。 随着最前面的几口箱子被打开,沉甸甸的铸币,还有白花花的粗银锭铢分别码满了木箱。 那种货币金属特有的色泽,让人心里一沉,那种色泽的诱惑,让人久久不能抽回视线。 特制的国库专用钱款木箱,笨拙厚重,四个角都包了铁角打了铁钉,整个箱体,也是用铁条加了马钉箍了几道的。 三千多万两的数目,被装入特制木箱里,在军械库里码成了小山。 别说抢劫的过程,就是快速搬运,根据事发距离,也是都动用近千人才能完成。 为了这次抢劫,张敬尧和他的麾下的众千户们,反复制定了周密的军事行动,甚至不惜杀掉一百五十名户部的押运库兵士来为此事加密。 在这些金属货币发出的冷光里,叶仑笑了,如释重负地说道:“这笔钱,总算又回来了。” 如此庞大的金钱面前,岳万钧也震撼不小,叹道:“如此可解朝廷燃眉之急,可救万千百姓于生死边沿。” 叶仑把头一转,向身后跟随的锦衣卫说道:“火速通报户部,派专人清点接洽,天黑之前,务必全部充入国库。” 这一阵忙完,叶仑率众回了东宫殿,留下刚任了禁卫军副指挥使的岳金戈在东大营东南驻军营区镇守。 叶仑一行的前脚,刚出东大营的正门,后脚,各方势力的眼线,就把刚才发生在东南驻军营区的事情,汇报到各自的主子那里。 作为离得最近,也是禁卫军总指挥使的雪成栋,当然是最先接到消息的一个。 四十出头,身形彪悍的的雪成栋,从位于西北驻军营区大帐里的几案后面,豁然站了起来惊道:“什么!张敬尧被砍了?” 几案前跪着的眼线慌忙说道:“是小的亲眼所见,丝毫不敢欺瞒总指挥使,太子刚一照面,一言不合,就直接砍了张副指挥使的脑袋,而且,张副指挥使的脑袋,还被挂在营门口的旗杆上示众,七日后才能放下准许和尸首掩埋。” “还有,太子诏令任命镇国将军的岳金戈,接替副指挥使一职,接管东南驻军营区。” 雪成栋坐了下来,眯起眼睛,缓缓说道:“这太子也够狠辣,本指挥使和那张敬尧,明争暗斗十余载,虽然背后双方动作不断,至今明面上还没有起过大的冲突,没想到这太子一来,直接就砍头了事,这太子,狠辣得不是一般啊!” 此消息,也真够雪成栋震撼的,自己虽然是总指挥使,但于张敬尧这种资深将领来比,军中势力在人数上略多那么一二千人数,多年的争斗中,谁也没把谁打压下来多少。 可是这太子监国以来,大开杀戒,只要有人明着对抗于他,毫无斡旋余地,直接砍头杀人了事。 这种杀伐果断、残暴嗜血的作法,让雪成栋立即坐卧不安起来。 雪成栋坐不住了,他豁然起身,沉声说道:“备马,本使要立刻进城,去首辅官邸禀报首辅大人。” 一阵快马加鞭,三炷香功夫就达内城的首辅官邸,雪成栋已经来到雪嵩面前。 “侄儿成栋,见过二叔。” 雪成栋一拱手,见过礼后正要往下细禀,雪嵩便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来意,老夫已经知道了。” 对于这,雪成栋丝毫不感到意外,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二叔雪嵩的耳目,绝不亚于自己身边的那些人。 “还请二叔示下,成栋该如何应对此事?”雪成栋恭恭敬敬地问道。 雪嵩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缓缓问道“不难,你且说说岳金戈此人如何?” 一提岳金戈,雪成栋冷笑一声,挺了挺身子傲然道:“此子,虽为战神之孙,但空有虚名,就一没上过台面、没经过阵仗的小娃儿,成栋自然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雪嵩盯着雪成栋的脸,注视了片刻,然后淡淡说道:“但此子他父岳万钧,还有太子破虏在后面撑腰。” 雪成栋闻言,立刻说道:“成栋不也是有二叔您给侄儿撑腰?” “呵呵!”雪嵩笑起来,然后重新端起茶盏,却没有把茶盏送到嘴边,正色说道:“太子他,此番去东大营冒险,明面上看,他是为了那三千多万赈灾钱款,真正的意图,却是为了立威,借此控制军权,让岳金戈当这个副指挥使,却也不想想,这岳金戈压不压得住东大营的军风,还是个未知之数?” 雪成栋从秋香手里接过茶壶,上得前去,亲自给雪嵩的茶盏里添了茶汤,然后谨小慎微地问道:“想必是二叔心里已经有了良策?” 雪嵩不为雪成栋的询问所动,他缓缓地端起茶盏,慢慢地摇着头,轻轻地吹去茶盏里漂在茶汤上面的浮沫。 接连喝了三小口后,又把茶盏往桌上一放,这才缓缓说道:“你且先稳住神,回营后,什么都不用做,张敬尧的那些老部下,不一定甘心被岳金戈的管教,自然会有人前来投靠你这边,到那时,你只需大度接纳,逐步蚕食岳金戈的权力,那东南驻军营区,自然也就收入你的手中攥着。” “如此,只要火候拿捏得稳,太子他冒了这么大风险,掌控的那近万禁卫军,岂不是白白为咱雪家得了过来。” 雪成栋闻言,顿觉眼前一亮,忙赞道:“二叔深思熟虑、运筹帷幄、书房都不用出,便让太子破虏输了一筹,侄儿佩服万分啊!” “少拍马屁,回营后,立刻写一份奏折呈送上来,禀明禁卫军军饷亏空严重,请求朝廷拨付欠饷安抚军心,之前国库空虚,眼下太子不是刚抄家得来了九千余万两钱款,这钱嘛!各部的窟窿堵一些,军饷分一些,也就见底了,想赈灾,太子他把朝政想得太过容易了些。” “侄儿明白,成栋遵二叔命!” 第89章 硬闯慈心宫 就在雪松给雪成栋,在官邸书房耳授机宜的时候,叶仑已经来到了慈心宫里。 “儿臣,甚是想念皇后娘娘,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叶仑站在皇后娘娘雪姬的寝殿门口,已经拱手施礼,向皇后问安。 正在寝殿内小憩的雪姬,听见太子来见,不由得心里就是一阵紧张。 自那次,去太子东宫殿为雪娇撑腰后,每次只要和太子见面,就没有一次不被他揩油的,雪姬从骨头里都怕了。 她左右思量,便打发了一名身边的太监,低声说道:“你去告诉太子,就说本宫有些不舒服,正在休养,让他不必请安,回东宫忙他的去。” 那太监面露难色,毕竟太子已经恶名在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去传话阻挡了太子,只怕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他万死不敢不遵,只好硬着头皮照办。 果不然,太监哆哆嗦嗦来到寝殿门口罩,小心翼翼地转述了皇后的原话。 叶仑闻言,盯着太监的脸看了片刻,然后猛一抬脚,就把眼前兢兢战战的太监,踢得从寝殿门口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大胆,本殿来见皇后,娘娘怎可不见本殿,你这不长眼的奴才 敢阻拦本殿,活腻了?” 言毕,丝毫不顾滚落到台阶下面不敢爬起的太监,大摇大摆,直接进了寝殿,丝毫不把宫内的一些规矩放在眼里。 隔着珠帘,雪娇看着闯入的太子,愠怒道:“本宫说了,本宫凤体有恙不便见客,你身为太子既然熟知规矩,怎还敢硬闯进来?” 说着,撩起珠帘走出寝室,摆了摆手,挥退了寝殿大厅的宫女和太监。等殿厅内只剩下了自太子后,雪姬这才在茶榻上坐了下来,兀自端起茶盏喝着。 叶仑嘴角一拧,上前两步,大大咧咧地挤在雪姬身边坐了。然后说道:“今天,本殿真的有事要说。” 雪姬本能地往边上一挪身子,尽量和太子拉开距离,然后警惕地看着叶仑,冷笑道:“你?除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能与本宫商量?” “儿臣遵父皇之命,娶镇国将军府上,岳万钧大将军之女岳珏为太子妃,此事还需要皇后娘娘来主持,毕竟,你是长辈,又轻车熟路。” “不行!” 雪姬霍然起身,她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道。 可话才说完,她立刻又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而且太子的话里还似乎有话,当即又道:“事关皇室太子,此事重大,何况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这事,这纳妃,怕是有孛礼制,还需从长计议……” 叶仑玩味地看着皇后,身子一挪凑到了近前,只觉鼻尖幽香萦绕,是那特别熟悉的味儿。 “皇后,莫不是吃醋了?或者,当初假传圣意,让我纳你堂妹雪娇为太子妃的事暴露?” 雪姬就像被火烫着了一样,马上从茶榻上蹦起来,转到茶桌对面,这才盯着太子冷笑道:“依本宫看,圣上这次醒来,是糊涂了,自己曾经下口谕,说重病缠身,无力操办太子纳妃之事,特让本宫给你操办,他这是忘了?” 叶仑闻言,笑了笑,说道:“父皇亲手交给我定亲信物,怎么是糊涂了?既然有婚约在前,之前又怎能托你给我操办纳妃之事?你我心知肚明,多说无益,现在迎娶镇国将军府上岳珏小姐为太子妃,至于雪娇,你们心里明白,怎么措辞向外宣布,那是你们的事,本殿今天来,想说的,就是由你出面,以皇后的身份,来给本殿操办纳妃之事。” “你是不是在想,我有了镇国将军府撑腰,那么你父亲想要废掉我,这操作就更难了?加上之前纳妃之事,摆明了是你们假传圣旨,这可是大罪,无论如何,你都会从阻挠是不是?” 雪姬凤眸含煞,冷声道:“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就算圣上病得糊涂,忘了之前所托,今又重复这一套,但也无法禀明圣上原委,就算遵旨,本宫自有考量,无需你多言。” 叶仑再逼近一步,几乎贴到了雪姬身上,他一抬手,就揽住了刚要躲开的雪姬,然后说道:“此事,本殿已经让人去请皇亲长辈,准备一应讲究的礼数,钦天监那里,良辰吉日选择下来,马上就迎娶岳珏,皇后你是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至于如何去圆你们曾经撒下的弥天大谎,那是你们的事,这解铃嘛!还需系铃人才行。” 叶仑的话,说得雪姬一愣神。 就在这一瞬间,叶仑的那只手,游蛇一样顺着雪姬的尾椎而下,然后猛然一勾一提,雪姬的双脚,差点被提离地面。 雪姬的身子,被提得贴到了叶仑胸前,叶仑呼出的热气,吹得雪姬耳根发痒。 叶仑贴着雪姬的耳根说道:“父皇赐婚,就是天命圣意,你,和你们,敢抗旨不遵?” 雪姬今天恰好穿了一身新做的盛装,上等丝绸加特等的绣工,衬托得整个人华贵无比。 一个在深宫内守着活寡的皇后,成天把自己打扮成这样,要么就是孤芳自赏,要么就是放纵不羁。 而这雪姬,可能就是二者皆有,身份和地位,反而禁锢了她身体里日渐膨胀的情欲。 自打太子这次归来,几次交锋后,她才觉得了太子深藏下的可怕。 为了明哲保身,不让一些把柄被太子抓在手里而成为要挟,她痛下死手,在一次宵夜饮酒后,她那两个假扮成太监的面首,就稀里糊涂见了阎王。 由此,慈心宫皇后寝殿里半夜经常发出的那些响动,终于销声匿迹。 上次丢失的那些东西,到现在还无下落,盛怒之下的雪姬,又处死了两名知情太监,既然调查毫无进展,那么再不要由此把机密泄露出去。 在叶仑来慈心宫的前一刻,雪姬刚刚得知东大营发生的事,那笔被劫的赈灾钱款也被叶仑查获。 雪姬不由得对叶仑的能力,又怀疑起来,这么隐秘的操作,而且去老虎嘴里掏食不说,还趁机掌握了近万禁卫军的兵权。 面对叶仑刚才说的事,看来,自己已经毫无选择去操办这场纳太子妃的婚事。 至于对现有的太子妃雪娇怎么安置?那就只好另谋良策,另找一个能服众的借口而已。 反正,太子妃雪娇,是心里清楚自己的来由的。 第90章 轻车熟路 待心中主意拿定,这才发现太子的动作有异。 “破虏,你放开本宫!” 雪姬羞怒极了,拼命挣扎着怒道。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皇后还不能适应吗?” 一句极尽厚颜的猥亵之话,居然被叶仑说得漫不经心。 那只从后面勾提着的手,让雪姬羞愤有加,失去重心支撑的双脚,把全身的重量都落在身后的那只手上。 这种带着羞辱的骚扰,直接摧毁的是她的尊严,那只手,就要把她勾提起来。 但用力对抗的时候,雪姬这才发现,自己不管是体格还是力量,根本不可能和年轻精壮的太子抗衡。 羞愤得快要崩溃了的她,用尽全力,双手推在叶仑的胸口上猛力一推,然后借势想要向后逃脱。 不料,由于双脚只有脚尖掂地,所以腿不给力,在这用力的猛势之下,雪姬一下子就失去重心。 “啊!” 皇后娘娘雪姬一声惊呼,整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歪倒下去。 叶仑好像防着这一手,见状后,眼疾手快的他,一把捞住了雪姬的软腰,但身子歪斜着倒去的雪姬,脑袋的鬓角却朝着桌沿磕了过去。 情急之下的叶仑,顾不上多想,抱着雪姬就朝着地上一个翻滚。 由于人的本能反应,在身子失重后的第一意识促使下,雪姬慌忙抱紧了太子。 这样,两人搂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 只觉得天旋地转的雪姬,身体给李辰抱着,软绵绵的并没有被磕伤。 但雪姬马上感觉自己脸上一热,那嫣红的嘴唇,竟已被叶仑抓住机会,用嘴瓷瓷实实地堵了个严。 亲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绝对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但这对亲吻的人,却是时刻准备把对方置于死地的人。 雪姬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及二寸远的太子的眼睛,四目近距离地对视,却丝毫看不清对方眼神里深藏着的意图。 皇后娘娘雪姬,如是心机够深,机关算尽,可却始终还是一个女人。 女人天生的本能,让她此时的大脑处于一片空白状态,完全无法做出任何机智的反应。 叶仑毫不放过一瞬间的机会,得寸进尺的他,趁机直接撬开了雪姬的红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是让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威风落地、自尊破碎的大好时机。 雪姬灼热慌乱的鼻息,更加暴露了自己内心的防守已经土崩瓦解,叶仑打蛇随棍上,极速地就占据了最能摧毁对方精神防线的高地。 唇齿一阵短兵相接之下交,雪姬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即将沦陷,她便开始又一次地剧烈抗拒。 可叶仑,就像一条蛇,在缠绕下始终紧紧地箍着她,使她毫无用途的抗争化于无形。 在拼了命的挣扎中,头上凤钗掉落,云鬓散乱,面色潮红的雪姬见脱身无望,羞愤到了极点了的她,眼睛一闭把心一横,张口便咬了下去。 舌尖上突来的剧痛,让叶仑闷哼一声,疼痛使他本能地松开了雪姬。 趁着这个机会,雪姬逃也似的从地上翻身起来,退后了好几步躲在屏风后面,胸口剧烈起伏着,站在那里直喘着粗气。 “呸!” 叶仑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又拿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不用再看,知道已经被雪姬刚才那一下咬出了血。 从地上缓缓起来,叶仑又拿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说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水交融不成?” 面色红到耳根的雪姬,不知道是刚才累的,还是被叶仑的话给羞的,她下意识地又往屏风后面退了一步,低声骂道:“滚,你这活鬼,给我滚出去!” 叶仑指了指自己嘴角的血,又脸玩味地说道:“这就让我滚出去?太子向皇后问安,去时太子的舌头却破了,你让说这是我自己馋肉,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你觉得这里你的那些人他们会信吗?” 此时的雪姬,气得浑身颤抖,只想一脚踢倒眼前的屏风,但又怕眼前无了遮挡,太子就会更变本加厉地再次过来。 待自己喘息稍定,雪姬两手按着自己的胸口,隔着屏风咬牙斥道:“你今天过来本宫这里,到底想如何?” 叶仑走向屏风,雪姬慌得向屏风的另一头躲去,俩人一时,竟然围着地上的屏风转圈。 忽然,叶仑一手按住屏风的一头,使劲一推拉,居然把四扇雕刻着四季花鸟的木质屏风给折叠了起来。 这一来,屏风后面的雪姬,身后恰好就是墙角,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叶仑一脸坏笑,走上前几步,把雪姬逼到墙与一张方桌的夹角里,把脸凑向雪姬的耳根,这才用一副人畜无害的口气说道:“本殿迎娶太子妃一事,还需要皇后娘娘下懿旨诏书方可。” 雪姬极力稳定着自己心里的慌乱,咬了咬嘴唇,悲愤地说道:“你机关算尽,辱我无度,难道就为了这一纸诏书?” 叶仑不语,脚下望前又逼近了半步,待雪姬的后背靠在墙上无处挪动动时,这才伸出手来,从两边揪着雪姬的两只耳朵,轻轻地揉了几下,然后把散乱在雪姬脸上的秀发,一起向雪姬的脑后规整了几下。 看着雪姬狐疑又惊恐的眼神,叶仑的一根手指,缠绕起雪姬一缕带着清香的头发把起来,然后半眯着眼睛笑着说道:“也不全是因为迎娶太子妃的事,之前我不是在殿外说了嘛!本殿忙于一些事务,这又是几日不见,我对皇后甚是想念的紧,这不,今日稍得空闲一会,便赶来向皇后问安……” 说罢,一副半笑不笑的神情,盯着雪姬的眼睛看着。 叶仑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这对于皇后娘娘雪姬来说,真假都一个样,反正无论真假,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对于叶仑所说,毫无求证真假的必要,只求这个活鬼,越早离开她的身边就是万幸。 尤其是那些暧昧的肉麻之词,无非就是羞辱自己的手段罢了! 第91章 每一手,都是战术 为了使眼前这头活鬼,尽快地离开自己身边,离开慈心宫。 雪姬急道:“纳妃诏书,本宫下给你,但今日这等忤逆之事,以后绝对不允许再度发生。” 皇后娘娘雪姬,从方才的狼狈不堪中,终于找回了自己母仪天下的威势,她凤眸凌厉地盯着太子,说道:“本宫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宫忍耐,若有下次,本宫绝对不会容忍你肆意妄为,就是拼了本宫这条命,你我都活不成得了。” “皇后言重了,本殿又怎么肆意妄为胡了?” 叶仑一边说,一边持续摆弄着缠绕在指尖的那缕秀发。 “是这般吗?”忽然,叶仑言毕,把头一低,直接用嘴把皇后娘娘雪姬的嘴堵死。 雪姬一阵气闷,随即呼吸不畅,鼻息就加重了起来。 她实在想不通,太子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大得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大得直到让人防不胜防又无法招架。 自被贬流放归来,他在自己身上做的每一个举动,口里蹦出的每一个字,这若是传出去了,必定是震惊天下的丑闻一件,这种大不违的丑行要是昭告天下,无论是谁?都会是身败名裂、要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但在于叶仑来说,这个捡来的太子身份,他对于皇后娘娘这些,是没有心理上的辈分与伦理的,她们,只是一个自己眼里秀色可餐的艳色女人而已。 可又或许也正是这样,让雪姬自己,似乎在其中深深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刺激带来的亢奋快感。 但这种感觉,雪姬绝不愿意让它再次出现,那感觉不是享受,而是一把催命的钢刀。 而这,正是她的短处,更是致命的漏洞,毫无势力动用的叶仑,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缝隙,让自己的反击手段深入进去,从而以此来撬动这个坚实的堡垒。 雪姬在瞬间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再这样软弱迁就,她猛一摆头,侧过了脸后咬牙说道:“你退后!” “可别,你让我再靠近一回,下次,绝不再犯,如何?” 叶仑嘴里说着话,一只手放弃把玩那缕秀发,继而又去勾皇后的脖子。 雪姬白皙而修长的脖子,就如天鹅一般优雅,每一次转动,都有着一个女人最极致的魅力。 脖子又一次被叶仑勾得转过脸来,极力向后僵挺着上身的雪姬,呼吸又一阵抗争后的急促,那脖间快速跳动的脉搏,更加显示了她的惊恐。 叶仑就像一条水蛭,把吸盘对着雪姬的耳蜗一阵狂吸。 “啊!” 一声尖叫中,雪姬浑身一颤,被雷击了一样的颤栗袭遍全身,就连绷得僵直的两只腿肚,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四条粗重的鼻息,在最短的距离间,形成气流碰撞在一起。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的雪姬,贝齿紧咬着红唇,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睁眼,一把推开太子,摸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耳朵,厉声道:“放开,你够了没?” “还差点。”叶仑说完,在雪姬大动肝火之前,主动向后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算了,算了,浅尝辄止!” “好,太子一诺千金,你记住你刚说的这话!” 雪姬羞愤欲绝地剜了太子一眼,用手一指门口,硬声说道:“滚,滚出去!” 叶仑一怔,正欲开口,慈心宫门口传来一声通报。 “禀报太子殿下,户部左侍郎余柄坤,在东宫殿外求见,说是有急事要请太子殿下决断。” 扫兴至极,单单这个时候来打搅,不禁让叶仑眉头一皱。 刚查获的三千多万两赈灾钱款,已经重新清点造册送户部入库,余柄坤这时候应该正忙于清点核对账目才对,这么急跑来做什么? 意犹未尽的叶仑,暂且按捺下对雪姬的戏弄,只好悻悻说道:“好了,本殿得立即回东宫殿。” 这下,毋庸置疑,叶仑的确是离开慈心宫了。 已经就像惊弓之鸟的雪姬,再也不怕太子杀个回马枪折返,她这才感觉自己浑身已经没了一丝气力,走到茶榻前瘫坐下来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在接连连喝了三盏茶壶里已经放凉了的茶汤以后,雪姬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突然,雪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找来一把镜子,却见到镜子里面的自己,头上的云鬓,身上的衣衫已经是凌乱不堪。 而且,刚才被太子吮吸了半天的那只耳朵,白净的耳垂已经又红又肿,犹如被蚊虫叮咬过一般。 “无耻,无耻之徒!无耻……” “混账,混账至极,混账东西……” “该死,该死的东西,真该千刀万剐,迟早本宫把你凌迟不可……” 雪姬厌恶地看着镜子里那只刚被擦掉口水的耳朵,气急败坏地一连串咒骂着太子。 镜子里的那只左耳朵,明显和右耳不一个颜色和大小,而且,左耳的耳垂不但红肿,上面还有牙痕印在上面。 “该死,混账,杀了你……” 暴跳如雷的雪姬,这下彻底绝望了,就这左耳的样子,连甩锅给蚊虫的机会都破灭了。 羞怒到了极点,人就情绪失控,就在暴跳的时候,忽然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那只掉落在地上的翠玉凤钗,居然被自己踩了个粉碎。 “破虏,本宫要你好看,哪一天落在本宫的手里,叫你生不如死,千刀万剐,凌迟都不解本宫的心头之恨,你该死……” 跳累了,也骂乏了,一脸阴云的雪姬,拿出一把剪刀,然后把自己身上穿着的红缎金边、加绿色刺绣的新服装,一刀刀剪了个粉碎。 这件新服,今早刚穿身上还没一天时间,自从镜子里看到它已经被弄得溃不成形时,雪姬就萌生了剪碎它的念头。 “剪剪剪,剪你活鬼的耳朵,剪你活鬼的手指,剪你活鬼的嘴巴……” 茶榻上一阵咬牙切齿的剪刀翻飞,那些华贵无比的布料,瞬间就变成了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碎片落在地上。 被愤怒冲昏了头的雪姬,把太子凡是用来侵犯过她的那些部位,几乎都在在自言自语中剪了个遍。 幸亏,她只是宣泄心中的愤怒,而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去剪自己的肌肤。 第92章 闻风而动 就在慈心宫里皇后娘娘,气急败坏的发泄愤怒时候。 已经回到东宫殿的叶仑,在同一时间里,见到了同样气急败坏的户部左侍郎余柄坤。 “太子爷,这些人真是无耻啊,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情绪几近失控的余柄坤,在太子面前都气得差点暴跳起来。 叶仑皱了皱眉,缓缓说道:“狼追狗撵的,成何体统?,哪还有一点从二品官员的样子?” 余柄坤被叶仑训斥得低下了头,少顷,又抬起一张余怒未平的脸来。 “何事?慢慢禀来!”叶仑又道。 余柄坤面对怒色,恨恨说道:“太子爷,这伙人,实在是这伙人太过无耻,简直无耻至极!” “说事。”叶仑皱眉道。 余柄坤闻言,又说道“太子爷,咱前些时日,靠着您的雷霆手段,有九千万两钱款入账,这国库算是充盈不少,可是这钱还没捂热,就有人串联起来向朝廷伸手要钱。” “朝中那些大臣、机枢部门,甚至各省布政使,都闻风而动,一个个张大了口,变着法子伸手来要钱,微臣数完钱的手还未来及清洗一把,各种张口要钱的折子,就已被内阁批了转来户部堆了一桌。” “如那工部,报称有四条水利长渠需要开通,因为国库一直空虚,工程烂尾而始终拖着,眼下一张嘴,便要一千二百万两。” “工部是民生工程,这也就罢了,毕竟是为了缓解天灾,而且当初的确是圣上与内阁共同商议的,现好了,连里礼部都凑了出来,说什么是天灾之下,灾区百姓要祈祷祭祀诸神,修各地神庙,举行祭祀活动,这一张嘴,又是一千万两。” “这还不算完,那兵部更是过分,说军队粮饷,已经足足欠三月之久,要拿走三千五百万两,用来发放拖欠军饷,单那东大营禁卫军总指挥使雪成栋的奏折,报请的数目要一千八百万两之巨。” 余柄坤在禀报的同时,也气得自己牙关打颤,恨不得把那些要钱的折子撕碎了给咽肚里。 “还有大理寺又来凑热闹,折子上说什么各地监牢需要加固,吏部折子说所有官员名册也需要修补再造册编录,又各要六百余万两,如此一来,这九千多万两银子莫说是供朝廷用度了,光是满足这五个衙门都所剩无几!”余柄坤又道。 叶仑闻言,眉头顿时拧得更紧。 作为太子,他和余柄坤的身份有实际的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便也更加不同。 余柄坤气的是这五张嘴张得太大、太快,摆明了要把他刚充盈的国库底子,彻底给重新掏空,他得为守住朝廷的这些家底而怒。 而叶仑作为太子,他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政治阴谋气息,这种气息不是偶然,而是一种预谋,一种极其有着组织性的整体部署。 “各部的这些大员,他们是一起递来报请折子的么?”叶仑单刀直入,专挑要领环节问道。 余柄坤一愣,随即答道:“回禀太子爷,这倒不是同时,但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尤其是东大营那雪成栋,言辞更是犀利,说禁卫军的粮饷已经拖欠太久,东大营又直接负责内城和皇城的安全,字字句句,完全一副问责的架势,要臣一日之内,批妥了他的奏请将一千八百万两钱款拨出,这哪是奏请?简直就是明火执仗地抢劫。” 叶仑直问道:“禁卫军的粮饷,当真还被拖欠着?” 余柄坤立即刻答道:“太子爷,国库的那些底子,您是知底的,拖欠粮饷一事,不只是禁卫军,朝廷所属军队,都被拖欠了粮饷,尤其是戍边军队,粮饷拨付最迟缓,都拖半年了,而都城周围的驻军和地方屯兵之处,反而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就是被拖欠一两个月而已。” “不过,这禁卫军比较特殊,一直是圣上亲军,因此待遇、粮饷也是最及时发放的,并且此事,一直都是兵部垂直负责,按理说,最不拖欠的就是禁卫军,所以,微臣以为,这指挥使雪成栋的奏请有虚,再者,微臣权限不够,兵部并不与臣知会粮饷拨付事宜。” “好了,本殿知晓了,工部、吏部、礼部和大理寺这些,你先给找由头拖着,至于兵部徐伯礼和东大营雪成栋……” 叶仑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你去将兵部尚书徐伯礼,还有那总指挥使雪成栋给本殿叫来,张口拿钱,这些钱可都是本殿豁了命才搞来的,他们一张口就要掏走?可笑至极!” 余柄坤闻言,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他又施一礼,欢声说道:“微臣命!” 余柄坤面带喜色离去,叶仑却面色凝霜,坐在茶榻前,一连喝了两盏冷茶汤。 兵部离东校场不远,况且徐伯礼就在兵部公务,路近,故他最先到东宫殿。 徐伯礼一进北书房殿门,便拱拱手,淡淡说道:“臣,徐伯礼,见过太子殿下。” “户部说,你要三千五百万两钱款发军饷?”叶仑开门见山,直问。 兵部尚书徐伯礼,站在叶仑面前,也没入座,他表情平淡,淡淡答道:“正是。” 叶仑高坐在椅上,神色冷峻,也没有让徐伯礼就座的意思,冷冷说道:“大秦帝国全疆,防务几何、军伍几何、编制是否满员、每个番号军伍又所欠军饷几何,任何明细都没有,你张口便要钱款?” 言毕,不料徐伯礼闻言后,却嗤笑道:“一应文书,臣都已经奏报内阁批过了,就是把那些专业术语,说与太子殿下听了,太子殿下听得懂吗?军队粮饷一事,非同儿戏,太子殿下若是还想长治久安,依臣看,还是火速让户部将钱款拨付了,否则……” “否则便如何!?” 叶仑一声怒喝,声若惊雷炸响,他指着徐伯礼厉斥道:“否则,便国不泰,民不安,国基不稳是么?” 这一声怒斥,积淀了十足的火气在顷刻之间爆发出来,徐伯礼也着实被吓大跳,后背已有冷汗渗出。 徐伯礼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阴沉无比,他刚想要反驳讥讽太子几句,但眼前的太子,此刻已经是愤怒爆棚。 太子居高临下的那种君王气度已经乍现,威严滔天的神态,徐伯礼顿时惊觉,眼前这少年,早已不再是之前任人拿捏的那个懦弱太子了。 即便是辅国大臣雪嵩,此时都要和他进行政治平衡与妥协,上次逼宫,就可以体会出来,但他徐伯礼当时并没太在意太子的行为,只当是年轻人摆摆谱、拿拿架子,在老臣们面前耍个威风而已。 第93章 自投罗网 粗略一算,自太子监国以来,手上沾的大臣鲜血,可不在少数。 那些被砍了脑袋之人,哪个不是言辞轻蔑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当面冲撞引来的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徐伯礼拱拱手,咬牙说道:“微臣不敢。” “不敢?本殿看你底气十足、有恃无恐,敢得很呐!” 叶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身为兵部尚书,东大营禁卫军前副指挥使张敬尧在你眼皮子底下,劫了朝廷足足三千多万两国库钱款,这惊震朝野的捅天之事,虽主犯固然是张敬尧,可你作为统领兵部的尚书,本殿办你一个渎职、懒政、御下不严的失察之罪,你,可有话说?” 此言一出, 惊得徐伯礼瞳孔猛一紧缩,此时,他才知道,太子这是真的要拿他开刀。徐伯礼不敢懈怠,傲态顿失,赶忙辩解道:“太子殿下明鉴,此事微臣确实毫不知情,那张敬尧身为禁卫军副指挥使,本身就位高权重,不服管教,微臣虽然统领兵部,但对东大营禁卫军,却并无太大掌控之权,兵部只是按例兼管,实际掌控权在圣上手里。” “再说,他张敬尧要找死,微臣怎能拦得住?” 叶仑冷声问道:“拦住拦不住,你拦了没有?看来你是明知他有歹意,却以无直辖管束权为由任其作为?” “冤枉啊!太子殿下,微臣事前根本不知他有异动。”徐伯礼急辩道。 不容徐伯礼多说,叶仑冷声又道:“一个副指挥使位高权重,有你这正二品从一品的兵部尚书的权更重?” “今日一个张敬尧敢在天子脚下劫国库钱款,来日,身为禁卫军总指挥使的雪成栋,岂不是能直接兵谏东宫,把本殿给砍了?你们上次,不是已经拿禁卫军来威胁本殿的吗?” 叶仑的这番话,哪怕是狂傲不羁的徐伯礼,此时也吓得脸无血色,惨白无比。 徐伯礼急道:“太子,你这是对微臣的横加之罪!” “本殿还就要横加你的罪了!你以为仗着内阁那伙人,仗着雪嵩,本殿便不敢动你?你也不想想,这是大秦帝国是嬴家的天下,若是雪嵩有把握让本殿退位,怎会支使你出面伸手要钱?那三千多万两钱款,是赈灾专用,谁也动不得,他无非就是拿你来当投石问路的道具而已,本殿现在就告诉你,谁都别想打这份钱款的主意。” 叶仑言毕,冷眼看着徐伯礼那青白不定的脸色,冷笑一声后,沉声喝道:“来人!” 尉迟建立刻出现在北书房门口,拱手行礼,铿锵有力地答道:“卑职在。” “传监国太子令下去。”叶仑斜了一眼徐伯礼,朗声说道:“兹有兵部尚书徐伯礼,身为臣子而轻蔑太子,目无君臣之礼,身为朝官不恪守本职,渎职懒政,御下不严,纵容祸端,以至已死逆臣张敬尧抢朝廷库银,纵兵屠杀押运库丁一百五十人,实属罪大恶极,导致这等惊天大案之果,足可见其品性能力,不堪胜任大秦帝国兵部尚书一职,即刻革职查办,流放西疆边陲军垦,永世不得回都!” 诏令下罢,叶仑眯起眼睛,看着脸上风云突变的徐伯礼,此时,这个狂傲不羁的兵部尚书,已经是呆若木鸡面如死灰,那有恃无恐的张狂之势,已经是荡然无存。 叶仑又朗声补道:“将此令落文成诏,加盖监国太子印鉴,抄送吏部、户部、内阁、大将军府各一份,满朝文武,凡敢求情者,以张敬尧逆党同谋论处。” “卑职遵命,这就去办。”尉迟建领了太子诏令,带了两名锦衣卫就火速 去了司礼监。 此时的徐伯礼,满脸骇然之态,面对这天塌之势,他头皮一硬,咬牙吼道:“欲加之罪,臣不服,太子如此武断,有失公允,怕是难以服众、于法于理不通,臣不服!” “不服?” 叶仑冷笑一声,硬声说道:“本殿代帝监国,本殿之命,便是圣命、便是天命,你不服?难道真要摆明了造反不成?” “你们心里想什么?难道真以为本殿不知?你们百般刁难,步步设陷,真因以为本殿糊涂?” “既然你们还没摆明,本殿也就装个糊涂,判你个革职查办、边疆充军还不满意?要是按你们心想的那些,该判你们满门抄斩、灭九族的谋反之罪,你心里难道没一点数?”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双方都心知肚明,雪嵩一党,目前还没有摆明了作法,不然,直接可以谋反论罪了。 “押下去!”叶仑道。 “席大人,请吧!”公羊惠衣和安剑,已经一左一右,从门口闪了进来。 还不死心的徐伯礼,怎么都不愿认命,他没有搭理已经欺到身后的两个侍卫,直对着叶仑喊道:“太子不明青红,滥加之罪将微臣革职,张敬尧犯罪,与微臣何干?太子如此暴政,满朝文武势必不会答应!微臣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太子你,丢的却是天下的民心!” 此时的叶仑,根本懒得和他废话,摆了摆手,便不再言语。 训练有素,精悍无比的安剑和公羊惠衣,二人对视一眼,即刻对徐伯礼出手。 身为兵部尚书的徐伯礼,虽然身材魁梧彪悍有力,但让两个侍卫反剪了双手之后,轻轻松松地被倒拖出了北书房的殿厅。 他此刻心里明白,如果稍加反抗,嗜杀成性的太子,会当场砍了他的脑袋,至于有何后果,那太子是不会考虑的。 “我不服!微臣我不服啊……” 徐伯礼只有用怒吼,来表达自己的抗议,他,也只能这样了。 身为兵部尚书的他,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主要原因是他不该在这个关头给雪嵩当棋子,来借机勒索太子刚得来的一点成效。 如此来试探太子,实属大胆,根本没把一心想建功绩的太子放眼里。 兵部尚书是朝廷重臣,不该成为朋党结盟之伙,自那次堵门逼宫,就已经决定了他今天的倒霉。 徐伯礼的怒喊声已经渐远,叶仑却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第94章 秉烛夜读 其实,叶仑早已做好了部署,徐伯礼只算是主动跳了出来。 如果他不大喇喇地伸手要钱,在怎能拿全国的军队来威胁朝廷的安危? 如果他不拿军队出来说事,怎会牵扯到禁卫军副总指挥使张敬尧劫库一案? 如果他不推卸对禁卫军的管理责任,怎么会被冠以失察、渎职、御下不严的罪名? 他徐伯礼不倒,兵部尚书的位子如何能腾得出来? 这兵部尚书的位子腾不出来,叶仑如何推进掌握大秦帝国军权的计划? 徐伯礼,必须要拿下,拿下徐伯礼,失去对军权掌握的雪嵩,必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叶仑此刻,更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较量,雪嵩的报复,也许说来就来。 对于任何朝廷来说,兵权和钱粮,是支撑朝廷运行的两大最重要支柱。 所以,户部和兵部被谁掌握,那才是手里最有份量的砝码。 但雪嵩这个老贼,能独揽朝政这么多年,其手段之刁毒,心机之深,是万万不能轻视的。 机会只有等,就像收拾这徐伯礼一样,只要他跳出来,那就有漏洞可掰开,掰开漏洞,才能让里面的败絮露出来。 叶仑在等雪嵩出手,他一出手,便有了机会,可以顺势把兵部尚书这个职位,安排给自己要用的人。 眼下徐伯礼已经被拿下,只能以静制动等雪嵩出手,思谋已定,叶仑又翻看早上司礼监送过来的奏折。 监国时期,虽然说替圣上行政,但完全还无独立权限审批,这个得由和内阁一起决议。 但这些,并不妨碍通过各种奏报来了解政务,了解这个国家各地的大致情况。 呈给叶仑的,都是内阁已经首批了意见的一部分,待叶仑翻阅过后,司礼监会拿回去后加盖朱印,然后按照内阁的批示按部下发。 今天转送的这些奏折,不看便罢,翻看了之后,引得叶仑的心里是分外的不轻松,棘手的事情,一桩接连一桩。 晚膳在旁边的桌上已经凉了,昭明点起了灯烛,他却不敢催促太子用膳,俪珠烧好了泡脚的热水,叶仑却依然顾不上这些。 “太子爷,膳食凉了,奴才让膳房重做一些,您想吃点什么?” 昭明轻声道。叶仑抬头,张口说道:“尉迟建可在?” 昭明急道:“太子爷,奴才这就去喊尉迟侍卫,您先吃些点心垫垫,膳房很快就重做些上来。” 叶仑摇摇头,端起眼前邀月刚添的热茶汤喝了一口。 “太子爷,点心很酥的,奴婢刚拿过来的,还热着的。” 邀月把两盘茶点,往叶仑的面前推了推,然后拿开叶仑刚放下的卷宗,怕被蜡油滴脏了卷面。 夜已经深了,整个东宫殿,只有北书房还灯火通明。 太监昭明、元鱼,宫女俪珠和邀月,这四个人寸步不离,一直侍奉在叶仑身边。 寝殿与北书房接壤的执事房里,包括尉迟建在内,还有那四名侍卫,是白天黑夜轮班值守着的。 东宫殿其他区域,则由千户刘丰带的一百锦衣卫排班执勤。 “卑职见过太子爷。” 是尉迟建到了。叶仑放下手里的茶盏,沉声说道:“奏本又呈灾情,北地暴雪大降,南地又是冰凌天气,北旱南涝的灾情还未赈济,这新的灾祸又到了,百姓的日子雪上加霜,遍地难民如潮,甚至易子相食,我神州大地饿殍遍野,这和人间地狱有何差别?” 看着眼前的尉迟建,叶仑问道:“你是锦衣卫和大内密探的实际掌控人,眼线遍布天下,本殿就想知道,南北各地的灾情,究竟已经严峻到了何等地步?” 尉迟建闻言,心头一震,他能感受到太子心头的那份沉重,但这份压力,明显地倾斜在自己身上。 “太子爷,容卑职半夜时间,明早卑职再向您详禀。”尉迟建只有这样,连夜召集人马搜集信息。 “好,知道个大概也成,起码哪个郡、县灾情的具体程度有有个相对排比,不然本殿无从合理发放赈灾钱款。” 叶仑说完,就摆了摆手。 …… 夜已过半,秦风楼上,三楼那间最大的茶厅里,空气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灯烛通明的茶厅,尉迟建的一张脸铁青得就像灯影,眼前垂头站着成十名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男子。 “为何此时才报?”尉迟建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站在最前面的一人答道:“回大人话,各地灾情报来已有几天时日,只是属下们最近忙于东大营那边的动静,故把地方递来的信息暂且压了下来。” “灾情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尉迟建又问。 “大人,北方流民四处逃难,只是口粮问题,但……” “但什么?”尉迟建几乎咆哮起来。 “但南方有些郡县,前遭水患,灾民没有及时被安置,后有冰凌天气肆虐,无居无所无粮的地方,已是百里难见活人。” “灾民所经之处,树皮、草根都啃食干净,甚至有些地方掘土而食,又导致灾民腹胀而死。” “流寇四起,饥荒逼得灾民成匪,为了活命,毫无道德廉耻,毫无律法敬畏,食尸者都大有人在……” 第95章 雷霆大发 翌日清晨,尉迟建早早在北书房候着。 见到同样早起的太子,他便等太子落座后,接过俪珠手里的茶壶,先给太子斟了一盏。 叶仑说道:“于本殿说事,添茶倒水,本不是你干的活。” 尉迟建把茶壶递给俪珠,连忙向太子禀道:“太子爷,您先喝几口暖暖身子,霜降过后,早晨还是太过寒冷。” 尉迟建吞吞吐吐,叶仑便知道地方灾情不容乐观。 “说吧!”叶仑放缓了语气。 尉迟建拱手一礼,硬着头皮说道:“太子爷,真正的灾情,远比您所知道的要严重百倍,但凡江河,无不漫灌,但凡田野,无不倾覆,往日肥沃的田地和庄稼,如今极目千里,无复烟火,更别说直接溃堤之处 人畜皆无。” “与之相邻淮南省,也没有好多少,大水漫灌千里有余,造成饥民近百万众,为了苟延一息之残喘,饥民掘土果腹,遂又腹胀而死者不计其数,灾民所到之地,沿途树皮都被剥光,有些重灾区,百里不见人烟,官道所经之处,处处都见尸骨……” 尉迟建这样的铁骨之人,说到此处,脸上不免浮现不忍之色。 叶仑见状,嘱咐俪珠道:“给尉迟侍卫长斟茶。” 俪珠即刻斟满一盏茶汤,放在尉迟建面前,然后退到屏风后面。 尉迟建颤声道:“谢太子爷。” “先喝几口,缓缓气。”叶仑道。 尉迟建端了茶盏,但没有立即去喝,稳了稳神后,继续说道:“眼下灾情愈发严酷,灾民之间易子而食,实属无奈之举,卑职的属下,在一灾区亲眼所见,有灾民围在将死之人身边,就等其咽气,一但咽气死去,围着的人蜂拥而上,争而分食……” 叶仑听得心里一颤,摆手急道:“行了,本殿知悉了。” 尉迟建的话被打断,他知道此时太子心里所承受的重量。 北书房陷入沉默,叶仑不说话,尉迟建也不便再言说。他越来越感到,太子身上的帝王气质是越来越明显。 和之前的太子相比,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一般变化,那心机,那城府,那魄力,都是自己之前都未曾见识到的。 太子在蜕变,就像一只柔弱丑陋的毛毛虫,一天天,一次次,最终会变成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当啷!” 一只茶盏,被叶仑摔在地上裂成粉碎。 忍无可忍下的叶仑,终于爆发了,他从椅子上突然站起,在北书房里厉声怒喝道:“灾区百姓如此苦难,雪嵩之子雪如阳,可以花百万两钱物建造近月阁供自己耍乐,满朝文武大臣,官邸一处比一处奢华,生活一个比一个奢靡,酒乐狎妓,夜夜笙歌,一日无肉不欢,一顿无酒不食,吃穿用度,无不攀比出风头,这岂非单是朱门酒肉臭?这是杀民吸血的刽子手……” 茶盏碎裂,飞渣四溅,站在一旁的昭明,脸上被溅起的碎渣,划出一道血线。 一串血珠,顿时从脸上流向脖子,昭明顾不得擦拭,“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太子爷,您息怒,可千万不要为这事气坏了身子骨,您想想,西疆边陲环境那么残酷,能还不是熬过来了,眼下形势已经如此,您保住身子骨,才不枉受那近两年的大罪,需要小的们做什么?您嘱咐就是,哪怕粉身碎骨,小的们不怕。” 紧接着,退到屏风后面的俪珠,手里还提着茶壶,也就地跪了下来说道:“太子爷,您这两日都没好好进食了,昨夜又熬了个通明,需要奴婢们干什么?您吩咐就是,哪怕杀人,奴婢也拿得动菜刀,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息怒!这怒,如何能息?”叶仑见此情景,又回到桌子后面坐了下来,愤愤说道:“国事与你等无关,本殿也不会迁怒于你们……罢了!吏治之弊症,积重难返,墙头长草,非一雨之过,要剜此毒根,必须以刀剑出鞘,震杀一大批,用血来惊醒他们毫无人性的美梦!要让他们知道,大秦帝国有的是律法,有的是铁腕!” 一通宣泄,胸膛里面稍加敞亮了些,本来想走出殿门在院子里透透气,跨出了殿门下了走廊,这才发现天空居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眨眼间,东宫殿的各院里,已经被覆盖了一层白色。 “太子爷,奴才生了炭火,您还是进屋吧!” 元鱼躬着身子,站在叶仑身后说道。 “太子爷,您想吃点什么?奴婢让膳房去做!” 洗完了衣服的邀月,也赶过来,跟在太监元鱼的身后说道。 最后一片枯叶,从后院的一棵老柿子树上落在地上,转眼间,就被白雪埋了个严实。 昭明抱着一件貂皮大氅出来,走上前给叶仑披上,小心说道:“太子爷,降雪了,今年这雪,来势凶猛,也比往年要早了一些。” “有心了。”叶仑拉紧了大氅,感觉心里也暖和了许多,他突又道:“灾情本就严酷,如今大雪遍野,都城都寒意彻骨,那些头无片瓦,腹中无食的灾民,不知他们能有几人,熬得过今年的寒冬?” 叶仑刚才在书房里的大怒,被外面走廊里执勤的一队锦衣卫,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班头,犹豫再三后,走出廊下来到叶仑身前单腿跪下。 班头抱拳施礼,铿锵说道:“太子殿下,恕小的直言,您宅心仁厚,为天下百姓计,为劳苦大众计,如今朝中局势混乱,太子殿下左右掣肘,圣上养着我们锦衣卫,就是给圣上他老人家剜眼中钉、拔肉中刺之用,太子殿下何不……” 叶仑闻言,心中明白这个班头的意思,无非就是采用暗杀手段清除异己。 但目前,叶仑还不打算这么做,要杀的那些人,光明正大地去砍他们的头,这样可以杀一儆百,如果采用暗杀手段,这得需要杀多少人,才能震慑朝堂? 况且,这种暗杀,一两人暴毙还有一说,要是人数稍多,那将会人人自危,各自为政反而不利于政治,更会在猜忌之中让场面彻底失控。 他微微一笑,说道:“本殿不打算让你们执行这样的任务,去,镇国将军府召岳万钧来东宫,本殿有事与他商计。” 第96章 雄略乍现 “炭火挑旺,本殿待会要与岳将军烹茶论国事。” 叶仑安顿了下去。元鱼躬身问道:“太子爷,是烹桂花茶么?” “苦丁就可。”叶仑道。 一个时辰之后,岳万钧顶着一头的雪花,行色匆匆地赶到了东宫殿。 “臣,岳万钧,见过太子殿下。” 见到一身霜色的岳万钧,叶仑的脸色才缓和不少,他立在廊檐下说道:“岳将军是本朝世袭王爵,见本殿可不必行礼,再说,将军又是长辈。” 这话没错,但也有裙带和朝廷恩泽,双重绑架的意思在里面。 岳万钧闻言,又施一礼,郑重说道: “镇国将军府,虽然恩受世袭之爵,但君臣有别,尊卑有序,于岳家而言,今日一切,乃皇家天恩浩荡所赐,岳家后代,骨子里还是军人,见到主上,便要君臣行礼才是本分。” “唉!这大秦朝臣,若得岳将军半分,江山社稷无忧矣!” 见面如此,不由得使叶仑叹息不止,叶仑又看着须发皆被大雪染白的岳万钧说道:“本殿欲明日上早朝,对此,将军意下如何?” 岳万钧闻言,心中陡然一惊。 他顾不上拍打头上和双肩的落雪,急忙劝道:“殿下,不可!” 叶仑转身进书房殿厅,边走边道:“里边说。” 岳万钧这才急急拍打两下肩头,又抹了一把头顶的白雪,紧跟在后面进了北书房。 “坐,”叶仑先在火盆旁边坐了下来。 火炭盆边上已经摆好了椅子,但岳万钧并没有落座,而是立在椅前又道: “现如今,太子虽监国,依照律法,都可亲持朝政朝堂议事,但自圣上以来,早朝罢停已久,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开过早朝,一应事务,皆是内阁主理,形成议政大权,集于辅国大臣雪嵩一身,内阁成员,都已是雪嵩附庸。” “换句话说,真正替圣上行政令的,是辅国大臣雪嵩,此时殿下突然要开早朝,必然会触动雪嵩的权力,他会发动近臣反击太子殿下,到时直接把殿下孤立于朝堂之上,形成太子殿下无力、无能亲为国政,如此一来,这和废黜监国之职有何两样?” 叶仑眉头紧锁,面色又阴郁起来,手里的茶具悬着,没有落下。 岳万钧咬了咬牙,语气,更比方才紧急许多,忧心忡忡道:“如此境地,纵然殿下天纵英才,神武绝伦,但眼下,实在不足以与雪嵩抗衡,那雪嵩任首辅以来,深耕朝政数十年,国事环节早已经烂熟于心,各部、各司、各衙之要害,害皆在其手中攥着。” “再说,殿下眼下羽翼未丰,即便是砍其些枝叶,却远伤不了其根深蒂固的枝干,故雪嵩还是叶茂之状,此时产生裂歧,还缺天时、地利、人和三样,臣恳请殿下暂且按捺下来,如此着急参政,实非明智之举。” 听完岳万钧的话,叶仑半晌无,少倾,叶仑缓声道:“正因如此,以岳将军之见,本殿还是蛰伏不动,慢慢积蓄力量,待羽翼丰满之时,抓住良机一举可定日月?” 谈话的深度,已经摆明在桌面上了,胸藏毫无遮掩,岳万钧也就没有了言辞上的顾虑,凛然说道:“实该如此!” “实该如此?” 一股凌厉的杀气,从叶仑的双目中升起,他沉声说道:“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局势更是如此,但眼下天灾不断,灾区百姓活命都艰难,仅仅是昨日奏报的二省九郡一十三县,累计灾民足二百余万,重灾之地的树皮剥光,草根刨尽,最令人惨不忍睹的是有人刚被饿毙,旁边饥民一拥而上顷刻分食其尸,人间惨剧,便在大秦的疆域里上演,难道,我大秦帝国是人间地狱不成?” “他们,锦衣玉食,夜夜笙歌,满口江山社稷,句句百姓安福,闻本殿查抄奸商、赃官钱款颇丰,便串联起来巧立名目欲瓜分为快,如有一丝人性,哪能做出这等阻我赈灾之举?” “庙堂之上,难道甘让这等禽兽高居?如若一再退让,那便是国祚之殇,亦是大秦帝国之耻皇家,嬴氏皇族之罪!” “千年华夏,文明绵延,道德永昌,怎到我嬴氏手中,反使天下黎民百姓无活路可走?如是蛰伏、妥协、忍让,本殿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见父皇、见天下百姓?” “我等所食,黎民所出。我等所穿,百姓所产。我等所用,哪一样不是天下万民供上?为权谋故,本殿能等,可天灾不等,万民的性命更不容等。” 谋权、谋政、谋韬略,那是君王之道,但眼下的叶仑清楚,穿越前所读的史书中有载,哪一次民变与造反,不是由活不下去的饥民揭竿而起? 仓廪实而知礼节,人都活不下去了,还管你个毛线的礼仪尊卑,活下去,才是王道。 别说灾地饥民,就是眼下的自己,若不扳倒雪嵩一党,自己还能否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越想越急,越想越怒,叶仑心中已经是杀机爆棚,那种积压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 站在火盆前的岳万钧,立刻觉得周身寒气四射而来,整个北书房也是一片彻骨之气。 “早朝,必须进行,朝堂议事务必再开,一国之政,不能朝议,本殿便无法明正言顺实施监国之权,一概国事,全由内阁左右,这和架空本殿有何区别?” “我身为监国太子,不在朝堂议政,无法直令赈灾,本殿心意已决,开朝会议国政,谁阻拦,砍谁的脑袋!” 言已至此,重开朝政之事,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半晌不言的岳万钧,怔怔地盯着叶仑的脸看着,突然,他嘴角挂起了一丝浮笑。 这时,他似有所悟,为何始皇帝嬴政在病危之下,还是重新选择了眼前这位傀儡太子,来作大秦帝国国君的继承人,这说明,嬴政,识人远在自己之上。 想到这里,岳万钧抱拳一礼,沉声说道:“岳家上下,愿为太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第97章 心有猛虎 对开朝堂恢复早朝议政,心意已决的叶仑来说,镇国将军府的表态,更加坚定了叶仑实施早朝的决心。 他能想到,势孤力单的自己,平时分散实施一些手段,尚可得逞,一旦在朝堂聚众决断国策,满朝文武会集体抗拒,形成孤立无援尴尬境地的只有是自己。 而现在,情形就大不相同了,有了兵权作为后盾,无人拿自己的肉身去与武力抵抗。 该三思而行的,恰恰是那些唯雪嵩之命是从的朝臣们。 “大秦事业,有镇国将军府支持,本殿心里甚安。”叶仑言语缓和,表示谢意。 深知个中艰险的岳万钧,正色又道:“太子殿下,仅仅微臣的支持,还远远不够,以武力压倒一切,只能让别人妥协,但非臣服,反倒是一种积怨的沉淀。” “若能以理、以德服众,更是上策,但形势如此紧迫,容不得过多仁德施治,臣可走动一些挚友与同僚,他们大多低调,不参与势力争夺斗,但都是忠义之辈,不屑于和雪嵩等党为伍,如今殿下理政,重振朝风,由臣出面表明,必能拉到一批忠肝义胆之清流的鼎立支持,还朗宇之清明,恤万民之疾苦,本是为官者之初心。” 叶仑闻言,顿觉眼前一亮,便道:“如此甚好,免得逼本殿非嗜血压阵不可,此事,便仰仗岳将军了,还得有劳将军明理。” “分内之事,本应如此。”岳万钧忽又想到一事,复抱拳又道:“太子殿下,若是复朝议事之令下去,雪嵩一党有人无故缺勤、或籍口颇多拒不上朝,如何是好?” 这种现象,十有八九会出现,应该在意料之中。 叶仑闻言,冷笑道:“尉迟建可在?” 不一刻,尉迟建进得北书房。 “末将见过太子爷。” 然后,尉迟建又转向岳万钧,遂又抱拳施礼,说道:“末将尉迟建,见过军门。” 岳万钧定神一看,惊道:“尉迟冠军,是你?” 尉迟建复道:“回岳将军话,是末将尉迟建。” 这一问一答,使叶仑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们?” 岳万钧拱手道:“太子殿下,说来话长,尉迟建原本是当年家父新招的骑勇,但被圣上相中,就留在宫里担任侍卫,后来圣上组建锦衣卫,尉迟建在三千余人中胜出,夺得武魁冠军,当时末将就是总评委,也是唯一评委,选拔秘密进行,故其他人不知个中实情。” 叶仑这才对尉迟建,又多了一层了解,他点了点头后说道:“你布置下去,调五六百锦衣卫出来,在都城的官员,凡三品以上者,有上朝资格的,锦衣卫分头行动,挨家挨户传达本殿的决定,然后每官员府上,留下三五人手,若是明日早朝拒不执行者,你知道你怀里那把牌子,具体是干什么的就成。” 尉迟建当然明白,圣上当初赐的那面牌子一亮,可行先斩后奏之特权。 “末将遵太子爷诏令!”尉迟建后退一步,单腿跪礼,然后起身,向岳万钧拱手一礼,这才迅速离去。 眼见太子这样安排,岳万钧这才知道,太子心中,早已有了一系列的计划,而且这些策略,都已是铁定而无法变通的。 岳万钧一拱手,说道:“太子殿下早已运筹帷幄,臣无需再多虑,只盼殿下一举功成,乾坤得握,使我朝纲有序,朝风和畅。” 叶仑闻言,轻笑一声说道:“这,还得仰仗岳将军操劳。” “该是,该是,这诸多事宜,还得急紧部署,末将先行告辞一步。” 炭火正旺,岳万钧离开后,叶仑拨弄得火炭哔啵作响,那茶,却还没煮上。 “我有烈焰,何愁顽石不化。”叶仑自语一句,便向厅外叫道:“传膳,本殿饿了。” “请太子爷稍候,奴婢这就去端来。”邀月应道。 “且慢!”叶仑想起了什么?“拿生牛肉来,本殿要烤食。” 邀月闻言后说道:“太子爷,这牛肉不似西疆牛肉那般细嫩,怕是不得熟?” “无碍,就是生食也可,本殿这会就想啃啃别人嚼不动的老筋。” 邀月和俪珠,还有昭明和元鱼,他们都知道,太子这是心里憋着劲,用之前流放时流离颠沛的那场景,来给自己鼓气。 “把火盆抬外面,多拿肉,大家一起烧食。”叶仑又道。 炭火正旺的火盆,被昭明端到了书房外面的走廊里,元鱼跟去膳房准备要烧烤的牛肉。 邀月端了肉来,见太子在走廊上席地而坐,大惊道:“太子爷,使不得,地上凉,天又飘雪,您还是在屋里坐了暖和,奴婢烤好了给您拿进屋吃?” “本殿没这等娇气,你们几个谁还不明白?”叶仑道。 不过也是,别说在廊檐下烤牛肉吃,太子曾经和他们几个,湿柴浓烟的情况下,烤食过青蛙、四脚蛇、甚至是老鼠果腹。 见太子如是说,大家不再发言,也都席地而坐,争前恐后地自己动手,烟熏火燎地烤得牛肉滋滋冒油…… 这两天时间,都城发生了太多的大事,先有东大营禁卫军副指挥使张敬尧,因劫库银案发被斩,后有战神之孙岳金戈火线受命,被提拔为副指挥使接替张敬尧之位,东大营禁卫军三分之一的兵力,被掌握在太子手里。 更震撼的是,这就表明,蛰伏已久的镇国将军府,已经完全和太子站在了一起。 这没等人们完全回过味来,接下来,朝廷从一品大员,兵部尚书徐伯礼被太子召去问话,最后落得个流放三千里之外的西疆边陲永世不得入关。 这一连串的惊天消息,迅速传遍都城各处,一时间,震惊皇城内外。 除了户部之外的其他五部,一时间里人心惶惶,那些掌握着大秦帝国命脉的尚书和侍郎们,心虚得在自己官邸闭门谢客,但又从后门,放出眼线打探外面的动静。 这些在仕途宦海中,沉浮了大半辈子的人们,这才开始重新衡量这个曾经被他们看作是废物的太子来。 第98章 一丘之貉 就在大家胡乱揣测时,又传来太子明日要上早朝的消息。 这无疑,又是一个平地惊雷。 辅国大臣雪嵩的官邸里,一边煮着黄酒,一边和七夫人泡着脚,又一边赏着窗外雪景的雪嵩,被一声禀报打断了他那特殊的雅兴。 雪嵩放下了刚握在手里的七夫人的脚,立刻让秋香服侍着穿好了鞋袜,然后披了一条狐皮坎肩就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内阁成员夏士渊早已在等候,平时行事沉稳的夏士渊,这刚一照面,就拱手说道:“首辅,太子已欲染指朝政,看动作野心不小,此事,不可小觑。” 一脸严肃的雪嵩,微微点头,沉声道:“兹事体大,夏兄是如何看待?” “方才,锦衣卫已经遍布全城,凡三品以上,可上太合殿朝议的臣工,全都挨家挨户按名册点名,可见此事来势凶猛,依老夫之见,集体闭门不出,正好可杀一杀太子的锐气,使其首战折戟,孤立起来晾着。” 夏士渊道,他想让太子在朝堂上,唱一出台下无人的独角戏。 “万不可。”雪嵩面色安详,缓缓说道:“阻止太子早朝,是众臣工们的情绪,只会挫了太子的威势,因此,你我还得促成此事,好让太子顺利开朝。” 夏士渊闻言,惊愕道:“首辅,何故如此?” 雪嵩淡淡说道:“太子要开朝议政,无非就是直接参与国事,他已经任监国之职,圣上一日不驾崩,他便一日担着国政的担子,若是你我明着拆台,会被天下指责,实非明智之举。” “再者,一旦上朝议政,把国政想得太简单的人,往往认为权力就是一切,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一但进入了当家的高位上,面对无米之炊,这才会捉襟见肘、破绽百出而毫无办法去解决。” “别忘了,对于你我,上不上早朝,都不影响你我的政令被执行,朝政,还是掌握在内阁的手心里,因此,让太子参政议政又能如何?政令不畅,等于白说,而且,光各种困难需往太子眼前一摆,他连数数分类都忙不过来,一但这样,太子形同废物,谁还尊他为主?” “还有,太子身居东宫殿不出,那么便等同于超然物外,你我想找疵漏,也无从下手,但他参与进来朝政,漏洞百出,破绽大开,等于太子双手捧着机会给你我,那么,这时候,让他付出些代价有何难度?” 不愧是首辅大臣,心机和心计,都略高于同是内阁的夏士莲,这也就是他为何能独揽朝政大权成十载的原因了。 这一席话,够夏士渊琢磨半天的了。 雪嵩端起茶盏,边吮吸着茶汤,边看着夏士渊脸上的变化。 “还有,若是不够,再看看这个,刚送来到的,八百里加急……” 说着,雪嵩从怀里拿出一份已经拆了火漆的奏折,放在夏士渊眼前的桌面上。 夏士渊见状,赶忙拿起折子打开。 这不看则已,一看,面色顿时骇变,他一改往日的沉稳,急急念道:“晋北省,暴民揭竿起事,康埠、米定、昌和、曲府四县业已沦陷……” “首辅,这?” 夏士渊捧着折子,半天合不拢嘴,向雪嵩投去目光。 又呷了一口茶汤的雪嵩,放下手里的茶盏,慢悠悠说道:“近几年,晋北省天灾连连,朝廷力赈不断,可下面地方,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其德行你又不是不知,赈灾一碗干饭,层层下拨后,到灾民手里,只怕半碗稀汤都不均。” “就这境地,再遇大雪封城导致物流不畅,原本仓储不丰的百姓,也就自然沦为灾民,而原本之灾民,自然就变反贼来起事自谋活路,这一连串,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凡天下大乱,深究其因,根源莫过如此。 夏士渊的神色,瞬间变幻不定,他试问道:“这,可是大好时机?” 雪嵩笑而不语,又端起刚放下的茶盏,送到嘴边后,把已经逼干了茶汤的茶盏,空吮得一张老嘴吧唧作响。 夏士渊沉思片刻,忽又抬头,缓缓说道:“此乱,派冀中驻军,三五千兵马即刻平叛,可眼下时局不稳,军心涣散,这太子亲理朝政,想独揽大权,地方祸乱渐凶,贻误战机军情也是情理之中嘛!” “放眼天下,而今最不缺的就是饥民,一地起事,百地效仿,芝麻火星,可毁广厦万栋,到时候各地百姓争相起事,太子啊!你一上台,就导致天下大乱,你给朝廷如何交代?给百官如何交代?给天下万众的黎民百姓如何交代?” 雪嵩痛心疾首,又把那只空茶盏放在嘴边吧唧了一阵。 夏士渊的眼睛里,渐渐闪出了光亮,盯着雪嵩的脸看了片刻,便起身拱手,感慨道:“首辅莫过太加操劳,有太子专权,你我正好歇缓几日,安享安享天伦之乐,也好弥补平日理政之苦。” 言毕,便告辞而去。 待夏士渊走后,雪嵩回到寝室,七夫人已经泡毕了脚,正倒卧在床榻上已经熟睡。 没错,夏士渊说得没错,安享天伦之乐,也是人生该有的幸事。 只见七夫人蔡文虞已经熟睡,一双白嫩的脚露在缎被外面,雪嵩半眯着眼睛注视了片刻。 也许,是刚才茶汤不够解渴,他舔了舔嘴唇,然后就解衣上了床榻,把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贴在七蔡文虞的两只脚心中间…… 再说此时的都城内外,这锦衣卫一出动,到处都是鸡飞狗跳之状。 兵分几路的锦衣卫,手里攥着名册,挨挨户点名核对,这刚一开始,都城百姓恐慌不堪,可逐渐发现,锦衣卫专挑的是当官的那些人户,而且都还是职位不低的大官。 位于内城的刑部尚书徐伯礼的官邸,府门外百步之内不容许路人靠近,就连后门和侧门外面,都有成队的锦衣卫把守。 千户刘丰,亲自查办,他跨入府门后,徐家的几位头面人物,正陪着一个面色凄然的人说话。 那人,正是叶仑在近月阁上砍了脑袋的石玉他老子石浩明,身为兵部侍郎的他,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徐伯礼被革职流放,特来商讨事宜。 见到锦衣卫的千户进来,石浩明便知就是太子指使,这仇人相见分眼红。 情绪失控之下,石浩明大喊一声“狗贼,还我儿命来……”就向走在前面的千户刘丰扑来。 第99章 锦衣卫的威风 石浩明本是军伍出身,凶猛之势自是不凡。 但锦衣卫是何等存在?尤其是千户级别。 刘丰见状,侧身一闪,那石浩明便扑了个空。由于用力过猛,收势不住跌了个嘴啃泥。 没等兵部侍郎石浩明爬起来,刘丰身后的两名锦衣卫纵身上前,一人按头,一人按脚,三下五除二,就把石浩明的双手反剪起来捆了个结实。 对于顶头上司突遭变故之事并不知情的石浩明,本想登门恳求徐伯礼想想办法,目的是把还在近月阁前示众的其子石玉的尸首带回来安葬。 这一登门,便才知道他的顶头上司刚被革职查办,情绪已经悲痛欲绝的他,正在诅咒太子的时候,这刘丰就闯了进来。 “刘丰,你这个狗贼,有种就放开老子,老子非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不可!” 刘丰双眉一皱,转身过去,不言不语,直接飞起一脚,只听一声闷哼,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的石浩明,就像一根木桩一样倒了下去。 这一脚,让石浩明的鼻骨和牙床俱碎,口鼻之中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本侍卫是奉太子爷的命令,你那瞎了眼的儿子,出言不逊冲撞太子爷不说,还差遣兵部的步军去绑了太子爷下大狱,要不是太子爷宅心仁厚,灭你九族都符合大秦法制,你不在家里痛思自己的过错,溺爱无度,才是杀死你儿子的真凶,纵兵枉法,更是你儿子被砍脑袋的根源,二者合一,你就是那罪魁祸首,你还有脸在这里扇风点火为祸是瞻?”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失子之痛,加上刚才又遭暴殴,把石浩明刺激得心性大乱,他直接咆哮起来骂道:“太子不仁,锦衣卫助纣为虐,此等恶行昭彰,何德能监国、何仁能继储君位?本官要去太合殿长跪,祈求圣上醒来,称述太子罪诏,请求圣上废除破虏的太子,立六皇子慎祀为储君,还有,跪求圣上凌迟你等为虎作伥的锦衣卫。”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徐家正收拾东西的几个主事人物,都吓得脸色煞白。 为了怕再受牵连,徐府的管家慌忙离座,赶上前几步,“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刘丰面前。 管家颤声说道:“这位大人,石侍郎中年丧子,悲痛过度导致疯病发作,还请大人不要与那等疯人计较。” 刘丰眼珠一转,上下打量了徐府的管家一眼,冷声说道:“造成此等恶果,完全是此人教子无方,又对下属管教不严,本该自裁谢罪,不料该人还执迷不悟,言出无状倒可谅解,可是该人心怀不轨,圣上眼下昏迷不醒,静养要紧,这混账想借申冤之名大肆搅扰圣上,实为想谋害圣上,报他那丧亲之仇,太子爷还无子嗣,这狗贼就想依此法子谋害圣上,这是何意?是弑君大罪!” 被刘丰一顿虎狼之词的责斥,吓得徐府上下跪倒一片,几位胆大之人为了洗脱共谋嫌疑,齐声高喊:“大人英明,此人实属歹毒,该诛,该诛!” “嘿嘿!” 刘丰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然后高声说道:“来人,户部侍郎石浩明,为报太子杀子之仇,居然公开要谋逆弑君以泄私愤,按大秦律,杀无赦!” 此令一下,从府门外又涌进十来个锦衣卫,押了石浩明就出了徐府的大门,院内之人只听到一声“啊!”后,再也听不石浩明的咆哮声。 “石浩明之罪,你等可是亲眼所见,亲耳目睹,本千户写下缘由,你等在场之人得签字画押作个见证。” 说完,刘丰要来笔墨,加油添醋地罗列了石浩明的罪状,然后让在场的徐府上下还按了手印。 刘丰把石浩礼的罪状笔录揣进怀里,然后对徐府的管家说道:“太子爷所判罚之人,其罪都有理有据,有法可依,徐伯礼虽然带罪流放,但你等还算明白事理,本千户就网开一面,容许你等带走细软和车马辎重,到了流放之地,也能过个衣食无忧的日子,其他不动之产,即刻查封归公,宽限你等半日时间,今天黑前本千户封门。” 徐府上下都明白,这等流放,等于驱逐,限时紧迫的话,连钱粮衣物都不一定能打包完毕,再别说一应俱全的用物了。 “谢大人开恩,谢太子殿下仁德……” 管家带头磕谢,然后赶忙指挥着打包尽量能带走的物件,一些不便携带但又无法变卖之物,只好忍痛放弃。 整整一个下午,锦衣卫都在挨户登记点名,都城里昔日高高在上的朝臣们,此刻觉得有些官不聊生,各府里面怨气冲天骂声不绝。 可他们面对的是只遵皇命的锦衣卫,这些锦衣卫眼里却没有隶属尊卑,按照职业原则来说,所有官吏,都是他们收拾的对象和目标。 更何况,这些官员们骂的还是太子,所有,各府上,挨了锦衣卫饱揍的官吏实属不少。 运气好的,只揍当事之人,那猖狂无度又不睁眼的,全家挨打的也不在少。 开始一些人,还歇斯底里地声讨着太子的暴戾,挨过皮肉之苦之后,便没人再拽斯文扫地这样的酸词了。 毕竟,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的作法,本身就是为了对抗太子,识时务,就成了现实中的应用了。 得到夏士渊通了气的几个重臣,反而安静接受,嘴上一派光鲜之词,表示赞成太子早朝的做法。 这都城的第一场雪,从上午的喧闹开始,于夜黑前的寂静处停了。 夜,已经安静下来了,但夜里坐在灯烛前无意入睡的那些朝官们,心事却是在肚里翻滚得厉害。 四更时分,午门外面,文武百官们无声地从四处赶来,按照官职品级排成两行,在黎明前的寒风里静等宫门开启。 第100章 上朝 皇城内的宫门之外,文武百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队列两侧,虎视眈眈的锦衣卫,时刻盯着每个人的举动。 咚、咚、咚! 铅灰色的晨色里,传来三声沉闷的鼓响。 随即,太合殿侧面的角楼上,呜呜的号角也响了起来。 扎扎扎,两扇巨大的宫门,被从里面打开。 可以看到,宫门里面的太合殿正殿的两侧,站满着衣着鲜亮的锦衣卫。 始皇帝嬴政,就住在太合殿的偏殿里,而这用来执政上朝的正殿门,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开启了。 透过晨曦的曙光,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油漆味道,正殿的朱门,看来刚被重新刷过红漆。 啪啪啪…… 太合殿正门的台阶上,传来九声清脆的鞭响。 一名鸿胪寺的仪官,站在台阶高处,朗声唱喏:“上……朝……” 文官在左,武将在右,两班朝臣,各在雪嵩和岳万钧的带头下,从宫门鱼贯而入,一直到太合殿的台阶下停了。 百人的队列,这时却静然无声,众臣在台阶下停了,然后自主地往两侧退开,中间的御道便完全露了出来。 御道无人敢走,已经被铺上崭新的红毯,从上到下,两侧各有锦衣卫值守。 隔着御道,站在文臣武将首列位置上的雪嵩,向对面的岳万钧拱手笑道:“岳将军曾好几年不曾上朝,如今开了镇国大将军府门,想必是要重建功勋了。” 岳万钧面色平静,淡淡说道:“太平盛世,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自是不需我等粗武之人,但若朝廷所需,圣上、太子殿下有所需,赳赳武夫,亦可重披战甲,横扫一切奸佞鬼魅为几任。” 雪嵩闻言,面色一寒,冷哼道:“岳将军忠肝义胆,可不要临末了,做错了事站错了队,最终坏了战神一世之英明与威德。” 就在这时,一声“太子殿下驾到”的唱喏传来,打断了这一文一武两人的舌战。 叶仑昂首挺胸,一身赤红太子冕服,金线绣着的盘蟒气吞山河,墨玉冕冠两侧,一根墨绿的玉笄横穿而过,发髻整齐地拴结在上面。 一条丝带在颌下系结。在丝带上的两耳处,还各垂一颗允耳。 金丝绣制的盘蟒周围,银线绘有祥云章纹,此外蔽膝、佩绶、赤舄一应俱全。 这身仅低于天子的衮冕,上用九旒,每旒又是贯珠九颗。 这身装束,加上梳头佩冠,让宫女俪珠和邀月,足足忙了两个时辰。 全套太子冕服上身,把叶仑皇天贵胄的身份,立刻衬托得天威爆发。 加上叶仑本来的堂堂仪表,气冲霄汉之势一路走来,便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气象。 就连太监元鱼,也换了一身崭新玄衣,手捧拂尘,躬身落下一步紧跟其后。 高大的太合殿正殿之上,那把代表着天下至尊权柄的雕龙座椅,已擦拭得油光鉴亮,摆放在御台正中。 叶仑伸出左臂,太监元鱼即刻上前扶着,然后昂首挺胸,抬腿就上了御台 上的龙椅旁边。 他放下手臂,轻轻一扶龙椅的雕龙扶手,缓缓转过脸来一扫全场。 仅仅就这一个动作,御台下面殿厅两侧站立的两班朝臣们,一颗心齐刷刷都提上了嗓眼。 文官首位站着的雪嵩,半眯着的眼睛里,已经是杀机澎湃。 武将之列的首位上,岳万钧眉头微皱,一丝担忧从心里升起。 那把龙椅,只有天子可坐,除此之外,任何人只要染指,那是必死。这,是铁律,无人能改。 如果叶仑,此时要是坐了下来,那么,就是病榻上的始皇帝嬴政翻身起来,也赦免不了这违背圣贤大义的罪责。 所谓的坐天下,就是坐那把龙椅,那把龙椅,就是天下。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紧了太子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衣带抖动的细节,都不愿放过,这注视有人担忧,也有人幸灾乐祸,各怀心思的朝臣们,把等待演绎得更加焦灼。 无论是前世酷爱文史的叶仑,还是当朝的太子破虏,都不可能傻到去直接坐那把龙椅。 这种大逆不道的风险,没人会冒,没人会冒然把自己置身乱臣贼子的境地,因为现在还不是坐它的时候。 叶仑抽回了手,完全转过身来,面对着堂下立定。 岳万钧松了一口气,而雪嵩一党,倒是失望不小。 早朝,这就算已经开了,接下来,就是千篇一律的朝议内容。 站立在御台上龙椅前面的叶仑,缓缓说道:“本太子代圣上监国,国政军机,非东宫的北书房就可察视天下,国家一应事务,非同儿戏,本殿故持父皇监国旨令,于太合殿开朝议政,与群臣共商国事,亦不负父皇之托、太子之责,众大臣理应恪尽职守,以国政为上,以民声为本,机要不怠,政务不荒,遵天命,善人事、为朝廷分担忧困。” 待太子言毕,堂下岳万钧一马当先,走出班列,在朝堂正中双膝跪地,朗声呼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人表率,他身后那班队列里,大部分与镇国将军府交好的武将们,顿时心领神会,一起跟着跪下高呼。 对面站着的那列文臣班子,大部分人一起把目光,都投向了位首的雪嵩。 这种旗帜鲜明的站位,不但决定着太子的前程,也关乎着国家的命运。 雪嵩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抬头看向御台之上,却见太子此刻,正平静地看着自己。 两对目光在半空交织,就像四把无形的刀剑,刹那间发生激烈的碰撞,金碧辉煌的太合殿内,一场无声无息的电闪雷鸣在交织。 对峙了不过片刻,面对太子目光里的那份刚毅,雪嵩收回视线,缓缓低头下跪,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跪,一呼,朝堂上所有的文臣,紧跟着全部跪下,一起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荡在庄严而肃穆的太合殿内的呼声,让朝堂上有了无数的生机,虽然是站着接受群臣的拜礼,叶仑心里升腾起来更大的底气。 只可惜,还只是千岁,而不是万岁。 现在,他的掣肘依然不少,被废的风险随时都会发生,从律条上讲,他只是大秦帝国的顺序继承人而已。 虽然顺序上离帝王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也许会走得很长很久。 第101章 较量 叶仑炯目如电,环视一圈堂下,掌虚双双一抬,朗声说道:“诸位臣工免礼。”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闻言,各自起身,站回原位。 叶仑倒背双手,向侧面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雪嵩的脸又道:“前兵部尚书徐伯礼已被本殿罢黜,然兵部不可一日无主,本殿欲请镇国将军府岳万钧,暂领兵部尚书之职,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话,无疑是把革了军权、空留职务的岳万钧,重新启用,直接提拔为实权在握的兵部尚书。 这开早朝的第一议,就是要把岳万钧给推到前台。 眼下急需用人的叶仑,得了父皇带有暗示的旨意,他不可能放着在军中威望与根基深厚的战神之后不用。 而这个议题被抛出,不用多想,立刻就引起了文官班列的幡然反对。 “太子殿下,臣有异议。” 兵部右侍郎,马腾远站了出来。 徐伯礼被革职查办,二把手石浩面明,昨天因在徐府大放大逆不道的言论被斩,最有希望接替尚书之位的,就是这个马腾远了。 但眼下,太子直接空降一人,以镇国将军府的威望相比下,马腾远这辈子,都别想爬到朝堂从一品大员兵部尚书的位置。 “岳将军乃异姓王爷,官位超品,而兵部尚书职,不过是正二品从一品衔,如此一来,岂非是乱了朝纲礼制?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马腾远显然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苏岳万钧不管是能力,还是出身资历,担任这个位置都绰绰有余,而自己从这方面去挑刺的话,只会引来满堂笑话,甚至是太子的不满。 果然,这有前面拉车的,就有后面推搡的。 马腾远的话一落,夏士渊立刻上前拱手说道:“马大人言之有理,历朝历代,任何官职与品级挂钩,如此才有次序章法可依,若是镇国将军府岳将军超品之身,屈尊一个正二品从一品的尚书职,的确朝纲乏理不合,还请殿下三思。” 这内阁二号人物一开口,文官阵营立刻就有了主心骨,一班文臣纷纷谏言道:“请殿下三思。” 堂下一片反对之声四起,叶仑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这班文臣。 他总算是彻底明白了,一言九鼎,那是指开国皇帝才有的殊荣,他的一字一词,都是至高无上的旨令。 但这种旨令一旦形成一个规则体系,那就是后代新君们,必须所遵的章法和规矩。 如果朝臣们以此为据,新任之君也不便强行逾越先祖之制,不能违背皇规祖训。 也是各朝后继之君,和资深朝臣斗争博弈的主要因素。如果君主强行施令,则会引起朝堂大乱导致政令不畅。 更何况,他自己现在还只是监国太子,与之并存的还有内阁。 这种势态下,一旦群臣当庭联合起来,是有力量让他妥协的。 叶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雪嵩的脸,看到始终没有吭声的首辅大臣,叶仑微微眯起双眼。 他心里清楚,这个一言未发的人,其实就是这些人围绕的核心,这个老贼,才是自己直面的最大对手。 所有人的作为,都是在执行这个人的意图,虽然看起来表面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各朝臣在各抒己见。 似乎是感受到了叶仑目光的凌厉,雪嵩微微抬头,看了太子一眼,表情谦和,然后又低下头去貌似老僧入定。 第一次这么直面的政治博弈,已经在朝堂展开。 太子要开早朝,如愿开了,但开了后,又如何? 这,正是首辅大臣雪嵩的得意之处,他明面上没有反对太子早朝,而且还尽力促成这事,但这早朝开了,太子又能干成何事?那么如你所愿开这早朝,但开了又如何? 朝堂上无人支持提议,最终就形不成决议来落实下去,所谓的执政,也就是个站在高位上的笑料而已。 要是今天太子,貌似高高在上,连这自己不表态说话的这招的接不下,那么太子的主张,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胜负也就立现。 哪知太子又开口说道:“此事,夏阁老与马大人言之有理,倒是本殿的考虑有些唐突。” 此言一出,满朝愕然,都不曾料到,一向刚硬的太子会这么快妥协。 特别是马腾和夏士渊,他们更是茫然,就像使出了全身的气力,最后却一拳击空一样。 雪嵩也是如此,他压根没想到,太子居然这么轻易就知难而退? 可令满朝文武更想不到的是,叶仑紧接着,又来了一句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决定。 “既然官职从一品的兵部尚书一职,与岳将军品级不符,那么就不用屈就镇国将军府的名头,擢升岳将军为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正一品职,协统天下兵马,实控都城、陕直隶、兵马司三地左、右、前、后、中,五军共计三十万精锐之师,这个职务,严丝合卯,不高不低,正好!” 这样一来,反而使岳万钧集天下兵马于一身,比那只负责通配调度的兵部尚书高了整整一大截,而且还是直接手握兵权的实职。 大秦帝制,全国划分十三个省份,每个行政的管理,是军政分开,由布政使和指挥使构成,指挥使就是每个省份的最高军事指挥者。 这十三大指挥使之外,是包括了南直隶、兵马司在内的都城地区,还有五军都督府和直属皇帝指挥的禁卫军。 驻扎都城东面的禁卫军两万八千兵人,加上都城西郊的兵马司,五军都督府所直管的左、右、前、后、中一共五支部队每支六万人,将都城拱卫在中心。 五军都督府,又分出兵马司,名义上掌管天下兵马,是大秦帝国最高军事机构。 但开国以来,为了防止军权过于集中诞生祸乱,始皇帝嬴政,一直都在削弱五军都督府的实权,使其更具象征意义。 到了现在,五军都督府,已经成了一个体制上存在的机构。 所以,叶仑命协统天下兵马,就源自于此,可后面半句,实控左右前后中,五大精锐部队,共计三十万人,就等于,把兵部多年来累积的一大半实权,分离出来还给了五军都督府。 第102章 抛砖引玉 这一提议,不但马腾的脸黑了,就连夏士渊,也僵住了刚才还沾沾自喜的表情。 这一决定,让马腾远争的这个兵部尚书位置,也就完全失去了目的性的意义。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马腾远一拱手,厉色道:“圣上曾一直削减五军都督府实权,为的就是防止大秦实行天下一统后,五军都督府军权过于集中、庞大,从而威胁到朝廷的调配。而今太子一道令下,便把三十万军权拱手归还,这无异于放虎归山,让重病缠身的圣上何安?” 这话,更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朝堂一片寂静。 两班文臣武将,都惊愕地看着几近气急败坏的马腾远。 这老贼,真是让权欲熏心坏了脑子,想爬高位急疯了心智,这种事,只是一种可能性的存在。明着说出来,就是给一种可能与不可能的事,直接下了个最可能的定义。 果不然,叶仑冷冷的目光,落在了马腾远的身上。 注视了片刻,缓缓说道:“马大人,你的意思是,岳将军会拥兵自重,蓄意造反?” 貌似漫不经心,毫不经意的一句,但每个字词力道千钧,瞬间就压得马腾远胸闷气短起来。 方才太子冷若冰锥的话,一下子刺得头脑发热的马腾远清醒过来,他这才发现,对面那班武将,一个个都像怒目金刚,光那喷火的眼神,都能把他撕成碎片。 “马腾远,我镇国将军府,是圣上亲笔所赐,帝国战神之誉,是圣上亲口所称,大秦军魂,是几十万军士、及天下万民所馈赠,我岳家上下,满门忠烈,自先父起,岳家人骨子里每一滴血,都是为了大秦帝国而流,先父和圣上齐肩为国家拼杀的时候,你马腾远还在乡下的的草庐里,啃书背文拼科举,挑着油灯谋求个功名,现在先父已逝,但圣上还在,绝容不得你这等小人侮辱岳门英烈,绝不许你这等听见锣声见杆就爬的戏猴,来妄断圣上的决议!” “岳,岳将军,本官没那个意思。” 这下,马腾远真慌了。 军魂、战神的威严,哪怕沉寂了近十年,但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兵部左侍郎可以置喙的,更何况 这已经是直接对镇国将军府的污蔑,对圣上的赐封有异议。 “马腾远,那你倒是说说,你具体是何居心?” 经历世事变化无数的岳万钧,哪会放过太子苦心打造的这个机会,他从列班里横跨一步,虎目怒睁,厉呵道:“先父兄弟一共八人,共同从戎,为国征战三十余年,本将军叔伯长辈八人,最后幸存先父一人,其他七位长辈,加上本将军的亲兄弟,和其他子侄兄弟,一门两代一十六人,如今仅存岳万钧一人,第三代,更是仅存犬子岳金戈、小女岳珏二人,其他叔伯均早逝绝后,但无一人死于寿命大限、安乐、祸端,全部是沙场马革裹尸,即便是先父,八十高龄离世,也是因旧伤复发,一生征战所累。” “圣上曾言,岳家满门忠烈,不负帝国重托,乃军人之魂,如此箴言,岂可由你这等利欲熏心者所污!” 言毕,岳万钧后退一步,朝着御台上的太子一跪,抱拳怒喝道:“太子殿下,末将求请,为我岳家三代正名!” “太子殿下,请为镇国将军府正名,请为岳家正名!” 朝堂之上,大部分武将出列,齐齐在殿厅中间跪下,怒吼震天。 此时,武将班子,气象已然大成。 再看雪嵩,一张老脸铁青,恨不得立即剁了马腾远这个毫无脑子的蠢货。 老谋深算的雪嵩,自以为运筹帷幄,把局面稳稳地掌控在计划之中。 哪曾料到,这急于上爬的马腾远,急火攻心之下,居然干了这么一件蠢事在满朝文武面前现眼。 政治博弈,虚虚实实,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演戏,做足了功课,就有剧情。 叶仑玩了一手抛砖引玉,用兵部尚书的位子的空缺,钓出了马腾远这猪队友,还来了夏士渊这样的蠢助攻。 就在他们粉墨登场,入戏至深渐入佳境的时候,叶仑曲调一换,反手一张五军都督府的牌,打得这班文臣措手不及。 眼下,岳万钧占了大义,武将班子同仇敌忾,叶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自己预估的程度。 有这半数朝臣的站位,就可以在朝议上立言,起码避免了被群殴又孤立的风险。 政治,无非就是玩弄人心的把戏,拢不住人心,那就没得道具玩了。 那还不知自己大难临头的马腾远,面色惨白地力争辩解,他跪着向前爬了几膝,惊慌失措地哭道:“太子殿下明鉴,微臣,微臣本意真不是那般。” 叶仑只是斜了一眼马腾远,淡淡说道:“兵部右侍郎马腾远,今于朝堂之上妄言忤逆,诬陷忠烈之后,为权欲熏心,实难当朝廷大用,如此品行恶彰,令即刻革职查办,下诏狱,由锦衣卫严加审讯,以慰国之忠良。” 听到这些,马腾远面如死灰,已经语无伦次,喋喋不休地又乱说了一气,这更加坐实了他的忤逆大罪。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锦衣是何等存在,凡是进了诏狱的,也就等于是半个死人形同废物了。 “太子殿下明鉴啊!微臣的本意是说圣上曾经削减五军都督府的兵权,目的就是怕领军之人拥兵自重啊,太子殿下……难道是圣上当初错了……” 越是解释,就越发混乱,逻辑把自己越是给越套越深。 “太子殿下开恩!开恩啊!夏阁老,夏大人,您救我啊,您是知道圣上意图的啊!” 夏士渊面如猪肝,眉头一皱,看了雪嵩一眼,然后犹豫着出班说道:“太子殿下……即便是马大人有罪,也应当交给三司会审按律审理……” “若外臣可用,本殿何必内予家奴?” 叶仑一句话,便堵住了夏士渊的嘴,更挑明了一些部门的态度。 “前几日大理寺监牟伦,是如何受贿、如何劣迹斑斑、这,你们都忘了么?难道本殿,还会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去沆瀣勾兑?或者说,夏阁老你对本殿之命,也是有所不满?” 包括怒目金刚一般的武将班子,同仇敌忾的目光,一起射向夏士渊。 夏士渊察觉不妙,面色一寒,咬牙道:“老臣,不敢。” “来人,将马腾远带下去!” 第103章 怒斩府尹 此令一下,锦衣卫立刻上来,一左一右,倒架着马腾远就出了太合殿。 马腾远的惨叫声渐渐远去,朝堂之上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叶仑面色即换,悦色上浮,如春风徐来,暖意洋洋地对岳万钧说道:“岳军请起,镇国将军府上,世代忠烈,自是天下人心所向,岂是一墨吏敢污蔑的,而今,便无人再无端生事阻挠本殿政令,岳将军堂堂正正出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一职。” “臣,岳万钧,谢过太子殿下为镇国将军府正名。” 岳万钧恭恭敬敬,跪礼谢过太子,然后起身立在武将班首。 对面文臣队列首位上的雪嵩,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花白的胡须也抖动不已。 这多少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朝堂上受挫,而且,还是败在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太子身上,如此一来,雪嵩的心态便有些失衡。 “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一职,既然无人异议,那么此议便算是决断立诏,来人。” 经叶仑这么把话一劫说,谁还冒着大不违的罪名去异议? 就这样一宣,岳万钧被加封一品官职,掌握了朝廷三十万兵马军权,成了大秦帝国天下兵马统领。 但兹事体大,由一个太子口宣,也显得不是那么合规,自然有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浩已经候着,立刻准备撰写诏书按章程加盖朱印。 看来,叶仑对早朝的打算,提前已经做足了功课。 “本殿代帝监国,承袭圣意,故拟旨等同圣上亲命!” 叶仑高声宣毕,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地,高声应道:“臣等听旨。” 自古君父如天,皇帝颁布圣旨,不论官职品级,不跪者治大不敬罪。 叶仑高声宣告代帝监国,又是拟旨如圣上亲自命令,现在的太子便已经在行使君王权力。 叶仑清了清嗓子,他将对岳万钧的任命颁布,作为监国太子以来,也是他人生历程上,第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基,文武共筑,文治社稷,武统江山,废一不可,为国本故。善忠烈之后,世袭大将军岳万钧,帅统第一,于军心而所归,亦不负军魂、战神,忠烈之勇武,故拜岳万钧为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协统大秦之天下兵马,实授掌都城三十万兵马之权,望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我秦土,借岳卿之利剑,荡国威于四海,钦此。” “此诏,加盖大秦玉玺之后,再印太子监国印鉴,抄送内阁备案,分发全国,昭告天下,不得有误!” 圣旨一成, 此时便再无推翻可能,否则,就是抗旨不遵的逆天大罪。 朝堂上武将班列里的岳万钧,又横着迈出两步,在殿厅中间双腿跪下,他面朝御台,恭恭敬敬三拜九叩,朗声回道:“臣,岳万钧,领旨!” 米已成粥,无可更改。 文臣班列里的雪嵩,嗓眼一甜,差点涌上一口血来。 时局的突变,令他始料不及,这一环扣一环,竟然没有能让他找出破绽,就怪马腾远和夏士渊这两个蠢货,把形势的发展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反而使太子借着这个梯子登了上去。 低着头的雪嵩,一口牙咬得嘎嘎直响,事已至此,大势已定,就眼下,他也无可奈何。 “臣等,遵旨!” 他这一开口,满朝文武,再无一人强找由头反对。如果反对,哪怕是理由再牵强,那也是在议题提出之后,既圣旨以下,那就只有遵从了。没有人傻得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干当庭抗旨的蠢事,那无异是自己找死。“太子殿下圣明!” 紧接着,堂一片高呼。这“圣明”二字,可是一种认可和臣服,叶仑这才呼出一口长气。早朝的目的,算是成了。然而,没等叶仑趁机推进下一步,太合殿外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声狼追狗撵的禀报。如此迫切的喊叫,似乎有更加火急的事情发生。“禁卫军副指挥使岳金戈将军麾下,新任兵马千户孙玉堂,携岳金戈将军令,有事急奏,恳求面见太子殿下!”听这禀声,叶仑眉梢一挑,随即说道:“准了,宣兵马千户孙玉堂进殿!”即刻,一名身上披雪带泥的中年将士,旋风一般跑进殿厅。叶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五六十名弓弩手里的领头军士。孙玉堂扑通一声,跪在堂上,大声禀道:“启禀太子殿下,都城郊外涌入数万饥民,饿急了眼的这些人,冲击禁卫军西北大营,总指挥使雪成栋下令狙击,业已造成数千伤亡,西北大驻军区营门外血流成河,雪成栋下令岳金戈将军东南营区近万将士支援,岳金戈将军,以无上令为由拒绝,眼下,大批饥民在距都城不足二十里地的长安城外集结,随时可能发生民变!”听闻,朝堂沸腾。 饥民结集,军队狙击饥民,民变! 这每一项,都是一场恐怖风暴,恰恰这时骤然出现如此风波,真够诡异。 叶仑即刻怒道:“数万饥民集结都城之外,为何本殿事先一无所知?都城府尹何在?” 文臣队列的末尾,一名身穿三品官服的官员,慌忙出列,面色惨白地颤声说道:“启禀殿下,微臣姜士康,是都城府尹。” 叶仑满脸严霜,厉声问道:“本殿问你,这数万饥民,是何日何时出现在都城外?” 姜士康浑身哆嗦,嘴唇颤抖,脸上虚汗已现,恐慌道:“已……已有月余……” 接着,姜士康像又解释一般说道:“起始,只百余人众,沿城乞讨,微臣并未在意,哪知后来,越聚越多,以致他们就地屯扎下来,但微臣,确实不知饥民数量眼下已达数万之众。” 跪在地上眼神闪烁不定的姜士康,心里已经是肝胆俱颤,谁曾想到,这事直接被捅到朝堂之上。 “也许,也许饥民只是一部分,流寇掺杂其中,借机打劫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士康又自作聪明地辩解道。叶仑闻言勃然大怒。 他大跨步从御台走下来,左手一撩衮服,右脚飞起,直接把姜士康踢翻在地,指着他的脸骂道:“身为朝廷三品府尹,管理都城各处,饥民集结本就是大事,那些无家可归,身无衣、肚无食者,旦集结起来,稍加挑唆便可出大乱象,更何况,这还是在都城郊外,你是要他们冲到皇城,冲上这太合殿,你都城府尹才舍得把这事情说出来么?” 叶仑越说越气,越气就杀机顿起。 “可眼下,饥民已经与禁卫军起了冲突,伤亡数千,这几千条人命,是你姜士康几斤重的脑袋才能负责得起?” “来人!” 怒不可揭的叶仑,站在朝堂中央直接下令,“将这渎职懒政、目无朝廷和百姓的狗官,给本殿拖出阿房宫去,斩立决!” 第104章 监国太子的大怒 一声“斩立决”三个字,无异于头顶天雷炸响。 都城府尹姜士康,闻声后吓得魂飞魄散,他慌忙惊叫道:“太子殿下饶微臣一死,微臣真的不知事态会迅速恶化,微臣也打算上报朝廷,申请粥铺接济之用,但还未等微臣做好部署,这事端就也已发生,微臣来不及啊!” “混账!你这圣贤书,当真是读到了狗肚子里,人无三餐,夜不能寐,饥民月余食无着落,等你缓消部署?”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顿时引得叶仑杀机更甚。 “朝廷册让你做官,封你都城府尹,这天子脚下,居然让他们月余无食,敷衍搪塞,草菅人命,难道他们,不是我大秦之子民?” “你锦衣玉食,高枕无忧,能眼看着路边倒尸而不心动,仅凭你等麻木,何谈民之父母?今不杀你,对不起那些饿毙路边的冤魂!” “将这麻木不仁的庸官,立刻拖下去问斩,查抄其府,九族之内流放三千里,一应家产全部充公!” 都城府尹姜士康,死活就没料到,自己的解释和求饶,在太子面前就根本不起作用,那个软弱无能形同废物的太子,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地杀伐果断。 已经肝胆俱裂的他,还没来及再次求饶,就被值守朝堂的带刀侍卫拖了出去。 叶仑的目光,又转向站在文臣班列首位的雪嵩。 “雪大人,你侄子雪成栋,身为禁卫军总指挥使,面对大量饥民聚集,不上报朝廷,不作安抚赈济,居然下令狙击杀戮这些为了乞食而乱的百姓,此事,你作何解释?” 叶仑目光如电,紧盯着雪嵩的脸。雪嵩眉头紧锁,沉声应道:“老臣,也不知其内情,想必这里面,肯定有缘由……” “缘由?” 叶仑气极而笑,斥道:“何等缘由足以让他下令让士兵,去砍杀数千手无寸铁的灾民饥人?” “更何况,受灾饥民,足有数万之众,他就不怕激起了民变,直接给朝廷造下滔天祸事?” 一番严词直斥,直驳得雪嵩哑口无言,一张老脸色如猪肝,杵在那里难看至极。 这件突发的事件,完全超出了雪嵩的预料之外,让他精心部署的应对安排,这么大一处疏漏,恰在这个节骨眼上意外爆发。 叶仑从雪嵩脸上恨恨收回视线,转身复又走上御台,随即就高声令道:“岳万钧!” “臣在!”岳万钧上出列,上前抱拳,钧铿锵应答。 “本殿命你即刻出城,与禁卫军副指挥使岳金戈苏会合,携本殿手谕,前去禁卫军西北驻军大营,立即将雪成栋缉拿归案!” 闻听太子此令一下,岳万钧眼里神光大亮,太子这是要借此千钧机会,彻底拔了禁卫军里这颗最大肉刺。“臣遵命,若那雪成栋心有不甘,负隅顽抗?”心领神会的岳万钧,趁机又搭一桥。太子哪有不懂之意?遂转过身来,炬目如电盯着满朝文武,咬牙冷道:“斩!”“遵命!”岳万钧虎目圆睁,胸膛一挺,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就出了太合殿。他走出殿门穿过廊沿,下了台阶,到了出宫门处时,憋不住咧嘴笑了。天赐这等良机,谁也未曾料到,这雪成栋,无异是自断生路,成了太子早朝理政的祭旗之用。 特别之处,就是太子对此的应变之迅速,狠辣立断,这不由得不让人折服。 就连行事沉稳老辣的雪嵩,对此也是无懈可击,心中的忌惮由此又多了几分。待出了宫门,岳万钧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皇宫,不禁喃喃自道:“始皇帝,破虏有如此手腕,国之毒瘤烂痂,尽可剜除净矣!他终不辜负你我当年一诺,君虽重疴难愈,但可此生无憾矣!”此刻,朝堂之上,武将群情振奋,文臣六神不安。尤其是那雪嵩,老谋深算沉浮了一辈子,此时也深深感到自己心悸得如此厉害。形势巨变,反转得令人应接不暇,太子这有如神助般的极速操作,他能做的,只有心中默默祈祷雪成栋不要有恃无恐,若让岳万钧借机得逞,那么,控制东大营禁卫军主力的希望,就会会彻底破灭。如果真到了那般境地,他所持仗的硬质底牌,就彻底只剩一张嘴了。 低着头的雪嵩,深吸一口气,他清楚地意识到,眼下绝不能让太子处处独占先机。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弄权老臣,他心思百转,电光火石之间,肚里已经有了权宜之计。“太子殿下,老臣有事启奏。”叶仑瞳孔一缩,紧盯雪嵩的老脸,沉声道:“讲!”“事发突然,之前毫无迹象,容易误判,眼下不论治罪也好,追责也罢,都是善后举措,当前真正迫在眉睫的,是如何赈灾救济与安抚灾区来的饥民,禁卫军狙杀饥民一事,大错已经酿成,数千条人命固然可惜,但余下的才是眼下最主意的,臣以为,即刻安抚救助,否则天下悠悠众口,众有损朝廷声望。” 这番话,还真让叶仑无懈可击,而且,此事也正是叶仑所担心的。所以,他没插话,只有等着雪嵩把话说完再看。见太子没有否决,雪嵩抓住时机,接着说道:“因而老臣,恳请太子殿下施令,选出宅心仁厚者一人,既能代表皇家,又有能力办事者,即刻前往事发地段搭棚施粥,安抚愤民情绪,待矛盾缓和下来,再分配赈灾物资遣返原籍以事生产。”此策虽良,但目的昭然,在此群臣,谁又能代表皇家前往?但太子监国,犹是皇家,又是能干之人,此时又不可能亲自去现场赈灾放粥,所以,这人选,只能从其他皇子中选定。 而眼下饥民声势浩大,事件又升级到千数人的人命,影响程度足矣轰动天下,朝廷必然竭力妥善安抚赈济,所需粥食、钱粮、衣物必然无所不应,这就等于,这一份天大的名声和功绩,等于白捡。“老臣观遍皇城内外,这贤能之人,太子殿下已是国事缠身,唯六皇子慎祀,自幼受皇后娘娘教导,聆听帝训于圣上御前,不论能力、品性皆为上佳,可由六皇子慎祀为主,大学士夏士渊为辅,前往长安赈济安抚饥民灾。” “如此一来,可分担太子殿下的困顿,作为臣弟,慎祀更应该替太子分忧,一来可显示太子天恩浩荡,二来可以让饥民知皇家体恤万民,此举,可谓两全之策。”雪嵩丢卒保车,他不会蠢到替自己的侄子雪成栋在这节骨眼上求情,而是借机把自己的外孙慎祀,名正言顺地推上政治舞台。燕毕,其身后文臣班列,几乎同时开口请道:“首辅言之有理,请太子殿下决断!” 第105章 这一局,平分秋色 面对文臣班子的附议,叶仑眼睛紧盯着雪嵩那张老脸。 雪嵩这招,与太子那招同出一辙,都是打蛇顺棍上,名正言顺的占据先机,还让对方无话可说。 这老贼,够机智,起码能甩同是内阁的夏士渊几条街。 在如此境地之下,临危不乱,还能沉着做出极速反应,硬生生的在死局中破出一条生机。 雪嵩这招,硬把六皇子慎祀,不用任何前奏做足铺垫,直接抬出来争名抢功。 天下人都知道,禁卫军本来就是皇族的亲军,狙杀饥民一事,黎民百姓把罪责不会对准到指挥者身上,背恶名的只有皇家,他这监国太子作为执政者,首当其冲就是万夫所指的暴徒。 但六皇子慎祀,反而成了仁德之人,成了皇家里面,唯一体恤百姓疾苦的皇子。 在政治斗争中,名声有时候比什么都好用,它可以俘虏民心所向,造成民间口碑。 雪嵩一番冠冕堂皇之词,把这个已经没了办法的办法,直接推荐给太子,而且还要太子当着群臣的面决断。 这招,高。这招,毒。 除非,叶仑当着诸位臣工的面,撕破这层关系,亲临事发现场赈济饥民做好安抚事宜,否则,这盘残棋,再无第二步走法去获胜。 如若为此撕破脸皮,那么,叶仑就等于将自己直接摆在文臣班列的对立面上,这样形成一个良政不通的口实,由个人政见不和,直接转化成太子容不下所有文臣的恶名。 要是导致文臣班列集体辞朝罢工,甚至以死相逼,那么太子监国的这条路,也就由此断了。 “好,准了。”叶仑面色平静,坦然说道:“就按首辅提议,即刻放粮安抚饥民。” “但望六皇子与王阁老,不负朝廷重托,此次赈济平乱,若是出了岔子,本殿绝不姑息,严惩不贷。” 这话,听在文臣班列耳中,更像是太子被逼无奈之后,心有不甘之下的威胁之词。 他们按住心头的狂喜,面上不动神色,齐声应道:“臣等遵命!” 面对波澜不惊的叶仑,只有雪嵩的心里,时刻保持着警惕,他并没有这策得逞而放松戒备,反而,更加忌惮太子的这份沉稳。 这种喜怒不露形色,沉着冷静的应对,马上让雪嵩意识到,眼前此刻的太子,比前几日被他率众堵门逼宫时的太子,更有十足的城府。 短短几日,如此神速的进步,让他心中大骇。 这种变化,比官场沉浮几十年的夏士渊都老辣,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细思极恐,这太子,绝不能再留! 从那次堵门逼宫来看,太子是有一些政治手腕,但还是易怒暴烈,终究还是有些半生不熟。 若不是始皇帝突然苏醒,召见太子让他躲过一劫,恐怕,这时候的太子,已经是自己的傀儡一枚。 要么,争执升级,太子最终被禁卫军兵谏成功,软禁在太子东宫殿永远作个宅男。 可眼下,太子登上御台,向文武百官发号施令,手腕狠辣隐蔽,进退游刃有余,开始几步,处处破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局,在这盘棋上,总是赢上一子。 目前,虽然扳回一局,但总体上衡量全盘,岳万钧的复出,独揽五军都督府三十万兵马大权,自己和皇后这边,已经劣势微现。 而今的太子,已经没有了意气用事的那种冲动,老辣得已经能和自己搏个平手,他已经能知进退,能步步为营暗置杀机。 纵观这些,雪嵩意识到,藏锋才是利刃,而不易折,这一点,太子已经运用得十分娴熟。 “此子绝不可留!”雪嵩暗咬牙关,眼神阴鹜,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绝不可再犹豫。 这次开朝议政,各自都达到了些许目的,日后的早朝,也就没有多大的必要天天继续。 “若无议题,就退朝吧!”叶仑环顾一圈堂下,道。 满朝文武沉默不言,所有人都不便轻易冒头,只需要回去,在家好好地捋一捋今天的事情。 稍等了片刻,站在御台下侧的太监元鱼,便高声唱喏。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待太监元鱼长长的尾音结束,文臣武将们,便和以往退朝时一样,鱼贯而出。 如此,叶仑人生里的第一次早朝执政,便宣布结束。 唱喏罢的太监元鱼,此刻的心里,是又激动又紧张。 太子爷离荣登宝座只差一步,而他,也离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也似乎就差那么一步。 如果太子登基坐了皇位,他就像他的舅舅录槐侍奉始皇帝嬴政那样,站在这九五之尊的天子身侧,对着满朝文武,替当今的皇上发号施令。 为了今日太子爷的早朝,就连宫女邀月和俪珠,都一宿没睡,前半夜无数次地查看太子衮服的所有配饰,后半夜开始,又给太子爷梳洗更衣,光那发髻,差不多耗了两个时辰,由于之前从未亲历过这套程序,她俩拆了梳,梳了又拆。 幸亏,太子爷对他们几个,有着极大的宽容和耐心。 也许,是太子夜的心里,和他们有着同样的紧张和兴奋。 这次早朝,叶仑达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初步目的,更是正式走入了大秦帝国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心,以对弈者的身份和辅国大臣之首的雪嵩正式交手较量。 但这次叶仑,也算不上是完胜雪嵩,但雪嵩也没有一败涂地,起码借机把六皇子慎祀,绕过提前设想的许多弯子,直接推上了政治舞台的一角。 毕雪嵩宦海沉浮三十余载,又独揽朝政大权近十年,这份积淀下来的老谋深算,叶仑心里清楚,所以也没指望一次早朝就能彻底击溃他。 反而这一次,真正见识到了雪嵩的铁腕,也让叶仑深深意识到,自己和这老贼来比,还是欠了那么点火候。 “如果能早日登基就好了。” 叶仑走出太合殿,朝着偏殿始皇帝的寝殿望了一眼,嘴里喃喃道:“要是能早日登基,那该多好!” 言毕,心里突走出太和殿,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叶仑心里突然冒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此刻,他真希望躺在龙榻上的那个始皇帝咽了那口气,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当大秦帝国的皇帝。 但一想到昏迷中的嬴政,费尽心机为他做的这些,虽然他是穿越而来的非血亲父子关系,但总觉得此念头多少有些卑鄙。 第106章 蹊跷之处 如果,自己已经是大秦帝国的皇帝,那么就可以直接扳倒雪嵩一党。 所以,始皇帝一口气不咽,太子继位就遥遥无期,别人也就有时间伺机而动创造机会。 拖得越久,对太子继位越是不利。 然雪嵩,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想让太子的的影响力,继续这么增长下去。 可龙榻上只有一口气悬着的始皇帝,什么时候驾崩?谁都说不准。 所以,他加速推出了六皇子慎祀,一旦那一日突然到来,六皇子慎祀只要攒足一些必要的声望,在他这个首辅大臣领导的一班文臣的支持下,未必不能和太子之间夺嫡争位。 “尉迟建。”叶仑停下脚步,低声一喊。 “卑职在。”尉迟建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总会及时出现。 “盯紧了六皇子,本殿要知道他每日和谁接触、包括说话做事,事无巨细,一应记录,有任何异动,极速禀知。”叶仑沉声说道。 尉迟建没有应声,双拳一抱,面色庄重,沉稳地点了三下头。 “太子爷,还有一事,卑职心里琢磨了好几天,这事透着蹊跷,您给断断?” 叶仑转过身子,疑惑地看着尉迟建,然后向他点了点头。 尉迟建低声忙道:“卑职得到线报,前些日子,首辅府上雪大人的贴身侍婢秋香,早上提了恭桶在校场西头的宫墙外出现了好几个早晨,直到东宫殿去宫外内务处的库房拉米面蔬菜马车经过,跟车的宫女虽然和秋香没有直接会话,但也停下来收拾了一会自己的鞋子。太子爷您看这?” “本殿东宫膳房的宫女,跟车去拉生活所需,半道收拾收拾鞋子也无可厚非,虽说已经出了宫门,但那段路离雪嵩的官邸却并不近,更不顺道,他的贴身宫女那么早提个恭桶出现在此处?” 叶仑皱眉自语道,忽又问尉迟建:“此处有何端倪?” “那段路僻静,内城那边的人很少过来,宫里其他殿院出宫也很少走这段,只有东宫殿顺路。”尉迟建答道。 “这绝非偶然,两人必有牵连。”叶仑道。 尉迟建又说道:“秋香站在紧贴宫墙外的一棵老槐树下,看到东宫殿的车子过来,也无接触行为,提着恭桶就离去,车子驶过那棵老槐树后,东宫殿的跟车宫女掉了鞋子,便蹲在树下收拾了一番,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走,回东宫,拐那条道过去。”叶仑道。 然后,叶仑打发车驾和随从先按原路返回,自己和尉迟建从侧门出去。 果然,在紧贴着宫墙的也面,老槐树离地面二尺高的树干上,有一处拳头大的朽洞,空空的树洞边缘光滑无渣,看来,是经常有人来回放置东西。 叶仑和尉迟建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火速回到东宫殿。 很快,跟车宫女被排查出来,就是上次在太子妃寝殿里,被叶仑扇过耳光的那个矮胖老宫女。 “是她?看来本殿轻心了,交给刘丰去审,你去安排六皇子慎祀那边的事。” 就一盏茶的功夫,刘丰进了北书房,看他的表情,不用问,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太子爷!”刘丰一抱拳。 “说。”叶仑道。 “没等卑职用刑,就已经尿了,直接倒了个干净。”刘丰道。 “说来听听!”叶仑自顾喝茶,头也没抬。 “太子爷,是一只指头粗的小瓶,还有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内容她没敢看,拿回来后,就交给了后院那位。”刘丰向太子妃住的后院一呶嘴。 “好啊!本殿正好想去后院转转了,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 说完,叶仑放下茶盏,面色一沉,就出了北书房。 后院到外面的那道圆拱门,两侧一直有锦衣卫把守,自从叶仑上次在后院的空房里,审讯过户部的贾耀后,这几天再也没顾上来雪娇这边。 “殿下来了。” 见到叶仑大步走来,雪娇赶忙起身迎接。 “近几天太子太忙了,也不来臣妾这里,臣妾唤人去准备一些殿下喜欢的点心,想必太子殿下是饿了……” 雪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叶仑打断。 “不必了,本殿和你说说,巧云退下吧!” 叶仑一摆手,巧云就躬身退了出去。自叶仑猜到真相把雪娇禁足后,这后院里也就只有雪娇和巧云,不得出那道圆拱门。 太子东宫殿里,除了叶仑身边的两太监和两宫女,有需要时才可进入后院的太子妃寝殿,其他人等连那道圆拱门都不准接近。 “放眼整个太子东宫,只有你这院子最为奢华安适,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草开放,好一派世外桃源啊!”叶仑感慨道。 “太子殿下折煞臣妾了,臣妾与世无求,也就喜好这些花草。” 雪娇尽量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自从自己第一次去前院被锦衣卫挡了回来,她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叶仑没有说破,她也就不必挑明,如果真到撕破脸皮的时候,那谁也想不到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雪娇给叶仑泡了一壶茶,轻轻放在软塌上的小茶几上,幽幽说道:“这个季节,菊花已经残了,若是上天怜悯我,看看南屋墙角那几株寒梅会不会开了?” “人,是会变的,花不会 到开的时节,自然会开。” 叶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赞道:“好茶,没想到在本殿的这东宫里,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 雪娇明白,今天的叶仑总是话里有话,该不会是外面发生何等大的变故,想摊牌? 但她不敢直问,也没勇气问,她最怕的也就是那一刻。 自从禁足前那天,叶仑的心性发生极大的变化后,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此刻,她只能小心地回答道:“绿茶寒胃,时值初冬,臣妾想起来皇后娘娘曾经给过臣妾一些红茶,便翻找了出来,这壶还是泡的对一水呢。” “好茶,确实好。”叶仑又浅尝一口。 “要是殿下喜欢,臣妾天天泡给殿下喝了?” 这话,既是应景,又是试探,也许更是实话。 “今天比往日冷多了,昨夜又下了雪,还是去本殿那屋烤烤肉吃,换个地方吃饭,胃口也许会更好一些。” 叶仑说完,不等雪娇反应,就站起来径直出了寝室,向候在外面的巧云说道:“扶着太子妃,去本殿的屋里。” 待巧云扶着雪娇,跟着叶仑身子后面进了太子的寝殿后,刘丰一挥手,两名锦衣卫毫无声响,跟着刘丰进了雪娇的住处。 第107章 弦外之音 雪娇虽然表面满脸霞飞,但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跟着太子进了太子寝殿的殿厅,惴惴不安地,就在茶榻后面坐了下来。 宫女俪珠和邀月,表面还是那么恭恭敬敬,但雪娇总觉得在她们的眼里,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东宫殿的主人一样,她们,眼里和心里只有太子。 “拿炭炉摆上。”叶仑淡淡说道。 “奴婢遵命。”俪珠和邀月分头去准备。 片刻功夫,通红的炭炉被放在茶榻前的矮桌上,还有一盘切成大片的新鲜羊腿肉。 侍奉在一旁的俪珠,往长长的铁签上串着肉片,邀月把俪珠串好了的肉串,拿在炭火上翻烤得滋滋冒油。 一股特有的肉香味道,在殿厅里弥漫开来,而雪娇却突然失去了食欲,那些铁签和串在上面的肉,让她马上想起了贾耀受刑时的场面。 “这烤肉,要趁热吃了才够味,而且辣椒粉要多一点。” 叶仑说着,把一串滋滋冒着油花的肉串,放在嘴边,用牙咬了铁签上的肉撕扯起来。 雪娇很不习惯这种粗犷的吃法,觉得此时的太子,就像一头兽。 “你怎么不吃?”叶仑问道。 “臣妾,臣妾最近胃里不是很舒服,吃些清淡粥食比较好。”雪娇应道。 “没胃口?还是胃口小了?” 叶仑的问话,似乎话里有话,让雪娇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臣妾看殿下吃就够了,臣妾给殿下添茶,喝些茶汤解解油腻。” “都吃,本殿一人吃了也无趣。” 叶仑招呼大家,让她们都自己取了烤肉吃就是了。 但现在是东宫殿,而不是流放的那些蛮荒之地,俪珠和邀月,还是没有任性,她们这时候,更要维护太子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尊严。 “太子爷,奴婢们不敢,奴婢们就是侍奉太子爷的下人,怎能逾越礼教何太子爷一起用膳?” 这样的话,叶仑听了很是受用,他的这些下人,时时都在把他的利益放在头等首位。 最近你们几个都辛苦了,一会昭明回来,给大家看赏。 叶仑最近也阔气不少,不但国库暂且充盈,而且,东宫殿里的私财也有不少。 昭明换了便装,带着两名同样是便装的锦衣卫,拿着尉迟建的手谕,去了外城的秦风楼拿钱款。 皇后娘娘丢失的那些财物,都被折换成银锭,全部存放在秦风楼后院的密室里。 今天,对各路的负责人,一概论功行赏。 不但那些大内密探,还有禁卫军里的暗桩,就太子东宫殿的这几位,都有拿赏钱的资格。 “你俩昨夜一宿没睡,待会去歇息吧!本殿这里暂且没事,不用候着。” 叶仑说完,把目光投向雪娇,那眼神就像一头没吃饱的饿狼。 两宫女知趣,知道太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就和巧云一起收拾残局。 雪娇从叶仑的眼神里,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便顺水推舟,说道:“臣妾被这炉火一烤,也觉得有些发困,也想歇着,不知殿下可否容臣妾先歇着?” “甚好,就去本殿的寝室吧!” 叶仑一笑,然后接过邀月递过来的湿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和双手。 雪娇自己主动进了寝室,放下珠帘,然后脱鞋上了床榻,拥着锦被半躺了下来。 “冷了?那就本殿给你暖暖可好!” 叶仑随即就跟了进来,面上始终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一只手,就直接搭上雪娇的肩头,把她顺势扳得趴了下来。 察觉到太子从身后压了上来,雪娇顿觉腿肚一阵抽搐,急道:“使不得殿下,上次,上次差点疼杀臣妾了……” 叶仑开口道:“本殿喜欢这样,这样,就不用看着彼此的脸。” “臣妾的脸,难道不好看吗?”雪娇道。 “面对面,太近,近了最容易把对方认得更加清楚,那样,不好,还是保留一些未知的美感比较好。” 叶仑的话还没说完,雪娇猛觉尾椎处一阵爆裂的疼痛直冲脊椎,不过,痛感比上次似乎轻了一些。 雪娇此时,已经顾不上分析太子刚才的话,连忙咬紧牙关,企图来抗拒那种裂痛…… 就在雪娇把一口银牙快要咬碎的时候,叶仑也停了下来,一把扳过雪娇的肩头,盯着雪娇已经汗湿如雨的脸,缓缓说道:“皇后娘娘,准备下诏,给本殿迎娶镇国将军府上的大将军之女岳珏小姐,这事礼规不少,皇后娘娘辛苦不少啊!” 嗡…… 雪娇闻言,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明白,她的路,已经走到头了。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来,泪眼迷离。地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臣妾,不,我累了,想回去歇着,还望殿下恩准……” 说完,顾不得尾椎部位隐隐的疼痛,没让巧云搀扶,自己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后院的太子妃寝殿。 回到自己寝殿的雪娇,一进殿厅,背靠在寝室的门框上,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天蓬,那张秀美惨白的脸上已经凄然泪下。 巧云已经跟了进来,怔怔地看着雪娇失常的样子,她不敢问话,随即就在门口跪了下来。 “去,给本宫烧水,侍奉本宫沐浴。” 雪娇开口了,语气冷得,就像昨日落雪前刮来的风。 这次,雪娇洗的很慢,仿佛要把身体内外,全部洗得一尘不染。 这个澡,居然洗了两个时辰。 雪娇打开衣柜,翻出一套当太子妃那天穿过的衣服,让巧云精心地给她梳好云鬓,然后把所有的珠花,全部都插在发髻上。 浑身上下,里外一新的雪娇,从换下的衣裙里,摸出一只小瓶握在手里,给背对着她正在收拾东西的巧云说道:“把这些都拿出去,记得把外面的打扫干净,本宫累了要歇着了。” 待巧云离开,雪娇怔怔地望着手里的那只小瓶,嘴里喃喃道:“无色,无味……” 拿过一只茶盏,雪娇把小瓶里盐一样白的粉末,全部倒入茶盏,然后注入茶汤后,一仰脖子就喝了个一干二净。 “殿下,保重!” 雪娇在自己的软榻上躺了,缓缓地闭上眼睛,尽量没让已经涌出的眼泪流出来…… 第108章 香消玉殒 太子寝殿里,叶仑神情漠然。 刘丰就像幽灵一样闪了进来,拱手一礼,禀道:“太子爷,卑职没有放过任何角落,都没有发现所说之物。” 叶仑不语,似有所思。 “太子爷,要么卑职再审审,万一她没说实话?”刘丰又道。 叶仑开了口,缓缓说道:“一个传信的侍婢,没多大的招架,既然招了,那就不会有假。” “哪?”刘丰不解,似乎等待太子的安排。 “既然没找见任何可疑之物,书证信件更不会留下,本殿想,那小瓶万一是女人妆梳之物也未尝不可,用完弃之也是常理。”叶仑道。 刘丰似乎还心有不甘,继续说道:“依卑职见,倘若正常日用之物,大可光明正大送来,这等现象,可疑!” “或许,是雪嵩府上侍婢,怕引起过多猜忌,不便上门,故偷偷为之。” 叶仑给自己,给了个让自己相信的理由,刘丰也就信了,再没有言语,施礼后退下。 …… 散朝后的雪嵩,面色阴沉,对文臣们打招呼的声音充耳不闻,直接就回了官邸。 当然,几个要紧部门的官员,在稍做歇停后,还是一起去了雪嵩府上。 不料,雪嵩这次并没有在书房接见众人,借着身体不适,把夏士渊一行晾在书房里。 “老爷,各位大人在书房等您?” 管家道。雪嵩闭着眼睛不语,秋香端来木盆,上前给雪嵩脱了鞋袜,然后把雪嵩的脚按进水里搓洗了起来。 “让他们回吧!就说老夫身子不适,需要歇息。”雪嵩依然没有睁眼,只是把身子向后靠了靠。 一会,管家又进得寝殿,低着头立在一旁。 “失物和那七个太监,可有下落?”雪嵩又道。 管家面上一紧,讪讪道:“回老爷话,查遍那七人原籍,并不见有他们各自回去的迹象,再说,城里他们也无房产置办,就连那接货的马车,也就像就地蒸发了一般,渺无踪迹可寻。” “退下吧!你也知道,自己该干何事,不必向那些朝官一样,事事都要问老夫。” 管家闻言,施过礼后,就悄然退了下去。 “这个,给东宫那边。” 雪嵩从怀里,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直接塞进蹲着给他洗脚的秋香的领口。 秋香由于蹲着,领口大开,拿折住的纸条,直接被插进胸前的夹缝里。 雪嵩有种预感,皇后那边七名太监失踪之事,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可能和太子有关。 今天太子在早朝上的表现,雪嵩更有理由怀疑到太子,别人,没这么高的手段。 不过,这事无碍,只是折一笔财而已,死无对证的事,影响不了皇后和他的一根汗毛。 “行了,唤七夫人过来吧!” 雪嵩自己从盆水里抽回了脚,提悬了等着秋香擦拭…… 此时的东宫殿,已经乱做一团。 在后院服侍雪娇的巧云,惊恐万状地冲到后院通向前院的那道圆拱门处,急切地喊道:“太子妃,太子妃她……” “你且等着,待我去禀报。” 值守在圆拱门口的锦衣卫,并没有给巧云放行,也没有进得后院去查看,便飞速地穿过长廊去了太子寝殿。 “启禀太子殿下,后院巧云报,太子妃好像出了麻烦。” 锦衣卫站在殿门口禀道,叶仑闻言,略一思忖,便向厅里一挥手,就急急向后院奔去。 进得圆拱门,巧云还站在那里,看到太子过来,颤声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她……” 叶仑没有停步,更没回话,绕过花坛和走廊,就径直进了寝殿的寝室。 在撩起寝室珠帘的那一刻,叶仑看到软榻上,雪娇穿戴一新,涂抹得殷红的樱唇带着微微笑意,而紧闭着的眼角处,各挂着一滴晶莹得就像露水一样的泪珠。 叶仑心里一慌,一脚踏上榻沿,伸手探向雪娇的鼻孔,发现已经气息全无。 再探脖脉,雪白的脖颈就如一节瓷器,冰冷得毫无动感。 忽然,叶仑的视线,投在雪娇并拢在身侧的右手旁边,一只鸽蛋大小的白瓷瓶,静静地躺在雪娇早已冰凉的手边。 叶仑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只瓶子,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冲着随后赶了过来的邀月喊道:“传刘丰过来。” 叶仑放下了珠帘,有些失神地做在殿厅里,俪珠把一条丝帕打开,轻轻地覆盖在雪娇那张娇美无比的脸上。 然后,俪珠也从寝室出来,低头立在叶仑身边。 刘丰立即就到,没等刘丰开口,叶仑把那只瓶子交给刘丰,说道:“拿去,让她认认,是不是这个?” 刘丰看叶仑递过来的到那只瓶子,嘴唇动了一下,但没说出话来,伸出双手接过瓶子后,这才说道:“卑职遵命!” 待刘丰走后,叶仑喃喃道:“原来,她是揣在自己身上带着的,竟然没舍得给本殿喝,她自己独自喝了。” 刘丰去而复返,进门就说道:“太子爷,没错就是这个。” “拿去,找人验验,还有,口供画押保存,人也留着以便有用,还有,派人去慈心宫,向皇后娘娘也禀报一声。” 叶仑缓缓说道,然后闭上眼睛,摆摆手,道:“都下去吧!让本殿一个人待着。” …… 一个时辰后,皇后娘娘雪姬,乘了凤辇赶到东宫殿门口。 这次,她没带仪仗和按规格出行阵仗,只有几个护卫和太监宫女跟着。 “皇后娘娘驾到!” 随行太监的一声唱喏后,东宫殿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 叶仑身后跟着不多的几个随从,出了宫门迎驾。 “儿臣,见过母后。” “免礼。”雪姬一副母仪天下的高贵,神情自若,目不斜视,在一名太监的搀扶下,款款进了东宫殿的正门。 到了通向后院的那道圆拱门前,叶仑上前,伸出手去搀皇后,同时说道:“母后,这边请,还是让儿臣搀着您吧!” “也好!”雪姬怕又闹出什么难看,故就没让太监跟着。 待叶仑搀扶着皇后娘娘进入门里,锦衣卫把跟随皇后的几人拦了下来。 自熊烈那事以后,慈心宫的侍卫、太监、包括宫女们,再没人敢在太子当面生事。 第109章 红颜命薄 脱离了别人的视线以后,皇后娘娘雪姬,甩开了被叶仑搀着的胳膊。 冷冷说道:“松开,本宫自己会走。” “也成,反正你又跑不了。”叶仑道。 “走前面带路,本宫跟着就是。” 雪姬停了下来,把叶仑支到前面走着。 待进了雪娇的寝殿后,叶仑立在殿厅里,倒背着手,面色开始变得阴沉起来。 雪姬环视了一下殿厅,然后上前挑起珠帘,在寝室门口站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床榻。 “太子妃,雪娇,妹妹……”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接近床榻上仰躺着的人,而是轻声唤道。 “妹妹,起来呀妹妹,是姊姊我来了,我知道,你是和太子串通好了故意吓唬我的……” 无论,雪姬怎么呼唤,床榻上仰躺着的雪娇,没有一丝动静。 那张被盖在脸上的丝帕,也没有被鼻息吹动的迹象。 这时,雪姬心里一沉,把一条膝盖搭在榻上,伸手就揭掉了那张丝帕。 雪姬凑近了脸,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雪娇就像熟睡着的一样,脖子无掐痕勒痕,整个面部,是美得是那样惊艳,也无一丝被殴打的痕迹。 “她,怎会如此?”雪姬颤声道。 “这不,给皇后娘娘减少了一件麻烦吗?”叶仑淡淡说道。 皇后娘娘雪姬,猛一转身,冲着站在殿厅里的叶仑怒道:“活生生一个人,在你东宫殿里死了,你还能说出这等话来?” 叶仑沉声说道:“你也不问问,她是如何死的?” “你?难道她自己死的不成?”雪姬怒到极点。 “本殿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分晓。”叶仑淡淡说道。 “派人调查?人死在你的太子东宫殿,你派人外面调查?” 雪姬怒不可遏,觉得太子这是搪塞之词。 叶仑目光盯着殿外,淡淡说道:“人,虽然是死在东宫殿,可毒,却是来自别处,如果本殿没猜错的话,这毒,本来就是给本殿准备的,不知何故,太子妃却替本殿挡了,无论如何,本殿一定要彻查到底,刑部的仵作,很快也就到了。” 此言一出,雪姬听得心里一凛,敢给当朝太子下毒的,除非…… 虽然此刻有些心虚,但雪姬的言辞依然强势,她冷声道:“作为尊长也好,娘家人也罢,此事,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 “会有交代的,只要秋香不被灭口,毒的来源和背后的指使之人,都难逃大秦律法的惩处。”叶仑的言辞更是凌厉。 一提到秋香,雪姬心里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不由得一阵心惊胆颤。 哪怕是无凭无据,但能说出秋香,证明太子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若是真查下去,牵连肯定不少,尤其是六皇子慎祀,已经领了安抚赈济饥民的旨意,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雪姬稳了稳神,换了一副口气说道:“妹妹从小就有心绞疼的病症,经多方医治,似乎痊愈,这次看来,该是旧疾突发。” 不愧是雪嵩的女儿,反应也是如此之快,提前就把问题揽了下来,而且,把结论,下在“旧疾突发”的因病暴毙上。 借此事情,本想拿捏住太子,但太子所透露的,让皇后娘娘雪姬投鼠忌器,再者,雪娇一死,就在不必为纳妃的事犯难了,这雪娇,死得正是时候。 雪姬想到这里,心思活泛了不少,便又对叶仑说道:“事已至此,请太子节哀顺变,是我那妹妹福薄,望太子还是以国事为重,切莫为此伤神。” 没曾想到,这雪姬更毒,虽然雪娇是她父女手里的一枚棋子,但也是雪家的血亲族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表现得如此冷漠。 “她死得冤,不过,人死了,就无人再追究她的罪责了,罢了,不是还有皇后嘛!”叶仑话里有话。 雪姬闻言,心里一惊,急道:“何故这样一说?” 叶仑没盯着雪姬容妆精致的脸,沉声说道:“妹妹没了,姐姐也可以补偿,皇后,你说是不是?” “放肆,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本宫的?难道你会食言不成?”雪姬怒道。 “今天,本殿没心情,好歹她也陪我一段时间,更何况,她最终没有那样做,本殿,厚葬她。” 叶仑说得斩钉截铁,然后上前一步,伸手就摸了一把雪姬的脸,笑道:“今日,本殿放你一马,改天一定补上。” 说完,便作了个请的手势。 见叶仑如此,雪姬也没有久留的意思,便逃离般地走到前面,到了前院,这才放声说道:“事已至此,太子妃暴病身亡,眼下国事繁忙,不宜为此劳神,太子殿下放心,本宫安排安葬事宜,眼下要紧之事颇多,殿下分心不得,也不宜大肆扩张,一切交给本宫善后即可……” 既然这样,也够她忙一阵的了,正好腾出手来盯着赈济饥民的事情那快,不信就揪不住六皇子慎祀的尾巴。 叶仑现在驰张有度,虽然对雪娇的死心里有些不安,但也由此搁浅这段恩怨。 “皇后娘娘起驾!” 太监的唱喏又起,雪姬的车驾缓缓驶离东宫殿。 “恭送皇后娘娘。” 东宫殿里叶仑的仆从们,一起跪在门外施礼,直到雪姬的车驾动身,这才起身。 刘丰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太子殿下,那个如何处置?” “先留着,以防变故,如太子妃能顺利下葬,她是太子妃的人,当然就拿她陪葬是了。”叶仑道。 “卑职明白。” 刘丰施礼退下,叶仑又去了后院雪娇的寝殿里面,呆呆地坐了一会后才回到的北书房。 雪姬到底是皇后,办事效率高得惊人。 就在雪姬离开东宫殿没多大功夫,一具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已经被送了过来。 转眼间,雪娇的尸体就被装了进去,太子东宫殿没有布置灵堂,大队的送葬人马,阵容庞大的纸扎全部都在东校场候着。 待雪娇的灵柩一起,乐班启奏,法师们也都各显本事,吹吹打打,连夜把雪娇的灵柩送出宫外安葬妥当。 一场奢华又不张扬的葬礼,一夜之间就结束,毫无悲切气氛的东宫殿,和往日没多大的差别,只是少了一个足不出户的人而已。 其实,皇后和叶仑心里都明白,这次开朝后,处于劣势的雪嵩,已经启动了这枚棋子。 雪娇这次以自杀来结束生命,足以证明,她不想执行雪嵩的指令去给太子下毒,她只有带着那份惊恐和满足,离开了这个尔虞我诈的世道。 她的死,只是少了一枚政治博弈的棋子而已。 第110章 人间惨相 鹅毛大雪,又下了一夜,一切痕迹都被掩盖得一干二净。 “来人,去传李家主李敏,让她来见本殿。” 望着窗外瓦楞上的积雪,叶仑说道,马上就有锦衣卫去办。 北书房里生上了炭火,邀月把茶点直接端到了书房里,和俪珠一起候着。 俪珠和邀月,从心底里是特别憎恶雪娇,因为雪娇是皇后和雪嵩派来太子身边的卧底。 但雪娇的这一死,让她俩的心里,又产生出一丝的怜悯和感激,毕竟,雪娇没有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而是选择了让自己承受这一切。 “太子爷,奴婢,奴婢有句话该不该讲?” 俪珠吞吞吐吐,神情紧张地说道。 “说吧!”叶仑缓缓说道。 “奴婢想在后院屋里,给太子妃上香七七四十九天,请太子爷恩准?” 叶仑知道俪珠和邀月的心思,她们无非就是对雪娇心存感激,因为雪娇最终没有下毒给他。 “随便,你们自己看着办,好歹,她也陪了本殿一段时日。” 叶仑没有反对,他的内心,也是对此有一些怜悯存在的。 他心里,最不愿意看到事情败露后,由他下令处死雪娇,现在这样,反而是件好事。 就在这时候,李敏被带到。 李敏还是和上次一样,一身布衣素装,出落得眸子比之前更加明亮。 “民女李敏,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叶仑摆摆手,见到李敏后,心里的郁闷似乎散了一些。 “随本殿去个地方。”叶仑说完,不等李敏回答,就进了寝室,由俪珠服侍着换了一身便装。 李敏看到叶仑的装扮,地着头应道:“民女遵命。” 叶仑再没说话,径直就出了寝殿的门来到外面走廊,走廊下,已经有十名换好了便装的锦衣卫在候着。 两人一身常服,自东宫而出,再出皇城,过内城,来到了都城寻常百姓所生活的外城区域。尽管大雪纷飞,可外城的街道上依然人群熙攘,周围临街店铺的叫卖、小吃热气腾腾,很是热闹。这这地方,李敏当然是熟悉不过了,作为一个商人,最熟悉的就是各城区的繁华地带。若是在平时,李敏肯定兴致勃勃,但眼下自己前途还不是很明了,太子虽然上次在寝室那么一说,但还没有下放权力让她去实施。所以,再热闹的景象,也无法引起她半点兴趣。李敏忐忑地跟在叶仑的身后,从外城的老街出来出来,过了东大街,走出老城城区。一出东大街,再经过一片高低不一的民居群,就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荒凉、苍茫,远处依稀可见山景,近处放眼是白雪皑皑一片,整个天地被银装素裹所覆盖。官道上,当然有来往行人、过客和商旅们,都在排队入城,可每个人的脸上,却是一片沉重。“这位大爷官人,行行好吧,可怜可怜这孩子,已经五天没吃上一口东西了,大爷发发慈悲,随便赏点什么能吃的或者一枚小钱就行,让孩子能吃上一口饽饽……”叶仑带着李敏才出官道,立刻就有一名瘦骨嶙峋的老头,颤颤巍巍地拄着一根木棍,瘸着一条腿,佝偻着身子,吃力地过来点头哈腰地乞讨。而他的脚边,是一个四五岁大脏兮兮的孩子,衣不蔽体的小孩子,如同瘦猴一般死死地抱着老人的腿,一双已经无神的眼睛,无助又茫然地看着四周。一阵风雪吹来,这对爷孙俩,便一阵筛糠般的颤抖。而这样的人,在附近还很多,随时倒在路边再也爬不起来的也不在少数。叶仑知道,都城外来了一大批灾民,却没想到灾民的数量,已经泛滥蔓延到都城的城门附近了。作为太子,就是出门行走,身上自然不可能带钱,于是看向李敏。李敏身为女子,心肠更软一些,见到眼前这对爷孙老的残、小的弱,同情心顿时泛滥,但作为一家之主的粮商大东家,身上也没带小钱的习惯,她取下布衣袖子遮掩下的一只镯子,想要递给老人。这个举动,却被叶仑立即拦住了。“你想害死他们?”叶仑指了指周围不远处,正两眼冒光,死盯着这只镯子的那些灾民,说道。“富人还讲究个财不露白,他们这对爷孙,要是拿了你这镯子,不等去变卖换钱,眨眼就能让这些穷凶极恶的人,随即就给谋财害命了。”李敏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好心办坏事,又把镯子戴了回去后忙道:“对,对不起!”叶仑再没搭理李敏,拍了拍手掌。两名乔装打扮的锦衣卫,从旁边立刻走过来。“去,买两个饽饽和烧饼,给那爷孙垫垫肚子。”叶仑打发走了锦衣卫之后,向爷孙走了过去,对老人温声问道:“老丈,你打哪来?”老人知道眼前这人,是派人给自己买吃食去了,顿时千恩万谢,面对叶仑的问题,也是有什么答什么。“这位好心的公子,我们爷孙从晋北省过来。”“听说晋北省灾情最重,老丈自那边过来,一路要横穿过冀中直隶,一路走得也不容易吧?”叶仑又问。老人低下头,伸出粗糙嶙峋的手,摸了摸脚边孩子的脑袋,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说道:“我们家距离黄河有百十里地,本以为水灾哪怕再大,也影响不到这里,可那一夜,大堤直接就垮了,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大水冲过来,我们一家正在睡觉,还盘算着要不要去高处的山区躲躲,可一眨眼,房子就倒了,儿子、儿媳妇、老伴,还有两个刚出生的孪生胖孙子,一眨眼,全都……没了。”“眼下就剩下这大娃,跟着我老汉一路要饭要过来,我不知道,哪一天我爷孙也一个闪子扑倒,再也就走不下去了……”老汉的话,让李敏心里一抽,平日里,他们粮商,总是借着这种机会,大肆涨价抛售囤积来的粮食,眼里只有商计,心里只有滚滚而来的利润,根本不去考虑过万千的百姓,在这种境地下沦落成路边的尸骨。她此时,为自己的活着而欣慰,也为前几日被满门抄斩的同行们愧疚。 第111章 饥民如蝗 此时,李敏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才觉得,商人的眼里只有利润的最大化。而太子,肩上却是对天下万民的担当。 老人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接着又说道: “我那个村、绝户了,一家人里能跑出一个两个来,都算是机灵人的运气好。” “整一个村,能跑出来的没几个,周边村也是如此,乡亲们结伴一路要饭,后来要饭的人越来越多,谁也没那么多粮食能救济我们,于是大家就去挖草根、啃树皮,你看我这孙娃,肚子那么大,就是吃观音土涨的,每天晚上疼得要命地叫唤,可我老汉有何办法呀?” “等走到这地界,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倒在路边再也回不了家乡,精壮一些的,去抢、去偷,或者干脆上山当了土匪,还有些女人,只要给一口吃的,在路边就能把裤给别人脱了……一些女娃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都是父母掌心头的肉,要不是为了一口吃食活命,谁愿意这样啊!唉!这世道,太难了!” 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这一番话,并无夸张,也无辞藻修饰,甚至前后顺序都有些混乱,可也恰是因为老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这份真实感,才让人被深深触动。 李敏听得眼眶一红,喃喃道:“原来外头的百姓,已经这么悲惨了!” 这时候,那个便服锦衣卫,带着几个饽饽和烧饼匆匆赶来,叶仑接过来就递给了老人跟孩子。 老人千恩万谢,拉着孩子跪在地上。 “娃呀!快快给恩人磕头。” 叶仑正要搀扶起来,那孩子却双手已经伏地,使劲地在地上磕着脑门。 “谢谢大恩人,谢谢大恩人!” 叶仑的手,定格在半空,最终,他摸了摸这孩子油腻且散发着异味的脑袋,缓缓说道:“和爷爷找个安全的地方,好生地吃顿饭。” 那娃这才起来,眼睛里闪着泪花,拉着老人的手去找个背风的地方。 目送爷孙两人离开,叶仑招招手,示意两个锦衣卫跟着这爷孙俩,要不然就他们这个体格,不出几步就会被别人抢了手里的吃食。 也许,这些饥肠辘辘的人们,为了一口吃食,要了这一老一小的命都有可能。 稍停留片刻,便离了官道,叶仑带着李敏,向东郊方向走去。 二人步履而行,随着距离都城越来越远,路边饥肠辘辘、蓬头垢面的灾民是越来越多。 在漫天的大雪覆盖之下,衣不蔽体的灾民还有点气力挣扎的,就找一个勉强能挡风雪的地方蜷缩着,可大多数人,就地扎堆躺在路边或者树下,在皑皑白雪的掩盖之中,仿佛一堆尸山一样,使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偶尔从路边传来的几声微弱的呻吟,证明他们还有口气在,他们还没被冻毙和饿死。 叶仑和李敏虽然穿着便服,但那整齐得体的打扮,还是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差别。 更多的饥民们,一看来者,就知道是家境殷实的门户里出来的公子,他们觉得眼前一亮,便挣扎着爬过来,企图向叶仑他们行乞。 李敏虽然说见过不少外面的世面,但毕竟是商业行业里的翘楚,很少直面这种最底层的社会群体,尤其是饿得皮包骨头且两眼发绿的饥民时,也不免被吓得战战兢兢。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叶仑招了招手,便有几名便衣锦衣卫过来,装作路人一样,护佑在两侧,这样可以防止饥民临时起意对他们进行哄抢。 就在这种状态下一路前行,叶仑一言不发,只是沉沉赶路,更没有向李敏说任何话。 待在这种寒气逼人的环境下都走出了一身热汗的时候,也差不多走了好十几里地时,周围的饥民已经变得很多,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一些穿着甲胄的兵士们,拿着锄头在雪地上挖着大坑。 新翻出来的黄土,和周围皑皑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坑外面,横七竖八地堆着各种尸体。 那些兵士们挖好了坑之后,抬起一具具尸体就往新挖好的大坑里丢,旁边不远处,已经有新鲜的黄土堆成的土包还没来及被白雪覆盖。 “啊!这么多人被饿死个?” 李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问道。 叶仑却很平静,淡淡说道:“看到了?” “嗯!”李敏答道。 “这些人,半天前才死,死于东大营禁卫军总指挥使雪成栋之手,就是因为这些饥民饿急眼,饿昏了头,冲击军营企图哄抢粮仓。” 平时,普通老百姓,见了兵士这类人,自愿躲得远远的,生怕招惹什么麻烦,但饿急了眼的时候,他们顾不得平日里的那种惧怕,他们眼里只有军粮,心里只想活命。 只要有人一教唆起哄,大家都会一窝蜂一样地去冲击驻军大营,目的就是抢得一点儿粮食活命。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军粮都敢抢。”李敏觉得不可思议。 叶仑淡淡说道:“这不是胆不胆的问题,而是人求生的本能,与其饿死在大雪茫茫的逃荒路上,还不如拼了命去砸粮仓。” 叶仑的话,让李敏的腿肚子都打颤,这还是驻军营区,要是粮商的仓库,这些不计其数的灾民饥人,要是泼了命来抢,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怕了也无用,就像那天的你,为了活命,还不是照样半路拦截本殿来堵运气的吗?”叶仑道。 “草民有罪。”李敏此时觉得羞愧不已。 叶仑继续往前走着,说道“赵、钱、孙三家,死的冤是不冤?” “不冤,他们都该死。” 李敏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这时候,会对昔日的同行生出愤怒来? “本殿倒是希望,你赚钱的目的,是让更多的人活得更舒适一些,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才去挣钱,一个国家 商业兴旺发达,民众自然就日子好多了,要是光赚钱,赚钱的目的只是满足自己的欲望,那么,所赚的每一枚铸币,都是血淋淋的冤魂在里面。” 叶仑面无表情,神色淡然,语气平缓不怒不躁。 “民女明白,富民才能强国,强国才能济民。” 此时的李敏,想赚钱的念头越来越旺 但她的心里,却对每一枚钱又看得很轻。 第112章 杀你,那太便宜你了 这些场面,看得李敏一阵心悸。 面对花容失色的李敏,叶仑冷冷一笑道:“这一场冲突,死了上千人,你看到的不过二三成,这下你亲眼见到了,一具具被冻得冰冷僵硬的尸体,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到了大坑里面,一个大坑丢得差不多就用土掩埋起来,然后继续挖坑在填埋。” 这触目惊心的画面,让李敏受到了极大冲击,她这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与惨剧。 尽管她天资聪慧,阅尽人性与对世事的洞察,在商战上一次次取得傲人的佳绩,虽然也多次调研和分析过民间的疾苦来运作市场,始终是锦衣玉食长大,真正的苦,却是没有亲身体会过。 对太子的话,她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几千人,就这么死了!?” “这世道,唯有人命最轻贱。”叶仑看向李敏,说道:“本殿杀人,向来只杀该杀之人,但有些人,握了一辈子笔墨,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因他们而死的无辜之人,却是如山似海。” 李敏抿着嘴唇,不敢应这句话。 她能够感受到,太子压抑在胸腔内的怒火,这是针对贪官和奸商的,也是针对自己的。 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恐惧,李敏的身体,不断地在轻轻颤抖。 恰此刻,远处飞奔而来一大队身禁卫军铠甲的士兵。 为首的,正是岳金戈。 岳金戈一路狂奔,策马向李辰的方向,到了近前,翻身跳下马,跪在雪地上道:“末将岳金戈,参见太子殿下千岁!” “你怎知本殿在这,看来消息倒是灵通。”叶仑道。 “末将之前派人去过了东宫殿,被告知殿下与李家主出了宫,然后锦衣卫便告知了末将殿下的下落。” 岳金戈恭敬地答道。 叶仑点点头,并未把这件事情太放心上,自己就在都城范围,要是岳金戈连这都找不到自己,足矣证明他可以提前交了大印回家的了。 和这比起来,叶仑更关心岳金戈的目的,问道:“可是那雪成栋的事办妥了?” 听到太子这样一问,岳金戈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兴奋的神采,急道:“父亲亲自出马,加上有太子殿下之令,雪成栋并未做任何反抗,还有他手底下那些参与了此次暴行的心腹,都已经被末将带了过来。” “好!” 叶仑淡漠道:“把人犯,给本殿带上来。” 岳金戈起身,他抬手一招,身头行伍中,便有一队佩刀出鞘的士兵,押着十多名戴着枷铐的囚犯走了上来。 囚犯里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容貌英武不凡,颇有几分久居人上的狂傲气度。 “跪下!” 岳金戈厉喝一声,一脚踹在雪成栋的后腿弯处,雪成栋闷哼一声,身体一弯随即又挺起,他硬挺着没跪下来。 谁料,雪成栋挺直了腰杆,冰冷地看着叶仑,冷笑道:“我为何要跪?” “见太子不跪,这是大罪!”岳金戈呵斥道。 “哈哈!” 雪成栋狂妄地大笑一声,然后又说道:“我本就是这棋局里的弃子,跪与不跪,都是一个死字,那我为何还要让你们欣喜若狂?” 口气几近轻蔑,说完之后,雪成栋盯着叶仑,狰狞地说道:“你是太子,要杀要剐随便,我雪成栋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条汉子!” 叶仑不恼不怒,对着狂态十足的雪成栋淡淡说道:“你,确实该死,但你忘了,死可以分很多种,要得痛快,一刀便是,连痛都不会感觉到痛,很多想死的人,都渴望能得到这种死法。” “可你也别忘了,有的死法,在死前还活着的时候,速死,就成了一种奢望,跪下来求死的人,比求生的人还要多上一些。” 哪知,雪成栋闻言,满脸阴戾咬牙说道:“折磨人算何本事?有种的就干脆一点!” 对于这种脑子一根筋的莽夫,叶仑向来懒得多费唇舌。 耍狠耍横,这雪成栋可真挑错了人,他也高估了他和他身后的那个人。 “好胆气,本殿就看看你能横到何时?来人,把他的指甲都给本殿掀了。” 叶仑就不信这个邪,在他面前耍狠,只有自取其辱,何况还是个弃子,到这时候了,还替雪嵩跟自己较劲。 话刚说完,立功心切的岳金戈,也是个狠角,当即一挥手,就有两名士兵摁住了雪成栋。 岳金戈从腰里拔出一把小刀,弯弯的刀尖连剜带撬,直接掀掉了雪成栋十根手指头的指甲盖。 这种酷刑,虽不致命,但其带来的钻心疼痛,却是没几个人能受得了的。 空旷的雪野,雪成栋厉鬼一样的惨嚎声,震得路边枯树枝上的雪,都簌簌直掉。 从十根指尖滴落在雪地上的血,就像落了一地的梅花一样,醒目又刺眼。 惨叫中的雪成栋,面子也变得和雪一样惨白,豆粒大的汗珠子,也从头上滚落了下来。 剧痛,刺激了他的凶性,他双目爆出,怒吼道:“太子!你这手段算什么?有种就杀了我!别看你是太子,杀我,怕你还没这个胆气。” 激将法,目的就是速死,但太子哪能不懂这个?要是一刀就把雪成栋给砍了,岂不是太便宜这些人了? “杀你?本殿恨不能把你抽筋扒皮!若是一刀杀了你,岂非太便宜你了?” 叶仑怒极而笑,道破了雪成栋的心思,这些伎俩,和当初户部的贾耀没任何的区别,只是抱着一死的决心,来恶心一把太子而已。 叶仑指着那大坑中层层叠叠的尸体,说道:“这些人,全都是因你一人而死,这些逃难的饥民,他们何错之有,让你居然下令直接狙杀,倚强凌弱很爽是不是?那好!本殿今日就让你尝一尝当弱者的滋味。” “岳金戈听令!” “末将在!” “将此獠手脚全部砍去,然后丢到大坑中和这些惨死的饥民为伴,派人日夜值守盯紧了,使其自生自灭,但凡有敢来营救者,杀无赦!” 此令一下,让浑不怕死的雪成栋脸上,霎时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不,不要!还是杀了我吧!” 雪成栋使劲挣扎着,想要挣脱士兵的控制。 但此刻,身戴枷铐的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挣脱得开。 盯着雪成栋那副狼狈样子,叶仑冷笑道:“雪嵩授意你伏法时候,是否许诺过你大不了就是一死,你的其他族人,就全部能保全下来,而你也的确做好了为雪嵩赴死的打算?” 雪成栋瞪大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仑,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仑冰冷地注视着眼前被摁在地上的雪成栋,缓缓地说道:“在你狙杀受灾逃难饥民的消息传出的那一刻起,雪嵩就意识到,此时已经不可能把你保下来,所以,他用你的性命跟本殿换了另外一个好处,本殿答应了他,他要借机把六皇子推到前台,就必须保证禁卫军不会因为你再生事端,否则,本殿绝不会放过他,而他继续推六皇子捞名声混资历的计划,也会因此事而破产,那他的损失会更大,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推六皇子慎祀上位,而你们,都是这盘棋上的一个子而已。” “所以,他才让你不要抵抗,而你竟然还真的相信了他,本殿说的是与不是,你自己最清楚,雪嵩在岳金戈等人来东大营西北驻军区之前,已经派人给你详授了机宜,你以为,本殿连这些伎俩都看不出来?” 第113章 惩罚进行中 叶仑的话,让原本死硬的雪成栋吃惊不小,他颤声道:“你,如何知道?” 让说中了心思,揭开了真相,一下子就把雪成栋内心的坚守直接摧毁。 叶仑紧打猛追,继续说道:“在本殿和雪嵩眼中,你连一个炮灰都算不上,可笑还自作聪明,自以为大丈夫,跟本殿玩舍生取义那一套?呸!” 言辞轻蔑,直击灵魂,叶仑冷冷一笑又道:“你放心,本殿在此以性命做保,你雪成栋的家属、三族血亲,本殿会满门抄斩一个不留,而到时候,你说雪嵩会不会为了你这么一个已死之人,再和本殿当庭对抗?” 这番话,如同一柄巨锤砸落下来,直接把雪成栋内心唯一的坚持和信念,彻底给砸了个粉碎。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太子!你不能这么做!” 看着眼前,已经像疯狗一般嚎叫起来的的雪成栋,知道他的那份信念已经土崩瓦解,破碎得已经崩溃,叶仑冷声说道:“岳金戈,执行本殿命令!” 叶仑的杀伐果断,那是从不拖泥带水,一向都是狠辣独到。 而镇国将军府,一向是忠君不二,把自家的荣誉,和国家命运是捆绑在一起的。 既然太子已经是监国,而且还和岳家有婚约,这就让岳家上下,铁了心、拼了命地来支持太子,面对太子的敌人,岳家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得了令的岳金戈,也恨极了心狠手辣的雪成栋,所以在叶仑的话落后,二话不说,抽刀便斩。 一阵刀光闪过之后,雪成栋的双手双脚,齐根而断。 雪成栋活生生地,在瞬间就被制成了一个人彘,他的身体躯干就像一节树桩一样,倾倒在血泊中,被那砍下来的手脚散乱在周围。 雪成栋厉鬼一样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那没有了手脚的躯干,就像一条喷血的蛆一样恐怖。 李敏被这景骇得差点尿了,眼睛不敢朝坑的位置看去,一双腿,也抖得是十分厉害。 不说别的,血这么喷溅,恐怕不用多久,雪成栋就会流干身体里的血变成一节枯木桩。 “去,找几个擅长外伤的郎中来,给这厮止血,然后将他丢到这尸坑中和那些被他杀死的饥民尸体为伴,让他活够三天,若少一个时辰,你岳金戈别回来见本殿。” 叶仑冷冷地说完,缓缓抬起头来,抬手指着不远处那些已经被吓呆了的十几个从犯,冷声道:“把这些屠夫,全杀了,丢到尸坑里,让他们在黄泉路上,向那些无辜的饥民们磕头认罪去吧!” 叶仑面色阴沉,语气冷而果断,使那十多个雪成栋的帮凶,发出阵阵哭爹喊娘般的哀求。 他们怕了,从骨头里都怕了,戴着枷铐跪在雪地里,把头直磕得砰砰作响。 叶仑眼神刚毅,充耳不闻那些求饶声,转过身子一摆头,带着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李敏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叶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处置了雪成栋而变得更好,只是对这起惨案的始作俑者,进行了最严厉的惩罚而已。 雪成栋不过是一撮炮灰,他死就死了,对于太子和雪嵩来说不足挂齿,并无轻重之分。 可眼下这些灾民,却还在继续忍受着饥寒,面临着饥寒交迫带来的死亡威胁。 他在想,怎么用最快、最稳妥的办法,把这些挣扎在死亡边缘上的饥民,想办法给安置妥当。 东大营西北驻军营区的禁卫军屠杀逃难的饥民,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和后果极其恶劣,那些为数不少的饥民,现在还汇聚在长安县辖区。 在经历过禁卫军的狙杀后,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对朝廷不再信任,若是处置稍有不慎,便是更大的民变激发在眼下。 况且,都城作为天子脚下的局面都已经如此严峻,那么外地呢?灾区周边的郡县呢?情形会恶劣到何等地步? 大秦帝国,看似强盛,但内里却已经千疮百孔,这层窗户纸,很可能因为这一次事件而捅破。 支撑着大秦帝国这座高大宏伟的建筑的独木,已经腐朽不堪,也许,会因这场雪灾而彻底坍塌。 一路上,叶仑沉着脸,一言不发,本就被吓得不轻的李敏,惴惴不安的她更是不敢插嘴。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雪成栋的惨状,还有自己用外戚的名义办的粮行,这些,都不在李氏名下没被上缴朝廷。这是她的后手,也是能勒住她脖子的要命绳。 她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一旦被叶仑侦查得到,太子的各种眼线,现在毋容置疑,如果真是暴露出来,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她想都不敢想。 她也不确定叶仑是否已经知道了,在等自己做出抉择。 眼看距离都城越来越近,李敏负罪感,有一种自己深深的不安,面临万数百姓被饿死,自己手里还私藏着三家粮行,仿佛前面不是繁华的都城,而是钢刀高悬的断头台。 高大的城门已在眼前,眼看即将入城,叶仑的脚步,突然停顿住。 他在城墙根下,看到了一老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 快步走到近前处,那老人不会再颤颤巍巍地起身相迎了,那叫大娃的孩子,也不会抱着爷爷的大腿,眨巴着眼睛看自己了。 鹅毛大雪还在纷飞,洋洋洒洒,落在了这对已经死去的爷孙身上,给这对苦命的爷孙,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刺眼的白。 叶仑刚到近前,一名锦衣卫 带着几个棺材铺的伙计,抬着一口薄皮棺材跑了过来。 见到叶仑在此,那名锦衣卫大惊,赶忙跑过来跪在叶仑身前,磕头说道:“太子殿下,您走后,这对爷孙靠在这里歇缓,还吃了您赏的饽饽和饼,吃完后,他们,他们便溘然长逝了!” “卑职办事不利,请太子殿下责罚!” 叶仑摆摆手,制止了磕头如捣蒜的锦衣卫,语气平静地说道:“他们一路上,早已经耗尽了一口精气神,之前见到的,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他们最后的愿望,便是吃上一口饱饭,如今,吃饱了,心里悬着的那口气也就散了,吃饱肚子只是他们的心念而已,其实,他们已经被饿毙多时了。” 叶仑已经把太医当初给他讲过的心念的事,完全被这爷孙演绎了一次,他这下懂了,彻底懂了。 第114章 太子的仁慈 人的心念如灯,只是一种意识存在,并无实质的生命。 如今愿望达成,那口气泄了,也便支撑不住了,就如那灯忽然被风吹灭一样。 叶仑说完,看了一眼锦衣卫身后,抬着棺材茫然不知所措的伙计,轻声说道:“这差办得还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谢盖!” “领个锦衣卫百户职吧!去找尉迟建晋升,就说是本殿说的,把这对爷孙,送出城外,找个僻静处好生安葬。” “卑职谢太子殿下千岁!” 锦衣卫急忙谢礼,叶仑没理会千恩万谢的谢盖,转身离开这对爷孙的尸体就往前走。 雪飘得更大了,转眼间,刚才的脚印已经完全被覆盖得严严实实。 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李敏,叶仑说道:“我没敢多看,总觉得有好多眼睛在幽暗处盯着我问,为什么他们只想吃一口饱饭就那么难,为什么那么冷时没有衣穿,为什么一辈子总是那么苦?” 太子没称本殿,而是称我。李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叶仑。 她见过叶仑狠辣和血腥,浪荡不羁而且霸道的样子,也见过他阴险深沉,狡猾如狐的样子。 更见过他嗜杀残暴,杀人如麻的样子。 可唯独不曾见过此时的太子,身心疲惫,满怀愧疚、悲天悯人的样子。 明明这是因为接连二三的天灾,百姓存粮不多,是因为雪成栋的残暴,下令坑狙杀逃难饥民所致,和太子没关系。 但太子,似乎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自己失察的身上。 不知为何,李敏突然感觉自己心中一疼,她觉得自己很卑鄙,很自,根本不配站在以天下苍生为念的太子身边。 她的聪明才智,是为自己的家族而谋利。 她的经营有道,是为自己家族的经营利润,达到市场利润的最大化而运作。 她的胆气,是为家族面临灭门的时候,豁了出来和太子做交易来赌运求活路。 但这一切,跟太子的胸襟相比,简直渺小得可以忽视。 难怪,前几天上呈经营计划的时候,她自以为的卓越经营思路,在太子眼里还无格局可言。 当太子占有她的时候,教她的那些商业理念,目的是让她把经营做成一个商道,为国为民的商业之道。这份大略,今天,她才懂了,懂了一个商业之道对于国家,对于万民是何等的重要。 熟虑一番,李敏艰难开口,嘴唇苍白的她说道:“他们临终前,想必是感激殿下的仁德的。” “是么?” 叶仑喃喃道,更像是自言自语,“如此,便好吧!” 穿过外城的老街,见叶仑向皇城的方向走去,李敏突然说道:“太子殿民女,民女有话要说。” “民女在接任家主之前,李氏有三处粮行是登记在外戚名下的,上次统计李氏的家业时,由于疏忽没有计算进来,民女最近才听家兄说起这事,如果太子殿下应允,民女可以立即拿出这三家粮行的存库,就地搭棚熬粥救济饥民。” “这三家粮行,分别在长安周围的三个县,想必这三县境内,逃难的灾民照样不少,救济一人是一人,老少男女都是命,这冷冻寒天,肚里无食,有多少人饿着肚子能熬过风雪交加的夜晚?” 叶仑脚步一顿,凝视着李敏。 那目光,淡漠如冰。 李敏心中一颤,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关于盐运的事,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不敢说。 她怕太子盛怒之下,直接把李氏上下满门抄斩,饿死人和饥民被狙杀的事,已经深深刺激到太子的神经了,任何不慎,都会引起太子的情绪大变。 “没了么?”叶仑问。 李敏喏喏地开口道:“没,没了。” 盯着李敏看了一会,叶仑突然淡淡道:“行了,本殿允许知了,你先回去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先去离长安最近的县城开始,本殿派人配合你,以免饥民哄抢粮食。” 李敏愣了一下,太子没追问,这是她她没想到的,以太子的脑子,怎么会轻易相信李氏不是刻意藏匿那三处粮行呢? “民女遵命。”李敏低声应道。 “还有,只需以原粮行的名义赈济灾民,不可打着本殿和朝廷的旗号。” 叶仑没有选择长安和都城之间赈济,为的是不和六皇子争这份功,至于朝廷或者自己的名义,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早一刻赈灾,救少死一个饥民。 叶仑唤来了谢盖,让他带几个便服锦衣卫护送李敏回去。 “去将尉迟建叫来。”吩咐完,叶仑走向前面拐角处的秦风楼,随意找了一间雅间坐了,然后点了几样能垫肚子的茶点。 片刻之后,尉迟建匆匆而来。 一见到叶仑,尉迟建就要行礼,叶仑用眼神制止了。 “太子爷,换楼上谈?” 尉迟建低声道。 “无碍,随便吃些东西,本殿饿了。”叶仑道。 茶楼的掌柜看到尉迟建,马上过来见礼,又被尉迟呢用眼神挡了回去。 掌柜明白,有其他茶客在场,尉迟建这么急赶来,恐怕事情不小。 “打发伙计去其他酒楼要些酒菜过来,速度要快,酒肉要最好的。” 尉迟建的嘱咐刚出口,就被叶仑挡了。 “熬些白粥就好,随便做个素菜,茶点现成,足够了。” 掌柜一愣,看到刚到的这位茶客,面无表情地嘱咐尉迟来,而尉迟建规规矩矩地立在旁边听候。 莫非,莫非? 掌柜心里顿时一颤,不敢再往下想,赶忙转身亲自去后厨交待。 “从外围抽调百十个人手,协助李家主去下边县搭粥棚赈济饥民。”叶仑吩咐道。 “遵命!”尉迟建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六皇子慎祀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 尉迟建答道:“雪嵩下早朝之后,去慈心宫见了六皇子,说了让六皇子出面赈灾的事情,六皇子很是兴奋,想着要做出一番功业来,雪嵩走后,皇后娘娘她,便亲自教导六皇子为赈灾做一应准备去了。” 叶仑随手拿了一块绿豆糕,啃了一口问道:“雪嵩呢?” “雪嵩离开皇宫之后,便召了一些大臣,商量辅佐六皇子赈灾之事。” “这件事情,雪嵩为了给六皇子捞好处搞政绩,应该会尽心而为,否则他侄子雪成栋可就白死了。” 叶仑淡淡说道:“先盯着,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还有,派几个好手出去,雪成栋的所有亲属族人,全杀了。” “末将遵命!” 尉迟建低声应答,然后便退了下去从后门走了。 茶楼掌柜亲自端了一碗白粥,一盘炒冬笋,一盘炒鸡蛋上来。 由于对方没暴露身份,他不敢冒然问候,只是默默地把盘子放在桌上,候在一边等客人吃完。 一会儿,叶仑一抹嘴,从桌后站了起来。 扫了一眼低头立在雅间外面的掌柜,淡淡说道:“茶资先记账挂着,方才那人会付账的。” “客官您慢走。” 待叶仑出了茶楼,掌柜的才拿袖口,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他清楚,方才的茶客,说不定就是这秦风楼真正的boss,大内密探出身的他,岂能认不出楼下那几个穿着便服的锦衣卫? 第115章 六皇子抄错作业 刚回到东宫殿,立刻有锦衣卫来报,有人求见。 听见来人的名字,叶仑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玩味的笑容。 “宣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穿着皇子服饰的六皇子慎祀,一板一眼地从殿外进来,走到北书房门口时,恭恭敬敬地跪下之后,毕恭毕敬地朗声道:“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监国太子即为储君,一应礼仪尊级,比寻常太子要高半个级别,仅次于皇帝和皇后。 大秦帝国又是十分重视礼制的国家,所以六皇子慎祀,这一整套的流程下来,符合规矩,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看来,他没少做这方面的准备,把一些细小入微的地方,都经高人指点后作足了功课。 “免礼,平身吧!” 叶仑不喜不怒,平淡说道。 等六皇子慎祀从地上起来了,叶仑才开口道:“慎祀,你素来最怕见本殿,这一次单独来东宫殿,你是不怕了么?” 六皇子慎祀,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臣弟理应敬畏有加,但除此之外,太子殿下又是臣弟二哥,臣弟也应该爱戴于您,往日种种,多是臣弟有错在先,太子殿下训斥臣弟,也是为了教导臣弟,一切都是为了臣弟好,臣弟感激涕零,故不敢忘怀。” 叶仑眉梢上挑,猜得没错,这六皇子慎祀,背后有高人指点。 这个高人,猜都不用猜,秃子头上的虱子,那是明摆着的。 这六皇子慎祀也上道,有高人在背后亲手指点,每个步骤都是经过精心演练的,所以表现得从容不迫。 但六皇子慎祀是什么德行,叶仑再清楚不过。 恐怕教的曲儿,唱过几句后,那天生的劣根和颓势必然会露出来的,就看在是何处环节上而已。 他的性格孤僻,还有些懦弱,这样的人最怕事,可也最容易在心底滋生出仇恨的情绪。 这种压力越大,心理就是越容易扭曲,没有肚量去容纳一些事情供自己慢慢消化,慢慢悟透的过程,不懂进退,愤世嫉俗那就是必然的。 通过之前的几次接触,六皇子慎祀 在他面前的表现,可以用非常不堪来形容。 但眼下这一两句对话,却着实有两分水平,节奏和内容拿捏得恰到好处。 就是不知道,这次教六皇子慎祀的,究竟是皇后雪姬、还是首辅大臣雪嵩? “你既知本殿是一片苦心,那么最好不过了,说吧,有什么事情要见我?”叶仑不动声色,平淡问道。 六皇子慎祀,恭恭敬敬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文书,诚恳地说道:“幸得太子殿下器重,让臣弟代表皇族出面赈济灾区逃难来的饥民,臣弟思前想后,故不敢怠慢,因此拟了一份赈灾的详细方案与措施,请太子殿下过目,若有不足之处,臣弟必当虚心求教,认真补足就可。” “哦!呈上来。” 叶仑丝毫不感意外,这些,都是步骤中的,也是情理之中可以想到的。 接过了六皇子慎祀双手递上来的文书,叶仑马上仔细翻阅。 这份文书行文老练,逻辑缜密,用词用句流畅简练,一看就知道出自于长期写公文的案牍之人的手笔,无赘述啰嗦,无过多的虚套修饰,笔笔到位,句句有理。 光这份行文的功力,没在朝廷梳理过十年以上的公文,光凭对公务的了解是写不出来的。 整篇陈述,最让叶仑在意的,还是其中罗列的各种赈灾事项,和预备的应对方案。 其中,详细地估算了整个赈济灾民所需要用到的人手,协同的部门,大概所需的钱粮数额,以及时间和实施的大致规划。 可以说,是一份实际可行的计划,是具有可执行力的一份预案。 “计划上面写着,需要户部出资一百五十万两,从各地的储备粮库、地方粮商处,调集粮食来作为储备,另外还需要工部派遣人手,搭建临时棚屋给饥民做临时避寒之用,太医院也需要派出太医,现场救治那些已经生病的饥民,防止大灾过后大瘟疫的现象出现。” 叶仑缓缓放下文书,抬头看着六皇子慎祀问道:“不过几千灾民,就需要一百五十十万两?你觉得这个数字合理吗?” 这一问,六皇子慎祀就被问得当场就是一愣。 其实,如果真正赈济到位,不光是施粥等待水灾雪灾结束,让灾民重返家园恢复正常生活的话,这里面后续的口粮、衣物、包括屋舍修缮,道路恢复正常通行,这些钱,怕是远远不够。这个数字,只能现场施粥缓解一下饥民的情绪,暂时提高些粥饭不至于让这部分人饿毙。 估算数字的人,老成持重,为了把这次赈灾顺利进行而中间避免有折扣,便取了个能解眼目之急所用的钱款数字。 也就是这一问,让六皇子慎祀当场都现了原形,他从小在皇宫长大,衣食住行一应俱全,事事不必亲为和计划,对数字哪有什么概念。 一百五十万两,意味着什么?他根本都不知道。 他只知,这文书是雪嵩派人送过来,并教他如何说辞,演练几遍熟练后,这才送到东宫来的。 若非母后循循善诱,鼓励自己半天,他才没那个勇气敢孤身跨入东宫殿。 可即便是事先准备了再多说辞,他也没料到,太子阅完后随口会如此一问。 见到六皇子慎祀的反应,不用多想,叶仑就知道,慎祀他对此,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 “如今大秦帝国寻常百姓,即便是这都城,最为繁华之地的街区,一户按照五口人计算,一年收入折合不到百两白银,其他偏远之地,除江南富庶和都城差不多之外,那些贫苦之地甚多,全国平均下来,大约也就六七十两白银收入,这还是极其乐观的估算,也属于顶天了数字了。” “百姓大多都有存钱习惯,一年下来的一应用度,大抵在五六十两左右,就按五口人算,平均每一口人一年下来,有十二三两银子便能活下去,而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足以让十万人吃穿用度一年,你说说,你列算的这个数字很合理吗?” 第116章 饱受皮肉之苦 叶仑的这一问,貌似自然,其实别出心裁。 六皇子慎祀哪懂这些,他嘴唇一哆嗦,随即就眼神慌乱,想了半天,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可若是加上修缮房屋,路桥修补,眼下粮食价格又持续一路攀升,如此下来,这也,算是合理?” “算是合理?” 叶仑气得笑起来。“你是锦衣玉食习惯了,竟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等话来,哪本殿再问你,这句话的出处可还记得?” 六皇子胸膛一挺,立刻答道:“这句话,臣弟哪能不记得?这是数百年前,晋惠王惠帝面对全国饥荒,百姓无米可吃的奏报时,问出既无米可吃,何不食肉糜的话来。” “是指……这是指君王不知人间百姓疾苦,缺乏对事实的认知……” “还算你没有白读书。” 叶仑冷哼一声,又继续说道:“既然是给逃离家乡的灾民,搭建的只是普通避寒的临时席棚,那么就不需要讲究什么用料做工,且能遮风挡雨便可,这又需要花多少银子?” “你说那粮食价格一路攀升,勉强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可即便算上这一份支出,也绝不需要一百五十万两这么多。” 话说完,叶仑提笔蘸墨,在文书上将所需金额改为三十万两,然后丢还给了六皇子。 “运送粮食、搭建席棚,那些灾民本就可以自己出一份劳力,如此劳工的钱也省下许多,最不济,便从刑部大牢里面,提那因贪腐被判的罪犯过去做苦役,还要那些拿着朝廷供奉的皇亲后辈们,终日无所事事,在此节骨眼上为朝廷为百姓干点实事也未尝不可,办法多得是,本殿最多批这个数字给你们。” 眼见自己要一百五十万两,结果只被批了三十万两,出入如此悬殊。 要是拿着这个结果回去,母后又该对自己的能力失望透顶了。 一想到这,六皇子把心一横,咬牙说道:“请太子殿下开恩,至少批八十万两,否则,臣弟回去无法向母后交代。” 这话,完全就像个还未断奶的孩子,这是赈济灾民,又不是要钱孝敬皇后。 叶仑闻言,目光幽冷,缓缓说道:“要是皇后娘娘有所不满,你大可让皇后娘娘来找本殿言说,你,下去吧!” 这等结果,六皇子慎祀胸中怒火一起,他抬头,目光直逼着太子,沉声问道:“太子殿下是否不想让臣弟把赈济饥民的事情办好,怕天下人都评说是臣弟仁慈,所以太子殿下这才故意刁难?” 砰! 叶仑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放肆!” 巨大的声响,让六皇子身体一颤,当叶仑那饱无比威严的冰冷目光,落到身上时,六皇子慎祀才惊得后背冷汗淋漓。 眼下的叶仑,掌权已有时日,身上那说一不二,如君临天下的那股威势,也是越来越强盛。 此刻,叶仑盛怒之下,整个北书房内威严弥漫浩荡,仿佛有惊雷于无声处炸响,吓得六皇子慎祀头脑里一阵恍惚,他好像在太子身上,见到了始皇帝嬴政无比霸气的影子。 扑通! 六皇子慎祀在条件反射下,下意识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太子殿下息怒,是臣弟放肆,是臣弟放肆了!” “本殿若是要故意为难你,根本就不会同意雪嵩把你推出来,把这捞名声和政绩的机会给你,你居然敷衍了事。” “你和雪嵩,都以为本殿是迫于朝政压力才妥协?但你前面还有老四、老老五、除了老七舍裔最小,凭什么非要放你出来?” “或者说,你觉得是雪嵩选中了你,本殿在朝堂上就不得不答应?” “本殿真正看重的,是你出面做这件事情,雪嵩身为文官之首,他和其他大臣、部门会全力配合这次赈济。” “为了那些因灾难逃离家乡饥民早些安生,本殿可以做出让步,但这种让步,是为万千灾区的饥民计。” 叶仑双眼,直盯着六皇子慎祀,话说完之后,看也不看浑身发抖的他,厉声呵斥道:“滚出去自领十大板!” 六皇子慎祀面色惨白,头低得几乎杵在地上,他一句话都不敢说,慢慢地退了出去。 不一刻,东宫殿正院的影壁前,传来一阵板子击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有六皇子慎祀的惨叫声。 再过了一会,惨叫声停止,行刑的锦衣卫千户刘丰进得殿门来,轻声道:“太子爷,消息传到了皇后娘娘那边,是娘娘派了人,把六皇子接走的。” “可打足了十个板子?”叶仑眉头一皱。 刘丰面色一僵,小声说道:“只,只打了七个板子,皇后派的人就到了” “混账东西!” 叶仑把刘丰一把拨到一边,大步走出北书房,怒道:“去把人给本殿拦下来,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十个板子也要打足!” 这十个板子,打不打都无所谓,哪怕是打了,也要不了六皇子慎祀的命。 但这打与不打的决定,必须要自己做,任何人代替不得,干预不得。 其他任何人干预了这个决定,直接影响到的是自己的权威,既然能开朝议政,要的就是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威。 为什么皇帝口含天宪,金口一开就不能更改,任何人都不得忤逆,即便是皇帝自己,也不能朝令夕改,为的就是维护这九五之尊的威严。 上位者的威严,树立起来千很难万难,但若是想要破坏,就只需要一次就够了。 这次,要是不够十个板子,那么在宫内中人看来,皇后娘娘就能稳压自己一头,自己这监国太子的话,那可在皇亲权贵那里就大打折扣了。 今天的叶仑,绝对不允许自己历尽万难险阻,亲手杀出来的这份威严,就这么被轻易地破坏掉。 所以,当叶仑亲自追出东宫殿大门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再闹大。 刘丰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太子的威严如果由此被破坏,太子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想到这,他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向太子追出的方向飞奔而去。 刚办完其他事的公羊惠衣和安剑,见状后,向其他锦衣卫一挥手,然后就紧跟了上去。 六皇子慎祀刚刚挨了七个大板子,屁股疼得走路都是趔趄,这个样子,便被皇后慈心宫的几个侍卫和宫女,拿软架抬着往回走着的。 所以,叶仑没出东宫殿多远,就追上了他们一行。 “来人,把六皇子给本殿绑了!” 叶仑一声令下,赶上来的刘丰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和公羊惠衣们带着的一队锦衣卫,拔刀横在前面把人拦下来。 锦衣卫们,丝毫不顾那些皇后的威势,把佩刀往慈心宫侍卫和宫女的脖子上一架,就把六皇子慎祀捆绑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皇后娘娘雪姬身边的心腹宫女,看着太子如此行动,她怡然不惧太子威风,呵斥道:“奴婢遵的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皇后娘娘又如何?” 叶仑眉头一扬,冷声说道:“皇后娘娘主管后宫,可本殿作为监国太子,处置国事有误的皇子,皇后娘娘也说不得什么!” 话说完,李辰对刘丰命道:“继续刑罚,把还没执行完的三个板子,如数打完,本殿的决断,不容得有任何折扣!” 第117章 皇后娘娘的阵仗 话声一落,刘丰亲自操起板子,正准备动手打完最后三下。 “且慢!” 公羊惠衣站了出来,向叶仑一抱拳说道:“太子爷,不劳刘千户辛苦了,这等小事,在下动手就是了。” 说完,拿眼斜了一眼旁边的安剑,安剑和叶仑,几乎在同一时间里点了点头。 “板子占面太大,挨肉太宽,还是换细一的的吧!” 安剑说着,就从身后锦衣卫手里接过两根军棍,把一根给公羊惠衣递了过来。 不用说,这叶仑身边的侍卫,和叶仑心里是通着气的。 他们刚从东大营执行完任务回来,随身就带了几根枣木军棍,要知道这枣木之硬,那只有人的骨肉最清楚了。 “一!” “二!” “三!” 被重新摁在地上的六皇子慎祀,屁股上三声闷响,这三声,绝对没有板子打下的那么清脆,声响更是少了不少,似乎是为了照顾六皇子慎祀而把板子换成军棍。 六皇子慎祀这次,也没有像挨那七个板子的时候那样惨嚎,他似乎在这三声闷响中熟睡了过去。 不用说,这三下军棍,早已让六皇子慎祀背过了气去。 刚才发话的宫女见状,顿时厉喝道:“太子!你一意孤行,可不好对皇后娘娘交代,皇后娘娘势必要责罚于你!” 叶仑双眼一眯,半睁的眼缝里杀机毕露。 “本殿做事,何时轮得到一个小宫女指手画脚,拿皇后压当朝监国太子,你有几个胆子、几条命?” “刘丰!” “卑职在!” “把这胆大包天、大逆不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本殿拖下去杖毙。” 此话一出口,那仗着皇后权势,满以为东宫太子,也不敢得罪自己的宫女,脸色瞬间大变。 刘丰本就恨极了这个之前三眼两语就唬住了自己的宫女,害得自己被太子训斥一顿。方才在东宫殿时,可就是她这番颐指气使的姿态,让自己不得不放走了六皇子,眼下太子亲自下令,他哪还会有丁点儿顾虑。 一挥手,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伸手就摁住这名宫女,将她两只胳膊架起来就要拖走。 “太子!我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等同于娘娘亲信,你不能杀我!皇后娘娘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宫女的惨叫,随着她被拖行喊了一路,同行而来的其他宫女、太监、侍卫,见状胆寒不已。 这宫女,因为得皇后娘娘宠幸,在慈心宫里飞扬跋扈,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敢得罪她。 但这次不同,她叫嚣的对象可是太子,太子自监国以来,正大力打造威严的时候,连皇后娘娘都不放眼里,何况是一个借着皇后威势的宫女。 一声令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直接被拖下去杖毙。 皇宫大内,人命如浮萍,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随着一声声隐约的惨叫声,从东校场那里传来,然后戛然而止,一身暴戾气息的刘丰,带着几名手持军棍的锦衣卫回来复命。 “启禀太子爷,行杖完毕,卑职验过,没气了!” 刘丰的话才落地,一声高亢尖锐的唱喏声,从校场外面的宫墙处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这次不同,皇后娘娘雪姬的仪仗,前后带刀侍卫二十四人,此二十四人行走在皇后仪仗的凤辇前后,但凡有冲撞者,上至天潢贵胄,下至贩夫走卒,可行先杀而后奏之权。 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团内,是十八名太监持登杖、对屏、金钺、响节等礼器各一对,围着凤辇排成一圈。 最内紧贴着凤辇的,是八名锦衣霞披的宫中侍女,手持团扇、红绣圆伞、青绣圆伞、红色灯笼等仪仗在侧。 雍容而华贵,阵容庞大,配置顶级齐全,如同一座小型移动宫殿的凤辇通体鎏金打造,皇后娘娘端坐其上,戴四凤冠,云鬓插四凤珠花金钗,着百凤鸾服,霞帔俱用织金及绣凤祥云纹饰。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仑也是第一次,见到穿着大秦皇后如此正装,以全套规格仪仗阵型出门的皇后,心中惊艳到极致之余,眼神也跟着火热了起来。 只是眼下,尤其这个节点上,实在不是他犯浑的地方。 “儿臣,见过母后。” 什么是最世上最顶级的尊荣?这便就是。 雪姬端坐于凤辇之上,早在叶仑出东宫刚拦下六皇子之时,便有机灵的随从,趁机溜走,先一步给她传递变故消息。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训练有素,然后环节中发生的大小异常,都会在第一时间内传递给主子。 皇后娘娘雪姬匆匆赶来,却还是晚了,自己贴身的心腹侍女已经被太子杖毙。 看来,为了拿出最高规格的出行架势,目的是以此来镇住太子,虽然仪仗随时待发,但各类别以做快的速度收拾整装,也会浪费掉一些时间。 就这些时间,足够让叶仑的命令得执行完毕。 雪姬凤眸含煞,如同端坐在云端上的神女,她凝视叶仑,缓缓说道:“冬兰是本宫的贴身心腹宫女,你说杖毙就杖毙,你将本宫置于何处?” 叶仑淡淡答道:“她再是母后的贴身侍婢,但终究是一个宫女,眼里根本没有当朝太子,当众冲撞儿臣,儿臣执罚,是为严奖惩、立规矩、正我大秦法度。” 雪姬杏眼圆睁,娥眉双扬,愠怒道:“如此说来,本宫还要夸你一番?” 叶仑面色平静,淡淡说道:“儿臣身为监国太子,一切是儿臣该做的,分内之事,母后的夸奖就免了。” “你——好!” 雪姬怒极而笑,她知道,冬兰说破了天,不过是一个宫女侍婢,她不可能因此就将太子如何。 即便是叶仑丝毫理由不给,把冬兰打杀了也就打杀了,一个宫女和太子之间,身份本就是云泥之别,这种借口拿出来,根本无法作为质问太子的理由。 为一个下人,如此兴师动众,那不是正题,只是一个开场白而已。 最终的目的,还是为六皇子慎祀而来,这才是如此阵仗下的目的。 雪姬话锋一转,指着被捆绑起来狼狈不堪,已经缓过气后,哀哀叫痛不断的六皇子慎祀,对着李辰道:“你既然身为监国太子,那么理应尊长扶幼,你便是用绳子和板子,爱护你这弟弟的么?” 第118章 针锋对决 这话,才是该问的,也是必须问的,其他的,都是为了问这话而设的前奏。 雪姬趁势又道:“大秦自立国以来,便以孝治天下,身为皇储,你理应做到兄友弟恭,可如今,你对手足尚且如此残暴,你父皇虽然昏迷不醒,可本宫还在,岂容你如此胡作非为?” 今天的雪姬,和以往都不同。 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和太子正面对抗的准备,看来,她是豁出去了。 事实上,只要不是在私下无人,两人独处的环境中,身为皇后的雪姬,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身份决定一切,而且,雪姬把皇后娘娘的所有威势,毫不保留地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然,能摆出如此阵仗,首先从形式和气势上,把权力的优势尽可能地摆了出来。 叶仑看着此时强势无比的雪姬,觉得还真有点头疼。 雪嵩那老贼,肯定是对雪姬说了些什么,他需要雪姬在后宫发声,皇后的身份,若是发声,也是一种强势的助力。 甚至,让六皇子慎祀单独来找自己,以六皇子慎祀的愚钝,十有八九会触怒自己被惩罚的事情,指不准也是这对父女有意而为的设计。 要不然,光是准备这等规格的仪仗,就要两三个时辰,这些,都是存疑的地方。 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借六皇子慎祀,让自己在宫中的威望受挫。 不然,如无提前打气,一个侍婢宫女,在太子面前是没有那等底气的。 如果六皇子慎祀此行顺当,则赈济饥民的安抚一事,便可由六皇子慎祀完美收宫,获得一份皇子体恤灾情饥民的好名声。 如果此行不利,则可让太子落个残暴打压其他皇子的恶名,造成不可逆改的口实。 反正,左右都是算计,步步都是深坑。 想通了这层,叶仑心机一转,面色乍寒,心里更不能让雪嵩如意了。 叶仑抬起头来,淡漠地把目光投向雪姬,和她四目冷对缓缓说道:“若非大秦以孝治天下,若非兄友弟恭,儿臣早将这不成体统的弟弟,给当场砍了!赐他领受十板,只是让他醒醒脑子,难道这,不是作为兄长对弟弟的爱户么?” 那十板子的责罚,其中后面的三军棍,岂止是皮肉之苦,估计得让六皇子慎祀在床上趴一些时日的了。 叶仑此话出口,现场皆惊。 没有人想到,太子说话如此直接。 尤其是平淡的语气透着浓浓的杀气,让人能很轻易地感觉到,太子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威胁,而是真正地动了杀心。 叶仑此时的强硬,让雪姬有些措手不及。 她料想过,太子会为此辩解,也料想过太子会百般抵赖,可就是没想过,太子不但痛快地承认,还说出更加恐怖至极的话。 雪姬从凤辇上站起了起来,厉声怒斥道:“太子!你说什么?” “你要把六皇子慎祀他给砍了?” “你如此倒行逆施,残暴无良,就不怕本宫下道懿旨将你禁足,等你父皇清醒之后,禀明了你父皇, 将收回你的监国之权?” 谁料,叶仑丝毫不慌不惧,冷笑一声,说道:“这些事情能做,你们早就做了,你们自己心里更加清楚,你们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何必拿这种废话来威胁我?” 叶仑伸手一指脸色煞白的六皇子,紧接着说道:“六皇子慎祀,于北书房对我不敬,长兄如父,如今父皇无法亲自教导他,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代替父皇责罚他,难道,这也使不得?” “他久居深宫,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一个连禾苗和野草都无概念的人,第一次出去赈灾,便被那些大臣涮得五迷三道,一开口,便要了一百五十万两钱款赈灾,这笔钱,到底多少是下面那些官儿们为了中饱私囊虚报、谎报的,他慎祀不懂,难道我还能不懂这里面的路数?难道我不懂一应所用的账是如何算的吗?” “因我降了他的所报的预算,挤出了里面虚报的水分,他便心生不满,身为臣弟,不但不恭敬,不学习里面真实的行情和算法,反而还斥责我是为阻止他赈灾而设的阴谋故意为难他,他不想想,若不是为了那些灾区逃难到此的饥民,我何故让他代表皇族出面来赈灾?” “如此不敬不恭,我这个做长兄的,又如何友善得起来?” “兄友弟恭,皇后娘娘可莫忘了,要弟恭,兄才能友!” 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言辞如刀斧,话声如雷霆。 疼痛钻心的六皇子慎祀,看到母后和太子剑拔弩张,生怕太子又迁怒于他再次进行惩罚,便向皇后娘娘雪姬哭喊道:“母后救我,儿臣实在是受不了了!” 尽管雪姬站在凤辇之上,她居高临下气势如山倾,可太子身上的威势,如潜龙出深渊,气场层层波及开来势不可挡。 叶仑每一个字,都死占在一个理上,任谁来都挑不出半点的毛病。 雪姬,已经被气得俏脸煞白。 可看着剑眉星目,面色威严如天宪一般的太子,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不可能阻拦得住太子的了。 太子无人时候的放肆无道,和在众人面前的番番夺势,让雪姬这才觉得,她每一次,都是对太子低估了那么一点。 每一次吃亏后,她都细思其中的失误和劣势形成的原因,缜密地制订再次相遇时极有可能出现的种种事情,但每一次 她深思熟虑的部署,总是被太子很自然地一一暴击。 雪姬藏在袖袍内的粉拳,紧紧握得就像只蒜头,太子的态度气得她直打摆子。 一半是气太子丝毫不给自己这皇后,留一点点该有的颜面。 另一半,则是气自己的儿子六皇子慎祀的百般无用。 若非他,是说了那些混账话,给太子抓住把柄,若非他,毫无男子气概实在忍受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如此狼狈地哭喊求饶,她又何至于,在太子和众仆从面前如此颜面无存。 同样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为何太子和六皇子的处置方式就差那么远?难道,这真的是种乎? 眼见六皇子慎祀的那副惨样和狼狈相,雪姬心里又疼又恨。 雪姬盯紧李辰,贝齿几乎咬出血来,她语气冰冷说道:“本宫若是执意要带六皇子走呢?” 第119章 一波又起 既然责罚数量已经达到,叶仑自然不想授人以柄,再留着六皇子慎祀也是多余。 “行刑已毕,皇后娘娘自然可以带他走了。” 一抬手,叶仑是在行礼,可眼眸中,却满是平静到了极点的冷漠。 “开国之初,父皇有感统一前,六国失天下、丢民心之种种罪业,便立下圣训十二条,其中第一条,便是凡大秦嬴氏皇族之帝王,绝不可允许后宫干政、外戚过强,偌有犯者,嬴氏皇族血脉可手持始皇帝圣训,上惩皇族,下杀奸佞。” “我大秦帝国立国才二十余载,父皇为大秦帝国第一始皇帝,后宫无一人胆敢干预朝政国事,前十年间,皇族之内戚吕氏,恃宠而骄,持功自傲,擅自干政,由父皇亲自颁旨罢免全族爵位,皇太后贵吕氏自缢于荷花池,父皇虽在太庙中跪了三天三夜以示孝道,但对此训却无半点更改 ” 叶仑放下手,目光灼灼直逼雪姬,朗声道:“吕氏虽然非父皇生母,但父皇一直尊她为皇太后,荷花池如今依然在,那里夏日荷花争艳斗放,皇后娘娘可曾去过?又可曾见过,那池边山石上携刻的圣训十二条?” 叶仑字字剜心,句句雷击,雪姬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但这个故事她岂能不懂。 宫墙外的东校场,大雪漫天,在场之人无不白头。 皇城的红墙绿瓦,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忽隐忽现,包括仪仗队在内,在场近百人,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连六皇子都死死地咬住了牙关,不敢出声嚎啕喊疼,无人敢去搀扶的六皇子,趴在地上被雪块埋了个严实。 那番话,威力实在太大,其中的意思都懂。 雪姬胸脯快速起伏,鼻孔里的粗气,喷得雪花经过面前时都突然绕道,她的眼神中有惊惧,更有愤怒。 太子连圣训都搬了出来,表明不可能妥协,再坚持 可能会赴前车之辙。 雪姬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再抵抗下去了。 否则,以叶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指不准当真去太庙请了圣训,到时候,举国震动,吃亏的,始终是她自己。 场面静极了,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就连鼻息,都控制得不敢大声出气。 没人再敢挑头说话,还是叶仑打破了僵局,他缓缓说道:“去唤太医来,给六皇子好生安治。” 说完,叶仑对着雪姬一拱手,说道:“皇后娘娘,儿臣所做所为,实属无奈,也是为了六皇子能早日成器,能为父皇分忧,想必父皇若是醒来得知,也会倍感欣慰,还请皇后娘娘好生教导臣弟,若再无他事,儿臣先行告退了。” 言毕,叶仑袖袍一甩,转身便走。 那身影,当真是霸气侧漏,潇洒到了极致。 从东宫殿赶来的锦衣卫,跟随刘丰后面,安剑和公羊惠衣,一左一右护送在叶仑身后半步,亦步亦趋随着叶仑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雪地上只留下一片脚印,雪姬贝齿紧咬着嘴唇,身体都在颤抖。 不用说,是气的。 “回宫!” 雪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这个没用的蠢货,回宫!” “皇后娘娘起驾。” 太监依然在唱喏,只是那声音,比起来时,少了几分底气。 两个太监和四个宫女,这才慌忙上前,重新把趴在地上的六皇子慎祀,翻过身来抬到软架上后,紧跟在凤辇后面。 回到了东宫殿北书房,叶仑坐下,对着跟进来的刘丰淡然道:“跪下。” 刘丰闻言,二话不说,双膝重重地磕在地砖上。 “卑职办事不力,请太子爷赐罪。” 重重一个头,磕在地砖上,刘丰说道。 叶仑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才入口他就吐出来放到了一边。茶汤是凉着的。 “出去自领十大板。” 叶仑淡淡说道:“本殿用人,最是缺乏耐性,差事办好了,自然有赏,可办坏了,本殿也不吝啬多给一次机会。” “只是念在你是初犯,过往也还算是有功劳、苦劳,这一次便暂饶了你,再有下次,你这锦衣卫千户,也别干了。” 刘丰闻言惶恐不安,急忙说道:“卑职知罪,谢太子爷恩典!既是您不降罪惩罚,尉迟大司马也不会轻饶了卑职的。” 见叶仑没再说话,刘丰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倒退着出了北书房。 片刻之后,外头走廊噼啪的传来板子声。 半晌,刘丰一瘸一拐,重新走进习政殿跪下。 “打完了?”叶仑淡淡道。 刘丰一张脸上,此刻全是汗水,他咬着牙说道:“打完了,谢太子爷宽宏。” “去,找新来的驻宫太医,给你上两贴药。” 叶仑打发走了陈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刚要传俪珠烧茶 外面便传来了奏报声。 “启禀太子爷,户部,户部那边出事了。”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太监昭明,叶仑皱眉问道:“什么事,狼追狗撵的?” “户部侍郎余柄坤,和工部右侍郎陈之安打起来了!” 叶仑愣住了。面对皇后和雪嵩,都能正面硬刚的他,此刻,脸上全是一副惊愣的表情。 刹那的惊愕过后,叶仑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把那两个饭桶给本殿叫过来!” “他俩,已经在东宫大门外候着了。”昭明答道。 一会儿,鼻青脸肿的余柄坤,歪着官帽,官服上的一颗扣子都被崩飞了,气鼓鼓地站在北书房殿厅里。 旁边站着的,是门牙掉了一颗,正捂着腮帮子 同样黑了个眼圈,连靴子都掉了一只的陈之安。 “微臣余柄坤、见过太子殿下千岁!” “微臣陈之安,见过太子殿下千岁!” 叶仑坐在高位之上,手握一只空茶盏,见到两人狼狈的样子,脸色阴沉一片。 “好大的能耐啊你们!” “一个户部侍郎,一个工部右侍郎,全是从二品和正三品的大员,你们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街头的青皮?还是无业混混?在户部公务殿堂当众斗殴,可让文武百官有个笑话消遣,大秦立国以来,二三十年就出了你们两个活宝?” 余柄坤和陈之安,俩人面色讪讪,都有些惶恐。 “太子殿下,微臣知错了。” 这等职位的人,当众殴架,里面绝对有水火不容的事情发生。 第120章 清官也互殴 叶仑一脸无奈,握着只空茶盏,眼睛在殿厅里站着的二人身上扫着。 那余柄坤,官服都堆了一处,软塌塌地耷拉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内襟。见状,叶仑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你们俩不给本殿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那就做好准备,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了,给本殿守城门口扫雪去!” 余柄坤闻言,立刻指着陈之安说道:“殿下,全是这陈之安不识好歹,纯属找揍来的。” “晋中省黄河有八处决堤,另外还有两处堤坝危机,也急需加固,他便拿着工部的批文,来户部找微臣要银子,可太子爷说过,眼下国库的银子要专款专用,没您的手谕,一文钱银子都不准批出去,微臣照实说了,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开口便骂微臣。” 余柄坤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恨恨道:“微臣实在忍不住,这就才打了他一拳。” 旁边的陈之安闻言,立刻炸毛了,他几乎蹦了起来,怒道:“余柄坤,你这满嘴胡言 怎的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能颠倒黑白?” 这一开口,俩人又炸了,差点当着叶仑的面再次开撕。 陈之安直接用指头指着余柄坤的脸,怒声道:“你说国库的银子,没太子殿下手谕不准批,我便与你好声言说,仔细禀明黄河堤坝的危机,那晋中省此次受水灾最为严重,灾民数量也是最多之地。” “之前朝廷国库实在是没银子,修缮堤坝这些也只能暂缓,可眼下国库是有了钱款,我请求你一起来面见太子殿下,陈清事实,言说利害,好太子让殿下以防溃为上,先把加固堤坝之款项给批了,早一日施工,便早杜绝一些灾情发生,减少沿线百姓受灾的程度。” “可你,是如何说对我的?你说我这批文,是在张口漫天要价,是借机为了中饱私囊!” “我陈之安二十三岁中科举,二十四岁入仕途,如今足足已十八年,不敢说劳苦功高,但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贪腐谋私,起码称得上是两袖清风,我陈之安一世清名,若是被你给信口泼墨污个黑白不分,我有何颜面见殿下,见灾区和家乡的父老乡亲!?” 眼看情形,两人又要吵闹起来,叶仑眉头,直接拧在了一起。 “你俩,是还要再打一场么?” 叶仑冷冷的语气,让陈之安和余柄坤俩人,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两人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殿厅里不敢吭声了。 对于户部余柄坤这人,叶仑之前便,让尉迟建的大内密探调查过。 能力有,品性也还算可以,是朝廷上为数不多的可用之人,所以,叶仑的计划中,是再观察一段时间,然后让顶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掌管国家钱袋子的人选,那是慎之又慎,自从户部尚书丁申被斩后,叶仑一直是关注余柄坤的办事能力。 国库对朝廷来说,重要性不可言喻,叶仑不可能把不放心的人,安置在那个头等位置上的。 而这个工部的右侍郎陈之安,还没有进入叶仑的视线,所以对他的了解,也就无从谈起,若是让大内密探去查,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眼下是来不及了。 不过,有些细节上,却是可以立刻能作个大致的判断的。。 陈之安仅剩的一只靴子,磨损颇多,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就穿这一双靴子,而丢了靴子的那只脚,只穿着袜子,袜子虽然洗的很整洁,那也是很旧了,显然他的日子 作为一个三品官员来说,过得并不算富足。 这些,让叶仑的怒火,稍稍熄灭了一些,缓缓说道:“将工部的批文拿来。” 陈之安闻言,立刻取出了公文,恭恭敬敬地送到叶仑桌前。 他用掉了一颗牙齿有些漏风的声音,耐心解释道:“太子殿下,这次主要是加固那两处还处在危险中的堤坝,微臣曾亲自去坝顶勘察看,大水几乎已经和堤坝平行,堤坝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到处有裂缝在漏水,眼下全靠着附近的官兵和灾民自发地修补。” “可若是没有一次完整的加固和修缮,溃坝,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两处堤坝一旦崩溃,大水至少会覆盖下游四五百里,两郡三县,几十十村庄,二十多万人的身家性命和房屋财产,全都系在这两处堤坝上了。” 叶仑看得仔细,心里面越是沉重。 现实情况,的确如同陈之安所说,一旦再加这两处溃坝,本就受灾最为严重的晋中省,恐怕要全境遭淹。 “这份奏报,还算详实,不过银子要一百二十万两?” 一旁的余柄坤,立刻插嘴说道:“就是,微臣也是看了这个数字,才觉得离谱,那两处堤坝建造成至今才九年,微臣翻过户部的底档,总共不过花费了五十万两银子,他这一修缮,就要一百二十万两,这如此差额,如何能解释得通?” 陈之安气急,他指着徐长青的鼻子,开始怒骂道:“你这竖子,不懂不要胡乱开口!九年前,正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天下形势一片大好之时,那时物价几何,如今物价又是几何?” “而今,晋中省内,官道被冲毁十之八九,运输困难,一应物资从外地采购、调集,然后靠人背肩挑才能运送进晋中省内,大量民夫进入晋中省之后,几乎全部都要绕行山道,山路难行,这一路的运费便要增加多少?加上沿途吃粮要管,不然无法保证运输效率,这些,又是多少?” “再加上,谁也不知道大坝什么时候会溃坝,一旦溃坝,那就是天灾降临,逃命都没有机会,那些劳工民夫,都是当地百姓,都是抱着必死之心上去的,若是无吃粮保障和抚恤,你余柄坤驮着砂石木料上去么?当地县令,把自家的炕席都拿来堆碎石堵水眼了,如果人身能填住那些裂缝,自有百姓为了保护家小把自己填进去的,倘若如此,微臣毫不怜惜这条命去堵水。” 第121章 七皇子的捐款 余柄坤本就是管理户部钱袋子的,自然知道陈之安所说不虚,顿时有些哑口无声。 这时候,叶仑也合上了批文。 “准了!”叶仑缓缓说道。 陈之安闻言,一脸狂喜,当即跪下谢道:“微臣为晋中省数二十万灾民,叩谢殿下仁德慈心!” 看得出来,陈之安的激动和感激,是发自肺腑的,丝毫没有作秀。 眼下的朝廷,还能有陈之安这样的读书人,入仕后一心为民的官,叶仑也不禁有些感慨。 “陈大人,起来吧!” 让陈之安起来之后,叶仑又道:“如今,朝廷虽然多了一笔入账,但这些钱,你也知道,光是加固修缮两个堤坝,便要用去一百二十万两,全国多少灾民,多少处地方受灾,你都是清楚的,再加上如今大雪连绵,之后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所以本殿令余柄坤管好钱袋子,这一点,他是执行的本殿之令,并无过错,这你也要体谅于他。” 陈之安一脸惭愧,讪讪说道:“微臣知错了。” 叶仑又把目光,投向余柄坤,说道:“还有你,本殿虽然让你严管钱,但并不是一毛不拔,是让一枚铜钱,都用在刀刃上,那些银子,放在国库做什么?不就是为了赈灾而准备的,面对有理有据的要求,你理当配合,拿捏不准的,过来请示本殿,才是你这户部侍郎该做的事情。” 余柄坤面色臊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行了,你们两人,这也算是一心为公,此次如此胡闹,本殿就既往不咎不作处罚,可若再有下次,全给本殿自己摘了乌纱帽,滚去外城守城门去。” 先是安抚一番,然后立下了规矩,叶仑这一套下来,不管是余柄坤,还是陈之安,都无不服。 “太子殿下,微臣还有一个请求,请太子殿下务必恩准。”已道过谢的陈之安,突然抱拳施礼,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说!”叶仑点了点头。 “微臣恳请太子殿下,授予微臣专职之权,可绕开工部,全权主管此次堤坝的修缮加固工程。” 陈之安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咬牙说完,低头静等太子决断。 这番话,陈之安是咬着牙,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再说 这样的要求,根本不符合制度,越权办事,而且还不受本部门的监督,很容易让太子感觉他是在借机索要权力。 叶仑一皱眉,他马上明白了陈之安的意思,这种顾虑,包括他自己都有。 他是怕,工部内有人伸出手,对这个造价一百二十万两的工程,产生觊觎之心,层层剥皮更是司空见惯的事。 而能让陈之安惧怕的,只有工部尚书和工部左侍郎,这俩人,是陈之安顶头上司,直接可以拿捏住陈之安。 “好,准了!” 稍做权衡,叶仑满口就答应下来。 他不是不舍得放权的人。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交给放心的人去做。 他有把握控制这件事情的运作,包括盯紧了陈之安。 叶仑朗声说道:“回头本殿便发一道手谕去工部,此事由陈之安全权负责,专款专用,每一笔款项拨付,由户部余柄坤率人审核之后发放,任何人不得干预,有人要是在此事上为难你,你便直来东宫找本殿说。” 陈之安闻言大喜,感激涕零地说道:“微臣,谢太子殿下千岁!” 说完,余柄坤也施礼退下,陈之安便也告辞。 “等等。”叶仑喊住二人,向昭明嘱咐道:“找双鞋子给陈大人,一只脚跳着回去成何体统!” “微臣,微臣……” 叶仑摆摆手,陈之安便把激动得说不利索的半句感谢话,又咽了回去。 待两人走后,尉迟建进得北书房的殿厅里 “来得正好,去查一查陈之安,看此人是否可用?另外再查工部,看看这工部有几条该摘官帽的。” 尉迟建抱拳说道:“太子爷,若说工部硕鼠,前些时日,您让末将盯紧了扶桑使团有来往的官员,其中便有工部尚书赵正堂的记录,他与扶桑使团接触三次,每次都有收受礼物,而且数目巨大。” 叶仑冷笑一声,眼眸里杀机顿起。 “太子爷,是否要动手?”尉迟建低声问道。 叶仑淡淡地说道:“好啊!正好,这笔钱先从库里出了,然后再抄这些贪官的家把国库拨出去的给补回来,本殿叫他们一点点零吃进去的,凑整了给本殿一次吐出来,你盯紧了,暂且让他们再攒攒。” 尉迟建点头道:“末将明白,太子爷的意思是,就像民间百姓养猪一样,喂肥了,过年杀!” “嗯!正是如此,不过 这个陈之安的底,还得摸摸,本殿想大用此人,看看他是否如本殿所愿?” 叶仑说完,便摆手示意尉迟建可以退下了。 邀月提了一壶刚烧好的茶汤进来,顺便禀道:“太子爷,七皇子在膳房后面的侧门求见。” “舍羿?” 叶仑有些意外,说道:“不好好读书,又乱跑,叫他进来吧!” 少顷,七皇子舍羿,就像一只猴子一样从殿外蹿了进来。 “臣弟,见过太子哥哥。” 舍羿有脸严肃,施礼也有模有样,叶仑差点笑了出来,便道:“正门不走,想必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啥都瞒不过二哥,小七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七皇子舍羿,呲着嘴笑,忽然,又像记起来什么,便向殿外高声喊道:“抬进来!” 话落,一老太监和老宫女,俩人抬了一只竹编的书箱进来。 “奴婢,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二人礼毕,便立在书箱旁边。 “小七,你给为兄唱的这是哪出?”叶仑不禁哑然失笑,这舍羿,总是刁顽调皮。 “打开。”舍羿直接命道。 随着老太监和老宫女打开书箱,满箱的铸币和碎银,便出现在叶仑的面前。 七皇子舍羿,又抱拳施礼,说道:“太子哥哥,小七听说城外饥民如潮,刚刚一老一少爷孙俩就饿死在二哥眼前,二哥正为赈济之事犯愁,小七这里攒有生活费和压岁例钱六百二十两,捐给朝廷购买粮食以赈济灾情之用。” 叶仑心头一震,遂道:“你在宫里做功课,如何得知方才城外情况?” “有锦衣卫是母妃的表弟,方才回宫准备外出办事,顺口给母妃说的太子仁慈大义,在城外查看民情。所以,小气知道太子哥哥心里为此肯定焦急,这就背着母后,偷偷跑了出来。”七皇子舍羿道。 “唉!小七都知道民生艰难,这么小,心中怜悯百姓疾苦,难得!” “不过,赈济灾区饥民,本是朝廷的事,你还小,怎能用你的生活费,心意为兄领了,钱,还是悄悄拿回去,别让母妃知道了担忧生气。” 叶仑摸了摸七皇子舍羿的头,示意太监和宫女把书箱原封不动地拿回去。 第122章 又闻惊天霹雳声 就在这时,东宫门外一声太监的唱喏传来。 “银屛皇妃驾到!” 什么?皇妃怎么也来了? 七皇子舍羿闻声,身子一弯,就溜进书房的套间里躲了起来。 叶仑起身,走出北书房,看到七皇子舍羿的生母银屏皇妃,刚下了轿子,被一名宫女搀着就走了过来。 “儿臣见过母妃。” 叶仑上前一礼。 “太子殿下免礼,太子政务繁忙,本宫过来打搅了。” 银屏皇妃微微探身,就算回礼。 待到书房茶榻前坐定,银屏皇妃和声说道:“来都来了,还躲什么?” 话音一落,七皇子舍羿低着头,畏首畏尾地从书房的套间里走了出来。 “孩儿错了,请母妃责罚。” 银屏皇妃疼爱地看了一眼舍羿,微笑着说道:“我儿没错,我们皇族,所穿、所食、所用,都是天下百姓所供,如今天灾频发,百姓蒙难,理由救济百姓为上,只是我儿尚小,无力替太子殿下分担忧愁,你那些小钱,能买几石粮商赈济几人几天啊?” 见母妃没有为此责怪,舍羿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饱含着泪水,忧伤地说道:“国库亏空,太子哥哥为钱四处发愁,小七的钱虽少,但熬得稀粥一碗是一碗,有一碗洗粥喝着,那些小孩就不会被饿死,母妃,您听到了吗?表舅说,他们都饿得吃土吃树皮了……” 银屏皇妃怜爱地看了一眼舍羿,然后把脸转向叶仑,诚恳地说道:“本宫例奉不是很丰厚,也没攒下几个,大致上凑了不到八千两,太子殿下把它受了,能添一点算一点,如今灾荒四起,用钱的窟窿不小,你又刚担上监国这副担子,处处都会遇到为难之事,莫嫌少。” 叶仑一阵感动,他清楚,这娘俩的处境也艰难,皇后娘娘为了六皇子慎祀的前程,飞扬跋扈压制众皇妃,又无父皇撑腰做主的皇妃们,惶惶不可终日,都暗暗希望太子能够顺利上位,这样,以太子的心性,是不会为了清除异己来对其他皇子加以迫害的。 再者,七皇子舍羿,自小就跟二皇子破虏亲,这也是个感情的纽带。 事已至此,自知推辞不了,叶仑慷慨说道:“儿臣先谢过母妃、七弟,待财政压力缓解,儿臣一定替母妃和七弟补上这片心意。” 见目的已经达到,银屏皇妃便起身告辞,临出东宫殿的大门,便回过头来,语重声长地说道:“开局艰难,万事小心。” 叶仑知道这话是有所指,便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等你太子哥哥有空闲了,再来打搅吧!”银屏拉着舍羿的手,算是作别。 “七弟回去好好读书,切莫过于贪玩,为兄有空了,带你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叶仑站在东宫门口,目送银屏皇妃和随从们离去。 当初太子在世时,嬴政次子破虏还是二皇子,和其他几个小皇子经常玩耍,尤其和小自己近十岁的七皇子舍羿最为亲近。 所以,在七皇子舍羿的眼中,太子病故后,按次序被立二皇子破虏为太子,破虏就是自己最亲近的兄长。也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侧妃银屏的心中何尝不是,破虏的生母昭仪皇后病故后,始皇帝为了平衡政治环境,娶了辅国大臣雪嵩的长女雪姬,又破格册立雪姬为后。 不然,没有为帝王生下儿子的嫔妃,是没资格被册后的。 在复杂的后宫斗争中,毫无政治势力的银屏,也只有把安然度日的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 不然,始皇帝嬴政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可以驾崩,皇后娘娘雪姬有可能为了铲除异己,拿这几个侧妃给始皇帝殉葬的可能都有。 她为了七皇子舍羿的未来,也为了自己的安生,除此之外,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回到后宫怡心殿后,银屏的脸沉了下来,缓缓说道:“今日之事,下不为例,你年纪尚小,不知其中风险,你可知?太子的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吗?” “母妃不是也支持太子哥哥的吗?”舍羿道。 “唉!”银屏叹了口气,正色说道:“这样的支持,只是表明一种心迹和态度而已,实质上,微弱得起不到丝毫的作用,眼下太子需要的不光是钱,更重要的是势力的支持,若无,他步步艰难。” “孩儿懂了,母妃是说,太子哥哥的对手太多,他们的势力都很大。” 舍羿握紧了拳头,咬牙道。 “这话,切不敢外头去说,就是这里,也不可被第三人知晓,懂吗?” 银屏面色凝重,摸了一把舍羿的头又说:“即日起,好生读书,切不敢到处乱跑,尤其是太子那里,会影响太子政务,再说,有人不希望看到我们跟太子走得很近。” 这话,舍羿懂,知道母妃在指何人,因为皇后娘娘雪姬,不容许任何皇子出头露面显露头角。 再说东宫,七皇子舍羿母子离开后,叶仑对太监元鱼说道:“去,把母妃和七弟的捐赠,抬到户部入账,表明这笔钱款是七皇子舍羿所捐。” “太子爷,那银屏皇妃的名字不记么?”元鱼道。 “记舍羿一人就可以了,母妃不过是发现七皇子的行踪,这才来给儿子添彩的,儿荣母耀,一样的。” 叶仑说罢,接过了邀月刚递过来的热茶汤就喝了起来。 这一盏茶还没喝罢,李家主李敏,还有尉迟建几乎同时到来。 尉迟建面色凝重,把李敏让到了前面。 “太子殿下,民女有事要禀。” 李敏一脸慌乱,丝毫没有之前的那种淡定。 “讲。”叶仑道。 “民女急调往晋中省的粮食,在冀北省交界丢失,同时丢失的还有一千石私盐,民女报官,地方官府以水患蔓延为由,他们推诿搪塞不肯立即追查,民女通过其他渠道得知,粮食和私盐,极有可能在叛军手里。” “叛军?” 叶仑差点惊掉下巴,急道:“哪来的叛军?丢粮事大,但不能妄加定义,你可知因言获罪的么?” 李敏吓得一哆嗦,便再没敢言语。 尉迟建望了叶仑一眼,似有话说。叶仑摆摆手,对李敏说道:“你且退下,在寝殿喝茶吧!。” 待李敏由邀月陪着出了北书房,尉迟建抱拳施礼,急道:“太子爷,末将在冀北省的密探,已经失联一段时间,刚开始,末将以为是水灾所阻情报不畅,前几日派去的人回来,说该办事处已经空无一人。” “有这事?”叶仑眉头一皱。 “末将有种不好的推断,那就是他们全军覆没,还有,回来的人刚才禀报,冀北省驻军造反了,已经占领冀北两县,相邻的晋中省的两县也已经被攻克。” 呯! 闻言后盛怒之下的叶仑,把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 第123章 有人造反了 叛军? 造反? 这天大的事,可以说是比水灾还要加急的事情,怎么就没有任何人向朝廷禀报? “让她过来,既然她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国之机密,本殿再问问。” 叶仑让刚退下的李敏再过来接受问话。 待李敏又进得北书房,叶仑直接问道:“说吧!把你了解到的,仔细说出来。” “民女还以为,太子殿下早已经收到了消息,毕竟如此大的事情,太子殿下与朝廷没理由不知道……” 说着这话,李敏这时也反应过来来,这么天大的事情,朝廷没理由不知道。 而朝廷知道了,却不一定代表监国太子必须知道。 意识到自己无意之间,卷入了大秦帝国最顶级政治斗争中,精明的李敏脸色开始发白,接下去的话,都磕磕巴巴说不利索。 叶仑把脸又转向尉迟建,缓缓说道: “冀北省出了叛军,还攻陷了四县之地,扼住了从晋中省进入西直隶的交通要道,此事,为何本殿不知?” “你大内密探号称眼线遍布天下,当初父皇成立大内密探,打算是代皇帝监察天下,以免皇帝被文武百官合伙蒙蔽了视线,不知天下之疾苦、黎民之所求。” “而现在,晋中省都陷落了近三分之一,更关键的是那些叛军扼守交通要道,随时可以进攻西直隶,从西直隶到都城,快马加鞭不过三日脚程,难道要那群叛军,把刀架在了本殿脖子上,再来告诉本殿这件事情?” “眼下本殿就问你,此事你的大内密探驻地方机构,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若是知道,却隐瞒不报,是何居心?难道他们已经脱离你的控制?” “若是不知道,大内密探最基础的本职工作是什么?连这么大的事情都能不知道,本殿倒要问问你这个大司马,他们,是否还听你的命令?” 北书房的殿厅里,李敏被吓得不轻,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尉迟建的脸色,也黑得吓人,他又说道:“那冀北省和晋中省相邻,如今形势错综复杂,末将怀疑,大内密探分部的覆灭,还有叛军的事情,或许和冀北省当地官场,乃当地驻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朝廷如今的局势,说不定,这里面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眼下只有末将亲去趟冀北省,调查清楚之后,为太子爷斩了奸佞。” 叶仑目光灼灼,紧盯着尉迟建,但没说任何话出来。 此刻,北书房内冷得让人打颤,似乎那正燃烧着的碳炉,也不能让殿内感觉到一丝暖意。 一阵沉默之中,气氛越发压抑, 在场所有人,连呼吸都屏息凝神不敢大口出气,生怕自己制造出不该有的声响,从而触怒了太子。 而此刻,叶仑也在权衡与盘算。 尉迟建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现在,怒不得,越是紧急,越要冷静,这样才能思考分析里面最关键的因素。 这场叛乱,有发生的契机,更可怕的,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压着消息,目的就是让叛乱升级和扩大。 这一切,都是因为权势。 因为有权力,所以太子一怒,掌管着皇宫锦衣卫的大司马就要跪下。 因为有权力,所以太子要锦衣卫和大内密探查个水落石出,如遇险阻,杀! 李敏是一个精明市侩,又善于算计的商人,但此刻,她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有了更清醒的认知,那就是权势,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真理。 尉迟建的脸越发黑沉,他涩声说道:“看情形,这次叛乱已有时日,是有人刻意压住不报,加上朝廷的视线在赈济灾区上,水灾加上雪灾,不但是道路中断,一切人事、消息的传递都艰难无比,末将即刻动身,亲自把叛军这事调查清楚,如有闪失,末将愿以死谢罪。” 尉迟建有些语无伦次,和他之前的沉稳冷静有些不符。 叶仑没有言语,点了点头,又向外摆摆手。 尉迟建施了一礼,退下后火速离开东宫。 造反,自古在任何任何朝代,那都是滔天大罪,是诛九族的罪名。 没有人会拿着这样的事情开玩笑。造反造到两省相邻的四县沦陷,把持了朝政十几年的雪嵩,他要是还不知道这事,那么,他可以领死了。 所以,叶仑很清楚,朝廷内雪嵩必然是提前知道了内情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说,至今还捂着这事,这里面的讲究可就大了。 叶仑扪心自问,是他自己,估计也会隐瞒下来,好打个对手措手不及。 甚至,叶仑揣测雪嵩是幕后黑手,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了夺权,为此酝酿了十来年的人,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所以眼下,一个锦衣卫大司马尉迟建,你起到相当的作用,这个作用,比让他杀一两个贪官大多了。 如此权衡一阵过后,叶仑心头的怒火,便缓缓收熄。 此刻,他必须把这种怒火隐藏起来,不能让外面的人看出一丝火焰。 太上忘情,不是忘记情绪,而是不被情绪所影响。 内敛,才是蓄蓄待发的上策。 帝王心术,喜怒上脸,冲动上头,那可是大忌。 尉迟建走后,叶仑转过头来,淡漠地对李敏说道:“先去歇缓几天,盐运之事,缓些时日再办!” 李敏不敢反对,哪怕李氏全族人的性命,都吊在盐运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可她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和太子提任何要求。 盈盈一拜,李敏轻声说道:“民女知道了。” 看着李敏丰腴的身段,充满韵味的妙曼身姿时,叶仑那股被隐藏起来的火焰,突然就换了种方式燃烧了起来。 “你,过来!” 叶仑的神色阴晴不定,但此刻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李敏身上。 看着叶仑冰冷的脸上,那双又腾起火焰的眸子时,李敏的心头一颤。 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和上次一样的眼神。 外面那些男人,看自己的时候,何尝都不是这种眼神呢?但眼下,她面对的却是握着这个国家无上权力的男人。 只是,没有一个男人有太子这般的强势霸道,而且还不带丝毫的遮掩。 这种霸道,是一种奴役和占有,没有任何条件所讲,只有赐予。 李敏耳根一红,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到了叶仑身侧停下。 叶仑一抬手,就把李敏拉到了自己怀中坐了。 李敏本能地想挣扎,但她,却被叶仑紧紧地摁住了。 叶仑此刻感觉到,刚隐藏起来的那股火焰,仿佛突然被浇了一瓢油,看似让刚低下去的火苗,一下子又蹿起老高。 “别动,乖乖的!” 叶仑一句,吓得李敏心头又是一颤,下意识地用手攥紧了自己的领口。 第124章 万事皆可交易 叶仑半眯着眼睛,低头看着怀里的李敏,片刻无语。 突然,叶仑轻声说道:“你是明白的,你抗拒不了本殿,不是你不敢,而是你不能。” 李敏呼吸急促,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太子的喜怒无常,让她仿徨。 这种已经超越了这个社会所允许的男女之防太多太多的接触,让李敏的整个人都是懵的。 虽然上次,在不及防的情况下,浑然让太子得逞,但事后,李敏的心里却是种种的害怕和不安。 “太子,不可!” 慌乱中,李敏只能,发出这种毫无力度的哀求。 叶仑起身,将李敏抱了起来,说道:“你在心里骂本殿是禽兽也好,畜生也罢,本殿现在很狂躁,需要让心里的那团郁气散了出去。” 双手一紧,叶仑更加真切地,感受李敏和其他女人截然不同的味道。 出身富商之家,她的身份,虽然别说和雪姬比,就是雪娇都比她高贵几条街还不止,但优越的家境,让她从小同样是锦衣玉食长大,更别说做任何的粗活了,一身肌肤保自然是细嫩丝滑。 业从商贾,又是家族当家,这就让她身上,多了几分其他女人都没有的精明算计,那种业界女强人的气质,最为接近叶仑在穿越之前,那些商业女神霸道女总总裁们的风格。 身段丰腴见紧致,让她极具女人活力,身上的每一寸肌肤,q弹无比,就像蜜桃待熟时的香脆。 就单论身体的诱惑程度,那种激发起异性征服欲的程度,兼具成熟丰腴,又不失女强人倔强精明,绝对属于第一。 “太子殿下!” 李敏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开来,她转身面朝叶仑跪在地上,说道:“民女蒲柳之姿,实在不配侍奉殿下,若是殿下执意如此,民女只能撞死在这里!” 李敏心里矛盾极了,太子不可能娶她,如果娶她,那将违背皇家礼制。 作为一个情人养着她,只能是寻得一份庇护,但这不是李敏想要的,一个女人,感情的最终归宿就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如果,这样下去,名不正言不顺地怀了太子骨血,极有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 无论是太子本人,或者是皇家的颜面,都不容许这种有孛祖制的事情发生。 这种本能之下,只有抵制太子得逞。 叶仑看着李敏,眼神里的火焰,被那双充满了决绝的眸子,给一点一点地熄灭下去。 “你,这是在拒绝本殿?”叶仑淡漠地问。 “民女不敢!民女怕……” 李敏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叶仑的眼睛,她说道:“民女乃是商户,是最低贱的商贾之后,实在配不上太子殿下尊贵身份,还请殿下宽恕……若殿下不嫌弃,民女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满足殿下……” 看来,不就是心中那团郁气要泄散吗?办法总比困难多,何况,已经有过一次的李敏,也懂得了这些过程。 …… 而此刻,尉迟建已经面如寒霜地坐在了秦风楼,代表着大内密探的最高位置上。 三楼不对外开放的一间大厅里,连椅子都是用厚实的上等木料制作,这种粗犷又内奢的风格,天下别无分号。 眼看自己负责各区域的心腹手下,都到得差不多了,尉迟建抬手,劲风席卷整个大厅,吹得人人面皮发疼。 紧接着,尉迟建一掌,就把身边的大实木椅子的扶手,给拍成了劈柴。 “有贼子不想让老子活,老子活不了,你们一个个都要陪葬,等于是要我们全部去死,老子别无他法,只能把这些贼子,一个个揪出来扒皮刮肉抽筋!” 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等事情,但大司马这番话,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其中一名平日尉迟建的心腹,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说道:“大人有令,我等自是万死不辞,敢问大人,到底发生了何等事情?” 尉迟建抬手,缓缓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沉声地道:“刚才,太子虽然没有责怪我,但我羞于还顶着这颗脑袋和你们说话。” “就是因为晋中省分部的覆灭,以至于重要军机延误,那晋中省和冀北省省,此刻有四县之地,都被一帮造反的家伙们给占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造反”这两个字,即便是心里头想想想,都觉得刺激和恐怖,竟然真的有人去做了。 而且,这种迹象,大内密探居然浑然不觉,以致发展到四县沦陷。 尉迟建虎目一扫,猛然起身,沉声说道:“诸位,除总部一应必须所留之人外,其他人,全部跟随老子走一趟晋中省,这一次,太子爷是动了盛怒,哪怕把晋中省上下给血洗了,也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否则,老子要死,各位可都没法独活。” 在尉迟建长年累月的积威之下,在场所有大内密探的高手们,全部抱拳喝道:“卑职谨遵大司马大人之命!” 由于秦风楼这时闭门谢客,整栋楼里没有闲杂人等,全部是大内密探各区域的负责头领。 此时众人都觉到事态非常严重,他们的职责就是替帝王排除异己,是帝王在各地各处的眼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雷动的应诺和决心,表明这些大内密探已经把自己的脑袋,提在手里准备为太子卖命了。 等人连夜出了都城,而东宫殿里,叶仑在刘思淳有些笨拙的服侍下,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 叶仑顺手拿了一条手帕,递给给李敏,淡淡说道:“擦擦嘴角……” 李敏面红似血,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已经是多么的不顾羞耻。 “谢太子殿下。”接过了手帕,擦掉嘴角残留的带着叶仑体味的污物,李敏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瑟瑟发抖地站在北书房殿厅的茶榻前,身体轻微颤抖的她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叶仑默不作声,看着羞愧难当的李敏。 李敏和其他女人不同,这个女人最为自私自利,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是一笔买卖或者交易,而今日她所做的,这或许是她最后的底线,也或许是她将贞洁,视为自己最珍贵值钱的筹码,不肯再轻易交出。 但她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跨出一大步,这是因为,她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得到超出成本的最大好处。 对李敏这样的女人,叶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她的本钱是何物。 第125章 商人本色 出身商人世家,自己又是出色的商人,在任何事情的取舍上面,自然就习惯于交易。 既就是身体,也不例外,可以作为一项成本投入来运营。 但她把这种成本的投入,严控在一个底线上,她对风险的控制,可以说是达到了一种极限的运作。 一个优秀出色的商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因势利导下的变通,这次变通,她是成功了。 而叶仑,更懂这些,这个女人的心思,他掌握得通透。 叶仑注视着李敏,缓缓说道: “前次,你把李氏的宅子,也都拿了出来,听锦衣卫的人说,你们为了避险都租住在乡下,一大家子人连个正经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回去之后,你便和家人,一起搬回原来的宅子住吧,本殿给你特批。” 这样一句话,把原来查封的李府,便又还给了李敏。 李敏点点头,平静说道:“谢太子殿下恩典。” 叶仑往茶榻上一靠,淡淡说道:“怎么,嫌少?” 李敏贝齿紧咬。太子的语气,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货架的商品,明码标价。 随即,李敏苦笑一声,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既然有所求,那就再争一争。 李敏跪下,又说道道:“请太子殿下再开恩,准许李氏走海运,从浙闽一带,将盐从海上直接运到西直隶,由津港直接进入都城范围。” 闻言,叶仑眉头一皱,漠然说道:“朝廷自开国以来,就已经禁了海运,一旦为你破例,后续会有非常多的麻烦。” 李敏咬牙坚持道:“但盐运一事,实在是民女和整个李氏家族,赌上了族里全部家业的奋力一搏,若是失败,民女也只能一死告慰先父在天之灵,民女还请太子殿下格外开恩。” 真不愧是商人,难怪一介女流,能把一个家族的生意曾经运营得那么大。 叶仑看着李敏,没有作声,并没有立刻给予答复。 以他的角度,很清楚海禁一事有弊无利,但就目前的国情来说,一旦开了海禁,在政治上,那会遇到非常大的阻力。 那些扶桑、琉球、朝鲜的使臣们活动了多年,都没有为此获得真正的特权。 这个,不光是一道交通,而且还牵扯到邦交和一些潜在的战争危机。 这些,也许单纯作为商人的李敏,她是无法看到和能考虑到的。 对于叶仑来说,这可和杀几个贪官不同。 他要是提出开海禁,那等于是直接挑衅始皇帝的规矩,也是破了海防防务的策略。 不过,若是一次破例,让李氏先试探一下各方反应似乎也不错。 既然现在自己亲政,有这种契机出现,作个投石问路,也是有必要的,李氏,可以作为一枚棋子运作起来,从而看看这博弈场上的局势,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想到这里,叶仑的眉梢放宽,说道: “此事,本殿允了。” 低着头的李敏,站在叶仑面前都快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太子嘴里如同天籁的声音。 “本殿会知会海防将领,给你们网开一面,但这事牵扯甚大,暂时还声张不得。” “其中许多关键,你在民间,不知朝政险恶,一旦烧起火来,第一个粉身碎骨的,首当其冲便是你李氏,所以,个中火候的拿捏和掌握,你们李氏要好自为之。” 李敏忍着心里的狂跳,欣喜地回道:“民女晓得利害,决不会声张。” 叶仑又表情漠然,淡淡说道:“本殿知你求海运,还有一个目的,你是想要夹带一些朝廷不允许运输的违禁之货,这些东西利润惊人而且市场不小,足以让任何商人为之铤而走险了。” 叶仑的这话,李敏身体轻颤,太子的精明,已经超出了她所有的想象。叶仑可压根没有听她解释狡辩的意思,继续说道:“不过本殿也不在乎这些,不给你们一些甜头,你们又如何会为本殿死心塌地做事。” “你给本殿记住了,本殿行事不拘小节,但本殿要你们做的事情,若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本殿可不会念及今夜之情,你,明白?” 李敏心中一酸,果然,自己对于太子来说,不过是个召之即来的玩物。 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自己成为一个男人的玩物,她立刻就想了个通透,若是自己这身子,能换来更大的利益,似乎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因为,被太子这种顶级权力的人盯上,躲,那是躲不过。 女人的身体,最终会归属于某个男人,是妻是妾,无非就是个顺序问题,但把这些交给何等男人?那才是最重要的选择,因为,得到的回报,那是有云泥之别的。 “民女,明白!” 李敏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明白就退下吧,本殿会安排一队锦衣卫,他们会在暗处保护你。” 现在外面世道混乱,李敏不管是容貌还是身份,都最容易引来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觊觎,世道乱,权力所属下的武力,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之前也就罢了,现在尝到了李敏的又一番滋味,叶仑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种危险发生。 听到有锦衣卫暗中保护,李敏心中又是一颤,低声说道:“谢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 李敏走后,叶仑负手走出北书房,抬头看着漆黑如墨又无半点星辰的夜空,不禁感叹。 自穿越以来,虽然处境险象环生,但也享尽了人间美色。这等顶级美色,在任何朝代和社会,只有最高权力的拥有者才配拥有。 那些史记里历朝历代的兴衰,综合起来让他汲取了一套斗争经验和手段,这种把控一国命运的游戏,比前世的任一款何游戏真实。 雪还在下着,从廊檐下挂着的宫灯的光晕里,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地。 大雪不知疲惫地继续飘落,叶仑的心潮也起伏不断,丝毫没有刚才劳作过的疲惫感。 他在对这些的需求上,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也许,是面对的诱惑太大,令他每每不能自持。 美人已经不少,江山,已经在握一半,若是要长久把控一切,还需作更多的功课才行。 第126章 曲径通幽处 感慨过后,又联想到晋中省的混乱状况,叶仑的心情,即刻糟糕得一塌糊涂。 冀北省既然出了叛军,已经祸乱到相邻的晋中省内,势态已经向西直隶蔓延。 如此状态,那么就有极大概率需要动用军队去最终解决,而涉及到军事,叶仑就必然要和岳万钧商议。 所以,一夜没睡个踏实觉,第二日一大早,叶仑换上便服,直接去了镇国将军府。 “太子殿下千岁!” 见到叶仑,镇国将军府的管家,被着实吓了一跳,慌忙在门口跪下。 连带着,周围的仆从们,稀里哗啦地在院子里跪了一地。 “你家将军可在?”叶仑问。 “大将军前日刚平了禁卫军,眼下正在禁卫军东大营西北驻军营区整顿军务,而少将军这在东南驻军营区当值,请太子殿下稍作等候,小的立刻去唤回大将军。”管家恭恭敬敬地答道。 “速速去吧!”叶仑摆摆手又道:“莫要声张,本殿既然便服而来,本是不想此事落得别人眼中议论纷纷。” 管家赶忙低头应道:“这个,小的明白。” “小姐可在府中?”叶仑突然又问。 刚要走的管家,即刻站住脚步,躬身答道:“在的,小姐在后院闺楼中,小的这就去请小姐出来。” “你去把你们家将军找来,小姐那边,本殿自己过去。” 叶仑摆摆手,也不管镇国将军府的管家怎么想,直接转身背负着双手,大摇大摆地去了镇国将军府的后花园。 自从上次近月阁事件后,岳万钧发下话来,小姐若无十分紧要之事,便不得随便出府。 再说,凡家中女子未出阁,是不能轻易见客人的。 即便是长辈亲戚来了,也是一样。 因此,自古便有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说法。 今天来的是太子,而且又有婚约,不然,外客若是唐突地提出自己去见大将军之女,恐怕早就被镇国将军府的侍卫架出去了。 如此,便无人阻拦,任叶仑自行去了后院。 镇国将军府的院廓,占地面积极大,叶仑走了近一刻钟,才从后花园中绕出来,来到了岳珏所在的闺阁。 说是闺阁,其实是一个在后花园里独立出来的小院,修建得更加幽静和别致而已。 不大的院内,有流水和廊桥,有凉亭和假山,就这小独院,也是寻常人家可望不可即的奢华和雅致。 整体修造别具匠心不说,光那奇花异草和山石,都得从外地特意运来。 叶仑才到闺阁外面的廊门处,还未入内,便听见院子中有琴声传出。 琴声紧切,如大珠小珠急落玉盘,又如万马奔腾之势下铁蹄擂动大地,一首曲子一把琴,竟抚出了千军刀剑齐鸣的壮烈之感。 “站住!何人如此大胆?怎敢闯入小姐闺阁之地?” 叶仑正要迈腿跨过廊门的门槛,却被一声炸喝止住了脚步,发声者,是一名身穿着绿萝短衣,端着干果茶盘的婢女。 看这婢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含苞欲放的初春时候,满脸狐疑又警惕戒备,虽然声色俱厉,但觉不出有半点凶相,反而是一副呆萌可爱的喜感之态。 “不得无礼,是你家姑爷。” 叶仑一乐,张口就道。 此言一出,可气坏了这小婢女,她把果盘往身旁的栅栏上一放,一手叉腰,一手直指着叶仑斥道:“那里来的登徒子,也不看看这是你耍赖的地方么,狂言无状,你不怕我叫府兵把你砍了?” “你这傻浑丫头,动动脑子想想好吧!本人既然能光明正大地来到这里,镇国将军府的侍卫,难道都没长眼睛看不着我过来?” 叶仑说完,戏谑地看着小婢女。 小婢女一愣,一脸茫然,只是呆呆地和叶仑对视着。 这时,院内的琴声骤然一停。 “可是太子殿下?” 人未到,声先至,清脆悦耳,叮咚好听,要比那日在近月阁时柔和多了。 岳珏身披赤红的绵麾,一条银狐围脖拥在颌下,云鬓乌黑未戴珠花,映着身后满树白雪,就如一团燃烧正烈的火焰。 见到果真是叶仑,岳珏弯腰盈盈行了一礼,朱唇轻启,轻声说道:“岳珏见过太子殿下。” “啊!你,你是太,太子?” 小婢女面色煞白,马上反应过来后,恐慌不已的她,随即就双膝往雪地上一跪。 想起自己刚才,张口就骂了太子是登徒子,小婢女骇得腿肚都在打颤,她不知道太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杀了,或者送去官府开的青阁,听将军府的嬷嬷说,宫里宫女如有犯了大错,要么杖毙,要么送去青阁,过着被犒赏微功兵士的那种糟践日子…… 越想越怕,越想越心惊肉跳,就在这小婢女忐忑无比的时候,叶仑好像无视她的存在,从她身边经过,直接来到岳珏面前。 叶仑上前两步,微微弯腰,伸出手到岳珏面前,说道:“小姐无需多礼,本殿也不算是外人,起身吧!” 看着近在咫尺叶仑的手,岳珏自己轻轻起身,却并未去扶那手掌,“岳珏谢过太子殿下。” 看到岳珏自己径直起身,叶仑收回伸出去的手,笑眯眯地说道:“怎的,前几日才见面时,小姐所说挑选夫婿的资格,本殿可都是符合了,难道小姐现在不认账了?” 岳珏没想到,太子说话没有丝毫的引申,而是这么直接,她面色微微一红,轻声说道:“那些不过是戏言,太子殿下当不得真的。” “可本殿,已经当真了!” 岳珏没搭自己的手,叶仑也没继续示好,也没觉得这个细节有多尴尬。 他背着两手,胸部一挺,直接经过岳珏面前进入了院子。 叶仑边往里面走,边淡然说道:“二十年前,便有这婚约存在,而今,父皇之命,更有岳将军亲口履约,皇室和镇国将军府的这门亲事,已是定局。” 见太子如此霸道直接,岳珏咬了咬牙,转身追上去说道:“殿下可知婚姻乃是两情相悦的基础,便是男女双方都心甘情愿?若是强迫,又怎配得上殿下此等风流?” “小姐,你不必拿话激将本殿。” 叶仑停了脚步,在眼前的凉亭中坐下,抬手轻轻抚摸着刚才岳珏弹奏的琴,缓缓说道:“于本殿而言,所谓感情,是最大的无稽之谈,本殿是太子,你便是太子妃,本殿若是荣登大宝,你便是大秦帝国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你的宿命,自你降生在镇国将军府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你以后的身份,这个,谁也改不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情呀爱呀!本殿不想谈,不屑谈,那些救不了万民,赈济不了灾区,更兴旺不了国家。” 岳珏闻言,顿时愠怒上脸,便气冲冲地说道:“但这,并不是岳珏心目中的爱情!” 叶仑哑然失笑,在他看来,岳珏的婉约心态,是没受过社会的吊打,妥妥的傻白甜一个。 第127章 大小姐肚里乾坤大 对待这种衣食无忧,成天浸沉在浪漫中的女人,必须让她清醒才是。 “多年前,有诗人为悼念亡妻,曾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般让无数后人动容的绝美情诗,小姐,本殿问你,单从这首诗来看,诗人与其亡妻,可谓是用情至深否?” 岳珏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那自然是。” “但诗人与其发妻认识之前,便与当朝名妓贠妲有私情,之后,又与当地才女清莲、还有早已嫁为人妻的名伶薛娘牵扯不清,小姐对此又当作何说法?”叶仑似笑非笑,斜着嘴角问。 岳珏一愣,继而嗔怒道:“只道他是个负心汉、薄情郎罢了!” “没错,男人都是负心汉,都是薄情郎。” 叶仑又道:“横看竖算这天底下,又有谁能至始从一、一生忠贞不渝,能给你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爱情?” 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岳珏心头一颤,只觉得这句话,短短十二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中了自己的内心。 她一直追求的,不正是这样比翼齐飞的爱情么?她寻找和等待的,不正是这样一个能和自己心有灵犀的人么? 可不管心中此时起了多大的波澜,岳珏的嘴上,还是不减钢色,硬硬地还击道:“有,一定有的!” 见岳珏开始使用女人天赋里的蛮不讲理,叶仑冷冷说道道:“即便是有,那也无碍,本殿便将其杀了,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如此下去,不就没有了么?” “你?”岳珏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跺脚吼道:“太子,你,你这是耍无赖!” “耍无赖?告诉你,这叫现实。” “如果本殿是别人,是个普通人,便也算是耍无赖罢了,可本殿是太子,大秦帝国的监国太子,那些人,谁敢与太子争?即便有,他们,敢吗?这,就是现实,不争的现实。” 叶仑的话,让岳珏无懈可击,但岳珏不肯轻易认输,镇国将军府大小姐的脾气,还是很执拗的。 叶仑没再做过多的争执,他转移了个话题说道:“刚才所弹,是本朝已故名师高渐离的曲子么?”岳珏本不想理会叶仑,可随即想到叶仑可不是那些普通的世家公子,自己冷眼对他,只怕吃亏的还是自己,权衡一番之后,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是他。” “前朝战事频发,各地诸侯争锋不断,这激昂愤慨的曲子,既振奋斗志,又渴望和平,创作背景,本殿还是道一些。”说到这,叶仑冷笑一声道:“世人皆捧枭雄,但其实就朝廷而言,他们都是反贼,所有的江山社稷,固然崩于暴政,可一些揭竿而起者,也未见的是什么好货色,如今我大秦,便要把一切乱臣贼子的野心,扼杀于襁褓之中。”岳珏闻言,心中一动,她坐下来询问道:“太子殿下这话中有话,岳珏敢问一句,朝中可是有何变故发生么?”叶仑今天,本就心中烦闷,来镇国将军府找岳万钧商量对策,眼下岳珏既然开口问起,叶仑也没有隐瞒,把冀北省和晋中省端倪说了出来。“此事,本殿实不能忍,朝野上下居然全部隐瞒着本殿,可见首辅大臣雪嵩那老贼用心之恶毒,连大内密探都被蒙在了鼓里,若非机缘巧合,等那造反的叛军形成气候,真正成了大秦帝国的心腹大患,到时候动摇了国本,本殿如何处之?”叶仑冷哼一声,又道:“为争权夺利,这些人,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已经到丧心病狂的地步,简直是不择一切手段,不放过任何的机会暗中生事。”岳珏闻言,也有些震惊和气愤,她细细思量一番,突然说道:“殿下,此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叶仑眉挑,问道:“你的看法?”岳珏微微侧头蹙眉,此刻正在思考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风情,是多么的摄人心魂。叶仑看着如此的绝世美景,烦躁狂涌的心境,片刻间都平和了不少,也不着急,慢慢等岳珏想好。片刻之后,岳珏才说道:“首先,我敢笃定,首辅大人雪嵩,他必然是对此事早已知晓的。”叶仑点点头,这并不奇怪,要是雪嵩都不知道,只能说他这十几年朝政白把持了。“雪嵩他是另有目的,最大的可能,便是先将此事压下,等到一定的程度爆发出来,使殿下被打得措手不及而顾不得头尾,那时候朝政混乱,殿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权力,会被他以各种方式,再一点一点地全部夺回。”“很明显,前几日开朝议政,殿下让家父统兵掌权,雪嵩让六皇子出面赈灾,兴许,也是这其中关键的一环。”“若是大事可待,雪嵩明里佯装不觉,但暗中推波助澜,让叛军势力进一步壮大,要知道,冀北省过了北直隶便直逼西直隶,算是进入了都城地区,引起天下混乱,雪嵩操作得当,太子殿下要是再应对有闪失的话,兵祸一起,他趁机逼宫夺权,扶他的外孙六皇子慎祀上位,这都不是不可能的。”岳珏的一番分析,听得叶仑的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当然了,这一切,还只是最坏的打算的设想,眼下事情,还远远没到那么不堪的时候。”显然,这句话,是岳珏来安慰太子的,她的分析丝丝入扣,也合当前的情理,这样的形势下,太子不焦虑那是不可能的。岳珏偷看了叶仑一眼,便又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何不以此将计就计?”叶仑心头一震,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姐说说详细。”岳珏微微一笑,心中一喜,略微有些得意。是太子又如何,这时候,不还是要靠自己建言献策?让你横,让你趾高气扬,让你咄咄逼人,总有你求着我的时候!如此想着,岳珏嘴角轻翘的弧度,越发上扬。不过,她也没卖关子,而是开口直道:“依岳珏之见,太子殿下现在,最要紧就是摸清楚这一次叛军人数规模到底有多少,他们手里有了多大地盘,仅此而已,其次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其再发展壮大一些。”叶仑眉头一皱,面色黑了下来。岳珏紧接着说道:“太子殿下您不觉得,这是进一步把控军权的绝佳时机么?”此话出口,叶仑如遭雷击,浑身一震。他瞬间,竟有了一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这番话,开颅醒脑,畅心无阻,那团阴影居然通透起来。叛军造反之事,对雪嵩来说是个绝好的良机,但这样看来,对自己又何尝不是?盯着岳珏片刻,叶仑突然意识到,始皇帝把岳家交给自己,最大的收获明面上是镇国将军府这位战神之子,可实际上,还有岳珏这位智计天下的太子妃。如此心机才智,岳珏若是个男儿身,哪怕是岳家,也是万万留他不得的。万幸啊万幸,而她,已是自己的太子妃。 第128章 终身大事,父命难违 觉察到太子看她的眼神有异,岳珏被那目光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开口便问道:“太子殿下,为何这般看着岳珏?” “哦!”叶仑轻摇一下头,说道:“好,你的良策,很好!” 能得到太子的夸奖,也是一份殊荣。 岳珏抿唇一笑,颇有些得意,但还是说道:“岳珏只是自己的浅见,是一种旁观者的一个思路,可执行起来并不容易,至于如何瞒住朝廷和雪嵩,还要让叛军顺势发展壮大,这每一处的分寸,很难把握的,整件件事情要是按这种思路来部署,那很不容易,稍有不慎,适得其反,就是满盘皆输的结果。” 叶仑闻言,摆了摆手,很淡定地说道: “无碍,无妨,本殿自有本殿的办法去做。” 时间已经过了一炷香时分了,接到禀报的岳万钧,已经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岳万钧把马缰交给下人,然后按下人所指,便速速向后花园赶到。 “爹爹!” 当见到岳万钧回来,岳珏立刻迎上去。 岳万钧只是点点头,目光一直看向叶仑,赶上前两步对叶仑抱拳施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叶仑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起身笑道:“岳将军,本殿此番过来,有要事与将军商讨。” 岳万钧闻言,立刻一脸严肃,右手掌心朝上作指引状,说道:“请太子殿下移驾,府上有密室,那里万无一失正好议事。” 叶仑闻言,走出廊亭,在岳万钧的带路下去了密室。 岳珏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她也想要参与到这种国之机要的大事中去,体会一下这等涉及到帝国最高权力斗争的机决议中来,不料,刚撵上几步,就被岳万钧转过头来,怒目一眼给瞪了回去。 看到二人的背影渐远,气得岳珏站在闺阁院门外直跺脚。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叶仑心情大好地出了镇国将军府,在便装锦衣卫的严密护送下,绕小道悄然回东宫。 待太子离开后,岳万钧这次又去了岳珏的闺阁,见到了撅着嘴生闷气的女儿。 岳万钧自行坐了下来,接过小婢女递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刚才,太子一直在提到你,言语之间,全是对你的夸赞之词。” 岳珏掩口一笑,得意地说道:“你女儿天资聪慧,太子他佩服,那也是情理之中。” 岳万钧放下茶盏,淡淡说道:“为父已与太子商议妥当,月末,宫里便会来人送媒书、下聘礼,为父应允了。” 岳珏闻言,双目瞪得睁圆,急切摆手说道:“孩儿不愿意!” “此事,由不得你。” 岳万钧呵斥道:“平日里,为父便是对你太宠爱了,让你养成了这般任性,他日入了东宫殿,你便是太子妃,更有着次千岁之身份,凡事一应都要收敛着性子,以夫为纲、以太子殿下为天。” “孩儿就不!” 岳珏气得跺脚,眼泪打转,冲着岳万钧急嚷道:“你们谁问过孩儿愿不愿意?孩儿才不要一辈子被困在深宫中,他作为当朝太子,什么样儿的女人找不到,为何偏偏要强找孩儿?” “因为你是镇国将军府战神的孙女、是岳万钧的女儿。” 岳万钧面色一冷,再次强调道:“此事,由不得你。” 从小娇生惯养的岳珏,掌上明珠般地被捧着,接连不断地听见这句话,顿时气急败坏小性子大发。 岳万钧似乎料到她会怎样,便抢先开口说道:“等他日,朝中奸党除尽,太子殿下荣登大宝继位国君,为父便会告老彻底告老隐退,去原籍老家颐养天年,由你弟弟金戈继承镇国将军府的家业。” “已经出了一个雪嵩和皇后雪姬,你觉得以太子的心性,登基之后,还会赴始皇帝的后辙,再出一个岳万钧和皇后岳珏吗?” 岳万钧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为岳家长远考虑,为父退了,兵权交还到太子殿下手中,这样,镇国将军府才能长治久安,而你,便是皇家嬴氏给岳家的补偿,一门出一后,军魂战神大将军王,这已经是普天下无比的荣誉了。” 岳珏紧咬着双唇,满脸不情愿,把一条手帕拧成了团。 岳万钧叹了一口气,起身就走,待出院门时,回过头来说道:“你仔细思量清楚吧,此事,没有人会征求你的意见,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品性才智,策略和手段,无一不是天下一流,嫁他,无半点委屈你。” 待岳万钧出了后花园,清楚父亲脾气的岳珏,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她气得在地上直蹦。 思前想后,终于有了一丝门道,岳珏头也不回地,径直朝着镇国将军府外走去。 “小姐,咱们去哪里呀?” 贴身小婢女,慌忙跟了上来,忐忑不安地问道。 “走,去找金戈,看有没有什么能让父亲收回成命的办法。”岳珏气冲冲地回道。 小婢女顿了足,站那里想说就算是老爷要收回成命,那个贼兮兮的太子,怕是不见得甘休啊…… 可看着自家小姐,此时那寒霜杀菊一样的表情,小婢女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用,小姐的脾气,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如果孤立无援,说不定就会改变想法和态度,说实话,虽然憋着气,但那太子,从相貌气度,还有谈吐方面,无不丰俊倜傥,还有那种无形的气势,更显出丈夫伟岸。 而岳珏,此时一门心思,就想抓住任何的契机,来找让父亲收回成命的借口,以便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思去选择。 现在,只有找小自己一岁半的弟弟岳金戈,岳金戈自小诡计多端,说不定能一拍脑袋就拿出一根能让自己上岸的稻草来。 如此想着,脚下便加快了速度,匆匆离开镇国将军府。 第129章 再上镇国将军府 回到东宫殿的叶仑,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天亮。 不料,这刚一睁眼,就接到了刘丰的禀报。 “太子爷,六皇子方才,在夏士渊等人的迎接下,出城了。” 叶仑闻言,眉头一挑,问道:“是去赈灾了么?” 刘丰回答道:“是的太子爷,而且一大早,就带着批下来的粮草出了都城向着长安方向而去,一路上打的都是六皇子慎祀代表皇家体恤灾情、赈济天下饥民的旗号。” 叶仑冷笑道:“这帮言官文臣,别的本事没有,花里胡哨糊弄万民的作法,倒是天生就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 “昨日,六皇子他,还被那三军棍打得床都下不了,今日便能去赈灾了,这伙人,为了抢名声捞好处,当真是豁出去了。” 刘丰转着眼珠。尉迟建的禀报 差点把太子爷气死,叛军这件事情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 刘丰是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的,只是不能越级汇报。 而眼下,尉迟建带着他自己的心腹,急匆匆地去了冀北省,在刘丰看来,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大,若是有个任何闪失,那是自己绝对扛不起来的重。 要是这段时间,能让太子爷无任何困扰,自己才能在尉迟建回来之后安然无恙。 尉迟建的手里,拥有圣上交给管控这支锦衣卫和大内密探的绝对权力,自己作为尉迟建亲自带出来的人,绝不敢有丝毫的轻心和大意。 “太子爷,是否要末将,带一些锦衣卫去,暗中给六皇子使使绊子?”刘丰悄声问道。 叶仑面无表情地瞥了刘丰一眼,那幽冷的目光,看得刘丰浑身汗毛直竖。 “收起你那点小聪明,无论谁去赈灾,是救济被困的饥民。” “本殿做事自有底线,决不为了自己的私利而牺牲疾苦缠身的百姓,如果六皇子慎祀赈济得力,自然是他的功劳,倘若他为了邀功而欺世盗名,那么这又当别论,明白么?” 刘丰闻言,绷紧了表情,身体如同拴马桩一样僵得笔挺,他惶恐应道:“末将知道了,请太子爷恕末将不厚之罪。” “六皇子也好,甚至雪嵩也罢,说白了,这都是权力斗争,但权力是建立在百姓基础之上的,要是这灾赈不了,乱子继续扩大下去,锅砸了,谁都没饭吃,这是本殿和雪嵩共同保持的默契。” 叶仑点了一下,至于刘丰能不能听懂、能明白多少,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话说完之后,叶仑迅速洗漱,然后出了寝殿准备出宫。 “走,去镇国将军府。” 叶仑这次去镇国将军府,并非是找岳万钧议事,而是找将来的太子妃岳珏培养感情。 有了之前的经验,镇国将军府的管家一见到叶仑,即刻热情地就把叶仑往自家小姐闺阁那边带。 之前自家将军,已是世袭大将军王,本就尊贵到了头,可却没实际兵权。 现在兵权也有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实领都城地区各路人马共三十万精兵。 若是自家小姐再成了太子妃,未来成了皇后,那可当真是这普天之下飞黄腾达的第一世家门阀。 如此想着,刚到后花园入口处,岳金哥和岳珏姐弟就迎面走来。 刚一照面,岳金戈慌忙就地跪下。 “末将岳金戈,见过太子殿下!” “副指挥使,免礼吧。” 叶仑摆摆手,似笑非笑地看向岳金戈身后的岳珏,笑着说道:“怎么,小姐本殿不行礼?” 岳珏鼓了股腮帮子,只觉得眼前这太子越看越讨厌,但没办法,还是低头欠身行了一礼。 “岳珏见过太子殿下千岁。” 叶仑双目一扫岳金戈,缓缓说道:“你不在禁卫军东大营当值,何故此时还在家中?” 这语气,颇有些东家现场抓住了偷懒长工的那种感觉。 岳金戈表情一紧,抱拳施礼说道:“回太子殿下,家中诸事实在繁多,末将来之前,暂且在军中告过假了,现在正打算马上回营。” 叶仑背负着双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岳珏一眼。 镇国将军府上,人丁并不兴旺,战神岳云轩兄弟大多战死沙场,岳万钧的叔伯兄弟眼下仅剩岳万钧一人,而他的原配妻子,也就是姐弟二人的生母早年病故,后来,岳万钧虽然也纳了两房妾室,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只不过是岳万钧为了镇国将军府的门面,应付行事而为,这多年来,也不见生下一男半女,便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姐弟二人的身上。 所以,家中事务,岳金戈便早早分担起来。 再者,岳珏若是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便也只能找小她一岁半的弟弟岳金戈倾诉。 “那便快去吧!” 叶仑毫不犹豫,当机立断地就差走了未来小舅子。 岳金戈看了姐姐岳珏一眼之后,对着叶仑又一拱手,说道:“太子殿下,那末将,先行告辞了!” 岳金戈一路出了镇国将军府,跨上马后,就再也忍耐不住,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来。 果不其然,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姐姐,还是十分满意的,这一大早的就赶过来见面,说明已经吃在了心上。 可笑自己姐姐那么聪慧,才智无人能及,可在这事人,却还指望自己站在她那边任性胡闹。 她还说什么?要追求自己理想中的爱情,何为理想?何为爱情?这简直就是扯淡。 抛开名利地位,抛开衣食住行,什么样的爱情都是不顶一个饽饽重要,就眼下,若是城外看看,一个饽饽就能叫人卖命或者为此丧命。 所谓的理想中的爱情,纯属吃饱了撑着,闲生出来的呻吟而已。 有个现在当监国太子,他日便是皇帝的姐夫夫,这难道就不香吗? 已经尝试过抱大腿,靠山硬的滋味的岳金戈,打死他都不愿意放开叶仑这搂不住的粗大腿,近水楼台不得月,难道要倒挂起来去井李捞不可? 他糊弄姐姐几句,心里巴不得姐姐今晚就和太子成亲,好让自己明早醒来就是太子殿下小舅子的身份捶实下来。 想到此,双腿一夹马肚,甩手就是一鞭,催马就直奔城外去了东大营。 第130章 狂生无状 镇国将军府内,岳金戈一走,岳珏立刻就想要告辞回自己闺阁里。 叶仑识破了岳珏的意图,他先开了口,堵住了岳珏想说告辞的那些话。 叶仑一摆头,说道:“跟本殿走。” “去哪?”岳珏瞪大眼睛,问道。 “还能把你卖了不成?本殿倒是想卖,就怕无人敢买,跟本殿走就是了。” 叶仑说着,手一伸,便一把拉起了岳珏的手腕,就朝着镇国将军府外走去。 边拉着岳珏的手往外走,边说道:“没见本殿今日穿着便服出来的么,早些时候,六皇子慎祀他们已经出发去赈灾了,你跟本殿一起去看看,看看这些人到底用了多少心思在赈济饥民上面。” 本想拒绝的岳珏,闻言后,也不由得心动起来。 这不说是图个新鲜看个热闹,就是想看看这皇子们,是具体如何赈济从灾区逃难来的饥民的。 秦制时,女子的规矩极严格,也就是岳万钧对他这个掌珠十分溺爱,这才忽视了许多规矩,让她能相对自由地出入府门,不用成天待在闺阁绣楼上读书做女红的。 若是寻常人家,自少女长至十二三之后,一般是不会被允许随便出门的。 只有那些最下等的佃户耕夫,女孩自小跟随大人种田打鱼,因为他们是没有身份和门第概念的,属粗野乡夫之类。 虽是如此,但也不容许女子随便和男子说话,更谈不上有任何的接触举动。 “太子殿下,您,放开我,这般,如此这般出去,给人看到了会有闲言碎语的。” 出身镇国将军府,岳珏生性自由,可也知道男女之防,眼下自己手腕给叶仑拉着,这已经逾越了规矩礼教。 “太子,放开我,这般出去,给人看到了要说闲话的。” 岳珏死活不从,扭着胳膊又急急说了一遍。 “闲话?” 叶仑丝毫不放松,淡淡说道:“谁敢乱嚼舌头,本殿便割了他的舌头,看有几个人敢说镇国将军府大小姐的闲话?” 说话间,两人已出了镇国将军府的正门。 门外一侧的上拴马桩前,早已经准备好了两匹骏马,两匹马儿,一匹毛色纯白无杂,一匹枣红似缎。 就在叶仑要扶着岳珏上马的时候,一声惊讶里带着酸溜溜的男声,从府门外的路口传了过来。 “岳……岳小姐,怎的是你!你身边哪又是谁家的公子?” 话落,人到,是一风度翩翩的俊朗书生。 书生一身青皂文士长衫,手持一把淡墨提面的折扇,衣服也都是寻常人家的常用布料,但气质却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很舒服很暖意的感觉。 此刻,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执扇的手放在胸前,一双眼睛紧盯着了叶仑拉着岳珏手腕的手,脸上写满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岳珏闻声,转头见到了他,盈盈说道:“原来是欧阳公子。” 欧阳鹤年的把目光,落到叶仑身上,对岳珏问道:“这位仁兄看得面生,又和岳小姐一同从镇国将军府中出来,想必是岳小姐的哪位亲戚?” 说着,身后背着的那只手放在胸前,和执扇的那只手一拱,算是一礼。 欧阳鹤年的问题,问得极有水平。 明明是在试探叶仑的身份,却并不让人感觉反感。 仅这一点修养造诣,远甩雪如阳那帮人八条街都不止。 显然,他也很在意自己在岳珏眼中的形象,也知道岳珏素来最讨厌纨绔子弟。 岳珏正要回答,却见叶仑手一带,将岳珏半抱在了怀中,平淡地看着欧阳鹤年,淡淡说道:“我不是她家亲戚,是她的郎婿。” 此言一出,欧阳鹤年差点折扇掉地,吃惊得满脸不敢置信。 “岳小姐,你何时、何时已经许配东床了?” 这一问,岳珏羞恼得厉害,可不等她反驳,叶仑又抢过话头,说道:“二十年前就定下的,前几日见面,已经岳大将军应允,家父与岳大将军有旧交,早在二十年前,双方长辈就已经定了娃娃亲,如今才正式定下罢了,过几日便有聘礼、媒书送上府来,择日迎娶便是。” 欧阳鹤年闻言,再也绷不住那温文尔雅的气质,他有些急躁地问道:“岳小姐向来喜好自由,又怎会接受这种多年前长辈定下的婚约!?” “大胆!” 话刚落,就遭叶仑冷喝。 叶仑面色一沉,冷冷说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从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时得由自己做主?而你这个外人,更没资格说话。看你一介书生,想必是一肚子的学问,可曾求得了当朝功名?” 叶仑何人?如今更是执掌大秦帝国权力中枢,只等始皇帝咽下那口气,雪嵩伏法,他便是这大秦帝国的当家圣上。 这等资源,岂能容得别人当他面放肆撩妹?这里,不是前世的职场,他不再是那个以996为福报的社畜,他不再是手捧玫瑰又送不出去的那个屌丝。 叶仑如今,这般的威严仪态,哪是一个小小书生模样的欧阳鹤年可比? 气场瞬间被碾压,就差把欧阳鹤年摁在地上摩擦了。欧阳鹤年听得心惊胆战之余,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得了乡试第一,获得会试资格,只等开春三月之,便举行会试。”说到这,欧阳鹤年似乎找回了一点自信,那只手又背在身后,折扇一展挡在胸前,自信地说道:“在下虽然才疏学浅,但也有把握在会试考取进士功名!”“乡试第一,又取得了会试资格,的确还算不错!”不料,叶仑的语气,突然提高几度,朗声说道:“过了乡试,便可入朝为官,被百姓称一声老爷,可你却连婚姻乃父母之命都不甚清楚,我看你这一肚子圣贤书,唉!也是读成废柴了。”见到欧阳鹤年一脸不服气,叶仑淡淡说道:“即便是你过了会试,也算不上什么,若是有本事,进入会试前十,取得殿试资格,你才有资格站在我的面前听我说教。”会试,就是全国考过了乡试的士子,才有资格到都城参加全国统一的大考。会试大考中,取得前十名者,才能称一声进士,而这十名进士,便是有了殿试的机会,由皇帝亲自出考题现场作答,比出状元、榜眼和探花三元来。故这些幸运者,才有资格称之为“天子门生”。 第131章 鹤立鸡群 如今,始皇帝嬴政,是不可能主持下一次殿试了,所以,必然是太子自己上场殿试众进士。 因此,叶仑才说,等欧阳鹤年取得进士进入殿试,才有资格和他说话。 可是,欧阳鹤年显然误会了。他以为叶仑和他一样,也是一位才学俱佳的学子,不然,怎么会说出殿试资格的这般话来? 再者,以岳珏的喜好和心性,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那是万万不可能进入她的法眼的。 想到这,欧阳鹤年又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台口气如此之大,视天下才子如无物,既然这么笃定,兄台你自己可以进入会试前十,想必不会是无名之辈,学弟想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见到欧阳鹤年这般架势,岳珏都不忍直视。 “欧阳公子,你不要打听了,他说的是真的。”岳珏叹了一口气。 她和欧阳鹤年不过是泛泛之交,仅限于知道这个人,感觉对方还有点才学,也是仅此而已。 但岳珏也不愿意欧阳鹤年为此惹怒了太子,这不是学子之间的争论,而是要掉脑袋的。 欧阳鹤年听到岳珏的话,她已承认这一切,他便不由得内心无比惆怅。 自他第一眼,见到岳珏的那刻起,就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这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 甚至在深夜,他好几次对着天上的皎月发誓,他欧阳鹤年这辈子,非才女岳珏不娶。 他不怕岳珏出身高贵,镇国将军府和自己相差巨大,但他怕的是,自己连一点表白的机会都没有。 “学弟我不服!” 欧阳鹤年满脸悲愤,被爱情烧昏了脑子的他,冲着叶仑说道:“有人在月前曾写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之诗句,得本朝文坛瘦竹先生夸赞文采斐然,不知这位兄台又有何等佳作流传?” 欧阳鹤年的不依不饶,已经让叶仑有些不耐烦了。 岳珏看出太子心思,生怕太子开口下一句,便是“来人,把这胡搅蛮缠、言出无状的家伙拖下去给本殿砍了!” 于是她急忙说道:“欧阳公子可知半月前的近月阁韵律研讨会?” 欧阳鹤年闻言一愣之后,立刻来了兴致,便说道:“回小姐话,小生知道,其韵律会上,就是有人写下这篇《蒹葭》,此序流至小生恩师瘦竹先生案台上时,先生得见后,大笑不止,又痛饮热酒一壶,而后喟叹大秦诗坛,可得一圣贤矣,可惜小生侍奉恩师左右,未能前去参加,不能亲眼见证这惊天动地的诗篇诞生,实在抱憾终身呐!” 岳珏见此痴状,轻摇了一下头,便叹道:“瘦竹先生口中的圣贤,便是你眼前此人。” 此言一出,欧阳鹤年如遭雷击,瞬间浑身一僵。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叶仑,只觉得胸闷气阻,只有脑子里在嗡嗡作响。 不是文人,无法理解那篇《蒹葭》出世后,对都城文坛的震动是如此之大。 相信时日不远,便会唱遍全国文坛,甚至会作为范文学习。 即便是当今文坛巨匠,德高望重的瘦竹先生都赞之为圣贤,仅凭此一句,便可让作者在文坛的地位是直上青云,但是,这样的作者,恐怕全天下没有几个文坛圈子的人能够见到本尊真容。 眼下,欧阳鹤年意外地知道了真相,感觉热血冲上脑袋,让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就在欧阳鹤年的迷糊中,叶仑已经拦腰一把抱起了岳珏,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抱上了那匹特意挑选出来的纯色白马的马鞍。 随即,叶仑翻身骑上另一匹毛色似缎的枣红马。 然后,叶仑对还处于呆若木鸡般的欧阳鹤年说道:“记住本公子今日的话,他日你若有本事上殿试,才有本钱知道本公子是谁!” 话说完,叶仑已经扬鞭纵马,绝尘而去。 此时,岳珏也没看欧阳鹤年,用脚踩着马蹬,一磕白马的肚子,白马甩头扬蹄,跟着枣红大马后面紧追不舍。 镇国将军府门外,过了路口就是内城的街道,这里与皇城交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来往人等川流不息。 欧阳鹤年的眼前,已经没了佳人芳踪,他失魂落魄,沮丧到了极点。 丢了魂一样的他,缓了会神,忽然紧拳头,咬牙吼道:“我一定拼力取得进殿试资格,我就不信,以我聪慧加上勤奋,会争不过你?” 此时,已经到了正街尽头的叶仑,嘴角微微上扬,便对身旁的岳珏说道:“你可是让本殿十足地装了一把13啊!” 被马颠得气喘吁吁的岳珏,闻言之下一愣,侧过头来不解地问道:“装……装13,这装13是何物?” 岳珏第一次听到这词,顿觉新鲜,但又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好词,却又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自己的一种感觉而已。 叶仑勒住马头,哈哈大笑,直笑得自己忍不住在马背上弯腰捧肚,甚至眼角皱得溢出了泪花。 “鹤立鸡群”的意思,哈哈哈…… 在岳珏的愕然下,叶仑双腿一夹马肚,又继续向前策马慢跑起来。 似懂非懂的岳珏,嘴里喃喃着“装13,鹤立鸡群……装13……鹤立鸡群……” 见叶仑已经跑出快百步之遥,便也催马紧赶了上去。 正街和老街,是人流最多的地方,这可苦了那些便装锦衣卫们了,那些混杂在百姓里面的锦衣卫们,提前就暗中创造道路畅通的局面,以各种方式在叶仑面前开路。 当然,这些动作不能太过明显,最有效的,就是叶仑前面跑着的一辆人力马车,马车拉着一堆疑似粪桶的容器,引得满街的行人纷纷避让。 第132章 粪车开道 有了欧阳鹤年意外地闹了这么一出, 反而让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变得自然了许多,之间的生疏也少了一些。 所以,也就自然交谈起来。 两人边交谈,边策马跟在一辆拉着粪桶的人力车后面慢跑,逐渐离开都城的热闹繁华地带。 出了繁华街区,行人立即显得少了许多,那辆奋力奔跑着的人力车,自然也就拐进了一条岔道消失不见。 为了不显山露水地为太子开道,太监昭明可是费劲了心思,把几十只没有用过的崭新粪桶伪装得脏污不堪,装了一车后,由一个彪悍的便衣锦衣卫拉着,行人为了躲避粪车,自然是纷纷让路。 特别是出了城之后,那满目疮痍的景象,让岳珏心里凄然不已,叶仑的谈话,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一言不发,一路无语,两人趁着此刻大雪下得小了一些,匆匆赶往长安县。 都不开口,显得郁闷了许多,路边不时有佝偻着腰,破衣烂衫的饥民踉踉跄跄地经过。 心里凄然又觉苦闷的岳珏,便先开了口说道:“都城去长安县不过三十里地,若是大规模的赈灾,前面不远应该就可以看到一些设施了。” 叶仑点点头,应道:“该是如此,希望这些人还有那么些为人的良知,不是为了搏名作秀骗声望。” 岳珏知道,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天灾连连,朝廷国库又空虚,不管是庶民百姓 还是朝堂为官的,其实日子都不好过。 可当官的却有自身的优势,他们若是要贪,那么,赈灾用的物资、钱粮便是最好下手目标。 岳珏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今天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两人快马加鞭,离长安县郊越近,周围的灾民数量,便也逐渐地多了起来。 不过一半炷香的功夫,叶仑和岳珏就见到远处一个村镇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施粥现场,大约有近千饥民在排着长队,而队伍的尽头,是几处粥棚。 看着周围维持秩序的官兵和衙役,岳珏说道:“秩序还算可以,场面也不混乱,看来他们还是用心了的。” 叶仑注视了片刻,沉声说道:“下马,去前头看看!” 两人下得马来,背着的手牵着各自的马,顺着长长的队伍,朝着尽头粥棚的位置走去。 还没走上多远,就听见一个排在队伍最前列的老妇人虚弱地说道:“军爷,行行好吧,求您再给点儿,我家儿子已经饿死,儿媳妇饿得走不动,在前面路边躺着,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没出生孩子呀!儿媳妇过门才半年,我儿前几天已经没了,不能再叫我没了孙子绝了户啊……求您再给点儿,哪怕半勺都成,老婆子给您磕头了……” 不料,话还没说完,就引起了掌勺之人的不满。 只见那负责盛粥的那衙役,眼睛一瞪,破口大骂道:“滚,老不死的东西,六皇子殿下愿意施粥,这已是天降皇恩,你这刁民,竟然还敢嫌少,若是给你多半勺,给他多半勺,张三李四王五麻子都要让多半勺,老子这差事还如何当得?” “你不感恩六皇子的恩德,还贪得无厌啰里啰嗦,拿了粥就给老子滚远一点!” 可怜那那老妇人,眼睛望着粥锅,踌躇着不舍离去,还想苦苦哀求一番,可才要开口,就被掌勺的的衙役,反手给了她一勺,直接就敲在脑门上。 “啊!” 一声带着颤音的惨叫响起,方才佝偻着腰的老妇人,已经倒在粥锅前面,后脑上一条口子血流如注。 前面排着的面无表情的饥民,稍加惊恐地后退了一下,然后又紧贴到前面。 掌勺衙役破口大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子半天说白说了不是?” 骂毕,衙役把还沾着老妇人头发和血污的大勺,往眼前的粥锅里一杵,对着眼前排着队的饥民吼道:“下一个!” 老妇人从地上爬起,顾不上已经被摔成两半的粥碗,慌乱地用颤抖得厉害的一双枯手,捡拾从粥汤中掉在泥地上的稀稀拉拉的米粒。 清如刷锅水一样的粥汤,被泼洒在泥地上后,深入泥土里瞬间不见,那屈指可数的米粒,被老妇人抠起后,带着泥土就往嘴里喂。 待地上的米粒捡得一粒都不剩时,老妇人这才顾得上钻心的疼痛,立刻就跪地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我只是想给夫家留个香火呀!给可怜的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娃求一口救命的稀粥啊……” 周围的灾民,个个麻木,仿佛对此早已经习惯了。 忽然,一个瘦高个子,身穿长衫打满补丁貌似读书人的中年男子,把自己刚端了的一碗稀粥,塞到老夫人手里。然后仰天大叫道:“罢了!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万民为刍狗,罢了!” 说完,中年男子怒目一扫掌勺的衙役,然后一头撞向三步开外的一棵枯树。 只闻一声闷响,中年男子倒地,枯瘦如柴的双腿一阵抽搐,不一会便气绝身亡。 后面排对的饥民见状,没有人去查看一下倒下的中年男子,而是一涌而上,挤到粥锅前面,争先恐后地用手里的破碗,去舀锅里清汤寡水的稀粥。 “反了,反了,反了你们了……” 那掌勺的衙役,抡起手里的长柄铁勺,就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饥民的头上砸了了下去。 在铁勺落下的一瞬间,就被一人从手腕里死死握住。 “你,你是谁!?” 被抢了铁勺的衙役,下意识地就要发怒,可见到叶仑器宇不凡,虽然穿着普通的棉布衣服,但也干净利落,显然不可能是方才排队的饥民,顿时身子矮了半截。 叶仑没搭理他,用勺子在粥锅里面一阵翻搅,却见底部只有一些零星的米花泛了上来。 再一阵翻搅,然后铁勺抄底一舀,一阵颗粒的摩擦声后,铁勺里尽是一些乌黑的泥沙跟石子。 叶仑面色青黑,语气森寒,冷冷问道:“这猪狗都不喝的泥汤,便是六皇子所谓的仁义和恩德?” 第133章 六皇子的粥厂 对于赈济灾民的粮食,大秦有特制的明文规定,而且律法严明张榜公示。 无论大灾小情,皆由地方上报朝廷,后审批,然后户部拨款,下发至州府、郡县一级地方,任何赈灾举措,水米参半,少于这比例者不论缘由,以徇私舞弊罪论处。 “既是朝廷赈灾,三餐皆饭食自是不可能,但我大秦帝国律法所示,凡以官府名义开仓放粮、搭建粥棚赈灾施粥者,若自底舀一勺,米粒少于五分之一者,不论官阶大小,上至州府郡县下至衙役官差,斩立决!” 叶仑语气极寒,盯着那满脸惊慌的衙役,冷声厉喝道:“这一勺,米粒可占十分之一否?” 身为监国太子的叶仑,这是何等气势? 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如今叶仑还不是天子,却已经是国之储君。 “筷子浮起,人头落地,看来,今天这刀,还不到闲着的时候,得灭好几个九族的了。” 叶仑的话,冷得使粥锅里的稀汤,都要结冰一样。 那掌勺衙役,不过是稍有权限的普通小吏,官吏官吏,连官都还称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县衙的雇佣差事而已,勉强算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吏,这种身份 哪承受得住叶仑的这般威势。 此时,他只觉得浑身发硬,一种由心里升起的恐惧感 迅速包围了全身。“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上面只给这么些糙米,要赈济千口,我便只能添水充够碗数,至于稀稠,哪里是我能左右?” 掌勺衙役,终于硬着头皮,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盛怒之下的叶仑,但也知道,把怒火烧在这种小人物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此时,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在小人物面前,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物,往往显示出了宽厚的度量和胸怀,实在是彼此位置不同,眼界、格局、担当都不同,大人物再大的梗,也犯不着和小角色计较。 叶仑冷哼一声,斥道:“去,把你能找得到的最大管事的叫来!” 掌勺衙役伸了一下脖子,完全缓过神来,他瞪着牛卵一样的眼睛,大声跟叶仑吼道:“你是谁?胆敢扰乱施粥秩序,你可知朝廷法令?” 叶仑懒得和这等角色废话,按照他的性子,这衙役多说一句废话,都是被拖下去砍头的下场。 这时,旁边的岳珏站了出来,她走上前两步,从怀里取出一块铜质腰牌一亮,说道:“镇国将军府,外出办事。” 虽然作为衙役的人,不知两人身份,但那精铜打造的腰牌上,“镇国将军府”五个个字,却是一目了然。 镇国将军府!大秦帝国,只有一个镇国将军府! 其主人,军魂、战神,世袭大将军王,大秦帝国眼下唯一的异姓王爷。 哪怕是出门办事的一个管家或者小斯仆人,都不是他一个小衙役能开罪得起的。 当即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的他,立刻恭声应道:“小的,小的这就去叫主事大人来,请二位稍等。” 话说完,掌勺衙役逃命一样,一溜烟地向前面的镇子跑去。 叶仑也不管他,提着手里的铁勺,径直走进粥锅后面的席棚内。 临时搭起的席棚里面,见到数百米袋密密麻麻地堆积着,每只袋口处,还封有户部采办的朱印封条,以示官府统购。 按照律法,若非官府中人手持专项加印批条,擅动封条者,最严重处斩,最轻也要杖三十,羁押五年后再罚苦役。 叶仑双眼盯着眼前的码成垛子的米袋,眉头紧锁,片刻后,突然上前两步,挥起手里握着的长柄铁勺,照着一只米袋的封口印条就劈了下去。 哗啦啦! 一股带着呛人尘土的陈化粮米,黄蜡蜡地就倾泻了一地。 叶仑拿铁勺又勾起米袋的底角,索性让袋里的粮米全部倾倒在地。 这一倾倒,袋子底部倒落出来的粮米,颜色都和前段倒出来的不同。 泛黄的陈米里面,米粒不见多少,混合着砂石、老鼠屎的杂物里面,还有许多米虫蠕动,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开仓了……” 也不知,是哪个等待喝粥的饥民先喊了一声,然后站在前面的几十个饥民蜂拥而上,把叶仑挤在一边。 他们扑倒在地,不管不顾,趴在地上的粮米堆前,双手抓起捡起那些粮米颗粒,疯狂地向嘴里猛塞。 发着霉味的米粒、嘎嘣响着的石子,黑黝黝的老鼠屎颗粒,更有那些蠕动不已的米虫,全都来者不拒吞咽进肚。 有的人,被噎得伸长了脖子直瞪眼睛,有的人,嚼着满嘴砂子咯得嘴角流出了血沫,有的,趴在地上,狠命地把粮米往自己的身子下面刨着,但后面涌上来的人,伸着手又从他们的身子下面使劲往出来掏,掏出一把满是砂子和米虫的粮米,又急忙塞进自己的嘴里……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这一幕,被挤到一旁的叶仑,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猛蹿上来,随即,一股腾腾的杀机,从心里就像井喷一样涌了出来。 “三十万两,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换来这些猪狗都不吃的东西,你们把本殿当傻子愚弄,把本殿当软虫一样踩踏,把饥民当猪狗一样对待,本殿就地立誓,今日不屠个血流成河,那些读着圣贤书,丧失人性的狗官们,不知道‘死’字是如何写法!” 叶仑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他的节制,已经突破了极限,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最不乐意实施,这时候,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了。 双目赤红的叶仑,一跃而起,站在粮米袋子码成的垛子上,怒喝一声:“锦衣卫何在?” 一直都在暗处,负责贴身护驾的锦衣卫们,立刻纷纷现出身形,呼啦啦一片,跪在粮米垛子前面。 “卑职在,听候殿下号令!” 眼见太子唤出了锦衣卫,不知道盛怒之下的太子,会做出什么事情的岳珏,此刻也心惊胆战起来。 她立刻绕过地上抢食的饥民,拦在粮米垛子前面,伸开双臂挡在锦衣卫前面急道:“太子殿下,这万万不可。” “眼下朝中局势本就紧张,许多事情盘根错节眼下还无法理顺,实在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太子殿下如此冲动,很可能引发朝局新一轮的动荡,于全局、与太子殿下非常不利,请三思!” “三思?你此刻让本殿三思?” 叶仑怒极而笑,指着那些趴在地上争抢米粒砂石的饥民。 “看着,本殿还如何三思得了?” “百年前,先祖立秦国,也为日后大统天下,于泰山之上封禅,赦书天地之时,曾言,若嬴氏子孙不忧天下之忧而忧,不患万民之患而患,应是秦国祚将尽,气数完结,活该国祚终、嬴氏江山社稷毁灭之时,嬴失其鹿,天下诸侯可共逐之!” “此言,便是先祖所留,悬于所有嬴氏子孙头顶之利剑,利剑落而国祚灭!” “我之才情文武,比之太祖不如万一,更比不上父皇滴点 却也知道嬴氏江山根基在于万民,如今万民捡霉米、食米虫砂石如肉糜,何其罪!?实乃我之罪!我嬴氏皇族之罪!” 叶仑的每一个字,如同雷霆击下,炸响大地之上。 这声响,震得岳珏芳心巨颤。 她从没想过,锦衣玉食的皇族之中,会真有人把万民福祉,放在心中重如泰山。 第134章 猪队友先露馅 从秦国到一统天下的大秦帝国,国祚绵延至今也就百十载,如今始皇帝嬴政卧病不起,而且重度昏迷不见醒来。朝中文武,便把皇族先祖泰山封禅时,所作天地赦书当作一场戏,没有人会真正当一回事。但是如今的太子,却实实在在当一回事了。而且,太子还要上纲上线,言辞凿凿不遗半点。不管满脸震撼的岳珏,此刻是如何作想,叶仑把一口钢牙咬得嘎嘎作响,冷冷地对粮米垛前跪地的锦衣卫说道:“禁卫军东大营,着副指挥使岳金戈,即刻点齐两千精兵,把这里给本殿统统围了!”锦衣卫百户长得令,即刻起身,出了粥棚策马狂奔向禁卫军东大营,副指挥使岳金戈所在的东南驻军营区。虽然总指挥使雪成栋被斩,但还没有经过朝议通过,让岳金戈接任总指挥使一职。叶仑眼下想要的是兵权,只要雪成栋被拿下,其他的可以暂缓一下。禁卫军和锦衣卫们一样,他们或许不懂政治斗争, 也不懂朝局动荡,更不明白什么是博弈平衡。但此刻,他们的内心却是火热的,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禁卫军和锦衣卫也是人,也脱胎于百姓,只是他们不属于国家,是皇家豢养的武装力量,尤其是锦衣卫,纯属替皇帝个人办事的组织。但他们看到那灾区逃难而来的饥民的这副惨状,如无雪成栋那样的长官意志左右,他们自己的内心,也是相当难受的。看清楚了,如今这世道,终究有一位主子,会为普天下的万民做主。如此想着,现场的锦衣卫们,马上热血沸腾起来,只盼着太子一声令下,他们手中的黑虎刀,才是尽职尽忠的最好表达。但也在此时,叶仑的话,被后面还苦苦排队的一些灾民听到,其中有几人热泪盈眶,颤抖着虚弱的身子,蹒跚着走上前来跪下,匍匐在地对着叶仑痛哭失声:“苍天开眼啊,求老爷可怜可怜吧!” 一个、两个、三个……紧接着,越来越多,不一会,密密麻麻的饥民,涌在粥棚外面,朝着粥棚里面站在粮米垛上的叶仑跪下。一时间,哭喊声震天彻地,绕耳不绝。“苍天有眼,求老爷怜悯!”看着这一幕,岳珏不禁娇躯轻颤。她不是没见过百姓下跪,但这却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上千衣衫褴褛,形若枯槁且风吹即倒的百姓,摇摇晃晃强撑着一口气,对着一人下跪的景象。这不是逼迫,是发自内心,是看到一盏明灯的求生欲望促使。岳珏下意识地看着太子,只觉得目眩神驰,此时的太子,身上那种令人讨厌的举动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伟岸丈夫的英姿。 眼前这个男人,此时竟如烈焰蒸腾,令灿阳都不能夺其半分光芒,站在粮米垛子之上,犹如天神下凡。就在此刻,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自粥棚外面传了过来,似乎来人不少。不远处的长安县方向,一行人步履匆匆,向这边狂奔而来。为首的,正是六皇子慎祀本人,紧跟在侧旁的,就是大学士夏士渊和都城府尹宋谦。 转眼间,这一行人已经来到粥棚前面,当见到里边站着的叶仑时,简直是吓得肝胆俱裂。特别是六皇子慎祀,本就对太子无比恐惧,此时,他一见到叶仑,顿时就两腿打颤,刚挨过板子责罚屁股,肌肉就极速抖动起来。一阵心悸,肝胆俱裂的六皇子慎祀,差点就当场栽倒。倒是夏士渊比较镇定,他看出了六皇子的胆怯与心虚,一抬手,便把站立不稳的六皇子拉住。这一把援手,拉稳了六皇子慎祀的身形,避免了他当众出丑的险情。“你怕什么!先过去看看情形随机应变。”夏士渊附耳,低声交待一句。作为朝廷内阁圈子中的二号人物,夏士渊见到太子的第一时间,就在想太子如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这里?他的预想中,此时的太子,应该待在东宫殿里烤火喝茶,万万没想到太子却鬼使神差地却跑到这里来。难道说?自己和雪嵩之前猜测,太子殿下会默认妥协的这一步棋,怎地就突然出现变局?身旁六皇子的狼狈不堪,此等毫无定力的软蛋怂包之举,更是让夏士渊心里猛地一沉。就慎祀他这种修为和气势,如此不堪大用,如何能站在台面上和太子对抗?虽然心中已经骇浪滔天的夏士渊,却是一脸镇定,丝毫看不出面上有任何的波涛翻滚,这份定力,紧追内阁头号人物雪嵩。他稍一稳神,带着众人走进粥棚,来到叶仑面前,拱手弯腰行礼说道:“臣夏士渊,见过太子殿下。”“臣,都城府尹宋谦,见过太子殿下。”六皇子伸了一下脖子,咽了一口唾沫,忐忑不安地拱手行礼,恐慌不定地颤声说道:“臣弟慎祀,见过太子千岁!”在他们三人的身后,跟随而来的一干人等,跪了个密密麻麻。 一片拜见之声,叶仑的身份,顿时被饥民所知晓。方才那些饥民们,一阵激动,紧接着,数千饥民一个个面朝站在粮米垛子上头的叶仑殷切地高呼。“仁德爱民的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叶仑面色绷紧,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走到了六皇子面前,双眼如同鹰隼样,死死盯着六皇子后冰冷地说道:“朝堂上,那么多人费尽心机给你捞了个机会,而你就是这么用这个机会的?赈灾、难道就是这么赈的?”六皇子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地辩解道:“太子殿下,臣弟不明白太子殿下说什么?”“不明白?”叶仑怒极而笑,说道:“好!那本殿就让你好好的明白明白!”话一落地,叶仑跳下粮米垛子,大步上前,一把抓起了六皇子慎祀的后衣领,在他恐惧无比的尖叫和挣扎中,把他拖到了煮粥的简易锅台前面。叶仑摁着六皇子慎祀的脑袋,使劲往粥锅里面摁下。“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便是你给饥民熬的粥饭?”怒气冲冲的叶仑,把六皇子慎祀的衣领又向上一提,继续怒吼道:“这些所谓赈灾粥食,砂粒多过米粒,老鼠屎和米虫漂了一层,这些就是你所谓的皇子恩德?”六皇子慎祀从漂着老鼠屎和米虫的稀汤里,清晰地映出自己一张惨白的脸,太子如此盛怒,他怕了,骨头里都是对太子的无比惧怕。他的一双手,死死抓住锅沿,拼了命地叫喊道:“太子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些都不怪我,都是他们早已安排好了的,臣弟只是负责在饥民们面前露个面,在赈灾施粥现场走上一圈说些体面话而已,其他的臣弟一概不知啊!”六皇子慎祀的这一番高声吼叫,让现场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那凛冽的寒风,顿时就像冰锥一样倒悬在空中随时都有掉下来的感觉。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所有人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可置信,他们都想不到在这时候,六皇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们,他们是谁?”叶仑冷声又问,手上又加了一把劲。六皇子被衣领勒得气都快上不来,眼睛里都憋出了泪花,他使劲地向后仰着头,卯足了气力高喊道:“是都城府尹,宋谦他们干的,他们提前准备好了的,我,我只不过,只不过走过过场。”这一声,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地上跪着的都城府尹宋谦,在心里已经把六皇子骂了一百遍怂包软蛋。 第135章 百般狡辩 本来是为六皇子添彩,却不料,关键时刻,被这胆小如鼠的六皇子当众出卖。 被六皇子慎祀第一个被抖出来的都城府尹宋谦,惊恐得瞪大眼睛,呼哧哧直喘粗气,颤抖的手指着六皇子而说不出话来。 宋谦煞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能扑上去,把那六皇子慎祀给摁进粥锅里淹死算了。 这些,也只是想想,因为叶仑利剑一样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宋谦身上。 “太子殿下,天大的误会啊!” 在叶仑那冰冷如电,且带着莫大神威的目光笼罩下,宋谦浑身一冷,周身血液几近凝固起来,顿时呼吸都又变得不畅。到底不是龙种,哪怕后台再强大,但慎祀表现出来的能耐,只能用失望透顶来概括。而太子叶仑,却已经有了国之储君该有的威严和仪态,那气势,本就不是硬挺出来的。噗通!宋谦双腿跪地,磕头如捣蒜。 “赈灾物资的一应采购,都是走的流程,但眼下,由于到处灾情,粮米欠收,加上道路运输中断,上好的粮食实在难购,拿着钱在市面上都买不到好粮,万般无耐之下,饥民情形又紧急不容缓后,故多方搜集,好不容易才筹得这等粮米啊太子殿下!”“再说,眼下不比平时,有一口吃的,总比饿死好,这粮米再差,难道能比那草根、树皮、观音土难吃?”都城府尹宋谦的话,引得叶仑气极而笑。“好啊!好,好一个有一口吃的总比饿死好!好一个粮米再差也比树皮草根观音土好吃,好一个拿钱都买不到粮米!”叶仑丢开已经被吓得身体瘫软的六皇子慎祀,直接从粥锅后面走到宋谦面前,话音刚落,右脚就朝宋谦的面门飞起。一声闷哼,这一脚,直接踹到了宋谦的腮帮子上。啊——一声惨叫之下,翻滚在地的宋谦,嘴里狂喷出一口殷红的血来。喷在地上的那滩血沫里,还躺着两颗焦黄的后槽牙。嘴里还在流着血的宋谦,只觉得脑袋嗡嗡,一阵刺骨的疼痛,从耳根袭上了后脑。那身板板正正的官服,已经在泥地上翻滚得脏污不堪,那半边脸,也迅速的就肿胀起来。此时的叶仑,满脸的黑线上头,指着地上的宋谦厉声喝道:“这是解释还是狡辩?本殿给你直接说透,你拿本殿当傻瓜、当弱智、当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皇子那样的混账?”叶仑又上前一步,脸上的杀机腾起。“就前些日子,你们不会如此健忘吧!本殿刚刚查抄了都城四大粮商的商号,家产,身为国内粮商们,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粮食,户部明明入账堆积如山的粮食,便是这些时日赈灾送去外地不少,可账目上写得明明白白,还有足足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就在户部的专用大仓之中!”“这些粮食,别说赈济饥民,就是运送到前线,都够打一年的仗了,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其中稻谷粮米就有八十万石之多,还无法让你煮这万把饥民的粥饭?”这种贪腐和盘剥,真可谓是鹌鹑的嗉里掏豌豆,鹭鸶的腿上刮精肉,简直令人发指。话被说透,谎已揭穿,宋谦的心猛地一抽,瞳孔紧缩,嘴巴大张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终于,有人绷不住了,眼看局面败势已露,即刻就有人现身补救。 只见夏士渊上前一步,表情坦然,一直到现在,夏士渊都认为这不过是太子应允六皇子赈济饥民之举而后悔了,容不得六皇子出来捞名声,所以故意找茬使绊子。他并没有把这太当一回事,双手拱了拱,向叶仑淡淡说道:“殿下,这赈灾不只是粮米问题这么简单,还有其他诸多事宜,千头万绪并不容易,宋大人身为都城府尹,百忙之中还要忙乎诸多事宜,出了一些小纰漏,也是情有可原在所难免的。”说到这里,夏士渊顿了顿,暗暗观察叶仑的反应,只见太子面上并无变化,便接着又道:“若是殿下太过苛责百官,吹毛求疵,丝毫小错都容不得,那么以后百官还如何办差?要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夏士渊慢悠悠的说辞,那满不在乎的表情,还有一副从容的神态,听得叶仑额头上的青筋立刻暴起。叶仑紧缩的瞳孔里,杀机四射,脱口就厉喝道:“老贼,闭嘴!”这一声怒骂,让夏士渊的气定神闲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脸上定了格。他上身向后一趔,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叶仑,似乎要进一步确定太子骂的是不是他?“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有做人的底线吗?”叶仑咬着牙,又是一句。这下,反应过来的夏士渊,面色浮起一抹潮红,激动得下巴上的山羊胡都在颤抖,他顿时大怒道:“太子殿下,你言出无状,竟如此侮辱当朝老臣?”“侮辱?呸!还有脸在本殿面前装13,本殿还没办到你头上,等本殿办到了你头上,你这颗吃人饭不干人事的脑袋,本殿砍了当尿壶都嫌它脏!” 骂完,叶仑又冷笑一声,直接上前一步,指头指着夏士渊的眼窝,冷冷说道:“听你满嘴仁义道德,如此无耻之事,居然让你轻描淡写说什么小小瑕疵,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放屁喷粪都比这好听,少在本殿面前装腔作势扯那些日理万机的狗屁说辞,你最好心里祈求你的列祖列宗,让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否则,本殿诛你九族的时候后,看你如何腆了这张不知皮厚的老脸去见你的祖宗,今日不管是谁来了,本殿都要惩治这朝里上下其手、贪腐成风的黑心吏治!”一番虎狼之词,叶仑说得是咬牙切齿,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却听得是心惊肉跳。太子的盛怒,没有人能接得住,就是这内阁的二把手,照样被太子口无遮拦地骂个狗血淋头。这时叶仑才不顾什么斯文扫地,他的眼里杀机暴起,让这施粥现场人头落地、血流成河,他也在所不惜。 第136章 老奸臣疯狗咬狼 这等情形之下,叶仑的话,粗鄙到了顶峰,却也简单到了极致。 它的效果作用,是立竿见影的。 拿捏作态的夏士渊,终于意识到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是太子后悔不想让六皇子捞个好名声那么简单。 太子这是要趁机做大事。趁机实施他早已部署好了的计划,答应让六皇子赈灾,那只不过是借力打力而已。 所以,夏士渊这才明白过来,此事,今天怕是善罢不了。 饶是浮沉宦海数十年,早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他,此时内心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叶仑看都懒得多看夏士渊一眼,他扭头看向宋谦,冷声斥道:“宋谦,本殿也不诱你的口供,今日便明白告诉你了,凭着眼前粥锅里的这些东西,你今日难逃一死!” “可本殿会给你网开一面,让你有机会选择如何赴死,你必须把谁参与了克扣、造假、贪污,又是如何运作的?统统给本殿老老实实说出来,本殿会让你毫无痛苦来个干脆。” 话已至此,毫无妥协余地,似乎只有这一条道可走。 叶仑的语气骤然冷酷起来,冷冷地又说道:“若是你还心存侥幸,那么你就等着这世上最痛苦的死法,凌迟最适合不过了,行刑之时,你可以睁大眼睛,目送你的族人们,一个接着一个陪你一起去见你宋氏家族的列祖列宗。” “到时候你还可以看看,你现在拼死想要包庇的那些人,他们可否会为命赴黄泉而掉一滴眼泪?” 杀人诛心,这人还没杀,心已经被诛上了。 这让要死的人,在还没有死的时候,却看到了比死还要令人恐惧的东西。 闻言后的宋谦,瞳孔急散,呼吸急促,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笼罩全身,他竟是连刚才挨了一脚飞踹的疼痛都暂时忘了,地上血沫里的那两颗焦黄的槽牙,就像自己未来的尸骨一样令人胆寒。 他没想到,太子居然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而且对此没有丝毫的权衡和顾虑。 而这一点,夏士渊也没料到,他对太子的掌握,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尽管事情是都城府尹宋谦一手操办,可这背后,却牵连到数个部门,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几十个朝廷命官都脱不了干系。 虽说那些官员的职务未必够高,可都是要害关节处的人,也是他这么些年来,内阁苦心安插下来的后手人物。 故,宋谦,绝对不能出事,不能让太子从他身上撬开口子。 哪怕让宋谦死了闭嘴,也绝对不能把后面这张大网给撕破个大口子,否则,那个下场…… 那个下场,夏士渊都不敢再往下想,浑身冷颤不已,急需再度出身。 趁在宋谦吐槽之前,夏士渊急忙插嘴说道:“太子殿下,此事干系重大,这里实在不是审问的地方,不如先回朝廷,把罪官宋谦交由刑部发落,之后三司会审,若是宋谦他当真该死,那老臣绝对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话说得刚正不阿,圆润巧到,从内容方式上看,任谁都挑不出半点弊病来。 夏士渊想多了,叶仑对此却理都不理,甚至正眼看都不看他一眼。 交给刑部发落? 三司会审? 这不是在讲笑话吗? 这是贼心不死,还把人当猴耍的吗? 这些衙门,哪一个不是控制在内阁雪嵩和夏士渊的手里? 真要是同意这么做了,保准这宋谦在被押回都城的路上,被哪个“义愤填膺”或者“嫉恶如仇”且又正义爆棚的兵士一刀刺死,或者,押解回去后,在关押的当夜就暴毙或者自杀,要么就是人间蒸发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这些,叶仑咋能料不到? “宋谦,本殿在问你话,还不快老实交代!” 叶仑一声暴喝,让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宋谦身子急剧一颤。 “你不想说?也好,那么本殿即刻派人去你府上,把你家人一个个押送过来,把他们一个个处死在你面前,本殿保证,他们死得绝对不会很体面,本殿若是把他们交给眼前这些饥民,想想,你的家人会被这些饥民啃食得尸骨都不剩个完整的,你,可给本殿想好了?” 叶仑的话,直接击碎了江舟最后的希望。如果让这些饥民执法,这些人把饥饿、愤怒和仇恨,这些叠加加起来,会把活人啃食得白骨森森都不是不可能。 宋谦满脸惊恐,高声惊呼道:“不要!殿下,微臣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这时候你跟本殿说无辜,你们的贪腐,难道不就是把百姓的福祉克扣下来,给你们的家人享受的么?但你若是不说出实情,那么别怪本殿心狠手辣了!” 叶仑步步紧逼道,环环相扣,字字如箭,不留一丝空隙给宋谦缓气。 绝望加惊恐下的宋谦,把心一横张嘴欲言。 突然,夏士渊横身拦在叶仑面前,瞪着已经血红的眼睛须发皆张,怒喝道:“太子!你这是要与整个朝廷为敌不成?”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太子和内阁二把手夏士渊之间,剑拔弩张彻底对立,此时若不分出个对错来,太子的天威将会荡然无存,监国的颜面直接扫地。 所以,叶仑的回应,也很简单粗暴,直接一脚,踹在夏士渊的肚子上。 “啊……” 一声惨嚎,年过五十的夏士渊,几乎被叶仑飞起的一脚,踹得向后一个翻滚。 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这般暴踹,在已经算的上老年的人来说,这一脚,不死也得断几根骨头。 只见向后翻滚出去的夏士渊,双手捂着肚子,面如死灰,额头的冷汗珠子立刻就滚落满脸。 原本讲究干净的官袍,也在泥地上滚得就像个土蛆,因为极度的疼痛下扭曲的五官,更显得是狼狈不堪。 这一场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让谁都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狂殴这个权倾朝野的权臣。 叶仑上前一步,指着抱着肚子蜷缩在地的夏士渊,暴喝道:“老贼,你算个什么玩意?说本殿挑衅朝廷?这天下江山,姓的是嬴而不是姓王,大秦的朝廷,是我嬴氏当家,何时成了本殿与自己为敌之说?” “你擦亮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家的天下?由得了你来本末倒置?本殿要整顿吏治,于你眼中便是与朝廷为敌?朝廷因何而在?因谁而在?你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之书,以君为纲的三纲五常讲的是何道?” 在叶仑咄咄逼人的怒斥声中,夏士渊,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踉跄了两步这才站稳。 第137章 夏阁老的咆哮 夏士渊双腿颤颤巍巍,胡须抖抖索索,头发就像鸡窝一样蓬乱。 脸上一半是疼痛的青白,一半是怒火中烧的血红,看起来面目狰狞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太子!你如此凌辱老臣!老臣与你誓不两立,绝不善罢甘休!” 如此狂妄,引得叶仑心头杀机涌起。 “好啊,好一个誓不两立!” “看来,你是敢明着对抗上本殿了,你终于按捺不住了,胆敢以下犯上了,如此,是到铲除你这颗毒瘤的时候了!” 叶仑说完,猛然转身,袖袍一甩。 “来人!” 外围的人群里,两名锦衣卫立刻现身上前前,单膝跪在叶仑面前。 叶仑正要下令。 夏士渊身后带来的人中,十多名死士快步上前,瞬间就迎了上来。 这些死士分工明确,一半人把夏士渊挡在身后,一半人横刀胸前,虎视眈眈地盯着叶仑。 似乎,只要太子口中一声令下,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叶仑眉头一拧,目光越过那些死士,落在夏士莲身上,冷声说道:“夏士渊,你可是要造反?” 在任何朝代,若是党争,那也算是政见不同引起的权势斗争,但“造反”二字,绝对是毋容置疑的滔天大罪。 不管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任何的势力,只要和这两个字沾上边 那就是大逆不道、谋权夺位,那么不但会遭受皇权的雷霆一击,还会被天下道德所讨伐,被万民唾骂,遗臭万年。 饶是夏士渊再气急败坏,也没有失去理智到把自己和造反这个谋逆之罪顶得起来。 这种罪,足以让祖宗蒙羞,让后代绝世,从此一门便会被彻底清剿。 夏士渊心头一凛,情急之下怒喝道: “太子可别血口喷人!老臣忠于圣上,忠于朝廷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可眼下,太子还只是太子,还没登基继位,如今年号还是始皇帝的大秦!” “太子行事如此歹毒无道,丝毫不顾忠臣感受,老臣也只是在自保自卫,等回得都城朝堂,必然要联合众臣工联名上书,弹劾太子,收回监国之权!” 既然已经撕破脸面,已是势不两立之态,夏士渊说话也极其刁毒刻薄,他死死盯着叶仑,更加有恃无恐地说道:“太子,你莫以为你在监国,便能视天下如无物,这朝廷之上,还有无数像老臣这等忠良正义之士,断然容不得你为非作歹,容不得你拿国家命运胡闹!” 夏士渊说话老辣,志得意满,极尽威胁。 在他看来,今天太子不低头,也要低头,不妥协也要妥协,拿满朝文武来压制,没有人会硬扛下去的。 对于政治斗争,他们这些老奸巨猾的人来说,那是把玩得熟烂的伎俩和手段。 要不,当初始皇帝怎么会让雪嵩当了首辅?怎么会娶了雪嵩的守寡女儿雪姬?又怎么会进一步立毫无产出的雪姬为皇后? 这些,都是政治博弈中的妥协,都是再三权衡之下的退让。 而他看到的,却不是想象中那样太子的憋屈和窝火,而是太子眼神里冰冷凌厉的杀机。 此刻,都城的东郊方向,旌旗猎猎在寒风里招展,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同潮水一般从东边方涌来。 看那高高扬起的旗帜,红边绿底绣着金色飞龙,赫然是禁卫军的军旗。 方才的得意与张狂,瞬间凝固在夏士渊的脸上。 太子的狠辣,超出他想象,竟直接动用了军队! 叶仑背负双手,胸膛一挺,厉声喝道: “老匹夫你听好了,你说本殿歹毒狠辣,那么今日,本殿便歹毒狠辣给你看看!” 当两千如狼似虎的禁卫军,迅速包围全场时,夏士渊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之前,他和雪嵩二人,在密室密谈的时候,雪嵩就说过本朝这位监国太子,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极其难对付。 当时夏士渊并不站在对付太子的第一线,所以,只是一听而过,对这句话的感受并无深刻体会。 但此时此刻,他深刻到了骨髓里了。 更是回味到了,当初和雪嵩率众臣一起几乎兵谏东宫时,尝到的那种的滋味。 而即便是那时候,他们也不过是威胁,拿手里攥着的无比优势来强压,并没有真正动兵。 可现在,被太子叫来了皇家军队禁卫军,直接用刀兵架在脖子上,这个滋味可真难受。 如此之下,夏士渊又惊又怒,他绷紧了面皮,只觉得夹杂着雪花的风,吹在脸上就如刀刮一样生疼。 夏士渊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叶仑,用几乎扭曲的颤声吼道:“太子!你执掌监国,却对朝廷重臣擅动兵戈,你就不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么?” 寒风怒吼,鹅毛大的雪花在天地之间交击飞舞,横冲直撞地直扑人面,寒风卷着地上的雪沫,让人都睁不开眼。 可就是这么凛冽的劲风,却吹不散现场凝固的澎湃杀机,那透过雪影的寒意,直刺骨缝。 叶仑看着夏士渊,眼神淡漠如冰,还带着一种轻慢的嘲讽与鄙夷。 “天下士子?就你这种奸佞小人,便能代表得了天下士子!?” “天下之基是什么?是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满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窃得了权势得了势之后,便中饱私囊徇私枉法的无耻之徒么?” “天下之基,是这些百姓!” 叶仑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荡在这冰天雪地的郊外。 “是这些你们不当人看,濒临饿死的泥腿子,是这些一年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种田织布的百姓!” “口口声声天下士子,天下士子何来?天下士子何出?天下士子何养?天下士子莫不是这些百姓所生、所养、所供奉。” “就是你这老狗,你的根何来?上翻三代,莫不是自这些老农、老妇之中而来!” “羔羊尚知跪乳之恩,乌鸦尚有反哺,你们这等满嘴仁义道德,满腹圣贤礼教的士子们,视百姓为何物?视饥民为何物?你们可曾感恩过?你们今天的行径,与骗子、牲畜何异?” 第138章 殿下,夏士渊不可杀 “若无寒门,何来权贵?”叶仑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旁边枯树上的积雪,簌簌下落。“若你能代表天下士子,那么足可证明,这所谓的士子都是毫无人性可言的狼心狗肺之徒,一应杀之,不但不足惜,反而快哉!” “今日,本殿就先拿了你老匹夫的狗头,用以血祭天下清风正气!”叶仑说完,开口就要下令岳金戈,就在此时,一道倩影却拦在了他身前。“你要阻拦本殿?”叶仑一愣,淡漠地看着挡在身前的岳珏。在他身后,已经打算跨出一步领命的岳金戈,见状后,三魂七魄吓飞了一半。这节骨眼上,夏士渊作为内阁雪嵩集团的二号人物,太子要拿下他,这是关乎到朝廷核心权力斗争的事情,自己的平日里明辨是非、知书达理的姐姐却犯哪门子浑,此时出来横加阻拦?“岳珏有一言,万望太子殿下容岳珏借一步说话。” 岳珏咬了咬嘴唇,她能感受到现场的压力,几乎全部凝聚到自己身上,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她还是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叶仑对她自称‘我’和自称‘本宫’,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称呼,代表的是两种不同的身份和立场,一为情侣,一为君臣。岳珏能感受到,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那个定了娃娃亲,即将下聘书、送媒礼的未婚夫,而是这个自秦开国百年后,到统一六国后的大秦帝国之储君。但这话,她不能不说,不得不说,必须得说。“讲!”叶仑面对岳珏,只能压着性子,淡漠说道。岳珏抿了抿嘴唇,踌躇了一下 便抬手提起了裙摆走到叶仑身边。 近在咫尺的距离,短短这么几步,让她感受到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这压力,不仅仅是来自于夏士渊绝望之中的希冀、周围两千禁卫军的注视,更来自于太子身上,那凝固得坚不可摧的威严。想到半个时辰之前,太子还和自己谈笑风生,亲密得没有间隙。此时,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岳珏是有了更深刻的感触。“殿下。”岳珏走到太子身边之后,柔声说道:“夏士渊,不能杀。”叶仑没说话,只是看着来到眼前的岳珏。他知道,岳珏绝对不是害怕杀人,说出这句话必然有她的道理。岳珏吸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殿下把夏士渊给杀了,固然痛快,可是后续的麻烦,却必须要殿下来承担,试问,若是雪嵩知道夏士渊被殿下在这里杀了,身为首辅的他,会如何作想?”“兔死狐悲,惊弓之鸟,难免会让雪嵩狗急跳墙,可现在,无论是朝中的势力,还是在地方上的把控力,殿下都还欠缺许多,羽翼未丰之时,还不是和雪嵩分庭抗礼当面摊牌的时候。” “殿下此时,固然占着大义,因为殿下是太子还担着监国职,在名义上可以压住雪嵩与夏士渊一头,这也是这段时间,他们步步后退的根本原因。”“可是这份大义,既是殿下的助力,也是掣肘,岳珏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圣上一天不驾崩,殿下一天不登基,那么,对于雪嵩他们来说,殿下就不是最可怕的敌人,殿下只能算作是个绊脚石而已,因为殿下之上,还有圣上,哪怕是意昏迷不醒毫无意识的圣上,他们也可以用储君不仁的理由,联合起来让殿下下台,内阁若是集体发力,很容易办到的。”“因此,一旦雪嵩狗急跳墙,那么此时矛盾冲突彻底爆发,这种杀敌八百,反损一千的结果出现,那对殿下是不利的。”岳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免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她长出了一口气,稍加停顿后,继续轻声说道:“因此,夏士渊,可罚可打,但不可杀。”言毕,叶仑沉吟良久。他不得不承认,岳珏说的是对的,这里面道理十足,分析得细致明了。但他对此,依然有些不甘心。“你如何能确定,雪嵩他一定会狗急跳墙?”叶仑问。岳珏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太子问出这样的话来,说明自己刚才的话,他已经是多半听进去了。“雪嵩本人或许有一半可能不会,但雪嵩身边的人,一定会。” 岳珏斩钉截铁地又说道:“对于围绕在雪嵩身边的党羽来说,成为第二个雪嵩,那是几乎不可能,但成为第二个夏士渊,是很有可能的,而夏士渊的下场,就会被他们看作是自己的下场,没有人希望自己被殿下一个个地剪除掉,所以,他们必然会利用所有办法,裹挟雪嵩,迫使他做出那一步选择。”“即便雪嵩是这个朋党的核心人物,是他们的带头人,但既然是朋党团伙,那么雪嵩就不可能对抗集体的意志,不可能把自己在朋党里面孤立起来,他只是主心骨,是这个集团里的首脑人物,但依靠的,却是朋党的集体力量,这一点,殿下比任何人都清楚。”叶仑吁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岳珏一眼,这才缓声说道:“知道了。”见此,岳珏也深深松了一口气,微微欠身行礼之后,退了开去。 话已经说完,至于太子究竟怎么做?她已经是管不到了。就这一番话,岳珏也是紧张无比,不知道是因为冒犯的原因,还是出于对太子的担心,反正,这才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被冷风袭过之后,后心里冰凉一片。岳珏退下之后,叶仑的目光,重新落在夏士渊的身上,他冷冷说道:“岳金戈。”“末将在!”岳金戈精神抖擞,一直在等太子的号令的他,即刻走到叶仑面前单膝跪下,沉声应道。在场所的有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所有的眼睛都盯向太子和岳金戈这里。他们知道,决定着夏士渊的生死,甚至能直接影响朝局的决定,马上就要从太子殿下口中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