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尹秘书》 第1章 周期低谷 圣瑞集团68层，集团总裁独立办公室。 一名穿着高定西装、身形修长的男子面向着全景玻璃，正出神的望着窗外，阙城最繁华的风景尽收眼底。她慢慢走近，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男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朝她粲然一笑。 --- 三个月前。 有人说，“周期”是万事万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那么尹孟希人生的周期，现在应该是轮到了谷底。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所有的努力都会获得回报，却没想到，五年的奋斗，小到可以打包装进一个不足0.5m3的纸箱里。 而七年感情却恰好相反，没有150㎡的大平层是装不下的。 今年27岁的尹孟希，身高一米六三，南方女子的身型大抵都如她这般纤腰弱骨，堪称精致的五官将她妥妥归为了耐看的气质型女生，尤其是一双杏眼，灵动得像是一首抒情诗，衬上一张娃娃脸很是讨喜，下巴却在颌角处利落的收了一个尖，所以不会显得呆气，以致于工作了几年后她还经常被误认为是大学生。 前26年过得倒也算是顺风顺水，她出生在南方的一个三线海滨城市——夏城，那里有一望无垠的大海、吃不完的海鲜，四季如春、温度宜人。 父亲原本是国产汽车工厂的工人， 后来厂里培养技术骨干，踏实肯干的尹爸爸也就顺理成章转型为技术工程师，尹妈妈是市里一所公立初中的英语老师。因为是双职工家庭，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虽然家庭条件和富贵一点儿也不沾，但也属于是标准的殷实小康家庭，父母对她疼爱有加。 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最大的波折，就数她中学时代父母因为性格不合离婚，她自然是选择和妈妈一起生活，靠着尹妈妈多年省吃俭用并且辛勤工作，在尹孟希上高一那年，终于全款买下了一套三居室，母女俩从住了十几年的职工楼里搬了出来，住上了环境舒适的商品房。 打小尹孟希也能算得上聪明，可也仅仅是“算得上”，分数总徘徊在中游往上一点点。好在父母都比较开明，把孩子的健康快乐放在第一位，成绩只要不算太离谱也不会过分苛责她，在这种尚算松弛的环境下长大，她无惊无险的考上了一所双非普通一本，顺利成为了一名一线城市的大学生，主修的是就业率颇高的金融学。 在妈妈的耳濡目染下，尹孟希的外语学得很不错，高考英语接近满分。毕业后，她放弃了投行的offer，转而进了一家看似充满前景的初创型外贸公司，成为了一名跟单助理，底薪拿到手5k，加上绩效，勉强能达到6~7k，可在阙城，仅仅只够维持基本生活。 进公司的第一天起，她就给自己规划好了，趁着年轻多吃苦、多学习，等工资涨起来了，再慢慢存首付，然后在近郊的楼盘贷款买一套两房的小居室，如果以后在阙城成了家，那么就可以让妈妈过来养老，也便于照顾。 为着早日吃到自己画的“饼”，她起早贪黑的工作，逐渐收敛起学生时代的天真和棱角，把自己套进职业装里，每天通勤3小时奔赴那个该死的工位。她在那个小小的办公位上加了超过700天的班，曾经被客户逼疯过、被领导骂哭过、也被通宵加班时突然产生的心悸吓坏过。 下班时间和周末，是她最期待的时刻，因为她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尹孟希，有人宠她、爱她，而那个人，就是她的大学同级校友——江淮珉。 刚上大二，尹孟希报名参加了校级的英文朗诵比赛，她朗诵的是《傲慢与偏见》里的节选。从小尹妈妈就喜欢带着她看国外电影，并且鼓励她跟着台词诵读，所以尹孟希虽然没有留过学，但英语发音很不错。那年的比赛，她顺利获得了第一名，而江淮珉就是在她获奖的那个夜晚表白的，两人就这样谈起了甜如蜜糖而又懵懂青涩的校园恋爱。 靠着勤工俭学的收入，两人利用寒暑假走遍了半个中国，感情有增无减，所以毕业后顺理成章地一起留在了阙城，不谙世事的尹孟希早已把男友认定为此生的归宿，所以在毕业的那个月就带他见了妈妈，尽管江淮珉还从未带她见过家里人。 江淮珉比她大几个月，一米八的个子，腰身挺拔，就是削瘦了些，怎么都吃不胖。皮肤白皙，不过五官十分平庸，是典型的斯文皮相，别人总是忍不住问他是不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尹孟希眼中的男友性格温和，行事作风也很成熟干练。因为专业优势，江淮珉一毕业就考进了阙城的一家知名国企。同样是普通家庭，倒也门当户对，尹妈妈挺满意这位女婿候选人的，她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女儿过得平安顺遂，丈夫对她疼爱包容。 几年的爱情长跑，未来的轮廓清晰可见，毕业后，他们一起租了一套边郊的小房子，房租由江淮珉承担，而水电、物业费之类的杂费以及生活上的开销则是由尹孟希承担，就这样，两个人开启了同居生活。 时间回到2022年。 今年过年前，尹孟希的领导在年会上对公司的未来作出了极其乐观的展望，尹孟希永远也忘不了他高举着香槟，满怀信心地宣告公司要在五年内申请ipo上市的场景。 被评为年度优秀员工的尹孟希也获得了入职后的第二次调薪机会，底薪从8k增长到了10k，经理也试着让她接手一些项目，如果项目能够在今年年底顺利完成，那么升为部门副经理的事就可以提上议程了。 可命运周期的齿轮，偏偏就在这时候转动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了全球，影响了无数的行业，为了防止各国之间病毒源交叉传播，国内进出口的订单受到了严格管控，不少外贸公司的订单被大比例砍掉，苦苦支撑着经营。 因为资金链断裂，尹孟希卖命了五年的公司也濒临破产边缘，这也让她一千多个日夜的拼搏成为了笑话。她的学历和工作履历于现在的就业市场来说并不出彩，尤其是在竞争激烈且内卷严重的阙城。以前，像她这种踏实肯干而且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或许还能找到相对不错的工作，但是这场如洪水猛兽般凶猛的疫情改变了一切，普通人的求职、转行都变得异常艰辛。 收到公司遣散信的那天，她和江淮珉的感情也正式亮起了红灯。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他们俩常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尹孟希更是几乎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都在待命，随时回复邮件、信息更是职业基本操守，哪怕在休假旅行她也常常需要随时随地做报表，江淮珉对此早已颇有微词。今年，因为买房的事情两人已经差不多进行了三个月的冷战，若非必要，平时极少交流。 最致命的是，江淮珉的性格里，有一种从小就根深蒂固的精致利己主义，尹孟希的公司不景气他是早就知道了的，所以他不止一次有意无意的提过让她尽快换工作，毕竟按照他们两个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在阙城过上体面的中产生活。 江淮珉是校招生，所以收入起点虽然高，却也逐渐摸到了天花板。他们俩年纪都不小了，房、车、婚礼、孩子都应该逐步提上日程，而尹孟希的失业，或许只是压死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暂时落后的伴侣。 再怎么不甘，也无法改变事实。尹孟希从公司领完遣散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平静地离开。回家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雷暴雨，尹孟希只好站在沿街商铺的外延上一边避雨，一边用打车软件叫车。下雨天等车的人多，她足足排了三十分钟才叫到一辆。这时，抱着纸箱的她半边身子已然湿透，狼狈无比。好不容易上了车，她小心翼翼地将雨伞收好放到脚踏上，避免把座位弄湿，司机师傅贴心地将纸巾递给她，她道了一声谢，接过来正仔细地收拾着自己，这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江淮珉发来的微信： 【希希，对不起，我们分手吧，很抱歉这段时间和你冷战，让你那么难过，哭得那么伤心，让我很自责也很心痛，我想是时候结束对彼此的折磨了。房子你可以继续住下去，我之前预交了3个月的房租，等你手头方便的时候，再转给我吧。我的东西已经搬走了，对不起。在这个冰冷的阙城，我们要孤单且勇敢的生活下去，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被公司遣散，拿到了3个月的工资，和“舍友”散伙，拿到了3个月的房租，但是是要还的。 尹孟希把头靠在车窗上，双眼空洞地看着窗外，雨水汇聚成缕缕水柱，沿着玻璃缓缓流下。整个世界笼罩了一层阴郁的灰色，她觉得有些冷，伸手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可无论怎么裹还是觉得冷……忽然，眼泪就那么不经意地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打湿了风衣。 九月的阙城和她温暖的家乡不一样，此时的寒意已经非常明显了，司机师傅是位外形儒雅的中年大叔，他灵敏的耳朵精准地捕捉到了轻微且压抑的抽噎声，他从后视镜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在等红灯的时候，他默默地将暖气稍微调高了几度，又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轻松舒缓的英文歌，《what a wonderful world》——kenny g。 年轻人的悲伤、痛苦、彷徨与迷茫，佛祖和计程车司机都知道。 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尹孟希默然地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第一次感觉30㎡的套间这么大，这么空旷。 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说分手，以他工科直男的性格，她知道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滋滋……”，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因为每天要接很多电话，为了避免打扰到别人她手机都是习惯性调成震动的。 “喂，妈妈。”她强迫自己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欢快一些。 “希希啊，吃过饭了吗？工作累不累，周末了，要记得多运动一下。”妈妈每次打电话，总是以这个为开场白。 “我知道啦，妈妈！天气冷了，你也要吃好一点补补身子。” “你就放心吧，妈吃得可好了！学校食堂天天做鱼啊肉啊，我都吃腻了。你有空给小江煮点家常饭菜，年轻人别贪懒，天天吃外卖可不行。”妈妈念叨着，她生怕女儿和未来女婿吃得不好，所以每隔几个月就会寄一些干货和家乡特产给他们，更离谱的是有一次她把学校发的油和牛奶都给寄过来了，运费倒是要快赶上两者的价格了。 “妈，你别担心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哎哟！先不和你说了， 汤要煮开了。” “哎哎，你快去吧！妈妈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好，老妈拜拜！” 匆匆挂了电话，尹孟希闭上眼深深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不耐烦听妈妈念叨，而是再说下去，眼泪就要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了，为人儿女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掩盖住一切不堪，不让家人担心。 心情不好，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挂上电话她才感到腹中传来阵阵饥饿感，于是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想要点外卖，可在确认下单的那一刻她还是停放弃了。 尹孟希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换了身舒适的睡衣，然后从冰箱拿出上个周末提前切洗备好的菜，简简单单做了一份榨菜肉丝面和豉油生菜。她把晚饭端到餐桌上，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面条，她努力的咀嚼，眼泪却控制不住地落进了碗里，她仰起头擦了把鼻涕，咽下嘴里的面条后又继续往嘴里塞食物。 “生活嘛，别去想太多，全力去争取，总能找到办法来应对。”她嘴里含着没咀嚼完的食物，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 心再苦，也要好好吃饭，把身体照顾好了，生活才会有转机， 第2章 求职之路 “xx大城，热销笋盘，诚招房地产销售，2k底薪+提成，弹性工作时间，需要执行力强、高效率的员工，休息时间要看个人业绩，压力比较大，请问您能够接受吗。” “不好意思，您的履历和我们的岗位不匹配，希望有机会再合作。” “您的简历我们已经收到，届时将会转进公司的人才库，如果有合适您的岗位，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尹小姐，您的专业虽然和本公司的要求符合，但是您毕业以后从未从事过金融行业，我们需要的是有2-3年金融行业从业经验的人才呢，非常抱歉。”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名普通的职工，而是事业的合伙人，我们邀请您和我们创造一份伟大的成就，让我们一起为梦想窒息！但是需要先交一笔合伙费用元。” 金融专业毕业的尹孟希从未想过有一天找工作会这么困难，虽然她只是普通一本毕业生，但是在疫情爆发前，一切都还是那么欣欣向荣，很多次她加班加到崩溃的时候，一冲动打开求职软件，随便投几个简历，十有八九都能收到不错的面试邀请，一年之中也不乏有两三个猎头找向她慷慨地抛出橄榄枝。当每个人人都把内卷拼搏和升职加薪划上等号的时候，一切突然戛然而止了，那些看似充满希望、挥洒热汗的日子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让人猝不及防。 十一月，失业的第三个月。尹孟希已经找工作找到麻木了，她并不是眼高手低，瞧不上就业门槛比较低的工作，而是她一旦选择了一份工作，她就会尽全力以赴，将它视为一份事业去努力深耕。所以她不想随意接受一份人员流动性大、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甚至与自己的喜好背道而驰的工作作为过渡。 她躺在床上，无声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嘀零”，那个熟悉的招聘网站信箱提示音。 尹孟希以为又是网站广告或者是hr海投的邮件，她不耐烦地抄起枕头压着脸，将身子埋进被子里。 “嘀零”，又是一封新消息。 这时，枕头底下的尹孟希缓缓睁开眼，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她挪动着鼠标，一封邮件的确是站内广告，但另一封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因为邮件的预览署名是：圣瑞集团。 圣瑞集团？尹孟希脑子里飞速转动着，努力搜寻这个熟悉的名字——阙城规模最大的家族型公司集团之一！ 尹孟希迫不及待的点进信息内页查看详情，乍一入眼的就是醒目的s\\u0026r标志，这是圣瑞集团的logo，她快速滑到最重要的两项信息，公司发布的招聘职位是：总裁秘书，薪资待遇：面议。 她快速阅读着以中英文双语编写的任职要求，这是一封网站基于求职者的个人信息数据进行算法匹配后主动推送的招聘信，而并非是圣瑞集团主动给她发送的邀请，尹孟希咬着唇，思来想去了一番，站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再回到电脑前坐下耐心的重新修改了一份简历，深呼一口气，点击申请该岗位，成功发送了自己的简历。 合上电脑，她捧着温暖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这套房子小归小，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房间拥有整扇落地窗布局，窗外阳台的围栏也选用黑色方形钢管加整块玻璃做隔栏，整体视野上就显得非常通透，采光也极好，阳台正对面则是高矮不一的民房，民房再往前就是环绕着青阳山的恒江，每当她感到压力大或者心情沉闷的时候就会泡上一杯咖啡或者淡茶，倚在阳台上发呆放松，享受明媚的阳光轻轻笼罩全身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个温暖和煦的夏城。 若是有招聘会，尹孟希都会去参加，其余时间则是在家看书、学习，她买了一些书籍教材和报了应用型的短期网课：cfa初级、bec高级，她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一闲下来，无尽的焦虑就会将她吞噬。 尹孟希每天起床和晚上睡前都会查看一次邮箱和各招聘平台的信息，很可惜，除了一些销售性质的工作或是含有杀猪嫌疑的充满噱头字眼的岗位以外，没有其它对她来说有价值的信息。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以自己的履历，也许达不到圣瑞集团的要求吧……她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至少能入围面试再努力争取一番，就算被刷掉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连面试的机会都没能拿到…… “滋滋……”尹孟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定了定神，才按下接听键。 “喂，老妈？”尹孟希随手打开了平板，在播放软件的首页随意挑了一个播放量很高的综艺节目，把声音调大了些，画面里十几位当下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在玩游戏，异常热闹。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她不爱看综艺。 “希希……你……是不是和小江分手了？”妈妈的声音里含有着小心翼翼试探的意味。 “……” “我给小江发微信，让他得空了带你回家玩玩，他才和我说的，唉，你要瞒妈妈瞒到什么时候？” “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最近比较忙，这不没找到机会和你说。”尹孟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要是如果觉得太累的话，就回来找一份工作吧，考个编制也挺好的，妈还可以照顾你。”每一次尹孟希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或者和江淮珉吵架的时候，和妈妈抱怨几句，妈妈就会这样安慰她。生而为人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就是，只要你愿意，父母永远等你回来。 “妈，我没事儿，你别担心。” “哎呀，别的我就不啰嗦了，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别委屈自己知道吗？该吃吃该喝喝，没啥过不去的坎。” “知道啦老妈，他又不是啥香饽饽，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你女儿可抢手着呢，放心吧啊。” 尹孟希很感激妈妈，虽然平时啰嗦了些，但是到了紧要的关头，绝不会给她施加额外的压力。 挂了电话，她躺在床上，手指上下滑动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朋友圈，因为公司的关系，他很少分享自己的私人生活在社交网络上，就连身为女朋友的她，出现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次，她翻阅着他以往的朋友圈，因为最远的查看记录期限是半年，自己曾经的照片早已经不可见，不知道他是不是删掉了。 尹孟希想了半天，打开聊天框输入了几个字：“最近过得还好吗？”——没话找话，删掉。“吃饭了吗？天气凉了多穿点。”——太亲昵，像舔狗，删掉。她叹了一口气，往上翻找着他们近半年的聊天记录，只有：今天加班，不用等我吃饭；牛奶没有了，下班记得买一下；诸如此类的对话，每一个字都是实用而又疏离。她按日期翻找到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的聊天记录，每天起床说早安，晚上说晚安，这个习惯不记得是从哪一天起就被彼此默契的取消掉了。 无助的眼泪不争气的从一双漂亮的明眸中滑落，她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无声的抽泣慢慢演变成了放声痛哭，成年人的崩溃也有周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出现，让人措手不及又无力抵抗。 翻来覆去了一晚，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天亮，9点就被手机的震动吵醒了。 尹孟希拿起手机看了一下，一个本市的座机号码，以8888结尾，真俗，估计不是推荐办信用卡就是推广理财的电话，她懒得接，把手机放一边爬起来去洗漱。 五分钟后手机又震动起来了，尹孟希瞟了一眼，还是同样的号码，她斜躺在沙发上，用沾了冷水的毛巾敷着肿胀的眼皮，被震得不耐烦了，才接起来打算直接拒绝掉。 “喂，您好。”她决意10秒钟内结束这通电话。 “您好，请问是尹孟希小姐吗？” “是的，我不需要购买理财也不需要办理信用卡，谢谢。”听到是一个温和的女性声音，她还是耐着性子把话说完了。 “尹小姐您误会了，我们是圣瑞集团。”对方显然有些错愕，但是语气依旧十分温和。 尹孟希登时坐了起来，湿毛巾“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她也顾不上捡：“……您好，您好。” “您好，尹小姐，我们公司收到您投递的简历，经过初步筛选，您已经顺利进入了我公司的面试名单内，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圣瑞集团的行政经理，姓高，这次给您来电是想和您确定一下面试时间。” “好的高小姐，请问贵公司面试安排在哪一天，我最近还有一些面试，要看一下是否冲突。”尹孟希强行控制住自己兴奋的情绪。 “今天是周一，那么面试就安排在周三上午9点30分，您看合适吗？” “请您稍等一下，我查一下我的时间安排。”尹孟希停顿了大概10秒钟，“周三上午我有空，可以准时参加的。” “好的，稍后我们会把圣瑞集团总公司的地址、前台联系方式以及面试注意事项以短信的形式发送到您的手机上，请注意查收，祝您面试成功。” “谢谢，祝您工作顺利，再见。” “不客气，再见。” 尹孟希从沙发上兴奋的蹦起来，打电话拨通了何晚宁的电话：“晚宁，下了班可以陪我去逛商场吗？我想换个发型，顺便买套职业装。” “臭丫头，你还知道找我？这几个月去哪里了，怎么没影了？约你也约不出来。”何晚宁隔着电话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和江淮珉最近分手了，心情不大好。”尹孟希苦笑了一下。 “啊这……嗐，男人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等着，姐姐今晚下班带你去蹦迪！” “别别别，改天再去蹦迪，咱们先去把正事做，我……我最近刚失业，后天有个面试，挺重要的。” “我说你怎么突然没声了，希希你太不够意思了，发生这么多事也不跟我说。我今天准时下班，耶稣来了都留不住我！你直接去金悦广场等我，我请你吃烤肉，吃饱了我陪你慢慢逛。”何晚宁声音大得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尤其是“我今天准时下班”这几个字。 “宁宁姐，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今晚见哈”尹孟希撒娇道。 何晚宁和尹孟希是大学同学，曾经做过两年舍友，后来何晚宁转去了法律系，但两人一直保持着亲密的友谊。何晚宁的性格更活泼洒脱一些，而尹孟希则是心思细腻、比较感性，但两人都不喜欢斤斤计较，女学生之间常发生的小矛盾在她们之间从没有发生过，更没有红过脸，所以关系特别要好。 何晚宁毕业后进了阙城一家知名的律所实习，靠着聪明认真的劲头和优异的专业素养，最终如愿以偿的转为正式员工，但依旧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没日没夜的加班。 8点30分，金悦广场。 身着灰色休闲西装和白色包裙的的何晚宁姗姗来迟，一见面就道歉：“狗咩纳塞（日语：“对不起”）！塞车，塞车。” 尹孟希被她故意搞怪给逗笑了，瞬间忘了自己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尹孟希算着时间，照例买好了两人份的奶茶，塞进她手里：“我也是刚到，喝这个暖暖身子。” 因为提前排了烤肉店的号，所以没等多久就轮到她们了，各类烤肉摆上桌，由服务员帮忙烤着，两人闲适的边吃边聊，几个月没见，有许多话要说。 “好好的，怎么就和江淮珉分了呢？”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已经是十分熟悉了，所以何晚宁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感情早就已经淡了呗。何况我还失业了，这一时半会还找到合适的工作，他感觉有压力也是正常的。” 何晚宁狠狠的咬了一口肉解气，大声骂道：“他还是不是男人，挑这个时候说分手，七年的感情就算再怎么淡，也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井下石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提了。”尹孟希小口小口啜着奶茶，平时喝惯了的微糖茶底今天却觉得有些苦涩。 见她神色郁郁，何晚宁连忙转移话题：“你后天面试哪家公司？我帮你参谋参谋。” 提到后天的面试，尹孟希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圣瑞集团，我去应聘总裁秘书。” 听到“圣瑞集团”四个字，何晚宁眼睛瞬间亮了：“可以啊你！圣瑞是阙城最大的集团之一，你要是面试成功了，以后接触的资源和人脉那可都是顶尖的。哎哎哎，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我能不能提前退休可都指望你了。” 两人随意的开着玩笑，一顿饭吃得好不惬意。饭后，她们去luco\\u0026burch为尹孟希挑面试穿的衣服，何晚宁上班穿的衣服几乎都由这家店包办，她收入颇高，几年在律所的奋力拼搏，年收入稳定保持在50万以上，压力大的时候最喜欢的解压方式就是商场血拼，lv、hermes的包包都是她的心头至好。 试了接近一个小时，最终敲定了一条黑色套裙和一件驼色休闲西装外套，这样的配色绝不会出错，而流畅的线条和设计细节则凸显出优雅、灵动的感觉。像圣瑞集团这样的公司，反而不喜欢员工穿裁剪死板的黑白色正装。买完衣服，刚好在商场做头发，尹孟希天生一副娃娃脸，而作为总裁秘书，应该显得成熟干练一些，按照这个要求，发型师推荐她烫了一个深栗色的波浪长发，波浪的弧度不大，披散着显出柔和的知性美感。 这一番捯饬下来花费了接近五千块，尹孟希颇有些肉疼，毕竟现在她是无业人士，但是一想到圣瑞集团这样的平台，投入成本还是有很高的性价比的，所以刷卡的时候也就爽气了几分。 第二天，尹孟希骑着共享电瓶车去把干洗熨烫好的套装取回来，又去河马体照相馆拍了一组职业照，把简历打印好贴好照片放进文件袋里保存好。一切准备妥当，到家的时候刚好中午，她简单煮了碗葱油面，吃完以后就撸起袖子开始全屋大扫除，她决意要把之前阴霾的情绪一扫而空，用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面试。 第3章 圣瑞集团 凌晨6点，尹孟希爬起来起来洗澡，顺便贴了个补水面膜，以防待会上妆会起皮脱妆。离职以后日常出门也是随手拿一件t恤加衬衫或者卫衣，穿一条牛仔裤就出门了，但是她的皮肤和气质都很好，搭配休闲的装扮，即使是素颜也是活力满满的青春感。 做好基础的护肤，她在镜子前坐下，许久不化妆了，手法都有些生疏了。她谨慎的对着镜子精描细画着，末了选了一副自然的栗色美瞳戴上，这时候头发基本干了，在发梢抹上幽幽淡香的精油。最后换上熨得不见一丝褶皱的套裙，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还缺个配饰，她选了条缀着一颗极细小碎钻的项链，深色系的套装一瞬就被点亮了。 她素来爱香，但是作为秘书是很忌讳使用浓郁的香水的，所以她挑了一个白花调的香水，只在手腕处喷了一点，轻轻揉搓开，这样举手投足间会带有淡淡的暗香。一看钟，刚好8点30分，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她简单吃了一点点面包片和咖啡，再次检查了一遍必备物品，然后拿上包包和外套就出门了。 香榭路1号，圣瑞集团总部。 尹孟希看了看手表，从家里打车到公司，刚好35分钟，如果坐地铁，转三趟得两小时，如果顺利入职了，还是得考虑搬家。毕竟，那个家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气息，常常让她不经意间就会陷入神伤。 在阙城，圣瑞集团除了总公司以外，还有三个全资子公司分布在其他区，经营不同板块的业务。总部大楼气势恢宏，总建筑面积20万平方米，地上建筑68层，高357米，地下5层，深度30米，整个建筑大量使用玻璃幕墙，外墙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充满了未来科技感。而在68层顶部，印制着一个硕大的上下交叠的sr图样，尹孟希曾经看过一个宣传阙市的城市纪录短片，是采用航空摄影的方式拍摄的，镜头掠过圣瑞集团总部大楼时，虽然镜头只有短短几秒，可那个sr标志却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经过门口的安保时，尹孟希打开手机找到行政发来的短信，短信中附带了一张条形码图片，保安用扫描仪对着图片快速扫了一下，核验通过，这才让她进入大楼内部。 总部一楼大厅高约15米，进门则是一个玻璃材质的大型三层喷泉，喷泉背后则是一整块波浪型的金属幕墙，上面镂刻着黑色的s\\u0026r，灯带从字体下面透出米色的光彩，整个设计极具美感，丝毫没有庸俗气息。幕墙下放置了一张不规则的白色大理石前台，坐着三位妆容精致、穿统一制服的年轻女孩子，尹孟希走上前，对着其中一名前台小姐姐说道：“您好，我是今天来贵公司面试的应聘人员，我姓尹。” 前台小姐姐对她甜甜一笑，答道：“请稍等”，指尖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随后抬头递给她一张黑色芯片卡和一本设计精美的手册：“尹小姐，您好，您的面试时间安排在九点半，这是我们公司的临时卡，用于乘坐电梯和打开相应楼层的门禁，您直接乘电梯到30楼，人事部的同事已经在那里等候您了。” 尹孟希接过芯片卡和手册，道了一声谢，径直往电梯走去。 圣瑞集团总公司的员工接近一万人，总部大楼设有20台电梯，分给不同楼层段的员工使用，楼层段越高分得的台数也就越多，除此之外还另外提供3台独立电梯专供高层领导乘坐，所以尽管是上下班高峰期等待电梯的时间也不会特别久。而且圣瑞集团提倡人性化、包容性的管理方式，员工只需在门禁处进行人脸识别，则算是打卡成功，不会因为等电梯而造成迟到，甚至于打完卡以后，直接到餐饮层吃了早餐再回办公室，只要不耽误工作和会议，也不会有人干预。 尹孟希乘坐电梯时，观察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就是中年的员工比例不少，几乎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明朗从容的，穿着各种风格的精致正装，穿梭于不同的楼层之间，相识的员工会稍稍驻步互相轻声问候。 电梯到了30楼，一名女孩子已经等候在门禁处，她将尹孟希带到一间小型会议室坐下，让她填写了一张调查基本信息的表格，随后把表格连同简历一起取走。 尹孟希喝着红茶，百无聊赖的翻阅着手册，里面介绍的是圣瑞集团的公司背景。圣瑞集团是由向氏家族第一代领导人向启风创办的，向启风可谓是白手起家，出生贫农家庭的他8岁就辍学步入社会，从一个小报童做到渔船老板，靠着买卖鱼货积累到了一笔可观的积蓄。他敏锐的察觉到当时房地产行业兴起的动向，于是孤注一掷将所有积蓄投入，和朋友合伙开发了阙市第一个商品房项目，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从此靠着房地产行业起家，一步步扩大商业版图，经营到现在，圣瑞集团历经了24年的风风雨雨，总资本逾3000亿，旗下子公司涉足金融、旅游、酒店行业，而作为集团实控人的向氏家族，拥有圣瑞集团超过60%的股份。 “欸，你们知道吗？”一名身穿chanel套装的女孩子满脸神秘的招呼着她们。 尹孟希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她以外还有3个女孩子，她们比她来得早，此时已经攀谈起来了。 “嗯？知道什么？” “总裁的前前任秘书，仅仅因为入职三个月就怀孕，等休完产假回来，发现自己的工位都被占了，直接被架空，无奈之下才主动提了辞职。”那个女孩子继续说。 “啊？都2022年了，还这么魔幻吗？”其他两名女孩子面面相觑。 “这有啥奇怪的，资本家都一个样，员工不过是他们赚钱的工具。我堂哥就在这家公司工作，消息可靠，我其实已经接到其他公司的offer了，但是因为已经约好了面试，不好意思爽约才过来的，也当做增长下阅历，我提醒一下你们，要是面试问到婚育问题，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chanel低声说道。 “我有男朋友，看来得说单身才行。”其中一个女孩子皱着眉说道。 “我也是，哎哎哎，咱们说好了啊，大家统一口径，就说现在单身，这几年也不打算结婚生子，而且可不能拆穿别人啊。” 她们一致望向没发言的尹孟希，尹孟希无奈的笑了笑：“放心放心，我是真单身，我也不会拆穿你们的，面试的时候还打别人小报告这不是傻么？” 9点30分，面试准时开始，之前负责接待的女孩子按照她们到达公司的顺序排号，逐一领着她们去面试。 最后轮到尹孟希的时候，已经10点15分了，她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抬手轻轻敲了三下门，等面试官答复以后，才推门进入房间。 这间房也是会议室，会议桌靠窗的那一面坐着三名面试官，一名中年男性、一名中年女性和一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孩子。 中年女性首先开口说道：“尹小姐您好，欢迎您参加本次圣瑞集团的面试，我是公司的行政经理高雯，这位是公司副总裁李总，以及这位是现任的总裁秘书。因为张秘书要调到子公司去工作，所以我们才会发布本次招聘邀请，旨在为公司招纳优秀人才补充空缺。” 尹孟希微笑着点点头，大大方方的依次问好。 高雯负责提问，问题内容除了详细的自我介绍以外，还包含了3道情景模拟演练，主要考察求职者以秘书身份开展工作时的工作方法、情商和思维逻辑。 尹孟希认真的一一作答，末了，高雯看向李总，李总轻轻点点头，看起来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 高雯见李总示意，转头对尹孟希说道：“尹小姐，我们还有最后一道问题，因为总裁秘书的职位特殊性，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您的婚姻状态，以及您未来5年内是否有生育的打算。” “来了。”尹孟希心想，她目光轻轻扫过三位面试官，不卑不亢的说道：“各位领导，我目前是单身，但是我不能肯定未来5年内是否会婚育。首先，对于一名27岁的女性来说，32岁前婚育是一件大概率的事件，我不能空口白牙的做出承诺，这是对双方的不负责。其次，婚育是一个人的基本权利，不分性别，诚然，总裁秘书有其特殊性，如果我能获得这份工作，我将会以最大的努力去胜任它，即使在职期间因为婚育需要休假，我也会尽我所能完成应尽的义务和职责，做好交接，在回归岗位后迅速找回工作节奏，尽全力将我为公司带来的不便降到最低。” 听完这一番话，三名面试官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在各自的评定表上写了几个字。 高雯抬起头微笑着对尹孟希说道：“本次面试到此结束。尹小姐，我代表集团感谢您参与本次面试，请您耐心等候最终的核定结果，无论最终是否聘用您，我们都将会以电话形式进行告知。” 尹孟希听了心头一紧，按照她的经验，这种说辞的结果一般不容乐观。但是她还是微笑着起身道谢，轻轻将门合上然后下楼去了。 果不其然，几乎两天过去了，到了周五早上尹孟希还是没有收到圣瑞公司的电话，其实她心里基本上已经知道答案了，明天就是周末了，越晚通知的往往结果就越糟糕。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查阅着最新的招聘信息。 “滋滋滋……”，她正看得十分认真，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吓了她一跳，拿起来一看——尾号8888！ 尹孟希觉得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喂，您好。”尹孟希用指甲掐着掌心，强迫自己镇静些。 “您好，尹小姐，我是圣瑞集团的高雯。”高雯的声音一直都非常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高小姐您好。”尹孟希明明苦等了几天的答案，此时却忽然觉得它来得太快。 “尹小姐，我代表公司全体员工对您表示祝贺与欢迎，恭喜您，正式加入圣瑞集团。” “……”尹孟希怀疑自己听错了。 “尹小姐？能听到吗？” “在的，在的，谢谢您！”尹孟希的指甲都快掐断了。 “不客气，尹小姐，稍后我们将给您发送一封正式的offer邮件，请您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公司办理入职，提醒您一下，邮件内标注的薪资只是您试用期的工资，试用期之后将会根据您的表现，由总裁亲自为您核定薪资标准，当然，只会多，不会少。”高雯在电话那边轻轻笑了一下。 挂上电话以后，尹孟希还是觉得迷迷糊糊的，有种不真实感。 “叮咚”，接收到一封新邮件。 尹孟希咽了口口水，点开邮件，首先看到的当然是s\\u0026r的标识，继续往下翻，她只记住了主要的内容：下周一上午9：00办理入职；试用期为一个月，试用期薪资：2万元。 她居然成功了！真实的欣喜像潮水一样慢慢涌上心头，让她雀跃不已，她跑到阳台上迎着冬日的太阳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第4章 见习秘书很头大 作为礼尚往来，尹孟希趁着周末请何晚宁吃了她最爱的日本料理，也全当顺便给自己庆祝了。 “希希，这个送给你，当做是你的入职礼物。”吃饭的时候，何晚宁喜滋滋的递给尹孟希一个纸袋。 两人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有一个习惯，每逢对方的生日、以及某些特殊的节点，比如通过英语四六级考试、脱单、获得实习机会等等，就会给对方准备些小礼物……仅仅庆祝何晚宁换新男友这一项，尹孟希就送了三次！ 尹孟希打开纸袋一看，是一只coach的黑色老花纹小羊皮挎包，这个牌子的包包普通款的价格大多在两、三千左右，以何晚宁目前的经济能力和她豪爽的脾气，随手送给挚友一只几万的包包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她的心思粗中带细，并不想给朋友增加心理负担和经济压力，因为不管她送什么，尹孟希回头一定会回赠价值相当的礼物，有来有往，彼此都希望对方能够“占便宜”，友谊方能长久。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乱花钱，不是让你省点钱存个首付吗？”尹孟希皱眉道。 “姑奶奶，我是等人家店里搞活动才买的，特划算！再说了，你都多长时间没换包了，那个江淮珉也不知道给你买。做了大集团的总裁秘书以后就要经常跟着领导去应酬，个人形象和商务礼仪都要稍微讲究点。”何晚宁大口吃着刺身，嫌弃的看了一眼尹孟希那个背了2年的皮质小双肩包。 之前在外贸公司上班的时候，公司从老板到员工都是90后，采用扁平化管理，对服装没有硬性要求，所以尹孟希衣柜里基本上都是休闲装。何晚宁给她推荐了几家自己刚入行时常去的服装店，当时收入不高，她跑遍了整个阙城做了很多攻略以后才筛选出这几家性价比极高的服装店，店家有自己的原厂和专用设计师，衣服的款式、质量都保持在比较高的水平，所以销量非常好，几乎每个月都会上大量新款，以前何晚宁每个月的工资至少有1\/3的都要贡献给这几家店，比上交家用给她妈还要准时。 对于社畜而言，周末的时间过得极快，仿佛周五晚上一闭眼，再睁眼就到了周一早晨。尹孟希用积蓄买了几件套裙，款式都是迁就着她柜子里现有的外套和大衣买的，这样既能换着搭配，也不至于一开始就支出太大，毕竟这份工作是否能顺利通过试用期，向总对她是否满意，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因为张秘书工作地点调整，行政的同事临时通知尹孟希办理入职手续的地点改成了负责金融板块的子公司。子公司设立在阙城的非主城区，路程更远，尹孟希单趟通勤花了将近3个小时，幸好她今天预留了充裕的时间。子公司的安保门禁工作做得同样严谨，只不过大楼的规模和装潢远远比不上总部，但也仍是处处彰显着奢华与独特的设计美感。 她站在一楼仰头望着深入云际的高楼，顿觉自己十分渺小。 尹孟希到行政部填报完个人信息，签订了试用期合同，人事小姐姐收集完资料后递给她一个做工考究的方盒子，整套入职手续就算正式办完了。 她好奇的打开盖子，盒子里垫满了黑色的拉菲草，礼盒及礼品的设计均以黑色为主色，辅色则选用金色，给人的整体感官体验是沉稳而大气的。 拨开拉菲草，最上面是一张以集团名义编写的入职欢迎信，落款自然是董事长向启风先生。卡片下面则依次是印着logo的笔记本和钢笔、金属制的员工铭牌、员工手册、以及一张面值三千元的无门槛消费券，在消费圣瑞集团旗下公司的任何产品时都可以进行抵扣，包括旅游、入住酒店、购买理财产品等，即使没有通过试用期，也无需返还。后来尹孟希听老员工八卦说，曾经有个经理级别的员工低价收购这些消费券，再转售获利，被集团直接开除了，向氏家族的人一向最讨厌耍小聪明的人，这是后话了。 “尹秘书，早上好。” 尹孟希转头一看，是那天面试她的张秘书，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穿着一身啡色西装的张秘书尽显儒雅的气质，但年纪看起来不大，尹孟希估摸着他应该刚毕业不久，他只比江淮珉高一点点，身材的比例却很好，脸庞光洁白皙，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可惜被金框眼镜遮住了几分英气，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唯一的败笔就是他为了显得成熟老练些而梳了个大背头，油光锃亮的，刮6级台风头发都纹丝不动，估计每天要费不少发泥，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会带着些油腻世故。 “张秘书，早上好。”尹孟希站起身和他轻轻握了握手，她看了眼他西装外套上别着的铭牌，姓名和职务一栏分别写着：张远；总裁办秘书。 “向总上周一去新加坡谈一个大型项目了，按照行程安排近期不会回国，所以这一个月的试用期你的工作安排全权交由我负责，包括最终的考核评定。但是因为子公司的工作我也需要尽快熟悉，所以这个月你在这边上班，没有特殊情况不需要回总部。总裁和副总的办公室都是独立一层楼的，你在这边没有工位，就先临时安排在李副总的办公室外面，他平时比较忙，如果他没有其他工作安排，你跟着我就可以了。” 张秘书的声音很好听，富有磁性，但是国语水平却并不是很好，不是因为掺杂了方言口音，而是某些音调的发声听起来很不自然。尹孟希猜想他应该曾经在国外留学了较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影响了母语的发音，这种现象在现代社会倒也很常见，但出于礼貌她没有向他求证。 李副总自然就是当时面试她的中年男性，她原本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向总没有亲自挑选自己的秘书，至少也应该见一见本人，看看是否合眼缘，这下一切就说得通了。 李副总的办公室在10楼，乘电梯的时候，张秘书偷偷告诉她，之所以选择低楼层是因为李副总有恐高症。偌大的一层楼，装潢自然是很雅致的，但办公桌只有一张，李副总此时不在公司，所以他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百叶帘也拉上了，无法从外面看到内部的情况。 尹孟希疑惑道：“张秘书，你的办公桌呢？” “你用的就是我的工位，这个月我的主要职责是先到各部门了解项目进度，理顺工作流程，不常在办公室呆着。你先熟悉一下公司的业务和文件资料，等你回总部了，我再安排人带你去见其他领导。”张远转身打开她办公桌后面的档案柜，里面按条目存放着满满当当一柜子的资料，尹孟希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巨响。 “对了，你英语水平怎么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远开口问道。 “还过得去，英语六级考了580多分，毕业以后考了商务英语中级证书，但是我没有留过学，口语交流会差一些。”尹孟希坦诚的说道，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 张远点点头：“确实不太够，以后你要跟随向总经常到国外出差，虽然团队会配备专业的翻译，但是你少不了要跟着他参加应酬。向总以前常年在国外生活，日常交际是不会带翻译的，所以他的秘书与外籍客户交流要十分流畅，这也是一名合格秘书的基本素养。所以，你工作之余要想办法加强练习，向总去年提出了一个政策，集团给各部门每年支付一定额度的专项资金，用于提升员工的业务素养，方便的话你自己报个培训班，回头拿发票申请报销。” 柜子里满满当当的资料和张远的一番话，顿时让尹孟希想起之前自己加班到4点时忽然产生了心悸，好不容易缓过来以后她给何晚宁发了条微信：“赚点钱真是比吃屎还难，每天为了几个臭钱，心脏都要停了。” 张远见她有些呆住了，温和的笑了笑，漂亮的双唇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不用担心，其实向总已经看过你们几个女孩子的简历，我说话比较直接，尹秘书你的学历、履历和年龄都不占优势，但是他既然选择了你，就必定对你的能力水平心里有数，你只要如你那天所说，尽最大的努力去胜任这份工作，其他的事情不用想太多。” 听他这么说，尹孟希突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向总产生了不少的好感，董事长向启风今年已经73岁高龄，按照推算，向总的年龄至少也在50岁以上，也就是说和她父母差不多一个年龄段，她突然很好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她想亲自问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并不出众的自己做为他的秘书。 第5章 张秘书的开导 入职一周，尹孟希渐渐适应了工作节奏。公司的上班时间是朝九晚六制，但是每每到了晚上九点，大楼至少有一半楼层还是灯火通明的灯。尽管圣瑞集团并不提倡加班，但是在传染疾病席卷全球的大背景下，就算是圣瑞集团这样规模的大型企业，要想活下来并且活得更好，就不得不主动参与进激烈的竞争中，力求事事抢先同行一步，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商场如战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自古如此。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圣瑞集团的员工福利待遇是实打实的，无论是经济上的补助还是人文精神上的关怀，管理层都制定了明晰、详实的政策并将其纳入公司章程，由工会严格监督执行。在时代的洪流面前，大部分人只能依附着企业才能保障生活，确实很累，但也唯有如此才能在动荡的世界中获取一丝安全感。 尹孟希随手查了查考勤系统，发现自己自从入职以来几乎每天都是10点以后才下班，好在加班到9点公司会为员工报销打车费用，所以她到家后进行简单洗漱，一般也能争取在12点前入睡，到了周末睡个大懒觉，中午起床继续上网课直到凌晨，实在累得够呛。 其实李总和张远并没有给她安排很多工作，也不会对她施加压力，甚至于很多次两人离开公司时都提醒过她不要过度加班，注意劳逸结合。可是光凭那堆文件就有得她研究了，她不希望向总回来以后面对的还是一个毫无经验的秘书。于私心而言，她迫切希望能在阙城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等妈妈退休后把她接过来养老。她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学历光环、离中年越来越近，她从不指望依赖另一半实现物质富足，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所以除了努力奔跑，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周一一早，尹孟希刚刚坐下来，正边研究资料边喝咖啡提神，李总走到她办公桌前，说道：“尹秘书，下午4点商金证券的老总过来和我们谈一个基金项目，我记得你是金融专业的，应该有些基础，你把项目资料和数据处理一下，汇总成一个ppt给我演讲使用。” 尹孟希心跳紧了一拍，她已经五年没有接触过与专业相关的内容，但是她不想直接拒绝李总，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她拿着资料苦思冥想了一上午，不停翻阅着之前类似的项目文件，尽可能的理顺信息要点，再费劲的把它们汇总成一页页ppt。午饭时她随意地对付了两口，灌下两倍剂量的咖啡以后继续埋头苦干。 张远很少出现在办公室，平时偶尔过来看看她的进展，尹孟希会抓紧一切机会向他提出早已罗列好的问题，他总是事无巨细、耐心地一一解答，可惜今天张远到集团开会了，她不方便打电话打扰，现在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到了下午3点，尹孟希好不容易完成了ppt，于是硬着头皮敲门走进李总的办公室，将文件拷贝到他电脑上，自己则站在一旁等着他审阅。 李总看了大约五分钟，并没有说什么，点点头示意尹孟希可以出去继续工作了。过了没一会，他便拿着公文包径直去开会了。 尹孟希早已是坐立不安，刚刚观察李总的表情似乎不是那么满意，也不知道这个ppt能不能发挥起作用。 天渐渐暗了下来，她焦虑得连晚饭也没胃口吃，因为这段时间睡眠不足，今天一整天神经都绷得很紧，于是迷迷糊糊的就趴在工位上睡着了。 “尹秘书？尹秘书？” 不知道睡了多久，尹孟希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便慢慢的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她看到张远一只手支在办公桌上，正笑着望她。 尹孟希赶紧直起身，“唰”，一张丝绒毯子从她身上掉下来。张远弯下身子捡起来，顺手折叠好放在沙发上，自己也闲适的往沙发上一坐，摊开双臂，长吁一口气后睨了她一眼：“今天真是累死了，你怎么还没下班？” “我担心李总开完会以后还有其他工作要安排，我就没有离开，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尹孟希边说边揉着僵硬的脖子，趴着睡了太久，疼得厉害。 张远“嗤”地笑了一声，道：“李副总？他早就下班了，今天的项目谈得很成功，已经签订了初步的合作协议，会议结束后他就直接回家陪女儿过生日了。再说了，有什么工作安排，他会打电话或者微信通知你，你不必在这里干等着。” “其实……也不是干等着，我也想知道项目的谈判结果，李总让我帮他做了个演讲ppt，我觉得做得很糟糕，没能让他满意。”尹孟希听到项目谈成了，自然是非常高兴，但一想到自己今天的表现顿时面色一沉。 “我知道，我和他一起参加的会议。其实这个项目的展示资料已经非常完善了，让你做这个ppt是我的意思。”张远淡淡道。 “啊？”尹孟希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你呀，过于紧张焦虑了，入职也快半个月了，你这脸色和面试那天一比，真是吓人，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圣瑞集团是血汗工厂呢。”张远顿了一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道：“我看过你的履历，毕业以后没有从事过与金融行业相关的工作，但是你因为非必要的要强，宁可咬着牙接下一份不在你能力范围内的工作，也不愿意提出疑议。每个人的能力范围都不尽相同，尤其是跨行工作，不是看一堆文件就能上手的。” “作为秘书，你的职责是对领导起到协助和支持作用，这就要求你们互相之间有足够的信任感和默契，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你要让领导信赖你，你也必须信赖他。你没有坦诚说出你的困难之处，也没有进行有效的沟通，便是你没有对李副总产生信任感，你担心他会质疑你，担心他没有你的帮助便无法顺利开展这项工作。但你是否想过，你接下了一份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任务，而领导出于对你的信任，便全权交给你处理，到了真正需要检验结果的时候，却不能达到预期效果，这个后果谁来承担呢？” 尹孟希有些惭愧，她毕竟也有五年的工作经验，张远说的道理她何尝不懂，但她真的很喜欢这家公司，也很需要这份工作，可凡事过犹不及，正是因为她太要强、太迫切地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才会把自己推进了迷雾里。 张远见她神情郁郁、面有惭色，也就点到为止，他站起身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换上一个慵懒恣意的笑容：“怎么样尹秘书？我可是煞费苦心地提点你啊，请我吃个夜宵不过分吧？” 尹孟希突然发现张远笑起来真的很帅，嘴角有两颗小小的虎牙，像个充满朝气的大男孩，如果哪天他想转行了尹孟希一定会推荐他去做偶像练习生，她就给他当经纪人——当然了，要先换个发型。 “小意思，你想吃哪家店？”尹孟希大方地答应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张远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神色如常的说道：“你随便挑，我很少在外面吃饭，不知道哪家好吃。” “今天气温才4度，冷死人了，咱们去吃四川火锅怎么样？我知道有家店，老板夫妻是四川人，那口牛油锅底熬得特别地道！”尹孟希舌底已经泛起了一层口水。 “行，就吃四川火锅，我先去停车场取车，你在公司门口等我。”张远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 尹孟希拿起包包赶紧跟着他一起走进电梯：“我跟你一块去吧，何必特地绕到公司门口？” 张远笑了笑，帮她按下1楼的按键：“我车上乱，你给我点时间收拾一下，别让我第一次载你就留下个邋遢的印象。” 平日里的张远浑身上下都收拾得一丝不苟，而且就冲他刚刚折毯子的细节，她也不相信他是个邋遢的人，但是她没有多说什么，顺从地从一楼走出去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辆黑色的吉利博越车在她面前停下，张远把副驾驶的车窗摇下， 冲她勾了勾头，示意对方上车。 尹孟希坐上副驾驶，车子正要发动的时候，突然就熄了火，张远略有些尴尬，重新启动车子，重新挂好档位以后踩了一脚油门，突然车子猛地向后冲去，还好他反应快及时踩了刹车，但是吓得后面的车子狂按喇叭，连旁边的保安都纷纷侧目。尹孟希被他整懵了，看了一眼档位才发现他挂错了档，她捂着嘴笑道：“张先生，你这车不会是偷的吧？还是你驾照是买来的？” 张远脸上臊得发烫，在后面的汽车疯狂鸣笛催促下，他连忙重新切换好档位驾车离开，他边开车边讪讪地说道：“这车是朋友闲置低价转让给我的，我以前很少开手动挡，不太习惯，不好意思啊……” 尹孟希满不在意地给他解围：“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都27岁了还没买上属于自己的车，我还没说不好意思呢。” 她拿出手机点开导航，现在已经快9点了，路上并不塞车，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火锅店。 这是一家独立门店，开在一处老式居民楼外围的铺面，附近散步的路人不用靠近店面，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辛香料混合牛脂的撩人香味，所以一般出来夜跑的人都会谨慎避开这条路，以防破功。 店面类似于大排档的风格，老板夫妇俩原本没有认真起名，就叫“正宗四川火锅”，后来和食客们混熟了，就总拿他们开玩笑说，夫妻俩恩爱无比，羡煞旁人。老板是个耙耳朵，便大手一挥，索性把招牌改成了“正宗恩爱四川火锅”。 张远刚将车子停好，尹孟希已经找到位置坐下了，无论夏天还是冬天，尹孟希来吃火锅的时候总是喜欢坐在外面，自由舒适，重点是空气流畅不用吸二手烟。这次为了迁就张远，免得他吹风着凉，这才选择了在店里面坐。 老板娘拿着菜单笑着过来招呼她：“小尹，怎么好久都没来吃火锅？哟，这小帅哥是谁？你大晚上偷偷跟人家吃火锅你男朋友不吃醋哇？” 因为和尹孟希老十分熟络，老板娘有时候开玩笑也就不大顾及，尹孟希听她提起江淮珉，顿时有些尴尬失措，忙岔开话题：“老板娘你又瞎说，这是我同事，人家第一次来你别吓跑人家。” 老板娘笑嘻嘻的去冰箱拿了两大罐酸奶，在他们桌面上各放了一罐，告罪道：“哎呀我这嘴，怎么就管不住，小帅哥你别往心里去，这酸奶算阿姨送你们的！你放开了吃，我家的可都是新鲜货，真材实料，保管你今天吃了明天还想吃！” 尹孟希把菜单递给张远，让他随便点，张远摇摇头推了回去：“你点吧，我什么都可以吃，不要太辣就好。” 嗜辣如命的尹孟希卑微的选了微辣的鸳鸯牛油锅底，毛肚、鹅肠、鸭血、卤肥肠、肥牛、三线肉、虾滑……她拿着笔在菜单上飞快地勾画着，她食量其实不大，但是火锅的配菜几乎没有不爱吃的，她不知道张远的饭量，但想着男生胃口都比较大，所以把热门的菜几乎全选了一遍，第一次请别人吃饭她不想显得太小气，反正吃不完可以打包。 很快菜上齐了，尹孟希迫不及待的下食材，双眼紧紧盯着翻滚的红油，估算着每样食材煮熟的时间，这时她竟然不自觉的小声哼起了歌。她特别爱吃火锅，但是自从和江淮珉分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一个人吃火锅，任锅底再怎么翻滚也显得不够生动热闹。 张远眼梢含着笑意默默听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突然想起老板娘的话，板着脸故作严肃的问她：“尹秘书你不老实，明明有男朋友，面试的时候还撒谎，亏我还一直觉得你这人率真坦诚。” “嗐，张秘书，我说的都是实话，几个月前刚丢了卖命了五年的工作，又丢了谈了七年的男朋友。”尹孟希每次听到别人提起前男友，都觉得有些苦涩，想完全淡忘一个人，把他从生命里抹除，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下轮到张远不知所措了，他挠挠头拿起公筷不停往尹孟希碗里卖力的夹菜，直到堆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碗，自己才慢慢夹了一块虾滑小心翼翼的嚼着。 “咳咳！”张远被辣油呛得一阵猛咳，一张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尹孟希吓得赶紧给他打开一罐酸奶递过去，看他大口喝着冰酸奶，疑惑的问道：“你不会吃辣刚刚在办公室怎么不说啊？” “我……咳咳……我没吃过四川火锅，所以想试试，而且你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像只小狐狸。” 看他把酸奶喝完，尹孟希把自己那罐也递过去，一边啧啧摇头，直呼可惜，他居然从没吃过四川火锅，实在是太可怜了。 一顿饭吃得好不热闹，因为年龄相仿，他们胡天侃地的聊着，仿佛认识了许久一般。张远老老实实的吃着清汤锅底，偶尔沾一点辣油过过瘾，他看着尹孟希吃得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 夜色渐深，两人在人声喧闹的火锅店里相对而坐，玻璃窗上泛起了蒸腾的雾气，饮食男女，人间烟火，浓烈炙热得就像这口麻辣牛油火锅。 第6章 白色圣诞节 12月下旬，阙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漫天霜花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城市，香榭路的主干道两旁栽满了梧桐树，落尽了树叶的枝干已被皑皑白雪遮住，银装素裹的街道在暖色的路灯的映衬下，让在其中行走的人们心中感到莫名的平静与祥和。 下个星期的周五就是圣诞节，也是尹孟希试用期的最后一天。 自从上次商金证券的ppt事件后，她不再每天埋头在办公桌看资料，除了负责李总的日程安排、处理文书工作、随同接待客户以外，每每有重大的项目会议，她都会主动向李总申请参会，李总几乎都会批准，闲暇时还会为她略作提点。虽然参会时只能坐在角落旁听，但是尹孟希都会认认真真的将主要内容进行记录、整理，会后自己复盘时还将疑问点标注出来，然后提溜上奶茶去跟张远或其他部门的同事请教，虽然张远总是不咸不淡的说她狗腿子笼络人心，并且以健身为由拒绝她的小贿赂，但是心里对她的努力还是很认可的。 从一开始的似懂非懂、摸不着门道，到渐渐的对公司的业务有了系统性的深入了解，尹孟希明显感觉到自己逐渐适应了总裁秘书的身份，但是离向总回国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还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周五上午，公司的一楼大堂循环播放着圣诞节歌单，各部门的办公室也被装点上了相应的主题饰物。这是一个内部不成文的传统，每逢元旦、春节、万圣节、圣诞节这四个节日，在公司的默许下，员工可以自发的对办公室进行节日改装，甚至有几年在行政部的组织下，还举办了部门间的节日装扮比赛。 整栋大楼，只有10楼这一层没有任何装饰。 张远今天难得一整天都呆在办公室里，也没做个正事一直在边上晃悠，尹孟希一直忙着工作也懒得理他，她今天可不想加班，已经和何晚宁约好了一起吃饭的。 眼看着快下班了，尹孟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张远才磨磨蹭蹭的走到她跟前：“小希，今晚你有约吗？” 尹孟希瞥了他一眼：“有啊，干嘛？” “交新男朋友了？”张远有意无意的问道，左手随意旋着一支钢笔，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极具观赏性。 “张总，我天天呆在办公室，下班回到家就洗澡睡觉，周末还要学英语，去哪里捡男朋友？我约了冤种闺蜜。”尹孟希直翻白眼。 听她这么说，张远“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按，挑了挑眉说道：“我也要去，刚好今晚没约人。” “是没约人还是没人约？”尹孟希收拾好包包径直就往外走，“我们吃的东西不合你胃口，你别跟着又吃坏肚子了。” 那天吃完火锅，第二天尹孟希没看到张远来上班，问了李总才知道他半夜拉肚子拉到虚脱，结果折腾了一晚上。听到这个消息她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但是当事人根本不在乎，连提都没提。 “你还别说，我今天刚测过体脂率又下降了，权当减肥了。走吧走吧，再不走该塞车了。”张远觉得那个火锅确实是很好吃，就是有点危险。 万宁广场新开了一家很地道的西餐厅，何晚宁一早就做足了攻略，圣诞节当天店里请来了阙城颇有名气的“苏禾”乐队驻场演出，她是主唱的忠实粉丝，所以提前两周就预定了位置。她鬼心眼多，神经兮兮地说从网上看到一个统计——圣诞节脱单的几率比平时高三倍，所以执意订了张四人桌，幻想着当天要是在商场里邂逅了帅哥，还可以邀请对方共进晚餐。 “幸亏她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否则张远就是想蹭饭也没地方坐。”尹孟希暗暗叹了一口气。 “希希，这里！这里！”何晚宁远远看到自家姐妹，忙将手伸得长长的。 圣诞节不愧是最受年轻人喜爱的节日之一，偌大的万宁广场现在挤得跟集市一样，人山人海，连身高168cm的何晚宁都淹没在了人群里。 尹孟希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到闺蜜的位置，勉强从拥挤的人流中挤开一个豁口，突然她想起张远曾经说过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他讨厌陌生人触碰到他，于是连忙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张远紧紧皱着眉，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举掌悬在胸前，以此勉强和人群保持一定距离，但是周围的人不停推搡着，他被迫和她越走越远。见状，她苦笑了一下，只好一把抓住他的手往何晚宁的方向走去，自己则在前面做肉盾，替他挡开汹涌的人潮。 张远愣了一愣，他看着前面这个身材瘦弱、个子刚刚到他下颚的女孩，心念一动，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 好不容易接应上何晚宁，她贼眼一亮，语气夸张的八卦道：“哟哟哟，尹孟希你可以啊，这么快就脱单了，走几步路还要牵着手，你这是打翻了我的狗碗直接往我嘴里塞狗粮呢？” 尹孟希脸上一热，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不大合适，她慢慢把手抽回去，有些尴尬的给他们互相介绍：“不是的，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同事张远。张远，这是何晚宁，我朋友。刚刚张远说今晚没约上人吃饭，所以我才带他过来的，人多过节也热闹些嘛，我们来得匆忙，所以没来得及事先和你说一声。” “没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小哥哥长得还挺帅的啊，居然没人约？太没天理了吧。”何晚宁是天生的自来熟，所以人缘一直很好。 “你再乱开玩笑人家下次不敢来了啊。”尹孟希佯装推了推她，转过头不好意思的和张远道歉：“她这人就是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我觉得这性格挺好的，你得多学学人家。今晚是我冒昧打扰了，待会我请客，当做赔礼。”张远毫不在意的耸耸肩。 店里已经坐满了食客，三人要了奶酪西班牙火腿拼盘、三客威灵顿牛排、整只圣诞特供烤火鸡、蛤蜊忌廉浓汤，在张远的坚持下还开了一瓶香槟。 尹孟希皱了皱眉，她知道这家餐厅消费颇高，有些过意不去：“这太破费了，待会咱们还是aa吧，你还要还车贷呢。” “第一次见面没有让女士付账的道理，而且谁跟你说我要还车贷的？尹秘书，咱们圣瑞集团的员工收入还是可以的。”张远被她一副紧张的样子逗笑了。 “希希现在满脑子不是房贷就是车贷，天天睁开眼就想着挣钱，都怪她那个抠门的前男友！鸡毛蒜皮都算得一清二楚，没有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何晚宁现在对江淮珉是万分反感，一有机会就要为朋友抱不平，狠狠骂上两句泄愤。 尹孟希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是她没说什么，只是端起冰水慢慢喝着，何晚宁说的确实是事实。 张远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窘迫，于是不着痕迹的把话题转移到了何晚宁的工作上，饶有兴趣地听她讲一些既搞笑又毁三观的案子，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时不时关注着尹孟希的情绪。 餐点丰盛而美味，伴随着乐队的精彩献唱，餐厅里的氛围十分融洽愉快。乐队刚刚结束了一首歌曲，主唱用低沉且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下面这首歌曲，是现场一位先生特意点来送给他女朋友的，今天是他们交往半年的纪念日，他想把这首《怦然心动》献给她，表达他最真挚的爱意。” “哇塞，希希，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深情的男人，这女的该不会是个富婆吧？”何晚宁促狭的开着玩笑。 尹孟希冲她翻了翻白眼，她真的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何晚宁穿上律师袍在法庭上一本正经为当事人辩护的模样。 不过何晚宁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忽然像看见了鬼一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尹孟希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的想要转过头去，何晚宁双眼一瞪，迅速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希希，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位梁大爷吗，就是那个六十多了非要和老伴离婚去追女主播的老大爷，现在养老金都被人家骗光了，天天跑去他老伴家门口跪着求复婚，人家一盆洗脚水淋了他满头满脑。” “记得啊，我就说他不出一个月肯定后悔。”尹孟希拍手笑道，但是笑着笑着突然觉得不大对劲，于是硬生生掰开她的手，转头望向演出台上的乐队。 桀骜不驯又帅气的主唱正在用独特的烟嗓深情演绎着这首同样深情的《怦然心动》，但是就在尹孟希看到乐队身后的led大屏幕的时候，她的瞳孔骤缩，笑容凝在了唇边。 高清电子屏上投放着一张温馨的亲密合影，男女主角互抵额头、相视而笑，男主角看向女朋友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和爱意，与他当初望着尹孟希的样子如出一辙。 该死的江淮珉。 第7章 说谎的男人 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尹孟希端起冰水大口喝着，喝完了自己那杯又去拿何晚宁的继续喝，两大杯冰水灌下去，体温骤降令她的手止不住的发颤。 “妈的，半年纪念日？你们9月才分手的，江淮珉这个王八蛋！希希你别急，我去会会那对狗男女，今晚这顿饭我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眼见好友受委屈，何晚宁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去找江淮珉算账。 尹孟希眼神一暗，拉住了她的手臂，表情平静，道：“晚宁，没事。” 她轻声唤来服务员，嘱托对方拿来一个1300ml的大号啤酒杯，杯子里装了满满一杯冰水，还特意吩咐加足了冰块。她握起寒气四溢的杯子，站起来向四周快速扫视一番，锁定目标后，轻轻拉开椅子优雅的朝一张桌子走去。 靠近窗户的这张桌子装点布置着气球、玫瑰花，衬着窗外的夜景显得十分温馨浪漫，背对着她的男人今天倒是没有穿公司的工作服或者皱巴巴的衬衫，头发也精心用发泥往两边推高，看得出来他今晚是花了不少心思准备的。 尹孟希慢悠悠的靠近那个男人身后，把手举高到他头顶，再将手中的水杯180°倒转，冰块和水顿时倾泄而下，把江淮珉浇了满头满脸，湿漉漉的头发紧紧巴在脸上，既可笑又狼狈，眼镜受到水流的冲击掉到了地面上，同时一些碎小的冰块顺着领口滑进了他背脊里。桌子对面的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那张脸原是化着精致的妆容，此时五官受惊扭曲在一起，就谈不上美了。尹孟希微微抬眼打量了她一番，长相普通，但是身材波涛汹涌、饱满性感，倒是他喜欢的类型，只是以前不敢承认罢了。 江淮珉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整懵了，他从椅子上窜起来，恼羞成怒的捡起眼镜戴上，正要发作时，突然透过挂满水珠的眼镜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满嘴蓄势待发的脏话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你疯了吗！你这是做什么？”他咬牙低声喝道。 尹孟希快速瞟了一眼他的女伴，又把目光狠狠盯在他脸上，嘴角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此时乐队的表演早已停下，周围的食客都目瞪口呆的望向这边，时而交头私语、低声八卦着，餐厅的经理急忙走过来侧身挡在两人中间，避免发生进一步冲突。 何晚宁见状快步走过来站在好友身侧给她撑腰，并大声骂道：“干什么？劈腿出轨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他妈的还觉得挺光荣，脸都不要了，要不要给你们搞面锦旗歌功颂德？” 本就竖直了耳朵的看客们听到何晚宁这么说，看向江淮珉和他女朋友的神情顿时充满了鄙夷，原本低声的窃窃私语索性再也不加掩饰了，不乏听到几句“狗男女”、“人模人样不干人事”等侮辱性词语。 “淮珉，她在胡说什么？”那个女孩子登时急了，娇嗔着催促男朋友赶紧澄清。 江淮珉毕竟心中有愧，正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开口时，张远慢慢站起来，他扣好西装扣子，随手拿起桌上的香槟杯一副悠闲从容的模样走近众人，他从西装内侧的暗袋里取出一张卡递给餐厅经理，然后高举香槟杯朗声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今天是过来吃饭的，没想到正好捉奸捉了个正着，打扰大家的雅兴了，今晚全场的消费由我来买单，merry christmas 。”他说完喝了一口香槟，微笑着示意。 现场大约静默了五秒，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带头鼓掌，慢慢的引起一片如雷般的掌声，甚至不乏有几声尖锐的口哨助兴，也不知道是为看了一出好戏而激动，还是因为吃了一顿免费晚餐而感激。 尹孟希和何晚宁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但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们也不能阻拦。等张远刷完卡回来尹孟希才急了，忙追问道：“你疯了，这得多少钱，没个几万块能兜得住吗？” 张远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将她们带出了餐厅。他装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大小姐，你刚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那个男的不报警，人家经理也要报警了，要是告你个寻衅滋事，抓进去关上几天，下周你怎么跟向总交代？而且……他们这个纪念日怕是过不了了，很解气不是吗？”他嘴角挑起一抹俏皮的坏笑。 这话倒是真的。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店里的顾客就开始起哄了，肆无忌惮的发出嘘声来嘲弄江淮珉两人，餐厅经理迫于压力也不得不把大屏幕的照片撤掉，江淮珉的女伴气恼不已，拿起包就往外走，拉都拉不住。江淮珉待要去追却被经理一把拦下来，告知他只有他那桌还没有付账，等他气急败坏买完单再追出去，可惜佳人早已不见踪影。 “我把钱还你，不过我卡里没有那么多现金，先给你两万，剩下的等工资发下来我再转给你，你把银行卡账号给我。”尹孟希确实觉得很解气，但是也是真的很肉疼，不过再肉疼她也不能让他付这个钱。 张远想了想，也不多说什么，给她微信发了一个银行卡账号，说道：“一共四万八千元。”顿了顿，他停下了脚步，继续说道：“向总已经回国了，你下周一直接回总部找人事签完正式合同以后就直接去向他报到，总裁办公室在68楼。尹秘书，我代表圣瑞集团正式通知你，你顺利通过试用期了。” 虽然尹孟希对通过试用期已是胸有成竹，但是收到了正式通知还是觉得十分开心。她站在风中，面含微笑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向他伸出手，道：“谢谢你，张秘书。” 张远同样报以微笑，轻轻的握住了那只手。 三人走到广场中央就分开了，张远喝了酒要请代驾，何晚宁刚才光顾着看好戏没喝上香槟，所以她开车送尹孟希回家。 坐进何晚宁的特斯拉里，两人看了看对方，忽然同时爆发出抑制不住的笑声。 何晚宁揉了揉她的脑袋，难得正经的问：“江淮珉这事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这么多年的感情到头来闹得如此难堪，还让人当众看笑话，怪就怪我不会带眼识人吧，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诚恳的说出来。” “有些人犯贱不需要太多理由，明明做了亏心事又没胆子承认，只好通过莫名其妙的冷暴力让另一半难受，再草草收场，好成全他自己的颜面，这种案子我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江淮珉人模狗样的，会使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何晚宁厌恶的撇了撇嘴。 突如其来的背叛感和欺骗感将尹孟希击得头晕目眩，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你和张远……是那个意思吗？” “瞎说，我和他就是普通同事，他负责和我交接工作，所以平时来往得密切了些，我回总部以后应该就不大会见面了。” “我觉得他人还不错，我们刚刚还加了微信，他说以后会给我介绍客户资源，嘻嘻。不过就是有些冲动，哎哟四万多啊……” “没事，我有稳定收入了，可以慢慢缓过来。”话是这么说，肉疼也是真的肉疼，那可是能买一个多平方的钱啊，但是想到刚刚出的一口恶气，尹孟希也就坦然了，连忙掏出手机给张远转账。 回到家，尹孟希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手机这时震动起来，是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可是她对这个手机号码早已烂熟于心。 “喂？” “尹孟希你刚刚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劈头盖脸的质问，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那边的江淮珉此时已是暴跳如雷。 “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江先生你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我要去拿遣散信，还特意挑那天说分手，你还是个人吗？这也就算了，你和那个女的庆祝半年纪念日是怎么回事？我没失忆的话五月份你的女朋友还是我吧？你还有脸说什么‘要孤单且勇敢的生活下去’，不去演戏真是亏了你的天赋！”尹孟希气得一把把毛巾甩到地上。 “我……我们那时候早就没感情了，我知道你公司经营不顺利，所以才一直忍着没和你说清楚，能陪你到最后一天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江淮珉心虚不已，连编的借口都漏洞百出。 尹孟希闭上眼睛深深做了个深呼吸，尽全力控制着自己即将要爆发的情绪，她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克制住音量：“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要谢谢你，感谢你的不娶之恩，我才有机会进入圣瑞集团。从今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请你不要再联系我，我们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的微信我已经删了，所以你付的租金我待会会直接从支付宝转给你，再见。噢，不对，不见！” “圣瑞集团？希……” 尹孟希懒得跟他继续废话，直接挂了电话，快速的把他的微信删除，把手机号码也拉进黑名单，再从支付宝转了三个月的房租给他，这才把手机一丢，张开四肢往松软的床上一躺，定定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七年了，她花了七年时间去看清一个人，不可谓不心寒，不可谓不心痛。 到了周日尹孟希紧张得失眠了，翻来覆去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索性早早就爬起来化妆，用心搭配着今天要穿的衣服，她希望能给向总留下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孟希，早上好。”之前接待尹孟希面试的人事部小姐姐和她打招呼。 “早上好，安宁，我过来签正式合同，麻烦你了。”尹孟希对赵安宁的印象很好，她个子不高，笑容却很甜美、亲和力很强，非常适合做人事。 “稍等，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赵安宁在办公桌翻找了一会，把一式两份的合同摆到她面前。 尹孟希仔细的翻阅着合同，基本条款和之前的试用期合同大同小异，合同期限是三年期，薪资待遇：二万六千元。她很满意，也很知足，毫不犹豫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孟希，李总打过招呼说你试用期表现很好，鉴于你不是本地人，他向公司为你申请了一笔人才安家补助，流程在周末已经加急申报了，预计今天上午出纳就会直接转支到你工资卡里，记得查收噢。”赵安宁收起合同，提醒道。 “安家费？”尹孟希有些发懵，李总确实很照顾她，对她的工作表现也挺满意的，但是她的表现绝对没有好到让他特意为自己申请补贴。 “对，恭喜你，这可不是每个新员工都能获得的，一般只有应届校招生和高层特招人才才有资格享受，你要好好加油呀！” “嗯……嗯……谢谢。”尹孟希还是满头雾水，索性也不再去想，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跟向总报到，张远嘱咐过她，总裁秘书可以使用高层专用的电梯，因为普通员工电梯是办法直达68层的。 尹孟希站在电梯里，随着电梯快速上升，楼底下的景物越来越小，“叮”，68层到了。 向总办公室的楼层面积比李总的要大上1\/3不止，格局却是开放式的，入口只设有一扇既奢华又充满艺术感的金属屏风隔档用以阻绝视线。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她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她慢慢越过屏风，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他一身高定黑色西装更凸显身材的比例完美。 办公桌后是一整面的全景玻璃墙，正对着贯穿阙城的恒江，左侧的阙城大桥横贯江面，对岸是繁华的cbd商务区。 远处天空风卷云涌，站在这里，仿佛阙城最繁华的景象皆臣服在脚下。 向海文察觉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尹孟希粲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轻声说道：“你好，尹秘书。” 第8章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张远？”尹孟希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我叫向海文，圣瑞集团的总裁。”向海文垂下双眸，如湖水般深不见底，此时他没有戴着眼镜，换了一个清爽的四六分短发，凌乱的刘海露出光洁的前额一角，原本帅气的面孔更是遮不住了。 尹孟希满脸不可置信，脚步在不自觉的慢慢后退着。 向海文朝她走近几步，本能地要挽住她的手，尹孟希轻轻挣脱，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防备：“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秘书和上级之间，需要互相信任吗？你面试当天，那个提醒你们要好好回答问题的女孩子其实是我从子公司安排过来的一名员工，为的就是要帮助我挑选出能够赖以信任的秘书，专业水平、职业素养，都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培养，但如果人心不正，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丧失原则、不惜满口谎言，这样的人我是没办法留在身边的。” “所以张远根本就不存在？” “不，张远是我的前任秘书，他资质很好，如果停留在这个职位上那就是屈才了，李副总升职后，我就会让他顶上。” 李副总……原来如此，只有他称呼李总为李副总，潜意识的习惯没有改掉，可是她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尹孟希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的说辞：“测试到面试结束就可以了，为什么你还要继续骗我？” “那个女秘书的事情不完全是假的，只不过不像和你们描述的那么简单，以后有时间我会再和你细说。 如你所见，我很年轻，从小一直生活在美国，甚至很多跟着我爷爷、爸爸拼搏多年的老员工都没见过我。所以当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要越过他们接手圣瑞，多少人心怀不满、虎视眈眈，迫切想要看我落马。别人尊重、敬畏、讨好的不是我本人，是我坐的这个位置以及背后的圣瑞集团。我没办法轻易相信一个人，所以我让张远代替我出国谈生意，而我则留下亲自验证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他解释得很诚恳，努力捕捉着尹孟希脸上的每一缕表情细节。 尹孟希脑子里很乱，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愤怒还是震惊，她只记得自己和向海文提出了以后不想和他在同一层楼办公，他欣然应允了，允许她任意挑选办公地点。 圣瑞集团，30楼。 赵安宁遵照高雯的指示，为尹孟希找了一张闲置的办公位，至于为什么总裁秘书会跟着行政部一起办公，谁也不敢多问。 “叮——” 她神情木然地拿出手机，点开短信查看详情。 “【财富银行】圣瑞集团有限公司向您的尾号4378账户完成转存交易人民币.00元，摘要：集团高端人才补助费用。” 伍万元，尹孟希想起周五那天转给向海文的钱，苦笑了一下，她算哪门子高端人才？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其实刚刚有一瞬间她几欲拍桌子痛痛快快地说自己不干了，可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她需要一份不错的收入、需要生活、需要靠着自己在阙城站稳脚跟、需要让她妈妈安心的退休养老，成年人的世界，就是百般无奈，多少委屈说不出口，也只能和着眼泪无声无息的咽进肚子里。 她一直把向海文当朋友，但从今往后，她决定只把他作为上司对待，尊敬且疏离。不带私人感情，很多事情就好办得多，但是难办的地方就在于如何做到不带私人感情。 “孟希，中午要不要一块吃午饭？”赵安宁察觉到尹孟希一上午都坐在自己工位上沉默不语，以为她刚回总部还不适应环境，于是主动邀请她吃午饭。 “好！” 圣瑞集团的员工来自全国各地，其中不乏外籍人士，所以公司的食堂区足足占了三层，每层的菜式口味都不一样，最大限度的满足员工需求，而且以自助餐形式免费供应，只是不允许浪费，随吃随取。 尹孟希拿了份自己最爱吃的川菜，坐下来和赵安宁边吃边聊。 “安宁，向总是什么时候成为公司总裁的？” “唔……”赵安宁努力思索着，“没记错的话应是三年前，那时候我才刚入职不久，向总就来了，那时候他还是执行总裁的职务。” 三年前向海文才刚满23岁，这个年龄直接空降到到公司担任执行总裁无怪乎元老级别的员工会心存质疑了。 “向总虽然年轻但是对自己心可狠了，我听保安说每天早上6点就能准时在公司看到他的车了，到了晚上最早也要12点他才会离开，我曾经有一次在考勤系统看了他的考勤记录，好家伙，最夸张的时候一周工作122个小时！好在这两年有张秘书分担着，他才能稍微轻松些，加班也少了许多。” 试用期时向海文经常一整日不在办公室，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在总部奔忙，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他要把她支开到子公司去了，小心思还挺多！ 尹孟希想着事情，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回锅肉，赵安宁以为是向海文的高强度工作方式让她感到压力太大，于是体贴的安抚道：“虽然向总对自己特别狠，但是他在公司的这几年确实提出了不少新的管理方法帮助公司进行迭代优化，就拿员工福利保障方面来说，门禁同步考勤、扩大员工食堂、高端人才安家补助费、有偿加班补贴之类的政策都是他提出来的，这些软性福利帮公司留住了不少骨干员工。他对下属很好的，别的不说，张秘书就是他从基层一手提拔出来的，所以你心里不要有压力。” “嗯，谢谢你，安宁。” 赵安宁口中描述的向海文与尹孟希所看到的大不一样，她从来没有以一个下属的角度去面对他，现在换了个角度思考，向海文对她确实很关照，而且正如他所言，要找到一个能够信赖的人实在不易，这点她深有体会，所以慢慢地自己的怒气也退去几分。 第9章 水漫金山 整个下午，向海文都没有找她，也没有工作安排，尹孟希打算给自己下个早班，她到菜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一些蔬菜、肉和海鲜打算做个迷你火锅，她许久没有逛过菜市了，小区楼下倒是有便利超市，价格也很实惠，但是她总觉得菜市场里带着泥土的菜更鲜灵美味。 尹孟希拎着满满一袋子菜回到家，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门缝正在往外渗水！她心里骂了一声，忙掏出钥匙开门，果不其然，门一打开整个屋里早已是水漫金山，家具、沙发全部泡在水里，而厨房里的水龙头作为罪魁祸首此时还在卖力的持续工作着。这套出租屋的套内面积只有32㎡，所以厨房、客厅、卧室都同在一个空间，当初房东配的床架是简约款，只有一层大约8cm厚度的原木做底部，经过一整天的灌水，床架早就淹没在水里，入住时特意换的新床垫也已经半泡在水中。 这一屋子的狼藉让尹孟希几乎崩溃，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走到水槽前蹲下身子把水阀关上，肆意的水流总算停下来了，她站起身无力的看着没过脚脖子的水，只能去取来扫把把水往洗手间扫，加快积水流动速度。 尹孟希把房间的水排干，腰背又酸又痛，她直起身来边捶着腰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好不容易下了个早班，现在居然已经十点半了，饭肯定是做不成了，今晚也没法住在家里，她给房东发了个微信约对方周末过来查看下损坏情况再商量解决方案，想了想，又拨通了何晚宁的电话。 “喂，晚宁，我家浸水了，沙发、床垫都湿了没法睡，我想在你家借住几天。” “哎呀！这也太不巧了……我出差去乌城了，这才刚落地，情况严重不？” “电器倒是没事，但是家具和沙发都过水了，房东估计要索赔，唉……”尹孟希叹了口气，虽然她现在转正了，但是手上真的没有太多积蓄，这房东本来也不是特别好说话，这会儿可有的扯皮了。” “希希你别急，要是他敢狮子大开口，咱们就走法律途径，我给你免费打官司！”何晚宁安抚道。 “没事，真到那一步再说吧，我现在得赶紧找个住的地方先缓过这几天，你先忙吧，你出门在外自己注意安全。” “我知道啦，你也要小心些，这大晚上的，就近找个酒店住就行，别跑太远。” 尹孟希挂上电话之后，把菜放冰箱里冻起来，又吃了块饼干随意垫垫肚子，然后抓紧时间翻出行李箱开始打包衣服和日用品。这就是她为什么一定要买一套房子的原因之一，租房永远有一种借住的感觉，房子一旦折损了丝毫，房东必然会搅缠不清，而且无论自己把房子收拾得多精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下一个年度房东会把房子收回。 正清点着化妆品的时候，向海文打电话过来了，她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按下了接听键。 “向总，晚上好。” “小希，晚宁发微信跟我说你家浸水了今晚没地方住，你还好吗？”向海文已经习惯这个称呼了。 尹孟希给自己脑门来了一巴掌，她完全把这事忘了，何晚宁还不知道张远就是向海文。 “现在挺晚了，你要搬东西打车也不安全，晚宁把你家地址发给我了，我刚吃完饭正好在附近，要不我送你去酒店吧，员工入住圣瑞旗下的酒店可以至少享受7折。” “谢谢向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约了其他朋友他待会儿过来接我，就不麻烦你了。”尹孟希的话语客气且疏离，彼时的她已经不生气了，只是面对向海文的时候还是莫名觉得有些别扭，她需要时间去适应身份切换带来的差异，现在既不能完全把他当做上司，也不能把他视为朋友。 向海文也不再勉强，在微信给她推荐了几间自家公司的酒店。 28寸的皮箱原本是过节回老家的时候才会带的，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尹孟希检查好家里的水阀和电闸，确保没有漏水漏电，这才放心的拖着行李箱出门去了。 这个小区的园林是欧式风格的，但是明显开发商请的设计师不大高明，居然在正门到路边之间设计了一大段石阶，因为行李箱太重不好直接从两侧的滑坡溜下去，尹孟希只好吃力的将沉重的皮箱稍稍提起来，小心翼翼地一阶一阶的下楼梯。刚刚扫了一屋子的水，晚上却只吃了一个饼干，阶梯才下到一半她就觉得有些头晕、脚底虚浮，于是只好先坐下来喘口气。她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慢慢吃着，忽然觉得旁边的行李箱动了动，她忙伸手去拦，却见向海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仅用一只手就轻松的把行李箱提了起来。 “张……向总？你怎么在这？”她嘴里还咬着半块巧克力没吃完，连忙几口咽了下去。 “刚刚不是说了我正好在附近？反正闲着无聊，来看看哪位朋友接你，大概不会是圣诞节那位。”他还是那样，偶尔喜欢用话语激她一下，只是现在碍于身份尹孟希不好像以前那样直接呛回去了。 眼见尹孟希站起来掏出手机就要约车，向海文如何肯给她这个机会，大手一扬，快速的把手机抢过来直接塞进口袋里，提着箱子轻轻松松的走下阶梯。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gls停在路边，向海文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抬头看向还愣在台阶上的尹孟希，无奈的耸耸肩，道：“尹秘书，你再不走交警就要过来抄牌了，罚款了我可要从你工资里扣喔。” 听到扣钱两个字，尹孟希这才反应过来，只好不情不愿的坐上了副驾驶。深夜已至，道路上车子很少，车内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难怪向总不会开博越，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你的车。” “没办法，做戏做全套，那辆车是我临时问保镖借的，所以那天才没让你跟去停车场。”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向海文皱了皱眉，他素来行事果断，不喜欢在同一件事上多费口舌。 察觉到他的不悦，尹孟希小声的嘟嚷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向海文“嗤”的一笑，说道：“为什么不能是你？我说过，我觉得你很好，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优点而已，你缺乏自信心，这一点应该多向晚宁学习。对于一个秘书而言，优秀的学历和出色的经验固然能成为有力的敲门砖，但决定你能走多远、爬多高的绝不只是这些东西。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曾经对你有所隐瞒，我现在真诚的向你道歉，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因为这件事影响工作状态，这样很不专业。” 既然向海文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尹孟希只能点头表示应允，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女秘书的事情，试探性的问道：“能和我说说那个怀孕的女秘书的事情吗？” 向海文没有马上接话，又是一阵尴尬的寂静，尹孟希也不好再追问。 不一会儿，车子拐进了辅道，逐渐看到了一幢气派超然的酒店，“万州酒店”的霓虹灯字立于顶楼上方，这是圣瑞集团子公司旗下新开业的五星级酒店。尹孟希想起钱包里里的代金券，这下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车子没有直接开到门口，而是在裙楼附近停下了，酒店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在向海文的脸上，他缓缓说道：“那个女孩子本科毕业于京大，硕士读的是麻省理工，而且实习履历非常漂亮。但是她在面试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她却选择了对公司隐瞒，还找了在医院工作的亲戚伪造了一份体检报告，但是肚子越来越大，入职才两个月就瞒不住了，我当时在公司正处于攻坚期，只好把张远提上来，然后把她调给了李副总，交代平时只需要负责一些简单的接待工作就好，可是那个女孩子性子太过偏激、心理承受能力也很差，认为我故意排挤、架空她，经常在公司不分场合的崩溃失控，有一次在接待一位很重要的客户的时候突然开始大哭，污蔑公司苛待她，后来我索性让她带薪休假让，给她足够的时间调整心态，可没想到她休假回来以后精神状态更糟糕了，当时包括李副总在内的多名高层都要求辞退她，但是一经公司辞退她以后在这个行业就彻底没法混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施压让她主动辞职，并给了她一笔很丰厚的补偿。”他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些，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杜撰的故事，但是尹孟希能够想象得出来那个女生给当时迫切需要做出成绩的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还不等尹孟希回应，向海文重新启动引擎，车子开到酒店门口，两名迎宾员快步走上前来打开车门，并将手掌搭在车门上缘方便他们下车。 “向先生，晚上好。”一名迎宾员微笑着问好。 “嗯。”向海文把车钥匙递给他。 尹孟希急了，低声提醒道：“那个，我的行李箱……” 替她开门的那名迎宾员温和地答道：“小姐请放心，我们会直接将行李箱送到您的房间里的。” 尹孟希露了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以前没有住过五星级酒店，见向海文正等着她，于是快步跟了上去，不安地问道：“这里住一晚上贵不贵？我用公司发的代金券，应该只能住上一两晚吧，现在天气太冷了，床垫和沙发没有一星期估计干不了。” “没关系，你的总裁秘书可不是白当的，可以享受很优惠的折扣。”向海文朝她笑了一下，宽慰道。 酒店的前台显然也认出了向海文，忙唤来酒店经理亲自接待他，能做上酒店经理的职位是何等的人精，那位女经理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尹孟希，竟然连身份证都没有进行登记，微笑着用双手递给向海文一张房卡，这房卡的设计倒也别致，卡身是全透明的，只印了酒店的logo，四周以黑色线条包边，在灯光的照射下透明的卡身却显出碎钻般的璀璨光彩。 向海文接过房卡然后递给尹孟希，说道：“你自己上去吧，早点休息，你在这想住多久都可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等尹孟希接过房卡，他轻柔的说了一句：“晚安。” “晚安。”尹孟希也轻声回应。 目送他走出酒店，尹孟希拖着疲惫的身躯搭乘电梯，她现在只想快点睡上一觉。 看着两人离去，两名年轻的酒店前台小姐顿时兴奋不已，交头接耳地八卦道：“你说这女孩子是不是向总的女朋友啊？” “我感觉不太像，你看她穿的挺普通的，要是向总的女朋友岂不是满身名牌？”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有钱人就喜欢这种朴素的女大学生的风格！” “可是为什么向总不一起上房间去？” “你傻啊？这么多人不得避嫌吗？晚一点他自己上去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倒是……嘻嘻嘻嘻……” 眼见她们越说越离谱，女经理敲了敲桌面严厉的斥责道：“瞎说些什么呢？乱议是非，饭碗不想要了是吗？今天的事情要是谁乱编乱传，我听到了都算在你们头上，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两人受了责骂，面色讪讪的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房间，太！大！了！吧！ 尹孟希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被吓了一跳，一进房间就看到比她出租屋还大的会客厅，阙城的车水马龙、灯光璀璨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连天上的夜幕，此时也显得十分低矮，缀着几颗稀疏的星星，更显得整个城市流光溢彩。 会客厅左侧是开放式的浴室，巨大的圆形浴缸正对着落地窗，玻璃表层涂了金属覆膜，所以不用担心会泄露隐私，而日光照射进来的光线也会更柔和。而右侧则是卧房，床具自不必说，选用的都是国际知名的酒店特供品牌。 尹孟希的行李箱已经被放置在茶几旁，而茶几上有一个金属材质托盘，上面盛放着一碗浓稠的山药海参粳米粥，五色小菜，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完了完了完了，钱包要遭殃了。”尹孟希看着这奢华无比的房间，脑子里却只有这一个念头。 第10章 留宿酒店 “when i\\u0027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i know you will, i know you will i know that you will” 向海文准备发动车子准备回家，车内忽然响起一阵音乐，他四下翻找起来，找了一阵子才发现声音好像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他从裤袋摸索了一会才发现忘了把手机还给尹孟希，来电显示“房东”，响了一会电话挂断了，没过几分钟一条短信发过来，署名依旧是房东，向海文看了一眼短信预览，全是粗鄙不堪的话语，见尹孟希没有回应，房东再次打电话过来。 “喂？” 听到是一个男声，尹孟希的房东以为是她的男朋友，说话便收敛了一些：“你们把我房子弄成这样，我不租给你们了，周末就给我搬走，还有押金别想退了，你们还要赔我五千块做补偿！” “要是我不赔呢？”向海文不紧不慢的问道。 “不赔？不赔我就报警！”房东气急败坏道，他知道尹孟希和江淮珉两人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他对拿捏这些年轻人的心理还是有点把握的：人生地不熟、怕招惹是非、收入高愿意用小钱息事宁人。 “好啊，我有专业的律师团队，他们最近正好闲得慌，到时候我会让专人实地取证看看是不是你自己买的东西质量不过关，你能不能赢还不好说。” 脾气火爆的房东这下彻底忍不住了，开始进行辱骂，向海文直接挂断电话，皱着眉说了一句：“聒噪。” 他想了想，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里，下车往酒店走回去。他跟前台小姐问清了楼层，要了一张楼层门禁卡，两名前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相视一望，同时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是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叮咚……叮咚……” 尹孟希正泡在柚子味浴盐里享受着瑰丽夜景带来的视觉盛宴，突然听到门铃响起，洗浴间的墙壁上特别设置了一个电子监控屏，通过屏幕一看——向海文！她匆匆忙忙地将自己的睡裙穿上，又把酒店预备的纯棉浴袍裹在外面，然后光着脚跑去开门。 快步走到门背后，她不禁心生疑惑：“他来干什么？难道……职场潜规则！” 尹孟希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隐在浴袍和真丝睡裙下的曲线弧度，赶紧跑到行李箱前翻找着衣服。 “叮咚……叮咚……”门外的人又按了几下门铃催促。 “来了来了！”她扒拉出一件宽松的卫衣，连忙扯掉浴袍，把卫衣套在睡裙外面，这才慢慢的把门打开。 向海文快速的打量了她一眼，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慵懒的高高挽起，不施脂粉的皮肤光洁细腻，虽然有一点小毛孔但是整体状态还是很不错的，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卫衣，很明显是临时换上去的，因为雾蓝色的真丝睡裙裙摆从下面堪堪露出来，衬得一双修长的腿莹白如雪，而一双秀气的赤足踩在地板上很是娇憨可爱。 他喉头一紧，却没说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喏，你的手机。” 尹孟希觉得自己有点太过小人之心了，接过手机颇为尴尬的道：“啊哈，原来你是送手机过来啊。” “不然呢？难道你希望是别的什么？”向海文勾起唇角，恣意散漫的把左手扶在门槛上，上半身倾斜着，将一张极俊美的脸向她逼近，深深的望着面前这个笼在他身影下的女孩。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尹孟希瞳眸倏然一缩，一颗心跳动得极快，除了江淮珉以外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处得如此亲近，紧张之下呼吸都加重了几分。向海文对自己的恶作剧感到很满意，伸出大手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明天记得洗了头再来上班。”说完，还不等尹孟希有所反应就迈起长腿得意的走了。 听完这句话，她才反应过来被捉弄了，气得不顾形象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我只是没把头发吹干！不是油！”喊完以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重新投回松软的床铺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蓦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再介怀生气了，他虽然比她小一岁，但是待人处事极成熟老练，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替她化解困难，可相处起来又像是朋友一样舒服。 早晨，尹孟希在餐厅吃完早餐后，特意到前台去咨询房价，前台小姐早就已经得到了经理的嘱咐，向她说明原价2688元\/日的城景豪华套房享受员工折扣后只需要支付269元\/日，尹孟希粗略算了算住一个星期是绝对绰绰有余的，但是觉得这个折扣实在优惠得离谱，她找到大堂经理再三确认，得到肯定答复后才安心的去上班了。 第11章 矛盾初现 今天早上召开例循的月例会，尹孟希按照向海文的喜好提前在楼下的咖啡厅买好了冰美式和两只巧克力牛角包放在他办公桌上，桌面正中央放着提前准备好的会议资料，她虽然之前没什么相应的工作经验，但是向海文对工作安排从来不会模棱两可、含含糊糊，他有什么需求，都会清楚明了的和她沟通好以提高双方的效率，所以彼此慢慢的磨合得越来越默契了。 向海文一边喝着冰美式一边翻阅着会议资料，头也不抬的说道：“尹秘书，昨晚忘了和你说一声，我不经意看到了你房东发来的催你搬走的信息，感觉这人还挺难缠的，所以他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替你接了，你能处理吗？” 在边上调试设备的尹孟希动作僵了僵，转过身来整理好衣裙：“我是个成年人了，这点事情自己还是能处理的，谢谢向总关心。” “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考虑搬到我家附近，因为以后我的日常行程或者工作安排需要你协助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在十分钟内出现，即使是下班时间。你现在没有车，如果住得近一些会比较方便。”向海文目光依旧专注在资料上。 “向总你住在哪个小区？” “世庭海景湾。” 尹孟希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世庭海景湾是圣瑞在阙城开发的第一个高端住宅项目，与集团总部在同一主干道上，工作日上下班高峰期驾车只需要10分钟车程，周围配套国豪商业等高级商圈，而阙城排名前三的的公立、私立小学、初中、高中也在其就读范围内，之所以命名为“世庭海景湾”正是因为该楼盘住宅环绕着恒江一字排开，楼间距宽阔，每一户住宅内的观赏风景角度都是极佳的，当然，房价也让普通人望而却步，最低价格逾19万\/㎡，面积段在506㎡~1228㎡之间，向海文住在这里，再正常不过了。 “海景湾在核心地段，附近小区的房租都很高，以我目前的能力估计承担不了。”尹孟希拿出手机随便查了一下3km内小区的租金，全部都超过了她的预算范围。 “我们公司有……” “别！千万别！向总，我还想问一下那伍万元的人才安家费是怎么回事呢？” 向海文总算把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尹孟希今天穿着一身米粉色的雪纺衬衫，下面搭配绛红色紧身包裙，一头波浪卷发用与衬衫同色系的蝴蝶结夹子半挽半披着，柔婉可人，额前细碎的绒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让人只觉得手心里拱得发痒，想替她抚整齐。他眼睛又回到了材料上，慢悠悠地答道：“尹秘书，这你可就问错人了，是李副总坚持要给你申请补贴的，这是他对你工作表现的认可，至于原因嘛……大概是他今年的部门奖金多得没地方花了吧，反正用不完年底也要和集团销账的，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如果金额和时间掐得不是那么“恰到好处”，尹孟希倒是很有可能会相信他这番说辞。 一般来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各部门、各项目的负责人及公司高层都会参与月例会，会议旨在集中解决处理各部门遇到的问题、以及汇报跟踪上月度的业绩状况及其他事宜。 会议已经进行了2个小时，各项目负责人分别进行了本项目的上月业绩总结，接下来循例由众人进行自由发言。 “向总、各位领导早上好，下面我想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开发裕城新项目《东方世纪城》的规划方案，请各位领导一起评估。”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投影屏前开始进行讲解。尹孟希认出来这是计划部的刘晓峰经理，坐在他上首的是集团总经理孙越。听着刘晓峰的汇报，向海文的一对剑眉慢慢蹙紧，裕城的项目在今年过年前的年度决议会上被首次提出，但是被集团高层投票否决了，目前全球经济形式不容乐观，衰退趋势明显，裕城为与阙城相邻的一个二线城市，项目开发成本极高，如果此时投入开发，势必会对集团的资金链造成极大的压力，造成不小的运营风险。但是刘经理执意拿着这个项目不放，多次在公开会议上反复提出新的开发方案，颇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汇报内容与上一次的大同小异，最大的区别不过是在资金预算方面做了缩减，但是总成本依旧极高。刘晓峰汇报完毕后，无人应声，都在静静等着向海文的决断。 “刘经理，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项目集团审批意见是暂停规划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会呢？”向海文语气里满尽是不悦。 “向总，这个项目前期已经是做了完善的调研和成本测算的，今年集团还没有上线新的项目，而子公司消纳有限，造成了巨大的资金浪费，刘经理也是出于对公司战略发展的前景考虑，才会锲而不舍的持续跟踪下去的。”孙越替刘晓峰答话，高层领导皆知，孙越是计划部的上任负责人，他跟着向海文的父亲向望川打拼多年，深得信赖，是公司资历最老的一批员工之一。向望川近年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长期由妻子陪着在国外休养，所以向海文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硬顶上了这个位置，公司老臣用资历压他这类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向海文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被驳回的项目在没有得到集团审批的前提下，是不允许提上会议议程的，我希望下一次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各位的时间都非常宝贵。” “上一次董事会决议投票，票数仅相差一票，我相信下一年度的年度决议会上《东方世纪城》会给各位带来不一样的思路。”孙越看向在座的其他管理层，话里的意思是完全不在意向海文的提醒。 “散会。”向海文声如沉雷，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拳。 会议室的空气一时之间凝滞住了，尹孟希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来，双手交叠微微鞠躬，笑道：“本次会议结束，各位领导辛苦了。” 经尹孟希的调和提醒，众人才纷纷缓过神来，寂静的会场顿时有了走动、交谈声，这才把尴尬的氛围打破。 第12章 过往旧事 回到办公室，向来注重形象的向海文把西装外套往沙发一丢，左手粗暴的将领带扯松再顺势解开了一颗领扣，单手支着玻璃窗，观赏着辽阔的景观以此来平复心情。 散会以后，他嘱咐尹孟希再去买一份咖啡，这是他的个人习惯，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期末交论文赶due压力过大，他就会和同学在图书馆苦熬奋战，陪伴他的是一杯又一杯的黑咖啡，工作以后这个习惯也被很好的保留了下来，只要他感到事情超出控制、焦躁不安的时候，就会灌下超量的又苦又涩的咖啡。 “咔哒”一声，一只漂亮的中式骨瓷杯放在他办公桌上，向海文转过身来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尹秘书，我请你帮忙买的是冰美式。” “你今天的咖啡因摄入已经过量了，对心脏不好，这个坏习惯要改。这是我妈妈给我寄的干玫瑰花，是她亲手晒制的，泡水喝有安神解郁的功效，你尝尝。”尹孟希微笑着将骨瓷杯端起来递到他面前。 莹白色的骨瓷杯里，一朵朵干枯的玫瑰吸足了水分尽情在杯中盛放，浅粉色的花茶汤散发出一丝透着微微苦味的馥郁暗香。向海文在国外长大，生活习惯完全西化，除了茶以外不爱喝热饮，但是尹孟希特意泡好端到自己面前，他实在是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只能端起杯子浅尝一下。杯子才送到嘴边时鼻尖已闻见了淡雅的玫瑰芬芳，啜饮一口倒也并不排斥，于是就慢慢的喝光了。 尹孟希站在旁边看着他喝完才将杯子收拾好，然后按下饮水机的烧水键，略带试探意味的问道：“孙总似乎脾气有些大呢？” 向海文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思索往事，半晌才答道：“早在二十一世纪初，圣瑞曾经遭遇过一次破产风险，那时候我爸刚刚接手公司不久，也和我差不多年纪，带着一群忠心的老员工咬牙撑着，孙越有一次随我爸一起去广城谈一笔合作，在走夜路的时候不幸遭遇车祸， 车子翻下了山崖，幸好山坡不深车子又被树丛卡住了。我爸当场陷入了昏迷，孙越也是受了重伤，可他冒着生命危险把我爸从车里拖出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背着他一步步爬回高速路上，好不容易等到了过往的路人施以援手才及时获救的，他也算是和我爸有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了。后来圣瑞渡过了难关，走上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孙越自然就是位高权重的功臣，我爸爸说他其实也不是故意与我为难，只是在他的角度看来，我的很多想法和决定都还不成熟，他有义务和责任把我扶上正轨，就如当年他协助我爸一样。” “让我猜猜看，向总觉得现在时过境迁，现在的政策环境和商业模式跟以前早已是大相径庭了，孙总的策略并不就是绝对正确的。而且向总刚刚接管公司不久，很多决策都需要三思而后行，应该以保证公司维持健康的现金流和正常的运营为先，等根基扎稳了，再腾出手去拓宽疆土、建功立业。”尹孟希替他把没说完的话接上。 “你很聪明，尹秘书，我就说我眼光不会看错的。”向海文颔首，眉眼弯起，道：“张远还敢跟我打赌，这小子输定了。” 原本正要给杯里的玫瑰花茶续水的尹孟希听到这话把杯子重新搁下，转过头睨着他，淡淡道：“哦？你拿我赌什么？” “他笃定你干不满三个月，要是输了年底的奖金就贡献出来请我去泰国度假。”向海文颇为得意，顺口就给自己挖坑。 “噢，原来向总不是看中我的工作能力才把我签下的，而是惦记上了张秘书优渥的赌资，那我还是现在开始找工作吧，免得三个月以后因为左脚先迈进公司大门被开除了。”这下尹孟希水也不倒了，轻飘飘的丢下这几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外走。 “不是，尹秘书，我开玩笑的！哎，好歹帮我把茶泡一下啊，我还没喝够呢！哎!”向海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可为时已晚，眼见着一抹倩影消失在屏风后，他无奈之下只能自己起身拿起杯子去接水，正要喝时却兀然发现，这个杯子好像不是公司统一采购的款式。这是……她的杯子吗？ 晚上下了班，尹孟希特意抽空回家一趟，她已经提前请阿姨帮忙清理收拾，而且地上铺的都是瓷砖，所以屋内的状况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有些木制家具底部有些深色的水痕， 她请物业管家联系过楼下的房主，对方答复自家房子没有受到影响，所以损失基本可控，就是房东那里比较难沟通。她按照何晚宁的吩咐，将老化爆裂的水龙头拍照留证，又将室内的整体环境拍了个视频，若是后期真的要走法律途径维权这些证据可以派上用场。 取了一些要用的物品，她就搭地铁回酒店了，在房间里吃着不甚可口的外卖，尹孟希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吃上家里烧的菜了，于是三两口把饭扒进嘴里，起身擦了把脸，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喂，希希！”尹孟希最近一直很忙，已经许多天没给家里打电话了，所以妈妈接到电话语气显然很开心。 “妈，吃过饭了吗？” “吃过啦，我正准备出去跳广场舞呢！” “我最近找到新工作了，公司还挺大的，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倒闭。”尹孟希知道在妈妈的认知里，她区分公司的概念就只有规模大小以及公司容不容易倒闭破产，所以她特意挑最重要的信息说。 果然，尹妈妈很开心，忙接着追问：“那就好，咱家的女儿真棒！公司的同事好相处不？你领导有没有为难你？” 尹孟希脑子里浮现了向海文那张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评价，只好随口说道：“蛮好的，对我挺关照的，我现在工资比以前高多了，往后我每个月往家里打五千块，你拿着想买啥就买啥，滋补品也得吃上，学校食堂毕竟是大锅饭，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别老是一个猪肉一个青菜的就打发对付了。” “我一个小老太太能花什么钱，你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了，不用给我打钱，你自己存着吧。过两年妈也退休了，时间就充足了，你也抓紧点时间找个新对象，成了家妈妈给你们带孩子。” 听到家里人催婚简直比领导周五临时安排加班还膈应，尹孟希赶紧糊弄过去，又寒暄了几句才把电话挂上。 她从客房里的水吧台取出自己提前买来存放好的407红酒，起开塞子以后倒了半瓶进醒酒器，自己则先去卸妆洗澡。洗完澡后酒正好醒好，她裹着浴袍端起酒杯在窗子旁的皮质躺椅上坐下，观赏着笼罩在朦胧夜色下的街景，慢慢品鉴着红酒，好不惬意，她很满足于现状的生活和工作状态，但是对于她妈妈那一辈人来说，或许终究是不圆满吧，可月亮尚且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人呢？ 第13章 初临北海道 三杯红酒下肚，尹孟希的面颊上染了两片红晕，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倒第四杯，只听“叮铃”一声，收到一条信息—— “对了，刚刚忘了和你说个正事，明天要去日本出差，你上班后马上定七张直达北海道的机票，下午就出发。” 根据向海文发来的随行名单信息，除了他们俩以外，同行的其余几人则包含了三名保镖，一名翻译，还有张远。 早在2019年的时候圣瑞集团在日本北海道设立了一个大型温泉旅行度假村项目，项目规划投入20亿元人民币，度假村规划总面积约6公顷（不含滑雪场部分）。后来因为受到传染性疾病的影响，项目开发到一半就被搁置了，这个项目是向海文刚接管圣瑞的时候和张远一同谋划的，所以他们一直非常重视，本意是打算延缓至病疫过后再重新启动项目的开发，可没想到这一拖就是几年。 近期，日本方面传来消息，称当地一个有社会组织势力的企业看中了这个项目，希望入资合作，请圣瑞集团派遣管理层前来协商合作事宜。所谓的社会组织势力，说白了就是黑手党组织，在日本，具有一定规模的组织管理能力和人员架构十分完善，商业版图之大，遍布了各个行业，极少数的组织其合法性甚至能获得本国政府的认可。 次日上午。 定好机票以后，尹孟希抓紧时间回家拿证件交给行政部，公司有专人帮忙加急办理签证和护照。 “孟希，这可是你第一次跟向总出差，能学到很多东西呢，还有你可千万要记得帮我带几盒北海道特产的 白色恋人啊。”赵安宁好生羡慕，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出去旅游了，周围但凡有点名气的小景点都已经被闷在家里几欲发疯的人们挖掘得一干二净，早已失去了新鲜感。 “知道啦，知道啦，你今天都说了第三遍了，可是你上周不是还嚷着说要减肥吗？怎么还吃那么多甜食？”尹孟希前脚刚走进茶水间，赵安宁后脚就跟进来了，几次三番的提醒加明示，尹孟希就是忘了拿护照也不会忘了给她买手信的。 “哎呀，你看那包装盒全都是日文，咱们是不是看不懂？那看不懂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热量，不知道有多少热量就等于没有热量，怎么会胖呢？” 尹孟希被她的狗血逻辑噎得一口热可可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放下杯子忍不住伸手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激得赵安宁连连求饶。她们谈笑间没注意到此时有一个身着红色针织连衣裙的高瘦身影走进来，正是高雯，她眼风略略扫过两人，赵安宁瞬间就“安宁”了，微微低着头和高雯问好就灰溜溜的走出去继续工作了。 现在只余两个人在茶水间里，尹孟希朝她轻轻点头示意，主动开口打招呼：“高经理。” “尹秘书，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高雯泡了一杯锡兰红茶，斜倚在橱柜上慢悠悠的喝着。她个子很高，至少在170以上，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率真飒爽又不失女人味，虽然唇边的法令纹凸显出些许年龄感，但岁月不败美人，舒展大气的五官不但造就了她的美人骨相，也使其沉淀了一抹特有的知性韵味，而一双凤眼永远是明亮有神的，锐利得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的一切小心思看穿。 “一切都很顺利，谢谢高经理关心。” “那就好。”高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端着杯子就走出去了。 今天下午飞往北海道的最早一班航班时间是5点15分，夜间9点左右在札幌的新千岁机场落地，下午2点左右他们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公司了，早有商务车停在总部一楼的室外停车场候着。 乘电梯时，向海文瞟了一眼尹孟希那只白色的镭射光面印有《疯狂动物城》朱迪警官图案的行李箱，她察觉老板异样的目光，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家里就剩这个箱子还空着了，办信用卡的时候送的，还挺结实耐用的。” “下次你办信用卡帮我也领一个，我要黑色的。”向海文趁着电梯里没有其他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快速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电梯门打开后他径直走出去，早已有保镖站在门口候着了，见他走出来便轻轻的拉开身后那辆黑色埃尔法的车门。 其中一名保镖接过尹孟希的行李箱，她跟着向海文上了车，车内除了他俩以外在前座还坐着一个留着寸头、身型高大的男人，他将皮肤晒成了健康的麦色，穿着一件米色高领毛衣，毛衣下健硕的身材呼之欲出，他见到坐在后座的尹孟希便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嘴整齐洁白的牙齿，然后朝她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手，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口音，说道：“来啦？老妹儿。” 尹孟希被这强烈的反差感吓了一跳，那感觉就像是古天乐和你说东北话似的，但她还是迅速地握住了那只手，男子显然很开心，用大嗓门继续说道：“忘了介绍，我是你远哥！” 张远。尹孟希总算见到本人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个体型彪悍的东北爷们。 向海文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问道：“资料呢？” “早就准备好了，我可是连夜加班赶出来的，向总。”张远从一个黑色公文袋里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分发给两人。 向海文抬手打开阅读灯翻阅起资料，这次要和圣瑞谈合作的是北海道一家建筑工程公司——本乡建设株式会社，其背后的支撑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山崎组，这才是问题棘手的要害所在。 “明天会见我们的是本乡公司的社长，本乡弘一，他们开出的合作条件是由他们公司接管剩余的工程开发工作，而开发费用由圣瑞和他们公司平摊，度假村正式营业后由他们主管运营，营收利润和咱们对半分成。” 向海文轻哼一声：“算盘打得还挺响，就是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得下。” “当初咱哥俩把地块拿下来的时候就找他们谈过合作，可他们觉得前期投入成本太高，连谈的机会都没给咱们，现在开发了一大半了，他们倒是想捡个现成的不说，连工程开发都想揽下来赚一笔，别看这些小日本身板不大，野心倒是不小。”张远曾在日本做过两年交换生，对日本人的民族性格特点颇有自己的见解。 向海文合上资料，从口袋里拿出无线耳机，张远见状从储物格子里取出一副全新的丝绒眼罩递过去，向海文接过戴上不一会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鼻息声，昨晚他也没休息好，熬夜加班看了许多之前做的项目资料。 第14章 温泉时间 三辆车一路畅行无阻，到达机场时离值机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向海文坐的是头等舱，有专柜登记办理值机，不用和他们一起排队，所以下了车以后由两名保镖护送着直接前往vip室候机。 登机后，张远的座位和尹孟希的正好连着，漫漫几个小时的旅途无事可做，于是两人逐渐攀谈闲聊起来。张远简单的问了一些她的工作过往，然后自然而然的聊起自己入职圣瑞集团的经历。 尹孟希从他口中得知，他是大专学历，上学期间修的是日语专业，因为学习成绩优秀大二便获得了公费派遣赴日做交换生的资格，2019年圣瑞规划在北海道的札幌市开发度假村项目，张远刚好开始毕业实习，他在网上看到了招聘信息，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应聘项目助理一职，凭借着优异的在校成绩、流畅的语言交流能力和灵活变通的性格，他顺利地从一众求职者中脱颖而出，向海文每次过来出差公办都是由他担任翻译随行左右，一来二去互相之间也就熟络起来，再后来项目暂时停摆他就随着公司团队回国了，直接进入圣瑞总部工作，从基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向总虽然很年轻却有极大的理想抱负，平时不会摆太子爷的架子，性格也很随和，但是对待工作却十分敬业较真，他知道用人唯贤、广纳意见，我才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一起干。”张远对向海文的评价颇高，忠诚感更是溢于言表。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夕阳早已隐到云后，飞机即将落地，他们提前换上了厚厚的毛呢大衣和羽绒服。透过机窗往外看，外面飘散着的小雪，幸好没有影响飞机降落，一月的北海道宛如一座安静的北国之城，尽显柔美和恬静。 圣瑞集团留驻在日本的团队早已做好了周全的接待工作，不仅提前安排行政人员接机，并调拨了几辆商务车供向海人一行人使用，所以下飞机之后众人并没有在机场做过多的停留，直接开往市里的日航酒店。 向海文、张远和尹孟希都是单独住宿，剩下的随行人员住标双套房，因为时差关系，尹孟希办理好入住并放好行李后当地时间已经接近11点了，她现在还没有睡意，索性翻阅起客房里配备的入住指南手册，从里面找到了酒店配备的室内温泉spa所在的楼层，拿起房卡和手机就兴冲冲的出门了，因为出行人员里只有她一名女性，所以只能自己去泡汤。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好在酒店的标识都有英文注释，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室内温泉的入口。 她将房卡递给温泉浴场前台的工作人员，一通比划下来，对方心领神会地递给她一个手牌，她走进更衣室用手牌刷开一只储物柜，柜子里整整齐齐的放好了一应泡汤用品，她随手翻了翻，竟然连洗浴用品和护肤品都备好了，而且都是日本本土的知名品牌。 进行简单的清洗之后，她挽起头发、裹上浴巾走进温泉浴池内，里面有大小不一的三个汤池，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浴池内空无一人，她来之前做过功课，在日本泡汤是不允许穿泳衣或裹浴巾下水的，反正现在也只有自己在这里，入乡随俗，她大着胆子把浴巾脱下，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放在浴池边上，慢慢走进了温暖的汤池中。 浸泡在温暖的温泉水中，尹孟希感觉身上的疲惫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肌肉在流动的水流中逐渐放松，她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这无比惬意的舒适感。 “向总，待会要不要去附近找个居酒屋整两口？雪天喝个小酒那可太得劲了。” “明天还有正事要办，你就别到处乱跑了，泡完温泉让后厨给你煮个拉面当夜宵得了。” 伴随着木屐踩在地上的声响，两副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对话声越来越清晰，由远至近正在往温泉室的方向靠拢！尹孟希“唰”的从水中站起来，张皇失措的四处张望，这才发觉因为室内水雾太重，她没注意到除了她进来的入口以外，汤池对面还有另外一个入口——混浴温泉！ 几乎就在那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尹孟希一把抓过边上的白色浴巾草草裹在身上，再迅速把身子浸入水中，向海文和张远一边聊天一边向温泉池边靠近，丝毫没有留意到池子里那个满脸通红、躁动不安的女孩。直至靠近池边，向海文兀然瞳孔一缩，水波荡漾中，尹孟希细长的双腿一览无遗，她眼中满是戒备之色，双手环在胸前紧紧揽住身上的浴巾，而那薄薄的浴巾早已湿透，完美的将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出来，散乱的发丝湿漉漉的黏在赧红的面颊上，整个人宛如出水芙蓉、我见犹怜。 张远还在说着话，乍见眼前的光景顿时被生生噎住了，向海文马上反应过来，立刻伸出一只手将张远的双眼捂上，自己则背过身去，然后暗暗在手掌上施力，就这么粗暴地半拖半拉着把他往出口方向拽去。 确认他们俩已经走远，尹孟希忙不迭地从温泉里爬起来，急匆匆的把衣服换上一溜烟跑回房间。她扑到床上，用被子把仍是滚烫发热的脸蒙起来，口中喃喃自语，不住地安慰自己：“没看到的！没看到的！我遮得严严实实的！” 再说其余两人，张远心大，原本也没看见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而且也是无意之举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回到房间倒头便睡。倒是苦了向海文，虽然自小在美国长大，但是爸爸对他管教十分严格，决不纵容他任性妄为，而管家每日也会定时向老爷子汇报他的行踪，所以直至26岁他都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初吻还保留至今，刚刚那一幕实在过于香艳，激得他一宿未眠，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尹孟希那双湿漉漉的犹如受惊的小鹿般惊慌失措的杏眼。 第15章 本乡家族 晨光熹微，雪光初照。 尹孟希调了8点的闹钟，虽然现在是在出差，她还是按照工作日时间的作息，她换上一套黑色衬衫和白色西装长裤，外搭一件厚厚的卡其色羊绒毛呢外套御寒，她发现在日本无论多冷，都能在大街上看到光腿穿着短裙的女孩子，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9点整，她敲响向海文的房门，等了一会房门打开，向海文此时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却还是一条灰色的丝绸睡裤，胸前和袖口的扣子还没扣上，露出半片光洁的胸膛，一头短发还带着湿气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香氛的味道，他习惯每天早上起床后再洗一次澡。 两人对望一眼，尹孟希镇定自若的说：“向总早上好，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向海文转身优哉游哉的走进屋里，手里拿着一条白色毛巾擦拭着一头散乱的湿发：“去帮我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你自己搭配。” 尹孟希走到进屋子里，他的行李有足足三箱，箱子全是一色的lv，她心里不由得感慨：“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她将三个箱子悉数打开，从中挑选出一套棕灰色法兰绒羊毛西装套装，内搭浅灰色格纹羊毛修身马甲，在一卷卷收纳整齐的领带里挑了又挑，最终选定一条ferragamo的光面黑色领带，并一只银色腕表，搭配好以后整齐的摆放在床铺上，向海文在她挑选衣服的时候，向海文已经将头发吹干并打理整齐，走进卧室开始换衣服，而尹孟希则走出客房的外厅拨通总统套房专属的客房管家电话，用英语吩咐对方尽快安排早餐送进房中。 “尹秘书，过来一下。”向海文在房间内叫了她一声。 尹孟希应了一声往卧室走去，他此时已经换好了马甲、裤子和鞋子，颀长的身姿站在阳光里，光束流淌在他精致的五官上，他的身上既有着西式儒雅的绅士品格,又蕴含着东方古典的优雅气质，那是他自出生以来所接受的精英阶层教育所沉淀下来的深厚底蕴。 他薄削的嘴唇轻轻张合：“系领带。” 尹孟希顺从的向他慢慢走过去，从床上拿起领带熟稔的帮他系好，以前江淮珉总是系不好领带，因为他平时在公司都穿统一的工作服，如果哪天开会要穿正装，他必须要依赖她帮忙。 看着她熟练的手法，向海文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她系好领带正提起西装外套要帮他穿上，他用手轻轻挡开，从她手里接过来自己穿上。 全程两人都没说话，明明是第一次，却默契得好像已经做过了无数遍。 尹孟希陪着向海文吃过早餐，抬手看了看表，与本乡弘一会面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整，在市中心一家名为“琥珀川”的高级怀石料理店，现在刚好10点30分，时间还很充裕。她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认真看资料的向海文，问道：“向总，如果要拒绝和本乡集团合作，我们的胜算大吗？” “不大。”向海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他们要入资对我们来说其实也不算是一件坏事，现在全球旅游业非常不景气，我和张远前期做调研的时候了解过，本乡集团有极成熟的旅游项目运营经验，多年来积累了极佳的客户口碑，而且其背后的组织还掌握着大量的资源，不论是商界还是政界的，经营这个项目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前期会想要和他们合作的原因之一。” “那我们这次来谈的目的是什么呢？”尹孟希疑惑道。 向海文没有回答，他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日本人对守时观念非常看重。尹孟希也不追问，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乘电梯下楼，其他随行人员早已在大堂候着了。 札幌市中央区北五条西三丁目琥珀川。 甫一进门，就有身着和服的女将热情的迎上来，由她领着众人，向海文走在最前面，张远和尹孟希紧随其后，翻译和保镖着分成两列跟随，走过一个宽阔的庭院来到一个雅间前，女将跪坐着推开纸拉门，屋内陈设着长长一方矮桌，上面布满了丰盛精致的料理，矮桌前坐着一名年约五十、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上身穿着黑色和服，下着灰色马乗袴，外面套着黑色的纹付羽织，众人后来才知道，那纹付正是本乡家族的家纹，此人便是本乡弘一。在他旁边跪坐着一位身着华丽和服的酌妇，正不时地为他斟酒，动作十分轻柔优雅。两人身后则跪坐着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见他们进来，本乡弘一抬起头笑了笑，那笑容是几十年在商场摸滚打爬练就出来的面具，对着谁都一个样，里面没有任何感情，即使是眼角的鱼尾纹都带着精算老练的意味。 向海文略略侧头低语几句，三名保镖则留在了门外待命，只带了其余三人进屋内。本乡弘一站起身来例行寒暄客套了一番，他每说一句话，他身后的男子立刻同步翻译成中文，而向海文也通过翻译员向他介绍了随行的人员，虽然张远精通日语，但是他毕竟多年不用日语进行交流，所以翻译工作还是交由专业人员进行。 众人重新坐下后，那名美艳的酌妇款款上前替他们倒酒。 “向先生，数年未见，别来无恙？”本乡弘一一边客套的招呼着，一边用他那双几乎被下垂的眼皮压得微不可见的小眼睛快速地打量着几人。 “托您的福，我很好，本乡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采卓然呢！”向海文面含微笑，客气的回应着，其实几年前他和本乡弘一单独的一次短暂会面，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他却对本乡弘一的样貌记得很清楚，如今与当年第一次见面相比沧桑了不少。 “让您不远千里来一趟，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本乡集团出具的合作协议想必向先生已经看过了，不知您的意向如何？” “我只有一点要求，只要本乡先生能够接受，那么这次的合作可以马上生效。” “请说。” “利润分成比例，圣瑞集团7成，本乡集团3成。”向海文举起酒杯。 本乡弘一将眼睛微微眯起，他并不觉得意外。只见他端起酒杯徐徐喝净，慢悠悠的说道：“看来向先生并没有拿出合作的诚意，您一定清楚，如果与本乡集团合作，贵公司后期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就能够坐享其成，如果合作顺利，我们还可以共同开发其他项目，为双方带来丰厚的盈利，不是吗？” 向海文不置可否的笑笑，收回举着酒杯的手，把杯子重新放回桌上：“那么本乡先生认为应当如何？” “圣瑞集团6成，本乡集团4成。本乡集团向来对合作伙伴非常慷慨，这个比例对贵公司而言已经具有十分的优势了，向先生您说呢？”本乡弘一的双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 如果是在项目动工之初，就算是对半分成向海文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而现在，对方开的条件没有丝毫吸引力，更何来“优势”可言？ 气氛有些胶着，谁都不愿松口，张远忽然在一旁放声大笑，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本乡先生，请问爱子还好吗？”张远用日语问道，圣瑞公司的翻译员一愣，随即快速地将他的话翻译成中文。 本乡弘一疑惑道：“这位先生，您认识爱子？” “我在早稻田大学做交换生时，爱子是我的同班同学，她曾经给我看过全家福，我刚刚就觉得您十分眼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张远举起酒杯恭敬地向本乡弘一敬酒，只是他没说出来的是，本乡爱子不止是他的同班同学，更是他的前女友！ 毕业前夕，本乡爱子曾经和他进行过一次深刻的交谈，她请求张远毕业后留在日本，并入赘本乡家族，许诺给他广阔的前程。但是以张远的东北汉子脾性，如何肯答应？最后只得落寞收场，所幸两人都是非常开明爽朗的人，爱得炙热，分手也是干脆洒脱，没有留下任何龃龉，他之前之所以会跟向海文提议与本乡集团合作，也是因为他对本乡家族的实力再清楚不过了。 第16章 爱子的百合花 张远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合影，那是他们大学的毕业合影，他把手机递给本乡弘一。 本乡弘一接过手机，定定看着女儿的毕业照，春日里的粉色樱花漫天飞扬，照片中的本乡爱子穿着绣满了华丽刺绣花纹的袴装，和同学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笑容甜美，充满了青春朝气。他用手指隔着屏幕摩挲着女儿的明艳的笑脸，眼神一暗，那戴了多年的面具仿佛刹那间有了一丝裂缝，他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再抬眼时，犀利的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冒昧问一下，请问您和爱子的关系好吗？” “失礼了，我尚未自我介绍，我叫张远，爱子和我是很亲密的朋友，当初我刚来日本留学人生地不熟的，是她带我熟悉日本的生活的。”张远回想起那些身在异国的留学时光，爱子是他难以释怀的美好回忆。 本乡弘一的嘴角略一抽动，将手机还给张远，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开口询问道：“张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麻烦您去看望一下爱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朋友了。” 翻译员将原话如实翻译，几人面面相觑，没有料到本乡弘一会提出这种要求。张远原本是打算打张感情牌，换取一些让利的可能性，或者至少能够保证合作不至于谈崩掉，但他没想到本乡弘一会请求让他和爱子见面， 因为他从以前的同学口中得知爱子两年前就已经结婚了，而出于避嫌考虑，这么多年自己也没再联系过她。 张远看了一眼向海文，他点点头表示应允，本乡弘一的态度十分诚恳，而且这个请求倒也不难办，既然谈判一时无法推进，倒不如卖个便宜人情，再看看他使的是什么招数。 “那就有劳本乡先生了，我也很期待和爱子见面。”张远会意，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十分感激。”本乡弘把一双手放在膝上，微微低头屈腰以表谢意，然后对坐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吩咐了几句，那个男子恭敬的应了一声，从西装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低声安排着一应事宜。 午饭继续进行着，本乡弘一却决口不再提合作的事情， 而是给他们介绍起日本的风土人情。尹孟希坐在向海文左边，一上午都没说得上话倒也乐得自在，自顾自的慢慢品尝着怀石料理，她平时经常和何晚宁吃日料，看着面前精致的料理却不能拿手机拍照发过去让她眼馋一下，实在太可惜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众人都纷纷停下了筷子，饭席即将收尾，本乡弘一站起来向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酌妇迈着轻快的碎步去将纸拉门打开，再重新跪坐下来恭敬的送客人离开。比不得常年跪坐的日本人，尹孟希站起来的时候感觉一阵针扎般的刺麻感从脚底顺着小腿蔓延开来，急痛之下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向后倒去，好在房间不算大，一直在她旁边的向海外眼疾手快伸出双手稳稳将她接住，他朝跌进自己怀里的女孩挑了挑眉，淡淡道：“小心点。” 尹孟希很是尴尬，连忙从他怀中挣脱，俯身揉了揉发麻的小腿，再继续跟上他的脚步，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却全数落在了一个人的眼里。 在餐厅门口，陈列着两辆黑色劳斯莱斯，本乡弘一客气的说道：“向先生，敝宅离市区比较远，我担心您的司机对路程不熟悉，所以特地为您安排了专车，回程他们将会把诸位安全的送回酒店，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带两名保镖随行。” 本乡家算得上是名家大族，在安保防护方面做得很严谨，所以不会让外来车辆随意进出宅院。向海文深知其理，他选了一名常跟在自己身边的，余下两人则先驾车回酒店待命。 两辆车穿过市区，很快驶入郊外，公路两旁的松树林挂满银霜，像一排排白袍银铠的战士。 一向话痨的张远却一语不发，单手支着脸颊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树影出神，多年未见，此时反倒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了，他不知道待会要对爱子说什么才好。 汽车在公路上大约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最后在一个偌大的西洋铁门前停下，司机落下车窗招呼了一声，马上有两名门卫一左一右打开了铁门放行。 从门口驶入，两侧是顶部种满花卉和绿植的矮墙，驶过这一段路，终于见到了一幢古朴大气的三层日式别墅。 下车的时候，向海文拍着张远的肩膀，不无可惜道：“你看你，本来可以坐享富贵荣华的，非要争一时之快。” 明知他是在开玩笑，可还是把张远噎得半死。 管家迎出来，将他们带进主人会客用的和室内，又有几名身着印着朴素花纹的和服的女佣为他们沏茶，并奉上和菓子一类的精美点心。 本乡弘一从外间走进来慢悠悠的坐下，向管家吩咐道：“去请小姐过来吧，有故人拜访。”管家答应着退了出去。 茶水喝了两轮，才听见纸拉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刷拉”一声，纸拉门被拉开，一名中年妇人扶着一个女孩走进和室内，女孩面色苍白如纸，神情阴郁，明明正值妙龄脸上却不见一丝光彩，眼神更是灰暗无比宛如无底深渊。 “爸爸。”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没有任何力气，气若游丝。 “爱子，快看看是谁来看望你了。”本乡弘见到心爱的女儿，克制不住的表露出父亲的温柔与慈爱。 本乡爱子这才抬眼望向陌生的客人们，目光从人群中快速一扫，即刻便定在了张远的脸上，她浅色的蜜唇轻轻颤动着，难以置信的问道：“远君？” “你还好吗？爱子。”张远报以明朗的微笑，向她伸出右手。 爱子挣脱妇人的搀扶，原本无力的身子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向前几步奔去，没有握住张远伸出来的手，而是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正面将他紧紧揽住…… 和室内，向海文和本乡弘一相对而坐，品尝着静冈产的雨露茶和羊羹，本乡弘一看着庭院里陪着爱子散步的尹孟希和张远，心中松了一口气，时隔几年，他终于再次看到女儿脸上绽放着像樱花般柔美的笑容了。 尹孟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本乡爱子，她感觉到就连她的手腕都是柔弱无骨，甚至经不起一握。本乡爱子为了张远自学过中文，他们以前日常对话是双语切换着用的，为了照顾尹孟希，本乡爱子体贴的主动用中文交流。 “远君，我猜你一定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经结婚了，也想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鬼德行。”爱子一向心思玲珑，张远不便说出口的疑惑她都懂得，未等他回答，她继续说道：“你回国以后，爸爸就打算和山崎家联姻，我没能留住你，嫁给谁也由不得自己决定，最终我妥协了，嫁给了山崎家的长子山崎哲人，哲人君对我很好，我本以为能够快乐的生活下去的时候，他却被仇家砍死在花店里……那天是我的生日，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一定会亲自去花店为我挑选我最爱的百合花，护卫们守在店门口，等他们听到打斗声冲进去时，哲人君已经躺在了血泊里，白色的百合花都被浸成了罪恶的暗红色。”爱子回想起侍卫和她描述的惨烈场景，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霎时布满了雾气：“我的神明啊，是如此的残酷，在我发现自己对他的爱的时候，祂已决意将他带走。” 张远万万没有想到，爱子经历了这样惨痛的遭遇，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为任何语言相比她所受的折磨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只能轻轻的握起她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以朋友的身份予以她一份温暖。 第17章 与狐狸博弈 庭院里，三人踩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了一串串足迹。 张远向爱子将本次来日本的目的说了个大概，然后佯装埋怨的问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过来找你的。”他觉得有些失落，虽然两人分手了，可他还是将她视为毕生挚友。 爱子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坦然答道：“远君，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既然你们公司和我爸爸合作，想必你或多或少了解过山崎家族的背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不如不要让你知道的好。” “爱子小姐，本乡家族也好，山崎家族也罢，山崎先生的事情是个意外，这一切的纷争并不是因你而起。”尹孟希安抚道，虽然她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但是她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 爱子垂下一双温柔的眼睛，接受了她的好意，：“谢谢你，尹小姐。”随后她看了看张远，试探性地问道：“你和远君，是……情侣吗？” 尹孟希连忙夸张地大幅度摆手摇头，张远丢给她一个无语的白眼，连爱子也被她夸张的动作逗笑了。 见爱子的心情终于愉悦了些，尹孟希又毫无保留地分享起自己入职圣瑞以后所经受的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聊起她圣诞节恶整前男友的“壮举”，还向爱子描绘中国日新月异的面貌，并真诚地邀请她来阙城玩。 整个交谈过程中，有一些爱子无法理解的特殊字眼，张远则会耐心地用日语一点点解释给她听，爱子听得非常专注认真，时不时被尹孟希那生动而略带戏剧性的描述逗乐，她优雅地用手掩住嘴轻轻笑着，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彼时的她也是这样被朋友们环绕着，大家聚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胡吹海侃、畅谈人生。 “抑郁症？”向海文有些意外，不由得望向了庭院里笑容甜美的爱子。 “没错，自从爱子的丈夫过世以后，她就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精神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而且她婆婆坚持认为是爱子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每天对她恶语交加，这也间接导致爱子的病情越发严重，出于无奈，我只好把她接回家静心休养，可是尽管请来最好的医生，病情没有任何起色。”仅仅是陈述爱子的病情，就已经让本乡弘一的心情感到沉重无比，作为一名父亲，他自然是深爱着自己的女儿，“心理医生说爱子需要同龄人的陪伴，对她的病情会有很大帮助。我曾经试着找了很多爱子以前的朋友，邀请他们到家里来和她作伴，可是爱子见到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致，唯独今天张先生的到来，才让爱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本乡弘一一通自白下来，向海文并不怎么搭话，于是他默了默，收起了暂露的温情，又换上了之前谈判时使用的语气，道：“向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终于来了。 “我希望张远先生能够留在日本陪伴爱子进行心理治疗，当然了，爱子的病痊愈后张远先生的任务也就结束了，他随时可以回国。而作为交换条件……”他稍作停顿，用鹰一般锐利的双眼尽力捕捉着向海文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咱们本次的合作就按照向先生的意思，在利润分配上，圣瑞集团七成，本乡集团三成，而且项目建成后的运营工作就交由张远先生主管负责，您觉得如何？” “本乡先生，我很理解您爱女心切的心情，但我仅仅是张远的上司，这事关乎他的人身自由，所以我不能替他做这个决定。而且双方的合作是公事，我认为个人感情不应该掺杂在里面。”向海文望了一眼庭院里正聊得起劲的三个人，站起身向本乡弘一伸出手，准备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想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很高兴和您见面。” “向先生，请慢走。”本乡弘一忽略了他伸出来的手，转而向管家比了个手势，一直站在旁边待命的管家从桌上的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再用雪茄剪干净利索地把雪茄头部切断，点燃丁烃点火器，将雪茄凑过去，从边缘至中央均匀地燃烧后再递给本乡弘一。他接过来深深吸上一口，缓缓吐出层层雾白色的烟圈，惬意地闭了闭眼，一字一句说道：“不过，我相信您一定会答应一位可怜的父亲的请求。” 向海文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他真的很讨厌别人威胁他。 张远和尹孟希看到向海文站起来，知道是时候离开了，他们把慢慢地将爱子扶进屋内，本乡弘一见到女儿，马上又换上了一副慈父的面容，冲她和蔼的点点头。爱子用尽全身力气分别深深地拥抱了两人，用中文依依不舍的向他们道别。 向海文默不作声地看在眼里，他发现本乡弘一此刻又戴回了那个像狸猫般精明的面具，那双狭小的眼睛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让他心里觉得十分不舒服。 回程的路上，向海文对本乡弘一提出的要求只字未提，一直到了酒店才把张远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头商量对策。 “这老小子跟他闺女当初是一个想法，是铁了心让我做上门女婿啊！”听完向海文的陈述，张远愤愤不平地大声嚷着，但是他仔细地想了想，回过味来了，又道：“不对！这次比之前还差点火候，现在是没名没分的，那我跟三陪有啥区别？” “还真别说，如果你在他们眼里真的这么值钱，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大不了我给你加工资嘛，反正在哪打工不是打工，对吧张总？”向海文故意挖苦他。 “你可拉倒吧！爱子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作为朋友我一定会尽力的配合她的治疗，但是以这种形式将我强行栓在身边，别说我不会答应，首先爱子就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太了解她了，别看外表柔柔弱弱的，自尊心比谁都强。”张远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取出一根衔在嘴里，慢慢走到窗边才掏出打火机点燃。 向海文默默地拿起烟灰缸搁在他旁边，再把窗户打开，他已经戒烟很长时间了，闻不得烟味，容易犯瘾。 “你先别急，不过是开个玩笑，我已经让公司加急做了份测算，如果按照四六分成我们也还是有不错的收益的。目前以山崎和本乡两家的实力，这次是铁了心一定要分一杯羹了，有消息说他们和日本政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果消息属实，以他们的手段和能力想要压着咱们并非难事。他既然动了这个心思，谨慎起见，这两天你和尹秘书先回国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向海文递给他一份资料，拍拍他的肩膀，叮嘱道：“差不多得了，别抽太狠。” 张远将手里的香烟摁灭，坐在沙发上翻开资料认真的研究起来。这时客房的门铃响起，向海文打开房门，尹孟希从门后探出脑袋来，招呼了一声：“向总，如果没有其他工作安排我想出去逛逛，给公司的同事买点礼物就回来。” “去吧，但是别走太远了免得找不到回来的路，要不要喊上小林和你一块去，你不会日文交流起来不方便。”向海文随口答应着，紧接着又吩咐道：“对了，这边的事情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你晚上回来订个合适的机票班次，这两天先和张远回国去。” “没事，小林他们都累了一天了就别折腾了。大家不都说日语是从咱们国家传过去的，有许多汉字在里面，我看着也能猜个大概，而且我已经提前做过攻略了，手机里又有地图导航绝对不会迷路的。”尹孟希摆手拒绝，何晚宁给她开了一个超长的采购清单，既然要提前回国她可得抓紧时间一点点买全了，要是满足不了何小姐的要求，自己能被她唠叨上一个月。 对于普通人而言日本的治安环境还是很好的，向海文也就随她去了，但还是不甚放心地叮嘱道：“晚上9点前要回来，把酒店的名片带上，如果去到不认识的地方就直接坐计程车，司机一看名片就知道地方了，记得把手机漫游打开保持电话通畅，还有带个充电宝，这边可不像国内那么方便，遍地的都是移动充电。” 一直坐在沙发上听着两人对话的张远忍不住笑出声来，戏谑道：“向总，你这是把小孟希当小孩子对待呢？你要是这么不放心干脆跟着她一块去得了。” 向海文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转身走进卧室去了。尹孟希抬手看了看表，商场8点就要关门了，时间比较紧张，也就懒得跟他反驳，把门关上赶紧出去了。 刚走出酒店门口，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就直往大衣里钻，她裹紧了身上的呢外套拿出手机查询路线，现在乘地铁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截停了一辆路过的计程车，上了车把大丸商场的照片给司机看了一下，司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全程根本不需要语言交流。 来到繁华的大丸商场，尹孟希匆匆地吃了碗拉面就当做是晚餐了，然后赶紧掏出购物清单一家家店找，认认真真的挑选起来。对女孩子来说购物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随着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商场的中央广播播放着闭店提醒，敦促客户抓紧时间结账离场，尹孟希掐着时间提前到商场7楼排队退税，不过清单才完成了1\/2左右，她双手拎满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来到门口等计程车，由于购物袋太重，她只好将它们先放在地上，然后腾出手拿出手机专心地查看着明天的飞机班次，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有几个人正在慢慢地向她围拢。 “尹小姐，晚上好。”一把深沉而浑厚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尹孟希迅速抬起头，面前站了三个穿同款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无一例外的戴着黑色的口罩，根本分辨不出样貌，不过刚刚跟她讲话的人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在脑子里快速回忆着……本乡弘一的翻译员！因为他的音色很不错，所以给尹孟希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回想起本乡弘一满脸精明算计的模样，尹孟希下意识的将购物袋往身前轻轻踢了踢，以此作为防线和这几个人尽量保持着一定距离，她警惕地盯着他们，语气森冷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失礼了，鄙姓吉田，这次来是想麻烦尹小姐和我们走一趟，本乡先生想请您到府上做客。”吉田说得很客气，但是任谁都能听出话里不容拒绝的意思。 “要是我不去呢？”尹孟希冷静地问道，眼睛时刻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时忽然有第四个人从她身后快速地靠过来，紧紧贴在她背后，虽然隔着厚厚的大衣，尹孟希还是明显感觉到了抵在她腰上的物件既尖锐又冰冷。 “请见谅，这可就由不得您了。”吉田笑眯眯的说道，随意地扬了扬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 这时本来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面包车忽然启动了，拐了个弯迅速开到了路边。 “得罪了，尹小姐。”吉田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朝着面包车伸出手向尹孟希示意。 感觉到腰间那尖锐的利器又压重了几分，尹孟希只好一边不情不愿往车子方向走，她强行装出一副不好惹地凶恶模样，咬着牙骂道：“妈的，告诉他别把老娘的衣服割坏了，还有，把老娘的东西拿上！” 吉田用日语嘀咕了几句，旁边几人就一人几袋的将购物袋拿起，随同他们一起上车，车门关上后，黑色的车身快速地驶入了夜色里，很快便没了踪迹。 第18章 难以抉择 向海文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随意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10点40分了，他擦着头发朝坐在沙发上认真工作的张远问道：“尹秘书回来了吗？” “我一直在这工作，我哪能知道呀？”张远头也不抬的回答。 向海文皱皱眉，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拨通尹孟希的电话，连着打了几通都是关机状态，这下他总算是彻底坐不住了，匆匆换上衣服，随口询问道：“尹秘书住在哪间房？” “2205，她没接电话吗？”张远继续审阅着资料，并时不时和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做对比。 “关机。”丢下这句话，向海文往外走着，同时掏出手机给保镖打电话。 “叮咚……叮咚……”向海文急躁地按着2205的门铃，足足按了五分钟都没有人开门，还引得隔壁房间的住客频频开门查看情况，他只当做没看见，继续按着门铃，期待尹孟希只是在洗澡。 “向总，发生了什么情况？”接到电话的保镖匆忙赶来。 “阿幸，尹秘书好像走丢了，你带几个人去街上找找，尤其是要留意各个商圈附近，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向海文烦躁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阿幸应了一声，就迅速的去召集人手了。向海文抓了抓头发，这一整日实在过得太漫长了，他需要回到房间理一理思路，进门时张远还在房间里候着，见他进来时黑着一张脸，不用问也知道情况如何了。 张远起身到水吧台倒了一杯冰水递给他，坐在沙发上的向海文接过来一口气喝下，仔细想了想，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日本公司的高层打电话。 “嘀零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他焦灼的思绪，向海文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抬头喊了一声张远：“是小希的视频通话！” 来不及多说他连忙按下接通键，画面晃了晃，然后镜头开始聚焦，在一个灰暗的房间内，尹孟希双眼被黑布蒙住，她整个人被丢在一张铁床上，双手和双脚都用粗绳缚住根本动弹弹不得。对面的手机一阵抖动，再停下来时画面一转，光线瞬间明亮了，原来刚刚他们是透过一扇玻璃门朝里看尹孟希的。 “向先生，晚上好啊。”视频里的本乡弘一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他那个经典的狸猫微笑，而吉田则垂手站在他身旁，预备为两人的交流进行翻译。 向海文眉心紧蹙，快速地递给张远一个眼神，张远会意连忙打开电视进行调试，以备向海文连接投屏。向海文紧紧盯着屏幕，手指熟练地按了几个按键，手机的画面即刻同步到了电视上。 “本乡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向海文尽力克制住几乎喷薄而出的怒气。 本乡弘一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耸耸肩，答道：“我说过，向先生一定不会拒绝一位父亲的要求，因为你无法想象一位父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能够做出什么。” “本乡先生何必威胁我，我既不是当事人，也做不了决定，而且你有考虑过爱子小姐的想法吗” “我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您和张先生都是聪明人，我实在想不出你们拒绝的理由。至于爱子嘛……她还年轻，不知道什么对自己更好，所以我不得不替她做出选择。” “就像你当初逼迫她嫁给山崎哲人那样吗？那也是为了她好吗？”张远厉声质问道，他眼前浮现出爱子满是悲伤的表情，他实在听不下去本乡弘一自以为是的道理。 “哎呀，张君，你也在呢？”本乡弘一有些吃惊，他笑眯眯的转过头对吉田说：“看来这个小秘书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嘛！” “是的，老爷。”吉田颔首，附和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你要杀了尹秘书吗？” 本乡弘一轻轻摇摇头，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地答道：“向先生，你把老夫想成什么人了，我只不过是好意邀请尹小姐过来做客而已。如果张先生不愿意呆在日本，那也无所谓，尹小姐留下来陪爱子也是一样的，请您放心，我用本乡家族的名誉担保她一定会安然无恙的，不过，至于她什么时候能够回国那就不好说了。” 向海文惯来温文尔雅的俊脸此时已经被怒火燃得通红，他最忌讳的事情之一就是受到别人的威胁，尤其是对方用这种肮脏的手段胁迫他。张远是他的得力助手，又是自己的好兄弟，他无法以上司的身份强迫他去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可是尹孟希，自己也没有办法弃她不顾，怎么办……怎么办……向海文攥紧拳头，迟迟无法选择。 “我答应。”张远率先打破了僵局，向海文吃惊地看着他，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张远向他投去宽慰的眼神，又朝屏幕那边清清楚楚的把话重复了一遍：“我答应留在日本陪爱子一起治疗，直到她完全康复。” 本乡弘一似是对结果早已胸有成竹：“我就知道两位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既然你们考虑好了，那么明天我们就可以签订合同了，一应事宜都会在合同里做详细的约定，如果你们违约，无论是贵公司还是你们个人，都会付出非常大的代价，同时，请你们务必要对爱子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他停顿了一下，一双眼睛露出阴鹜的的光芒：“老夫可要提醒你们，请不要耍花样，这里是日本，我要是想让一个人永远消失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本乡弘一那边的视频就挂断了，向海文气急败坏的将手机猛的往地上一掷，张远甚少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弯腰捡起手机摆在桌面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根递给他。向海文愣了一愣，略一迟疑还是伸手接过来衔在嘴里，张远“噗嗤”一笑，拿出打火机为他点火，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支。 “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那个老狐狸，还是你真打算做个倒插门？”向海文问道。 张远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淡淡道：“大兄弟，现在咱们有得选吗？况且这事儿和小孟希没关系，咱们两个大老爷们连一个小姑娘都没看好，说出去怪丢人的。而且说白了还是因我而起的，是我非要多嘴想要拉近点关系才招惹了这么多麻烦。”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我们带上保镖硬闯进去救人？那天去他家的路我还能记得个大概。”向海文眉头紧蹙，事发突然，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看你是有些关心则乱了，怎么遇上小孟希的事情脑子就不好使了？咱们能想到的事情老狐狸会想不到嘛，谁干坏事会在自己家啊？”张远立即否决了，继续道：“明天咱们见招拆招，先看看合同内容，实在不行，我就当是外派了，反正不用出卖肉体色相，爱子又不是饥渴富婆，你回头记得给我加工资就成。” 向海文在他肩膀上轻轻锤了一拳，随手把他嘴里的香烟夺走，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十分绝情地把他往房门外赶，张远也不消停，一边挣扎一边使劲嚷着：“向总，你这是过河拆桥，谈钱忘义啊！” 第19章 卖身契 翌日清晨，向海文很早就起来了，客房管家给他端来了丰盛的早餐，他没什么胃口，简单的吃了点面包和咖啡，其余的放在原处晾着没动。张远刷卡直接推门进来，他昨晚担心本乡弘一疯起来可能会再次上门劫人，所以特意让前台多给了一张门卡。 向海文正对着镜子系领带，透过镜子看到他进来，略有不满的说道：“门口的门铃按一下要给钱是吗？” “都是大老爷们，咱就别在意那些细节了嘛。”张远满不在意道，随手拿起他桌上的味噌汤和饭团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三两口吃完了，又捧着一大碗水果沙拉大快朵颐，边吃边感慨：“还是总统套房好啊，早餐有人专门送进房间里来，还怪丰盛的。” “行了，赶紧吃完了今天还有正经事要做。”向海文思忖了一会，“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让本乡小姐知道会比较好，毕竟她才是当事人，如果将来她知道了你是因为受到她爸爸胁迫才留下来，说不定情况会更糟糕。” “这个事情还得从长计议，目前最紧要的是先救出小孟希。” “嘀零零……”向海文掏出手机接通，表情低沉阴郁得像窗外布满乌云的的天空一般：“说。” “向先生早上好，我们已经在酒店楼下恭候诸位了。”吉田的语气永远是温和有礼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向海文表情冷峻地挂上电话，利落的披上外衣，然后进卧室里打开行李箱翻找了一会从隔层里找出一支钢笔放进西装暗袋里，两人这才下楼去了，保镖和翻译自然已经在大堂里等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酒店门口出来，就看到吉田面带微笑的站在一辆黑色库里南旁边。张远率先说道：“就这一辆破车，够谁坐呢？” 吉田不急不忙的打开车门，道：“本乡先生只邀请了两位而已，向先生，张先生，请上车吧！” “向总！”阿幸眉头紧皱，跟上前几步，被吉田伸手拦下，阿幸又怒又急一把揪住吉田的领口把他死死抵到车身上，动作十分迅速，旁边的人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身材瘦削的吉田在身高195cm、魁梧健壮的阿幸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顿时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蔫巴成一个瘪茄子样。向海文嘴角不经意的向上扬了扬，伸手拍拍阿幸的肩膀：“阿幸，放开他吧，没事的，你们在酒店等着就好。” 既然老板发话了，阿幸恶狠狠的剜了吉田一眼才愤愤的松开手。吉田尴尬地整理着衣衫，随即又恢复了那一脸虚与委蛇的表情，向海文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深得本乡的精髓。 上了车以后，坐在副驾驶的吉田轻轻揉搓着脖颈上的淤痕，无奈地说道：“向先生，张先生，请你们不要误解本乡先生的一番好意，这次合作对于你们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只是你们不肯给彼此一次机会，所以他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们日本人向来是知礼且好客的，多有得罪，还请你们谅解。”两人根本懒得搭理他，吉田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恼，只不过一路上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汽车穿越过松树林，很快又来到了本乡家的宅院铁门前，吉田下车给他们开门，张远问道：“不是还没到么？” 吉田答道：“因为协议的内容是保密的，所以我们要先替两位保管一下通讯设备，而且出于双方安全考虑，还要搜一下看看两位先生是否误带了违禁物品，请务必配合。” “你们真就是事儿妈！”张远一边抱怨，一边不情不愿的从口袋掏出手机，旁边早有一个人双手捧着一个金属托盘候着，两人把手机放到托盘上后，吉田给边上的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人拿着信号探测仪在他们身上探测着，另外一个人则仔细地搜寻着他们的衣裤，确定了他们没有夹带通讯设备和武器以后，才向吉田点点头。 三人重新回到车上，车子行驶了五分钟后几人终于又见到了那座别墅。今天乌云低垂，整日也见不到一丝阳光，以致于这幢宏伟的别墅此时看起来有些寂静阴森的感觉。 吉田在前面带路，穿过一片枯山水造景的庭院，把他们引进了一间会客厅。会客厅是西式风格的，装饰得极尽奢华，屋内随处可见的繁复的水晶灯衬得窗外阴沉的天空更是黯然失色。 本乡弘一坐在一张欧式长桌的尽头，已是等候多时。吉田请两人坐下后，自己又站回了本乡弘一身侧。 管家亲自为向海文和张远奉上茶水及甜点，随着茶点一同被摆上桌的还有两本装订得整整齐齐的合同，本乡弘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合同条款的确是按照向海文之前的要求所制定的，并且项目后期的运营工作也由张远代表圣瑞集团主持开展，只不过关于违约条款的其中一项，则声名另行约定，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字，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条才是最关键的要害所在。 本乡弘一从和服里取出一张纸交给吉田，吉田接过来放在向海文面前，张远凑过来一看，这张纸就是补充协议，内容倒也不长，通读一遍下来差不多就能了解主要的意思：为了配合爱子的病情治疗，张远必须对本乡弘一提出的一切合理要求无条件服从，并且他在此期间不能离开日本；若是在爱子痊愈前，张远私自离开日本或是拒绝服从本乡弘一的要求，则视为其单方面违约，张远及其担保人向海文分别要向本乡弘一支付人民币5亿元作为违约金。并且圣瑞集团与本乡集团的合作合同有效性基于本协议的正常履行，若是向海文和张远拒绝履行或违反本协议，则双方的合作即刻失效，圣瑞集团需支付给本乡集团20亿元人民币作为损失赔偿。 好处都让他占尽了！哥俩对望了一眼，默契的出了一个结论：这白纸黑字写的根本就是张远的卖身契，想提前把他赎回来至少得花30亿！ 第20章 谁是棋子 眼见对方迟疑了，本乡弘一倒是不急，他低声和吉田耳语几句，吉田即刻遵照他的命令走到房间的一角，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一幅投影幕布从屋檐的暗槽里缓缓垂下，落到底部后，投影屏自动打开，投射到屏幕上的画面里只有一个人——不是尹孟希还能是谁。 此时她仍旧被关在那间昏暗无光的小房间里，整个人被牢牢绑在一张木椅上，嘴上系着一块布条，能够明显看到嘴唇已经被勒得有些泛红肿起，之前覆盖在眼睛上的黑布已经被取下，那双大大的杏眼在晦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明亮，她对着拍摄的人怒目而视，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口中不时发出呜呜声，如果现在谁敢把她嘴里的布条取下，她那抹蜜的小嘴说出来的话一定极其难听。 向海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的女孩，原本握在手里的签字笔已被他生生拗断，笔芯里的黑色墨油染得他满手污糟。站在旁边的管家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取走合同和协议，将它们放得离他远些以免被弄脏，做完这一切后再打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儿再进来时手上托着一个精美的木盒，他将木盒盛到向海文面前，两指捻着盖子徐徐打开，里面是一块卷好的湿润的白色热毛巾。 向海文取过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手上的墨渍，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了，坐在他对面的本乡弘一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吉田按动着遥控器，投影幕布又慢慢的收回去了。 “如何，你们对这份协议还有其他疑问吗？”本乡弘一双手交叠拱在下巴上，笑眯眯的问道，那副恣意的样子像极了刚捕到猎物的豺狼。 “我们对协议的内容很清楚了，只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问，本乡先生私自和我们做这样的约定，山崎家族会答应吗？”张远问道。 本乡弘一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索性也不再隐瞒：“请两位放心，本乡家族和山崎家族一明一暗，相辅而行，我的意愿即是山崎先生的意愿，他从小看着爱子长大，把她视作亲女儿一般对待，他是真心的希望爱子能够好起来。不瞒各位，其实山崎先生曾经动过让爱子暂时接管山崎组的念头。” 向海文闻言，忽然心念一动。 张远望了一眼正在深思的向海文，见他不接话，于是轻声提醒道：“向总，签字吧。” 管家早已收拾好桌面污糟的残局，重新将合同和协议放到向海文面前，并摆上一支签字笔。向海文拿起那支宛如千斤的笔，分别在合同和协议的签名处笔走龙蛇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再盖上随身携带的私章，他签过的文件少说也有几百份，不管内容是否能令他满意，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令他难受。 他签完以后，张远也从容不迫地在协议上签上名字，候在一旁的吉田走来过把文件一应叠整齐摆放到本乡弘一面前。 本乡弘一也快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再盖上私章，然后吉田小心翼翼地把所有文件都收进一个牛皮袋里并贴上了封条，对着众人分别鞠了一躬，正色道：“恭喜各位达成协议，我会尽快将合同呈递给本乡建设株式会社和圣瑞集团有限公司，由双方分别加盖公章后再交还给诸位留存。” “尹孟希呢？”向海文厉声喝问。 吉田将文件袋放置妥当后重新站回本乡弘一身边，微笑着答道：“向先生，请您稍安勿躁，本乡先生是最讲信誉的，尹小姐现在已经坐上了回酒店的专车，我估算着她应该能赶上午饭时间。” 张远其实昨晚一宿未眠，早已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现在签完协议心里仍是十分不痛快，他神情严肃地说道：“本乡先生，虽然根据协议我不能离开日本，但是我这次出来得很匆忙，圣瑞集团的工作根本没来得及交接，而且我父母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无论出于道义还是孝义，我都应该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想请求你允许我回国先把分内的事情处理好，一个星期后我一定会再回到日本。” 本乡弘一点头应允：“既然张君曾经能够成为爱子伴侣，为人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你去吧，我给你充足的时间，等到来年樱花盛开之时，老夫和爱子在这里迎接你归来。” 既然眼下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向海文和张远也不多逗留，起身告辞离去，本乡弘一也不多做挽留，和吉田一道送他们出去。 回到酒店，张远一进门就重重把自己摔进蓬松柔软的沙发里，用手臂垫着脑袋，眼神空洞的望着吊灯发呆。向海文关上门跟着走进来，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早上藏好的钢笔，放到他胸膛上，张远懒懒地举起来仔细端详着，苦笑道：“向总，这是你给我的分手礼物吗？” “去你的，这个特制的录音笔，不知道门道的人就算全部把它掰碎拆开了也看不出来问题，我上车前就开始录音了，你仔细保管好，将来或许能够用得上。”向海文到水吧台倒了两杯威士忌，走到沙发旁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挪过去一点，张远不情不愿地动了动身子，把长腿架到沙发扶手外勉强给他腾出点地方。 向海文坐下来喝了一口威士忌：“这个老狐狸之前一定是知道你的存在，也调查过你的背景，才会那么执意的要你留下来，演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张远慢慢坐起来，举起杯子慢条斯理地晃动着玻璃杯里的酒液：“不一定，我们读书的时候谈恋爱，他大概也没太在意，不过是当做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况且这几年我远在中国他自然是想不起我这号人物，更不知道我在圣瑞上班，这次算是主动送货上门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那么费尽心思想治好爱子，表面上看是爱女情深，或许更深一层目的是为了替自己谋利？” 张远听完这话，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指的是，他刚刚在兴头上时不小心说漏嘴了一个信息，爱子的公公曾经动过一个念头，他想要把山崎组交给爱子打理？” 向海文颔首，道：“没错，我让人打探过消息，山崎家族现任的当家——山崎薰，也就是山崎哲人的父亲，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这个年纪已经算不上年轻了，说起来也怪可怜的，他原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年纪轻轻就意外身亡了，山崎哲人现在也死了，而小儿子才十五岁，他手下的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如果能让爱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支撑几年，等小儿子成了气候一切就稳妥了。” “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山崎哲人死了，本乡家和山崎家最紧密的链条也就断了，当初他不也就是为了维持两家的关系才坚持联姻的吗？现在有什么能比让自己的女儿去接管山崎组更合算的事情呢？”张远眸色燃起愤怒的光芒，“好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心机城府真的是深得可怕，为了保住自家的利益连亲生女儿都能算成棋子。” 第21章 女人都是购物狂吗 聊了一会，张远站起来慢悠悠地踱出去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懒懒的说道：“我去睡一会，小孟希回来了给我发个信息。”算算时间，她也差不多应该到了，向海文松了一口气，脱掉外衣把领子扯松，徐徐喝光杯里剩下的酒。 尹孟希下车后，本乡家的随从原本要帮她拿购物袋上楼，被她劈手夺回来还不忘啐骂一句：“小八嘎！别碰我的东西！” 她拎着大包小包上楼去，回到房间里她急忙进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找向海文报平安。 昨晚一宿没睡，尽管有妆容的加持她还是稍微显得有些憔悴，她犹豫了一下，拿出口红又补了一层。 尹孟希来到向海文的房间前按了几下门铃，不一会门缓缓打开，她对屋里的人报以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向总，我回来了。” 她的头发才刚刚洗净吹干，头顶冒出丝丝缕缕新长出来的碎发，向海文尽力控制住想要揉一揉她毛茸茸的发顶的冲动，仅仅过了一夜他却觉得仿佛隔了许久未见。 想问她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害怕，但终究只淡淡说了一句：“嘴巴肿了就别涂口红了，跟两根红香肠似的。” 尹孟希现在心情很好，所以对他的嘲讽只当做没听见，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这么快获救全靠他们帮忙，她大大咧咧地走进屋内，不断催促道：“快换衣服，今天中午我请客吃饭！这本乡老头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莫名其妙把我抓去一晚上又放了，真是晦气！” “他们没告诉你原因吗？”向海文心想，本乡弘一的确是很谨慎，如果爱子知道她父亲是这么一副嘴脸，也就没办法坦然接受张远留在身边了吧。父母总是想把最好的一面让儿女看到，否则对他们进行管束的时候拿什么做说教的资本呢？ “没有，昨晚我买完东西正在等车，那个吉田突然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拿刀威胁我跟他们走，一上车就把我眼睛蒙上了，手机也收走了！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原来担心那个本乡弘一动了坏心思要绑我去做小老婆，不过仔细一想这个可能性不大，应该还是为了项目的事情。说实话我一开始心里还是挺害怕的，但是对付这些日本人一定要镇定，再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 “你倒是机灵，想知道原因的话回头亲自问问张远吧。”向海文慢条斯理地走到沙发旁拿起领带开始系着。 “我帮你。”尹孟希三步作两步走过去，却不慎被茶几的边角绊了一下失去重心往前一扑，径直扑到向海文身上，向海文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托住她的身体，自己也受到惯性作用往后一靠，两人便抱在一起重重的跌坐在沙发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门锁“咔嚓”一声打开，张远边走进来边说道：“我忘了拿手……” “机”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生生咽下去了。 眼前这一对姿势暧昧至极，似乎正准备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时间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向海文不悦盯着他，面色颇为难看，他哑着嗓音喝道：“不是告诉过你进来之前要先按门铃吗？”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尴尬到了极点，张远挠了挠头眼睛瞥到别处不知道说什么好，尹孟希赶紧从向海文身上起来，慌乱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裙，讪讪道：“别误会！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她刚说完就立刻后悔了，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找蹩脚的借口？于是她忙岔开话题：“张秘书，咱们待会一块出去吃顿好的，今天我请客！” 张远得了解脱，他忙顺着她得话应承道：“好好！我去找阿幸拿车钥匙，你们…………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们。” 十分钟？多少有点侮辱人了吧？ 向海文的面色更黑了。 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张远开车把他们载到一家居酒屋前，以前他放假来札幌找爱子玩，当时自己还是个穷学生，手头比较紧张没钱去豪华餐厅消费，所以约会时常常带她来这家店吃东西，不但价格亲民，更难得的是老板厨艺了得，用料也实在，虽然尹孟希执意要请客，他也不好意思让女孩子太过破费。 拉开推拉门，现在正好是饭点小小的店铺里面熙熙攘攘坐满了食客，老板娘迎上来热情的把他们招呼到角落里的最后一张空桌，从后厨给他们端上了一壶冰镇的乌龙茶，“生姜猪肉烧、酒蒸蛤蜊、蒲烧鳗鱼……”张远熟练的报出一串菜名，老板娘熟练的一一记下以后又麻利的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老板是个接近秃头的矮胖中年男人，却倔强的用摩丝把后脑勺为数不多的头发强行固定到发顶，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他翻动着一张张订单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时不时拿起橱柜上搁着的水壶猛灌一口冰水。 很快饭菜都上齐了，热腾腾地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几人一上午都没好好吃东西，顿时觉得饿意越发明显了。 张远不停地给尹孟希夹菜，她吃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他夹菜的速度，不一会饭碗里就盛得满满当当的，她埋头卖力的一通苦吃，趁他给自己盛汤的空档，她问道：“张远，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绑走我吗？” 张远放下筷子举起手重重的朝她额头弹了一记：“没大没小的，叫远哥！” 尹孟希吃痛的捂着额头抗议道：“我比你大一点吧？身份证拿出来！” “大一点？哪里大一点？我怎么看不出来？”张远装作认真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本乡弘一之所以要绑走你，仅仅是为了逼向总答应按照他的意思进行利润分配，不过凭借我俩多年的谈判经验，磨破了嘴皮子，最终力挽狂澜为圣瑞争得了7成利润，而且以后这个项目的工作就是由你远哥来主持了。所以啊，小孟希你得抓紧多请我吃几顿饭，不然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了。” “就这么简单？没有其他阴谋？”尹孟希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本乡弘一大动干戈地闹了这么一出仅仅只是为了争一成利润，而且最后竟然还妥协了？ “就这么简单。明天咱们就可以回国喽，赶紧吃饭，你看看你瘦得跟马猴似的！”张远重新拿起筷子，见她碗里装不下了，转而把菜都夹进碟子里。 吃完饭，尹孟希忽然想起购物任务还没有完成，便让他们先回酒店休息。谁知，两位大爷不约而同地拒绝了，他们破天荒地表示要陪和她一起去逛商场，反正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索性就当做饭后散步了。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这是他们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之一。 esta购物商场。 从进门开始尹孟希就像充满电的机器人，她迅速锁定了目标商铺以后，一间间进行地毯式扫荡，有的物品没有摆放在货架上，她仅用图片和简单的英文词汇外加肢体动作朝女店员比划一通，对方立马心领神会，一路小跑着进仓库苦苦搜寻起来，只为奉上令她满意的商品。 向海文和张远一脸苦相的跟在她后面，一人推着一辆购物车，无不塞得满满当当的。 一层店铺逛下来，两个工具人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摆烂，他们找了一间甜点屋坐下来休息，等她疯狂购物后再会和。 “你陪女人逛过街吗？”向海文幽幽地问道，面前那碗刨冰被他用勺子挖来挖去，渐渐融为一滩冰水。 “没有，爱子不太热衷于购物，偶尔去商场也是约女同学一块儿去的。”张远瘫在椅子上，他常年在健身房泡着，现在却觉得陪女人逛商场比做100个引体向上还要累人，他灌下大半杯冰苏打水，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尹秘书这副模样，就跟饿狼见到肉似的，以后我老婆要是让我陪她逛街，我直接把卡送给她拿去刷得了。” 向海文默不作声地听着，他扔下手里的勺子，用纸巾将粘在手指上的糖汁揩干净，饶是他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可回想起刚刚那群两眼冒着金光扫荡化妆品和包包的女顾客们，仍是不免后脊生寒。 第22章 冤家路窄＆1 飞机越过东海海域，破开层层云雾后顺利抵达阙城上空，终于回家了。 尹孟希在上机前给妈妈和何晚宁都打电话报了平安，下机后何晚宁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尹孟希已经坐在公司之前送他们过来的车上，耐心哄着她：“好了好了，都说了我们公司安排了车你不用特意过来接我，今晚我就不去你家住了，我还要抓紧把家里收拾干净，不然回头退房的时候房东又要作妖了，嗯嗯，东西都买好啦！明天下班后咱们一起吃晚饭我给你带过去。” 等她挂断电话，坐在副驾驶的张远转过头饶有兴味的八卦道：“哟，小孟希今晚是要到谁家里住？你是不是背着我交男朋友了？” 尹孟希正要开口反驳，旁边那位一上车就戴上眼罩的向海文替她回答了：“她朋友，我见过，律师，挺漂亮的。” 张远眼睛一下就亮了，立刻来了兴致：“既然你喊我一声远哥，你的朋友我就得替你把把关，这样吧明天你们明天吃饭也捎我一个，我帮你看看小姑娘人品过不过关。” “你不是要去日本了吗？你可别打坏心思霍霍别人。”尹孟希举起拳头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 “我是这种人吗？这正是因为要去日本了，放心不下你才要帮你看看身边的朋友能不能处。”张远假装疼得龇牙咧嘴，委屈的解释道。 “我也要去。”向海文说完最后一句话又默默从口袋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一点也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 这一趟日本出差相处下来，尹孟希觉得张远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嘴巴损了点但是人品和工作能力都是没得挑的，何晚宁从毕业以后就一直单身，虽然张远很快就要派驻日本了，但是总有一天项目结束了他还会回国的，所以她倒是乐于牵这根红线，索性就顺从的答应了。 因为她住在地方在市郊，从机场回来首先经过她家，所以向海文上车后就叮嘱司机优先送她回去。车子只能开到小区门口，好在物业为业主专门准备了公用的购物车，张远帮她把沉沉的购物袋全数堆上购物车之后拍拍她的脑袋就上车离开了。 尹孟希拖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打开门就闻到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那是水汽长期沤在屋里散发的气味，地处南方的夏城在冬春交际的时候室内会产生一种叫做“回南天”的现象，所以她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情况差不多和她出差前一个样，好消息是木质家具没有再往外渗水了，坏消息是布质的沙发底部起了成片的星星点点的霉斑，她发微信给房东商量着想月底到期就退租，房东很快就答复了，那个斤斤计较的老男人除了发回一句“好的”之外竟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尹孟希大感意外。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尹孟希睡了半个月的五星级酒店，却始终觉得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最舒服安心。 次日清晨，尹孟希早早起来打包好给公司同事带的手信，又将何晚宁托她买的东西全数塞进一个行李箱里才去上班。 到了公司，她抓紧时间下楼去咖啡店为向海文排队买咖啡和牛角面包，做完这些回到办公室她把两盒白色恋人放在赵安宁办公桌上，又取出三份大型的礼盒点心，把它们的包装拆除后摆放到茶水间的柜面上，贴心的写上一个标签让别人自由取用，但是没有留下自己的署名。 赵安宁来上班时看到工位上的点心马上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嘴都咧到了耳后根，激动得抱着尹孟希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尹孟希不爱吃甜食，无法理解为什么糖分能给一个成年人带来这么显着的快乐。 就在她小口小口吃着赵安宁分享的甜点时，向海文从oa发来一条信息，吩咐她把度假村项目的谈判结果整理成系统的汇报资料，过几天他要向董事会汇报结果。尹孟希三两口把饼干塞进嘴里，迅速调整状态投入工作，除了中午吃饭和短暂的午休以外，一刻也没敢松懈，到了下班时间还是向海文发微信过来提醒她的。 【负一层停车场等你，a01车位。】 尹孟希连忙保存好文件关上电脑，拖着行李箱匆匆下楼去了。很快找到向海文的车，她轻车熟路的坐上了副驾驶，随口报了金悦广场，两人还在路上堵着车，这时她接到何晚宁的电话。 “希希你们到了之后先上去排号吧，我这倒霉催的，刚刚在红绿灯被一个人追尾了。”电话那边何晚宁声音十分急躁。 “你别急，人没事吧？要不咱们改天再约也行。”尹孟希担心不已，何晚宁虽然嘴上说别人追尾，但是倒不一定是对方的错，因为她深知何晚宁开车的技术其实挺一般的，而且脾气躁、心又急，一年下来保险至少要报上两回，不过当着何晚宁的面就是把她打死她也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 “没事，撞得也不严重，那人好像挺赶时间的想要私了，你们排到号我差不多也到了，先不跟你说了啊。”何晚宁匆匆挂上电话。 尹孟希无奈，只好把原话跟向海文复述了一遍，随即她给张远打电话，但是一直没接听，她想着对方应该是在开车，于是直接把餐厅定位用微信发给他。 第23章 冤家路窄＆2 好不容易到了金悦广场，把车子停好后，尹孟希领着向海文径直走进之前她和何晚宁来过的那家烤肉店，她下午就提前订好了位置，她可不敢让向大总裁陪着排队等号。 各式各样的烤肉满满当当的堆满了桌子，尹孟希单独点了一份海鲜汤和向海文边吃边等，喝了一半何晚宁终于姗姗来迟，尹孟希一边给她盛碗汤让她暖暖身子一边关切地问着情况，她三两口把汤喝完，一口气总算喘过来了，然后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搁，骂道：“那混蛋态度特别差劲，还说自己赶时间不肯报保险，他自认倒霉赔给我算了，语气就跟打发要饭的一样。” 尹孟希：“那人家最后赔你钱了吗？” “当然赔了！但是他一直强行狡辩是我起步时挂了倒档才撞了他的车，着实可恶。” 这下尹孟希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不敢接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对那位好心的大哥说了声谢谢。何晚宁的脑子用来读书的确很好使，毕业进了律所边上班边准备司法考试，统共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就顺利通过了。但是似乎是读书的属性加得太高，把驾驶技能的属性给透支光了，她们俩大二一起报的驾校，尹孟希一个学期就拿到驾照了，何晚宁直到毕业才勉强拿到，期间还以把驾校的车开进水沟里、撞断考场的道闸杆而出名，别人学车的时候教练都是凶神恶煞的，稍有不慎就会招来一顿臭骂，只有在教她的时候，教练一声不吭、双手焊死在车顶扶手上。 尹孟希抬眼一望，刚好看到张远从门口进来，连忙把手举得高高的招呼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张远喘着粗气走过来，“刚刚路上遇上一个白痴，耽误了一下。” 原本背对着门口的何晚宁皱了皱眉，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她猛转过头惊得直接站起身来：“怎么是你？！”张远登时也愣住了，尹孟希不知其中缘故，连忙给两人互相介绍：“这是我朋友，何晚宁，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同事，张远。” 何晚宁思绪更凌乱了，她眉头紧皱，望了望向海文，疑道：“怎么你们公司男的都叫张远吗？” “……他其实是我的直属上司，圣瑞集团的总裁向海文先生，因为情况有点复杂我想着当面和你说的。” 一时之间接受了太多消息，何晚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尹孟希轻轻压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坐下，顺口转移话题想要调和一下气氛：“你们俩认识吗？” 张远“嗤”的笑出声，忍不住吐槽道：“刚刚就是这位何小姐挂错档撞了我车。” 被他这话一激，何晚宁连椅子都还没坐稳，“噔”的一下又站起来：“那是你追尾的！你还恶人先告状，不然为什么你肯乖乖赔我钱？” 张远嘴瘾的毛病又犯了：“那是因为小孟希说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才懒得跟你费事，没想到啊没想到……啧啧啧，小孟希你的朋友可真厉害啊，后劲真大，忒上头了！” 激烈的吵闹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向海文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在旁边支着下颌歪着头看戏，眼见两人都有些激动，才出言安抚道：“好了好了，不打不相识，以后都是朋友了，先坐下来吃饭吧，晚宁当做给我个面子别和他一般见识，回头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你看看修车花了多少钱张远全额给你买单。” 这下两人都不好继续发作了，何晚宁埋头吃肉，忽然想起尹孟希住房的事情，关切道：“希希，你的房子处理得怎么样了？” 尹孟希左手拿烤肉夹子右手拿剪刀，眼疾手快的将满满一烤网的烤肉挨个分割、翻面，眼睛一直盯着烤肉的熟度，拿下巴朝边上等着吃肉的向海文扬了扬，答道：“我已经跟房东说了月底退租，补偿还没定下来，我打算最多付他一半押金，否则咱们直接走法律程序。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离月底还有一点时间，咱们向总的意思是尽量住得要离他家的世庭海景湾近一点，有什么事情找我要在十分钟内出现，所以我最近委托了中介帮忙物色房源。” “巧了！”张远大手一拍桌子，冷不丁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向总就是爱提这种为难人的要求，去年你远哥还在他手下委屈谋生的时候在他家附近的小区买了一套loft公寓，半年前才装修好还来不及搬进去住，一直丢在那散甲醛。我这次去日本也不知道要待上多久，房子长期没人气就会旧得厉害，干脆我租给你吧，价钱保管公道！” “真的？”尹孟希眼睛发亮，连忙拍马屁地往张远碗里夹了好几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牛舌。 “哎哎哎，我还没吃呢！”何晚宁忍不住抗议道。 “我还能骗你嘛，你就按你现在租的房子价格付给我就行了，不过……你怕狗吗？” 尹孟希愣了一下，她特别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不怕啊，怎么了？” “我养了一条柴犬，这次没办法带它出国了，可是我爸妈又不喜欢动物，我这几天正为这事发愁呢。能不能麻烦你在这段时间暂时帮忙养一下，它的所有花费我每个月结算给你。”张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想了想又怕尹孟希拒绝，干脆说道：“要不我让你白嫖，你也甭给房租了，行行好帮我把‘肥肠’照顾好就行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尹孟希开心极了，旁边正在喝水的何晚宁一时没忍住“噗”的一下把水喷出来，她尴尬的拿纸巾擦着桌子，还不忘嘲讽：“你也就这点品味，给狗取个名字叫‘肥肠’，怎么你想等它养肥了宰来吃？” 担心他们又吵起来，尹孟希赶紧应承下来：“没问题！我很喜欢小狗。租金还是一样要付的，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本来就已经占了你一个大便宜了。” 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约定，张远自告奋勇：“小孟希你帮了哥哥这么大一个忙，月底我帮你搬家！到时候顺道在新家开火大家一起吃顿饭算是给我践行！”随即睨了一眼何晚宁：“到时候你也来吧？” “看情况。”何晚宁闷哼一声。 向海文在边上安安静静的坐着，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从小他就自己在国外生活，身边只有管家和佣人照顾他，每年春节才能回国和家人呆上几天，那是他一年里最为弥足珍贵的时光。读书的时候他也有不少朋友，但是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热热闹闹又略有些聒噪的生活，是最近才开始的。 第24章 不速之客 一顿饭将将吃到了接近十点，何晚宁喜滋滋地哼着歌把极有分量的小皮箱塞进一辆红色宝马x3的后座，刚关上车门就看到尹孟希正蹲在车子后面用手摸着那块扎眼的凹痕，不住感叹道：“啧啧啧，这回张秘书可要大出血了。” 何晚宁拍了拍这台跟了自己几年被刮擦过不下三十次车子，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谁让他不报保险呢，色迷心窍的。” 真是死鸭子嘴硬，尹孟希站起来整理好褶皱的裙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姐姐呀，你是学了所有的法条光漏了交通安全法是吧？这事你妥妥的全责啊，人家张远不但不跟你计较还肯赔钱那是你走运遇上冤大头了。” “你可以说我法盲，但是你不能说我开车技术有问题。”何晚宁抿抿嘴上了车，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尹孟希语塞，懒得跟她继续辩驳，乖乖上车系好安全带以后伸出右手紧紧抓住车顶把手，她在用无声的话语继续批判着何晚宁的车技。 “你们同样都是总裁秘书，为什么张远出手那么阔绰， 年纪轻轻的就买了房和车？” “他跟在向总身边有些年头了，虽然挂的岗位听起来和我一样，但是之前向总和我提过，等公司的副总升职之后就由他顶上，而且现在他还成为了我们一个日本大型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升迁速度、薪资级别还有奖金当然和我是不同的。”尹孟希眸色一沉：“虽然我算起来比他们大一两岁，但是能力和水平远远不如他们，但是他们却对我很包容，愿意花许多耐心和精力指点我，我才发现之前的自己虽然工作也很努力，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像在井底打转，却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广阔。” 何晚宁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不要妄自菲薄，希希，你必须改掉这个缺点。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尤其是在职场上，他们既然选择和你同行，一定是从你身上看到了你自己没有发现的优点，而且虽然你才入职几个月，我发现你在待人处事上更细致敏锐了，这些都是好现象，你要自信一些。” 尹孟希微笑着点点头，随手打开广播，两人听着轻松惬意的萨克斯音乐，车辆疾驰在横跨恒江的高架路桥上，与四周的车水马龙融为一体，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奋斗拼搏，不只是为了换取更好的物质条件，更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成长蜕变，看到更辽阔的景色，在冰冷的钢筋水泥之间，有幸和朋友成为彼此的忠实依靠，才能获得源源不断、持续向前的勇气。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室外又湿又冷，尹孟希洗完澡打开暖气把落地窗关上只留下一点点缝隙换气，披散着半干的头发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打游戏，今晚手感极好，她顺利的用射手拿了一个五杀，谁知正玩得起劲，门铃却在这时候不知趣的响起来。 “是谁啊，都这么晚了，不会是隔壁按错了吧？”她决定不去理睬，但是架不住门外的人又连续按了好几下，听起来十分焦躁。 尹孟希忍无可忍，好在胜负已定，我方队伍已经推到基地水晶里了，她放下手机趿着白色毛绒的兔耳朵拖鞋走到门后，疑惑的按下密码锁的红外摄像头功能，门外的人脸倒影在小小的荧屏上，她呼吸一窒， ——怎么是他！ 就在尹孟希迟疑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烦人的门铃又继续催促了几声，她太清楚他固执的性格了，如果自己不开门他可以在这里按一个晚上。尹孟希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谨慎防备的把门打开了一条极细小的缝隙，门外的猎猎的夜风倒灌进温暖的屋内，夹杂着一股明显的酒精味，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就要把门关上。门外的男人眼疾手快地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抵在门把上，用力地往里推门，口中不住呢喃着喊她的名字：“希希，别关门，是我。” 关的就是你！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尹孟希脸色一寒，冷冷道：“你别这样叫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她的力气终究没有男性大，拉扯了几下门终究还是被打开了。江淮珉大半个身子都被夜雨淋湿，身上穿着一件长及膝盖的白色羽绒服，平心而论，他的身材比例也很不错，就算简单的穿件羽绒服搭件衬衫也很好看，多少次约会的时候，他会脱下那件白色羽绒服给尹孟希披上，她一穿上就长到了小腿肚，他笑她像个憨憨的小雪人，她或许忘了江淮珉的怀抱的温度，但是永远无法忘记穿着那件羽绒服时感受到的温暖。 “希希……”江淮珉伸手把门关上，转过身时尹孟希看到他眼里都是血丝，身上的酒气在暖气的烘托下肆意飘散，她的声音冷漠得像屋外的寒气：“我说了，别这样叫我，你要干什么？” 也许是被尹孟希冷漠的话语刺痛，江淮珉快步靠近她伸出大手把她揽进怀里，他虽然身材偏瘦，但是力气确实是不小，他用双臂钳制住怀中不停挣扎的女孩，颤抖的双唇吻上她的乌发：“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对不起，对不起……”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你到底要干什么！”尹孟希终于控制不住大声怒骂。 江淮闵垂下头，将脸埋进她的脖颈之间，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馨香，哑着声音恳求道：“希希，我知道错了，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们复合好不好？我好想你，每一天都在想你。” 有冰冷的液体顺着她的锁骨滑入肌肤里，却不知道是他身上的雨水还是他的眼泪，尹孟希曾有一刻的心软，被冰凉的水珠一激，她猛然记起了圣诞节那天餐厅里那个女孩子的模样，想起了他和她说分手那天，打在她身上的雨也是这般冰冷…… “滚！”她张嘴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只桎梏着自己身体的手上咬下去，立时有一股血腥味漫进她嘴里…… 第25章 今夕往昔 剧痛之下江淮珉手臂略一松缓，尹孟希抓住机会用手肘往他胸膛上重重一顶才终于得了解脱。一向温柔顺从、事事为他着想的女孩，为什么会两次对他动了手，江淮珉抚摸着手上的伤口，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哀伤：“希希，你怎么……” “有什么话你就站在那里好好说，说完赶紧滚蛋，再这样动手动脚的我可就要报警了。”尹孟希警惕的后退几步绕到餐桌后，尽可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防止他再一次有过激的举动。 从江淮珉身上散发的酒气判断，他刚刚一定喝了不少酒。其实他的酒量一直非常好，所以在单位里经常被领导点名陪同去应酬，但凡应酬基本都要喝得烂醉才能爬下桌，尹孟希是真的很心疼。每次同事把喝得烂醉的他送回家，她都毫无怨言的默默收拾残局，为此她不止一次告诉江淮珉，如果前途需要拿健康来换她宁可他一辈子都只是个基层职员，而江淮珉只会不以为然的说：“你和我都指望不上家里帮忙，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 今晚江淮珉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孩，她熟悉的发香、体温让他感到阵阵心安，在酒精的加持下，受了情绪驱使以至于情不自禁做了出格的举动，现在被伤口的痛楚刺激得顿时也清醒了几分，面对她防备的目光，他缓缓拉开椅子坐下来，抬眼用近似恳求的目光默默看着尹孟希，她嘴角略一抽动，进厨房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餐桌上，她睡前总爱喝上一杯热牛奶，所以洗澡前都会提前用温水浸好，两人在这张餐桌上吃了无数顿温馨的饭菜，此时却如陌生人一样疏离，默默无言的相对而坐，七年的感情生活与婚姻只差着一张纸，分手后的感觉也与离婚无异。 “那天在餐厅里的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吗？”江淮珉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感觉灼灼燃烧的胃好受了些，举手苦恼的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环顾四周，之前摆在房间各个角落的亲密合影早已被尽数撤换掉。 “他是我同事，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之前破坏了你美好的纪念日所以你今天要来找我算账？”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不会伤害你的。”听到否定的答案，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定了一半。 “不会伤害我？莫名其妙的冷暴力不算伤害？让我傻乎乎的戴了半年绿帽不算伤害？连分手都不敢当面说，你算什么男人？”尹孟希不留一分情面，犀利的控诉着他恶劣的行径。 “我无法为自己开脱，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希希，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听到“有苦衷”这种烂借口尹孟希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还没等她开口赶人，江淮珉眼中闪烁起近乎疯狂的光彩：“希希，我们七年的感情难道你就不觉得很可惜吗？现在你已经入职圣瑞了，这样一来以你和我的收入，在阙城努力一把也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只要你愿意和我复合，以后我们都安安心心的工作，今年春节我就带你回家见我爸妈，明年我们就可以筹办婚礼了！” 真是可笑又可悲，她等了许久的承诺，却在分手后才等到。这个男人是自己真真切切爱了七年的人，过去七年里朝夕相对，既是伴侣、又是一起与生活抗争的战友，现在她却觉得越发陌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张嘴闭嘴都不离房子和车子，慢慢的自己也变得如他一般焦虑、看待事物不由自主的会带有功利性，尹孟希看着他快速上下翻飞的两片薄唇，絮絮叨叨的话语如嗡嗡声鸣，她深呼吸一口气，拼尽最后一丝耐心，眸中的神色愈发坚定了，她用极其克制的声调说：“江先生，世界上没有这等好事，我落魄的时候你可以另选他人，我尊重你的选择，现在希望你也尊重我的选择，请你出去。” 江淮珉还沉浸陶醉在自己为尹孟希编织的美好未来里，忽然被她无情打断，他激动的站起来伸出手要揽住她的肩膀，似是梦呓般：“希希……你听我说……” 尹孟希毫不留情的挣脱，站起身往门的方向伸出右手食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出去。” 他眼中的光芒由明转淡，小心翼翼的用眼神试探性的观察着她冷漠的面容，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试图从大人冰冷的面具上找到一丝宽容的裂缝，最终却失望的发现那是徒劳的。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到门口，定了一定驻足转过身咬着唇低声问道：“我能再抱一抱你吗？” 得到的回应只有长时间的沉默，江淮珉的眼睛顿时更红了，极力克制着即将掉落的泪水，默默地打开门出去了，尹孟希在关门的那一刻快速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我很快就会搬家了，你不要再来了。” 江淮珉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如一声炸雷，站在森冷阴暗的楼道里，他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扑簌落下，高挑的身子无力的倚靠在紧闭的门上，缓缓下沉，他无助的坐在地上，一身洁白的羽绒服已被混着雨水的灰尘泥土染得脏污不堪，他蜷缩起双腿，把头低低的埋在两膝之间，用双手握拳发狠地锤着头，忍不住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 隔着薄薄的房门，他痛哭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屋内，尹孟希僵在原地半晌，双手握紧了又松开，最后还是默然拿起桌上的杯子把牛奶倒进水槽里，然后把玻璃杯扔进垃圾桶，打开小音箱循环点播了一章舒缓的轻音乐歌单，以此掩盖住一切不想听见的声音，做完这一切以后，她才关上灯进卧室睡觉。 窗外的夜雨越下越大，尹孟希闭上眼迟迟无法入睡，脑中的画面纷纷呈现又倏忽而逝，一幕幕都是这七年来所经历过的画面。她真真切切的爱过，也正因如此，才没办法原谅那个把她珍视的东西亲手弄脏的人。 第26章 上了贼船 天刚大亮，一夜都没有睡好的尹孟希早早起来洗了个澡，抬起手洗头发的时候觉得手腕很疼，仔细一看才发现昨天被江淮珉抓出了一道明显的淤痕，别看他身材瘦，手劲是一点也不小。洗完澡离平日出门的时间还很充足，尹孟希打开冰箱拿出几枚鸡蛋、青菜和面条，难得给自己亲自做份早餐，吃完收拾干净以后换上衣服准备出门上班，她小心的打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瞅去，眼睛艰难地左瞄右瞄换了好几个角度确认了江淮珉已经不在门外才敢出去。 乘电梯的时候，刚好遇上对门早起去晨练的大妈，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大妈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开口语重心长的说道：“娃儿，小两口吵架适可而止嘛，昨晚你男朋友在门外嚎了一晚上，把我大孙子都吓哭了，两个人过日子就是吵吵闹闹的，昨晚天寒地冻的还下大雨你把人家赶出门口去，多大的事你也不至于这么心狠嘛。” “阿姨，他搞同性恋，还要骗我做同妻，下次他再来你们直接报警好了。”尹孟希轻飘飘的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出电梯了，只留下大妈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那颗烫着爆炸头的脑袋显然消化不了“同性恋”、“同妻”两个词所包含的的信息量，老久都回不过神来，电梯门一关又把她送回楼上了。 来到公司，尹孟希照常为向海文准备好早餐，下了一晚上的雨，今天的的天气越发阴冷了，向海文穿了一件厚厚的花灰色及膝外套，里面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气质清冷，自从他卸下了张远的身份以后，就逐渐收起了之前那股散漫不羁的做派了，尹孟希也逐渐适应了以下属的身份和他相处。 他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馥芮白，从桌上翻出一本薄薄的文件递给尹孟希，打开一看是一份简历，她快速浏览着大致信息： 【孙郁霏，女，23岁，169cm，哥伦比亚大学管理学学士，毕业后进入阙城的华承集团工作，担任运营策划助理，特长：芭蕾舞、大提琴】 “简历不错，人也挺漂亮的，打算让她进哪个部门？”尹孟希仔细读着孙郁霏的在校经历，虽然专业成绩不突出，但是花了不少时间丰富自己的履历，大一到大三期间参加了不少社会实践和志愿者公益活动，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法文，不过这样的人才在公司并不算特别出挑，她不明白为什么向海文会单独挑孙郁霏的简历出来给她看。 “孙越的女儿。”短短几个字就解释清楚了——关系户嘛！ “她来接替张远的工作，今天应该开始交接了。孙越自从知道他要去日本，忙不迭的把自己女儿推荐过来，我一直推说在考虑，最后他竟然直接找了我爸把事情定下来。”向望川在国外休养期间，名义上自然还是圣瑞集团的董事长，公司里的一应重大事项自然要向他请示之后才能做决断，而招聘一个秘书这种琐事也要通过他父亲来对他施压就有些过头了，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孙郁霏的真实能力水平如何，但是在向海文心里已经对这对父女感到十分不悦了。 “这是给李副总招的秘书，不需要先问问他的意见吗？” “李副总是技术型的骨干，眼里只有工作，而且自己能做的事情从来不指望别人，所以做他的秘书只要不是太不上道就算给他换个ai机器人他都不会说什么。” 怪不得当初李副总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的， 原来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尹孟希故作感叹：“哎呀，那我能不能申请和孙郁霏换一下，我去给李副总做秘书？” “你倒是想得美，东西还没学会几样就开始想着偷懒了，之前报的网课都认真上完了吗？课程打卡记录给我看看！”向海文冷哼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手指卡住她的手腕，要抢她的手里的手机，“咝!”尹孟希吃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倏的把手抽回，向海文盯着她瓷白的手腕上的那道环状淤痕：“手怎么回事？” “没事，昨天不小心磕着桌子了，向总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先去把明天上会的资料做完。”尹孟希觉得他盯得自己心里直发毛，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也不管他相不相信，慌慌张张的出去了。 赵安宁去参加部门会议一个上午都没回办公位，一直到了午饭的时间才散会，她无力的瘫坐在办公椅上，圆圆的小包子脸上写满了苦闷的烦恼，尹孟希拉起她软绵绵的胳膊，招呼她一起吃午饭，赵安宁却破天荒的摆摆手，叹气道：“不吃不吃，没胃口。” 尹孟希强忍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今天星期二，川菜区有椒盐蹄膀，我今天要点一份大锅的，你陪我一块儿吃，再不去买就没了。” 他们公司的厨子将椒盐蹄膀做得极好，先卤后炸，皮薄而香脆，肉带着丝丝咸鲜，按照蹄膀的个头分为中锅、大锅，女孩子一个人吃不完经常会约上一两个要好的同事一块吃。赵安宁最好这口了，经常会缠着尹孟希和她一起吃，果然只见她眼睛一亮，愁闷顿时一扫而光，挽着尹孟希的手直奔食堂。 尹孟希另外又给两人各点了一份牛肉酸辣粉作为主食，端到桌上给赵安宁，关切的问：“安宁，你今天是怎么了？”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公司的年会也要抓紧安排了，各部门都有出节目的任务安排，还定了最低的参与人数比例，咱们行政部今年出的节目是假面舞会，本来进展得好好的，周末咱们去市政广场排练，结束以后有一对舞伴，男生骑电动车顺路送女生回家，结果路上为了避开汽车不小心给摔了，两个人一个手骨折，一个脚骨折，今天会上高经理特意提醒了让我抓紧找人顶缺，可是剩下的同事一个推一个的都不愿意参加，我正发愁呢。”赵安宁愁是愁，一点也不妨碍她的胃口，油汪汪的小嘴啃咬着蹄膀吃得喷香。 公司对总裁办的员工不作硬性要求，不强制要求参与，所以尹孟希自然没有这种烦恼。她听着赵安宁倒苦水，自顾自的嗦了一大口酸辣粉，不时给上几句安慰，白皙秀气的脸上被浓郁的辣油辣出两抹红晕，赵安宁瞧着她吃饭的样子，觉得漂亮的人，嗦个粉也怪好看的，忽然福至心灵，嘴角慢慢上扬：“希希，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先说要我干什么？”尹孟希灌了一口酸奶解辣，佯装防备的等着她继续把话说完。 “你这么漂亮，不上年会表演让咱们公司的单身狗开开眼太可惜了，你行行好，当做帮帮我，报名参加这个假面舞会行不行？”赵安宁分别抓起两只猪蹄尖尖，把它们合在一起做一个“拜托”的合十手势。 尹孟希刚想要拒绝，赵安宁说：“希希姐，你就当看在高经理的面上，你不是常说她对你挺关照的吗？部门出这种问题，高经理多头疼啊，咱们这个舞蹈的点位已经编排好了，少了一对没法正常演出，到时候全公司都要看行政人事部的笑话，你也算半个咱们部门的人了，你脸上也没光对不对？” 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尹孟希在行政人事部办公了这么久，一众员工早已把她视为部门内的人员，平常有下午茶之类的部门福利都会算上她一个，有时候她帮向海文写公文，对格式排版有疑问，她随便请教一个人，大家都会知无不言耐心的给她解答。嗐！谁让吃人家嘴软，问人家的嘴也短呢？ “行吧行吧，那男伴呢？你不会让我叫张远吧？他忙得很，我可不敢打扰张总。”尹孟希自知是逃不过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放心，我给你安排咱们部门的部草，那可是98年的小鲜肉！怎么样，老妹儿够意思吧？”赵安宁故意对她挤眉弄眼扮出个怪样。 尹孟希白眼一翻，抓起一块猪蹄膀塞进她嘴里：“吃你的猪蹄吧！” 第27章 强人所难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午休，赵安宁给尹孟希发来一个舞蹈的视频，高雯安排她负责统筹本次的部门表演，她花了两个晚上在网上看视频，最终悉心挑选出一支圆舞曲（又称华尔兹），既优雅又灵动，动作难度不高但呈现的整体效果极好。她又突发奇想，打算包装个假面舞会的主题，必定能让人耳目一新。整支舞蹈的舞者一共有十人，分为五个小组，每个小组由一名男性和一名女性组成，舞蹈前半段以五角星形状分布点位，后半段以四个小组环绕着中心一支小组，而中心的那一支小组是轮流交替着补换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赵安宁说点位已经安排好，不能缺少任何一支小组的原因。 虽然碍于情面勉强答应了赵安宁的请求，但是尹孟希心里终究还是没有底气，上一次算得上正式的舞蹈表演还是读大学时候，学校开办的校运会上班里组织女生表演啦啦操。下周就是年会了，时间很紧迫，只能等晚上下了班后另外安排时间多练习了。首要当然还是以工作为重，后天要上会的资料向海文已经看过初稿，替她把几个不足的地方挑出来，尹孟希抓紧时间认真修改，尽可能为下班后的排练挤出充足的时间。 她正全神贯注的工作，“啪”的一声，一杯浅粉色的草莓芝士奶盖茶放到她桌面上，她错愕的抬眸，正好对上一双清亮的圆眼，浓密而略显杂乱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着，饱满的蜜色嘴唇扯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孟希姐，很荣幸能成为你的舞伴，请多多指教。” 给她送奶茶的这个男孩子叫程珹，在中国科技大学本硕连读，今年毕业后进入公司成为一名管培生，入职以来就在各个部门轮岗工作，上个月刚从营销部调过来。一米八五的个子，模样虽不似向海文那般出众，但五官也挑不出毛病，外形刚健阳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大学里朝气满满的小师弟。因为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他平时在办公室常常会帮忙解决一些电子设备和计算机类的问题，有一次他偶然听见薪资专员小宋吐槽着月底的员工考勤统计工作太过繁琐，于是主动帮忙写了个小程序，从系统导出数据后直接录入相应的信息，小程序就会自动生成统计报表，替她省去许多工作量。虽然年纪轻，但为人极有风度，工作态度也很积极，深得一众女同事的欢心，私底下大家偷偷给他封了个“部草”的名号。 程珹本来不打算参加年会演出，他运动细胞确实不错，篮球、足球都不在话下，但从来没有跳过舞，他架不住赵安宁开出来的一个十分具有诱惑性的条件，所以算是半被动半主动的参与了这个活动。 他来行政人事部不久，和尹孟希的交流仅仅停留在见面打招呼上，他发现她总是独来独往的，平时不是埋头工作就是忙于准备各类会议，也就和赵安宁还能多说几句话，休息时间很少像其他女同事一样三五成群凑在一块聊天，唠叨家庭琐事或者分享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好用、哪个商场新开了好吃的店。所以知道自己能和她搭档演出还是有些惊讶的，程珹不知道怎么和她主动搭话，转念一想女孩子都喜欢喝奶茶，就在楼下的奶茶店挑了一款销量最高的点上一份送给她，试图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尹孟希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程珹你太客气了，最近工作比较忙我本来是打算下班以后再找你的，先说明啊，我没有舞蹈基础，如果踩了你的脚你可不要生气。” 凭她平日里给自己留下的印象，程珹原本以为这位总裁秘书自视甚高、不好接近，虽然他对尹孟希有些好感，但是想到要和她一起排练舞蹈不免还是有些胆怯，尹孟希温和的态度倒是让他大感意外，不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公司聘请的瑜伽老师提前回家过年了，所以最近行政部都会在下班后借用公司的瑜伽教室进行排练，教室很宽敞，足足有100㎡，墙壁两面都安装了落地镜，用来排练再适合不过了。 尹孟希和程珹都没有基础自然跟不上大家的进度，所以他们俩把视频投放到教室里的投影屏上先跟着学习分解动作，但是看了半天也摸不着门道。作为总指挥和后勤队长的赵安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边上给他俩数拍子，尹孟希扶着程珹的肩膀，程珹将手放在尹孟希的肩胛骨上，随着她的拍子手忙脚乱的练习，第一天的排练效果自然是惨不忍睹，不是尹孟希把程珹的鞋子踩掉，就是程珹转身的时候抢了拍子撞倒了尹孟希，赵安宁直接坐不住了，在隔壁舞蹈室都能听见她声嘶力竭的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停，再来！”一个小时下来三个人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别人练习到8点左右都纷纷解散回家了，只有他们三个还在不遗余力的互相折磨，整层楼的员工娱乐室只有这间房还亮着灯，保安大哥过来巡逻时看到还在拼老命的三个人愣是一声不敢吭，宁可自己晚一点再来检查有没有关灯关门。 接近9点已经超过了活动室的使用时间，保安大哥才小心翼翼的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提醒他们抓紧时间离场，赵安宁的男朋友来接她下班，所以就先走了，尹孟希去更衣室用毛巾把汗水擦干，换下健身服重新穿上毛衣和厚厚的羽绒服，她揉着酸痛的胳膊和脖子，出来的时候发现程珹竟然在休息区没有走，见她出来才站起身，手中握着两瓶从贩卖机买的热可可，将其中一瓶递给她。 尹孟希接过来道了一声谢，拧开喝了一口，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地铁就快停运了。” “太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送你吧。” “我住城郊的绿源小区，你不顺路吧？” “顺路的。”程珹露出笃定的笑容。 “顺哪条路？”尹孟希不相信会这么凑巧。 “离你们小区两公里左右的富安城，再说下去地铁真要停了，走吧！”程珹迈着长腿往电梯方向走，尹孟希看了看表连忙跟了上去，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一般都是在车上看电子书或者听网课，有个人聊聊天也不错。 第28章 大龄未婚 公司最后一名加班的员工离开了办公室，圣瑞集团总部68层依旧灯火通明，向海文手插在裤兜里，坐在办公桌的边缘上欣赏着漂浮在黑黢黢的恒江上的观光游艇，船上彩灯环绕散发着星星点点灯火。阿幸悄声走进来，将手中抱着的一沓厚厚的资料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向总，这是您要的资料，请过目。” 向海文应了一声，坐下来随意拿起一本翻看起来，资料上面以图文形式详细的记录着山崎组现任的领导组织架构、人员个人背景，以及与本国各方政要合作情况，其他资料里还有近年来本乡集团联合山崎组开发的项目情况跟踪，向海文看得极细致投入，阿幸就在一旁静静候着。 一年前，向海文花了许多精力和资金为自己秘密打造了一支小型情报队伍，队伍人数不多，阿幸就是其中一员。没有人知道阿幸原本的身份是美国特种兵，不但有极强的战斗能力，同时还精通侦查和情报收集，退役之后为了生计去东南亚地区当雇佣兵，过了几年刀口舔血的生活，每天睁开眼就开始了拿命换钱的一天，但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腿意外受了枪伤，恢复之后动作已经不如当初那么利索，长时间的跑动就会牵发旧患，这样的身体状况再继续做雇佣兵无异于平白去送命。幸而机缘巧合，被向海文收入麾下，许给他极其优厚的待遇，阿幸万分感激，对向海文是忠心不二，正好他有意要培养一支属于自己的情报队伍，有着丰富专业背景的阿幸自然就担任起了队长的职位。平日里，阿幸对外担任他的私人保镖，对内则主要是为他提供商业信息和竞争对手的动向，可以说阙城发生的大事没有他不知晓的。 向海文深知自己羽翼未丰，圣瑞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都有不少人在虎视眈眈，他的爷爷和爸爸也是几经沉浮、靠着自己一拳一脚把圣瑞做大的，那么凭什么轮到自己就可以坐享其成呢？平日里受到大大小小的轻辱根本不算什么，他都可以忍耐，因为只有忍耐才可以在他有足够能力给对手以沉重一击之前换来时间。 办公室里悄然无声，向海文看了眼挂钟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于是对在旁上一直保持着站姿的阿幸说道：“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阿幸点点头，从衣服里去又取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轻轻放到他面前，向海文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阿幸：“向总请您见谅，这份信息是属下自作主张收集的。”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向海文的好奇心，他拈起薄薄的文件，翻开第一页，一张大大的尹孟希的私人照片正入眼帘，他随意翻看了两眼，尹孟希的家庭背景，个人履历赫然在案，甚至连她父母的资料都被囊括其中。 【爱好：阅读、网球、游泳、钢琴、美食、旅游、毛茸茸的小动物……；恐惧的事物：恐怖片、蟑螂、蛇、蜘蛛……；历任男友：江淮珉，已分手，此人详情资料参见page8……】 最夸张的是，这份报告连尹孟希的mbti人格测试报告都收集到了。向海文皱着眉厉声道：“既然知道是自作主张就不要去做，这份报告的备份你即刻销毁掉，不准让任何人看到！” 声音是少有的严肃，阿幸做事一向极有分寸，遵从谨言慎行的宗旨，所以向海文极少会用这种语气斥责他，这会子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惹老板发怒了，也不敢继续逗留，连忙答应着退出了办公室。向海文拿起文件走到碎纸机前准备把它粉碎掉，可犹豫再三不知为何就是下不去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干脆就随手把它放进了储放资料的架子上。 尹孟希和程珹刚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之后了，他们在地铁口就分开了，尹孟希回家之前特意乘电梯到下面一层楼，然后步行走楼梯上去，躲在楼道里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江淮珉的踪影才敢回家。她正准备洗澡，程珹发来一条微信询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她简单回复“到家了”三个字，刚刚在地铁上他们聊得还挺开心的，程珹不愧是重本高校的毕业生，知识面以及兴趣爱好都很广泛，他们从《巴黎圣母院》聊到《盗墓笔记》、从互联网发展聊到王者荣耀、从达尔文进化论聊到为什么人类沉迷于当铲屎官，几乎没有他接不住的话题，而且不像一些人聊天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较真起来非要讨论出个结果，或者强势的要求别人认同自己的观点，他全程几乎都是由尹孟希把握话题的走向，然后再从容不迫的交换自己的看法，两人都是浅“谈”辄止、绝不深究。 洗完澡，尹孟希打开冰箱解冻一些速冻牛肉丸，又泡了点干裙带菜，这牛肉丸是夏城有名的特产，把新鲜牛腿肉，剔去筋膜、刮净油脂后，改刀切成小块，再用特制的锤子将牛肉捶打成肉泥，捏制成丸状再入锅煮熟。其实全国不少地方的都有这样的牛肉丸，只是调料的配方不同，各自都标榜自己才是真正的源产地，但美食不分国界，更何况省份地域？这样的丸子经久耐放，煮制方便，入嘴爆浆、味道鲜美，尹孟希晚上饿了常常煮上一碗裙带菜牛丸汤，蘸着小米椒薄酱油吃，要是饿得狠了，配上点面条、饺子也能管饱。 她捧着热气腾腾丸子汤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看网课一边吃着，手机响起来了。 “妈！”她接起电话，嘴里还嚼着肉丸子，呼哧呼哧喷着热气。 “哟，这孩子今天没按时吃晚饭呐？又在吃牛丸汤了吧？”妈妈嗔怪道，她懂得年轻人在外拼搏的不易，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给尹孟希寄上一堆真空的冰鲜肉丸，自家的孩子就好这口。 “吃过了，我就是馋了。”尹孟希狡辩着，吸溜的喝了一口满是牛肉馨香的热汤。 “今年过年啥时候回来，妈妈有个同学，人家想给你介绍一个男孩子，在市里的单位里工作，正式工呢！人特别实诚，等你回来以后安排时间见见吧？” 尹孟希惊得一口热汤直接吞下去，灼得嘴巴和喉咙一阵阵的疼。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在大城市工作的年轻人甭论在外面混得多好，顶着“x总”、“x经理”的头衔，逢年过节回到家但凡是单身没有对象的，家里的亲戚朋友拿眼看你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可怜的意味，恨不得在身边抓着个适龄的对象就往你面前塞。 她忙岔开话题，推说领导打电话过来了匆匆挂上电话，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她一天还是单身，别说她妈妈，就是三姑六婆都不会停止给她物色对象的。 第29章 舞会国王 经妈妈一提醒，才想起这个月就是新年了，尹孟希打开手机在网上看起了年货，自从她工作有了收入以后，每到过年都会给父母和家里的一众长辈置办一些年货，礼品倒是不讲究多贵重豪华，而在于象征着晚辈的一片心意到位了，各位叔伯家一人一份坚果礼盒，各位姨舅家一人一份干货礼盒，送出去实用又好看，也不会显得厚此薄彼。 她指尖快速滑动着，顺便查了一下银行卡的余额，还有几万块，妈妈的手机用了三年了，系统运行得很慢，是时候给她换个屏幕大点的新款了，而爸爸近些年总是觉得腰椎疼，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主播测评一款按摩仪，测评的效果还不错，给他买一台准没错。 说起爸爸，尹孟希才想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父亲通电话了，在微信倒是会隔三差五聊几句，基本上是父女之间的日常问候，又或者是爸爸给她分享一些心灵鸡汤之类的文章。 她刚上初一，父母就协议离婚了，爸爸每个月会固定带她出去玩一两天，后来上了高中课业繁忙，每个月仅回家一趟，能够见面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了，直到自己毕业后留在阙城工作，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父女俩才能够见上一回，她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既敏感又懂事，从来没有去问过父母分开的理由，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 “小孟希，在想什么呢？”张远拿手在尹孟希面前晃了晃，他今天过来总部开会，离开会还有一些时间，他特意跟人打听了尹孟希办公的位置跑过来找她，一进门就看见她在发呆。 尹孟希被他吓了一跳，随手抄起靠腰的抱枕朝他丢去：“我正在发愁呢，一时冲动答应了年会上替行政部表演节目，但是现在时间这么紧，完全是临时抱佛脚，我午休和下班时间都拿来练习华尔兹了，可还是跟不上节奏。” 程珹的运动细胞比她发达得多，练习效果自然也比她好很多，他的动作和舞步出错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倒是尹孟希还在不停地踩他的脚，程珹的脾气是没话说的，对此都是一笑置之，让她更加过意不去了。 张远稳稳的将抱枕接住，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你和那个何什么宁的手脚都不大协调，向总倒是跳交谊舞的好手，你怎么不让他教你？” “他还会交谊舞？”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平时向海文把非必要的应酬都会给张远或其他领导参加，这样的人居然会跳交谊舞！ “看不出来吧？他平时对别人就是脸臭，但是在美国读高中的时候，毕业舞会居然选上了舞会国王，上大学更不用说了，学校里学生不是商业精英的子女就是家室显赫的上流阶层，交谊舞是他们最寻常不过的一种娱乐活动也是必备的社交技能。” 这反差实在有点大，尹孟希耸耸肩：“这种小事我哪里敢烦劳向总，他每天日理万机，晚上能早点下班回家吃个饭就不错了。别说我了，看你最近忙得不见踪影，新来的孙秘书如何？工作交接进展得还顺利吧？” 听她提起孙郁霏，张远的表情不免有些微妙，他嘴里啧啧几声，两手攀在尹孟希工位上，老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小姑娘长得漂亮，人也聪明机灵，但是想达到你远哥这种高度一时半会是不可能了，也只能教她做些比较基础的工作，不过这些倒是次要的，她老爱见缝插针的跟我打听向总的情况，心思深着呐！小孟希你可得精着点，别等我从日本回来，这公司就已经没你的位置了。” 尹孟希“嘁”了一声赶他去开会。她觉得张远有些多虑了，毕竟作为一名秘书，本职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就是配合好自己的上司，而提前去了解清楚上司的个人习惯、喜好才能在工作过程中避免触犯一些忌讳，这是很正常的事。虽然向海文不是她的直属领导，但毕竟是集团的总裁，以后双方少不了是要打交道的。 “孟希，今天下班后高经理组织咱们去部门团建，你也一块参加吧？”赵安宁开完部门例会回到工位上，兴致勃勃的邀请她。年尾将至，各部门的负责人都会运用经费或自掏腰包请下属吃一顿饭，以犒劳大家一年来的辛勤付出，像总裁办这种部门就比较特殊了，团建次数少，而且参加团建的时候和管理层一起总是觉得放不开。但尹孟希终究不是行政部的人，实在不好意思参加，就笑着拒绝了。 “孟希姐，一块儿去吧，吃完饭我们还要去ktv唱歌呢，人多热闹些。”程珹的办公桌离得近，听到她们的对话之后也过来劝着。 尹孟希摆摆手，无奈道：“程珹，你也看到我练习的效果了，现在年会是越来越近了，我还没学会一半，要是再不抓紧下班的这点儿时间练习，到时候你和我一组可要跟着一块丢人了。” 程珹知道劝不动，也就作罢了。 因为要团建的缘故，行政部的人到了下班时间就三五成群的离开了，严师赵安宁和被踩成破鞋的队友程珹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几句让她练习要适可而止。尹孟希替向海文回了几封邮件后关上电脑，去食堂简单喝了点粥就换上运动服去瑜伽室继续练习午休时学习的部分。 简单的热身之后，悠扬的音乐响起，尹孟希抬起手想象着自己扶着队友的肩膀和手，步伐前进、后退、横移、旋转，努力感受着双脚的重心平衡点。随着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她旋转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但是不慎左脚绊了右脚，重心不稳身子向前倾去，虽然手掌条件反射的撑住了地面，臀部还是坐在了左脚脚踝上，随之一阵明显的刺痛从踝关节传来。 “嗒嗒嗒”，一双擦得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踩复合木地板上，发出阵阵清脆悦乐的响声，尹孟希懊恼的揉着脚腕，听到声音微微抬起头，一只大手赫然出现在她面前，那人弯下身子，将脸凑得极近，笑着问她：“还能站起来吗？” 第30章 谁先尴尬谁就输 “向总？”尹孟希一脸惊异，略过他伸出来的手，自己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向海文落空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攥住她的丸子头：“别动。”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个诡异又滑稽的姿势，他左眉往上一挑，把手松开，嘱咐道：“应该是扭伤了，我去问保安拿点药，你先别动。” 过了一会儿，向海文拿着药回来，手上还有一瓶矿泉水，他蹲下身子撩开她的裤脚仔细检查起来：“有点肿，不过好在不严重，上点药就没事了，明天可以继续上班。” 万恶的资本家！ 他把水递给尹孟希，她接过来唬了一跳：“好冰！”向海文低头拆着药，听到这话无语极了：“又不是让你喝的，这是拿来敷脚的。” “……”尹孟希闭上嘴乖乖的握着矿泉水瓶敷在略微肿起的脚踝上，向海文取出一红一白两罐药瓶，将红瓶摇晃均匀，左手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右手拿着药瓶，按动喷口有均匀细密的药雾从喷口里喷出，覆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然后用大拇指指腹揉搓着患处，让药物被一点点吸收进去，动作极轻柔。 揉了几分钟后，他把药放回包装盒里，扶着她慢慢站起身， 不忘叮嘱道：“晚上回去如果还疼的话，再喷一次红色瓶子的药，如果不疼了明天开始一天三次喷白色瓶子的直到消肿就可以了。” 尹孟希尝试着轻轻转了转脚踝，确实感觉好了许多，随即一瘸一拐地走到储物区把药盒放进包包里，又从里面拿出一包湿巾，递给他道：“谢谢，你怎么来了？” 他接过来取出几张湿巾擦手，若无其事的说道：“张远说你在练华尔兹，刚好开完会也没什么事做我就过来看看，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参加这个？” “行政部参加演出的人数不够，我能帮就帮一把，平时也受了他们不少照顾。” 向海文把手擦干净，将湿巾揉成一团，随手一抛，正中七八米开外角落里的垃圾桶，然后轻巧的脱下外套、摘掉领带，只剩一件黑色的衬衫，室内的暖气调到了26°c，体感舒适，他索性松松地将两只袖子叠起，这才回过身来向她伸出手：“既然要参加那就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就你刚刚那架势可不行。” 仅仅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也能将他优越的身材展露无疑，不知是不是有些许紧张，尹孟希喉咙一紧，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把手搭在他手心上，向海文轻轻握住，薄唇勾起一个弧度，慢慢地把女孩带到自己面前，左手牵起她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轻轻覆在她的肩胛骨下方，低声道：“不要紧张，华尔兹是一种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优美舞蹈，好好享受它。” “大哥，我不是因为跳舞紧张啊！”尹孟希心里叫苦不已。 “集中精神，不要胡思乱想。调整好你的呼吸。前进、左移、后退、右移……感觉到节奏了吗？”向海文低声数着拍子，带着她缓缓移动步伐，这是最简单的方形步，华尔兹看似不难，但是初学者没有通过扎实的基础练习找到节奏，是很难在后续的进阶学习中取得进展的。 寂静无声的瑜伽室里只听见两人规律的脚步声和他数拍子的磁性嗓音。 练了几圈下来，向海文松开手低头问她：“脚还受不受得了，要不休息一下吧？” 尹孟希才刚刚体悟出一些感觉，正希望能够趁热打铁，因此摇头道：“没关系，也不是很疼了，跳得慢一点就好。” “刚刚算是热身，你的脚扭伤了不适合练习升降和摆荡，等你恢复一些了我们再找时间练习脚步动作，现在我先带你学习反身拧转身姿，你抓住我的手臂。” 尹孟希依照着他的指令，将双手搭在他大臂上，隔着薄薄的衬衫，掌心下触到的是他饱满结实的肌肉，顿时心跳如雷，再受暖气一烘手心就更是烫得厉害。向海文双手轻轻揽住她的腰，道：“你上身往后仰一些，对，脸略微偏向左边，很好保持住，然后跟着拍子慢慢转动身子。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四二三……” 他数得很慢，扶着她腰肢的手轻巧的施力引导着她转动身体，他感受着手中腰肢的曼妙弧度，柔韧纤细得让人不敢造次，仿佛不堪一握，竟连拍子都忘记数了。 把脸偏转到一边的尹孟希久久听不见下一个拍子，将同一个姿势保持了数十秒钟，终于颈椎的关节酸得遭不住了才转过头来，看着有些呆怔的向海文小声提醒道：“……向总？” 这时向海文的目光才重新聚焦到她脸上，运动过后，女孩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两抹娇嫩的粉红色，额头和微翘的鼻尖都伏着串串晶莹的汗珠，他颇有些尴尬的松开手，垂下眸子摸了摸鼻尖道：“今天先练到这里吧，不然脚伤恶化的话就麻烦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回去。” 尹孟希和向海文一起下停车场取车，今天a01的车位号上停的不是他常开的那辆迈巴赫，取而代之的是一台阿斯顿·马丁dbx，尹孟希勉强认得出车标，光看车身的造型就知道一定很贵，反正自己这辈子是买不起的，她对自己老板的各种豪华座驾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就是有些担心自己又不小心碰到哪个按键，那场面就会挺尴尬的。 上次坐向海文的迈巴赫，他把车子暂时停在路边下车去便利店买点东西，被留在车上的尹孟希觉得副驾驶的座椅有些靠前，想要往后调一点，可自己从来没有坐过豪车不知道怎么操作，只好拿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对照着视频终于在右侧扶手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椅子形状的调节按钮，她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拨动按键，没想到小小几个按键还有好几个不同的调动方向，一下椅背往后挪，一下椅托抬升延长，她手忙脚乱的摸索着，可就是调不到自己想要的方向。过了几分钟后向海文回来了，打开门一看，尹孟希基本完全躺在放平的座椅上，两人相视无言，她觉得尴尬极了，嘴角抽动着扯出一个微笑，颤巍巍的举起手冲他打了个招呼：“帅哥，打车吗？”回去的路上，向海文一路憋笑几乎要憋出了内伤，他倒不是嘲笑她，而是真心觉得自己的秘书很可爱。 当然了，后来向海文把这件事当做趣事告诉了张远，张大秘书知道这个事情后，那就是纯粹的嘲笑了。有一次他刚好要载尹孟希到项目上检查工程进度，尹孟希打开车门一看，顿时糗得脸都红了，那个混蛋居然提前帮她把座椅调平了！她无语地看向张远，那厮正扶着车身狼心狗肺的放声大笑。尹孟希撇了撇嘴，也不跟他计较，大大方方的直接躺了上去把安全带系好，耐心的等他笑够了再出发。她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张远不由得在心里给她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第31章 视频见面 尹孟希坐在副驾驶上，随意打量着车里的装饰，这辆车说是刚提的新车也不为过，目之所及，能看到唯一一样私人物品就是一根收纳成圈的充电线，她发现向海文真的是一个极简主义和强迫症的综合体，他的办公室采用大块的深色大理石石材构造而成，哪怕是在夏天陡然走进去也会感到从后脊生出一片森冷的寒意，用来装饰的摆件物品更是屈指可数，不像别的高管总爱附庸风雅的摆放一些名家字画或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来标榜自己高雅的品味。公司聘请了一位阿姨专职负责他办公室的清洁卫生，每天阿姨在他上班前都会将桌面上的东西布置得规规整整的，据说连一支钢笔都有固定摆放的位置，平日工作里尹孟希提交给的文件一定要按条目、清晰明了的整理好，否则他会非常不高兴。尹孟希甚至怀疑他住的房子里应该只有一张床，只是无法求证。 “探头探脑的，看什么呢？”向海文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的道路。 尹孟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想每次都让你开车载我好像不大合适，我读书那会看过一些小说，书里都是秘书或者司机给总裁开车的。” “所以那是小说而不是现实生活，虽然家里有管家和佣人，但是我也具备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平时上下班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开车去公司，和一个普通上班族没什么区别。其实你想一想逻辑，一个人整日生活在云端里，出一趟门被一群人前呼后拥、跟着一队保姆保镖在身边伺候，这样的人连自己的生活都处理不好，遑论去管理一家大型企业？” 他们正聊得起劲，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尹孟希正想多了解一些他以前的生活，看看和自己从电视剧上见到的豪门有什么区别，可手机却不适时的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是妈妈发来的视讯通话，她报以一个抱歉的表情，向海文点点头示意她接听。 “喂，妈妈？”尹孟希戴上蓝牙耳机，屏幕里的画面模糊，还有卡顿掉帧的迹象，耳机里传来许多人声的杂音，她注意到背景墙上有菜单，似乎妈妈正在外面餐馆用餐。 但画面里却没有出现尹妈妈的身影，而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中年妇女，她涂着一张艳丽的红唇，热情的朝屏幕里的尹孟希打招呼：“孟希，我是你李阿姨啊，还记得吗？哎哟喂，孟希现在长得可真漂亮啊！” “……阿姨好……”尹孟希生硬的问好，车内很暗，全靠手机屏幕反射出来的光线才能勉强看清她的脸。 “你在外面吧？那阿姨长话短说，我给你介绍一位咱们单位里的优质帅哥！今天你们先打个照面吧，合眼缘的话先加个微信聊着，等你回家过年了再约出来吃个饭。哎哎，小梁，赶紧接着手机，人家女孩子都说想见见你。”李阿姨想来不是第一次做媒了，一套说辞非常老练，她即将再次见证一对青年在她的撮合下结成缘分，乐得呲出了一嘴牙花子。 尹孟希不记得自己有说过想见这位相亲对象，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用妈妈的手机给自己发视讯，她猜想老妈多半是和别人一块儿吃饭的时候被大家起哄倒腾得难以下台，才会乖乖的把她卖了。想到这里，尹孟希暗暗叹了一口气，毕竟这是长辈，就算自己再不悦也不能随意把对方的电话挂断，此时握在手里的手机就像刚出锅的山芋一样烫手。 画面一阵抖动，几秒钟后亮光一闪，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操着一口夹带着夏城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向她生硬的问好：“尹小姐，您……您好！”那男子样貌极平庸，小眼、厚唇、虎鼻，再衬上木色发福的圆脸，在昏黄的灯下看起来活像一颗光溜的茶叶蛋，他留着一头还算精炼的短发，但是依旧掩盖不住整个人木讷憨实的气质。尹孟希比他预想的要漂亮许多，因此他心情很是紧张，尽力想让自己表现得好一些给她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您好，梁先生。”在上司车上相亲这种不上道的事儿要是让张远知道了准能笑她一年！她颇为难堪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向海文，好在他似乎没察觉任何异样，还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叫我梁伟吧，我和李姐是一个科室的同事，我是诚心想和您交个朋友，等您过年回家我请您吃顿饭，咱们再深入了解一下。”梁伟接过电话之前就把这句台词默默练习了不下十遍，一口气说出来还是觉得心跳不已。 “好的梁先生，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信号不太好，请您把手机给我妈妈，我和她说几句话好吗？”尹孟希温和的笑了笑，梁伟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很是心动，却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为之后的失约想借口了。 梁伟原本借着人多壮胆想再多聊一会儿，听女方这么说他颇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把手机递给尹妈妈。画面再一晃，屏幕里的妈妈面色讪讪的，她自知理亏，但还是执意附和道：“都见上了吧？一会我就把你的微信发给李阿姨，你记得通过小梁的验证，平时得空了就跟人家多聊聊天，啊？” “妈，我今天忙了一天了，现在还在路上塞车呢，你要是没别的事先不说了啊，天冷了，你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 “行行，希希你记得多和人家小梁聊聊，不要害羞，就当交个朋友啊！”她一遍遍交代着，生怕女儿会把人家冷处理。 向海文的余光注意到尹孟希摘下耳机，才淡淡的问道：“你妈妈？” “嗯，找我说点事……”尹孟希随口答应着，神情郁郁的，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这样的相亲就是纯粹的将个人感受视为无物，简单粗暴的把人物化，让两个条件看似相当的人凑在一块，生硬地将他们关进一个盖着一条以“交个朋友”为遮羞布的笼子里，然后强行培养感情。这个过程开始得仓促，不需要知晓你的个人喜好，更不需要了解你小宇宙里的灿烂星河，取而代之的是将硬性条件一一摆出来，明码标价，各取所需。 向海文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人随意交流着明天会上要汇报的内容，很快就到绿源小区了，他依旧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趁尹孟希临下车前又叮嘱了一遍：“记得按时上药。” “好，谢谢你送我回来。”尹孟希站在路边挥挥手目送车子离开，手机“嘀零”一声——【闲云野鹤】请求添加你为朋友。她无奈的点击了“接受”。 第32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今日如期召开年度报告会，会议10点开始将持续整整一天，尹孟希今早特意提前一个小时来公司为会务做准备，因为集团的董事会全体成员、监事、各个子公司的高层都会出席这个会议，重要性不言而喻。会务的准备工作既多且细，譬如场内的温度调节、人员座位安排都是有讲究的，每个微小的细节都能代表着整个集团的工作面貌，不容有任何差错，否则她不止是自己失职，还丢了向海文的颜面。 尹孟希向来对自己的工作要求极高，今天更是打起了百倍的精神，事无巨细，一项项认真的检查着各项准备工作的完成情况。高雯安排了几名行政部的人员帮忙布置会场，赵安宁和尹孟希正在讲台上调试音响设备，她冲着台下忙着摆放资料、钢笔和矿泉水的程珹努了努嘴：“希希，你昨晚没跟我们一块儿去团建真是太可惜了，程珹那嗓子唱歌特好听，尤其是唱英文歌，那口纯正的发音配上他磁性的声线简直是太绝了！你不是英语也挺好的吗，合该两人合唱一曲，那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尹孟希仿佛看见她眼里直泛红心，调侃道：“不如你干脆甩了你男朋友去追程珹吧，反正你俩的年龄差不多大，省得你天天跟我念叨程珹这好那好的。” 赵安宁觍着脸笑嘻嘻说道：“瞎说！我对我家哥哥那可是忠贞不二，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是想着帮你们拉拢拉拢，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顺便报答代购之恩嘛！”说着，她不顾尹孟希阻拦，用话筒朝台下的程珹高声喊道：“程珹，你昨晚唱的那首《all of me》可太感人了，快上来给你孟希姐表演一下。” 台下的程珹仰起头向两人报以一个爽朗的笑容，眉宇舒展、明眸皓齿，让人看了觉得像是旭日照在身上一般暖烘烘的，他婉拒道：“今天不合适，下次有机会的话让你们点歌。” 嬉笑归嬉笑，整个会场的布置还是顺利完成了，行政部的员工也回办公室继续工作了。尹孟希抬起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不一会陆陆续续有人员进入会场，会议有着装要求，所以参会人员穿着各式正装，各自对照着桌上的电子桌牌入座。尹孟希私下早已对着oa系统上的照片把各级领导好好认了个遍，对方的名字、长相、所属部门和职位已是熟稔于心，所以无论之前是否打过照面，她现在都能准确无误的称呼对方，从容干练的招呼着。 向海文最后才入场，身为董事长的向望川既不在场，自然是由身兼首席执行官和总裁职位的他坐居中的主位。他今天穿着整套高定设计的纯灰色西服，内搭同色马甲、领带并一件熨帖得笔挺的白色衬衫，尹孟希见过向海文不少私服装扮，毋庸置疑，他的穿搭品味十分出众，但和穿正装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后者更契合他自身所蕴含的风雅气质。 “尊敬的各位同仁，大家好，去年一整年我们公司面临着全球经济衰退风险和传染性疾病所带来的双重危机，面对着如此困难的考验，各位奋力拼搏、迎难而上，带领着各公司部门、各项目的员工一起团结奋斗，圆满完成了集团的各项任务，在此，我谨代表圣瑞集团董事长向望川先生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今天召开的年度报告会是对我们过去一年工作的总结，同时也是借此机会向公司的各位董事、监事汇报我们辛苦奋斗所取得的成果！” 向海文发表一通简短的会议致词，自然获得了众人热烈的掌声。接下来的汇报安排则按照会议章程一一展开，轮到张远汇报的时候，他所用的纸质版资料和电子汇报文档正是尹孟希制作的，她紧张的观察着各位高层领导的反应，众人专心致志的听着，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简单交流意见，面上的表情都是专注且严肃的，她暗暗的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望了一眼了向海文，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他冲尹孟希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用这种温和的方式向她表达自己的认可。 总裁亲自率领两任秘书飞赴海外谈判合作，并取得了极有益的分成比例，展望项目未来建成之后能为公司带来可观的收益回报，董事会成员及监事们都对这个项目非常满意，高层们这才开始注意到了尹孟希——这位履历平平无奇、外表看似斯文柔弱的新任总裁秘书。 尹孟希很清楚，这次日本之行自己并没有付出什么实质性的贡献，但是向海文和张远是有意的要把她的形象和地位拔高一些，毕竟以后她是要直接和这些商场人精打交道的，她暗下决心，别人既给了她平台和机会，以后要更加努力去接住这难得的机遇才是。 “张秘书，既然你要前往日本主理新项目的工作，那么以后谁来顶替你的职务？”一位女监事提问道。 “各位领导，感谢诸位一直以来对我的工作给予支持与帮助，我的工作会交接给新任的副总裁秘书——孙郁霏小姐，以后将由孙秘书继续为各位效力。”张远朝自己座位旁的孙郁霏点点头，示意她到演讲台上来作自我介绍。 身穿一袭celine套装的孙郁霏款款大方的走向演讲台，亚麻色的卷发高高梳起，盘成一缕松散的马尾，衬得一张明艳的小脸越发乖巧可人，容貌甚美，虽然细看之下不难发现五官都有人工调整的痕迹，但高挑的身材和知性的气质无不散发着青春的美感。 只见她将攥在手心的一只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快速的从里面调出一份文件，随后果断的把张远的汇报文件关闭，一份制作精美的简历便占据了大屏幕，屏幕的右上角清晰的展现着一张她的个人私照，照片上的女孩子比她本人的外貌还要更精致，简历详细的记载着她的个人履历，满满当当的写了整整一页，张远没有料到她还准备了这么一手，平日反应十分机敏的他此刻也愣住了，竟然连话筒都忘了递给她，孙郁霏不急不忙的主动从张远手里接过话筒，后者终于反应过来，他眉梢一挑，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把演讲台全权交给对方。 孙郁霏绽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甜美笑容：“各位领导早上好，我是李总的新任秘书孙郁霏，今年刚满23岁，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请各位领导多多指教。”接下来她将简历上的内容按照时间线进一步拓展细讲，在重要的事件上还悉心准备了各类照片佐证，整个自我介绍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有余，会议结束后台上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大概没有几个人能说得出来，但能肯定的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牢牢记住了她曾经利用暑假去非洲做了一个月的野生动物救助志愿者，并在野外徒手帮助一头难产的黑猩猩顺利分娩产下后代，毕竟那张图片实在是过于生动了。 尹孟希听得瞠目结舌，她瞟了一眼张远，张远感受到她的目光，满脸无辜的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好在圣瑞集团和其他传统家族企业不同，向来是崇尚开明、包容的管理理念，鼓励年轻员工大胆创新、展示自我，所以也没有人打断她的演讲。话虽如此，孙郁霏终究是太年轻了，她一心想要在一众高层面前露脸，竟然选择在如此严肃的年度报告会插上这么一曲，不惜打乱整个会议进程，从向海文阴沉如墨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这实在是一个不甚明智的做法。 第33章 人人都爱磕cp 等到孙郁霏从台上下来，向海文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原定下一个汇报的部门被突然横插一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自己发言，会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僵住了，尹孟希做为会议主持自然是要暖场子的，她拿起话筒：“真是一场很精彩的个人介绍，想必大家对孙秘书已经有比较深入的了解了，希望她能在今后的工作中收获良多，与咱们公司共同成长！”目光所及之处，张远在座位上冲她挤眉弄眼，意思分明：“怎么样？我就跟你说吧！” 持续了一天的会议在下午六点结束，众人坐了一整天都是腰酸背痛，会后也就纷纷散去。向海文没有回办公室，他看着正在收拾遗留在桌面的资料的尹孟希问道：“脚还疼么？” 尹孟希将厚厚一沓资料一点点放进碎纸机粉碎掉：“不疼了，药效很不错，本来扭伤得也不严重，今早起来就基本消肿了，谢谢向总。” “那么今晚还需要上课吗？”向海文低下头转动拨弄着自己的手表，头也不抬地问道。他难得认认真真收一个学生，恨不得将毕生舞技传授给她，免得到时候上台了丢他这个做师傅的脸。 “练肯定是要练的，但是估计今晚大家都会去瑜伽室，好像不大方便吧？”平时向海文在她和张远面前算是比较放松的状态，他对员工虽然宽待，但是性子还是比较冷淡的，绝大部分人连话都没有和他说上过一句，再说更深一层原因，让他们两个当着众人的面跳舞，叠加上总裁与秘书这种让人遐想不已的的热门题材，估计一曲还没跳完小道消息和八卦传闻就已经在各大内部员工群疯传了，所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然还是得避嫌的。 向海文眯着眼不置可否的笑笑，施施然走出门去了。 等尹孟希收拾完会场后简单在食堂吃了碗面条，在更衣间换好衣服后又用了一遍药，脚伤已经基本无虞。她走进瑜伽室，行政部的人员已经开始排练了，程珹见到她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今天开完会太累了不过来了呢，正跟安宁姐一块谴责你摸鱼划水。” 正在热身的尹孟希噗嗤一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可成不了大事，来吧，咱俩练练！” 昨天的加强培训果然有效，一节跳下来，程珹和赵安宁都看傻眼了，手脚跟不上大脑的尹秘书终于开窍了，程珹忍不住夸赞道：“不错啊，今天没落拍子也没踩我脚了，快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们回家开小灶了？” 尹孟希不好意思说何止是开小灶，还是向大总裁亲自给开的！ 两人一合计，干脆把进度加快了许多，直接开始练习脚步动作的升降和反身摆荡、旋转，顺利的话明天开始就可以和大家进行集体排练了。尹孟希感到有些奇怪，明明是同一支舞，也同样是和男伴组队，她和程珹在一起就觉得十分自然，那昨晚的阵阵心悸感是什么原因呢？最终她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向海文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和他在一起跳舞就像是被考核工作一样，生怕自己表现不好，所以会觉得紧张再正常不过了。 赵安宁坐在边上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撮合的一对俊男玉女，忍不住拿出手机给正跳得投入的两人连连拍了几张照片，尹孟希因为脚上有伤所以穿的是平底运动鞋，和身高一米八几的程珹搭对居然有种最萌身高差的甜感。 最近有许多部门都效仿着行政部的做法借用了各种活动室进行排练，到了晚上，整层员工娱乐区异常热闹，各类型的音乐和人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交叠在一起，瑜伽室的左边在排练爵士舞、右边是群体相声小品、对面是和声大合唱，连休息区都有人在表演二人转，路过的人也不见外，从零食机买了包薯片往沙发上一坐，就美滋滋的听起了免费节目。眼见员工情绪空前高涨，公司领导索性下了一道特批，在年会结束之前休息区的开放时间延迟到十点半，通知一经oa发出来，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部门入驻，最后竟然不得不采用提前预约的形式，好在接受预约的部门正好是行政部，赵安宁这次算是用了特例，确保自己部门每天第一个预约上，说她违规倒也不合适，毕竟她是在帮别人登记的时候顺手帮自己登记一下罢了。 下周一就是年会了，演出服装要提前预定租用，趁着休息的空档赵安宁挑了几套已经筛选好的礼服发到群里给大家选择，男生的倒是很好选，一致决定穿黑色长款的燕尾服，白色衬衫并白色领结，女生的礼服就要费些心思了，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商量个不停，有的喜欢简单素雅的，有的喜欢华丽隆重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程珹见尹孟希坐在一旁默默喝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问道：“你怎么不过去一块儿看看？” “一个女孩子已经是难以抉择，一堆女孩子更是众口难调，我还不如乖乖等着接受结果好了。” “哦？这么佛系，做你男朋友一定很幸福。” “对女孩子可以让着点，对男朋友得想方设法为难。”尹孟希开玩笑道。 “你这是双标！是独裁女权主义！” 尹孟希笑嘻嘻的握紧拳头，举到嘴边轮流呵了一口气，一拳一拳锤在程珹胳膊上：“好啊，你说我女权，我就女拳出击给你看看！” 拳头没有用力，打在胳膊上毫无感觉，程珹佯装吃痛求饶：“小人知错，小人知错，饶了我吧。”一边说着，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松松的捉住尹孟希两只纤细的手腕，他们正在拉扯间忽然感觉周遭异样的安静，双双转过头一看，其他人正直愣愣看着这边，灼热的目光定在了他们两双手上，脸上写满了两个字——看戏。两人这才意识到开玩笑有些过度，连忙松开手，赵安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咧开嘴露出“姨母笑”，她抬手哄散众人，催促他们继续练习去。 第34章 大雨滂沱 今天的排练效果很好，大家一致决定提前收工，尹孟希原本还想加练一会儿，但隐隐感觉脚踝传来一阵阵酸痛感，那是伤患处在提醒她不要太忘形，别不拿小伤当回事，这下只得作罢。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尹孟希看见程珹将颀长的身子慵懒的倚在贩售机上，低头按着手机，一只手里握着两盒巧克力牛奶，尹孟希回想起刚刚的场景，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对他说道：“程珹，其实你不用特意等我的。” 程珹将热饮的纸盒打开，捏出了一个方便饮用的口子，递给她：“谁说我等你？我之所以没走是因为这个机器卖的东西总是搞活动，买一送一，平时我嘴馋也买不起，刚好和你一块儿aa，我就可以用五折的价格喝到一整盒牛奶了。”说着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按了几下调出一个收款二维码，在尹孟希面前一晃：“喏，牛奶7块8，加热服务费5毛钱，一共8块3，四舍五入你给我9块就行了。” “哪有什么加热服务费？”尹孟希拿出手机把钱转给他，接过巧克力牛奶喝起来。 “我刚刚可是一直藏在外套里保温着的，你喝喝看是不是36.3°c的温度，滴滴香醇的热牛奶？”程珹这个幼稚鬼一脸骄傲。 尹孟希啐了他一句：“油腻。” 下了地铁，他们走到出站口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今天的气温接近0°c，刺骨的寒风如利刃般割在脸上，又冷又疼，尹孟希步行不到500米就可以到家了，难为的是程珹，他还有两个公里的路程要走，商议之下，两人一致决定打个网约车，于是纷纷掏出手机约车，下雨天正是网约车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而且城郊附近有一个大型工业软件园，在里面上班的程序员有不少也是这个时候才下班的，所以现在也算是打车的高峰期了，果然他们把手机摊开来一比对，一个显示排队时长1小时，另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56分钟。 “这个雨下得太大了，看样子下到12点以后都不是问题，我背包里有伞，不如我们先走着吧，反正也没几步路，路上小心点的话不至于淋得很湿。”程珹提议道。 面对磅礴大雨，尹孟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点头答应。 程珹从包里取出一把折叠伞，撑开后勉强能容下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鼓起勇气一起走进风雨中，密集的雨幕很快就将他们的身影吞没。 然而事实马上证明了这是一个不大明智的决定，狂风把雨裹挟起来直直往人身上扑去，还没走出两百米，两个人的肩膀和背部都湿透了，尹孟希勉强抬头看了一眼雨伞，发现程珹至少把2\/3的位置让给了她，她急得张嘴喊道：“程珹把伞往你那边挪挪，我就快到家了！”冰冷的狂风灌进她嘴里，呛得她直咳嗽。 程珹低声说了句没事，眼看着就要到绿园小区了，两人默契的加快了脚步。这时一辆suv从正向开过来，这条道路是双向单车道，雨势太大，司机没有注意到前面有行人，所以在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没有提前降速，好在程珹反应快，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到了尹孟希身前，车轮撵过路沿深深的积水，“唰”的一声掀起一人高的水浪，兜头兜脸的泼了他一身。 “呀！你还好吗？”尹孟希顿时反应过来，绕到程珹身前急切的打量着他。 好像不太好。程珹从上到下都狼狈极了，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正在不住的滴水，衣服的正面更不用说，自然已经全部湿透了。 “没事……我……我一会就到了……”在温度接近0°c的室外被浇了一身的水，他嗫嚅着说出这句句话，哆哆嗦嗦的嘴唇已然冻得发紫？离他住的富安城还有将近两公里的路，平时走路回去速度快的话也要20分钟，何况现在正下着大雨时间还得翻一倍，挂着这一身水回到家，人早就冻坏了。 程珹不但大方的和她一起分享雨伞，还为了保护自己被泼湿，尹孟希咬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道：“这样吧，你先上我家洗个热水澡，我帮你把衣服用烘衣机烘干了你再回去？” 一股寒风呼啸而过，程珹正想要拒绝，被风激得感觉自己的头皮紧得发木，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只好同意了，两人这才一同往小区里面走去。 一进屋，尹孟希连忙把窗户关上，把暖气调到最大，然后从自己用的一次性洗面巾里扯出差不多两米长的软巾递给他：“你先去洗澡，待会我会把一个凳子放在门外，你洗澡前把换出来的衣服放到椅子上，我先烘着你里面的衬衣，这样你出来的时候应该就能换上了。” 程珹道了一声谢，接过软巾后走进浴室，除了前女友以外他还是第一次单独去女孩子家，而且第一次去别人家就洗澡，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玻璃门外闪过一个影子，尹孟希把椅子搬到门口后就到客厅去了，她打开电视调出一部之前自己下载来看的电影，把声音调大好掩盖住他洗澡发出的潺潺水声，以此来降低两人之间不自在的感觉。 过了一会，她听见浴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扭头一看，一摞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成方块状高高的堆在椅子上，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赵安宁说得没错，程珹真的是一个很有风度、教养极好的男孩子。 尹孟希走过去捡起衣服，衣服拿到手里不由得皱起眉，从里到外，根本没有一件是干的，全数都已经湿得透底，外套和裤子甚至把椅子泅湿了，拿起来椅面上积了一窝水。尹孟希咬着唇仔细想了想，走进卧室的储物柜去翻找起来，不一会就翻出了一套全新的睡衣。这套睡衣是去年入秋前给江淮珉准备的，买回来洗干净后就存放起来了想等天气转凉再拿出来，后来分手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自己也就把这种琐碎的小事给忘了，虽然觉得不太合适，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程珹的衣服要洗干净脱水了再烘干，否则这样湿漉漉的直接拿去烘干怕是到天亮也干不了，这个过程少说也得一两个小时，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呆在卫生间吧？ 她把睡衣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椅子上，轻轻敲了几下门示意，叮嘱道：“有个红色石榴的那瓶是沐浴露，白色有茉莉花的是洗发水。” 听见程珹应了一声，她把脏衣服抱起来装进洗衣机里，丢进一颗洗衣凝珠，按下了快洗键，20分钟倒计时开始。 第35章 房东来了 窗外雨势不减，凛冽的寒风撞在玻璃窗上，砰砰作响。尹孟希从冰箱取出生姜、红糖和可乐，在炉子上架一个小锅子，将可乐倒进去，再放进切成拨片的生姜，煮开大约3分钟后把红糖块放进去，用勺子慢慢搅拌熬煮。 程珹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瞅到椅子上摆着一套毛茸茸的睡衣，整件睡衣是类似玩偶服的卡通造型，他有些无语，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孟希姐， 这套衣服……？” 尹孟希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将热气腾腾的生姜可乐倒进两只马克杯里，头也不回的应到：“你的衣服太湿了没办法直接烘干，我帮你用洗衣机洗了，你先将就着穿睡衣吧，放心，全新没穿过的。” 珊瑚绒的睡衣穿在身上暖融融的，程珹把帽子套上，拿出手机对着镜子里的“奥特曼”拍了张自拍。走出浴室，尹孟希手里端着两杯热饮，递了一杯给他，他喝了一口舌尖甜滋滋的，辛辣的生姜体内的寒意驱散了。 看见一只大型奥特曼走出浴室，尹孟希“嗤”的笑出声：“没想到还挺适合你的。”她手里端着两杯热饮，将其中一杯递给他：“不好意思，今晚害你弄得这么狼狈。” “没事，那种情况下男士有义务挡在女士前面。”程珹看向电视机，屏幕里一个中世纪装扮的男子从下水道穿梭到繁华的纽约街道，“在看什么电影呢？” “《魔法奇缘》，挺老的一部电影了，我之前看过帕特里克出演的连续剧，觉得他演技还挺不错的，有天闲着无聊下载了一部他主演的电影，结果下载好了就忘了。” 程珹饶有兴致的在沙发上坐下来，看向呆呆站着的尹孟希，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笑道：“坐下来啊，没有一两个小时我也走不了了，干脆陪你把电影看完。” 电影还剩下一个半小时不到，尹孟希顺从的在他旁边坐下来，她有些惊讶，没想到男生会喜欢看这种略显幼稚的迪士尼奇幻电影。 “叮铃叮铃……”不大一会，洗衣机完成脱水程序后响起了提示音，尹孟希起身把厚厚的衣服一一抖搂平整，安上衣架后悉数挂进一只小型烘干机里。她走进厨房，从壁橱里扒拉出一堆零食放在托盘里，重新走回沙发边，模仿着动车售货员的语气：“零食、饮料，请问有需要的吗？哎，让一让，先生麻烦您把脚收一下。”被逗得哈哈大笑的程珹抬手把托盘抢过来，从里面捡出一包薯片拆开包装吃了起来。 “你说真有童话世界吗？” “你还不如问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爱情呢。”尹孟希语气揶揄道，“true love kiss的套路不好用了，近年迪士尼已经开始走大女主路线了，证明啊，连童话故事都知道爱情靠不住！” “啧啧啧，孟希姐你对男性的意见挺大呀！看来是受过情伤？”程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尹孟希只当听不见，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电影，时不时把手伸进对方的零食袋包装里拿一块尝尝，墙壁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过1点，电影也进入了尾声，尹孟希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烘干机里将手探进去，衣服已经基本干透了，她将带着余温的衣服递过去，程珹进洗手间里换上，出来时把睡衣折叠好放在沙发上。尹孟希眉心一跳，淡淡道：“你帮我拿到楼下的垃圾桶里丢了吧，不要了。”程珹应了一声把衣服塞进背包里，尹孟希将他送到门口，程珹与她互道晚安后离开了。 第二天是周六，尹孟希难得睡到了自然醒，起床以后烤了两片面包，配上一些水果、酸奶就当做是早午餐，她咬着抹了花生酱的面包片，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加班，昨天的会议纪要她本应下班后加班完成的，因为要省出时间排练节目索性就把工作放到周末再处理。 忙到中午，她接到了房东的电话：“喂，你在家吧？我待会过去检查房子，你准备一下!”尹孟希应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悦，她之前约了几次房东商量退房，对方不是推说没空就是直接不回信息，现在却突然间要求检查房子，自持为房东，全然只顾自己的便利，狭隘的认为租客都低自己一等，这样的人倒也不少。 尹孟希提前找出当初的租约协议，对照着上面的家电条目进行逐项检查，核对确认没有遗失或损坏迹象。她最近只要有空，就开始陆陆续续将一些不常用的物件打包起来，而且又少了江淮珉的物品，她搬进来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觉得整个房间有些空旷。 原本约定上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一直等到四点半，房东才姗姗来迟，也不按密码锁上自带的门铃，“嗙嗙嗙”的拿手掌大力拍着门，要不是透过门锁的投屏看到来人是谁，尹孟希真以为对方是上门要债的。 尹孟希警惕的打开门，一名身材魁梧的光头中年男子站在门外，穿着一身匪气的黑色皮外套和皮裤，内里的长袖紧身衣上印着一只金色的展翅老鹰并一个同色的大大的“boy”字母图案。他习惯性的伸出手抖了抖手腕上缠着几圈粗粗的金链条子，成色有些晦暗， 但是本人显然觉得足够撑面子。房东对她这么迟才开门感到有些不满，踩着一双绿色豆豆鞋慢悠悠走进屋子里，嘴巴上嘟囔着：“这么久才开门，别不是在藏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尹孟希火气直冲上头，这套房子是她在网上看中的，中介一手操办的前期工作，要签约时她和江淮珉才发现房东是这么个流里流气的人，住进去以后才发现他的人品素质也不行，而且别看那么大的个子，心眼特别小，平时水管漏了、微波炉坏了，在微信里向他报修对方权当看不见，根本不回信息，江淮珉气不过打电话过去，对方还反过来指责是他们俩把东西用坏的，不愿意承担维修费，气得江淮珉和他大吵了几回。租过房的人才知道搬家有多辛苦，尹孟希也不打算折腾了，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索性小问题都自己处理了，房租也都按时支付，总算是相安无事的住了几年。 房东毫不客气的在屋里转悠着，走到衣柜前刚想要打开，“啪”的一声，尹孟希眼疾手快的狠狠关上柜门，差点被夹到手的房中大声嚷道：“你干什么！” 尹孟希冷冷地盯着他：“我问你干什么才对，这里面是我的私人物品，不是你能看的，退房的时候你要检查家具请随意，今天是让你过来商量屋里泡水的事情的。” 第36章 欺软怕硬 房东不吭声，趿着那双软趴趴的豆豆鞋走进厨房，作为罪魁祸首的水龙头，此时早已被换下来，他蹲下身子把头探进装水槽的柜内，没有发现被水渍浸染的痕迹，这才进客厅去检查沙发等其他家具。 转了一圈，他在沙发上大剌剌的坐下来，把手探进怀里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正要点燃，向来闻不惯烟味的尹孟希见状连忙阻止：“不好意思，请你不要在屋里抽烟。” 房东轻哼一声，想了想，还是把嘴里的烟取下来挂在耳廓后边，他眯着那双阴鹜的的倒三角眼向四周环顾了一圈：“你男朋友不在家吗？” “说正题吧，你想怎么解决？”尹孟希双手环臂抱在胸前，并不打算理会他的无聊问题。 打从刚进门起，房东就特别留意了门口的鞋架和阳台上晾的衣服，都没有发现男士的用品，他打量着尹孟希一脸防备的样子，心里已经有八成把握判断她现在是一个人住，面对这么个黄毛丫头难道自己还拿捏不住吗？于是心里暗暗打起了如意算盘，嘴上说道：“你这丫头脾气可真燥，之前房子浸水了我就想把房子收回来，要不是看在你们这些小年轻出来打拼不容易，这才一时心软宽限你们住到月末，现在你连杯水都不倒给我喝。啧！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个丫头片子计较，不过……”他拉长嗓音，眼睛眯了眯，“这押金我可就不退了！而且回头我还得重新换一对沙发，这个费用得由你来承担！这么着，先给个一万吧，到时候要是钱不够你再给我补。” 尹孟希一挑眉：“多少？” “一万块，不够还得补。”房东咧开嘴笑道，毫不在意露出那满口黄色的烂牙，牙缝里结了厚厚一层棕色烟油，尹孟希此时此刻真想把他的臭嘴缝上！ “我现在就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想要钱？没有！而且押金你要是少退一分钱，咱们法庭上见。”尹孟希之前咨询过何晚宁，水龙头在非人为损坏的情况下，因为自然老化而造成的漏水，应由房东自行承担维修费和浸水损失。她向来不愿与人为难，原本考虑到家具确实受潮产生了损失，她打算将一半押金抵给对方作为补偿，但是房东这种狮子大开口的流氓行径让她醒悟过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体谅的。 房东这个人本来文化程度不高，初中辍学后就当了个街混子，跟着别人东奔西跑这么多年总算摸到了些做小生意的门道，好不容易攒下点钱，人也蹉跎到了中年。他在网上看到别人转让这套房子，觉得装修和格局都挺不错的，就买下来打算做婚房用，没成想自己心术歪、脾气坏，没有一个女朋友能谈得长久的，既然婚没结成，索性就把这套房子租出去赚点收入补贴生活。 尹孟希和江淮珉是他的第三任租户，前两户退租的时候，他就起了坏心，想方设法的在房子里找问题，以此来克扣些许押金。前两户都是年轻人，看他一身流里流气的装扮，也就不敢争理，权当自己倒霉忍了下来。他自认为摸透了这些租户的心思，而且这些年走了运，靠上了些关系，胆子就更大，心也越来越黑！之前克扣几百上千根本就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这次刚好遇上水龙头老化爆裂的事情可以让自己拿来做现成文章，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尹孟希呢？按照他的本意是想把全部押金克扣下来，再看看尹孟希的反应来决定能讹到多少补偿，可谁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的脾气这么硬，半点不服软。 他倒也不急躁，伸手把别在耳廓上的香烟取下来衔在嘴里，掏出打火机自顾自的点燃，惬意的深吸了一口，随后冲着尹孟希的脸缓缓吐出烟圈，他用这个小动作宣誓主权，意在提醒她，她不过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小丫头，在这个城市无依无靠，这是他的地盘，他想怎么做都可以。 尹孟希的脾气是别人对她好，她就更敬别人三分，如果遇上硬茬她也绝对不会服软妥协。只见她向前迈了一个大步，劈手从他嘴里夺过香烟，使劲丢在铺着瓷砖的地面上狠狠踩灭，然后斜眼睨着他，冷冷地说道：“现在这套房子是我付钱租下来的，就要按照我的习惯来，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屋内不能抽烟。现在房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请你回去，退房的时候我会请人来做一遍卫生清扫，到时候你再过来清点一遍家具数量，然后我们依照合同办理退房手续。” 房东额上暴起数条青筋，他“噔”地一下站起身，习惯性地扬起大手，但是嘴里萦绕着的香烟余味提醒他，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子绝不会像前两任租户那样任他搓圆捏扁，回想起之前那个帮她接电话的男人，对方的声音和语调与江淮珉完全不一样，显然是那个人在给她撑腰，这个小女子才敢这么放肆。 多年混社会的经验告诉他，在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之前，他这一巴掌要是不清不楚地打下去怕是会自找麻烦。想到这里，他脸上绷紧的横肉慢慢松下来，他用舌尖在牙龈上舔了一圈，随后“呸”的一口啐在地上，眯着眼朝尹孟希威胁道：“好呀！咱们走着瞧，我要是给你退一分钱，你就是我亲姑奶奶！” 尹孟希根本不接他的话，直直回瞪着他，眼里毫无惧意，房东眼见今天是讨不着好处了，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不甘心地往外走去，随后“砰”地一声把门重重甩上，楼道里仍回荡着他不住咒骂的声音。 好不容易送走这个瘟神，尹孟希走到阳台把落地窗全部打开，让冷冽而清新的寒风灌进来，将屋内污秽的浊气冲散。 她走进厨房，从橱柜里取出塑胶手套和家用消毒液，把消毒液倒了一些在刚刚被吐脏的地上，再用拖把沾着稀释的消毒液将屋子来来回回擦了三遍，随即把铺在沙发上的防尘毛毯拆下来丢进洗衣机里清洗，做完了消毒清洗才重新坐回桌子前继续工作。 第37章 可爱女人 合上电脑，离晚饭时间还有将近2个小时，尹孟希起身洗了把脸再进行简单的护肤，换上一套黑白色的运动服，外面再套上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晚上有排练，她和程珹约好了先一起吃点东西再跟大家汇合。 地铁5号线。 程珹提前10分钟到的，他今天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外套，里面穿着米白色毛衣，背上斜挎着黑色的运动包，显得十分精神爽利，他站在入站口耐心的等着尹孟希，进站的年轻女孩子从他身边路过总是不由得多看一眼。 看到她的身影， 程珹忙冲她招着手，两人边走边聊，尹孟希原本还担心昨天那场雨会把他淋出病来，看来根本是自己多虑了，她调侃道：“你小子行啊，身体素质不错嘛。” “那得感谢你熬的生姜可乐茶让我好好出了一身汗，我回家之后也想煮来喝，可是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道。” 尹孟希暗笑，那是因为她还加了桂花口味的红糖，不过嘴上却是另一套说法：“我用的可是从日本出差带回来的限量版可乐，味道当然不一样。对了，你想吃什么？” “你尽管跟着我，我带你去吃家小吃店。”程珹舔了舔唇，领着她走了大约十分钟，在一家韩式料理店门前停下，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香浓的辣酱味，他们在吧台的位置坐下，面前的围桌上嵌着两口大锅，一口锅汤色微黄澄清，用小火热着各类鱼饼和类似关东煮的串串，另一锅色泽红润油亮，炖煮着辣酱年糕以及薄片状的鱼饼。 这算是正中尹孟希下怀了，她也很喜欢吃韩国菜，没想到他一个大男生居然也好这口。程珹一开始也有些担心第一次带女孩子吃饭是不是应该挑一家比较像样的餐馆，这下子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辣酱年糕，知道来对了地方，笑着把菜单递过去。 “紫菜包饭、石锅饭、生腌酱蟹、辣酱年糕额外加一份芝士、鱼饼每样来两串、大酱汤、再来一份泡菜拼盘。”尹孟希眼睛滴溜溜的在菜单上转着，报出一连串菜名，程珹耐心等她点完再添了几样，老板把单子记下后交给厨师。 喝着店家附赠的南瓜粥开胃，身上逐渐暖和起来，菜品也很快上齐了，尹孟希小声惊呼：“糟了，我忘了咱们还要排练呢！一下子点了这么多，待会怎么跳得动？” 程珹夹了一块包饭放进嘴里，经过芝麻油烘烤的海苔满嘴生香，他不以为意的答道：“眼大肚小的丫头，放心吧，你吃不下的我全包了！我基本每天都健身，这点量根本不算什么。”说着，他象征性的曲起胳膊秀了一把自己的肱二头肌。 既然有人打包票了，身为小镇美食家的尹孟希干脆放开来吃，她吃法很奇特，把酱蟹挤在米饭上，再盖一块脆生生的辣白菜在顶部，最后用海苔片包起来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程珹见她吃得一脸满足，鼓鼓的腮帮子活像一只小仓鼠，脑海中响起了周杰伦那首歌——《可爱女人》，他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踟蹰着问道：“孟希姐，冒昧问一句，昨晚那套睡衣是你男朋友的吗？” “咳……咳咳……”尹孟希被饭包噎住，呛得满脸通红，程珹忙倒上一杯大麦茶递给她，喝光了一杯茶才好不容易把半个拳头大的饭包给顺下去，她拿纸巾擦着嘴，答道：“是，不过现在是前男友了，那套睡衣是之前买的，后来我忘了丢，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造型挺别致的，我也想买一件同款的。”程珹垂下眸子，胃里有些泛酸，他小口小口喝着酱汤。 “早说嘛，我发链接给你。”尹孟希掏出手机找到了商品链接，发到程珹微信上，还不忘叮嘱道：“你昨天穿的是l码，长度虽然够了，但是看起来应该有些小，你买xl会比较合适。” 她左手拿着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的点击着，右手夹起一块年糕塞进嘴里，浓稠的辣酱不小心沾到嘴角，程珹不由得伸出手，抬起修长的食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抹，辣酱顺势被带了下来，除了酱汁以外，留在他指尖的还有充满弹性、绵软的肌肤质感。 尹孟希显然被他意外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错，程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不太适宜，有些紧张的一边擦着手一边道歉：“你嘴上的酱快滴下来了，我怕把你衣服衣服弄脏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尹孟希淡淡的回了一句没关系，埋头继续搭配着各种包饭组合，见她没有生气，程珹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学着她的样子做包饭，一口下去，多层次的食材口感给齿舌带了绝妙的体验，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会吃。 一顿饭两人都吃得十分满足，程珹正要买单时却发现尹孟希已经提前扫码结过账了，她扬了扬手，微笑道：“你请我喝了好多次奶茶，这次就别跟我抢了。” 走出小饭馆，距离体育中心只有不到1公里的距离，走路过去权当做消食了，免得真的吃撑了上场跳不动，赵教练这只软兔子也是会发火的。 夜幕已落，寒风更盛，走着走着，程珹忽然停了下来，尹孟希疑惑的刚转过头去，那件蓝白相间的外套就落在了自己身上，看着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的程珹，她摇了摇头，慢慢褪下外套重新放回他手中，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不冷，你快穿上吧，着凉就不好了……其实你不必这样照顾我。” 这个场景，她很熟悉，只是那个人与自己的距离，已如天际的稀星一般遥远。程珹对她很不错，这个年纪的年轻男女最容易产生感情，可她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响应，就权当是自己多虑吧。 程珹挠了挠脑袋，他大概没想到她会拒绝，只好又重新把外套穿上，两人的话明显少了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好在前方就是体育中心了。 第38章 渐入佳境 今天是周末，不少市民都三五成群的相约来体育中心活动健身。赵安宁早早的过来占好场地，她不顾老妈的抗议强行征用了老姐妹们跳广场舞用的移动音响，出身于义乌小商品市场的音响虽然不是全损音质，但也绝够不上梁朝伟先生评价的「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不过胜在声音够大，这应该就是音响界的“便宜大碗”吧。音响顶端还自带了一个足球大小的灯球，里面有一盏彩灯，播放音乐的同时灯球会随着歌曲节奏或快或慢的旋转，彩灯投射出七彩斑斓的光晕，乍看之下颇有些老式舞厅的味道了。 华尔兹就算是只有一对组合也可以跳下去，所以之前其余四组队员一直是以四点位轮换方式排练，呈现的整体效果比较单调，观感上总感觉缺了些什么，好在今天尹孟希和程珹已经可以加入集体排练了。 舞蹈的前半段是舒缓优雅的钢琴曲，灯球徐徐流转，投射出的迷蒙彩光为女孩充满活力的脸庞添上了一层妩媚的美感，程珹把右手穿过尹孟希左肩腋下，最后停留在她的肩胛骨下侧，随着肢体动作的起伏，他手心被薄软的衣料刮擦着，感觉一阵一阵地发痒，那痒意简直要钻进他的心里，叫人发狂…… 尹孟希学东西的时候总是极认真，所以进步很快，包括华尔兹在内。程珹从她的工位路过时总能看到她在心无旁骛的工作，修长的手握着装满咖啡的马克杯，另一只手在鼠标上轻轻滑动着，遇到问题时会习惯性的蹙着眉咬手指，这些可爱的小动作都在不经意间印在了他的心底。她大部分时间都习惯独来独往，程珹一开始以为她是心气高傲、喜欢端着总裁秘书的架子，直到那天的偶然遇见，才推翻了自己先入为主的固有印象。 那天程珹加班到很晚，好不容易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出站时竟然在站口看到了尹孟希。夜色已深，寒风凛冽，行人都裹紧了衣衫匆匆往温暖的家赶去，没有人注意到距离地铁口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位白发苍苍、身子伛偻成虾形的老奶奶在摆摊，老奶奶坐在一张旧得看不出本身颜色的木头小板凳上，面前铺着一个蛇皮袋，上面零零散散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红薯如它的主人一样干瘪，所以根本无人问津，天气实在太冷了，老奶奶连叫卖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艰难的抬起头，睁着一双彷徨而浑浊的眼睛左顾右盼着，希望匆匆路过的行人能够驻足购买。 尹孟希并没有注意到十几米开外的程珹，而是径直走到树下，她穿着紧身的包裙，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姿势在摊子前慢慢屈膝蹲下，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粉色纸币买下了所有红薯，老奶奶高兴极了，颤巍巍的将红薯用塑料袋打包好递给她后忙着低头找钱，再抬头时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总会不由自主的在出站口搜寻那抹明丽的身影。调入行政部几个月，两人的交流仅限于见面打招呼，他不擅长主动和女孩子打交道，只好默默期待着她遇上问题时会像别人一样找自己帮忙解决，左等右等，终于有天好不容易等到她的电脑系统故障，正当他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时候，她却当机立断的拿出手机联系了it部的技术人员，真是一腔热血付诸东流……所以当赵安宁找到他，说要为尹孟希配一名舞伴时，他按捺住满心欢喜，毫不犹豫的一口应承下来。 “在想什么呢？”尹孟希看着发呆的程珹，目光虽然落在她脸上，但是眼神却是失焦的。刚刚她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的眼皮连眨都不眨一下。 程珹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深棕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他低声道：“在想一些很可爱的事情。” “……” 一轮又一轮的完整练习下来，众人已是渐入佳境，赵安宁在边上审视着自己首次操刀的作品，盘算着要是能让高经理满意，年底的绩效考核就能多评几分了。再看看站在中心的那一对璧人，眼见他们越来越亲密，每次排练结束一起走不说，今天竟然还一起过来，也算不枉费自己费尽心思极力撮合，程珹这小子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实际上这么上道！未来可期，未来可期，这可比手机上的情侣养成游戏过瘾多了！ “能想出这种两全其美的主意，不愧是我！”她心里颇为得意，好好的自我陶醉了一番。 排练的地方是大片露天场地，旁边几个大阵营是正在跳各类广场舞的大妈和大叔，他们混在里头倒是显得十分独特，时不时有过路的行人停下来围观，连隔壁领舞跳《酒醉的蝴蝶》的阿姨都忍不住围过来，从她们的眼神可以确定一个事情：接下来华尔兹将会在这个广场流行一段时间。 隔着围栏，红绿灯交替闪烁，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队正在缓慢前行。 刚参加完晚宴的向海文慵懒的坐在一辆宾利欧陆里，今晚谈成了一笔合作，高兴之余喝得有点多了，酒劲上来了头脑有些恍惚，他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忽然目光一紧，在人群中辨认出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声音闷闷地问道：“阿幸，你认不认得对面广场上穿着黑白色运动服的那个人？” 坐在驾驶位的阿幸依言望向窗外，他当雇佣兵的时候可谓是枪法如神，靠的就是一双犀利敏锐的眼睛，即使在千里一色的沙漠里也能用肉眼轻易识破敌方的伪装。他快速地扫了一眼，目光又重新转回前方的道路上，给出了有十成把握的答复：“向总，是尹秘书。” “搂着她的男人是谁？” “对不住，向总，我认不出来，我送您回去以后马上着手去查。”整个公司的员工人数过万，阿幸跟在向海文身边平日里接触得最多的是管理层人员，程珹只是一名基层员工，何况进公司才几个月，阿幸对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印象。 向海文抬起左手覆在额上，用拇指和中指施力揉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了，我就是随口问问，别做多余的事。” “是。”阿幸沉着应道。 车厢又重归安静。 自从上次自己逾矩调查了尹秘书的资料，向总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接下来的一周都没有差他做事，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阿幸在烽火硝烟里过了十几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他识人看事很有自己的一套门路，向总虽然年纪轻，待人也宽和，但阿幸知道自己的老板绝对是一个难以对别人托以信任的人，按照自己的猜测，向海文以自己为一座孤岛，在外部划出一层又一层的圈子，而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落在与之对应的一层圈子内，他十分忌讳别人逾越已经划好的界限。阿幸自问之所以能够得到他的重用，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自己的分寸感拿捏得非常到位，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 第39章 他喝醉了 世庭海景湾。 阿幸将车子停在了1幢门口，等向海文从车上下来，他把车停好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当然阿幸也住在这里，不过是向海文名下众多房产之一，虽然是这个住宅区的小户型，也有足足308㎡。 楼栋入口的防弹玻璃感应门带有灵敏的人脸识别系统，他刚踏上厚厚的羊毛地毯，门已经自动打开，一楼大厅24小时都有管家在前台值班，看见他走进来，身穿制服的管家立时站起来向他毕恭毕敬的鞠躬：“向先生，晚上好。” 向海文点点头，管家敏锐的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洋酒气味，于是提前走到电梯前，贴心的为他按下电梯按钮，并关切道：“向先生，请问需要我陪同您上去吗？” “不用了。”向海文淡然拒绝。 “好的，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管家不再多言，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叠在身前，面带笑容、微微垂首，恭谨地等待向海文进入电梯。 1幢顶层。 向海文的家是复式结构，总建筑面积1228㎡，他从电梯出来，走廊里的智能感应系统已经提前将屋内的灯光全部亮起。甫一入门，灯火璀璨的恒江夜景盈满双眼，仿佛在迎接主人归来，他对这如梦似幻的景色早已感到麻木，丝毫激不起他观赏的欲望。家里的装潢布置由国内顶尖的室内设计师亲自操刀，整座屋子就是一件华美的艺术品，处处尽是令人拍案叫绝的巧思设计，可在他看来总有种宛如置身空旷荒野的错觉。 全景落地玻璃上倒映着他形单影只的身影。静，太静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安静。 严格来说，这个家里倒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虽然向海文也能够完全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但是平时工作繁忙、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他无暇顾及生活琐事，所以妈妈特意为他安排了三位阿姨和两名厨师，这几个人全部都是在向家服侍了多年的老人，深知向家人的脾性、习惯，用着也放心。阿姨的主要工作就是清扫屋子、采购用品、处理向海文的一应日常起居事宜。这种楼盘的住户几乎都有雇佣保姆的习惯，所以开发商在设计图纸时根据房子的大小保留了一到三间保姆房，向海文家里正好是三间，但是因为他不喜欢阿姨和厨师留在家里同住，所以每天下午5点前他们就会离开，避免和他直接碰面。 一楼的西厨里有三个大型冰箱，每个冰箱各自有不同的用途，分别存放着种类繁多的新鲜进口水果、饮品（酒、水、饮料、奶制品等）、以及从早餐供应到宵夜的中西餐成品菜。水果和成品菜每天都会去旧换新，冰箱上层是洗净的整果，下层则是提前处理好的精美果盘，拿出来就可以直接食用。而制作成品菜的厨师曾是米其林五星级主厨，厨艺精湛，除了炖汤、蔬菜色拉和甜点这三样是常规必备的餐点以外，其他菜式则是按照菜单每日新鲜制作。菜单是由高级营养师根据向海文的体质和健康状况精心订制的，每顿至少有五个菜式，要保证中西餐交替，且一个月内不能重复，同时还要兼顾到菜肴二次加热时不会影响食用口感和营养留存度，难度不可谓不大。 向海文将整个身子陷进蓬松柔软的沙发里，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双亲密的身影，他缓缓睁开眼睛，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给尹孟希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 “向总，晚上好” “尹秘书，我喝醉了，想请你过来一趟。” “……” “怎么了？不方便吗？”向海文再次想起那个搂着她的男人。 “不是，方便的，我现在马上过来，不过不能保证10分钟出现，我离海景湾还有一段距离。” “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你把楼层和房号发给我吧，我自己坐计程车过去。” “嗯。”向海文挂上电话，把一应信息发到她微信上。 向海文把手机丢到一边，一手支着腰，一手烦躁的把衣领扣子扯开，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他感觉酒劲有点过了，这可不行！万一待会尹孟希过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醉，那刚刚找的这个借口岂不是穿帮了，大晚上的用一个假借口把人家叫到家里来，未免会让人误会目的不纯吧？想到这里，他重新站起身走到吧台打开了一瓶波本威士忌，又喝了起来，连续喝上四五杯，感到醉意渐渐涌上来，他这才放心的把酒瓶和酒杯放回原处，自己坐回沙发上等着尹孟希的到来。 “该死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向海文突然间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他单手握拳轻轻锤着额头，努力为自己幼稚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忽然福至心灵，他继续自言自语道：“对了，她跳舞明明学得不怎么样，就跑去约会了，下周就要演出了，我可不能等着她上台给我丢人，所以才把她叫过来加强特训的。” 第40章 may i ? 挂上电话，尹孟希一脸歉意的对众人说道：“各位，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急事要办，先走了。” “孟希，不能再待一会吗？散场之后大伙一起去吃夜宵呀！”一名女同事挽留道。 “下次吧，我今天真的有急事，你们吃吧，拜拜。”尹孟希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约车软件，司机还有两百米就到了，她提前走到马路边等着。程珹刚刚离得比较近，所以尽管尹孟希说话的音量不大，他还是隐约听见了“向总”两个字，他略一思忖，走到她身边：“这么晚了你要去办什么事？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啦，只是突然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很快就能做完的，周一见。”说话间车已经到了，程珹上前几步帮她把车门打开，尹孟希冲他点点头，随即坐进车里，程珹替她把车门关上，若有所思的目送车辆远去。 三十分钟后，车辆停在了世庭海景湾正门，外来车辆是不允许入内的，所以尹孟希只能在门口下车。正中央有一个8米高的景观喷泉，绕过喷泉就是气派堂皇的大门了，门口两边各站着一名年轻的男性保安，其中一人注意到了尹孟希，便走过来客客气气地询问道：“小姐您好，请问您是访客吗？” 尹孟希点点头：“嗯，我来找1幢5601室的业主，向先生。” 保安对着耳麦低语几句，在得到管家的确认后，他向尹孟希微笑道：“这边请。” 他领着尹孟希通过门禁，里面早已有一辆黑色的四座接待车等候着，司机同样面带微笑，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指向后面的座位，示意她上车，尹孟希打量着这辆车，外观造型效仿英式老爷车，很是精巧别致。接待车平缓的穿梭在宽敞的园林里，每一幢楼之间的间距都十分宽阔，所以园林造得极大，让她几乎有种在逛公园的错觉，四周的植株高低错落、造景立体，借着路灯，尹孟希勉强能认出几种价值过百万的古木奇树，这都是跟着张远去项目上考察时学到的。 1幢的栋号指引路标出现在眼前，管家早已候在入门处，他时间掐得很准，车一停稳他的手就握在了门把上，周到的为访客打开车门。他引着尹孟希进入大堂，来到电梯前，为她按下楼层按钮，礼貌的道了一句晚安。住在这个小区的业主不乏政要人士及各界精英，明星网红更是屡见不鲜，能够成为管家的人员不但要经过公司的层层筛选，上岗前还要接受严格的培训考核，培训的第一节课讲师就要求他们时刻牢记一件事——无论看到谁来拜访，只要取得了主人的同意，管家就不能多问、多说，更不能私下里评论交流。曾经就有一名管家在网上匿名爆料，声称有个身材火辣的18线女模特深夜造访w姓顶流男艺人，自己咨询来访理由时，对方美其名曰：上门做核酸！内容描写得活色生香，细节既具体又生动，仿佛他本人就在现场一般。这个话题一夜之间在互联网和娱乐圈掀起了惊涛骇浪，相关话题持续霸榜热搜长达一个月，吸引了无数流量，最后w姓男星顶不住舆论的压力，被迫公开道歉。但这名管家也迅速地被指控侵犯他人隐私，继而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事件平息之后此人再无音讯。有人阴暗的猜测，以w姓男星权财通天的背景，让对方以合理的理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叮——”，电梯门打开。1幢每层只有一户，宽敞的楼道通向一扇黑色的金属材质双开大门，尹孟希按了两下门铃，然后耐心的等着。 伴随“咔嚓”一声脆响，紧闭的大门露出一条缝隙，暖气从门缝里倏忽窜出，夹带着清冽的馨香和一股浓烈的酒味，香味来源于室内中央空调的香氛系统，而酒味，自然是来源于面前这个男人。 尹孟希探身走进去，顺手把门带上，她正要吐槽一番这个深夜把自己召唤过来的无良资本家，却立刻被眼前奢华的装潢惊呆了，光是那盏长达3米的水晶吊灯就已经够她欣赏半天了。尹孟希愣愣的站在原地，心里还是那个浅薄想法：“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尹秘书！”向海文低喝一声，似乎对她忽略了自己感到不大满意，他张开双臂，两手抵在门背上，把正在发呆的尹孟希桎梏于其中，瞬间，铺天盖地的酒气向她席卷而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向海文如此失态，这厮看来是真的喝了不少。她举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自己的鼻子，站在上司用手臂划出来的狭小圈子里一动也不敢动，俏皮地眨眨眼，应道：“象肿，额在。” 接近50%abv的威士忌喝得快了极容易上头，向海文此时只觉得面颊烧得厉害，他用尽全力集中起涣散的注意力，恍惚间，他依稀记得自己必须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和尹孟希跳舞。他兀地将手收回，懒懒地朝沙发旁的角几走去，角几上面摆着一个老式手摇唱片机，那是他从佳士得拍卖回来的珍品。他一圈接一圈的转动着唱片机的摇柄，为它上弦，然后用细长的手指拈起唱针，将它轻轻搁置在粗纹黑胶唱片上，随着唱片匀速转动，顶上金色的喇叭花传出悠扬的音乐，唱片音质虽然缺少些立体感，复古的音色也带有细微的摩擦杂音，但也正因如此，更有一番难以言状的味道。 尹孟希仔细地辨认着熟悉的音律，《月光》——德彪西。 向海文穿着一袭轻薄的白衬衫，衬衫下端被束进裤腰里，笔直的黑色西裤线条锋利，一双长腿走动时，布料下会隐隐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转过身来，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伸到她面前，非常有绅士风度的征求她的同意：“may i？” 尹孟希被他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操作搞得有点发懵，自己不是被叫过来照顾喝醉酒的老板吗？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略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上去。向海文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紧紧握住女孩宛如羊脂般细腻的手，小臂略一用力往回收，就把她带到了自己面前，同时将背在身后的手抽出，绕到她身后快速的由下往上抬起，移动过程中，无名指和中指的指尖不经意地从她左侧腰际划过，尹孟希顿时感觉到有一阵酥麻的电流感从脊椎直冲头皮，手臂不由自主的激起一片寒栗，她感到自己左肩胛骨下方一热，那里，是他的手最终停留的位置。 第41章 留下来，好不好? 一轮皎洁的满月悬于天际，徜徉在恒江黢黑的水面上，散落成一江清清冷冷的银光。 随着乐曲的起伏，他们沉醉地旋转着，动作轻巧灵动，向海文第一次教她跳舞的时候就看过他们的学习视频，一遍下来就记住了，所以彼此配合得无比默契。室内柔和的光线打在两人身上，漾出层层光晕，尹孟希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向海文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华尔兹是一种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优美舞蹈。” 她仿佛亦有些醉意，她忘了彼此的身份，任由自己肆意的享受着这愉悦而美妙的感觉。然而刚受过伤的左脚踝在如此高强度的运动下选择暂时罢工，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脚伤处传来，正在快速旋转的尹孟希吃痛之下一时支撑不住，身子登时就向后倾去。好在向海文也察觉到了异样，马上反应过来，他迅速弯下腰，左手扶在尹孟希的背上，右手用力托住她下沉的腰肢，她双手下意识地攀上他的颈项。两人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目不转睛地对视着，眼波流转间，向海文盯着她白皙秀美的脸，娇唇微启、目光迷离，他只觉得酒气上涌直冲脑门，身体里迸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燥热，而且口渴得厉害，喉结不停的上下蠕动着。 这样下去可不妙！ 向海文做了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力抓住脑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他双手用力一托，尹孟希纤细的身子顺势直起，咫尺距离，她发间和身上的香气立刻盈满了向海文的呼吸，就在那一瞬间，他像是受到了无法抵抗的蛊惑一般，借助她直起身的惯性，将人揽入自己怀里，用一只右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再将她腾空抱起，在原地慢慢旋转…… 一曲刚好终了，发条还未走完，手柄尤在缓缓转动，黑胶唱片也如同两人一般，在唱片机上无声旋转。 “向总……”尹孟希觉出不妥，小声的提醒道。 这一声呼唤将向海文重新拉回现实里，一时间气氛尴尬无比，更糟糕的是他灼烧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催促着他先解决个人的生理需求。向海文将人轻轻放到地上站稳，随后两步并作一步，飞快地冲进卫生间里。 “唔……呕……呕……”虽然隔着厚实的玻璃门，剧烈的呕吐声依旧清晰的传到了客厅里，尹孟希听着这个声音，无奈地挠挠头，瘸着腿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又将壁橱一个个打开仔细翻找着，终于好不容易寻出一罐未开封的椴树蜂蜜，她用小瓷勺挖出一匙，放进杯子里搅拌化开，静静等着向海文出来。 晚宴本来也没吃什么，很快胃就被掏空了，只剩下淡黄色的清水可以吐，向海文大口喘着气，勉强支起沉重的身子，走到洗手池边用漱口水来来回回把嘴巴清理了三遍，确定没有异味之后才有气无力地走出卫生间。 “蜂蜜水，喝完会好受一点。”尹孟希将玻璃杯递给他。 向海文接过杯子，仰头一口将蜂蜜水喝光，温润甘甜的蜜水暂时缓解了剧烈的胃痛，可他依旧觉得头晕目眩，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尹孟希不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只能先将人扶进一楼的客房里暂时安顿，她吃力的搀扶着他在床上躺下，弯下腰把他脚上的鞋子脱去，再盖上蓬松柔软的蚕丝被，正轻手轻脚的想要离开，可几乎就在她转身的同时，原本闭着眼睛的向海文迅速抓住她的手腕，用低哑的嗓音说道：“别走。” “……” “留下来，好不好？” “向总，我没带换洗的衣服……”尹孟希跳了一晚上的舞，汗出了几轮，自己都嫌弃自己。 “家里有洗衣机，你可以洗衣服，阳台上晾有我的衬衣，你先穿那个。”他撅起嘴命令道，竟然像一个霸道的孩子。 原来他喝醉了是这一款类型啊？尹孟希心里暗自好笑，却顿感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下没办法跟他讲道理，如果自己不答应今晚怕是就要耗在这里了，谁让自己是苦命打工人呢？她无奈的答应：“知道了，我不走，可以松手了吧？” 向海文轻轻哼唧一声，这才缓缓将手松开，满意地睡着了，发出沉沉的鼻息声。尹孟希转动着发白的手腕，替他把灯关上，在屋子里转了好久才找到他说的“阳台”，原来在厨房的一面墙上有一扇同色的门，没仔细看的话是不容易发现的，那扇门通往保姆房、储物室和盥洗室，晾衣服的阳台就在盥洗室。 尹孟希取下一件白衬衣和一条睡裤，回到客厅，在一楼的公共卫生间洗了个澡，她觉得穿男性上司的衣服确实太不合适，但是低头一闻健身服的味道，那酸爽……略有洁癖的她是绝对穿不下去了。尹孟希把衣服丢进盥洗室的洗衣机清洗，贴身衣物和袜子则手洗、拧干后用吹风筒快速烘干，她把闹钟调到6点，明天早点起来帮他把衣服洗干净，再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这样两人打照面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忙活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2点半了，困意席卷而来，尹孟希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把外套当被子盖着，又随手抄了个抱枕垫着脑袋，很快也进入了甜美的梦境中。 第42章 一起吃早餐吧 “唔……好渴……”睡到下半夜，向海文辗转着醒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他从床上坐起来，用腕骨抵着发胀的前额，忽然双眼微微睁开——尹孟希好像在自己家里！ 向海文翻身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接了杯冰水，然后拉开餐椅慵懒地坐下，他一手斜支着下颚，一手把玩着湿漉漉的玻璃杯。柔和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亮了女孩娴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时而轻轻颤动，如瀑的蜜茶色卷发散落在沙发上，他安静地欣赏着眼前的唯美画面，不忍惊动。尹孟希微微蜷着身子，像一只温顺的猫咪，羽绒服没办法将她的身子完全盖住，随着眼神继续往下走，他看见自己的白衬衣和灰色睡裤从边角处露出来。 向海文眸色渐深，举起杯子一口气将冰水喝光，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旁，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女孩瘦削的身子抱入怀中，尹孟希折腾了一天，此刻睡得很沉，对外界的动静丝毫没有反应。他眉头一蹙，低头望了一眼怀中的女孩，心中暗忖：“怎么这样轻？这家伙平时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楼总共有三间客房，就算没有人来住，阿姨也会每周换洗一次床上用品。向海文把她抱进最里面的一间，将其轻轻放到床上并细心地盖好被子，还不忘把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做完这一切后，他才上楼回到自己房间里好好地洗了个澡。自觉再无睡意，干脆点亮一盏落地灯，捞起一本厚厚的书往客厅的躺椅上一靠，安静地读起来。 东方的天际亮起一缕光明，划破夜幕的薄纱，沉寂的城市即将苏醒。 闹钟准时响起，尹孟希揉着眼睛，伸出手试图在沙发上摸索自己的手机，但触手可及皆是松软厚实的被褥，她瞬间惊醒，蓦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她慌忙地四下搜寻着，终于在床头柜上发现了自己手机。 关上闹钟，尹孟希抬头打量着这间奢华的房间，完全不记得为什么自己会睡在床上，她咬着唇双手抓着被子的边缘，战战兢兢地低下头，随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衣服还在。” 想到衣服还晾在阳台上，尹孟希下了床，一双光洁的赤足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她感觉腰间一松，向海文的睡裤褪到了臀上，他的身材很好，但是腰自然还是要比她宽的，尹孟希狼狈地双手提着裤子，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因为她住的房间在最里面，去厨房必须要从客厅经过，天刚蒙蒙亮，客厅里只有一排光感灯带和那盏落地灯是亮着的，光线明暗交错，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躺椅上的人。 “起来了？”向海文慢慢将书合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尹孟希根本没想到客厅里有人，乍一听到他磁性低沉的嗓音，不禁吃了一惊，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腿上只觉得一凉，走路的动作一时收不住，随着摆腿的动作柔软的睡裤顺势滑落到脚踝。 “……” “……” 空气忽然凝住了。 尹孟希大惊失色，恨不能直接钻进地缝里，她连忙蹲下身子把裤子重新提起来，然后慌不择路的跑进了厨房……其实她穿着向海文的衬衫，长及大腿中段，除了一双光洁白皙的长腿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羞得面红耳赤的。向海文喉头一紧，血气再次翻涌，恨不得马上去洗个冷水澡，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滑轴慢慢转动着，落地窗上有一块玻璃自动敞开，立时有清新的空气灌进来，这才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他拿起手机给陆姨发了个信息，让她通知另外几名阿姨和厨师上午不用过来了。 换好衣服的尹孟希硬着头皮走进客厅里，小声跟上司打招呼：“向总早……” 向海文见她这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摸了摸鼻子，不以为意的问道：“会做早餐么？”听到尹孟希嗯了一声，他继续说道：“厨房有三个冰箱，里面的食材可以随便用。” 谢天谢地，他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尹孟希长舒一口气，转身走进厨房，向海文又重新坐回靠椅上，才刚刚翻开书页，就听见她惊叫了一声：“我靠！”沉默了一会，她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询问道：“向总，这有很多做好的饭菜，你要吃哪一种？” 向海文眼睛盯着书本，头也不抬地答道：“都不要，我要吃你做的。” 尹孟希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家里有现成的山珍海味，为什么他还要让自己每天排队买早餐呢？这大概就是家饭不如野饭香吧。 一顿早餐而已，倒也难不倒她，鸡蛋、牛奶、草莓……她从冰箱里翻找出一堆食材和配料，然后起锅热油，动作娴熟的忙活起来。因为西式厨房是开放式的，所以尽管尹孟希将那台高级抽油烟机的排烟模式调到了最强，阵阵浓郁的食物香味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厨房里飘散出来，伴随油脂加热发出的滋啦啦声响，向海文越看书越饿，忍不住开始猜想她在做什么菜式。 “向总，过来吃饭啦！”尹孟希把菜摆放好，招呼了一声又走进厨房，向海文马上把书搁下，走到餐桌旁——香煎厚培根、西式煎蛋、牛油果西班牙火腿吐司、什锦酸奶杯（里面铺了一层希腊酸奶、一层草莓、一层蓝莓、顶端用夏威夷果碎粒和薄荷叶装饰），尹孟希再次从厨房里出来，手上捧着一个白色的碟子，上面码着一大份松软香甜的松饼，松饼足足叠了五层，淋了薄薄一层枫糖浆和无糖黑巧克力酱，正中央还放了一小块黄油，利用松饼的余温将它逐渐融化。 “需要我帮忙吗？”向海文原本以为她只会煮两碗面条，撑死再加个荷包蛋，没想到弄得如此丰盛，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咖啡煮好了，你去倒两杯出来，顺便帮我加一份淡奶油。”尹孟希将刀叉和勺子摆放好，在椅子上坐下。 两人面对面安安静静的吃着早餐，自从她知道向海文的真实身份后，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吃饭。 “我不会做饭，平时在家里吃的饭菜都是厨师事先做好放进冰箱冷藏，我要吃的时候再加热，总感觉差了点味道，所以才麻烦你做了这顿饭。”向海文率先打破沉默。 “好吃么？” “嗯，很好吃，谢谢。” “那就好，我偶尔兴致来了也喜欢下厨，单做一人份的饭菜我就懒得鼓捣这些新奇花样，毕竟一个人吃饭，也感觉差了点味道。”得到别人对自己厨艺的肯定，尹孟希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笑眼眯得弯弯的，餐桌下，一双赤足交叠起来快乐地晃悠着。 第43章 前女友和现女友 两人肆意地说笑，早餐时间在愉悦的氛围里结束，尹孟希站起身就要开始收拾餐具，被向海文制止住了：“就放在这里吧，下午阿姨会过来收拾的，忙活了一早上，你先去休息一会。” 闻言，尹孟希也不再坚持，端起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在沙发上坐下，她惬意地喝了一口，放置咖啡机的架子上有许多种咖啡豆可以选择，今天用的是埃塞俄比亚日晒法加工的豆子，苦味适中，带有一股类似烘焙面包的香气。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 “您好，尹小姐。”听筒里传来一把温柔的女音。 “请问您是……？”尹孟希在脑中搜寻着，她对这个声音似乎有模糊的印象，但终究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圣诞节当天，我们在‘the one’西餐厅见过面，您还有印象么？” 圣诞节……“the one”西餐厅……？尹孟希努力回忆着当天的情景——江淮珉的新任女友！ 尹孟希不甚肯定，试探性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您是江淮珉的朋友？” “看来尹小姐没有完全把我忘掉，抱歉突然给您打电话，但是我有些事情很想和您当面谈谈，不知道您方便吗？”请放心，我绝对不是来找您麻烦的。”也许是担心尹孟希不愿意赴约，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特意加重了几分。 尹孟希双眉蹙紧，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以和她谈的，但是听对方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恶意，虽然自己不想再和江淮珉有任何瓜葛，犹豫再三，她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沉声答道：“好，在哪里见面？” “下午2点，我在西枫路218号的蝉鸣茶室等您，到时候见。” 挂上电话，尹孟希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猜了一遍。向海文走过来，看到她脸上困惑懵怔的表情，问道：“怎么了，这一脸严肃的，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没事，下午约了个朋友见面而已。”虽然当时他也在场，但尹孟希并不打算告诉他实情，毕竟这是自己的私事。 向海文不再追问下去，把手里拿着的药水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单腿屈膝蹲下，他的手刚碰到尹孟希的脚，温热的手指触及肌肤，她立即把脚猛地往后一缩，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自己来……” “乖一点。”向海文说出简短的三个字，语气不容拒绝，他重新伸出手，牢牢的把她的左脚握在手心，另一只手单手打开药瓶，然后用药液浸湿预先攥在手里的医用药棉，再把药棉覆在她的脚踝处，用拇指指腹轻柔地打圈揉按，语气略有些自责，道：“怪我昨晚喝多了硬拉着你跳舞，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又发作了，明天就是年会了，伤没养好怎么能发挥出真正的水平？” 尹孟希舔舔干燥的嘴唇，她实在是琢磨不透自己领导的心思，总感觉他一时一个样，但嘴里还是应和着：“没事，原本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早睡了一觉起来也不觉得疼了。” 向海文默不作声，只是耐心地继续为她按摩伤处，等药液完全吸收以后他才站起身去洗手。尹孟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才刚过9点，时间很充足，还能回一趟家换身衣服再捯饬一下自己，虽然自己已经和江淮珉没关系了，但是和前任的现任见面，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会好好整顿一番，免得被对方看轻。 “向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尹孟希站起身把羽绒服穿上，拿起包包准备离开。 “我送你回去。” “谢谢，不用了，旁边就有地铁站，我坐车回去很方便的，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你再去睡个回笼觉吧。”说话间，她已经走到玄关打开门，正准备离开。 向海文身子倚在沙发背后，双手环抱在胸前，深深地凝望着女孩即将离去的背影：“明天可不要让我失望，尹秘书。” “嗯！”尹孟希转过头，露出一个明艳而自信的笑容，大声的答应了他。 门锁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这间偌大的房子重归于宁静，可她留下的气息，分明还游荡在空气里久久不肯散去。 回到家，尹孟希迅速换下身上的衣服，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淡粉色间白色格子毛衣，搭配一条杏色鱼尾长裙，披散着头发再戴上一顶白色贝雷帽，这身装扮衬着她化了淡妆的娃娃脸，显得十分乖巧甜美。 西枫路218号，蝉鸣茶馆。 这个茶馆名字听起来虽然典雅古朴，但装修和布置却是备受年轻人青睐的清新文艺风格。对方已经提前到达，把雅间的号码以短信通知她，尹孟希向前台报了一个数字，马上有一名身穿旗袍的服务员领她走进里间。 服务员在雅间的门上轻敲三下，等了几秒才打开门，尹孟希走进去，房间里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木质茶台，墙壁正中央开了一个很大的圆形窗户，窗外的地面铺满了鹅卵石，上面种着株株青竹，很是雅致。茶台的对面，已经坐着一名年轻女子，红色的毛线连衣裙设计别致，在胸前凿出一个小小的鸡心，裙子无比贴合她饱满的曲线，外披银色的裘绒皮草，她的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浓艳，却不显得俗气，唯一不足的是即使脸上的妆再浓，也遮盖不住她憔悴的姿容。 女子淡淡一笑，抬手指了一下对面的座位：“尹小姐，请坐。” 第44章 为错误买单 尹孟希坐下来后，女子从旁边架着的泥炉上取下茶壶，壶中散发出阵阵馥郁的香气，她把两只茶杯斟满，然后将其中一只放到尹孟希面前。 “还未自我介绍，我姓蔺，至于名字我想尹小姐也没必要知道了，因为今天过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茶汤呈澄清的红褐色，尹孟希低头喝了一口，茶香醇厚、余味回甘，是品质上佳的普洱，“蔺小姐，你也是个爽快人，我们就不要打马虎眼了，你约我出来究竟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那我就直说了，尹小姐是不是觉得我是破坏你感情的小三？”还没等尹孟希回答，她又自问自答地答道：“其实这么说也不错，去年二月，我记得是一个下着小雪的夜晚，江淮珉陪我爸爸去应酬，两个人都喝得很醉了，我去接我爸爸的时候顺道把他一起送回家了，当时他加了我的微信，事后说要感谢我特意送他一趟。” 尹孟希并不答话，听她继续说下去，“一开始我们也只是像朋友一样相处，我刚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对阙城还不是很熟悉，所以他周末有空就会经常带我去玩，还说自己想跟我锻炼口语。” “呵，锻炼口语？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爱好？”尹孟希忍不住冷哼一声。 “对吧？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当时挺蠢的，怎么就相信了这种蹩脚的借口？”蔺小姐自嘲似地笑了笑。 江淮珉的长相虽然不出众，五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其平庸，但这既是劣势也是优势，他的皮肤白皙细腻的程度不亚于尹孟希，一米八的个子，偏巧生就一副瘦削的身材，脸本就不大，再戴一副黑框眼镜，模样就是你记忆中上学时期的三好学生标杆，也正是这毫无侵略性的长相再搭配上简朴的装扮，在浓浓的书卷气的矫饰下，叫人很难看清他儒雅外皮下的那颗对权势和金钱充满了无限渴望的心，自然也就不会对他设防，而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方便问一下，令尊和江淮珉的关系吗？” “我爸是他们公司的高层，其余的我不便多说。江淮珉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层员工，但是因为场面话说得圆滑，既懂得察言观色、酒量又好，所以经他们部门的科长引荐给我爸爸之后，他就像攀附上了靠山一样，平时里总是时不时送些好茶好酒来献殷勤，我爸爸也愿意带他去应酬，表面上说是让他帮忙挡酒，实则是有意帮他拉拢人脉关系。” 尹孟希把接下来的剧情猜了个大概，问道：“但是这种根本算不上实质上的提携，满足不了他的胃口，所以他认识了你之后就仿佛找到了晋升的捷径，是吗？” 蔺小姐点点头，继续说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直到后来他向我表白，我们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关系之后，他才向我坦诚，我当时觉得非常愤怒，和他明说以后不要再来往，可他当场就跪下来哭着求我，说你们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他已经和你提过很多次分手，可你苦苦纠缠还以自杀要挟，再加上当时你工作不顺心，他不忍心做得太绝，恳求我再给他一点时间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一处理，就又过了几个月，一个更大的问题出现了，我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 尹孟希握着茶杯的手一颤，玩这么大？她面色森然，问道：“你是不是在九月份左右告诉他你怀孕了？” 蔺小姐停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道：“没错，他知道以后自然是很高兴的，抱着我说会马上解决你们的问题，然后没多久就从你们那儿搬出来了。我一直是瞒着家里人和他交往的，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我带他回家里见父母，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爸爸发那么大的火，他私下对我说，江淮珉城府很深，绝对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当时我还不肯相信，和他大吵了一架。到底父母还是心疼儿女的，我爸见既然生米煮成熟饭，又知道江淮珉本事不够，怕委屈了我和孩子，只好买了一套房子算作我未来的嫁妆。可笑的是，正是这套房子才让我看清了江淮珉的真面目……” 面前两个杯子已经喝净，尹孟希提起将要烧滚的茶壶，把杯子重新满上，静静等候她把故事讲完。蔺小姐说了那么长一番话，喝了一口茶润润喉作短暂地停歇，复又说道：“他一开始知道爸爸要给我买房，就明里暗里地提醒我要把他的名字一块儿加上去，最后发现拿回来的房产合同上只有我自己的名字，他就莫名其妙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指责我们防着他，生了几天闷气之后见我没理他自己又反过来哄我，带我去吃饭，刚好就是圣诞节。可自打那天我见到你之后，觉得事情并不像之前他告诉我的那样，本来这孕也怀得蹊跷，我翻出之前没用完的避孕套拆开来一一检查，对比了老半天才发现有少数几个被扎了两三个不起眼的小孔，当时我感觉像是被人浇了一头冷水，通体冰凉……终究还是我爸爸看人准，他的心机确实深不可测。” 听到这里，尹孟希忍不住说道：“我倒不是想帮他洗白，不过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至少不会干这么离谱的事情。” “人为了满足心中的那点儿无休无止的欲望，对错误的容忍度会越放越大，最终发展到自己始料未及的程度，不是吗？”蔺小姐满脸凄楚之色，低头望向平坦的腹部，手不自觉地覆上去，哑声道：“我不会嫁给这种人，更不想为他生儿育女，所以，趁一切还来得及，我把孩子拿掉了……”再抬头时，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端起茶杯，徐徐道：“尹小姐，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为我犯下的错误找理由，只是情况太复杂，我觉得应当和你面对面说清楚，下个月我就回澳洲去了，这杯茶算我向你赔罪，喝完之后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尹孟希举起手里的茶杯晃了晃，第二泡的茶汤依旧清澈透亮，她原本还想问对方是怎么拿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可转念一想，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她不可怜江淮珉前程岌岌可危，也不可怜面前这位小姐遇人不淑饱受情伤，她只可惜他们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成为这段感情闹剧的无辜牺牲者。 “往事已矣，祝你一切顺利。”尹孟希把茶水一气喝下，将杯子搁下后起身去结账。 第45章 年度计划 “呼……哈……”从茶室出来，尹孟希边走边搓着手，这个冬天过得格外漫长，此刻她的心情也和天气一般阴冷，其实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觉得十分解气，甚至放个鞭炮庆祝一番也不为过， 毕竟江淮珉一个算盘打得噼啪响，最后的下场竟然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她并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只是好像感觉这些人和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最大的原谅和最深的报复，大概就是淡忘吧，如你所愿，我退出你的世界，从此以后，互不相见，两不相欠。 回到家里，尹孟希进门就甩脱鞋子，打开音响连接手机蓝牙，挑了一个最喜欢的歌单，随即撸起袖子准备好好给自己做一顿晚饭，早餐吃得虽然丰盛，可是下午灌了好几杯酽茶，那点存粮早就被消化完了。 她打开冰箱一顿翻找，因为就快要搬家了，除了水果酸奶和蔬菜以外她基本没有再买食品回家，冷冻柜里还有不少冻货，足够她消纳一阵子了。很快她就敲定了今晚的菜单，然后一头钻进厨房里忙碌起来，伴随着轻松愉快的爵士乐，尹孟希不觉得自己是在做饭倒更像是在制作一件工艺品。 不到半小时，热气腾腾的两菜一汤就出锅了，香煎黑椒鸡翅、小炒牛肉、娃娃菜虾仁豆腐汤，既清爽又下饭，齐活！ 饭菜端上桌，尹孟希打开电视机放了老电影，有滋有味的吃起来，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觉得米饭不够吃，有些意犹未尽的她又泡了一杯无糖黑芝麻核桃粉，坐在电脑前开始写个人的来年展望： 1.爸爸妈妈和我都保持健康； 2.完全胜任工作，在不犯大错误的基础上尽全力提高业务水平； 3.至少通过一门技能考试； 4.学习一项新技能； 5.和肥肠好好相处，教会它3个小把戏。 这是她从上大学的时候一直保留至今的习惯，每年年底她会对来年定一个目标计划，次年年底再根据完成度来点评自己当年的表现。这是她工作以来列过的最简短的目标清单，也是第一次没有把购车买房、存款金额加进目标期许里，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连这寥寥几十年都要与金钱、权力挂钩，岂不是太过浅薄和无聊，今年没买车、没买房、没有存款，那么来年继续努力就是了，关键在于自己有没有认真生活获得成长，谁的人生都要自己过完，开心与否，只有自己才最清楚，无需让自己过得如此焦虑。 一个错误的伴侣带来的可能不仅仅是感情上的伤害，对方的思想和三观还会对自己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两者同样致命。 写完了年度展望，尹孟希起身把厨房和餐具收拾干净，又去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出来之后照常喝了一杯温热的纯牛奶，虽然时间尚早但是她还是早早爬上了床，这一晚，她睡得无比安稳…… 周一上午，尹孟希自告奋勇要给赵安宁打下手，向海文已经和她提前打过招呼，过年前的这几天除了发公文和回复邮件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工作需要她做，让她自行安排工作时间即可。赵安宁晚上要担任晚会主持人，今天一上班就忙得焦头烂额的，索性将接引化妆师和接收演出服的工作委托给她，宴会地点设在万州酒店，也就是之前尹孟希出租屋漏水的时候暂时住的那家，她对路线和酒店格局很熟悉，便一口应承下来。 年会将于晚上7点正式开始，今天公司特批不需要打下班卡，有演出安排的员工可以提前2小时离开公司，于是他们十个人分作几批，4点刚过就出发去酒店，打算先提前化妆换衣服。 尹孟希和程珹蹭其中一个男同事的车，“紧张吗？”程珹笑着问她，尹孟希摇摇头，反倒先开起了玩笑：“紧张倒是不紧张，就是担心待会我要是把你皮鞋踩掉了，大家就有点下不来台了。” 程珹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这我可比你想得周全一些，我今天特意穿了两双袜子，这样鞋子就会紧一点，你要想把它踩下来可得费点劲！” 车上其他几个人都被他逗乐了，一路上嘻嘻哈哈的，很快就到了万州酒店。因为公司员工人数逾万人，宴会厅容纳数量有限，所以当天整个万州酒店的十几个宴会厅全部被用来充当年会场地，不同的部门用抽签的方式随机组合在一起，总裁办正巧和行政部、计划部、财务部等大大小小几个部门安排在一起，一进门就看到宴会厅里早已有许多今晚要演出的员工在忙着化妆，身上穿着的却还是自己的衣服。因为宴会厅的化妆室只有一间，大家统一都把演出服装暂时存放到化妆室里，私人物品自然就摆不下了，所以商量好了轮到哪一组上场，那么上场之前再进去换衣服。 一行人前脚刚到，后脚化妆师和送演出服的商家也来了，尹孟希下楼去把化妆师接上来，程珹和几个男生跟着一起搬演出服，化妆师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架好一个便携化妆箱就忙着给他们化妆。 还没轮到化妆的人就帮忙把演出服都拿出来，男士穿的自然是之前选好的黑色燕尾服、白色衬衫并白色领结，女士最后选定的款式是白色镶水钻的舞裙，后背开至肩胛骨下方，可以很好的展现女性柔美的脖颈曲线，裙摆特意以多层薄纱叠制，旋转的时候宛如一朵盛放的百合花一样高雅。赵安宁事先为每个人量过尺寸，然后将身高三围尺码报给商家，对方将演出服修改后才送过来的，每件衣服上都用活扣别了各自的姓名，等到需要换的时候再按照名字各自来取就行了，很是方便。尹孟希和程珹将演出服的数量清点了三遍，又仔细地检查确认没有残破或污损地方，这才放心地把衣服拿进化妆室，和其他部门的演出服挂在一起。 第46章 年会盛典 宴会厅以鲜花和彩绸装饰得无比绚丽，随处可见圣瑞集团的logo标志，会场可以容纳将近千人，六点刚过已是座无虚席，大家的兴致都很高，相熟的同事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笑攀谈着，无比热闹。靠近舞台正中央的第一张桌子是专门为高管预留的，向海文和张远自然落座于此，与他们同桌的高雯等一众部门负责人举着红酒齐齐向向海文敬酒，轮流说着提前预备好的敬酒词，觥筹交错、气氛融洽。 几杯红酒下肚，张远的情绪也跟着慢慢高涨了起来，他四处张望着却不见尹孟希的身影，于是转过头举杯向向海文敬酒，忍不住开玩笑道：“小孟希运气真是不错，由曾经舞技惊艳了整个哈佛大学的向海文先生亲自手把手教学，待会我可要见识一下她能不能重现你当年的风姿。” 向海文和他碰了碰杯，浅浅喝了一口，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给其他人敬敬酒，把关系搞好了，以后日本女婿当不下去了回来还能有个部门肯收留你。” “无情！向总你实在是太无情了！不行，我必须去提醒小孟希时时刻刻给自己留一手，免得到时候像我一样被你吃干抹净了就抛诸脑后。”说着站起身作势要去找尹孟希，向海文知道他是逃酒去了，也不拦他。 会场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站着的四名主持人身上，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两男两女皆是身着华丽的礼服，其中一名女主持正是赵安宁。主持人作简单的开场暖场后，由孙越作为领导代表上台讲话，孙越穿着一身花灰色的西装，显得精神矍铄，他展开一张卡片，上面是他提前一天写好的演讲稿，他对着演讲稿发表了近五分钟的感言， 向海文惯来不爱做这种场面功夫，倒也乐得轻松。 晚宴正式开始，酒店服务员陆续端上丰盛的菜肴，灯光交映、音乐渐盛，第一组上台的是财务部的员工，一行人穿红戴绿、妆容夸张，表演的是幽默小品，诙谐的台词和戏剧性的剧本引来台下阵阵笑声，作为开场表演很好的调动了现场气氛。众人品尝着美酒佳肴，观赏着一个个风格各异的精彩演出，席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第四个表演完满结束，着一袭宝蓝色亮片礼服的赵安宁挽着一名男主持人重新走上台，她看了一眼手卡，打趣道：“刚才计划部带来的表演真是十分精彩呢，呀！小滨，下面的演出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欣赏了。” 那位名叫吴滨的男主持故作吃惊地反道：“哦？安宁姐，为什么呀？” 赵安宁看向台下，微笑道：“因为接下来要为我们表演可是一位大美女呢！这位小伙伴今年刚加入咱们圣瑞集团，她将代表总裁办为我们献上一段优雅的乐器表演，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她！” 舞台一暗，主持人迅速退回后台，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正中央放了一张黑色的演奏椅，妆容精致的孙郁霏坐在演奏椅上，头戴着一顶水晶皇冠，身穿一字肩的香槟色缎面晚礼服，宛如高傲的公主。她面前架着一台大提琴，她用纤细柔嫩的手指拨弄着琴弦，一曲凄美动人的《我心永恒》缓缓响起，这首歌用大提琴沉重而优美的的音色演绎，别有一番风味，孙郁霏没有选择古典乐曲，而是选择了大众更容易接受的流行音乐，从台下观众专注且陶醉的表情来看，她这次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向海文瞥了一眼同桌的孙越，只见他正忙着举起手机给女儿录像，口中还不自觉的跟着轻声哼唱歌词，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不用说，这厮是妥妥的女儿奴无疑了。 “好漂亮啊，这是李总的秘书吧？” “对，不仅外表出众，居然还这么有才华，你觉得比咱们向总身边的那位尹秘书咋样？” “那还用得着比吗？人家不但年纪小，还是名校的海归留学生呢！要不是尹秘书进来得早，现在谁做向总的秘书还不一定呢。” “那倒也是” 邻桌的两名女员工忍不住交头接耳的消遣着两名女秘书，自以为台上音乐声大，别人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却不知这些话都堪堪落入了向海文耳中。 向海文面色一沉，心中翻起一阵不悦，犀利的目光直直扫了过去，刚好对上那两个人的目光，其中一名年纪比较大的胖胖的女员工心中一跳，低声问道：“哎哎哎！向总好像是在盯着咱们，他不会是听见了吧？”另外一名故作镇定道：“怎么会呢！隔得这么老宽的一条道呢，难不成他还能是顺风耳？” “我还真就是顺风耳！”向海文忍不住腹诽道，同时看向她们的目光又阴冷了几分。 她们本就心中有鬼，虽然笃定了向大总裁听不见自己方才的交谈内容，但还算被他的眼神吓得噤了声，只好安安静静地继续听演奏。 台上的孙郁霏沉醉在演奏里，她七岁开始学大提琴，师从名家，琴技不俗，况且为了今天的表演还特意准备了一个星期，甚至于每一个高潮段落的表情都是经过精心练习的，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给在座的一众高管和员工留下一个惊艳唯美的绝佳印象！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如潮水般的掌声，孙郁霏站起身微微鞠躬行了一礼，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都是赞叹的表情，她露出一抹柔柔的微笑，抬手放在唇边，向台下的观众送出了一个香甜的飞吻，引逗得一些年轻的单身男士心头一片荡漾，这些人也就是后来成立的孙郁霏后援粉丝团的初代成员。 按照节目安排，孙郁霏表演完之后上半场演出安排就正式结束了，尹孟希他们的表演被安排在下半场的第一位，在此期间，中间安插了将近40分钟的抽奖环节，该环节将由四名主持人主持开展。公司的老员工绝对不会错过年会，为的就是参与这个抽奖节目，公司对年会出手一贯大方豪爽，抽奖的礼物异常丰厚，不像一些公司拿鸡蛋、油米甚至卫生纸来糊弄员工，每样都是实打实的大礼，去年年会特等奖就送出了一辆奔驰c级轿车，所以不少人都在猜测今年奖品会不会继续加码。 第47章 演出风波 在万众瞩目之下，吴滨按下遥控器按钮，舞台上的电子荧屏公布本年度的抽奖礼品清单： 特等奖1名——蔚来汽车et7一台 一等奖50名——apple macbook pro及iphone14 pro各一台 二等奖100名——华为 mate x2一台 三等奖200名——戴森小家电大礼包（含吹风机、v10吸尘器、空气加湿器各一台） 奖品一经公布就引来众人一阵欢呼，不少人为了今天的抽奖还特意去庙里捐了香火，就为了祈求上天让自己成为其中一名幸运儿。 游戏的玩法非常简单粗暴，为了避免工作人员作弊，现场每名员工都会获得一张卡片，然后只需要在这张卡片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工号，然后统一放到各自餐桌上的铁盒里，再由酒店会场的宴会厅经理将铁盒收到舞台上交给主持人，其中三名主持人负责将铁盒倒进场上的透明玻璃箱里，最后一名主持人在此过程中全程蒙着双眼，由他来进行现场抽取名单即可，真正做到了公平、公正、公开。 当然上面的奖品是以全体员工为基数的，已经提前把名额平均分配到了各个宴会厅，唯一一位的特等奖比较特殊，需要由每个宴会厅的主持人先抽出一名幸运儿，再把名单报到赵安宁这边来，由向海文现场进行二次抽选，过程自然同步转播到其他会场。两轮抽选可谓是吊足了每个人的胃口，而且更富有戏剧性效果，不用说，这个折磨人的节目自然是张远这个大聪明想出来的。 场内的气氛热火朝天，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装满卡片的箱子收走了，节目进展到这一步，尹孟希一行人写完了卡片就可以进化妆室去准备更换衣服了，等他们换好衣服抽奖环节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男生换衣服比较快，所以先进去，其余五名女生在门外等着，站在角落里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的抽奖现场，随着赵安宁拿出一张张卡片，人群里不时爆发出阵阵起哄欢呼声，引得宴会厅门外的保洁阿姨也忍不住凑在一起扒开一条门缝看热闹。 差不多五分钟左右男生就换好衣服出来了，女孩子们鱼贯而入，现在才刚刚抽完三等奖，时间还比较充裕，能赶得上看特等奖花落谁家。 先前表演过的人员已经把演出服和个人物品悉数取走了，只剩下她们五人的演出服和余下两个节目的服装道具。众人围上来对着事先挂好的名字牌取各自的衣服，尹孟希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裙子，急的四下寻找起来，这才发现化妆台的桌角边耷拉着一件白色礼服，正是她的演出服。尹孟希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弯腰捡起来，两手才刚刚抖开演出服，整个人登时却愣住了，一名女生眼尖发现了异样，尖叫出声：“天呐！孟希你的裙子……” 其他几人听到喊声纷纷停下换衣服的动作，向尹孟希那边看过去，都不由得呆住了——洁白的裙摆上被类似墨水的液体泼得斑驳不堪，宛如一幅失败的涂鸦。那个发现异样的女孩子焦急地走过来，随手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纸，再走近化妆台用面纸包起了一瓶倾倒在桌面的墨水瓶，上面的盖子早已不翼而飞，乌黑的墨汁从瓶口淌出来，再顺着桌腿流到了演出服上。 她举起瓶子沉着脸说：“这个墨水瓶一定是财务部的，他们向来习惯用这个牌子的墨水，而且他们表演小品的时候有一个道具，是一幅祝春对联，大家还记得吧？那个字的颜色比正常的淡一些，应该是没有买书法专用的墨水而用这个临时顶替。” 经她一提醒，众人此刻都记起来了，纷纷点头，几个人小声嘀咕着猜测，是不是别人故意针对尹孟希所以才这样捉弄她。闻言，尹孟希皱着眉摇摇头道：“就算是财务部的同事留下的，也只能说是无心之举，前前后后有这么多人进出化妆室，人多手杂，也不能说就是别人故意做的，而且看现场像是个意外，我和财务部的人不熟，别人没有理由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也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抚住众人，毕竟这么多演出服单单只有她的被无缘无故扔在地上，那么恰到好处的有一瓶未封口的墨水被“无意”放在桌上，又刚好就弄脏了她的裙子，实在巧合得让人难以置信。 就在她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程珹听见里面没有动静，也不见人出来，不由得有些担心，于是轻轻敲了敲门问道：“没什么事吧？怎么换衣服换这么久，二等奖快抽完了。” 经这么一催促，几个人更心焦了，一个性子急些的女孩子提议道：“干脆咱们硬着头皮上吧，总比缺一个人强啊！反正又不是什么正经比赛，不就图个乐呵嘛。” “你当然无所谓了，丢人的又不是你，要不然你和孟希把衣服换一换，看你愿不愿意上台！”那个举着墨水瓶的女孩子反驳道，她叫李佳佳，平时和尹孟希的关系还算不错，是个眼明心亮的人，性子又耿直，最见不得这种乌糟事。 那个女孩子被她这么一怼，气急了眼：“李佳佳你什么意思？这事又不是我干的，你一张嘴这么厉害也没见你想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我的尺码比孟希大一号，她能穿吗？你身材倒是和她差不多，你怎么不换？就知道耍嘴炮，不就是一个嘴强王者！” 李佳佳冷哼一声，一手递上自己的裙子，另一只手就要接尹孟希的，满不在意地说：“换就换，我反正厚脸皮惯了，就这么上台也无所谓！人家孟希是好心帮咱们部门凑人数，前前后后辛苦了这么些日子到头来让人家去出糗，我良心上过不去。”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尹孟希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此时忽然扬起脸微笑道：“佳佳，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了！” 第48章 化解危机 大家见她有了主意，忙不迭地围拢过来，李佳佳打开化妆室的门让男生们进来，程珹乍眼一看，四个女生都换上了演出服，唯独站在她们中间的尹孟希还穿着自己的衣服，面色一变，担忧地问道：“孟希姐，出什么事了吗？” 李佳佳替她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尹孟希身上了，只等她说出办法。尹孟希不急着搭话，而是从杂物柜里取出几张酒店的铜版纸海报，放到地上拼接在一块，再把裙子摊开平铺上去，然后走到李佳佳身边接过她手上的墨水瓶，下一秒她手腕一转，就将剩余的墨水悬空泼在裙子上，众人不由得低呼一声，她却若无其事的把手擦干净，不紧不慢地说：“咱们为难的地方不就在于怕上台丢脸吗，若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是有意为之，不就不显得突兀了吗？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剩下的需要拜托大家配合一下……” 裙子被污染的地方大都在裙摆，有少许溅到了腰间，她刚刚将大半墨汁都倒在了腰线和下摆的交界处，随着她泼洒的动作，墨汁因为惯性作用附着在布料上时呈现出自然流畅的喷溅图样，整块墨痕就像是从裙底向上蔓延而生的黑色藤蔓，舞台距离台下的观众席有一段距离，再加上灯光的加持，视觉效果一定不会差。但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因为按照舞蹈的编排，并没有安排领舞的位置，所以十个人中唯独尹孟希的服装是与众不同的，还是会产生突兀感，于是她大着胆子提出了一个临时改动计划，众人听了虽然心里也没有底，但是觉得不妨一试，都纷纷应允了。 获得了大家的首肯，还有一个难题要解决，尹孟希从包里取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餐桌上，张远正和向海文闲聊，看到是尹孟希的来电便马上接起来，他高兴地调侃道：“怎么了小孟希？你该不会是临时怯场了吧？” “远哥，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听到这一声“远哥”，张远背都坐直了，乐得满口答应：“说吧说吧，你要借多少钱？” “不是借钱！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弄个东西？”尹孟希在心里偷着乐，以后缺钱的话知道找谁借了。 听完她的要求，电话那头的张远一时懵了，但也还是应下了任务，挂上电话他挠着头努力想办法，这姑奶奶居然开口要钢琴，眼下就是去给她现买一台也来不及啊！ 正发愁时，向海文扫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张远把尹孟希的要求说了一遍，向海文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方几乎是响了一声就接听了，向海文语气懒懒的说道：“ 马经理，我记得行政酒廊是有一架斯坦威的三角钢琴吧？嗯，没错……现在就要，让他们搬到品胜厅来。” 简简单单几句话交代完，向海文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看抽奖活动，坐在一旁的张远忍不住酸溜溜的说道：“啧啧啧，还是小孟希的面子大，她一时兴起想要个什么东西，咱们向总绝对没有二话，马上就给弄来了。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她这个人要强，不会乱提要求，如果一旦开口了，那就是确实需要帮忙。”向海文淡淡道。 明明需要帮助，第一个想到要求助的人居然不是他！ 最难的问题解决了，尹孟希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转头望向程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程珹听完满脸不可置信：“孟希姐，这能成吗？” 尹孟希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能不能成，试试不就知道了？” 时间紧迫，既然有了主意，大家都各自忙碌起来，刚才尹孟希忙着指挥的时候，早已有一个心细些的男生问工作人员借来了一个吹风筒为她吹干演出服上的墨痕，化妆室的门关上又打开，几个女孩子已经换好服装，洁白的礼服衬得她们尽显优雅高贵。尹孟希在脑海里从头演练了一遍表演效果，觉得还可以再优化一些，于是找到灯光师，和他提了一些小要求，对方会意，让她只管放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台上忙着抽奖的赵安宁还沉浸拿定别人“生死”的刺激感里，并不知道后台发生了这么多事 ，否则她能提起裙摆直接从台上跳下来杀过去帮忙。 终于轮到万众期待的特等奖了，向海文站起身扣好西装外套的扣子，顺口吩咐张远去盯一下工人搬运钢琴的进度，自己则从容不迫地走上台去。他今天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宽版西装搭一件浅灰色衬衫，下身穿白色休闲裤，儒雅俊逸的气质和帅气出众的外貌让绝大多数的年轻女员工心动不已，这不就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本人吗！早知道上香的时候就不求中奖了，直接求姻缘，恳请老天垂怜，让自己成为向总的小娇妻！ 向海文温和的念出一个名字和工号，台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声，最终特等奖落入了财务部的一名女会计手里，那名女会计约莫五十多岁，她扭着发福的身子乐不可支地走上台，然后从向海文手里接过兑奖牌，趁着和他握手的机会大着胆子询问道：“向总，您有女朋友了吗？我家闺女今年刚大学毕业，是个舞蹈生，长得可漂亮了，要不……”她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向海文表情未变，只是眼皮稍稍抬了一下，一直站在他身旁不远处候着的阿幸快步走近，将半个身子伸过来隔开他们，以此催促她下台去。 抽奖环节到此就正式结束了，舞台上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音响师播放一段纯音乐做过渡，张远早已在大门等了许久，现在掐准了时机外连忙指挥着工人从暗处把钢琴和琴凳搬到舞台上去。他和向海文重新坐回到位置上，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笑了笑，他们都对尹孟希接下来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第49章 假面舞会 一直站在后台观察进度的尹孟希见到被搬运到台上的钢琴，总算松了口气，不由得在心里对张远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接下来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她终于感到有些紧张，于是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转过头一看，程珹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整理好有些歪了的发饰，轻声安抚道：“别紧张，有我在呢。” 赵安宁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架三角钢琴出现在舞台上，但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问缘故，她马上就要跟其他主持人一起上台汇报下面的演出清单了，她急得在台下来回走，心里暗自念起了佛，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啊…… 四名主持人重新回到舞台上，镇定下来的赵安宁逗哏，道：“各位同事们，接下来可就是咱们今晚的压轴好戏了。” 另一名男主持立即接话问道：“哟！这话怎么说？” 赵安宁作了一个夸张的骄傲表情：“因为呀，这个节目是我们行政人事部的小哥哥小姐姐表演的，客官您且瞧好嘞！下面请欣赏舞蹈表演——《假面舞会》！” 灯光再度暗下来，纯音乐也随之停了，忽然一束微弱的乳白色的灯光重新照亮舞台，八名男女舞者占据了舞台中央的位置，四名女生和四名男生分别站成一排，相对而立，黑色和白色的礼服分明，他们脸上都覆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华丽面具。 忽然响起一段舒缓轻柔的钢琴曲，打破了台上的宁静时分，又一束灯光亮起，照亮了舞台左下角暗处隐秘的角落，人们这时才看清一名同样戴着面具的女孩子坐在钢琴前，十指如灵动的蝴蝶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跃，一身别致的黑白色礼服和琴键的色彩交相呼应，她侧身向着观众席，光线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产生了绚丽的光晕，宛如一个美丽的精灵。 前奏响起时，四名男舞者双手背在身后，向女孩们鞠了一躬，起身时伸出自己的右手，女孩们也将自己的手交给对方，他们绅士地对着手背献上温柔一吻，随即将舞伴带到自己身边。 这时，一副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第三束灯光亮起时，程珹站在钢琴前，双手紧紧握着落地麦克风，双目紧闭、浓眉微蹙，正无限深情地演绎着一首浪漫的英文歌： “you’re in my arms {当我拥你在怀} and all the world is calm {整个世界一片沉静} the music ying on for only two {音乐在播放，只为了我们} so close together {我们如此的亲近} and when i’m with you {当我与你一起时} so close to feeling alive {生命才有了意义}” …… 赵安宁说的没错，程珹的音色非常有辨识度，唱抒情歌的时候格外动人。那天他在尹孟希家避雨，两人很认真的看完了那部迪士尼电影，电影后半段，公主和男主角在舞会上终于认清了自己的真正心意，而舞会驻唱的歌手所演唱的正是这首歌。程珹眼角的余光透过钢琴的顶盖，看到了全神贯注为他伴奏的尹孟希，心中一片柔软，他发自肺腑地对尹孟希感到敬佩，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她居然能够想出这样优秀的办法来化解危机，还巧妙的借用了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化腐朽为神奇。 他唱得愈发投入，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狭小出租屋里，窗外大雨滂沱，他却从未感到像那天一般快活。 四对舞者伴随着旋律翩翩起舞，尹孟希告诉他们，只要像之前她和程珹还没有加入集体练习的时候那样跳就可以了，虽然节奏把握得不是特别精准，但是观众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尹孟希和程珹身上，所以并没有人觉得突兀。台下一片寂静，观众不再交头接耳，而是静静地欣赏着这唯美的表演，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我滴妈呀，没想到小孟希这一手钢琴弹得还不赖啊。”张远拿胳膊肘捅了捅向海文，向海文默不作声，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女孩明丽的身影，张远自讨了个没趣，又转头冲阿幸挤挤眼，问道：“对吧，阿幸？” 阿幸惯来是一脸严肃的表情，此时却难得地放松了下来，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三四分钟后，程珹唱完最后一句“and still so far”，琴音也逐渐淡了下来，台上的光线也随之渐暗，就在台下的观众意犹未尽的时候，整体的光线又骤然亮起，五对舞者已经重新站好了各自的位置，其他四组围绕着一组为中心，随着一首欢快华丽的古典音乐响起，他们拥着各自的舞伴尽情起舞，衣袂飞扬，优美的舞姿尽显张扬和愉悦之情，感染力极强，台下一些观众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打起了拍子。 最后一轮，程珹和尹孟希被包围在中心，随着音乐进入高潮收尾部分，尹孟希做了一个微步转体，程珹一扬手，将她重新拉入怀中，他俯身下腰向尹孟希的脸靠近，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深情对视着…… 音乐终了，十位舞者摘下各自的面具握在手中，然后站成一排鞠躬致谢，台下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这场演出实在是别出心裁、精彩纷呈，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压轴节目。 刚刚弹奏钢琴的人居然是尹孟希！之前还在调侃她不如孙郁霏优秀的那两名女员工彼此交换了个酸不溜秋的眼神，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台下，暗处的向海文出神地看着舞台上熠熠生辉的女孩，她秀美的脸上满是自信而愉快的神情，胸脯随着呼吸喘气而轻轻起伏，额上挂满了串串晶莹的细碎汗珠，黏住了细密的额发，纤细的软腰、曼妙的身姿，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第50章 未知的心意 年会圆满结束，酒饱饭足的员工陆陆续续散去，服务员也开始清扫场地。 “大家刚刚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怎么事先没和我说一声，把我吓坏了。”赵安宁换下晚礼服就火急火燎地冲进化妆室，连妆都顾不上卸。 李佳佳搭话道：“孟希上台前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裙子被别人弄脏了，我们当时心里也没底，多亏她急中生智，要不然咱们部门这次可要当着全公司的面出糗了” 尹孟希满是歉意地把换下演出服递给赵安宁：“安宁，不好意思，是我没保管好自己的衣服，弄得那么脏肯定要赔钱的，你回头和店家说一声，这裙子我买下了。” 赵安宁满不在乎地接过裙子，随手塞进收纳袋里：“没关系，这事又不赖你，算在部门经费里就行了。孟希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帮咱们好好露了一回脸，今晚大家一块去吃夜宵庆祝一下！” “好！”尹孟希笑着答应，上台之前大家都没敢吃得太饱，只是草草对付了两口，浪费了一桌子好菜，到现在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 一行人嬉笑打闹着，浩浩荡荡地往烧烤店赶去，颇像凯旋而归的战士。 从公司出来后，直到上车向海文都没有说话，阿幸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犹豫再三还是试探性地说道：“向总，我多说一句您别怪罪，刚刚年会上尹秘书的舞伴，应该就是我们那天在广场上看到的那个男人，我查了一下，他叫程珹，是咱们公司今年招回来的校招生，目前在行政部轮岗。” “所以呢？”向海文用低沉的嗓音反问道。 所以……所以要下手就得趁早啊，别人可是在一个办公室里朝夕相对呢！阿幸自然不敢继续往下说。 向海文继续默不作声地坐在车里，阿幸的意思他知道，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多事情就会简单得多，不可否认，他对尹孟希确实有好感，否则那天看到她和那个程珹在一起，自己也不会失态做出那么幼稚的事情。但是尹孟希是怎么想的，自己又是怎么想的，他还没考虑清楚。 烟火缭绕的烧烤店里，十几个人拼了个长桌，桌上摆满了各类香气扑鼻的烤串，地上放满了成箱的啤酒和饮料，喝酒吃肉，肆意畅谈，好不快活。 同桌的一个男生忽然站起来，拍拍其他几个男生的肩膀，说：“出去走一个。”这意思是让他们一块儿出去抽支烟，其他几人纷纷放下筷子起身往店外走，几个女孩子倒是不在意，继续吃烤串。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她们正聊得起劲，忽然灯光一暗，刚刚那几个男孩子一个手里抱着一人高的玩具熊，一个两手抓了满满两把气球，另外两个合伙推着一辆餐车，上面放着一个大蛋糕，程珹手里则举着一个荧光牌，牌子上写着：做我女朋友好吗？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生手里捧着一束超大的红色玫瑰花，店里其他客人都转过头来看热闹，几个人朝着桌子慢慢走过来，那个手捧玫瑰花的男生来到李佳佳面前单膝跪下，双手将玫瑰花束高高捧起，深情款款地问道：“佳佳，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好吗？”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俩身上，李佳佳羞得满脸通红，急得一跺脚，嗔怪道：“熊磊你干嘛？快起来，那么多人看着呢！” “佳佳，我真的很喜欢你，请你答应我好吗？”熊磊声音又大了几分，目光依旧坚毅。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周围陌生的食客连饭也顾不上吃了，开始跟着起哄，势必要帮熊磊促成好事。 同桌的赵安宁也乐了：“佳佳，你就答应他吧！” 不知原由的尹孟希见状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这样不好吧，像是在逼她同意似的。” 赵安宁捂着嘴笑道：“别担心， 他们俩私下关系好着呢，平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就你埋头干活不知道事儿，他俩啊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果不其然，李佳佳双眸低垂，接过熊磊手中的玫瑰花，轻轻地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欢呼声和掌声中，身型高大的熊磊双手一把把李佳佳抱起来原地转圈，李佳佳又喜又羞，直嚷着让他赶紧停下来。 要切蛋糕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商家配的一次性餐具不知道丢哪儿去了，熊磊拜托服务员去借把水果刀，过了一会服务员跑回来，表情为难地说：“今晚生意好，水果刀都在用着，我们老板说你们先用着这把，大家放心，这是新的，我帮你们洗过了。” 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菜刀，大家面面相觑，倒是李佳佳毫不在意地接过来，对熊磊招呼了一声：“愣着干嘛？切蛋糕啊！” 熊磊反应过来，绕到女友身后将她环抱入怀，两人就这样合握着一把菜刀将蛋糕分切了，他们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 回家的路上，程珹和尹孟希并肩走着，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尹孟希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嘴里轻轻哼着歌，程珹偷偷看了她一眼，两人目光却正好对上，他佯装清了清嗓子，问：“你说要是李佳佳对熊磊没有意思，他突然和她表白，她会生气吗？” 尹孟希认真地想了许久，答道：“我想应该不会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由表达自己感情的权利，而且佳佳也喜欢他，若是两个人都这样僵着，不敢迈出这一步，最后错过了时机不是很可惜吗？” 听完她的回答，程珹目光微动，没有接话，若有所思地踢开路面上的一块石头。 尹孟希似有察觉，反问他：“怎么，有心事？哎呀，你这傻小子是不是暗恋上哪位姑娘了？” “算是吧……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很漂亮，也很优秀。” “那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程珹摸了摸鼻子，莫名觉得心中有股冲动，他咽了口唾沫，苦笑道：“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我从她身上甚至感觉不出一星半点的信号，如果贸然表白被拒绝了，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陪在她身边了。” 第51章 女人难哄 是啊，情情爱爱，纠葛难分，连她也不过是感情的失败者而已。 尹孟希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也对，两个人之间无论是哪一种感情，只要开始了就没办法退回到起点了，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只能走下去，直到不得不说再见的那一天。” 程珹渐渐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了下来，尹孟希走出五六米才察觉到，她转过身，只见程珹嘴唇微微颤动，双手紧紧握拳，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里似。 尹孟希有些奇怪：“怎么了？” “孟希姐，我……”程珹觉得一颗心狂跳不止，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你什么呀？” “我……我能不能……”程珹喉头一阵干涩，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最后一咬牙：“我以后能不能直接叫你的名字？” “这有什么关系？当然可以啦！看把你紧张的，不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尹孟希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见他这样认真，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了的要紧事。 程珹面如死灰，麻木地挪动着长腿跟上去，心里涌起一阵无能狂怒的感觉：“没用！没用！你怎么这么没用！” 他一边暗暗责怪自己，可同时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安慰着自己，再等等，等时机更成熟一些，或许他的胜算会更大，毕竟现在的他还太年轻，给不了她很多东西。 “……孟希”他试探性地叫着这个名字，女孩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热烈地回应了他：“嗯！”随即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路灯投射在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就像两颗不掺杂质的黑水晶，她明媚的笑颜如同照亮冬日深夜的一缕炽热火焰，连漫天的星辰都会显得黯然失色，程珹心中怦然一动， 略显慌张地将目光移开。 “赶紧跟上，你这走走停停的，再磨蹭下去地铁又赶不上了！”尹孟希高声催促着，年底需要开支的地方多了，她得省着点花钱可不能随便打车。 “来了！”程珹应了一声，赶紧又小跑了几步跟上去…… 第二天，尹孟希早早来到办公室，照常把早餐整整齐齐摆到向海文的桌上，忽然听见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响声，她抬起头，顺手将滑落的一缕鬓发拨回耳后，笑道：“今天出了个新品，你尝尝。” 边说着，她将密封好的纸盒子展开，里面放着三只法式杏仁焦糖可颂，向海文虽然也很爱吃中餐，但是绝对禁止它们出现在办公室里，因为中餐充满烟火气的香味持久不散，他不喜欢吃完饭后还能闻见食物的味道。 他坐到办公椅上随手拿起一只可颂细嚼慢咽地吃着，两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尹孟希知道他在看晨间经济新闻，这是他忙碌的一天中难得的休闲时光。 她今天没有特别紧要的工作安排，便安安静静地替他整理起档案柜里的资料，该归档的归档，该清理的清理，为下一年度腾出地方。 “你家是在夏城吧？我听晚宁说过。”向海文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是的，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而已。”他端起咖啡杯慢悠悠地喝着。 尹孟希正忙碌着，忽然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她拿起一份文件，打开翻阅起来，认真看了几分钟，眉毛蹙得越来越紧。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淡淡地问道：“这是什么？” 向海文随意瞟了一眼她手里那份薄薄的文件，就只是这一眼，却惊得他一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尹孟希已经把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随后转过身来直直盯着他。她将手中的文件往茶几上随意一扔，语气冰冷地质问他：“向总，我虽然是公司的员工，是你的下属，但是我的父母、朋友不是吧？未经过我的同意，你私下调查这些信息是什么意思呢？” 她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向海文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去拿起那份文件放进碎纸机中粉碎掉，动作略显慌乱， 尹孟希双手抱在胸前，漠然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向海文迎上她冰冷的目光，顿时感到了阵阵少有的心慌，他舔了舔下唇，窘迫道：“这些资料是阿幸做的，他是我的贴身保镖，要为我的安全负责，他担心跟在我身边的人底细不干净，所以才自作主张收集了这些信息，很抱歉冒犯了你。” “哦，底细不干净？自作主张？那么请问向总，你自己看过文件的内容吗？”尹孟希继续追问。 面对她灼热的目光，向海文艰难地点了点头，随之尹孟希报以一声轻笑：“既然你看过了，那就算不得别人自作主张，你明明大可以拿到手的时候就直接销毁，可是你没有，你不止看了，还把它保留下来！怎么还能将责任推给别人呢？”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和，根本听不出有一丝愤怒的感觉，但是从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向海文可以断定她心里早已满腔怒火。 尹孟希换了个姿势，放下双臂，背过身去不再看向海文，她面向窗户，双眼微微眯起，望着远处的穹空高楼，“向总，还记得你第一次骗我，也是在这个办公室，当时的你尚且称得上情有可原……这次呢？我愿意再听听你的理由。” 理由是—— 向海文说不出口，因为了解她的动机是什么，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沉默了几分钟后，迟迟等不到答案的尹孟希轻叹了一声，语气满是无奈：“你总想让别人先交出诚意与信任，到头来自己却不愿意相信别人，有时候我真猜不透你的想法，总觉得你忽冷忽热、忽远忽近。” “抱歉。”他确实很愧疚，可是说出口的道歉却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试探着伸出手，就在即将要触及她肩膀的那一刻，终究还是停住了，他握紧伸出去的手，不敢再造次，声音也压得极低：“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是我没考虑周全，我……从来没想过防着你。” 继续纠结于对错也是无益。尹孟希垂下双眸，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关系，然后转身绕过他默默走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向海文一个人，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精心打理好的发型被弄乱，却平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味道，他把自己重重摔回椅子上，举起冷掉的咖啡痛饮一口，又苦又涩！ 他想了许久，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输入一行字：女孩子生气了该怎么哄？ 第52章 初识孙郁霏 回到工位上，尹孟希神情厌厌的捧着个马克杯发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对老板说了挺硬气的话，但是不是她最在意的，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更多的是失望，他们明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回过头却发现对方在调查你的背景，试图通过片面的文字和可笑的人格测试去评判你是否值得信赖。 她正发懵，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查阅了新信息，是张远发来的：“小孟希，有份合同急需要向总签字，我现在有事走不开，你过来找我拿一下吧？” 办正事要紧，坐地铁去张远那边得好几个小时，一来一回耽误事，好在公司有公务车，员工因工作需要用车的直接找行政的同事登记后等待调派司机即可。尹孟希找李佳佳做了登记，没等多久就有司机联系她了，尹孟希抄起包包披上外套就下楼去，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好久没到这边来了，偶尔还能见着几张熟面孔，大家都很和气的跟尹孟希点头打招呼，张远还在开会，交代她直接上10楼等一会，这里的装饰还是没有变，李总喜欢简洁干净的摆设，唯一的不同就是在自己原先坐的办公桌对面又立了一张工位，桌面上放有一个玻璃花瓶，里面养着一大束盛放的香槟玫瑰，桌子边上还有一排可爱的卡通小摆件，甚至连鼠标、键盘和桌垫都是粉红色的，叫人一看便知主人是个精致的女孩子，尹孟希连猜都不用猜便知道这是谁的工位了。 内间的门忽然打开了，李总从里面走出来，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对尹孟希说道：“孙秘书，这个人民币汇率写错了，你来看一下……”他说着抬起头，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尹孟希，他略有些意外，继而和善地问候道：“尹秘书是你啊！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许久未见，李总还是那么敬业，一天到晚只知道忙工作，看他黑眼圈又深了一些，估计最近压力不小没少加班熬夜。尹孟希笑了笑，说：“李总好，我这刚到呢，没敢打扰您工作。” 李总合上手中的文件放到孙郁霏桌上，走到茶水机旁就要给她接水，尹孟希赶忙快步上前接过纸杯，嘴里说着：“我自己来，我就是从这办公室出去的，您别客气。” 李总点点头，他发现现在的尹孟希待人接物成熟稳重了许多，偶尔听其他领导提起也是称赞有加，她再也不是小半年前那个只知道坐在工位上闷头死磕的小丫头了，向总看来在她身上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 两人正聊着子公司最近的业务情况，孙郁霏端着一杯奶茶慢悠悠地边喝着边走进办公室来，李总看到她这副样子面色有些不悦，指了指放在她桌面上的文件：“孙秘书，昨天刚和你说过汇率要改成最新的，今天交过来的时候又没改，下次注意。” 孙郁霏应了一声，随即快速地看了尹孟希一眼，尹孟希冲她点点头，孙郁霏也不理睬，径直回到工位上打开电脑开始修改。李总看了一眼手表，他今天约了一家公募基金的经理，时间差不多了，他和尹孟希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偌大的楼层就剩下尹孟希和孙郁霏两个人，她怕打扰到孙郁霏工作，也就不好随便走动，干脆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报刊翻阅起来。 孙郁霏很快就把文档修改好，然后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她看了一眼尹孟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滴溜一转，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主动攀谈道：“尹秘书，你那天的钢琴弹得真好，以前跟哪位老师学的呀？” 尹孟希合上报刊放回原位，笑道：“只是雕虫小技而已，我在老家随便找了家琴行学的，你的那一手大提琴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 “哦，这样啊！我从小就跟着王建老师学习，琴技也还算拿得出手。”孙郁霏表情颇为自得，“王老师是我国着名的大提琴演奏家，享誉国内外乐坛，轻易不收学生的，我爸爸托了很多朋友才把我送到老师身边。” 尹孟希耐着性子听她细数当年名师对她的苦心栽培，时不时还要点头应和着，心里暗骂张远怎么还没回来。 孙郁霏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跟在向总身边这段时间，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啊？”尹孟希没反应过来，她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 “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那天年会上你看多少女同事对向总暗许芳心，他工作那么忙，应该还没有女朋友吧？” 尹孟希唇边的笑容一僵：“这个……应该没有吧，我从没有听他提起过，不过我们平时只说工作上的事情，很少过问个人隐私。” 确实是不过问，他直接查而已。 听到这个回答，孙郁霏的眼神明显一亮，她还想继续问得细一些，这时，张远走进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张远边问边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拿出一只贴有封条的文件袋，他把袋子递给尹孟希：“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尹孟希接过文件袋收进包里，满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关系？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那天帮我借来了钢琴呢，真的帮了大忙！” 张远“嗤”地一笑，眼睛瞥了一眼边上的孙郁霏，表情淡然道：“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能使唤得动酒店经理，要谢就谢向总吧，是他帮你解决的。” “……”闻言，尹孟希和孙郁霏都怔住了，一个小秘书上台表演，居然能劳动总裁的大驾亲自帮忙借道具？ “赶紧回去吧，这份合同下班前要签出来扫描给我，麻烦你了，小孟希。”张远抱臂坐在办工桌上，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们两人脸上的表情，一个怔怔不语，一个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第53章 黄色玫瑰 “既然合同已经拿到了，那我就不耽误两位工作了。”尹孟希向两人点头示意，匆匆离开了公司，等她走出了老远，身后的孙郁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地不是滋味。 回到总部，尹孟希从包里拿出合同，纤细的手指抚摸在粗糙的牛皮纸袋上，她拿不定主意待会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向海文，今天早上算是吵架吗？要不待会装作若无其事地丢下合同就跑？不过今早他也被自己狠狠地说了一顿，人家毕竟是衣食父母，要不主动示好再给他下楼买几个可颂面包一起送过去，这事就算翻篇了？ 正当尹孟希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然办公室门口有人敲了敲门，高声问了一句：“请问哪位是尹孟希，尹小姐？”大家下意识地往门口看过去，一名身穿工作服的跑腿小哥正站在门口张望着，她疑惑地走过去，答道：“我就是尹孟希，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跑腿小哥冲她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一大捧花束双手举到她面前：“这是您的朋友给您送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送花？”尹孟希看着眼前这一大束娇艳的黄玫瑰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追求者，孤家寡人一个，谁会给她送花？ 几个和她关系要好的女同事见状也都纷纷围了过来，一脸吃瓜看戏的表情。 “快看看送花的人有留卡片吗？”赵安宁伸出手仔细地在花束里翻找起来，结果一无所获。 “先生，请问你能看得到订单上的买家信息吗？”尹孟希只能寄希望于快递小哥身上，试图抓住一丝线索。 跑腿小哥在手机上输入订单号，然后递到她面前：“能看是能看，但是对方也可以选择匿名和隐藏电话，喏，人家没留下姓名，手机也作了加密处理，不过他选了‘先生’这个选项。” 尹孟希感到有些为难，她不打算接收这份来历不明的礼物，跑腿小哥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焦急地挠了挠头：“小姐，麻烦你帮帮忙签收了吧，不然我这个单子完成不了会被扣工资的，您收了再送给其他人也成啊，多好的花呀，丢了岂不是怪可惜的。” 看着他窘迫的的表情，尹孟希也不忍让对方为难，只好接过签收单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跑腿小哥如释重负，道了个谢忙就急着赶去送下一单了。 尹孟希抬头看见赵安宁羡慕的表情，于是忍俊不禁地将花递过去：“安宁，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替我收下吧。” 赵安宁和男朋友已经走过了第五个年头，节日礼物早就换被成了简单粗暴的红包转账，小节日520，大节日1314，生日5200，爱买啥买啥，浪漫不足，胜在保险又保鲜，鲜花这种东西属于热恋中小情侣间的情趣。 赵安宁接过玫瑰花，这一大束花几乎把她整个上半身遮住了，她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让尹孟希帮她拍了个美美的自拍照给男朋友发过去，随后将花还给她：“别人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给你送花，我怎么可以厚着脸皮替你收了？不过这人能处啊，出手还挺阔绰的，这家店是专门请了设计师插花，号称每一束出品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价格死贵死贵的，就这么一束也得好几千！希希，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们交男朋友了？” 从刚刚开始程珹就故意走到熊磊身后假装讨论问题，其实耳朵竖得直直的，此时听到赵安宁问及这种敏感问题他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着答案。 尹孟希无语极了，她翻了翻白眼：“赵师傅，您手眼通天，我要是交了男朋友还能瞒得过您？您早就替我把人家的祖籍都给挖出来了，还等得到对方送花上门让您盘问？” 听到这个答案，程珹的嘴角克制不住地往上扬，熊磊不知其中缘故，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贱兮兮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摆了摆：“大少爷，回魂了！回魂了！” “去你的！”程珹一把拍开他的手，放心地回自己工位去了，但是经过这么一出也算给他提了个醒，他能等，别人可不会等。 圣瑞集团，68楼。 尹孟希手里拿着合同，轻手轻脚地绕过金属屏风，向海文正低头专心地批阅文件，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进来。 “向总，这是张秘书委托我带给你的合同，请查阅。”她慢慢靠近办公桌，双手递上合同，语气又恢复如往日一般平静。 向海文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接过牛皮纸袋，尹孟希时机恰好地递上一把剪刀，向海文裁开封口，取出合同仔细地翻阅起来，尹孟希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旁边陪着，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还喜欢吗？” “啊？喜欢什么？”尹孟希正在思考晚上吃什么，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有些懵了。 “花。” “花？噢！原来那束花是你送的！”尹孟希惊得像半截木头似地杵在原地，她刚刚甚至把江淮珉都考虑进去了，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向海文送的。 “嗯，喜欢吗？”向海文眼睛依旧牢牢盯在合同上。 “喜……喜欢……” 向海文翻到合同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递给她，表情淡然道：“今天下班以后你要是没有其他安排，我请你吃个饭。” 尹孟希立即反应过来向海文又是送花又是请客吃饭，就是想为今早冒犯她的事道歉，她咬了咬唇，声若蚊蚋般地嗯了一声，接过合同慢慢地往外走，走到屏风处，她忍不住转过头，却冷不防地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午后的阳光犹如一束光亮的金线，炙热而明艳，却照不进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瞳眸。 回到办公室，尹孟希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搜起了黄色玫瑰的寓意， ——幸运、祝福、道歉、纯洁的友谊。 她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看来今天她真的是把话说得狠了，居然让总裁亲自给自己道歉。 第54章 外出用餐 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尹孟希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在微信上给银行客户经理发了个信息，很快便得到了对方的回复，她难得的决定外出摸个鱼，于是将电脑打开一个文档，并把自动锁屏时间关掉，拿起包就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其实根本没有人在意她每天做些什么工作，毕竟大家不是一个部门的，只不过她几乎不在工作时间摸鱼，心中觉得不敞亮罢了。 她忍痛打了辆计程车来到五公里外的一家招商银行，因为是工作日，来银行办业务的人并不多，她一进门就向大堂经理说道：“您好，我约了曹经理。” 对方将她引到大厅角落的一个开放式工位上，一名四十多岁的男性见到她便热情的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尹孟希在他对面坐下来后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过去，笑着说：“曹经理，不好意思啊，还要麻烦你帮我办这种小事，实在是我侄子太喜欢了，一直缠着要。” “尹小姐你这是哪里的话，当初我还苦兮兮拉存款的时候，你还不是义务帮我介绍了几个大户？”曹经理拿出几份表格让她填写，再用平板电脑进行一系列认证操作，办完一切手续后他走进里间拿出一个行李箱交给尹孟希，叮嘱道：“信用卡回头还是给你寄到家里去，应该需要三天左右，过年前准保能收到。” 尹孟希乐呵呵地接过行李箱端详起来，镭射的黑色底面上印着一只橘红色的狐狸，模样慵懒闲散、正是《疯狂动物城》里的主角之一尼克·王尔德。曹经理看她很是喜欢，自然也很高兴：“要不怎么说你运气好呢，这个系列就剩这最后一个了，下个月开始行里就用另一个款式了。” 尹孟希道了谢，提起行李箱从银行走出来，她本来打算坐地铁回去，想了想又担心滑轮走在水泥路上会磨损得厉害，只好咬咬牙又打了一辆车回公司。 回到办公室，她把行李箱塞进桌子下面，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出去了一趟。 六点刚过一刻，向海文的信息如约而至： 【a01，等你】 她感觉这个车位都变成他们碰面的默认地点了，好在行李箱不重，提起来走倒也不费劲。 向海文早就在迈巴赫上等着她了，忽然听见有人在敲车窗，他抬眼一看竟是尹孟希，他疑惑地摇下了车窗。 “向总，请打开一下后备箱，我放点东西。”毕竟是免费得来的东西，尹孟希不好意思直接送给他。 谁知向海文很干脆的下了车打算帮她一把，他看到她手里提着的行李箱，瞬间反应过来了，眼神微微一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还记在心上呢？” 尹孟希舔舔唇，不好意思地说：“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免费的，和你送的花比起来不值钱。” 向海文表情诚恳地说道：“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不管它值多少钱，只要是你送的，我就觉得非常珍贵。”他接过手提箱放进后备箱里，冲她努了努嘴：“上车吧。” 车子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座大厦前停下，这座大厦是上世纪建成的，借鉴了西式建筑的风格，外表颇有些哥特式复兴风格的味道。大厦共有50层，建成之时便是阙城当时最高的建筑，大厦于半年前进行了一次全面翻新，环境升级之后每逢节假日客流量持续新高。他们乘电梯来到顶楼，这一整层是商场自营的旋转餐厅，顾客用餐时可以360度饱览恒江江景，餐厅主营西餐，甫一进门就看到钢琴师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弹奏着《水边的阿狄丽娜》，餐厅内以大面积的暗色石材装饰，辅以暖色木饰面，再巧妙地运用明暗交织的光线构成了温馨时尚的用餐氛围。 餐桌之间的间距大，私密性极佳，食客大多是穿着体面的年轻人，一边享用着精致的餐点，一边低声地愉快交谈着。来往的服务员皆身穿清一色的黑白色正装。因为已经提前预约过，向海文跟前台报了自己的名字，立时有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独立卡座前。尹孟希几乎只是翻开菜单看了一眼，即刻就合上了，这个价钱她实在点不下手，干脆交给向海文决定。 向海文察觉到她的异样，并没有多说什么，跟服务员报了一连串菜名，等他点到第四个菜的时候尹孟希终于忍不住压着嗓子提醒道：“向总，向总，差不多了，浪费食物不好。” 他嘴里答应了一声又加了阿尔玛斯鱼子酱海鲜拼盘和两客法国黑松露鹅肝，才抬头询问道：“你能喝酒吗？” 尹孟希点点头，他微笑着用手指在菜单上随意一指。 不大一会，服务员推着一辆罩着蕾丝白布的精致餐车来到他们桌子前，他戴着一副纤尘不染的白手套，将红酒瓶搭在小臂上向他们展示标签：“晚上好，女士，先生，这是1993年的贝灵哲红酒。” 向海文点点头，对方才用洁白的餐巾覆在酒瓶上，将木塞起开后把酒液倒进一只精巧的玻璃器皿里醒酒，一连串复杂而优雅的动作让尹孟希看得目瞪口呆，她在家就是直接用起子打开木塞便喝，要是心情好犯了装逼瘾，也会学着电影里用醒酒器醒一下，但她倒是没喝出太大的区别。 好在她和向海文之间已经十分熟络，现在又不是在商务应酬，她不用顾及所谓的形象、矫揉造作，菜肴上来以后她大大咧咧地拿起刀叉就吃起来，根本懒得去考虑哪道菜用哪一副刀叉吃。向海文慢慢地喝着红酒，微笑着看她吃得香甜，还体贴地帮她把焗蜗牛和青口贝的肉取出来，方便她享用。 “你怎么不吃？”尹孟希终于注意到好像只有自己在动嘴。 “我不是很饿，看你吃得开心，我就满足了。”向海文用手支着下颌，歪着头看她。 “……”尹孟希一口鹅肝噎在嘴里吞不下去，忙喝了一口红酒顺顺，她觉得自己的老板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今天怎么一直怪怪的？ 第55章 新男朋友 除却向海文的表现有些异常之外，一顿饭倒也吃得十分尽兴，只是在听到结账时的数字时，尹孟希还是觉得胃里有些消化不良。到了停车场，却看见阿幸早已立在车子旁守着了。 “向总，尹秘书。”他向两人问好，向海文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随手抛给他，他稳稳地接住握在手里，替他们拉开后座的车门，才回到驾驶位上。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路上，路灯飞速掠过，像在迎送奔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向海文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上车之后就睡着了，他双目紧闭悠然自得地斜靠在车门上，长而微卷的睫毛在眼窝底部投下一片阴影，尹孟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很养眼。 “嘀零零……”寂静的车厢里，手机骤然响起来，把尹孟希吓了一跳，妈妈发视讯挺会挑时间的。尹孟希习惯性的把手伸进包里，却没有摸到耳机，今早为了搭衣服随手拿了一个包，却忘了把耳机放进去。 她瞥了一眼向海文，那厮还安然的睡着，她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通键并快速把音量调到最低。 “希希，怎么这么久才接视频呀？” “妈，我在外面呢，不方便说话，等我回家再给你打电话好吗？”尹孟希尽量压低嗓音，生怕把旁边那尊大佛吵醒。 “妈妈待会还要去跳广场舞呢，我跟你长话短说，人家梁伟说你对他爱搭不理的，微信回得也不积极，你李阿姨都来找我投诉了，闺女你是咋想的啊，妈也不是逼你，好不容易给你介绍个对象，你好歹拿出点诚意和人家相处呀。” 听到梁伟的名字，尹孟希就感到头一阵阵的疼，刚加上好友那几天，每天早中晚必定来上几句“起床了吗？”、“吃了吗？吃的什么？”、“在干嘛呀？”，整得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有时候尹孟希忙起来没回复他，他也不继续问了，而是分享一些鸡汤心灵读物、伪科学养生和一些含有噱头字眼的营销号文章给她，自己是一篇都没打开过，却还要像模像样的发一个“点赞”的表情。 “妈，我知道了，但是我觉得我跟他真的不合适，等我回去过年我就和他说清楚。”尹孟希有些尴尬，这些对话怕是一字不落的进了阿幸的耳朵里了，但是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希希，你今年已经28了，年纪也不小了，你一个人在外地妈妈放心不下啊，你要是不愿意相亲那自己就得上点心，多去走走物色对象啊。” “妈，我……哎呀！？”尹孟希一声低呼，向海文原本睡得很沉，大概车门太硬，他突然换了个姿势，竟然把头枕到了她肩膀上，把她吓了一跳。 被吓到的不止是尹孟希，还有尹妈妈，她正要继续念叨女儿，忽然发现半张男性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虽然车里的光线很差，但是借着屏幕的光亮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他枕在自己女儿的肩膀上。 “……”尹孟希和妈妈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尴尬不已的尹孟希试正试图解释：“妈……” “叮。”尹妈妈那边已经无情地把视讯掐断了。 尹孟希觉得头都大了，她试探性地晃了晃肩膀，企图把向海文晃醒，可无论她怎么晃，他依旧保持着这个睡姿一动不动，甚至脑袋还惬意地蹭了蹭找了个更舒适的角度。这下尹孟希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干脆由他去了。 阿幸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心里暗自好笑，手中的方向盘一转，没人注意到他故意掉了个头，绕了个远路。 到了小区门口，尹孟希看了一眼手表，正奇怪怎么会多花了半个小时，这时向海文总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发现自己靠在尹孟希肩上，他讪讪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刚刚喝多了。” “没关系，谢谢你的花和晚餐，那我先回去了，晚安。”尹孟希伸手打开车门，临下车前顿了顿，转过头去叮嘱道：“记得回家后泡点蜂蜜水喝，这样会睡得比较舒服。” “嗯。” 车子重新启动，阿幸忍不住脱口说道：“向总，你以前好像从来不会在车上睡着的呀。” “你不觉得你最近话有点多吗？” 阿幸连忙噤声，一路无言。向海文隐在后座的黑暗里，抬起修长的手指将领带扯松，车厢里还残留着她若有若无的白花调香水味。 尹秘书要开始相亲了吗？ 尹孟希刚到家，倒了一杯温开水坐下沙发上喝着，她想了想，又给妈妈拨回一个视讯通话。 “喂，妈，你刚刚怎么突然挂了视讯啊？” 妈妈不说话，眼睛快速地扫视着屏幕，试图捕捉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尹孟希不由得失笑问道：“妈，你找什么啊？” “刚刚那个男孩子呢？那是你新男友吗？” 尹孟希脑子里的cpu快速转动起来，如果现在承认向海文是她的男朋友，那么以后妈妈就不会拜托别人介绍一些乱七八糟的对象给她了，反正自己远在阙城，而妈妈不喜欢大城市所以从来不会过来，不如先敷衍住老太太，回头等工作没那么忙了再去参加些联谊会认识些男孩子，到时候脱单还不是易如反掌？ 尹孟希的算盘珠子都差点蹦到了屏幕上，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先拿向海文当挡箭牌，于是故作羞涩地说：“是啊，哎呀，妈！你刚刚说那些话都让人家听见了，害得我跟他解释了好久。” “抱歉！抱歉！都怪妈没眼力见儿，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还藏着掖着，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诶，这样吧，不如过年你带他回家让我见一见！”屏幕那边的妈妈笑得鱼尾纹都飞上天了。 “我们才刚在一起没多久，这么着急带回家岂不是让人家笑话？我本来是打算稳定一些了再告诉你的，他的工作比较忙，一年之中至少有半年不在国内。”尹孟希把以后的借口都想好了，要是以后妈妈要让他一起视频，或者退一万步老太太要来阙城看她未来女婿，那她就推说他出差去了。 妈妈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也就不多问了，母女俩又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家常，直到尹孟希的手机没电了才舍得挂断。 第56章 回家过年 接下来几天公司的人员越来越少，许多人都把年假放到了最后几天以便提前回家，这样既避开了返乡高峰期，又可以多腾出几天时间陪伴家人。 结束最后一天的工作，大家早已是归心似箭，等尹孟希将工位收拾整齐，办公室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又检查了一遍办公室，确认电脑都已经关上后才落下电闸离开。 锁上楼层大门的那一刻，尹孟希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感谢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次日。飞机准点降落在夏城的福安机场，南国之城阳光明媚，出了机舱明显感觉到体感温度高了许多，穿着羽绒服的尹孟希后背濡出了薄薄一层汗，从出站口出来，她在汹涌的人群里努力搜寻着，很快目光落定在一处。她拖着皮箱，穿过人群迫不及待地往一个方向小跑过去，边跑边喊：“爸爸！爸爸！我在这呢！” 尹爸爸站在人群里和周遭的同龄人比起来颇显年轻，他戴着一副痞帅痞帅的黑色墨镜，身上穿着一件破洞牛仔外套和色彩斑斓的抽象涂鸦t恤，他看到女儿自然是喜不自胜，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举起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引得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 车子停在外围停车场里，尹爸爸接过女儿手中的行李箱，尹孟希挽着爸爸的手臂，父女俩亲昵地边走边聊。 爸爸粗略估算了一下尹孟希的体重，比去年回来还要瘦，不由得大感心疼：“我家宝贝怎么又瘦了，在外面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尹孟希笑嘻嘻地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肉：“爸，我在新公司吃得可好了，你看我才入职半年就养了这身膘。” “你这也叫膘？没事，回去爸给你做你爱吃的咕咾肉、酱油鸡，还有好多好吃的，你想吃啥咱就做啥，咱们天天换着花样吃！” “谢谢爸，嗯……明天就是除夕了，你回家里过年吗？”尹孟希试探性地问道，她所说的家，自然是指她和妈妈一起住的地方了，往年都是她和父母三个人一起吃年夜饭，吃过饭看完春晚之后爸爸再回自己的住处，两人离婚后都没有再婚，平时相处起来还是像亲人一般，哪一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就一个电话的事，尹孟希至今都没有问过父母分开的理由，也没有提议过让他们复婚，这是父母之间的事情，她只希望二老平平安安，不争不吵的好好相处。 爸爸用手指推了推墨镜，嘿嘿一笑转移话题：“我听你妈说，咱家宝宝找了新男朋友？” 尹孟希有些头疼，妈妈的嘴一向都不牢，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对，刚在一起没多久，我本来是想稳定一些了再公开的。” 爸爸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温言道：“你这么做是正确的，但是有什么事要跟爸妈说，不要一个人憋着。我只希望咱家闺女幸福，至于结不结婚那都无所谓，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人呐，一辈子就这么短短数十年，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自在、舒适才是最重要的。” 尹孟希感觉眼里一片潮热，这才发现尽管爸爸依旧打扮得很时髦，头发却是一年比一年白了，强壮健硕的背影也显得有些伛偻，我们总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发现父母老去的事实，无比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妈！我回来了！”一进家门尹孟希把行李放下就直奔厨房，这个点妈妈多半是在准备晚饭。 尹妈妈听到女儿的声音，笑得都合不拢嘴，手上正忙着收拾一条鲫鱼，腾不出空迎接女儿，嘴里喜滋滋地念叨着：“回来啦？赶紧去洗手，准备吃晚饭！” 爸爸把外套脱下，换上一条粉红色的围裙也进厨房帮忙，尹孟希跟进来要帮打下手，却被两人嫌弃她碍手碍脚，把她驱逐出去。 尹孟希把行李收拾好，坐在客厅百无聊赖的看起了电视，看着父母忙碌不停的身影，闻着从厨房飘散出来的香味，心里觉得无比安宁。 “希希，吃饭了！”不大一会妈妈招呼着。 尹孟希从厨房拿出三份碗筷摆放好，等父母一块儿落座吃饭。今晚的晚饭很是丰盛，清蒸鱼、红烧大虾、糖醋排骨、白切鸡、还有一瓦罐炖得软烂的龙骨莲藕汤。 妈妈不断往她碗里夹着菜，恨不得直接端起盘子往她嘴里倒，仿佛女儿在外面不是去打工而是去修行。 尹孟希吃不过来，只好连连告饶：“妈，行啦行啦！我自己来！”说着把菜夹到爸爸碗里：“爸，你帮我分担一点，我看你都没吃什么菜。” 爸爸故作一脸苦相：“我倒是想夹，可是手速比不过你妈呀！” “哈哈哈哈……”妈妈和尹孟希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顿饭吃得温馨和睦，吃饱以后尹孟希起身收拾餐具，妈妈心疼地赶她去休息：“坐了一天飞机累坏了吧？放着让妈来收拾，你去洗澡休息吧。” 尹孟希抢过妈妈手中的碗筷往厨房端去：“坐趟飞机能有啥累的？你去跟爸爸看会儿电视吃吃水果吧，我洗完碗就去洗澡。” 见拗不过她，妈妈洗了个手在沙发上切水果，不大一会就切出了一个果盘，插上小银叉方便大家食用。尹孟希洗完澡出来，爸爸已经离开了，她也不多说什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叉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然后坐在沙发上陪妈妈看电视。 年复一年，家里的生活平淡得就像白开水一样，起床、做饭、吃饭、做家务、看电视、睡觉，周而复始、毫无新意，她很珍惜这样平淡且幸福的日子，虽然做不到父母在，不远游，但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无比珍贵，她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感恩之情。她忽然有些后悔给父母编造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不是一个不婚主义者，心里也有对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的渴望，她也希望能让父母早日享受天伦之乐，不必为她挂念，但是在面对现有的选择的时候，她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愿，去嫁给一个和她没有任何共同话题的人，将就过完后半生。 第57章 骑虎难下 除夕夜的早上，才刚过7点，尹孟希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妈妈走进房间里把她被子一掀，父母大抵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叫儿女起床，简单粗暴但有用。尹孟希苦着脸小声抗议着，妈妈只装作听不到，走到窗边把窗帘“唰”地一声拉开，全然不见昨晚的温柔慈母形象。 热闹的街上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节日景象，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拜访亲朋好友，尹孟希跟在妈妈后面一通亲戚走下来，搜肠刮肚地把毕生学会的四字祝福语全用了个遍。 尹孟希的大伯父今年刚搬进了大别墅里，他邀请几位兄弟带着全家一起到他家吃年夜饭，还特意叮嘱尹爸爸要带尹孟希一块过来，别的叔伯都欣然应允了，爸爸自然不会拒绝。本来妈妈不愿意去，但是尹孟希不忍心让她一个人过年，好说歹说才终于让她松口了。 上午起得早，尹孟希特意陪妈妈去超市买了许多年货，这大过年的，又是第一次去别人的新家吃饭可不能两手空空，之前尹孟希已经给叔伯婶娘都备上了一份礼物，也算是尽到做晚辈的一点孝心，堆成小山的精美礼品把车子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的，尹孟希在心里暗暗祈求着，看在这堆礼品的面上，希望各位长辈能够嘴下留情，待会可千万不要提催婚的事呀！ 他们几乎是最后到的，其余一大家子早已坐在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喝茶嗑瓜子、聊家常里短了，孩子们在院子里撒开腿地疯跑，你追我赶的嬉戏打闹着，尹孟希从包里掏出红包挨个儿发过去，堂哥九岁的小儿子顽皮得很，说祝词的时候非要加一句做弄人的话：“祝姑姑工作顺利，永葆青春，今年趁早嫁出去！”其他孩子听了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轮到他们说祝词的时候也有样学样的加一句多余的废话，激得尹孟希想发作却又不能够，想想都是自家侄儿侄女，只好当做听不见了。 饭桌上，酒过三巡，长辈们自然而然地关切起晚辈的近况，尹孟希只顾默默低头吃饭，作为同辈里唯一的单身人士，她可不想自寻烦恼。向来自傲的大伯母刚炫耀完堂哥今年不但升职加薪又换了宝马，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目光一转，落到了尹孟希身上，她笑着说：“希希呀，别光顾着吃饭啊，和长辈们聊聊天嘛！你啥时候带男朋友回家呀？” “嘿嘿，快了，快了。”尹孟希扯出个笑脸，想要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大伯母爱怜地摸着孙子的头，徐徐道：“你呀，还是单身吧？也得抓紧了，再过两年就是老姑娘了，女孩子不要眼光挑得太高，你看你堂哥都二胎了，有个外孙带带，你爸妈的心就能处到一块。” 闻言，大伯父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自己的老婆。尹孟希也是面色一冷，双手紧紧握拳，长长的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但是阴阳怪气地攀扯上她爸妈，那就绝对不行！ 她正待要反驳，坐在旁边的妈妈已经忍不住抢先一步开口道：“希希你这孩子也是的，明明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还藏着掖着不肯说呢？白白让你大伯母操心了。” 男朋友？哪来的男朋友？ 尹孟希惊得一窒，向海文？！ 听到妈妈这么说，其他长辈纷纷看向她，大伯母将信将疑地问道：“希希有男朋友了？还不好意思说呀！快拿照片出来让大家看看，咱们一起帮你把把关！” 您可快闭嘴吧！尹孟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她哪有向海文的照片？他朋友圈一万年也见不着一条更新，更何况是自拍？ 尹孟希喉头发紧，拼命的咽着口水，脑子飞快的转着努力想办法，张远的相片她倒是有，那个自恋的家伙动不动就来上一个九宫格自拍，但是妈妈见过向海文，在她面前撒谎这不就穿帮了？ 堂哥的小儿子促狭的笑了起来，拍着手嘲笑道：“哈哈哈哈，姑姑撒谎！姑姑连自己男朋友的照片都没有，肯定是在撒谎！” 大伯父喝骂了一句：“你给我闭嘴！没大没小的！再多说一句话你就给我到外面站着去！” 小外甥受了爷爷的责骂，不服气地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一溜烟跑得没影了。顶着几十双关切的眼神，尹孟希觉得冷汗都流出来了，她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于是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给向海文发了一条信息： 【向总，江湖告急，家人在催婚！！！我可以跟你视讯一下，然后麻烦你假扮我的男朋友吗？（拜托表情x3）】 信息发出去那一刻，尹孟希觉得气血直往脑门涌，她立刻后悔了，手指马上按住刚刚发出去的信息想要撤回，就在这时，她收到了向海文的回复： 【嗯。】 看到这个“嗯”字的时候，尹孟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 “滴铃铃……”向海文竟然主动发来了视讯邀请！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尹孟希进退维谷，被逼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事已至此，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索性过了这关再说！ 她抬起头勉强对众人挤出一个笑容，艰难地说道：“说曹操曹操到，刚好我男朋友发视讯过来了，我接一下。” 瞬间，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下来了，甚至连堂姐搂在怀里刚满月的宝宝都停下了嘬奶瓶的动作！ 尹孟希颤巍巍地按下接听键，刚一接通，向海文就用前所未有的宠溺语气大声说道：“宝贝，你怎么这么久才接视讯呀？” 这一声“宝贝”吓得尹孟希差点把手机都摔出去了，屏幕里的向海文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薄毛衣，戴着一幅金边眼镜，配上他帅气的面孔，颇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嗯……呃……我刚刚在吃饭，没留意手机信息。”尹孟希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在吃饭吗？是不是跟叔叔阿姨在一块儿？宝贝，快让各位长辈看一看我，我提前给大家拜个年！”向海文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的窘态，唇角勾起一抹带着玩味的危险笑容，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无害。 拜年拜年！拜你个头！你是魔鬼吗？ 第58章 爷爷催婚 “嗯？宝贝，怎么了？” 尹孟希在一声声宝贝中迷失了自我，无奈之下她举起手机对着大家展示了一圈，刚上六年级的外甥女平日里最热衷于追爱豆，她指着向海文冲她妈妈嚷道：“妈咪！妈咪！姑丈好帅啊！” 视频那头的向海文倒是一点也不认生，他把腰杆坐得笔挺然后开始自我介绍：“叔叔阿姨，大家新年好，我叫向海文，是小希的男朋友。” “哎哟，老尹，还是你好福气啊，未来女婿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二伯母举起酒杯向尹爸爸示意。 “哪里，哪里。”尹爸爸一杯白酒下肚，很快脸上酡红一片，嘴上虽然客气，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高兴。 “小向啊，今年是赶不上了，明年一定要跟咱家希希回来过年啊！”向来待尹孟希极为亲厚的二伯母主动发出“见家长”邀请，引得其他长辈也跟着在一旁附和起哄。 向海文微微一笑，满口应承下来：“好，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过来！” 尹孟希举着手机，脸上堆满了假笑，活像个工具人，她现在就是把肠子悔青了都没用，心里暗暗叫苦：“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大过节的让我在领导面前社死！” “小向，你是哪里人啊？有没有兄弟姐妹？” “你和我家希希在一起多久了？怎么认识的啊？”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证领了呀？” 眼看一众长辈问的问题越来越离谱，向海文哪能答得上来，情急之下，她只能无视众人眼中对挖掘八卦信息的无限渴望，朝着手机草草说了一句：“好了好了，我们要继续吃饭了，先聊到这里吧，拜拜！”然后匆匆把视讯挂断。 大家只当她是害羞，又嘻嘻哈哈的调侃了几句，话题的重心总算不在她身上了。 晚饭后，大家都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而尹孟希心里已是乱成一团，她走出院子里透透气，寒风一吹，整个人也冷静了许多，她思来想去，还是给向海文发去一条信息： 尹孟希：【向总，谢谢你帮我解围。】 向海文：【没事，如果下次还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为了避免他误会，尹孟希昧着良心解释道：【其实我也是逼不得已，之前你在车上睡着了，不小心把头搭在我肩上，当时我正在和我妈视讯，所以他们就误会了……】 向海文表现得毫不在意，仿佛不想再深究其中原因，他话题一转：【新年快乐，尹秘书。】 尹孟希：【新年快乐，向总。】 隔了许久，向海文都没有再回信息，这出尴尬的乌龙闹剧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啪！砰！”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响声把尹孟希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望向远处，有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爆裂如流星，四下散落进无边的黑暗里。 正看得出神时，尹爸爸从屋里走出来，将一张柔软厚实的羊绒毯披在她身上，顺手抚了抚她的发梢，轻声叮咛：“夜深了，小心着凉” “嗯，谢谢爸。”尹孟希像儿时一样倚靠在爸爸怀里，她没有勇气和爸妈说实话，尽管她心里很清楚，他们就算知道自己撒谎也不会舍得对她生气，哎，就让这个梦再维持一段时间吧。 就在尹孟希为绚丽多彩的烟花所陶醉时，大西洋彼岸的美国洛杉矶，位于比弗利山庄的一栋独立别墅内，向海文刚刚和公司一众高层开完一个短暂的线上会议，佣人在书房门外轻轻敲了三声：“少爷，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他应了一声：“知道了，陈姨。”随后摘下耳麦，合上笔记本，打开门走下楼去。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身上穿着整洁的银白色绸缎长衫，雪鬓霜鬟，更显气质不俗，向海文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爷爷。” 向启风放下手中的报纸，推了推眼镜，对着孙子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忙完啦？快坐下来陪爷爷吃饭吧。” 很快，陈姨把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上来，满满一桌都是家乡风味，老爷子在美国生活了许多年，仍旧吃不惯西餐，他夹了一筷鲜美的鱼肉放进向海文碗里，念叨道：“你爸和你妈还在法国旅游，估计是赶不回来了，这个年就咱们爷孙俩一块过吧。” 说来也怪，向海文小时候在美国接受教育，父母留在国内打拼事业，等到他归国接手了公司，他们又选择回到美国定居，平日里有空就满世界飞，所以向海文和父母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甚至远不如他跟爷爷相处的时间长，他小时候也曾为此狠狠地闹过脾气，但不管怎么闹，父母都没有把他接到身边的意思，随着年纪逐渐增长，向海文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但正因如此，他才养成了独来独往、难以和别人维持亲密关系的毛病。 向启风看着心性沉稳、处事日渐老练的孙子，感到骄傲的同时也不由得焦心，他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海文，每年回家你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爷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抱上曾孙呐？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化成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件事！” 向海文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才刚刚帮尹孟希逃过一劫，结果风水轮流转，这催婚竟然也落到了自己头上。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拍了拍老人家的手背以示安抚：“爷爷，您忘啦？之前您摔了一跤住院，妈妈去庙里帮您祈福，回来说卦象预示您能长命百岁，往后好日子还长着呢，可不能再说这种胡话了。” “长命百岁有啥用？又抱不上曾孙。难道身边就没有一个你能看得上的女孩子吗？”老爷子依旧愁眉不展。 向海文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水润灵动的杏眼，他摸了摸鼻子低笑道：“如果我找到了合适的女孩子，一定第一时间带来见爷爷。” “一言为定！你可不能糊弄爷爷！” “嗯，一言为定。” 第59章 真心话or大冒险 大年初一，吃过午饭之后尹孟希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几袋苹果和橙子，按例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要陪尹妈妈到庙里去上今年的第一炷香，为全家祈福。 大灵感寺虽然远在郊外，但香客络绎不绝，人们提着鲜花水果、糕点香烛，满怀虔诚的许下各式各样的心愿，钟鼓鸣鼎，青烟袅袅，是诉不尽的人间悲欢。 她刚上完香，尹妈妈一把扯住她在卜卦的摊子前坐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纸递给老人，红纸上面写的自然是尹孟希的八字，她满脸堆笑道：“半仙，您帮我瞧瞧我家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成就好姻缘？” 半仙将红纸打开，将老花镜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之后重新戴好，他仔细地排出四柱天干地支，随后半眯着眼睛掐着手指推演了一番，半晌才慢悠悠地睁开眼，对着尹妈妈说道：“女娃儿的红鸾星和天喜星即将入夫妻宫，如果能够好好把握，今年必能成就好事，大妹子你就放心吧！” 听闻半仙这么说，尹妈妈当然是喜不自胜，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堆叠在一起，她连忙从包里摸出一个红包塞过去，半仙收下之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橡皮擦大小的金色牌子，上面写满了梵文和符咒，叮嘱道：“让娃娃把这个灵符压在床垫下，能帮她引桃花、利姻缘！” 尹妈妈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牌子捧在手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绒布小口袋，把牌子装进袋子里妥帖地放好，尹孟希虽然觉得迷信成分居多，但是她从来不会说出来，若是为了逞一时口快冒犯神明会叫妈妈伤心生气。 晚上她和爸妈美美的吃了一顿自家包的饺子，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何晚宁发来信息： 【臭丫头新年好！你在干嘛呢？我好无聊啊，你来陪我打会儿麻将？】 尹孟希：【两个人怎么玩？】 何晚宁：【我叫了张远，咱们组个群聊，你再叫个朋友呗！】 尹孟希发现自己已经进了一个群，群名叫【性感女大学生在线陪打麻将】，张远一进这个聊天群就开始暴走了，他忍不住吐槽道： 【小爷我还以为走了什么大运呢，性感女大学生在哪里？退钱！】 何晚宁：【快闭嘴吧你，让你陪我们打麻将那是看得起你，你有没有朋友，拉一个进来，三缺一！】 很快，群里又多出了一个人，尹孟希一看那个头像就懵了——向总还会打麻将？ 向海文：【……】 张远：【向总，麻将三缺一，你会不会？不会就自己百度现学一下，我先去组个房间。】 向海文：【哦。】 何晚宁：【先说好，输了怎么办？发红包吗？】 张远：【何小姐你真够俗的，就知道钱钱钱！发红包没意思，不刺激！不如这样，赢的那个人可以任意指定一个人进行惩罚，惩罚的内容由赢家自由选择真心话or大冒险，怎么样？】 尹孟希：【张远你真是熊猫点外卖——损到家了，向总能答应跟你玩真心话大冒险？】 向海文边查着麻将的基本规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随手回了一个字：【嗯。】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整向海文的好机会，张远拿着手机乐得猛锤了几下沙发，张爸爸走过来兜头给他一记爆栗，骂道：“喝大了就上床上躺着，搁这抽什么疯？” 张远揉着脑袋抗议道：“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您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动手？” 说话间，麻将房已经组好，四人从聊天软件进入房间，直接开始第一局。 几人之中，何晚宁的牌技最好，很快就夺得了头彩，她自然是要拿张远开刀的。 何晚宁：【张远玩个大冒险吧！你把你给我微信备注的称呼截图发到群里，我看你背地里是怎么骂我的。对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偷偷改！】 张远二话不说，在群里发了一张图，尹孟希打开后一看， ——“那个女的”，这就是张远给何晚宁的备注。 何晚宁在群里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自己也发了一张截图，她给张远的备注是——“不是男人”。 尹孟希被他们逗得都快笑疯了，她忍不住补了一刀： 【你们俩的这个名字结构还挺对称的，简直就是情侣名啊！】 【呸！】 【he，tui！】 两人默契地回复道。 向海文学东西学得很快，而且为了照顾他一开始张远就选择了最简单的玩法，经过第一轮的试炼，他已经掌握了规则和技巧，第二局他抓牌的手气好，所以毫无悬念的胜出了。 向海文想了想，坏心眼地打出一行字： 【张远说真心话吧，你凭良心数出晚宁的三个优点。】 张远：【！！!怎么都只针对我？？？】 只有张远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尹孟希看热闹不嫌事大，催促着：【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张远：【小孟希，远哥平时怎么对你的，你可真是白眼狼啊！那我就昧着良心说说吧。1、长得还算漂亮；2、女强人，工作努力；3、对朋友还挺讲义气的。我再说说缺点啊！1、太凶！2、不够胸！3、刁蛮跋扈！】 何晚宁立刻用语音回了一条信息，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骂道：“没人让你说这些废话！” 第三轮结束，张远赢了，他贱兮兮地问道：【小孟希，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有好感也算，而且要说出你垂涎人家的原因！】 尹孟希想了很久才回答：【算不上喜欢，我确实对一个男孩子有好感。他很关照我，人品也很好，个子很高，笑起来很帅气。】 张远嫌她说得含糊不明，于是追问道：【你这么说太笼统了，你给我个提示，让我猜一猜是哪位兄弟？】 尹孟希咽了口口水，回复了几个字：【我们几乎每天都能见到。】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她感觉心在止不住地狂跳。 看到这行字，向海文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一紧，他想起了阿幸说过的话：“那个和她一起跳舞的叫作程珹的男生，在行政部轮岗。” 所以，这就是她说的“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吗？ 第60章 洗冷水澡 她给出的信息过于模糊，张远还要纠缠不休，旁敲侧击地继续探她的口风，尹孟希才不上他的套，发了一个“搓手”的表情：“张总，这是另外的价钱。” 张远大手一挥，甩出去一个两百元的红包，却被何晚宁眼疾手快地笑纳了，气得他在群里抗议道：“贪财！见钱眼开！” 何晚宁牙花子一嘬，乐得活像只刚偷了油的老鼠，她生怕气不死张远，还特意回了几个字：“香的嘞！” 第四局刚准备开始，何晚宁就被她妈妈拖去陪长辈聊天了，这下三缺一赌局是撑不起来了，其他几人也就散去了，麻将小程序里也设有群聊发红包的功能，向海文按照红包金额的上限发出了三个红包，随后就放下手机去忙工作了，张远眼疾手快抢了第一个红包，很快他爆发出一通欢呼：“谢谢向总！祝您新年快乐！您就是我的亲人！么么哒！” “出息？”何晚宁忍不住唾了一句，一边和三姑六婶聊天，一边点开红包，她“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射起来，把长辈们都吓了一跳，她两手攥紧手机，脸凑近屏幕认认真真地数了三遍1后面的数位，足足有四个0！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她也觍着脸道：“谢谢向总！祝您新年快乐！您就是我的亲人！么么哒！” 竟然能同时让张远和何晚宁如此不顾矜持，想必那个数字是极其可观的，尹孟希没敢点开红包，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谢谢向总”就退出了线上麻将室。站起来伸伸懒腰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皎洁明月，心情无比平和，她从口袋里掏出早上半仙赠予的灵牌，将尾端长长的红线绕在指尖，若是神明有灵，请将那个人带到自己身边吧…… 在家里的日子安逸舒适，很快几天小长假就过去了，尹孟希在出发前一天早早收拾好行李，第二天起床再拎起时却发现行李箱重了二十斤不止，她把箱子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妈妈偷偷往里面塞了不少特产和干货，把每个边边角角都利用起来，堪称“空间管理大师”。对这种情况尹孟希早已是见怪不怪，她重新把行李箱合上，尹妈妈陪她一块在楼下等计程车，车子很快就到了，司机抬行李箱的时候没预料到这个小小的皮箱内有乾坤，猛地举起来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还是尹孟希过去帮忙搭了把手才顺利把箱子放好。 尹孟希转过身看向妈妈，丝丝缕缕隐藏在黑发之中的银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她心下一软上前轻轻抱住妈妈，语气里隐隐带着鼻音：“妈，我走了！” 尹妈妈嗔了她一句：“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说话，要说‘我出发了’。” 尹孟希笑着改正：“好好好，我出发了！妈，你要多保重，在家里多吃多睡多玩，少胡思乱想。” 尹妈妈替她紧了紧围巾，拂去沾在她外套上的毛团线头，从小跟在屁股后面摇摇晃晃走路的小丫头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她不厌其烦地叮嘱道：“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了就常回家，不用担心我和你爸，你和人家小向要好好相处，别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但是也别委屈了自己，啊？” “好。”尹孟希吸吸鼻子，计程车司机还在等着，她不便耽搁太长时间，她再一次抱了抱妈妈，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后视镜里，她看到妈妈站在风中目送着她离开，汽车渐行渐远，那个瘦削的身影也逐渐缩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傍晚回到出租屋，尹孟希正准备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可走进浴室里打开花洒等了十几分钟，喷洒出来的水依旧是寒彻透骨，她关上花洒走到厨房里检查燃气表，上面还有百来方的燃气余额，她按照ic卡上的通讯方式给燃气公司的客服打了电话，报上房屋的信息，客服查询过后抱歉地告知她，房东已经主动将该房屋的燃气账号销户，而他们作为供应商无权干涉业主的决定，建议她与房东自行协商解决。 得到这个答复后尹孟希被气得七窍生烟，她强忍着一腔怒火给房东打电话，直到拨了第八通对方才接听，他似乎一早就料到了尹孟希会打电话过来，电话一接通就得意洋洋地说着风凉话：“怎么了，尹小姐？连打七八通电话有啥急事呀？这么火急火燎的，是水不够凉吗？” 她没想到房东连装模作样都懒得装，人的无耻程度果然是没有下限的。 “你要是受不了就赶紧从我家滚出去呀！不过押金呢，我是一分钱都不会退给你的，要是你没地方去，我也能宽限你住到月底，谁让我这人心地好呢。到时候你直接搬东西走，我忙着做生意赚大钱没那闲工夫跟你验房，可你要是胆敢做手脚，往后就别想在阙城安心呆下去了，哥哥我有的是办法治你，听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尹孟希直接挂断电话，她明白对方故意这么做既吃力自己也落不着好处，那么唯一的目的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好让她打消了争押金的念头，和这种流氓无赖争执下去也是无益，她何必自讨没趣。挂上电话，她翻了翻日历，距离月底还有四天时间，足够她搬家的，这几天先洗冷水澡应该还能应付过去。 话是这么说，但真当她站在花洒下的时候，任由刺骨的冰水侵蚀着肌肤的每一寸温度，她还是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下决定，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绝对不可能就此罢休。 洗完澡出来，尹孟希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赶紧架起锅子煮了满满一锅姜茶，接连灌下两杯，她才觉得冻得发木的手脚开始回暖。她裹着毛毯坐在沙发翻起了房东的朋友圈，对方日常总爱发一些无比油腻的自拍照，所以她老早就把他屏蔽掉了，她强忍着剧烈的反胃感一页一页的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她拿出笔在本子上记下一个地址：朝庆区龙裕村129号，福财旺家具店。 她拿着本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在帮查查上搜索这家家具店的信息，但是无论用房东本人的名字又或是店铺名字作为关键词，都没有检索到相应的信息。 “果然。”尹孟希看着搜索页面显示的“抱歉，没有找到名叫“毕强”的老板！”她轻蔑地撇了撇嘴。 第61章 以其人之道 尹孟希按照何晚宁的建议，找出租房协议和每季度的房租缴纳凭证，然后对屋内的各个角落和家具都用带有时间水印的照相软件进行拍摄备份，这些东西以后都能够成为她诉讼的证据。 没错，想要拿回押金，只能通过诉讼这个途径，但是要惩治这个恶人，就得靠一些必要的小手段了。 之前搬进来的时候，江淮珉嫌原来配的书桌太小，容纳不了两个人一起办公，想要再买一张，毕强知道后连忙毛遂自荐，说自己是开家具店的，可以给他们进货价，当年的他们确实是初入社会的呆学生，买了他的桌子，钱让人挣了不说，回头搬家的时候桌子太重搬起来麻烦，大概率是不会带走的，等于是平白无故帮人家添了个大件，现在想想真是纯纯的大冤种。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事，尹孟希才知道毕强在经营家具生意，而且在城郊有固定的经营场所，她想着这个人品行道德极差，会不会是无证经营，刚刚上网一搜，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尹孟希迫不及待地登录了阙城的市场监督管理局官网，对毕强所经营的店铺进行了举报，填写完相关资料以后，她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只需要等相关的部门给她处置答复就可以了。 明天就要上班了，尹孟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居然让向海文冒充男朋友，这种离谱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丢人。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渐渐进入了梦乡。天总是会亮的，自己造下的孽终究是要面对的。尹孟希从被窝里爬起来，连连打着哈欠，放假的时候每天都能睡得很饱，但是今天得提前起来，她心里总觉得对向海文有愧，想了又想，翻出妈妈塞给她的特产，精挑细选了几样出来，又重新用干净的拉链塑料袋子装好。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有些寒酸，她忽然记起之前公司发奖金的时候她买了一套高级护肤品奖励自己，因为打包护肤品的盒子很好看，就把它留下来了，现在正好用得上。 开年第一天，由行政部负责到各部门派发开年红包，公司的气氛异常热闹。 尹孟希把礼盒捧在怀里惴惴不安地走进向海文的办公室。他一如既往来得很早，已经开始处理公务了，听见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尹孟希，随即慵懒地倚在办公椅上，手里转动把玩着一支钢笔， 他故意调侃道：“宝贝，今天来得有点晚哦。” 这两个字让尹孟希脚下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她强作镇定道：“向总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当时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说着，她将手里的礼盒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向总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回去尝尝，就当做是感谢你帮我解围。” 向海文剑眉一挑，笑意更深了：“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这样打发我？你可真会精打细算啊。” “那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向总满意呢？” 见鱼上钩了，向海文连忙收网：“明晚我要参加个晚宴，刚好缺个女伴，要不你陪我一块去，以后你家里那边还需要应付的话我还可以继续帮你……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尹孟希仔细想了一下，发现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于是很干脆地就答应下来：“好，不过我没参加过这种场合，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服，今晚下班后我再去买” “不用了，衣服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明天来找我拿就好。” “你还提前准备好了，难道向总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吗？” 向海文将双手交叠拱在下巴上，眼睛眯成一条缝：“那你倒是说出一个你会拒绝的理由看看。” 尹孟希不假思索道：“因为我会……” 还没等她说完，向海文立即反驳：“抗议无效，好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 看着那抹身倩丽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向海文才打开盒子，里面放着核桃、杏仁、黑枸杞干、还有各类干花茶，他从抽屉里拿出上次尹孟希给他的骨瓷杯，打开一盒花茶泡了，还是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的味道。 尹孟希刚回到工位上，就接到工商局的电话：“同志您好，我局已经收到您举报的关于毕强先生无证违规经营家具店的事宜，目前我局已派遣工作人员前往调查，如果违规情况属实，我们将会对其进行相应处理，后续处理情况我们会同步告知您，请您留意来电信息。” 尹孟希和对方道了谢，挂上电话之后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其实病疫蔓延的这几年，大家做生意都都不容易，如果不是对方的行径过于恶劣，她也不想把人往绝境上赶。 第62章 忽然停电 一整天的时间都被各种会议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最后一个会议结束以后，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尹孟希嘴里咬着一个面包，正在埋头赶会议纪要，一看电脑上的时钟，已经接近11点了，整层楼已是空空如也，她敲下最后一个字符，把两只手放在腰间轻柔地按摩着，僵硬酸胀的腰椎才得以稍稍放松。她拿起马克杯走进茶水间清洗，挂在杯壁上泡沫刚冲干净，随着“滴”的一声，一应电器悉数断电，整个茶水间也陷入了黑暗里。 “糟了，我的文档好像还没保存！”突如其来的断电让尹孟希措手不及，跑回办公桌前一看，幸好今天用的是笔记本电脑，插有备用电池，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工作既然已经完成，尹孟希摸黑收拾好东西然后又把剩余的两口面包胡乱塞进嘴里咀嚼着吞咽下去，然后走到门禁处拿出工牌刷卡解锁，却发现怎么也感应不了，明明门禁锁是带有备用电源的，尹孟希尝试着按了几下门锁上的按键，显示屏仍旧是漆黑一片，看来是备用电源也出故障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开年第一天上班就遇上这种破事……”尹孟希郁实在是郁闷极了，她打开手机在oa系统上查询安保科的排班表，找到今晚值班的保安队长的联系方式，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对方应道：“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肖队吗？我是总裁办的尹秘书，我正在30楼办公，刚刚突然停电了，而且门禁的备用电池好像坏了，门锁开不了，能麻烦您安排个师傅过来看看吗？” 肖队略带歉意地安抚她：“不好意思，维修师傅都已经下班了，我们经过初步排查是配电箱出了问题，所以导致好几层楼都暂停了供电，不过工作人员已经在抓紧检修了，请尹秘书您再耐心等候一下，等配电箱检修好以后，门禁锁通上电自然就会打开了。” 尹孟希只好道了声谢，然后无可奈何地挂上了电话。好在对面的写字楼外墙的大型led灯屏还亮着，光线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室内倒还不至于一片漆黑，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她回到工位上重新打开电脑，准备对文档再进行更细致的修改。 寂静的办公室内，回响着清脆的键盘敲击声。 “呼……噗……呼……噗……”尹孟希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异响，她瞬间收回手指，停下打字的动作，专注而仔细地分辨着声音来源，这声音的音量不高，却此起彼伏、极有规律，像极了人的呼吸声。 她不由得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怖的猜想：“不会是小偷吧？”她心跳得极快，顿时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了。门已经锁上了，自己根本无路可逃，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给肖队打电话说不定还会激怒对方，惊惧交加之下，她拿出手机给肖队发了一条信息：“肖队，办公室里好像有可疑的人，麻烦您尽快赶过来看看。” 信息发送出去后，她索性弯下腰在赵安宁的办公桌下面找出一把长柄伞，牢牢握在手中，然后利落地踢掉脚下的高跟鞋，战战兢兢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公司几乎在每层楼都设有一个公共休息区，专供员工歇息或聊天交流使用，这奇怪的响声就是从休息区传来的。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声音也益发清晰，尹孟希猫着腰，悄悄走到一张休闲沙发后，她咽了口口水，握着伞柄的手力度又紧上几分，随即倏然站起身举起长柄伞狠力向前砸去，就在伞身落下的瞬间，她分辨出那个略微凌乱的褐栗色短发，于是手腕连忙使力，让伞柄的方向略一偏转，整个伞身险险地砸到了地上。 这忽如其来的大动静，惊得躺在沙发上的人猛然直起身，两人在昏暗的光线里面面相觑地对视着，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孟希，你想杀了我吗？”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程珹忍不住先开了口。 因为自己的莽撞差点“失手杀人”，尹孟希很是愧疚，她尴尬地揉了揉鼻尖，随后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雨伞，满含歉意道：“对不起，我刚刚不知道是你在这儿……不过你也真是的，怎么下了班不回家却跑来这里睡觉？害得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知道是小偷你还不跑，这副小身板也敢学人家捉贼？”程珹故意调侃她，然后将声音放轻了些：“我下班的时候看你还没回去，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就想着等你一起走，可没想到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尹孟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原来刚刚是你在打呼噜，我还正奇怪呢，哪来的怪声音。” 程珹有些难为情，他站起来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向四周张望一番，疑惑地问她：“你怎么不开灯啊？” 尹孟希在沙发上坐下，幽幽地说道：“安保科的同事说配电箱故障了，所以咱们这一层楼都停电了，虽然已经在抢修，不过还需要些时间，而且门禁的备用电池也坏了，安宁设置的防护模式应该是断电自动上锁，所以在来电之前咱们是出不去了。” “咕噜……”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怪声，这次却是从她自己身上发出来的。程珹窃笑道：“怎么了，劳模一心沉迷工作，竟然连晚饭都没吃？” 刚刚她只吃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面包，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原本是打算回家后做个牛丸粉丝汤吃的，现在却被关在这里动弹不得。尹孟希小声的嗯了一句，并用手掌紧紧压住小腹，以免它再发出动静。 闻言，程珹走回自己工位上，拿着杯子到饮水机接了点热水，用手指探了一下水温，好在饮水机保温效果极佳，热水还是滚烫的。他高声问了一句：“孟希，你喜欢吃牛肉还是鸡肉？” “牛肉。”尹孟希不假思索的回答他。 程珹从抽屉里取出几盒大大的杯面，眯起眼借着微弱的光线努力辨认着印在杯盖上的卡通图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有角的小动物，他撕开包装，摸索着将料包一一打开撒进盒子里，然后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大半杯热水，他端着香气四溢的杯面重新走到休息区，把杯面放在桌子上，再在上面压上一本厚厚的资料。 “唔，还缺点东西……”程珹捏着下巴思考着，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朝尹孟希说道：“你等我一下，可别偷吃哟。”他简单地交代了一句，然后转身走进储物间，凭借着记忆在一个个纸箱里努力地翻找起来。 灰尘扬起，程珹被呛得连打了几个喷嚏，但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大一会，手上触到了一串带有尖尖的锐角的物件，他眼睛陡然一亮，连忙将那堆东西扒拉出来，高兴地抱在怀里，他朝尹孟希神秘兮兮地说道：“闭上眼睛。” 尹孟希皱了皱眉：“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快闭上眼睛，不然泡面就要泡过头啦！” 见他一再坚持，尹孟希虽然被泡面的香味勾得胃酸翻涌，但还是听话的把眼睛闭上了：“闭上了，然后呢？” 程珹没有接话，而是忙碌地布置起来，尹孟希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几分钟，她感觉到有薄弱的光线透过眼皮照进瞳孔里。 “好啦，睁开眼睛吧！”程珹走到沙发边上，优哉游哉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第63章 灰姑娘的故事 缓缓睁开眼，乍见一长串大小不一的星星形状的灯带正闪烁着温暖的橙黄色灯光，在黑暗里熠熠生辉，程珹将它围着沙发和桌子绕了一圈，尹孟希刚好处在正中央的位置。 尹孟希嘴巴微张，好像被眼前精心的布置给惊呆了，她看向倚在桌边的程珹，疑惑道：“你去哪儿找来的这些东西？” 程珹将巴掌大小的星星灯托在手中，垂下双眸定定望着它，似乎总也看不够，他声音轻柔：“这个小玩意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佳佳姐采购回来做节日装饰的，只用过一次就收起来了，这下又派上用场了，漂亮吗？” 漂亮不能当饭吃啊！ “咕噜……”手上的力道刚一松，胃又开始躁动了。程珹吃吃一笑，放下手里的星星灯，在桌子边上坐下来，拿开压在杯面上的资料，冲她招手道：“好啦，快过来吧，面条要泡坏了，这个牌子很贵的耶！” 尹孟希听话地拉开他旁边的的椅子坐下来，迫不及待的打开杯面的盖子，两手捧着杯面送到嘴边，吹了几口气让温度降下来一些才小口小口地喝着汤，面条确实有些软了，但是丝毫不妨碍它的美味程度。 看她吃得很香，程珹起身接了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又重新坐下来，他百无聊赖地用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问她：“要是今晚上电箱都没修好，那该怎么办？” 尹孟希咽下嘴里的面条，头也不抬的答道：“能怎么办，就在这里睡一晚呗，反正你刚刚不是在沙发上睡得挺死的吗？” 听到这个答案，程珹的手指一顿，安静地看着她喝光最后一口汤。 “呼……舒服了，谢谢你的杯面。”尹孟希长吁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起身收拾残羹。 “我来吧。”程珹也站起来伸手就要拿起杯面，却不小心把杯子带翻了，瞬间温热的水就顺着桌面流到地上。 尹孟希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却正好踩在了那一摊水上，她原本穿着一条裸色丝袜，把高跟鞋踢掉后一直是赤足走着的，光滑的丝袜踩在积水上即刻打滑，她重心向后一错，整个人便狠狠地摔坐到地上，更倒霉的是，尾椎骨先触地，直接受到了挫伤。 “嘶！”她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程珹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到沙发上坐下，略低头一瞅，见她光着脚，错愕地问道：“你的鞋子呢？” 尹孟希皱着眉，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抬手向自己办公桌的方向一指。程珹会意，走过去伏下身子，摸黑一阵翻找好不容易把两只鞋子都搜罗齐了，他重新回到沙发前，看到尹孟希用手不住的揉按着尾椎骨，不由得担心起来：“很疼吗？你忍一下，我去茶水间拿药箱看看有没有药可以用。” “不……不用了，问题不大，疼过这一阵就好了，你先让我缓一缓。” 程珹不再勉强，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条软布毛巾，那是他健身后擦汗用的，当然已经提前洗干净了。 “你的袜子都湿了，这种天气脚心受寒会感冒的，我帮你擦干。”边说着，他在尹孟希跟前单膝蹲下，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一只脚。 “别……嘶！”尹孟希扭动着脚想要拒绝，却顺带牵动了尾椎骨上的伤，又是一阵剧痛，她身子一软，脚就被他稳稳地握在了手心里。 “程珹你不要这样，很奇怪欸……”尹孟希尴尬到了极点，她暗暗在脚上用力试图从他手里挣脱，反而被他更用力的握住。 程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毛巾为她擦着水渍，声音低沉且轻柔地说道：“虽然你不肯承认，但我猜你其实很喜欢看童话故事，那么你一定知道，在格林童话里王子找到了灰姑娘以后，他亲自为心爱的姑娘穿上水晶鞋……” “……” 空气里有些微妙的暧昧感，尹孟希默默地听着，虽然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大妙，她正要打断他的话…… “啪”地一声，门被猛然推开，同时办公室里的灯悉数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两人都愣住了。 肖队头一个冲进来，手里握着一根粗长的防御棍，他高声喝道：“尹秘书！坏人在哪里？” 紧随在他身后的却是向海文，他一言不发，焦急的神色却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 但是他们在看到保持着怪异姿势的两个人的时候，瞬间表情都变了，肖队是一脸的尴尬，而向海文，则是脸色骤变，阴沉无比。 “咳咳！”肖队首先反应过来，他佯装清了清嗓子，意在提醒边上那对“小情侣”。 没错，在这个场景下，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情侣间的情趣互动。 “尹秘书刚刚不小心摔倒了。” “别误会！我只是摔到了腰……嘶！”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尹孟希边说着突然猛地站起来，牵扯到了伤患处，又抽了一口冷气，重新跌坐回沙发上。 “那个，刚刚太黑了，我踩到了积水滑了一下，不小心摔到了腰，程珹是在帮我把脚擦干……”尹孟希越说声音越小，她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向海文眸中的阴霾却凝得更深了，他想也不想地快步走到沙发前，伸出双臂将她打横抱起，其余两人瞳孔圆瞪，尹孟希更是一声惊呼，但她没有多做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往门外走去……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程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毛巾早已被丢在一旁，他双拳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不知作何想法。还是肖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着：“兄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既然尹孟希安全无虞，他的职责也算完成了，于是肖队也乘了另一部电梯回安保处了。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程珹一个人，他直起身，望向还在兀自闪着亮光的星星灯，它的灯光依旧很美，但是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根本毫不起眼，甚至显得有些多余。程珹再也忍不住，握紧的拳头猛然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烈的疼痛从指骨上蔓延开来，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重新蹲下身子，把那双尹孟希来不及带走的裸粉色高跟鞋收拢在手心里，然后落寞的背起背包，关上灯锁门离去…… 第64章 是不是不会走路 向海文一言不发的抱着尹孟希，就这样从电梯出来径直走到停车场，她原本还将脸低低地埋进他怀里，好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一路上倒没有遇见什么熟面孔。 尹孟希在他怀里不安地仰起头：“向总，要不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向海文睨了一眼她的脚，薄薄的肉色丝袜裹着一个个饱满圆润的脚趾，指甲上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更显得一双小脚白皙稚嫩，他回想起刚刚那个香艳无比的画面，声音冷淡道：“鞋子都没穿，你怎么走？” 他的举动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尹孟希脑子从刚刚开始就宕机停止思考，全然忘了提醒他顺便把鞋子捎上。 说话间，向海文已经抱着她走到车子旁，他的手腾不出空来，于是尹孟希很识趣的探出一只手打开副驾驶的门，向海文小心地把她放到座位上，弯腰的时候，衬衫笔挺的衣领擦过她的唇瓣，一股男性荷尔蒙气息混着干净的清冷香型向她迎面袭来。 坐进驾驶位，向海文启动车子，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倒是尹孟希忍不住一直侧目偷偷瞟他，而那张极其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不过她越看他，他就越觉得心烦意乱，良久，向海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程珹……是你的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了！”尹孟希连忙摆手否定，“方才真的是误会，他只是担心我袜子湿了会着凉，所以出于好意想帮我擦干而已，我正要回绝他的时候你们就刚好进来了。” 她的辩白似乎起了作用，向海文脸色稍霁，眼底的寒气也逐渐散去，他睨了一眼尹孟希，再次确认：“真的？” “真的！”顿了一顿，她怕自己的老板不放心，因此又补充道：“虽然当初我在面试的时候说过不能保证未来五年内不会婚育，但是我和程珹真的不是情侣关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办公室恋情影响工作。” 这个多余的解释让向海文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最近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他自认是一个按行自抑的人，怎么面对她的时候，行为原则就每每失灵了呢？比如刚刚在办公室，他只觉得万分不爽，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意识已经领先理智一步，操控他把人抱起来了。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为了避免自己说出奇怪的话，他赶紧岔开话题。 多么好的拍马屁机会！但凡是个合格的社畜，这个时候都应该要一通彩虹屁把领导和公司捧上天了吧？ 尹孟希把手伸进包里一阵摸索，再拿出来时只见一枚银色金属质地的铭牌躺在她手心里，她缓缓答道：“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我很珍惜也很感激。在我人生最低谷、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的时候，是向总你还有公司的其他领导给了我这个宝贵的机会，让我能够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在这个冷冰冰的城市，我也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来换取一席立足之地。” 她说得那样诚恳，向海文回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一身柔美知性的打扮，站在一众求职者里并不出挑，明明眼里清清楚楚地写满了对这个职位的渴望，却还是选择了在关键时刻说出了并不利己的实话。她的真诚和俏皮，懂事和偶尔的任性，良好的教养，认真而努力地去工作、生活，有时也会被自己惹恼而生气……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品质，在这短短半年的相处里展露无遗。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若有所思地想着各自的事情。 绿源小区。 向海文把车停到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到了。”说完简单的两个字，他又伸出手去要抱她，动作极其自然，唬得尹孟希赶紧避开他伸出来的双臂，窘迫地道：“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好，小区人多，这样抱着……不太合适……让小朋友看见了影响不好。”说着，她就挣扎地下了车，脚底一触到水泥地，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夜里的气温只有2°c，这跟踩在冰上有什么区别？ 向海文一只手臂架在车顶上，默然地看着她，尹孟希哆哆嗦嗦地走了五六米，向海文不慌不忙地跟上去，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把她拦腰抱起，顺势往上一托，就把人架在了肩膀上。 尹孟希吓得惊呼出声：“向总！你干嘛！” “你不是说搂搂抱抱的影响不好吗？那我扛着你走总可以了吧？”向海文右手扶着她的腰，左手插在裤兜里，轻松地迈着步子，他常年健身，扛着一个九十多斤的女孩子几乎是毫不费力。 “……” 他偷换概念一直可以的。 尹孟希干脆放弃挣扎，乖乖地任他扛着，还不时为他指路。 等电梯的时候，他们遇见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那位妈妈尽全力装作视而不见，而小男孩则是全程紧紧牵着他妈妈的手，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盯着他们。 尹孟希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快冒烟了，向海文倒是丝毫不在意，临走出电梯的时候，他们清晰地听到小男孩迫不及待地问道：“妈妈，那个姐姐是不会走路吗？” “当然不是了，那是因为哥哥喜欢姐姐，怕她走路累着，所以才扛着她走。” 我谢谢你，说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到了家门口，向海文终于肯把她放下来了，尹孟希打开门苦笑着招呼他：“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进来喝杯水休息下再回走？” “那就打扰了。”向海文一点也不见外，跟着她走进屋里。 第65章 盛装打扮 尹孟希走进卧室把脏了的丝袜脱下，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珊瑚绒居家服，她走进厨房倒了一杯开水，放了一个乌龙茶茶包进去，然后递给向海文。向海文端着杯子随意地在客厅里转悠着，这是他第一次到她家来，走进屋内，就感到有一股淡而甜的馨香涌入鼻间，他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看到堆在墙角摞起来的纸箱，忽然记起了之前搬家的约定，便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去张远那里？” “下周就是元宵节了，我和张远合计着干脆后天就搬家，正好咱们提前把元宵节过了，他打算二月份就去日本了，这事赶紧办妥了他也省心。”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了，我已经联系好了搬家公司的师傅，到时候他们会把打包好的大件运过去，张远就负责帮我把一些琐碎的物品送到新家就行。” 向海文点点头，时间已经不早了，杯子里滚烫的茶水已经逐渐变得温度适口，茶包越浸越浓，颜色也已然变成深褐色，他一气喝下大半杯，将杯子搁在餐桌上，道：“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不要忘了明晚的晚宴。” 尹孟希答了一句好，把他送到门口，向海文临出门时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回过身嘱咐道：“晚上睡觉记得把门锁好，我今晚下班的时候路过大堂听到他们说着你和小偷一起被关在办公室里，我才跟着一起上去的，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我不是每次都能够及时赶来救你的。” 说完这番话他便伸手去拉开门把，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尹孟希认真地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直到阵阵冷风从楼道里倒灌进来，透心的寒冷让她回过神来，她裹紧身上的衣服走进屋里，打开台风在书桌前坐下来，打开课本和笔记本继续听网课，虽然工作和生活很忙碌，她还是坚持见缝插针的学习，为上半年的bec高级考试做准备，他和她说过的话，她一直记得，她答应过他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 当然话是这么说，可她才看了一节课就直打哈欠，思绪也开始混沌起来…… 翌日，尹孟希从床上爬起来，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连她都不记得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上的床，但是却睡得很香，一夜无梦。果然，人只有在做正事的时候睡眠质量才是最好的。 她起床收拾整齐，精神饱满地出门上班。刚走进办公室，就和程珹迎了个照面，她想起昨晚的尴尬的场景，一时间觉得有些不自在。程珹倒是若无其事地主动和她打招呼：“早安，孟希。”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 “早安……” 见他去了茶水间，尹孟希才连忙跑到昨晚的沙发附近，弯下腰仔细搜找着，可是哪里都没有那双高跟鞋的踪影。 不会是被清洁阿姨收走了吧……那可是她发了年终奖才舍得买的新款，只穿过一次，她还来不及长吁短叹地惋惜，向海文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下午忙完了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化妆师三点就到了，有人会带她上去，我有事外出了，你准备好以后要等一等，大概五点左右我就会过来接你。】 尹孟希简单的回了一个好，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把身子伏得更低了，继续搜寻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程珹已经站到她身后，他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找鞋子吗？” 她转过头见说程珹，便嘴上应了句“嗯。” 程珹端着热牛奶回到工位上，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鞋盒，轻轻放到她面前：“昨天你走了以后我才发现你忘穿鞋子，就顺手替你找了个纸盒，免得你不方便拿。” 那个盒子是纯白色的，打开以后一双高跟鞋一正一反的交错摆放，中间还细心地用一层半透明的白色纱布隔开，避免鞋面沾染污渍。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尹孟希道了谢，拿起鞋盒就径直回到工位上。从昨晚他那种不寻常的举动，她隐隐约约解读出了一些信号，无论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觉得这段时间两人因为年会表演的事情接触过多，还是尽量保持距离比较好，平心而论她对待程珹完全是像朋友一样，绝没有别的心思，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所以她希望两人能够一直维持这种和平友好的关系。 下午，尹孟希掐着点提前十分钟去到68楼，没多久，前台的女孩子就领着一名打扮时髦的年轻男性进来了，他头上戴着一顶银色镭射料子的贝雷帽，有一条细细的麻花辫从帽子底部伸出来垂在肩上，上身穿着黑色的皮夹，下身是一条满是破洞的牛仔裤。 他见到尹孟希就把手里的化妆箱往地上一放，另一只手还仍旧提着两个厚厚的黑色防尘袋，他热情地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哎呀，你就是haven的秘书吧？真漂亮。” 尹孟希没有想到他这么不认生，她朝前台的小姐姐点了点，对方会意，就退出去工作了。“您好，我叫尹孟希，今天要麻烦您帮忙了，怎么称呼您呢？” “别您您您的，把人家都叫老了，天底下长得漂亮的孩子都是一家人，你就叫我alber就好啦！”alber的声调略有些夸张，尤其是喜欢用一些语气词做结尾，听起来就像一个娇滴滴小女生。 alber把两个防尘袋放到沙发上，把袋子的拉链拉开，一只袋子里一件烟灰蓝色的冰丝旗袍，另个袋子装的是一件蓬松饱满的白色皮草。 他抬手招呼尹孟希道：“宝贝，快过来试一下衣服合不合适？” 这一句甜腻的宝贝叫得尹孟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乖乖的走过去拿起衣服，往里间走去。 向海文独享一整层楼作为办公室，除了他的休息室和更衣室之外，还预备了两个独立的小房间，都是供给秘书使用的，尹孟希不和他一起办公，所以这两件房都空置着，拿来换衣服再合适不过。 她脱下厚实的外套和毛衣，摘下手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捻起旗袍，她如此谨慎是为了避免指甲和手表让面料勾丝起球，这两件衣服的料子看起来都极好，而且既然是为了陪向海文参加晚宴而准备的，必然价值不菲。 换好衣服，她愕然发现衣服的大小竟一寸不宽一寸不窄，仿佛量身定做一般。房间里没有镜子，她大概整理了一下边边角角，就打开门走出去了。 见到她的那一瞬，alber的眼睛一亮，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掌交握抵在胸前，他连连称赞道：“妹妹这身衣服可太衬你了哟！不愧是haven亲自选的。” 第66章 壕无人性 地上放着一双和旗袍同色的缎面高跟鞋，尹孟希换上它，随后弯下腰把自己的鞋子合拢放进里间的角落，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回到办公室里，由alber引着她到化妆箱前坐下，箱子早已被支起来，方形的镜子上有一圈明亮的灯带，桌面上有一个小盒子，里面零零散散地塞满了许多塑料膜，所有化妆品都是新的，alber趁着她换衣服的空档把外包装全部撕下来了。 “闭眼……睁眼……很棒，往上看……”尹孟希乖顺地任他捯饬，蓬松柔软的化妆刷扫在脸上酥酥痒痒的很舒服，她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alber把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柔声唤她：“宝贝，该醒醒咯。” 尹孟希打了一个哈欠，缓缓睁开眼，镜子里的人温婉华贵，整个妆容并不浓艳，妆感轻薄自然，着重突出她那双大而圆的眼睛，眉目间尽是如水般的娇媚。她一头卷曲的长发已经被盘成一个松而不散的发髻，横簪着一支缀着玉石的银钗，别具风情。 “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alber一边夸赞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b5纸大小的丝绒盒子，他戴上一副白色手套，将盒子打开呈到她面前，原来是一条珍珠项链并一对珍珠耳环，珍珠粒粒浑圆饱满，莹白无瑕，在灯光下闪耀着温润的光泽。他提起珍珠项链，绕到她身后，对着镜子为她戴上，有些人的脖子比较粗短，戴上珠链要么似念珠，要么似项圈，而尹孟希骨架瘦，脖颈纤细，项链的长度正好坠到她锁骨间。 她接过耳环说了一句：“我自己来就好。”alber也就随她去了，他收拾好首饰盒，再回过身来，那对耳环已然悬挂在她耳朵上，耳环中心是一颗豌豆大小的珍珠，缀在粉嫩的耳垂上，下面垂着三根长短不一的金属丝，其末端分别镶着三颗璀璨的小钻石，尹孟希对着镜子缓缓地左右摆动了一下头，镜中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好看吗？”尹孟希小声问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妹妹？” 有道理。 alber站在镜子旁边打量着她，食指抵着嘴唇低吟着：“嗯……还差点感觉……”他思考了一会，忽然打了一个响指：“有了！”alber转过身从化妆箱里拿出一管黑色防水眼线液，抬起尹孟希下颌，小心翼翼的在她左右眼睛下方各点了一颗痣，两颗痣并不完全对称，左边的靠近左眼眼尾，右边的则点在了眼尾下方的苹果肌上。 他重新审视着自己的佳作，这回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眼睛微眯，像只得意的狐狸。他眼睛忽地上移，看见悠悠踱着步走进来的人，兴高采烈地冲他挥了挥手：“haven你忙完了？” 闻言，尹孟希忙站起来转过身去，耳环上细碎的钻石随着她摆动脑袋的动作轻轻晃动，左耳的金属丝和鬓边垂下的几丝碎发纠缠在一起，她对上他欣赏着自己的眸子，恬淡地一笑：“向总。” 向海文“嗯”了一声，走到她面前，抬手替她把缠绕在一起的结子拆开，动作极轻柔，尹孟希没有躲闪，默许了他的小动作，向海文重新看向她：“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了，我可是一直帮你掐着时间呢。”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alber忍不住酸酸地娇嗔了一句。 听出他话里的醋意，向海文从西装暗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下个月海逸新城一期开盘，房源销控前你直接联系楼盘负责人，可以先选房，七折。” “啊啊啊！haven哥，就知道你对人家最好了！”alber两眼放光，如获至宝般接过名片飞快地放进口袋里，然后作势张开双臂就要扑过去抱他，却被向海文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先走了，你慢慢收拾吧，不着急。”向海文往电梯方向走去，朝尹孟希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连忙跟了上去。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时段，好在他们坐的是高管专用电梯，否则尹孟希这身打扮必定要引来不少好事者的猜疑。 两人安静地乘着电梯，尹孟希觉得什么也不说有些尴尬，于是随口问道：“你给alber打了个七折他就这么高兴？我记得这个折扣还不是集团的底价。” 向海文“嗤”地低笑了一声：“七折足够了。你可别小瞧人家，他名下可是有两家彩妆公司，大小也是个正经老板。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跟妆师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止业务水平高。今天能请他来亲自帮你化妆，也是看在做朋友的交情上，我自然不能薄待了人家。”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至于房子嘛，自从被前任伤害之后，他就养成了疯狂置买不动产的习惯，照他的话说，只有房产证才能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干脆化悲愤为买房，海逸新城是他老家的一个新笋盘，他自然不会错过。” 简直是壕无人性！有的人受了情伤只能流着眼泪咬牙硬抗，有的人却能用一本接一本红彤彤的房产证给自己疗伤！ 尹孟希开始盘算起自己的收入和房价比，简直是无语泪先流。 叮—— 电梯到达负一层，阿幸已经坐在一辆库里南里等着他们，向海文上前一步绅士地拉开车门，略略侧开身子，让尹孟希先上车。 车子缓缓启动，尹孟希看着穿一身礼服西装的向海文，感到有些疑惑：“向总，咱们今天是去参加哪家公司的宴会？” “到了你就知道了。”向海文微微一笑，卖起了关子，他从西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递给尹孟希：“打开看看。” 尹孟希接过来打开一看，只是这一眼她也禁不住低呼出声，那是一串极精美华贵的手链，车里的光线很暗，可饶是如此，依旧遮盖不住它绚丽的光芒。八颗颜色鲜艳饱满的蓝宝石被雕琢成水滴形状，外围用小钻石裹了一圈，每颗蓝宝石之间间隔着同等大小的方形大钻石，璀璨夺目。 第67章 生日宴会 “好漂亮！”尹孟希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链，却完全不敢伸手去触碰。 向海文侧过身子伸手从盒子里取出手链，他解开链扣，道：“左手伸出来。” 尹孟希顺从地伸出手，他将手链绕过她的手腕，因为她的骨架小，尽管将锁扣系到了最后一格才还是会有些宽松。流光溢彩的蓝宝石和璀璨华彩的钻石衬上她瓷白娇嫩的肌肤愈加出彩，她本身气质就不错，此时经过精心的打扮后更是宛如一名世家千金小姐。 感受着手腕上一片冰凉的沉沉质感，尹孟希左手的动作都僵了许多，这链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她生怕自己的粗莽动作会让镶在上面的珠宝受到磕碰。 注意到她的窘状，向海文笑着说：“你的动作可以不用这么拘束，这条手链是老物件了，只要你不拿锤子砸它，正常戴着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车子往城郊方向行驶着，出了城，周遭林木葱郁、不见高楼，最终在一幢豪华的私人庄园门前下，阿幸停下车子为他们打开车门，沉声道：“向总，尹秘书，我们到了。” 向海文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向尹孟希伸出手，她身上穿的旗袍裁剪得极合身，所以自然也就限制住了她迈腿的动作。尹孟希左手挽住旗袍的下摆，右手搭上向海文的手掌，随后侧身将双脚同时伸出车门外，等高跟鞋稳稳地落地后，她才将身子缓缓探出，动作流畅优雅。 下车之后，尹孟希站在向海文左侧，伸出右手轻轻挽住他左臂的臂弯，今天举办宴会，所以大门敞开着，有宾客络绎不绝的走进去，进门之前，客人手上都拿着一张烫金请柬，交给保安检查过后才会给予通行，但是他们一见到向海文只是恭敬地鞠了一躬，就直接放行了。 走进宽广的庭院，正中央有一条石板路，从门口一路蜿蜒直上直通正宅，道路两旁分别是宽约一米的人造河道，清澈的水里豢养着五彩缤纷的锦鲤，整座建筑采用新中式风格，简约而大气。走在石板路上，向海文微微低下头在尹孟希耳边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家里给我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爷爷说什么也要让我带个女孩子回去见他，我没有合适的女伴，所以就麻烦你作陪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你不过是我的秘书而已。” 听闻是向海文的生日，尹孟希有些惊讶：“所以你一开始不告诉我，是怕我不答应？” “那倒不是，毕竟你有得选择吗，尹秘书？”向海文耸耸肩，半开玩笑地接着说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担心你这人没头没脑的就跑去给我买礼物，咱们说好了，我什么都不缺，你回头也别浪费这个钱。” 这话说得在理，她确实没得选，秘书参加自己上司的生日宴会，再合理不过了。不过有一点他担心错了，她倒是没有铺张浪费送他一些花里胡哨的礼物的本事，正经送他的行李箱，还是自己办信用卡免费换的，跟借花献佛差不多。 主宅左侧的花园里，最边缘被围建成一个长方形的无边泳池，因着庄园地理位置的地势高，所以就算坐在泳池旁边的沙滩椅上也可以远远的俯瞰阙城的街景。泳池边上是一座独立的活动室，活动室与泳池交界处以玻璃和金属架搭建起一个半开放的区域，酒水吧台一应俱全，还配备了调酒师，生日宴席就设在这里。 按照向海文惯来低调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大肆操办的，要不是爷爷坚持一定要给他安排生日宴，他根本就没把这个日子当回事。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厚厚一沓宴请名单删减了又删减，把人员从五百多人缩减到五十余人，场地也从万州酒店转到了向家的私宅庄园，邀请的宾客大半都是向氏家族的亲戚、老爷子老朋友以及和向家关系亲密的世家成员，向海文自己倒是没请几个朋友。 尹孟希挽着向海文的手臂一路走进来，她明显感觉到不时有人往他们这边看，而大多数视线会着重在她身上逗留，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作为向海文的女伴身份特殊才引起别人的关注，只好在迎上别人的目光的时候友善的点头示意。向海文细心地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于是将她直接带到席间入座，并简单交代了一下庄园内的布局之后，才起身去应酬接待来宾。 整个用餐区交错摆放着十张原木色长条形餐桌，洁白的桌布缀着繁复的蕾丝滚边，每两个桌位之间摆放着一团精致的桌花，座位上已经摆放好一应餐具，一条白色的餐巾卷成长条形，用一条明黄色的缎带系成蝴蝶结状，放置在餐碟正中央。身穿黑白色制服的侍者一手端着金属托盘，从容不迫地穿梭在人群里，适时的为宾客们送上酒水软饮和餐前小食。 尹孟希百无聊赖的坐在位置上，这种场合可不能拿手机出来玩，于是她站起身随手从托盘里拿起一杯起泡酒，走到泳池边上，徐徐饮着杯中粉红色的酒液，一面吹着似有似无的晚风，观赏着向家的庄园宅院，倒也乐得轻松。 她惬意地吹风喝酒、欣赏豪宅美景，正自得其乐间，这时，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晚上好呀，小姑娘。” 刚刚尹孟希在人群里仔细打量过，并没有在来客间看到熟悉的面孔，所以她颇为诧异地转过头，只见一名身着暗红色描金纹唐装的古稀老人站在她身后，手里拄着一根雕花的黑檀木拐杖，老人白发苍苍，古铜色的脸上颧骨高耸，望向她的目光纵然和蔼，但是眼神里却是遮不住的尖利明亮，叫人一望便知这老人家的必然不是普通人，他的身材虽然矮矮墩墩的，但是腰背挺得笔直，精神劲头极好。 尹孟希不慌不忙地放下高脚杯，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弯下身子做了一个深深地鞠躬，再慢慢直起身时，面上表情虽然严肃，但唇角却带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向老爷子，晚辈向您问好。” --- 宴会区给图，不是100%一致，仅供大家参考。(* ￣3)(e￣ *) 第68章 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向启风摩挲着雕刻在黑檀拐杖顶端的龙首，饶有兴致地问她：“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 “如果晚辈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圣瑞集团的创始人———向启风先生。”尹孟希答道。 其实向海文长得和向启风并不相像，只不过在面试那天，尹孟希在宣传手册上见过向启风年轻时候的照片，那个精壮的男人满脸自豪的站在一架渔船前，历经了几十年阳光和海风洗礼的脸庞黑黢黢的，只有一排白牙明晃晃的发亮。 向启风望向不远处的孙子，向海文逡巡在人群中，从容周到地应酬着一众宾客。他重新收回目光，忍不住低声叹息道：“我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晚风拂过，在泳池的水面上掠起阵阵涟漪，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垂在脸颊上细细地发痒，尹孟希随手将它们撩到耳后，莞尔一笑：“老爷子太过自谦了，您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 向启风目光微动，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纤细的手腕，随即，他爽朗地笑起来：“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嘴巴倒是怪会哄人的。我听海文说你刚做秘书不久，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他有没有欺负你？你放心大胆的说，老头子帮你做主，咱们圣瑞的企业文化第一条就是要求宽待员工。” 两人第一次见面，尹孟希没想到向启风会如此平易近人，虽然她知道这不过是些客套话，但还是不由得对向启风产生了些许好感。 “劳您挂心了，向总对我很关照，而且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能在圣瑞工作是我的荣幸。” 尹孟希余光一扫，向海文正朝他们走过来，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神情放松，一手端着盈满香槟的高脚杯，另一只手慵懒的插在西裤口袋里，他今天穿着一袭纯白色的西装，头发往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尹孟希这时才注意到，他有一个不甚明显的美人尖，将他的脸型修饰得更精致了。她酸溜溜地想：“果然呐，上帝要是偏爱一个人，就会什么好的东西都往他身上放了。” “爷爷，您和尹秘书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随机抽查一下，看看你这个总裁当得合不合格。” “哦？”向海文故意拉高了音调，转过头问她：“那么尹秘书你觉得呢？” “嗯……这个嘛……”尹孟希故意皱着眉想了一会，随即促狭地道：“算是勉强合格吧！” 不等向海文反驳，向启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叮嘱着孙子：“看来你还不够努力啊，海文，要把握好机会。” 向海文不置可否地答道：“我知道的，爷爷。晚宴准备开始了，咱们先进去吧？” “好，这丫头第一次来，是咱们的客人，我和她投缘，就让她和我坐一桌吧。”说罢，向启风又笑眯眯地转过头问：“小丫头，你愿意陪陪我这个老头子吗？” 还是那句话——她有得选吗？不过向老爷子对她十分客气亲切，她当然是很乐意的，便痛快地应了一声好，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由向海文将他们引进屋子里，此时，十张长桌已经几乎是座无虚席，客人们低声交谈着，看到向家的一老一少走进来，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他们身上，跟在向启风身侧的尹孟希已经适应了别人带有打探意味的目光，她目不斜视，紧紧跟着面前的那抹白色身影。 来到餐桌前，向海文先替向启风拉开椅子，待老爷子慢悠悠地坐下，然后他又拉开了位于向启风左侧的椅子，朝尹孟希颔首示意，等两人都落座后，他才在向启风右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侍者将开胃菜端上桌，并替客人们斟上淡黄色的香槟酒，向海文从座位上站起来，并举起酒杯，瞬间整个会场便安静了下来，他朗声道：“各位来宾，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的生日宴，向某不胜感激，这一杯酒，预祝大家身体健康、事事顺意。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希望大家能够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cheers！” “cheers！”在场的客人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喝下一口香槟，向海文随意地扬了扬手，一直站在会场一角待命的乐队指挥得了信号，立即指导他的小型交响乐队开始演奏，随着悠扬舒缓地音乐响起，一时间，场内的气氛又重新热络起来。 每个人的餐盘两侧都摆放着三副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银质刀叉和一个汤勺，餐盘正上方放置着方向交错的第四副刀叉和勺子。尹孟希按照从外到内的顺序从容不迫地使用着一应餐具，她利用业余时间主动报了一个礼仪培训班，这些专业的餐桌礼仪便是在课堂上通过实际操作学会的，向海文事先并没有提醒过她要学这些东西，这是她作为一个秘书该有的职业自觉，很多东西如果偷懒不主动去学，等到真正要用的时候才想着临时抱佛脚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到头来出糗的还是自己罢了。 向海文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仿佛有些不认识了一般，她肤如凝脂、乌发如云，眼尾下方各点上两颗小小的美人痣，为她清纯如水的气质带出一抹娇俏的妩媚感，她进餐的动作也是优雅至极，挑不出一点错处，与真正的世家名媛别无二致。 刚刚香槟喝得有点多了，尹孟希对向启风歉声低语道：“老先生，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向启风点点头，她便拎起手拿包站起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尹孟希正在洗手台前洗手，照镜子的时候感觉脸上有些泛油光，于是便从包里取出粉饼，打开后拿着粉扑在脸上仔细地补着妆，刚补完妆，粉饼还没来得及收回包里，这时，她从镜子里看到一个倩丽的身影正准备走进来，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四目相对之下，她转过头去友善地冲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随即，她准备走出洗手间重新返回会场。 “等等。”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女孩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尹孟希倏然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这个身穿着粉色亮片晚礼服的年轻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 女孩直直地盯着尹孟希的脸，半晌，她才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第69章 一肚子坏水 尹孟希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给整懵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洗手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这才确定对方是在问自己，她一脸的惶惑不解：“他？他是谁？” 这个女孩子的年纪估摸在二十岁左右，两腮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小片雀斑，生起气来一张稚嫩的小脸涨成浅粉色，活像一只洋娃娃，甚是可爱。她轻哼一声，语气极为不悦：“少给我装乖卖傻，还能是谁？海文哥哥！” 向海文？！男朋友？！ 听到这里，尹孟希不禁哑然失笑：“小妹妹，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传闻，但是我和向总不是那种关系，失陪了。”说着便要往外走，女孩急得再次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腕，嗔怒道：“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许走！”别看这女孩子个头和尹孟希差不多，但是力气却出奇的大。 因为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尹孟希一入席就把皮草脱下来交由侍者另外存放，身上穿着的旗袍是短袖的，女孩那五只描绘得如画卷般精美的美甲此刻就像利刃似的，紧紧扣在她手臂上，指甲也深深陷进她的肉里。 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最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拉扯间，尹孟希抓在手里的包包一个没拿稳，直接掉到地上，这款包包不是拉链设计的，开合全靠一个磁性搭扣，包包摔到地上的瞬间，搭扣受力弹开，只听“哗啦”一声，里面的口红、粉饼、手机和一些细小物件洒了一地。 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尹孟希又急又气，趁对方分神之际借机甩脱她钳制住自己的手，那女孩的反应倒是很快，又伸出手去试图抓她的手臂，挣扎的过程中对方尖锐的指甲顺着尹孟希的手臂皮肤一路划过去，她立时感觉到细嫩的肌肤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们站的位置是在洗手间的门口，这下子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引得进出的人纷纷侧目打探，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劝阻。尹孟希穿的旗袍剪裁极合身，所以也没有一丝宽松的余地，容不得她做大动作，她艰难地屈膝蹲下，慢慢地捡拾起散落了一地的物品。 那支口红刚好掉落在女孩的脚边，她恶从心起，想趁机戏弄尹孟希一番，于是恶作剧似地轻抬足尖，无比精准地把口红踢进对面男士洗手间里去，尹孟希眼风一瞥，心中暗骂道：“老娘不要了还不行吗？”她面不改色地收拾好物品，扣好包包搭扣正准备起身离开，而那支口红已然被人捡起，并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着。 女孩一改如公主般骄傲的神情，忽然变得慌张失措起来，她小声嗫嚅道：“海文哥哥……” 因为尹孟希离开宴会太久，向海文担心她迷路便寻了出来，正巧目睹了她的口红被踢走的那一幕， 向海文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收起手帕，将口红递到尹孟希面前：“你还落了一样东西。” 尹孟希有些错愕，木然地接过口红攥在手心里，向海文朝她淡然一笑：“走吧，爷爷还等着呢。”说罢，便转过身往回走，全程没有看那个女孩一眼，仿佛对方如空气一般，尹孟希收好口红，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女孩杵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她迫切地想跟上去解释，却始终不敢，嘴里低声喃喃自语着：“海文哥哥，不是的……我……我……” 出了过道，向海文并没有走进会场，而是将她引进一间偏室里，他轻轻握起她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隆起了五道细长的红痕，从胳膊肘一直蜿蜒至手腕处，狰狞可怖，细看之下还有几处轻微的破皮，伤口处正往外渗出点点血丝。向海文拧着眉，唤了一名侍者进来，然后吩咐他去取药箱来，尹孟希略一思索，叮嘱道：“麻烦你帮我把外套也一并拿过来，是一件白色的皮草。” 侍者应声而去，尹孟希才继续说道：“待会涂了药就太惹眼了，我把外套穿上遮一遮，免得老爷子担心，今天毕竟是你的生日，无谓节外生枝。” 见她无意追究，向海文也不再多说什么，侍者已经将药箱送进来，向海文接过来，取出一瓶碘伏，拧开后用棉花棒蘸取了药液，顺着五道红痕涂抹着，动作极轻柔，等药液彻底晾干后，他才拿出几张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破皮的地方。 看着他耐心十足的模样，尹孟希无奈道：“你怎么老是在帮我上药？” 向海文用几根手指捏着她的手腕慢慢转动着，尤在认真地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闻言，他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怎么老是受伤？就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吗？” 尹孟希被他的话堵得语塞，这能怪她吗？每次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她才是无辜的受害者欸！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次还不是因为你才弄成这样，我可是啥也没干……” “什么？” “没什么……”尹孟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她披上外套，将斑驳的手臂遮住。 回想起刚刚戏剧性的一幕，向海文不由得一阵苦笑，他满怀歉意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那个女孩子的外婆和我奶奶是几十年的挚友，她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所以脾气骄纵霸道了些。我奶奶在世的时候曾经和她外婆订过一个娃娃亲，对象自然就是我和她。我基本上一直生活在国外，偶尔回国，双方也见过几次面，但是我已经和两边的长辈都说明了没有这个意思。后来我奶奶去世了，长辈们也就都不当回事了，再没人提起这个约定，毕竟都是现代社会了。不过她和她外婆好像对这门亲事挺执着的，不管我怎么说都不愿意放弃，爷爷说等她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后，交友的范围广了，也许就会慢慢淡忘了。”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尹孟希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反正也不疼了，小姑娘心浮气躁，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 交谈间，向海文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架子上的一个小箱子上，箱子表面有一个大大的爪印花纹，里面装的全是七七的玩具。 奶奶过世后，向海文送给爷爷一只纯种的波斯猫，爷爷宝贝得不得了，给它取名为七七，平日里可受宠了，不但有专人伺候，而且整个庄园里到处都备有它的玩具和零食，生怕它走到哪里饿了、闷了。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走近玩具箱打开盖子翻找起来，不一会，他找出一只仿真的老鼠玩具朝着尹孟希晃了晃，那只黑老鼠做工十分逼真，打开开关还会窜动，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看着他把老鼠玩偶放进口袋里，尹孟希瞬间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但也不阻拦。 憋了一肚子的坏水的向海文整理好衣服，打开房门招呼着尹孟希：“走，咱们出去吧！” 第70章 去兜风吧 晚宴的气氛十分融洽，人们举杯交错，细细品鉴着美味的菜肴。 见到尹孟希回来，还穿上了厚厚的皮草外套，向启风关切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谢谢老爷子关心，我刚刚遇上了个熟人，所以多聊了一会儿。”尹孟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远处。 向海文在中央位置的一张桌子前停下来，他俯下身子和一位穿戴讲究的老太太聊天，谈话内容大概十分有趣，引逗得老太太开怀大笑。在她身旁有一个空位，椅子被向海文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大半，尹孟希的眼神时时跟随着他，向海文侧着身，用身体为老太太打造了一个视线盲区，只见他的手臂快速地摆动几下，做了几个微不可察的动作后又重归如常。尹孟希紧张呼吸加快，她快速扫视四周，好在还没有人发现异样。 任务顺利完成，向海文也不多作停留，他重新回到座位上，表情从容淡定，甚至没有多看尹孟希一眼，只不过在靠近她的时候他贴着裤子垂下的左手快速地冲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直至第二道主菜上桌，女孩才回到位置上，一双甜美的圆眼明显肿了一圈，眼角还带着点点湿润的泪光，她失神而木然的盯着面前那盘肉汁丰盈的澳洲小牛排却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对她这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大感不悦：“芸芸，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阮芸书抽噎着鼻子，正要跟外婆发泄自己的满腹委屈，见状，老太太立时制止了她，低声斥责道：“今天是你海文哥哥的生日，你这副样子像话么！还不赶紧把眼泪擦了？” 经外婆一提醒，阮芸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双手在椅背处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小手提包，她想拿出化妆袋去补妆。她拉开拉链，径直把手伸进去，可化妆袋没找到却捉住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这东西被她捉在手里，立刻疯狂地挣扎起来！阮芸书被吓得花容失色，条件反射地将手提包甩到地上，一只黑色的老鼠窸窸窣窣地从拉链处探出头来，一边往外爬一边发出尖锐的“吱吱”叫声。 直至看清楚自己刚刚抓住的是什么东西，阮芸书更是恐惧不已，她失控地尖叫出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身后的椅子也被她碰翻在地，她指着手提包大喊：“老鼠！有老鼠！” 在场的女宾大多是名门出身，平日里娇养惯了，何曾近距离接触过蛇虫鼠蚁这类肮脏可怖的小动物，骤然听见她这么一喊，大家都慌乱地低下头检查老鼠有没有钻到自己这边来，更有甚者丝毫不顾及形象，撩起长及地面的裙摆，坐在位置上将双脚高高抬起，惊恐的表情如临大敌一般。 玩具老鼠毕竟不像真的老鼠，懂得避人遁走，它离开手提包的桎梏后毫无目标的四处乱窜，所到之处无不搅起一片混乱。一位女士本要退出场外，慌乱中，她只顾着避开人群却没注意看路，竟被撂翻在地的椅子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便直直扑到了呆立在椅子旁边的阮芸书身上。两人抱作一团跌坐在地，阮芸书忽然受惊，跌倒时双手本能的在空中随意乱抓，竟抓住了铺在桌面上的桌布，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餐盘、餐具、酒杯、食物像瀑布一样倾泻直下，瞬间，玻璃和陶瓷碎裂的脆响和人群尖叫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竟生生压过了交响乐队的演奏。 看着人仰马翻的场面和一片狼藉的会场，向启风的脸色越发阴沉，他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坐在一旁的向海文不急不慢地安抚道：“爷爷，您先回去歇息吧，这边我让管家来处理就好。” “嗯。”老爷子闷哼一声，然后又转头对尹孟希说道：“孟丫头，不好意思，第一次来做客就让你看了这么大的笑话，下回你再跟海文回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尹孟希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她咽了口口水，硬是扯出一个笑脸：“好，谢谢老爷子。” 向启风点点头，由佣人陪同着慢慢走出会场，回主屋休息去了。 尹孟希悄悄扯了扯向海文的袖子，不无担忧地问道：“怎么办呀？” “怎么办？”向海文看着混乱的人群，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随即对她粲然一笑，把嘴凑近她耳边低语道：“跑呀！” “啊？！” 还没等尹孟希反应过来，向海文突然牵着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两人一路小跑着往侧门方向跑去。 向海文的腿长，尹孟希跟在后头不禁要加快脚步，直至跑到了车库门口，两人才停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另一只手放在车库门禁的液晶面板上进行识别，门打开的瞬间电话也接通了：“魏管家，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请你处理收尾吧。对了，回头给每位客人都准备一份礼物，记得挑个伶俐的人亲自送上门去。我记得去年公司跟银行合作买了不少金饰礼盒，就送那个吧。” 向海文边吩咐着边走进车库，以白色为主色的车库上方装满了耀眼的灯带，充满了科技感。库里南、迈巴赫、阿斯顿·马丁、宾利……尹孟希粗略一数，偌大的车库里停放了不下二十辆豪车，多半是自己叫不上名字的，就连车标她都认不全…… “看来这厮平时上班通勤用的车已经算是很低调了。”尹孟希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尽量不表现出惊异的神情，她跟在向海文身边见识的东西越来越多，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但她知道自己并不属于那个世界，她只能隔着玻璃在外面远远地旁观欣赏，永远也走不进去。所以她对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时时刻刻都要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既不贪慕，也不卑怯。 不一会，向海文将一辆橙色的敞篷兰博基尼开到车库门口，车子在尹孟希面前停下，他按下触控电动开关，车门便斜着向上抬起，他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上来吧，我们去兜兜风。” --- 第71章 月下告白 庄园建在半山腰上，宅院被云海缭绕、视野极佳，这一带别墅群的主人几乎都是豪门贵族，所以一应基建设施也配套得很完善。 车子在平坦的环形山道里疾驰，寂静的山岭中回荡着发动机提速的轰鸣声。向海文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着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路面，一言不发。今天气温不算特别低，晚风肆意游走在发丝间，带来无限的畅快感，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琐碎，都被暂时抛诸脑后。 顺着道路往山顶上开去，过往没有见到其他车辆，两人一路默默无言，尹孟希忍不住侧目看他，她总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这种情况在他们之间甚少存在。到达山顶之后，向海文将车子靠边停好，两人从车上下来，并肩缓缓走向一处露台，这露台是人工开辟出来的，周遭四野空无一物，只放置着一架木质秋千，秋千边上立着一盏泛着暖黄色灯光的路灯，为了不遮挡视线，围栏也只修建成半个人高。 放眼望去，灯火阑珊的城市繁华喧闹，恒江将其环绕包围，辽阔的江面尽头连接天际，漫天星幕闪烁、月光皎皎，美景如甚，让人投入其中、如痴如醉。 尹孟希伏在围栏上观赏着这无比瑰丽的夜景，她在阙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它。 向海文不知什么时候将车里的音响打开，随后重新回到她身边，略欠了欠身子、将手递到她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士，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与您共舞一曲？” 尹孟希“噗嗤”一笑，随着《月光》的前奏响起，她将手轻轻搭在他温暖的手掌上，向海文顺势揽住她，万千星辉下，两人默契地跳起那支熟悉的舞蹈，四目相对之时，彼此都忽然意识到了对方眼里多了些许不可名状的情绪。 月色温柔如许，向海文的手不自觉地滑到女孩纤细的腰肢上，旗袍冰凉柔滑的布料似水一般，随着肢体的弧度在他掌心里高低起伏，他的喉头紧了又紧，抚在她腰身上的手此刻仿佛灼灼燃烧起来，他却舍不得离开分毫。 他将尹孟希往身前带近了一些，鼻息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尹孟希觉得有些酥麻的痒意，他身上那种清冽的暗香将她完全裹挟。 短暂的一支舞，总觉得它迟迟未结束，却又怕它真的结束。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消逝，两人这才慢慢地收回手，一时相顾无言。阵阵寒风掠过，山顶上没有遮挡物，“阿嚏……阿嚏！” 尹孟希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见状，向海文返回车上取出一张法兰绒毛毯，从后面披在她肩上，叮嘱道：“裹紧些，别着凉了。” 被柔软的毯子包围着，就像陷入了蓬松的棉絮里，身上立即暖和起来了，尹孟希垂下明眸道了声谢谢，在秋千上坐了下来。秋千很宽，容纳两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向海文在她身侧坐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远方，秋千轻轻摆动着，不知是谁在暗暗施力。 过了许久，向海文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尹秘书，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尹孟希想了许久，随后她颇为认真地答道：“就说说我看到的吧，客观来讲，你作为上司，工作尽职尽责、对待员工也很宽和，作为朋友，不但讲义气、为人也很大方。不过，你和谁都不会特别亲近，总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向海文耐心地听她说完，轻声问道：“那么作为男朋友呢？” “……” 尹孟希忽然呼吸一窒，被这猝不及防地提问给问懵了，她快速瞥了一眼向海文，他仍旧看着远方的景色、面色平静，仿佛他问的问题只是明天吃什么早餐、下午开什么会议？ 见她迟迟答不上来，他既不催促、也不继续追问，只是目不转睛的望向远方，好像那边有什么东西让他总也看不够似的。 尹孟希脑子里闪过千百个答案，却没有一个是合适的。一颗心在胸腔里飞快地跳动着，她咬了咬嘴唇，犹豫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答道：“那自然也是很好的。” 听到这个答案，向海文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了许多，他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女孩，无比温柔地笑着：“你手腕上的这条手链，是我奶奶的遗物，她年轻的时候跟着我爷爷走南闯北吃了许多苦头，所以我爷爷暗暗发誓要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送给我奶奶，这条手链就是他发家之后送给我奶奶的第一份礼物，取名为‘蔚蓝星辰’。他说我奶奶就像天边的星星一样，不管他走到哪里，只要抬头看看星星，就知道她一直陪着他、等他回家。” 没等她回答，向海文敛起笑容，正色道：“小希，你愿意做我的星星吗？” 尹孟希觉得手腕上的链子似有千斤重，那颗心脏已经是几近疯狂地跳动着，她默默低下头将手链拆下来小心翼翼地盘在手心里，她轻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江淮珉的诡辩谎言，程珹的暧昧不明，向海文的温情告白，她作为当事人，心中有万般滋味难以名状。 “海……向总……”她尽全力压抑住纷繁复杂的情绪，却克制不住有些许颤抖的声音：“很感谢你的垂爱，但是我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你，更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你。在认识对方之前，我们就像生活在两个维度的点，彼此有着截然不同的运行轨迹，命运让我们拥有了短暂的交集，但或许最终还是会背道而驰。我不想再失败一次了，无论是我的生活还是自尊心都没办法再承受一次失败的感情了，请你谅解……” 尹孟希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她垂下头，将手里的链子捧到他面前，眼眶却已是泛起一片潮热，她紧紧咬着嘴唇，生生忍着已经聚集在眼底的眼泪。 向海文眉头紧锁，显然，这个答复并不在他预料之内，更不是他想要听到的。沉默了良久，他还是伸出手去取手链，指尖在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尹孟希将手猛地收回去，然后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悄无声息地跌落在毛毯上，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72章 搬家日记 向海文故作轻松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用柔和的语气问道：“你知道我最终决定聘用你的理由是什么吗？” 尹孟希摇摇头，依旧沉默不语，她仍然沉浸在无端而起的哀伤里，向海文摩挲着手里冰凉的宝石手链，缓缓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觉得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选你一准没错，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对你偏心了。你可能不知道，张远老说我偏心你，以前倒还不觉得，现在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小希，正如你所说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产生了交集，那么我相信它不会仅仅如此而已。”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庞，动作轻缓得仿佛生怕惊扰了她一般，指尖触及尹孟希的脸时，她微微退缩了一下，但没有多做反抗，任由他用指腹温柔地拭去残留在她眼角的泪痕。 “小希，我不会给你压力，也不指望你能马上接受我。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绝不是一时兴起，我明白你的顾虑和担忧，所以才一直没有开口，可我觉得再继续无谓地等下去也许会错过彼此。”他停顿了一下，继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喜欢别人也没关系，至少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 向海文一口气把压抑已久的话说完，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可脸却不自觉地有些发烫，进入社会这么久，他可以面不改色地独自一人跟十几名顶级投资人侃侃而谈，也可以在数千人的发布会场上高谈阔论，但今晚面对一个娇弱的女子，他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这样热烈而笨拙地追求一个女孩子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了。 如果尹孟希果断的拒绝了，那么他绝对不会再说刚刚那一番话，可是她的眼泪、她的眼神和动作，分明告诉他，她对他并不是没有任何感觉。 迎上他满含诚意的双眸，尹孟希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擦干净泪水，然后略略噘起嘴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哭腔：“那你明天会不会来我家吃饭？” “当然了。”向海文不禁失笑道，他站起身整理好衣服，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咱们回去吧，尹秘书。” 她需要时间，他提供耐心。 “嗯！”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尹孟希和向海文互相道了晚安就各自离去了，这一晚，两人都是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 第二天，尹孟希一直睡到将近九点半，要不是张远一通电话打过来，她还能一直睡下去。 “喂？”尹孟希躺在床上揉着眼睛，半睡半醒接起电话。 “姑奶奶，你还没起来吗？不是说好了十点开始搬家吗？”张远性子急，但是对时间把握得很准，别人要是超过了和他约定好的时间他就会非常抓狂。在这一点上，同是急性子的何晚宁和他简直是背道而驰，除了上班和开庭还能准点以外，平时大家一块出去玩，迟到半小时以内对她身边的朋友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尹孟希一下蹬开被子，昨晚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太震撼了，以至于她把搬家这件大事完全抛诸脑后，洗完澡躺上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她连连说了几声抱歉，便忙不迭从床上爬起来跑进卫生间洗漱。 打理完毕后，她翻出几个打包袋，把被子枕头和床褥都装进袋子里抽成真空，蓬松的床具即刻瘪成薄片，对叠之后正好能装进她提前准备的纸箱里。 她“唰”的一下拉开窗帘，外面艳阳高照，她看了眼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白天的气温有十五六度左右，到了晚上才会降下来，于是她翻出一件白色卫衣和一条灰色运动裤，外面搭一件牛仔外套，今天搬家，虽然请了搬运工但是少不了要跑上跑下的，这么穿倒也自在方便。 换好衣服，她涂上防晒隔离霜，简单地画了眉和抹了点淡色的唇彩，随后利索地将长发扎成一个蓬松的高马尾。 一切准备就绪，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富余，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面包袋，从中取出一块吐司咬在嘴里慢慢咀嚼着，然后仔细地清点着打包好的行李，并检查柜子里是否有遗漏。 确认无误后，她给房东打了电话，不出意料，接连打了五个也没有人接。 晦气！ 尹孟希打开微信在屋子里全方位地拍了一个长视频给房东发过去，并留言： 【今日是合同约定退房日，拨打你的电话多次无人接听，我先行搬走，屋内家具完好，你没有按照约定收房视为对房屋状况没有异议，过后请按照约定把押金如数退给我。】 “叮咚——叮咚——” 尹孟希走到门口打开门，四位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齐齐整整的站在门外，她微笑着让开身子，他们和她打声招呼以后就进门开始埋头苦干起来。 五个人同时在屋里转悠，本就不宽敞的屋子顿时显得有些局促起来，尹孟希拿出几瓶矿泉水递给工人们，随后自己转身走到阳台上去呆着，免得碍着别人工作。 一应行李会按照她给的地址直接送到目的地，张远已经在那边接应指引了，尹孟希闲着无聊，拿出手机翻出他们之前的群聊： 尹孟希：【各位少爷小姐们，晚上想吃点什么？】 何晚宁：【去吃上次那家烤肉吧，我请客！】 张远：【翻白眼.jpgx10不是说好了在我家开火，顺便庆祝小孟希搬家吗？再说了，商场能带宠物进去吗？今天我要带肥肠和它娘认亲！】 何晚宁：【你要不要脸？你说谁是肥肠的娘？】 张远：【这你管不着～小孟希，晚上你想吃啥？就是要吃鲍鱼龙虾捞饭哥哥也满足你！】 尹孟希认真地思考起来，她不知道张远家有什么设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吃点方便的更合适一些，她在输入框里打下“火锅”两个字，正要发送出去…… 向海文：【四川火锅，微辣。】 何晚宁：【行！微辣就微辣！您是我的亲人，您说的算！】 张远：【狗腿子！】 何晚宁：【狗儿子！】 尹孟希被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给逗乐了，没忍住笑出声来，同时，有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顺着心脏、血液，流向全身。她抬起头，将手背搭在眼睛上，耀眼的阳光从指缝里透进来，无尽的暖意将她紧紧包围。 春天来了。 第73章 柴犬肥肠 没多久，屋里大大小小七八个箱子就搬空了，尹孟希送走搬家人员，她将柜子、壁橱逐一打开再做最后一次检查，忽然发现橱柜的角落里有一只马克杯，她把杯子拿出来，浅粉色的杯子上印有一只头上戴着蝴蝶结的小猫，杯子上虽然落了一层薄灰，但整体还算新。 “希希，你下了课记得要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去图书馆，篮球社有训练，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要乖乖吃饭喔。” “好，你好好训练。” 刚上大三的尹孟希学业愈加繁忙，好在周一上午只有两节专业课，十点之前就能结束，这一天她习惯在午饭前先去图书馆看看课外书或者把作业写完，她有个毛病，早上胃口不好，早餐吃得很少，所以江淮珉总是会叮嘱她先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再去看书。 走进图书馆，马力十足的空调顿时将炎热的暑气吹散，她从书包里拿出钥匙，走到存包处找到自己的小铁柜，打开柜子后她正要把背包放进去，就见一只粉色的玻璃杯摆在柜子正中央，边上还放着一盒草莓奶油蛋糕和一盒可可粉，她将杯子拿起来，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张小卡片：【这是我精心挑选的情侣杯，请宝贝笑纳。ps.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吃东西就直接过来图书馆了，小样，被我发现了吧！快把蛋糕卷吃了！】 尹孟希握着杯子，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心中生出一片柔软，她把杯子小心收进书包里，拿起蛋糕到休息区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才开始小口小口的吃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奶油蛋糕滋味仿佛还停留在唇齿之间。 这个杯子一直被她珍藏着，一直到他们同居后才舍得拿出来用了一段时间。后来江淮珉搬走了，属于他的那个天蓝色带小狗图案的杯子不知道是被他一并打包带走，又或是被随意丢进了垃圾桶里。 尹孟希猜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犹豫了半晌，拿软布将杯子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又小心地裹上一层打包用的珍珠棉，随后将它放进包包里，一如当初那般。 不是忘不了，也不是要留个念想，有些事情她已经抽身剥离出来了，那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也只是看作一个普通的物件而已，带走它，就像带走一个勺子、一副碗筷那样寻常。 真正放下一个人，是不需要刻意去回避的，也不需要强迫自己遗忘，而是所有通向他的回忆，都不再能撩拨起她心里的涟漪。 尹孟希关好柜门，背上塞得满满当当的双肩包，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墙壁上拍了拍，低声说道：“谢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住得很舒服。” 这句话是对这间小屋子说的。 言毕，她拉开门把探身走出去，“咔嚓”一声，她轻轻把门带上，同样被锁在门后的，还有五年的时光…… 坐在地铁上，尹孟希收到了张远的微信，告知她搬家队伍已经顺利到达新家了，他正忙着指挥他们卸货。 尹孟希道了一声谢，随即点开外卖配送软件，在“正宗幸福四川火锅”那家店点了足够四人吃的菜和锅底送到新家去。 下了地铁，尹孟希跟着导航从出站口出来再步行300米左右就到了。休斯顿小区前两年才开盘，主打带精装的小户型和像张远家那种loft公寓，主推的客户群体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上班族。 她乘电梯上到16楼，顺着门牌号一路找过去，刚找到一户门牌，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懊恼的训斥声：“张肥肠！不行！不可以叼鞋子走！松口！你给我松口！” 门半掩着，尹孟希推门进去，张远正奋力从一条黄色的柴犬嘴里拯救自己的拖鞋。听到动静，肥肠乌黑的圆眼一亮，拖鞋也顾不上抢了，松开嘴朝门边冲去。它突然撒嘴害得张远一屁股坐在地上，见肥肠冲尹孟希跑过去，担心吓到她，于是连忙把手里的拖鞋扔出去，嘴里呵斥着：“肥肠！你给老子回来！”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张远说的话，狗都不听。 尹孟希虽然很喜欢小猫小狗，但是尚不清楚肥肠的性格，也谨慎地先退到了门后，肥肠见漂亮姐姐有些害怕自己，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门边，它试探性地用鼻子嗅闻对方的气味，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撒娇似的呜呜声。 见它没有敌意，尹孟希这才从门背后面走出来，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肥肠屁股上那条蓬松卷翘的尾巴摇得几乎产生了残影。 “妈的，天天吃我的喝我的，半句话都不听，看见小姑娘就上赶着献殷勤，瞧它那不值钱的样！”张远从屋里走出来，气得在肥肠脑袋上顺势拍了一把，不过形式大于内容，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尹孟希笑着走进屋里去，套内的面积比她之前租的房子要宽敞许多，而且张远还把次卧改造成活动区，摆了一张懒人沙发和投影仪，办公桌和办公椅也一应俱全，狗子的睡袋、饭盆和玩具也摆放在这里，墙上有扇很大的窗户，倒不用担心通风问题。 张远一边带她参观一边说：“家具基本都齐全了，你看还要添点啥尽管跟哥说。” 这个屋子比尹孟希想像的要好上十倍，一应装潢设计都是年轻人喜欢的北欧简约风，采光明亮，十分温馨舒适。 尹孟希感激道：“东西都够用了，回头有什么需要的我自己买就行了，已经占了你这么大便宜了。你放心，我一定把肥肠和房子都给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张远随意地将大手一扬：“没事儿，你就当是自己家，可劲造！我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回来，到时候大不了再重新装一下，肥肠还算听话，就是偶尔会抽风，要是它拆家或者不听话你只管揍它，不用给我面子。” 张远带她看了二楼的卧室，又仔细地交代起肥肠的饮食习惯和喂养事项，活脱脱一副老父亲的模样。当事狗则从玩具堆里叼起了一个布玩偶，然后搅缠在新主人脚边，表情无比谄媚，尹孟希弯下身子接过肥肠送给她的见面礼，顺手从它的零食柜里拿出一根鸡胸肉干递给它，肥肠就着她的手开心地吃了起来。张远看着这副母慈狗孝的场景，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屋里多余的第三者，他的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心情是既欣慰又嫉妒，就好像给自己儿子找了个后妈，可儿子和后妈的感情却比和自己的要好得多。 “叮咚——” “您好，我是吃了么外卖员，您的餐点到了，麻烦开一下门。” 门外响起外卖员的声音，尹孟希把鸡胸肉干往狗嘴里一塞，站起身去接外卖。 第74章 吃火锅吧 “嘿咻！”尹孟希两只手各提了一只沉甸甸的塑料袋，她把东西放到厨房里，厨房里纤尘不染，她高声问道：“远哥，你家有餐具和厨具吗？” 张远正坐在沙发上逗肥肠玩，闻言，走进厨房从壁橱里找出一大盒餐具套装，他挠了挠头，道：“有是有，只是都还没用过，得洗一下。煮火锅用的鸳鸯锅也有，不过家里没有电磁炉，我一会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些调料和饮品，再一并把电磁炉买上来。” 尹孟希点点头从厨房走出来，在一众箱子里挨个翻找起来，找到一个箱子，表面写着“厨房”二字，她取来剪刀拆开，将一应厨具拆掉泡沫棉抱进厨房清洗，张远用开水把碗筷冲洗了一遍，放到架子上沥水。他把冲洗池让给尹孟希，然后走到客厅里喊了一声肥肠，肥肠以为是要带它去散步，兴奋地“嗷呜”一声，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下楼去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尹孟希围上从家里带来的卡通围裙，撩起袖子收拾火锅配菜，各类菜肴已经拾掇干净用打包盒和保鲜膜封好，只需要倒进盘子里就可以了。尹孟希拿出十几个碟子，用筷子一点点夹起食材认认真真地进行摆盘。 “叮咚——”门铃再次响起，以为是张远买东西回来了，尹孟希忙不迭擦干净手去开门。门外的向海文见到是她开门有些惊讶，他举起手上的果篮递给她，尹孟希接过来并领他进屋：“远哥到楼下买东西了，你先坐一会，很快就能吃饭了。” “嗯。”向海文跟着她走进厨房：“需要帮忙吗？” 尹孟希连忙摆手，将他推进客厅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了一个节目，然后拆开果篮随手拿出一个香蕉塞进他手里：“少爷，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坐着看会电视吧，别给我添乱就行。”说完，她又进厨房忙碌起来。 电视屏幕上的小猪佩奇一家子正坐飞机去旅游，向海文乖巧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剥开皮咬了一口软糯的香蕉，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时针走过五点，算着何晚宁应该差不多到了，尹孟希将盛满了菜的碟子一一端上桌，向海文连着看完了三集小猪佩奇后实在是坐不住了，瞧着她忙里忙外的样子，他站起身把风衣脱下来放到沙发上，只穿了一件浅灰色高领毛衣。他走进厨房，尹孟希正在切水果，冰箱里有好几罐苏打气泡水，她从果篮里拿出柠檬、西柚、草莓、车厘子，打算洗净改刀后倒进一个大玻璃樽里，再加入足量的苏打水和蜂蜜做成酸甜冰凉的水果气泡饮来搭配麻辣滚烫的火锅。 尹孟希将桃心型的淡雪草莓对半切开，丰盈的汁水立即从饱满粉嫩的果肉里流出来，她忍不住拈起一瓣放进嘴里，馥郁的果味令人满口生香。 站在她旁边的向海文问道：“草莓甜不甜？” “甜，特好吃！”尹孟希头也不抬地回答，继续认认真真地切水果，随即，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向海文，他百无聊赖地抱着手依在冰箱上，不说话，只是冲她微微挑了挑眉。 …… 尹孟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犹豫着拿起一瓣草莓，这次她特意用指尖捏着草莓叶子，然后试探性地递到他嘴边。向海文眼里蓄着笑意，低下头将草莓果肉含住，柔软的嘴唇正好抵在她的指尖上，他顺势在她的手指头上轻轻一啄，与此同时，尹孟希几乎是马上收回了手，将脸转过去手足无措地切着车厘子，心神混乱之下却是连果核都忘了摘去。 眼见女孩的耳垂像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向海文才促狭地低声笑着，把剩下的碟子端出去了。 “你干嘛？” “我问你干嘛才对！” ”拉好你的狗啊！喂！” 走廊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嘈杂声，向海文走过去打开门，只见张远紧紧用力拽着肥肠的牵引绳，而肥肠却兴奋地一味向前扑腾，两只前爪攀上何晚宁光溜溜的大腿，何晚宁则骇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向海文面色一凛、默默将门合上。尹孟希听到动静在厨房问道：“谁啊？” “不认识。”向海文重新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继续看小猪佩奇。 门再次打开，何晚宁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将手里的葡萄酒往桌上一放，嘴里犹在不住地骂骂咧咧，而张远一手拎着一个大塑料袋，一手提溜着肥肠的后颈，跟在她后面。 和好友相反，何晚宁最讨厌带毛的动物，唯一养过的宠物无非就是无毛猫和金鱼而已，她刚走到门口，张远随之也到了，两人随意打了声招呼，趁着他开门的当口，肥肠仿佛痴汉上身直接扑到她身上去，拉也拉不住，差点没把何晚宁吓死。 尹孟希接过了电磁炉，然后找出一个插排通上电，又从厨房里端出已经放好底料的锅子，架在电磁炉上加热。她招呼着大家：“快去洗手吃饭。” 大家纷纷进卫生间去洗手，尹孟希则拿着一块湿巾给肥肠擦脚，然后在它碗里装满狗粮和水，她熟练的样子俨然已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开动咯！” 四个人在一张四方桌上相对而坐，尹孟希率先举起杯子，高声道：“感谢大家赏光来吃饭，今天是远哥新居入伙的好日子，我们也借此机会为他送行，预祝他在日本大展拳脚、事业蒸蒸日上！干杯！” “干杯！”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道。 张远显然很是感动，他拍着尹孟希的肩膀，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大妹子，你哥我真没白疼你，以后你有时间就来日本玩，我一定好好招待你，肥肠跟了你，我放心！不像有些人，一点爱心也没有。”说着，他的眼光睨向何晚宁。 何晚宁剜了他一眼，一把拍掉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拿开你的狗爪！别占人家便宜！你九几的，口口声声叫人家妹妹？张开就来！” “这你管不着，人家显小，倒是你，整天凶巴巴的，还是多保养保养吧！” “你……！”何晚宁气结，还要和他继续理论，尹孟希连忙劝阻：“行了行了，水开了，赶紧夹菜，别煮过头了。”说着，用公筷给他们一人夹了几块肥牛，试图用食物堵住他们的嘴。 向海文不发一言，仿佛置身事外，他吃一口菜，喝一口水果气泡水，在家吃饭的时候长辈不允许在餐桌上过多交谈，除非是应酬，他平时吃饭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一顿火锅就这么吵吵嚷嚷地吃着，推杯换盏间，几人的友谊又进一步的加深了。 第75章 额前一吻 酒足饭饱后，大家帮忙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里，然后围坐在电视前，张远拿过遥控器点了一部日本电影，不过没看多久，其余几人都有些兴致缺缺了。 见状，张远忽然灵机一动，从塑料袋子里摸出一副桌游牌，道：“刚刚我在楼下买东西为了凑张优惠券就买了副桌游，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咱们玩会儿吧？” 这次何晚宁难得不反对他的提议，尹孟希见向海文也不拒绝，便站起身来从纸箱子里取出自己带来的茶具泡了一壶铁观音，等她端着香气四溢的茶水回来时，一副大富翁棋局已经摆好了。 “先说好，输赢怎么算？”何晚宁问道。 张远想到自己上次吃的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抢答：“好说！继续玩真心话大冒险，最后钱最少的人受罚，这次我连专业的道具都准备好了！”说着，他一脸坏笑地从塑料袋里又拿出一幅牌，上面堪堪写写几个字“真话大冒险卡牌”，此时，大家不由得怀疑他今天的安排是蓄谋已久的。 每人领到了一个角色后，棋局才正式开始。大富翁虽然难度不大，趣味性却很强，四人都玩得很投入，连肥肠都跑过来乖乖地趴在边上观看。 一局终了，先是张远拿到了首胜。他乐不可支地抱过肥肠，对着狗头叭叭叭一连印下好几个热吻，肥肠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嫌弃得嗷嗷直叫。 “一千一、一千二、一千三……我有一千六百块”何晚宁报出自己的数额。 向海文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里的两张千元游戏钞票，只有尹孟希一脸窘色的摊开所有钞票一张张数着，东拼西凑也不过八百块。 张远一脸坏笑地握在手里的牌递到尹孟希面前，她认命似地抽了一张，翻过来一看，眼睛瞪得溜圆。 “抽到啥了？我看看！”何晚宁拿过纸牌，但随即也瞪大了双眼，她摊开纸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请任意抽一位异性，并让对方亲吻你的额头10秒钟。】 张远自然是喜不自胜，自告奋勇道：“来吧，今天算你走运，就当哥哥让你白占个便宜！” 何晚宁啐了他一句：“你是不是脑子里就只想着怎么吃别人豆腐？这样吧，不如让肥肠来，肥肠也是异性啊，而且我倒觉得它比你还像个人。” 肥肠听了，尾巴摇上天。 “你这丫头嘴巴怎么这么毒？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说着，张远就往尹孟希那边靠了靠，撅起嘴巴作势就要亲上去。 尹孟希还没来得及躲开，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揽住，向海文将她身子转过来，双手抚在她肩上，略伸直了腰，一片温热的触感便落在尹孟希额上。她目光定定落在眼前之人修长的脖颈上，那里有一颗不安分的喉结正在上下滚动。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向海文这才松开尹孟希的肩膀，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处。当事人抬起手摸了摸额头，颇有些懵怔，显然还没从刚刚的“偷袭”里反应过来。 张远和何晚宁看得两眼发直，对望了一眼，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张远很识相的说道：“好好好，咱们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第二局尹孟希整个人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向海文察觉到她的异状，他连续经过好几块大地皮的时候都选择弃购，显然是赤裸裸的放水。果不其然，很快这一局便胜负已分。 大家还在数钱的时候，向海文把手里那几张百元钞票往桌上一丢，很自觉的伸手去抽牌，他把牌翻过来，读完上面那句话，眉毛微拧，将牌也一并丢在桌上，大家凑过去看： 【详细说说你初夜的全过程。】 这行字的末尾还印了一个很是香艳的红唇。何晚宁忍不住抬手给张远来了一记暴栗，骂道：“你买的这什么玩意，搁这搞黄色呢？” 张远挠挠头，拿起装牌的纸盒仔细端详起来，疑惑道：“是我买得不对吗？” 纸盒的面上写的确实是“真心话大冒险卡牌”，但是仔细凑近了看，在“牌”字后面有几个和背景几乎同色的小字——“成人版”！ 何晚宁反手又是一记暴栗。 “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别玩了吧。”尹孟希连忙打圆场，想给向海文一个台阶下。 “没有。” “什么？”众人不解。 “我没有。” “没有什么？”众人依旧不解。 向海文烦躁地扯了扯毛衣的领子，今天穿的不是衬衫，领子没法儿松，他眸色愈深，压低了声音道：“我没有……初夜……” “啊？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远忍不住一通爆笑，全然不顾向海文沉如黑铁般的脸色，过了好半天，他才拼尽全力敛住笑：“哎哟哎哟，改天兄弟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不用。”向海文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尹孟希端起茶壶又给他们续了一遍茶，嗔怪道：“你就别作弄向总了，他是个正经人。” 闻言，向海文挑了挑眉，脸色稍霁，他接过茶一饮而尽，又将茶杯递了回去：“再来一杯，渴了。” 尹孟希微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边上的何晚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张远：“行了，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别耽误得太晚了，希希待会还要收拾东西呢。” 众人起身拿外套穿上，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准备离开，何晚宁回过身冲张远说道：“上次你撞了我的车，有个零件好像一直没修好，我不太懂车，你帮我看看？” “行，向总，要不你留一会，帮小孟希收拾下东西，我和小泼妇先走一步？——嘶！” 刚说完“小泼妇”几个字，何晚宁细长的手指就拧住了他手臂上的肉，疼得他直抽冷气。还不等对方回答，两人就一边打闹着打开门离去。 张远已经提前很久给肥肠做过心理建设了，虽然它只能听懂几个简单的词汇，处于似懂非懂的状态，刚刚还期盼着主人会反悔把它带走，但是眼看着张远临走了也根本没有搭理它的意思，再回头一看自己甜美可爱的新主人——管他呢，有粮就是娘！它干脆回自己窝里玩玩具去了。 “你刚刚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有点事儿？”进了电梯后，何晚宁这才松开手，一本正经地问道。 张远揉着胳膊答道：“还用着你说？我早看出来了！之前在日本我就觉得向总对小孟希有点东西，只不过他还是个雏儿，所以比较迟钝，需要人帮忙临门踢一脚罢了。你还真以为刚刚那副牌是买错的吗？那可是我特意准备的！” 何晚宁极为不屑地撇撇嘴：“是是是！那要是你或是我抽到了这些卡牌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那就让你捡了个大便宜呗！” “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贱？” “小泼妇，咱们彼此彼此。——嘶！哎哟！” 何晚宁小姐的手再次拧到张远先生的胳膊上。 第76章 真心剖白 屋里暖气氤氲，向海文帮着把收拾好的茶具拿进厨房，尹孟希正在给碗筷消毒，她随手往客厅里指了指：“你坐会儿吧，我来就行。” 向海文哂笑道：“干嘛，你又想让我看那个粉红猪？” “什么粉红猪？人家叫小猪佩奇！” “都一样，我觉得粉红猪比较好听。” 尹孟希无力反驳，她顿了顿，又道：“以后……还是不要那样了，毕竟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好在她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生气或是带有厌恶感，所以向海文大着胆子索性装傻：“哪样？哪种关系？” “你自己知道就好。”尹孟希懒得和他继续理论下去，洗干净手从架子上拿起一个牛肉罐头走到客厅去，罐头的拉环才刚打开，肥肠就撒开丫子奔过来，它乖乖坐好后，用一种无限深情的眼神凝望着新主人。 尹孟希把牛肉罐头倒进碗里，肥肠却是一动不动，但嘴里的口水都滴到地上了。她正奇怪肥肠怎么不吃罐头，向海文提醒道：“它在等你的指令。” “这样啊？”尹孟希将信将疑地看向狗子，试探性地说道：“吃吧！” 这两个字刚说出口，肥肠已经飞快地埋头大吃起来，看着它大快朵颐的样子，尹孟希蹲在边上扶着额头感慨不已：“还是做狗好啊，这么容易就能感到幸福了。” “难道你不幸福吗？” 尹孟希轻柔地抚摸着肥肠，淡淡道：“倒也不是，只是人想要的太多，需要考虑的也太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倒不如一条狗能够珍惜把握眼前的幸福。” 想起那晚在山顶上她说的话，向海文沉默了一会，良久，他才继续说道：“你没有答应我的表白，也是因为有所顾虑吗？” 尹孟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她扭头看了一眼向海文，他摇摇头，道：“开车。” 她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打开拉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随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你也看过我的详细档案了，想必对我的家庭有了初步的了解，我爸妈离异的原因，我从来没有问过，一直也没弄明白两个人这大半辈子几乎没有红过脸，又没有第三者的存在，小半辈子都过去了，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分开？” 她又痛饮了一大口啤酒，接着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很久，一直都想不明白，直到我和江淮珉分手之后我才顿然醒悟。有时候，两个人的精神世界不能重合，三观和追求的生活也都不一致，渐渐地，话越来越少，感情越来越淡，那么彼此之间的沟壑就会被无限放大。分开，只是时间问题。” 向海文一直静静听着。尹孟希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郁：“向总，说实话，我不否认我对你确实有好感，但是我担心我们只是因为处得久了、朝夕相对才产生了情愫，我们的的确确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如果真的步入了婚姻里，我就没办法接受失败。” “我明白，是我太唐突了，没有给你足够的时间去消化接受，但是我能保证自己绝不是一时兴起。” 尹孟希冲他摆了摆手，略带苦笑道：“我相信很多人一开始都不是一时兴起，都是认真的，只是未来充满了变数，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把发生变数的几率降低一些。” 一时之间，话题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进行下去，两人沉默了许久，向海文看了一眼手表，拿起外套穿上：“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尹孟希点点头，站起身把他送到门边，向海文忽然回过身来，望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们既是同事，也是朋友，至于个人感情不应该牵扯到公事，所以希望我不会影响到你工作的情绪。” “我明白，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尹孟希应允。 “晚安。” “晚安，路上小心。” 送走向海文，尹孟希才开始整理行李，把需要用的日常用品先拿出来摆放好，铺完床单后她疲惫地揉着肩膀去洗了个澡，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肥肠早已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尹孟希正忙着处理一份文件，忽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她随手拿起来接听：“喂？您好。” “您好，同志。” 听到“同志”两个字，尹孟希连忙放下手里的文件，坐直了身子，专注地听着接下来的内容。 “我是市工商局工作人员，这次给您来电是想告知您，您所举报的关于毕强先生无证经营的事件，我局已经开展了深入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对方确实是无证违规经营，目前我们已经勒令毕强先生停止经营行为，并没收其全部经营所得款项，还对其处以罚款人民币两万元整。同时我们还发现对方涉嫌售卖假冒品牌家具，接下来，我局还会对他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尹孟希激动地用双手握紧手机：“谢谢同志！谢谢您！”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同时，也十分感谢您向我们进行举报，我们衷心希望每一位市民都能向您一样主动检举违法行为，维护自己的权益。” 挂上电话，尹孟希忍不住哼起了小曲，恶人自有恶报，实在是大快人心！ “哟，什么事啊这么开心？”赵安宁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件好事。”尹孟希心情大好，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栗子蛋糕卷，递给她：“喏，请你吃。” 赵安宁眼睛一亮，接过盒子左右开弓，一手拿了一块，喜滋滋的吃起来，这丫头心眼子浅，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吃上一块甜食就能立刻开心起来。 正巧程珹从旁边经过，尹孟希把蛋糕盒子递上去：“吃吗？” 程珹迟疑了一下，他拿起一块细细咀嚼着，一口蛋糕嚼了老半天才咽下去，他鼓起勇气问道：“那个……你们俩下班以后有空么？我下个月就要去其他部门轮岗了，这段时间就数你俩最照顾我，我想单独请你们吃顿饭，顺便看个电影。” 尹孟希还没回答，赵安宁满口答应下来：“行啊！对了，最近不是上演了个国外的文艺片吗？听我朋友说特浪漫、特好看，不如我们就看那个吧？” “我……”尹孟希刚开口，赵安宁一把揽住她，“行了行了，就这么决定了，程珹你赶紧去订票，记得找个好点的位置！” “欸！好嘞！”程珹满口答应着，立刻回到工位上拿出手机认认真真地找起了电影院。 第77章 养鱼高手 下班后，三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到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馆吃饭。这家店环境雅致、味道也非常不错，所以平时各部门团建都喜欢挑这里，临近饭点往往还需要提前预定。 程珹已经提前下好了单，他们刚入座还没多久菜就纷纷端上来了。程珹举起茶杯向她们俩致意：“我要谢谢安宁姐、还有孟希，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以茶代酒，预祝两位工作顺利、前程似锦！” 赵安宁举起手里的茶杯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忍不住抗议道：“喂喂喂！我可是和希希同一年的，你怎么就单单叫我姐？我看起来那么显老吗？” “好宁宁，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程珹连忙否认，却说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 赵安宁笑着往嘴里塞了一筷滑鸡片，一边咀嚼着，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遍，试探性地猜测：“你们俩……该不会是背着大家偷偷搞地下恋情吧？”程珹在办公室里亲近些的女孩子就数她俩，她一早看出来他们俩之间有点不对劲。 程珹正要解释，一激动被唾沫呛住了，连连咳嗽。 “别激动别激动，我权当不知道，不过你们结婚的时候请我当见证人不过分吧？” “咳咳咳咳咳！”程珹咳得脸都红了。 见她说得越来越离谱，尹孟希连忙制止：“你别乱说，不然回头有人该说闲话了，咱们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嗐！搞了半天你们是在担心这个？回头程珹就调走了，你俩不在同一个部门也就算不上违规了，谁会那么无聊拿这个事跟你们较劲呀？”赵安宁自信满满地打起包票，俨然是一副资深人资的神态。 “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郎才女貌、干柴烈火、巫山云雨……唔唔唔！” 尹孟希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那两瓣上下翻飞的小嘴，赵安宁这才被迫消停下来。 吃完饭，离电影开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程珹刚结完账，赵安宁忽然起身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她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男朋友下班回到家后就发烧了，我得赶回去陪他上医院，就不跟你们一块儿看电影了，赶明儿我请你们喝奶茶赔罪。” 看她焦急的脸色，确实像是突发情况，尽管有些败兴，两人还是十分体谅地让她先走。 赵安宁再次道歉，拿起包包匆匆离开饭店，程珹看向尹孟希无可奈何地道：“孟希你不会也有事吧？电影就要开场了，这个票可是退不了，这可是首映，还是vip场，票钱可贵了。”说着，他故意把手捂在胸口上，皱着眉作出心疼的样子。 其实赵安宁前脚刚走，尹孟希就想过找个理由推拒掉电影，只是这样做也太过明显了，难免拂了人家一番好意。 尹孟希笑了笑：“赶紧走吧，电影就要开场啦！” 电影院离饭店只有一公里，走路过去15分钟就到了。电影院里已是人山人海，其中大多数都是来看这部电影的年轻小情侣。程珹先去排队领票，让尹孟希先在验票处等他，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消消乐打发时间。一对情侣恰好从她面前走过，忽然耳边响起一阵软糯的女声：“咦？姐姐好巧啊！你也来看电影？” 尹孟希抬起头，只见一张甜美的小脸映入眼帘，带着标志性的小雀斑。因为她刚刚一直在低着头玩手机，所以站在阮芸书身旁的男伴刚才并没有留意到她，直到听见阮芸书开口和别人说话，他才下意识看过来。 “你好。”尹孟希不知道阮芸书的名字，只好点头致意，随即，她又转过脸去和另外一个人打招呼：“晚上好，向总。” 向海文面色一沉，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晚上好。” 阮芸书扬起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尽管隔着老远，但是凭借着女性敏锐得可怕的侦查本能，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尹孟希，她不动声色地引着向海文往验票处走，直到走近了尹孟希才故意开口让两人发现彼此。 阮芸书顺势伸手要去挽向海文的胳膊，他却假装去掏手机，让她挽了个空。那天宴会后，外婆对她进行了好一通训诫、调教，这会子倒是学乖了，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姐姐你一个人来看电影吗？好像看的也是这个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一起个屁！谁的电影票不是带着号的？阮芸书这么说只不过是故意让尹孟希吃味罢了。 就在尹孟希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程珹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回来了，他绕过阮芸书和向海文，不由分说就将爆米花塞进尹孟希怀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兴冲冲地说道：“咱们赶紧进去吧，不然一会人多起来验票要排很长的队呢。” 他见尹孟希杵在原地不动，这才注意到了身后那两个人，他虽然不认识阮芸书，但是向海文他可是认得的，他略有些尴尬地和向海文打招呼：“向总，这么巧，您陪女朋友看电影吗？” 向海文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就这么僵持不下的时候，工作人员用麦克风提醒大家开始验票，于是所有观影的客人都往这边靠拢，他们四个人顿时就成了堵在验票口的障碍了。 阮芸书眼睛都弯了起来，她用绵软甜蜜的声音撒着娇：“原来姐姐也有男朋友陪了呀！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海文哥哥咱们进去吧。”边说着，她眼疾手快地再次伸出手，这次正好挽住了向海文的手臂，她笑着向两人道别：“失陪了。” 向海文尝试着抽回手，却被阮芸书紧紧揽着，若是强行挣脱又未免太过粗暴，虽然她的小伎俩幼稚又可笑，但毕竟两人是自小就认识的，他也实在不忍心让她当众难堪。向海文只能深深地看了一眼尹孟希，随后又看了一眼程珹，沉默了几秒后，脚下的步伐也慢慢随着阮芸书往人群中挪动。 目送两人走远，程珹的目光重新落到尹孟希身上：“我们也进去吧？” 尹孟希只觉得浑身发僵，手指紧紧攥着盛爆米花的纸盒。 认真的？这就是他说的他是认真的？虽然她没有答应他的表白，两人并不是情侣关系，难道因为这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撒大网养鱼，反正东边不亮西边亮，好一个养鱼高手！狗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第78章 新晋铲屎官 尹孟希几乎是被动地随着拥挤的人潮进到放映厅里，直到电影放映了十几分钟，她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程珹显然感觉到她不在状态，以为他和尹孟希聊了几句剧情里的内容，她都是漫不经心地回应“嗯、对、这样啊”这类毫无意义的词。他凑近尹孟希耳边，关切道：“你怎么了？电影不好看吗？” “不是，我刚刚好像吃得有点多，有些不消化，胃胀得难受。”尹孟希不想扫了他的兴，可眼下她实在是没有心情继续看电影了，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看你脸色不太对，要是实在很不舒服的话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放映厅里已是座无虚席，尹孟希不知道向海文和那个女孩子坐在哪里，但是光想到自己和他们一起看同一场电影就足以让她觉得受不了。尹孟希抱歉地笑了笑：“嗯，要不这样，我先走，你留下来继续看吧，别浪费钱。” 程珹拿出手机约了一辆网约车，头也不抬地说道：“笨蛋，我一个大男人自己看爱情片多奇怪？而且你不是不舒服嘛，我正好送送你。” 看着他熟练地往目的地输入框里打上那个熟悉的地址，尹孟希连忙开口制止道：“不用，忘了告诉你我最近搬家了，刚好就在公司附近，从这里打车过去很快就到了，就不麻烦你了。” “生疏了不是？搬家了也不告诉我，是怕我再去你家吃零食吗？” “怎么会，我周末才搬过去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家里挺乱的，下次有机会请你和安宁一块过来玩。”尹孟希特意强调要同时邀请赵安宁，自从那次停电事件后，她平日里总会有意地避免和程珹独处，今天若不是实在没办法推脱，她绝不会和他单独看这场电影。 他似乎看出了尹孟希抗拒，便说道：“我送你到楼下就走，大晚上的让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我怎么能放心？”他的手指依旧悬在打车软件的上方，尹孟希只好跟他报了小区名字，程珹把地址输进去后很快就有司机接单了，他和尹孟希从座位上起来，弯下身子慢慢往出口方向走，尽力不打扰别人观影。 刚坐进车里，尹孟希在口袋里的手机就收到了信息。 向海文：【我刚刚看到你电影没结束就走了，不舒服吗？】 尹孟希：【没有，挺好的，就是这爱情片拍得太烂了。】 向海文：【倒是很少听到别人说j·c导演拍的片子烂。】 尹孟希：【那你现在听到。】 向海文：【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尹孟希：【没有啊。我手机没电了，先不聊了。】 向海文感到有些伤脑筋，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女人在这件事上，总爱说反话。反观身旁这位，倒是兴头很高，整个晚上嘴都没停过，那把甜糯绵软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反反复复的说他们儿时那些屈指可数的回忆。向海文发微信给她原本是想找个话题然后借机解释一下，但是尹孟希爱答不理的态度以及程珹不合时宜的出现，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啊，为什么要解释呢？用什么身份解释呢？或许他们正玩得开心，自己贸然发几条信息过去反而打扰了别人的兴致，显得不识趣。 尹孟希用手支着头闭目养神，程珹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只小盒子递给她：“喏，这是你上次托我帮你买的定位器。” 很早之前尹孟希就开始在网上学习养宠物的教程以及注意事项，很多主人都推荐给狗狗安装一个定位器，这样就算是不慎和宠物走散了也能利用绑定的手机来准确定位到走失犬只所在的位置，她对这些科技小玩意不太了解，于是拜托程珹帮她买了一个。 她接过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7号电池大小的黑色小方块，背面有环扣，把项圈穿过环扣就可以牢牢固定住了。她道了声谢，程珹打开自己手机在相应的app里给尹孟希一一展示产品功能，他收到以后只是验了货，还没有机会测试精确度，按照产品宣传上说定位器的误差在5米以内，这个精确度用于寻找宠物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两个人认真地研究着app里的功能，没过一会，车子就到休斯顿小区了。 尹孟希把定位器放回包包里，对程珹说道：“抱歉，今晚没让你玩得尽兴。” 程珹满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这话就见外了，你赶紧回去吧，早点休息。” 尹孟希露出一脸苦笑，道：“我待会还得带我的狗下来散步放风呢，刚好当做消食了，你快回去吧，拜拜。” “拜拜。” 目送车子远去，尹孟希这才走进小区，她刚一进门，就看到肥肠已经乖乖地坐在门口等着她了，见她进来立刻热情的扑了上来使劲地撒娇要摸摸、要抱抱。 “抱歉，今天回来晚了，我这就带你出去散步。”尹孟希把它搂进怀里，从包里拿出定位器。 听到“散步”两个字，肥肠原地扑腾起来，直到尹孟希用严厉的声音命令它坐下，肥肠怕主人生气，所以才不得已控制住欢脱的情绪，重新坐好。尹孟希摘下他的小铃铛项圈把定位器套进去，再重新帮它戴好，这才拿出牵引绳带着它下楼去。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了，跳广场舞的大妈和带孩子溜达玩耍的家长都已经回家了，小区里少有人影，尹孟希牵着肥肠出了小区大门，一人一狗沿着塑胶人行道不急不缓地走着。 “叮铃铃——” 尹孟希拿出手机接听：“怎么啦？” “我刚刚忘了帮你把app安装好了，说明书也还在我包里，我现在拿过来给你吧？” “不用啦，你这都快到家里吧，明天再给我也是一样的。” “我刚刚觉得有点饿了，让司机拐了个弯就放我下来了，这会儿正吃着夜宵。你不是在遛狗吗，我刚好拿给你，顺便还可以帮你试试精确度到底准不准。” 尹孟希想了想，觉得也无妨，便答应了下来。 “我这面刚端上来，五分钟就能吃完，然后我直接过去找你，你不要跟我说位置，就按照正常速度走就行。咱俩打个赌，我和你玩捉迷藏，要是我半小时内也就是十点四十分之前找到你，你就得请我喝奶茶，敢不敢？” “呵！谁怕谁？咱们玩大一点，赌一个月的奶茶，随便加小料！”尹孟希对他的赌约嗤之以鼻，小时候玩捉迷藏她就没输过！ “行！那我得赶紧吃面了！”程珹笑着挂断电话，夹起一大筷面条塞进嘴里，面条连汤带水的烫得舌头发木，他连忙灌了一口冰可乐才压下去。 电话刚挂断，肥肠就在一个草丛里拉了一大坨屎，尹孟希赶紧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抄起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和小铁铲过去铲，一边铲一边干呕不止，作为新晋铲粑官，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感官上，她都还没办法适应这堆新鲜热辣的狗屎。 第79章 遇袭被害 尹孟希屏住呼吸强忍着胃里的阵阵翻腾，赶紧将塑料袋的口子扎好，然后由着肥肠继续往前走，全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身后不远处紧紧跟了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的人。 小区附近有一个小型的城市公园，平日无论早上还是夜晚附近的居民都喜欢来此处活动健身，遛娃遛狗的更是不在少数。尹孟希转念一想，要是一直在一条直道上走很快就会被程珹发现找到了，于是她便牵着狗拐进了公园。园中的树木葱郁浓密，隔上数十米才有一盏路灯，偶尔能见到三两个夜跑的路人身影匆匆而过。走了许久她觉得脚有些酸，便抬手看了眼腕表，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将近二十分钟，她四周张望了一番，见没有行人，这才把肥肠的链子松开，自己则坐在石椅上喝水歇息。肥肠撒开丫子跑去了儿童游乐区，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在沙池里打滚儿玩耍。 一直躲在树干背后的黑衣人看准时机，果断地从地上挑了一根趁手的树干握在手里，那树干有小臂般粗长，上面还带着尖锐锋利的枝丫，他悄无声息地往她身后慢慢靠近。毫不知情地尹孟希正兴致勃勃地举着手机给肥肠拍照，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动静，那人刚走近她身后，便猛地举起树干狠力往她头上砸去，一声沉闷的巨响，尹孟希只觉得脑子忽然一声巨响，脑袋顿时又沉又痛，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身子不由得逐渐向旁边倾倒，她倒下之前唯一能看清的物体便是向她飞奔而来的肥肠。 肥肠原本正高高兴兴地在沙池里刨坑挖土，忽然听见主人所在的方向传来一阵异响，它警觉地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而壮硕的人手持凶器立在主人身后，而自己那位甜美娇弱的女主人已经歪在了石椅上，双目禁闭、身子一动不动。它瞬间明白了尹孟希遇袭被害，现在，它只有一个念头——保护主人。凭借着动物兽性的本能，肥肠立刻摆出备战的姿势，它奋力疾跑，拼尽全力想要冲到主人身边，并大声狂吠着以警告敌人不要有进一步的动作。 但是，那黑衣人跟了他们一路，所以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瓶防狼喷雾握在手里候着，等肥肠靠近的瞬间他举起喷雾对着它“呲呲”一通狂喷，刺激辛辣的液体化成雾气在空气里散漫开来，并牢牢附着在肥肠的眼睛和鼻子上，这突如其来的阴招让它难以招架，毒气呛得肥肠喷嚏不止，它倒在一旁发出阵阵哀苦的呜咽。 那人的目标显然不是肥肠，见它失去了战斗力索性也就不再去管它。 而此时倒在椅子上的尹孟希早已昏死过去，有几股暗红色的血流顺着她破损的头皮汩汩渗出，将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染得斑驳可怖，失血令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晚一定要好好地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所以刚刚下手的时候根本就不顾及轻重。 一人一狗都失去了反抗能力，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当然了，真正的折磨这才刚刚开始。 黑衣人得意地吹起了口哨，随手扔下树枝，随后粗暴地一把揪起躺在椅子上的尹孟希，用力晃了晃她的身子，见其昏迷不醒嘴里便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然后高高扬起手在她脸上狠狠地掴了几巴掌，却越打越得劲，直到她嘴角渗出几缕血丝才肯罢手。这几个巴掌倒是奏效得很，虽然尹孟希的意识还是十分模糊，但也总算是醒了过来了，她眼皮无力地支起一条缝，那人露出变态的狞笑，将嘴凑近了她的脸骂道：“臭娘们，你之前不是挺嚣张的吗？老子找了你好多天了你知道吗？敢跟老子作对，这个地方不管是混黑还是混白的都得跟老子称几声兄弟，你这个小婊子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就好好调教调教你。”尽管隔着口罩，也难掩他口中浊臭不堪的气味。 骂完之后，他抬起坚实粗粝的手又狠力抽了她几记耳光，“啪啪”几声脆响过后，尹孟希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又添上了十几道密密的红痕，一张脸肿得像发胀的馒头一样又烫又肿，简直都辨认不出样子。饶是如此，他仍觉得不解气，干脆一把将尹孟希摔在地上，抬起腿一脚又一脚往她小腹上踢去！刚刚受了几巴掌她还算清醒，遭受了一顿毒打后，浑身上下被剧烈的疼痛吞噬，她却连呻吟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救……救……”她意识游离，求生意识迫使她主动求救，可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如蚊蚋一般，且不说根本传到路人的耳朵里，反倒是再次激怒了那个暴徒。他像看一滩垃圾般看着她，听着她虚弱无力的呼救声，忽然恶从心起，他上前几步蹲下身子，伸出手粗暴地撕扯着尹孟希的衣服，最近的天气渐渐转暖，她只穿了一件毛衣，柔软的毛线被蛮力扯断，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他眼里露出邪光，站起身来双手在腰间摸索着，急不可耐地去褪去自己的pants，可pants刚褪了一半，他身后的肥肠终于缓过劲来，它猛见主人受害，便立即被激怒了，它露出罕见的凶状，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然后不顾一切地奋力向前狂扑过去，张嘴一口狠狠咬住那人的大腿，它嘴巴用了死力，尖锐的犬牙瞬间便深深没入那人厚实的肌肉中。 “他妈的！”那人强忍着腿上的剧痛，攥紧双拳狠命地朝着肥肠的脑袋砸去，肥肠虽然被打得剧痛难忍，口中的力度却是丝毫不减，反而又加重了咬合力度，牙齿几乎刮擦到了骨头。 黑衣人气急败坏地揪起它的后颈，扬起拳头一拳接一拳疯狂捶打，眼看着连肥肠都撑不下去了，它那双平日精亮溜圆的眼睛频频翻起了白眼，眼角的余光扫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尹孟希身上，肥肠心中焦急不已，只能用锐利的爪子紧紧扣进了他腿上的肉里，以此借力站稳，它希望可以为主人争取哪怕多一分钟，让她获得生存的机会。 好痛，真的痛得快死掉了。这是尹孟希和肥肠现在唯一的感受。 第80章 手术进行中 两相僵持之下，黑衣人怒从心起，忽然抬起另一条腿朝着肥肠下腹猛地踹去，肥肠受这一击疼痛难忍，嘴里的力度不由得松了几分，那人瞅准时机，再次抬脚踹去，直直将肥肠踹出几米远，直趴在地上低声呜咽着喘气。 夜渐深，周遭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虫鸣，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那黑衣人一路跟来，园里露天小广场的地面有一块凹坑，这两天刚填了水泥，工人们在凹坑旁立了一块“行人止步”的立式告示牌，黑衣人路过的时候顺手把告示牌拿走，待到尹孟希坐下休息后，他才将告示牌放在了通向儿童游乐区的小路上，即使有路人经过也不会走进来，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痛下毒手。 黑衣人用手按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缓缓走到尹孟希身前，他蹲下身子用弹簧刀拍了拍她布满血污的脸：“真可惜，老子今天没兴致玩你了，不如就帮你把这个漂亮的小脸蛋划上几道图案，再替你把那条爱乱讲话的舌头割了，免得你以后再给自己惹麻烦。嗯？” 尹孟希勉力撑着一口气，口中不住呢喃着，黑衣人狞笑着：“怎么？知道求饶了？大着点声，你说点好听的，我也许心软了可以不划你的脸。”说着，便将脸凑了过去想听听看她被割舌头之前的求饶话语。尹孟希鼓足了力气，猛地伸出手抓掉他的口罩，借着微弱昏暗的光线，她立刻认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毕强！ 毕强失去了口罩的掩护，只剩下冲锋衣的帽子勉强可以遮掩，他虽然一瞬有些慌乱，但立刻用手掐住尹孟希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抢口罩，他眼里露出凶狠的寒光，手上的力道又加强了几分，他恶狠狠地叱骂道：“臭婊子，我今天敢弄你就不怕让你知道我是谁，反正老子蹲过号子，又没家没室的，你就算是报警我也进去呆不了多久，不过等我出来一定会玩得你痛不欲生！” “咳……咳……”尹孟希双手无力地在他扼紧她喉咙的手上抠抓着，随着流进胸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混沌，眼看着就快撑不下了，忽然，自树林里冲出一个人影，那人以极快的速度朝两人冲过来，毕强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从背上狠命踹了一脚，那人使尽了全身气力，把他踹翻在一旁，手中的弹簧刀也滚落在地上。 程珹焦急地望了一眼尹孟希， 见她的胸脯还有轻微起伏，悬在喉咙的一颗心才稍稍松了些。他眼疾手快地立刻去抢夺地上的弹簧刀，随即握在手上作戒备状，毕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腿上的伤口又撕得更大了一些，他阴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着，即使隔着衣服也遮不住程珹健壮的身形，若是他执意以硬碰硬绝对占不到好处，想明白了这点，他终似下定决心般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进树丛里。 击退恶徒，程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回过身轻轻抱起地上的尹孟希，怀中的人儿气息薄弱，往日里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已是难以辨认模样，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头，然后拿出手机呼叫120，不到二十分钟，一辆救护车在公园门口停下，一行医护人员快速从车上下来，紧张有序地往园中赶去，不大一会，浑身是伤的尹孟希和肥肠被他们用担架托出来，程珹紧随其后跟着上了救护车。 午夜的铃声总是格外刺耳，电影结束后向海文就把阮芸书送回家了，应酬这种小女生实在是令他身心俱疲，于是到家后他草草洗了个澡就睡下了。睡眼朦胧中，他伸手摸索着手机，看了一下来电信息，他差点想要挂断，但终究还是接了：“你最好是有急事。” “小孟希出事了！”张远用满含焦急的语气道。 向海文猛地睁开双眼，瞬间睡意全消，他坐直了身子追问道：“什么意思？” “好像是被人打了，据说伤得挺严重的，我现在正赶去市一医院，你赶紧过来！” 向海文立即挂断电话，他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件衬衫和裤子匆匆换上便出门去了，从接电话到出门，前后花费的时间不到五分钟。 市一医院，外科手术室门上的灯发出刺眼的红光，一门之隔，是希望和绝望的分界线。 在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已经帮尹孟希做了初步的检查，一下车她就被径直送进了手术室里，程珹替她缴清了一应费用便守在手术室外，剩下的只有折磨人的等待。 张远一连问了几个护士才找到手术室的位置，他一眼便看到了“手术中”字样的指示灯，随后才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程珹，只见他双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眼睛失神地望着地面。 张远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 程珹抬起头失魂落魄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张秘书，你来了。” 张远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下，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根衔在口中，正要掏打火机的时候才恍然醒悟到自己在医院里，于是便又把嘴里的烟摘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肥肠被医护人员送到了附近的兽医院，因为没有人垫付医药费所以无法进行进一步治疗，好在它戴的项圈是旧的，上面刻有张远的电话，兽医院的护士按照电话号码拨过去，张远接到电话后即刻联系尹孟希，没想到接电话的却是程珹，他这才知道尹孟希和肥肠双双受了袭击被送进了医院。 “知道是谁干的吗？” 程珹摇摇头：“我不认识那个人，虽然公园里有监控，但是他一直戴着帽子，不过他流了很多血，而且警察已经在现场采样取证了，我想不会太难找。” 张远忍不住暴躁地骂道：“操，等把人找出来看我不弄死他！” 程珹默不作声的听着，显然没有和继续他交流下去的意思，于是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时不时看一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第81章 要定了她 手术进行到一半，向海文才匆匆赶来，这一路上他心神恍惚、万般思绪齐涌上心头，以致于接连闯了红灯、驶错车道尤不自知。 停好车后，向海文一路小跑着进医院，到手术室时他额上已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往日里他十分注意维持形象，然而此时随意的穿着和凌乱的头发透露出他无比的焦心，他急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张远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们一直在等消息，医生说ct检查出她颅内出血，所以一到医院就立刻安排手术了。” 闻言，向海文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程珹，转身走出去了。 他走到楼道里拿出手机分别拨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市一医院的院长，请对方安排医院最知名的脑科医生作为尹孟希的主治医师，并叮嘱其在治疗过程中要不计成本地使用最好的医疗方案，第二个电话则是打给阿幸。 “向总。” “有个事你现在立即着手去办，尹秘书今晚被人袭击了，你去查一查这个事情。” “是。” 交代完最紧要的事宜，再重新回到手术室的走廊时他显然冷静了许多。他顺手在贩售机里买了三瓶咖啡，递了一瓶给张远，然后把另一瓶放到程珹旁边的椅子上，程珹这时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和他打了声招呼。 向海文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咖啡，问：“今晚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好好地和她看电影吗？” “你和小孟希去看电影了？”张远一声惊呼，向海文立刻用犀利的眼风扫过去，他这才乖乖闭上嘴。 程珹的脑海里浮现出救下尹孟希时她的惨状，不由得把手握成拳，懊恼地捶向墙壁，钻心的疼痛感从指骨上蔓延开来，却抵不过他心中的一半痛楚：“我本来已经送她回家了，她跟我说下楼遛狗，我刚好帮她买了防止宠物丢失的定位器，就想着趁机试用一下看看准不准。她遛狗遛到了公园里，我按照定位地图一路跟过去，没想到刚找到她的时候就看到她被人打得躺在了地上，我赶紧冲过去给了那人一脚，这才把人打跑了，如果再晚一点……”他不敢继续想这个“如果”后面发生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张远和向海文皆是后脊发寒，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显然这是有预谋的作案，今晚要不是程珹去找她，现在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见不到一个完整的人了。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身穿手术无菌服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三人立即迎了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虽然脸上带有难以掩饰的倦意，但是神情却很从容，这是一个好征兆。医生开口说道：“手术做得很成功。患者脑部受到外力重击导致颅骨内板出现裂纹，脑血管破裂导致出血，进而引发了颅内血肿，并且还检查出有三根肋骨骨折，好在你们送医及时不会留下后遗症。你们不用太担心，待会儿护士会把她转进监护病房，现在还不能探视，你们谁是家属？家属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向海文道：“谢谢医生。我们都是她的朋友，我已经和孙院打过招呼了，尹孟希的一应事宜您直接跟我说就好。” 医生点点头便继续工作去了。 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张远提议道：“小孟希没事就好，现在太晚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陪护，要不咱们几个先轮流看着？” 向海文淡淡道：“不用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们先回去休息，我留在这里就好，她麻药还没散，一时半会也醒不了，等天亮了我让家里的阿姨过来帮忙照看着就行。”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何晚宁？小孟希在这边好像没什么别的亲戚朋友。” “暂时先别跟她说，免得吓着她，而且她性子比较急，小希现在最需要静养，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程珹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竟也插不上话，显得有些尴尬局促，他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对尹孟希的个人生活根本不了解，她有什么朋友和什么人亲近自己也一概不知。 张远心里还记挂着亲儿子，便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去看看肥肠，这边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 向海文颔首，程珹本想留下来守着尹孟希，但向海文刚刚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显然是要自己接管了，他既不便多说什么，也就跟着张远往外走。 “程珹。”向海文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程珹转过头望向他。 “谢谢。”他道。 程珹默了默，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医院的夜晚总是格外安静，空旷的楼道里不时能听见病患声嘶力竭的咳嗽声。向海文隔着玻璃窗，他静静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尹孟希，她向来瘦削的身体被白色的床单笼着甚至看不出明显的弧度，头上缠着层层绷带，甜美而苍白的面容被呼吸机遮住，那恬静的模样仿佛只是单纯睡着了一般，只有周围的医疗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和数字还提醒着她曾遭受过残暴的伤害。 几十年如一日，他很努力的读书、学东西，进了圣瑞后拼了命的工作，不仅仅因为他是向氏家族产业的唯一继承人，更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能量才能够保护、照顾好身边重要的人。可就在接到张远的电话之后，那种无力且无助的感觉，将他拖进了幽暗的深渊。 张远在电话里只说尹孟希伤得很严重，却没说具体有多严重。在来的路上，向海文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如果伤了残了怎么办？如果被毁了容貌怎么办？如果被污了清白怎么办？最后他想清楚了——无论是哪种结果，此生，他都要定了她。 他在监护室门外整整坐了一宿，地上摆了好几个咖啡空瓶。天刚大亮，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然后分别给几个阿姨打电话，吩咐她们近期不用去家里做事，只需要帮忙把尹孟希照顾好便可。 第82章 备用秘书 今天是陆姨当班，她早上刚起床接到向海文的电话后连忙赶到市一医院，刚找到地方就看见自家少爷在监护室外的椅子上睡着了，他身子歪着、头生硬地垂下，看起来睡得极不舒适，尤其是眼下两片乌色，显然是整宿未眠。 陆姨心疼不已，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向海文已然醒了，他坐直身子抬手揉按着鼻梁：“陆姨，几点了？” “才刚过七点，我熬了点粥，少爷吃了再去上班吧？”陆姨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里面盛着满满一盒瘦肉海参小米粥，她老家在广城，学了一手熬粥煲汤的好手艺，向海文平日里若有个小病小痛，即便是再没胃口也能喝下几碗她熬的粥。 “不用了，早上有个会要开，我还得回去洗个澡，陆姨，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朋友了。” 陆姨隔着窗子瞅了一眼病床上的尹孟希，乍一看只觉得这孩子长得弱骨轻肌的叫人心疼，大腿还没她的胳膊粗，怕是不好生养，可再一想少爷终于开窍知道心疼人了，从来也没见过他对哪家的姑娘这么上心，心情立刻又敞亮起来，即使瘦弱些也不怕，准能叫她一碗汤一碗粥的养起来，然后生一堆小少爷小小姐。 她这边正想得高兴，向海文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他塞给陆姨一张银行卡：“我晚上下了班就过来，这段时间你和几位阿姨白天可能会辛苦些，如果需要买些什么东西或者医院让缴费用，你就用这张卡，密码待会我发给你，谢谢陆姨。” 陆姨还沉浸自己的世界里，正在为头胎先要小少爷好还是小小姐好而为难，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向海文早已不见踪影。她瞅着胖乎乎的手里攥着的银行卡，良久，她挠着头疑道：“少爷刚才说什么来着？” 回家匆忙地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向海文踩紧了油门才好不容易赶上会议，尽管只是参加一个常规的月度例会，他也是轻易不会迟到的。 会议开始后，大家才发现一个问题——ppt和纸质资料还没准备！ 常规会议的资料一般是由各部门交到尹孟希处统一审核汇总，再制作成ppt和纸质资料分发给与会人员。昨晚事发突然，向海文和张远压根儿就没想到这种小事，以至于现在大家都面对着一块空白的显示屏尴尬地干坐着，甚至不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尹秘书为何缺席会议。 向海文清了清嗓子，会议室立时肃然无声。 “尹秘书家里有急事要处理，所以请了一个月的假，今天的会议各个部门简单汇报一下上个月的业绩完成情况就可以了，你们私下不要去打扰她，有什么事情中层领导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总裁都发话了，自然没人敢有异议。 一个女孩子深夜被人袭击这种事要是在公司里传开了，指不定会发酵出什么难听的谣言，行政部那边他已经知会过高雯了，无需走请假申请，直接批一个月的出差流程，这样月末财务核账的时候才不会扣发工资和绩效。 至于程珹那边他也让张远提醒过了，对外的统一口径就说是尹孟希家里有十分紧要的事情，程珹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很干脆地答应了。 这个会议他根本就静不下心去听，于是刚过完一轮业绩汇报他就草草宣布结束了，这倒是便宜了几个业绩不达标的部门领导，这要搁以前，向海文非让他们站起来当众深刻检讨不可，他们本来一个个的坐立不安、紧张地出了一身汗，正苦思冥想着今天要怎么才能熬过向总的暴风洗礼，结果人家听完就跟事不关己似的，让下一个接着说。 散会后，向海文回到办公室开始工作，他正低头认真签批一份招标文件，忽然一双白皙细嫩的手捧着一杯榛子拿铁和一个巴斯克蛋糕蛋糕伸到他眼前，他习惯性地说：“尹秘书，我不……”他忽然醒悟过来，抬起头迎上一双水波盈盈的丹凤眼，孙郁霏含着一抹娇媚的微笑，道：“向总，我平时偶尔会碰见尹秘书帮你买早餐，今天她没上班我想着你应该还没吃早饭，所以擅自帮你带了一份，你不介意吧？” 向海文淡淡地回答：“谢谢，我在公司食堂吃过了，你带回去吃吧。”随即，他又继续看文件，根本不打算去接那咖啡和蛋糕。 孙郁霏碰了个软钉子倒也不在乎，她转身将东西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然后站在原地不动，向海文察觉她还没走，便忍不住再次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孙郁霏站直了身子，从容不迫地说道：“向总，前几天李总刚去澳洲出差，他说至少得去一个月，我想着尹秘书也要请一个月的假，您没有秘书帮忙处理琐碎的工作也不方便，所以我就想毛遂自荐，给您充当一个月的备用秘书，我相信跟着您一定会受益匪浅！” 在学校的时候，她屡屡参加一些演讲活动，从而练就出一套自信且饱含说服力的姿态和表情语言，这套精心设计的动作用在工作上，无论是面对客户还是领导都十分见效。 向海文虽然对孙郁霏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他不会让个人情绪过多影响到工作，今天会上发生的小插曲也提醒了他——缺了秘书的协助开展工作会比较麻烦，张远就要去日本了，找他顶替显然不现实，目前来看，孙郁霏确实就是作为临时替补的最佳人选。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跟着我不会影响你自己的工作吗？” 见他松了口，孙郁霏自是喜不自胜，可面上却不显：“李总有工作安排会在微信联系我，目前我对业务也比较熟悉了，如果两边有冲突的话我多加会班也就做出来了，我主要是想借这个机会多磨炼磨炼自己，顺便也能提升工作能力嘛。” “嗯，也有道理，多学点东西是好事。”向海文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那你回去跟人事说一声，免得产生考勤异常，我这边常规需要做的事情你大致问一问张远，之后有什么工作我会直接从oa派给你。” 孙郁霏眼含笑意，欣喜的声音中隐约带着两分撒娇的味道：“谢谢向总！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83章 尹秘书醒了 向海文对她充满干劲的响亮口号不置可否，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继续埋头工作，可即便如此，孙郁霏依旧是志得意满，她见向海文既忙着，自己也急于回去向人事打申请报告，便告辞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阿幸就进来了，向海文对他的脚步声再熟悉不过了，那步子又轻又稳，便头也不抬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阿幸垂手站定在原处，答道：“我用了点手段把公园里的监控调出来分析过了，这个人虽然全程戴着帽子，但是在殴打尹秘书的时候被她抓掉了口罩，我们用面部识别技术核定了他的身份，这人叫毕强，39岁，阙城本地人，从小就是个街溜子，十八岁就有了案底，二十二岁因为搞涉黑传销进去过一段时间，出来以后就靠着搞些偏门捞点钱，原本没什么背景，但是最近他有个表哥在市里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所以他这些年好几次犯事都被压了下来，想来应该是这个表哥给他帮衬着。” “他表哥是什么来头？” “市公安局的李副局长。” 向海文微微眯起双眼，往办公椅上重重一靠，手中不停地转动着一支钢笔，道：“市局？有点意思。查到毕强和尹秘书是什么关系了吗？” “查到了，尹秘书之前在绿源小区租的房子就是他的。” 向海文忽然抬头，他想起来之前尹孟希就是因为房子的事情和房东闹了矛盾，他无意中接到过毕强的电话，听那一嘴的粗言秽语确实是个刺头儿。他将手中转动的笔放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思考了良久后，道：“你把监控录像拷贝一份给我，然后替尹秘书去市局报个案，再仔细查查毕强这几年犯过些什么事，找到当事人想办法让他们联合去实名举报他，看看那边会怎么处理。另外昨天尹秘书养的狗和他搏斗过，那狗现在还在市一医院旁边的兽医院里，你看看能不能从它身上提取到一些组织样本作为证据，不过得小心点别弄伤了它，记住，监控录像一定要保管好。” “是。”阿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他想了想，又道：“向总，要不咱们直接收拾了他，不是更干脆吗？” “他不过就是个小角色而已，要收拾他还不容易？但是尹秘书会怎么想？何况这种疯子留在社会上始终是个祸害，要动就连根拔起来，否则他还是一样会卷土重来的。” “我明白了，尹秘书那边我安排了两个人二十四小时守着，避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嗯，你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会。” 等阿幸离开后，向海文脱下西装走进里间的休息室，那里面不但有床，还有浴室，他刚进入圣瑞的头两年，经常是宵衣旰食的工作，有时候加班得太晚了索性就住在公司里，为了方便索性就让人另外装修一间休息室和一间更衣室。他往床上一躺，柔软舒适的席梦思床垫承托贴合他的曲线，抚慰疲惫不堪的身体，他翻了个身即刻酣睡如梦。 再醒来时，太阳西斜，已经将近五点了。向海文坐在床上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里，开始播放从公园调出的监控录像，录像没有声，但是尹孟希呼救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一般，他死死地盯着屏幕，手不自觉得收紧成拳……他正准备播放第三次的时候，被张远的电话打断了，他收起电脑拿出手机接电话。 “向总你在哪儿呢？一下午都没见着人，晚上和建筑一局的领导吃饭，需不需要我过去接你？” “行啊你老张，查出勤都查到我头上来了，晚上你带几个高层去应酬吧，我就不去了。对了，肥肠还好吗？” “没什么大问题，皮外伤而已没伤到内脏，不过右腿被那个畜生弄骨折了，医生说吃得营养一点，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接着，他又贱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猜你待会儿肯定是去看小孟希，老实说，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向海文边穿外套边往电梯走：“我是去看你的狗，它护主有功，等你走了我让它顶你的位置。” “诶诶诶！你……” 还没等他说完，向海文已经挂了电话，张远在电话那头被噎得要命，这世道是怎么了，最近谁都喜欢动不动怼他两句？ 向海文刚赶到医院，就看到陆姨正捧着一碗水，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棉花棒在碗里沾了点水涂抹到尹孟希干燥皲裂的嘴唇上。 他慢慢走过去，女孩依旧是紧闭着双眼，一张脸虽然依旧苍白，但是跟刚做完手术的时候相比起来红润了些许。 陆姨见他来了，笑道：“少爷，您下班了？” 向海文连忙将食指覆在唇上，做了一个静声的动作，陆姨会意，也压低了声音：“今天医生来给小姐做了检查，说是没什么大问题，晚一点等麻药代谢完了就会醒过来。” 向海文伸手去接碗：“陆姨，你先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陆姨将碗递给他，然后往桌上一指：“今天下午刘姨过来看着，我回去做了些山药粥和黑鱼汤，放保温盒里还热着呢，待会小姐醒了你可以喂她吃一些，这医院做的饭菜呀没有滋味，还得是自己做的吃起来舒服。” 向海文点点头，耐心地用湿润的棉花棒给她润湿嘴唇，见状，陆姨带着一脸八卦的姨母笑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临走前还不忘帮他们把房门带上。 她熟睡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猫。让他想起那天她在他家里过夜，她穿着他的白衬衣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也是这般安静乖巧。 向海文坐回沙发上，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寂静的病房里回响着清脆的键盘敲击声，他已然做好了留宿的准备，因为他希望尹孟希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 月亮已经隐没入云端，病床上的女孩手指颤动了一下，随后，她沉重的眼皮支开一条细缝，并无意识地低声呻吟着，听到声响的向海文急忙合上笔记本快步走到病床前，他满脸殷切地望着她：“醒了？” 模糊的视线逐渐对焦清晰，她勉强辨认出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狰狞恶毒的毕强、哀声戚戚的肥肠、那晚被毒打的钻心痛楚……可怖的回忆齐齐涌向她，她害怕极了，直到看到他的脸，帅气的五官、温柔的笑容、令人心安的清冷香水味…… 她委屈又无助的低声唤他：“海文……” 第84章 喂她吃饭 女孩的呼唤就像一滴水珠坠入清池，在他心中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无限柔情悉数铺在眼底，他哑着声回应道：“嗯，我在呢。” “肥肠怎么样了？”尹孟希刚从麻药中清醒过来，气息还很虚弱，她说话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于是向海文不得不凑近了些，答道：“它没什么大问题，现在还在兽医那里，张远每天都会去看看。” “那就好，我觉得头好疼啊……”她身体里的麻药已经代谢干净，疼痛感从伤口处肆意蔓延，她下意识地要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头，向海文又轻又稳地捉住她的手腕，“你才刚做完手术，伤口还没好可不能用手去碰，实在疼得受不了的话我回头让医生给你开点止痛药。” “公司那边……” 向海文执着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宽慰她道：“工作你先不用管，我会另做安排，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心养伤。” 向海文半个身子支在她正上方，眼神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浓烈情愫，仿佛是在看着他在这个世上最珍爱的宝物，尹孟希只觉得脸皮灼灼发热，目光不自在地向四周飘动，旁边心电监护仪的曲线增大了起伏。 向海文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脸颊和耳垂一寸一寸泛红，他低声笑着慢慢直起身子，道：“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喂你喝点汤？” 刚醒过来的她只觉得头沉得很，并没什么胃口，便摇摇头拒绝。向海文索性换了个说法：“你看，我也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两天公司医院两头跑，身体都累坏了，可否请尹大小姐赏脸陪我吃一点？” 尹孟希“噗嗤”一笑，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向海文走过去缓缓将病床升起来，把餐桌板挪到她跟前，再去取桌上那两个保温盒，他将保温盒打开，一罐装着鲜香扑鼻的黑鱼汤，一罐装着山药鲜肉粥并几样爽口的小菜，保温盒的保温效果很好，粥和汤水都还不住地往外冒着热气。 他取出陆姨备好的餐具，盛了一碗黑鱼汤和半碗粥出来。他拿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端着鱼汤用调羹缓缓搅拌着让汤水降温，等温度适口了才舀起一匙汤汁递到她嘴边，像哄小孩子吃饭一般哄她：“来，啊……张嘴。” 尹孟希小声道：“我自己吃就好。” “乖，听话。” 尹孟希觉得很奇怪，每次只要他说这句话，她就会放弃抵抗。 “要不待会你也喂我吃，咱们不就扯平了？” “呸！你想得美。”尹孟希笑骂了一句，随即低头把汤喝光了，向海文接着一勺一勺喂过去，很快一碗鱼汤便见底了，正好肉粥也晾凉了，他又一筷小菜配一勺软糯浓稠的粥慢慢喂着。 吃了不过几口，尹孟希就不愿意再吃了，任性地把头偏过一旁，向海文也不急不恼，十分耐心地哄着她：“再吃一口，就这口。”说着把勺子递到她唇边。没法子，她只好张嘴咽下去，他笑了笑，又重新舀起一匙，“还有一口，我不骗你，这是最后一口了。” 就这么连哄带骗地把这两碗食物悉数喂完，他才满意地放下了碗。 向海文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和一杯温开水，尹孟希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着，他这才坐下来拿出一套新的餐具开始吃她没吃完的饭菜。 尹孟希回想起昨晚她朦胧中看到了第三个人影，便问：“昨晚是你救了我吗？” 向海文拿着汤匙的手一顿，淡淡道：“不是，是你办公室的程珹。” 见她默不作声，向海文放下手中的碗筷，凝望着她的双眼，正色道：“那晚打你的人我已经查到了，相关的证据也差不多收集齐了，回头我直接让人交到警局去，如果警察要传你录口供我会想办法帮你推掉的，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了。” 那个监控视频他已经看过了，他视为珍宝的女孩，被那个畜牲像对待沙包一样毒打，虽然隔着屏幕，可每一个巴掌、每一脚都好像真真切切打在自己身上一般，那种又钝又沉的疼痛感叫他发狂。 闻言，她心中一颤，便垂下瞳眸，道：“向总，谢谢你。” 向海文目光睨向她，那张白皙恬静的脸上平添了数道伤口，暖黄色的落地灯照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柔弱得让人心疼。 他晚饭也不吃了，迈动长腿几步走近病床前，他修长的上身往尹孟希倾靠过去，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支在墙壁上，将女孩围拢在自己身前，他不悦地挑了挑眉：“你刚刚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 “重新叫一次。” “唔……向总……？” 他眼中眸色渐深，缓缓把嘴凑到尹孟希耳边，他用极具蛊惑性的声音诱导着她：“再叫一次。”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的肌肤上，尹孟希背上控制不住地激起一阵颤栗，她只能紧咬着下唇，用微弱的声音再次唤他：“海文……” “乖。”向海文满意地眯起双眼，他收回桎梏她的手，“以后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就只能这样叫我。” “为什么？” “因为以后这就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内容。” “幼稚鬼。”尹孟希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她嘴上虽然嫌弃着，但不难看出她其实并不排斥这个称呼。 人既然醒了过来，向海文也就放心了，原本他是打算陪她留宿在医院的，但是为了避免她不自在他也就没有提出来，有些东西要循序渐进，太心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向海文又陪着她闲聊了一会，也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他刚走到门口，尹孟希忍不住叫住了他：“海文？” 向海文回过头：“怎么了？” “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本来她是想问这句话的，可话到了嘴边却一转：“明天我想吃小馄饨。” 他眼里尽是宠溺，道：“好。” 向海文轻轻带上门，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道里，程珹才从拐角处走出来，他手里拎着从餐馆里打包的粥和菜，这是他付了双倍的价钱盯着老板用新鲜的菜做的，调料只用了花生油和食盐，不过早就已经冷了，油脂凝结在菜的表面，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面前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身影，随即，他把手里的食物和一束百合花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里。 第85章 醉后强吻 从医院出来，程珹心中感觉极其烦闷，并不想回家，于是便向马路对面的一家清吧走去。推门入内，清吧里灯光昏暗，放着让人轻松愉悦的爵士乐，与周围打扮时髦、恣意畅谈的红男绿女不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到吧台上，跟酒保点了一杯rusty nail（生锈钉）。 酒保手里持着吧勺搅拌着冰块让玻璃杯快速降温，冰块撞击杯壁发出“哐当哐当”的清脆响声，不一会，他将一杯调制好的鸡尾酒放到程珹面前，玻璃杯里盛放琥珀色的液体，杯沿上挂了一片卷曲的柠檬皮，以48%vol的威士忌作为基酒，澄澈酒液入喉带着丰富浓郁的香气和苦甜辛辣的口感，将他郁结在心中的苦涩冲淡了些许。 由于喝得急，很快面前就摆了四五个空杯，酒保把杯子收下去的时候他喃喃着又要点单，酒保见他双眼迷蒙、满脸酡红，不免有些担心，便婉拒了他继续加单的要求。 遭到拒绝的程珹懊恼地用手支着额头略作休息，这时，坐在吧台另一端的一名女性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在高脚椅上，她踩着高跟鞋款款走近他的身侧，伏在他耳边柔声问道：“帅哥，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突如其来的艳遇邂逅让程珹顿时有些吃惊，他抬眼打量着对方，姣好的外貌，丰润的红唇映照着酒红色的流苏吊带连衣裙，昏暗的灯光投射在她的脸上显得面部线条不够流畅，那是岁月无法遮盖的痕迹，但也仍不乏为一位美人。 “我……我在等人。”程珹偶尔也能遇到一些小女生主动搭讪要联系方式，但是这种成熟女性发出的带有暗示意味的邀请他显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真可惜。”女子随手拨开散落在锁骨上的长发，“不过要是你朋友失约了的话，欢迎你来找我。”她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张房卡，轻巧地将它塞进程珹上衣的口袋里。 翻涌的酒劲混淆了分辨力，恍惚间女子的面容幻化成尹孟希的模样，程珹眸光一凝，他忽然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身后的女子也不挽留，慵懒地倚在吧台上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夜风泠泠，醉意更盛，他越过马路重新回到医院里，一路上，那个压抑不住的念头在心中盘桓挣扎了许久，每离她的病房靠近一米，陡然生出的勇气便弱一分，过了今晚或许再也不会有合适的机会了…… 尹孟希刚和妈妈打了一通短暂的电话，此时她尚且没有睡意，便躺在床上盯着滴壶里滴落的药液发呆。 “叩叩叩——” 尹孟希住的是vip特需病房，病人可以通过操控屏显来控制自己病房的门禁，内部一旦上了锁，只有医生护士可以刷工作证或人脸识别进入，又或者是当病人体征监控出现异常时中央控制区会自动解锁，除此之外，其他人要想进来都需要先经过病人的同意。尹孟希听到敲门声便慢慢支起身子打开床头的屏显，待看清门口的人是程珹后，她才解开了门锁。 程珹进屋后看到尹孟希歪在床上冲他笑了笑：“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他沉默半晌才答道：“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尹孟希灵敏的鼻子精确地捕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精味，她鼻子微微一皱，便将脸略略偏过去一些：“还没跟你说谢谢，那晚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后果就严重了。” 程珹没有接话，而是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她，尹孟希被他看得感到有些不自在，便伸手在床头的果盘里拿起一只橘子低头仔细剥着，清新的果香压住了酒气，这才让她感到舒服了一些。 她白皙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不一会儿便将果子剥开分成一瓣一瓣的，像一朵盛开的橙色莲花，她将果肉捧起来问他：“吃吗？” 程珹咽了口唾沫，他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伸出双手揽住尹孟希的肩膀，俯下身去吻她的唇。 他的举动实在过于突然，尹孟希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直到他的唇覆上来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不对劲，慌乱中，尹孟希连忙丢开手中的橘子，用力去推开他的身子，此时她也顾不得手背上的吊针开始回血，只能死死咬着牙关把他的唇舌抵在外面。程珹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药味，叫他痴迷而沉醉，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几乎是失去了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只知道一味地埋头探索汲取她甜美的味道。 情急之下，尹孟希用锋利的牙齿在他唇上毫不留情地咬下去，尖锐的刺痛感使他幡然醒转。程珹稍稍离开了她的唇，还没等他回过神，一个巴掌已经正正落在了脸上。 “流氓！”尹孟希恨恨地骂了一句，她用双臂环抱着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抵触和反感的情绪不加掩饰的写在脸上，她防备而决绝的表情让他觉得很受伤，酒也瞬间醒了大半。 “孟希……”他压抑地唤她，然而得到的只有冰冷的眼神，他苦笑着，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无奈：“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只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尹孟希捞起滚落在床上的橘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救了我，我由衷地感激你，如果你现在道歉并离开，今晚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程珹也冷静了下来，舌尖还留有阵阵麻意，他吮净口中残留的腥甜，眼前的人曾有几秒钟的时间“属于”他，但是分明没有一刻的欢愉、情愫，他哑着声质问道：“是因为向海文吗？” “是因为向海文所以你才不能接受我吗？”因为醉酒的缘故，人的一切情绪都会被放大，他霎时感到无比的失落，自顾自地说下去：“没错，他有钱、有地位，可是我也会对你很好的，倾尽所有地对你好！为什么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尹孟希实在是忍无可忍，她把手中的橘子用力往地上一掷，果子堪堪砸到了他脚边，软嫩的果肉一触地便炸开化成一滩烂泥，丰溢的汁水溅湿了程珹的裤脚，令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我不接受你，仅仅是因为对你没有感觉，我十分感激你救了我，也把你当成了很重要的朋友，可你今晚却几次三番羞辱冒犯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好吗？”尹孟希冷声道，“感情的事是不需要指望别人给你机会的，因为两个人彼此心意互通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所以你还是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僵持的场面压得程珹喘不过气，他设想过许多种表白的方式，画面无一不是极尽唯美浪漫的，却没想到到头来会弄得如此狼狈不堪，酒吧里那个女人的香艳偶遇，激起了他作为男性的欲望和本能，在酒精的助力下，他不管不顾地只想让她知晓自己的爱意，然而终究还是做错了。 第86章 笼络陆姨 程珹眼里狂热的光彩慢慢熄灭，也逐渐找回了暂时失去的理性，他默默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摞纸巾，然后屈膝蹲下将软烂的果肉包裹好扔进垃圾桶里，又用剩余的纸巾将地面上残留的果汁仔细地擦干净。做完这一切，他重新站起身，俨然又是那个开朗知礼的大男孩。 他的目光落在尹孟希扎了吊针的手上，此时手背已经拱起一个乌青色的小包，她还浑然不觉。程珹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终究还是松了口：“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按照尹孟希对他秉性的了解，今晚的闹剧多一半是因为喝了酒才引起的，人家既然已经道了歉，虽然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但也不想再继续追究。她拢好被子，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墙不再看他，语气淡漠地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我累了。” 良久，只听身后的门轻声开合，尹孟希正要阖眼休息，一名护士端着药盘进来：“你朋友说你的针口肿了，快点起来我重新帮你扎一次。” 此时，尹孟希才感觉出手背上传来如虫噬般的刺痛感，她听话地把手递给护士，这小护士今晚值大夜，心情不甚美丽，虽然尹孟希是特需病房的患者，她在换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念叨了几句，重新扎好针后，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盒饮料放到床头柜上：“喏，你朋友给你买的，不过你刚动完手术不能喝太多，喝一点解解馋就行了，你没啥事就先睡会吧，还有两瓶药呢，一会儿我再过来帮你拔针。” 尹孟希看了一眼床头的巧克力牛奶，心里只觉得有些什么东西稳稳实实的落了地，她堆出一个虚弱地笑容，道：“谢谢护士，我吃巧克力会胃胀气，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吧。” 那个年轻的小护士也特别嗜甜，每天都要在医院里的贩售机买些糖果点心备着，值班的时候她也常常买这个牌子的香蕉牛奶和草莓牛奶当作夜宵，巧克力牛奶倒是还没尝过，既然尹孟希这么说，她也乐得承个小小的人情，她道了声谢便拿着牛奶乐滋滋地出去享用了。 本来术后就需要好生休养，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尹孟希只觉得头愈发疼得紧了，实在耐不住吃了些止疼药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从医院出来，忽然而起的风又硬又急，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凌冽的风吹得衣角飞扬翻涌，一张紫色的卡片从口袋里掉落到地上，程珹低头驻足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它捡起来丢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等她醒过来，竟然已是次日傍晚。陆姨早早便守在病房里，见她一直不醒也不敢打扰，只能拧了热毛巾来帮尹孟希擦拭额头和颈间的汗。太阳将将要落山，她才听到病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这才小心地走过去给尹孟希倒了杯温水，关切道：“小姐睡醒了，今天有没有觉得舒服一些？” “您是？”尹孟希很意外，她打量着面前的中年妇女，疑惑着她是怎么进来的。 “瞧我都忘了给你介绍，我是海文少爷家的阿姨，你叫我陆姨就行，少爷他白天工作工作忙，所以让我过来照应着搭把手。”陆姨一边说话，手上的活也没停下来，把水杯塞进她手里，又进卫生间拧了个热毛巾让她擦脸，“这医院的安保做得倒是蛮好的，要不是少爷让护士给我开了一张什么通行卡我还真进不来呢。” 听到向海文的名字，尹孟希心中一片柔软，她净面漱口后便挣扎要下床，陆姨拗不过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攀着床沿试着走动，尹孟希一开始还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要不是有陆姨搀扶着险些就要摔倒。 “小姐你还是躺着别动，要什么跟我说一声就成，你要是磕了碰了我怎么跟少爷交代？” 尹孟希摆了摆手，道：“陆姨，我要是再不去洗手间护士就得给我接管了。”说着，她便执意自己走进卫生间，还反手把门带上把陆姨隔在门外，陆姨心惊肉跳地听着里头的动静，直到她把门打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陆姨搀着她慢慢走到茶几旁坐下，随后又拎出两个保温盒，倒出满满一碗香甜绵软的南瓜芡实粥放在她面前，尹孟希吃了几口忍不住向陆姨称赞道：“昨天的山药粥也是您做的吧？手艺可真不赖，您不是阙城人吧？” 陆姨最喜欢别人夸赞她的厨艺，她从另一个保温盒里盛了一碗老山参鸡汤在边上晾着：“我是广城人，这些都是道地的广式手艺，我一开始还真怕你吃不惯哩。”尹孟希拿着调羹喝了一口鸡汤，鲜美的鸡汤让她两眼放光：“那可真是巧了，我奶奶的老家就在广城，小时候没少喝她老人家煲的汤，难怪我说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此言一出，陆姨立刻来了精神，她本就是个话篓子，兴起之下更是絮絮叨叨地聊起广城旧日的风土物貌，尹孟希一边吃东西一边听她唠嗑，吞咽完食物的空隙还能插上几句话。原本陆姨还因为尹孟希的身板瘦弱而抱有些看法，这下可算是完全把她当成自家孩子看待了。 向海文在走廊里就听见病房里传来的人声，他本来还担心尹孟希不习惯由生人照顾，当他推门进去亲眼看见一老一少两个人正聊得火热，心里的担忧才消散无踪。 “向总。” “少爷。” 尹孟希和陆姨随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毫无感情地打了声招呼后又继续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你说的那个牛肉丸啊，我们老家做的那才叫正宗，都是用鲜牛肉人工捶打做成的，丢在地上能弹得老高了，回头我让老家的外甥寄几斤过来，我再捎给你尝尝！” “好呀！谢谢陆姨！对了，您这个鸡汤怎么熬的呀？味道鲜美还不油腻。” “那还不简单，首先一定要焯水……” 被晾在门口备受冷落的向海文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他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咳。” 这下两人都没办法忽略他的存在了，陆姨佯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讪笑着站起身收拾餐具，嘴里念叨着：“哎哟都这个点了，我一会还得去接外孙呢。” 谁家接孩子6点才出门呀？尹孟希目送着她离开，还不忘甜甜地喊了一声：“陆姨慢走！” 陆姨答应了一声，关门之前还颇为八卦地趴在门缝上“窥视”了几秒，向海文无奈地摇摇头，等陆姨离开后，他才扭过头打趣道：“尹秘书，你处理人情世故倒是有一手啊，这么快就把陆姨给笼络了。” 刚才还和别人聊得兴起的尹孟希忽然面色一凛，她敛起尚留存在唇角的微笑，轻声道：“你来。” 第87章 娇宠之吻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几步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她歪着脑袋冲他勾了勾手指：“低下来一些。” 向海文依言照做，将上身伏低，尹孟希唇角弯起，伸出手勾住他胸前的领带，缓缓使力往下带，向海文微微一怔，眸中深深映出她苍白的脸，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感，女孩的唇瓣甜软湿润，柔嫩灵巧的舌尖在他唇上游走，轻柔地将他的牙齿启开，探进去引逗着他的舌头。向海文的呼吸渐重，他伸出手托住她的后脑，身子弯得更低了些，手不由自主地滑落到她的腰上，尹孟希忍不住低低的嘤咛了一声，更是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性的克制，吻也变得又密又急，带着情欲的诉求……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珍视爱惜的人，梦中千回百转的温存此刻便在眼前。 尹孟希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炙热的吻，病房里的温度适宜，两人却都是浑身潮热，身体也逐渐贴近…… 恍然间，尹孟希忽然睁开眼，抬手掩住了向海文的唇。 “唔……”向海文哑着嗓子吟哦一声，将她的手摘下来轻柔地吻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尹孟希坐直了身子，十分认真地说：“我们交往吧。” 刚从一片浓情中回过神来的向海文似是还没听清，他怔怔地盯着她，问：“什么？” 尹孟希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光彩熠熠生辉，她一字一句道：我们，交往吧。” “不行。”向海文果断拒绝了，尹孟希没想到他会拒绝，一瞬便怔住了。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随后伸手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那条“蔚蓝星辰”，自从在山顶上表白失败后，他不管去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那条手链，因为他坚信一切还远未结束。 向海文握起她纤细的手腕，替她把链子戴上，然后表情郑重道：“尹孟希小姐，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吗？” 女孩笑眼盈盈、眉梢弯起，她按捺住满心的欣喜，吐出一个字：“好。” 病房的空气充满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合适的表白场所，他们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身体相互搭在一起，双手紧紧交握着，感受着彼此体温的暖意。他把尹孟希的头轻轻揽入怀中，用手抚平她纷飞的碎发：“你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 她在他怀中抬起头，向海文的下颔线轮廓清晰流畅，她用指尖顺着骨节的线条滑动游走，惹得他身上再一次燥热难耐，忍不住去捉她顽皮的手，却被尹孟希轻巧躲开，她幽幽道：“我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被除了你以外的人触碰，既然如此，我想再碰碰运气。” “噢？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尹孟希笑而不语，又伸手撩拨他。向海文低头捞起她的手，再一次放到唇边轻柔地吻着，忽然他眼里眸光一寒，沉声喝问：“不对，谁碰你了？” “傻瓜，别瞎想，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吃醋。” 向海文埋下头和她鼻尖相触，他声音沙哑，闷声道：“我也没想到尹秘书这么喜欢撩人。” 房间里的气氛缱绻暧昧，两人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倾泻而出，但谁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忽然，门被猛地推开，张远大剌剌地推开病房的门，何晚宁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还尤在闲聊着。 向海文的吻尚停留在尹孟希的唇边，突如其来的动静骇得两人一惊，尹孟希下意识地就要坐起来，结果下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向海文的唇瓣上，两人同时痛呼出声，向海文的嘴唇更是被自己的牙齿磕破了，上唇立刻肿了起来。 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让门口的两个人进退两难，既不能直接关门出去，又不好留在屋里。张远和何晚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饶是他俩平时再能说会道，这会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围了。 几人僵持了一会，向海文用拇指抹去唇上的血渍，漫不经心地问：“老张，你现在工资级别是多少？” 张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老老实实地回答：“28级呀。” “很好，明天开始降为27级，让高雯拿呈批申请给我签字，等你学会了进门之前先敲门再涨回来。” 张远的脸一下子就皱在了一起，像只枯萎的橘子，何晚宁在他身后捂着嘴偷乐，还不忘贱兮兮地小声逼逼：“笑死。” 闹也闹过了，刚刚房间里那对小情侣的亲昵举止任谁都看在了眼里，但却没人说破。何晚宁将手里的果篮放到桌上，随后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拉着尹孟希前前后后检查了一圈，却渐渐红了眼眶：“那龟孙子下手可真狠啊，瞧瞧把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说着，她望向两个男人：“人抓到了吗？” 向海文摇摇头头：“还没有，人连夜驾车逃到了省外，我们已经把证据提交给公安局了，公安局也给出了小希的伤情鉴定，定为一级轻伤。” “一级轻伤……”何晚宁皱眉咬着指甲盖，“那最多也就判个三年，可他这是有意把人往死里整啊。” 向海文伸手从果篮里捡出一个苹果，用水果刀削净了皮，再切成小块装到碟子里，他把水果叉和碟子递给尹孟希示意她拿着自己吃，然后他用纸巾慢悠悠地擦着水果刀，语气淡淡道：“没关系，我来处理，我能保证以后没有人会在阙城再看到他。” 尹孟希一边听着，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苹果，她的眼神忽然落在桌子上，便指着一个白色的木质便当盒问道：“咦？这是什么？” 向海文脸色一变，他放下水果刀快步走过去拿起便当盒，盒子打开的瞬间他发出一声叹息，张远跟过去瞧了一眼，大感疑惑：“你带一堆饺子皮和肉丸子干嘛？” 向海文白了他一眼，纠正道：“这是馄饨！”他满含歉意地看着尹孟希：“你昨天不是说想吃小馄饨吗？陆姨说城南有一家老字号特别好吃，我下了班就直接过去带一些来，谁知道刚进门就给忘了……” 张远抱着手，笑嘻嘻地摸着下巴的胡茬，道：“向总，我看你是进门就亲上了吧？” “26级。” 话音刚落，张远差点从原地跳起来，他连忙用手在嘴上比划着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不敢再吱声。 第88章 约法3章 尹孟希听见有馄饨吃顿时就来了精神：“有馄饨？给我盛一碗！” 向海文看着这一锅泡发的馄饨有些为难：“都已经泡烂了，你要是想吃待会我让阿幸买一锅送过来。” “不用了，人家好不容易才过个周末，说不定正在陪女朋友呢。只是泡发了又不是坏了，别浪费食物，你帮我盛一碗吧。” 拗不过她一再坚持，向海文只好拿着勺子在便当盒里认真地挑拣着，他尽量选馄饨皮还比较完整的，挑挑拣拣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盛出半碗来递给她。 张远坐下来重新拿了一个调羹就着便当盒吃起来，他嘴里嚼着馄饨肉含糊不清地道：“我这两天就去日本了，总算小孟希的事安定下来了，我也能安心的走了。” 他的话明着听像是指尹孟希搬家的事情解决了，暗着听又像是调侃她和向海文确定了关系。 “那你自己的事情呢？”向海文睨了他一眼，“听说最近本乡家那边的动作还挺大的。” “嗯，回来之后我和爱子联系过几次，按照她的说法，我这次过去后会和她一起运营这个项目。” “爱子小姐的抑郁症治好了？”许久未听见爱子的消息，尹孟希慌忙咽下一只馄饨追问道。 张远扬了扬眉：“她看起来虽然柔弱，但本质其实是一个坚强豁达的人，沉溺了这么久，足够了。” 大家听完都替她松了一口气，只有何晚宁满脸疑惑道：“爱子是谁？”不过，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尹孟希和向海文觉得不方便回答，而张远，则纯粹是不想回答。 又坐了一会，向海文就以尹孟希刚做完手术需要多休息为由，便开始赶人走，被赶的那两个人倒是识趣得很，也不多说什么便起身告辞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尹孟希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她还是觉得不大适应。 向海文等她吃完馄饨，便扶着她回到病床上，他递给她一杯淡盐水净口，尹孟希喝了一口，将杯子握在手里，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们现在算是正儿八经的情侣了，但有些事还是要提前约定好。” 向海文随手提起一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耐心地听她继续说，“首先，在公司里我依旧是你的秘书，所以希望你能做到公私分明，平时我们还是以上下属的身份进行沟通。第二，我想先对这个事情保密，因为如果大家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工作时不但会束手束脚，别人和我对接工作、沟通问题的时候也会有诸多顾虑。第三……” 第三件事还没说完，向海文便将双手支在床沿上去吻她，她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过了许久，向海文才松开她，坏笑着问：“第三是什么？” 尹孟希气息微喘，道：“第三，在公司里不能有像方才那样的亲密举动，这样既会显得我们很不专业，别人也难免会在背后非议。” 向海文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傻姑娘，要是换做别人，也许早就拿着自己的总裁男友当作护身符在公司里大行其道了，只有她，无时无刻都想着工作。 见他许久未作出反应，尹孟希有些着急：“你能不能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向海文顺手在她的脸蛋上捏了捏，“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你要多吃一点，不然和坏人打架是打不过的。”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你看，怎么捏也捏不出二两肉来，还没有肥肠的手感好。” 尹孟希“啧”了一声，嫌弃地拍掉他的手，“肥肠出院了吗？” “嗯，张远过几天就要走了，所以我先把肥肠接回我家，你放心吧，有人照顾它，这两天还吃胖了。”边说着，他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画面里显示的是一个室内场景，尹孟希觉得很是眼熟，即刻就辨认出了这是向海文家的客厅。他对着话筒里喊了一声肥肠的名字 ，很快，一条黄色的大肉虫快速地冲过来，咧开嘴朝着屏幕伸舌头哈气。 见到肥肠，尹孟希的脸上瞬间泛起了明媚的光彩，她接连吩咐道，“妈妈不在你要乖乖听话”、“等妈妈出院了就接你回家”、“要多吃饭，不许吃太多零食，记得要每天去散步”……虽然肥肠那边看不见画面，但是它能够准确辨认出尹孟希的声音，于是她每交代完一件事它就“汪”一声以示响应，要是张远还没走，他看见这一幅和谐的场面准能气得吐血，毕竟肥肠跟着他的时候，只要哪天不在屋里拉屎就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她还想多说两句，可向海文已经将手机收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你该休息了。争取一个月以后回来上班，否则我可要扣你工资了。” 说到这个，她这才想起来，住院的这几天也没人找她对接工作，甚至连赵安宁都没有联系过她，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她的总裁男友办的好事。 尹孟希大为不解：“那么这段时间谁替我的缺儿？” “孙郁霏。”向海文并不打算隐瞒，“李副总出差了，她也没什么事干，正好过来顶一下。” 听到是孙郁霏，尹孟希忽然想起上一次去子公司拿合同的场景，不由得有些担忧。向海文见她沉默不语，便打趣道：“怎么，吃醋了？你要是不高兴我不用她就是了。” 她摇摇头：“我说过了，我们的感情不应该牵扯到公事。” 虽然张远明里暗里都提醒过她，孙郁霏不是个安分的主，但是她除了比较爱出风头以外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主观妄断阻碍了别人的发展。 他替尹孟希把被子掖好，然后在她额上烙下一吻，柔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你明天还会来吗？” “来。” “后天呢？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 向海文微微眯起眼，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尹大小姐，我保证在您出院之前每天都会来陪您，要是因为工作忙来不了，我就提前跟您请假，这样您满意吗？” 尹孟希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她摆摆手故作大方地道：“行了，那你走吧！” 第89章 骨瓷与花茶 虽然让孙郁霏临时顶上，可也还是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岔子。一次是公文发文文号和格式使用错误，以致总裁办闹了笑话。一次是城北和城南项目的营销完成指标统计错误，导致两个片区营销员工的绩效奖金发放混乱，片区的中层领导投诉后经过复查才发现是孙郁霏没有和会计核对清楚便将材料拿给向海文签批了，好在这两件事都没有给公司造成什么实际损失，孙郁霏不但主动道歉还自行申请扣罚当月50%的绩效，向海文并没有过多苛责于她，毕竟事发突然尹孟希没来得及交接，最后也仅仅扣罚5%绩效以示小惩大诫。 孙郁霏也知道向海文对她的过失包容，所以这些天倒也还算安分，不仅安安分分地工作，而且事无巨细都要先问清楚才敢动手。 因为她没有固定的办公位，向海文索性让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了一张桌子供她临时使用。她每天除了工作以外还坚持做一件事，那就是给向海文买早餐，虽然他婉拒过很多次，但是每天早晨桌面上还是会准时出现一份散发着热气的丰盛早餐。 这天早晨孙郁霏照常买了早餐放到他办公桌上，然后想起昨天呈递的一份合同今天要签批出来，于是她在桌上厚厚的一沓文件里翻找着，合同没找到，却意外发现了一本誊写本，她四下张望了一番，还是忍不住拿起誊写本翻阅起来。上面的字迹笔走龙蛇、笔锋凌厉，显然是通过长期练习才积累下来的功底。她一页页翻下去，翻到了最近誊写的一篇，标题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毛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她逐字低声吟诵，可念到了最后一句她的眉心却紧蹙起来，因为在篇章末尾，向海文用蓝色的墨水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希”字，笔风与字帖完全不同，显然是一笔一划认真描写的，在整页黑色的字帖中显得格外扎眼！ 孙郁霏咬了咬唇，不动声色地将誊写本放回原处。也不知是不是字帖的缘故，她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家里的阿姨早上炸了油条，她贪嘴多吃了两根，现在开始反胃。 办公室的一角立有一张茶台，她走到茶台前坐下，打开抽屉，在一众五花八门的茶叶里找出了一个颇为时髦的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着各式花茶，她取出其中几袋又烧了热水泡了满满一壶黑枸杞玫瑰花茶，等花茶泡好后，她拿起自己的马克杯，发现里面还有昨天喝剩的茶水，便不耐地放杯子，随手拿起一个摆在茶台上的骨瓷杯，她用那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花茶，然后端到自己工位上打开电脑，一边批阅流程一边享用馨香扑鼻的花茶。 等向海文来到办公室后，孙郁霏连忙站起来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开始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向总，今天上午10点前要把千湖湾项目的土地报建合同签批回去，您看过觉得没问题的话我就让项目上的同事过来取，下午3点要和金投公司的领导开会，会议大概6点结束，会后还有一场应酬，是和今年中标的材料公司的老总吃饭，地点定在华伦丹顿酒店。” 向海文一边听一边在报建合同上签字，签好字后他把合同递给孙郁霏，抬头的时候眼睛却不自觉地眯了眯，现在刚进入早春时节，早晨的温度还比较低，孙郁霏却单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雪纺衬衫并一条深紫色包裙，长度还盖不住膝盖，轻薄的衣料将身体线条勾勒得非常明显，妆容显然也是精心描绘的，不仅贴了假睫毛，连眼睑下至都用眼线笔拓宽了些，这样显得眼睛不仅大而且十分温柔可人。 漂亮是真的，但也让人感到过于张扬。 他将目光移开，似意有所指地道：“现在还没有立春，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以后在办公室里多穿一点免得着凉。” 孙郁霏随意“嗯”了一声，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双脚交叠站着，将合同抱在胸前，试探性地问道：“向总，晚上的饭局我可不可以跟您一块儿去？我也想学一学交际应酬。” “想去就去吧，不过记住不要乱说话，酒也不用你喝，这些人都是人精，你别被占了便宜回头跟你爸投诉我。” “嗯，我一定好好学习。”孙郁霏得偿所愿自然是异常高兴，便急于示好，“我泡了一壶花茶，给您倒一杯尝尝？” “花茶？什么花茶？”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就是放在茶台里的呀，里面好多茶叶都没怎么喝，我就随便拿了一点儿泡茶。”说着，她举起桌面上的骨瓷杯向他示意，“喏，别看它黑乎乎的，却意外的好喝呢！” 向海文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面色比那杯黑枸杞茶还要黑上几分，他喉咙上下滚了几道，终究还是强忍住没有发作，他语气淡漠地道：“以后办公室里的东西请你问过我之后再动，还有，你手上拿着的是我的杯子，我不习惯跟别人共用私人物品。” 听完这番话，孙郁霏糗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过来上班的这些天，除了休息室和他的电脑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以外，其他一应设施设备都随她自由使用，向海文也从未过问，今天无端端地为了一点不值钱的花茶和一个破杯子，他却对她使了脸色，这让孙郁霏不免有些委屈。 可向海文毕竟是上司，孙郁霏只能咬咬牙把杯子放下，讪笑着赔礼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帮你洗干净吧。” “不用了，上午也没什么事，你亲自去一趟把这份合同送到项目上，顺便也能熟悉熟悉千湖湾的情况。”说完，向海文便不再理睬她，转而开始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那个骨瓷杯，同体莹白，上面用彩墨绘满了大朵的花卉图样，分明是女性用品，怎么可能是他用的杯子？想到这里，孙郁霏不禁心下一冷，但仍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她顺从地答应了一声便拿着合同离开了。 --- 第90章 秘书作妖 从小到大，孙郁霏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最好的东西和最优渥的资源，无论是家境还是外貌，她总是班里傲立群芳的那一个，爸爸告诉她，她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毕业回国后，她在网上看到一则知名财经采访专栏节目，采访的对象正是向海文，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认定自己的姻缘必须和这个俊雅非凡的男人牵在一起。当她知道圣瑞正好缺一名秘书的时候，无疑，这是上天赠予她的良机，她义无反顾地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升迁机会，转而要求父亲引荐她入职圣瑞。 孙越如何不知道女儿的心思，他和向望川也曾有过过命的交情，但是这些年向望川隐居国外，甚少过问公司的事情，向海文逐渐在公司站稳了脚跟，开始培养自己的人 ，孙越发现自己的权力慢慢被架空了，虽然公司提供给他的薪水加上股票分红所带来的逾百万的年收入足以让他过上极为体面的生活，但这显然不够，若是圣瑞能有一半姓孙，那么也就不枉费他在公司耗费了大半生的心血。 凭借着光鲜的履历和孙越“孜孜不倦”的游说，孙郁霏总算是如愿以偿进了圣瑞，虽然被安排给李副总做秘书，但是她坚信这只是暂时的，没有什么是她争取不到的。 但是，现在出现了尹孟希这个绊脚石。她原本并没有太过留意这个现任总裁秘书，诚然尹孟希外貌和气质也十分出众，但是她性格沉稳内敛，虽然在领导和同事之间的口碑还算不错，但光在年龄上就已经不占优势了，至于家世、履历就更是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了。 如果说年会时向海文帮她借钢琴算是一个引子，那么他办公桌上的那篇字帖就是点燃这个引子的火把。以她敏锐的女性嗅觉判断，他们俩之间还没有发生龃龉，但自己再不拼上一把，可能就来不及了。 送完合同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孙郁霏回了一趟家，李阿姨见她提前下班有些惊讶：“小姐，这么早就下班了？”见孙郁霏不搭话，她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晚上吃澳洲龙虾，你想吃芝士焗的还是用蒜蓉粉丝蒸的？” 孙郁霏不耐烦地打发她：“我晚上有应酬，回家拿点东西就走。” 说罢，她马不停蹄地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子，她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急忙塞进包包里。 孙郁霏站在门口弯腰穿高跟鞋，对李阿姨吩咐道：“李姨，你跟我妈说一声，今天我朋友过生日，晚上我去她家开party，今晚不回来住了。” “哎！知道嘞！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夜要小心啊！”李阿姨高声回应着，她擦干净手，把属于孙郁霏的那只龙虾捞出来放进冰箱里保鲜，晚上等自己儿子上完晚自习回来，夜宵就有着落了。 孙郁霏驱车赶到华伦丹顿酒店，酒店气势恢宏、装潢豪华，她提前预定了一间vip包厢，正跟经理确认菜单时，兰庭建材公司的老总就到了，她连忙迎上去热情地招呼道：“兰总，您好！您好！” 大肚便便的兰总第一次见到孙郁霏，就被她的靓丽外表吸引得两眼放光，他油腻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徘徊，嘴里啧啧称赞道：“你们圣瑞招秘书的人挺有眼光啊，每一个都这么漂亮，都能去当女演员了！” 虽然心痒难耐，但那毕竟是向海文的秘书，他除了过过眼瘾，口头也不敢太过造次。 孙郁霏强忍着恶心，尽力忽略掉他言语里的轻佻之意，她偏过身子引他们入内：“向总还有个会议，等会议结束后马上过来，诸位先喝点茶听听曲儿稍作歇息。兰总，向总知道您爱喝茶，特意交代让我带了他私藏的太平猴魁过来让您尝尝。” “哦？向总可真是有心了！”兰总是个老茶迷，听见有好茶便乐不可支，随行的还有他公司里的几个部门高层，几人寒暄着一同进了包厢内坐下，由茶艺师为他们泡茶，边上还有琴师演奏古筝。众人一边品茶听曲一边闲聊，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不过几首曲子的时间，向海文就到了。 一名服务员打开门，向海文刚走进来，兰总便起身迎接，他满脸堆笑着伸出去手：“哟，向总，您来了！” 向海文回握住了他的手，淡淡道：“不好意思，兰总，刚开完会耽搁了一会，我就让孙秘书先过来接待您，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哪儿的话！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跟在兰总身后的一众高层也随口附和着，向海文微微点了点头，招呼道：“那咱们就别在这里杵着了，孙秘书把这酒店主厨的拿手菜都点了一遍，待会各位不要客气。” 众人如众星捧月般迎着向海文入席，客气如斯，倒显得向海文才是客人一般。其实也难怪他们如此，圣瑞集团和兰庭公司合作了三年之久，兰庭作为圣瑞的供应商，光是为各个项目提供建筑材料的收入就占了兰庭公司营业总收入的55%以上，兰总称向海文一句“财神爷”，那他绝对是担得起的。 孙郁霏唇角带着虚与委蛇的笑意，冷眼看着这一幕，这个老色狼看见比他小几轮的向海文还不是要装孙子，她心里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也更为坚定自己的计划。 女人想要傍上的高枝，理应如此，为了自己的婚姻幸福谋划，使些小手段其实也无伤大雅，与男人为谋求前程而尔虞我诈、拜高踩低没什么区别。 第91章 险被捡尸 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令人食指大动，又有好酒作伴、雅乐陪奏，实在是主客尽欢。 当年向海文刚进圣瑞之初，首要的事就是把公司近十年的财务报表研究了一遍，他发现哪怕是在业绩低迷的年度成本费用依然是居高不下，细查之下揪出了几名中层联合采购部门负责人与供应商里应外合，采购的原材料利用高溢价反水的形式从中取利。面对确凿的证据，当年那几名涉案人员当场就给向海文跪下求饶，但向海文仍是以受贿罪将他们移交给公安机关处置。 兰庭公司是长三角地区知名的建材公司，不但产品质量过硬，而且董事长兰耀平性格豁达，公司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从没有出现过这类蝇营狗苟的事情，所以自从向海文接任公司以来，年年都是兰庭中标当选，无一例外。 向海文其实很少参加应酬，但是他和兰庭公司的董事长兰耀平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今天招待的兰总就是他的亲堂弟，兰耀福。这个兰耀福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其中一个是好色，另一个是喝多了酒就喜欢胡诌，往年都是张远来应酬他，今年实在是没办法，只好由向海文亲自上场。 酒过三巡，兰耀福早已喝得面红耳赤，一双眼简直快黏在孙郁霏身上了，若不是忌惮着向海文，他只怕早就将她收入囊中。是以，一口气郁在心中，他也只能不住地对她劝酒。 等孙郁霏喝下两杯红酒，兰耀福又趁势拿起桌上的茅台给她倒了一杯，孙郁霏立即面露难色，她从来没有喝过白酒，还不等她开口，向海文已经伸手拿起酒杯，送到嘴边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他眯了眯眼，缓缓说道：兰总，孙秘书酒量浅，又是个女孩子，喝多了怕是家里人会有意见，我陪你喝吧。” 兰耀福面色一僵，随后带头鼓掌道：“向总海量！我特意带了几瓶我私人珍藏的茅台给大家助兴，今晚不醉不归！”说罢，他随手指了指桌上摆成三角形的六瓶白酒。 知道兰耀福喝高了，他身侧一个戴眼镜的高管颇有眼力见儿地打圆场，他陪着笑道：“兰总，这05年的茅台呀，我可是听您说了多少回也没见着影！今天我就是沾了向总的光才能喝上一口，这好酒是用来慢慢品的，您说是不是？” 向海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事，难得兰总好兴致，不如这样，兰总喝多少，我便陪多少，连带孙秘书的份一起。” 孙郁霏听了，不由得心中大喜，可脸上还是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她冲向海文递了个担忧的眼神，后者只当没看见。 兰耀福放声大笑，他从餐边柜上取来几个二两容量的白酒杯摆在桌子上，满满的斟上白酒：“好好好！向总是个豪爽人！来，第一杯酒，预祝圣瑞集团和兰庭公司强强联合，共创辉煌！”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兰耀福身上，根本没有人留意到孙郁霏借着桌布的遮挡，从包里取出那个小布袋，并从里面捏了一把粉末握在手中。 兰耀福将给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摆上一只斟满酒液的白酒杯，包括孙郁霏在内，他带头将白酒一饮而尽，向海文也将自己的酒杯端起，徐徐饮尽，孙郁霏看准时机，佯装拿起酒杯，顺势将捏在指尖的粉末撒入其中，细腻的粉末遇水即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还十分细心地摇晃了一下杯子，让杯中的液体冲刷杯壁，避免粉末挂在杯子上。 她将杯子举起刚递到唇边，向海文已经伸手过来阻拦，他从她手里接过杯子，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我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也就是这一刻，孙郁霏心跳不已，脸上泛起一片潮热，此时她对他的感情，或许才真正称得上爱慕。她历任的男友其实颜值都不低，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甚至和混血男模交往过，但只有向海文能让她感到像少女初恋般心慌无措。她一度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但很快，就被想要得到他的欲望给吞噬了。 一瓶茅台见底，兰耀福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鼾，向海文也觉得脑子发沉，眼皮直往下坠，心脏也跳动得极快。孙郁霏本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见状，便开口道：“各位领导，酒喝多了伤身，兰总也需要休息了，不如今天便到此为止，咱们下次再聚。” 兰庭公司的一应人员自然是点头附和，他们一左一右架起兰耀福沉重的身躯，徐徐往外走。有清醒些的放心不下，道：“孙秘书，向总也没少喝，不如我帮你送送他吧。” 孙郁霏睨了一眼坐在位置昏昏欲睡的向海文，微笑着摆摆手道：“不用客气，咱们公司的司机就在楼下，领导您先送兰总回去，等我把账结了就喊司机过来。” 闻言，那人也不便再坚持，他礼貌性地和向海文招呼了一声，一众人等便簇拥着兰耀福离开了包厢。 喧闹的包厢顿时安静下来，向海文只觉得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他摸索着掏出手机，却觉得眼前有三个屏幕在转圈晃动，他哑着嗓子喊孙郁霏：“孙秘书，帮我给阿幸打个电话，让他上来接我。” 孙郁霏走过去伏下身子凑近，问道：“阿幸是谁呀？要不您跟我报一下电话，我用我的手机联系他。” “好……电话是……是……”向海文低声嘟囔着，“135……135……9……”电话还没报完整，他整个人便失重往旁边倒去，孙郁霏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她俯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向总？向总？1359然后呢？” 向海文自然是没有办法回应她，孙郁霏鲜艳的红唇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意，她抬手替他把遮住双眼的凌乱刘海整理好，手指顺着鼻梁滑落至他唇瓣上……然而她还是强行忍住了，毕竟这里人多眼杂，没必要节外生枝。 她将向海文重新扶好，然后起身出去找大堂经理结账，结完账，她故作苦恼道：“经理，你们酒店还有空余的房间吗？我领导喝醉了，我又不知道他司机的电话，更不知道他住哪里。” 男经理朝耳麦询问了几句，等前台给回反馈后，他礼貌地答道：“有的，女士您需要几间房呢？” 孙郁霏把鬓边的发丝撩至耳后，轻笑道：“就要一间，我待会还要回家呢，你先找个服务员同我一起把他扶到房间去吧。” 经理点点头，向旁边站着的一名男侍应招招手：“小李，你过来帮忙搭把手，把客人扶到客房去。” 第92章 欲火缭人 孙郁霏回到包厢里，趴在桌上的向海文脑子里的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态，她轻手轻脚地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电池还剩17%电量，她先是把屏幕亮度调到最高，并用手指遮住摄像头，然后打开录像功能，直到将手机重新塞回他口袋里才将手指松开。 那名服务员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身，慢慢往电梯口走去。孙郁霏远远跟在后面，她垂眼看着指尖残留的一点儿粉末，眼底浮现一抹精光，倏尔，便将那层白色薄粉掸落。 刚到在哥大读书的时候，因为人生地不熟她花了很长时间都无法适应新环境，以致于长期精神萎靡、专注力下降，那些药是一位关系密切的学长推荐给她的，混着酒喝堪称放松妙品。 留学生涯自然是多姿多彩，回国后，她依旧保持着使用药品的习惯，不过她还是收敛了许多，在家里当然是不敢用的，也只有在和朋友们出去饮酒作乐的时候才拿出来享受。 这个药其实不是违禁品，在国外持有医生处方就能在各大药房购买到，原本是用于临床上镇静、麻醉用的，也可用于治疗抑郁症及各类型失眠，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这种药与酒精一起服用会产生幻觉，使人产生类似磕hi了那种极度愉悦、兴奋感，少量服用，4小时后就无法从血液中检测到原药。不过第一次使用的话，部分人会有晕厥或意识丧失的现象，学长告诉她这些都是正常现象，等适应了以后，就能体验到其中妙不可言的乐趣了。 早上在办公室里孙郁霏看到那篇字帖的时候，她总共只花了十分钟就想好了整个计划。 华伦丹顿36层，高级套房。 服务员打开门后，将房卡递给孙郁霏，他将烂醉如泥的向海文扶进房间，人刚一沾床，便直直摊了上去，再无动静。累出一身汗的服务员正要离开，孙郁霏从包里拿出一张粉色的钞票塞进他手里，服务员接过便称谢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发扬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向总？向总？”孙郁霏轻声唤了几声，她慢慢走近床铺，见他毫无回应，她从酒水台里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床头柜上，又走进洗手间用热水打湿一条毛巾，等她重新回到房间里，向海文已经翻身换了个姿势，他枕着手臂侧躺着，面色酡红，一双剑眉紧蹙着，显然很不舒适。 孙郁霏在他身侧坐下，抬手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她柔声道：“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那我先帮您擦一下脸，晚点等您睡醒了再自己打电话让司机过来。”说着，她一手拿着热毛巾，一手去解开他领口的扣子。 在替向海文擦脸的时候，她柔嫩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脸颊和喉结等部位来回滑动，这些都是比较敏感的部位，果不其然，向海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渐渐适应了药物带来的昏昏沉沉的感觉，意识已经逐步进入到亢奋愉悦的状态，孙郁霏的撩拨激发他的身体起了本能反应…… 他勉强撑开眼皮，吊灯发散出来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视线，一个柔婉的身影靠过来为他遮住了刺眼的光线，“您醒了？觉得好些了吗？” “……小希？” 孙郁霏嘴角微微抽搐，却只装作没听见，她将脸凑近了一些：“您说什么？” 她的长发散落在他耳边，像一双双小手似地在他耳朵上挠痒痒，男人再也克制不住，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用力往下压，“小希，到我这里来……” “向总，别这样！”孙郁霏语气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可心里却是另一个盘算——她特意将他的手机屏幕光线调到最亮，录像了这么久也应该差不多没电了。 她不敢松懈，双手仍然不住地把男人往外推：“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演技逼真，感情真挚，完全秒杀现在大热的某些影视小花。 无论谁看了那个没有画面的视频，都会认为她不过是一名被男人酒后侵犯的无辜受害者罢了。 当然了，画面之外的她只有手在抗拒，身子却纹丝未动，堪堪压在向海文腿上。 在酒精和药物的双重加持下，向海文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的界限，他只知道眼前柔若无骨的女人，是他最珍贵的宝物，是他甘愿双手奉上一切的爱人。 无边的情欲在体内熊熊燃烧，他再也克制不住折磨人的欲望，嗓子里低吟了一声，反身将人压在身下。他用颤抖地双唇轻柔地吻着孙郁霏的秀发，此时，她早已不再挣扎，而是主动用手环上他的腰，静静等待着他进一步的动作。 炙热的吻一路向下，头发……眉毛……脸颊……颈项……浓情蜜意正当时，忽而，他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那深深刻进他记忆里的清冽白花香气杳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情香艳的浓甜。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向海文陡然惊醒，他猛地睁开沉醉的双眼，眼前的景象依旧摇晃不定，他突然直起身子，用牙齿不遗余力地噬咬着舌尖，企图以尖锐的疼痛感让意识清醒。 血的铁腥味斥满整个口腔，他努力辨认着孙郁霏的脸，贲张的欲望也得到了暂时的控制。 身下的女人感觉到热情的动作忽然中断，便也睁开了眼，只见向海文一脸漠然地望着自己，心下暗道不好，她将嘴唇舔湿，然后起身主动伏到他胸膛上，用柔软湿热的唇瓣一点一点吻着他的脖子。 在她熟练的撩拨下，炽热的欲望重新燃起，向海文双手紧紧攥拳，胸脯剧烈的起伏，他控制不住地张开嘴嘴大口大口的喘息，感受着理智一点儿一点儿被抽离！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一瞥，下一秒，他一把将孙郁霏推开，然后握起床头的玻璃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抓着它往墙壁上一撞——啪！ 伴随着女人惊慌失控地尖叫声，一股暗红色的液体自洁白的墙壁上流淌而下…… 第93章 深夜送医 只见向海文额角青筋高高凸起，他闭眼咬牙忍耐着剧烈的疼痛，脊背和胸膛上都渗出一细密的汗珠，已然将薄薄的衬衫全部浸湿。 “出去……”他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孙郁霏还傻傻地愣在床上，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向海文见她一动不动，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他忍着钻心的剧痛一把扯下领带，随后用领带将血肉模糊的左手层层包裹住，暗红色的血浆立刻将深棕色的领带洇成黑色。他尝试用力握紧领带，左手又痛又麻，每多用力一分血就流得更盛，他从口袋摸索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屏幕漆黑一片，早就没电了！ 就在他思考着到底是爬到床头去打座机电话还是问孙郁霏借个手机的时候，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向海文和孙郁霏同时望向门口，可两人都没有动弹，这时门铃声已经停下，三五秒后，竟然变成了沉闷的砸门声。 这个酒店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他们依稀能听到服务员焦急地赶来制止：“先生，请你冷静点！” 门外的人不管不顾地继续砸门，一下一下，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服务员也急了，连忙用对讲呼叫保安，然后慌忙伸手去截住对方。 “要么让开！要么给我把门打开！”男人冷声威胁道，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先生，你再这样我就只能请你出去了！” “让开！” “吱呀——” 门打开了一条细缝，向海文忍痛一步一步挪去开门，他体内的药效和酒精还没有散去，门打开的一瞬，只见他身形一晃，便往门外倒去。 阿幸眼疾手快地扶住向海文，乍见他半个身子都沾了血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低声问道：“向总，伤着哪儿了？” “不碍事，不过是手被杯子划破了，你送我去医院包扎一下。” 阿幸闭上嘴不再多问，搀着他慢慢走进电梯里，服务员还要跟上来询问，被阿幸一个阴狠的眼神给逼退了。 房间里，孙郁霏一脸颓然的坐在床上，口中喃喃自语道：“他居然宁可把自己伤得那么重，也不愿意碰我……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服务员站在敞开的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敲门问道：“小姐，您需要帮助吗？” “滚！”孙郁霏气急败坏地将床上的软枕一一抄起来砸向地面，“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服务员被她吓得关上门拔腿就跑。 阿幸驱车载着向海文来到了最近的医院，急诊科的护士看他衣服裤子沾满了血、脸色苍白如纸，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呼叫医生给他处理。 医生初步检查了他的伤口，皱着眉道：“伤口挺深的，我先帮你消毒，你得忍着点。” 双氧水倒在伤口上，向海文疼得手臂都在发颤，却硬是一声不吭，消毒水冲刷着血水，也带出几颗黄豆大小的玻璃渣。 等伤口消毒完毕，医生又用淡盐水清除残留的双氧水，他边冲伤口边说：“口子太深了，得做缝合，我先让护士给你打麻醉。” 听到要打麻醉，向海文虚弱地吐出一句话：“医生……麻烦你先帮我抽一管血。” “抽血？没必要啊！” “我好像吃错了东西，拜托医生了，先帮我验个血。” 好在今晚接的急诊不多，他见向海文整个人接近虚脱，看样子倒确实有几分像食物中毒，医生也不再多说什么便给他开了个抽血化验单。 抽完血，向海文让阿幸去跟进，他才扶着墙慢慢走回急诊室缝合伤口。 等伤口处理好已经是凌晨了，从医院出来，阿幸开车直接将他送回世庭海景湾。 阿幸开着车，一脸自责地道：“对不起向总，因为我没能及时赶到，才让您受了伤。” “这不怪你，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离谱的事情，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本来一直在车里侯着，看到兰庭的人从酒店出来，却迟迟等不到您的电话，又等了一会，我主动打过去却发现关机了，我怕会出事才赶到酒店里去找的，一连问了大堂经理和几个服务员才找到您的房间，可等我赶到已经晚了。” “嗯……明天你去刚才那家医院找张院长，看看那份验血报告怎么说。” “您是怀疑晚饭有问题？” “仅仅只是猜测而已，我的酒量我自己知道，虽然不敢说千杯不醉，但是绝不会是这个情况，何况那人还是……”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和孙郁霏铸成大错，向海文忍不住冷哼一声。 “是。”阿幸会意，便不再多言。 向海文低头看着自己被绷带缠得紧紧的右手，忽然有些担心明天见到尹孟希该如何解释。 第94章 极限拉扯 翌日清晨。 向海文本以为孙郁霏会请几天假，可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准时准点来上班，看着她从那辆张扬的红色奥迪s5上下来，向海文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个信息，把她约到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店里。 等孙郁霏打完卡匆匆赶来，向海文早已点好两份早餐坐在店外的敞篷太阳伞下等着她。 孙郁霏在他对面坐下，向海文却是头也不抬，眼睛只顾着浏览今天的早间财经，因为左手受伤了，他划拨平板电脑和吃东西都只能用一只手，所以动作有些僵硬。 她静静候着向海文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他用手帕擦掉嘴上的面包屑，冲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天天气挺好的。” 孙郁霏没有接他的话，她涂着深红色指甲油的食指在台面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过了许久，她开口道：“向总，有话不妨直说。” “你不问问我昨晚去了哪里吗？”向海文随意地瞥了一眼孙郁霏，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忽然“嗤”地一笑，“我当然是去医院处理伤口了，那么深的口子，缝了七八针，怪疼的。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你想不想听听看？” 孙郁霏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向海文将手上的油渍擦干净，对着平板电脑拨弄了一番之后展示给她看，屏幕上是一张医学检验报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类指标数据。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向海文已经将平板电脑收了回去，“医生说我体内有疑似a唑仑片的代谢产物，不知道孙秘书有没有听说过这个药？” “什么药？” “a唑仑片。” 孙郁霏拿起搅拌棒徐徐搅拌着咖啡，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我只是随口问一问，昨晚在场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人。” 听他这么说，孙郁霏随手丢下搅拌棒，上面残留的咖啡液溅落到台面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药，我只知道昨晚是你强行将我留下的，我也是出于担心才送你上房间休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那种事情，可今天你却要反过来质疑我？” 向海文早就料到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承认，他淡淡一笑：“你不必这么激动，我不过是随便猜测一下，毕竟我昨晚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你。而且……孙秘书看起来好像并不排斥我？” 这句话可算是彻底把她惹毛了，孙郁霏横眉冷眼地轻哼了一声：“向总可真是一点都不提我无缘无故被了占便宜。你我孤身男女，喝了酒共处一室，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奇怪吧？” 或者是她的情绪太过激动，说到后面声量已经抬高了许多，引得周遭的路人纷纷侧目。 向海文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笑容依旧温和：“昨晚确实是我失礼了，这样吧，不如我给你批两个月的带薪假，你去放松一下心情。” “不必了，向总的道歉我接受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工作了。”说罢，孙郁霏站起身便要离开。 向海文重新端起咖啡，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地产近期没什么需要忙的，你从今天起还是回金投去吧。” 闻言，她脚步一顿， 终究没有回头。 直到走出老远，孙郁霏提着的一口气才算是松了下来。当收到向海文约她吃早餐的信息的时候她就决定了，不管他说什么，势必要装作一问三不知，若是他要深入追责，那么自己只要紧紧咬住受害人的身份便是了。 从他刚刚的反应来判断，向海文还没有确切的把握证明是她下的药，总算是暂时逃过了一劫，不过她苦心经营许久的温婉乖巧人设算是彻底毁了，并且好不容易争取到留在地产集团的机会也告吹了。 “操，真他妈的倒霉！”孙郁霏脚上踩着高跟鞋，恶狠狠地把路边一块石头用力朝远处踢去，没曾想一个不注意差点崴了脚，幸而有人眼疾手快将她及时扶住。 “留意脚下。” 孙郁霏站稳了身形，道了声谢谢，她粗略地看了一眼对方，只觉得他很是面熟，大致能肯定确实是圣瑞的员工，却认不出来到底是哪个部门的同事。 那人松开扶住她的手，却并没有离开，他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你刚刚在咖啡厅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她顿时警惕起来：“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或许是那个能够帮你达成心愿的人。” 孙郁霏不想和他继续攀扯，佯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如果孙秘书想找人合作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孙郁霏脚下的步子一顿，她重新转过头打量起面前的男人，他笑着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孙秘书只觉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的oa收到一条新信息—— 【1】 行政人事部——程珹。 一时分不清对方的来意，她咬着唇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果断地转头离开了。 一整天下来，向海文都找不到工作状态，总是频频走神，连合作方发给他的邮件都忘了回，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他一刻也不想逗留，草草签完几份文件扔下笔就往医院赶。 那可颗不安宁的心，直至见到尹孟希的那一刻才平静下来。 女孩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坐在床上看书，虽然还在输液，但是气色看来明显红润了许多。见到他来，尹孟希放下手里的书，柔声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不会连饭都没吃吧？” 向海文慢慢走近她，伏下身子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尹孟希的眉眼变得无比温柔，她用脸颊蹭着他的粗硬的头发，发间有古龙水和定型啫喱的味道。 “工作不顺心吗？”她想不到除了工作以外，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苦恼。 他埋在她颈间的头轻轻摇了摇，似是舍不得这一刻的温存一般，重重叹出一口气：“想你了。” “傻瓜。”尹孟希将他身子扶正，视线正好落到他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上，她担忧地蹙紧了眉：“你的手怎么回事？” “想知道么？” “嗯。” 向海文忍不住涎着脸凑过去：“那你先亲我一下，然后我就告诉你。” 第95章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大概是因为两人共事已久的缘故，在一起不到半个月感情却是十分融洽，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为彼此保留恰到好处的边界感，让他放下了对外界的戒备，待在她身边的时候，总会有种莫名的舒适感，是以，他偶尔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尹孟希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谁要理你？”随后，她又抚摸着他缠着绷带的手，关切道：“疼不疼？” 向海文“嘶”了一声，装作吃痛的样子，唬得尹孟希将他的手捧在怀里一动不敢动，看着她一脸的不知所措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稚童，向海文这才憋不住笑出了声，恼得尹孟希娇嗔一句：“烦人！” 她从来没有在医院住过那么长时间，闷在屋子里这么些天，陆姨连楼都不让她下，于是她便对静静躺在病房里的日子产生了厌倦。好在她已经可以自己进行一些简单的擦洗，陆姨给她准备的餐饮也从稀饭过渡到白米饭，主治医生倒是来得很勤快，每天至少来两趟。 尹孟希嗫嚅道：“我想回家了。” 他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上她的头发：“我知道，医生说你恢复得很不错，快的话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好。” 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聊着公司近期的八卦新闻，哪两个同事又偷偷发展办公室恋情，谁谁又添了一对双胞胎……这时，有护士在敲门，她推门入内，显然对这种浓情蜜意的场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整层楼从医生护士乃至患者，有谁不知道那个像明星一样帅气的男人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望他的甜心女友？ 护士端着药盘，假意咳嗽一声：“尹小姐，该输液了。” “好。”尹孟希顺从地答应着，主动撩起长袖，这时向海文才发现她手背上满是密密的针眼，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脸上写满了心疼：“痛不痛？” 她摇头。 蓦地，两人相视一笑，他们都舍不得对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只有一点点，在彼此眼里，那也是天大的事。 护士全程装作没听到没看到，扎完针后就直接出去了，根本不多做停留，态度十分明显，坚决不吃狗粮！ 在医院里休养了一个月，说快不快，一晃眼也就过去了，这段时间孙郁霏都还算老实，经过上次这么一闹腾她明显收敛了许多，两人偶尔在公司碰面，她也只是礼貌性的问好，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交集。 尹孟希出院这天自然是向海文来接的，开的还是那辆迈巴赫，他拎着行李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肥肠就急不可耐地从里面扑出来，尹孟希自然也是喜出望外，一把将它搂进怀中，用额头抵着它的脑袋，肥肠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她的鼻尖，惹得她咯咯直笑。 向海文抱手倚在车身上，打趣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陆姨和陈姨轮流喂它，天天换着法子给它加餐，胃口都被养刁了。” 尹孟希捏了捏它的大脸盘子，发现确实长了不少肉肉，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回头我买点礼品，你帮我带给几位阿姨，这段时间多亏她们照顾我和肥肠。” 听到阿姨们有礼物，向海文不免有些吃味，他弯下腰捧住尹孟希的脸，手指轻轻用力将她的嘴巴挤成“o”型：“阿姨都有礼物，那我呢？” “以后我给你带双份早餐总可以了吧！” 向海文把手从她脸上移开：“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如果觉得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不要勉强。” “没事！下周我就回去，请了那么长的假，要是还不回去别人会在背后说闲话的。”虽然她是向海文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但工作上的事情不能松懈，在医院住到后半段她精力恢复了许多，慢慢地也能对接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了，当然这些都是背着向海文进行的。 回到公寓里，许久没住人，家具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住在医院的时候，她成日里穿的都是病号服，一应生活用品都是向海文帮她买的，出了院以后很多东西都没带走，所以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包。 她把东西拿进房间里放好，然后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居然看到向海文围着卡通围裙在煮东西。燃气灶上架着一口锅，里面煮着满满一锅面条。旁边的案板上切了一个西红柿，和一小碗干贝，等面条煮得半熟，然后捞出来，倒掉锅里的水，用少许橄榄油热锅，再把西红柿放进去，翻炒出沙，再倒进纯净水和泡发的干贝，淡薄的白水一瞬变成了鲜亮诱人的茄红色，等水完全烧开后，他才将面条重新下进去，放入盐和胡椒粉一类的调味料。 厨房里弥漫着好闻的香味，尹孟希走上去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向海文用调羹舀了一点儿面汤，用手托在调羹底下避免汤汁滴下来。 “来，尝尝咸淡。”他微微侧过身子，将调羹递到她嘴边，她就着勺子喝了一口，咸淡适中、有浓郁的番茄香气，回味又透着鲜甜。 她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夸赞他：“好吃！” 两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分吃一锅面条，肥肠也分到了一碗没放盐的番茄面，它风卷残云地吃完后翻着溜圆的肚皮在阳台上打盹。 向海文揽着怀中的女孩，洗澡之后，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白花香混着沐浴露的皂香味，混合成一种又欲又纯的味道，他眼底腾起一片暧昧不明的意味，低头轻轻咬噬着她的耳朵：“夜晚将近，你想不想做点什么？” 尹孟希脸“噔”地一热，结结巴巴地应道：“做……做什么？” “你说呢？”他把她从怀里捞出来，顺势把人压在沙发上，将她双手反扣在头顶上方，“尹秘书，我一直忘了问你，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这样摄人心魄？” 第96章 my sweet girl 咫尺距离，最初相识的时候，她就一直觉得他的眼睛非常好看，瞳仁漆黑如墨、眉峰如剑、随着资历的增加，他眼里威势愈盛，可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少有的执着热烈，仿佛要将她灼烧一般。 向海文分明感受到胸前一片绵软，随着胸腔起伏的频率持续加快。他双眼微闭，含上那张淡色的蜜唇，手不自觉地探进她的睡衣里，抚上光洁的背，他只觉得指尖触摸到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炽热的，誓要将彼此燎烧殆尽。唇齿交缠、难舍难分，她迎着他的吻更恣意热情…… 电影里的画面正好播到了转场部分，一瞬静了下来，房间里只回荡着两人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衣服摩擦的窸窣动静、以及细微的水渍声。 肥肠两只大大的耳朵一颤一颤的，灵敏地捕捉到了动静，它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一双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它歪着脑袋观察沙发上陷入缠绵的两个人。 情到浓时，尹孟希忍不住闷哼一声，肥肠打了一个激灵，似乎是回想起了主人遇袭的那个夜晚，它“汪”一声扑上去，却又不敢真的攻击向海文，只能咬着他的衬衫底部往外拽，衣料发出线崩断的“刺啦”声音，两人不得不停下“忙活”，同时转头看它，只见狗嘴里还紧紧咬着衣服不放，他俩相视一笑，烈火缠绵的气氛就这么被迫中断了。 重新调整好坐姿，向海文揽住怀中的女孩，在她浓密蓬松的发顶上烙下一吻，尹孟希环着他的腰，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还没完全适应。” 向海文毫不在意地说道：“呵，确实很少有人领着男朋友的工资谈恋爱的。”他指了指肥肠，“不过很快你就会慢慢适应的，它也会。而且这只是暂时的，等你做了向太太，就不用再继续做秘书了。” “谁说过要做向太太了？” “哦？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答应我的话，‘以结婚为……’唔……” 剩下的话，被尹孟希用手捂着堵在了嘴里。 “说真的，是不是该跟我见见家里人了？”向海文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十指交叠，“我爸妈回国了，最近一直在庄园里住着，我爸……前几年确诊了癌症，好在发现得早又积极治疗控制住了，现在恢复得还算不错。” “前几年？”尹孟希估算了下时间，顿时恍然大悟，“当年你这么急着回国接管公司，就是因为伯父的病吧？” “嗯，很多高管都是资历颇深的老臣了，很多人一开始也并不服我，只有几个人用着还算顺手……张远和阿幸跟着我一路走来，谁都不容易，好在他们也得到了应得的待遇。” 尹孟希从他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假装委委屈屈地问他：“阿幸的工资不会比我还高吧？” 向海文并没有正面答她，而是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小笨蛋，人家是给我卖命，你是拿住了我的命脉，能一样吗？”随即，他在她唇角上印上一吻，随手撸了一把肥肠的狗头，“我得走了，明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我送你。”她懒懒地站起来，肥肠摇着尾巴跟着在他们身后，走到门口向海文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橡皮擦大小的金属卡片放在她手心里：“这是我家大门的门禁卡，回头我和管家说一声下次你再过去把人脸识别给你录上，以后你随时想过来都可以。” 她将门禁卡收好，随即正要关门送他出去，却发现他的手牢牢握住门把手，她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你……要不要录一个我家门锁的指纹？” “好！”他很满意，下一秒，已经自顾自地开始鼓捣起门锁，尹孟希看着他手法熟练，不禁有些迷茫：“你怎么连布防密码都知道？” 向海文正忙着将拇指的指纹录入，“老张之前给我弄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重新录一遍？” “不一样，他是他，你是你，现在你才是这屋子的主人当然得先经过你的同意，而且我也不确定你们有没有背着我偷偷把指纹抹掉了。” 她真的觉得很无语。 录完指纹，他用身子将她堵在门口，“别送了，进去休息吧。” “好吧，开车小心。” 向海文点点头，在她的目送中转身离开。刚走出几米远，身后传来尹孟希清晰的呼唤：“海文！” 他闻声转过头，女孩已经几步跑到跟前，双手揽上他的脖子，无比准确地撞进他怀里，向海文只觉心中一片柔软，将下颔抵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一只手轻托着她的头，另一只手环紧抱着她的腰，尹孟希贪婪地嗅闻着他的味道，无比心安地闭上眼睛…… 他们很少像这样拥抱，仿佛要把所有的爱意都通过一个拥抱来传达给对方。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上，闷声闷气地说：“谢谢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 “我知道。”他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炸毛的小猫，低头在她耳边说道：“no matter what happens,you can always trust me,my sweet girl.” 这句动人的情话一瞬击破了尹孟希的防线，隐隐有水雾盛满双眼。 “哧溜！”她无比响亮地吸了一下鼻子，因为过于感动，一坨大鼻涕窝在她鼻孔里跃跃欲试，为了不破坏这唯美的场景她本来打算偷偷把它吸进去，却没想到动静这么大，不免觉得有些难为情。她从他怀中抬起头瞅着他尴尬地傻笑，没想到不笑还好，她一笑，那个鼻涕泡便从鼻孔里冒了出来，像小孩子吹出来的口香糖泡泡一般。 “……” “嗤！”向海文忍不住笑出声，也不管她的鼻涕泡有没有收回去，又重新把她按回怀里。 隔了许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彼此…… 第97章 多吃一点 晨风凌冽，向海文倚在公司顶楼的天台围栏上眺望远方——一江碧水绕青山。 他咬了一口欧包慢慢咀嚼着，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早餐要么在家里解决，要么直接在公司附近买外带。 将欧包吃完，他拿起装意式浓缩的纸杯喝了一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取出一支衔在口中，见状，阿幸上前几步用身体挡着风，然后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火。火石崩出星星点点的火星将香烟点燃，向海文深吸一口，吐出乳白的烟圈一瞬便被风搅散。 “你是说，市局那边反馈证据不足无法传唤嫌疑人？” “是，而且有一部分当事人明明已经答应了要做证人，但是却突然改口，现在甚至连咱们的电话都不肯接了。”阿幸将一众受过毕强迫害的当事人的资料摊开来递给他。 向海文将积了一截的烟灰抖落进咖啡杯里，他边翻阅边冷笑着道：“呵，和我预想的倒是差不多，他们没有去公园调取监控录像吗？” “去了，可是他们说公园那块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正好在维修，还好我当晚马上找到园里值班的工作人员把视频拿到手，否则这件事就难办了。” “嗯，我本来想通过网络传播录像制造舆论压力迫使他们主动介入调查的，但是考虑到要保护尹秘书的隐私……”他垂眸沉默了半晌，“这样吧，你把录像拷贝一份直接寄到市局局长的办公室，然后对这些不肯配合的当事人，你亲自上门去一趟，不管他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们都尽量满足。” “明白。”阿幸默了默，又道：“向总，上次华伦丹顿的那档子事……您真的不打算追究了吗？” 向海文叹了口气：“怎么追究？兰耀福这人虽然贪恋酒色，但是他再胆大包天也不至于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更遑论当日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没必要冒这个风险。所以你觉得除了他还有谁有本事、有理由把药下到酒里？而且偏偏那么巧我手机就拍到了一段视频，人家摆明了打算水到渠成之后把责任栽到我头上来。” 他将手中的香烟弹落进咖啡杯里，红色的火星瞬间被棕色的液体淹没，他缓缓抬头，眼中似有掩不住的寒意：“就当作是看在她爸的面子上吧，这事就算过了，如果这她还不肯安分，就不要怪我下狠手了。” 阿幸垂首不语，跟了向海文这么多年，他身上承了多重的担子、压力有多大，自己全都看在眼里。可难得的是他虽然少信多疑，但终究还是逃不开“心慈”二字，不到最后一刻轻易不会把事情做绝，这究竟是优点还是缺陷呢，连阿幸也说不准。 后面回想起来，倘若当时向海文能够狠狠心将孙郁霏开除，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闹剧了。 尹孟希刚走进办公室就被一群同事团团围住，许久未见，大家都十分好奇她请这么长的假去做什么了。她随口应和着，向海文已经提前交代过，不管谁问，对外的统一口径就说是家里有事要处理，至于是什么事随便打个马虎眼就算糊弄过去了。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架不住有些人就是喜欢恶意揣测。 午休时间，赵安宁拉着尹孟希一块儿去吃饭，她们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里面议论。 “欸，你看到了吗？她脸色好苍白啊，又瘦了这么多，我就跟你说她搞不好是去做人流了。” “还真别说，本来我还不信呢！今天看她的样子确实像那么一回事儿，毕竟哪个领导能够随随便便就给她批一个月的假，肯定是她做了那种造孽的事情，不但向总面上无光，自己也没脸说，就拿借口敷衍咱们。” “谁说不是呢，别看她长得斯斯文文的，现在一些女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洁身自爱！也不知道自己给公司带来了多少麻烦，一下子请这么长的假，把工作都耽搁了，我想签个字都不知道找谁递交。” 这些肮脏龌龊的阴谋论全数落在两人耳朵里，赵安宁听不下去，撸起袖子就要去跟她们理论，边上的尹孟希拉了她一把，冲她摇摇头，然而自己倒是先进去了。 见到当事人进来，那两名女同事立刻闭上了嘴，不过眼里的轻蔑之色倒是一点儿也藏不住，那神情好像她们就在医院现场亲眼看瞧着她堕胎似的。 尹孟希环抱着手，冷漠地看着装模作样的两人：“怎么不说了？不是说我不知道洁身自好，请假做人流耽误工作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来来来，你们跟我详细说说。” 她们自然不敢和她对峙，一则对方是总裁秘书，二则自己毕竟是瞎胡诌根本没有证据，于是一个埋头洗杯子，一个把已经热了一遍的午饭再次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谁都不搭话。 尹孟希冷笑一声：“敢背后编排别人，就别怕承认，如果不敢认，就是连你们都知道自己不占理。莎姐，我记得之前你儿子阑尾炎动手术，那段时间你三天两头早退，等大家下了班你才回来打卡，用不用我把这事儿跟高经理说一说？”她目光一转，继续道：“玲玲，最近变漂亮了呀！好像是交了男朋友吧？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不过我看着你男朋友倒是有点眼熟，和总工室那个刘工的前男友长得挺像的。啧，怪事了，刘工才和她前任分了一个多月，我怎么记得你年前就和人家在一起了？” 被尹孟希抓住了紧要的痛脚，两个人的脸色瞬间都沉了下来，她们放下手里的东西，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就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等尹孟希从茶水间走出来，赵安宁眼里带着星星，像看英雄一样看着她：“希希，你太牛了！你居然还知道张玲的秘密！怎么不告诉我？” 她很自然地挽上赵安宁的胳膊：“我这个做秘书的，平时对接的人多，凡事多留个心眼就不难发现一些问题。至于张玲……那毕竟是别人的私事，我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所以没跟你说。走吧，咱们吃饭去！” 正值饭点，食堂里人山人海，尹孟希正苦恼午饭要吃什么，一进食堂，赵安宁就牵着她往一家店走去。尹孟希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家专营火锅的店面，显然是新开业不久的，门口立着一个大大的立体辣椒装饰，十分显眼，装修也是以红色为主，一看就很“火辣”。 食堂都是以窗口形式经营的，像这样特地开辟出一个独立的店面是前所未有的，只见员工络绎不绝地往里面走，看样子很受欢迎。 赵安宁拉着她也往里面走去，她笑嘻嘻地说：“你请假不久这家店就开始装修了，日夜赶工，上周才刚开业，虽然不是免费的，但是菜品非常新鲜，价钱还比外面的火锅店便宜了一半不止，很多部门都喜欢下了班以后来这里团建，这要不是中午，咱们还得排队呢！” 店里飘荡着辛辣诱人的浓烈香气，赵安宁和尹孟希相对而坐，很快，服务员端上来一个红艳艳的锅底，尹孟希呆呆地望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心里想起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会为了让她多吃一点而大动干戈造出如此阵仗了。 第98章 追星迷妹 因为还在养伤口，尹孟希并不敢吃特别刺激的食物，午餐她大部分吃的都是用骨汤锅底烫的菜，她这才发现，原来同一碗菜用不同的锅底来烫，美味程度居然会差距这么大。 吃完午饭，尹孟希回到办公室吃了两颗药，她今天连午休都省了，直接乘电梯上68楼，这段时间积压了许多工作，她得赶紧把它们清一清。 “叮——” 出了电梯，刚走进办公室的门口她就发现不太对劲，室内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士香水味。她假装咳了一声，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她绕过高大的屏风，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正疑惑时，休息室的门打开了，一名中年女性从里面款款而出。 “您好，请问您是？”尹孟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她的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身穿一套luisa spagnoli 的白色羊绒套裙并同款外套，优雅得体，从她手上的奢侈品手镯和钻石戒指来看，身家条件必然不菲。 “来找你们向总？他出去了。”女人撩拨了一下打理得当的短卷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哪个部门的员工？” 她说话虽然不甚客气，但语气倒还算得上温和。 尹孟希总觉得眼前这位很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便估摸着她大概是哪位股东的太太，只是不知对方为何会一个人在这里。 尹孟希大大方方地回答：“我是向总的秘书。” “秘书？”女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你是……尹孟希？” 听她能够准确说出自己心里的名字，言谈之间又毫无商务礼节，尹孟希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没错，请问您是？” 女人慢悠悠地走到茶几前坐下，她走路的样子摇曳生姿，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从容自信。 她坐下后将水壶放到小电磁炉上烧着，同时抬头朝尹孟希点头示意，尹孟希早已是满头雾水，但还是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等她坐定后，只见女人从自己的小羊皮手拿包里取出一张卡片放在桌面上，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上扬，身子往椅背靠去：“这张卡里面有一千万，你拿着这些钱马上辞职，离开我儿子！记住，必须从这个城市彻底消失，以后不准再出现在他面前。” “？” 尹孟希顿时懵了，眼前这名漂亮的贵妇是向海文的妈妈？！而且向海文他妈要给她一千万离开他？！ 她愣怔着说不出一句话，女人冷艳的眸子定定盯着她，四目相对，气氛既尴尬又诡异。 “嗤……”女人首先绷不住了，她一改跋扈强势的表情，用手捂住嘴笑了起来，直到她眼里泛出点点泪光，尹孟希才讷讷地扯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女人接过纸巾轻轻擦拭着眼睛，等她整理好仪容，水也正好烧开了。她将热水倒进两只琉璃茶杯中，又往杯子里续了点纯净水，确保水的温度在80度左右，随后，她拿起装着碧螺春的茶罐，用茶匙将茶叶拨进杯中，干枯的茶叶从水面缓缓沉入水底，兀自伸展舞动。 她将茶杯放在尹孟希面前，两人都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她见尹孟希还是一脸的恍惚茫然，才自觉有些过分，便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口吻，温和地道：“抱歉，小尹，我想演这场戏很久了，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这次总算找到机会了。” “演戏？” “嗯。刚刚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这卡里虽然没有一千万，五十万还是有的，你拿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就当做是伯母给你的零花钱。”说着，她将银行卡又往前推了推。 尹孟希总算反应过来了，刚刚那些都是她演出来的，虽然觉得有被冒犯到，但对方毕竟是向海文的母亲，她摇摇头，把卡退回去：“谢谢伯母的好意，晚辈受之有愧，这钱我不能收。” “哎哟，都是伯母不好……自从我退出演艺圈之后就再也没机会演戏了，刚刚突然戏瘾犯了，没忍住……” “演艺圈？”尹孟希脑中飞快地回忆着，突然她难以置信的捂住嘴，颤声问道：“您是……《大上海》里的……白婉珠？” 女人微笑着，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水，尹孟希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非常喜欢和妈妈看一部叫做《大上海》的连续剧，那部剧以旧上海为背景，讲述一名舞厅头牌歌女的曲折爱情故事，一年级的那个寒假，母女俩吃完晚饭就坐在电视机前看录影带，全剧一共40集，足足赚了母女俩不少热泪。 这部剧是在她出生之前拍的，当年一上映便风靡全国，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经典之作，尹妈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来重温一次。 难怪尹孟希会觉得她这么眼熟！ 这个女人，就是当年扮演白婉珠的当红女明星——万绮华！ 少年时代的偶像近在咫尺，尹孟希无比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她颤颤巍巍的拿起一个笔记本并一支钢笔，恭敬地递到对方面前：“白……万女士……能麻烦您帮我签个名吗？” 万绮华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自己的粉丝，异常开心，她接过笔记本，翻开首页大笔一挥，行云流水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个签名是当年经纪公司帮她精心设计的，虽然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给粉丝签过名了，但是这段风光旖旎的回忆，就像刻在她骨子里一般，难以抹去。 她将本子递回去，尹孟希忙不迭伸出两个手指，表情诚恳地道：“两张，我妈妈也是您的粉丝。” 万绮华“噗嗤”一笑，翻了一页又签了一个名字，并分别在签名后面写上了白婉珠说的一句经典台词——“因为拥有爱情，我的歌才会成为动人真理。” 尹孟希如获至宝般将本子抱在怀里，两人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细聊，向海文就回来了。他看到坐在茶几前的两个女人，不免有些惊讶，他冲两人微笑道：“妈妈，您见过小希了？” “嗯，确实是个好孩子。”万绮华和蔼地看着她，眼里满是赞许。 女友顺利获得母亲的首肯，向海文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他也想不明白怎么自己才出去了一趟，两人的关系就亲近起来了。 第99章 山庄做客 万绮华问道：“你爸爸呢？” 向海文在尹孟希身侧坐下来，拿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他去视察其他公司了，我先回来开个会，晚上咱们一起回庄园吃饭。” 万绮华转头过头冲尹孟希莞尔一笑：“小尹晚上有空吗？不如一块儿来家里吃顿便饭吧，老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自打我和他爸回国之后，老人家就一直在我们面前念叨着你。” 尹孟希有些羞赧地点点头，算是应允了。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万绮华整理好披在身上的外套：“你们年轻人还有工作要忙，我就不在这耽误你们了，海文你晚点送小尹过来，你可千万别光顾着工作让人家等太久了。” 向海文应承着，和尹孟希一起将她送到门口，万绮华似乎想起来什么，又回过身问道：“小尹你有什么忌口的或者是不爱吃的吗？” 没想到万绮华的心会如此细，尹孟希心中一暖：“没有，我都可以吃的，谢谢向夫人。” “她不爱吃葱和生姜。”向海文帮着补充，同时很自然的把手搭在她肩上。 “好好好，那我回去交代阿姨晚上做菜不放葱、姜。” 送走万绮华之后，尹孟希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和生姜？” “你夹菜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把生姜夹出来，还有，哪有人吃葱油面把油葱丢掉的，而且你吃火锅的味碟从来不放葱花。” 原来他都知道，每天明明要忙这么多事情，竟然还能留意到这些细节。 六点刚过，向海文就载着尹孟希往家里赶，万绮华下午已经接连打来好几条电话再三嘱咐他，今晚不允许加哪怕一秒钟的班，好在去庄园的道路与主城道错开，即使是通勤高峰期也不会拥堵。 其实万绮华甚少过问儿子的事情，于她而言，未必是特别喜欢尹孟希，只不过那是儿子第一次主动带回家的人，何况尹孟希的外貌和性格都不错，所以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然而，向望川却不这么认为。 再次来到山顶庄园，尹孟希的处境与第一次已经截然不同，向海文和她并肩走进大门，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不安，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不着痕迹地握上了她的手。 向海文细心叮嘱着：“我爸爸这个人向来比较严肃，一会儿见了面你不用太在意他的态度，何况爷爷和我妈都挺喜欢你的，咱们家的票数多大半都投给了你，所以不用担心，只要表现得自然一些就好。” 仅存的这点微不足道的担忧，也被他轻而易举地打散，尹孟希紧紧地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掌，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陆姨听从万绮华的吩咐，早早便在门口候着了，看到自家少爷领着未来少奶奶回来，忙不迭迎上去：“少爷，尹小姐，老爷和夫人等了许久，快进去吧。” 向海文点头应和，绅士地帮尹孟希褪下外套交给陆姨拿去存放。 尹孟希极自然地将手挽上男友的臂弯，两人走进客厅，向望川正坐在沙发上听收音，晚饭前他总愿意听些评弹、相声之类的放松心情，同时有助于增进胃口，这是他退休之后养成的爱好之一。 “爸爸。”向海文主动问候父亲，音量不大，像是怕打扰了他的兴致。 向望川闻声抬头，眼神率先在尹孟希身上停了片刻，向海文紧接着道：“她就是小希。”略作停顿，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我的女朋友。” 身旁的尹孟希连忙持了一个温婉的笑容，道：“伯父您好。” 向望川随即收回目光，淡淡地回应：“尹小姐你好，欢迎你来做客。” 要不是向海文提前提醒过她，尹孟希真的会认为向望川不喜欢自己。她颇有些疑惑，这对父子的眼神没有过多的交流，总是落在除了对方身上以外的地方，而且双方交谈的语气都透着一股淡漠的感觉，让人能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疏离。 “海文！你回来啦？”向启风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身后跟着一只漂亮的小白猫。 老爷子见到尹孟希，目光倏尔一亮，显然十分高兴，“你好哇，小丫头！” 按说向启风当年也是个驰骋商场的风云人物，如今已经变成一位皓雪苍颜的老人，大概是因为年纪上来了，又或许是出于对孙辈的疼爱，他原本凌厉萧肃的眼神看着向海文和尹孟希的时候总是那么和蔼可亲的。 尹孟希略欠了欠身：“老爷子，我又来叨扰您了。” “这丫头！你能来，老头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除了向望川以外，三人正絮絮叨叨地谈论着公司里的趣事，陆姨走进来恭敬地提醒他们用餐：“太老爷，老爷，少爷，尹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餐了。” 向启风转过头笑眯眯地问尹孟希：“孟丫头，老头子最近不小心扭了腰，劳你扶我一把吧？” 尹孟希连忙上前搀扶着向启风的胳膊，他原本个子就不高，上了年纪的筋骨萎缩了，身高只到尹孟希下巴，然而力气却还是十分充沛的，尹孟希明显感觉得到自己托扶着的手臂又沉又稳，她心里一瞬便明白了，向启风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她的认可。 餐厅里，众人围绕着向启风坐下来，一侧是向忘川和万绮华，另一侧自然是向海文和尹孟希，而七七则扑在向启风脚边玩耍，主人宠溺地将它抱起来，揽在怀里逗弄。 几名稍年轻点的女佣将菜肴一一端上，多半是精致而又清爽的菜式，向启风年纪大，吃不动油腻的食物，向忘川常年因病养身，也是个淡口的，万绮华陪在他身边，口味也素了，而向海文又不很能吃辣，所以尹孟希很清楚，摆在面前的豪华版鲍鱼辽参毛血旺和金汤海鱼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两个年轻人工作了一天饿坏了吧？咱们开饭！”等向启风动了筷，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开始夹菜。 因为向家的家教严格，讲究食不多言，所以整个用餐过程大部分都是在沉默中度过，向启风和万绮华偶尔会找些由头将话题引到尹孟希身上，以免她觉得拘束不自在，向海文默不作声地听着，不时用公筷给尹孟希夹鲍鱼、海参、毛肚和鱼片，全程倒只有向望川像个局外人一般，默不作声的吃着饭。 第100章 父子争端 “丫头，你是哪里人？” 尹孟希咽下嘴里的毛肚，擦干净残留在嘴角边的红油，不急不慢地道：“我是夏城人。” 老爷子的手指虚比划了一下，笑着对众人打趣道：“一个夏城人竟然比湘城人还能吃辣，你第一次来做客的时候，坐在我身边基本上就没动过筷子。这次知道你要来，我提前让阿姨跟海文了解清楚你的口味，怎么样，这个毛血旺和金汤鱼的味道还行吧？” 尹孟希夹了一截炖得炖得软糯q弹的海参放进碗里，下意识地答道：“嗯！很好吃！谢谢爷爷。”向海文忽一挑眉，乜斜着眼看了她一眼，向启风笑得更开怀了：“好孩子，以后可不能再改口了！” 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叫错了称呼，尹孟希脸上腾起一片绯红，这时，万绮华忍不住开口嗔道：“爸，您把人家小姑娘弄得都不好意思了，下回人家可不敢来了。” 向启风却不以为然地囔囔着，“这句爷爷迟早是要叫的。” 万绮华装作听不见他的抱怨，一顿饭吃得倒也算和睦融洽。饭后，向启风依着习惯去散步消食，尹孟希则陪着万绮华坐在露台上聊天，女佣端来一壶大吉岭红茶并一份什锦果盘，两个女人说说笑笑，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向海文小时候的事情。 万绮华托着腮，一只手执着银勺轻轻搅拌着杯里的茶汤，神色黯然，“我和他爸爸就这么一个孩子，按理，从小应该把他捧在手心里才是，可是他爸爸认为家慈儿败，怕他以后担不起大任，所以不论是人品修养还是学业专长，方方面面都要求得十分严苛，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能力，从小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国外生活。” “阿姨，我要谢谢您和叔叔。” 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道谢，万绮华的目光从茶汤上转移开来，有些怔愣地问道“什么？” 尹孟希望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道：“因为有了你们的悉心培养，才有了如此优秀的向海文，所以，我想和你们道一声谢谢。” 万绮华丢下勺子，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就是嘴甜，一会儿把我捧成大明星，一会又把他夸上了天，怪不得爷爷这么喜欢你。” 尹孟希涎着脸吐了吐舌头，“您过奖了，还不是向总调教得好，这可是总裁秘书的专业技能。” 本来还对儿子感到愧疚的万绮华笑了笑，不无感慨道：“这么说来，我还算是养了个好儿子。” “谁说不是呢？”尹孟希边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觉得有点想上卫生间。 万绮华给她大概描述了卫生间的位置，把号称为路痴本痴的尹孟希听得一愣一愣的，见她似懂非懂、全然分不清方向的样子，万绮华正要唤来女佣给她带路，却被尹孟希果断制止了——上个卫生间都要人领路，那也太没面子了！往后她在向家还怎么混？ 根据脑子里依稀残存的指引，尹孟希在宽敞的走廊里徘徊摸索着，好几次推开几扇像是卫生间的门，结果里面不是影音室就是书房。 “救命啊，快憋不住了，难道我第一次见男朋友家长就要尿裤子？”尹孟希捂着小腹暗暗叫苦。 路过一扇门前，她明显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争吵声，而其中一把声音让她不由得驻足停下，仔细听着。 “爸爸，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向望川反问道：“我不尊重你？如果我不尊重你你能有今天吗？” 向海文语气森然道：“我能有今天，您和爷爷自然是为我铺平了路，但我也不是靠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走到今天的！自打我能够记事起……每一天都在为了配得上这个所谓的继承人的身份而努力！”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再努力一次？！”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因为是她，所以我没办法放弃。” “可是那种普通的女孩子不能为你带来任何助力！霏霏家里的关系不用我和你多说，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各方面的条件完全能够契合总裁夫人的身份！何况……”向启风停顿了一下，“何况他爸当年为了救我，自己险些就送了命，这样的交情，你们两个孩子能够结合是最好的局面。” 向海文想起孙郁霏的那些下作手段，冷言驳斥道：“你认为最好的东西，是真的那么好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看到了你想看到的，而对于那些不合你心意的，就全部抹除！” 向望川气急反笑，“孑身一人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你的眼高于顶，没想到最终选了这么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女人，哼。” “爸爸。”向海文话语中带着抑不住的寒意，“您不了解小希，就请您不要如此随意地评价她，她不是一件物品，可以让人任意贴上标签。” 向望川显然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便绕回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摸出一盒雪茄，抽出一支切掉前端，点燃，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爸爸，不管您同不同意，此生，我向海文的妻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尹孟希。” 他的话是那么果断而不容置疑，这场景就仿佛是在公司开会时，他以一敌百、力排众议地敲定一个大家都不看好的项目。 尹孟希咬着唇听得入神，她正兀自感动时，小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坠感，她连忙收起竖得老长的耳朵，捂着肚子，脚步踉踉跄跄的继续找卫生间去了。 第101章 市局会面 剑拔弩张的气氛僵持着，一支雪茄没吸上几口，倒积了长长一截灰，向望川沉沉叹息一声，语气稍缓，道：“我的身体已是大不如从前，你如今在公司站稳了脚跟，我打算明年和董事会提出退休申请，到那个时候，也许孙越会是辅助你的最佳人选。所以，阿文，我希望你能和霏霏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我偏疼她。” 然而，向海文对这套说辞感到不以为然，他接过向望川指尖的雪茄，随后将它摁灭在烟灰缸里，一缕灰白的烟雾袅袅升起。他抬眸看着父亲，道：“爸，几年前你突然得了cancer，我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临危受命回国接管圣瑞。我从0做到1，能够走到今天靠的是日以继夜的努力，并非缺了谁的帮衬就办不到了，您有您的看法决断，我有我的做事原则，所以请不要再干预我的私事了。” 向望川背着手走到窗户前站定，良久，他才开口道：“好好待人家。” 短短一句话，如火把一般瞬间点亮了向海文眸光。 “我会的，爸爸。” 郑重的承诺，字字千钧，一如他刚进圣瑞时对向望川作出的保证。 告别了老爷子和万绮华，向海文带着尹孟希离开庄园，他们站在庭院门外的临山围栏上散风，等着家里的安保将车子开过来。 晚风森然，明明已经过了立春，还是有习习的凉意。 尹孟希双手略过向海文的风衣外套，直直环上他的腰，然后将脸贴着他的衬衫。向海文不由得失笑，攥着风衣两侧的边缘，将人裹进怀里，只露出一小片毛茸茸的头顶。 许久都未曾这样撒娇了，这种被心爱的人无限包容溺爱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刚和江淮珉在一起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清纯时光，后来的他总是很忙、脾气变得急躁，对她偶尔的任性撒娇，他越来越不耐烦，不止一遍告诫她，成年人的爱情应当随着岁月的沉淀趋向成熟，他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抚慰她的小情绪，双方所有的精力都应该聚焦于提升收入水平和生活品质。 渐渐地，她收起那些多余且敏感的小触角，变得麻木而务实。 赚钱，买房，存钱，结婚，生育，等死。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年人应有的历程，合理得让人厌恶。 “海文……”尹孟希仍旧将脸埋在他身上，语气含糊地唤着他的名字，“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细碎的绒发随风憩动，挠得他的下巴阵阵酥痒。 “好。” 她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能明显感觉到他紧实的肌肉线条，她略带孩子气地问：“真的？” “真的。” “骗人是小狗！” “是粉红猪行吗？” “不行。” “好吧，骗人是小狗。” 她从风衣里探出头来望着他，水润的杏眼里有斑斓的光彩，澄澈得像一汪清泉，向海文心底一片柔软，抱着她的软腰稍一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得更深，随即他低下头去寻她温润湿暖的唇…… 他的温柔，十有十成，悉数都给了她，尹孟希闭上眼，任由肆意的欢喜将空荡荡的心填满。难以置信，半年前她还是一个未婚、失业、被绿的悲惨大龄女青年，生活和工作的多重打击将她拖进了迷茫和自我怀疑的漩涡里，是向海文伸手将她拯救出来，许以她爱和承诺，让她鼓起勇气相信，并虔诚地憧憬着拥有彼此的未来。 将她安全送到家之后，向海文掉头绕上高架桥，他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情要做。 阙城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姜绪的办公桌上摆着两只泛着热气的白搪瓷茶杯，向海文端起自己面前的那只喝了一口，姜绪才循循说道：“向总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算起来咱们差不多有两年未见了吧。” “姜局调任进市局，责任重大、公务繁忙，若不是有紧要的事，我也不敢上门叨扰。” “你让人送来的证据、还有这个毕强的档案记录我今天上午都看过了，这人确实不是个好坯子，坑蒙拐骗除了个拐，其他的样样占全了。” “您说的是。正所谓本性难移，这样一个烂到根子里的人，这些年都没有新增案底记录，难道突然从良了？” 姜绪立时听出了弦外之音，他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向海文神色从容地继续说道：“省里正轰轰烈烈的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活动，严打保护伞，阙城作为地级市，抓工作自然是重点，但法网再密，也逃不过人情疏漏。”随即，他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密封的信封，轻轻搁在桌面上，“姜局，您觉得，会不会有人在源头上便污了清白？” 姜绪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却没伸手去拿，其实不用打开也能猜出来里面大概放了什么东西。 副局长李涛包庇这个流氓表弟的事情，他身为局长，自然不是一概不知，毕强这些年所犯的案件多为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并没有闹出人命来，而且许多案件的当事人报警之后没过多久就选择了撤案私下调解，这背后显然少不了李涛的功劳，姜绪对李涛提点过几句，让他看紧点自己的表弟别再多生事端，之后也就没再过问了。 他与向海文的交集其实并不多，两年前姜绪还是阙城市委秘书长，在一场由政府主导的慈善活动上，向海文代表圣瑞集团向全市十五所高中捐赠共计八亿资金用以建设图书馆、教学楼，当年的向海文意气风发、气质卓然，他站在宣讲台上致辞的时候，给姜绪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姜绪在收到向海文送来的监控录像后，连忙让秘书调出了尹孟希的受案登记，受害人伤势鉴定为一级轻伤，然而局里却以证据不足为由，没有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传唤，这案子就这么被悬置了。这个毕强想必是听从他表哥的吩咐，躲到省外去避风头了。 圣瑞集团不仅是阙城的纳税大户，常年活跃于各项公益事业中，备受广大媒体和公众视野的关注。这么个下作的混账玩意，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招惹上了圣瑞集团的太子爷，这让姜绪备感头疼。这一次别说是李涛，就算是耶稣来求情，也保不住这厮了！ 第102章 恶有恶报 两年未见，向海文还是一贯的从容温和，可言词中已然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魄力，“姜局不妨先看一看我带来的东西？” 姜绪扫了一眼信封，许久，他才拿起来撕开一个口子，从中拿出一摞信纸。 他捧着文稿翻阅起来，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份厚厚的实名举报信，上面详细陈述了这些年毕强犯罪的事实经过，文中着重描写了他如何打着李副局长的名号对案件受害人进行胁迫，强逼他们主动撤销立案。 其实他的手段并不高明，大多数时候是拉着几个地痞流氓凑在一块儿上门恐吓对方，遇到倔强些的直接在人家家里一通打砸，然后给点小钱了事。 他欺压的对象要么是外来人口，要么是无权无势的社会底层群体，这些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面对他这种有点人脉关系的市井恶霸自然是弱势方。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有一个曾经被毕强猥亵的受害者自称，自己曾是他名下的家具店内的一名销售人员，她发现店里会悄悄售卖一些做工粗糙的品牌家具仿制品，单件售价竟高达六位数，而且虽然毕强从来不对外做宣传广告，这些家具每个月的销量还是十分稳定的。按理说，毕强的日子应该过得十分滋润，但是就她观察，他的生活远远算不上阔绰，这就不禁令人遐想，这些昂贵的仿造品所带来的高额利润究竟流向了何处…… 信纸底部按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指印，冷色的白炽灯将纸张映照得愈加苍白。两者的对比，正如底层群众的无力反抗与利益既得者的狷傲狂妄所产生的强烈冲突。 姜绪放下手里的信纸，他已经不需要再看后面附带的证据了。他抬手理正制服的衣领，沉声道：“向总请放心，今晚，我代表市局给你立下承诺，这个人一定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向海文淡淡道：“有了姜局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随即，他身子往前凑了凑，眼睛佯装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向某不妨再当一回热心市民，给您提供个线索，这个姓毕的不知道又得罪了谁，这次好像碰到了硬茬，被人家把双手双脚都给打断了，现在正躺在商城的第二人民医院里呢，姜局可以慢慢处理，这个人呐一时半会儿是跑不了了。” 姜绪眼皮一跳，表情略显复杂，向海文“嗤”地一笑，“姜局，别误会，可不是我干的。” 姜绪无心再继续和他耍嘴皮子，只见他脸色肃然，道：“此人尤如毒瘤一般危害社会和谐，明天我就去提请逮捕证，这次一定会让他罚当其罪，至于他身后牵扯的龃龉，我也会一并连根拔起。” 目的既已达到，向海文也不想多做逗留，于是起身告辞。姜绪一直将他送到楼道口，向海文出言请他留步，便自行离开。姜绪站在楼梯上，背着手陷入沉思，昏黄的楼道灯将他大半个身子隐进了黑暗里。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接近午夜，向海文单手把着方向盘，拨通了张远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即将结束之前，张远才接起了电话，声音囔囔：“……喂？” 向海文将连线切换到车载蓝牙上，“张总，在日本还习惯吗？” “哎哟！还行吧，这大半夜的，啥事儿呀？” “我要谢谢你。” “谢啥？”张远揉着迷蒙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谢谢你帮我教训了一个畜生。” 这句话将张远冷不丁地激醒了，他从被窝里支起身子，换了个姿势握手机，“你……你都知道啦？” “知道这件事的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况且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做这件事。” “你怎么不怀疑阿幸呢？” “没有我的指令，阿幸不敢自作主张做这种事，何况，这个消息还是他汇报给我的。” 张远顿时萎了：“什么叫自作主张……你也不是没看到小孟希被打成那个样子，还有我家张肥肠！你不知道心疼的啊？” “嗯，所以我才要打电话跟你道谢。” “行啦，我不过是为了给我妹子出口气，况且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收拾这种流氓，就找个比他更流氓的人，不过那哥们下手是真的黑，哈哈哈哈。” “你的任命通知已经批下来了，在那边好好历练历练，别惹是生非，过几年回来了帮我搭把手。” “好，谢了，那我接着睡了啊。”向海文正要挂电话，又听到那边慌慌张张地补充了几句，“哎哎哎，差点忘了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小孟希说这事儿，我要在她心里维持一个光辉的阳光大男孩的形象。” 向海文极为不屑地“嗯”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回到家，他洗完澡刚要躺下休息，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打开对话框，尹孟希发来一张自拍照，照片里的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卡通睡衣，怀里搂着肥肠，笑容甜美，还附带了一句话：“肥肠说想daddy了。” 他唇角微微扬起，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按动。 手机在床上震动了一下，躺在主人身边几乎要睡着的肥肠立刻支起大脑袋查看动静，尹孟希拿起手机，顺手在它的狗头上拍了一下以示安抚。 屏幕上只有一句话：“daddy也想mommy了，肥肠替daddy亲一下mommy。” 短短一句话，让尹孟希重新体验了一把恋爱脑的小女生的感觉，她一边觉得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幼稚、无聊又肉麻，可心情又像在大夏天里喝一大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气泡水一样，叫人开心得直冒泡。 她把脑袋裹在被子里，双腿忍不住在床垫上一通乱蹬，吓得肥肠“嗖”的一下直接站起来，歪着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主人。 第103章 偷拍照片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无论是充裕的物质条件亦或是动人的爱情，两者都是女人的最佳护肤品。自从尹孟希回来上班后，赵安宁不止一次觉得她的皮肤不但变得细腻光滑了，甚至本就白得令人发指的肤色竟然又白了一个度。 整个早上，尹孟希都对着屏幕聚精会神地拟公文，已经观察了她许久的赵安宁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在她脸上捺了一把，却惊异地发现手指头上只有一点淡淡的粉痕，足以证明尹孟希的好肌肤并不是靠着厚厚的粉底液加持而成的假象。 “真是见了鬼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做医美了？”赵安宁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用年终奖能开多少个项目。 尹孟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视线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半分，她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早睡早起，没事别瞎想。” “就这么简单？”赵安宁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不对！你该不会……”她拖长了尾音故作神秘道，“偷偷谈恋爱了吧？” 在男女情感这方面，赵安宁的直觉简直比雷达还灵敏。尹孟希的眉梢不自觉地往上一挑，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赵安宁锐利的眼睛，她兴奋地从扑过来捉住尹孟希的手：“果然被我猜中了！”她花了几秒钟在大脑里把能想到的可能性排查了一遍，然后用八卦又笃定的语气打探：“你给我老实交代！男主角该不会是程珹吧？”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仿佛隔了半个世纪之久，自从在医院发生那件事后，尹孟希就没再联系过程珹，对方也很识相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平心而论，她并不怪他，爱慕一个人原也没有错，所以自然也就谈不上原不原谅。好在，她回到公司上班之前，他就已经调到了其他部门去了，不用尴尬地面对彼此，着实让尹孟希松了一口气。 尹孟希连忙摇头否认，这让满怀期待的赵安宁顿时泄了气，她瘫坐回椅子上，嘴里不住叹息：“真可惜啊，先不说你俩有多般配，光是年下姐弟恋这种cp组合，一听就又甜又撩人。” 这突如其来的泄气还没持续多久，赵安宁的眼睛里又重新焕发出了光彩，她凑近尹孟希，压低声音打探：“到底是哪路大仙捕获了咱们尹秘书的芳心？可否透露一二？” 尹孟希的目光重新转移到屏幕上，随口答了一句：“说了你也不认识，您老人家就别操这个心啦。” 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带一丁点儿的心虚，关于将她和向海文的关系公之于众这件事，她认真思考过许多次，现在绝对不是公开的好时机。 见尹孟希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赵安宁不免有些兴致索然，玩笑了两句也就不再追问了。 “叮——”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微信信息，尹孟希挪动鼠标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亲密的合照，尹孟希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准确认出相片上的两个人是谁了 ——背景是在一个普通的街道旁，因为夜晚光线不佳，不甚清晰的照片里，尹孟希将头埋进一个颀长的身影里，而那个身影，自然是向海文了。 这张照片的出现仿佛像是一盆冷水，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不时有人从座位上悄悄抬头，向尹孟希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希希，你收到照片了吗？”赵安宁失了往常的活泼洒脱，声音里满是抑不住的担忧，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怎么会没收到？ 正当尹孟希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桌上的手机一震，向海文在看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就发来了信息： 【别担心，有我在。】 照片最初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早已无从追查，但是人类本性里对他人隐私存有倜然的好奇心，致使这张照片就像是病毒一样，在各个员工私下建立的小群里肆意传播蔓延，甚至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义务贡献出一些暧昧的花边故事。 其实两人都是干干净净的单身男女，只不过叠加上了总裁和秘书这个不算新颖的狗血题材，两者悬殊的身份差距给足了人们遐想的空间，足以勾起他人一探究竟的欲望。 下班后，向海文担心尹孟希多想，特意把不急的工作推了，腾出时间送她回家。两人窝在沙发上吃着外卖送过来的披萨，向海文看着她给肥肠喂了一小块烤鸡腿肉，道：“要不我给你批半个月的假，你才刚出院，不宜太过劳心伤神。” 尹孟希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盛满温水的碗，她将鸡腿浸进去反复冲洗表面那层调味料，头也不抬地答道：“我才刚回来上班没几天，这个时候又跑去休假，更要落人话柄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只不过事发突然，又是从这种小道消息传出来的，让他们八卦几天也就过去了。” 向海文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着她的发顶：“要不然我们直接把证领了，堵上他们的嘴，你觉得如何？” “你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情开过玩笑？向太太。” 尹孟希不答话，促狭地将手指头上红艳艳的调料抹在他雪白的衬衣上，浸出一道道斑驳的油污：“我缺点很多的，只是平时站在你的立场上看不见而已。” 他捉住她继续做恶的手，抽出几张餐巾纸细致地将她手指头上的污渍一点点擦干净，“放心吧，我的容忍度比你想象的要高得多。不过这张照片来的确实蹊跷，连我都想不起来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大少爷，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尹孟希走到厨柜前拿出一个包裹，外层用浅蓝色的包装纸包裹好，“喏，拿去。” 尹孟希将它塞进向海文怀里，用手指绞着衣角，献宝似的看着他。轻薄的包裹拿在手上软软的，向海文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一角，顺着豁开的口子一路撕开，露出内里物品的一角。 向海文勾着唇笑道：“坏丫头，怪不得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第104章 love story 包裹里面装着一件黑色的丝制衬衫，gi的，和尹孟希橱柜里最贵的包包价格相当。 “我已经提前洗过了，你试一下合不合身。” “好。”向海文垂下眼眸，开始解自己领口的扣子，他才刚解开第二粒，尹孟希慌忙制止：“你你你！进卧室换去！” “嗤……”向海文轻笑一声，故意将解扣子的动作放慢了些，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就是要让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尹孟希羞得面上晕起一片绯红，忙不迭用手捂住眼睛。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布料窸窸窣窣的轻微摩擦声，她忍不住悄悄挪开了手指，透过食指和中指的缝隙往外瞄。 ——自然是一片春光盛景！ 光洁的胸膛一览无遗，结实的肌肉线条优美且诱人，宽肩和窄腰无不彰显着自律的价值，尹孟希的目光忍不住顺着人鱼线继续往下滑，可惜下身被一条黑色西裤不解风情地包裹住了…… “看够了吗？”向海文淡然从容地问道，“看够了我就穿上衣服了。” 尹孟希一瞬清醒过来，她舔了舔干燥发烫的嘴唇，咬着牙毫无底气地狡辩道：“谁看你了！？不知羞！” “想不想摸一摸？” “……” 向海文见她红着脸愣愣杵在原地，低垂的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一只手紧紧绞着衣角，甚是娇憨可爱，他更是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他凑近女孩因充血而变成粉红色的耳朵，低声询问：“想不想摸一摸这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身体，秘书小姐？” 微哑的嗓音仿佛是恶魔撒旦的低语，诱人步步走向欲望的深渊。 向海文握着她的手腕，引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际，尹孟希发现他的手心烫得如焦炭一般，可抚上腰间的皮肤却是寸寸细腻冰凉…… 他低头去寻她粉嫩柔软的嘴唇，轻轻咬噬吸吮着，仿佛在亲吻一朵甜美芬芳的花蕊。 “海文……”女孩从炙热的吻中探出一口气，轻声呢喃着，只觉通体酥软，如坠进梦境的彼端。 “嗯……宝贝……”向海文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回应，眼眸微微睁开一丝缝隙，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他虽不敢轻易造次，可内心的狂热，却在暗自翻涌，那股躁动径自化成一股暖流，不管不顾地冲击着理智。 尹孟希和他的身躯紧贴着，明显感觉到那异样的起伏，伴随一阵颤栗，她终于缴械投降，那双原本扶在向海文腰上的手臂犹如藤蔓一般，缓缓环绕上他的颈项。 感受到她的主动，汹涌澎湃的爱欲再也抑制不住，如潮水决堤般喷涌而出，向海文毫不费力地将她打横抱起，仿似捧着这世上最珍贵的瑰宝，他迈动着长腿走进卧室里…… 窗外，高悬于天际的皎皎明月大概是害臊极了，顷刻间，便隐没进云纱之后，不敢再瞧这人间的风流韵事。 翌日，因为早上有个高层会议要参加，向海文比以往早起了两个小时。他吻了吻身旁之人的脸颊，尚沉浸在梦中的尹孟希似乎觉得有些痒，无意识地抬手挠了挠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嘴里呢喃几句，又沉沉睡去。 向海文笑了笑，轻巧地翻身下床，换上昨天穿的衣服，顺手拿起那件黑色衬衫，临出门前，他对着冲自己直摇尾巴疯狂暗示的肥肠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在它的碗里满上一铲子狗粮，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时间尚早，差一刻才到6点，眼下还不是通勤的高峰时段，所以一路上倒也算是畅通无阻，他关了空调，将车窗摇下来，新鲜爽冽的晨风灌进车内，叫人神清气爽。 他先回到办公室里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才舍得换上尹孟希送的衬衫，外面搭一件深灰色暗格纹的西装和同色西裤，胸前的口袋佩了一块叠成双三角形状的酒红色方巾，这一抹精巧的点缀，令整体色调不会过于沉闷。 “滴滴滴滴……滴滴……” 不知道有多少人对iphone的闹钟有心理阴影，至少尹孟希是其中一个，她尝试过换其他闹铃，但是效果逊色许多。她从被子里探出手去摸索手机，手机没摸到，却探到另一半凌乱的被窝。 尹孟希腾地一下坐起身，回想起昨晚的幕幕香艳光景，有些难以置信，可肢体上传来的阵阵酸痛感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温热的水浴冲刷着被汗浸得发粘的肌肤，尹孟希失神地看着手上的道道红痕，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湿漉漉的手从洗手台上抓起一把小镜子，慌张地照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浴室里回荡着一阵无助的哀嚎，果然，她脖子上的暧昧痕迹一点也不比手腕上的少。 他其实并没有很粗暴，甚至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不适。可青年男女积累已久的爱慕之情一瞬间喷发，难免恣意张狂了些。但好巧不巧，她的皮肤偏偏属于那种比较薄且容易敏感的类型，平时随手掐一下或者磕碰了硬物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乌黑淤青，所以经过昨晚一夜的欢愉，这具身体很诚实地为她记录下了每一个癫狂的瞬间。 尹孟希拿出遮瑕力最强的粉底液，也不管会不会卡粉闷痘，一层又一层的往脖子上涂抹叠加，直到第五层，那些顽皮的绯色印记才被完全遮盖住。 “叮咚——” 肥肠本来还在睡回笼觉，却被忽然响起的门铃吵醒，它警惕地朝着门口方向低吼了几声，被尹孟希喝止后，又乖乖地蜷缩回小窝里。 打开门后，身穿明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员拎着外卖，道：“您好，这是您点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他将手里的外卖递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去送下一单了。 尹孟希怔怔地盯着手里的外卖，虽然隔着用保温材料制成的包装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分明告诉她，今天的早饭到晚饭都有着落了。 第105章 风波又起 汤粉，油条，虾饺，豆浆……尹孟希把打包好的早餐一样样从袋子里拿出来，几乎将餐桌占据了一半。 她挑出几样不耐放的，然后将剩下的放进冰箱里保鲜。 存放好食物，她才从容不迫地在餐桌前坐下来，拿出手机一边背单词一边吃早餐。她嘴里衔着半根油条慢慢嚼着，尹妈妈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尹孟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妈妈从来不会挑工作日的早晨打电话过来，于是她连忙接通了电话。 “嗯……希希，你……你上班了吗？”尹妈妈语无伦次地问道，尹孟希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抓紧手机，答道：“妈，我还没上班呢，怎么了？” “你爸爸他……最近身体不大舒服，前几天刚住进医院，这段时间我和你小叔伯父轮流在医院陪他，但是你也知道，他们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操劳折腾，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请个年假回来几天？” 尹孟希入职还没满一年，并没有年假，可一听到爸爸病了，她的心早已揪得紧紧的，便忙不迭地安慰妈妈：“你别急，我今天回公司交接一下，看看能请几天假，顺利的话我晚上赶最近一班航班回去。” “……好，我知道你工作忙，妈也是不得已……”尹妈妈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要强了一辈子，甚少在人前落泪，尹孟希不免感到心疼，同时又深深地自责起来，她忽然想起了那句熟语——“父母在，不远游。” “妈，没事的，你等我回家。”她柔声安慰着，尹妈妈这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挂断电话，尹孟希穿戴整齐匆忙出门，为了避免迟到，她打了一辆出租车，下了车后，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小步奔跑，过了安检，终于赶在电梯门阖上之前按下了呼梯按钮，电梯门重新打开，她勉强挤进略有些拥挤的电梯，原本有人在低声闲聊交谈，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却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尹孟希原本倒是没怎么注意，然而就连她走在办公室外的过道上，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身边经过的同事会时不时看她两眼，而等她回望过去，对方又匆匆把目光移开，她这才咂摸出一些不太对头的滋味——那张照片，到底还是有些作用的。 一名普通女性能从秘书一跃翻身，成为总裁的女友，这巨大的身份跃迁，让充满好奇心的大众总是忍不住想要从她身上挖出些非同寻常的特点来。 尹孟希不是一个喜欢高调的人，被人这么打量心里自然很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冲上去抓着别人质问吧？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细长的脖颈，又从包包里拿出小化妆镜比照了一番，幸好点点痕迹都被粉底液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一丝破绽。既如此，她索性表现得大大方方的，装作没看到，且由着他们去了。 “安宁，早上好。”尹孟希照常拍了拍赵安宁的肩膀，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包好的一次性饭盒放在她桌面上，“喏，这是你爱吃的虾饺，有点凉了，待会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 赵安宁捧起桌面上的塑料盒，面如死灰地看着她，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干嘛？”尹孟希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难不成连你也要孤立我了？” 听她这么说，赵安宁连忙使劲摇头，她抚摸着餐盒粗糙的边缘，犹豫了许久，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她按动了几下屏幕，然后将手机推到尹孟希面前，吞吞吐吐地说道：“希希……你看看这个公众号的内容？” 尹孟希见她这幅模样，还没看到内容，便觉得心里一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个表情清清楚楚地告诉她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标注着一个极抓人眼球的标题——《年轻总裁太花心，劈腿偷食大满贯》！ 题目下方署名——阙城大密探。 这个公众号的所有者在本地小有名气，内容主打当地热点新闻披露、时事分析，此人据说是狗仔队出身，所以言语尖酸狡猾、毒辣老道，竟然很受网友追捧。而且，为了增加读者，他时不时还会爆出几篇当地名人的八卦消息来获取流量，不过文章总是打擦边球，以故事的形式来描述事件过程，从不直接指名道姓，叫当事人难以维权，而且被他抓住痛点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也不屑于和他计较。 看到“年轻总裁”、“劈腿偷食”这些字眼的时候，尹孟希的呼吸不免一窒，她手指快速往下滑，毫不意外，首先看到的是之前被爆出的那张她和向海文在街头搂抱的照片，紧随其后的还有另外几张照片，那些照片的角度看起来像是用监控拍摄的，下面还有时间戳，一张是向海文被一名身穿制服的服务员搀扶着，后面跟着一名个子高挑的女性，三人在一条类似酒店的走廊上一前一后地走着，第二张则是三人共同走进一间房间，而最后一张，则是服务员走出房间，并将门锁上的侧影。 那对男女呢？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留在了房间里。 文章评论区有一个网友留言评论：“破案了！绝对是酒后乱性！” 这是大众最愿意相信的猜想。 虽然这几张照片都将人脸部位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但是光凭身高和体型也能给出绝对性的判断——第一张照片的女主角和后面几张照片上的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尹孟希的手指有些颤抖，她强装镇定继续往下翻，底部还放了一个重磅消息，图片里分明是一张血液检测报告，虽然已经截去了被采样人员的信息，但是作者用颇具艺术性的话语暗示道：“豪门少爷花样多，磕药嗨翻双飞燕！” 下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尹孟希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看了，这篇文章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她完全无从招架。 文章发布时间是今天早上8点，向海文有重要的早会要参加，他大概率还没有看到。 尹孟希死死咬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无力地发现一个事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第106章 股价波动 尹孟希将手机还给赵安宁，后者见她面色已是一片惨白，不免有些担心地道：“希希，你还好吧？” “我没事。”尹孟希定了定神，“对了，我想问你一下，员工事假可以请多少天？” “你还没入职满一年，可以请五天不带薪的事假，不过如果有要紧的事可以打个呈批延长几天。” 尹孟希挤出一丝苦笑：“五天时间可能不太够，我爸爸生病住院了，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啊，原来是这样......”赵安宁边说着，心里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同情，先且不论那篇八卦文章的真实性，光从她的表情来看，这件事对她打击似乎很大，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家里还出了事。 正说话间，办公室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大家望向她们的眼神里有掩盖不住的打探意味，间或还有幸灾乐祸的戏谑。 其实不少同事平时和尹孟希都处得不错，但是不知是不是出于对她忽然“走运”的过度揣测，许多人一时间都纷纷选择站在阴暗面，对她的私事掰开揉碎再添油加醋加工成八卦谈资。 注意到那些异样的目光，赵安宁气呼呼地大声嚷了一句：“看看看，看什么看！都不用工作了吗？”这话不知道是冲谁说，但又像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谢谢你，安宁。”尹孟希垂下眼眸，“我其实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这个事情太敏感了。” 赵安宁回握着她的手，满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傻呀，干嘛道歉？这是你自己的个人私事，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隐私公之于众。”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阵阵暖意，尹孟希眼眶微微泛红，她背过身去抬手抹了抹眼睛，随即从办公室出来，径直进了电梯。 向海文开完会出来，一直候在会议室门外的阿幸立即迎了上来。 “什么事？”向海文有些诧异。 “向总，您看看这个。”说着，阿幸给他递上一部手机。 向海文接过来快速翻看起来，一双浓眉越蹙越紧。 阿幸等他看完，才敢开口问：“向总，这个文章已经突破十万阅读量了，估计很快就会上阙城头条，刚刚你在开会，我就擅自做主提前和各大媒体平台打了招呼，确保这件事不会上网络热搜。” 向海文默然地点点头，将手机递还，道：“你做得很对，如果事情继续发酵，上了热搜就不好控制舆论了，尹秘书呢？” “她已经上班了，现在整个公司上下不少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还好目前没有人能猜到那个女人是孙秘书，否则不知道还会传出什么荒谬的言论。” 向海文叹了一口气，他闭目揉着额角，一早上的高强度会议让他已经略有些倦意了。 腹稿打了一版又一版，可等到向海文走进安静的办公室时，那番解释的话还是生生噎在喉咙里。 尹孟希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闻声抬头，道：“开完会了？” “嗯。”他走近了一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早餐还合口味吗？” “跌了。” “嗯？什么？”向海文没反应过来。 “刚刚开盘低开2个点，现在应该差不多3个了。”尹孟希缓缓道。 向海文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公司的股价。他在她旁边坐下来，然后握起她的手，问道：“你信不信我？” 女孩端起他的手，抚摸着上面那道浅白色的疤痕，那疤痕从虎口处延伸至掌心，她低声道：“我信你，但是股东、员工、股民未必会信。阿文，我知道出于对我的保护，许多事情你不想让我牵涉其中，所以你不说的事情我也从来不会追问，就是因为我信你。作为你的秘书，我理应为你分忧，何况现在我是你的伴侣，我希望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等到事情发生之后才后知后觉。” “那天我和孙郁霏一起去应酬，结果疏忽大意被人算计下了药，我当时为了避免失控只能自己将手划伤，后面的事情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抱歉，我应该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的。” 尹孟希叹了一口气：“看到你那个伤口的时候，我就猜到应该出事了。”随即，她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界面，看了一眼后举到他面前，“已经跌破4个点了，是时候让法务部和公关部介入了吧？” 一个上午的时间，蒸发了12亿市值。 股市界面下的股吧，呈现出一片喧嚣吵闹之势，虽然最近整个相关板块的股票表现都不佳，但以圣瑞的体量，日常股价波动一般在正负一个点以内，突然被砸了四个点，敏感又脆弱的股民显然坐不住了，纷纷叫嚷着要找公司索赔。 有人发帖宣称找到了股价下跌的原因，点进帖子详情，内容完全照搬了“阙城大密探”的那篇文章，一群疯狂的股民在下面跟帖，无差别的肆意谩骂三名当事人。 “有没有天理！总裁自己生活不检点，开房玩妞要股民买单？” “狗男女，赔钱！！！” “大家团结起来，保留好证据，后续一起索赔登记！！！！” “楼上的大哥说的对，顶上去！！” “都是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胜在会投胎，终究有一天会把父辈积累的财富都给还回去，作孽啊～” 尹孟希收回手机，她没将下面的评论展示给他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股价的波动与这件事有关，但是要去说服一群因为亏损而失去理智的人，无异于对牛弹琴。 “小希，这个事情让我来处理，这段时间你先休个假吧。”向海文担忧道，“你的身子还弱，做了那个开颅手术本来就需要静养，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求返岗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回来的。现在出了这种腌臜事，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腾出手脚来处理这些是非。” 他这么一说，正好点醒了尹孟希，她咬着指甲盖，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我爸爸住院了，我妈让我回去一趟，帮忙搭把手。” 向海文有些惊讶，脸色一变，忙道：“伯父怎么样了？如果夏城的医疗条件跟不上，大可以转到这边来，我认识一些很不错的医生。” 尹孟希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今早上你走了之后妈妈才给我打的电话，详细情况我也没来得及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原本是计划今天晚上回去，可是我放心不下你。” 向海文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将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肌肤：“傻丫头，我答应你，会很快把这些事处理干净的，今晚我送你去机场。” 第107章 牛肉自由 通向机场的路格外幽静，树影子丛丛，随风摇曳。 尹孟希除了证件和包包以外没带任何行李，所以一下班两人就直往机场而去。 她不发一言，端端坐在副驾驶上，显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向海文看了她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前方的道路上，道：“怎么了？还在担心呐？” 她垂下眼眸，不无懊恼地道：“我只是觉得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却什么忙都没能帮上。” 一只带着暖热温度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一把，向海文单手扶着方向盘，不紧不慢地问道：“你知道我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完成业绩？” “开会？” “你该不会是怕上班吧？” 尹孟希接连猜了几次，都被向海文笑着一一否定了。 “那是什么嘛！”尹孟希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鼓了鼓嘴，不免有些泄气。 “我最怕在深夜里接到电话。”向海文说出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答案，“如果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一般就是不太好的事情，不是公司出了事，就是项目上又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一般接到这种电话，不管我有多疲惫，都要马上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处理，因为这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哪怕当时想不出解决办法，我也会在书房枯坐一夜，想想明天该怎么办。” “不过，这种感觉在我进公司两年后慢慢的就消失了，因为我熟悉公司的每一个方案计划，洞察整个行业趋势，知道出现某个问题应该率先从哪里下手。我还疏通盘活了整个人脉圈层，培养了一些可以信赖的骨干，渐渐地，我可以睡得很越来越安心。可直到你出事的那天晚上，那种失控的感觉又卷土重来，当时我便知道，自己有了新的软肋。” 尹孟希没料到他也会说这种黏糊糊的情话，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捧着脸安静乖巧地听着。 他睨了一眼她呆呆的样子，低笑一声，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说的是，处理问题是我的强项，你只需要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然后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让我每晚都能够睡个好觉就足够了。” 尹孟希鼓了鼓嘴，小声幽幽地说：“原来我是你的‘惹事精’呀。” 手中的方向盘差点没打滑，她是怎么得出这个总结来的？这个阅读理解能力…… 晚上的机场没什么乘客，尹孟希办完登机手续，手里攥着登机牌，也不急着过安检，而且一步三回头地望向男友所在的方向。 “呵，怎么感觉你快哭出来了？傻姑娘，又不是不回来了。”向海文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尹孟希比他大一岁，但是自从两个人正式确认关系后，他总感觉自己更像是年长的那一方，不过说实话，他倒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尹孟希的脸一热，她一面不舍得离开，一面又怕他觉得自己太粘人，便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看似比较合理的理由：“你饿了吧？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 向海文欣然应允，两人走进一家小面店，点了两份牛肉面并几样凉拌小菜，然后坐下来等着。 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很快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就端上来了，尹孟希下意识地把自己碗里寥寥几片切得薄薄的牛肉夹进他碗里，向海文低头看着碗里的牛肉片，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这该死的习惯！ 以前和江淮珉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存钱买房，每个月吃穿用度都要严格地控制额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平时下馆子吃饭，她总是会主动把肉或其他比较好的配菜夹到他碗里，谎称自己减肥要他帮忙吃掉，江淮珉每每也是十分乐意“效劳”，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真正目的。 没想到，今天这个老毛病又犯了！ “那个……那个……要不你还给我？”尹孟希小心翼翼地从他碗里夹回牛肉片。 “……”向海文的脸更僵了。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我”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把场面给圆回去。 “老板，把你们店里面的牛肉都端过来。” 坐在收银台昏昏欲睡的老板娘听见这话，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她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到：“什么？” 向海文脸色更黑了，他放缓了语速，咬着牙道：“把你们，店里面的牛肉，全部端过来。” 尹孟希低头咬了一小口面条，不敢说话。 ──啧！这面条真酸，比山西老陈醋还酸！ “啪嗒──” 后厨的老板将一大块白切黄牛肉用铝盆装了，连切也没切，就这么连肉带盆摆上了桌面。老板抬头看见收银台那边的老婆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后脊一冷，忽然福至心灵一般，转身进厨房用小碟子盛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他把碟子和牛肉并排放在一起，然后十分满意地再次望向自己的老婆，这次，老板娘确实没有再瞪他，因为她已经气得直翻白眼了。 尹孟希看了一眼横跨在两人之间的牛肉山，她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么一大坨肉至少得有十斤重，不禁觉得牙根泛酸。 向海文单手支着下颚，淡淡道：“以后想吃什么就放开了吃，我还养得起你。” “是……谢谢……”尹孟希语无伦次地答应着，抬手就要去拿刀切肉，这时，老板终于在老板娘凶狠的目光下顿悟了，他抢先接过刀，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道：“姑娘，你只管吃，别耽误了上飞机，我给你切肉！保管张张比纸薄！” 说着，老板将牛肉端起来放到另一张桌子上，戴上一次性手套，利落的切着牛肉片，每切满一碟，就停下来端过去给两人吃着，周而复始。 于是，两人就坐在这么一家充满了牛脂和面条香气的小小面店里，在老板娘殷切的注目和老板周到的服务下，吃了一顿浪漫的中式法餐。 见过用牛肉下面条的，没见过用面条下牛肉的。尹孟希今天可算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因为牛肉是清汤煮的，除了少量盐巴以外没有放其他作料，所以吃多了容易腻口，等老板端上第三碟牛肉片的时候，两人显然已经吃不动了，可那一大坨牛肉的切口连轻伤都算不上！ 秉承着节约粮食的美好品德，那块牛肉最后也没浪费，尹孟希叮嘱老板将它打包好，然后交由向海文带回去给肥肠加餐。 今晚，能比收了钱的老板娘还要开心的就只有肥肠本肠了。 第108章 回到夏城 从面馆出来，向海文一手挽着尹孟希，一手拎着一只装满牛肉的塑料袋。 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尹孟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给远哥打过电话，他说本乡公司的资金已经到位，北海道的滑雪场度假村项目预计下个月就能恢复动工了，所以我觉得正好在这个时候召开一场记者招待会，发布圣瑞与本乡公司合作的消息，一来可以有效转移公众的视线，二来也能够提振投资者的信心，比单纯发一些干巴巴的澄清声明或者律师函更有说服力。” 向海文目中透出赞许之意，他微微颔首以示赞同：“不错啊尹秘书，功力见长！” 他将她送到安检处，尹孟希正要走进安检口又忍不住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她将头再转过去时，忽而身子一悬，被人将将揽进怀中，向海文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抬头掠过她耳边的的时候，他故意压低声说道：“妆有点化了，那些印子遮不住了，记得上飞机之后补补。” 尹孟希条件反射地一把捂住脖子，仿佛做了什么极其不道德的事情而急欲掩盖一般，脸瞬时红到了耳根处。 她总是那么容易脸红。 向海文唇角勾起一抹痞笑，缓缓将她身子松开，还坏心眼地顺手将她额前的刘海揉乱。 机场的广播响起，敦促旅客尽快登机，就算是再难舍难分也不能继续耽搁了。尹孟希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她很努力的思索了一番，才生生憋出一句话：“等我回来。” “嗯。”他眼睛因含着笑意而微微弯起， 单手插在裤兜里，以一个慵懒而放松的姿势站在原地，俨然是一副斯文败类的做派。 尹孟希一上飞机，就感觉到疲惫不已，她闭目休息了一会，再睁眼时，机舱舷窗外的景色由璀璨夺目的繁华盛景变成稀疏而温馨的万家灯火。 从机场出来，她拦下一辆计程车直接赶往人民医院。 住院部的走廊上，靠墙壁的一侧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供给病患家属临时休息使用的病床，他们无不是一脸麻木与疲惫，有的闷头和衣而眠，有的躺在床上，支着床板翘起二郎腿在刷短视频。个人形象这个东西，在医院里是最没有用的。 “604……605……606……”尹孟希在606号病房前停下，正要敲门的时候，隐约听见尹爸爸正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孩子这么忙，你何必告诉她给她添乱呢？” “那不是你闺女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她，她回头也会怪咱们的。” “也就你一惊一乍的，不过是个小肿瘤而已，这不都已经动完手术了，你非折腾她干啥？” 尹妈妈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老尹，你现在说这话倒是一点儿也不脸红了，医生刚查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差点一个没站稳要晕过去了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声音越来越大，无比清晰地传到了走廊上。 作为子女，大多数人都不耐烦见到父母起争执，尹孟希也是如此，但在这个特殊的场合下，她却觉得再没有什么比听到他们干劲十足地斗嘴更叫人开心的了。 她在门口故意大声干咳一声，然后推门进入病房。 “爸！妈！”尹孟希脸上挂着一个明媚的笑容。 老两口看见女儿，自然是高兴的，尹妈妈走到女儿跟前，尹孟希以为她要接自己的包包，连忙摆摆手，没想到尹妈妈抄起床头柜上的酒精，对着尹孟希“呲呲”一顿乱喷，刺鼻而冰凉的液体覆在肌肤上，瞬间便蒸发了。 “伸手！”尹妈妈命令道。 尹孟希乖乖摊开手，尹妈妈换了一个瓶子，在她手上挤出一团透明的凝胶，继而命令道：“搓一搓！” 依靠在病床上的尹爸爸看不下去，道：“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她又坐飞机又坐地铁又坐计程车，浑身都是病菌，过给你可怎么办？” 尹孟希小心翼翼道：“……那我走？” “没事儿，宝宝你吃饭了吗？”尹爸爸温言关切道，好似于他而言，再大的病痛也没有女儿吃饱饭来得重要。 “我吃过了，爸爸，你觉得怎么样？” 尹妈妈抢过话头：“你爸长了个结肠腺瘤，还好是良性的。”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几张相片递给尹孟希，道：“你自己瞅瞅。” 照片上，尹爸爸的肚子就像是一台肉色的机器，被插上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管子，一道长至下腹部的疤痕呈现出极鲜艳的红色，用缝合线缝成一条可怖的蜈蚣。 水雾漫上她的眼眶，聚成一串串水珠后便止不住地落下，滴滴答答地打在屏幕上。 一定很疼呀！ 尹爸爸想伸手夺走手机，伤口却被牵扯得发疼，他叹了一口气，嗔怪道：“你说你，给宝宝看这些做什么？没得吓着她！” 尹孟希抬手三两下抹净眼泪：“爸，这次妈做得对，你不应该什么事都瞒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个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有义务担起责任。”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对了，你一个人回来的？” 尹孟希知道爸爸话里的意思：“他公司出了点紧急状况，实在是走不开，他送我去机场以后又回去处理，不过他说如果这里的医疗水平跟不上，他可以安排帮你转院到阙城的三甲医院去。” 尹爸爸摆摆手：“多大的事，惊动了这么多人，不过是个小肿瘤，都已经切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尹妈妈削了一个苹果，对半破开，给父女俩一人递了一半：“希希，你这次回来多久？” “我请了半个月的假，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再延长一点。”她看见尹妈妈面容暗沉憔悴，不免心疼，“妈，爸出院前就由我来守夜，你先回去歇着吧。” “你一个女孩子终究不方便，咱们请了个守夜的护工，你白天过来给你爸送饭，给我搭把手就成。” 尹孟希点点头，又坐着聊了一会，护工来了，是一位面相老实的精壮中年男人，尹妈妈偷偷跟她说是亲戚介绍的，她才放心了许多。 奔波了一整天，晚上，尹孟希洗完澡，躺在床上和向海文打了一会儿视讯电话，便沉沉入睡。 白天等她起来，妈妈早已去了医院，尹孟希到楼下菜市场买了菜，做出了一家三口午饭和晚饭要吃的饭菜，然后装进保温盒里去送饭。 两点一线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尹爸爸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儿在身旁而心情愉悦，气色越来越好了。 这天中午，尹孟希照常到医院给爸妈送饭，她打开饭盒将菜一碟碟摆出来，尹爸爸高兴地搓了搓手：“哇，今天有红烧小排骨，还有滑蛋蒸牛肉！啧啧，这个清炖蹄膀有水平，没想到居然被你偷学了老爸的绝活！” 尹爸爸和尹妈妈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尹孟希在家里已经吃过饭，索性洗了个苹果，连皮也没削，坐在沙发上啃起来，她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连连切换了几个频道，大都是些闹腾的综艺节目，她手指快速按动着遥控器，一瞬，她停下了所有动作，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第109章 记者招待会 记者招待会现场，台下坐满了各大媒体记者，着一袭黑色西装的向海文端坐在演讲台的正中央，发型打理得干练帅气，英眉俊挺，身后是圣瑞集团标志性的logo，显得十分正式。 场内人声鼎沸，这是圣瑞今年召开的第一场记者招待会，众人自然是极为期待的。 向海文微微抬手示意，热闹的会场便逐渐安静下来。他环顾扫视了一圈会场，遂道：“各位尊敬的记者朋友们，感谢大家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圣瑞集团2023年度第一次记者招待会，我是圣瑞集团的执行总裁，向海文，今天将由我来为大家介绍集团新一年度的重点项目计划。” 屏幕上硕大的黑色“s\\u0026r”标志慢慢淡去，工作人员将制作精良的ppt调出来，向海文用沉稳的语调和流畅的说辞为听众循循讲解了北海道项目的开发情况，台下不时有人低声交流意见，频频颔首。 入职圣瑞以后，尹孟希总会有意识的去学习向海文的演讲方式，绝不会生硬枯燥，不但见解独到、逻辑严密，语言风格不失幽默、娓娓道来。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实际演练才能获得如此流畅自然又富有感染力的演讲能力。 尹妈妈夹了一块小排骨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她随意瞥了一眼电视，忽然双眼微微眯起，她用筷子指着屏幕，疑惑道：“希希，我怎么瞧着这人有点眼熟？” 眼熟吗？你未来女婿！ 尹孟希没怎么和爸妈说过公司的事情，更没想好怎么和二老解释向海文的特殊身份，眼下更不是一个好时机。于是，她索性装起了傻，打起了马虎眼儿，道：“你看谁都眼熟，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说着，她迅速拿起遥控器换了个科普频道，见尹妈妈又低下头去夹菜，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她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切换了频道之后，向海文就被一名记者呛上了。 演讲环节结束，主持人领头致谢，并道：“感谢向总为我们带来了一场精彩的讲解，下面进入提问环节，请需要提问的记者朋友按下您桌上的举手按钮，我们将按照举手先后顺序来进行解答。” 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记者们纷纷按下桌上的按钮，生怕错过这个机会。 向海文以极佳的专业素养耐心地解答了一个又一个或刁钻或犀利的问题，体现了一名优秀青年企业家的风范。 “下面有请第33号记者进行提问。” “向总您好。”一名外表高瘦精干的女记者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传闻称，圣瑞公司近期股价表现不佳，给股民和投资人带来了极大的经济损失，而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您个人的私人生活混乱，导致外界对您的职业素养和管理能力产生了质疑。对此，您如何回应？” 话音刚落，本还热闹盎然的会场一瞬寂静无声，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台上那名年轻有为、光芒万丈的总裁如何答复。 主持人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他赶忙替老板解围：“时间有限，请勿发表与本次会议主题无关的提问。下面有请序号为56的记者朋友继续提问。” 56号刚要站起来，向海文将面前的话筒朝自己挪近了一些，他面上含着淡淡笑意，丝毫没有因为被冒犯而恼怒失态，“感谢这位记者朋友对我本人的密切关注，相信您一定是我们圣瑞集团的忠实股民。” 台下一阵笑声。 “多年来，我们圣瑞集团的所有员工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奋力开拓各板块市场，为广大投资者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同时，集团积极投身于公益事业，以实际行动回馈社会。” “前些天，我们确实在部分社交媒体平台发现了一些关于本人的不完全真实言论，本人可以以向氏家族多年的行业口碑和声名做担保，本人从未与任何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 他神情严肃，平静地说道：“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女性，的确是我的女朋友，我们目前正以结婚为前提正式交往中。她是一名非常善良可爱的女性，同时也是我的现任秘书，她有极佳的业务能力，入职以来一直尽职尽责为公司的发展作出贡献。为了避免对彼此的工作造成干扰，所以我们才一致决定暂时对外保密关系。” 台下的记者本来是来听圣瑞集团的新项目情况的，没想到还能吃到总裁这么劲爆的香甜保熟大瓜！是以，一个个听得十分专注，竟然比刚刚听报告时还要认真。 向海文顿了顿，语气温和了许多：“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以更正式的方式，将这位未来的总裁夫人介绍给大家。同时，也请那些带有不明恶意的宵小之辈停止发布此类带有误导性的消息，混淆公众视线，我方必定将此事追责到底。”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作风磊落的态度，又把问题重心转移到了造谣者的身上，加之这类捕风捉影的八卦消息本来也没是没影儿的。多亏了那个不知深意的记者主动提问，这场记者招待会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第110章 意外惊喜 尹爸爸出院这天，一场春雨下得细腻缠绵，雨水打在蓄了满枝白色花苞的玉兰树上，沁出淡淡的清冽香气。 回到家，尹孟希安顿好父亲，回屋换了身便服。而尹妈妈则在厨房里忙活，张罗着一顿丰盛而营养的晚餐。 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在炉子上“嘟嘟”地翻滚着往外冒蒸汽，她正要下盐调味，却发现盐罐里空空如也。 “这孩子，盐用光了也不知道补上。”尹妈妈摇头叹气，转身打开橱柜一通翻找，却没找着，她冲里屋喊了一声：“希希呀，家里没盐了，你去楼下便利店买一包回来！” 尹孟希这几天忙于奔波，这会子正在房间里打盹，她正睡得昏昏沉沉之际，被尹妈妈这一嗓子给嚷嚷醒了。她套上一件松松垮垮的卫衣，嘴里叼着一根橡皮筋，用手把头发胡乱扒成一个丸子形状，然后再取下口中的皮筋将头发束紧。 走到玄关处，尹孟希将钥匙揣进口袋里，出门前还不忘大声问道：“妈，还要点什么？” “不要了，买好了早点回家，别在外面乱逛！” “知道啦！”她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 为图方便，她趿着一双拖鞋出门，春寒料峭，使人略感有些寒意。 “嗞嗞嗞……”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喂？怎么啦？” “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很忙？”电话那头的人虽声音沉稳，却像是含着莫名的委屈 “大少爷，我们昨晚不是才通完电话吗？我爸今天出院，才刚到家，我现在在小区楼下给我妈跑腿呢，可忙了。” “今晚吃什么？” “嗯……？”尹孟希回想起刚刚屋里弥漫的香味，如实回答：“我妈好像煮了鱼汤” “好，那我今晚也喝鱼汤。” 她不由得失笑，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盐袋，“记者招待会开得还顺利吗？” 向海文略有些讶异，道：“你看到了？” “嗯，我就看了个开头，后来想抽空上网找来看看的，可是一直没时间。” 他低低“哦”了一句，似有一瞬难掩失落但旋即又恢复如常：“你在外面正好，我给你买了个礼物，直接送到你家的，按照物流信息今天应该就会送到，你注意看手机。” 好巧不巧，刚挂上电话，就有一条短信发过来，正是快递驿站。 尹孟希抬头望了眼乌色如墨的天空，盘算着从这里过去驿站拿包裹应该还来得及，于是将盐袋一并装进口袋里，小跑着往小区侧门的快递站点跑去。 这个时候取件的人不多，尹孟希扫了出库码之后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包裹，她放到拆包台上拆除外包装，打开后是里面装着一个比巴掌大上一圈的正方形盒子，盒子是纯黑色的，右下角有一行以花体字写就的法文——“chaque nuit, je rêve avec ton fant?me.” 尹孟希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拆着包装盒，她刚将包装盒外的塑料膜丢进垃圾桶里，忽然，天空响起一阵闷雷，雷声消逝的同时，细密的雨点自天空落下。 周围的路人大多没有带伞，不多久便纷纷小跑起来，不过一瞬，雨势越来越大、越落越密，饶是第一时间躲到了一处水果店的檐廊下，尹孟希身上的衣服也淋湿了大半。 躲着雨也无事可做，她索性再次拿出那个包装盒，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个正方形木块，木块正中央有一个圆形凹坑，似乎像是一个“托盘”，她将它调转了一个角度仔细端详起来，“托盘”后面有一个金属手柄，她试着拧了一圈，“托盘”竟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音乐。 她满头雾水地捧着“托盘”，喃喃自语道：“这是……八音盒吗？可怎么好像只有一半？” 正当她想拿出手机拍照讯问向海文时，忽然，一只手自她头顶伸下来—— “另一半在我这里。”男人嗓音沉沉，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尹孟希一怔，闻声抬眸，她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过他手里的小玩意儿。 向海文略弯下身子，伸出另一只手在她面前来回晃了晃，无奈道：“喂喂喂，怎么回事？见到久别重逢的男朋友就这反应？” 只一瞬，尹孟希伸出手环上男人的颈项，再无言语，周遭只听得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的声响。 向海文见她如此反应，初有些惊讶，随即眉眼已是化成一抹柔和的笑意，他将怀中的女孩环住，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温言道：“想你想得紧，所以就擅自过来了，会不会太过唐突？” 怀中的人儿马上摇头，高高束起的丸子头在他下巴上来回挠动。 约莫过了几分钟，手机在兜里疯狂震动起来，尹孟希看拿出手机硬着头皮接通，电话那头即刻响起尹妈妈暴躁地嘶吼：“让你买个盐你是跑到美国买去了吗？” 她将手机拿远了几分，等尹妈妈发泄完怒气后，才凑近低声道：“妈……海文他过来了，我顺便接他一下。” “海文？谁啊？” “……”尹孟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向海文主动凑近话筒，大声问好：“伯母好！” “啊……？哎哟哎哟哎哟！”尹妈妈醒悟过来，连连“哎哟”了几声，立即由怒转喜，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你这孩子，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呢？还不赶紧把人家带回来！饭菜已经做好了。” “妈，你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少给我贫嘴，赶紧的！”说完，尹妈妈“啪”地一声将电话挂断。 尹孟希讪笑着解释：“你别担心，我妈就凶我一个人，她对别人还是挺和气的。” 向海文挑挑眉，不置可否，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她面前：“我不太了解国内……呃……未来女婿上门的礼节，不过想着红包总是应该备有的，就是不知道这点儿够不够。” 尹孟希呆呆望着那个厚实得像块砖头的红包，也不知他是怎么塞进西装里的，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堪堪将红包推回去，然后指了指身后的水果店：“你别动不动就送钱，怪吓人的，头一回上门做客，买点儿水果就好。” 不一会儿，两人拎着几大盒精心挑选的水果礼盒从店里走出来，向海文说了一句：“我来，”顺势接过她手中的重物。 初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势逐渐收了，两人并肩走在小区里，偶有几滴顽皮的水珠从树枝上坠下，落在路人的发梢和肩上，跟随他们一同归家。 第111章 家中留宿 到了家门口，尹孟希竟忽然莫名紧张起来，她心下觉得奇怪，明明之前去向海文家里做客的时候她还能够做到平静如常，反倒是轮到她将人带回家，怎么就这般不自在？ 似是看出她的踌躇不安，向海文哂笑道：“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就算我再拿不出手，尹秘书你现在才后悔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明明知道他是在给自己疏解紧张感，可尹孟希还是忍不住在他胳膊上轻拧了一把。 门打开，两人走进玄关，尹孟希探着头大声招呼道：“爸，妈，我们回来了！” 刚刚挂断电话后，尹妈妈就催促着尹爸爸换一身衣服候着。是以，甫一进门，尹爸爸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迎上去，尹妈妈听闻动静，匆匆洗了个手也从厨房赶出来。 “爸爸妈妈，这位是向海文。” 向海文朝这对面带着和善笑意的准岳父准岳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正儿八经地问好：“伯父伯母好，突然来访，打扰了。” 尹妈妈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僵了一下，但随即十分热络地招呼他进屋，尹孟希半倚在玄关柜上捂嘴偷笑，尹妈妈瞪了她一眼，低声啐道：“笑笑笑，没个正经！盐呢？” 尹孟希吐吐舌头，乖乖从口袋里拿出盐递给尹妈妈，尹妈妈一把夺过揣进围裙口袋里，又扎进厨房里忙活去了。 向海文陪着尹爸爸在沙发上坐下来，尹孟希进去看到他们两人，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见两个大男人略有些局促不安地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尹孟希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摆在两人面前，他们同时端起茶杯，低头喝上一口以缓解尴尬。 “小向你从事哪个行业？” “算是房地产和投资开发类吧。” “嗯……蛮好，蛮好。” “叔叔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汽配厂的工程师。” “噢！您还会修车？” “不会。” “……” 尹孟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那个完美如神只一般的男人，此刻像一个等待老师检验的学生一般，既拘谨又无助。 “快来吃饭吧。”尹孟希把四套碗筷摆放好，招呼着客厅里那一对大眼瞪小眼的老少爷们儿，他们几乎是如释重负般同时松了一口气。 大家全部落座以后，尹爸爸似是想起了什么，起身慢悠悠地从壁橱里拿出一瓶珍品茅台酒，这是早些年他的徒弟送的礼物，那小伙子打从毕业进厂就一直由尹爸爸手把手带着，后来跳槽了，倒是还能惦记着孝敬师傅。 这瓶酒尹爸爸一直舍不得喝，藏在柜子里已有多年，倒不是因为它价值不菲，而是这瓶酒代表着爱徒的一番心意。 “爸，你才刚动完手术，就别喝酒了！”尹孟希皱着眉，伸手便要去拦。 尹爸爸轻轻挡开她：“不碍事，爸爸今天是真的高兴！”他转头对向海文问道：“小向，能喝一点儿不？” 向海文笑道：“伯父，这酒要是喝了，小希待会肯定得跟我闹脾气。不瞒您说，我家里藏有不少好酒，这次来得匆忙，准备不到位，下次来我给您带上，今天咱们先以茶代酒。” 既如此，尹爸爸只好把酒放回原处，尹妈妈一边热情地招呼向海文吃菜，一边问道：“小向，我看你还带了行李，干脆晚上就住家里吧？” 尹孟希差点被一口饭噎住，她捶着胸口无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他……住……酒店！” “住什么酒店？家里这好些房间还不够住吗？酒店不卫生，吃饭也不方便，住在家里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向海文眉眼弯起，淡淡道：“是呀，伯母说的特别有道理，小希，不介意我和你挤挤吧？” “咳！咳咳咳！”听到女儿要和一个男人共同睡一个房间，尹爸爸本能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轻咳几声以示抗议，却被尹妈妈一个锋利地眼风扫过去，他只好默不作声，埋头继续扒拉着白饭。 “就这么决定了！”尹妈妈果断拍板，“明天你带小向好好逛逛，难得来一趟，你要好好招待人家。” “谢谢伯父伯母！”向海文露出一个温和知礼的笑容，是长辈看了都会喜欢的那种，可尹孟希怎么觉得他这个笑容里颇具奸诈的意味。 吃完饭，尹妈妈拉着尹爸爸出门散步，其实这是留给小两口一点独处的空间，也方便向海文利用这些时间洗漱整理。 “你就带了这么点行李？”尹孟希看着他带来的唯一一个行李袋，几乎要怀疑当初和她一块儿去日本出差的人和眼前这位是不是同一个人。 “周末结束后我就得回去了，带两套便服足够了。”向海文把行李袋拿起来，“你的房间在哪里？” 尹孟希一愣，整个客厅都没有向海文家里的房间大，这尊大佛真要住小庙？ “我房间小，床也挤，要不我还是给你订酒店吧？”这段时间她忙着跑医院，已经许久没有收拾了，客厅倒是被尹妈妈打扫得一尘不染，可想想自己那个凌乱的房间，她难免有些心虚。 向海文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他凑近女友的脸，压低了嗓音问道：“怎么，家长都见了，你还想反悔不成？” “不是……那个……” “哪个？” 尹孟希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咽了口口水，踌躇半天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伸出手指：“过道左手第二间，房间有点乱，你做好心理准备。” 目的达成！向海文一甩手把行李包跨在背后，吹着一支欢快的口哨乐呵呵地去找房间了，然后就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口哨声戛然而止。他脸色木然地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对‘有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第112章 生日快乐 “你听我狡辩！”尹孟希三两步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往外拖，“你先去洗澡，我进去收拾收拾。” “来不及了，我都看到了。”向海文坏笑着抬手在她面颊上捏了一把，捏出一个小肉圆。 “那就给我忘掉！”她将向海文推进洗手间，关门之前还不忘叮嘱道：“那个蓝色的是沐浴露，白色的是洗发水，洗发水边上那支是洗面奶。” 向海文晃了晃手中的行李袋：“我自己带了。”说罢，他拉开拉链拿出一只精致的小袋子，里面装着洗漱和护肤用品，另外还有一套墨蓝色的绸质睡衣。” 拿好一应用品，他将行李袋放在洗漱台上，尹孟希随手接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个猥琐的痴汉笑容：“平角？三角？” 他挑了挑眉，用暧昧不明的目光盯着她，“平角还是三角你不知道么？还是说你忘了？没关系，待会进房间我帮你重新回忆一下。” “您太客气了，告辞！”尹孟希吐吐舌头，“砰”地一声关上门。 又菜又爱玩！ 向海文洗完澡出来，尹爸爸和尹妈妈还没有回家，他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慢悠悠地擦着头发，模样慵懒自在，倒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此时，尹孟希早已经把房间收拾整齐，把不该出现的杂物都收纳整理好，这才允许向海文参观她的房间。 房间不大，却布置得十分温馨舒适。五层书架上整齐摆放着种类繁杂的书籍，向海文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随手翻开一页，竟是一本漫画绘本，画技笔法虽然稚嫩，但是内容倒是有趣得很——里面画的是一个小女孩独自去野外探险，意外发现了飞行器，然后一个人驾驶飞行器到外太空探险的故事。 向海文坐在床沿上饶有兴味地看起来，等尹孟希洗完澡回到房间里，他已经几乎看完了这本手绘，他抬起头笑着夸赞：“画得挺不错呀，要不要考虑出版？” 被男朋友看到年幼时画的漫画，其尴尬程度不亚于被父母偷看自己偷偷写的日记。 尹孟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猛地朝男人扑过去，伸出手便要去抢那本绘本。 向海文坏笑着，一只手将绘本高举过头顶，一只手死死抵着她的脑袋，令她无论怎么挣扎却连绘本的边都摸不着。 “露西娅来到了海王星，海王星的居民生活得非常惬意，每天的工作就是躺在海边晒太阳……”向海文仰头看着绘本，高声读起主角的对白，嘴角不住上扬，“啧！想象力有余，常识不足，你小时候上自然科学课没好好听吧？” 实在可恶！ “要你管？！”尹孟希半蹲着屈膝蓄力，奋力跃起要去够那本令她社死的绘本，却没想到一个重心不稳，绘本没拿到，整个人倒是扑在了向海文身上，后者习惯性地将她护在怀里，两人同时向床上倒去。 一瞬，房间里悄然无声，。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耳朵被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所占据。 “小希，你真的那么急吗？”他喉结上下滚动，双眼微眯，眼底的情欲翻涌。 “急你个头，快把绘本还给我！”尹孟希低声骂了一句，她支起手臂从他身上起来，随后微微皱眉，责备道：“头发这么湿你也不知道吹干，小心以后老了头疼！” 他“嗤”地一笑，“我命好，就算老了头疼还有尹奶奶帮我揉。” “你现在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和张远有得一拼！”尹孟希啐了他一句。 彼时，异国他乡的张远正美滋滋地吃着拉面，突然，他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只见一根粗粗的手工面条从他鼻孔喷出来，惹得那位坐在他对桌的小姐姐想笑又不敢笑，可怜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因为憋笑而涨得通红。 尹孟希取出来一个吹风筒，她将插头插进床头边上的插座里，打开开关用手探着风试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过来，我帮你吹头发。”她重新爬上床。 向海文顺从地直起身，双腿微微曲起，尹孟希跪坐在他两腿之间，直起上身，一手拿着吹风筒，一手轻柔地撩起他缕缕湿润的短发，细致且耐心地吹着。 她穿着一件棉质的白色睡裙，曼妙的酮体在薄软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燥热的风在他的发间穿梭，吹拂着一颗躁动的心。 她细软的手指在他的头皮和额上掠过，像金鱼的亲吻般温柔，他半眯着双眼，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心爱的姑娘为他吹头发。 直至将头发上的最后一丝湿气吹干，尹孟希这才停下来。 门外传来门锁开阖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低声交谈，尹爸爸和尹妈妈散步回来，洗漱后便各自回房，很识趣地没有来打扰这对小情侣。 房子小，个人的隐私性不免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可向海文却并未觉得有丝毫的不自在，这里是她的家，他们是她至亲的家人，所以，这里也是他的家，他们也是他至亲的家人。 两人挤在一张1米5宽的床上，他的一双长腿伸直了刚好碰到床尾边缘，总体来说还算舒适。 “叮叮铃铃铃……”一阵清脆悦耳的旋律响起，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娇柔的女友，她双手捧着白天那只八音盒，小心翼翼地把玩。 此时八音盒已经合体，木质底座上面摆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伴随着音乐缓缓转动。球体里面镶嵌着一颗用白色羽绒拼成的星星，底座巧妙地隐藏着一只小灯珠，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但随着发条转动，小灯珠便会散发出莹白色的灯光，折射到水晶球里，那颗星星就像是在闪闪发光。 “好漂亮啊……”尹孟希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晶球八音盒，像孩子见到心仪的玩具一般，忍不住将发条拧了一遍又一遍。 他亲吻她的发顶，抬眼看了一床头的闹钟，默念倒数——“3……2……1……” 分针和时针同时走到12点的时候，他低头在她耳边温柔地道：“生日快乐，我的公主。” 第113章 公园游记 “生日？” “嗯？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特地大老远跑一趟？”他低声笑着，神情缱绻温柔，水晶球的灯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瞳眸里，流光溢彩。 大概没人记得今天是她28岁的生日，包括她自己，只有他牢牢记在了心里，甚至愿意飞越大半个中国只为陪她度过一个生日。 自然是感动的，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爱，已是她得到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向海文替她掖好被角，复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睡吧，明天陪你过生日。” 因为床铺不大宽敞，向海文只能搂着她睡，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还没到下半夜，他的手臂就已经麻得不行，像有无数小针扎在肉上，又刺又痒。 他试着从她颈下抽回手臂，动作极轻缓，眼看着就要脱逃成功，却被睡梦中的尹孟希一把又捞了回去，她把他的手臂牢牢抱在怀里，还无意识地用鼻尖去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狗。 向海文一动也不敢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似地闭上眼，权当自己另外半边身子没有意识。 清晨。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尹孟希缓缓从睡梦中醒来，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早上好呀！”她抬起头和身边的人打招呼，却愕然发现向海文平躺着睁着眼看天花板，眼下还淤着两抹乌青。 “你没睡好吗？” “没有，我只是起得比较早。”他 尹孟希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挪开自己压在他身上的腿：“要不你再睡会？” “不用，今天是你的生日，说好要陪你的。”他翻身下床，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套白色的卫衣和休闲裤，尹孟希很少看到他穿便服，这样的打扮和他很是相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女生们大学时代暗恋的帅气学长。 她想了想，打开衣橱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好不容易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件白色卫衣，乍眼一看，和他的倒像是情侣装。 年纪大的人觉少，等他们穿戴完毕走出客厅，尹妈妈早已外出去买菜，而尹爸爸也出去遛弯去了。 餐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两碗尚还温热的豆浆，四五颗水煮蛋，几副油条，还有一小砵瘦肉粥。 样式虽然简单，两人还是吃得有滋有味，吃完早饭，向海文主动收拾起碗筷。 “我来吧。”尹孟希顺手便要接过，却被向海文轻轻挡开，他挽起衣袖自顾自地收拾起来，“你是寿星，今天乖乖坐着享福就好，而且你什么事都不让我做，这个毛病真得改改了。” 向海文提起一摞盘子在水槽旁洗碗，尹孟希在一旁看得怔愣，忍不住走过去从背后环上他的腰撒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别过头去看她，把手上的泡沫抹在她小巧的鼻尖上。 “讨厌！”她双手举到唇边哈气，作势去挠他，房子隔音不太好，他们打闹玩笑的声音都传到了走廊上去，尹爸爸本来手已经握在了门把上，听见屋里的动静，犹豫再三，自顾自地一笑又下楼去了。 从家里出来，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往夏城老街。一下车，马路上车水马龙，两边商铺沸沸扬扬，卖吃食的店铺会将桌子摆到路边上，占了一半的人行道，人们倒也见怪不怪，三三两两的往那儿一坐，便痛快地吃了起来，很是热闹。 尹孟希鼻翼轻轻憩动，唾液疯狂分泌，她精准无比的分辨出味道来源：“牛丸汤！” 向海文见她走不动道的样子，笑道：“你不是才刚吃过早饭吗？” “我确实是吃过早饭了，但是我觉得你没吃饱。”尹孟希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拉着人就往店里走。 一个上午都快过完了，他俩还没走出多远，肚子里倒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夏城特产小吃。 就在尹孟希要走进一家甜浆店的时候，向海文一把拉住她：“宝贝，我真吃不动了……” 尹孟希有些意外：“咱们也没吃多少家呀？” 闻言，向海文哀怨道：“是没吃多少家，可你每次都是尝两口就推给我吃了。” 好像确实有这回事，尹孟希有些过意不去，看来她是真的慢慢适应了作为他女朋友的身份，不但让他洗碗，连吃不完东西也会习惯性地“让”给他吃。 不吃东西的话，做什么好呢？ 她正努力思考着，眼睛倏然一亮，指着巷子尽头对面的马路道：“我们去公园玩玩吧？” 只要不吃东西，他什么都愿意做！ 这个公园年代已久，尹孟希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才建好，以前周末她最喜欢来这个公园玩，爸妈带着她往往一呆就是一上午。 被城投收购重建后，门口5毛的门票摇身一变涨到10元。走进园中，景色变得不多，倒是儿时遗忘已久的场景就像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般，轮番浮现在她脑海里。 公园里有一片偌大的人工池塘，尹孟希望着泛着波光潋滟的湖面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海文勾唇一笑，道：“想坐船吗？” 她回过神来，回望他，轻轻点头。 向海文带着她走进售票亭，付了30分钟的费用，随后便有工作人员递上来两件橙黄色的救生衣给他们穿上，救生衣的扣子刚扣好，就听见亭外传来一阵哭闹声。 “爸爸，爸爸，我也坐小船！”一个约摸四五岁的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拉着她爸爸的衣角撒娇，“爸爸，你就让我坐一回吧！” 身为父亲的中年男子皱眉低声呵斥道：“你什么都想玩，今天都玩了多久了？” “爸爸，我今天没吃雪糕，也没买玩具，我可乖了，就让我坐一次好不好嘛！”小粉团努力交涉，无奈她爸爸丝毫不为所动，急得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尹孟希迟疑了一会，在看到女孩急得流下两行眼泪的时候终是忍不住上前询问道：“先生您好，如果您放心的话，我和我的朋友带您的女儿坐船如何？” 中年男子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两个人，见他俩年纪轻，看起来经济条件也不差，又架不住女儿充满期待的目光，他沉吟片刻点头应允：“那就麻烦两位了，温温，谢谢哥哥姐姐。” 获得父亲的允许，小粉团乐得一把拉住尹孟希的手，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谢谢哥哥姐姐，嗝！” 她因为哭了许久，竟还打了个气嗝，真是又可爱又好笑。 尹孟希帮她穿上儿童救生衣，小粉团甜甜地笑着，左手拉着尹孟希，右手又去牵向海文，开心地朝着心心念念的小船走去。 第114章 瞄准靶心 一艘铃兰花形状的小船停靠在岸边，向海文利落地一步迈上去，再伸手将那个软萌萌的小粉团抱起，将她轻轻放到座椅上，还不忘给她系上安全带：“乖乖坐着，不要乱动喔。” 小粉团甜甜地“嗯”了一声，向海文摸摸她的脑袋，回过身去接尹孟希，尹孟希扶着他的手也登上船，小粉团乖巧地往边上挪了挪小屁股，让尹孟希挨着她坐下。 小船靠马达驱动，速度不快，只需要把控方向盘便可操作。向海文以前有一段时间喜欢和张远去海钓，开的都是自家的游艇，所以驾驶这种儿童观光船根本不在话下。 小粉团小手巴在船沿边上，双脚腾空一前一后不住晃动，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指着几只结伴漂浮在湖面的天鹅，奶声奶气地喊道：“哥哥姐姐！快看！那边有小鸭几！” 尹孟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莞尔一笑：“那不是小鸭子，是天鹅。” “小鹅几！小鹅几！哥哥，把船船开过去！温温想看小鹅几！”她一张白嫩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染上一层浅浅的桃红色。 “好！温温坐好咯！”向海文转动方向盘，缓缓朝天鹅群靠近。 天群鹅见到船只贴近，似乎已是见怪不怪，只顾着低头梳理羽毛。温温屏住呼吸，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无比专注地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 短短半个小时，他们已经足足把湖游了两遍，在尹孟希的印象里，儿时的公园湖畔宽广无垠，现在却觉得不过比巴掌大些，人的记忆，果然会受到感情的主观影响。 尹孟希牵着温温的小手，将她送回父亲身边，小丫头今天玩得很是开心，依依不舍地缠着要抱抱，尹孟希只能将她抱在怀里玩逗了一会，被她“吧嗒”地亲了一大口，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爸爸回家了。 从出口出来，有工作人员笑盈盈地招呼他们：“帅哥美女，来瞧瞧相片！”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工作人员的身后有三块电子屏，上面正在轮播着刚刚乘船游玩的游客照片，尹孟希向来觉得这种东西纯属浪费钱，明明是自己的照片，却还要大花钱去买，她一步不停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发现就剩自己一个人，回头一看，向海文已经匐在工作台上专心地挑着照片了。 “这张，唔……还有这张。”向海文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比划着，尹孟希凑过去看，他选了一张三人一同泛舟游湖的照片，照片里，温温双手托腮正观望不远处的天鹅，而向海文和尹孟希则是面含笑意，轻松肆意地享受着休闲时光。另一张颇有意思，是他们俩一左一右牵着温温的背影，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裁出一道温馨的剪影。 那名工作人员很有些眼力见，对这两张照片连连夸赞：“小千金真是活泼可爱，长得像妈妈。” 闻言，向海文睨了一眼身旁的女友，眼神里莫名带着些深意。 “请问一共多少钱？”尹孟希有些不好意思，她掏出手机扫二维码付款，假装对他的试探视而不见。 她自然也是考虑过她和向海文的未来，那个未来里有他们，有两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只不过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之前，她也不敢确定那个美好的未来究竟会不会降临。 人心易变，他不轻信他人，她不轻信婚姻，各有隐疾，却被彼此慢慢治愈。 照片只花了几分钟就打印好了，工作人员将它们装进一只精巧的信封里递给尹孟希，谁知却被人半路截胡。 向海文接过信封，极其自然地把它放进口袋里，同时还不忘拍着口袋耍赖道：“这是我的，你想要就得再买。” “……先生你几岁啊？” “三岁。”他一脸的理直气壮。 工作人员被他们腻得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暗叹晦气，只觉得今天的砖真是格外烫手。 向海文挽着她的手继续逛，这类公园的受众对象就是青少年儿童，所以一众娱乐设施大都只适合小孩子玩。趁着春光正好，他们漫无目的地闲逛，欣赏园里春意盎然的景色，就像是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路过一个射击摊子时，尹孟希忽而就走不动道了，她直愣愣盯着摊子上摆的一只半人高的玩偶，玩偶被摊主用塑料袋装起来，收口处用红色丝绳扎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尹孟希盯着这只白色毛绒兔子玩偶，眼里写满了“渴望”两个字。 向海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只兔子，低声“嗤”地一笑：“想要？” 她点点头，眼睛仍是直勾勾的。 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周末，爸爸带她逛公园，也是这个摊子，她一眼就看中了那只毛绒兔子玩偶，爱女心切的尹爸爸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女儿赢回来。 一个小时后，父女俩灰头土脸地拿着几个安慰奖回家去了，尹爸爸还因为打枪花了一个月的零用钱被尹妈妈臭骂了一顿。 这个摊子原来是露天的，现在因为升级改造而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爿铺面，那个摊主也从当年的年轻后生变成了一名发福的中年大叔，唯一令人吃惊的是，这只兔子居然还在继续生产！？又或者是说……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人能够把它赢走。 向海文迈开长腿，朝摊子走过去。 “哟，帅哥美女，玩打枪吗？” “嗯。” 老板向他们解释着玩法，规则很简单，20元一轮，一轮有五发子弹，靶子一共有6环，中心10分，从中心往外每环少一分，没有射中靶子不计分，一轮结束之后根据总分可以选对应分值的奖品，且每一轮的分值不可以累积叠加。 那个兔子玩偶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兑换分值——50分！也就是说必每一枪都必须射中靶心才能将它带走。 向海文递给老板一张红色的钞票，换了二十五发子弹，老板额外递给他两枚子弹，笑道：“小伙子，这两发子弹先给你练练手感，不算分。” “谢谢。”向海文拿起枪，无比熟练地把两枚试用子弹塞进枪镗里，枪和子弹都是塑料材质的，质量轻、不压手，但也正因如此，哪怕有过射击经验的人一时也很难找到感觉。 尹孟希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里不由得冒出小小的期待。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老板走过去，他凑近了靶子仔细端详了一会，随后挠着头陪着笑脸道：“帅哥咱们不急，看准了再打哈。” 靶子毫发无损，期待破灭。 第115章 扮猪吃老虎 向海文眯起眼端详着手里的枪，自言自语道：“确实有点难度。” 他再次执起枪，侧着头闭上一只眼，仔细瞄准靶心。 “砰——砰——砰——砰——砰——” 一轮子弹打完，除了其中两弹勉强打中三环，其他三弹都落在了四环以外。 看来是个嫩后生！老板暗暗松了口气，摆摊这么多年，他摸索出来一个道理——其实最好赚的钱不是小孩子的，而是那些带着女朋友过来打算耍帅露一手年轻仔的。照他看来，向海文出手阔绰，枪技又是差强人意，五轮打完了也捞不到什么东西，势必还会继续追加。 老板虽然眉头微皱着，脸上装作一副替他们惋惜的表情，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不知好歹，还想打走我的兔子？那可是咱们店里的客户经理！” 尹孟希担心向海文挂了面子下不来台，忙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宽慰：“没事，就当随便玩玩，中不中无所谓，这种枪的准头本来就不好。” 向海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手指快速翻转，用一个漂亮的动作将枪对调了一个方向，他把枪柄递到尹孟希面前，问道：“玩过射击吗？” “没玩过……”尹孟希老老实实回答。 “嗯，和我想的一样。没事，我教你。” 老板在旁边听着，不免咋舌：“这小子还挺聪明啊，明明枪法不行，还能这么镇定地换个方式继续耍帅！啧啧！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可真多。” 向海文可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他绕到尹孟希身后，带着她的手握上枪柄，干净清冽的男子气息瞬间涌进她的鼻间，向海文注意到她的耳朵漫上了薄薄的粉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耳廓的皮肤上还附着一层淡金色的绒毛，让人联想起细嫩多汁的水蜜桃。 他勾下头，嘴唇离了她的耳朵只有咫尺距离，他用低哑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看着靶心，别急，瞄准了再开枪。” 尹孟希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的声音，她咽了口口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靶子上。 “很好。”男人握着她的手的力度紧了几分，声音愈加撩人：“宝贝，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在记者会上承认你是我的女朋友了，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唔？什么？”尹孟希忽一分心，目光稍移…… “砰——砰——砰——砰——砰——” 就在她分神的短短数秒间，一匣子弹已经全数射出，突如其来的巨大枪声把尹孟希吓了一跳，她的身体本能地向后退去，却堪堪跌进了那人怀里。 向海文左手扶住她的腰肢，右手还握着她拿枪的手，一双明眸里的光彩似要溢出来，他笑意盈然，风轻云淡地道：“我们赢了。” “啊？！”尹孟希感到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一刹那宕机了，她瞪大双眼望向靶子，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5枚子弹几乎将直径不过5厘米宽的靶心射得对穿！ “你你你……”不知道是出于激动还是惊讶，她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小结巴。”他轻笑一声，“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老公很帅？” 这家伙，竟然扮猪吃老虎！ 顾不上和他掰扯，尹孟希连忙跑到柜台前，她将手臂撑在柜台上，踮起脚伸出手指指向那只白软呆萌的兔子玩偶，道：“老板！我要那只兔子！” 此刻，她开心得像个孩子，向海文站在她身后抱着手看她，那神情俨然就是一位宠溺孩子的家长。 可怜的老板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痛恨自己今天出门摆摊之前怎么没看黄历，先是被迫吃了一嘴狗粮，又被这个年轻人的一通骚操作给了一脸。 他愣愣地杵在原地，显然一时没能接受珍藏多年的镇店之宝被如此轻松地带走的事实。 “老板？”尹孟希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那只兔子！请您帮我拿一下，谢谢！” 老板苦着一张脸，他慢吞吞地挪到靶子前，用手指在靶心上摸了摸，确认5发子弹都正中靶心，实在是漂亮！他这个摊子摆了几十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拿到50分满分。 “客户经理，哎！我的客户经理！”老板在心里暗暗叫苦，他极不情愿地抱起兔子玩偶，走到柜台前递给尹孟希，还不忘叮嘱道：“你要好好对待这孩子，可不能送给那些乱糟糟、脏兮兮的小屁孩。” 尹孟希有些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她双手紧紧搂着兔子的脖子，心里被充实的满足感填满。 那个被尘封多年的儿时愿望，终于在今天得以实现！ 她乐滋滋地抱着兔子回到向海文身边，眉眼弯弯，笑得极甜：“谢谢你，这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向海文挑了挑眉，忍不住抬手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怎么，这样就满足了？” “嗯！”她笑得真诚，眼里尽是满足。 玩偶有点沉，尹孟希不得不用膝盖支起它，再把手往下挪动，把玩偶抱得更牢一些。 “小笨蛋。”他今天总是忍不住调侃她，向海文伸出一只手把玩偶接过来夹在腋下，空着的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牵着尹孟希继续往前走。 老板终于想起了些什么，忙扯着嗓音喊他们：“诶！诶！帅哥美女，等一等！还有几轮呢！” 向海文仿似没听见一般，长腿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尹孟希被他牵着，一步也不能停，她回过头冲老板笑着摆了摆手。 第116章 如果，幸福有形状 走在路上，那个硕大的兔子玩偶为他们赚足了眼球，把过往的小孩都给羡慕坏了。 从公园出来，两人等了十分钟公交车，坐着10k路来到了海滨沙滩，咸咸的海风扑面迎来，夏日的热浪在空气里酝酿，他们挽着手在海边的石板路上散步，走了一会累了，便坐在石椅上休息，向海文到小卖铺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将其中一瓶拧开递给她，尹孟希接过来喝了一口，闭上眼睛感受咸咸的海风抚过面颊。 向海文在她身旁坐下，他们的膝盖轻轻挨在一起，伴随着海浪潮汐翻涌，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在海岸边奔跑追逐，这是夏城永恒不变的美好场景。 尹孟希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无线耳机，她戴上其中一只，用手机调出一首歌，随后，又将另一只塞进向海文耳朵里，她按下播放键，慵懒优美的前奏响起—— “七月的风懒懒的 连云都变热热的 不久后天闷闷的 一阵云后雨下过 …… 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胸口 …… 夏天的风 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 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 风轻轻说着” 向海文眼眸直视着前方的海面，夕阳即将西下，赤橙色的光芒为海面镀上一层金边。 尹孟希将头依靠在他肩上，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这片养育她的土地，大街小巷似乎还保留着她成长的印记，而彼时的女孩已经长大成人，有了心爱之人，亦有了自己想要为之奋斗的理想未来。 “咔嚓——” 一道白光闪过，打断两人的思绪。 一个戴鸭舌帽和穿着宽大的t恤的男生绕到他们面前，他摸了摸鼻子，略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观景了，我是一名摄影实习生，刚刚路过这里看到你们俩的背影，那种氛围实在是太美好，所以忍不住擅自拍下来。”他胸前挂着一台单反，手上还拿着一个拍立得相机，他递过去一张相片，“我用单反和拍立得各拍了一张，这张是送给你们的，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被冒犯我现在立刻把照片删掉。” 尹孟希和向海文对视一眼，她接过相片，雾蒙蒙的照片逐渐凝成清晰的画面—— 相片里，两人相互依靠，尹孟希枕着他的肩，远处夕阳的余晖映照海面，波涛渐渐平息，海浪变得温柔而宁静。 我爱春日晨风 我爱夏日星辰 我爱秋日野望 我爱冬日霜雪 四季轮回 我最爱的还是你 于是，春夏秋冬，无一日不是你 整个画面有种治愈人心的温暖而平和的力量。 “谢谢你的照片，我们很喜欢，拍得很棒哟！”尹孟希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照片。 那个男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两位了，祝你们晚安。” “晚安。”尹孟希目送男孩离开，回头对向海文说：“刚刚在公园里的照片让你独吞了，那这张照片我可就笑纳咯！” 他抬手将她的头发揉乱，吃吃笑道：“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放在同一个家庭相册里。” 海滨沙滩往市区的路容易塞车，好在他们赶在了吃饭之前回到家。 刚出电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穿过厚实的大门，从屋子里透出来。 “回来啦？赶紧去洗手，准备开饭！”尹爸爸把冒着热气的菜肴端上桌，他用手指抬了抬眼镜，打量着向海文手里的玩偶，颇为惊讶道：“这……这不是希希小时候一直想要的那个玩偶吗？” “爸！你还记得呢？” “怎么不记得？”尹爸爸放下手里端着的菜，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为了给你赢回来那只兔子，爸爸可是连烟钱都搭进去了，那一个月到处蹭烟抽，打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躲着我抽烟。”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菜差不多上齐了，尹妈妈将一勺热油浇到清蒸鱼上，端着盘子出来，向海文很有眼力见地上前去接，尹妈妈随他接过，然后睨了一眼女儿，道：“希希，冰箱里有冻好的可乐，你帮我倒一杯过来，做个饭差点没把我热死了。” 尹妈妈爱好不多，喝碳酸汽水算一个。 “好嘞！” 冰箱里放着一大瓶可口可乐，尹孟希把它拿出来，找出一个玻璃杯，然后费劲地拧着瓶盖，“唔……现在的瓶子质量都这么好吗？瓶盖做得可真紧……” 她咬着唇暗暗用力，手都渗出了一层薄汗也没能将瓶盖打开，手心因为汗水而有些打滑，她干脆把手缩进衣袖里，隔着衣料，手加倍用力拧着盖子。 “呲——噗噜噗噜——” 空气灌进瓶子里，黑色的液体表面立时出现一层绵密的气泡，汽水像翻涌的海水一般往上冒，尹孟希连忙拿手去试图按住喷薄而出的液体，可丝毫没有作用，黑色的液体呈喷射状溅湿了她半个身子和厨台，那件纯白色的衣服被染得斑驳。 “怎么回事呀？”尹妈妈听见动静，探了个脑袋进厨房，见到这狼狈的惨状，她不由得嗔怪道：“你这孩子，做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尹孟希拿起抹布正要擦厨台，就被尹妈妈半推半拖地赶出去换衣服，“去去去，白色的衣服脏了不好洗，你赶紧到卫生间换下来泡着。” 被老妈无情驱逐，尹孟希吐了吐舌头，走进房间随意拿了一套运动服到卫生间更换。她打了一盆水加了些许洗衣液稀释，将脏衣服泡进去，忽然，整个卫生间变得漆黑一片，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玻璃材质的，她发现门外也是黑黢黢的，想着应该是电源跳闸了，便大声喊着：“爸爸，电源跳闸了，你让海文帮忙看看！” 她快速将手上残留的洗衣液冲洗干净，然后拧开卫生间的门—— 伴随着熟悉的旋律，一抹暖黄色的烛火映入眼前……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 三张温和的笑脸齐齐迎上来。 “小希，生日快乐。”向海文站在尹爸爸和尹妈妈中间，手里捧着一只精美可爱的草莓奶油蛋糕。 尹孟希只觉得鼻尖一热，眼眶湿润发酸，声音被哽在喉咙里，一瞬，她有些晕眩，被莫大的幸福感所包围，身子像坠入一团松软的棉花里，暖融融的。 那天晚上的向海文，不是圣瑞集团的总裁，不是向氏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而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第117章 此生挚爱 夏城机场。 “下飞机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尹孟希抬手试图替他抚平鬓边几缕不太服帖的毛发，“过几天爸爸做完复检之后我就回去。” “好。”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向海文能感觉得出来尹爸爸和尹妈妈嘴上虽然不说，但是确实是把自己当半个儿子来对待。 “我爸妈那边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就和他们说清楚。”尹孟希指的自然是公布向海文的身份这件事。 向海文摸摸鼻子，低声轻嗽了一声：“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阿姨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因为我相信一般人家应该没有把洗好的衣服再送去干洗店熨一次的习惯。” “欸？”他的话让尹孟希有些吃惊，向海文这两天的换洗衣服都是他用洗衣机自己洗的，晾晒到阳台后就没有再管了，一直等到他们从外面玩儿回来之后才收回去的。 尹妈妈就是趁他们出门这段时间，帮他送衣服去熨烫的，要不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干洗店的标签，向海文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尹妈妈分明已经认出来了他就是电视上的那个身价显赫的青年总裁，既然他们选择保密，她便装作不知道，只不过担心他住不惯家里，所以才一直提议让他去酒店，又为了照顾他的生活习惯，所以才会把衣服收下来送去干洗店熨平整，再拿回家悄悄挂上。 这么一想，他忽然醒悟，正是因为尹孟希从小生活在父母的爱和包容里，才会成长成一名体贴善良而富有同理心的女性。 尹孟希一脸懵怔，显然还反应不过来，他勾唇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我要登机了，你快回去吧。” 飞机驶离跑道，没入云端。 向海文落机后给尹孟希打电话，她正吭哧吭哧地拖地板，他报了个平安就挂了，他走出机场，阿幸已经在出口处等了许久。 “向总，旅途还顺利吗？”阿幸接过他手里的背包放进车里，然后从驾驶位拿出一本文件夹递给他。 坐在后座的向海文“嗯”了一声，捧着仔细翻阅起来，这份文件是2022年的公司财报，全年归属净利润同比增长8.3%，虽然业绩还是有所增长，但是较前几年的增幅显着下降，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段时间公司股价持续下跌。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的时间，随即阖上文件夹，打开手机，今天是星期一，上午刚开盘，圣瑞集团的股价跳空上涨6%，到现在还能维持在5%的涨幅。 记者招待会还是有些成效的。 阿幸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道：“向总，董事会对您在这次发布会上的回应很满意，等您和尹小姐公布婚讯，公司的股价一定会进一步提升。” 向海文重新拿起财报审阅着，淡淡道：“阿幸，你想得太简单了，资本市场本就残酷，之前那个无谓的桃色绯闻不过是资金出逃的一个借口而已。” 他顿了一顿，用严肃语气说道：“一个合格的企业管理者，本来就应该致力于提升业绩，拔高技术壁垒，满心满眼想着利用各种消息操纵股价涨跌，是那些宵小之辈才会用的伎俩。” 阿幸一时间有些答不上话来来说，搏击战斗他绝对有100%的自信，但这些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他跟在向海文身边这么久，却始终没看懂。他不免有些心疼自己的老板，每天要做出大量耗费精力和脑力的决策，他见过向海文无数次被繁重的工作和巨大的焦虑压得喘不过气的样子，所幸他都一一扛下来了，只不过这么些年一直是孑然一身，连阿幸都替他着急。 “向总，直接回世庭海景湾吗？” 向海文望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幢幢高楼，沉默了半晌，沉声道：“不了，先去一趟公司，你帮我约一下董律师，我有点事情要和她谈。” 阿幸应了一声，打转方向盘驶入高架桥。 圣瑞集团，总裁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向海文面向玻璃，两根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钢笔，正出神的望着窗外。 “向总，下午好呀。”董律师从容不迫地走进来，她一头海藻般的波浪长发披散在精致的套裙上，映衬着那抹红艳的唇瓣，格外俏丽。 他将椅子旋转过来，站起身去和她握手：“董大律师，好久不见。” 圣瑞公司招募了大量资深的法律精英组建了法务部门，但是向海文从来不会让他们处理自己的私人事务，董歆是他的私人律师，不但有极佳的专业素养，而且办事风格利落强势，向海文委托她的案件都处理得十分出色。 董歆熟稔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向海文给她泡了一杯咖啡，她道谢接过来喝了一口，夸赞道道：“嗯，好久没有喝过你泡的咖啡了，真香！”说罢，她又接连喝了几口，才放下杯子慢慢道：“向总这次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我处理？” “董律师请放心，这次的事情很简单。”向海文勾起唇角微笑。 听完他的委托要求，董歆有一瞬的惊讶，但随即恢复如常，她开玩笑地说：“以前我只在小说还有电视剧上看到过这种情节，没想到在现实世界还真能碰上，小事一桩，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那就有劳董律师了。”向海文长舒一口气，再一次的，他对董歆业务能力感到很满意。 董歆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眸，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出于职业素养，我本来不应该问下面的话。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多问一句，这位尹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 向海文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第118章 春日樱花 从向海文告诉她，他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公开的那一刻起，尹孟希就知道自己在公司的处境大概会有所不同，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如此不同。 有天她在公司坐电梯，她刚走进去，电梯便毫不给面子地报超重，她明明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却马上有人主动走出去把位置留给她，不仅如此，她发现就连平时最难沟通、最不配合工作的几名高管，现在见了面也是笑脸相迎。 这些特权和示好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喜悦，因为那些笑脸并不是真心朝她而来的。 好在做了大半年秘书，心理素质比以前强大了许多，无论笑脸冷脸她都能从容接住，对一些莫名其妙的酸言酸语全当耳旁风罢了，对于有些特别难听的话，她听过了偷偷难受一阵子也就算了。 朝夕相对，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自然逃不过向海文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嘴上不提，心里却有了盘算。 这天开完会，尹孟希留在会议室忙着整理会务报告，向海文等人都走了，才慢条斯理地走到她身侧，伸出手扣在她的电脑键盘上，尹孟希皱了皱眉，头也不抬地拨开他的手，道：“别闹，在公司呢。” 向海文收回手，道：“张远说度假村项目一期工段已经竣工了，我打算过几天飞一趟日本，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我难道可以说不去吗？” “不可以。” “那你还问？” “礼貌性问一下。”他轻笑一声，露出两颗虎牙，眸光清亮。 那张脸好看是真好看，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她有时候觉得他很欠扁。 尹孟希按捺住发痒的拳头：“这次打算带几个人？”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就我们俩。” 尹孟希有些惊讶：“连阿幸也不带吗？” 向海文摇摇头：“张远留在日本，本乡弘一那老头现在可算是消停了，所以这趟过去没必要兴师动众，你就当做是旅游散心吧。” 几日后。 从新千岁机场出来，早有十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分成两列纵队，笔挺挺地站在机场门口等候。边上来接机的路人也忍不住围在外围看热闹，猜测究竟是哪路明星出行，竟然这么大的排场。 一对装扮讲究的男女从机场里面走出来，张远一见，笑得嘴都咧到了耳边，他大手一挥，两列纵队立刻用不甚标准的中文齐刷刷地大声问好：“向总，尹小姐，欢迎来到日本！” 尹孟希被吓了一跳，她忍不住朝张远送了一记白眼，吐槽道：“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浮夸了。” “小孟希，你这么说可就伤了哥哥的心了，你是不知道我昨晚连夜组织他们加班排练，光这句口号我就教了不下50遍。”张远捂住心口装作被她无情冰冷的话语伤害。 得，嘴巴还是那么贫！ 尹孟希笑着在张远肩上虚捶了一记，原本她还担心张远在这边会不会受什么委屈，看见他还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向先生，尹小姐，你们好。”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从张远身后走过来，她穿着一身白色套裙，明眸红唇，艳丽动人。 尹孟希一愣，她差点没认出本乡爱子！现在的她剪去一头温婉秀丽的长发，留了一个干净利落的短直发，却愈发有女人味了。 本乡爱子朝他们伸出手，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好久不见。” 向海文和尹孟希分别轻握她的手，前者快速睨了一眼张远，而后者则亲亲热热地挽上爱子的手臂，两个女孩子热络地聊了起来。 一辆黑色商务车载着他们穿越过街道，现在正是四月早春季节，街道两旁栽种的植株还是乌秃秃的，地面上的冰雪开始消融，阳光照在未融的雪上泛出耀眼的白光，寒冷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清爽凌冽的味道。 本乡爱子给他们安排入住了一家本乡家族名下的酒店。这家酒店无论是外形还是内部构造都沿用日本传统风格，外围种植了大片的枫树和松树，古朴雅致。因为只接待会员制的客人，所以入住的宾客并不多，安静舒畅。 走进前厅，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好闻的木质香气，等候已久的女侍立刻迎上来，引着他们穿过一片枯山水，来到入住的房间。 尹孟希呆呆地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就……就……就一间房？” 向海文挑了挑眉，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坏笑着低下头在她耳边吐气：“怎么了？尹秘书出了国反倒害羞起来了？” 她被撩得脸一热，拍掉他的手，嗔道：“我们这是在公办出差啊！回去报销的时候怎么填信息？” “嗤！”向海文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伸手把人拉进怀里，“整个公司上下还有谁不知道你是圣瑞未来的总裁夫人？” “不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有说完，嘴唇已经被轻柔的吻所覆盖，男人双手搂着她的身子，逐渐霸道的吻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使她逐渐失去力气，绵软的身子歪倒在榻榻米上，任由他炙热的手掌探进她薄薄的打底衣里。 “蕾丝的？”他眸色中透着按捺不住的疯狂。 尹孟希的唇角挑起，一双修长的腿勾在向海文劲瘦的腰上，仰起头主动去探寻他的唇，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铺泄在榻榻米上，娇媚动人。 向海文被她撩缠得躁动发狂，他卸去了往日的谦谦君子形象，松开身下的人儿，伸出手扶着她细软的腰肢，低声喝了一句：“坏丫头，上来。” 屋内，春光旖旎，爱欲缠绵。 屋外，盘根交错的樱花树缓缓抽出嫩芽，正酝酿着一场动人心魄的浪漫。 第119章 本乡社长 一直折腾到凌晨，接连再起的战局最终以尹孟希服软求饶告终。 睡到下半夜，她越想越气不过，从被窝里伸出脚去踹了他一下，把人给生生踹醒，向海文半睁着睡眼不知所以地挠挠头，而始作俑者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声声婉转清脆的鸟鸣透过纸窗传进屋内，向海文素来习惯早起，他窝在被子里，侧过身把头垫在手臂上，饶有兴味地看着身旁搂着被子睡得正香的女孩。 七点整，手机闹钟刚响了一声，他立即伸手去按停，往旁边瞧了一眼，还好，女孩的美梦并未被惊醒，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炸毛的头发，然后捞起散落在一旁的衣服披上，他走进浴室，打开花洒，闭上眼睛任由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灌而下。 等他洗完澡出来，这时尹孟希早已醒了。这间和室带有单独的坪庭，她将室内的纸拉门推开，庭院的美景形成一幅天然壁画，点缀整个房间。 院子里矗着一株巍峨的黑松，树下置了一处添水，只听“嗒”地一声，翠竹击石，清澈的水便从竹筒里汩汩流出。 她就那样慵懒地倚坐在和椅上，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日式浴衣，上面描画着累累重重的白色风铃花，衬得她的肤色白如牛乳，一头秀发用木簪松松地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晨光投射在她的脸颊下，剪出一个好看的侧影。 尹孟希听见动静，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眼睫毛轻轻一颤，她抬眼看他，绽放出一个温柔明媚的笑容。 那一刻，向海文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往后余生的每一天，他都要在这样的清晨里醒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她摇头，目光又重新落回庭院里，她抬手覆在眼睛上，“我总觉得这半年好像很长，可是又好像一晃眼就过去了。” 向海文走过去，匐下身子把她的手摘下来，握在唇边细细吻着，不无感慨道：“嗯，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她用指腹抚摸着他唇线的轮廓，喃喃道“你说如果我没进公司，那现在我们两个人会是怎么样？” “唔，我大概还是像机器人一样日复一日地拼命工作，偶尔和老张去犯犯浑，至于你嘛……”他乜斜了她一眼，用极欠扁的语气说道，“大概已经被那个姓江的给骗走了。” 尹孟希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我看起来就那么没脑子吗？” 向海文一把把人拉进怀里，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很遗憾，你当时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已经确认过了，有点脑子，但不多。”他抬起手放到她发顶上，那里有一个略微突起的硬物，正是她手术后留下的伤口。 这番话气得小姑娘从他怀里挣出来，背过身去，不再去搭理他。 “傻瓜，我还没说完呢。即使你没有进入圣瑞，我们一定会换另外一种方式相遇，而我也一定会无可救药的再次爱上你。”他柔声说着软话，又用哄小孩的语气耐心哄她：“乖，不生气了，晚点我带你去看小鹿，好不好？” 听到“小鹿”这个词，尹孟希一双眼睛登时瞪得溜圆，马上连自己为什么生气都忘了。毫不夸张地说，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词，觉得用来形容自己再贴切不过了——“福瑞控”，也就是对一切毛茸茸的小生物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人群。可惜的是，江淮珉并不喜欢动物，所以节假日出行他们都会默契地避开与动物主题有关的娱乐项目，她平时全靠看短视频“云吸宠”来过过瘾，以至于张远说要将肥肠寄托给她养的时候，她兴奋得一连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趁着她发呆幻想和小鹿激情互动的空档，向海文已经换好衣服，她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这才顿悟过来：“你等一下，我去洗个澡马上就好。”她边说着，边手忙脚乱地从和椅上爬起来。 向海文按住她的肩膀，然后屈下身子将她打横抱起，“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就当做来度假就好。” 他把人重新塞回被窝里，抬起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道：“我和老张先去项目上看看，待会十点左右爱子会来接你，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说罢，他站起身刚要走，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伸手探进西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塞进她手里，“这张卡你拿着，密码是xxxxxx，想要什么直接用它付账，只要你不是买飞机别墅，里面的钱够花了。” 尹孟希捏着手里那方冰凉的薄片，娇着嗓子道：“爷，您这是要包养我吗？” 他“嗤”地一笑，不理她，几步走到门口，手刚扶上门，顿了一顿，又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叮嘱：“忘了告诉你，本乡弘一被他女儿给半软禁起来了，现在整个本乡财团都被本乡爱子捏在手里，你可别小瞧这个女人的手段，关于你自己还有老张的事情尽量不要说得太多。” 说完，他推门离去，留下尹孟希愣在那里，良久都消化不了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她嘴里喃喃自语道：“软禁？！爱子？！” 尹孟希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本乡弘一那双像狐狸一样泛着精光的眼睛，只一瞬，又变换成爱子那张纯洁得宛如初雪的脸，两张脸孔交叠在一起，令她不禁背脊生出阵阵恶寒。 十点整，门外传来一把女人的声音，她用不甚熟练的中文问道：“尹小姐，请问您起床了吗” 尹孟希早已洗漱完毕，她打开门，门外站着昨天接待他们的那名女侍，女侍见到她，笑盈盈地鞠了一躬：“早上好，尹小姐。本乡社长已经在前厅恭候多时。” 本乡社长……尹孟希拧眉，她努力说服自己：“爱子破除困局，战胜了抑郁症，自己身为朋友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道理虽是如此，可她仍旧觉得心有不安。 不过一切困扰，在见到爱子的那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侍将她领进前厅的茶室里，爱子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茶桌前，身上穿着样式极为华丽的和服，她垂着眼，面前放着一本泛黄的书，静美得像是一幅画。 这样恬静柔婉的女人，叫人如何心生防范呢？ 第120章 未亡人 爱子那细长的手指握着竹制的茶筅，不徐不慢的搅拌着茶碗里的茶粉，茶碗里漂浮着一层绵密的细沫，随着搅打的动作，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尹孟希放轻了脚步走进茶室，像是怕惊扰了这幅美人烹茶的妙景，她双腿交叠横向右边，上身坐得笔直，爱子把制好的薄茶递给她，茶汤入口香气扑人，微苦回甘，让人的心境莫名地变得平静安宁。 一碗茶见底，她捧着茶碗，望着碗底底残留的一点茶液出神。 回想起第一次和爱子见面的情景，尹孟希实在难以想象，那样一个人，娇柔得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需要时时呵护，竟能够从本乡弘一手里夺权，并且成功接手整个本乡财团。 他们离开日本后的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爱子向来心细，她体贴地递上一方淡紫色的手帕，然后指了指自己嘴角，尹孟希不作他想，忙接过手帕擦嘴。 爱子唇角噙着一抹暧昧的笑容，长长吁出一口气：“终于走在一起了。” “嗯？” “你，和向先生。”她道。 爱子的普通话算是比较标准了，不过带有一种很有意思的口音，她说“和”字的时候不发“hé”音，而是发“hàn”音，一把嗓音娇娇柔柔，像嗲嗲的台湾女生。 “希酱，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说着，爱子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她抚平和服上细微的褶皱，朝她伸出手，“走吧，待会我会请你吃好吃的点心。” 她像孩子一样用好吃的东西作为哄自己去玩的“筹码”，尹孟希卸下防备，握上那只宛如柔荑的手，和她想象的一样，很柔软，也很温暖。 小时候，一家三口住在爸爸工厂的职工大院里，每当寒暑假，尹孟希不用去上幼儿园，白天父母去上班之前大多会选择把她寄托到对门的王叔叔家。王叔叔和爸爸是同事，他们家也有一个女儿，比尹孟希要大上七、八岁，彼时俨然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尹孟希记不清她的全名，只记得自己那时候一边流着鼻涕，一边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地喊灵灵姐。 灵灵姐扎着一根粗粗的马尾辫子，虽然比她年长许多，但是从来不会嫌弃她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非常认真地执行着看顾尹孟希工作，会陪她玩自己早就不玩的过家家，也会陪她看动画片，并拿出自己珍藏的进口零食招待她，偶尔兴致好的时候，还会按着她像鸡窝一样乱成一团的头发，再从抽屉里拿出两团红绒花把她细软干黄的头发梳成两根俏皮的小麻花辫。她扎辫子的手艺真不赖，就是头皮勒得有点紧，比较费头发，长大后的尹孟希看着自己的发际线，总是暗暗叹气，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候落下的隐患。 有时候在家玩腻了，灵灵姐就会牵着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出去探险。” 然后小手牵着小小手，带她去荷塘边摸螺蛳、捉蚂蚱，去草场采狗尾巴草编头环。虽然当她领着一身泥巴的尹孟希回家后，总是会被王家阿姨骂得狗血淋头，但她仍旧乐此不疲地带着这个小妹妹探索着少年的小小世界。 爱子给她的感觉，就和灵灵姐一样，温柔且让人心安。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奥迪，爱子拿出车钥匙解开门锁，下巴一扬，示意尹孟希上车。 “欸，你自己开车吗？” 爱子有些疑惑：“对呀，有问题吗？” 没有，当然没有，不过希望她车技比何晚宁强一点。 彼时，正堵在市中心随着车流缓慢行驶的何晚宁重重打了几个喷嚏，在转弯的时候脚下的油门踩猛了，直接把车开上了安全岛。周围的路人以为又是哪个想不开跑出来报复社会的主儿，吓得尖叫连连、仓惶逃命，好在交警及时赶到，人和车都没事。 爱子载着尹孟希驶入一条安静偏僻的车道，在一家花店前，车子缓缓停下。 这家花店店面不大，甚至没有一个醒目的招牌，店门口摆满了各类盛放的鲜花，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淡淡的甜香。 “老板娘早上好。”爱子走进店里，熟络地和老板娘打招呼。 “太太，好久不见，您还好吗？”胖胖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她。 爱子掬起一束栀子花，洁白的花瓣被墨绿色的叶子衬托得如一片片上好的玉髓。 老板娘颇有些惊讶：“今天不要百合花了吗？” 说完，她顿觉自己失言，连忙尴尬地闭上嘴，冲她们讪讪一笑。 不过爱子显然毫不在意，她又仔细地挑选了一些满天星作搭配，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是呀，不要了。” 旁边的尹孟希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忽然想起半年前爱子和她说过的故事，她的丈夫山崎哲人就是在一家花店被仇家埋伏杀害的。 难道，就是这家店……？ 这个猜测当然只能憋在心里，她不敢去证实，无端端揭人伤疤。 挑选完毕，爱子将一捧花束交给老板娘包装，老板娘接过花，挑了一张淡绿色的玻璃纸到里间去包装。趁着这空档，爱子又弯下腰拈起一枝紫色的鸢尾花放在鼻子下嗅闻，沉默了许久，她才一脸淡然地说：“哲人君，就是在这家店给我买的百合花……老板娘并不知道我是谁，只知道我是一个丈夫早逝的可怜寡妇，时常来买上一束百合花怀念亡夫。” “我总觉得，他的气息还留在这里……” 从她落寞的表情里，尹孟希明显察觉到了掩盖不住的哀伤。 她还来不及安慰，手脚利落的老板娘就抱着包装好的花束走出来了，“久等啦，给，您的花！” 爱子一改忧郁的神情，又换上了一贯温和的笑容，她接过花，将一张一万円的纸币放在桌上，道：“谢谢老板娘，不用找了，下次见。” 老板娘把钱收进收银机里，高高兴兴地和她们道别。 回到车上，爱子的话明显少了许多，她调出一首歌，旋律响起，满是浓浓的古早味道，尹孟希瞥了一眼显示屏，是千昌夫的《北国之春》。 爱子显然有些慌乱，她不好意思地说：“最近车上放都是这首歌，我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听这种老头子才爱听的歌，所以我就下载下来了。” 说着，她准备伸手去切歌，却被尹孟希拦住，“没关系，我觉得挺好听的。” 爱子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点点头，启动车子。 两人一路无话，静静地听着这首循环播放的《北国之春》。 第121章 山顶墓园 最终的目的地，既不是繁华商场，也不是观光景点——而是一片公墓区。 将车子停好，爱子从后座拿出那束栀子花，表情肃穆地将花束小心翼翼捧在怀中。 墓园建在半山腰上，要顺着人工开拓出来的石阶路走大约十分钟。两人顺着灰白色的石阶拾级而上，爱子脚下的木屐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嘎嗒嘎嗒”声，很是好听。尹孟希跟在她身后，从她的角度往上看去，只看见爱子的背脊挺得笔直，一节雪白的细长脖颈从绣满纹饰的后衿伸出，明晃晃的很是夺目。 爱子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尹孟希舔了舔被山风吹得发涩的嘴唇，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将那些不合时宜的疑问重新咽回肚子里去。然而就这么一会儿分神的功夫，就已经落后了三五米，她忙不迭地跟上去。 越往上走，山风越盛，这个时间少见有人来祭拜，周遭四野一片寂静，两耳被呼呼的风声灌满。 爱子走到在一半便不再往前，转身折了进去，她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排排密集林立的墓碑，那些墓碑仿佛是在等待检阅的士兵，沉静且岿然不动。 忽而，她在一座墓碑前站定，随后弯腰将花束放在碑前，她重新站直身子，闭上眼双手合十，表情虔诚且悲凉。许久，那双紧闭的眼睛才缓缓睁开，她望向尹孟希，轻声道：“希酱，这里就是我丈夫安息的地方。” 尹孟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打量着这座墓碑，上面确是镶着一名年轻男子的相片，那男子被嵌在石碑里，正温和地对着她们微笑。满碑的日文里，在右下角不起眼的角落却用花体英文刻了一句——「love will never fade」。 这座坟墓修葺得着实简陋了一些，连碑柱都没有，只一个光秃秃的碑板。山崎是日本显赫的大家族，必定有专属的家族坟地，那为何山崎哲人却孤零零地挤在这片公墓区里？ 爱子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缓缓道：“哲人君和别人不一样，他不喜欢参与家族事务，毕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音乐家，如果不是兄长出车祸意外离世，他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做这些事。”她重重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相片，一如昔日抚摸他温暖的脸颊，继续道：“爸爸曾经答应过哲人君，等阳太长大，就会将整个家族交给他，作为回报，哲人君可以获得终生的自由，山崎家族绝对不再干涉，可是……”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完，然而尹孟希听着听着就回过味儿来了，她口中的“爸爸”，并不是本乡弘一，而是她的公公——山崎薰！那么“阳太”自然就是她的小叔子、山崎哲人的亲弟弟了。 她暗暗咋舌，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山崎家族的三个继承人——大儿子英年早逝，小儿子年幼无知，唯一能挑起担子的山崎哲人却偏偏是个追求浪漫主义的艺术家，老头子好不容易说服他暂时掌事，好为小儿子的继任留出充裕的时间，可谁知道这位艺术家还是被人噶了！ 着实悲催。 尹孟希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时候就连道一句“节哀”都显得多余。 她想了想，默默走过去，学着爱子刚才的样子，双手合十、低头在心里默默祷告：“大兄弟，很遗憾用这种方式认识你……爱子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安息吧！” 爱子看着她闭眼认真祷告的样子，因悲伤而微微蹙起的眉放松了些，她风轻云淡地说：“我执意不让哲人君进入山崎家的墓园，爸爸怕我抑郁症恶化只好答应了，这也是妈妈为什么这么恨我的缘故。他生前只想安静自由地过一辈子，现在也一定不愿意让别人打扰……”她顿了顿，望着尹孟希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带过朋友来这里，你是第一个。” 虽然觉得有些冒犯，尹孟希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是我？” 爱子用手指抵着下颚，苦思冥想了一阵，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我希望有一个见证者吧……曾经那么狼狈懦弱的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变成今天的样子……你能看到，我就觉得哲人君好像也能看到似的……” 尹孟希无比坚定地说：“我相信山崎先生一定会看到的！ 他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所以他一定希望你能够好好生活。” 爱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从腰带里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盒子，把它和花束并排放在一起，那是一个花花绿绿的铁盒，上面印着带着露水的水果，她低下头盯着照片，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爱吃糖果的男人，创作的时候如果没有灵感就会嚼一根甘草糖，烦闷的时候含一颗薄荷糖，心情好的时候就吃水果糖……我想，他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吧。”言语间尽是带着无奈的宠溺，倘若真心爱一个人，他的一切小怪癖都会显得可爱吧。 说话间，太阳也从密密的云层里钻出来，山上的雾气散去，温度逐渐升高，尹孟希的鼻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爱子挽上她的手臂，道：“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点心。” 下山没花多长时间，离开墓园后，她们开了不到十分钟的车程，来到一家古朴的点心店。 门头挂着一个有些掉漆的招牌——“桜屋”。 她们走进店里，客人还不少，几乎把这个不算大的店坐满了，店里无论是装潢还是摆设的桌椅都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的陈旧感。 店主是一名年过七十、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她伛偻着瘦小的身子迎接她们：“欢迎光临，两位小姐，请问要吃点什么？” 爱子连菜单也没看，脱口而出道：“奶奶，两份奶油蛋糕，两份樱饼。”她转头看向尹孟希，“希酱，你喝点什么？” 尹孟希仔细辨认着墙上挂着的牌子，勉强认出几个她认识的日语词汇，她绞尽脑汁地回忆五十音图，““オ……オ……レンジジュース？”她有些懊恼，真是白瞎了大学上了一年的选修课！ 爱子笑了笑，转头对老奶奶说：“还有一杯橙汁和一杯乌龙茶，谢谢。” 老奶奶在本子上记下她们点的单，然后和蔼地招呼道：“点心马上就好，请随意坐。” 她们挑了一处靠窗的角落坐下，光线好，也方便交谈。 爱子端起桌上的水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冰水，“你别看这家店好像不怎么起眼，初代店主可曾经是天皇的料理师呢！他们做的奶油蛋糕很特别，你尝过一定会喜欢的。” 尹孟希口渴得很，她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冰水，然后重重哈出一口气，随口问道：“你经常来吗？” 爱子垂下眼睛，眸中似有泪光盈盈，她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轻声说道：“以前和哲人君偶然来吃过一次，他很喜欢。然后我们路过刚刚的墓园，他就说等他以后死了，要和我一起埋在这里，这样就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了，而且还能吃到奶油蛋糕。当时我还笑话他，死了还怎么吃蛋糕？他就说，如果埋在山上，烤蛋糕的香味会顺着风吹过来，能闻一闻味道也是好的。” 没想到又触及她的伤心处，尹孟希颇有些不忍，便安慰道：“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我知道，你和远君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整理好情绪，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她从精致小巧的手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桌面上，用手指压着它慢慢推到尹孟希面前。 尹孟希打量着这个毫不起眼的细长物件，疑惑道：“这是什么……？” 第122章 父女反目 爱子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口水，道：“你仔细看看。” 尹孟希将那东西拿在手上摆弄，这才发现是一支钢笔，她拧开笔帽，从纸盒里抽出一张叠得方正的餐巾纸，随意在上面勾画了几笔，黑色的墨汁出水流畅，她重新把笔帽盖上，左右端详，除了手感沉一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爱子的手指在玻璃杯口边缘来回摩挲，等了一会，她一扬下巴：“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 尹孟希将笔翻来覆去地倒腾，依然看不出什么门道，狐疑道：“不就是一支普通的钢笔，并没有什么特别呀？” 爱子笑着接过钢笔，纤细的手指捏着钢笔的两端，然后摘下笔盖，将笔盖顶部抵住笔身末端，只听“噶哒”一声，像是卡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她轻轻一拧，便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外壳旋下来，露出里面的结构——笔身前1\/3段是常规的上墨器，和普通的钢笔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后半段则布满了黑色机械模块，上面嵌有一只小小的灯，正有规律地闪烁着红光。 她按下隐藏在模块之间的暗键,那只红灯瞬间转为常亮，内置的播放器开始放送一段对话—— “欢迎光临，两位小姐，请问要吃点什么？” “奶奶，两份奶油蛋糕，两份樱饼……希酱，你喝点什么？” …… 音质清晰，她们进门后的所有对话都被一一记录下来。 尹孟希看得目瞪口呆：“这是……？” 她自然知道这个是录音笔，她不理解为什么爱子要将她们的对话录下来。 爱子慢条斯理地将钢笔重新组装好，然后轻轻把它放到桌面上，重新推到尹孟希面前，道：“这东西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有劳你帮我还给向先生吧。” “这是海文的东西？”尹孟希很吃惊，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给爱子这支笔。 “嗯，其实准确来说，这支笔是他交给远君，然后远君再交给我的，里面记录着我爸爸是如何利用你来逼迫向先生同意将远君留在日本的。” 她的语气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这对尹孟希而言却仿佛晴天炸雷一般，她瞳孔骤张，不可置信地问：“利用我？！所以……当初他绑架我就是为了拿来要挟他们？”尹孟希的身子像是陡然失去了力气，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我还真是愚蠢，居然相信他们能够达成合作是因为真的看好这个项目。” 这下爱子倒略有些讶异，她看尹孟希的样子竟是毫不知情，她没想到向海文和张远竟是将实情掩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也没有透露给她听。 她拍了拍尹孟希的手背以示安抚：“滑雪场建成后所带来的利润固然可观，这一点于双方而言都是无可争议的。只不过相比起掌握整个山崎家族而言，这次商业合作更像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将本乡弘一如何胁迫两人签订不平等协议的来龙去脉循循道明，末了，她感慨道：“如果当初爸爸没有利用你作为交换条件，他们也不会甘心轻易被一纸合约所桎梏。” 突然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尹孟希不免觉得有些恍惚，张远竟然是因为自己才不得已离开故土、背井离乡的，她想起他素来玩世不恭、总是没个正形的样子，平日里就只会大喇喇地追着她喊：“小孟希！小孟希！叫一声远哥来听听！” 他们竟什么都没和她说…… 饮料和点心正好端上来。雪白的奶油蛋糕上面缀着一只红艳艳的草莓，粉色的樱饼外面裹着一枚腌渍过的樱叶，造型别致，看着便知绝不可能不好吃。 尹孟希用叉子挖下一块蛋糕，却迟迟不往嘴里送，爱子倒是吃得香甜，寥寥几口就把蛋糕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十分餍足地喝着乌龙茶、慢慢品尝剩下的樱饼。 话既已说开，爱子显然轻松不少，她用手帕擦拭唇角残留的星星点点的奶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尹孟希，道：“这份文件你一并带回去，从此以后远君就自由了。” 文件袋上贴有一纸封条，上面分别盖了两个油色新亮的印章，自然是圣瑞集团和本乡公司的。 尹孟希知道她为什么要委托自己转交这些东西，虽然是本乡弘一做的孽，但事情终究是因她而起，再一则，那毕竟是她亲爹，她实在是没有颜面和他们提起这些事情，索性交由自己处理更为妥当。 她的心里大概也是不好受的，如果连张远也离开了，往后她还能信赖谁呢？ 尹孟希用吸管搅拌着橙汁里的冰块，低头喝了一口，大约是没有额外加水的缘故，香甜的果汁里混着一丝橙皮的涩味，回味微苦，令她的舌尖有些发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不是不能理解，便道：“也许本乡老……先生只是心急想要把你的病治好才会做错事的。” 爱子摇摇头，她清冷地眸子望向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一脸淡然地道：“原本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一开始并不打算和他撕破脸，只要他肯放远君回中国，从前的一切可以既往不咎。” “可当我听见他为了巩固我在山崎家族的掌控地位，居然不惜想要对阳太下手，我才发现他是那么丧心病狂，所以我才把他……”她略作停顿，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我才把他限制起来。” 提起山崎阳太，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那个半大的少年，现在已经长得比她高半个头了，和长相俊秀的哲人相比，阳太的眉目轮廓更英气，因为长期在户外运动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那个轻狂不羁的毛头小子，连公公也敢顶撞，却总是恭恭敬敬地称呼自己“嫂嫂”，还会撒娇央着她和哲人君去给他做棒球赛的观众。 那天，在山崎哲人的葬礼上，天色沉闷得像是要压落到大地上，大雨滂沱，雨点打在泥地上的水坑里溅起层层涟漪。她站在哲人的墓碑前久久不肯离去，雨水将她的全身都打湿了，一连数日未曾合眼，肢体已经痛到没有任何知觉。她面色惨白，流尽了眼泪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芒，空洞得不像是个活人。 无人敢劝她。 穿着一身黑色缟服的阳太打着伞走过来，替她遮挡风雨，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却站在雨中。他陪她站了很久、很久，两人沉默不言，雨声急切而焦躁。最终，阳太开口，话语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他郑重地对她许诺：“嫂嫂，你不要难过，这辈子我会替哥哥守护你，往后，谁也欺负不了你。” 少年的承诺，掷地有声。也是那一刻，爱子才猛然发现这个自己一直视为孩子的小叔子，已经逐渐成熟了…… 阳太是哲人君唯一的弟弟，也是她唯一的弟弟，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就算是要忤逆父亲她也在所不惜。 妻代夫责，在他足够强大之前，她要好好地把他护在羽翼下，让他安然成长。 “其实我这么做也算是在保护他。”爱子轻哼一声，“如果阳太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受到山崎家族的凶猛反噬，我公公能成为山崎家的三代目族长，靠的可不仅仅是讲义气，那些胆敢伤害哲人君的妄徒，早已被永远留在东海海底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尹孟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毕强要害她的那个夜晚，脸上也是这个表情。 第123章 夜访恐怖乐园 向海文回来的时候，尹孟希正趴在榻榻米上，两节白生生的小腿从浴衣下摆露出来，嫩藕似的，翘在空中肆意晃悠。 她拿着炭笔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向海文凑过去盘腿坐下，才发现她在画一张速写。 “这是怎么说的？要改行当画家？” 尹孟希皱着眉扭头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睛却黏在画上，始终没正眼看他。 画面的背景是一棵繁花满枝的樱花树，虽然只用黑色线条勾勒，可描绘出来漫天洋洋洒洒的花瓣，却生动无比。树下，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而立，男子亲昵地揽着爱人的腰，女人把头轻轻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两人对着赏画的人浅浅地微笑。 向海文用手支着下颌，耐心看她画了许久，直到画面的细节逐渐完善，他才愕然发现画中之人并非他们俩，便再也沉不住气，佯装抱怨道：“也不早说你画的是别人，亏我在这里坐了大半天！” “大少爷，也没人让你陪着呀！是你自己非要一屁股搁这儿坐着的。”尹孟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依旧埋头作画。 很气，这个坏女人，亏他最近还觉得她比以前有女人味多了，他低头在她耳垂上恶狠狠地咬上一口以示惩罚。 尹孟希嫌他闹腾得厉害，转头瞥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炭笔高高举起，作势要去画他的脸，张牙舞爪地威胁道：“你刚刚在那里嘀咕什么呢？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嗯？” 向海文只用一只手便毫不费力地将她的手腕反钳在身后，她看见他清亮的瞳仁里泛着水泽，如同一枚光洁无瑕的黑色棋子。 向海文道：“别闹了，好不容易把今天的工作忙完了，赶紧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转转。” 听到出去玩，尹孟希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将炭笔收好，又用湿巾仔仔细细地将手来回擦了一遍，将沾染的炭粉悉数擦干净，才去翻找要穿的衣服。 女孩曼妙的身影倒映在纸制的屏风上，向海文嘴角微扬，叮嘱道：“穿暖和点，晚上冷，要是挨了冻我可不给你脱衣服穿。” “知道啦，你最近比我妈还能唠叨。”尹孟希从里间走出来，她换衣服的速度很快，她不喜欢在这种小事上拖泥带水，何晚宁就正好相反，是个有选择困难症的细节控，大学的时候每次大家一块儿出门玩，明明是一起洗漱准备的，等她换好衣服何晚宁还在挑搭配，穿穿脱脱能整七八个来回。每当这个时候尹孟希就会识趣地点开一集美剧或者打开一把游戏，也不催她，倒也默契。 今晚她精心选了一件纯白色毛衣连衣裙，腰际系着一根小牛皮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脚上穿着黑色及膝长靴，显得身段高挑苗条。她没有把头发盘起来，松松地披散在肩上，戴了一只绒面的白色麂皮贝雷帽，甚是俏皮。 尹孟希踮起脚，伸手去捏向海文的脸颊，带着明显的撒娇的味道：“好不好看？” “好看。”他把女孩的手摘下来，握在唇边轻啄一下，温声道：“走吧，老张和爱子都等着了。” “爱子也去吗？正好我可以把这张画送给她。”尹孟希小心翼翼地把画卷好，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封装的东西，灵机一动，从包里摸出一根没用过的头绳，上面还有只蝴蝶结，套在画卷上，再合适不过。 “小聪明倒是真不少。”向海文睨了她一眼，两人并肩走出去，他问道：“怎么好端端地画幅画给人家？” “爱子说她和她丈夫约定好要在来年樱花盛开的时候一起去赏樱，可后来……我就想着为她画幅画弥补遗憾。”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包包里拿出那支钢笔递给他，“对了，爱子让我带给你的，说是物归原主，还有一份协议，我放进你的行李箱里了。” 向海文没说什么，接过笔放进口袋里，牵着她继续往外走。 他没主动说他为什么会将这只笔给爱子，她也没追问，对方的界限在哪里，彼此心照不宣。 伴侣间的默契和信任，需要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才能培养，时时刻刻想把对方扒个干净，紧抓不放，反而会让两个人都无法呼吸。 车上开着暖气，晃晃悠悠地行驶在雪地上，轮胎撵过雪泥，发出沉闷的噗嗤噗嗤声。尹孟希今天都在外面晃悠，本就有些疲累，被暖风一烘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车子缓缓停下，向海文伸手在她头顶上抚摸着，慢慢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唔……到啦？”她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向海文已经下车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阵爽冽冰冷的寒风灌进车里，她缩了缩脖子，心想怎么比刚出门的时候冷这么多，不免有点后悔没多穿件外套。 下了车，外面一片黑黢黢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建筑轮廓，通往建筑的路上，除了星星点点的小夜灯勉强指引出方向，再也没有其他光源了。 “这是哪里呀？怎么连灯都没有？”尹孟希四下张望了一番，别说张远和爱子了，这里除了他们俩以外连个活物也见不到。 “跟着走就是了，我还能卖了你？” “谨慎点还是有必要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徒有表面光鲜，背地里却是个杀猪盘呢？” 向海文被她一番话气笑了，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爆栗：“平时没事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新闻，有害身心健康。” 光线太暗，尹孟希几乎只能看清脚下的路，而面前的男人却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领路，对每一个拐弯的路口了如指掌，仿佛这个地方他来了无数遍。 尹孟希任由他牵着，紧随其后，两人很快走到了那幢建筑的门口，借着微弱的灯光能勉强看清顶端的立体招牌，可惜上面全是日文，她根本看不懂。 入口的玻璃门紧锁，向海文马上找到了门禁安防监控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放在监控器上扫了一下，“咔哒——”一声，门禁打开了。 尹孟希还顾不上多问，向海文已经推门进去了。又是摸黑走了一阵，她感觉寒意更明显了，几乎越往里就走越冷，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紧急出口灯牌在黑暗里闪烁着诡异的绿色荧光。 中央空调大约没有断电，楼道里穿过一阵风，那阵风邪门得很，竟直往人的脖后颈钻。这渗人的环境让尹孟希觉得十分不舒服，忍不住起打了个寒颤，手也变得冰凉。 向海文感觉到她的异样，便停下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呢子大衣强行披在她身上，尹孟希将外套抖落在手上，要给他穿回去。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的太极，力量悬殊，尹孟希自然是拗不过他，只好披着外套，牵着他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紧紧握着，试图给他提供一丝暖意。 男人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尹孟希忍不住小声问道：“咱们到底来这里干嘛？不会是要玩那种恐怖剧本杀吧？” 他转过头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真让你猜对了，这是公司新开发的惊悚主题游乐园，我提前带你来踩踩场子，体验一下氛围。” “神经病吧！”尹孟希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她胆子不算小，蛇虫鼠蚁都敢拎起来溜溜，但是最怕这方面的东西，虽然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心里发毛。 她腿有些发软，企图和他讲道理：“咱……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要不明早上再来也行啊！大晚上的，容易打扰到一些……一些朋友……” 向海文“嗤”的一笑，道：“看你平时胆子挺大的，这会怂得跟肥肠似的。行吧，不过大门门禁晚上只能从外面进来，出去得从后门，所以还得继续往前走。” 尹孟希疯狂点头，跟在他后面又走了一段，终于走到后门，刚踏出门的那一刻脚下的地面像是变成了泥地，软绵绵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温度也变得更低了，连鼻子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 向海文松开她的手，道：“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她很想厚着脸皮说“我跟你一块去”，可最终还是败给了该死的面子，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嗯，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第124章 雪球大战 四周空旷开阔，远处有一座小山丘，隐隐能辨认出山峰起伏的脉络。尹孟希乖乖站在在原地等着，手脚越发冰冷，她只能一边呵气暖手，一边跺着脚，尽量让身子暖和起来。 “斯——哈——这鬼天气怎么突然这么冷。”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向海文已经离开将近十分钟了，犹豫了一会，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正要按下拨打键，那头的电话倒先一步打过来了。 她忙接起来：“喂，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没事，路太黑，我找不到刚刚的位置了，你看看前面有没有一盏白色的路灯？我在这里等你。” 尹孟希眯起眼眺望远处，在夜幕的笼罩下，周围的景物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无法辨认前面的路，在大约几百米开外有一星白光，在黑夜里尤其惹眼。她握紧手机，道：“好，你站在原地别动，我现在过来找你。” 挂上电话，尹孟希打开手机自带的闪光灯充当电筒，灯光的辐射面积不大，但足够她照亮脚下的路，借着光亮她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又积累了一层薄雪，怪不得踩上去的脚感软乎乎的。 “真是怪了，这两天天气还挺好的呀，这雪是从哪儿来的？”然而还不及多想，一阵寒风掠过，她打了个寒颤，收了思绪，朝着远处的光源前进。 走了将近五分钟，她才找到那盏路灯，然而四周根本没有向海文的踪影，她大声地喊他的名字，然而声音湮没在旷野里，旋即又恢复死一般的沉静。她咬着唇，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拿出手机重新拨出电话，那头刚一接通，她便焦急地道：“怎么没看到你？你在哪儿呢？” “尹孟希小姐。”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你看前面。” “嗯？”尹孟希下意识抬起头，眼前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 “我们结婚吧！” “噔——噔——噔——噔——”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器械启动的巨大声响，远处的山丘上，一排排莹白色的灯光有规律的亮起、自上而下、由远及近，极其壮观。由山丘改造而成的滑雪道从黑暗里现出原貌，雪道像铺了一层由白雪织就的地毯，银光灿烂、冷峻圣洁，雪道随着山体蜿蜒而上，仿佛直通天际。 一道矫健的身影出现在滑雪道顶部，那人穿着一身厚实的白色滑雪服，与周围的冰雪几乎融为一体，他手握着雪杖，脚踩滑雪板，并不多作停留，从顶部快速滑下来，动作机敏而优雅，体轻如风、速度迅捷，在身后的雪地上切割出一条流畅的连续曲线。 尹孟希双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惊呼，她大气也不敢出，双眼瞪得溜圆，目不转睛地盯着雪道上的那道身影。 那人滑到山脚下时，逐渐减慢了速度，并有意调整滑行方向，距离尹孟希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他才停止了滑行。 “海文……？”她生硬地低低喊了一声，仿佛身处梦境。 那人丢下手里的雪仗、解下滑雪板，然后抬手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他凝望着她的眼神笃定而坚毅，仿佛所有承诺和浪漫的情话都写在了眼里。 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令她的心止不住地快速跳动。 向海文在她面前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尹孟希本来期待着是装戒指的盒子，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圆圆的片状物，像是一块糙粮饼干。 “咦？”她眉心蓦地一跳。 求婚信物可以接地气，但是也不要这么离谱吧？！好小子，你哪儿买的？颜色看着有点儿过期！ 谁知向海文将那块东西直接伸到她身后，她转头望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头漂亮的小鹿。 那头小鹿嘴里衔着一只小方盒子，温驯极了，向海文从它嘴里取出盒子，随后才将饼干递到它嘴边，小鹿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意地一口咬住饼干，走到一边低下头细细咀嚼起来。 “小希。”他柔声唤她。 “嗯？”女孩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嫁给我，好不好？” “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心脏在替她做出回应。 尹孟希的眼里泛起了泪水，她咬着唇用力地点点头，像是担心自己表达得不够坚定，她压着哭腔回答那个早已在心里考虑过无数遍的问题：“好！”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眼角晶莹的眼泪无声地坠落到厚实的雪地上。 向海文眼里的爱意愈浓，他从盒子里取出一枚钻戒，握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套进无名指上，戒指严丝合缝，松紧适宜，这个尺寸他也凭着手感在心里丈量了无数遍。 两人额头相抵，深情地拥吻，仿佛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瞬间。 一阵雀跃的口哨声和掌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受了惊的小鹿快速跳开，一下跑得远远的。 那对未婚夫妇这才舍得暂时松开彼此。向海文不悦地盯着张远，咬着后槽牙笑骂道：“我这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气氛，你丫是真的会挑时候！” 张远两手一摊，无奈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爱子，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咱们之前排练的时候不都说好了是按这个流程走吗？等你们打完啵儿，热心吃瓜群众就应该登场助兴了呀。” 爱子并不搭话，只是嘴角上扬，在无声地偷笑，她手里举着一台小型手持摄像机，一直对着向海文和尹孟希，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负责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拍下来。 尹孟希站在原地傻笑，她被满心的甜蜜和幸福充斥着，像喝了酒一样脑袋晕乎乎的。 张远猫下身子在雪地上拢了一个雪团，“啪——”雪球在打在尹孟希的小腿上，他没用什么力气所以并不疼，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她懵懵地看向张远，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偷袭了。 “好呀，你偷袭我！”她笑着也蹲下来在雪地上团起雪球，可她是南方人，团雪球的手法不熟练，一个球还没做好，身上又遭了一记。 “臭小子，敢砸我老婆！”向海文顿时化身护妻狂魔，将身体挡在尹孟希面前，警惕地防备着张远的下一次攻击。 等他替她挡下两个雪球，尹孟希才好不容易团了一个巴掌大的雪团子，她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兴奋地尖叫：“远哥，吃我一记托马斯回旋流星球！” “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张远皱眉，闪身轻松地躲开那只雪球，却没想到爱子站在他身后，他这一躲，雪球正正砸在了她身上。 尹孟希笑容僵在脸上，她一脸抱歉道：“爱子，有没有砸疼你？我……我不是故意要砸你的。” 爱子冷着脸拍干净身上的残雪，尹孟希看她像是真的生气了，尴尬地再次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爱子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摄影机架在不远处的石阶上，调整好镜头后，不动声色地将石阶上的积雪拢进手里，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将雪球朝张远砸去，动作又快又准！她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只有张远受伤的世界又达成了。 整个战局慢慢演变成了大乱斗，四个人你砸我、我砸你，对彼此进行无差别攻击，大家玩出了一身热汗也不肯停下来，宁静的冰雪世界里回响着他们嬉笑打闹的尖叫声，以及混杂着日语、中文的高声交谈。 第125章 有钱的漂亮小寡妇 凌晨，尹孟希躺在床褥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摸出手机，抵在下巴上，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答应向海文求婚的事情告诉了何晚宁，一如所料，信息发出不到30秒就收到了何晚宁的绝交短信。 【臭丫头！求婚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带我一个！以后咱俩老死不相往来，你别找我了！】 何晚宁一贯嘴硬心软，尹孟希用糖衣炮弹一阵轮番轰炸，最后又放出大招——答应从日本给她买一整套skii的护肤礼盒作为手信，何晚宁终于被攻陷了，答应停战议和。 尹孟希把经过简单剪辑的求婚视频发到她和父母所在的小群，这个点老两口应该已经睡下了，群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她又顺手把视频转发了一份给何晚宁，本来好不容易被哄好的何小姐又炸了毛，视讯电话马上打过来了。 手机那头，何晚宁嘴里叼着一条牛肉干，气呼呼地念叨：“你们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啊，连我也没告诉，不应该先回国问问叔叔阿姨的意见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他吗？” “我也是被他瞒在鼓里，稀里糊涂地就被求婚了。他应该已经提前筹划了很久，所以这次才会特意带我来日本。家长那边倒不用担心，之前我们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了，两家都没有什么意见。” “那就好，回来之后我请你吃个饭庆祝一下。”何晚宁现在才算是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她这些年一心扑在工作上，事业算是小有所成，但是空窗的这些年，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好友能够获得幸福，她自然是真心实意地送上祝福，但是心里总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不是羡慕，就总觉得空落落的。 视频被精简了不少，最后四个人打雪仗的镜头只有十几秒，何晚宁越往后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她用力咬下一口牛肉干狠狠地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癞皮狗的动作可真够快啊，这才过去多久就交到女朋友了。” “癞皮狗？”尹孟希有些错愕，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何晚宁没答话，继续酸溜溜地说道：“我可先声明啊，伴娘位置必须留给我！到时候别又让人家的女朋友顶替了，我可不干！” 尹孟希这才回过味来，原来她指的是爱子。一瞬，她似乎领会到了什么，眼里有了笑意：“那女孩子是张远在日本留学时候的同班同学，人家已经结了婚了，不能做伴娘，这差事还得是辛苦何大小姐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尹孟希的一番软话把她哄开心了，何晚宁脸色稍霁，咬牛肉干的动作也温柔多了。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骤然停下，向海文冲卧室内喊：“小希，帮我拿一下毛巾。” “小希，帮我拿一下毛巾！”何晚宁做了个鬼脸，学着向海文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句略暧昧的话，十分识趣地说道：“好了好了，我就不霸占你了，本小姐要睡了，明早还要开庭呢，拜啦！” “拜拜！”挂上电话，尹孟希从衣橱里取出一张柔软的浴巾，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给你拿过来了。” “门没锁，你帮我拿进来吧。”男人嗓音慵懒，充满了诱惑的意味。 尹孟希拧开门锁，推门进去，浴室里蒸汽氤氲，雾蒙蒙地、湿漉漉地，男人双臂展开，架在黑色的大理石浴缸上，看着她有些局促的走进来也不敢往他那边看一眼，向海文挑了挑眉：“咱们都订婚了，等回去就领证，怎么也算正经夫妻了，怎么还害羞呢？” “谁跟你似的没脸没皮。”她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搁，转身就要走，向海文从水里站起身，伸手揽住她的细腰，戏谑道：“老婆，你要去哪？” 要命！是真的要命！这家伙说自己是第一次谈恋爱，但是撩人的手法明明跟海王有得一拼！ 尹孟希把心一横，转过身去揽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哪里也不去。” 向海文喉头上下滚动，抬手解开那衫如水般丝滑的浴衣，浴衣下的胴体炙热而娇软，寸寸肌肤腻滑得像是要融在手里。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进浴缸内，让她依在自己的胸膛上，浴缸将将能容下两个人，浸着温热的浴水，湿滑的肌肤紧紧贴着，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向海文伏低脑袋，略一偏头，将她用于盘发髻的银制长钗咬了下来，衔在口中，唇舌稍稍一顶，钗子被吐落在地上，发出“叮铃”一声脆响，如瀑的长发披散在水面上，散发出缕缕幽香。 他伸手替她将头发拨到一边，露出那一截玉雪腻白的肩颈，遂低下头用唇舌一路吻下去，女孩的身子忍不住地轻颤，震得平静的水面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半小时后，两个人躺在床榻上，向海文从后面搂着未婚妻，她像只猫儿似的枕在他手臂上，身子软软地蜷在他怀里。 “明天就回国了，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做，回头我让人把叔叔阿姨接过来，一是要找个权威的医师帮叔叔复诊，二是想让双方父母见个面，顺便商量一下婚事，顺利的话，婚礼下半年就可以举行了。”向海文搂着她，手指一圈一圈地缠绕上她的发尾。 “好。” “婚礼办成什么样、在国内还是国外办，都由你决定，我有个朋友是开婚庆公司的，有成熟的案例经验，你只需要把握个大方向、做决定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给他们处理。” “嗯。” 向海文这才发觉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他沉默了一会，问：“是因为发展得太快了吗？还是说，你需要时间重新考虑？” 她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儿害怕。” “怕什么？” “世人都说‘大都好物不牢固，彩云易散琉璃脆。‘我们会一直这么相爱吗？会一直幸福下去吗？”女孩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猫眼一样，在黑夜里泛着光亮。 向海文轻咳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肩，把她的身子扳正：“小丫头不仅当众教训前男友，还敢和坏人硬刚，工作起来努力又拼命，怎么这会儿反倒别别扭扭的了？” 向海文清楚地知道，在尹孟希心里一直有个结，前头父母离异，后头遭到前男友的背叛，导致她对婚姻天然持悲观的态度，故而正色道：“我向海文保证，此生会绝对忠于我们的婚姻，当然空口白牙没有说服力，我会尽我所能，确保你后半辈子都能得到保障。” 尹孟希摇摇头打断他，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不过既然说到这份上了，之后我想和你签一份婚前财产公证协议，我不需要你分什么财产，我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之前你给的那张银行卡，我没有用过，已经放回你箱子里了。” 向海文颇有些忍俊不禁，咬了咬她的耳垂，宠溺道：“这又不是写小说、演电视剧，咱们就要成为夫妻了，没必要计较得那么清楚。作为男人，给妻子足够的保障本就是应尽之责，你无需介怀。假如今日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平民，也会倾尽所有对你好，送不起钻戒，也会每天为你摘一捧野花。” “真的？” “真的。” “那你得活得长一点，不然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就是有钱的漂亮小寡妇了，在相亲市场可抢手了。” 男人眸色一深，长长地“哦”了一声，道：“那么请问这位有钱的漂亮小寡妇，到时候你有什么打算？” 说着，双手放到她身上疯狂地挠起痒痒，尹孟希最怕这招，顿时笑得喘不过气，连连求饶道：“爷！爷！您饶了我吧！小的知错了！” 向海文这才肯放过她，然而手还抵在她腋下不动，要是她的回答没能令他满意，那么还得接着受罚。 “我就把你的骨灰做成一条项链戴在脖子上，然后带着你周游世界。” 她说得认真，他才肯把手撤回去，嬉皮笑脸地重新把她抱进怀里：“切！没新意！勉强算你过关。” 说到这件事，尹孟希不由得想起爱子，脸上的笑意褪去一半，道：“我不明白，爱子究竟是怎么逆势而起，一夕反制她爸爸的？” “凭她自己当然不可能，后面不还站着个山崎薰么？”向海文淡淡道。 尹孟希倒抽一口凉气，她不敢想象爱子究竟要下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能和自己公公一起去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啊，却遭受了命运如此残酷的对待…… 她往向海文怀里蹭了蹭，想着这些事情也就不再说话，慢慢地倦意袭来，不一会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第126章 帮我找个人 暮春过后，北方的城市算是彻底从冬天的阴霾与寒冷里走出来了，处处焕发着盎然生机。 二、三季度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的阶段，每天向海文的工作表都被各种会议占得满满当当的，其它工作则顺延推到晚上处理，所以凌晨下班变成了他的常态。尹孟希作为秘书，工作量自然而然也上来了，两人隔大半个月才能抽出一两天时间吃个晚饭、看场电影。 今天因为临时加排了一场海外会议，晚上十点，向海文的办公室还是灯火通明，他拿着一份厚厚的合同一页页地仔细审阅，镜片后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白上蔓延着红血丝。 电话响起，他放下合同，捏了捏酸胀的鼻梁，接起电话，同时站起身面向窗户站着，远眺瑰丽的夜景，让眼睛松缓片刻。 他和对方聊得越发起劲，声音也变得专注而兴奋，这是一个上亿的项目即将达成合作的良好前兆。 挂上电话，屏幕上的日期已经跳到新的一日。 一双温热的手轻悄悄地抚上他的肩膀，十根柔软的手指无比精准地找到他肩颈每一处僵硬得像石块一样的部位，然后轻柔地揉捏按摩，他惬意地闭上眼，绷紧了一天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跑来公司，该不会是来蹭加班费的吧？”捏在脖子上的力度明显重了几分，向海文笑着讨饶，那双手便往下环住他的腰间。 “最近没时间陪你，是不是闷坏了？”他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低下头慢慢转动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尹孟希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瓮声瓮气地答：“最近工作忙，下了班还要筹划结婚的事，今晚刚选了几套礼服，想着你也没下班，就顺便拿过来给你看看。” 向海文转过身把人搂进怀里，道：“在哪儿？给我看看。” 尹孟希轻轻地从他怀里挣脱，走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摊开在办公桌上。向海文坐在办公椅上，随手翻阅起来，里面有几页分别夹了一张黄色的便签纸，标记着待选定的礼服。 他将册子翻来覆去地比对，一时也有些为难：“这套好看，也显身材，唔……不过有些暴露，不好不好……这套倒是不错，不过新郎礼服差点意思。” 尹孟希嘴角微微弯起，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便当盒，麻利地打开盒盖，里面盛着一盒米粉，正扑扑往外冒热气。 她抽出一双不锈钢的筷勺，连带便当盒一起放到他面前：“先吃了再慢慢看。” “好香啊！这是什么？”他挑了挑眉，丢下册子。 “牛肉丸汤米粉。”她似是想到什么，拿出一个小调料盒，打开盖子，撒了一把黄澄澄的东西到米粉里，“差点忘了放蒜酥，吃吧！” 原来这才是她特意跑一趟的目的。 向海文迫不及待地扶起筷子去夹米粉，圆滚滚的米粉却总是从筷子上滑下来，一筷下去也捞不到几根，他只好把嘴凑近了吃。 尹孟希看他吃得狼狈，笑着从他手里拿过筷子，又拿起勺子，她先将筷子在米粉里旋转，让粉缠绕在筷子上，再拿勺子抵住筷子顶部，防止米粉滑落，她一边示范一边说道：“这样吃会方便一些。” 向海文接过筷勺，学着她的样子试着卷起一坨米粉，果然有效。他吃得痛快，不一会就连粉带汤吃得干干净净。 他满足地拿纸巾擦干净嘴角残留的油渍，夸赞不已：“手艺越来越好了。” “喜欢吃的话，以后常给你做。” 他摇摇头：“不用，有厨师和阿姨呢。” “有厨师和阿姨你不也还是让我给你买早餐？”她调侃一句，遂放低了声音认真道：“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尹孟希起身收拾东西：“你吃饱了我可就收东西走人了啊，肥肠还没遛呢。” “你等会儿，我开车送你。”他收拾好桌面的文件，拿起车钥匙，两人挨着肩膀牵着手搭电梯去地下室取车。 从日本回来以后，两人就默契地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特意避讳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毕竟和结婚也就只有一步之遥，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表露感情。 地库的角落里，孙郁霏站在一根柱子后面，冷眼盯着举止亲密的两人，眼见他们一前一后上了同一辆车，她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冷峻，眼神狠厉得像是恨不得在尹孟希身上剜出个洞来。 油门轰鸣，孙郁霏看着那辆阿斯顿·马丁扬长而去，心头一阵烦闷，她死死咬着唇，从包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放进嘴里，想拿打火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才想起打火机被自己落在了车上，她气恼地从嘴里取下烟，连同那包香烟一起狠狠地甩在地上，像是在跟谁生气似的，又用高跟鞋狠狠地碾踩香烟盒，直至把一根根香烟都碾裂，迸出暗黄色的烟丝。 她微微闭了闭眼，这才觉得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随后，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冷声道：“喂，是我，帮我找个人。嗯，待会我会把信息发给你，三天之内给我答复。” 第127章 偏执有悔 “portfolio……portfolio……portfolio……”尹孟希捧着手机，专心致志地背诵单词，看一眼，又盖上屏幕在心里默写一遍。 向海文只微微侧头睨了她一眼，没有打扰。 “p，o，r，t......唔......p，o，r，t……然后是啥来着？”她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焦躁地啃着手指头。 “f，o，l，i，o，portfolio。”向海文踩停刹车等红绿灯，随口帮她把后面的字母拼出来。 “讨厌！谁让你背了！”尹孟希气得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狠狠啃了一口，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一排泛白的牙印。 向海文拿手指头戳戳她的脑袋，问她：“什么时候考试？” “这个月月底，放心，拿个a可是十拿九稳了。”尹孟希自信地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我怎么瞧着玄乎？b就很不错了。”话音刚落，见她又要扑过来咬人，他识相地换了个话题：“阿姨选好日子了吗？” 回国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催她让家里把户口本寄过来，结果尹妈妈知道宝贝女儿要领证，激动得一晚上也没合眼，第二天天没亮就跑去找大师算日子了。 尹孟希收好手机，用指甲抠着座椅的皮革，“嘶剌嘶剌”地响。 她道：“选好了，农历八月十一，是个好日子，有大师背书。” 他轻笑出声：“嗬！还大师背书呢！正赶在国庆之前，还有几个月时间，倒也来得及。” 尹妈妈信佛，知道他们要订婚的消息第一件事就是问尹孟希要向海文的八字，向海文听后，一时满头雾水，他表情犹豫地向尹孟希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瞬间，尹孟希就知道自己不用继续问下去了，直接用了他身份证上的公历生日。 尹妈妈叹了口气，说：“行吧，凑合能用。” 承办他们婚礼的婚庆公司的老板是向海文的一个朋友，那人是个标准的小开，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无忧无虑地过完锦衣玉食的一生。家里把他送去法国攻读了几年设计，学成回国以后，从家里借了三百万去搞自主创业，开了一家婚庆公司，专门承办高端婚礼。 也算老天赏饭吃，凭借着新颖的设计理念和独道的审美，以及优秀的服务，在当地积攒下风评极佳的口碑，生意也越做越大，仅仅用了七年时间就成为了阙城最大的婚庆服务公司，普通顾客要提前两年以上才能预约到排期。 公司在建立之初就有一条硬性规定——一对新人，终生只能享受一次服务。这一条规定很对向海文的胃口，是以，他也就放心地把婚礼交给对方全权负责，有且只有一个准则，无论尹孟希提出什么要求都务必要办到，而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应该在何时何地出席婚礼就可以了。 “那领结婚证的日子呢？” “农历七月廿二，也就是九月六号，可别忘了啊！” 他侧过身捏了捏她的脸颊：“那我得趁没领证再抓紧时间好好玩玩。” “你敢！” 这边两人欢天喜地地筹谋婚礼，那头可就有人为了这事儿给弄得急火攻心、抓心挠肝。 “我们得趁他俩还没领证赶紧阻止！”孙郁霏回到家后就把房门关上，她房间的露台上，有一把秋千椅，她坐在上面，手里紧紧攥着手机，脚边散落了一地空啤酒瓶子，“我让在民政局上班的朋友查的，但我估摸着也就是这段时间了，拖不了太久。” 回想起尹孟希手指上的那枚钻戒，明晃晃的光芒刺得她心尖发涩，恨不得马上拆下来扔了才好。 电话那边的人问：“你想怎么样？” “你猜我找到了谁？”孙郁霏重新开了一罐啤酒，猛地喝了一口，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骆彤！向海文之前的秘书！”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许久，电话那头的人才淡淡地说道：“算了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了。” 闻言，孙郁霏狠狠地把手里的锡纸罐捏瘪，不顾酒液污了衣裙，她恶狠狠地威胁道：“现在才想撂摊子不干？那可来不及了！你别忘了是谁找的侦探拍了那些照片，又是谁教我下的药？” 她眼里含着阴冷的光，在黑夜里像一簇闪烁的鬼火。 “我没有让你下药。”男人咬着牙低喝，但底气显然不足。 孙郁霏将被攥的得皱皱巴巴的罐子往角落一丢，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她挑着眉冷笑道：“那也得谢谢你出谋划策，还差那么一点儿就得手了，不过这一次我相信一定不会再失手了。” 见对方不答话，孙郁霏揶揄讽嘲讽道：“呵，这都火烧屁股了，你还这么沉得住气？依我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釜底抽薪，你再这样这样犹犹豫豫的，过几天人家尹秘书可就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圣瑞总裁夫人了，到时候还轮得着你惦记吗？” 又是一阵沉默。 “我告诉你个有意思的事情，那个骆彤，自从从圣瑞出来以后就呆在家里没再出去工作。我打听过，她一直在接受精神治疗，病情时好时坏，我有几次在公司附近碰见她，身上穿着职业套装，脚下却穿着一对拖鞋，见到挂着圣瑞工牌的人就死死拉着对方不让人家走，问人家认不认识向总，还说自己工牌弄丢了进不了公司，求别人借给她。”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对方不耐地打断她。 “嘻嘻，男女相互爱慕不过全靠一副皮囊，如果有一方毁了呢？”她顿了一顿，假意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动你的宝贝儿，除了一个尹孟希，也还有千千万万个尹孟希，就让骆彤替咱们出手，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啧啧啧……我是真舍不得海文哥哥的那副好模样，不过毕竟是后天的，以后也不会遗传给我们的孩子。” 那人显然始料未及，没想到孙郁霏已经疯到了这个份上，他冷冷地拒绝：“我不同意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改变什么了，前面发生的那两件事，向海文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无暇追究，才让我们侥幸逃脱。” 被拒绝的孙郁霏顿时失控，尖声威胁道：“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现在才说要收手不嫌太晚了吗？我告诉你，程珹！这一次你不愿意做也得做，否则我就把你前面做的丑事全都抖露出去！不说你以后的前途会怎么样，单凭尹孟希，你想想她以后会怎么看你？” 这个要挟显然拿住了程珹的要害，他默默挂上电话，手无力地垂下，手机掉在地上他也没心思去捡，瘫软的身子陷进沙发里，他懊悔地抱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128章 亲家会面 尽管是周一，阙城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依旧是人满为患，尤其是极负盛名的肿瘤科，其科室的主任医师更是一号难求。 两鬓斑白的张医生拿着一张腹部ct端详了一会，将片子递还给病人，道：“尹先生的肿瘤没有再扩散的迹象，术后恢复得很好，只要定期到医院复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医生，需不需要再开些药巩固治疗？”尹孟希急切地问道。 张医生扶了扶镜框，道：“小姑娘不要太执着于药物治疗，有时间多陪陪你爸爸，让他保持愉快的心情比什么药都强。 既然医生这么说，尹孟希也不再坚持，她客气地道了谢，把ct片子重新装进病例袋里。面诊结束后，一家三口从充满消毒药水气味的医院里走出来，站在阳光下，这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尹孟希从小卖铺买来三瓶矿泉水，一一拧开盖子后才递给父母，她灌下小半瓶水后才说道：“爸，妈，离午饭还有点儿时间，要不我先带你们随便逛逛？对了！附近有个塔楼，是阙城的知名景点，平时去玩的游客还不少。” 尹妈妈连忙摆手，从裙子下伸出穿着高跟鞋的脚，说：“不去了，待会还要见人呢！折腾出一身汗算怎么回事？” 听她这么说，尹爸爸只好尽力将自己眼神中的渴望压下去，活像一个顽皮的孩童，想要去玩却得不到大人的许可。 尹孟希见状柔声宽慰道：“妈，你别整得这么紧张，他们一家人都很好相处的，尤其是他爷爷，特别照顾我。” 尹爸爸干咳了一声，被尹妈妈瞪了一眼，他忙一本正经地说：“年轻人究竟还是不懂人情世故，你妈这回说得没错，她是怕别人看轻了你！人家对你好那是疼你，咱们也要拿出点风范来，好让对方知道咱们也是讲规矩、知礼节的好人家。” 自知是自己考虑欠妥，尹孟希也不再劝，正要招手拦计程车，电话就响了，她摁下接听键，“喂？” 向海文：“接到叔叔阿姨了？” 那头依稀能听见阵阵汽车喇叭的轰鸣声，他前几天到邻市短程出差，今天上午才匆匆赶回来，此时大概还在路上。 “嗯，接到了。” 向海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昨天特意叮嘱阿幸，让他送你去机场接机，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自己一个人偷偷跑过去啦？” “你别老整得人家阿幸像是一天到晚没个正事似的，这么点儿小事我自己就能解决，今天趁着时间还早，我带他们去医科大找了张主任，他说爸爸恢复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张主任的电话我发给你了，以后叔叔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他。对了，我还有一个小时才到酒店，你也不用太赶时间。” “嗯，我知道了……”她停顿一下，快速扫了父母一眼，见他们在自顾自地聊天，才压低声音说：“我想你。”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他显然心情很好，便也一字一句清晰地回应：“我也想你了。” 驾驶位的司机猛地听到这句话，起步的油门不小心踩猛了，导致向海文的身子重重砸向椅背，他下意识地在后视镜上扫了一眼，正巧撞上对方尴尬的目光，后者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心慌，便连忙移开视线。 原来磕糖是这种感觉！ 司机决定今晚回去把自己看的那本《异能崛起——克鲁苏修仙》换成女朋友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总裁的落跑小娇妻》。 计程车上，尹孟希坐在前排给父母介绍窗外的景点，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忙对尹妈妈说：“妈，我和你说件事，你别激动。” 尹妈妈举着手机贴在车窗上，“咔咔”拍着照，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嗯？” “海文的妈妈就是当年的白婉珠！” “白婉珠？哪个白婉珠？”尹妈妈听得满头雾水，低声反复念叨着这个听起来十分耳熟的名字，突然眼睛倏地一亮，不甚肯定地说：“《大上海》的白婉珠？” “嗯！” “你是说！他妈是《大上海》的当红女明星——白婉珠！本人？！”做了几十年的教师，尹妈妈说话的嗓音本来就比较高，激动之下更是能够直接媲美女高音，尹孟希无奈地打断她：“妈，我这不是提前和你通个气，待会见着人家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激动，不然多尴尬呀。” 尹妈妈激动归激动，但这把年纪毕竟也不像小年轻热衷于无脑追星，这点分寸她还是拿捏得清的，她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放心，我待会就当根本没认出来，无关的话题一个字也不提！不就是演戏吗？咱也会！”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酒店，尹孟希跟大堂经理报了包厢号，对方亲自给他们领路，一行人从电梯出来，径直走到一间装潢古朴的中式包厢前，经理轻轻叩击了几下紧闭的包厢门，并微微侧过头和他们说：“向先生和向太太已经到了，祝各位用餐愉快。” 包厢门打开，门后站着的男人眉目俊朗、面如润玉，他笑意盈然，露出两颗虎牙：“叔叔阿姨好。” 在他身后，向望川和万绮华也从沙发上徐徐站起身，身着一袭千鸟格连衣裙的万绮华挽着丈夫的臂弯，唇边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她用一种极亲昵热情的语气和他们打招呼：“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好！”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宴，但因着被赋予了非凡的意义而显得如此庄重，它是两个家庭正式缔造连接的开端。 尹孟希感觉到心跳莫名地急促起来，竟一时忘了跟向海文的父母问好，向海文敏锐地察觉到女友的紧张的情绪，便不着痕迹地握上她的手，轻轻揉捏着给她予以鼓励，尹孟希这才反应过来，忙向两位长辈问好。 万绮华对她点头示意，向海文侧开身子让几人走进来，然后才重新把门关上，他牵着尹孟希的手走进包厢里，这时万绮华已经将三杯冒着热气的普洱茶备好，招呼尹爸爸和尹妈妈坐下稍作歇息，又冲尹孟希招了招手，道：“好孩子，过来喝点水。” 尹孟希在万绮华右手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向海文也跟过来挨着她坐定，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杯子，疑道：“妈，我的茶呢？” 万绮华斜睨了他一眼，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要喝自己倒。”说罢，又将面前四、五碟没动过的点心往尹爸爸和尹妈妈的方向挪近了些，道：“亲家，厨房正准备上菜呢，你们先尝尝点心，都是阙城的老样式了，海文特意选的这家店，厨师的手艺不赖。” 第129章 第一张全家福 吃了一会茶点，始终沉默不语的向望川终于淡淡开口，“两位，婚期既近，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来谈一些重要的事宜吧。” 尹爸爸余光扫过女儿，不由得微微蹙眉，应道：“请讲。” “孟希算是向家认可的这个儿媳了，我想知道两位打算要多少聘礼？” 尹爸爸和尹妈妈对于这个问题早已达成了共识，尹爸爸抬手将小拇指屈起，伸出四根手指。 向望川对这个数字根本不意外，这比他心里预估的数低得多了，所以他平静而果断地答应下来：“好，就九百万。” 九百万！ 哪个好人家结婚彩礼给九百万？！ 尹孟希惊得差点把嘴里含着的茶水喷出来。尹爸爸和尹妈妈也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等他们从这个天文数字里回过神来，尹爸爸清了清嗓子，讪讪地道：“亲家，我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啊！我是说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图个好意头，预祝孩子们能够长长久久、婚姻幸福。当然了，我们也会给希希准备一辆车做嫁妆。” 向望川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在阙城当地，普通的人家嫁女儿开的彩礼也不会低于二十万，“只要这点彩礼吗？那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 尹爸爸郑重点头：“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向家能够永远善待我们希希。”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向望川夫妇的意料之外，夫妻俩彼此对望了一眼，万绮华点头道：“这个是自然，我们定然会将希希视如己出，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说罢，她指着儿子莞尔一笑：“何况，就冲这孩子的宠妻程度，我想轻易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了她去。” 听到这话，尹孟希低头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又是羞赧又是开心，自上次家宴之后，她就一直担心自己不会被向望川所接纳，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太担心了。 在他们谈话的间隙，外间有服务员进来传报菜肴已经上齐，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移向餐厅。 虽然只是小型家宴，但是点的菜式明显花了心思，大多是偏清淡鲜甜口的，适合南方人的胃口，当中还照例点了几道红油重酱的口味菜，自然是为尹孟希准备的。 觥筹交错，气氛融洽，窗外天光将暗，宴席也逐渐进入尾声。 尹孟希起身去上洗手间，出来时却看见万绮华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用手指轻抚面上的肌肤，多年保养得当和天生的好底子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十岁不止，但毕竟已是知命之年，无论使用多么顶尖的医美手段和高昂的化妆品也遮不住皮肤的沟壑。 尹孟希原不想打扰她，但手还没洗，也不好就这么出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一边打开水龙头洗手，一边装作无意地问道：“伯母，您这是……？” 万绮华的眼睛依旧盯着镜中扮相华贵的美妇人，良久，她转过身去捉起尹孟希的手，放在自己眼角上，蹙着眉道：“希希，你看伯母是不是老了？这皱纹怎么越来越多了呢？” 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眼尾的肌肤，一寸一寸摸过去，触感细腻光滑。 尹孟希宽慰道：“怎么会？我见过不少人年龄和你相仿，肌肤状态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你不是在哄我开心吧？” “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天地可鉴！”尹孟希说着举起三根手指便要起誓，却被万绮华一把握住，将她的手收了回去。 “哎呀，你不是说在你很小的时候你妈妈就经常带着你看我的戏吗？”万绮华叹了口气，“可是她刚刚像是根本不认识我一样，如果我不是老了，她怎么会一点儿也没认出来？” “嗤……”尹孟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万万没想到万绮华竟会如此在意这种小事，正巧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便笑眯眯地递到万绮华面前，聊天界面上有一只小猫咪的表情包，猫眼睛变成两颗大大的桃色爱心，正在轮番闪烁。 下面跟了一句话—— “宝宝，你待会能不能想个办法，找借口让妈妈和她合个影，我真的好！喜！欢！她！啊！！！！！！！！”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万绮华。 尹孟希重新收好手机，冲她吐了吐舌头，道：“伯母，这下你不担心了吧？” 万绮华顿时感觉到自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年那个流光溢彩的舞台，她也再次做回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明星。 她闭上眼静默了一会，回味着那个遥远的梦境，等她重新睁开眼睛，尹孟希还耐心等着她答话。 万绮华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几下，郑重地说道：“答应伯母，千万不要告诉你妈妈我知道她认出了我的身份，现在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家人之间相处应该无拘无束、互帮互爱，你若是告诉了她，没得会让她觉得拘谨。” 尹孟希没想到她心细如此，当下更是对这位未来婆婆又亲近了几分，两家悬殊的家庭背景原本让她担忧不已，可无论是万绮华还是向启风都对她疼爱有加，对她的家人更是以礼待之，他们都是各自行业的翘楚，心有七窍玲珑，不会不知她的担忧。 尹孟希回握住万绮华的手，应道：“好。” 两人重新入席，大家又笑谈了一会，晚饭才堪堪结束，临走前，万绮华对众人提议：“今天真是难得的好日子，咱们拍个照留念一下，算是咱们两家第一张全家福，以后岁岁年年，还有更多的全家福！” 尹爸爸喝了些酒，兴致颇高，他高声应和道：“好！太好了！” 话音刚落，向海文按动了墙壁上的服务铃，不一会儿一名服务员走了进来，向海文将手机调成摄影模式递给他，又转身去取来几张椅子，尹孟希见状也过去帮忙，两人将四张餐椅并成一排，摆放在隔绝茶室和餐厅的水墨画屏风前。 “叔叔阿姨，请坐。”向海文招呼着尹爸爸和尹妈妈，尹孟希也挽着万绮华的臂弯将她引到椅子前坐下。 很快，两家父母都已经落座，尹爸爸和向望川一左一右坐在外侧，尹妈妈和万绮华则肩膀挨着肩膀坐在正中央，等他们坐定，向海文才牵着尹孟希绕至他们身后站好。 服务员拿着手机比划了一阵，对构图还有些不满意，抬起头指挥道：“先生和小姐可以站得再近一点。” 向海文伸出手揽上未婚妻的细腰，霸道地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还恶作剧似地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拧了一把，惹得尹孟希低呼了一声“讨厌”，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向海文直视着镜头，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来，3——2——1——茄子！” “哎！拍得真好！再来一张！” 第130章 满儿，满儿 午休时间还剩30分钟，赵安宁从休息室出来走进茶水间，从冰箱里拿了一袋果汁，她用吸管在塑料袋子上戳了一个小洞，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夏日将要来临，午睡起来总是觉得口渴难耐。 她经过尹孟希的工位时，发现她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专心致志地一页页阅读，便好奇地过去：“在看啥呢？这么入迷？……呀！你……” 尹孟希连忙把册子盖上，伸手去捂她的嘴，压着声音说：“姑奶奶！你小点儿声！” 赵安宁这才恍然醒悟，她连忙向四周探看了一番，确认大家都还没有回到工位上，她才再次凑了过去。 她扒开尹孟希压着册子的手肘，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她接过册子翻看起来，连连赞叹：“哇塞！这些婚纱好漂亮啊！” 尹孟希的婚纱和向海文的礼服已经选好了，从定制到交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婚纱照还需要重新选礼服。 画册里一套套精美的礼服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无论是经典的中式禾服还是西式婚纱，皆是款式新颖且华丽，再往后翻，竟然还有小众款的汉服系、日漫cosy、暗黑哥特系等，任君选择。 尹孟希昨晚已经看了一宿，挑花眼也没挑出来，今天趁着午休又开始“做功课”，不想却被赵安宁撞破。 赵安宁看了一会之后把册子阖上，递还给她，表情难得的正经：“看来你和向总是真心实意的在一起，那些流言蜚语很快就会不攻自破，希希，我是真心的祝福你们。” 尹孟希将册子收回包里，道：“谢谢你，安宁，那个……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赵安宁喝着果汁，也不问是什么请求，便冲她点头答应。 “我在阙城没什么朋友，所以想拜托你做我的姐妹团，可以吗？” 赵安宁眯起眼，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这有什么难的！有事你说一声就成，咱俩还用得着说拜托两个字？” “呜哇！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尹孟希兴奋地从座位上蹦起来，她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道：“还有点时间，走，我请你到楼下新开的奶茶店喝奶茶！” “那家死贵死贵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料随便加？” “随便加！珍奶不要奶都行！” “什么叫珍奶不要奶？” 尹孟希亲昵地挽上她的手，冲她眨眨眼：“珍珠奶茶不要奶茶！专供缺奶人士！” “臭丫头！你再说一遍？” …… 是夜，万物肃静，一栋老式的小区里，家家户户的灯火尽已熄灭，徒有一间房间还亮着光，那光极黯淡，像垂暮老人的眼睛。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女人表情呆滞地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一张相片。 屋里堆了满地的杂物，放眼望去，各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多是用光的生活用品，间或掺杂着吃剩的外卖包装盒，邋遢不已，与衣架上挂着的一套套款式新颖时尚的女士职业装形成鲜明对比。 房间本就狭小，只能容得下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衣柜并一方桌几，桌几紧挨着床头放置，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个相框，相框被擦得一尘不染，但里面的相片竟是黑白的，相片里的孩童匍匐爬在地上，显然还没有学会走路，他将手指放进嘴里吸吮，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他开心地笑着，嘴巴咧得大大的，虎头虎脑的模样甚是可爱。相框前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根点燃的线香，烟雾袅袅，香炉旁边立着一个奶瓶，里面的牛奶每隔五六个小时就会换一次，经年累月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骆彤还是坚持使用儿子生前最爱吃的那个国外品牌，没钱买的时候，哪怕去偷也要偷回来给他续上。 房间里回响着一把清冷无比的女人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好好认清楚！就是这个人，害得你没了工作，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工作，你老公就不会和别的女人搞外遇离开你，小宝和阿姨更不会发生意外！” “他们在你离职之前就已经好上了，想尽办法把你逼走好让那个贱货上位！你还不知道吧，人家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你要夺回属于你的东西！要让他们也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 虚虚实实，一句一句，像恶魔低语。 骆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照片，拿起一把剪刀迟疑地对着照片剪了下去，图片上的人顿时少了一只腿，她像是受到了莫名的鼓励，眼神变得益发阴厉凶狠，接连剪下了胳膊、大腿、小腹、胸脯、最后更是一刀将照片上的人的脸部一分为二，。 饶是如此，她尤觉得不解气一般，将被裁为碎片的相片全部拨到一个铁桶内，然后站起身从打开衣柜，把手伸进去，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小半瓶澄清透明的液体，晃动的时候呈现出微微粘稠的质地。 骆彤轻声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谣，心情看起来很是愉悦，但手指在碰到瓶盖的那一瞬却忽然犹豫了，她停下了嘴里哼唱的曲子，眼里的光彩也逐渐黯淡下来。 久久没听见她的动静，桌上的手机外放的声音继续诱导她：“怎么了？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忘了小宝是怎么死的？！这一切都是他们欠你的，你要自己拿回来，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过得那么幸福？你一定要让他们为你和小宝的不幸付出代价！” 骆彤低下头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十指用力揪着头发，企图用肉体的疼痛让自己保持几分清醒，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她脑子里碰撞、争执，许久，她忽然猛地将头抬起来，凹陷的眼眶里盈满泪水。 “没错……没错……”她面容逐渐狰狞扭曲，痛苦地尖叫道：“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那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勾搭到了一块，挤占了我的位置！才害得我走投无路！” 她不再迟疑，直接拧开玻璃瓶盖，将那瓶油状的液体洒落在相片碎片上，相纸在浸润液体的那一瞬，即刻失去了鲜活的色彩，画面由浅棕变成深棕，再由深棕变成焦黑，锋利的边角像被无形的火焰燎烧一般翻卷起来，她的眼神里带着癫狂，亦有挥之不去的哀伤，她嘴里低声念叨着：“满儿……满儿……好宝贝，你再等等，妈妈很快就可以帮你报仇了！” 空气里混杂着污浊的味道，有化学药剂腐蚀物品的怪味，有线香的烟火味，还有没及时清理的垃圾所散发出的腐臭味。但骆彤全然不觉有什么不适，她做完这一切才小心翼翼地捧起儿子的相框，将其紧紧抱在怀里，随即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131章 喜上添喜 前前后后筹备了将近两个月，婚礼的大小事宜才算正式议定下来，剩余的工作交给婚庆公司处理就可以了，婚礼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向海文去尹孟希住处留宿的频率越来越高，后来尹孟希索性将他常用的一应生活用品都备了一份放在家里，这样一来向海文便更是肆无忌惮地了，直接买了一个超大型衣橱放在次卧，最终在尹孟希的强烈反对下，他才放弃把专门用于存放手表和领带的首饰柜一并搬进来的念头。 “咔哒——” 深夜十点半，向海文准时回到家里，最近他总是卡在十点左右结束工作，他不想她等得太晚。 “回来啦？”尹孟希从客厅里探出头来，见向海文正在玄关处换拖鞋，便走进厨房给煨在灶火上的老火汤熄火，她打开汤煲盖子，香气瞬间盈满室内。 “好香啊！”向海文洗干净手，走进厨房，尹孟希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个盛满了汤的汤碗，他伸手去接过，“给我吧，小心烫着。”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安静地低头喝汤。 汤汁色泽清润，向海文盛起一勺汤喝下，只觉得咸鲜回甘、温胃润肠，又舀起一块像长方块的东西，咬了一口，很有嚼劲。 他细细咀嚼咽下，才问：“今天的汤很好喝，是什么汤？” “玉竹响螺片花胶瘦肉汤，清润补气，你最近加班加得太狠了些，多喝一点汤对身体有好处。” “过几天就要领结婚证了，户口本准备好了吗？” “嗯，我让爸爸妈妈带过来了，对了，到时候晚宁做我的伴娘，你决定好伴郎的人选了吗？” “你说呢？”向海文瞥了她一眼。 尹孟希立即心领神会，道：“噢，也是。” 其实于私心而言，尹孟希是有意想要撮合何晚宁和张远的，两人年龄相仿，工作上也都各有成就，虽然一见面就像两只斗鸡一样吵得不可开交，但是尹孟希能明显感觉得到，何晚宁其实对张远是有好感的，只要多给他们人为制造接触机会，进一步发展也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喝着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俨然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在结束一天繁忙的工作后，一起吃着夜宵絮絮叨叨地聊鸡毛蒜皮的生活。 一小锅汤很快见底，向海文自然而然地收拾起碗筷，不甚熟练地处理汤煲里剩下的渣料，他极耐心的做着这些许久未做的家务琐事，心里感到前所未有踏实和幸福。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罐煨在火炉上的汤，温暖、舒坦、熨帖人心。 将碗放进洗碗机里，他用湿巾擦干净灶台上星星点点的油渍，等他洗干净手回到客厅里，发现尹孟希端坐在餐桌前，正对着一张白色的卡片写字，她面前摆放着一堆同样的卡片，像个小小的纸山。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张，才发现是他们的婚礼请帖，便问：“怎么不交给他们印刷？何必浪费这么些力气写。” 尹孟希写完最后一个字，将请帖仔细折叠好，再套上同色系的包装，然后整整齐齐地码放到一边，这才拿起下一张继续写，她头也不抬地应道：“亲自写比较有诚意，你先洗澡休息吧，我就当练字静心。” 向海文不再劝她，拿来台灯放在她跟前，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再写一会儿就该睡觉了，回头要是实在没写完，咱们不请他们就是了。” “那可不行！这么一来我以前封的红包不就全亏了？”尹孟希高声抗议。 “小东西，随你吧。”向海文捏了一把她肉肉的脸颊，进浴室洗澡去了。 其实他们俩都是不喜高调张扬的性格，所以一致决定只邀请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戚好友，就连公司的人员名单都经过几轮筛选才敲定的，而一众收到消息闻声而来想要参加婚礼的媒体记者无一例外都被向海文礼貌婉拒了，但无论名单如何删减，也还是列出来百来号人。 洗完澡出来，向海文进卧室躺在床上看书，尹孟希又接着忙活了一阵，抬头看了一眼那堆小山似的请帖，打了个哈欠便也去洗漱了。 半小时后，她从浴室里出来，手里攥着一根用纸巾包裹好的物件，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房间里的落地灯泛着温柔的暖黄色，向海文身子半倚在床上，一本外文书搭在他胸膛上，眼镜也还挂在鼻梁上没摘下来，人却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他的呼吸绵长而平稳，凑近了能听到细微的鼻鼾声，像一头小兽。 尹孟希无奈地笑了笑，她将手里的东西用消毒湿巾擦拭干净，然后收进抽屉深处，回过身替他摘下眼镜，将书本收回书架上，这才关上灯悄无声息地钻进被窝里。 她缓缓揽上他的腰肢，沉睡中的向海文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习惯性地把女孩往怀里带了带，两人滚烫的身躯紧紧贴着，相拥而眠。 第132章 白色婚纱 农历七月廿二。 宜嫁娶，忌出行。 “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疯狂的震动，最后竟是越挪越远，随着震动的幅度，手机渐渐移向柜子边缘。 “啪嗒！” 手机突然坠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瞬间把尹孟希从睡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不急不忙地将地板上的手机捞起来。 最近天气持续高温，她觉得身子愈加犯懒，白天总是贪睡难醒。 “嗡——”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只震动了一次就被尹孟希接起来。 “干嘛呀……” 听出她浓浓的起床音，向海文道：“刚起床呢？” “嗯……”尹孟希缓缓揉着太阳穴，以缓解突然被惊醒所带来的不适。 电话那头的人依旧耐心地哄着她：“今天不是约了alber试妆吗？婚纱和礼服也一并送到他工作室去了，晚点正好咱俩一块儿试试。” “好啦！我现在就起床。”尹孟希从被窝里爬出来，单手拿着电话，趿着拖鞋走进厨房，将一颗咖啡胶囊塞进咖啡机里，她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腾出手来把一块吐司丢进平底里，?了一块黄油放在吐司顶上，黄油受热慢慢融成透明的一滩，咖啡的焦香混合着黄油的奶香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下午要去领证，你带证件了吗？”她问，顺手给吐司翻了个面。 “都准备好了，放在餐桌上，你出门的时候记得拿……我准备开会了，先挂了。”顿了顿，向海文又不厌其烦地叮嘱道：“不许睡回笼觉！还有，要记得吃早餐。” “知道啦！你忙你的，完事了早点过来。”挂了电话，尹孟希开始慢吞吞地享用早餐，吃完饭后她将餐具收拾干净，却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走进卧室从衣橱里拖出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她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把塑料袋拖到客厅，她跪坐在地上，解开扎得严严实实的袋口，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物品。 她将东西一件件取出来铺放在地上——成摞的灯带、金银色系的气球、彩带、还有娇艳似火的仿真玫瑰花瓣...... 又是一阵忙活。 天花板上悬浮着灌满氢气的气球，酒红色的玫瑰花像一层厚厚的花瓣地毯，从门口一径铺向客厅，终点当然是卧室。屋内的每一扇墙壁上都挂上了声控灯带，尹孟希测试了不下十次，确保只要门一打开，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辉的灯带就会即刻亮起。 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忽然“嘭”地一声巨响，倒把她吓了一大跳，她扭过头一看，肥肠正夹着尾巴瑟缩在墙角，耳朵耷拉着，嘴里不停地发出低吼。尹孟希看着地上那摊彩色橡胶碎屑，才知道原来是肥肠贪玩将气球咬破，却反倒把自己吓着了。 “小狗崽子，又搞破坏！”尹孟希笑骂一句，弯下腰抱着那颗硕大的狗头一通胡揉乱搓，连哄带骗道：“听好噢！绝不许把家里弄乱，你要是乖乖的，晚上你爸回来给你煎小羊排吃。” 别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小羊排”三个字肯定是听明白了，只见那一双既清澈又透露着些许愚蠢的狗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连带屁股后面的尾巴都甩出了残影。 装饰房间本就花了不少时间，尹孟希不再耽搁，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便要出门，走到门口突然发现门背上贴着一张巴掌大的便利贴，上面的字写得龙飞凤舞—— \\\"回头！拿户口本！呆瓜！(?_?) \\\" 向海文在末端随手画了一个满脸无语的表情包，俨然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忘记”的架势，那个臭屁模样简直是他本人无疑了。 尹孟希气得牙根痒痒，恶狠狠地将便利贴扯下来揉成一团抛进垃圾桶里，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回走，把餐桌上那两本红彤彤的册子塞进包包里，拿出手机叫了辆车，目的地是向海文发来的定位。 alber的工作室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商圈内，平时只有在接待重要客人的时候他才会露面，其余大部分时间用来飞到世界各地旅游，在结交各种肤色的小鲜肉的同时顺便物色新的投资机会。 因为提前约好了，今天alber早早便来到工作室做准备，他刚将两套礼服打理出来，就接到生产工厂那边的紧急电话，说是有一批眼影的调色出了问题，急需他过去处理。alber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接连给向海文打了四五通电话都是关机状态，料想他十有八九又是在开会。这边要紧的人物联系不上，那边工厂的电话又打来催促，他挠头叹气，向海文虽与自己熟稔，但是他也绝不敢怠慢了尹孟希，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未过门的总裁夫人在向海文心中有多少分量。 正当发愁之际，他的助理敲门走进办公室。 “老板，尹小姐到了。” alber的眼睛倏忽一亮，连忙推门出去迎接，走到前台大厅，只见尹孟希站在商品展示柜前，饶有兴趣地观赏一套彩妆套装。 那是今年夏季的新品，因为原材料昂贵，所以限定少量发售，只有svip级的客户才有申购资格。 见状，alber眼风一扫，那助理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就进了小仓库，不多一会，等她出来时，手上已然捧着一个华丽的礼盒，她从前台那里要了一只手提袋将礼盒装进去。 alber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才走过去和尹孟希打招呼：“哎呀！宝贝儿！让你久等了。” 尹孟希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羞涩地冲他淡淡一笑：“我过来试妆，今天要麻烦你了。” “咱俩又不是第一次见了，你还跟我客气！”alber笑盈盈地将礼品袋递给她，“还没恭喜你呢！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套彩妆是我们公司的新品，你带回去用着玩，回头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既是别人特意准备的贺礼，尹孟希也就没拒绝，道了谢大大方方地收下了。alber领她走进最里面的贵宾室，室内装修雅致，循环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让人心情无比放松。 alber拉着尹孟希在沙发上坐下，立即有工作人员手捧银托盘，给她端过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和一块慕斯蛋糕。 她端起红茶随意喝了几口，alber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不一会，便有两个人推着一套礼服从里间走出来。 尹孟希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她怔怔地看着那件纯白如雪的礼服，这就是她梦想中的婚纱。 第133章 陌生来信 一束暖色的光打在婚纱上，尽显高贵典雅。尹孟希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赞叹。 耗费3名工匠超过500个工时纯手工缝制的婚纱，裙摆后面拖着一尾银色瀑布般的华丽拖尾，隐隐透出纱幔下层熠熠生辉的水钻，采用常见的一字肩设计，蕾丝和薄纱在领口交织出朵朵瑰丽的玫瑰花纹饰。点睛之笔在于后背的设计，这是尹孟希向设计师提出的修改方案——用蕾丝在后背编制成一个立体的翅膀的图样，正好位于蝴蝶骨位置，寓意不言自明。 “试试吧？”alber轻声道。 尹孟希点头，由女助理领她走进试衣间，协助她换上婚纱。 十分钟后，换好婚纱的尹孟希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婚纱的尺寸刚刚好，多一分则松，少一寸则紧，一头头发散散地披在两肩，更衬得一截细颈柔婉笔直，随着她行走的步伐，裙摆上的碎钻发出耀眼光芒。 从一众人面上的神情可以看出，无论是婚纱还是人，自然都是极美的。 alber拉开梳妆镜前的椅子，抬手唤她：“来，到这边坐，让咱们看看这位准新娘子的颜值上限究竟在哪里。” 尹孟希红了脸，依言走过去，沉重的裙摆让她的行动不免受到限制，她只能用双手稍微攥着裙子一角往上提了提。 她在化妆镜前坐下，alber亲自给她上妆，另外一名工作人员则在身后负责为她梳整发髻。仿佛昨日重现，上一次alber给她化妆，她还只是一个陪同上司赴宴的秘书，除了工作之外两人再无交集，而今，自己却为了成为他的妻而挽发换妆。 结婚是一生一世的喜事，新娘的妆容必然是明艳华丽的，这个妆容是根据尹孟希的面相特点而设计的，掩去了细微的瑕疵，着重突出她骨相的优点，加之由alber亲自操刀，自是锦上添花。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如盛夏绽放之花， 那人儿光是坐在那里，便足以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都能够想象haven见到你的样子会有多惊喜。”alber用手指点着下巴，像在欣赏一件绝佳的艺术品。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助理走进来一脸为难地说：“老板，又来电话了。” “知道了，你跟那边说我马上过去。”alber点头，回过身满脸歉意地对尹孟希说：“工厂那边出了点问题急需人过去处理，我得离开一会儿。” 尹孟希素来是通情达理的人，自然爽快地应允：“你先去忙吧，我没事儿，晚点海文就过来了。” alber颔首表示感谢，他走得很匆忙，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助理将休息室收拾出来， 让尹孟希暂作歇息使用。 身上穿着婚纱行动多有不方便，尹孟希拜托助理帮她把婚纱脱下来，重新换上自己那套t恤衫和牛仔裤，只不过发型和妆容还保持得好好的，待会向海文过来就不必再折腾一次了。她在休息室坐了一会，给向海文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关机状态，她不免嘟囔一句：“今天是开什么会来着？怎么开了这么长时间？” 反正也是干等着，她百无聊赖地倚在沙发上处理未审批完的工作文件，刚批阅了一个流程，赵安宁的微信聊天对话框就弹出来，她点进去，是一个小程序游戏分享链接。 赵安宁：【亲爱的~我最近迷上了这款游戏，可是好难玩啊，今天的生命值又没了~！能不能拜托你玩三局，带新人入场我可以得3倍生命值！么么哒，超爱你~！】 尹孟希：【别老顾着玩游戏~小心高经理又批你！】 尹孟希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抱着个抱枕认认真真地玩起来，她对游戏没有太大的兴趣，三关下来，倦意上涌，竟靠着抱枕倚着沙发睡着了。女助理端了一份新的点心和茶水进来，见她睡着，便将灯光调暗了些许，将东西搁在边几上就出去了。 还没睡多久，怀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本就睡得浅，短暂的小憩便被轻易打断，她慢慢坐起来，点开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屋内的光线昏暗不明，冷色的屏幕光打在她的脸上，面色也一寸一寸发白。 有两条短信。 第一条是文字信息，内容暧昧，用词露骨大胆—— 【偷偷告诉你，你帅气的未婚夫现在正和别人上|床，尽情享受纵欲狂欢。】 第二条，附带一段语音。 “到我这里来......”那个男人发出霸道的指令，让人如此熟悉。 一把脆如银铃的女声笑得甜腻娇婉，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热情地撩拨着他：“向总，别总是那么急着要嘛！反正明天再去领证也来得及 ，先陪我洗个澡好不好？人家好久没和你玩那个游戏了！” 那个游戏是哪个游戏？不免叫人浮想联翩。 伴随一阵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后，男人低沉的喘息声响起，声音里带着欲火焚身的狂躁。 “嗯......” 女子发出亢奋而风骚的娇喘，显然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唔......老公你把手机关了吗？我不想那个女人......打扰我们......啊~老公......你好棒啊~” 这个音频不过短短数十秒，却足以叫人听得面红耳赤，仿佛两人纵情交合的香艳春景就在跟前。 那确实是向海文的声音没有错。尹孟希死死咬着下唇，忽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她端起边几上已然冷却的红茶一饮而尽，满口苦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才拿出手机按下那个熟悉的名字——“海文”。 她本来打算今天领完证以后才把这个称谓改为“老公”的，可是这两个字在别人嘴里却只是助兴的情趣罢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please try itter.” 一颗心直往下坠，坠得她生疼。 第134章 酒店捉奸 尹孟希调出来信号码，发现对方用的是虚拟号，她不死心，尝试着回拨过去，果不其然，只得到了“号码有误”的反馈。 发信息的人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主动告知她这样的秘事？是出于好心？还是想要钱？还是单纯的栽赃？ 眼下当务之急，是确认向海文的位置。今天是周末，集团员工正常休假，她不知道参会名单，只能一连给好几个熟络点的中层打电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参会的人，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钱经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请问会议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了一个多小时了呀！”钱经理刚到家门口，正在换拖鞋就接到尹孟希的电话，他眼巴巴地望了一眼桌上老婆给他留的午饭，叹道：“不会又要加开其他会议吧？” “欸？没有没有！是这样的，我有点急事找向总，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以为还在开会呢，所以就问问。”她进一步试探道：“他散会后直接回办公室了吗？” 听到不是叫自己回去开会，钱经理立时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许多：“我也没留意，会后大家各自都散了，不过我拿车的时候看到他常用的那个车位上没停有车，估计是先走了。” 听到这，尹孟希也就没心思和他说下去了，客套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还有谁能联系得上向海文呢？向家的人？这个想法立即被她否定了。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不宜让万绮华和向望川知道，老爷子年纪大了，更不能受刺激，张远又不在国内……还有可以联系谁呢？——阿幸！可这个想法刚刚升起便马上破灭，她连阿幸的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对方的联络方式。 尹孟希紧咬下唇，她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交集竟如此之少。 她极力思索还有什么可以联系的人选，手里攥着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又收到一条新信息，她定了定神，点开信息—— “栖枫酒店，2911。” 内容重点突出，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尹孟希几乎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甚至来不及给工作室的工作人员留下只言片语，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栖枫酒店坐落在西就区，阙城人大都有印象，作为当地留存下来为数不多的老牌五星级酒店之一，曾经也是风光无俩。早些年阙城开展城改工作，经济资源向南通区倾斜，导致西就区不少投资规划还没落地就“夭折”了。栖枫集团财力雄厚，加之多年从政府那里也拿到了不少优待政策，是以酒店虽然生意寥寥，也还算能周转得开。 人少，环境也好，的确是个理想的偷情圣地。 面对这种情况，一部分人可能会选择糊涂了事，毕竟离成为合法夫妻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以向海文的条件，哪怕花天酒地、处处留情也不足为奇，女方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位置，婚后的生活至少在面上不会过得太差。 可是尹孟希做不到，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带着挥之不去的猜疑与他共度余生。人心易改，她今天可以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不代表未来的每一天她都能如此坚定。与其他日草木皆兵，不如今日亲证真伪。 栖枫酒店。 尹孟希甩上车门直奔酒店大堂，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尹孟希很快找到电梯，她按下29楼，按键没亮，电梯也毫无反应。 “我靠！”她低声骂了一句，现在的酒店都习惯用房卡激活电梯层，来访人员要先通过前台登记，并经过房客的同意才能上楼。 她用什么理由登记？你好，我来捉奸，麻烦让我上去一下？ 尹孟希原本打算厚着脸皮蹭电梯，可今天虽然是周末，入住的人却并不多，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一名客人，再耗下去，说不定人家第二轮都搞完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运动鞋，咬咬牙做出一个勇敢的决定。 来的路上她查过，酒店一共就30层，29~30层是总统套房，那该死的家伙，偷情也要开总统套房！ 她一边在心里痛骂，一边喘着粗气爬楼梯，爬到20层的时候大腿小腿都开始打颤，可她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这股气就泄了，那就再没力气继续往上爬了。 27……28……29…… 看到那个硕大的29f标识时，尹孟希再也撑不住，扶着楼梯把手挨着墙缓缓坐下来休息，她两眼直冒金星，t恤早就湿透了。强烈运动之后身体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激素，让她的头脑变得清晰许多，她理清了思路—— 待会只存在两种情况。 要么扑空，要么捉奸在床。 前者她只当是被人当傻子耍了，她不会继续深究，也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至于后者……那就只能当她点数背，天生的招渣男体质，又学不会带眼识人，怨不得别人。当然了，那也少不了赏那对狗男女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想清楚了这些，尹孟希顿时镇定了许多，她从包里掏出纸巾，仔仔细细地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并暗暗给自己鼓劲加油——没事的，结果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除非他敢开淫|趴！那情况就稍微复杂一点。 第135章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直到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尹孟希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她拍干净粘在裤子上的灰尘，取出化妆镜整理好鬓边翻飞的乱发。无论如何，体面和姿态不能丢。 根据指引牌，房间在楼层尽头的最后一间，出于隐私和增强入住体验感的考虑，每间客房之间预留了充足的间距，不过数百米的走廊，在她眼里却仿佛异化成诡异扭曲的空间。 2911。 尹孟希在门口站定，忽然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个情况是按门铃比较好，还是踹门比较合适？想来想去，她终是深深呼出一口气，抬手在门上敲了几声。 出乎意料之外，厚重的房门竟豁开一条细微的缝隙，大约是里面的人进房间的时候太心急，随手把门带上却忘了检查。 与此同时，那个女人此起彼伏的淫词浪语便急不可耐地从这豁开的门缝里透出来。 尹孟希面上骤显嫌恶之色，她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去，套房内十分宽敞，入门后先是一个空旷会客厅，米咖色的地毯上散落着一件纤薄的酒红色丝绸丁字内裤，不远处，卧室的鎏金门把手上挂着同款蕾丝胸罩，看尺码，至少有d。 “真他妈晦气！”尹孟希绕开那条内裤，从包里抽出一张面纸，用两根手指捻着面纸将那件香艳的胸罩取下来，像是上面带有什么传染病毒一样，她厌恶地将它掷进垃圾桶里。事已至此，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几乎已是毫无悬念，她反而觉得镇定了许多，毅然抬手拧开门把—— 房间里光洁明亮，床榻上昂贵的床具铺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一只便携式音箱堪堪摆在床头柜上，那就是一切声音的来源。 这便是尹孟希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 等红绿灯的间隙，向海文第三十六遍拨打尹孟希的号码，不出意外，仍旧是“无法接通”。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愈发用力，骨节逐渐泛白，攥得方向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阿幸的电话打进来汇报工作：“向总，已经安排好了，公司、尹秘书的家里、工作室都调了人过去找，你先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然后再通知我，我们的人手还够支配。” “这家伙究竟去了哪里……”向海文沉吟思索着，他把车子一拐，停在路边辅道上，拿出手机重新调出阿幸发给他的监控视频：画面里，尹孟希从房间里出来，店里的工作人员不知所以，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询问，她却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去……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点了一下重新播放的按钮，却不知道误碰了什么地方反而将视频关掉了，这手机是他在公司楼下的商店随便买的，用着还不甚顺手，想到这个他就头疼得很—— 今早开会之前，向海文忽觉有些口渴，便进茶水间打开冰箱找矿泉水，他随手把手机放橱台上。这时，一名女员工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牛奶麦片，她把碗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等待的间隙还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向海文认不出是谁，只礼貌地应了一句，又继续埋头找矿泉水。 没过多久，麦片就加热好了，她从微波炉里捧出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乏生活常识，竟忘了戴隔热手套，碗刚端出来就把自己烫着了，她一声尖叫，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厚实的陶瓷碗正好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向海文搁在桌上的手机，那大半碗滚烫粘稠的半固体半液体混合物瞬时将手机包裹住。 向海文登时脸都黑了，但见对方是个女孩子，他硬是隐忍着一声不吭。 倒是那个女孩子被吓得不轻，她战战兢兢地一径道歉：“向……向总对不起！我……我一时不小心……我给你赔一台新的手机吧。”说着，她拿出手机就要给他转账。 向海文盯着她那抖成筛子的手，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他从墙上随手取下一条抹布，把手机从一滩狼藉里拯救出来，经过持续的高温和液体的浸透，手机早已罢工。 向海文丢下一句：“下次别用微波炉加热牛奶，没什么营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茶水间。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仔细鼓捣着手机，十几分钟过去，在确认手机已经回天乏术后后，他把手机卡取出来收好，起身把手机扔进垃圾桶里就去开会了。 开完会第一件要事就是买新手机。他刚给新手机插好电话卡，屏幕一亮，数不清的信息就涌进来，他无暇回复那些信息，因为他心爱的女孩一定等了许久……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第三十七遍。 第136章 发难 孙郁霏用高跟鞋踢了踢昏倒在地上的尹孟希，见其一动不动，她才放心地摘下墨镜，但出于谨慎还是没把头上的宽檐帽还有口罩摘下来。 她蹲下身子拈起尹孟希的手，啧啧叹道：“这颗蓝钻戒指成色不错，向海文可真舍得砸钱。” “那都是拿我和满儿的钱买的！”骆彤盯着那枚戒指，面露狞色。 在孙郁霏的诱导下，她早已将自己一直在服用的药物停了，又经过孙郁霏不间断的洗脑，现在的骆彤早已失去了基本的思维逻辑，不辩是非黑白，满脑子只记得几件事：尹孟希享受到的一切待遇都是她原本应该得到的，她要报复尹孟希和向海文！ “嗬！”孙郁霏轻笑一声，把戒指从尹孟希手上拔下来，抛给骆彤：“是！现在物归原主，你拿着吧！” 骆彤接住戒指，小心翼翼地套进自己的手指上，然后把手举到空中陶醉地欣赏起来。还真别说，尺寸竟意外的合适。 孙郁霏白了她一眼，在尹孟希身上翻找起来，她手上一直戴着医用橡胶手套，避免留下指纹。她从她的包里翻找手机，拿在手里自顾自地说：“还好不是苹果的。” 她握起尹孟希的手，将两个手的大拇指挨个在屏幕上点摁，顺利将手机解锁。 “搞定！” 她将尹孟希微信里的赵安宁头像删除掉，这个微信是孙郁霏的。她在尹孟希办公室外面苦苦蹲了几个晚上，终于瞅着时机，那天，她趁着尹孟希离开办公室上厕所，跑到电脑前把她微信里的“孙郁霏”改成“赵安宁”。 孙郁霏只知道尹孟希和赵安宁走得近，但她本身并不认识赵安宁，更没有对方的微信，于是便变着花样哄骗程珹，谎称自己当天要把尹孟希引开才好对向海文下手，这才从他那里弄到赵安宁微信的头像和其他一应内容。当代年轻人和同事之间的相处主打的就是一个上班和和气气，下班你就当我死了，所以短时间内竟根本没人发现！ 她在境外找了一家黑客团队，对方帮她精心设计了一个游戏小程序，只要让尹孟希点进去并授权了手机号码作为登陆凭证，那个号码便会被黑客用软件锁死，任何电话都打不进来。她想方设法暂时阻断两人通讯，为的就是将尹孟希骗到酒店来，毕竟骆彤只是罹患精神病，并不是真的听凭她操纵，她需要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好诱导骆彤下手。 机会只有这一次，失败了就全盘皆输。 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尹孟希包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白色的塑料扎带，把尹孟希的双手缚上，她可不想待会她胡乱挣扎。 系完扎带，孙郁霏正要给尹孟希的嘴巴贴上胶布，忽觉对方身体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唬得她连连退后了两步。好在她不过只是抽动了一下就没了动静，孙郁霏这才松了口气，她把黑色的布基胶布从她嘴巴处往后脑勺缠了一圈，随后抬头皱着眉对骆彤道：“彤彤，别顾着臭美了，她只是吸了点迷药暂时晕过去，拖不了多久，咱们先把正事儿办了。” 没曾想，骆彤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还举着手在那欣赏钻戒。 孙郁霏暗骂一句：“死疯子！”然后站起身不耐烦地一把拍掉骆彤的手，斥道：“要看回家慢慢看，又没人跟你抢，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她这人本就耐心有限，下手的力度没个轻重，一下把骆彤打蒙了，她回头怒视孙郁霏，陡见对方戴着帽子和口罩，一下子认不得人，竟发起狠来动手。 骆彤是北方人，一米七几的个子，力气也大，她反手拧着孙郁霏的手腕，孙郁霏吃疼不过，看她神情就知道她疯病又犯了，顿时又惊又气，却也只能强忍着剧痛小声哄她：“彤彤，是我是我，我是郁……琪琪，放手啊！” 她心突地跳了一下，差点失言把自己真名说了出来，她一开始就想好了用假名，就是生怕骆彤到时候会咬出自己来，至于其他的事么……疯子说的话，做不得数，反正再不济，也还有孙越帮她擦屁股呢。 这边纠缠不清，尹孟希却是慢慢醒了，她睁着迷蒙的双眼，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她重新找回了神智，发现自己还在酒店的房间里，忽见眼前有两个女人在撕扯，再不清楚情况也知道自己要跑了。 她保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小心翼翼地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好在只有手被束缚住了。趁着两人分神之际，尹孟希看准时机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地往前跑。 “我操！” 孙郁霏率先发现尹孟希逃跑，她顿时心急如焚，对着骆彤大骂道：“你他妈的别发疯了，人都他妈的跑了！” 骆彤被她这么一骂，倒是又清醒了一些，一脸怔愣地转过头去，发现地上没人，才心急地指着门口：“坏女人跑了！她跑了！” “我不知道她跑吗？追啊！”孙郁霏心急如焚，一把推开骆彤，骆彤拍了拍口袋里的东西，发现还在，才跟上去。 第137章 钻戒 尹孟希用手肘抵着门把，顺利把门打开，她飞速往走廊奔去，一路按了几个房间的门铃，但还来得及等里面的人响应，扭头一看孙郁霏和骆彤已经从房内追出来了。 她只能没命似地往前跑，跑到楼层等电梯的大厅，她一时难以做出抉择。 没有房卡，不知道乘电梯到底能不能下一楼，如果进了电梯却下不去，无异于被人瓮中捉鳖。 她不由得把目光望向刚刚楼梯间，正纠结不已，忽然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剧痛…… “糟了！”她心里暗道不妙，刚刚爬上楼本就花了不少体力，又被人用药迷晕摔倒在地昏迷了许久…… 走廊里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尹孟希不假思索地摁下楼梯的按钮，电梯门打开，她探进半个身子飞速按下“1”字，发现没有亮，当机立断马上在紧急呼叫按钮上拍了一下，然后缩回身子，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跑去。 她清楚自己身子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爬29层楼了，事到如今唯有孤注一掷，她开始往上走。 29到30楼其实是跃层，再往上就是天台。她也拿不准天台到底对不对客人开放。 孙郁霏和骆彤追到了电梯口，正巧赶上电梯门关上，孙郁霏摁开电梯门，里面空无一人，扬声器里却传出工作人员的询问：“小姐您好，请问是您呼叫的求助吗？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孙郁霏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故意哑着嗓子说：“没事儿，不好意思，刚刚有个小孩子顽皮，坐电梯的时候摁了就跑，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罢，她便径直走出电梯。 电梯外，骆彤早就寻着动静而去，她根据声音的方向判断出尹孟希往楼上去了，遂紧紧跟随。 “叮铃铃……叮铃铃……”孙郁霏掏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没好气地接起：“喂？” “你骗了我，是不是？”程珹努力克制住因愤怒而颤抖的声音，“你真正要害的人是孟希，对不对！” “嘁！是又怎么样？难不成你真要我会嫁给一个丑八怪？”听出他语气不善，孙郁霏阴阳怪气地道，“我又没有要杀她！我警告你，给我乖乖闭上嘴，这种程度的事就算查出来，我爸随便就能摆平，等我嫁进向家，你会收到一百万，但要是你敢乱说话，我就先拿你开刀！” 程珹沉默不语，倒是孙郁霏急了，没好气地追问：“喂！你听到了吗！” “嘟嘟嘟嘟……”电话已经挂断。 “有病！”孙郁霏骂了一句，收好电话。但是程珹的电话却让她有了警惕性，她望向骆彤身影消失的方向，却并没有急着追上去…… ---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栖枫酒店门口停下。 “阿幸，小希在栖枫酒店，你马上过来，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惊动记者。”向海文挂断蓝牙通话，下车一把甩上车门，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粉红色钞票，数也未数，连带着车钥匙一起抛给侍者。 他头也不回地冲向大堂前台，越过几名正排队等候入住的旅客，掏出手机给酒店前台看：“您好，请问您有看见这位女士入住吗？” 前台小姐一脸愕然地看着照片，又看了看他，茫然地摇摇头：“先生，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印象。” 他不死心，换了一张更清晰的单人照，继续追问：“这张照片清晰一点，麻烦您再看看！” 被他插队的房客不答应了，纷纷抗议：“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要找人去派出所啊！” “就是就是！看着一表人才，也不知道排队，没素质！” 向海文像是全然没听见，固执地站在原地，仍然把手机杵在前台小姐的面前。 前台小姐有些为难，又认真地看了一次照片，而后坚定地说：“我真没见过这位小姐。” 向海文观察她的表情，见对方不像是装的，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打算找其他人咨询，他走到一名保安旁边拿出手机正要询问，“您好”才刚说出口，对方的对讲机响了：“良哥，刚刚29楼有人按了电梯的报警按钮，我调监控看了，是一个女的，手被人家绑着，嘴巴上也贴着东西，你赶紧叫几个兄弟上去看看，免得出事！” 保安答复收到，刚转过头要和向海文说话，却发现人早没影了。 “开房，要29楼！”向海文重新奔回前台，掏出身份证递给酒店前台。 “我说你……” 向海文沉这着脸盯着他身后的大哥，那大哥被他的气场给唬住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只见向海文拿出手机在酒店收款二维码上扫了一下，输入几个数字，对着众人展示了一圈：“各位今天的费用由我买单，请让我先入住！” 稀稀疏疏的队伍里男女老少都有，全都鸦雀无声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倒是那个大哥先反应过来了，他对着酒店前台催促道：“我说你动作倒是快着点呀！没看见人家着急吗？29楼！别给人弄错了！” “是……是……”小姑娘在这工作了五年，没见过这样式地，吓得赶紧办理手续，然后把一个房卡递给向海文，前后用时不超过30秒。 向海文抄起房卡往电梯跑过去，电梯载着人来到了29楼。 电梯门刚打开，向海文并不急着往里冲，而是顿在原地仔细听周围动静，企图捕捉一些信息要素。 冷静下来之后，头脑的逻辑思维也逐渐清晰。他注意到楼梯口正大剌剌地敞开着，正常来说，酒店的楼梯是防火救生通道，平时不会随意打开。 他慢慢走过去，望着楼梯若有所思，这时，他注意到阶梯上有一个微弱光芒。 向海文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瞳孔倏然扩大——那是他送给尹孟希的求婚戒指。 他蹲下身子捡起来，8克拉的艳彩蓝钻，产自南非，能与它媲美的只有同批次产出的“无际之蓝”。 绝不会认错。 他抬头望向楼梯，尹孟希在上面。 第138章 事发 天台近在咫尺，无奈被眼前的玻璃门挡住了，门锁死死咬紧，尹孟希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啪……啪……啪……”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清脆的脚步声，对方的步履镇定悠闲，显然很享受这种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小鸡奋力挣扎，老鹰并不着急。 “嘿嘿，嘿嘿……别跑了，你跑不了的。”骆彤手里把玩着一罐透明玻璃瓶，慢慢地往上走。她到了酒店以后就上楼检查过天台，确定楼上是落了锁的，所以她根本不着急。 此时，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癫狂的表情，眼神再次失去焦点，叫人一看，明明能看见两颗乌黑的眼珠子，却总感觉空洞洞的像两个不见底的黑窟窿。 “别跑了……啊呀……满儿别跑了！车来了啊！”她记忆开始出现错乱，每走几步，脸就不自觉地朝一个方向抽搐，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拧她的脖子似的。 尹孟希屏住呼吸仔细听动静，她知道人追得越来越近了，那两人都是女人，她的双手要是没有受限还能拼上一拼，可如今……她试着再次挣脱束缚，可手腕那圈薄皮都被划破了，那根扎带依旧牢固。 事到如今，她只能祈求酒店的工作人员尽快发现异样，而自己则尽量拖延时间，避免和她们发生正面冲突。 腹中传来的阵痛越来越明显，她心焦不已，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泪光中，她瞥见角落的一簇红色。 灭火器！ 尹孟希抬手胡乱抹掉眼里的泪水，并撕扯下脸上的胶布，她顾不得脸疼腹痛，起身去抓灭火器。 由于双手被束缚住，两掌张开的距离有限，瓶身有自重，表面又圆滑，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拿起来。 “啪……啪……啪……”快来不及了！ 她咬紧牙关强行挣扎，任由扎带深深吃进她的肉里，登时手腕一片血肉模糊，她顾不得钻心的疼痛，终于将灭火器牢牢握在手里！ 尹孟希抡起灭火器，走到玻璃门前，高高举到又重重地砸下去，用灭火器底部的边缘作为施力点，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玻璃上。 第三下的时候，玻璃门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纹，尹孟希用尽全力砸到第四下—— “啪！”玻璃应声破裂，满天的玻璃碎片像霜花一样洋洋洒洒地撒下，有些失去方向的玻璃碎屑划破她的皮肤，在她裸露的手臂、脖领、脸上留下了数十道细细的血痕。 她咬牙忍耐着，丢下灭火器大步往前走，踏着满地碎玻璃往天台闯。 天台十分宽敞，只有一张调酒台和十几张户外桌椅，其他零零散散的都是些装饰摆件，没有什么高大物体可供遮蔽。此处本是作为露天清吧使用，所有只有在晚上才会对客人开放。 尹孟希蹲在调酒台下，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藏身地点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显然惊到了骆彤，饶是她再怎么疯，也知道此刻该抓紧时间了。 她几步快速跑上最后一层楼梯，陡见玻璃门被砸得稀烂，灿烂的阳光下，满地的玻璃碎碴折射出破碎的光晕，让她想起那个车祸现场，车窗上的玻璃也是这样碎了一地，深深地扎进了母亲和满儿的身体里。 “贱人！你躲在哪里？！”她怒吼一声，脸抽搐地频率更快了。 她迅速检查了每一个藤艺沙发，每一个柱子，都没有收获。那么只有那里了——她的视线聚焦在黑色的大理石调酒台上。 “啪……啪……啪……” 她朝调酒台慢慢走过去，同时拧松玻璃瓶的瓶盖，以备不时之需。 靠近调酒台时，她猛地往前几步，以防对方先行逃脱或有其他动作。 然而，调酒台下空空如也。 几乎与此同时，调酒台旁边一把室外遮阳伞忽然被人推开，向她倒来。 那遮阳伞是浅香槟色的，表面采用反光材质，现在光照充足，一般情况下，人的视线会下意识地避开它，尹孟希又挪来一张小桌子挡住腿部，是以刚刚骆彤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只不过走得近了必然会发现破绽，所以尹孟希才选择先发制人。 骆彤闪身险险躲过遮阳伞，三步并作两步去抓尹孟希，尹孟希本就受腹痛的拖累，步伐自然不快，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骆彤揪住了头发，吃痛之下她本能的半蹲下身子，竟被骆彤直接一脚踹翻在地。 好在她倒下的地方离那堆玻璃碴还有一定距离，可不免有星星点点的碎碴散落在侧，尹孟希双手死死捂着腹部，尽量用背部和胳膊接触地面，一颗颗尖锐的玻璃碎轻易地划破她的皮肤，嵌进皮肉里，本就沾染了一地泥灰的t恤立刻被鲜血染透半边。 “哎呀！疼吗？别急，好东西还在后面呢！”骆彤听着她的呻吟，无比享受，她慢慢向尹孟希走近。 “别动！”楼道里传来一声怒喝，如天神暴怒。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中暗处走出来，阳光照在向海文英俊的脸上，却驱不散他眉间的阴霾。 但见故人来，骆彤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心情显然更好了：“向总，好久不见呢。” 向海文皱紧了眉，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骆彤？” “是呀，我是骆彤呀！那个被你们害得好惨的骆彤！”她笑吟吟地拧开瓶盖，随手一抛，手腕倾倒，瓶子里透明的油状物体眼看着就要淋到尹孟希身上。 向海文一直警惕着她的举动，在她丢瓶盖的那一瞬，他已经飞身向前扑去，骆彤被他猛地扑倒在地，手里的玻璃瓶被甩了出去，里面的液体受惯性的影响，一大半落在她的脸上，而另一部分则落在向海文的背上…… 两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万幸向海文身上穿的是西装，厚实的西装帮他挡了大半，可依然有一部分顺着他的领口流入，滑过他的左肩， 衬衫的布料在他背上融化，肌肤被硫酸腐蚀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若真要形容，就像是被千万个虫子啃噬的同时还被火灼烧着。向海文受过很多种伤，可是没有一种疼痛能与之比拟，甚至达不到它的十分之一。 向海文额上暴起根根青筋，他强忍着剧痛，颤抖着重新站起来。他步履蹒跚地走到尹孟希身前，此时她已经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了，眼睛频频向上翻白，却还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 她朝他无力地伸出手，嘴唇颤动嗫嚅着，她想道歉，想看看他的伤势，可努力拼凑着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道……没事的……”向海文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疼得心都要碎了，他看了一眼远处正满地打滚的骆彤，颤抖的手伸进西装里，摸出手机想要叫救护车。 “嗵！” 一记闷响。 有一股浓稠温热的暖流自向海文后脑勺汩汩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尹孟希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身子便像山塌一样轰然倒在她旁边。 孙郁霏费劲地咽下一口口水，她觉得嗓子像刀割一样疼。 她忽觉后脊一阵发寒，慌忙将灭火器丢到一旁，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三个人，无尽的恐慌才由心中升起。 孙郁霏一直躲在远处观察，她不想亲自动手的，可是……他要报警啊！绝对不能让他报警！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她低头盯着自己满是污秽的手，乳胶手套早已破烂不堪，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低声反复念叨：“不……不……不是我……不……爸爸……爸爸！”她一边喊着“爸爸”，一边慌不择路地往楼道里跑去。 一众保安花了大量时间，在29挨个房间敲门搜查，却一无所获。 终于有人听见天台上的动静发现了异常，他们火速往上赶，恰巧与逃窜而出的孙郁霏撞了个满怀。 “不是我！！！啊！！！不要抓我！！！”孙郁霏被一名保安压制住，她惊恐地尖叫，凄厉的惨叫声引得楼下房间里的客人纷纷开门查看，有人打电话去前台投诉，也有人直接报警。 十分钟后，栖枫酒店的楼下围满了警车和救护车。 第139章 骨肉 阿幸遵照嘱咐，赶在记者来到之前，先行将向海文和尹孟希送上了救护车。 尹孟希受的都是皮外伤，除了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之外，并无大碍。 倒是向海文头部的伤势严峻、不容乐观，刚下救护车就送去做各项检查，ct照出颅内出血，出血量已经达到了35ml，当场人就被直接送进了手术室，之前为尹孟希动手术的陈教授也被院长连夜呼过来主刀。 向望川和万绮华陪着老爷子赶到医院的时候，尹孟希还在昏睡着，万绮华带着陆姨寸步不离地照顾她，院长把向望川和向启风请进办公室，可俩人谁都没精神应酬他，皆是沉默不语，枯坐着等候。 阿幸在手术室外守着，他摸摸裤带，只掏出三个皱巴巴的空烟盒皮子，他烦躁地将它们揉成一团掷进垃圾桶里。医院大门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好在他提前调派了充足的人手过来，连甚少露面的情报队伍成员都被调用了，毕竟这次躺在里面的人是向海文，他实在没有心情去招架应付那些闻风而来的媒体和记者。 凌晨一点，向启风在向望川夫妇的强烈要求下，先由保镖送回家。临走前他冷着脸对向望川只说了一句话：“无论是死是活，都不要放过。” 向望川点点头，不敢多言。 向启风转头望向儿媳，声音稍微柔和了些：“孟丫头醒了马上告诉我。” 万绮华恭敬应“是”，顿了一顿，她俯身在老爷子耳边悄悄说几句话。 向启风听毕，先是一惊，不由得抬头望向尹孟希的病房方向，面色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可随即又是一叹，摇着头走了。 凌晨三点一刻，手术结束。 向望川和万绮华被院长请进办公室，陈教授见他们进来，站起身向他们点头示意。 光凭他的表情和动作，夫妻俩的心就已经沉下了半截。 “向总的头部受到的创击太严重，不但有颅内出血，还有脑挫裂伤，已经破坏了大脑的正常结构和功能，虽然我们已经进行了紧急手术，清除了他颅内的血肿，并采取了药物治疗来减轻脑水肿和防止进一步的损伤，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想着如何进一步组织语言。 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个“但是”后面带来的往往是恶果。 “但是他的大脑目前已经无法正常传递和处理信息，所以才会导致失去意识，陷入深度昏迷状态……简单来说，就是植物人。” 当他艰难地说完“植物人”三个字后，所有人同时陷入沉默，屋内的气压太低，让陈教授感到有些不适，多年行医其实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可他还是无法做到对家属的悲痛视若无睹。 职责已尽，能做的他都做了，陈教授不忍继续留在这里看夫妇俩悲痛欲绝的表情，便推说要给向海文做进一步的检查，随即推门而出，将安慰人的重担丢给了院长。 在知道唯一的儿子将变成植物人的时候，向望川和万绮华就被拖进了巨大的痛苦漩涡之中，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院长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 等院长说得累了、乏了、词穷了，万绮华才轻轻说：“出去透透气吧，这医院待久了，胸口闷得慌。” 夫妻俩一言不发地走出医院，阿幸忧心不已，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医院，室外的空气清冽许多，没有那股叫人害怕的消毒水味儿，他们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丝苦笑，明明彼此身着锦衣绣袄、扮相华贵，此刻却觉得远不如能够一家团聚的贫苦人家幸福。 医院外的林荫道上，有一个烤地瓜摊子。摊子摆在昏暗的路灯下，守摊子的老人坐在一个老旧的马扎上睡得正香。 向望川走过去轻声唤醒老人，跟他买了两个大大的烤地瓜。两人找了一张长椅坐下，向望川剥开地瓜的薄皮，露出里面黄澄澄的肉，他将滚滚冒着热气的地瓜递给妻子，自己又从塑料袋里拿出另一个剥了起来。 地瓜肉绵软甘香，甜味从嘴里一直顺到喉咙，可落了肚还是苦。 苦啊！ 万绮华整个人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挺拔的身脊此刻略显佝偻，她的头无力地垂在丈夫肩上，口中喃喃道：“老公，往后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向望川只觉喉头发堵，可他还是尽力安慰妻子：“好在还留有一条命，不至于断了希望，等海文的状况稳定一些再把他送出国去，国外的医疗条件好，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方案救他的。”说完，他又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只是如今这个情况，那姑娘大概不会愿意嫁进来……至于孩子，虽然对她残忍了些，我们还是得留在身边亲自抚养，毕竟那是向家唯一的骨血了。” “希希是个好孩子。”万绮华鼻子一酸，眼角有泪滑出，她是个母亲，如何不理解另一个母亲的感受，她亦不忍叫他们骨肉分离，可是…… “唉……无论如何，向家必然不会亏待了她，除了孩子这事不容商量，其余的就随她自己的意愿吧。” 夫妻俩紧紧挨着彼此，一动不动，枯坐在夜风里，远远望去，竟像两座雕塑一般。 阙城的初秋一片悲凉，夜，更深了。 第140章 星星 得知尹孟希平安后，程珹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去警局自首了。因其态度诚恳，且由阿幸作证事发当天他曾主动为向海文指出尹孟希的下落，属于主动阻止犯罪，依法可从轻处罚。 孙郁霏知道程珹主动自首后，心态便彻底崩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竹筒倒豆儿似的一一坦白了，审问起来毫不费劲。包括如何诱骗骆彤，如何购买违禁药物，如何拼接电话录音等，都交代得详细明了，这时大家才知道，连那个误毁了向海文手机的女职员都是她花大价钱买通的。 本是才貌双全的天之骄女，却因骄纵成性，自小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刁蛮跋扈的性子，更是漠视法律，一步步走向深渊，终究酿成大祸。 尹孟希的伤势初愈，向启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来医院看望她。一老一少坐在医院小花园的枫树下聊天，她知道向启风想问什么，遂率先开口：“爷爷，我已经答应了阿文的求婚，虽然我们没有领结婚证，但那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形式而已。” 有风吹过，一片枫叶从枝头坠落，飘飘摇摇，最终停留在尹孟希的病服上，尹孟希将它摘下，用两根手指拈着叶柄徐徐转动，金红色的枫叶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她看得出神。 “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无论需要等待多长时间。虽然爸爸会暂时缺席，但我会亲自陪着宝宝长大。” 向启风没再多说什么，他既欣慰又心疼，因为对于每个人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除了尹孟希自己。 临走前，向启风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光芒璀璨的钻戒交给尹孟希：“这是从阿文身上找到的，原本我还拿不定主意……嗬！现在物归原主，可不要再弄丢喽！” 说罢，他又自言自语道：“我瞧着能和你那手链凑一对，嗯……这小子随我，眼光好，知道疼媳妇。” 一个月后，尹孟希的病房内。 何晚宁坐在病床旁给尹孟希削苹果，不无语感慨道：“你算是嫁了个好人家，瞧瞧，向老爷子多宝贝你呀！那点儿伤早好了，还舍不得让你出院。” 尹孟希有些哭笑不得：“要不让你来试试？保管你住一个星期就吵着要回家。爷爷说怕我之前动了胎气，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在医院呆足头三个月。” 张远插不上话，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电视遥控器，也不知道究竟想看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换台，过了一会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个姓孙的带着他老婆在向家庄园前跪了一天一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老爷子放过他女儿，最后连老天都看不过眼，给他们浇了好大一场雨，这才熬不住双双晕了过去。” 何晚宁冷冷地啐了一句“活该”，遂把一颗削好的苹果递给尹孟希，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低柔：“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 尹孟希接过苹果，点点头，道：“向星。” 张远的八婆劲又犯了，他呲着牙问：“怎么没取三个字的名儿？他家好像都爱搞那套，什么海啊川啊，跟地理大全似的。” “不好取。”尹孟希很老实地回答。 “你早该问问我，我都帮你想好了，还符合他们家的地理大全取名法。” 何晚宁一挑眉，“哟呵！你这文盲还会取名？说来听听？” “向云端～啊啊啊～啊啊诶～” “滚！”何晚宁及时打断他那五音不全的唱腔，然后俯下身子，将耳朵轻轻贴在尹孟希肚皮上，道：“你好哇小星星，我是干妈呀！” “我是干爹！我是干爹！”张远抛下遥控器，涎着脸凑过来。 何晚宁凌厉的眼风扫过去——你敢过来试试？ 张远只好杵在原地讪讪地说：“这孩子一定是颗幸运星，能保佑他爸早日醒过来。” 何晚宁“嘶”了一声，在他小腿肚上猛踹了一脚。 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尹孟希倒是丝毫不介意，她低头抚摸着肚子，轻轻吐出一句：“一定会的。” 是夜。 “轰隆隆——砰——”一记惊雷划破宁静的夜晚，尹孟希从睡梦中惊醒，她望向窗外—— 今晚睡前忘了将窗帘阖上，此时窗外狂风大作，远处的黑云几乎压到屋顶上，闪电如条条银龙在云间穿梭。 豆大的雨噼噼啪啪地砸在玻璃上，夹杂着滚滚雷声，她已是睡意全无，索性下了床，从衣架上拿了件绒线衫披上，走出房间去。 住院部的灯只开了一半，光线不太好，她抬头看了眼挂壁上的钟，差一刻到三点。 她不愿被值夜的护士盘问，便特意绕开前台，直接乘上电梯。 向海文的生命体征已经趋于稳定，半个月前从icu转入特护病房，尹孟希一次也没去看过他，她在每个人的面前都表现出坚强乐观的样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害怕见到他，因为那意味着她必须要真正接受他可能永远也无法醒来的事实。 第141章 雨夜 她揿下门把，屋内只点了一盏落地灯，柔和的鹅黄色灯光打在他脸上，更显五官棱角分明。 向海文身上插着数条管子用以连接维持生命的仪器，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叫人很难判断他是否还具备意识，或许那只是一具空壳而已，唯有胸膛上虚弱的起伏，成为他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尹孟希慢慢走到病床边，他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仿佛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医生说你到现在都没有醒，大概率再也不会醒了。”她小心翼翼能握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但是我不相信他们的话。你知道吗？我们有宝宝了，我觉得是个女孩，妈妈不信，非说是男孩，因为我最近吐得厉害，她说当初怀你的时候也这样，向家的男孩都特能闹腾。” “你呢？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她等了一会，自然是没得到任何回应，便又自顾自地回答：“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一定都喜欢。”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夜空照得刺眼，暴雨倾盆而下，尹孟希缩了缩脖子，道：“宝宝好像特别不喜欢打雷的声音，今晚一直在踢我，所以……你不介意我分你半张床吧？” 说罢，她缓缓掀开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地把身子探进去，动作缓慢而谨慎，生怕碰触到他身上的管线。 像以前住在一起的每个夜晚，她将身子半蜷着缩进他的臂弯中，尔后闭上眼贪婪地嗅闻他的味道，还是那股干净的清冷香，却混进了似有似无的消毒水味，她鼻子微微一酸，忍着没掉泪。 “我已经给宝宝取了名字，叫向星，远哥说他会是一颗幸运星，能够保佑你早日醒过来。”她低声呢喃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陷入了沉沉的宁静，再不闻窗外的风雨声，“你不要担心，我和宝宝会一直等你的……一直……一直……” 天刚蒙蒙亮，尹孟希醒了过来，蜷缩着睡了一晚上，腰和胳膊都有些酸，但昨天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她回头望了眼向海文，他仍然保持的一个固定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尹孟希帮他把被子掖好，确认各个仪器都有在正常工作，然后俯下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才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病房。 次日，阳光和煦，一点儿看不出来昨夜下了整夜的雨。 整个上午她都窝在房间里看书，长日漫漫，唯有如此可以打发时间。公司里的事情向望川暂且不让她过问，而是调了一个以前跟了他许久的老部下暂代行总裁职责，张远回国也是亦是经他授意，然而这些仅仅是缓兵之计，终究不是长久办法，向海文是否能够苏醒、什么时候苏醒都是未知数，董事会部分成员对此早已颇有微词，向望川为此实在是伤透了脑筋。 午饭后，尹孟希由陆姨陪着在花园散步，再回到病房时，房门外早已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候着了。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套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装，浓眉红唇，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似地。 尹孟希从未见过这个人，但很显然她是来找自己的，于是她主动开口询问：“请问您是？” 那个女人向她伸出手：“尹小姐您好，还未作自我介绍，敝姓董，是向海文先生的私人律师。” “律师？”尹孟希有些错愕，但很快说道：“请先进来吧，我们坐下慢慢聊。” “那就打扰了。”董歆颔首。 病房收拾得整齐明亮，桌上放着一摞摞书，董歆粗略一看，国内外文学作品和金融类书籍各占一半。 董歆指指茶几上放着的一本书，书页中间夹了一张枫叶作为书签，面上写着标题——《活着》。 “尹小姐挺爱看书呢？” “无事可做，消遣罢了。” 董歆知是谦词，并不深究。 陆姨端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饮品过来，一杯普洱茶，一杯热牛奶，而后便自行退出房间，留下两人单独谈话。 自打怀孕后，尹孟希就没再碰过咖啡、奶茶、碳酸饮料等含有咖啡因的饮品，平时偶尔喝点花茶过过嘴瘾，后来索性连花茶都戒了，只喝水和牛奶。虽然医生说过饮食不必太精细，注意营养均衡即可，但她始终坚持按照营养师开的菜谱来进食。因为她赌不起，这个孩子不容有任何闪失。 “不知道董律师今天特意拜访是为了什么事？” “我和向先生合作三年有余，这期间我为他处理过不少棘手的事务，但是唯有这次他交给我的委托最为特殊。”董歆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尹孟希。 尹孟希一脸疑惑地接过，抬眼询问，董歆微笑着点点头，她这才将文件袋上的绳扣解开，袋子里装着一文件，她取出来，封面上印着几个字——股权赠与协议。 第142章 棋局 “向海文先生不久前委托我一项工作，他将自己所拥有的部分公司股份无条件赠与您，只要您在这份协议书上签个字，就可以获得圣瑞集团15%的股份。” “此外，他以个人资金成立了一个规模为1.2亿元的家族信托基金，受益人有且只有您一人，粗略估计，目前月综合收益大约在60至80万元人民币左右。” “收益可以由您任意支配，不过如果想取用本金，有一个条件，是向海文先生为您定下的。” “什么条件？” 董歆简短地吐出几个字：“他要求您取得cfa三级证书。” 哪家好人的证书能值一个亿？对于这个近似儿戏的要求，尹孟希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他生怕她突然获得一笔巨款不知道如何支配，跑去胡乱投资被割了韭菜。 该说的事都说完了，董歆拈起杯子徐徐品茶，留给她充足的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尹孟希手里拿着那本薄薄的协议，似有千斤重，她一页一页掀过去，协议所拟定的条条款款无一不是为了给她充足的保障，可对她却没有提任何限制要求，换句话说，哪怕她最终没有嫁给他，这些条约也依旧生效。 “我不会签这个协议的。”尹孟希合上协议，平静说道。 董歆原以为她会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签字收下这慷慨的馈赠，乍听到她拒绝签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初以为尹孟希没理解协议的内容，遂耐心解释道：“尹小姐，以圣瑞集团的目前的总市值，15%的股份价值不低于500亿港币，而且向海文先生是无条件将它赠予给你的，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 “我知道。”尹孟希将协议书递还给她，“他总是将把我保护得很好，可是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却很少，圣瑞集团是他和爷爷还有爸爸毕生的心血，我不能够。” 话说得委婉，言外之意，她不愿分走他的财产。 “您确定吗？” 尹孟希郑重点头。 董歆听明白了，她没有再继续劝解，从容不迫地把协议收好，随即又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搁在桌上，“尹小姐的意思我了解了，那么协议暂且存放在我这儿，若是您哪天改变了主意请随时与我联系。另外，向海文先生设立的家族信托基金已经开始正式运行了，下个季度您将会收到第一笔收益。” 送走董歆，尹孟希一个人在窗前静坐了许久。 懒洋洋的夕阳慢慢钻进薄云里，将天空染成金红色，她起身去找陈教授。 晚上，张远难得下一趟早班，晚饭随便对付了几口就跑来医院看向海文，末了又拎着副西洋棋蹿进尹孟希病房里拉着她下棋，尹孟希心不在焉地下着棋，脑子里反复琢磨董昕临走前对她说的话：“本来我不应该多嘴，但是以向先生目前这个状况，谁也无法预测未来会如何，日子总归要过下去，尹小姐，你该为了自己和你们的孩子考虑。” “checkmate！”张远落下一棋，把白棋的国王将死。赢个游戏把他高兴坏了，像个小孩一样，举着手臂欢呼，抬眼才发现尹孟希还拈着一个“骑士”正发呆，他问道：“听阿姨说，你最近没怎么去十七楼，还过不去那个坎儿呢？” 尹孟希不答话，垂下眼睑，默默将黑白色的棋子分类规整。 她之前每天都会去给向海文擦身子、活动手脚，后来万绮华不许她再操劳，将这些工作都转交给了护工，她便去得少了。不是不想念，只是每次看到向海文躺在病床上，宛如一截日渐枯槁的朽木，她就会感到万分自责，尽管向家的人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责备的话，甚至有意识地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但越是如此，那份愧疚和自我厌弃更是日益深刻，像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无路可逃。 “这人生呐，和下棋也是一样的，观局势、做判断，落定离手，过了就算数了，谁也没法悔棋，可只要没被别人将死，总还有破局的可能，最怕的是自己先失了信心、乱了章法，一旦节奏乱了，最后大抵只能投降了。” “今天阿文的律师来过。” 张远微一挑眉，颇有些意外：“哦？” 尹孟希将白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张远听完许久没说话，沉默了片刻才说：“你怎么想的？” “下个月我会带阿文去美国。”她的语气笃定，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张远：“这么突然？” “陈教授说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基本稳定，只要飞机上配备齐全的医疗设施，又有医护人员同行，不会有问题的。”尹孟希把棋子各归其位，随后将白方的“士兵”挪到e4，“海文的爸爸妈妈会留在国内，公司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稳住人心。” “嗯。”张远不置可否，知道她下面还有话，便只顾着专心走棋。 尹孟希将“象”落在b5，抬眸盯着他，恳切地说：“远哥，请你给我三年时间。” “噢哟！西班牙开局！小孟希，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张远有些兴奋地搓着双手，不知道夸的是她做的决定还是棋艺。 “checkmate。”二十分钟后，尹孟希落下最后一着。 张远随手将棋子抛回棋盒，笑道：“罢了罢了，输你一盘棋，就要赔上三年。” 第143章 毕业 三年后，美国加州帕罗奥多市。 数百名毕业生汇聚于斯坦福大学校内体育馆内，这些未来的行业精英坐在露天的演讲台下等候美国商务部部长、校长和院长致辞，他们肆意地高谈阔论，脸上洋溢着从容自信的微笑，在斯坦福的两年时光转眼即逝，他们为未来的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已经准备好迈向人生的下一站旅程。 身着黑色硕士服的尹孟希静坐在座位上，没有参与周围同学的交谈，她翻阅手机里的当日天气情况，预报说今晚有雨，她有些担心会影响今晚飞回洛杉矶的航班。 毕业典礼结束，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尹孟希早上只吃了一个贝果三明治，腹中早已有明显的饥饿感。她摘下头上的硕士帽抱在胸前，大步往校门方向走。 “caroline！等等！” 听见有人喊自己，尹孟希驻足回头，原来是同班的一个男同学，他小跑着向她奔来。 “marcel，有什么事吗？”她转过身面向他，marcel是法裔美国人，一米九五的个子，尹孟希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要仰着头才行。 “可以聊聊吗？”这个大高个用不甚熟练的中文吐出一句话。 “当然了。”尹孟希满不在意地笑笑。 那温柔的笑容让marcel愈加窘迫，他支支吾吾的，脸上的绯色一直延到脖子上，像个透红的大番茄。 “我......我觉得你是一名很优秀的女性，我是否可以追求你？” 尹孟希眯了眯眼，没有立即回答，看似是在考虑，实则是利用这段时间回想着marcel的背景。 家族从十六世纪开始就经营皮革生意，在拿破仑三世退位之前，一直是皇室御用的供应商，为贵族们提供各类皮革制品，时至今日，他们家族所创办的皮革品牌在法国乃至欧洲依然拥有很高的知名度。 两年前，尹孟希入学的前一个晚上，阿幸就根据她的指示提交了一份机密资料，里面涵盖了商学院所有学生的重要信息，其中包括个人资历和家庭背景，未来几年的时间，不仅是为了进一步深造，还是一个扩充人脉资源的绝佳机会。 尹孟希正犹豫着用什么理由婉拒他，忽觉小腿一热，一团绵绵软软的小生物抱住了她。 “妈咪......妈咪......”糯糯的声音正冲她撒娇。 尹孟希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儿子。 向星年纪虽小，已经能看出优秀的五官底子，尤其一双眉眼简直和他父亲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人小鬼大，知道妈妈今天毕业，一大早起来就自己选了一条宝蓝色的背带，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小衬衫，还像模像样地打上一个酒红色的蝴蝶结。 尹孟希稍稍抬起腿，道：“好好站着，男孩子不可以撒娇，像什么样？”言辞虽严厉，但语气仍是温和。 向星挨了训诫，委屈地撅起嘴巴，圆乎乎的脸颊鼓得像个充气的包子，那小模样显然平时在家里极得宠。 他张开白嫩滚圆的手臂冲尹孟希嚷道：“抱抱，妈咪，抱抱你的宝宝吧！” 尹孟希无可奈何，只得弯腰单手把儿子抱起来，顺手把硕士帽扣在他头上，长长的帽穗随风飘荡，他便伸手去抓着玩。 marcel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母子俩，脸色由红转紫，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倒是向星被妈妈抱在怀里，发现面前的人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便大大方方地主动问好：“sorry to interrupt you. my name is stefan xuang, nice to meet you.” 向星没有上幼儿园，而是由家庭教师教导，一口道地的中英文切换自如，到了明年满三岁就会正式开始学习法语。 marcel这才回过神来，旋即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板牛奶巧克力，那是他备在身上预备补充体能的零食，他把巧克力递给向星，“nice to meet you too, little boy. you can call me marcel.” 向星仰起头看了眼妈妈，获得尹孟希应允，他才接过巧克力，“thank you.” marcel深深地看了尹孟希一眼，道了一句“congrattion”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向星等marcel离开后，才让妈妈把他放下来，他很少这样黏糊糊的撒娇，可刚刚事态紧急，他逛了半个校园才好不容易找到妈妈，刚想悄悄走过去给她一个惊喜，却听见刚刚那个大高个叔叔想要挖爸爸的墙脚，情急之下才表演了这么一出母子亲情戏码。 他将巧克力塞进左边的口袋里，又将小胖手伸进右边的口袋里掏了掏，费劲巴拉地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颤巍巍地捧起来，“妈咪，祝你毕业快乐！” 尹孟希蹲下来，把盒子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三个泥塑玩偶，两个稍大一些的玩偶一左一右牵着一个小玩偶，都咧开嘴冲着人笑。 “这是爸拔，这是妈咪，这是星星。”向星指着公仔如数家珍。 尹孟希眼眶有些酸胀，她看着儿子，问：“这是星星自己捏的？” “当然啦！这是我在美术课上做的！盒子里还有个扣子，可以当装饰品挂起来！”向星用力挺了挺小胸脯，小表情十分傲娇。 尹孟希伸出手指在盒子里摸索，果然在绒布底下摸到一个金属扣，她想了想，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然后把玩偶挂在钥匙扣上，问向星：“谁带你来的？” “幸叔带我来的，喏，他在那边！”向星伸出白嫩嫩的手掌指向远处，尹孟希顺势望去，一名身型劲瘦的男人摘下鸭舌帽，冲她点点头。 尹孟希把硕士帽从向星头上拿下来，在他软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以示奖励，然后站起身整理好硕士服，伸出手对向星道：“走吧，咱们回家！” “回家咯！”向星牵着妈妈的手，奶声奶气地高声欢呼。 第144章 归来 飞机准点落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载着母子俩直奔山庄别墅，秋日白天暑气重，到了夜晚却寒意浸人。 车门打开，一只纤细光洁的脚踝从车内里伸出来，细长的香槟色高跟鞋稳稳踩在地上，立时有女佣靠近，将一袭银狐皮草披在尹孟希身上，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不怎么喜欢动物皮草制品，但这件衣服是万绮华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穿着穿着也就慢慢习惯了。 尹孟希牵着向星走进别墅，刚入客厅就看见向启风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根逗猫棒逗七七玩，向星像一阵风似的扑过去抱着向启风，一口一个“太爷爷”，哄得向启风抛下逗猫棒，把曾孙揽进怀里哄逗。 七七受了冷落，乜斜着圆眼打量了一遍众人，遂又迈着轻盈的步子不急不缓地走近尹孟希，故意拿毛茸茸的尾巴在她小腿上轻柔扫弄，尹孟希欠下身子待要伸手摸它，七七弓下背灵巧躲过，尹孟希感觉指尖碰到一片油光水滑，回过神时，猫儿已经跑远了。 几人在客厅里耍玩了一阵，很快便到用餐时间。 知道她今天回家，老爷子一周前便催着厨师开始准备食材。向启风的面前破天荒地放了一小壶白酒，老爷子今天显然十分高兴，斟了一杯，乐呵呵地说：“好孩子，爷爷祝贺你顺利完成学业！” 尹孟希也把自己的白酒杯满上，双手高高奉举杯子，道：“谢谢爷爷，也祝您身体健康。” 向星见状，忙学着大人的样子扬起手里装着果汁的吸管杯，嚷道：“祝太爷爷开心，祝妈咪也开心！”引得向启风哈哈大笑，尹孟希在儿子肉乎乎的脸颊捏了一把，笑道：“小机灵鬼。” 靠近尹孟希的方向摆着一道酒糟黑边鲍、一道辣煮海螺、一道椒麻仔姜嫩鸡片，均出自家里新请的川菜厨师之手，不过他注意到尹孟希根本没动过那几道菜，于是主动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两筷鲍鱼片，轻声催促道：“快趁热尝尝，在学校里可吃不上这么地道的川菜。” 尹孟希不急不慢地将鲍鱼片咀嚼咽下，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向启风一直盯着她看，不免疑道：“怎么？改口味了？” “爷爷费心了，这几道菜的确做得很好。”尹孟希用餐巾擦去嘴角的红油渍，喝了点矿泉水净口。 “还跟爷爷打马虎眼呢？你还记不记第一次来家里吃饭，那一大盘毛血旺都几乎被你一个人包圆了。” “以前年轻不懂事儿，现在觉得辣的东西吃多了于身体无益，还容易血气翻涌让人心浮气躁，我这几年为了磋磨性子慢慢地也就戒了。” “你妈在哄太爷爷玩儿呢！”向启风冲向星挤眉弄眼地说了句玩笑话，又转头道：“听过戒酒、戒烟的，没听过为了修心养性戒辣的，怎么？要学做圣人呀？” “爷爷，我当初刚生下星星没多久就狠下心跑去进修，您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向启风敛起笑容，搁下筷子，长吁一口气，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丫头，不是爷爷给你泼冷水，实在是这条路对女子而言太苦了，念书、深造只是第一步，爷爷实在是不忍心呀！何况咱们向家终归不至于要把你推出去承这个担子。” 尹孟希把手覆在向启风手背上，轻拍了几下，柔声宽慰他：“爷爷，阿文一定会醒的，等到那一天，我会把圣瑞好好地交到他手上。” “我不同意！” 开完夕会，向望川回到办公室，就看见妻子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杂志，茶几上横七竖八地放了几本圣瑞公司内部的文化报刊，显然她等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不同意？都是自家孩子，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万绮华站在丈夫身后，一脸急色，尹孟希拜托她来当说客，说服向望川同意让她回国参与管理圣瑞集团，“难不成……为了海文的事，你还防着希希？” “阿文的事我当年已经答应过你不会追究，那就必定不会食言，何况发生那种事她也心甘情愿嫁进来，为向家诞下血脉，我还有什么可以防备的？”向望川紧紧蹙眉，“在商场摸爬滚打不比上战场轻松，我是怕她招架不来，反倒落不着好，我这把骨头还能再撑几年，只要再培养一批信得过的人，等星星成年了再交给他也来得及。” 万绮华伸手覆在丈夫肩膀上，轻缓地揉捏起来，十只玉指柔若无骨，按摩的力道拿捏得正好，“我的天爷哟！星星才刚满两岁！别说二十年，就是过了五年这个社会也得变个大样，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何况你真不顾身子了？往后让我怎么办？” 向望川久久不语，似在衡量。 万绮华知道丈夫听进去了，所以也不催促，手上又拿出了些真功夫。 一刻钟过去，向望川握住妻子忙活的手，淡淡道：“告诉孟希，集团划拨两千万，让她想办法在半年内把西区那个项目盘活。” 第145章 婚礼 是夜，万物俱籁，花园里的虫鸣窸窣，构成一支绝佳的催眠曲。尹孟希念完故事书的最后一句——“王子打败巨龙，带着公主回到了自己的星球”，合上故事书，才发现向星不知何时已沉沉入睡，模样恬静乖巧，睫毛长而卷翘，宛如天使。 她蹑手蹑脚下床，帮儿子掖好被子。然后回到房间里换上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子长及脚踝，胸口处用蕾丝滚了一圈花边，收成优雅的鸡心形。换好衣服，她将长发高高挽起，描朱唇、扫娥眉，又从抽屉取出那支向海文最钟意的白花调香水，揿下喷头，细密的香雾喷洒在身上，暗香幽沉。 她点燃一个西洋烛台握在手里，悄无声息的下楼去，偌大的别墅里听不见一丝动静，她走进厨房，推开后门出去。 正值满月时分，一轮银盘似的月亮高悬空中，她穿过蔷薇园，月光下的粉色圣埃泽布加仿佛镀上了一成银光，她忽然停下，伸手摘下两枝，一枝插进发髻里，一枝捻在手里，尖锐的花刺将她柔嫩的手心肌肤划出几小道红印，她却丝毫不在意，只觉胸腔滚烫，满心盛满了欣喜。 走出蔷薇园，脚下忽就多了一条光洁平整的石板路，沿着石板路一径来到一间独立的平层小屋前，尹孟希揿下门把，门敞开，月光迫不及待地闯进去，为她铺出一条银白色的道路。 她将鬓边落下的几丝碎发拨到耳后，调整好呼吸，慢慢走进去—— 他一如既往地沉睡着，纵使那样漫长的三年过去了，他英俊的面容不改，但纵使再如何精心照护，肌肤仍是透着黯淡的病色。 床边依旧围绕着一圈冰冷的医学仪器，尹孟希看了眼手里的烛台，将它搁置在书桌上， 读研的这几年，每逢假期回家，无论是写论文还是温习功课，她大多在这间房间完成，偶尔也会和他讲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向启风也不干预，只是默默让人把这间房子按寻常起居室的格局重新布置了一遍。 她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把银制小剪刀，借着微弱的烛光将花刺细细剪平，然后走到向海文床边，伏身在他脸颊上极轻地吻了一下。 虽然早上护工才为他刮过胡子，可还留有些细细的胡茬，刺得她嘴唇有些痒。 “阿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天毕业了。” “这三年我完成了两个心愿，一个是平安生下星星，另一个是完成深造，接下来我还要完成第三个。” “今晚我想为我们举办一场婚礼。” 尹孟希将蔷薇花的放进他手中，并将他的手指虚拢住花柄，动作极轻柔，避免花刺划伤他。 “向海文先生，你愿意娶尹孟希小姐为妻，并承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永远爱护、忠诚于她吗？” …… “尹孟希小姐，你愿意嫁给向海文先生，并承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逆境或顺境、永远陪伴、忠诚于他吗？” 尹孟希停顿了一下，露出羞赧地笑容，道：“我愿意。” “以天父之名，见证我们正式成为夫妻，那么，现在就让新娘亲吻一下新郎吧。” 她俯身去吻他的唇，这一吻温柔缠绵，她的唇瓣轻轻颤动，似有一股复杂的情愫自心底涌出，冲向四肢百骸。 过了许久，尹孟希重新直起身子，她抬手抚开他额前的碎发，低声道：“老公，我很快就要回国了，不过你别担心，等我通过了爸爸的测试就回来把你一起接过去，无论身处何方，我们夫妻俩此生永不分离。” 那一晚，她在向海文的房里呆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蜡烛燃尽，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推门离开，门阖上的一瞬，她没有注留意到一件事—— 方才烛光昏暗，被剪平的花刺边角还有些棱角未修齐整，一直抵在向海文的掌心中。黑暗里，他的食指和中指忽然快速地抽动了两下。 一切，又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