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世间》 少时徒伤悲 在上大学之前,对于爱情的所有想象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每个周六下午,是作为高三人的放学空暇,四月的春夏之际,下午的阳光总会让人格外舒坦,少了八九月的激情,没有四点起来做历史题的朝气,消了些许一二月的孤独与迷茫,中午抽间隙给自己写信时流露的感性在四月被甜风带走。高考季的一年,只有片段式的记忆。 一直相信四月的美丽,相信林徽因口中的四月天,四月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月份,消融三月微寒,未达五月稍热。 四月,我出生在这样的月份。 四月,我失败在这样的月份。 我是交的择校费进了县最好的高中,交钱那天,天气是刚下过雨还未退去的阴沉,地上湿滑,坑洼的水氹把人印的格外清晰,我跟在父亲后面办各种手续,头低下去心里愧疚难当,走出那所父辈们心中圣地一般存在的高中大门时,我眼眶积蓄着满眼泪水,紧抿着嘴,努力压制着喉间的哽咽。父亲转过头对我说以后要努力加油读书时,我轻微的不可闻嗯了一声,心中却笃定要努力读书。但是,时间是能冲淡一切强烈情感的,曾经信誓旦旦雄心勃勃,到头来还是归于平淡。 我父母膝下一儿一女,我哥从小成绩优异,一路被掌声与鲜花欢送,考上大学时,家里举办了一场规模颇大的升学宴,而且是所有亲戚长辈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因此受重视程度不难想象。 从小在他的光环下成长,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越到后来成长时,越发感到比较的可怕性。 我哥从小对我颇为严格,每当犯错,往往把我叫到跟前训斥加讲道理很久,小时候受不了,经常委屈到要哭很久,但他不允许我哭,说女孩子应该坚强一点。那时候不懂,但也不敢再流泪,后来时间久了,每次被训时都会哭着不敢说话,但流泪的时间倒是越来越短。 正因为这样的训斥,从小学开始到高中,每每看见他,我都会避免和他说话,到高中时,正值青春期,本来不爱说话的我变得更加沉默,别人问话时往往沉默的看着,看起来十分木讷,连父母叫我时,都是沉默不应,静静走出房门,问一句什么事,然后默默不问的去做。 记忆中与父亲的对话往往以沉默带过,随了父亲的性格,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沉默的,不愿讲肉麻的话,但我们都在行动上爱着对方。 我父母膝下一儿一女,我哥从小成绩优异,一路被掌声与鲜花欢送,考上大学时,家里举办了一场规模颇大的升学宴,而且是所有亲戚长辈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因此受重视程度不难想象。 从小在他的光环下成长,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越到后来成长时,越发感到比较的可怕性。 我哥从小对我颇为严格,每当犯错,往往把我叫到跟前训斥加讲道理很久,小时候受不了,经常委屈到要哭很久,但他不允许我哭,说女孩子应该坚强一点。那时候不懂,但也不敢再流泪,后来时间久了,每次被训时都会哭着不敢说话,但流泪的时间倒是越来越短。 正因为这样的训斥,从小学开始到高中,每每看见他,我都会避免和他说话,到高中时,正值青春期,本来不爱说话的我变得更加沉默,别人问话时往往沉默的看着,看起来十分木讷,连父母叫我时,都是沉默不应,静静走出房门,问一句什么事,然后默默不问的去做。 记忆中与父亲的对话往往以沉默带过,随了父亲的性格,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沉默的,不愿讲肉麻的话,但我们都在行动上爱着对方。 许多小孩喜欢或擅长某些东西,一定离不开家庭的潜移默化,在我成长过程中的思想教育,我哥大部分时间取代了父母的位置。也许是受过太多这样的口头教育,后来在教育我小学的弟弟时,我如法炮制。 网络促成的初见 我曾说过,我在四月,在我生日的那月,失败了。 原因很潦草,我喜欢三年的男生,在四月,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来得突然,没有准备,仿佛一个沉迷于事业的青年人,在得知自己努力工作的地方是一个皮包公司时,先是惊讶,后来便是长久沉默到最后沉默的绝望。后来明白: 这世间总是有你怎么努力也达不成的事。 故事的开头和结尾一样潦草。在那所刚建成不久的初中里,我是第三届学生,在第一天报名时,我只身一人走进了初中大门,面对人潮拥挤的排队长龙,第一次感到没有家长在身边的无力,后来在借来的电话里将父亲叫了来。尤其记得一个画面,在与老师办手续时,我名字中的“宁”,与户口本上的“玲”不符,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原来在法定程序上是这样,后来每次写名字时,为了符合要求,不得不写自己不喜欢的“玲”。再后来,懂得了许多道理,却唯独不晓得,一个人不喜欢你,无论你的名字是哪种,都是不会被在意的。 初中的前两年过得平平淡淡,顺风顺水,唯一现在现在想起来有些五味杂陈的是,前两年的数学老师,年轻但脾气不好。动不动会动手的那种,因此,班上人除了成绩前几位的人,无不怨声载道,对于我更甚,也不知道是我表现出了什么来,初二她对我关注有加,后来的每次数学课我都要搬着凳子蹲在讲台前听课,同样遭遇的还有一个女生,属于班上的大姐大,但在这个老师面前乖巧无比,甚至某些瞬间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感激,我依旧沉默,沉默到她说我打我让我蹲讲台听课,我都一一承受。唯一慰藉的是,初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对我很好,以至于后来对文学的兴趣,他是一位有力的撑船人。 初三的时候,换了数学老师,我蹲讲台的生涯标志结束,如果说前一位数学老师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小年轻,那后一位数学老师则是心藏城府但不动声色的笑面虎。每次一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便会回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对于心绪敏感的我,那是种极端的精神折磨。 初三,记不得是三月还是四月,临近毕业,学校摆出炸碉堡的架势,轮番的大考小考,换座位换教室,说是体验中考的感觉。班主任早在初三伊始便要我们写下自己的目标贴在桌子上。 我其实没有什么感觉,随便写上了那所最好的高中,当然班上大部分的目标也是那所高中。 其实我和他第一次相遇,也十分潦草,不过是从食堂回教学楼的路上,碰巧看见了第一眼,也碰巧旁边的同学认识他,便向我说起了他。记忆里那一眼,是他的灰色卫衣,黑色牛仔裤,从楼上下来,也碰巧,我抬头望向他那一眼,脑海便生生记住了那张脸,那张脸自此以后和我纠缠了整个青春。 真的很狗血 初二加上了他的qq,但没有后续,没有聊天,没有发展,没有偶像剧情节,原以为一切都会平淡下去,可是在初三下半学期时,平淡终究被颠覆。说来很奇怪,我对于初高中最多的记忆,都集中在毕业的最后一年。初三时候的考试,唯一值得说的一次是我跟他的进一步认识。 教室前门贴着考室花名册,按照以往的经验,从进门第一个位置的一号数到我座位的二十号,再寻着考试名单上的名字,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闲来无趣试着数了数同桌的座位号,对上的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像着了魔一样,和同桌换了座位,还在那张目标纸下面压了张纸条,写的内容已经忘记了,但清楚的记得我的字还是挺丑的。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在前不久的一个晚上,我们聊了许多,关系好似比以前熟络的一点,但内容同样无法记得,但这是后来所有故事的开端。 从那之后,我们似乎又往前迈进了一步。2014年,正是《来自星星的你》大火之际,里面的都教授让所有少女都心花怒放,在一天晚上与他的聊天过程中恰好谈到这个话题,他于是告诉我已经有好几个低年级的小学妹跑到二楼来看他,说他长得很像都敏俊。说实话,他白白净净,身材略微瘦小,发型也挺像,上高中之前一直被叫做都教授。很久以后,许多人问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我也不知如何回答,说了句他长得白,不了了之。 中考结束后,准确的说是叫择校费进入最好的高中后,我与他的关系在那个暑假迈进了一大步。但在愉快过暑假时,他和喜欢他很久的一个初中同班女生在一起了,根据他空间里的留言,知道他为他买过口香糖,知道她有多喜欢他,看着那些留言,其实有点难过但也不是太难过。可在得知这个消息没多久,他们俩就分手了。我问他原因,他说,女生在中考前夕跟他表白,他为了不影响她的中考,就答应了。看见这样的回答,几年后的我怕是也没料到这样的话会被重说一次,而我就是那第二个对象。 我算是一个保守估计的人,做什么事都考虑后果。可偏偏那三年,我常常管不住思想,永远都在被感情带偏,永远围着一个人走,即使前方尸骨成山,我凭着一腔热血踏上了那座山头,却在翻过山头后失去了他的方向。 不知道是我步履太慢跟不上,还是他故意将我甩在是身后。 如今作为成年人,我已经敏感到别人看我一眼都要细细琢磨那人眼里的话语。可那时一个中二又热情的青春期少女怎么会想这些呢,她的目光一直是在那个少年身上啊。 后来,少年突然对女生说:“圈子不同别硬融。” 她没懂。 直到高三孤身一人,闷声不吭的扛着压力才明白少年的话。 他意思是 不要跟着我。 谁能想到这样竟是成长呢 高二到高三的那个暑假,我变了很多,但唯独沉默不变,甚至更甚,对任何事都是虚无的态度,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空间里的动态删完一片空白,直到现在仍是空白,所有的社交网络里都空白,学习是我高三一年的部。我变得孤独,与要好的朋友断绝了来往,不是我讨厌谁,而是我只想一个人,只想有一个独立并安静且丰富的自我空间。我喜欢这样的孤独,并且以孤独为荣。 高三因为难以言说的孤独,我近乎疯狂的看周国平、余秋雨的书,也开始接触那追风筝的人,是他们拯救了我,否则我可能会在精神上把自己逼死。每个夜晚回家后的精神崩溃,使我精力衰竭,情绪这个东西,哭是没有用的,每次哭到睡着,第二天精神上压力依旧千斤重。 有些感情,脑子里忘记了骨头里记着。每次看到网络上评论里的失意人,觉得自己这三年算不得什么,可每每想起便精疲力竭,无力伸出手去接触新的人,只要碰到人心的一点冰凉,我便会马上收手,缄口不言。 其实想想,这世界太多不可预测,你今天的枕边人可能明天就奔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也没有什么永恒,就像我对你的喜欢,觉得非你不行的青春已经过去,可真心在那一刻是真的,那时,我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的,撞不倒的南墙让我头破血流。所以,后来只要看见一块砖,即使还未被砌成墙,也会避开退让。 我没有很痛心,我只是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失望,失望一直以来的真诚没有被善待。后来,即使面对有些许感觉的人,一想到结局是不好的,便不想去尝试了。只要忍住这该死的爱情就可以。我放不下的,是曾经那样勇敢的我,而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没有勇气去开始新生活的我,或者说是害怕,那些以往的恐惧一旦袭来,便叫人不得翻身。 我相信未来有一个人在等我,那他多久会来,以什么方式来,会不会因为我的怯懦对我失望然后离去?是否他也在忍受同样的孤独?我对于自身这样的状态感到深深的担心,害怕因此一蹶不振而垮掉,对于后来的路没有想好,只得这样一步一步挪动。 四月,高考临近,在高三那栋楼里,随时可见努力用功的同学,站在走廊里写作业早已是我高三的常态。那天我努力像往常一样,写着作业,他从离我不到三米的楼梯上走到五楼回教室,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但我没有转头,沉默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漫不经心。我正在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旁边一起写作业的同学对我说:“五楼那个男生挺帅的”,我自然反应的抬头,望向五楼,他在对面看着我,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毫无情绪,低下了头。昨晚,他万年不变的网名突然换了,是一个人的名字。我心里猜到八九分但还是问了他,他说他准备高考完了再跟我说,不想影响我高考,说了一堆不痛不痒的话,我回了一个嗯,删了好友。想起网络上的一句:你我之间,一删网络,便是永别。 小女生的心思真的脆弱 高中三次运动会,只参加过两次,高三是没有娱乐活动的,只能在运动会最后一天的晚上看一场文娱晚会。印象最深的是高一时的某一场文娱晚会,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我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哭了,后来这样的第一次在高二。我自认为我是很能隐藏情绪的,任何不好的事我都不会把坏情绪展现给别人,怕被安慰徒增别人麻烦。 那天晚上,在舞台上主持节目的是我一个小学同学,记忆中小学跟她没多大接触,只记得她作文写得好经常被贴在后黑板展示。自从喜欢他后对他的情况倍加关注,知道有很多人同样喜欢他其中一个便是主持节目的我小学同学,看着她在台上落落大方的主持,一向自信的我突然从心里生出一股自卑,一想到还有这么优秀的人喜欢着我喜欢的少年,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低着头抽泣,旁边的同学察觉异样问我怎么了,可能是太陌生这样的关心,我把头埋在她身上,只顾哭。 我们这一代是伴随着网络发展的一代,虽然读了十几年的书,在那个时候对爱情的定义十分模糊,但好奇心也特别大,课本里不会告诉我关于爱情,只能在网上接触各种人对爱情的定义,也现学现卖过许多爱情的小技巧,记得很清楚的一条:“你要把你的想法与爱意表达出来”,于是我就去用啊,时不时对他说我好喜欢你啊之类的话,他的回复我忘了,反正从没让我失望过,都是一如的冷漠。 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不过肯定比我过得好,有女朋友,有专升本的愿望并且在努力,感觉生活过的很充实,反观我,一天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也不知自己的梦想,虽然深知这样的状态不是我想要,但没有勇气去改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就是感觉十分累,连想找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怕会被厌烦,觉得叨扰人家太多,这样的想法不是凭空感觉,而是在倾诉时不被人搭理时的真实经历。 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大家宁愿倾向于暧昧也不愿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呢? 原因是自己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或者还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态,是想摆脱寂寞还是真的需要一个精神伴侣。所以不清不楚的与别人发展朋友以外的关系,然后再模模糊糊的结束这段暧昧关系,来去得干脆,不必负责任。 因为现在太年轻,没有经历过社会的磨炼,思想只是被局限在情爱与人生的迷茫上,未尝吃过生活之苦,不愁温饱,思想才在大部分时间里对人生都有一番思考。 谁能想到一场没有结果的认真结果竟然这样潦草呢? 如今的我害怕很多事,害怕失去同样恐惧拥有,甚至说害怕被爱。 我不认为害怕接受被爱就一定体现出我内心的某种脆弱来,相反我比较认同“害怕被爱其实是不想伤害别人”这种说法,或者说这是一种心理较成熟的表现。难道当被人追求的时候非要冒着互相伤害的危险开始一段关系吗? 不,代价太大,心痛也无法避免。 遇不见人热闹 独自深感冷清 第二次哭的时候,面对着他。晚自习下课我急匆匆跑上五楼,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等我,然后跟着他一路到了网吧,我在偌大的窗子面前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些心酸,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明知道没有可能却还抱有侥幸,虽然这样感觉,但身体始终在门外等,很诧异的是他没有玩游戏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我本能的走上前去,他问你怎么在这儿,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很轻的说了句“我们和好吧”,他似乎觉得好笑,说“都没有好过谈什么和好”。失望与心痛一起涌了上来,眼泪此时也变成了委屈的牺牲品。 隐藏情绪太久了,偶尔爆发出来的时候还只能在深夜,真的,很委屈,可是,除了独自承受,别无他法。幻想过无数次把头埋进某人怀里痛哭,虽然在别人看来有些伤痛不值一提,但只有自己知道那些委屈压垮了千斤重的难过。 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该如何评价我的高中,说努力是真的努力,努力到只顾学习搞丢了朋友,说动荡也实在动荡,说荒凉也荒凉得可怕。 “我徒然学会了拒绝热闹,却还未领悟真正的冷清。” 当六月八号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时,我以为我会兴奋,会迫不及待扔掉手中的考试用具,但我没有,大家都没有,反而十分平静的走出考场,像刚考完一场模拟考,静静的等待未知的结果。真正感到失去青春的那一刻并不是在毕业的时候,而是在高二体艺节最后一天的文娱晚会结束后回到教室的那一刻,以及高考前待在学校的最后那个下午。那时忽然就觉得自己的青春完了,不知不觉就走到结束,一个人的内心的衰老往往跟年龄无关。 “白夜解不开的解,黑夜慢慢熬。” 觉得难的并不是放不下,而是在一无所有后还要重新站起来的勇气。在对别人好的时候,其实就应该想到,单方面的输出耗尽后,无尽的漩涡与长期的痛苦会伴随很久,可说没用,只有亲自尝试后,将这种感觉记住,埋进心底,从此绝口不提。 不希望陷进去,已经有一个三年失望的痛苦了,也就不要再有一个四年的残酷。放过我吧,我害怕了,我没有精力去投入了,心不要再躁动了,这个世界也不是只有爱情,缺了它也不会死的。爱而不得的人又不只有你一个,你看世上有哪一种爱情长久,到最后还不都是你走我散,不相往来,白添想念,为什么。 你看啊,这样的结果不是你想要的,可它偏偏最后成这样的定局,人力能改变的东西,在感情上毫无作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第一眼不喜欢,再看多少眼结果都一样。人的七情六欲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世间唯有情动才让人最纠结,唐僧过不了女儿国,即使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唯女儿国河水最清澈。长老取完经,定要回来看看我。 大部分时间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旦心动,便懦弱不堪,于是选择离开,反正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长久不了,结局是烂尾。 生离带来的巨大成长 十岁之前,我一直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在我八岁那年去世,父母怕奶奶一个人在老家孤单,本来要接我去城里的计划搁置了两年。在离开老家的前两天,同村的小伙伴把我留在学校的书带到了我家,在此之前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去上课了,他们带着疑问的脸让我觉得好笑,问我:“你是不是不去读书了啊”,我微笑着说是啊。两天后父亲回到老家收拾旧物,我即将要去到他们身边,奶奶即将去往遥远的广州亲戚那边。 离开生活了十年的老家,到了城市里父母身边,新土难适。 原本被奶奶养的白白胖胖的我一下子瘦了很多,从小胖脸瘦成了颇有轮廓的脸。离开老家的第一个十年,陌生环境总是让人成长,和沉默。也许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对父母有些距离,后来在第二个十年里,沉默,也可以说是冷漠,将近十年,直到大学第一个学期回家后,这种沉默才被打破。 第二个十年,也就是10岁被接到父母身边后,我的沉默使人一向认为我是个文静的女孩,但我知道我内心比任何人都狂野,只是在哪些人面前表现而已。如果说过去的我是一片沼泽,表面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那现在我就是一个草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已经丢失了原来的简单快乐,从艳阳天走到晴阴日,想想从前我是多乐观的人啊,宽容与大方,勇敢和自信,善良且敏感,而现在,这些都被时间冲淡,大部分时间里,我对于自己现在的模样无奈又焦急,焦急找不回善良,无奈勇敢不回头。 感情路算不上十分曲折吧,但现在对爱情还是忌惮,怎么说呢,既期待有紧张,有时候紧张大过期待,衍生出来便是一个人真好,当期待占了上风,感性跑出来作祟,觉得一个人很孤单,每天在这样的纠结中,宁愿揪成一团,也不敢伸出手,还是在害怕。 高一下学期,我学着化妆,说化妆其实也只是描了眉毛,那时候笨手笨脚,学着网上的视频,开始改变自己,变的美一点,他就可以看我多留意我一点了吧。我开始刻意的与他“偶遇”,下楼的台阶,拥挤的小卖部,进校门的路上,所有校园的角落,所以练成了一招很厉害的眼力,从人山人海里一眼看到他。印象里最深刻的是他上身黑衣下身灰裤,每次看到这样的穿着心都会不自觉的紧一下,甚至到大学后这样的感觉还是挥散不掉。他的背影很瘦削,很好认,身体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变高,我的画眉技术也越来越熟练,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自己,改变换来了这样的技术? 高考完后我和他谈了谈,他言语里充满了愧疚,我向他讲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最后他竟然听不下去反问我“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难道不是想让我一直愧疚”,言语里的不善明显的不用耳朵都能感受到。可笑的是,他以为我是想让他愧疚很久,好像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至今,我在青春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便是一心陷在里面,任何人拉不出来,自己也逃不出去。 对于别人的心思,猜透了反倒心生歉意,徒增了自己的的麻烦。 哦邓萌萌啊 高三的日子总是疲惫不堪,交织着早出晚归,那一天天的漫长时光仿佛没有尽头,课桌上趴着我的梦想,午间明晃而炽白的日光刺得眼睛一阵昏花,窗外蝉鸣,叽喳得惹人厌。过够了提笔犯困的生活,飞扬的粉笔灰,倚叠如山的课本,狭窄而杂乱的课本,每天都在不同的课上挣扎,没有欢乐,只有对高考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内心竟然坚定的很,本来可以好好说个再见,我却选择用冷暴力离开我的朋友,这样的时间直到大学现在,破镜不能复原。 高一刚进校的时候,因为中考语文130的分数,很自然被新班主任选做语文课代表,零零散散的琐事一天一天的做着,直到一天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突然问我想考哪所大学,我们当时的女历史老师是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我脑子一抽就随便说了个北师大,本来乱说的就没当回事儿,想想自己才高一离考大学还有好久,整天玩玩乐乐,物理化学整天不好好听,化学倒是想听,第一节课倒是兴致勃勃,可一节课下来,发现根本听不懂,后来慢慢的就失去了对化学的兴趣,至于物理,初中物理就一般,高中物理就更听不懂了。 物理老师兼班主任,因为个子矮矮的,有点胖,被同学们称为“邓萌萌”,可后来发现他太能说了,整天絮絮叨叨,又改成“邓嬷嬷”,他特别喜欢动手,不是打架的动手,是做实验的动手,讲课做的实验,有时候自己在办公室拍下来结合书本讲新课,有时候就在课堂上现场做实验,哦对了,他被称为“嬷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讲课太慢了,两道物理大题能讲一节课,尤其在课堂现场做实验时是大家最喜欢的时候,因为可以拖时间,大家就在下面各自干自己的事,只有他还在认认真真的想怎么给同学们展现成功实验。 高中最值得高兴的当然是运动会了,我们叫做体艺节,顾名思义,白天体育活动,晚上艺术表演。高中的第一场艺术表演,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哭泣,过程矫情,难以陈诉。白天各种比赛,我这个语文课代表不做别的事,负责写写稿子,收收稿子,交交稿子,或者帮别人写写稿子,交交稿子。当然了,喜欢的人嘛,我当然愿意为他写稿子,喜欢到盲目的时候,是看不见其他人的,也听不进别人的劝告。 高一下学期分科时,差点做了一个影响我命运的决定——选理科。理科成绩一向奇差的我当时为了一个男生,搭上了前途。现在想,如果当时选了理科,我现在一定不会是在大学校园里,说不定复读,说不定不读。高一我们关系就已经变质了,不再面对面说话,偶尔在qq上聊一下,已觉得幸运,直到高中毕业,这样长的时间里,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小心翼翼的维护这样一份喜欢的,喜欢还在,只是不再张扬。 高二,在学校一般都是被忽略的年级,记忆里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有可能也忘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我们参加的最后一个体艺节,我跑了人生中第一个八百米,因为没人报,采取抽签,好死不死抽到我。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过程很重要。很清晰的记得体艺节最后一天晚会回到教室后,同学在讲台上唱歌,我靠着窗子,望着黑漆漆的外面,一瞬间感觉青春在那片歌声中结束。 高三就是无休止的学习,我变沉默是因为我更多关注自己的内心,对外界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那一年很痛苦,难以诉说的痛苦。我以前多乐观积极啊,只是碰到了他们,让我变成这样,我已经变了。 羡慕没有用 我又不会变得更好 很羡慕耿耿余淮,那时候的我们是最好的我们,青春也是最好的青春,流水温柔,阳光也积极。大部分人的青春里,没有余淮,只有洛枳。遇见已是困难,相爱更加复杂。我在qq上表过白,也在书信里表达我的热烈,可他多铜墙铁壁,我被挡在门外,任我敲门,连他的消息都是我听朋友说。也许真的要这样完完整整的付出一次才知道别人的付出是多么珍贵。 我希望自己变得优秀并且一直在努力,如果最后那个人还在犹豫要不要来到我身边,我希望他可以犹豫得久一点,等我变得更好,我们俩再相遇。 如果中途坚持不下去了,大道理听多了,鸡汤灌多了也不管用的话,你来最好,你不来我也能自己愈合,只是在深夜不肯睡或者静音痛苦,没关系,已经习惯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最后决定不来了,请让清风明月捎些信给我,我便不再等。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也收不到关于你的任何信息,怕到时候你真的出现或者决定不出现,我都会怀疑很久,最后终于失去你。三岛由纪夫说:“可能是天生懦弱的关系,我对任何喜悦都抱有怀疑。”如果我疑神疑鬼,请告诉我并原谅我一点,不多,就一点,我需要适应,也怕“怀里温度太低你感受不到我善意”。 即使以前的我再傻,也不必要让别人来评价。现在的我已经原谅了以前那个野心勃勃的自己了。回顾往昔,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待日后儿女成双,向他们讲述妈妈年轻时候的事,希望不会被笑太多。 我本不是个怀旧的人,出门旅游从不愿意拍照留恋,可当时光匆匆流去,我又会疯狂想念那段日子,想念得偏执在夜里不肯睡去。人在深夜里才会放下防备,将白天风尘抖一抖,留下生生念想。白天无法说出口的话,捣碎后在黑夜里慢慢发酵,揉进身体,汇合大脑,在夜幕里沉沉入睡。 青春的王国里,连城墙上都是遍刺的玫瑰,里面没有睡美人,只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我们还是宝藏一样把这些心思看押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亲人。 可是喜欢这个东西,时间长了从身体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跑出来,于是索性公布与众。 就我而言,我内心藏不住事情。我那时认为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让世界都知道。按照我们当时高中,不说世界,至少他在的班级和我在的班级都知道了。我也不去管别人怎么想,随着本心去追随心中的光。 结果你们也知道了,或许我的故事会成为同学间闲谈时的八卦,但我不在乎,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 并不是因为心有多大,只是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大肆宣扬,有人默默守护。 但无论哪一种,都是照亮黑暗的光束,或许我们飞蛾扑火,可是光亮驱使我们的,不是吗? 就算天天晒太阳 也一样惧怕黑暗 今天外教老师问我们最喜欢的影片是什么,我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怦然心动》。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朱莉·贝克和布莱斯的爱情,在前半部分是生活化的场景,我能在其中看到我的身影。而后半段的爱情,是大部分人爱它的原因。 世上爱而不得的人太多,显得美好结局十分珍贵,现实中的结局与电影的情节背道而驰。 我曾经是朱莉,爱上了一个如布莱斯一般似星辰的男孩,故事的开头,仿佛开往未知目的绿皮火车,外表与环境相融洽,让人不知觉的便登上这辆自以为开往春天的列车。一路过来的风景让人迷醉,亦让人恍惚,渐渐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不禁开始思考登上这辆车的目的,以及前方想象路途的风景。 渐渐地,发现列车不停的经过隧道与山洞,对外界的信号接收时有时无,于是开始有些恐慌,这时候,聪明一点的人,在列车抵达下一站时便果断舍弃黑暗与不安,走下列车,或换乘,或直接出站后在那个城市安定。也有人跟着列车到达终点站,尽头让人失望,没有鲜花,甚至连美景都算不上,只是荒芜。 这时人们才清醒,有人试图往回走,走不到几步发现归途一望无尽,只能在原地徘徊或者继续往前走,前途无可知,原地太堕落。一时间失去方向。 我曾呈现蹩脚情书,也曾说过酒后胡话,不乏伤心失望,也得到过满足快乐。在某个惬意的黄昏我对时光产生美好感觉,也在某一个被暴雨打湿的衣服产生暴躁心态。我将所有的心情都暴露在天气之下,事实证明这并不是好事,过度牺牲自己不但换不回同等相待,反而在一次次妥协中贬低了自己。因此,没有什么比照顾好自己更重要。 “我本不惧怕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 也许是懦弱惯了,即使美好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敢伸出手去,在我不优秀之前,任何美好的事物与我无关。有时候总想找到一个人慢慢喜欢,有时候对男生完就像性冷淡,与其找一个人伤害我,不如独立事外,不伤及自身,大家各自相安。 不是世界变快了,而是我们内心已经装不下小事件,只想把世界揽在怀里,想变成任何人唯独不想成为自己,想幻化成任何一种爱情唯独不想爱而不得。相爱过后失去,拥有的是要比爱而不得的人要多得多,我绝口不谈爱与恨,我仍然孑然一身,我拒绝当下与开始,不接受强求,也不愿主动,岁月把温柔消耗,留下一片失落的沙洲,还好,懂得了坚强与忍受。 在互联网的交融里,每一场爱恋都是一场豪赌,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反正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反正大家都将真心包裹,去努力硬融截然不同的圈子,如今削足适履已然是常态,温柔被抛弃,认真不被真诚对待,大家习以为常。 不是每个搞笑的人都是快乐的,往往是喜剧演员患抑郁症最多。你只是看到了我的笑脸,凭什么说我是个乐观的人,凭什么认为刀枪棍棒在我身上不奏效,随便撒盐也不会痛吗?每次失败,我首先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唯独感情,失败都找不出原因,喜不喜欢掌握在别人手里。 安着陆还好,怕就怕措不及防的反手,生生压下心中的四海潮生,从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不得天日。一切还没有开始,便无疾而终,连结果都没有,就被残风带走,不着丝毫痕迹。 我钟情于每一个有结果的结果,并不要求有多满意有多完美,只要不是有多失望都好,偏偏就是这样,后来所有的结局都变得没有结局,故事里的人丢下行囊,各奔东西,一散永不相聚,即使在同一座城市,距离不过百里,没有名头,找不到身份,说不上话,便这样无疾而终。 我见青山多妩媚 青山见我却不是 我在深夜写文,她们称这为‘夜来非’,我不赞同。每一个人在一天时间内总有感慨,白天被惹生气但不能表现出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不是圆滑,只想大家都体面。人前欢笑的人未必人后也快乐,我要是没点自我排解的本事,还真活不到现在。 人也真是奇怪,如果一个人为了大家都保留面子不惜牺牲自己的面子,之后这个维护大家的人便会变得十分廉价。 人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奇怪呢?当然集体里人们性格各异,但也不用为了显示自己而去贬低别人,这样大家都不好做。而且自己的社交圈子一定会有个人会特别关注,其实有时候并不是件好事,当你只是在个签发了一些心情,甚至只是某些歌的歌词时,第二天也一定会被人单独拎出来说,当着集体所有人,然后大家开始肆意嘲笑,当事人呢,该说些什么,迎合笑笑?不了了之? 不,事实上却是直接影响到当事人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表的频率,注意,是自己的社交平台,之所以强调,是因为社交平台虽然给予了大众发表评论的权利,但同时大众也应该有义务尊重当事人的情感,他们忘了,那是当事人自己的社交平台,不是他们的,以至于饭后谈资便显得随意了。但他们还有一个误区是,以为当事人不会在意,只是开了个玩笑,大家都不会在意,由是忽略当事人感受,当当事人反驳,反被人认为开不起玩笑,当当事人隐忍,此次以后发生的频率只会叠加。那后来那个当事人如何了? 后来,那个当事人再也不敢发关于的心情的内容,尤其是夜晚,不管多沮丧多崩溃,在一场毫无声响的痛哭之后沉沉睡去,第二天依旧。社交圈子本来在高三就是空白,偶尔的情感也不过短短一句个签,而比较可笑的是,个签变成了一个类似于正能量,严肃性的通告板。她们放过了社交平台。接下来会发生,谁知道呢。 我对这个世界有太多误解,世界对我何尝不是。我害怕尝试新事物,因为我知道我一旦接触,便会勾起内心的无限欲望,欲望的膨胀是我无法控制的,更怕在投入过分的精力后,留下一副空虚的身躯。就像狂欢后,剩下的是漫长的失落。 二零一八年六月五日,距高考只有两天,心中竟然泛起一丝紧张,可我已经离开高考了一年,仅仅是去年的高考,到大学不过一年,好像过了好多年,谈起高考,随口说着当年,只是去年。 去年的今天,黄昏陪着我离开校园,我抱着书认真的对那个背对着我的男生说了再见,没有回头,踏出教室的那一刻,青春的所有记忆都在黄昏里泛黄。我想,我的心在那时就已经就改变了,变得喜欢你,目光终于离开别人,到你身上,你却因为我以前爱上的人,拒绝了我的世界。 并不 大一刚入学,身边的同学纷纷找到了归宿或者正在归途中,也许是从一个高压环境脱离,大家的心似乎都有些躁动,我也不例外。可现代人都太快了,看一眼照片,发几段语音,便在网络里爱的生离死别,今天嘴上说爱你,明天各自分东西,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只要你稍微迟钝一点,没作回答,他已经和下家发展的水深火热。 高三时候喜欢截图很多鸡汤,那时候看了是真的有用,深然感慨。现在疲乏于这些文字,也不想写鸡汤,兴奋剂打多了副作用是很大的。很多人说,你应该体谅那些曾伤害过你的人,那是你人生的经历。我承认,那是经历,可关于原谅,说总比做容易。伤是自己好的,是我自己站了起来,与别人无关。 我性格像男生我知道,可是,就应该被辜负吗?难过时因为这样的性格就不需要安慰?痛苦时因为表面的阳光假象就不需要一双手掌的力量?行。我接受这样的安排,可是能不能在最后的结果里,让所有的痛苦都有一个温暖的结束。 现在是挺难过的时间点,想恋爱怕被辜负,想到孤单又觉得自己已经孤独了十九年之久,是不是该找个人体验下恋爱的感觉,始终小心翼翼不敢伸出手去。其实有一个高中男同学,在高考完的某天夜里,心里难过,喝醉了跟他迷迷糊糊的表白,第二天收到他一句“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各自明白不提及此事,平时打打闹闹像朋友一样,可能是我找他的次数太多,消息回的次数很少了,现在,我忍住没有找他。当有什么事想跟他分享时,一想到热情无人回应,再有趣的事情都变得苍白。 只要忍住这该死的爱情就可以。 一个人坚强太久了,真正脆弱时拧不开瓶盖是真的委屈。害怕时也是真的害怕,即使后来我能把它当作笑话讲。我也是一个需要别人拥抱的同类。 想想这些年过来的种种事情,似乎自己都太过自信,以为可以打动人心,我对你的热情被泼过凉水,但我还是在跟随你,有时候累了停下来歇一歇,发现你没有等我,甚至没有回头,我只好奋力迎头赶上,弥补停歇的距离。怕这距离拉开,于是不敢再做歇息,想想这样的生活,也持续了整个高中,自从毕业,就把那勇敢无畏热情的自己,留在了六月的夏天。这些年来,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状态,可我知道,所有的欲望被深藏心底,表现出来的一切无所谓都是假装。活的小心翼翼又谨慎,怕一个不慎又跌入深渊,无人救赎。 大约是精疲力竭,对别人的期待降到了可忽略的地步,有很多个瞬间,知道别人为自己做了一件事或身边有人可以分担时,突然觉得有人可依靠是件多美好的事啊,不必一个人冒着寒风冷雨前进,也不必因为开心事无人分享,伤心事无人倾诉而失落。活了十几年,每当要出门买东西时,在前一天就会把需要的东西罗列出来,必须要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因为一个人,连面对黑暗的勇气都少了些。 不可避免的尴尬 十九岁于我而言是个非常尴尬的年纪,既不能有十八岁的灿烂明媚,又有即将跨入二十岁行列的焦虑。 十八岁时为了高考放弃了我的一切,十九岁在大学的校园里迷茫的穿梭。 四月的二十岁啊,我该以怎样的方式迎接你呢?过去平淡的十九年里,没有过特别重要的仪式,二十岁也不会有吧,或许也说不一定。记得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十分难过,那时我已经不再活跃于社交平台上,压力所到之处,十里荒芜,像飘摇的草种,想四海为家又怕随处落脚。 二十岁的生日马上要到了,期待着会有不一样,但越是期待,越是不明,更是麻烦,麻烦别人为自己的生日操心,因此,这十八年来的生日,我从不会发动态昭告天下,只有家人和要好的朋友记得。每当看到同学生日下面的一排排祝福,没有羡慕,只怕麻烦,更怕辜负。 我不停的告诫自己,我只有我自己,别人有依靠,我不敢有,生怕有天依靠消失,自己也消失。我一直对这个世界抱有幻想,我吵闹,世界同样吵闹,我安静,世界依然吵闹。 你看啊,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律,我不能违背它,可我却能逃避它,于是我在自己与世界间,挖了一条沟,对岸的人只注意脚下的沟,看不到我。 大部分时间里,我算是很冷漠的人,即使在外表现得多合群,我知道我只属于孤独,属于自己,我要将孤独的我记录下来,因为她飘忽不定,喜怒无常,很可能一声不吭走掉,等到我思念她入魔,深夜沮丧时,她才会开心的回来,像看好戏般看着我的狼狈。世界吵闹太甚,我需要安静。 说过太多次成长,其实也不明白哪次才算真正的成长,或许是在高二那晚辗转难眠时的恍然大悟,也许是在高三午憩时的小刻人生思考,过去的十九年里,遗憾不少,美好稀少,最后只有痛苦,也不说是命运不公,只是运气差点,每次付出便就付出了,也不去纠缠回报,因为知道肯定没有回报。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那三年傻子一样的生活,后来会不会快乐一点,可是越想越清楚,没有他,我还是会栽在除他之外的某一个人,他只不过恰好出现,又不过恰好被我喜欢被我讨厌,所以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可是啊,现代的社会真的太快了,动不动就拿情字出来防备,伤害他人,并且始终都希望自己被真诚相待,可又忠贞不渝的玩着套路,仿佛去真心待人好落伍了般,会被人嘲笑般,内心诚诚恳恳希望真诚,面上表现却实在背道。 这世界说谎的不止我,整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产生谎言,那些誓言都不用风吹自己就撒手飘散,恋人们每一次的试探都是内心的忐忑,朋友的每一次转身都可能是长久的告别,同学,特别是临近毕业的同学,离开校园的那刻即天涯。 我自认为我写的文字,既不能温暖别人,也不能安慰自己,只是一个发泄途径,发泄之后,痛苦并不会因此减轻,不然后续的文字早就没有了。 给你们 在所有的日子里,没有别人的陪伴,日子倒也平常过,只是终究少了些趣味。 我在世上燃尽了鲛人泪,化作了掌心蝶,希望在玉龙雪山的日出前,你能看见我。 良人遥远得不知距离,海面也捕捉不到他的痕迹。 我退回大陆,等候天明,等待潮退,等待清风从背后抱住我,同时带来的,还有你。 人间的情爱看了让人发腻,可我情愿腻死在这人间沼泽里,也想和你一起。 世间所有猛烈的狂喜只是因为你。 早知避不开这样的劫,也难逃于那样的难,倒不如和你一起陷进去,不敢说看遍世间,至少看清你眼里的世界。 我要你知道我爱着你,没有掺杂其他感情。就算有一天你逼迫我直视你眼睛,我也会真诚的说我爱你。 对岸是灯红酒绿,霎如白日的城,我和你坐在对面的小岛上,拥有寂静无声。 如果我走向那座海中央的灯塔,晚风寒冷,灯光微弱,周遭除海浪外别无他声。 塔内的小钟滴答着,每一秒都撞在我心上,引起胸腔共震,四肢血液凝固,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想提笔给你写信,脑子却一团浆糊。 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说,我爱你。 少年,将山间的风,夏日的蝉鸣,冬日的系列云,西瓜的清香,雪山顶的一掬洁白,世间万万种可能,带到了我面前。在喜欢的人面前,我的一切花里胡哨的词憋通红了脸也说不出来,只想直视他,住进他琥珀眼睛,将人间万色看尽。 我觉得我的人生可以开始新的篇章了,从走不尽的过去到新希望的将来,有很多路可以选择,可好死不死,我卡在的中间,既没有跑堂的身子也没有少爷的命。 但我一直相信,故事开头你或许如此,故事最后,谁知道呢。 你看我经历了的这些,在我当时认为这就是最难的坎,我觉得我不可能走的过去,可我太年轻,太小瞧时间的不可抗力了。记忆被风吹日晒后渐渐干枯成装饰品,所以我拿出来给大家展示,证明再难过的坎坷在时间的洗刷下也难逃风干。 所以你还在为什么过不去,为什么不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淡忘呢? 如果有原因,只有一个——不想。 是的,没人能左右别人的主观能动性,但在自己彻彻底底看开之前,给自己一点时间吧,人间常在,四季常开。一个人的日子里,也要常晒晒太阳,晒去所有的不值一提,最好把积攒在身上所有的阴暗都拿出来,没有人在大太阳下驻足观看,你怕什么呢。 我在前面说过,我不认为我的文字可以给他人温暖和慰藉,我只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如果你在我的文字中看到了你自己,皆大欢喜,因为我都挺着过来了,你为什么不能呢? 若是你觉得我的经历和你沾不上边,那恭喜你,世间痛苦千万种,你或许经历过别的痛处,但我这一条,希望你永远不要遇见。 奇案洗 ——完结于一个作业沉重的下午 多的是想不到的事情 当我在大学二年级的一个夜晚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寝室刚好熄了灯。 分手了,是的,那个男生分手了。 我盯着对方的聊天信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了,他真的分手了。 此时我正呆望着手机,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是端坐在床上,黑夜里手机暗暗的光四散发射出去。 对面的同学似乎比我激动,不停地发消息,我看了一眼——语气十分强烈。无非是在吐槽着那个男生如何地渣,仿佛是要替那个被分手的女生控诉。 最后问我是作何感受时,我默默关掉了手机,端坐在床上的姿势变成躺下,拉过了被子蒙住头,睡了。 来问一个朋友说你曾经喜欢的人分手了是什么感觉,这样的话题又会被打开话匣子,从从前说到往后,没完没了到最后还没什么定论结果,事情往往又被笼罩在巨大的伤悲之中。 就像一个垂暮老人被问及年轻时最想做而没做成的事,这种问题除了勾起略悲伤的回忆外毫无意义。 我能有什么感觉呢,事情已经过了两年,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今年跟谁分手明天跟谁在一起,这种事情快得迅速,谁又能干涉谁呢。 如果说青春年华的爱情是一场孤独的守望,心念着得到意中人的首肯,拿着自己七情六欲去投资,将一身的精力和心思都抛出去,结果最后空空荡荡,那该是多失望的瞬间。 失望的时间或长或非常长,短是短不了的,否则怎么通过痛苦来成长呢?所有规避不了的问题都会在人生的节点一个个出现,但前方是看不见的黑夜,你只摸索着前进,有时候会摔倒,有时候平坦,摔倒了要继续走吗?还是,歇会儿? 不,都不是,最好的办法是直直的冲过去,这一路一定会鲜血淋漓,但到了光明的地方或许你就顾不上痛了,山河美景永远都在前面,与其在黑暗里哭泣期待有人进来把你带出去,不如自己闯出去,也好让伤口见见阳光,所有不值一提都在阳光里消失,你也将变成新的你。 当你受够了伤害你才会避免所有伤害。以前的我在qq上被人删掉了都会伤心,想着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她要删掉我,心思敏感又脆弱的我在刚开始是无法接受的,这种情绪会影响我很久,可到了高中我已经对大家在网络上说删就删的常态已经看惯了,我没办法左右别人的想法,所以自然对别人的做法也没有资格评价,大家都有自由,大家都是个性独立的人,大家都在做自己的选择,我没法干预。 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建立起自己的矛与盾,既不伤害别人也保护自己,不要做个圆滑的大人,也不要做一个只会撒娇软弱的小孩子,要在小孩子的基础上再成熟一些。 这匆匆来去的人间,谁会怀有最大的恶意去对待别人呢,我们并不能阻止城市的大雨停,也对任何事无法预料,或许更不知道心往哪儿走,可能我们想了解爱人,也希望拥有灵动活力,平凡岁月能给于这一切,你再耐心等一等。 换了人间 他来到我世界时,我刚好关上一扇门。 我没想过大学恋爱,因为作为一个文科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孩子,而且我已经是个学姐了,也就看着学弟学妹不断地坠入爱河就好。 可是他的到来,扰乱了我的想法。 社团下午开会的时候,已经商量好带着一群小弟弟小妹妹去哪里嗨一场了,几个大一新生刚开始还有点害羞,后来被气氛带着逐渐也放的开起来,兴致勃勃的讨论着。 我没打算去,一贯如此。 副社长看不下去,皱着眉,她是个连生气都可爱的女孩子,气冲冲的跟我说,“你要是再不去就把你踢出社团。” 几个小毛孩笑嘻嘻的看着我,都七一嘴八一嘴的劝着我去。 我本就不想引起大家的关注,点点头,想快点结束这场目光的审视。 大家一哄而散后,回寝室收拾了一场,我没上心,只是草草回寝室拿了个充电宝就去出了门。 到地方时,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生疏,我去娱乐场所的次数不多,每个地方不尽相同,吵得震天的音响,我几乎已经想到了我的窘迫。 我有一个毛病,冬天的时候只要室内温度稍微高些,我的脸就像过敏似的发红,这种情况让我很是不舒适,所以在进去之前确认了一下包里的湿纸巾还在不在。 确认后心下安了一把,对于陌生的环境我总是做足了准备,以应对不同场景的窘迫。 推门进去时里面坐了很多人,这是我没想到的,很多……陌生人,我进去时大家都不由自主转过头望向我。 我对这种大众审视目光一向回避,于是下意识低头,脸上一热,走到角落,拿出手机发消息。 “你在哪儿?”我快速打下几个字。 “你抬头看前面,我就在这个大沙发中间。” 我抬头,我唯一玩得比较好的同伴此时正围坐在众人中间,玩得正开。 我犹豫着,她看到了我,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 我内心不想,但还是去了。 坐在正中间的时候,如坐针毡,感觉四周都不安。 我想那时我一定窘态百出,而且越来越能感觉到脸颊隐隐发烫。 包厢式ktv里空气窒闷,人很多,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时,她已经继续玩开了,无暇顾及我。 我猜想着可能是一个联谊会,毕竟各大高校的社团经常会聚集着,以公事为由,实质是私人聚会的联谊。 我大概看了一眼人数,至少有三个学校的社团,大家都享受着。 我坐在那里,离开也不是,继续坐着也不是。 加上本身有些紧张和不适,脸估计已经红成猴屁股了。 继续端坐了一会儿后,忍住耳朵被震聋以及被发烫的脸烧死的危险,我终于站起来,走进了厕所。 说来好笑,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是第一时间找到它的厕所,厕所几乎已经成为我逃避的避难所。 进了厕所后,声音被格挡在门外,一下子清静了很多,我长舒一口气,看着自己像打了一整盒的腮红般的脸,有些惊讶。 上一次像这样红的脸,是在初中毕业聚会时。 我盯着红得发紫的脸,目光游移,思绪总是飘回过去的时光,等再一次从回忆清醒过来时,脸颊上那团制热的红仿佛要烧到眼睛,又酸又痛。 我摘下眼镜,接了几把凉水泼在脸上,冬天的水冰冷,但接触在我脸上毫无感觉,除了灌进脖子的水冷得透彻以外,脸还是烫。 我正准备继续按照以往的经验继续往脸上浇冷水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我怔住,连忙带上眼镜,回答了一声,“马上。” 占用厕所太长时间了,尤其是在包厢只有一个洗手间的情况下,这样有些不道德,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马上。” 看了镜子里自己最后一眼,吸了口气,开门准备走出去。 打开了门时,我一如既往地低着头出来,也没看下一个进厕所的人是谁。 措不及防的,门口那个人没进去,反而伸出一只手挡在了我面前。 其实也不算挡,因为那只手的手上有一包湿纸巾。 湿纸巾,我最熟悉的东西。 我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与我正视。 我不知道那一刻见到他我是什么表情,只是感觉到一张脸在冰与火里反复切换,心脏也在沉寂后突然裂了一线光进来,带着外界的甜蜜与危险,奔向我。 故事告诉我们的 成长的许多时候我并不自信,就像那晚遇到他一样,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想着要逃走。 既没有电影里男女主角互相对望眼神对视,也没有女主角疑惑不解的表情,甚至没有感谢他的好意,我就那样一眼过后便急匆匆的逃走了。 我没有忘记脸上那任谁看了都会过来关心,令人尴尬的过敏似的发红。 任何一个人都不想在别人面前显出自己的尴尬,我比任何一个人的程度还要再深一些,敏感又小心翼翼,在自己的圈子里转阖。 当我逃也似的离开包厢时,路过一个服务生,他停了下来,估计是看到我像是醉酒的脸,“没事吧。” 我勉强笑了一下,摇摇头。 走到外面时,一股南方冬天特有的湿冷扑过来,我才感觉到活了过来。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炙热已经慢慢退下去,红得发紫的脸也逐渐恢复,剩下一圈薄薄的粉,像化妆下手重了一样。 电话响起来,震动得手发麻。 “你去哪儿了?” “我在外面,出来透口气。” “快回来,活动要开始了。”说完猛地挂了电话。 我刚恢复正常的脸又要面临窘境,正踌躇不决时,门口出来了一个男生。 刚才那个男生,他出来了。 我装作不经意转过身,没看到他,低下眼神,像是在思考。 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身后,同时似乎还有湿纸巾塑料包装的响动声。 街外的冷风不断吹来,刚才的灼热感已经完被替代,隐隐约约有些发冷。 我吸了下鼻子,转过身,半低着头准备进去。 还是那只手,挡在前面,手里仍是那包湿纸巾。 街灯明亮,照在他的脸上更清楚。 我推了推眼镜,以掩饰我的紧张。 作为一个文科学校来说,男生稀少得可怜,我们整个班40多个人只有4个男生,加上性格的阻挡,所以从大一开始,我和男生的交流几乎没有超过十句话,长此以往,和男生说话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我快速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学生面对老师的质问,沉默缄口。 还是那双眼睛,黑夜里闪耀着光亮,如今在亮如白昼的街外,竟有些琥珀色的光辉。 我停留在自己的思绪里,看上去有些走神。 “我手都举酸了。”男生第一次开口。 我如梦初醒般,不安的眨了几下眼睛,声音低若蚊吟,“谢谢,我脸已经不红了。” 我能感觉到男生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嗯,那就好。” “但我刚才把酒撒在你身上了,很对不起,你擦一下吧。” 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人家只是不小心把酒撒了,好心递过来湿纸巾,我却以为是他看出了我的窘迫,想帮我解决我的脸。 我心里更加窘然,接过湿纸巾,说了声谢谢,低着头进去了,口袋里的震动又一次震动,我挂掉,推门进去了。 为什么看到湿纸巾我会先入为主?我坐在吵闹的包厢里暗自想。 或许是太紧张了吧。我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等到脑子再次回归正常时,我才想起来要去擦掉被撒的酒渍。 可我看了一眼我今天的衣服,黑色。 哪里看得出来酒渍。摸了摸身上,没有湿的地方。 或许早就风干了吧。 门口有人推门而入,我快速瞟一眼,是那个男生。 我低头拿着啤酒,仔细数着漂浮在上面的泡沫。 正数着,手里的酒被社长拿过去,满上了整整一杯,又递回来。 社长是个活泼的女生,大大咧咧的在男生女生里都有很好的人缘。 她顺势坐在我旁边,自顾自的和我碰杯,看样子有些喝醉了,嘴里念念叨叨的,“小哥啊,真羡慕你。” 小哥是我在社团的别用名,进社团时大家就取好名字,不以真名相称,社长别名叫做饭团,理由是很喜欢便利店的饭团。 我纳闷,看着她,“羡慕我什么?” 饭团社长眨巴眨巴眼睛,依靠在我胳膊上,“你长得真白,人又文静,不知道多少男生追呢。” 我噎住,不知道该如何说。 饭团继续说,好像要借着酒劲一吐为快,“哪像我,性格跟个男生一样,没一个男生追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家还只是把我当成兄弟。” “我要个狗屁兄弟,老娘是女生!”饭团说着打鸡血似的直起身子,随后又软塌塌的倒下来,闭上眼睛,看上去好像睡了。 我离得近,分明看着她的眼睫毛止不住的抖动,眼角几乎有泪水。 我心中叹一口气,这世间人人都互相羡慕,只知其甜不知其苦。 普通人羡慕明星,明星想做个普通人,各有各的理由,只是不知道各自背后的苦楚罢了。 我其实挺喜欢饭团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被感情打击过一次也能迅速站起来,哪像我跟个病秧子一样,一旦被伤害过,自己站起来后就会畏手畏脚,不复勇敢。 我偏头看了看斜靠着的饭团,表面上一片平静,内心此时应该在酒精的刺激下肝肠寸断。 我对这种感觉格外熟悉,因为我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经历,都因为一个人,现在想起来,那段疯狂的日子还是值得怀念。 身边的饭团睁眼,拿过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开怀大笑着继续融入到这个圈子里。 “圈子不同别硬融。”想起高三的时候那个男生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此时坐在一群热闹喧嚣里,思绪复杂,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早知道他拒绝的暗示,可我不承认,就像后来的我不承认喜欢上另一个一样,顽固又偏执。 感谢近视眼 在包厢的那个晚上,我尝试着从未有过的感觉,我只感觉轻飘飘的一阵,以及发烫的手和脸。 饭团同样也在发酒疯的边缘徘徊,面前唱歌的人不断地调换,各自不同风格,不同曲风。 或许是酒精和气氛的带动,脸上的灼烧感又一次涌上来,我赶紧拿出湿纸巾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逐渐被发烫的温度同化,我不停地将湿纸巾翻面,就像不停地翻烤五花肉一样,看上去有点可笑。 此时的我完沉浸在我发烫的脸里,顾不上注意四周。 突然眼前一暗,一个人朝我压过来,我来不及抬手,身体被撞偏,眼镜被撞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模糊的视线和周围人的惊呼让我恐慌,我开始下意识找眼镜,包厢里本来就黑得不成样子,哪里找得到。 正在瞎摸索的时候,听见饭团大吼了几声,“你不能看着点啊。” 眼前模糊,刚才那个男生一看我的状态,先是有些惊讶,不停地问我有没有事。 因为当时我不正常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像有事。 我摆摆手,说没事的,不用担心。 男生还是继续看着我,气氛霎时有些静谧,只有厢房里的歌一直在循环伴奏。 我对这样的氛围感到尴尬,大家又一次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就像看一个犯罪嫌疑人一样,审视着,审判着。 饭团找到眼镜递给我时,我没有马上戴上,站起身轻轻点了点头就奔向了洗手间,锁上门。 镜子里的我也模糊得不行,即使如此,我还是能看出脸红紫得跟个病人一样,也难怪那个男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出乎意料的,我没有感到格外的不舒服,可能是因为看不清给了我盲目的自信,我匆匆洗了把脸,拿着眼镜出去了。 大家还是看着我,带着关心,更多的是好奇。 我不止一次听到人说过,“她的脸怎么可以红成那样?是得了什么病吗?”之类的话。 言语里好奇大过关心。 我走出去,刚才那个撞我的男生走过来,再一次询问了我,我表达了没事不用担心后,他犹犹豫豫的走了。 因为看不清,只想快点结束,于是准备拿上了包静悄悄的出包厢。 这样热烈的气氛不能被我破坏,大家因为我明显热闹的气氛减了许多。 等到出去后,新鲜空气再一次涌来的时候,脑子才从混沌中醒来。 “娱乐场所真是格外让人发蒙。”我小声松了口气说。 “我也觉得。”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吃惊。 转过头,依然是他,我半眯着眼看他。 因为看不清,所以有更多的理由去打量他,这让我感觉到近视眼的第一个好处。 我笑了笑,胆子因为看不清而大了起来,“那你还来。” 他走近,耸耸肩,“被人拖来的。” 寒风灌入脖子,我侧过身,“我也是。”语气轻松无比。 “你为什么要叫小哥?”男生突然发问。 “一个小说里的人物,很喜欢,就取了。”我回答。 “盗墓笔记?” 我转过身看着他,点点头。 男生也点点头,我们俩就此不再说话,各自沉默着。 近视带来的巨大自信中让我盯着他看了一段时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口袋里,电话震动,堪堪拉回我的思绪。 “我要回去了,嗯嗯,好。”挂掉电话后,我朝对面示意了一下,看见对方点点头,我转身走了。 走过一个拐角时模糊看见一家眼镜店,进去,配了副新的眼镜出来。 刚才那副被撞散了架。店员不停地给我推荐眼镜套餐,我应和着,在花式推销中我选了一副细框金属眼镜,看上去年轻时尚,我那副黑框圆不圆方不方的眼镜被我带走保留在小盒子里,至此没有去打开过,连同那里面所有的回忆,被尘封。 日子照旧 自足消受 我很担心接受新事物,甚至只是一副新眼镜。 第二天戴着新眼镜上课时,老是觉得任课老师往我这儿多看了几眼,有意无意的回避着目光,但一般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发生点什么事情。 点到我名字的时候,我整个面颊一热,心理一阵慌乱,糊里糊涂组织了几句语言,结果当然差强人意。 之后在那个阶梯教室里,一节纪录片赏析选修课,三百多人的熙熙攘攘里,偏偏抽中了我,去当了课代表。 可不要误会,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优秀,只是老师随手翻开花名册那么一点,我中奖。 不同院系的三百多个学生面对面加了群,吵吵闹闹的,不像一个大学课堂,像一个菜市场。 “来,你帮我点一下名。” 我平生最怕站在讲台上的场合,偏偏这一次还是面对人头攒动的大课堂。 半低着头走上台时,我快速点名,没有抬头看核实,声音借着话筒在空间里流动,音色听上去扭曲。 三百多人,点了一节课的名,剩下的一节课只看着老师在台上大肆讲自己的留学经历。 我低下头,看着带来的四级真题,昏昏欲睡。 “同学,这有人吗?”声音在我旁边响起,字正腔圆带着点北方的儿化音,声色平稳,像春天里的艳阳照耀着纷飞的柳絮,宁静又安逸。 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脸有些熟悉又不太熟悉,像是在梦里见过。 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自从上了大学我就没有和男生坐这么近过,心里涌上来一股紧张,下意识把书本往旁边挪了挪,身体也隔开了一点距离。 这下瞌睡是完醒了,正准备继续做四级题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激情女大学生裸聊群”来了条微信群消息。 我赶紧拿过来,迅速锁屏,速度应该比较快。 一个寝室的群名,取得正常——毫无新意;取得沙雕——车祸现场。 每次在人多的地方从来不敢打开手机看群消息,怕被人看见后羞愧无以复加。 震动一阵接一阵的,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最后我只好把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子上,免得消息又跳出来。 重新拿上笔时,旁边的男生转过头来问,“点名了吗?” 我点点头,“点了。” 男生哦一声,转过头。 “我点的。”我加了一句。 男生再一次转过头看着我,我眼神飘忽,转过头回避着视线。 话题终止在这里,可能对方没觉得,但我还是感到了尴尬。 一节课的时间,老师侃侃而谈,底下的学生有些直接镇定自若的拿着书包从后门走了出去,并不是上厕所,因为他们再也没回来过。 一个选修课的大教室最开始人头熙熙攘攘,一节课下来走了三分之一。 我坐在离后门很近的位置,这样距离老师足够远,又能保证视野不受限制,这样的格局让我有足够的安感,或许别人感觉不到,但对于我来说,任何一点位置的变得都会让我不安,所以一整个学期的选修课位置,我都在那同一个位置。 旁边的男生无心听课,第二节课来了后就直接戴上耳机看起了电影。 因为这是第一节选修课,不是有那样的说法吗——大学的课,只能见到老师两次,第一堂和最后一堂。 尤其是这种校性选修课,来的学生肯定是一次比一次少的。 下课铃响了,旁边男生电影看了三分之一,大家陆陆续续起身离开,我没动,一般我都是最后走的那个。 旁边的男生像没有听到铃声也没有看到大家离开一样,戴着黑色耳机继续看电影。 我悄悄瞟了一眼,是我最喜欢的——《怦然心动》。 这年头喜欢这种电影的男生不多,我低着头想着。 等到大家离开的差不多时,我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那个男生还是没动,戴着黑色帽子低着头继续看着电影。 我没多想,起身离开了。 日子照常的过,校园里匆匆而过的同学们成了常态。有时碰见一对对情侣们,从心尖冒出的一点艳羡又很快被害怕所替代,与我而言,最终都要离开的,还不如一开始没故事得好。 自我解释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况且还有多少爱还在绊倒我们。 比起那些告别的人,我更懂得离开的意义。 当那个专属选修课的星期四再次来临时,日子似乎变得不一样。 “呜~呜~”手机振动起来。 我不太喜欢接打电话,除了给爸妈打以外,手机里的电话联系人寥寥无几。 我盯着界面,是一个陌生电话,归属地是我所在的城市。 犹疑了几秒,挂断,反扣过去。 “呜~呜~”手机再一次振动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 我像个老大爷一样眯着眼睛,滑到了接听。 “喂?”声音放得小声。 “喂,您好,请问是宁桥女士吗?”电话那头询问。 我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是在通电话,“是我。”我回答。 “噢我们这边有您的一个信件,您今天下午3点到5点能来取吗?” 我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下,“我怎么会有信呢,你是不是搞错了?” 电话那头楞了几秒,声音由远及近,“没有啊,这上面就写了宁桥女士,亲启。” “您今天下午来看一下吧,是您的。”电话那头似乎有点忙,不再多做解释。 我眨了眨眼睛,低着头回答,“好吧,谢谢您。” 电话挂电话,我从匍匐的状态起身,突然余光瞟到了身边坐着一个人,我心里一惊,转头,是昨天那个看怦然心动的男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坐在了我旁边,我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我接电话太沉浸没注意吧。 我转头看了一眼,今天又换新电影了——《侧耳倾听》。也是我非常喜欢的电影。 “因为你,我想要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因此发奋,只是想证明我足以与你相配。” 脑海里闪现出那句经典的台词,我又一次不知觉的陷入自己的思绪。直到手机的震感再一次唤醒我。 激情女大学生裸/聊群。 [稍后提醒我]:“各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有谁在外面,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快递呀~” [不在谢谢]:“我们都在你前后左右的床上躺着……” [update]:“没,还有小乔在外面上课。” [稍后提醒我]:“:)你懂我意思吗?@立即安装” [我]:“下线了,拜拜。” [稍后提醒我]: “早知道是这样~ 如梦一场~ 我才不会把快递放在同一个地方~ 我能原谅~你的荒唐~ 荒唐的是我没有办法拿快递~” [我]:“好的,收到,over。” 脸上不自觉挂起了微笑,有一群搞笑的室友真的让人少活十年。 纪录片老师进来了有一会儿了,正在鼓捣电脑,说是要给我们放纪录片。 “同学们,今天给大家放一个高考纪录片,大家都是经历过的人,想必看完了肯定有很多感触。” “为了防止你们因为看完太有感触而痛哭流涕无法释怀,我们决定,发放一张免费论文纸给大家排忧解难!” “唉……”底下的唏嘘声起此彼伏。 “好了,我们开始,等会儿下课了课代表发一下论文纸。” 纪录片刚开始,我就知道了。 这个高考纪录片我看了三遍,在高三的时候,是用来给我自己打鸡血的,看得多了甚至有点疲惫。 我低下头去,感觉索然无味,只是光听这个声音就足以把我带回到那个无妄的青春里,恍若隔世。 我不知不觉又沉浸在回忆里,回想着时过两年的高考,那些鲜活的记忆瞬间复燃,大多沉闷又窒息,疲惫又缅怀。 时间唯一冲不掉的,是那些时而模糊但到了一定场景又格外清晰的记忆。 脑子里是过去,手上却下意识转起了笔,是初中养成的习惯。 影片在嘈杂的播放着,大多数人并没有像老师说得那样感慨,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因为那是别人的青春,我们的,各不相同。 播放到中途时,我时不时抬头看两眼,这确实是我静不下心的表现。 旁边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完了《侧耳倾听》,戴着耳机正翻着一本书看。 那本书也是格外的眼熟。 《内在的从容》?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确实是了。 心下的情绪波动,我半低着头像做贼似的看着他的侧脸,他今天没有戴帽子,流顺的刘海搭在前额,看上去有种不经意的悠闲与安宁。 黑色耳机线散在洁白的书面上,干净又整洁,简单且美好。 我看着那本白红的书本轮廓,心里一时不只是激动还是感慨。 他手上的那本《内在的从容》,是我喜欢的作家周国平先生所写,在那个沉郁的高三,是周国平先生所言所写一直推着我前行,是他的文字让我人生第一次在黑暗里看见了光。 我按压住内心的起伏,暗自悱恻,他跟我的爱好相似的有些一致。 但我心里仍然坚定的认为这是一场美丽的巧合,是上天给我的心理慰藉,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许多志同道合的人。 我又一次悄悄转过头看他,他似乎沉浸在书里面,拿笔不停地写着什么。 看着他的样子,熟悉感总是在心里环绕,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里闪过一个人——是那天在ktv的见过的男生。 那时因为太紧张,后来因为眼镜坏掉,时间一长,只记得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别的一概无印象。 会不会是他? 我不敢肯定或否定,因为我一次都没见过他的正脸,第一次上课他戴着帽子,遮住了半张脸,第二次只是看到了他的侧脸,还是偷偷的。 我承认确实是因为胆小,这种情况直接上去问不就好了,问他时不时当晚那个人,只有两个答案,我却还在这里自顾自的猜测。 可每次这么想,下一秒我就会想到,是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人生路上被无数人吸引,难道都要去一追究竟吗? 别人只是坐在了你旁边你就想这么多,那别人要是主动跟你聊起天你还以为人家对你有好感? 我的大脑就这样拒绝了我的内心。 想到这儿,我摇摇头,我总是想得太多了,这样下去,恐怕以后会得臆想症吧。 无标题草稿 有很多表达不出的爱在嘴边,预备着脱口而出,又准备着被压下。 快递小哥又一次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还要去送别的快递,想直接拿到教学楼给我。 我说好,挂电话的时候还没有下课,我弯着腰悄悄从后门出去,动作小心翼翼。 拿到手里的信轻飘飘的,里面的信纸轮廓唤起了我的颤栗。 我很喜欢写信,但大多时候都是写给我自己,因为无处可寄。 拿着那封复古色信封回到阶梯教室,刚好打铃第一节课下课。 走进教室时正好老师在台上喊课代表来了没有,大家都左顾右盼着,我心里一惊,连忙举手,慌张的将信封压在英语题下面后跑到了讲台上。 再次回到座位时,原本空荡荡的右边座位又出现了那个男生,今天又戴了帽子。 其实不戴帽子很好看的。 我低头边走边想。 走到座位上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坐下来。 坐下来的时候悄悄看了一眼。 《猫和老鼠》。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同时又带着欣喜,看了他一眼,帽檐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我真的很喜欢《猫和老鼠》。 就在我想着,怎么会有一个人看的东西刚好是我喜欢的时候,信不见了! 我摸着本子下面空荡荡的,翻找了所有的东西,一无所获。 我甚至把怀疑转向了旁边的他,但很快被自我否定。 他拿信干什么,完没有理由啊。 我弯腰在桌子下找了一圈,还是没见着。刚下 是不是我刚才太紧张,夹错了地方,还是掉地上被人踢走了? 我脑子想象着各种可能,手上也一刻不停地翻找,但最终,两者都没有结果。 我暗自叹气,都还没看什么内容,就这样不见了。 说不定是什么调查问卷还是广告宣传之类的,我这样想着。 仔细一想细节,好像真有那么点像正经的广告宣传,就当它是垃圾信件好了。 我半趴在桌子上,手上不自觉的转着笔,脑子又陷入了某种思绪。 剩下的一节课平静无波的过去,我当然什么事也没做成, 走的时候留意了一下那个男生,还是没走,像钉在那里一样。 下午都是空闲的,没课的日子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走在路上看着手机,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聊天没有人找,总是忍不住要去划拉几下也不知道为什么。 放下手机的那刻,手机振动,拿起来一看。 “狗子,明天出来。” “明天出来干什么,还有课呢。” “你说干什么,你不会忘记明天是我生日吧!” 我噎住,还真忘了。 “哇,狗子,你太过分了,我还以为你在准备给我大惊喜,哇,结果,哇,你不配做我的狗子,删了删了。” 我咯咯地笑,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笑个锤子!你明天,立刻马上迅速,给我滚过来!”电话那头听起来气急败坏。 “好好好,行。” “哼!”电话那头最后的以一个语气词结束。 接完电话,感觉所有清风拂面都朝我奔过来。 有的朋友就是这样,即使连珠炮一样的骂你,你还是感到高兴。 还记得她当初跟我说她男朋友是xx时,我惊讶的乱说话,连问了十几个真的吗。 她叫李花花是我高中同桌,而她的男朋友也是我高中同学。 我们几个是玩得很好的高中同学,这种感觉很奇怪,两个朋友在高中根本就是以朋友相处的方式。 到了大学感情变得迅速,但最令我惊讶的是,那个男生大一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是我们高中学校一个高三的学妹,正好也是文科,正好也是11班,缘分正妙不可言。 而且曾经又一次我们四个人,那个男生和他女朋友,李花花,我,一起出去玩了一天还吃了饭。 其实本来我是和李花约好的,可不知道怎么就被男生知道了,不但要跟我们一起,还要带着他女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要二人世界的男女朋友。 怎么说,就像是喝了又是糖又是盐的盐糖水,结果就是酸不拉几的,感觉本身就很奇怪。 男生和李花在亲一个学校,大二的时候突然在一起了,给我打电话过来时已经晚上10点多,我惊讶得捶床板,连续问了好多真的吗。 当时我问李花是什么感觉,她回答说很奇怪。 我问,你们现在在一起吃饭不会尴尬吗? 她说,所以现在还没在一起吃过饭自从在一起后。 我问,你们俩谁先说的啊。 她说是她。 我继续问,我们不是朋友吗,感觉很奇怪啊你不觉得吗? 她说,刚开始感觉是有点奇怪。 我问,那你怎么想到要先跟他表明。 她说,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就说了。 最后我只能说,慢慢发展看吧。 她说,嗯。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这样说话,带着女孩的羞怯,声音也温柔起来,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笑意。 我惊讶于他们的恋爱不用准备前奏,直接到了副歌部分,奇怪他们什么都不准备,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 而后来有人跟我说,爱情来的时候你根本来不及准备,那些需要你深思熟虑到底要不要在一起的,都不可能成为爱情。 水果里没有番茄 乖孩子撒不了野 英语读写老师在课上教导我们:一定要在结婚之前好好谈一次恋爱,把自己一身真诚和热情用尽,最后归于平淡才会对婚姻有不同的选择。 我很幸运,趁年轻的时候把热情和认真都付出了一把,结果纵然潦草,心境上也算是有一个质变。 上大学之前,爱情这个话题在家里一直是一个没人愿意去触碰的话题。 或许是中国家庭天性保守,孩子们谈恋爱都会瞒着家长和老师,暗恋一个人更是会死死的藏在心里。 有一个初中同学,在高三的时候被家里人发现在谈恋爱,当我们都以为家长会联合学校一起拆散他们时,她突然发了动态。 大概是,恋爱被父母发现,当天晚上她妈妈跟她谈了很多,事无巨细的问了她如何跟男生相识,男生性格如何等等。 女孩没想到会问这些,仔仔细细的说了,字里行间都透着幸福。 女孩父母没有问男孩家长那边,尊重女孩的选择,相当于默认了这段“早恋”的存在合理性。 而我另一高中同学,也是在高一的时候一直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一直到高三,男生也是文科班,就在我们隔壁的隔壁班。 两个人在一起班都知道,自然也可能被班主任知道。 高二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在办公室里看见过女孩被叫去谈话。 有时男生和女生会被一起叫过去,两个文科班主任在一起教育他们。 男孩女孩对班主任的厌恶感不断加大,那时候我还和女孩是好朋友,经常听着她的埋怨和不满。 我们班主任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二十四岁,我们是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届学生。 他经常给我描述大学的生活都美好,以及他是如何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从一个穷苦孩子到现在衣食无忧,工作体面。 但他和所有班主任一样,对早恋这等事不可接受,尤其是在高二到高三的阶段,当学习关乎到命运,而爱情又出来作祟阻碍学习时,他就会出手制止这段势头。 然而他有一次讲到自己的家时,告诉我们他的初恋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也是在高中开始互有好感,到了大学正式确定。 我的高中几乎没有叛逆这一说,因为大多时候沉默缄口是我的状态,即使我那么喜欢着那个男孩,我也没设想过跟他真正在一起了我要怎么办,我害怕父母哥哥知道我早恋后对我感到失望,也焦虑老师们知道我早恋后的对我关注有加。 乖乖女和顺从已经成了我骨子的习性,当我看到那些反叛着学校和家庭的电影时,往往心里产生一种快感,我永远不可能有那样的反叛精神,迄今为止我做过最反叛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瞒着父母喜欢一个男生三年吧。 “现在小孩到了青春期,叛逆得不得了。”我油然记得父亲无数次在我和我哥面前说出这句话时,从鼻孔里发出的不平,那时我读小学。我高中的女班长,上了大学后开始谈恋爱,据悉大一已经换了三四个,而最近一个,根据女生的动态,她和男生认识三天后确定了恋爱关系,还把男生介绍给了自己的父母。 她说,这是她最过最疯狂的事了,一见钟情,然后见了父母,字里行间也洋溢着少女的活泼。 我默默地点了赞,脑海里想起我毫无波澜的高中生活,我并不是在一朝一夕时失去的青春,而是在岁月打磨的时光里逐渐失去了棱角。 乖孩子撒不了野,以前是,以后更是。 你告诉我这个字我就知道这个字的意思 大学有一个室友,人很好,认真且较真。 她可以记住一些近乎青萍之末的细节,包括不同人的喜好和习惯,哪怕只是你随口说的一句称赞,她都可以记清楚。 逛超市的那天,一如既往地囤方便面,在选的时候,我随手拿起一袋,她看了一眼。 这个很好吃,大一军训的时候xx买过,说好吃。 类似这样的对话经常发生在寝室里。 ——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东西了吗,你去年说。 ——上周你去大学城的时候说想买,我在网上看到了,比实体店便宜呢。 ——xx说她比较喜欢,我们买点回去吧。 …… 在她身边经常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什么都记不得。 只有对外界事物敏感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有这样细心的留意。 我对这样的敏感感知太熟悉不过了,曾经我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记得那个男孩几乎所有的爱好,也一贯小心翼翼的维护那条绷紧的线。 他不爱黑,说黑夜让人不舒服。 他讨厌紧贴着他的女孩子,说没有自由。 他拒绝接受这个世界,因为念旧。 他追赶白昼,理由是有大把时间享受。 他的言语如此诚恳,却又不肯讲清楚事实。 小心思在他面前被看透,但他就是不肯戳穿,像看一场自顾自的闹剧,隐忍着呼吸和笑意,提着我黑色的身影,把我送给了夜晚。 我的敏感和自卑在他面前一展无遗,他并没有替我隐藏,反而转身告诉世界,一个女孩子的弱点。到如今,使我收回手的并不是现实的冷酷,也不是爱情有什么不好,而是心里的敏感,让我先感知到了人的冷漠与冰凉。 “我不管你是故意还是偶然出现我的视野里面,我看着很不自在,真的。” “我看到你就想回避,我求你少出现在我视野里面。” “好友名单还有你,就是我最大的限度,仅此而已,回你平静的生活,就当不认识我。” “你跟在我后面有什么意义?” “圈子不同不硬融。” “你很好,我们不同。” “我们和好吧。” “不了。” 你看,我也记得这些让我心痛的话,一字一句,一字不漏。 敏感又脆弱的我,在青春期里,被打击得一无是处。 故事里往往都把过程美化,只是因为现实的真相都血流成河,殊不知多少人牺牲在这场浩大的青春盛宴里。 当走在黑暗中,身边都是荆棘和冷风,被刺伤和冻死都是可预见的未来。我还是想继续走,走到没有荒芜的地方,太阳温暖,水光潋滟,敛去我一身的风霜的疤痕。 一场毫无预兆的回忆夹杂着现实的寒冷,我不出意外的生病了,因此缺席了两节纪录片赏析课。 人一旦生病就会开始厌倦生活。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翻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上锁相册里的一张照片猛地跳入眼里。 是一张女孩的照片,在昏暗的天色里,背景是人多的操场,女孩笑得灿烂,灯光印在在眼里亮晶晶的,青春的模样大概就是那样吧。 在女孩的背后,人群里,有一个女孩背对着,身形瘦削,双手自然下垂,站得笔直,暗光打在他身上显得更加模糊。 那是和他唯一的一次合照。 那是我无妄的青春。 你告诉我这个字的意思,我就理解这个字的意思,你讲的清楚且直接,我理解得缓慢又迟钝。 开着灯,我意识不到黑暗。 风开始不冷了 生病来得凶猛,整个一周我都没去上课,心情如同堆积起的腐烂树叶,沉郁到了极点,加上补上落下的一周课程,都挤在了新的一周,因此新的一周除了在教室上课,还在不停地补作业。 手机屏突然亮起来。 “大家记得下周四上课的时候把论文带来。@体成员。” 霎时,纪录片群里沸腾,一下子点燃三百多人的大群的恐怕只有作业和期末了。 我看着还空白的论文纸,感觉肩上的重量又往下坠了一些。 那一周我几乎泡在图书馆里,大学的作业虽然不多,但个个要求质量都不轻,因此对于七大姑八大姨所谓“上大学就轻松了。”我并不敢苟同。 周日时,看着眼前的任务一点点完成,我伸了个懒腰,走下楼去一楼大厅的小卖部。 正下到最后几阶时,眼神随意往图书馆门口瞟了一眼,定住。 门口正好进来一个男生,抬起眼看了一眼前面,刷了一下手上的校园卡进来了。 我站在阶梯上面,看着他,不料正和他寻视的眼神对上。 那双眼睛……我第一次见过就忘不掉。 他看到了我,眉毛往上抬了一下,和我对视着。 我依然被吸入进他的眼眸,比起那天夜晚里的璀璨星辰,今天他的眼像一场风过无痕的狂欢,瞬间卷走了我的所有。 对视了几秒,他突然向我走过来,图书馆外的阳光倾泻进来,碰到他身上就停住了波涛的气势,温暖地在他身上打着旋儿。 “是你啊,小……哥?”他走近我,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我拿着手机的手放下去,在暗处不停地摩挲手机壳。 我抬头快速看了他一眼,把眼神投像别处,木讷的点点头。我可没忘那晚在ktv里的尴尬。 “你的眼镜很好看,新配的吗?”他的声音冲撞在我的脑门上,一阵耳鸣由低到高响起。 下意识的扶了扶眼镜,这是我紧张的表现。 “是。”我低声说出一个字,视线不自然的望向别处。 估计他注意到我的眼神闪躲,他向四周望了望,闷声说到,“嗯,看起来好像没位置,一道周末大家怎么这么积极。” 他以为我视线望向别处是在找位置,我又扶了一把本来就很正的眼镜,来掩饰我内心的紧张,毕竟我面前的那双眼睛太过耀眼,我不敢直视。 正在僵持的时候,我注意到门口有一个男生正在扫刷卡机上的码,估计是没带校园卡只能扫码进馆了。 我向上一望,男生背对着光,但我还是看清楚了——是纪录片赏析课坐我旁边的那个男生。 此时他没有戴帽子,黑色的刘海随意垂在前额,头发尖在逆光下泛着褐色,不紧不慢的操作着手机。 正看着门口的男生思索,面前有几道黑影闪过,我猛然意识到眼前还有人,不好意思在一瞬间涌到脸上,尴尬的朝面前的男生笑笑。 “噢,我有一个位置,我快做完作业了,我让给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明明只是下来买个水,明明我还有作业没做完。 可话一说出就收不回来了。 他看着我,笑笑,“不用了,我把书借回去看。” “好……好吧。”刚才一瞬间的后悔顿时化作羞愧。 人家也没说要用我的位置,自己说了又后悔,我这人怎么这样。 “对了,”男生开口,“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他拿起手机按动了几下,随后举在我面前,“这是我的名字。” “舒白。”备忘录里只有这两个字。 我凑近,眨了眨眼睛,朝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他转回手机,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备忘录上转回来。 我稍微有点发愣,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才好,于是拿出手机拍了个照。 一切都显得奇怪又迅速,但那双眼睛在面前看着我,一切又是那么自然和平和,仿佛只是朋友之间的叙旧,我的脸甚至没有一点绯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哥,回去记得联系我啊,我先去找书了。” 我对着那双即将离开的眼睛笑了笑,点点头。 等到舒白走后,我望向图书馆门口,男生还没有进来,依然站在那里操作手机。 我低头去看了看脚尖,其实是在压抑我后知后觉的澎湃心情,是对着那双眼睛不敢表现出来的欣喜。 我甚至在这样的心情下,鬼使神差单位走过去,对男生说,“同学,可以直接刷校园卡进。” 男生闻声抬起头,我注意到他神情的冷淡但并不冷漠,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没有。”男生停顿了两秒才回答。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脸,“那刷我的进来吧。” 我把卡递给他,没有接,反而盯着我,神情平淡,眼神里没有内容。 过了十几秒后,他垂下拿手机的手,转身走了。 我递出去的手僵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手。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也想爱这个世界 周四午睡起来的出门上课的时候,偶然碰到一只白色的猫,不敢走近怕吓跑它,于是拍了几张图片,一路翻看走去阶梯教室。 被老师在台上叫到收论文时,我还沉浸在猫的照片里。 被身后的同学拍了一下,抬头发现大家都转过来看着我。 “让你上去收作业。”身后的同学好心提醒到。 我赶紧放下手机,来不及锁屏就上去了。 同学们一个个在台前交作业时,我低着头整理论文纸,并没有发现我没锁屏的手机会发生什么。 等到将三百多人的论文纸整理好时,时间过去了半节课,老师照例放了部纪录片叫《生门》。 我回到座位上时,那个男生已然出现坐在我位置的旁边。 纪录片有一种真实就是让你欲罢不能,我静静地看着影片里的喜怒哀乐,一种压抑的情感袭来,我仿佛置身于那个环境里面,感知着每个人的真情实感。 等到下课时,《生门》还没播完,那是我第一次动作那样迅速的收拾好书包,想赶快回到寝室继续看完。 我匆匆忙忙的走了,根本不记得落下了什么东西。 回到寝室接着看《生门》,戴着耳机拉下帘子,那个小小的空间让我有足够的安感。 影片一集又一集,时间不停地流逝,我没注意,只是在手机震动时,思绪才堪堪被拉回来。 “喂?”我有些不情愿的接电话,毕竟观影时被人中途打断很不舒服,所以语气有些沉。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或许是没想到我这么冲。 我撑着额头又问了一遍,语气缓和了些,感到自己刚才有些不礼貌。 “你是不是掉了一个笔记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低沉有力,又带着慵懒和肆意,像山涧清泉叮咚响。 我没理解,嗯了一声,男生又重复了一遍。 我反应过来,把手机用脸颊和肩棒固定在肩头上,双手拿过书包翻找起来,哗哗啦啦的,匆匆忙忙。 对面耐心的等着,我却着急起来。 “同学,笔记本是不是有一个黑色封皮,很厚。” “嗯”对面回答。 “那,那就是我的了,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拿。”我站起来,拿起钥匙准备出门。 “星期四我给你拿过来,你别出门了。”男生在电话那头有点吵闹,但声色依然清晰,如同万家灯火初起的生气。 我转头透过阳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黑得发浓,但我还是坚持说,“不用麻烦了,我还是现在来拿吧。” 我明显感觉到对面呼吸一滞,随后声色发冷的电波传进我的耳朵。 “你不觉得你现在出来才是麻烦我吗?”声音不大,但字字有力。 我屏住呼吸,从脖子上窜上一股热浪直击脸颊,我吞咽了一下,说,“好,那周四麻烦你了。” 电话那头只回了一个嗯,就挂断了。 我忘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一个孕妇知道自己孩子是畸形时的疲惫和不安,或许也是现在我的脸色。 我从没想过它会丢,住在书包夹层的笔记本,承载我两年心事的秘密本,丢了。 还是丢在一个男孩子手里,估计现在都在边看边笑吧! 我一屁股坐下来,又懊恼又羞愧,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下笔记本里的内容——是生离死别的感慨,风花雪月的悲壮,以及对爱情的大是大非的透彻,云云。 挨过了一个不算太愉快的周末后,我竟然无比的期待星期四的到来,一是笔记本,二是电话里的那个男生。 我已经想到会是那个经常坐在我旁边的男生捡到了,已经见过他很多次,可我还是有点莫名的期许。 怀着这样一丝小心情,去图书馆还快要到期的书时,碰上了舒白。 他见面第一句话就问我,“你为什么没加我微信呢?” 我转动着眼睛,“你没给我微信啊。” 舒白歪了一下头,“上次我给你的电话号码就是微信啊,小傻子。”说完竟戳戳我的额头。 长这么大,我的脸还没有被男生碰过,舒白的手指有些凉,但我总觉得被碰到的地方逐渐升温发着烫。 我能感觉到我的神色极其不自然,甚至带着尴尬,“是……是吗?我不知道,那我回去就加。”说完像是表现自己的决心一样,我还晃了晃手机。 我看到舒白的视线在我手里的一摞书上停留,随即抬起眼睛看着我说,“你来还书吗? 我点点头,”快到期了。 舒白依然盯着我手里的书,“你喜欢北岛?” 我低下视线看了看,摇摇头,“算不上喜欢,可能是欣赏吧。” “我喜欢这两本,”他指着《在天涯》和《履历》两本书的轮廓。 “这样,我跟你一起去,你换了我顺便借。”舒白眼里带着微光,简直要把我吸进去,我拒绝不了,于是点点头,和他一起进了图书馆。 还完书后,我借口要继续借书,其实是想规避舒白那双漂亮的眼睛,我深知,美好的事物不应该贪得无厌,否则只会失去得越早。 但我没料到舒白竟然要跟我一起,说是要看我给他推荐一下我看的书。 我平时看的那些诗词歌赋,一贯被人带上矫情的标签,甚至给我冠以才女的名义,不知有几分真心与讽刺。 长大后,我从来不会轻易将我内心真实的情感暴露在外,更别说与人谈论文学,我热爱文学,但它却被人嘲弄,或许是我懦弱,竟然也随了大流羞于提及文学。 所以当舒白提出想让我推荐时,我脚下一阵犹豫,但又怕他误会成我不情愿分享,只好带他去了图书馆负二楼,我经常流连忘返的那两排书架。 我暗自叹一口气,我已经预想到舒白对文学的不惑和不理解表情了。 我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我看过一本小诗集,是艳秋的《微光》递给他,小心的准备看他脸上不感兴趣的神情。 舒白接过后,从第一页开始翻起,这是让我意外的,因为一般人碰到不感兴趣的推荐时,从来都是翻开中间,淡淡的扫一眼再合上。 舒白的反应让我惊异。 他看了两分钟之久,随后嘴唇一动,竟然轻声的念出来: “比起那些走远的人 我们更清楚告别的含义 我们持续的疑惑 也更懂得沉默,更明白 自己给自己的伤害 因而更加的一眼不发 迷途不返” 那一瞬间,我心里某个坚固的围墙出现了裂痕,大风从裂开的缝里吹进来,又被温柔的指引开,像春天,水波也温柔的样子。 他念的那章名叫《我们》,当初我也是被这一章吸引,从此爱上了现代小诗。 我望着他,感觉我们的距离在不断缩进,甚至觉得头顶的白炽光也温柔,他读完抬头的那刻,仿佛万千颗星辰奔向我。 “这样清新的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推荐的果然不错。”舒白冲着我笑道。 “还有吗?”舒白开口。 我点头,走向书架的末端,抽出一本蓝皮封面的诗集,递给他。 “《给你》,好直白的名字,蓝封面,很有个性。”舒白笑着说。 “看来你对这儿很熟悉啊。”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观察出这样的细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一不爱看专业书,就经常过来看这些。”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一直没有把《微光》合上过,这样的细节让我心下一动。 “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名字,一直喊你小哥来着,太唐突了。” 我转身面向书架,手指摩挲着书的封面,开口说道,“宁桥。”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惊讶,“你知道?” 舒白耸肩,“当然,我不去找你,你也不来找我。” 我内心欣喜,一阵颤栗流遍身,我喜欢那这句诗解释我的名字,只是后来看着大家一脸迷惑的表情我就放弃了。 后来只是解释,“宁愿的宁。” 我和舒白对视着,那刻,我想着,或许我也可以爱这个世界。 和我在一起往南往北 我对舒白的好感在那一瞬间倍增,就好像有一把适当的钥匙打开了我厚重生锈的锁,我们开始熟悉起来,像无话不谈的老朋友,在各自的人生里扮演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舒白和我不在一个院系,但我们的公共通识课大多在一起上,有一天上午,老师正讲到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谈到早恋的时候,舒白突然问我。 “桥,你早恋过吗?” 我转着笔,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一下说,“属于约一个人的早恋,算吗?” “那就是单恋咯。”舒白撑着手看我。 我点头,“还算准确。” “不知道哪个人这么幸运,得到你的青睐。”舒白眼神转向前方,不再看我。 “那个人可不认为是幸运。”我手指闲闲散散的转着笔。 舒白转头,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有故事啊,女同学。” “谁还没点爱情故事呢。”我故作老成的姿态让舒白笑得更加开。 我横他一眼,他仍然无声的笑着,看着这欠打的样子,我挥过去一拳,舒白立刻静音,皱着眉捂着胸口。 我躲避着老师的视线悄悄看了一眼,舒白耳朵由赤白变红,我一惊,急忙拉开他捂住胸口的手,想查看他的情况。 舒白反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哦。”眉眼像极了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他的手心温热,一瞬间的热量传到我脸上,“噌”的一下我能感觉到酥麻在脸上游走,随后滚烫的心在胸腔里上上下下,脑子停止了思考,任由着他握着我的手。 舒白见我不动作,握着的手更紧了。 冬天大多是手脚冰凉的季节,每个女孩子都不例外。 我能感觉到舒白的热量逐渐包围我的手,我竟然贪婪的寻求他的温暖,没有抽回手,手心火烫一般的发烧,指尖所及处,是舒白修长的白皙手掌。 我不是个惧怕寒冷的人,但那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后背凉意,有一阵空荡荡的风吹向我这样黑洞洞的洞口,原本可以万年无人来我这荒凉的内心,现在荒芜渐渐褪色,太阳也悄悄贴上了迷雾上的天空。 我抬眼看着舒白的眉眼,那双因笑意隆起的眼更加光芒万丈,因为这双眼睛我陷入更沉默的大地,也因为这双眼睛,我的旷野也许不会再枯萎了,我想。 我最终还是抽回了手,手指的温度在抽回手的那刻迅速消散,但掌心的温度一直炽热。 之后我们俩没有再说话,我努力装作自然的样子,记笔记时手心的温度烫得拿不稳笔,自然的笔也转不稳了。 下课时候,舒白没起身也没收拾书包,侧过半个身子对我说,“这周五下午两点半我在楼下等你。” 我假装自然的点头,我自认为我做的很顺畅,其实脸上的红晕早已出卖了我。 舒白拍着我的肩膀,“傻二桥你的脸又红了,快出去透透气,免得憋死你。”声色带着笑意。 我内心对这样替我掩饰的借口感到好笑,因为我悄悄看到舒白的耳朵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周四的早上,我就为周五的约定而心潮澎湃,长久以来,我的心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有一天,我这潭光都到不了的滩涂被烟火照亮,我想,大概是命运让我如此。 在下午的纪录片赏析课上,我正想着明天的装扮,心思显得隆重起来,脑海中一切的预判都不合时宜。 大脑在不同服饰中切换的同时,眼前一抹黑出现了一个东西。 我的笔记本。 我怔了两秒,脑海里的欣喜瞬间变成后悔——怎么还忘了这档子事儿了! 顺着前方望去,熟悉的外形,还是一样的黑色帽子,轻轻冷冷的面孔,嘴唇薄成了一条线,看上去高贵又冷漠,像透明玻璃盏的玫瑰花——远观不可亵玩。 我双手接过,连说了几声谢谢,他只是轻微的点点头,但这次却没有坐在我身边,而是顺便坐在了我前面的位置上。 我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笔记本放在书包内阁,不敢去翻动它,像是在掩饰什么,明明是自己的笔记本,却弄得跟偷来的一样,感觉一言难尽。 我收拾好后没有动弹,因为男生把整个后背靠在了我的前桌沿上,像这种阶梯教室的连体座,只要后排稍微动作,前排的人立马感觉得到,因为这样,我转笔都变得慢下来。 屏幕上依然在放《生门》,我盯着前面男生的后脑勺,脑子里蹦出来无数个想法。 不得不说,有人就是可以把清冷的气质做到绝佳,明明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样子却并没有高傲的神情,曾经我也为这样的气质所着迷,只不过那时的那个男孩脸上写满了青春的骄傲。 胡乱想像的脑子就像一股扭捏的麻绳,越缠越紧,索性趴在桌上,下巴顶着书,如果有人注意到我,此时我肯定像一只背着厚重龟壳的王八。 趴下的时候,稍微瞄到了一眼男生的手机,今天看上去是一部比较老的片子,仔细看看有点眼熟,好像叫《我11》吧,读初中的时候看过似乎,只不过是班一起看的,还有点印象。 我软塌塌的趴在桌上,本来只是淡淡瞄几眼的电影,突然间就把我引入到里面去了,因为这不比较老的片子,恰好唤醒了我中学时的记忆。 我静静地呼吸着,眼神盯着男生的手机,看起来认真又虔诚。在这过程中,我并没有觉察到男生的手机稍微往右偏了些,好像是故意方便某人一样。 就这样,两个不太相识的人,一前一后,一坐一趴,在屏幕上放着《生门》的下午,一起看完了整部影片。 只因冲撞了神灵就被变成了一头野兽 如果我没有参与那场剪辑。 偏偏在大一的摄像编辑忘得一干二净时,她来找我了。 “救命……”李花一只小老虎在我面前变成大白兔可怜的说。 我挑眉,“嗯?我今下午可有重要的事,救不了。” 李花从屈腿的姿势站起来,竖着三根手指,“我保证,不会耽搁你多长时间!” “你说。” “就是,就是我有一个视频……”李花吞吞吐吐,“我们部有个视频需要剪辑,我不会啊你也知道,我一会计专业哪会剪片子啊,但我们部长让必须今天交……” 我深吸口气,“几分钟。” “半小时。” 我眼珠子瞪大,“你们家视频30分钟起步啊。” 李花眉头一皱,“拜托,我自己要学的话肯定来不及了。” “别人呢?” “他们都不会啊。” 我抱着双臂,“你知道半小时的视频我得剪多久吗?” 李花不断地摇晃我的手臂,“求你了,你也不帮我真的要死了。”李花突然低下头带着哭腔。 “行吧。”我妥协。 李花一下子伸直了身子,塞给我一个u盘。 “什么内容。”我问。 “爱情故事。” 我晃了一把u盘,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李花推我一下,“虾条。”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欢欢喜喜的走了。 等我回到宿舍打开时,惊了。 零零散散的视频里都有一个人,那个经常戴黑帽子的男生。 我心里充斥着极大的好奇心,点开了第一个视频。 视频的男生没有戴帽子,脸露了出来,穿得很像高中生,应该是在拍校园短剧。 男生看起来还是轻轻冷冷的,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站在那里,细碎柔顺的头发闲散的搭在额头上,眼神宁静,空远的望着远方。 视频里的阳光呈现暖黄色,像是在黄昏拍的。少了帽子的遮挡,男生的清冷在一瞬间迸发,像山顶上白雪反射晶莹剔透的光,寒风里突如其来的暖阳,温和又不刺眼。 为什么会有他? 我继续点下去,发现他其实并不我们学校的,跟李花一个学校。 我瞠目结舌,他跟我一起上了大半个学期的选修课,到头来却不是我们学校的。 我搞不懂,接着看下去时,突然有了一个声音,“小易,摸一下她的头发。”应该是拍摄人员在指导。 但我看着他没动,就静静地站着。 “愣着干嘛,快啊,剧情需要。” 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对面的女生似乎有些尴尬,低着头。 这时从画面旁边走进来一个人,过去和男生说了些什么,叫小易的男生轻微点点头。 “开始。”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男生的手缓缓搭上了女生的肩,缓慢靠近,像是在拍吻戏。 女生的脸透着一层薄粉,黄昏的光晕照在她脸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读出其中的幸福。 看着快要亲上了时候,我按了暂停。 莫名其妙心里喘不过气来,鼠标左键也失去力气按不动了一样。 我正梳理着内心的慌乱时,电话震动,是舒白。 “喂。”声音一出变得嘶哑。 “你怎么了?感冒了?” 我咳嗽几声,还是嘶哑,赶忙又喝几口水,声色恢复,“没有啊,可能太久没说话了吧。” “那就好,诶别忘了今天今天下午啊。”舒白带着笑意的声音堪堪打破了我刚才内心的慌乱。 “嗯,记得。” “我在楼下等你。” “好。” 我看了看电脑屏幕,一瞬间有种冲动想关掉,但屏幕上李花发过来的消息在不停询问。 “在剪。”简单回复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开始剪起了视频。 视频拍的是真好,也或许是视频里的主角真好,叫小易的男生就像青春剧的男主角,永远冷清,永远安静,却吸引着无数少女的心。 我没想到我曾经里主角那么近过,也没想到离少女的青春那么近过。 那个早上按压住怦怦跳的心,快速拖完视频,草草剪辑了一下就交还给李花。 想想还是不放心,发了一条消息给她,“剪的不好不要怪我。” 对方迅速回复,“只要把所有清洁串起来就可以了,我们的主角才是重点。” 听到这句话当然有种挫败感。 我清清嗓子,假装自然的问,“那男生是谁啊。” 李花突然激动起来,“我告诉你,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像在宣誓主权一样。 “你收敛一下,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我可认识你男朋友。” “那有怎么样,我家那位就脸而言,比不上他半点风华,你可别给我说出去。”李花说完有点心虚。 “看心情吧。”我索性放松下来。 李花并不在意我毫无用处的威胁,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名字,只听到我们部长叫他小易,可真的长得超级好看啊。” 我没敢把“还行”这两个字说出来,否则我的耳朵怕是要残废。 “视频里是挺好看的。”我喉咙又一次发干。 李花在电话那头提高声音,“这次拍的视频是要参加学校的比赛的,我们部长好不容易请到了他,高兴坏了,说第一十拿九稳。” “你别看那小易视频里看起来像个暖男,现实里低调得不行,又高冷,大二了现在还没女朋友呢。” 我机械的点点头,又一次忘记是在接电话。 像这样的话我接不下去,只好说,“是嘛,还行吧。” 李花沉一声,压低声音,“我部长在叫我,我挂了,免得他又要说我了,改天请你吃虾条。” 挂了电话,电脑文件夹还开着,里面是那些零零散散的视频,剪好的工程文件也还在。 我盯着屏幕想了几秒,拿起鼠标,点开右键,滑到了“删除”,停留着,始终没有下得去手。 我深吸一口气,关了页面,留着吧,就当是一个美好的事物,我对自己说。舒白已经在楼下等我了,我简单拿了手机充电宝出了门。 走到门口时,舒白在门口低着头看着手机,我朝四周看了一圈,不少女生向他投去目光。 某一刻,这个画面和我想象多年的画面重合。我想像着,有一天我的心上人会不辞辛苦等我从宿舍里出来,黄昏时节再送我到宿舍门口,我转过身,微笑着朝他挥手,连同他和身后的夕阳,一同揽入我的眼中。 我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他认真的看着手机,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我走过去,轻轻向他打了声招呼。 他抬头,带着笑,眉眼舒展。 我想,那一刻便是我脑海里所有幻想成真的时候,当现实和想象重叠,照进我黑暗生命的那束光,携同城市往家灯火,涌进我的眼里。 舒白一路上跟我讲他看《微光》的感受,也不说目的地,我也不问,我明显看到他眼里的胸有成竹,不再过问些有的没的。 “阿宁,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艳秋那句”我想给你起名为木,木头的木,每年一次,便种下一棵树。“ 阿宁。这已经是舒白给我叫过的第五个名字了,他说那些叫着不够亲切,把我叫太远了。 他说,还是阿宁好听,亲近。 舒白继续念道,”你不在的日子,我就在寂静的山谷,打量着山崖那边新生的枝桠,看风儿背着叶子走了一段远路,又被身后的鸟儿突然叫住。“ 念完舒白转头看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句诗吗?“那天舒白像个被关注的小孩子一样,尽情的展现自己的幸福。 ”为什么。“ ”因为世界上所有的诗意都集中在“小桥流水”里,我想住进那户“人家”,留住那条生生不息的河。“舒白说完望向远方,像在憧憬什么。 我微微点头,”留不住的才叫生生不息,能留下的只是风过无痕的印记。“ 舒白笑着拍着我的肩膀,”阿宁就是阿宁,随便说一句都那么押韵。“ 我低头笑了一声,不说话。 舒白突然拉起我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绕过蜿蜒能盘成山的巷子,走了无数阶上下的梯坎,来到了一个老城区。 舒白带我进了一栋楼房,直达楼顶。 天台上的风很大,因为处在两栋高楼大厦的中间,穿堂风强劲又恣意。 舒白脱下了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从包里拿出一顶针织帽给我戴上。 ”阿宁,你看到了什么。“舒白顶着大风说话。 风在我耳边呼呼的,细微的人声钻进我的耳朵。 我站上一阶高箱,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回过头对舒白说,”梦境和更加虚幻的梦境。“ 舒白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眼前的高楼大厦真的是高楼大厦吗?并不是,因为里面的人们不开心更不快乐。“ ”陈旧楼房也并不是陈旧楼房,我看到他们每一根头发都写满了幸福和安宁。人们以为梦境会快乐,因为是虚幻的,但我觉得尘世的幸福更加现实,我不要天上的星星,只要尘世的幸福。“ 最后一句我念出了心里珍藏的句子,的确,我要尘世的幸福,天上的星星也并不是落在我头上。 在那场灌耳的大风里,我感到心里无比的舒坦,眼前的高楼大厦不会比低矮的楼房更加高贵,我也不是非要去触碰梦里的神灵。 舒白站在我身后,我听到他在说话但却听得不清,我跳下高箱,走到他面前,问他说的什么。 他并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我,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他神情的激荡和眼中的光亮。 忘了长大忘记变老 他只是个少年我却看到了世间万万种可能。——宁桥 或许是我大学以来的懦弱,越来越觉得那双漂亮眼睛不应该围绕着我转,我没有办法让一个人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于是,我准备好了舒白可能离开,以及我推开他的想法。 其实我能看出来他刻意的和我谈论文学,因为我喜欢;我也能感知到他的热情感染,因为我慢热;以及他对我的明示暗示,因为是我。 ‘小桥流水人家’确实美好,只不过我是经历风霜的残桥,可能某一天被流水带走,岸上的人家离得太远,留不住我。 那天里,舒白带我去了很多地方,大风灌耳的楼顶,僻静安宁的小巷,体验了江边的暖风,熏得游人醉。 江边的黄昏凄凉又壮阔,我问舒白,为什么会给我湿纸巾? 舒白转头,嗯了一声,表示没听清。 “我说,你怎么会给我那包湿纸巾。” 舒白双手后撑倾斜下去,暖黄色的光让他看起来也同样温暖,微风轻轻的撩拨他额前的头发。 少年同日月,流光相皎洁! 我看着舒白,等待他的回答。 舒白却没打算回答,只是看着面前的江面,微眯着眼,面带微笑,白云从他头上飘过,留给少年一副光年似锦的画。 我看他的样子是不想说,我放弃追问。 “舒白”我叫他。 舒白转过头,我没有看他,自顾自的说,“世上有一种人,害怕光,又恐惧黑暗,甚至不喜欢棉花糖,你说她害怕被爱吗?” 舒白慢慢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想,她并不是害怕光,只是不喜欢日间,也不是惧怕黑暗,只是讨厌连影子都看不到,至于棉花糖,可能会封住她的嘴,让她说不出爱,自然也害怕被爱。” “被爱的确是件很难的事。”我说。 “是很难的小事。”舒白纠正我,“爱来的时候,被爱也会来,只不过爱和被爱对象超出了两个之间,才是难的。” 舒白转过头看着我,“棉花糖真的很甜,你应该试一下。” 我转头,正视他的眼睛,“不了,我怕它会封住我的嘴。” 舒白突然咧开嘴笑了,转过头看向天空,“二桥,你看天上那些云,像不像棉花糖?” “无数片云遮住了天空,像棉花糖一样堵住了它的嘴,但是阳光还是依旧跑出来倾诉爱意给人们,光藏不住,爱一个人也藏不住。” 我躺下,闭着眼数着天空一片片云,青草香在呼吸间围绕,太阳强烈,水波温柔,翩翩少年,再也没有哪一天能复制那天的画面,那天下午,忘了要长大,忘记会变老,那天日落,时间停刻,日子雕刻成了美丽的青春年少。日子在一帧帧的过去,大二的上学期已经过了一大半,作业一点点的堆积起来,压力和阴雨一起袭来,秋冬季西南区地总是多雨,烟雨朦胧也不止是江南的特色。只不过我们这里的烟雨并不温柔体贴。 新的一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雨,雨下得有好有坏,好的是体育课没了,坏的是我的膝盖又开始疼。 李花取笑我说我是个老年人,年纪不大,风湿腰疼一应俱。 “我可不是风湿,只是后天医生操作失误造成的。” 据我奶奶说,我出生的时候是脚先出来,头在我妈肚子里老半天不出来,医生说这样下去不行啊,于是就拉住脚给我拉出来了,可能是那时候留下了后遗症,小时候膝盖天天疼,不管白天和晚上,我奶奶就给我压着,小时候可以说是非常惨了。不过后来长大了膝盖疼的次数少了很多,我奶奶说我运气好,没有越来越严重,只不过在湿冷的天气里,寒气入骨,膝盖疼还是复发。 “你又开始疼了啊,让你多穿点裤子你不听,非得让我给你妈打电话是不是!”李花在电话里喋喋不休。 我轻声的笑着,并不作答。 “笑个屁笑,滚去穿裤子!”李花在电话那头没好气的吼。 “我穿了两条,不冷,你还不知道我吗,老毛病了。” “那我可真不知道你,冷不冷我还不知道,你等着我立马给你妈打电话……” “我要去上课了,等会儿聊啊来不及了。”说完挂了电话。 我能想象到李花在电话那头的叹气,跟我妈一模一样。 我走向阳台向外看了一眼,中雨,雨势下得急中带缓。我叹一口气,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这样的天,得把自己包裹得滴水不漏才可能顺利从宿舍到教学楼,跟渡劫一样。 我忍着双腿膝盖的疼痛,包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了,但刚到门口还是被湿寒风吹得一激灵,我将脸往围巾里缩了缩,顶着寒风走去教学楼。 我从阶梯教室的后门进去,一进入里面,巨大的温差让我的眼镜迅速蒙上一层白雾,这就是近视眼无法避免的灾害。 我透过模糊白雾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现在搞笑的样子,像个没戴黑眼圈的熊猫一样。 坐下后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等着白雾它自己消下去,之所以这样放任不管,是因为我没带眼镜布。 李花又打电话过来,我接起来听着她兴高采烈的声音。 “我给你说我们的视频得奖了,二等奖,二等奖,奖金八百,八百!我们部长说大家一起去吃火锅庆祝庆祝,你多久下课我来接你。” 我纳闷,“你们庆祝,我去干嘛?” “视频是你剪的呀,我们部长说你剪的真好,多亏了你的剪辑呢,不然还不一定拿的到二等奖。” 我噎住,“你们也太会夸了,算了算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庆祝吧。” 李花在那头劝说,“别呀,你来嘛,我们部长说要好好感谢你,让你可千万别推辞。”“另外,我们部长长得很帅哟”李花放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我……”我还没来得及说两个字就被李花打断,“行了就这样,你下课我来找你,就这样挂了啊。” 我放下电话,悄悄叹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去就去吧,反正大家谁也不认识谁。 放下电话重新带上眼镜后才发现,男生已经坐在了我前面,戴着耳机看上了电影。 我悄悄往右边一偏,是部没看过的电影,看画质应该也是不老片子。我一边拿出书一边想,年轻人的身体里住了个老灵魂啊。 戴上眼镜后的世界就是不一样,我注意到男生的外套上有些雨水,看来外面的雨依旧很大,这么大的冷,这样冷的天,还从别的学校赶过来上课,精神毅力真不错,我心里暗自赞叹。可转念一想,他也没看老师放的片子,每次只看自己的电影,那这么远,还要上山到我们学校,是为什么啊。 我想不出了七八九十来,男生真是看不透。我看了下老师的屏幕,又是生门,合着总共十八周的课,一周一集《生门》,估计放完了也该结课了。 我低下头,拿出《春宴》,最近喜欢上了安妮宝贝,她的文字让人宁静沉稳,这是我最喜欢的状态,我能在她的字里行间找到自己的身影。就这样不知不觉就看到了下课的时间,铃声响起我才恍然醒悟,一看时间,四点多,我没动,继续看书,等着李花给我打电话。 她说等我下课来找我是不可能的,一定会晚个十几二十分钟,想让她准时,还不如等冬天不冷来得现实。 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慢慢变得安静,窗外烟雨蒙蒙,教室里温暖宁静,没有一点杂音,正适合一个人看书或发呆,可前排还未离开的男生让我必然不能一个人享受这样适宜的空间。 我悄悄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还是在看电影,应该是没看完,可能看完了再走吧。本来挺好的一个人空间,有了另一个人心里总是膈应着。 “嘟嘟嘟……”手机适宜响起拯救了我内心的一丝不爽。 “嗯?” “你出来了没有。”李花在电话那头说。 “我还想问你来没来呢,每次都迟到,亏得我知道在教室多呆了一会儿,否则早出去了你待会就得扛着一个冰棍走了。”我将心里的膈应部都给了李花,虽然李花有点无辜但也并不太无辜。 “好了嘛,我的祖宗,您移驾出来吧。” “行,等着我。” 我起身,收拾好了书包,拿着手机出去了,走到外面的准备拿伞的时候,惊了——外面一片空荡荡,一把伞都没有,包括我那把。 我的伞被拿走了,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误拿,在下雨天丢伞的几率跟晴天是一样的,永远一半一半。我站在门口两秒,掏出手机正打算报告给了李花,顺便借这个理由不去了,男生打开门从我身后出来了。 我看了教室里面,昏暗一片,没想到他还挺细心,走之前还关了灯。 我打给李花告诉她我来不了,伞被人拿走了,没法下山,她上山还需要一段时间,怕她累着,我就先回去了。 李花在电话那头大喊,“宁桥你骗鬼呢,今天你就是借伞也得给我下来。”声音大得脸开免提都省了。 “我真来不了,你……”话还没说完,一道男声从左耳灌入。 “我正好下山,可以一起。” 我转过身,男生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 我压住内心原本就有的膈应,淡淡一笑,“不用麻烦了,我还是……” “什么不用,用!马上下来!”李花截住我的话大声打断。 “宁桥你今天要敢不来,我就把火锅里的红汤喝了你信不!”甚至用起了人身威胁,不过这威胁怎么听怎么搞笑。 “好好好,我马上来,等着我。”挂掉电话,我转身对身旁的男生说,“麻烦你了。” 他点点头,撑起伞打在我们头顶上。起初我故意隔出一些间距把我们分开,但我们并肩走在一起,寒风冷雨斜吹,很快我们俩的衣服蒙上了一层雨水。我的右肩膀淋湿了,脑海里突然闪出许飞的‘左半边翅膀’,上梯子时一个没留神没踩稳,身体向前倾去,眼看脸就要和湿滑的大地来个友好交往,右边突然一只手捞住了我,真的是捞,我的身体紧贴着他,声音从我头顶响起,像今天冰冷的雨一样没有温度,“小心点。” 我的耳根因为这句话红了,心里懊恼给别人添了麻烦,这样的语气让我原本心里的膈应没有了,只剩下小心翼翼。 “谢谢。”我低声说了一句,细弱蚊吟。 男生嗯了一声,右手还是护着我的肩膀,斜飘的雨水淋在他的手上,很快,我发现他原本白皙的手冻红了,我原本想挣脱,他的手紧紧搂住我的肩膀,从山上到山下,一路平安。 到山下时,李花朝我跑过来,他的手终于放下。李花见到我,先是看了我一圈,像在打量什么似的。最后她注意到旁边的男生,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小易……?,你怎么在这儿?” 我转头,无意间看到他的耳朵红得跟刚才的手一样,估计被冻得不轻。 “他跟我一起上课,顺道把我带下来。”我解释,“谢谢你啊”我转身对男生说。 男生点点头,我钻到李花的伞下,男生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花嘀嘀咕咕说到,“他跟你上课?”“我们学校的草怎么来你们学校上课了?”“我们部长喊他聚餐都不去,原来是跑来上课了啊。” “有你说的那么高冷吗?我看人挺闷的也挺好的。”我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 李花突然话锋一转,皱着眉看我,“你就穿这样出来了?好好的聚会穿什么灰色。” “嗯?我……有什么问题?”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李花说着拖着我走了。 我跟舒白的每一见面,晴空万里,而我和小易的每次遇见,阴风冷雨,以前我不信上天有什么预兆,后来我才从冥冥之间悟出些什么,不过都是很后来的事情了,当时的我只是个看风不是风,观山不是山的青春少女,有许多事是在我一开始就定下的,但有时候却毫无定数又变化多端,我看不见摸不透,因为我本就处于混沌。 谁不曾踏着薄冰去见另一个人 李花藏不住事,就像今天的雨,下得急躁又迅猛,随后一点不拖泥带水的又流向下水沟里。 李花带我来到了一个老火锅店,聚餐必备的地方。一进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迎面扑过来的暖气迅速染上了我的眼镜以及点红了眼镜下的脸。还没来得及摘下,李花迅速带着我走向了一群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剪视频的头号功臣。”李花攀着我的肩膀说。 我眼前的白雾由中心向外扩散,眼前出现一群男生女生的脸,望着我。我的脸迅速绯红,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鼓掌。”人群中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哗哗的掌声响起来,让我耳后根也染上了绯红色。我尴尬的笑笑,以为这件事快结束了,但只听到一个女生说,“诶同学你视频剪的好好,你是哪个专业的呀。” 我预备开口,被李花抢先,“她不是我们学校的,但视频剪的没话说。大家有目共睹吧,没她我们还不一定得二等奖呢。” 我看到男女生都在点头,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傻笑。 “好了好了,让人家站着干嘛,快过去坐下。”坐在右手边一个高个子男生说道。 “走。”李花拉着我坐在了左手边的里面位置。坐下来过后,我自然是不敢动任何东西的,看着周围的同学天南地北的聊着天。看了一会儿,李花突然在下面扯了扯我的衣袖,偏着头想在我耳边说什么,我转头,她拿手挡在嘴前。 “你看到对面右边坐第一个那个男生没。”我点点头。 “那是我们部长,今天特意叫你来的。” 嗯,我示意一声表示知道了。 李花话锋一转,“你先别嗯,我们部长说想认识你,说你视频剪的真不赖。” 我转头,借着她说悄悄话专用手势说,“这不认识了吗,我视频剪什么样我自己清楚,别瞎夸了,我真要膨胀了再这样夸。” “哎呀不是,不是那个认识。”李花有些着急,“是那种认识,知道吗?” 我斜眼瞟她,“哪种认识?我不收学徒。” “哎呀。”李花娇嗔着打断我,“是那种可以发展成男女朋友的认识。” 我一下子抓住她的手,“你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是我们部长说的,我在他面前好一番吹了你一波剪辑技术,他正想见见你,刚好我在玩手机的时候,他看到了我的手机桌面壁纸,他问我是谁,我说这就是你。”说着把手机打开绘声绘色的给我讲经过。 “然后他就问我你有男朋友没有,我当然说没有啊,看那意思就想追你。”李花眉飞色舞的讲。 我偷偷撇了一眼她口中的部长,看起来有十足的自信力,正和旁边的人说话。我掐了她一把,“你不知道说有?搞出这档子事来。” 李花嘟囔着皱眉,“没有就没有嘛,不过今天真是失策,早知道让你好好打扮一下再来了。” 李花竟然还在想着如何当好红娘?我暗自提一口气,正打算说她时,一个人影走到了我们旁边,声音响起,“宁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侧过身子,一看是刚才那位男生部长,他手里端了一杯水,正微笑着看着我。 我机械的点点头,听到李花在我后脑勺,后面笑,对着对面的男生说,“你们聊,我上个厕所。” 当叛军出现在自身阵营里时,这场仗无论如何已经输了一半。 李花借口离开,让我感到后背的凉意向上蹿腾,唯一认识的人离开时,就像一群白猫里突然出现了出现了一只老鼠,形单影只又胆战心惊,只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注意到自己。 我低垂下目光,依然能感知到对面人的打量目光,突然对面开口了,“你是叫宁桥吗?” 我抬起目光,点头,又垂下目光。 我太不适应这种充满交际的场所,这里的每一处灯光都在刺痛我的皮肤,让我坐立难安,我没法接受别人的目光审视只好躲避它。 “名字很好听啊。宁——桥——”他故意拖长,像是在思考的什么,“反正多谢你的剪辑,让我们得到了这个奖。” 我轻微的点头,“不用谢。” “我叫黎家海,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 黎家海把手中的水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你真的好文静,李花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不知怎么,我心里突然对面前的男生产生了厌烦,也许是他说话的方式,总是带着若隐若现的自豪和骄傲,心里的抵触让我想尽快结束这场没头没尾的沟通。 所以每一次黎家海似乎想了解我的信息时,我都草草几个字带过。一般这个时候双方都各自有感觉对方是不想和你继续沟通了,但黎家海似乎没有这种感觉,继续喋喋不休的询问,还从身边拿出一杯酒递给我,心里瞬间对面前这个男生有了更加抵触的情绪。 “谢谢我不喝酒。”我回绝。 黎家海哦了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示意我打开看看。 我站起身,面色沉静的说,“不好意思我想上厕所。”说完转身走了。 我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李花从背后叫住了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跟我们部长啊,有没有来电?” 我吞咽一把,“来什么电,又不认识。” “桥,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老是这么单着我都看不下去了。”李花靠着墙壁对我说。 我正预备开口反驳李花,从李花后面探头探脑出来一个女生,一看见我,脸上面露难色的朝我走过来。 女生扭扭捏捏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花拍了女生的肩膀一下,“干嘛林年糕,不继续吃你的年糕,一副便秘的样子杵这干嘛。” 女生看着我,轻轻的说,“同学,你真的是喜欢我们黎部长吗?” 我楞了一秒,摇摇头说到,“我不喜欢。” 女生拿出手机,打开了播放机,是一段录音,“我告诉你,等会儿那宁桥回来绝对会接受的,不信我们走着瞧。” “那是啊,谁还会拒绝你啊我的黎大帅哥。” “女生就是这么肤浅,看着有帅哥表白恨不得立马答应,却又要惺惺作态的扭捏几下再答应,也是不知道做这一出干什么……” 录音的杂音很大,但人声依旧清晰。 “我走了,同学你自己多注意,别说是我说的。”说完收起手机小跑出去了。 我不知道我的神情如何,只是看到对面的李花涨红了脸,呼着粗气,像刚跟人打了一架。 “垃圾部长!”李花憋出一句。 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行了直接走吧。” “你不觉得气愤吗?”李花盯着我。 我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如果一个人要靠别人的认可来证明自己有魅力,你觉得他真的有魅力吗?”“再说了,我从头到尾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他爱怎么兴风作浪就作呗,自导自演让他自己沉浸吧。” 我看李花依然义愤填膺,继续说道,“还有,以后你当红娘也好,当月老也罢,别瞎搭线,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也要先问问我,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离他远点就行。” 李花一脸歉意,点点头,“我今天就退部去。” 我笑了笑,拉着她离开。 等我和李花回到聚餐地时,那边正兴高采烈成一团,我走过去,发现大家都将目光和话题转移到一个人身上。 小易。 李花在我耳边嘀咕说,“他不是不来嘛,以前例会一次都没参加过,这次咋这么积极。” 我看着坐在位置里面的小易,今天也是一副冷清的样子,侧脸严肃认真的看着手机。 我准备拉着李花离开,黎家海看见我,“宁桥,你回来啦?你过来一下。” 我站着没动,身边的李花倒是过去了,“部长,宁桥她肚子不舒服,我们就先离开了,你们玩好。” 黎家海闻言竟然走过来,声色自以为担忧的关心,“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吧。” 我没看黎家海的神情,倒是发现了坐在他身旁一些男生脸上的揶揄,憋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李花走过来挡在我前面,“不了部长,我们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好好玩。”说着抓起我的手预备离开。 黎家海一伸手拦住我们,紧接着递过来一张纸,是刚才我没打开的,说到,“给你的,回去记得看。”神情俨然像偶像剧的加戏的男二。 我没接,直直的准备走,黎家海似乎没想到这一出,直接整个身子拦在我面前,“宁桥,你真的愿意我在这里说吗?”神情故作温柔。 我盯着他不说话,想看他翻出什么浪来。 果然,他自带电影慢动作的打开纸,是张餐巾纸,或许他是想故意制造‘惊喜’吧,像个电视剧中毒的人。 正当他故作姿态打开餐巾纸时,一只手夺走了他手里的东西。我抬头,小易站在我旁边,拿着刚才那张纸不紧不慢的擦着手机屏幕,低着头,额前细发散散的垂下来,慵懒恣意。 “你干什么?!”黎家海将炮火对准小易。 小易头也不抬,也不答话,只是擦拭着手机屏幕一上一下的。 黎家海知道自己丢了面子,索性往前一步站在小易面前,质问道,“我问你干什么。” “要你管。”小易抬起头,直视黎家海。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周围明显有些笑声,我被他这干脆利落的三个字逗得也想发笑,还以为要说什么特别的,结果连挑事的话都少得可怜。 黎家海皱着眉,他也听到了周围的笑声,知道自己输了面子,但还是瞪大眼睛,像要找回面子似的,提高了音量,“你几个意思?” 小易看着黎家海,眼神宁静,毫无波澜,“没意思。” “你……”黎家海说不出话来,索性坐了下来,顺了几口气才继续说,“小易,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说,没必要非在我表白的关键时候来给我难堪。” 我内心翻腾,都到这个时候还能不忘显示自己的大度和真挚,真是一出好戏。我看着黎家海无奈的表情,嗯,装的挺像那回事。 我低笑一声,不作表示,也坐了下来。黎家海听见我的笑声,身子立马坐直,面带真挚歉意对我说,“宁桥对不起,我,我本来今天想跟你表白,现如今被打乱,害我不得已用这种方式像你表达心意……”黎家海故意吞吞吐吐的说。 “我……,刚才那张纸上写的是‘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现在来说应该也不晚,希望你不嫌弃这样的形式。”说完眼神充满真诚的看着我。 如果这个男孩生去古代,一定是活到最后的那种,说话很是会把自己往受害者位置带入,这样一来,我要是拒绝了,那就是在嫌弃他表白的形式,我成了眼光高挑的女生,他落得个善良的名声,真是好策划。 我站起来,姿态充满了扭捏,看起来十分害羞,内心暗自憋气,脸颊迅速绯红,眼睛止不住的眨,说话也结结巴巴,“黎黎黎同学,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在微信上跟你表白了心意,但是,你发来的这段语音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意思,我真的猜不出来。”说完犹犹豫豫的按下手机播放键。 刚才厕所那段话我悄悄录下来的时候,故意只把黎家海那段话录下来,声音在众人面前播放出来的时候,黎家海的脸色变了又变,神色极其不自然。 没等黎家海反应过来,我迅速低下头,继续结结巴巴的说,“黎同学,我想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还是先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吧。”说完仓皇的拉走了李花。 小跑到外面的时候,李花皱紧了眉头,声音严肃,“你是谁啊。” “宁桥啊。”我心情大好。 李花摇着我的肩膀,“不你不是,宁桥是只安静又温柔的小白兔,不是你这样狡猾又调皮的老狐狸。” 我打开她的手,“我不愿意跟别人计较也并不能代表我心善,老狐狸好,小白兔也好,得分场合来。”说完摸了一下楞在原地李花的头,脚步轻快的走下楼梯。 过往把所有事藏在心底不愿向人诉说,于是大家人为的把文静的印象安在我身上,可现在我现在愿意一些人进入我心里,但可并不代表我从此变得活泼开朗。 优柔寡断是我,狡猾调皮也是我,只是看是谁打开了隐藏属性。就像遇到舒白以前,我并不相信真的存在知己,也并不会料到我可以变得开朗,这一切,只是归功于那个云画一样的少年。 我曾经背靠悬崖去爱一个人,到头来看见一堵高强都望而生畏,如今那个云画少年踏着薄冰来见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接他呢? 冬天的薄荷 南方的初雪 冬天的薄荷糖,南方下的雪和首先打开你心扉的那个云画少年,都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宁桥 那晚的事情过去后,李花退了部,黎家海名声在学生会受人指点,我也没好到哪儿去,黎家海不停地找我要说法。因为李花说,黎家海的录音被传出去后,没女生愿意跟他一起,连自己的部员都不跟他私下接触。 证明一个人清白的最佳方式之一就是找当事人做人证,但偏偏我是个污点证人,黎家海就算把我电话打爆我也懒得管这个事了,反正两个学校隔得远,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起两个学校,我第一个想到了小易,那天他出来帮我解围时我没顾得上他,后来想想好像莫名欠了他一个人情,于是在星期四下午的选修课上,我准备感谢他一番。 可坐在位置上我一直盯着门口,不知道他从哪个门进来,前瞻后顾四处张望,可直到上课都没见到他人。我心下有点失望,重新放回藏在书包里的礼物,埋着头看起书来。 突然有人拍了我左肩膀一下,我转头,是舒白,一时欣喜漫上我的嘴角,“你怎么来了?” 舒白顺势在我左边的位置坐下,边放书包边说,“来看片啊,听说你们课可有意思了。” 我转头看向屏幕,还真是一周一集《生门》。我转过头问舒白,“你到底来干嘛。” “我真是来看片的。”舒白睁着他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意的眼睛对我说。“你看的什么。”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舒白已经注意到我桌面的书并拿走翻起来。 “《春宴》”他念道。我心里紧张起来,因为在书的最后一页有他的名字,是一次无意间写下的,我并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写下他的名字,或许跟小时候我跟我哥分开后,因为思念对方会在能写的书上写上对方的名字的习惯有关。这样的习惯保留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事情,但这确实是属于我表达想念的方式。 我心跳强烈起来,紧紧盯着舒白手里的书,好在,舒白只是淡淡的翻的几下就还给了我,并说,“我没看过《春宴》,好看吗?” 我赶紧拿回书,并点点头,“一般一般。”随后把书放进书包里,摸到了书包里放着的礼物,这才想起来小易还没来,我抬头看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或许今天不来了吧我想。 然而偌大个教室正在放纪录片时,前人打开,进来一个人,戴着黑帽子遮了半张脸,衬得下颌线很是好看,我定睛一看,是小易。 好像轻车熟路一样,小易直直朝这边过来,快走到跟前时他抬起头,黑曜子一般的眼睛露出来,还是一样的毫无波澜,却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他看了一眼我前排的位置,走了过来坐下。 我吸吸鼻子,摸了摸书包,犹豫着拿出一小包东西准备给他,结果被没拿到台面上就被舒白发现他一把抢过去,“这什么,”说着就要打开。 我赶紧去抢回来,“这不是给你的别打开啊。”话说以晚,舒白看到里面的东西,高兴得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薄荷糖,哎哟不错哦,二桥连我的爱好都了解清楚了。”说完还推搡我胳膊,冲我眨眨眼。 我并不知道舒白喜欢薄荷糖,我有只是因为高三的时候压力太大,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做作业时提不起精神来,于是含颗薄荷糖再喝一大口凉水,唤醒身的感官,后来糖慢慢吃得多了就离不开了,任何一件大事紧张时我都会吃颗薄荷糖,等那股凉意浸透了胸腔,我的心也会镇定下来。 但我一般不推荐冬天吃,不然就会像旁边的舒白一样——冷得身都在抗拒。 舒白闭着眼皱着眉,嘴里含了两颗薄荷糖,神情痛苦,“二桥,你大冬天的吃这个不冷吗,还是说你抗冻啊”舒白说话的时候我听见糖和牙齿碰撞的声音,熟悉且陌生。 我拿出张纸巾,伸到舒白面前,“那你赶紧吐出来,不然等会儿可有罪受。” 舒白推开我的手,深吸一口气,“嘶~,这感觉像吃了堆雪。” 我把纸放在他书上,抢回了他那包糖,横了舒白一眼,“冷死你。” 我把糖袋重新系好,捏了捏,然后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前面小易的肩膀。他转头,黑洞洞的眼睛望着我,我第一次这么近看他,或许是离得近,我发现他神情也不像平时那样看起来不近人情,相反还有些局促在里面,与舒白里外都躁动的少年不同的是,小易似乎把自己活泼的一面都藏在一张无波无澜的皮囊下面,不想让人发现似的。 “上次谢谢你替我说话,给。”我递给他糖袋。 他看着我也不接,我补充了一句,“我别的没有就糖最多了,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 我看到小易的眼神往舒白那儿看一眼,黑碌碌的眼睛转回来看着我,“你想也冷死我?” 我一时尴尬在那里,接不上话,舒白见状,拿过我手里的糖袋,“不要算了,我们二桥从没有送给我东西,你还不要,虽然是感谢你,但你也太挑了。” 我心下的对舒白缓解尴尬的感激还没到一秒就被无情浇灭,“虽然冬天送薄荷糖感谢确实不是人脑能想出来的事,我们二桥从不屑雪中送炭,雪上加霜真的很有一套哟。”说着还搂住我的肩膀使劲晃了晃。 “给给给,都给你”我把他手里的糖袋推给他,“赶快冻住你的嘴。” 我看着小易,眨了眨眼睛,“那我下次再送你别的好了。”“还有,舒白刚才脑子被冻坏了,你别听他说话。” 小易看着我的视线突然转移到了我的桌面,扫视了一圈,拿起一张书签,是《春宴》书里的,刚忘了收起来了。他拿起来举在我眼前,“就这个吧。” “好。”“谢谢你。”我又重复一句。小易已经转了过去轻轻的点头示意回应。 和舒白打打闹闹到了下课时间,他起身收拾好书包跟我说,“星期五老地方见。”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笑笑转身走了。 正在收拾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道声音,“黎家海还在给你打电话吗?” 我抬头,小易站在我左侧看着我,我才猛然想起来电话已经有几天没响起过了,我摇头,“没有了。”“不过你怎么知道黎家海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我反问他。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问,“星期五有时间吗?” 我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有事吗?” “能不能把你剪好的视频拷给我一份,我没有。” “我明天应该没有吧。”我想了想回答到,“明天上午有课,下午得和舒白出去,应该没时间,要不我现在拷给你吧,用不了多长时间。”我拉好书包拉链抬头看向他。 小易的神情还是那样平静,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值得他震惊的。 “是刚才的男生吗?”他问。 “是啊。把u盘给我吧,你在楼下等我会儿,我拷好了给你拿出来。”我伸出手。 小易黑曜子般的眼睛向下看了一眼,停顿了几秒,像在考虑,之后抬起眼睛看着我说,“不用了。”说完就转身离开。我伸出的手在空中凝结,一时间收不回来。 真的个奇怪的人,我想。 星期五的下午我如约而至,还是那个伫立在逼仄细缝里的小楼房天台上,舒白早已在那里等我。 不过今天和以往不同,我走上去的时候发现高台上堆满了白色,像一堆堆雪。我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预报说气温会降到零度,也许会下雪也许不会。我看着舒白,他站在离我很远的高台上,从背后吹来的寒风把他的头发吹到前面,鼻子冻得红彤彤的,眼睛闪着光,站在那里和我面对面相望。 寒风涌进我的感官,我顶着风走进他,他蹲下向我伸出手,“上来。”他说。 我搭上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的手温暖入故,我的手也依旧冰凉刺骨。舒白拉着我登上了高台,一瞬间我以为眼睛出现了什么问题——在这个稀零飘雪的南方城市里,出现了一条条雪地似的白。 那些白绒绒的东西铺满了四周的高台,像洁白的雪花铺满了泥土色的大地,世界瞬间变得纯净起来。 我转头看向舒白,“这怎么回事?” 舒白站在我左侧,目光眺望远方,深吸一口气后,说,“南方的雪稀少,冻不住远方的高山,也留不住逝去的江水,高山四季更迭,江水东流不止。我只是想看看人为的阻止会不会引来老天的感动,给我们下一场雪。” “你什么时候开始了唯心主义了。”我问。 舒白偏过头朝我笑,“我是无神论者,不搞唯心主义那一套,倒是你,曾经为了祈祷下雪竟然说愿意减少一年寿命,我看你才是最虔诚的唯心主义者。” 我笑了两声,舒白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 “所以啊,我现在人为造雪,你既看到了雪又不用减少寿命,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舒白把手肘撑在我的肩上笑嘻嘻的说道。 我摇头,“这不是真的雪啊。” 舒白极速放下手臂,转过身子对我说,“二桥,你居然对一个为了铺雪冻了两天的人说这种话,我心真的像化雪一样冷。”说着捂着胸口半蹲下来。 我笑着给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舒白立马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对着我们俩拍了一张,那是我第一次和那么不抗拒拍照,在那样的环境里,好像一切变得理所当然。 寒风渐渐地小了下来,也许真的是舒白的人造雪打动了老天吧,天空竟然真的下起了雪,虽然极小极小,却是这个南方城市多年以来的初雪,也是我人生意义上的初雪。 我认为我是个极容易被环境改变的人,从以前的偏执的倔强到现在容易被感化,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内心开始变得温暖起来,可以接受温和的牛奶,可以接受不完美的事物,可以体恤过去的自己,像个笨手笨脚的勇士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战场。我想把这样的改变归功于舒白,或许这样太过于绝对,但和舒白接触了四个多月以来,我逐渐敛去了满身尖刺,可以闻得到花香,鸟儿也不再惧怕我而是从我头顶飞过,就连南方稀少的初雪也落在我头顶上不嫌弃我的过去,以及那个如雪一样白的少年,他的出现仿佛就是要给我生命刷上一抹白,从此我的人生显眼得要命。 为了向前进我必须抛掉过去 大学的运动会远没有高中来得惊心动魄,且不说只有两天,就说在参加比赛这块,班永远聚不齐,大一便如此,零零散散仿佛失去重心,因此进大学会怀念高中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一的运动会是个阴天,是西南独有的阴天,操场上难得一聚的热闹,大一的时候我只是个坐在看台上的观众,做得最多的事也只不过拿个相机到处拍照,那时候因为不爱在群里发言而被部长从部门婉言辞退,我也不感到可惜,因为可惜只会增加自己的懊恼,别无他用。 大二的运动会比以往来得晚些,但好在是个不多见的艳阳天,太阳怕是入冬以来最热烈的两天了。我的身份从大一的纯粹观众终于变成了一名参赛选手,内容是八百米。我记得高二参加过一次八百米,当时的我被抽到,我脑子里第一个想的就是又有理由去和那个男生说话了。高中连找他聊天都还得找无数个正当理由,青春少女的心思就是比山路十八弯还绕。 如今我第一次主动跑上八百米,并没有为了谁,只是想把过去的我甩掉,只要过去有的,我都想扔掉,失败的八百米,懦弱的我,以及那个冰冷的少年和那些无情的中伤。 “咔嚓。”听到一声熟悉的相机快门声,我循声转头,舒白藏在相机后面的露出来,咧着洁白的八颗牙齿冲我笑,我不喜欢拍照,但不知怎么那天我没有拒绝。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拍照了?”我问。 “刚学的,怎么样,好看吗?”说着想把照片调出来给我看,可一顿瞎操作还是找不到刚才拍的照片。 我拿过来,调出来给他看,舒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学艺不精,有待提高,有待提高。” 我低下头查看照片,掩住嘴角的那抹笑。照片里的我因为站在逆光,看起来就像一个向阳而生的少女,眉眼带着时光的宁静。摄影的魅力正在于此,不管一个人的内心是如何,永远能留住那一瞬的美好。 我左右划着照片,看到舒白拍的一些花花草草和人,不得不说,他在摄影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很能把事物的美丽一面定格下来。 突然,一张照片出现在我眼前,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我自己。以前包括现在我都不爱拍照,每一次拍照必定身都是僵硬的,笑也很假,整个人就是一具雕塑,可能雕塑都比我自然。 我看到照片里的自己,神情缥缈,正昂着头看着前方,一个有血有肉的我被刻画得如此明朗。我继续向右滑动着,接下去的一大部分照片都是我,不止是运动会的操场,还有在路上行走的照片,有些照片还穿着短袖,从夏拍到冬。 还说是刚学的,连撒谎都不会。 我吸吸鼻子,抬起头看着舒白,他正用手机转着圈拍照,阳光炽烈,他半眯着眼睛抬头观望,那一刻所有温暖都在他身上散发,除了白衣少年,他应该是所有女孩的青春一部分了吧我想。 我看得忘了神,舒白走过来,手肘碰了碰我,“看什么呢你。” 我回过神来,眼神恢复清明,往右一步遮住他眼前的光,“谢谢。” 舒白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我把你拍得这么好看,光谢谢就够了?”说完凑近看着我。 我慌忙躲闪不及,撞上他眼里细碎的光,像第一次见他那样,我被吸入那片灿河里,无法自拔。 “那……等我跑完八百请你吃饭。”我侧过脸避开他的眼睛。 舒白跳起来,“什么?你要跑八百?” “这么惊讶干什么,我就不能跑八百了?” 舒白一敲我脑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心下温暖。 “我好给你预定好救护车啊,哎呀,你看你,啧。”舒白边说边拿出电话。 我心下还没来得及温暖一秒就被无情泼冷水,一把打掉他的手机,“记得联系最好的医院哈!”说完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舒白捡起手机凑上前来,左问问,有问问,“你真要跑啊,你这多病的体格真能跑?诶要我说你还是别给学校医务室添麻烦了,万一再跑出毛病来,学校得担责任的。” 我停住脚步,舒白趔趄了一下也停下了,望着我,无辜又认真的模样让人想揍他都下不去手。 “联系医院去吧,我们一起进去。”说完我就走了,舒白在后面亦步亦趋嚷嚷道,“校园暴力是违法的,哎哎哎,你等等我啊……” “十一号,xx学院宁桥,十一号,宁桥xx学院,到了没有。”刚走到比赛场地就听到裁判在喇叭里喊。 我赶忙举手,“到了到了,这儿。” 我回头看一眼舒白,他正举着相机对着我,看我转身,他放下相机朝我竖了两个大拇指让我加油。我微笑着转回了头,眼神里从未有过的坚毅,有他在我身后,我还怕什么。 痛哭以体恤似的温柔 消除我的苦难 在胸前小心翼翼的别上号码布,那个鲜艳红的11号数字瞬间点燃了我高中跑八百的记忆。周围的欢呼声吵醒了内心一直沉默的自己,可能说来不可思议,高三的时候我患上了轻度抑郁,世界非黑即灰,我内心的狂野被生生压下,仿佛是要将不安抹去,我选择无尽的压抑与孤独。我的世界从那以后再也没像别人打开过,然而今天猩红的跑道把我带回高二那个时刻,为别人去拼尽力的力量,只不过现在我站在了大学的操场,这一次,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 在裁判举起枪的过程中,我心几乎快要跳出来,像打擂鼓一样,我想我们这一排人的心脏跳动可以合成一首交响乐了。 我不敢将目光移向别处,只是紧紧地盯着面前血红的跑道,耳朵集中的听着那一声预想中的枪响。 “啪。”条件反射的我冲了出去,在赛前不止一个人跟我说第一圈不要太快,后来会没力气的,可我不行,要是我第一圈跑不快,我第二圈就更加完蛋了。 我只顾力的往前跑,风在我耳边呼呼的响,我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我听不到外界的欢呼加油声,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气声。在跑到第一圈的终点时,我脚下已经没了感觉,只剩胸腔里压抑着的难受,我死咬着下嘴唇,不用嘴呼吸。 到了第二圈的时候,身边一个个同学超过我,我心里虽然着急,但我也无法变得更快,到这个时候我改变不了现状,只能改变自己。 我张开嘴,冷风灌进我的鼻腔喉咙,我重重的呼吸着,头脑里发麻,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谁是谁。只是一瞬间,我脑海里猛然闪现那张让我高中魂牵梦萦的脸,心里的不甘和失望在那刻像三峡大坝泄洪一样迸发出来,我死死的咬着嘴唇加快了脚步,在最后一段距离里,我冲过了几个同学,在模糊的目光里,对面的红线隐隐约约出现在我眼前。 心里的失望和痛苦不断在涌现,我发了疯似的跑,也不管前方是不是有所谓‘终点’的红线,我冲过去了,步履还是不停,我能感到泪水从眼角飞出来,落在我毫无知觉的脸上。眼泪使我的视线更加模糊,我一个刻也不敢停,生怕身后那些痛苦会追上我。 场的同学看着我,我还是不停地跑,两年来我从未这样放肆过,那一刻似乎只有把身的力气用尽才能堪堪压下心中那股失望的力量。 我不停地跑着,突然我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脚步猛地停下来,我脚下一软,身子就向下倒去,被人拉住。我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头脑里充血一下子让我失去意识,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我只感觉到自己腾空了。 等我醒过来时,眼前一片雪白,右侧窗子的强光让我眼睛下意识一闭,眼睛酸痛像是肿了一般,等到想出声时,才发现嗓子沙哑,说不出话来。 我眼前有些模糊,下意识找眼镜,一双手拿着我的眼镜递了过来。我抬头,小易坐在我右边,用那双黑宝石的眼睛看着我。 我接过眼镜带上,想说声谢谢却发现嗓子嘶哑得不行,像声道被人撕裂了一般,一出声就发痛。 “别说话。”小易突然开口。 我慢半拍的点点头,想去揉揉酸痛的眼睛,小易突然一把截住我的右手,说道,“也别揉。” 我点点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想要减轻酸痛感。小易的声音平静的从右侧传来,“以后跑步别用嘴呼吸,容易伤嗓子。” 我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不说话了,我也说不了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我像四周看了一圈,摇摇小易的手臂,他抬起头看我,我指了指他的手机,又指了指我自己,意思是我手机呢。 他思考了几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我,我接过向他笑笑表示谢意。他没什么表情,转过头望向了旁边。 “只能看五分钟,眼睛还没好。”小易的声音又响起来,没什么情绪,就连他身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都显得整个人冷冷清清的。 我低着头象征性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突然一个风风火火的人从门口跑进来,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嘴里还咬着一个袋子,舒白就以这样的姿态打破了我和小易之间的沉默。 我一下没憋住,笑了一声扯得嗓子疼,我皱了一下眉,哭笑不得的望着舒白,他赶忙放下身上的东西直愣愣的朝我走过来。“ ”二桥你醒了,嗨哟吓颠我了,吓得我相机都扔掉了我的妈。“说完好像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嘴悄悄撇一眼小易。 小易头也不抬,声音凉凉的,”你把我相机扔了?“ 舒白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给另一个同学拿着呢。“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来那部相机是小易的,那相机里关于我的那些照片? 我看了看小易,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话也少得可怜,而且还是个比较奇怪的人。 我正想着,舒白凑过来,”你怎么样啊二桥,看得见我吗?“ 我皱眉,我又不瞎当然看得见! 舒白恍然大悟一样,”噢医生说你最近几天不能说话,我差点忘了。那,你有什么事打字给我看?“说着把手机的备忘录调出来递给我。 不用想我也知道自己的嗓子怎么回事,冷风刺激了声道,可能加上我哭那么几嗓子,一下子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子,本来就不好意思提起我哭的事情,偏偏舒白跟个认真的小学生一样说,”二桥,你哭的样子真让人动容啊,以后别哭了,更别在跑步的时候哭,那样对嗓子不好。“ 我彻底黑线,动容?对嗓子不好?好的,小易在这儿我跟你计较。 我飞快拿过他的手机打上两个字——闭嘴。 舒白要肯听我的话简直就是让地球毁灭也不可能的事,真不知道刚开始那个翩翩君子的舒白到底是不是他,现在皮得跟个猴儿一样。 正想着,舒白突然凑近我的脸,认真盯着我的眼睛,轻轻的开口,”二桥,你眼屎没擦干净。“”噢我知道了,肯定是刚才哭得太厉害了留下的泪水结晶,小时候被我妈打我哭完也是这样,不要担心。“说着抽起一张纸想给我擦眼睛,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横着眼睛看着他。 可越看眼睛又痛又干,眼睛几度虚眨几下。刚想开口找舒白问有没有眼药水时,右手掌心突然有一股凉意,是小易,他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我拿起来一看,是眼药水。 我用鼻腔哼出谢谢两个字,因为老这么点头感觉很不好。 拿起眼药水仰起头准备往里滴,医生突然从门外进来,边看病历边喊,”谁是宁桥的家属,跟我过来一下。“ 舒白一下子跳起来,喊到,”我我我,什么事医生。“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朋友。“ 医生从病历中抬起头,”朋友可不行,我有事需要向家属说明……“ ”医生,我是她男朋友,你有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我猛然听到这句话手里的眼药水一震,心跳渐渐加快,楞楞的望着舒白的背影。 ”那好吧你跟我来。“医生收起病历转身向外走去,舒白跟了出去。 我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眼睛的刺痛拉回我一丝神绪。小易静静地站在我旁边,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下意识的,我想做点什么动作打破这死亡寂静,慌乱中我抬起头,拿起眼药水就往眼里滴,可心里越是慌,手里就也是抖,好几次都滴不进去。 我放下发酸的手,深吸一口气拿起药水瓶准备继续滴,小易突然伸手拿走我手里的眼药水,我侧过头看他,他神情不变,”仰头。“他说。 我犹豫着仰起头,小易的手扶住我的脑袋,右手拿着眼药水对准我的眼睛,我心里紧张百倍,眼睛止不住的眨,弄得他也不好下手。 ”你就这样仰着别动。“说完左手离开我的后脑勺,轻轻翻起我的眼皮,指尖微凉,将一滴药水滴落进去。我下意识闭眼,眼药水被睫毛挡在眼睑外顺着脸颊滑到了耳后根。 ”别紧张,不痛。“小易语气里带着一丝温和。 我重新睁开眼,小易又试了一次,红色的眼药水还是滑向了耳后根。 ”没事再来一次。“小易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温和,阳光照在他身上都泛起了暖色调的光。 ”宁桥。“小易突然叫我。 我自动睁大眼睛,”嗯?“小易快速把眼药水滴了进去。药水接触我眼睛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像久旱逢甘霖,刺痛减轻了许多。 小易换了一只手,如法炮制,另一只眼也得到了解放。 小易把盖子盖好放在柜子上,抽出一张纸,凑到我面前仔仔细细的把参与的眼药水擦干净,包括耳后的红色药水。 我轻柔的呼吸着,生怕惊动他,我紧张得不知道眼神该放哪儿,只好低垂眼神。 ”抬眼。“小易轻轻在我侧脸处说道。 我抿紧嘴抬起眼,眼神直视前方,只是管不住余光,经常瞟到他又长又密的睫毛,扑闪着,像风起时摇曳的叶子。 小易的动作轻慢,我只感觉到眼眶四周每一处都在发烫,耳后也起了一股热,他的呼吸扫过我的脸,我的脸本就容易红,这样一来,一片绯红很快侵占了我半张脸。 我憋着一口气,等到小易离开我的近距离范围后才敢长舒出来。下意识拿起手机,也不是想玩就是想掩一掩尴尬。 刚拿起来,小易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手机拿走了,”眼睛。“他提醒我。 门口响起一阵响动,舒白从门口进来,边走边说,”完了完了,二桥。“他径直走到我面前,神情无比认真和严肃,”你可能出不去了。“ 我睁大眼睛,眨眨眼睛用眼神询问他。 舒白一动不动,盯着我的眼睛说,”医生想把你留在这儿做实验。“像讲鬼故事一样。 我心里一紧张,给他一拳,瞪着他。 舒白见状,憋着笑终于没忍住,”好了骗你的,不是做实验。“ ”是做标本。“ 我掀开被子就准备站起来,舒白赶紧按住我,”好好好了,我的祖宗,您老歇着吧可,我错了,我说实话。“ ”医生说你的嗓子要留在这里观察几天,说因为这次声道撕裂可能会引发并发症,要看几天,没问题就出院。“ 我皱眉,刚想拿手机打字,发现手机在小易手里,我向舒白招招手示意把手机给我,舒白手一背,像个老夫子,就差捋捋胡须了,”眼睛也要少看手机。“ 舒白像知道我内心所想一样,”放心,我给你请好假,估计你们辅导员也知道了情况,噢不,可能不止,估计是校都知道你情况了。“ 舒白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身边的小易咳嗽一声,指了指手表。舒白抬腕一看,”得,辅导员要找我洽谈了,二桥我等会儿请好假再来照顾你啊。“说着把那一大袋东西放在我身上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我看着眼前这一堆零食,很是无语。我也吃不了啊。 小易走过来,声音依旧温和,”想吃什么?“ 我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零食,抬起头看着小易。 小易仿佛会错了意,立马把我身边这一堆零食拿下来塞到了床下,”我出去一下,你在这儿别乱跑。“说完拿着手机以及我的手机出去了。 我慢慢躺下,右侧透过玻璃窗的阳光刚好照在我的床上,空气里的灰尘在不停漂浮煽动,房间里安静下来,我心里闪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或许是过去的阴郁积压在心里太久,太久没有痛苦过一场,所有的情绪都被释放出来,现如今觉得灰尘也变得积极起来。 长大后的世界没有痛哭,所有能流眼泪的季节都有不同的事情堵塞住泪腺,就连过去也喜欢掺和一脚泥,把每个正在成长的人一脚踹入懂事行列。即使是这样,我也依然也有痛苦的权利,就算当着整个世界的面崩溃也是我们的自由,所以,痛哭流涕虽然毁了形象却也给自己带来新生,尝试一下也能被理解。 只可渡人过河 不可接人回岸 那个下午我望着窗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阳光交织着给我编造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高三11班的第一排,漫天的粉笔灰洒在我眼前,桌上,书本上,我吹也吹不散,来来往往的同学身上都沾了不少粉笔灰,我试图拍掉一个同学肩膀上的灰,却发现我怎么也触不到他。 突然身后有人叫我名字,我转头,是李花,她笑着指了指我的身后,我转身,舒白抓着我的肩膀,兴奋的朝我说着什么。 舒白离我很近,我很努力的辨认他的嘴型,因为我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梦里是没有声音的,我处在一个寂静的环境里,偏偏身边又是我最熟悉的高中生活。 我挣脱舒白的手向外跑去,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住,我抬头看,眼前净是几张模糊的脸庞,隐约能看出来,是那个和别人在一起的男生以及他的朋友们。 很可笑的是,在梦里我也无法掩饰我的慌张,想匆忙避开他的眼神,可每一次越是想避开,那几张脸就越清晰,最后甚至要靠近我的鼻尖,我才堪堪从梦里清醒过来。 耳朵似乎比大脑清醒得快一些,在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时,耳边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很陌生,又似乎在哪里听过。 “宁桥,宁桥,你醒醒,医生,医生。” 我很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每次看见一丝光亮,眼皮又被人狠狠地压下,耳边的声音像空谷里的回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淡,世界一片寂静,像我梦里的场景。 梦境一般在醒来后是不太会记得的,除非一些特别恐怖或温馨的场景。而我第一次睁开眼时,脑海里浮现的直接是我那一场梦,接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我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直到我的视线向下移时看到趴在我右手边的小易的脸。这时我才看到自己的右手上插了输液管,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稍微动了一下身子,提不起力气来,就像跑完五十公里后身脱力的感觉,连脚指头都感觉不到。 想说话,却没有一丝声音,喉咙干的像吃了一把沙子,大脑意识混沌,像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很快,我又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一天。 等我醒过来窗外已经黑了,只剩下城市的灯光在缓缓照射。 房间安静,仔细听甚至能听到输液管滴液的声音,我环顾了一圈,没有人,空荡荡的,一阵下意识的叹气就要从心里叹出。 “你醒了?” 我抬眼,小易端着一个白色瓷碗走了进来。 “嗯……”我想回答一声,但声音几乎不见闻。 小易绕过床在我身边坐下来,低着眼眉很是顺手的给我掖了掖被子。 我看着他,想要问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我暗暗着急,浑身却使不上力气。 “发烧导致声道二次受损,浑身无力是正常的,现在不要想着说话,否则会再次拉伤声道。”小易边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水边说,整个过程不曾抬过眼。 “现在只能喝点水,来。”说着他勺子递到我的嘴边。 我睁着发红的眼睛看着他,沉默不言。小易依旧举着勺子,眼里游走着一缕温度。 “不烫,放心,不害你。” 我张开嘴,温热的水顺着喉咙往下,像一杯酒点燃了我整个胃,虽然浑身还是无力,但总算活过来了一点。 整个过程我径直的把眼前盯着前面白色的墙,不敢看小易的眼睛,尽管它比今晚的夜色还浓。 勺子碰撞瓷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给这个夜色谱上了一层五线乐章,而撩拨这五线谱的人,正坐在我的身旁。 “你好好休息,今晚我都在。”小易把瓷碗放在柜子上,走到窗边把窗子关上。 我白天睡了一天,所以现在无比清醒,我盯着房间里所有能看到的一切,打发着无眠的时光。房间里像《寂静之地》的电影场景一样,鸦雀无声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安静。 小易为了让我让我休息,特意关掉了苍白的大灯,整个房间除了小易的手机屏幕亮着光以外,就属窗外的万家灯火最耀眼了。 我慢慢转过头盯着窗外,可能医院楼层比较高,我能看到外街的车水马龙,一处处的灯点亮了这个城市的烟火气息,在马路的每一块砖上,都有来往行人的涉足。 我突然想起高三每天十点多放学的夜晚,我挤着满载学生的公交车回家,路过一片片没有夜晚的小吃摊,在灯光下冒着欢腾的热气,即使再匆忙的路人也会被吸引,忍不住坐下来尝尝路边的味道。 但高三的教学楼熄灭后,大街很快就会变得冷清,出租车灭了空车的亮牌,摊主们推着小摊车回家,学生们各自进入不同的家门,只剩下属于城市独有的寂静。 城市仿佛永远无眠,少了不像白昼那样叽叽喳喳,只有夜晚才回归于清醒,就像城市里的人一样,白天再雷厉风行,也还是有属于夜里的独自孤单。 “睡不着吗?”一道男声拉回我的思绪。 我眨眨眼,轻微的点点头,头发和枕头摩擦的声音在耳边格外的大。 小易按灭了手机的亮光,只剩窗外的光照亮整个房间。 “那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听听或许就睡着了。”小易走到我身边的柜子面前,直接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柜子,当他讲话时,声音几乎就在我耳边。 “从前有一条河,河上只有一条船,船上有一位老爷爷和他的孙女,老爷爷靠摆渡人家赚钱,孙女就每天上山采草药到集市上买补贴家用。” “有一天,来了一个商人想要过河,花大价钱让老爷爷渡他过去,可一向慈善的老爷爷竟然不答应,具体原因闭口不谈。” 商人急了,就问他,“你为什么不载我过河,是钱给得不够多吗?”说着又给老爷爷给了一吊钱。 老爷爷不收,转过头闭口不谈。 商人想找另一个船家载他,可这条河只有这么一条船,他无奈,看着河面也不宽,自己也会点水,带着包袱就准备游过去。 恰巧老爷爷的孙女回来看到这一幕,拦下商人,带着他回去找她爷爷去了。可孙女不管问什么,老爷爷都不应答,只说一句,“凡经商者皆不载。” 孙女很纳闷,爷爷以前没有这个规矩的,怎么现在莫名其妙立了个这么规矩。 孙女转头问商人去往何处。 商人回答说,进京。 孙女又问,进京做什么。 商人满脸愁苦,京西的家人出了问题,特地从京南赶回去处理。 孙女一听这耽搁不得,想帮着商人渡河。 当天晚上等爷爷睡下后,孙女趁着明亮的月色,赶着船送商人上了岸。 商人一路拜谢,答应少女他日必有重谢后就走了。 翌日爷爷醒来后发现孙女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满面愁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爷爷的状况,孙女天天上山采草药给爷爷治病,但药石无医。 老爷爷走后,孙女继承了他的衣钵,开始日复一日的摆渡人过河,少女生性单纯,只是记着爷爷生前留下的一句,“只可渡人过河,不可接人回岸。” 可有一天,被爷爷拒绝摆渡的商人回来了,在河对岸唤着少女,说他日重谢履行约定来了。 少女很开心,但高兴之余,她发现商人过不来河,她只好赶着船到河对岸,商人带来了几大箱金银财宝要给少女,少女婉言谢绝,说自己本就是闲云野鹤用不着金银财宝。 商人见少女不肯收,心里过意不去,看着少女那样惨淡的环境,也没有什么烟火气息,便提议说要少女介绍一位有缘人。 少女惊慌失措,接连摆手又摇头拒绝了。 商人没办法,只好央央的回去。没过几天,商人带着一位翩翩公子到了少女的地方。 少女一见那人便即刻倾心,商人说要把他带回来,可少女谨记着爷爷生前的话,硬生生将商人和公子赶了回去。 可过来几日,那公子竟然自己独身跑了回来,就在河对岸陪着少女。 少女本就对那公子一见倾心,虽也记着爷爷的话,但心里还是有些动摇。 一天,少女摆渡人过岸时,那公子哥来到少女走到少女身边,一番蜜语甜言说着,少女的心便沦陷了。 就这样少女载着他回了岸边,两人也的确十分快乐,像董永和七仙女一样,好像这样下去就能白头到老,可前者两人之间是有一位王母娘娘作对的,少女和公子之间又怎么可能一直顺利呢。 公子哥在一天清晨突然提出要回到京西,处理家中事宜,少女再舍不得也只得放他离开。他答应她说,三日之后,必定来娶她。 少女等着,河里的水照应着她清丽的脸。 公子哥确实回来了,不过也带来了另一个姑娘回来。少女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她的心已经完交付与他,覆水难收。 她那时才明白当初爷爷为什么不载商人过河,原来一切之中都自有定数。当初老爷爷已经察觉到孙女有此一劫,而且是情劫,他无能为力只能用自己的手段留住这命数。 可人数不如天算,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就算阻挡一桩,也会有千千万万桩跑出来,而命运在这千千万万面前毫无意义。 河的这边是凡夫的贪嗔痴慢烦恼痛苦,那边是解脱生死的涅槃快乐彼岸,少女选择了无忧无虑的快乐彼岸,必定会经历一场凡间的贪嗔痴慢所耽搁,这是情劫的暴动,无法避免的。 小易讲完转过头看着我,“你知道少女的结果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看着他。 他却不作答,自己转头看向窗外,轮廓在黑夜里变得坚毅。 “以后我再告诉你。”小易最后说道。 没有人独立到不需要来自别人的爱与善意的地步 早晨被窗外的阳光唤醒,偏头看小易还是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靠着床沿沉睡。恰好一大片温柔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整个人都泛着温暖,多少次梦中幻想就这样醒来,竟然就在这件小小的病房里实现,看来命运不会只有暴动,也会有美好涟漪。 我轻侧过身,盯着小易的睫毛,阴影被阳光拉得老长,昨夜被黑暗雕琢的脸,如今又变得柔和,像潘多拉的魔盒,我知道里面有很多邪恶,但我还是期望着打开的是‘希望’,毕竟谁不是向往美好的呢。 我正看得出神,小易却慢慢睁开眼醒了,我赶紧闭眼,不知道为什么要闭眼,反正就一下子的动作。 我听着小易起身的声音,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小易低着脖颈,背脊很坚硬的凸出,瘦到了极致,却没来由给人心疼的感觉。 他揉揉头发,突然转过了身。 我赶紧闭眼,面前一片阴影,我明显感觉小易在走近,闭上眼后其他感官异常敏感。突然,脸上有一点冰凉,像一个人的指尖摩挲,只不过这种冰凉的触感只持续了几秒就离开,像什么都发生一样,只有我的脸感觉到一阵无法抹去的炽热。 眼前的阴影散开,阳光又重新覆盖,我缓缓睁开眼,房间里只有安静和我的呼吸。 刚才……是他的手指吗? 手指的温度也倒挺符合他清冷的气质的,我暗自笑到,完没有意识到脑子里有些东西在变化。 “呜~呜~”柜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部黑色手机,不是我的。来电屏幕上显示是一个女生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爱心,红色的爱心跟在名字后面更加显示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心里的退堂鼓被重重敲响一声,震醒了昨夜的恍惚,原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侧过身,尽量忽略那一声声震动,我都不知道我在期待些什么,这通电话算是把我内心的一些些侥幸震醒了。 思绪翻飞之时,舒白从房间外走进来,一看我醒了瞬间溜过来,把一个暖和的东西塞进我怀里。我打开被子一看,是一个粉嫩的热水袋,上面还带着细细的绒毛。 “你先别着急说话,我给你看一个东西。”舒白眨着眼睛对我说,笑容感化力极强。 “当当当,二桥你看。”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大盒子。 舒白走近,坐在床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 “瞄~”揭开盖子的一瞬间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直击我心。 我抑制不住脸上的欣喜,双手只想捶床板,无奈被输液管束缚着。舒白把奶猫举到我眼前,是一只灰色的小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我的心一下子被冲击掉了,迟迟不敢伸出手去接奶猫。舒白把奶猫放在我手里,小小的一团还挺重,我双手捧着,像捧着一条哈达。 奶猫好像是困了,躺在我手里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猫现在又不闹了?刚在我手里可是欢腾得很。” “哪儿来的?”我抬头看着舒白,嘶哑的声音问他,满脸欣喜。 “我朋友家有只猫生了一窝,我要了一只。看你在病房里煎熬,就送你了。”舒白习惯性的挠挠头。 “谢谢。”我哑声说。 “我这几天可能来不了医院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舒白满脸歉意。 我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你忙你的。” “这是猫的一些东西,我给你放这儿了,我来不及先走了,二桥,注意身体啊。”说着就跑出了房间。 小易刚好从门口进来,被跑出去的舒白撞了个正着,舒白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跑了。 我看着小易,脸上的笑还没收回来,手心里的奶猫突然动了动,把头埋得更深睡得更熟了。 我简直兴奋到浑身颤抖,喜极而泣的感觉,捧着那一小团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怕吵醒这个安然的小家伙。 小易走进来,看了看我手里的奶猫,坐在我身边,我看到他的脸,突然想起那通电话,朝柜子上示意一下,“你刚有电话。” 小易顺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眉头一皱,我留意着他的动作,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看了一眼,瞎点几下就放下了手机。 “刚才打电话的人是我侄女。”小易突然看着我解释道。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是怕我误会什么吗? 不过说到侄女,我高中那个喜欢的那个男同学也有一个侄女,只不过是他同班同学,初中的时候少男少女喜欢人哥哥妹妹,到高中就喜欢认亲戚了?干认啊这是。我一直对他那个侄女没什么好感,或者说对出现在那个男生身边的一切女生都没有好感,这种控制欲在那个时候最为强烈,现在年纪大了,倒是觉得无所谓。 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眼睛盯着手里那团柔软的奶猫。 小易像是有点着急,解释一般说道,“刚才真是我亲戚。” 我转头,郑重点点头,表示我相信了。 小易用他那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认真又虔诚,仿佛要是我不相信就不罢休一样。 我笑笑,双手捧着奶猫放在他眼前想让他看看,他却把脸往旁边一扭,下颌线轮廓分明,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不喜欢猫。” 铩羽而归的我耸耸肩,世界上还有不爱猫的人,今天见识了。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把注意力从奶猫身上转回来,看着小易,尽量吐字清楚,“你不上课吗?” 小易从帽子下沿抬起眼睛,“请假了。” 我咬住下嘴唇,一般在想东西的时候我有这个习惯。 我其实不太清楚为什么突然和小易熟络起来,好像是上次剪完视频?我心里没敢把我和小易往一块儿想,因为我并不觉得我们是相称的,现在不敢有,以后也害怕有。 “谢谢你。”我眼睛看着猫,掩饰住内心的慌乱。 小易却懵了一秒,“谢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转移话题,“诶那个少女的结局是什么?” 小易放下手机,语气认真,“你真的要听?” 我点头,无非是悲剧,我见过的悲剧还少么。 “少女心灰意冷,砸了船,从此再不渡人过河。” 小易一字一句继续说,“那条河没有了摆渡船,却新生了一座桥,少女在那座桥出现之后便投了河,从此化作的怨念,缠绕着那座桥千千万万年。” 我没什么感觉,世间的悲剧太多了,最后无非生老病死,那些怨念也只不过是不让自己好受罢了。 “少女渡人无数,自己却没能过得了岸,心里放下不下罢了。”我说。 “那你呢?”小易接话。 “我什么?”我转头看着他。 小易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话了,最后起身走了出去。 我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小猫,心里很清楚小易的问题,我故意装傻充愣回避也正表明我的确还活在过去里。 我望着小易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空虚,仿佛骨架分离了血肉,极度不安感从四面八方涌入,我无法看清小易是怎样的人,他却早一步看透了我,这确实让我惶恐不安。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有一个曾经不安的环境,才让他有那样敏锐的感觉和细腻的内心,我很好奇他眼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来自同类人的爱和善意。 -你叫什么名字?-小易,非常困难的易。 在医院住了四天,在第五天的上午,我终于离开了。出医院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有一只猫,还有一个小易。小奶猫长得快,几天里小身体拔高了一点,小易却消瘦了很多,我看在眼里,心里过意不去,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却又不知道做什么才对得起他的辛苦。 “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完好了,这几天真的很辛苦你。” 小易没有抬头,只是垂着脑袋,看起来有气无力,“走吧。”他说。 小易走在前面,我抱着猫跟在后面,或许是天气太冷,奶猫打了一个寒战,喵喵的叫了几声,我看着它,想起来它还没有名字。 我跟上小易的脚步,“你说它叫什么名字好。” 小易瞥一眼,摇头,“我不喜欢猫,不知道。” 晃晃悠悠到了公交站后,小易坐下来靠着站牌,闭着眼睛,看样子困极了。我走到小易身边,给他挡着点寒风,西南的风真是半点不饶人,裹着湿气就过来了。 我看了看小易,也许是他身形瘦削,卫衣套在他身上显得更加单薄,加上这阴冷的天气,把气氛衬托得更加悲凉。是因为我他才这样的,我再冷漠也不能转身就当白眼狼啊。 我转头环顾四周,早上这个点还是有很多早餐店做生意,我走进一家店买了两杯豆浆和饺子,返回车站时,小易已经醒了。 “给。”我把豆浆和饺子递给他。 他没接,反而伸出手似乎要抱走我怀里的猫。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想法,连忙说到,“不用,你快吃早饭吧。我这嗓子还不行。” 小易停在空中的手顿了片刻,接过了豆浆和饺子。 “两杯都拿着,暖手。”我说。 公交车估计才走了一趟,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来,西南的寒风把我怀里的猫吹得够呛,一个劲的往我衣服里转。 我见状,取下脖子上的围脖临时给奶猫搭了床被子。“您是祖宗,我让您。”我盯着小奶猫的眼睛说。 “叫822吧。”身旁的小易突然开口。 “什么?”被风吹得有点蒙的我问道。 “叫822,公交车来了”小易越过我视线看向公交车来的方向。 822?奇怪的名字,不过也符合他奇怪的性格,我心里想着。 上车后,车内暖气很足,怀里的822昏昏欲睡,以及它的铲屎官我,也瞌睡连篇。摇摇晃晃的车厢加上车载电视放的mv,一出摇篮曲将822和我打倒,我睡着了。 但有一个问题是,我睡觉很不老实,尤其脚喜欢乱放,在寝室里床太小只能老实待着,在家里睡觉整个人就像一个地主,蛮横的侵占着床的大部分。 那天早晨,本身人就不精神,所以睡着是预料之中的事,只不过当我被人叫醒时,就是另一处场景了。 “那两个同学,终点站了,该下了。”耳边只听到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眼睛慢半拍睁开时发现司机师傅正从座位上转头看着我。 “两个小同学,终点站到了,下车了下车了。”师傅催促到。 我一下弹起身体,慌忙张的点头,“好好好,师傅我们马上下。”我站起身,脚下一软,随即而来从脚底升起一股麻意,麻得我想笑。 可司机师傅看着我,我不太敢明目张胆笑出来,但生理上的作用又没办法克制,我只能绷着脸一瘸一拐的下车。 “这小同学怎么瘸了,上车时还好好的呀。”司机师傅嘀嘀咕咕的说。 我顺手拉住小易就往下走,因为我实在站不住,到了站台车开走后我才反应过来,猛的低头一看,822没了! 我看着还没开远的公交车,一瞬间拔腿就追也顾不上脚麻不麻了,刚迈出去突然被一只手拉了回来,脚软还使不上力,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我估计都能跳芭蕾了,随后就瘫倒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去哪儿?”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赶忙站直了身体,右腿感觉肿胀了一下又缓过神来。我抬头,小易正抱着822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 我撇过他的视线,尽力装得自然些,像没发生过刚才的事一样,“找它,822,我还以为真跟822跑了,现在还好还好,放心了。”我眼睛盯着822看,尽量的忽略那道灼热的目光。 小易把822塞到我怀里,拉着我的手臂坐到椅子上,“腿麻了?” 我点点头,想了一想说,“有点,不过你怎么知道?” 小易猛然叹了口气,“腿搭着我睡了一路,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我汗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笑两声。 小易从我手里接过822,侧过身子对我说,“活动一下腿,别等会儿又站不稳。” 我听得气血上涌,好像是我愿意站不稳往你怀里倒似的。虽然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抵不住我表面工作做得好啊,“是是,好的,我知道了。”我带着满脸的真诚点头。 “我还真是看不透你。”小易开口。 我翘着二郎腿正捶着的手慢下来,“大家都一样。” 两句话终结了聊天后,气氛再一次凝固,冻住了两人的嘴。 我和小易每次见面的气氛都像一场大雪覆盖城市那样,声势浩大又无声无息,像大力士之间的博弈,暗中较劲谁也不认输,明明也没见过几次却又熟悉无比,互相不说话也可以安静的呆在一起。 “走吧,回学校。”我抱起822对小易说,正准备走,小易伸出手拉住我。 “我叫小易,非常困难的易。” 我无法形容小易当时的神情,像一个人突然见到巍巍的雪山,认真且虔诚,眼里有着雪山顶上一掬洁白的纯净。 看着小易的眼睛,我突然想起那句话——我看着长白山的雪,化了又积,生生不息。 人前欢笑的人未必人后也快乐 822被我带回宿舍,整个寝室的人说话都温柔起来,怕吓坏这个小东西。说实话照顾小猫是件有难度的事情,特别是这样幼小的猫,但好在我遇到了一群善良的女孩子,大家心照不宣的共同照顾着这个新的成员。 “二桥出来下,我在你宿舍楼下面。”手机接到一条消息,是舒白发来的。 我转身走出门,到宿舍门口时,舒白正笔挺着身子站在前面,微笑着看着我。 “怎么了?” 舒白突然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有些紧张,“你别说话,嗓子还没好呢。” 我失笑,“好了,你看,我这说话不是正常的嘛。” 舒白先是一愣,挠了挠耳后,眉毛半皱,语气冲冲的,“哇,个骗子小易!” “小易跟我说你嗓子还没好,让我不要跟你说话。”舒白转过头对我说,“亏我还看着他照顾你这么久真心诚意感谢他来着。” 舒白脸色不自然,有些苍白无力,我走近了才发现,“你那几天干嘛去了?”我问。 舒白正想着责备小易,突然被我这么一问,迅速停止调侃,快速说了句,“没干嘛,就去玩儿了一圈。” 我看着舒白眼下隐隐约约有青色,眼里也有些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觉。 “到底干什么去了?你别想着骗我。”我低着声音说。 舒白半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眼神在四下闪躲,回避着我的质问。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把822还给你。”我加大力度,威胁和强硬一起上。 舒白抬头,眼神疑惑,问我,“822是谁?” “就是你送我的那只猫,叫822,小易取了名字。”我说。不过转念一想,话题似乎被带跑了,于是赶紧重复了一遍,“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一看你就是没睡好,还骗我说出去玩了,蒙谁呢。” 舒白半皱着眉,眼神里似乎有一抹晦暗,“不是说了嘛,我出去玩了。” 我刚要开口,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张张嘴,因为舒白眼中的晦暗似乎正在凝聚。 我轻叹一口气,僵硬的伸出手拍拍舒白手臂,“不愿说算了吧,好好休息,你看起来太累了。” 舒白抬起眼,眼里的红血丝骤然变多,哑声对我说,“你跟我来一下。”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我跟着他的脚步,舒白走了一段路突然在通往山上的阶梯上停住了,转过身来看着我。山上宿舍路灯本来就不多,加上茂密的树木遮挡,能渗透下来的光亮很少,而且这段路虽然旁边就是宿舍楼,但很少有人走这儿,尤其是在晚上。 灰暗的灯光加上舒白苍白的脸色,瞬间把我身上的寒战唤醒。我对黑暗有着一股天生的好奇和恐惧,因此心里渗出了一丝不安。 “这里真的有点渗人哈。”我试图通过打趣来减少内心渗透的些许害怕。 “我爷爷走了。”舒白望着我突然开口,声色疲惫不堪。 我怔住,看着舒白高大的身躯猛的垮下来,像承受了千斤重的难过。世间一切悲惨莫过于亲人的离开。 舒白向我提起过他的爷爷,一丝不苟的文化家精神面貌,说话做事不苟言笑,但面对舒白的时候,却是比任何一个小孩子都爱笑的。 我走到舒白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上他的肩膀。这样的场合心境,任何言语都无法奏效,就连安慰的动作都显得多余。 舒白的肩膀时不时抽动,低着头,在黑夜里我看不见他的眼泪,只能从呼吸间察觉到他的万分难过。 我靠近舒白,替他拉上外套的拉链,舒白却一把抱住我,把我放在我的肩上,耳边传来他压抑的抽泣声。舒白身上穿的很单薄,让人不由得也心疼起来。 我一下下的轻抚他的背,我能感受到舒白内心的慌张,因为他把我抱的很紧,像个极度缺乏安感的孩子。 世间文字八千万,每有哪一个字能表达出亲人离去的痛苦。我爷爷去世的时候,丧失按照老家的风俗办三天,我毫无能力只能没日没夜的哭,外面吵吵闹闹的办丧宴,我在灵堂里伴着锣鼓声,哭累了倒头就睡,醒来听到锣鼓声又继续哭,那时候哭成了唯一表达悲痛的方式。 因此我十分理解舒白,当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没有了音容笑貌,甚至哭都是无力的。 舒白抱着我抱了很久,抽泣声慢慢停止了,我试图扶起舒白,却发现他的怀抱依然很紧。我无奈,只好带着他就势在旁边的阶梯上坐下来。 舒白坐下来还是抱着我,像是哭累了,靠在我的肩膀上闭着眼,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鼻子红红的,耳朵也红通通。舒白身上温热,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渗透出来,被夜间的冷风一吹,舒白往我怀里蜷缩了一下。 我取下脖子上的围巾披在他身上,静静感受着他的呼吸,带着不安和害怕,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开朗的舒白脆弱的一面。 人前欢笑的人未必人后也快乐,一个人外在有多开朗,脆弱起来就有多绝望。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我赶紧按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肩头的舒白,仍然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睡梦里也仿佛经历着痛苦。 第二天,我刚好的身体因为受了一晚上的冻,感冒又一次卷土重来,舒白也没好到哪里去,和我一起在医务室输着液。 舒白低着头,心情还是低沉,轻轻对我说了一句,声音嘶哑,“二桥对不起。” 我转头看着舒白,“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舒白突然说不出话来。 “你是想说你对不起我又感冒了?还是对不起我你不该把你的私事告诉我?我得是个多陌生的路人啊,你要说对不起。” 舒白侧过身体对我说,“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舒白欲言又止。 我低头不看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有些事情不是说出来就能释怀的,有些人也不是不在了就永远消失了,一个人的离开总是无法避免,但生活是你自己的,你可以带着这份真情永远走下去,就像一个信徒永生带着忠诚的信念那样。” 舒白不说话,只是沉默。 “如果你把过错归咎于一方的话,在这世间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受到伤害。” 舒白还是不说话,只是缄口。 一个医生过来,拔掉我们俩手上的输液针,“回去好好休息,尤其是你,男孩子,别熬夜了。” 舒白点点头,低着头走出房间。我走在他后面,看着前面的舒白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我,“我不想你们受到伤害,但我也没办法谅解他们。” 我走到舒白面前,托起他的脸,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那就给自己一些时间,但不要伤害自己。” 昨天晚上挂掉的那个电话,刚好是舒爸的电话,第二次接起来时,我终于知道舒白的处境。 舒白的爷爷一周前在老家去世,但舒爸作为家中长子却只是匆匆回去看了几眼就继续忙着自己的生意去了,一切丧事都是舒妈和老家的亲戚街坊一起料理的,面对舒爸的冷漠,舒白十分生气,安葬好爷爷之后就回到了城市里,当天晚上就跟舒爸动了手,说的话过了激。 舒白从家里出来内心交织着悲痛和怨念,在酒吧待了两天喝得烂醉,手臂上身上是发泄时留下的伤痕。 昨晚我掀开舒白的袖子时看到一片片青紫,我颤抖着手放下手机,心里的鼓声震耳欲聋。 舒爸在电话里和我说,他不是不伤心,他也不是冷漠无情,自己的父亲走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难过悲痛,只是他的难过被深深压抑着,他不可以大声痛哭,只能在黑暗处默默流泪。 我想起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爸似乎一滴眼泪没掉,我当时也有些不满,但后来妈妈告诉我,爷爷走的那段时间,爸爸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抹着泪,他不让妈妈告诉我们,依然每天早上早早起来料理爷爷的后事。 我们的父母有父母的样子,他们做事永远不可能像孩子一样,而作为孩子的我们总是对他们存在深深的误会,我们以为他们无情,其实他们比我们要痛苦的多,只是不让我们知道而已。 我我我不是小结巴 一周后我又接到了舒白爸爸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很是高兴的感谢我,说舒白跟变了性子一样,对他这个爸爸终于亲近起来,还说要请我去家里做客。我听到这里当然是婉言谢绝,但舒白爸爸的语气就像一个有着无比威严的大人,不管我说什么,舒爸都铁了心的要让我去他家吃饭,我只能应承下来,随即给舒白打了电话。 “你爸让我到你家吃饭去,怎么办?” “可劲儿吃,我妈做饭可香了。” “我不是……我不是问你,哎呀,我不好意思去。” “诶对哦,我爸干嘛请你吃饭?” 舒白看来还不知道原因,我大概给他说了一下,他声音突然拔高。 “所以你才能那么精准投放般的安慰我?亏我还以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原来是这样噢。” “行了,别打岔,现在怎么办?” “明天等我一起去。” “不是!我是说这样去不好吧。” “你要买点礼物傍身也行。” “……,行了,挂了。” “明天我来接你哟。” 挂掉电话后怎么想都奇怪,像去见家长一样,虽然我知道这样想很超前,但感觉就是见家长。 就在纠结着明天吃饭的问题,小易突然打电话过来。 “喂?”我闷着声音。 “明天有空吗?”声音的温凉透过电磁波直穿耳膜。 “明天?明天没空,得去舒白家。”我趴在桌子上卷着一页纸的边角,翁声翁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微弱的呲呲拉拉电流声。 “喂?还在吗?”我支起头问道。 “嗯。”那边终于回答了一个字。 “明天你有什么事吗?”我问。 “没有。”两字简短有力。 “哦……”嘴上哦着,心里却想着小易肯定是有事。 “那,那,那我挂了?”我犹豫的问。 “嗯。” 挂断两秒后,我看着手机,心里有点微妙感觉,说不出来,只是心脏好像变大了一圈似的,需要更多的氧气支撑。 紧张的过完一天后,去舒白家的日子还是到了,走到宿舍门口看见舒白站在那里等我,我拖慢脚步走过去,“我真的就这样去吗?” 舒白上下打量我一样,双手抱胸想了两秒,“还差点东西。” 我疑惑的看着他,问到,“差什么?” 舒白正经的看着我,“差些聘礼。” “什么?” 舒白一歪脑袋,“你家上门提亲空着手?” 我飞过手臂就是一拳头过去,“你要再这样我不去了。” “好了好了,走吧,待会儿我妈该着急了。” 到了舒白家楼下的时候我还是紧张着,心里那种见家长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反正在踏进舒白家门之前我还是小心翼翼的疏解着内心的紧张。 舒白走在前面给我带路,坐电梯到了楼层的时候舒白往左边最里面的那家门口走去。 那应该就是他家了,我想。 舒白过去敲门,很快就听到有拖鞋快步走来的声音。 “咔哒。”门开了,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这应该就是舒爸了吧 “舒叔叔好。”我赶紧弯腰问好。 舒爸笑逐颜开,连忙招呼着我,“来来来,这是小桥吧,哎哟,真有礼貌孩子,快快快,进来坐。” 我又点头感谢,跟着舒爸走进去,一进去看到舒妈从厨房里走出来,满面笑容的对我说,“小桥来啦?快,快坐,饭马上好了,你们先聊会儿天。” 我点头微笑着像舒妈表示感谢,舒妈眉眼一聚,乐呵呵的,很是亲切。 “来,小桥,坐。”舒爸招呼我并给我倒了杯茶,我这才发现舒爸看来很喜欢茶道,客厅桌上摆了一整套茶具。 “谢谢叔叔。”我接过喝了一口放下。 舒白很是照顾我,没有像在家里一样无拘无束随便坐,而是坐在我旁边,随手端着杯茶喝着,活像一个皇城根下的悠闲老大爷。 舒爸望着我,笑容可掬,“小桥啊我可得感谢你,你把我跟舒白之间的不合真是彻底化解了,哈哈,我第一次感觉到我有的是个儿子不是个路人,哈哈。”舒爸一口气把感谢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傻呵呵的笑,拿起桌上的茶杯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我根本不知道我化解了什么,这让我怎么接? “噢对了小桥啊,你今年多大啊?”舒爸突然剑走偏锋问起我年龄。 我一口茶哽在喉间差点憋死,我就说今天像见家长吧!还没等我回答,身边的舒白突然直起身,“爸您瞎问什么。” 舒爸昂昂头,汕汕的笑,“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紧接着舒爸又说,“舒白长这么大我没听见过提起别的女孩名字,但这学期以来我们倒是经常在他房间里看到你的名字,这小子要是干过什么欺负你的事你就只管跟我们说,我们治他。” 我有些心虚的眨眨眼,不敢回过头看书舒白。舒白站起来,走到舒爸身边,有些迫不及待,说,“走走走,吃饭了吃饭了。” 我站起身,放下茶杯,跟着舒白走到饭桌,舒妈妈已经摆好了一大桌子菜,擦着手对我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几样,你凑合一下吃。” 我连忙摆手,“谢谢舒阿姨,我很喜欢吃这些菜。” 舒妈一听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快坐下吃饭。舒白,坐那边去。”舒妈赶走舒白坐到我的旁边,一直不停地给我夹菜介绍。 “小桥啊,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舒妈望着我说,“他们父子俩啊总算是好了。” 我放下筷子看着舒妈,腼腆的笑着。 “舒白从上高中后就和他爸不对付,男孩子嘛,不亲近是正常的,但自从他爷爷去世后啊,他们俩就更不对付了,你说这个家,父子之间跟陌生人一样哪有这样的道理对不对。”舒妈说着说着愁容就在脸上显现。 我点点头,认真的听着,突然被几声敲碗的声音打断,舒白用筷子敲着碗沿,“唉唉唉,吃饭呢,说这些干什么让不让人小桥吃饭了,都饿了。” 舒妈听舒爸这么一说,立马拿起筷子又往我碗里夹菜,我一直不停地说谢谢,一边不停地吃着。 舒妈就像所有的妈妈那样,对待孩子永远是那么热情,有种温和入人心的感觉。 在舒爸舒妈的热情中,舒白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我,我用余光瞥了几眼,不作表示。吃着吃着,舒妈突然说到,“小桥啊,舒白要是敢欺负你,你马上来告诉我,我和你舒叔一起治他。” 我眯起眼睛一下,果然是一家人,说起狠话来都是一样的,我快速的点点头,舒妈看着我笑了,继续给我夹菜…… 这一顿饭我感觉吃了很久,每次碗里空了一点又被迅速添满,空一点又添满,空一点又添满,我都不知道过了几个回合,我的胃快撑得不是我的了,就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舒白站起身,阻挡了舒妈夹菜的筷子,“妈,您是喂猪了么?” 舒妈一把打掉舒白的手,“你才是猪喂你!” “人二桥已经吃不下了,您还夹,您养猪也不能拔猪助长啊。”舒白站在我身后幽幽的说到。 我真想转身就按‘delete键’淘汰掉舒白,可我实在撑得没有精力,身三分之二的精力都用来消化了。 舒妈看看我,“人小桥都没说什么,你瞎咧咧什么。” “阿姨,我吃饱了,谢谢您。”我微笑着点头感谢。 “那行,你先去歇着吃点饭后水果,我来收拾。”舒妈站起身把我往客厅赶,我正想提出帮忙,舒白把我转个向推进了客厅,把我按在沙发上,“休息会儿,不然猪胃要被撑坏了。” 我忍着内心你的躁动,面露微笑的看着舒白,“谢谢你。”整个人乖巧又端正。 客厅里放着电视,舒爸和舒白聊些有的没的,偶尔问我几个问题,我就像面试一样端正的回答,舒爸脸上的笑就一直没下去过。 等到快九点的时候,舒白突然对我说,“小桥你今晚回学校吗?” 我如释重负,终于等来了这句,我用力点头,“阿姨会来查寝,我得回学校去。” 舒爸一听,踢了舒白一脚,“你这就赶人家走?” 舒白躲过,“不是啊爸,我们学校有门禁啊,您又不是不知道。” 舒爸没了话,瞪着舒白。恰巧舒妈从厨房出来,挽留我在家睡,我还没开口,舒白就接了话,“阿姨查寝人不在是要通知辅导员的,大晚上的麻烦人辅导员干嘛。 舒爸舒妈一听点头也对,送我们俩到电梯门口,千叮万嘱说下次一定再来,我点头,不停地说谢谢叔叔阿姨。等到下了楼的那一刻才突然轻松下来,胃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舒白见状,”怎么,刚才是过了鬼门关一样啊。“ 我摇摇头,”你爸妈太热情了,我受不住啊。“ ”他们俩就那样,一高兴起来就喜欢来这样,劝都劝不住。“ 我和舒白晃晃悠悠的走着,突然我想到舒妈刚才说的话,”你真的是因为听了我说的才跟你爸爸和解的?“ 舒白转头看了看我,点头。 我伸了个懒腰,”你怎么那么听我的啊。“ 舒白认真的看了我一眼说到,”我就是愿意听你的。“ 我笑笑,不再说话。 ”给。“舒白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我,”你舒叔舒姨送给你的。“ 我推回去,”不收,在你家又吃又喝,现在还拿,那不真成猪了。“ 舒白拍了我脑袋一下,”拿着。“说着塞到我怀里,”别辜负了饲养员一番心意。“ 我瞪了舒白一眼,”谢谢了。“我说。 ”别,你还是下次自己当面谢谢饲养员们吧。“舒白说着走到我前面。 我在身后停了几秒,赶上他,肩并肩走着。 回到宿舍时离门禁还有五分钟,我赶忙冲进宿舍楼,转身回头朝舒白挥了挥手,走进宿舍楼里面。 还没走到寝室,手里的电话响了,是舒白,刚走就要打电话。 ”喂?我还没到寝室呢,你就打电话,刚才有话没说完吗?“ ”嗯,是有话没说完,关于你舒叔评价你。“ ”你爸爸评价我什么?“我笑着说。 ”他说你可能有点紧张。“ ”你爸爸看出来了?“ ”嗯,说一进门就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吗?“我问。 ”有点吧,你还没进门就连续喊了三声‘叔’,估计被看出来了。“ ”……“ ”好了,挂了,早点休息。“舒白最后说到。 我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哭笑不得。 事情就是这样,我紧张是真的,但我我我真不是小结巴。 阴差阳错又想得太多 自从去舒白家吃过饭后,舒白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似乎更加喜欢黏着我。我五天的课,有四天都能在教室里看见他,每次一遇见,舒白就会给我带东西,有时候是颗糖,有时候是块巧克力。其实我不太爱吃甜食,因为高中戴过牙套,而我的牙齿又是比较敏感的那种,所以甜食吃了难免有点牙疼。 但舒白每次递过来,我又不好意思不接,只好每次放在口袋里,冬天口袋温暖,就老是会化掉。 星期四下午上纪录片赏析课时,舒白又来了坐在我旁边,照例给我一块巧克力,我放进口袋,摸到里面另一块巧克力,已经变软了,我没注意,就随手放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小易从前门进来,头也不抬的轻车熟路往老位置走过来,我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小易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舒白,直直的走到后门去,从另一边又绕了回来,坐在了我的右边。 小易坐下来后也不说话,拿出手机开始看电影,我看了屏幕一眼,是周星驰的《喜剧之王》。 小易可能是个电影发烧友吧,我想,每次来都是看电影。往小易手机上看得久了一会儿,身体突然被旁边一股力量扯了回来。 我转头一看,舒白望着讲台上的屏幕对我说,“你们老师放什么纪录片啊。” 我看了一眼,今天没放《生门》,是个没看过的片子,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舒白突然用手指使劲戳了我脑袋一下,语气凶狠,“那你怎么上的课,啊?不看老师放的去看别人放的?” 我睁大眼睛,一头雾水,“你说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 舒白屏住呼吸,随即深呼吸,“老师放的纪录片多好看,我以前看见你都不望屏幕一眼,要么就是……就是看别人的,你,你到底有没有认真上课啊。” 我身子彻底转过去,往后撤了一下,隔开了与舒白的距离,“你上课我上课,再说以前那些纪录片我看过啊我还看干嘛。” 舒白脖子一梗,倔强的说,“那,那你也不能看别人的啊。” “我看谁的了?”我问。 舒白瘪了不说话了,眼神怨念极深,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儿。 我转过身子,看了一下大屏幕,场景正好在放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吵架的镜头,我低下眼睛,靠在后排桌上,也不说话。 正莫名其妙想着,舒白突然转过身凑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一块糖,什么话也不说撇过头去。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糖,是小时候那种被漂亮糖衣包裹的软糖,本来这是舒白的认错途径,但我心里正被刚才的场景搞得烦躁,正处于不讲道理的头上。 于是我把糖往舒白手里一拍,语气不善,“我牙齿不好你还老是给我吃糖,你心里是不是想让我把牙齿掉光?” 舒白转过头,心虚般的眨眨眼睛,“我,我不知道啊。” 我哼了一声,不说话。 气氛就在我们这里尴尬着,我一点不觉得我有错,舒白莫名其妙的冲我为难干嘛,我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在第一节课下课后就准备走。 我正收拾书包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默默看戏的小易突然伸手挡着我的动作,我压着心里的不适望着小易,看见他从书里拿出一张类似卡片的纸,很小,递给我。 我还没来得及接,舒白突然按住我的手,把我半圈在怀里,我脑子里蒙了一秒,只听到舒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许接!” 我的脸自觉的迅速红起来,赶忙挣开舒白的手,小易的卡片仍然递在我们面前,我一把拿过来塞进口袋里,提上书包就逃了。 心里的怒气已经被紧张代替了,我一想到舒白的呼吸在我脖子里来回游走,心里就一阵麻,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只好赶紧跑。 着急忙慌跑回寝室,扔掉书包,心乱糟糟的跳,越跳越快,完不受控制,身上太热,脱下衣服时眼睛一撇,看到口袋那里有沁出来的脏东西,我打开口袋一看,巧克力已经化了并漏了出来,我看着里面一团浆糊,我的心情也跟这团浆糊一样。 看着小易给的卡片还在里面,我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翻过来看——只有一团巧克力,什么都看不清。我把卡片放在通风的地方晾着,等干了看能不能补救吧。 手机提示音响起,一条信息。 “二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今天有点失态了,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不起。”发件人是舒白。 我看着那条短信,脑子里想了很多,舒白今天的表现倒是点醒了我,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脑子里又突然闪现那个画面。 我对自己的孤独无能为力,深夜时仍然会不动声色的崩溃,尽管舒白的出现给了我无尽的支持和力量,但生活仍然是我一个人的,我无法靠着别的的力量走很远。 王家卫说,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我深以为安。要知道曾经的伤害即使是痛哭后也会留下印子,连太阳都晒不尽的恐惧还是会时不时出来袭击,四面楚歌左右难防。在感情方面,我并不是抗拒某个人,而是抵触那种爱而不得和痛失我爱的感觉,前者会变成不甘藏在心里,后者也会永远遗憾,为了避免自己受到伤害,我也在无意间伤害了别人,而那个打开我心扉的云画少年便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舒白给我打电话过来,我望着屏幕亮起的名字,实在没有勇气接起。那个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 那天下午刚上完纪录片赏析课,在我回寝室路上突然想起笔袋掉在教室了,转头回去拿时路过一间空教室,靠窗子那边有一男一女正在讲话,声音不大,我淡淡瞟过一眼后愣住了。 舒白和一个女孩子坐在窗边,女孩背对着我,坐在那里认真听舒白讲话。而我的注意力被女孩头上的帽子吸引,是顶针织帽,颜色和纹路和他经常在那个风大的天台上给我戴的一样,我站在门外的阴影处,脚下是一片冰川,寒气自下而上,冻住我的眼睛,那一刻大脑停止思考,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哪只脚。 冷风穿过走廊,刺穿冰凉的手掌,击中我的脊梁,在那一席狭窄的过道里,我一个人枯萎得很恰当。寒风推着我的背脊,脚下生了万千冻疮,我尽量想走得快些,走到风吹不到我的地方。 我想,是时候结束这场意味不明的关系了。当代年轻人最喜欢的一种方式就是暧昧,表面上我讨厌这个字眼,但如今我也被卷进去还不自知,舒白为了做的一切我都心知肚明,但就是无法先捅破那层窗户纸,因为我还没准备好去爱一个人,也没准备好接受被爱,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接受命运的又一次暴动的。因此,我选择了单方面逃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电话一直在震动,我横下心关了机。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我认为我仿佛把自己带入了舒白女朋友的地位,别人看来我是以他女朋友的方式站在他身边,其实我心里清楚我有多没底,我不认为那样优秀的人属于我,只是偶尔肖想过,但只要一触及到感情,先收回手的一定是我。 我不害怕恋爱,我害怕的是因为我没犯过错没有积累过恋爱的经验,不懂得如何处理爱情出现的问题,最后两个人错过。你看我现在连暧昧这点关系都处理不好,又怎么谈得上去爱别人,我放过了我自己,也放过舒白,他随便找到一个人也许都比我要好。 我蒙着头迷迷糊糊的昏睡了一个下午,室友回来的时候我才堪堪醒过来。 “外面有个人一直在问你,抓着一个女生就问认不认识宁桥。”室友敲了敲我的床沿,轻声说道。 我没回答,只听她又说,“他拉住我们问,我们就说认识,他让你一定去见他,他有事问你。”室友继续敲我的床沿。 我蒙住被子闷声闷气嗯了一声,没动。等到被子里是在闷得不行我才把头伸出来,一股寒意顿时向眼睛袭来,我吸吸鼻子,拿起手机开机。 是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我点开消息界面,在聊天界面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内心纠结无比不知道该怎么说。 舒白发来消息,“我看到你在输入中,你要跟我说什么?” 一连发过来好几条消息,我的手指顿在手机上,思考了半天发过去,“回去吧。”调了静音就将手机扔到一边,试图整理砰砰乱跳的心绪。 也许是我想多了,我一直这样安慰自己,舒白可能并不喜欢我,我也并不是很在乎舒白,只是两个人接触得久了难免有些别的小心思,而在这个胡思乱想的年纪和阶段,任何猜测都有可能引来一场无缘无故的误会,比如我误会他喜欢我,我也误会对他有好感,我一直这样想。 舒白心里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心,带着害怕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只要外界有一丝冰凉都足以让我有理由身而退。 手机一直亮着,来电界面无声的跳动着,我想了很多,但决定几乎一刻形成——是时候跟舒白表明了。 爱不能久不能太容易拥有 “我想跟你说点事,老地方见一面。”我发出这条短息就披着衣服出去了。走去的路上我脑子里一团乱麻,我不知道如何将这份朦胧的感情说清楚,我讨厌暧昧,却不得不陷入之中。 我双手下垂静静站在树下,看着站在前方的舒白,路灯昏暗,灯光打在他身上,增添了更多的黯淡。 舒白不停的走动,鼻子被冻得通红,眼里亮晶晶闪着光,突然转过头看到我,向我小跑过来,眼里充满着喜悦。 “二桥……”舒白低下头笑着叫我。 我作不出表情来,只是看着舒白,也许是我的沉默,舒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带着疑问和试探,“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掩饰性吸吸鼻子,转移了视线,舒白的眼神会让人沉没,眼底深处展示了他最赤诚的魂魄。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对上舒白的视线,终于说出了我内心的纠缠,“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的。” 舒白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随即像雪似的划开,笑着拍我的肩膀,“说什么呢,二桥,你是不是被冻傻了,看你穿这么薄,要不……”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打断他,眼神却不敢望他。 周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僵持,我低下眼睛,躲开舒白的视线,任由寒风将我和他凝固在风中。 舒白没有动作,静静地站在我面前,我甚至能听到我的心毫无情绪的跳动着,似乎不经波澜。 突然舒白往后退了半步,缓慢的伸直手臂,往我身上一拍,语气轻松,“嗨,二桥你想着什么呢,我有女朋友啦,可漂亮了,改天我给你带来认识。” 我喉咙发干,艰难的吞咽,发现嗓子也被风冻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舒白停顿了几秒,说了一个理由匆匆的回去了。 我拖着身发僵的身体回去,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眼前一片黑暗,心里也同样灰暗。 我并不宽容,甚至算得上自私,我不愿那个云画少年沾染上我身上一丁半点的晦暗,我知道我已经埋身于淤泥之中无法抽身,外界阳光再大,我内心的晦暗也永远无法离开。 突然想起小易讲起的摆渡少女,我无法摆渡别人,只能自己沉没,我不值得拥有爱情,伤己又害人。 也许是热情耗尽,我再也不想经历大起大落患得患失的感情,在感情里畏手畏脚是我的常态,我不愿主动,却又希望不那么被动,纠结和敏感会伴随我一生,我不希望把别人也拖下水。寒风透过那晚,也彻底将舒白抽离我身边,我整个人陷入死气沉沉的情绪里,我知道一定会有这样的情绪,这是跟人深入打交道后无法避免的感情。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有气无力像个病秧子,双眼无神,走神的频率变得多了起来。 “宁桥。”“宁桥在吗?”有人叫我,我正处于失聪的状态,突然有人推了我肩膀一把,“叫你呢。” 我混沌的意识惊醒过来,发现纪录片老师正用目光扫视着场。我一惊,已经是纪录片课了吗? 我赶忙站起来往讲台上跑,下阶梯时被第一排的桌子腿绊住了脚,整个人往前倾,脑子里也顾不上想其他了,只能预知要到来的疼痛感。 我身体刚趔趄往前倒,一只手从前方捞住我了,我双腿半弯,上身的部重量都压在来人身上。 一阵唏嘘声从我身后传来,我赶紧站起身说了声谢谢,无暇看清来人,低着头继续跑到讲台上。 “你帮我点个名。”老师递给我花名册。 我接过来,放在讲台上,拿着话筒低着头念花名册。 “李爽。” “到。” “陈念念。” “到。” “舒庆。” 没人回答,我看着花名册上舒字姓氏,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舒白的脸,眼神呆望着花名册,停止了动作。 场同学听到停止了点名,纷纷抬起头望向我,我低着头走神严重,老师奇怪的转过头,“怎么了,是有名字不认识吗?” 这一声突然将我从神游中震醒,我抬眼看一眼台下,所有同学都看着我,我赶紧低下头继续点名,声音有些颤抖,我无法掩饰我的紧张,只能加快点名速度。 等我点完名,脚下飘飘然,低着头坐回座位时脚底开始发麻,手指尖的冰凉和手掌心的滚烫让我背后开始发凉。 莫名的,我有点想哭,我从不让自己在大众面前表露情绪,因为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眼泪有时候最没用还会显示自己的懦弱。我忍住鼻头的酸楚,眼眶也开始发酸,心里的失落拥有泄洪的气势,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那一瞬间我身被抽脱了力气,软踏踏的半趴在桌上,这样离自己的心又近了些,更清楚的感知到失落的呼吸和心底的酸楚。 我并不因为舒白有了女朋友而难过,我只是一想起舒白就感到难过,抑制不住的酸痛使我身麻痹。从窗外射进来的日光在今天格外的刺痛眼,眼泪想要从泪腺中挣脱,我努力克制着,可越是克制,眼泪在眼眶中凝聚的就越多。 我直起身体,眼泪在那一刻掉了出来,砸在身上,手上,灼烧着皮肤。我低着眼,不敢抬眼看任何人,我并不想将脆弱展现给任何人,我愿意一个人扛,就是不想让人发现,然后从心里同情我。 小易一如往常坐在我旁边,安静没有声响,我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并没留意时间的流逝。 我感觉有些支撑不住身的无力,身体又一次软绵绵的倒向桌子,我闭上眼睛,在强烈的日光下疲惫的睡去,我不在乎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只想一个人待到永无止境。 我睡了四节课,直到天暗了下来,我才睁开了有点肿胀的眼睛,一看大家都已经走完了,偌大的阶梯教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还是没有想动的欲望,坐在那里又一次出了神,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声音,我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脑子里永远处于混沌和走神的状态。 等我从走神里回过神来时,又已经过了十分钟。我缓慢的动着手臂收拾东西,像一个年迈的老人吃饭一样,一点一点往包里装东西。 等我站起来想走出连排座位时,才发现我后排睡了一个人,我淡淡看了一眼,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小易。 我并不想喊醒他,事实上我也没那个精力和欲望,但不知道是我动作太大了还是怎样,我刚要离开的时候小易就醒了,从趴着的姿势缓慢的转为坐直的姿态。 我没看他,从连排座位里走了出来,一阶阶往下走,刚走了两阶,小易在身后叫住我。 我半转过头,眼神空洞,等着他说话。 小易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就往门外走,我软绵绵的跟着,他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腕的地方,有些痛,但我已经不想叫疼了,任他这样拉着。 小易拖着我往门口走去,手搭上门把手,我以为他要拉开门出去,没想到他直接推门关上然后反锁了。 然后拉着我走到电源下面,拉下电源,动作一气呵成。 我望着他,沉默缄口,我对这一切甚至毫无好奇的感觉,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教室瞬间一片漆黑,满目的黑暗才堪堪拉回我的思绪,这熟悉的黑暗才是我的舒适圈,我的感官在那瞬间变得敏感和活跃,但还没仔细想太多,就被一股大力拉过去,我感觉我被转了个圈后背抵到了墙上。 小易的手依旧扣着我的手腕,借着外面照进来的散光,我只能看见小易微微闪动的眼睛。 我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刚起身就被一股力压下去。 “你……”话只蹦出一个字便被堵回了口中。 小易猛然袭来的吻让我措手不及,我无法作出任何动作,小易的呼吸在我脸颊上肆意游走,嘴唇上的温热犹如一股电流,从牙齿开始到身骨骼,径流之处,万般废墟。 小易的吻来得浩大又猛烈,我像只困兽被要挟在角落,整个人脱力到无法站稳,心里的失落在那瞬间被重新激发,眼泪止不住的从泪腺中涌出,滑落在小易的脸上。 小易感觉到我的眼泪慢慢的放开了我,第一缕空气进入肺里的时候,我整个人也倒下了,我意识变得更加混沌,四肢从酸楚变成麻木,耳边只有小易慌张的叫声,我听到我的名字,可我却没有力气应答。 风吹又来 生生不止 我的爱像只自缠自绕的网,在梦中也不放过任何一处能攻击的薄弱,爱所谓残缺,就是想拥有爱的能力,却在面临爱时退避三舍。 舒白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带着银河的光与暗,他怪我,怪我把他推向深渊,怪我走一路却抛弃了他,怪我太懦弱,把所有一切都撇开。 我看着他背后的黑暗一点点将他吞噬,无能为力我连呐喊都出不了声,只剩下无尽的窒息在喉间堵塞,眼泪从眼眶挤出时便已变得冰冷。 “宁桥……宁桥……” 我睁开眼睛,眼角的泪滑倒了耳朵里,留下一道冷凉的痕迹,眼前一片模糊一片,耳朵也渐渐听清外界的声音。 “宁桥……”眼睛清明时第一眼见到的是小易,他抓着我的手,皱着眉头,眼神歉疚。 我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心里一片惨白,内心没有色彩和起伏,只是走神和发呆。我还记得刚才的梦,舒白倒向黑暗的那瞬间,我的心狠狠地往下坠同时伴着刺痛,我将它剜出来也未必能消解的痛。 “对不起……”我听见小易低声说。我对这样的道歉没有感觉,我也并不觉得被人亲了会怎么样,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甚至包括我自己。 我半低垂着眼,没有任何眼神。猛然间,我的余光指引着我看向门口,门外分明有一个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舒白。 我在内心叹一口气,转回目光,重新躺下蒙上被子盖住头,瞬间袭来的黑暗让我心安,让我脑子越发的清醒,舒白离开我,我离开舒白,两者都好,避免彼此伤害和相互暗伤。 我听见脚步声零零碎碎的响起,舒白进来了,我知道,隔着被子我也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是来告知我出国的消息了吧,我想。从在舒白家看到的那一沓文件起,我就已经准备好了别人的突然的离开,就像因为高考我离开家乡,现在也得接受另一个人的突然离开。 房间里很快没了声响,我掀开被子,只有窗边的小易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转头,床边有一封信,正面贴了我最喜欢的人物,静静地躺在阳光下,显得苍白又无力。 终于,身边又回归了冷清,一切都回到原点,像刚开始没拥有那样。事情还要多潦草呢?潦草到没有一个认真的再见,甚至连结束也是我主动,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经营一段关系,因为一旦开始,就必须去承担结束的危机。 我不适合阳光,因为我生来就在黑暗里。 我没有勇气打开那封信,里面充满了告别的语气和词组,在我生命里撕开一个又一个的豁口,踉跄的寒风从黑洞洞的风口吹回来,让我猝不及防。 我将那封信扔到了垃圾桶里,连同我的情感和心思,不再记起。 窗边的小易终于有了动作,逆着光向我走过来,站在床边,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睛吸进了所有的光亮。 “对不起”小易垂着手,沉着声音。 “你说过了”我回到答。 沉默在我最后一个字说出时凝结了房间,小易是和舒白完相反的人,却和我是同一类人,在他面前,我可以毫不客气的流露出自己的情感,只有在同类人面前,我才不会显得蹩脚与笨拙。 “我想吃饭。”我抬头,主动看向小易的眼睛。 小易眼里突然闪过一丝难以预料,手脚稍稍有点慌乱,声音还是一笔镇定,“好,我带你去。” 那天中午我拼了命往里塞,似乎只有不停下来才能感觉到血液在流动,我整个人几乎要埋在桌子上,老板娘过来上菜的时候还打趣道,“你女朋友胃口好啊。” 我没有抬头,面无表情塞饭,小易坐在我对面递给递过一杯水,我接过来的时候撇见他的手,苍白毫无血色,我抬头看到他的脸,眼睛对上那双黑曜石的眉眼,一片星河灿烂。 我突然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现在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发慌,耳朵隐隐开始发烫,我掩饰着内心的一丝局促不安,不停地吃饭,不撑死不罢休的架势。 “是……为舒白吗”小易开口,沾染了夜色的一点凉。 我顿住筷子,鼓鼓的腮帮子停住咀嚼,眼睛停在小易的脸上,思考着要说什么,想了半天又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放下筷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此时只能沉默。 小易看着我不说话,等我回答。 “我不知道。”回了一个中肯感觉又没有漏洞的回答。 小易坐直的身体明显垮了一点,但我选择忽视。小易在我眼前突然起身,走过我旁边付了钱,结账时老板娘还友情赠送了一副开瓶器。 小易回来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走出店里,随后放开,独自走进一家便利店,出来时手里提了一打啤酒。 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喝酒很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感情上的弯弯绕绕,青春期敏感与冲撞,自我与疗伤,都是靠酒来宣泄的,喝完了泪水止不住的流,每次一滴泪从眼底滑到脖颈,就是一种说不出的释放。 小易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腕,指尖的冰凉搭在动脉上,血液流经处似乎也带着小易的凉气。 穿过一条街后,小易带我走上了一个高台,是一个四处无人的高处,看上去有些荒凉。等走上高台时,才发现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露台,四面透风那种。 小易带着我走向边缘,率先坐下。我往下看了看,脚下是一片漆黑,路灯的光在底下显得微弱。我恐高症在心里发作,迟迟不愿意坐下。 “害怕吗?”小易看我一眼。 我转头望向他,不说话,我不太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与缺点。 小易自顾自开了一瓶啤酒,用的是刚才老板娘送的开瓶器,喝了一口,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吞咽声。 “我以前也怕高,从一米高的台子往下看腿都会发抖,后来我爸把我从二楼推下来后,就没在怕高过。”小易仰头,灌了一口酒。 我顶着四面来袭的风,晃悠缓慢的坐下,小易把酒往后撤了一步,离我近了些,之后顺带拿起一瓶,手法熟稔的启开瓶盖递给我,我接过仰头喝了一口,冷冰的液体滑过喉间又猛然凉到胃里,刺激着身上每一处感官。 酒精会上瘾,感情也是,这世间从古至今,只有悲剧才让人深深记住,爱情往往只有两不相逢才能让人刻骨铭心。 我和小易一瓶接一瓶的碰着,哪怕是最后酒瓶都见了底,小易的眼神依然是清澈无比,我却在所有揉乱的情绪中一点点支离破碎,释放了一直以来积压的所有情感。 在那个四方都是风的露台,我第一次接着酒意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在同类人面前,我不用计较太多,报团取暖也是大家共有的性质。 随着一束光 或可达白昼 我对小易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未曾改观过——拥有一个细腻又温柔内心,外表却十分疏离的男孩,可自从昨晚在露台上袒露心扉后,小易的内心柔软渐渐显露出来。 他身上有种自然的冷冽香,像初春山泉飞溅山涧,带着朦胧雾气,绕过一块块圆滑的湿石,汇向无尽的河流。 我忍不住多嗅几口,凌冽的寒气混合着麦酒香气钻入胸腔,又添了几分醉意朦胧。小易低垂着眼眸,睫毛在夜色里眨得轻快,分开了眼里的朦胧和夜晚的浓稠。 “小易。”我叫他。 “嗯。”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清明,但眼底分明有了几分恍惚,声音凭着酒意变得软糯起来,不似白昼的棱角分明。 我张嘴要说什么,却因为小易的眼神始终无法将嘴边的话语吐露出来。我胸口起伏得厉害,不得不深吸几口寒风平定,“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易直直的看着我,眼底恢复几丝清明,“看不透的人。”小易的回答总是直白又贴切。 我深深提一口气,眼睛对上小易的眉眼,直视他眼里的世间百态,“我觉得你才是那个看不透的人。” 小易仰脖就势灌下一口酒,从嘴角溢出的酒一直滑到脖颈,被顺手擦去,“舒白和你,也互相看不透吗?” 小易突然将话语扯到舒白身上,我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一口有一口没的喝酒。 “我和舒白是从不会相交的人,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可是如今却因为一个人,我和他在同一片领域交汇,只是他比我早到那个人的天空,被看到得也更多。”小易说着继续灌着酒精,眼神空远的看着前方,神情褪去了白昼的刚毅,染上了夜晚的柔和。 我听着沉默,仔细盯着啤酒罐上的成分,耳朵已经隐隐发烫,脸上恐怕也开始泛红。小易话里很明白,上一次在教室的那一吻也是,直接又简洁,没有过多技巧,像一个青涩的男孩在倾述爱意。 “那,那个人挺幸运的。”我干巴巴的说一句,我不是不懂小易话里的意思,只是在这样的场合,我选择回避才是能让双方都有后退的余地。 只是没想到我自以为留有的余地被小易一语戳破,“你还是选择了逃避。” 我听了心下一震,却也想他说的那样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小易转过身看我,眼神试图与我眼神相接,无奈我一直低着头回避着他的视线,索性小易放下酒,双手撑起站起来,随后单膝跪在地上扳过我僵直的身体,抬起我的头逼我和他眼神对视。 小易的眉眼第一次和我离得那样近,近到我可以看到他眼里我隐约的倒影。我们的呼吸在咫尺之间,酒气萦绕,小易用手固定着我的脸,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低垂着眼,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和黑曜子的眼睛。 “看着我!”小易压着声音,不容置疑。 “宁桥,你很聪明,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我的心思,或者说你在逃避,在害怕。”小易的呼吸因为心情起伏变得急促。 我慢慢抬起眼,直至对上小易的视线,四目相对,目光衔接,我只看到那双漆黑眼中的自己,恐慌又不安。 我伸手推开小易,想要隔出一段距离,却被他狠狠拉回,“你又要用沉默对付我?你就会这招,你就看准了我偏偏受这招。” “舒白和我,为什么你只能看到他?”小易的声音从坚毅变得软糯下来,没有了以往不动声色的从容,此刻的他就像一口软糖,谁咬都会碎。 我颤抖着声音,声色也被带进凉气夜色,“我不值得你的喜欢,光秃秃的树干做不成满天荫凉,只会耗尽所有的养分,最后成为一片荒芜,你明白吗,小易,我们在一起只会互相消耗。” “那就一起消耗。”小易斩钉截铁。 我直视他的眼睛,眼眶发酸,哑声,“何必呢。” 小易的鼻尖触到我的脸,一声一字,“我要你,眼里心里都是我,半点不留给别人。” 小易的气息在我脸上萦绕,我眼里的泪水终于捅破界限,睁着眼睛流了下来。小易静静的呼吸着,突然动作吻住我脸上的泪痕,温柔且小心翼翼,我越来越止不住抽泣,之后变成呜咽,到最后只能大哭来宣泄掉内心的起起伏伏,我边哭边喊,声音划破浓重颠倒夜色,分成一块块,都砸在我面前小易的身上。 “我渴望被爱,渴望被照顾,我不是独立到满身是刺的仙人掌……” “为什么身边的人会一个个离开我……” “我不麻烦的,我一点都不依赖别人,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不……不要离开我,我只需要一声问候就好,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太孤独了……” 我嚎啕不止,想把所有日日夜夜的情绪都抛在浓烈的夜色中,只有黑夜,只有暗无天日,才能给人脆弱的机会。泪水沾湿过枕头无数次,黑夜里的寂静甚至能将灰烬打进血液里,开着灯也能看见的孤独一次又一次打磨着我的勇气,关了灯休正不了的黑暗,永远都在那里。 小易抱着我渐渐疲惫的身体,脸颊在我耳边厮磨,嘶哑又隐忍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响起,“我在这里,一直都在,只要你不扔下我,我就一直在。” 我没有回答,不断地抽泣着,手放上小易的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透出来,迅速窜上我的指尖,涌进心里,有一瞬间贪恋着小易的温度,脑海里竟然想就此溺亡在他怀里。 一个人独自呆的太久,难免身沾寒露,有一个人在旁边出谋划策,不必独自闯荡,有依靠的感觉竟然是这样,能让你抛开其他一切顾虑,只是跟着这一束光,就能看到一整片白昼。 或许,小易就是那束光,也许白昼将近,只是我不自知。 并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舒白离开的三个月时,我一天早上我接到一个电话,是舒白的爸爸,问我有没有联系过舒白最近,我回答没有,舒爸咕哝着语词不清,跟我寒暄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我放下手机,眼前自动浮现舒白模糊的脸,三个月来,我竟然逐渐记不起他的模样来,每次回忆到他的脸,总是隐隐约约,我能记住他所有场景里他的样子,唯独模糊了他的样貌。 三个月来,小易几乎每天都来我学校里,两个学校相差不太远,只是上山十分麻烦。小易还是保持着一副冷冷的模样,不苟言笑,眉眼平静,如果不是接触了这么久,我也一定会认为他是个没有情绪的人。 “我这几天学校有事,可能来不了。”我和小易并排走,手臂时不时相碰撞,时值四月,衣裳单薄,触感敏锐,从阴凉处吹来的风带走了摩擦的温度。 “什么事?”我问,却没有看他的眼。 小易停下脚步,双手垂在两边,侧着身子面向我,“没什么大事。” 我抬眼看向他的脸,却没有找到与我对视的那双熟悉的目光,代替的是双充满心事的眼睛。 “我能帮你分担吗?”我这样一问,小易的眼神却有了异样,低下眼睛直视我,琥珀色眸子在四月的阳光里里泛起晶莹,他摇摇头,抿着嘴微笑着看我,“我自己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小易的笑有点苍白,他的眼睛骗不了人,琥珀色眼里留了太多事情,塞满了情绪和心事,所以即使把秘密藏在最深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从眼里跑出来。 当下我没多问,多问无益,能说出来的称不了心事,人人都需要隐藏。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易点点头,“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塞给我一个东西转身走了。 我抬起手,是张纸条——“我离开的时候,你不能对别人动心。”我失笑,拿起电话打过去。 “什么叫对别人动心啊你说说。” 电话那头停滞片刻,随后响起小易亦刚亦沉的声音,“你的心里已经装了一半的我,另一半也只能留给我,死灰复燃和另寻新欢你都别想了。” “你怎么知道你会占一半。” “保守估计。” “……” 小易这个人属于典型的闷性格,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就会用纸条代替,像个青涩的小男生,但同时又有着大人的成熟稳重,远远看他的时候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很好接触的人,甚至有些冷漠,可熟悉后才发现,他心里的小孩子个性异常的明显,完不符合他外在的表现。 我拿着手机低着头偷笑,暗掉的屏幕印出我的脸,眉眼都爬满了笑意,校园里的青春记事都在那一刻迸发,像五年前的自己,永远明媚,永远为一个人充满着期望。“你知道你高中那个时候就是个傻x吗?”晚上跟李花在小街上喝酒撸串时她突然开口。 我倒酒的手停止,金黄泡沫不停的上涨,几乎就要溢出杯口。 “酒满了。” 我低头一看,酒沫盖满了整个杯口,密密麻麻的酒泡孔炸开又涌上来,随即又迅速消亡下去,杯壁上留下的啤酒沫证明我刚才确实倒过了。 我放下酒瓶,拿着酒杯喝了一口,低着眼,“是啊,谁还没有个傻x的时候,我时间持续得久了点,是个加大号傻x。” 李花拍着桌子哈哈的笑着,边取笑着也不忘喝着啤酒,喝完了继续笑,“你还把自己认得挺清楚的,还有救,不错。” “话归这样说,傻x谁当还真不一样,你看,我这当得就挺不一样吧,给足了别人面子,自己还在哪儿整得跟天塌下来一样。”我一口气喝完半杯,满意的打了个酒嗝。 李花一拍桌子,声音加大,“谁说不是呢,你看你以前,多开朗一个人,现在呢,什么事都往自己心里塞,活脱脱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现在喝酒都不跟我划拳了。” “要知道你变成这样,当初我就算被你记恨也要把你从那人那里拉出来,何至于现在这样沉闷。”李花一拨刘海,乱七八糟说着。 我的手指摩挲着杯把,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望着李花,“我现在性格挺好的,有了不一样的性子,接触到的人也不同,挺好的。” 李花一抱胸,脸颊背景酒意熏得通红,“好个屁,这么好的性格至于现在找不到男朋友?” “我跟你说啊,现在男生都喜欢会撩的,什么哥哥欧巴叫着,小娇一撒着,一天换一个对象都完没有难度。”李花凑近我,满腔酒气扑在我脸上。 我推开她,“一天换一个得多累啊,没意思。” 李花啧一声,眯着眼看我,“这也有你这样没有对象的人说得出来,天天换对象,多刺激啊,比起天天为一个人笑和哭刺激多了。” 我听出李花语气中的不正常,甩了甩头清醒一些,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和他出现什么问题了?” 李花从酒气中抬起头,眉毛一挑,眼睛睁大,“啊?不是我,是你。” “我?我有什么问题。” 李花低着眼想了一下,快速摇头,“不不不,也不是你,应该是舒白。”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跳,“舒白……怎么了?” 李花看起来是喝醉了,眼神亦清亦浊,“你不知道吗?舒白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朋友。” 我血气混着酒精上涌,一下子冲到脑袋里,整个脑子发着麻,心里的鼓被敲得震天响。缓了好半天,才说,“嗯那挺好的。” 李花一震酒杯,冲着我大声喊,“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挺好,你们俩不是一直是喜欢的吗?舒白这莫名其妙一走不说,回来了还带个女朋友,你们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我,直接找舒白问个清楚,哪像你在这儿心里难过得要死他也不知道。” 我抬眼,就势拿起刚才那半杯酒一口灌了下去,堪堪浇灭了刚才心中的悸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想说什么,更何况我能说什么呢,人有自由走,也有自由谈感情,我没有一个能参与之中的身份,而且我还是施害哪一方。 李花看我这样,噌一下起身,拿起我的手机解开锁就打电话,“喂?舒白,今天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来这儿说清楚,不要这样不明不白……” 我沉混的脑子一下子反应过来,站起身就去抢手机,李花避开,继续对着电话说,“我还真没见过你们这样,你俩明明……” 我一下抢回手机,挂掉,关机,坐回椅子上,直接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一半,李花走过来坐下,不说话,只是给我填满了杯子。 “你们俩好好谈谈,我先走了。”李花直接撂挑子。 我转身,看到了对面马路上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舒白,下意识里身体自然转身躲避着,心下起伏不定,心脏跳得厉害,堵在心口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缓慢的靠近,在一定距离停住了,踌躇着要不要走近,这不是舒白的性格。 “宁桥。”舒白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熟悉且陌生,音色还是他,只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我的名,有点陌生。 曾经的阿宁到二桥再到如今的宁桥,何以熟悉到陌生,一切都在这称呼间了吧。 我转过僵住的身体,眼神不确定,视线不愿停留在舒白身上,怕一个不小心被看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努力找话题打破这夜色的静谧。 舒白走近一步,望着我,“今天。”我猛然一抬头正好对上舒白的目光,躲闪不及,正被他抓个正着。 酒意上头,眼神被撞出所有的情绪,我只能避开舒白的视线,低下头,看不见浓重的夜色。 “这段时间……你还好吗?”舒白以极其陌生的语气问我。 我心下一凉,几个月不见,大家已经陌生成了这样吗?“还好。”我点头回应。 “那就好。” 简简单单几句寒暄,却已经挑明了我和他之间的陌生感。 “刚刚李花打电话说你……”舒白话说了一半,被我打断。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啊,恭喜你了。” 舒白一愣,张口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沉默。 我心下凉了一半,抑制不住的心有些疼,但在舒白面前我仍然保持着我自已为的最后一分尊严,“今天叔叔给我打了电话问你,你好像没有回家。” 舒白沉默了一会儿,“去处理了一点事情。” “嗯。” “你……和小易在一起了?” 我抬头看着舒白,看着他眼里的一丝恐慌和不安,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淡淡摇头,“没有。” 舒白的肩膀有一丝松懈,我们之间的气氛也消融了一丝紧张。 夜色黯淡着,灯光幻幻灭灭,桌上的冷啤酒淡淡的反射昏黄的光,光是看着就十分有醉意。我走过去,拿起一杯酒,仰脖灌下,晶莹的酒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流进脖子里,冰凉的感觉让我清醒了些。 舒白从我身边过来,拿起我喝过的杯子,倒满,灌下,一气呵成。舒白是从来不喝酒的人,按他的话说,既喇嗓子又蒙脑子,酒百害无一利,还曾对喜欢喝酒的我提出过质疑。看着他刚才十分熟稔的动作,一定是举杯过无数次才有的感觉。 他学会了喝酒吗? 舒白准备第四杯时被我制止,“你会喝酒了?”我直视他的眼睛,想从他眼中找出不一样的情绪。 舒白只是点点头,继续举杯仰脖灌酒,我暗自叹一口气,“你想买醉的话,今天送你回去的只有我,如果你不怕被人看见误会,那你继续这样灌着喝。”我望也不望他,看着前方说道。 舒白果然顿住,举在空中的杯子慢慢放下去,但随即动作更加猛烈的拿起酒瓶喝,我在旁边看着舒白的转变,并不太愿意制止,一个人的情绪上头,是制止不了的。 “现在回来了还走吗?” 舒白低着的头抬起来,满脸通红,喝酒会上脸,与小易喝完满脸煞白像你,舒白才是正常喝醉形态。 我看着舒白,只看见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头,飘忽不定,“你希望我走吗?” “这话什么意思。”舒白喝蒙了我却清醒,“你走不走的决定权在我手里吗?” “二桥,你让我留,我就留。”舒白鼓鼓囊囊,语句却清晰。 我走进一步,直视他的眼睛,“那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提前通知我一声。” 舒白听完我说的话,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瘪起嘴,嘟囔着,“我,我家里早就给我办好了出国手续,在刚认识你的时候,那时候我不能丢掉父母的心血的啊。”说完像个小孩子一样抱头蹲下。 我看着舒白,叹气,蹲下,“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 “想你了。”舒白抬起眼睛,闪闪亮亮的看着我。 我转移视线,“有了女朋友不能对别的女孩说这样的话。” 舒白噌一下站起来,甚至跺了一下脚,“我没有,我没有女朋友。”音色中带着委屈。 我撑着膝盖站起来,“那李花说的……?” 舒白睁大眼睛望着我,“是一个追我的女生,是她非跟我回来的,不过我对她没感觉啊二桥,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舒白喝了酒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会撒娇,会委屈,甚至比小孩子还要委屈,对于一个滴酒不沾的人来说,他也算迈出了一大步。 “回去吧,叔叔阿姨该担心了。”我转身过去结账,身后的舒白突然一把抱住我,脑袋搁在我颈窝里,轻轻的呼吸声像一片羽毛扫在皮肤上,痒痒的,只听他咕哝着说,“二桥,我们真的不可能吗?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去变好,可以吗?”舒白的声色里竟然有一丝祈求,我心里某一刻突然变得柔软,但脑海里突然闪过小易的眉眼,冷峻的看着我,以及那张纸条,心中的柔软竟也慢慢消失了。 我转身挣开舒白,看着他的眼睛,“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有人喝醉了大吵大闹,声嘶力竭,可舒白不知道是第一次喝醉还是怎样,安安静静的任我领着,像个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乖巧且听话。 一路上舒白都没再说话,身体有一搭没一大的歪歪扭扭,我将他送回他家,因为学校男寝不让女生进。 舒白的爸爸来开门时看到醉醺醺的舒白面露惊色,但也没有多问,我也算舒白家的回头客了,舒爸挺信任我,大概把事情讲了一下,只是隐藏了我和舒白的纠葛。将舒白安顿好之后我就离开了,手机早就耗尽了最后一丝电,学校寝室也即将在十分钟后关门,回也回不去,也不敢一个人住宾馆,就近看到旁边有一家网吧,刚巧那天钱包在身上,拿着身份证开了一个通宵,故意找了一个角落,将包护在身后,裹紧了衣服,半眯半醒的睡过去了。 铁头与刚胸 酒吧里座位挺舒适而且大,电脑屏幕分辨率极高,网速贼快,是一个通宵去处的不二之选,前提是你忍得了那满空气满腔的烟味的话。 我闭着眼睛,梦里梦外的都是浓重沉闷的烟草燃烧味道,睡得并不是很好,夹杂着一丝头疼,索性睁开眼,半坐起来,下意识皱起眉,盯着面前的电脑大屏幕,漆黑的屏印出我模糊的影子,我重新审视自己,感觉像一个出逃的叛逆少女。 我打开电脑,反正也睡不着,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一点点,还很有几个小时等待天亮,等待第一班车出发。网吧里到处都是通宵的人,有些像打扮的很像学生,却十分娴熟的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大部分人都是男生,对于网吧里几乎是唯一一个女生的我来说,显得突兀。 我登上qq,头像刚稳定下来,突然一系列消息疯狂闪动,滴滴答答的蹦出来,是我是室友们。 [室友a]:宁桥你在哪儿?还不回来? [室友b]:已经过了关寝时间那么久了,手机关机,咋回事儿? “你没事吧,回个话。” “……” 我赶紧打字过去,‘在网吧,手机没电了,有事耽搁了,明天回来。,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我的室友们一个个都没睡,都在等我的消息,一瞬间心里涌上暖流,寂寞的城市总会有人等着你。 消息一点点往下划,都是室友们单独发的,群聊的消息,直到最后一条标志着红色1的消息躺在最下方,是最早发过来的——“在哪。” 我不太爱给别人打备注,而小易的昵称刚好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出的。 点进消息,小易的头像亮着,显示手机在线,这么晚应该是睡了挂着号而已。我敲敲键盘,清脆的敲击变得犹豫,“在外面。”删掉。 “在网吧。”‘嗒嗒嗒’删掉。 手指停在删除键上想了一会儿,随即打了一排字,“有事耽搁了,现在在网吧。”发送。 消息界面停在我发送的界面,心里虽然很期待能有回复,但“别人不用睡觉的吗?”的想法瞬间闪出,我移动鼠标点上右上角的关闭按钮,一瞬间刚刚点下,小易对面闪出一条消息,他竟然还没睡?! 我赶忙重新调出消息界面,“哪个网吧。”小易回复。 我站起身,弓起背脑袋一低,从电脑背面看到网吧logo——“恋爱网咖。” 额头一排黑线,这家老板肯定是单身,想都不用想。 我重新坐下,把名字发了过去,一般这个时候,对面肯定是发过来一个“注意安。”像正常的寒暄,没太大实际作用,也不会被人重视。 果然,输入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我撑着手肘,托着脸,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脑屏幕,等着小易的消息,准备关掉界面继续睡觉。 小易的消息在我想法刚刚形成时出现,“在原地等我。” “啪。”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震得神经发麻,原地等他?小易要过来?这半夜三更的? 我“噌”一下绷直身体,手心爆汗,用最快的手速敲击,“—你别过来,我明天天一亮就回去了。” “—不,是今天,天一亮我就回去了。” “—你别麻烦的跑一趟。” 我连续发三条阻止消息过去,小易却没有回应,留下的只有电脑背后心跳飞升的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左心房极速膨胀,隔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我甚至能肉眼看到的跳动。 等待的过程生来就是世界上最煎熬的事,比任何一段艰难的时光都难过。过了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我心跳从前刚开始颠的极速猛增到现在几乎一直呈水平线移动,心跳没下来过,手心爆汗也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小易在过来的路上。 我像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拐弯找厕所去了,我能感受到脸上飞速上升的温度,手心冰凉但脸颊飞烫,冷汗一阵阵的,这刚好应证了那句话——“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快乐,但紧张是发自内心的紧张。刚进厕所就从那面大镜子里看到了我绯红的脸颊,我不太愿意承认是内心的心理活动导致,我把一切都归结于不能流动的沉闷空气,空气中二氧化碳增多,导致了我过敏般发红的脸。 冰冷的水从水管里流出,又被我泼到绯红的脸上,凉水被灼人的温度迅速同化,相似的场景把我带回第一次遇见舒白的那个晚上,那袋善意的纸巾,那双明媚灿烂的眼眸,以及那些陪我度过晦暗的日子。 我沉浸在回想时,从旁边走出来一个人拉回我的神思,我抬头,点点水珠挂在脸上,头发上,显得有些狼狈,发红的脸经过凉水的刺激变本加厉,脸上隐隐发痛,眼睛也十分酸涩,泪眼婆娑的走出厕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洗了个眼睛出来。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外走,低着头自顾自的往前,网吧此时也没多少人走动,我也不担心会撞到别人。 “嘭。”一声,我脑袋撞上去一个结实的东西,跟一堵墙一样,只是稍软一些,像一个沙发,所以说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撞到那个“沙发”时,我正好手指揉着眼睛,这一撞,眼睛被狠狠地压了一下,刺激得我整个脑子都发痛,我皱着眉抬起头,右眼因为撞击泪眼朦胧,眼泪一串串往下掉,不是哭,是自然反应。 我用仅能用的左眼眯着,仔细辩清来人,小易捂着胸口吃痛的看着我,脸色不好看,嘴唇抿着望着我。 “你铁头吗?”小易揉着胸膛,一脸嫌弃的看着我。 我左手拿着眼镜,右手遮着右眼,耿着脸回应,“你刚胸吗?” “噗嗤。”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男生摘下半拉耳机看着,我一眼瞟过去男生憋着笑转过身去。 “走走走。”我推着小易的手臂往角落走,这个场面真的有点丢人。 小易坐了下来,躺着,一副伤员的样子,我注意到他的鬓下有汗迹,估计是很急找过来的,心下顿时有些心软。 “你胸还疼不。”虽然心里软下来但嘴上一点也没有放松语气。 小易睁开半只眼,瞄了我,“胸不疼,心疼。” 我左手把眼镜往桌子上一扔,右眼还是没睁起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他,“我这头小时候开过刀,医生落了把手术刀在里面。” “你,你竟然,带暗器!”小易捂住胸口,眼看就要侧身“死不瞑目”。 我睁着一只眼笑出声来,右眼的泪更加凶猛的流下来。我实在没见过小易这样搞笑的一面,这样的脸本就该属于生人勿近的气质,在这里硬生生被转化成谐星路线。 “桥铁头,还好意思笑!”小易突然严肃起来。 我的笑一下子挂在脸上,桥什么头? “你叫我什么?”我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欺凌的架势看着小易,我自以为我很有气势,其实脸上的“边眼”瞬间让人出现。 “不喜欢?那就桥头好了,我也挺喜欢吃火锅。” “……” 小易坐直身体,严肃着一张脸,像审问凡人一样,“在这儿干嘛?” “过夜。”我如实回答。 “原因。” “什么原因?”我放下环抱的手臂。 小易抬起眼看我,一脸“你说呢”的表情看着我。 “咳咳”我干咳两声掩饰,“没赶上回寝时间。” “手机……” “没电了。”我抢答到。 小易看我一眼,“之前在干嘛。” 真的跟审问凡人一样,就差拿纸笔书面记录了。 “跟……跟舒白见了一面。”我犹豫着回答。 在说完这句话后,空气凝固住了,跟之前的多次一样,我赶忙圆场,“是李花叫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舒白回来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有哪点不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快解释?我的左脑问我,而我的右脑则回答,不知道。 我看了一眼小易,看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低着眼,顶光打下来,睫毛印在眼睑下方,形成一片阴影,完看不见眼里的情绪。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小易的声音完没有了刚才的欢快,换上了一腔低沉。 “我知道很晚了,我准备一大早就回去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把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小易坐在那里不动,低着头,额前的刘海柔顺的搭在前额,看起来十分无辜,可谁想得到,外表这样人畜无害的男孩,折磨起人来真的祖师爷。 小易站起身来,紧皱的眉头表明了他现在的心情,他一把将我按在里面座位上,自己坐在靠过道的位置里。 小易麻利的打开电脑,看样子网吧没少去,转头对我说,“会玩游戏吗?” 我点点头,“扫雷,蜘蛛纸牌,跳跳棋……” “有联网的吗……”小易扶额,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 单机游戏似乎排不上面对小易来说,我摇头,“没有。” 小易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鼠标,盯着电脑屏幕,“扫雷,五十局,赢五分之一就放过你。”小易转头,眼神询问。 —五十……五分十一,相乘……约分……十局! 我转着眼睛,嘀咕嘀咕完了,朝小易一点头,好!十局应该很容易的!photoshop:桥头火锅底料是一个……非常好吃的火锅底料,就这样,走了。 世间文字八千万 唯有情字最伤人 战局一开始,我就很幸运点到了一个格,消了一半,窃喜的同时顺便瞄了一眼小易的电脑,发现他根本没有动鼠标,反而盯着屏幕出神。我转头,更加集中注意力,因为消这样一大半后往往第二步是最容易死的,鼠标左键的手指迟迟不敢下手,猜也要慎重猜的好吧,结合扫雷地势和运气,成功几率还是会高一点的。 “咔哒。”第二步点进去了,消了一个,没碰到雷,战战兢兢的深吐一口气,脸更加贴近显示屏,认真且傻帽,转头又一次望向小易,认真且沉稳,不得不说,内心自信安定的人,温柔和认真会在某一瞬间自然流露出来,心里的包容是装不出来的。 “我好看吗?”小易盯着屏幕开口,语气一波平静,就像寒暄吃了没一样的自然。 “咳咳,还好。”我赶紧转过头。 “行了,你输了。”我刚转过头,小易往后一靠,顺手放开鼠标,一脸轻松的说。 我迅猛转头看向他的电脑,一排排烟花炸开的景象呈现在我眼前,此时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因为我活这么大以来还没看过扫雷成功的景象。 “还行吧,我也快完了。”我不服输,转回头仔细计算着运气和方块。“这一块应该没有……旁边这块看着颜色就不正……”我嘀嘀咕咕的选择,半天也没下去手,老是感觉第三步会踩雷。 “……”女生的第六感总是在不好的时候格外灵验,鼠标点下去那刻估计连鼠标都后悔了,一颗满身长刺的雷隐藏在那块颜色极其正常的方块后面,阴阴恻恻的看着我,把第一局的我炸了个满开怀。 小易低低的笑着,“确实是完了。” 我横他一眼,“这局你先玩,我先看一把。” 小易一挑眉,眼神里充满着自信,手指放在鼠标上,说实话他的手完可以去当手模,或者说当电竞选手技术好一点加上一双完美的手,吸粉无数啊。 恰到好处的指甲,骨节分明的关节,白皙无暇的手背,粉嫩的手指尖,这样一双手和他的形象倒很是相搭。 “手漂亮吗?”小易斜着眼看我,我一抬头恰巧钻进他亮闪闪的眼里,有一刻真觉得他眼里藏了一个宇宙。 “嗯……一般。”我抬眼装作平静,看着屏幕,示意他可以开始扫雷了。 我看着那光标显示点了中间的一个地方,但结果只消了两个,我暗暗发笑,“你运气不行,我一点消一半。” 小易没有说话,毫不犹豫的点下一个方块,还是只有几个,于是我的骄傲有些膨胀,这局运气用完了吧! 看着小易眼睛直直望着,手下动作不停,一直在点击其他方块,连续走了七八步,一个雷都没碰到,方块消了也有一半了,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小易扫雷的时候会标记小红旗在方格子上,一会儿标一个一会儿标一个,好半天都没踩到雷。 “你这小红旗是哪儿来的?”我忍不住问。 小易凝住了之间,转过头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我,“你究竟玩过扫雷没有。” “……所以小红旗到底怎么来的?” 小易无奈撇我一眼,“标雷。” “标了雷有啥用?” “……所有雷标出来不就赢了?” “那你咋知道哪儿有雷?” “算。” “……这不是讲运气的吗?” “只有你才靠运气,我靠脑子。”小易撇我一眼,语气极度嫌弃。 我看着他一路标红旗过去,甚至最后撑起下巴晃晃悠悠的玩,又一局完了,小易又赢了。 “……你真的是算的?”我怀疑着看着他,充满了不确定。 小易侧过身靠近我,“就算猜运气也比你好,怎么样,还来不来?” 我避开他的靠近,往后退了一点,偏过头,“不来了,永远赢不了,你就说你想干什么吧。” 小易却突然不说话了,仿佛察觉到我的躲避,眼神中有一缕恍然,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舒白回来了,你就要躲开我了吗?” “没想躲开谁,只是不习惯。”我回答。 话音未落,小易猛然起身,半个身子向我压来,脑袋凑近我的颈窝,低低的声音伴着不均匀的呼吸在我耳边轻轻说,“我一直在等着你,可每次舒白一出现,我就会被忽略,为什么,舒白在你心里位置那么多吗?” 我的腰被小易搂住,不至于难受,四月春,衣裳薄,小易的体温很快过渡到我的身体,接触的地方隐隐发烫,颈窝处的呼吸挠动着心弦,白毛浮绿水,轻柔又荡漾。虽然心跳得厉害,但我还是强行按压住内心的起伏。 我放低了声音,小易的耳朵就在我嘴边,我向右偏移,离开那一块禁忌之地,“谁在我心里重要吗?我和他只能是朋友。” 小易身体一僵,我能感觉到他身体温度的暴涨,怀抱温暖得发烫。 “那……我呢?”小易声音带着一起颤抖,却又强制镇定,努力抓住那一丝不确定,“我在你心里有多重。” 我沉默,呼吸声渐轻,从小易声音传入耳蜗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无法掌控局势了,“小易……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 小易缓慢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有了更多的灿河星月,呼吸轻缓,安静的等着我下文。 我避开他的眼睛,面对那样清澈的眼,我无法撒谎,“你只记得你告诉我的那个摆渡少女吗?” 没等小易回答我继续自顾自说,“你告诉我,海的这边是凡夫的贪嗔痴慢烦恼痛苦,那边是解脱生死的涅槃快乐彼岸,少女选择投河,因为深知轮回中众生之苦,我知道,她也不愿意留在人世,因为不想再了解爱恨离别之痛。” 小易垂下头,不动声色。 我不看他继续说,“你以为我是那个少女,我以前也这样认为,可舒白让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内心,是第一个肯定我内心小心思的人,他理解我的一切,理解我难以启齿的柔弱,理解我沉默缄口的倔强,把我从无时无刻的窘迫里解救出来,他甚至把我一切都给予肯定,是他把我带离了过去。” 我说完这些话后明显感到了我腰上小易的手松动,犹如一根弹簧失去了它的韧性。小易慢慢坐起来,头垂着,面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声色突然变得有气无力,连同网吧里的暖光都打得很疲颓。 “我还是拿你没办法。”小易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有万千委屈不可与人说。 路上没有灯 四月没有风 舒白的又一次不辞而别让我觉得情理之中,毕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完违背父母的意愿。舒白给我打电话时,我和小易正在网吧相互沉默着,这一通电话尖叫着打破寂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接电话的动作的变得轻柔,连说话也小声,“喂?” “二桥……” “嗯?” “我又要走了。”舒白的声音小声,情绪也跟着消减。 我握着电话,低下头,“知道了。” “嗯……” 随即是长久的沉默,电话里的电流吵得耳朵疼,我低着头等待着。 舒白开口,声调一扬,“我可要去过新生活了,我要交很多朋友,到时候一一介绍给你,省的你身边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舒白的声音即使在电话里也高亢,像他热情的性格,总是能让别人看不见阴郁。 “……”我刚要张口说话,手机被一把抢过去,小易半睁的眼,严肃得不似平常,轻轻开口,“她有我,你别操心了。”说完立即挂掉了电话。 小易拿着我的手机,却并没有打算还给我的意思,而是举在空中对我说,“你要是喜欢舒白,现在打电话留他还来得及。” 我看着小易,从他神情捕捉到一气犹疑,我下意识的扣着牛仔裤的裤缝,心里闪过千万种结果,数不清的犹豫在我脑中浮现。 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我最后终于伸出了手拿过电话,在那瞬间我明显看到小易脸上的失望。 我起身走出网咖,站在寥落的路灯下发了条短信给舒白,输入框里的字犹豫了很久,终于按照自身的形体被发送了出去。 发完短信我没有立即进去,虽然我知道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我面对那条路还是带有许多犹豫。站在外面吹了会儿稍凉的风,把脑子里所有关于舒白的记忆片段都选择性忽略,存储进新的片段。 凉风将我身体唤醒后我重新回到身后的网吧,经过走廊走向座位,小易站在位置旁面对着我,眼里有数不清的情绪。 我走过去,没有抬眼看他,径直坐到里面,看着桌面上残存的扫雷界面的,开口对着虚无的空气说,“我脑子不聪明,标不了雷,只能躺着过去,你愿意教我吗?” 我转过头看着小易,他依旧站在座位外面,僵直的身子稍稍动了动,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不愿意吗?晚了,我已经交了学费,你以后时间恐怕都会分给我了。” 我看到小易身体一怔,呼吸慢慢变得沉重起来,像个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的坐到我身边,沉默良久,最终嘴唇微张,发出的声音带着颤音,“好,我教。” 我转头,屏幕上的扫雷界面格数增了两倍,我还没来得及发问,小易的低音突然在我耳根摩挲,“我和我的一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学。” 我和小易的开始就在四月份的一个凉风晚,在寂静的后半夜,在闷气的恋爱网咖,在我准备开始的时候,他已经等了我好久,等着我的往前一小步。 我喜欢猫 更喜欢你 第一班轻轨到达时,天还没完亮,我和小易坐在冷冷清清的车厢里,四周传来的只有轻轨呼啸的声音。 我转过头望着小易,“你不好奇昨晚我出去跟舒白说什么了吗?” 小易低下眼睛,微笑,“何止是好奇,从你拿走手机的那一刻起,我只有无尽的心痛。”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我疑问。 小易笑意更甚,勾起的梨涡张扬着少年的纯粹,“我知道的,永远是你想告诉我的,你愿意说,我就听,你不愿意说,我就装聋作哑。” “那我要是骗你怎么办?” 小易坐直了身体,认真的握着我的手,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骗我我也心甘情愿,我宁愿你骗我一生。” 我看着他眼里真挚,手里的力量和温度实时提醒我小易是个对感情十分认真的人。 “我现在还是有些恍惚的感觉,总觉得你还没有属于我。”小易咬着嘴唇,眼里有些委屈。 我看着他有些好笑,“麻烦你的语气要对得上你的外表,以前没发现你还会撒娇呀,是在哪个姑娘那儿学会的,嗯?” 小易一听,迅速朝我靠近,神情真挚,就差举起三个手指头发誓了,“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歪着头想着。 “好奇什么?”小易接过我的话。 “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我。” 小易抿着嘴笑了,“这话讲起来得三天三夜。” “你还记得你换新眼镜的那个晚上吗?” “嗯,记得。”我点点头,那是我和舒白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小易为什么会提及那晚?我纳闷。 他继续讲到,“那是你跟舒白第一次见面吧。” 我转转眼睛,点头。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你的时候,你跟个慌入狼群的羊一样,小心翼翼又局促不安,很有意思。” “所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小易挑眉,“嗯,不过谁知道你却首先认识了舒白。” “但有一点我要声明,那袋湿纸巾不是舒白送的,是我。” 我下意识一怔,定住了身,还在消化小易刚才的话。 “可……我开门时,是舒白在门口。” “我那时候被人拉住了,看到他刚好在门口,就让他递了。”小易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却在我内心激起千层浪。 如果,如果当初我开门时出现的是小易,事情发展的结果又会是这样呢?阴差阳错还是水到渠成。 我重新打量着小易,宽阔无人的车厢里,耳边只有轻轨的呼啸,小易的眼里灿烂银河,舒白眼里有繁花似锦,我的确足够幸运,能同时遇见两个美好的少年。 “不过你也太笨了,我多次的暗表心意你都没看出来。”小易努嘴,眨眨眼说道。 我撇嘴,“你也知道是”暗表“,你那你还指望我能看出来,再说你暗表什么了?” “第一次我去你课上放的电影。” “《怦然心动》?” “你看我就知道你记得,看来心意明显。”小易晃晃身子,梨涡在脸上晃荡。 “还有《侧耳倾听》。”小易笑着。 我一下恍然过来,“噢!我说你怎么放的都是我喜欢的电影,是不是李花告诉你的?” 小易点头。 “她都告诉你什么了?” “基本上都说了。”小易挠挠刘海。 “所以……找我剪片子也是你安排的?”我盯着小易问。 “嗯。”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只是想自己多出现在你眼里,免得你只看得到舒白。”小易努努嘴。 我无语的擦擦额头,“你可真能打算,你就不怕我把你越推越远?” 小易深吸一口气,“怕,但我更怕你看不见我。” 旷荡的车厢里,两颗年轻的心在同时跳动,一个人得积多大的福分才能有另一个人付出部真心,我握紧小易的手,他的手掌有些凉,两个温度相近的人,在六点半第一班早车的地方,互相交换着感情。 回到寝室的第一时间,我翻出了早前小易给我的一张卡片,上面已然是干褐色巧克力,我拿起小刀一点点将巧克力弄下去,下面出现了一行字:我挺喜欢猫的。 我失笑一声,掀开帘子看了看熟睡中的822,起伏的身体安静美好,像在我面前褪去清冷的小易,把所有温柔都留给黑夜的我,只要我抬头,就能触摸到的温暖。 失恋一次老十岁 失恋一百次能成活化石 我一直在想我和小易在一起后他身边得有多大的轰动,先是李花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里那一顿炫耀。 “嘻嘻嘻,我就知道你们俩能成。”李花自沾自喜的说。 “你还好意思说,交代吧,什么时候和小易串通一气了?还把我卖得挺干净的。” “嘻嘻嘻……其实就在我们那垃圾部长聚会的时候,小易不是出来解围了嘛,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了,所以我给他提供了一点点,就一点点信息。” “那你还挺主动呗,李花花?” “也不,也不白提供,他答应给我介绍新男朋友。” 我一听手机差点没摔地上去,“新男朋友?你分手了?啥时候?” 李花轻描淡写,语气平淡,“就那时候呗,没事儿,都过去了,提他干嘛。” 我能听出来李花语气中的勉强,也明白她内心的感受,更理解她不告诉我的原因。“出来吧,老地方。”我知道这时候说再多话也是多余,不知道李花独自一人憋了多久,更懊恼自己没有及时给她朋友的安慰。 李花笑笑,“成,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我能明显感觉到李花的变化,从前她是一个一件伤心事能说好久的人,如今失恋后却能独自在内心疗伤,失联让人成长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让我一直无法明白,人为什么都要经历过痛苦才能成长,非要等到痛彻心扉后才能成熟,我们一路成长,也一路痛苦。 我见到李花时,她整个人有些憔悴,脸色即使是化了妆也能看出来的苍白,却还是给我一个张扬的微笑,而这个微笑下面有多少心酸只有她自己明白。 我从老板那儿拿来一箱啤酒摆在桌上,拍拍桌子,“今晚,这些,不醉不归,懂吗?” 李花翻了一个白眼,“你赶我回去我都不回。”说着熟练启开两瓶啤酒,递给我,自己咕咚咕咚先灌了半瓶。 “你慢点,今晚咱有的是时间。”我笑着。 李花重重一搁啤酒瓶,开启了话匣子,“我给你讲讲那人有多渣……” 我还没开始问就开始述说自己的失恋历程的人,李花是第一个也是独一个。 “你说咱俩高中怎么没看出他是个那么样的人啊,那么渣,好歹也高中一起学习了三年,怎么渣我就忍得下心。”李花说着酒也一直没停。 我高举杯,向着天空,“来,为我们可悲的高中早恋致敬。”一说完我发现不对,李花却比我先一步纠正我,“别,您高中可没恋成,光顾着黛玉葬花去了。” 我半睁着眼,“啥意思,说我柔弱啊。” 李花举瓶和我碰杯,认真对我说,“放屁!老文绉绉说些屁呗,高中时候你为他写过多少酸情书,要我一一给你说出来么?” “你说咱俩不愧是朋友,有酸一起尝,经历都一样,友谊天长地久,来干杯。”李花举杯,眼神朦胧,我还在一杯里徘徊时,她已经干完两瓶了。 边喝边絮叨着,“我告诉你,男人,最不能信,甭管你认识他多久,我们家那位……”说完似乎意识到什么,转口,“呸!那小渣男,绿我!tm居然敢绿我!” 李花又干了半瓶,打着酒嗝冲我喊,“你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花深吸一口气,“他连和那女的合照都不删,直接放在相册就等着我去看呐,桥,你说他聪明不聪明。”说完又自顾自的笑起来。 我无言,此时在大排档的街头,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看着我们两个买醉的少女,一定会瞥来一眼,我看着每个人的神色,心里恍然,转头对李花说,“花,你知道路人为什么叫路人吗?” 李花从酒杯里抬头,闭着眼睛嘟囔,“为什么,难不成是用来压马路的人。” 我拔开她脸上散乱的头发,大声冲她说,“因为他们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不必为他们付出喜怒哀乐,一转身就能消失在街边的人,所以叫路人。” 李花微睁着眼,“所以呢,小渣男是路人吗?”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李花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眼里闪着光,“也就是说我不用再为他付出真心了,对吗?” 我点点头。 “那老娘在这儿伤心个什么劲儿,他不配!”李花一摸头发,重重搁是上酒杯,“今儿喝酒是为了高兴,庆祝你和那谁终成眷属,是兄弟就干了,我先来。”说完一仰脖喝完了剩下的半瓶。 我拿起酒杯,满上,一饮而尽,我和李花相互望着,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我和李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谈天说地聊感情,喝醉了能做的事儿都没做,光顾着哈哈大笑去了。 大排档摊主出来坐了会儿,望着我俩,嘀嘀咕咕着,“这俩小姑娘在这儿傻乐啥呢。” “诶,你听见了吗?老板问我们笑啥。”我笑嘻嘻看着李花。 李花停止傻笑,转头冲着老板开始傻笑,含含糊糊说着,“开心快乐,不是傻乐。” 我摇摇她,“以后擦亮眼睛看人,懂没,这样的失恋可一可二不可三。” “为啥。”李花一愣。 “因为啊,失恋一次老十岁,你失恋三次,都成中年妇女了,到时候再在街上肆无忌惮喝酒,会被人拍到网上去的,到时候咱俩一块丢人,标题我都想好了,叫‘中年妇女深夜买醉为哪般,起因竟然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去当营销号可惜了。”李花拍着我的背笑着。 酒过三巡,一箱啤酒已经消了一大半,我和李花脸通红坐在大街上,侃天侃地侃渣男,那一刻甚至觉得找回了青春,突然觉得年轻真好,做什么事都是合理的。 “你们俩小姑娘喝没事吧”大排档老板过来问我们。 我和李花摇摇头,李花表示还能继续。 “你看这快12点了,我这摊也快收了,你们要不找朋友来接接你们。” 我抬头,“老板,你这儿怎么,不是夜市啊,咋还要赶我们走。” 老板摊手,“实在没办法,老婆要我立马回去,我得关门了。” 李花一听,嘟嘟囔囔的说,“成,老板,再给我们十分钟,我们立马……呕……”李花吐了。 李花这一吐我有些清醒了,但在酒精的作用下突然感到一阵委屈,鼻头一酸,脑海里第一反应出小易的脸庞,拿出手机打出电话,我竟然不知道我会带着哭腔讲电话。 “喂?”小易的声音响起的那瞬间我所有的酒精都化作了委屈。 “老板,老板要赶我们走……”我带着浓重的哭腔对电话那头小易说。 老板似乎没想到我们俩小姑娘的栽赃陷害,赶忙摆摆手,“啥,什么,我不是,我没有啊。” “你在哪儿。”小易沉稳的声音总是让人充满安感。 我抽抽搭搭的讲,“在xxxx,和李花一起。” “等着我,别乱动。” “嗯,你快点啊。” 我打完电话,双手扶着李花坐下,老板在旁边一脸黑线,我更加委屈了,但不得不忍住泪腺里的眼泪,主要是大街上哭太丢人了! 我和李花耷拉着脑袋坐在路边等待,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打着灯呼啸而过,带过一阵风,吵闹又安静,吵闹的是面前的车水马龙,安静的是身后传来的跑步声。 我下意识转头一看,小易刚好跑到我面前,气喘吁吁蹲下来,认真盯着我的脸,顺了顺我的头发,“没事吧。” 我摇摇头,指了指怀里的李花,“花有事。” “哎哟哟,总算来了个明白人,小伙子我跟你说,我真没欺负他俩,你说我一大老爷们儿欺负小姑娘这像话吗你看这。”老板一溜跑回来说到。 小易站起身,过去和老板交流了几句,之后回来继续蹲在我面前看着我,“我送你回去。” 我继续摇头,嘟囔着,“关寝了,我要和李花在一起。”虽然我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我还是说出来了,别指望着喝醉的人能说出什么调理通顺的话来。 “你们俩怎么又喝醉了。”小易语气无奈又无奈。 我虚晃一下手,示意他打住,“嘘,人今天失恋,不能说不能说,说好今天不醉不归,李花就爱耍赖,我还没喝够呢。”我咕哝着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变得没有理智。 “好好好,不说,咱回家再喝啊,”小易擦了擦我脸上的泪痕,“走吧,别坐大街上了,这儿挺冷的,去我朋友家。”说着扶着我起来,我拖着李花,小易扶着我,一个大男生带着两个醉鬼去投奔朋友去了。 我会等你准备好 你知道人喝醉处于那种要断片不断片时的样子,活像喝了假酒一样,当我和李花瘫倒在小易朋友家沙发上时,他朋友脸都要惊掉了,这是小易后来的描述: 他朋友:左边那卫衣的是你女朋友? 小易:是啊,你看人还挺准的。 他朋友:她是唱京剧的么?大红脸? 小易:京剧里那叫大花脸吧? 他朋友:大花脸是旁边那个。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朋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忙后退了几步。 小易对我说,只看见我解开皮筋散开头发站起来,眼神凶狠的盯着他朋友,把他那朋友吓得不轻。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李花,在一个昏暗陌生的房间里,后脑勺隐隐作痛,头发散乱不成样子。 再转头看看旁边的李花,四仰八叉的腿搭在我身上,紧闭的眼很能体现出宿醉之后的样子。 我爬下床,打开门,一股强光让我眼睛下意识的紧闭,眩晕感像昨晚的酒劲一样晃来,我还没睁眼就听到小易的声音,“醒了?” 我遮着脸不敢看他,点点头。晚上8点后再喝水第二天起来脸绝对会浮肿,我深信不疑,所以手成了我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给你倒好水了,洗完过来吃饭。”话音未落我就感到一阵温柔的力揉了揉我的头发,之后眼前变得光亮,我露出半只眼睛看着小易转身进了厨房。 婚后的夫妻生活?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时我自己都吓一跳,从镜子看了看自己苍白的脸,迅速否认了刚才的想发。 我整理好自己走出来时,小易正在准备碗筷,一副居家的模样让我看得有些呆了。 小易看着我,走过来将我拉过去,“我做饭一般,你凑合着吃。” 我木讷的入座,想找点话聊否则局面显得有些尴尬,“你朋友呢?” “睡觉呢,你昨晚把他吓得不轻,可能需要多休息会儿。” 我握筷的手愣住,“我……干嘛了?” 小易添了一碗粥,一边喝一边跟我讲我昨晚发酒疯的样子,绘声绘色,把我讲得一愣一愣的,不去说相声真的可惜。 “你朋友被我吓到了吧。”我搅着碗里的粥不好意思的说。 小易喝了一口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奔放,还频出金句。” “我说了什么?”我问他。 小易瞥着眼睛看我,似笑非笑,“你可以觊觎他的精神,但肉体永远都是我的。原话一个字都没漏。”说着还做了发誓的手势,诚诚恳恳的看着我,眼神无辜。 我听了犹如天打雷劈定住,紧张从我后背怕上来,小易慢慢凑近我的身体,含笑的声音在耳边挠动,“没想到大爷这么心急,今晚妾身就满足大爷,一定把大爷伺候好。” 我心里震惊得无可厚非,想不到小易那么正经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刮目三日都不足以让我看清他。 “你们俩腻歪完了没有,完了告诉我一声我才好过来吃饭。”李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小易转头,把凳子往我这边搬了一步,身子转到后面,“好了,你俩过来吧。” 我转头,看到李花和小易的朋友一人站在一个房门口靠着看着我俩,羞愧感从我心里涌上,在我未曾注意的耳根泛起红。 “不好意思啊嫂子,易哥昨晚的身体被我占了。”一个男生坐在我对面冲我笑。 他的话像一根导火索将我耳后的炸药点燃蔓延到脸上每一处毛孔,要是面前的粥碗足够大我早就埋进去了。 “好了好了……”小易一出声,我心里出现一丝希望,小易总是在我羞愧难当的时候即使出现。 “你也就一晚,我和你嫂子以后多的是机会。”小易猝不及防的转折让我有种愤然离场的冲动。 李花坐在我对面,不明就里的笑,我撇她一眼,她笑得更加云里雾里。 李花拍拍桌子,“我们都还不认识吧,我来介绍一下,本人李花,李家沟的李,祖国花朵的花,谢谢。” 我抬起头,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的眼神一直往旁边瞟我瞬间就懂了,果然,李花一介绍完,旁边的男生放下筷子,“我叫单宇,宇宙无敌第一的宇。” 介绍完然后……他俩就聊起来了,像是忽视了对面还存在的我们。 小易转头,嘴角微勾,“要不……现在实现你的愿望?” 我脸噌的一下爆红,紧张的撇了一眼对面两人,聊的正欢,没空注意到我们。我手肘一把捅过去,小易吃痛眼里的笑意味不明,凑到我的耳边轻启嘴唇,“放心我会等你准备好。” 山高水长 我准备好了 自从上次黎家海的事情后,我的电话被他骚扰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小易不知道做什么后他就没打过我的电话,但在某一个凌晨,我们整个寝室都陷入沉睡时,我电话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深夜响起。 震动在耳边吵醒我,我半眯着眼睛盯着屏幕,一个被标记过的骚扰电话,我自然而然的挂断,完没有多想。 可在第一次挂断手机还没离手第二个电话又震动起来,我又一次挂断,我还从没见过骚扰电话一打打两次,还是在深夜,让人恼火。 电话来来回回,在第五次打来时,我彻底清醒了,带着半夜的起床气蒙住被子压低声音,重重的喂了一声,不怀善意。 “你了解过小易的为人吗你就轻易的跟他在一起?”对面一道男声说得云里雾里,仿佛是故意让人产生误会。 我听完这一句就挂了电话,对于小易我几乎是无条件信任,人一旦谈感情就会有各种妖魔鬼怪出现,我从不相信别人说的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电话又一次打来,我索性关机扔在一旁,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醒来的时候开机,瞬间十几个未接来电通知跳出来,除了昨晚那个骚扰电话,还有小易。 小易的电话是早上七点打过来的,我没早课睡到了九点,一看到立马给他回了过去,电话响了半声被立马接起。 “喂?醒了?心情这么样?不好要给我说不要憋着啊,不要不接我电话啊。”一连串的话让刚睡醒的我消化了一会儿。 我狐疑的确认了一下电话号码是不是小易,疑惑的眼神眨了眨,“你是小易嘛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手机关机啊。”小易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撒娇的语气。 我抓了抓头发,“昨晚有个骚扰电话一直打,吵的睡不着,关机了。” “今晚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些事想对你说。”小易语气有点软糯,让人抗拒不了。 “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小易今天的语气不太对,像是一窗砂纸,欲破非破的欲拒还迎,暴风雨前不安,天气也有些变了色,早上还有微光到下午天色已经沙黄了。 我出门时室友提醒我要带伞,我一看天,天色已经压得很低了,风也开始蠢蠢欲动,地上的沙草垃圾也躁动不安。 我裹紧衣服,往山下走去。 “我在来的路上,你别动等着我。”我下山的中途小易给我发消息。 我没有听他的,继续下山,此时天色更低了,加上接近黄昏,天空彩云和乌云交错,竟有中壮烈的凄美。 我刚走到山下的校车旁边,远远地就看到小易的身影朝这边跑过来,我加快脚步,朝他奔去。 “不是让你在山上等我吗下来干什么。”小易额头有一层薄汗,微微喘着粗气。 “我想早点见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说这种情话已经不再排斥了,从前腼腆一切都归于过去。 小易自然的整理我额边的碎发,看着我的眼睛,眼里有一点光亮。 风越来越大,沙子乱入眼,周围的同学都四处奔跑,我拉着小易的衣袖,“要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避会儿吧。”我准备拉着他走,可小易却没动,只是站在那里,心事重重。 “怎么了?”我察觉到小易的异样,轻声问。 “我可能会离开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小易说得犹犹豫豫,不似他平时的果断。 “去哪儿?” “南京,当交换生。” “还回来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一句,大概是杯弓蛇影很多年改不了下意识的不安。 “要一年以后。”小易低下头。 “大傻子这是好事啊,我最喜欢南京了,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带礼物。”我一拍小易的肩膀冲小易笑着。 小易一把紧紧的抱住我,手臂微微颤抖着,像在隐忍着什么。 我抚上小易的背,凸出的背脊早已显示了少年的成熟,“我喜欢的路上没有别人,路的开始和尽头都是你,我已经学会了接受离别,所以现在我要开始学会准备啦,你向我走一步,我要朝你跑一步,虽然脚步不同,我也始终能跟上你。” 小易抱着我的整个人颤抖得厉害,那是我第一次了解到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我松开小易的腰,仔细的捧住他的脸,身体靠向他,吻去他脸上的泪痕,像他第一次对我那样,“你告诉我你叫叫小易,非常困难的易,我也告诉你我叫宁桥,路走不通的桥,山高水长,我准备好了。” 繁花盛景有尽头 世间冷暖凭自留 小易走后,我顿时感觉自己成了陆依萍,小易走的第一天,想他,小易走的第一个晚上,想他…… “呜~呜~呜~”手机在桌上震动,我放下笔走出宿舍,点了接听,小易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一如既往地明媚。 “桥,这里没有家里好。”小易瘪着嘴眨巴眼睛。 “废话,当然没家里好了,不然怎么叫异地。” 小易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他转过去看了一眼,说,“我走了你会变心吗?” 我毫不犹豫点头,“会。” 小易睁大眼睛,屏息凝神看着我,视频秒变照片,“你,怎么这样。” 我将镜头一转换,对准822,“你走了我就可以把更多心思放在822上了。” 小易还是没有说话,我转过镜头,小易咬着下嘴唇看着我,“那也不准。” “为啥,咋还吃猫的醋。” “猫是舒白送的,我怕你旧情复燃。” 我嗤笑,“822是他送的不假,名字可是你取的。” “也是哦,舒白知道是我取的名字么?” “知道啊。” “哈哈哈,气死他。” 小易笑得像个谐星,完没有一点刚开始闲人勿进的气质。 “你那边还好吗?” 小易冲我点头,“除了女朋友远一点,其余都还行。”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我嘱咐到,以小易的性格,怕是宁愿自己扛到死也不远向别人开口。 小易笑着,“知道了。”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类人,他们的眼睛清澈见底,世间一切杂尘都无法沾染,阳光见了那双眼会泛出褐色,清水见了那双眸会变得凛冽,而如今我正面对着那双眼,我用一身浊冽,去面对那双眼里的繁华盛景,那双眼足以敛去我的痛苦和尘烟。 “呜~呜~呜~”小易的视频刚挂掉,一个电话进来。 “喂?” “你知道黎塘吗?” 一个问句显得莫名其妙。 “你是谁啊。” “黎家海。” “……”我真是一句话也不愿跟他多说。 “你先别挂,或许你想知道关于小易和黎塘的事。”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想。”挂完电话后,立马把黎家海拉黑。 异地恋最怕的就是猜疑和别有用心的挑拨,虽然我没有恋爱经验,但至少也是现代网上冲浪女性,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 我刚拿起笔,电话又响了,今天是不消停了? 我拿起,一看是李花,松了口气。 “啥事啊,求帮忙请打钱。” 李花语气急冲的,上气不接下气,“大桥,大事不好了。” “大桥好得很,小乔可能有点不好,王者又打输了你?” “不,不是,你别挂点话,快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说着一边打开消息点进去。 一张图,点进去类似于推文的形式。 嗬,这标题真行—“我被绿了却还要笑着面对。” 作为一个新闻专业的学生,对这样的标题屡见不鲜,平常我都不会点进去,是无聊到什么程度才会把这样的文章推给我。 “我说你忘了我的专业么?要是我写这样的标题,不等学校把我辞退我自己先退……” 学字还没说出口,我惊住了。 你知道推文一般是图文并茂,加上一些感性或理想的语句,再买点惨,就能赚一波路人的同请和义愤填膺,当事人没有四五张嘴是永远说不清楚的。 偏偏不巧的是,我成了当事人。 我从标题一直看到图片最底的水印,还挺长,故事的主人公大概就三个人,我,一个妹子(她自称黎明前的暗夜),还有男主人公小易。 “不是,我说这个剧情还能再千篇一律点吗?她是从哪里批发过来的么?”我有点想笑。 李花冲我大叫,“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你知道这篇推文已经在我们学校传疯了吗?现在连门卫老大爷都有这张图!” “老大爷挺跟潮流的呀,要我说不能对老大爷有偏见,人家也有上网冲浪的权利呀是不是。” “哎哟喂大姐,这都什么啊,你倒是想想该怎么反击啊,就这样任凭污水泼在你身上?” 我敲敲桌面的六级题,“我六级625你知道吗?” “现在谈什么六级啊,你怎么,哎呀,你真是要气死我。”李花深喘一口气,语气极度不耐烦。 “我问你,刚才我说我六级695你信吗?” 李花气哄哄的,“不信啊,你要考到695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呃,虽然我是考不到,但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吧。” “你不觉得你这个梦有点离谱吗?” “嚯,你也知道离谱噢,那你怎么被那篇离谱到天边的文章卷进去了呢?我的小李花?” 李花一时语塞,嘟嘟囔囔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可是别人在造谣你啊,在污蔑你啊,你就不气吗?” 我撇撇嘴,“造谣就造呗,反正又不是一个学校的,树大招风是不假,可谁让我这棵树离得又高又远呢,风吹不到我你放心。” “那……那小易呢,他就不受影响?” “他这棵树离得就更远了,吹跨界风怕是有点难。” 李花还是有点不甘心,“话虽有点道理,但小易这个前女友绝对不是个善茬,你小心点,别让她找你麻烦。” 我笑笑,“知道了,兵来将挡呗。” 挂完电话我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重新把那篇推文点开,盯着那些图片,眼睛刺痛了一下,等到恢复过来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喂?帮个忙可否?” “唉,每次都是这个时候你才能想起我来,行吧,你说啥忙。” 跟一个发小商榷了一阵,他有些惊讶,“还有这种事?行,我保证给你调查得清清楚楚。” 挂了电话我看着桌子上的六级题,心里暗忱,我啥时候能考到695呢? 当天下午,一叠叠的资料像牛毛一样发在我的手机上,我一一打开,还真是琳琅满目。 “除了隐私,黑历史我都发给你了,你看着办哈。” “嗯,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第108次,我记上了。” 我笑了一声挂完电话,看着手机,心里的小狐狸冒了头。 我忙忙碌碌整理了一下午,把二十多年以来的文学和码字功底发挥了一大半,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打出文档,又用我大一仅仅了解过了的做推文的网站,做了一个跟形式差不多的推文。 不就是用字说话么?谁不会。 接着我席卷了李花学校的各大贴吧和群聊,像一个深水炸弹似的,点爆了整个当代大学生无聊时光。这是李花的形容。 我电话快被李花打爆的时候,我正刷着剧,剧里刚好演到男主和女二的神情戏码,就被女主给发现了,那家伙好一顿你纠我缠,喋喋不休啊。(是不是用错成语了?我不管!) 李花每隔几分钟给我汇报消息,边笑边说,“你知道吗?原来发文的那女生根本不是小易的啥前女友,就是一个暗恋不成反生恨的苦情女二,受了电视剧的刺激,然后编了‘我被绿了’的戏码。你别说,那些截图和图片贼像了,吃瓜群众还真分不出来真假。” “所以要不怎么说造谣一张嘴呢,这生活可真比电视剧精彩哈。” “诶那你那篇文章里,她真的连毕业证都造假啊。” “怎么,你还不信?我还能拿我的专业开玩笑么?” “不是,我就好奇她家里啥背景啊,毕业证都能造假。” “不知道,人年奖学金拿了,补助金也占了,一头一尾都想拿,露馅不是迟早的事儿吗?” “可是……你这篇文章写出来,我们学校那些领导估计要背锅了。” “背就背呗,有放人造假的权利,就得担起违法的责任。” 李花哟呵一声,“怎么现在说话这么有水平?” 我同样回应一声哟呵,“怎么,你以为小易的人是白瞎的么?” “呕~挂了挂了,我先去联系我的感情去了。” 我一听一激灵,“你有新感情啦?藏的够深啊姐妹儿。” “那不是……还没准呢嘛。”李花娇羞。 “谁呀,名字。” 李花吞吞吐吐,“就那个……单宇。” “单宇……单……宇……”我念着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李花哎呀一声,“你就只记得你小易被。” “等等!”我吸一口气,“不会是小易那个朋友吧。” 李花作娇羞状,嗯了一声,颇有几分林黛玉的娇柔。 “我的天,你们好上了?” “还没呢,还在进展中,他今晚约我出去看电影,我在想怎么回答。” 我一拍桌子,“还能怎么回答,去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兄弟!” “嗯……就是……那个……”李花吞吞吐吐的,像个豌豆射手。 “你噎着啦?犹豫什么呢。” 李花哎呀一声,“就是……他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扶额叹气。 “你别叹气啊,你说要是发生点什么我该怎么办?” “你……你别想太多了,你们才刚开始,不会到那一步的。” “不是,我是说他想拉我手亲我怎么办,我条件反射你知道的啊,我怕给他打到医院去。” 我扼腕,嗯……是我不纯洁了,对不起。 李花条件反射我是知道的,从高中开始,别人只要一跟她有肢体接触,她一巴掌就给人招呼过去了,好几次被人撵着打。 “你别说,除了父母以外我对所有人都有这个反应,就对你没有,当时我都惊了。” 高中第一天军训的时候,九月份的天气毒得是想让所有生物灭绝,高一新生在操场上晒太阳站军姿,身上的毛孔都被热开了,我顶着通红的脸,一晃一晃的。 就在我以为我要倒的时候,旁边一个人比我先倒了,我眼角撇着,下意识去扶,结果我们俩一块倒了,教官赶紧把我们送到医务室。 醒过来的时候我跟李花躺在一张床上,紧挨着那种,李花当时眼睛瞪贼大,外星人那种,给我心里吓得不敢说话。 “诶你知道你第一句话跟我说什么不?”我问李花。 “当然了,我等着眼睛看着你,冒出一句,‘我有没有打过你’哈哈哈哈哈。” 我跟着笑,“是啊,当时我都蒙了,但还是忍不住笑。” “你说人家有不打不相识的,有打是亲骂是爱,我们俩是口头询问打人然后坐了朋友,友情有时候还真是奇怪。” “诶话说回来,你待会儿看电影这么办?” 李花嗯了好长一声,“看他的缘分吧,说不定我不打他,也说不定你们到警察局保我。” 我一看时间,对着李花说,“行了,你快收拾一下去吧,手下留情给我控制住,别把人给打跑了。” “好的知道了,你的小易可能要找你了,我刚把事情跟他说了。” 我一惊,慈眉善目化作咬牙切齿,“你嘴瓢得可真快啊!” 李花挂电话那一秒小易的视频就过来了,真的是……迅速啊。 “那两篇文章怎么回事?”小易第一句就问我。 我心里闪过一瞬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不满,像心脏堵了一个毛细血管,“李花都应该给你说清楚了吧。” “我想听你说。” 我叹气,把事情都给他讲了一遍,期间我有看他的反应,像是恢复了他的棱角,小易神色肃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啊,我都解决了,你安心忙你的吧。”我提高语调,轻轻松松的说。 隔着距离有很多不好,比如我无法通过小易的气息判断他的情绪,现在只能两人尴尬的沉默着。 “对不起。” 小易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慌了手脚,刚才心里的一丝难受也荡然无存,“你说什么对不起啊,你要跟我分手了?” “不,不是。”小易猛然反应后又犹豫起来,“只是,像刚才那样的事,应该我来解决,是我,我没保护好你。” 我提起一颗心,小易的脆弱面我不是没见过,但他的自责和愧疚让我的心一阵的绞痛,喘不上气来。 我盯着他低下的眉眼,说,“你有一颗想保护我的心,这就够了,我要的也不是你的时刻保护,而是我们并肩的心,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相互扶持,而不是某一个人的单方面输出。” 小易抬起眼睛看我,那边的灯光是柔和的散射光,他站在灯下,看着我,眼里多了一些东西,是我后来才察觉到的,更多的爱与善。 笨拙的勇士上了战场 流浪的故人回到了家乡 “你真的不知道黎塘是谁吗?”李花咬着吸管看着我。 我耸耸肩,“我有必要知道吗?” 李花放开咬得扁平的吸管,“那为什么黎家海要给你打电话,还说起黎塘。” “可能有病吧。”我说。 李花推开面前的饮料,拿起手机举给我看,上面有一个女生,月牙笑衬得人很是阳光可爱,“她就是黎塘,我们这年级女生中的系花。” “嗯,知道了。”我说。 李花收回手机,思考状,嘀嘀咕咕,“黎家海……黎塘……黎家……” “诶他俩都信黎,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李花的八卦心鄹起。 “咱俩都不是一个学校,我不乐意听他们什么关系,我也不关心。”我内心燃起一股烟,熏得我直发酸。 李花瞥我一眼,“好好好,不说了。只怕你是因为小易才不愿意听吧。” 我皱眉,心里极其别扭,女生就是这样,心里虽然不承认系花系草的关系,但内心一定觉得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相信小易,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 我看着李花,笑一声,“那你给我讲讲这个黎塘吧。” 李花瞪着眼睛,喝水的动作顿住,“你没事吧。” “既然你也说跟小易有关系,我为什么不多了解一点。” 李花微咳一声,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其实黎塘和小易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坊间传闻,只是坊间传闻他们在一起过,小易还为黎塘准备了一个超级惊喜的生日派对,听黎塘她们朋友说的我不知道啊。”李花高高的举起‘我不知道’的大旗。 “还有就是小易还为了黎塘……和他家里人闹掰了一阵……”李花吞吞吐吐。 我心里咯噔一声,“他们,见过父母了都?” 李花摇头,“你知道学校宿舍这些八卦都是不知道哪儿听过来的,我们也只是听别人说,你也别太相信。” “我有分寸。” 和李花聊完后我一个人走在上山的路上,校车今天不上山,我只能爬上夺命坡,气喘吁吁已经不能形容我的样子了,好巧不巧有个电话进来。 我拿起来一看,陌生号码,接起,“黎家海,你究竟想干什么?” 黎家海在那边笑了一声,“宁桥同学,别急啊,想必你也知道了黎塘是我妹妹了吧,这么说吧,我不希望我妹妹再跟小易那个人纠葛在一起,改断就早断,你也好省点心。” 我轻哼一声,气息紊乱,“我跟小易的事还来轮不到你一个连自己都认不清的人来管,有空还是照顾好您妹妹吧。”说完挂电话。 夺命坡可真是个悲伤的坡,我又气又喘,双手叉腰看着眼前一大段上坡,突然笑出声来,原来谈恋爱的感觉是这样啊,坎坷,波折,误会,没哪一样省心,但还是特别想笑,就像高中的时候我看着那群女生给我喜欢的人送水时那样,站在不远处的我扔掉了手里的水,转身走掉时竟然没有一丝后悔,唯一后悔的是,竟然浪费了一瓶水。 我拿起电话,将黎家海拉进了黑名单,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屏幕,印出我通红的脸,谈恋爱真的好费脑子啊,我想。 我站在夺命坡上给小易打电话,气息还未平稳,小易接起来,语气软糯,像刚刚醒过来。 “怎么了?”小易问。 我微微喘着粗气,“小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直截了当,不想拖泥带水。 “什么?”小易似乎有些懵。 “咳,就是你跟你们学校那个叫黎塘的女孩子。” “鱼塘?什么鱼塘?”小易懵圈。 我一下子没憋住差点笑出声来,“你再跟我装,你们年级系花你不知道?” 小易那边传来一阵声音,像是翻动身体,“不知道,不认识。” “那,那……”我刚想问生日派对的事,一瞬间突然想起李花说小易和家里人闹掰了的事。 我停顿了两秒,重新转换了语气,“你跟你家人还好吧。” 小易那边沉默了,随后说了三个字,“不太好。” “怎么了?我能帮你什么。”我问,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小易软糯的语气逐渐变得正常,低笑着,“我家那两位着急见未来儿媳妇,天天在家催我,能好到哪儿去。” 我扶着眼镜的手往下一掉,低着头无声的笑着,脸上受不住的笑意。 “桥”小易叫着我名字。 “嗯?” “等我回来,你不要变心啊。” 我笑着,“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小易沉默,良久才说,“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我站在斜得要命的夺命坡上,脚下发软,小易说出的那一刻我拼命忍住内心的动荡,像一场狂风过后的寸草不生,我想我找到了多年未曾有的对爱的信任。 我曾经说过,我无法将一个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更何奢求一个人的部心跳都属于我,而如今小易的出现,真实的出现,让我知道体恤了自己这个笨手笨脚的勇士,我可以对过去的笨拙和不安完告别了,因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看我,并且把我的心妥善的保管好。 故乡无少年 大二结束的那时候,我想着更深一步的考研,小易已经足够优秀,我也不能落下脚步。李花告诉我,黎家海要来找我,然而我已经没心情和他纠缠了,一切都就这样吧,我不想知道黎塘是谁,也不想知道他们过去有什么故事,我只想能有足够的能力去追上那个人的脚步。 可我万万没想到黎家海在食堂门口拦住我,还是那样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宁桥!”他大声且中气十足的叫住了。 我心情疲惫的回头,毫无气力的看着他,并不准备和他有多交流,只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闲得要命的时间。 黎家海叫住我,淡淡的一笑,“你也知道小易这次去南京是为了黎塘吧。” 我点点头,有气无力,表示自己知道了。 黎家海似乎有些惊讶却又一副意料之中,“所以,你既然知道了还缠着小易,这合适吗?” 我都懒得掀眼皮看他,昨晚一夜没睡正困得想死,“挺合适的。” 黎家海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往前走一步,为了增强自信心似的,“你这是第三者行为你知道吗?” 我索性破罐破摔,学着电视剧的语气,“就算我是第三者,也是小易爱的第三者,我们之间是真爱。” 我内心暗忱,多亏电视剧室友外放电视剧之恩,这些台词简直不能太烂熟于心。 黎家海皱着眉,眼神不适,“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以前真的看错你了。” “你还是自己先学学做人吧,部长?”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黎家海脸色一僵,“不管你怎么样嘴硬,我还是要告诉你,为了黎塘,我跟你杠定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准备走,哪知黎家海突然出手扯住我,把我往他那边带,我重心往后一倒,手里的书掉在地上,身体也往后倒去摔在地上。 我万万没想到黎家海竟然动手,脑子磕在地上那一刻心中怒火从生,黎家海似乎没想到这样的场面,赶紧蹲下准备扶我起来。 我吃痛的按住脑袋,眯着眼睛,看着黎家海渐渐接近的身影,快要靠近我时,我眼前突然一亮,黎家海被人拉开。 我往上一看,一个身影熟悉的男生,眯着眼再看时,我心里一跳,舒白?他回来了? 我的眼镜被磕在地上,视力模糊,但我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舒白脸上的怒色以及点红的耳朵。 几乎是被拉开的一瞬间,黎家海的脸上猛的挨了一拳,舒白看起来用力极大,黎家海倒地后,舒白按着黎家海一顿猛揍。 我来不及找眼镜了,也顾不及后脑的疼痛,赶紧过去拉住舒白,“别打了舒白,你听我说,像他这种人不值得你动手。” 舒白握住的拳头隐隐发着抖,我能听到他不停喘着的粗气,像是克制住了声音,“宁桥,你放开。” 说话的瞬间黎家海已经站了起来,揩了揩鼻梁的血迹,似嘲讽,“想不到啊宁桥,真有手段,原来以为你是个小白兔,结果是只狐狸精啊,攀住小易不算还勾着……” 话未说完,舒白一把挣开我,上前一步一拳把黎家海剩下的话打进了后槽牙,我从没见过舒白那样恶狠狠的语气,在黎家海面前,舒白太阳穴的青筋鼓起,额头通红,带血的食指指着黎家海的鼻子,“从现在开始,你的眼睛要是看她一眼,我就废你一只眼,你的手碰着她一下,我就砍掉你整只手,我要是从你嘴里听到她的名字,我就让你的后半生永远活在噩梦里!” 舒白说话时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带着凶神恶煞像街头的混混,不仅黎家海噤了声,连我也说不出话来。 黎家海灰溜溜走时我看到舒白一直保持着交恶的眼神,等到黎家海完看不见身影后他才转过来,眼神鄹然正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语气冷淡,像个陌生人般,“你没事吧。” 我怔在那里,还没从他的冷漠里回过神来,可后脑勺的隐隐作痛让我皱眉,我抬头半眯着眼看他,一年不见,舒白的模样没多大变化,只是身上的气息让人捉摸不透。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只是看着他,越看越让我觉得陌生,以前那双明亮如日月的眼睛,如今掺杂了许多尘埃,我不知道舒白经历了什么,只是一年的时间里,却让他改变了那个云画少年的洁白。 “二桥,你脑袋没事吧,傻了?我都不认识了?”舒白挤出一丝微笑,含着许多勉强,我看不透他的情绪。 “你……你回来了……”我犹豫说着。 “嗯,刚才没吓到你吧。”舒白一揉脑袋,像回到了一年前的云画少年模样。 我面对舒白,竟然无端生出一时的紧张,这样的舒白,我是陌生的,像是在黑夜里穿着的衣服,等到了白天再看时,只会觉得穿了别人的。 “我回来了就不去了。”舒白打破沉默,像是知道我要我什么,自己说了出来。 我机械般点点头,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里,咽不进心里,也说不出来。 舒白突然转身,我猛然抬头,看着他走向另一边的行李箱时松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明明我们以前是那么好的朋友…… 舒白推着行李箱向我走过来,重新站在我面前,我没看他,只是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想……822了。” 宁桥就是那座桥 舒白自从那天出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没电话短信消息,也不见人整天,似乎没有回来过一样。除了把822抱走说要养几天以外,就没音讯了,就像没有回来过那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和小易之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漏洞,那一场让人猝不及防的寒风,吹得我们十分狼狈,更可笑的是,寒风过后,我们缺少了站起来的能力。 小易在南京时跟我说过他要跟着导师一起下乡去实地考察,可能要两个月,三个月,说不准。我只是嘱咐他注意安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对这个世道相信到,连边境我都觉得是安的,所以当我知道小易去了云南边境口时,我只是简单的给他列了些注意事项,几个简单的视频通话。 我在西南准备考研忙得焦头烂额,整天成堆的资料让我无法抽出身来做别的事,但每天早上和小易聊天已经成为习惯,他每一条都会回,不过时间不定,有时立马,有时晚上,我理解,他和我说他在山里有时候信号不好,我并没有在意。 直到有一天我早上给小易发完消息后,他一整天都没回,晚上我从图书馆回寝室后给他打电话,占线,再打时,还是占线。 我按住我那颗敏感的心,凡事侥幸的我压下内心隐隐的不安,等着小易的消息,可直到第二天,我也没收到小易的回复,我又打了几遍电话,直接是关机。 电话里冰冷的机械音在一遍遍提醒我,一定是出事了!我就怔怔的站在那里,六月的天我脚下冰冷,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力击溃了我的侥幸,我死死握住手机松不了手,我感觉似乎只要不放下手机,小易的消息一定会传过来。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地域的局限,我在多山的西南山区,即使我望破大天,也无法窥探到小易那里的一丁点天空。 我打电话给舒白,他接起时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我握住电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听筒时远时近,我压住声色颤抖,让他告诉我小易的情况,舒白依旧沉默着,这更加笃定了我心里的想法,小易出事了! 我再也压制不住哭腔,几乎哀求着,哀求着舒白告诉我小易的情况,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脑海里甚至想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我还是在等待着一个结果,一个不敢接触的结果。 最终,舒白声色颤栗,呼吸声都带着悲韧,告诉我,小易死了。 我的哭声在‘死’字出口的那瞬间停住,眼前已是泪水糊住的模糊,脑子里不断了闪出小易的脸庞,坚毅平和的眼睛,永远倔强的嘴唇,以及眼底的无限温柔,可那些关于小易的记忆,在那一刻戛然而止,随后疯狂的从我记忆中褪去,我拼命的想抓住那些音容笑貌,可竟然一片黑暗。 舒白在后来的电话里告诉我他知道的所有信息,然而那时我已经然在黑暗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看到不任何事。我第一次和死神面对面,他披着厚厚的褂子,伸出一双虚无的手,带走我的小易走向一条河,那条河昏暗浑浊,唯一一只船,没有桨,也没有摆渡人,我隔着厚重的梦境,看不清小易的脸,但梦里却生生出现了小易曾说过的那个摆渡少女,少女最后化作怨念缠绕拱桥生生世世,可我看到的确是,少女站在河的对岸,冷眼瞧着人世间的生离死别,瞧着痴男怨女的前世今生。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醒来,长时间围绕我的,就是那个摆渡少女的冷漠神情,我试图走进她,离河越近,她的脸就越清楚,当我走到岸边时,我抬头,那俨然就是我的脸。 她在嗤笑,我低头,脸上仍有泪痕,我哭的越狠,她笑得越盛,最后我哭得绝望,身体竟直直向河里栽去,最后一眼,我看向少女,她收了嗤笑,冷眼看我。 我感觉到身体一抽搐,等睁开眼睛时,眼睛被泪水模糊到然看不见,我脑海里不自觉的回忆着刚才的画面,出现的只有少女那张嗤笑的脸。 我感觉旁边有人走动可我努力也看不清他的脸,我想伸手去揉眼睛,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无力和麻木贯穿着我整个身体。 我耳边只听到一个声音,宁桥……宁桥…… 我停止眨眼睛,脑海里却在搜寻着宁桥是谁,等到最后,得知宁桥是我。 本能的,我对宁桥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反感,特别是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名字后,我总是想充耳不闻。因为听到这个名字后,鼻子总是酸痛,泪水总是顺着滑倒耳朵,冰凉的,我不喜欢。 有人在给我擦脸,我被泪水模糊的眼睛能看清楚一点,却也只能看清楚一点。 我对眼前这一切陌生的环境感到不适,记忆里来过无数次医院,看到同样洁白的天花板时,一张令人头痛的面孔闯入脑海。 摆渡少女…… 医院…… 无力与麻木…… 黑衣服的身影…… 冰凉的触感…… 记忆像三峡大坝泄洪一般疯狂涌入,泪腺崩坏,喉咙堵塞,四肢麻木,以及小易死了。 我盯着天花板,梦里的摆渡少女出现在眼前,对我嗤笑,猖狂且温婉。 你要去的渡口 却不过我这座桥 时间混乱,我分不太清窗外的黑夜白天,我只看得到眼前的天花板,洁白的墙面上有了纹路,一条裂痕从中心向四周散开,黑洞洞的口仿佛让我置身郊外。 医生对舒白说话时,我听得一丝不漏,她精神错乱了。 我脑海里听到这个定论后,在朝他们大声喊着我没有,可我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天花板的黑色裂纹越来越大,它让我闭嘴,我于是安静的听话。 对于眼泪滴在耳朵里的冰凉,我不喜欢,舒白贴心擦去我泪腺崩坏的眼泪,我意识清醒,清醒得如此平静,平静得如此接受了小易的死亡。 我用死亡这个词,而不是离开,离开让人心存侥幸,死亡才能让我彻底绝望。 我醒来的那一个晚上,距离我第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三天,也就是说舒白整整照顾了我三天。 舒白怕我不吃饭,将粥打碎了喂我,我还是不吃,每次他一喂,我只会偏过头盯着隔壁的空床位发呆。 夜晚对我来说最难熬过,天色一黑,小易的身影就出现在窗边,他戴着黑色帽子,黑色卫衣黑色裤子,像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似的。 我喊小易,他不过来,甚至没有抬头,于是我挪动着身体,挪下床,像个肢体残废的人,像窗边爬过去,等到我真正要触及他时,舒白跑过来一把将我抱起来。 我使出浑身得力气想要挣脱他,小易就在我眼前,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他!于是我眼睁睁看着小易抬头,眼看着他脸上的失望,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想伸出手去抓住小易,可他却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 我拼命推开舒白,跌跌撞撞跑向窗边,床脚撞痛了腰,我已经顾不上了,小易就要消失了,我只想抓住他,一心往窗边跑过去。 肉体和墙发生巨大的碰撞也没能阻挡我,我翻过了窗,底下一片黑暗,小易在深处冲我伸手,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纵身一跃,伸出手去牵小易,可是风好大,我头发好乱,挡住了我的眼睛,等我看清楚时,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视线和对面平行着,耳边嘈杂声极大,小易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我又到了原来的河边,少女还是她,只是这次在河边蹲着梳头发,她似乎见着哭我,抬起头冲我招手,这一次,她没有脸。 我踉跄一步退去,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刻不停地看着她,她还是在冲我招手叫我过去,我摇头,往后退去。 她似乎生气了,向我走过来,面前的河俨然成为平地,她抬脚走在上面,我疯狂的向后退,她却一瞬间跑到了我的面前,用她的一张面皮看着我,诡异又凶神恶煞。 我只感觉到我脚向前一蹬,眼睛里吸入光线,惨白惨白的,头顶的灯像要把我眼睛照瞎,耳边也不停地传来滴滴的声音,意识一半清醒一半模糊,只能看见几个绿人在我旁边站立,仅仅睁开眼十几秒后,我模糊的意识终究占据了我的大脑。 胸腔像要炸裂一般,呼吸都带着疼,耳朵里传来的仪器规律的响声,空间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是我轻微的呼吸声在这个空间里吵的要死。 我很想睡觉,可眼睛就是闭不上,我是要死了吗我想。我奶奶说人死之前一定会快速想起过去的一生,老人把这叫做‘回庭’,意思是终于回家了。 我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场景,在老家的木泥房间里,时间是我爷爷去世的那个守夜晚上,奶奶告诉我一定不能睡,不然我就跟着爷爷一起走了,我坐在床上,努力提高意识,可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想法,就这样和爷爷一起离开也挺好的。 但我在房间里突然听到了奶奶的哭声,从爷爷的灵堂里传出来,奶奶在骂爷爷把我们丢下走了,怪他不负责任,把他最爱的孙女丢下走了。 我一听,立马清醒了过来,在哀乐声中呆呆的坐在那里,那夜的静就像今晚的夜。 我逐渐清醒过来,无法控制住泪腺,氧气面罩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眼泪在耳边汇成一条河,我不难过,只是想念,我一想念就流泪。 小易的脸突然在泪眼朦胧里出现,他告诉我不能睡,像小时候奶奶告诉我那样,他说睡了就见不到他了,我疯狂的点头,耳边的机器像夏天的蝉鸣一样讨人厌,加速的叫起来,几秒钟后一群人来到我身边,等我再找小易时,他又消失了。 什么时候小易喜欢捉迷藏了,我很想告诉他,大人不能玩这个,否则会被人当成小孩子的。 我的意识在小易出现后就保持着无比的清醒,怕他下一次来时我睡着了看不到他。舒白和一个医生在我床尾说话,我才不想听,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小易,把身心都拿来等小易。 可是自那过后,小易再也没出现过,我身上的器具被一点点减少,几个医生一天轮流给我看几遍,又翻我的眼睛又听我的心脏,听完后转身就和舒白交流去了。 管他们呢,我只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小易身上,不过他这个男朋友也太不称职了,我都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就知道跟着导师下乡搞考察,学业永远比我重要似的。 我拿着里苹果在啃,舒白送走了医生转过来拿走我手里的苹果,似乎很想勉强的笑,“不要吃苹果了,等会儿没肚子吃饭了。” 我一把拿回苹果,“小易拿给我的,我一定要吃完。” 不过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小易连电话都不给我打,就因为在山里,还是说听我从楼上摔下来后嫌弃我脑子摔坏了不理我了? 舒白轻柔的整理我眼前的碎发,“那就吃完这个,然后我们去吃饭。” 我点点头,下意识望向窗外,第一次被小易照顾的医院就有这样一个窗子呢,不过这个窗外太吵了,没有小易在的那个窗子安静。 我撇撇嘴,舒白已经收拾好了我的东西,等我换完衣服准备走。 我究竟是怎么进的医院我也说不上来,听舒白跟我讲说,我在学校阳台晾衣服时,822在阳台上差点掉下去我为了去捞它,自己从三楼摔了下来,被室友送到了医院。 我说呢,怎么感觉这么痛,感觉像要死掉一样。这件事小易还是不要知道了,免得说我蠢。 我是个特别怕痛的人,但有时候感冒打针不得不接受疼痛,所以我一般会选择性转移注意力,虽然也没什么用但主要是心里安慰,逃避痛苦总比直面痛苦好。 “小易什么时候回来啊,他都不给我打电话。”我问舒白。 舒白扶着我的手一紧,脸上还是微笑着,“他说这几天很忙,经常要进山,导师又严格,等出来了给你打电话。” 我点头,“行吧,读研究生也太麻烦了,还好我不考,以前还想搞个学术,现在想想真是疯了。” 舒白微笑着,不接话了。 我笑着哼歌,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但我只是想把痛苦掩藏在脸下,只要我不去揭开这层薄膜,它就永远不能再伤害我。 我知道小易是想跟我分手了,只是他不好意思说,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肯定不愿意伤害我,借着考察的目的理所应当的冷暴力分手。 舒白不愿意告诉我,我却知道了,但小易没亲口对我说分手,我还是要坚定着他还爱我。都是成人了,这点敏感我还能接受,不就是分手,有什么不好说的,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想哭。 我假装眼睛痒抹了抹泪,被舒白搀扶着走进一家饭店。 我不想失去爱你的资格——舒白 今天是她昏迷的第三天,医生说她会醒过来但要冒很大风险,我问是什么风险,医生把我拉到一边,拿着病历簿,摘下口罩对我说,“宁桥病人的精神很有可能出现问题。” 我沉默了,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她,面如死色的白,毫无血色,眼角始终湿润着,看到她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酸痛。 我抬眼望着医生,心里隐隐猜测到,但还是不死心问,“是什么原因。” 医生低头看病历簿,轻叹一口,“主要是她有心里障碍,长期对某一件事或事物本能性的排斥,加上外界的刺激,病人此时就会选择性遗忘对自身没有利的事,也就是说她选择忘记了过去或正在经历的痛苦。” 我犹豫,医生望向病床,“这是件好事但总体来说弊大于利,要是病人日后受到某一件事刺激想起过去忘掉的痛苦时,到时候就可能完恢复不过来了。” 我抿住颤抖的嘴唇,“那……是不是只要不想起来,就可以正常生活。” 医生点头,“大概来讲是这样,你们家属也要注意定期带病人去做心理疏导,对病情有一定帮助,尤其注意不要让病人情绪波动过大。” 我点点头,向医生表示感谢后走到宁桥的床边,她正好睁开了眼睛,我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她是否听到,但我看着空洞无力那双眼睛,我想忍住的情绪一下迸发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赶忙背手擦去,不过还好,她睁开了眼睛又睡了过去。 我坐下来,仔细捧着她的手,这双曾经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如今再次回到我手中竟然是这样的场景,有时候我嫉妒小易,近乎疯狂的嫉妒,我送的猫他可以取名,我不敢触碰的手他却可以随意牵起。可是我嫉妒完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在大洋彼岸对着异国的夜色讲述我的思念、爱恨与痴念。 我握着她的手想要永久拥有,病房里的人都说我是个好男朋友,于是我就自然带入这个角色,但我知道我不是,我甚至无法以一个正当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我的前半生都自认为撒谎是一件非常不耻的事情,但我却在前半生的中途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我告诉宁桥,小易死了。 当我发出那条消息时,那个我都认为恶心的念头在脑海里发酵,但我还是付出了行动。 我知道小易考察的事情,于是在我回国的机场里我发给他消息,“我回国了,改天一起吃饭。” 小易的消息很快发过来,他告诉我等他做完项目就回来,我问他多久,他说大概一个半月,我说好,等你回来。 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宁桥,经过在异国的一年多时间,我已经彻底搞清楚我心里的想法,这一次,我不想再退让了。 我没来得及放下行李箱,直接上山去找她,刚好碰到她被一个男生推倒,我下意识脱手冲过去,心里鄹起一股怒气,尤其是我看到她倒地的时候,心里又痛又气。 等我解决完事情后,我才注意到她的变化,看来她已经准备考研一年了,头发从从前扎起的常态剪成了中短发,看起来年轻又活力,不像我,我已经变得老于世故,再也回不去以前。 我突然的出现让她很不适应看起来,于是我找了个过于蹩脚的理由,我想822了,逃也似的离开了。 把822抱回宿舍后,我眼前居然自动浮现她和小易在一起的样子,我抑制不住的心痛让我既失望又难过。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似乎在怪我懦弱得过早,放弃了追求一生的事。 风平浪静半个月后,我忍不住去想去找她,这时候小易刚好给我发来消息,告诉我他可能会提前回来,项目结束得早,不过他们进了更深的山,信号经常不好,小易还告诉我宁桥是准备考研的关键时期,别告诉她自己他不好的情况,怕她担心。 我回复好,一瞬间放弃了去找她的念头,是啊,她都有小易了我还去干什么。我躺在床上,即使过了半个月,时差还是颠三倒四,就像我的感情,纠缠不清。 不过,我原先的那个邪恶想法我本以为就此沉寂,可它却偏偏冒个头。 二桥给我打电话过来的五个小时前,我收到了小易的消息,“山危险桥” 简单的五个字,标点都来不及打,我隐隐约约感觉出事了,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再打过去,占线。 我赶紧跳下床,上网搜索着云南,果不其然,一条简简单单的快讯出现在我面前—“云南一地突发山体滑坡南京一科考队下落不明” 我眼皮猛烈的跳动着,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守着电脑,一有新闻页面马上刷新,在事发两个小时候,当地电视台终于出了一个报道,“12日下午13时,云南某地突发山体滑坡,滑坡面积达到260余平方米,目前死伤认识暂不明确,据悉,此次山体滑坡是多日连降大雨导致地面水土流失,人为大规模破坏森林资源也是此次山体滑坡的因素之一,具体……” 面对着冰凉刺眼的屏幕,记者的脸都已经渐渐模糊,我心里抱有一丝希望,可就在事发四小时后,云南山体滑坡被顶上了热搜,我点进去看时,报道里说南京一科考队被发现重伤者两人,死亡人数六人,失踪人数三人。 我赶紧打电话到救治病人的那家医院,我报出了小易的名字,她告诉我没有这个人,我心里猛的一提,也许还有希望,我想着。 就在过了一个小时候,二桥给我打电话过来,问我知不知道小易的情况,我沉默着,看来二桥并没有看到那条新闻,我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字,沉默着,可我越是沉默她就越着急越笃定,笃定小易一定出事了。 我死死的盯着那串数字,鬼迷心窍般,脱口而出,小易死了。 我只感觉到对面呼吸声瞬间凝固,接着就是电话摔地上的声音,那一声将我从魔障里清醒过来,我几乎是立刻后悔刚才说出的话,但为时已晚,我赶忙跑去二桥的寝室,把她送到了医院。 我并不知道一瞬间的鬼迷心窍竟然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更不知道小易在她心里竟然这么重要,失望的同时又自责懊悔。 我更加不知道的是她昏迷了三天,医院告诉我这样的情况,当时我的心里已经崩塌了,我只是想好好拥有她我没想伤害她,我打算她醒来之后把事实给她讲清楚,可我还没说出口,她跳下窗口的那一刻就让整件事发生了错乱。 那天我买好饭回来时,她已经醒了正望着窗外,我心里刚做好的决定又被压制下去,想等二桥心绪平稳后再跟她说,我这几天也一直关注新闻,我还特意收走了她的手机,怕她看见。 可我看新闻时报道里还是说失踪三人未曾找到,这已经是滑坡的第三天。 就在我想七想八时,二桥已经慢慢从床上起来,由于身无力她慢慢向窗子,伸着手,触摸一片虚无,我放下碗将她抱起来,她却像受了极大的束缚想要挣脱,我被撞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就看见二桥跌跌撞撞像窗子边跑去,我心快要爆炸了,赶忙去拦住,可她就那样撞上墙后身体整个翻了过去……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我身体已经到了窗边望着底下,一抹白猛地刺入我的双眼,像黑夜里瓦数巨大的白炽灯,刺痛了神经。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下去的,只是感觉一路都在碰撞,或是物体或是人,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但她一定是疼的。 医院赶忙将二桥送入急救室,我恍恍惚惚的跟着,麻木的签着字,迷糊的听着医生讲话。 手术室外的绿灯亮得眼睛生疼,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爆炸,等手术的那几个小时里,我坐在冰凉的地上,麻木着,只想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前半生经历得最痛苦的时候就是那天,我永远忘不了医院的酒精味道。 二桥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不过被马上转了重症,医院告诉我挺不挺得过来看她自己,不过鉴于心理障碍,医生说希望比正常人减少了一层。 我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无数机器插着的二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替她哭。我混蛋王八蛋都认,我只希望她能醒过来。 在重症外待的第四天,病房里的仪器突然疯狂叫起来,值班医生和护士迅速围拢,我扒着玻璃,呼吸都放慢了些,生怕吵到里面。 当天,二桥从重症转到普通病房,我摸了摸红肿的眼眶,戴了个眼镜遮着去看她。她还是虚脱无力,不过眼神里少了些东西。 等到第七天,二桥身上的机器拆得差不多了,我才真正看明白她的眼睛-一切又回到了我和她刚遇见的样子,没有阴郁与无力,只剩纯真和开朗。 我接二桥出院的那一天,她好像不太高兴,她从来都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即使再隐藏我都看得出来,但我没问,假装当她是饿了。 她还是记得小易,只不过只记得刚刚和她在一起的小易。 我告诉她,小易去南京交换去了,现在在外地考察,并且特意忽略了云南这个地名。 恰巧餐馆的电视里调台到新闻台,我抬头一看,主持人正在讲云南滑坡一事。 “此次6·12云南特大山体滑坡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目前失踪三人仍未找到,进一步消息……” 我心虚的一低头,瞟一眼二桥,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暗暗压制乱跳的心脏,味同嚼蜡。 人间烟火 舒白带我来到医院旁边的小饭馆,老板娘人很是热情,我们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已经起身笑盈盈的照呼我们去里面坐。 “哎呀这姑娘是刚出院吗,我这儿有最好的补汤,清淡不腻口,最适合病人喝了,小伙子给你女朋友来一份?”老板娘笑着说。 我最先感到误会,正要解释,舒白紧跟着咳了一声,向老板娘一点头,“那麻烦来一份吧不要放辣。” 我换慢移动着身体,刚想着的解释却早已被“不放辣”三个字引走,“不放辣叫什么菜,好歹沾一点儿,不然怎么吃。” 我扯着嗓子对厨房喊,“老板娘,放点辣,一点点就好。” 老板娘在里面答应着,声音很是欢快,有点像我妈妈看见我回家时候的欣喜。 说起妈妈,我看着舒白,“我摔下楼的事我妈不知道吧。” 舒白摇头,“没有。” “那就行,等我腿正常了,先滚回家一趟,免得我妈以为我还网贷去了。” 舒白眉头一皱,“什么网贷?你借钱了?” 我眉间三条黑线,“这就是个比喻!我妈老认为我这样的女大学生涉世未深会走上网贷的不归路,天天视频给我转播今日说法。” 说到今日说法,我一拍脑袋,赶忙问舒白,“我在医院待多久了?” “大半个月吧。” 我瘫坐,“完了,我妈可能真以为我打工还网贷呢,不行我得赶紧跟她聊聊。”说着摸起手机来。 舒白把我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我跟阿姨解释过了,说你跟着老师做市场调查没空,阿姨让你不用担心他们,好好学习。” “你啥时候接的!我妈还说啥了?”我一把拿过手机,忙着点开微信,我妈的头像赫然在第一位,还是未读消息,‘有了男朋友怎么不跟妈妈说,我看人小伙子周正得很,好好跟人家谈,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别跟你爸那狗脾气一样,好好谈啊,有空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我眼皮一跳一跳的,看着我妈那中国式家长的姿态,哭笑不得。 “我妈把你当成小易了怎么办!那要是带回去的不一样,岂不得骂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自始至终带我不就好了么。” 我斜眼一瞟,吹一把额前碎发,“你没毛病吧,你也刚从医院出来?” 舒白歪头,“不是,这一摔怎么把你从压寨夫人摔成了街边女流氓?还是说你隐藏的性格其实是个谐星?” “我……”我一噎,说不出话来,我仔细想着过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以前阴郁的自己脱离了出来,或许是上了大学或许是遇见了舒白小易。 我深吸一口气,避开他的目光,转头看我的汤来了没。 我刚一转头,就看见老板娘端着砂锅出来,跟我妈姿势一模一样,我妈以前开餐馆的,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于是我从小学开始就很就经验当起了二当家……兼小工,两者差别白云和黑土,我们班同学知道我是餐馆老板的女儿,纷纷表示羡慕,我一脸茫然,小工的待遇他们怕是没了解过吧。但我上初中后我家就不开了,我也顺利从小工毕业,但每一次去外面吃饭闻到那股特殊的油烟和鼓风机的味道都有莫名的亲切感。 所以尤其看到老板娘系着围裙端着汤走过来时,我瞬间感觉回到了小时候,鼻子一酸,赶紧眨巴眨巴眼睛分散泪水。 “来了,姑娘,我这汤你可得慢点喝,再好喝也别烫着嘴啊。”老板娘擦着手,笑盈盈。 “好嘞,我一定不烫着。”说着拿起调羹盛了一大碗,仔细的嗅着,老板娘在旁边看着,我一偏头,笑嘻嘻看着老板娘,“您这里头有艾叶吧,一般没人会用这个来煲汤,气味太强烈而且还苦。” 老板娘眼睛一台,嘴咧得更开了,“哟这小姑娘怎么还把我家独门秘方给闻出来了,这鼻子狗都撵不上。” 我笑容尬住,“不……不不……狗比我强多了……强多了……” 老板娘笑得更开了,连舒白也没忍住笑起来,“没错,里面是有艾叶,不过你尝尝有没有苦味。” 我添了一口,味道咸淡正好还带着稍微的甜味,确实没有苦味道。 “这艾草啊确实很平常,连小孩子过家家都不愿用这个,原因因为确实不好闻,沾一手苦。不过啊,艾草在我这里可是一味大补的药,没了它我还开不了店,它虽然苦但是对刚出院的病人来说,调气是很好的一个食品啊,我可不跟你吹,我在这儿开了十二年的店,没垮一半都是因为有它。” “你这小姑娘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这鼻子就是狗都撵不上嘛。” 舒白笑得灿烂,接了老板娘的话,“她家以前开餐馆的。” 老板娘偏头,“哎哟同行啊。” 我哆哆嗦嗦,“前……前同行。” 老板娘一拍我肩膀,“既然是同行,我跟你这小姑娘也有缘,你看看我这儿缺一个兼职,你是学生吧,可能会需要兼职,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这儿,别看我店不大,福利是杠杠的,怎么样。” 舒白咳了一声,“阿姨谢谢你的好意,她在准备着考研,可能抽不出时间兼职。” 我本来欣喜的心情一下子被考研压灭,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情,于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闷声不说话。 “啊,这样啊,那没事,学生嘛就要抓学习,但你要是想来了随时来,我这儿都给你打七折。” 我鼻子恢复原位,欣喜的说,“好啊好啊,我要是不考了我就来您这儿兼职。嘿嘿嘿。” 老板娘一听脸笑开了,让我慢慢喝转身进了厨房。 我转过头看见舒白的神情有点古怪,我拿着勺子晃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你有不考研的想法?” 我喝着汤,“嗯,有时候有,估计是学太累了。” “你考研是为了小易吗?” “嗯,考研去南京找他,所以学累了就想想他就不累了,考研,还是要考滴。”我盛了一碗汤推到舒白面前,“诶你试试真的,绝了。” 舒白低着头把弄着勺子把,转圈圈的搅拌,明显心里有事。 我拿起电话,一边嘟囔一边喝汤,“小易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那我打过去好了。” 正准备按下的时候舒白一把抢走手机,我没留神被惊得勺子脱手掉在碗里,与瓷碗边缘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干嘛。” 舒白语气掩唔,“小易,小易在山里考察呢,你你就算打了也没信号。” 我看着舒白这样子,嘴一瘪,问出了我心里的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瞒着我?” 舒白摇摇头,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 我梗起脖子,眼睛看着他,“他是不是要跟我分手不好意思说,跟你这个大老爷们说了你不好意思跟我说?” 舒白被我说蒙了,“你放鞭炮呢,说的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跟我说说。” 舒白舔了一下嘴唇,“我都说了小易在山里信号不好,他怕你担心就没跟你说,他们去了更深的山里,怕你不让就没跟你说。” 舒白说完认真的看着我,我怀疑一下子消除,“早说不得了,绕这大圈子。” “早说你不得炸了,宁炮仗,你那狗脾气还有两幅面孔呢。” 我皱鼻,不跟他计较,也许是从小餐饮店里的烟火培养了我火爆的性格,也许真像我妈说的遗传了我爸的脾气,反正在高中之前,我一直不羁着,为人界活体炮仗,作代言。 “你说这都快放暑假了小易怎么老被他导师抓住不放啊,这一考察倒好,整个假期没了。” “不正好吗?” 我放下托腮的手,“正好什么?” “正好专心准备你的考研。” 我撇嘴,“人在曹营心在汉,我怕是很难熬过没有小易的夏天了,呜呜呜。”说着假装抹眼泪。 没听见舒白的下文,我看他一眼,发现他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望向后面,神情恍惚,眼里说不出的感觉。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后面,除了高处的一台播送新闻的电视机,也就没什么了。 存在即合理 哲学家永远的谬论 我看着对面呼呼喝汤的她,心里既心酸又慰藉,心酸因为她自己都身处这样的情况却还有心思想着小易,慰藉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开朗和快乐。 当她要打电话给小易时我慌乱了起来,只好把着她的手机,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于是我做了一个很败人品的行为。 送二桥回学校后我转身去了网吧,我看着一排排戴耳机打游戏的年轻人,搜寻着目标,找了一圈,目光停在角落里的一个人。 我走过去,敲了敲桌面,问,“copy的活儿要不要干。copy在另一个市场相当于盗窃的意思,我早些时候在国外遇到过。” 那人戴着鸭舌帽,抬头,取下耳机,“谁介绍你来的?” “没人介绍,我自己来的。” 鸭舌帽松开鼠标,“没人介绍价格高一倍,接受就成,不接受就算。” 我点头,“成。”接着跟着鸭舌帽到了一个文印店。 鸭舌帽坐在电脑吗面前,眼睛目不斜视,“先交钱,后发货。” 我看着他,心想现在还能这样做生意。 我一边扫码一边说,“你确定这个号以后不会给别人盗了?” 鸭舌帽看我一眼,露出轻蔑,“只要有人出的价钱比你高,没什么不可能。” 我一噎,“我要保证这个号的唯一性!” “再交一倍。”鸭舌帽坐地起价。 最后走出文印店时,拿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我心里颤抖着,没有马上登录,我在挣扎。 是的,我找人盗了小易的微信。 “既然谎言有它存在的必要性,那就让它生存。”我试图用哲学的一套说服自己。 当我颤抖着登上小易的微信时,很多消息弹出来,部是一个人的,那些个未读的红色标记刺痛着我的眼,别人所拥有的正是我所期望的。 当我点进消息页面时,我需要花很多勇气才能点进输入框,以别人的身份对我爱的女孩子给与慰藉。 我深吸一口气,大拇指缓慢又迟疑的打下几个字,发送键就在我眼前,我心一横,点了下去。 “我很好,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我不知道小易对二桥说话的语气,我只能按照我想的那样去扮演他,我愿意以这样的方式爱她,就是愿意这样不择手段的方式,只要她一直喜乐安稳,我就愿意。 二桥的消息很快就过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啥事呢。” “对了早点回来,我妈想见你,嘻嘻嘻。” 几个字刺痛眼睛,心脏处传来一阵酸痛,我艰难的回答,“好,等我回来。” 我知道小易不可能回来了,今天店里的电视里播报了云南最新消息,三人始终,两人找到,剩下一人,几率渺茫。 有时候讨厌新闻的冷漠性,只是几个简单的数字根本不能谈及人间冷暖,但二桥又是学新闻的,我无法阻止她不学这个专业,只能希望她依然能保持内心的丰富和纯粹。 这是我拿到小易微信的第一个晚上,二桥似乎有很多话要和小易说,她告诉他,她好想他。 我在熄了灯的夜晚里,眼睛定格冰凉的屏幕上。 我也很想你,宁桥。 千千种人间 万万种可能 我和舒白离开那家餐馆的时候,老板娘追出来,硬是要塞给我们两个东西。我摊开手一看,是两个冰箱贴,一男一女,脸圆圆的很可爱。 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像是在梦里梦见过,后脑勺有些发胀,有梦要冲出来对应现实似的。可能还没恢复好,我心里暗忱。 舒白像老板娘道了谢,拿走了那个小女孩子,我低头望一眼,抬头说,“拿反了,换回来。” 舒白把冰箱贴塞进口袋,牵着我的胳膊,“这样反着拿才有意义。” “能有什么意义。”我嘟囔。 “不至于遗忘。”舒白突然来了一句。 我由于我耳朵突然起了一阵耳鸣,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我眯着眼朝他喊,“你说什么?我耳朵里嗡嗡叫有点吵。” 舒白看了我一眼,摇头,并不再重复。 我撇撇嘴,不说拉倒。 回去的路上,舒白一直搀扶着我,好像我一直是个瘸腿病人一样。六月衣衫薄,舒白手心的温度在我手臂上融化,我感觉到了一点不适,假装蹲下来系鞋带挣开了舒白的手。 等我站起来,舒白又想搀着我,我一个侧身,抬头对他说,“宿舍马上到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舒白的神情似乎不定神,他的眼睛处于一种思考的状态,我想他可能是累了,叫他回去休息。舒白对我一笑,“好好休息。” 我望着舒白离开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了长堤边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年少的恣意总是骄傲,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句,年轻真好。 可我如今已经无法再舒白身上看到原本属于少年的模样,现在承重在他身上的,似乎是社会圆滑后的都市气息,更加沉稳,是我以前最喜欢的气性,我曾一度想要变得沉静,但年少心性总是扰乱我。 我不知道舒白在国外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有一件大事的突然降临,才会生生转变一个人的气性。我深叹一口气,我已经无法看透舒白了,他也不再任何事都像我诉说,我突然发现我和舒白之间,除了语言的共同以外,别无他同。 他变成了我曾最想成为的样子,而我已经重新回到了那个心气难定的模样,我已经明白这才是我的本能,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舒白想要的沉稳。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小易突然回了我的消息,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在黑暗里仔细盯着屏幕,疯狂的打字,删了又输,输了又删,最后我发了一条我好想你,期待手机等待那一声震动。 我是个不太愿意表达情感的人,尤其对人诉说时我格外不适,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对小易说我好想你,于是我像十七岁的青春少女那样难以入眠,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震动响起来时,我心也开始加速跳动,我呼吸着,打开盖在身上的手机,一条消息赫然入目。 “我更想你。” 我看着不自觉的笑起来,说实话我和小易在一起这么久,我们的聊天记录就像两个工科男生在谈论物理大题,毫无恋人之间的甜蜜,我甚至有时候怀疑是不是结拜了个兄弟。 但每到现实生活和小易见面时,他会抱我很久,咬着我的耳朵说我好想你,于是我果断原谅了互联网上不会冲浪的他,毕竟现实中尝够了甜,别的方面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给小易打的备注只有一个字——易。 我爱上一个人时,只从他的姓氏就能给出无数可能,从他的人爱到他的姓名,从清晨爱到昏暮,从山涧清泉爱到城中楼阁,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千千种人间,这人间给了万万种可能。 越过山丘 遇见十七岁的我(1) 暑假照常放得晚,要是放在以前,我得抱怨学校一阵,不过这个暑假不一样,我得准备着考研,两个月我就在学校,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里,后脊被冷空调吹得发凉。 两个月里没有磨去我的焦躁,反而越来越多的紧迫感袭来,我深深感觉到,人生的转折点到了。 开学并没有以前那样难过,因为我本来就在学校里,中午从图书馆回宿舍的哭上,很多张未退青涩的脸,带着对大学生活美好希望的新生熙熙攘攘,笑容稚嫩明媚,就像我们刚进校的时候。 “姐姐,你好。”一道男声拦住我的去路。 我转过头,一个男孩的揪着衣角腼腆的冲我笑,我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有事吗弟弟。” “那个,我想问一下,新生体检在哪里啊。”男生腼腆的说。 我腾出一只手,转身朝后面一指,“你看那边,有块牌子写着体检处,往那边走就可以了。” “谢谢姐姐。”男孩很有礼貌的点头致谢。 “不用谢。”我回道,解疑答惑完准备离开,又被男孩叫住,“姐姐,我还想麻烦你一下……可以吗?” 男孩似乎怕我会拒绝,不好意思的挠头,有些不敢看我。 我抬手看了看表,“可以,你说。” 男孩眼睛放光,微微红了红脸,说:“姐姐,我不太熟体检,你能不能带我去啊。” 我笑了,心里拒绝不了这个可爱的小男生,于是点点头,可以。 男生看见我点头,洁白齐整的牙露出,梨涡在嘴角加载,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小易,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我暗想。 “走吧。”我对男生说。 体检就那几项,我带着小男生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进进出出,活像带孩子入学的家长。 体检最后一项是抽血,我把单子递给他,“去吧,排着。” 小男生有些犹豫,迟迟不肯接,面色难为。 “怎么了?怕打针。”我抬眼问。 小男生脸一下子变得粉红,一大只却在脸红很是可爱,我看他没有否认,心里明白了。 走廊里到处是大一体检的学生,我拉过他侧侧身让出过道,“嗯…。我当年体检的时候被那个医生连续扎了三针。” 小男生抬头看我,我继续说,“因为她是刚来实习的,也是个新生。” “所以……”我转过身看着小男生的脸,一脸坏笑,“学校今年的抽血医生几乎都是来实习的,你不要怕她会拿你练手,因为她真的会。” 我看到小男孩的喉结一动,明显是紧张,我扯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到队伍里,对他说,“呐,你要是现在不抽血,医生忙起来就越乱,到时候可比我还要惨。”我斜着眼瞟他。 果然,小男生慢慢结果单子,排在最短的一条队伍里,还不放心的回过头望望我,我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我会在这儿等你。 我走到外面,心想现在的小男生还真是可爱,正思绪乱分飞的时候,一个电话过来,是舒白。 “喂。”我接起。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消息也不回,我快饿爆炸了。” 我猛一惊,赶紧抬头看表,暗道一声不好!舒白约了我吃饭的,我刚才一时没想起来就给忘了。 我一拍脑袋,“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儿有点事耽搁了,我马上来,等我。” “那你快点,不然我自己吃了。”舒白懒洋洋的说道。 “你敢……”我语气凶狠,但一想到自己的锅比较重,缓了口气,“那给我留点……” “看你速度了。” 挂完电话,小男生刚好按着棉签从里面出来,我一看,站起身对他说,“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可以吧。” 小男孩没点头也没摇头,脸已经不红了,甚至还有点苍白,他开口问我“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叫红领巾,就这样,我有事我先走了啊,有缘再见啊弟弟。”说完转身迈步。 刚转身走出一步,就听到身后“噗通”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小男生闭着眼躺在地上,脸色极其苍白,我一下子慌了,赶忙一步过去喊着医生,还好是在校医院,不至于耽搁时间,医生一下子从里面出来把小男生抬起来送到了病房。 我好歹被吓了一把,冷汗从背后冒出来,看着医生在前面一顿诊看,大气也不敢出。 不多时,医生转过身,我上前问道,“医生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没吃早餐,加上心里紧张压力大,一时晕过去了,休息一会儿再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这大场面搞得,像要出事故一样,这算什么事啊。 我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小男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想到舒白还在等我,又看了看小男生,一会儿思想斗争后,决定还是出去。 出去给小男生买了面包和牛奶放在他床边,正准备走又停了下来,想了想留了个小纸条:“不要……担心,你只是……低血糖……紧张过度……,休息一会儿……再吃点东西……就好了。” 我合上笔盖,将纸条压在牛奶下面,转头看了看小男生,一看不由得啧一声,现在的小男生皮肤都那么好吗?简直牛奶皮肤,啧。我撑着手,啧啧称赞。 舒白又一个电话过来,我接起来,小声念叨,“来了来了,别把盘子吃了。” 好不容易学雷锋安顿好小男生,刚到餐厅舒白就拉着我让我点单,我把菜单一推,“你点吧,我没力气了,我现在只想嗟来之食。” “怎么了?学习累了?” 我把大概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最后添了一句,“雷锋叔叔真不容易啊。” 舒白快速点单,我听他念的基本上都是我爱吃的,我直起身子坐起来,“你不是不喜欢糖醋肉吗,点它干嘛。” 舒白拿着杯子喝了口水,“你喜欢就点了。” 我听了,手不自觉的拿住包假装认真翻找东西,突然翻到了一张体检单,一看,一想坏了,我把那小男生的体检单拿来了,那他怎么交啊。 我想都没想准备给他送回去,舒白拦住我,“干嘛去。” “我给人送体检单去,不然体检白做了人家。” “吃了饭再去。”舒白拒绝。 “人家要是急用呢?” 舒白撇嘴,“那大一的小男生不是还躺着呢么,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吃完饭我陪你送过去,反正都体检完了。” 我想了一下,也是,反正我吃饭吃得快,早点吃完再去吧。 我于是坐下来,一看到体检单就想到那个小男生,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舒白说,“诶我跟你说,今儿那小男生长得有点像小易,要不是他青涩些我还以为就是小易本易。” 我津津有味的说着,并没有发现舒白不自然的表情,但空气里有一点奇怪的氛围,似乎每次我和舒白一起的时候都会有点。 越过山丘 遇见十七岁的我(2) 我快速的吃完饭,想着在小男生醒来之前回到医院,舒白跟我一起,顺便一起去医院拿点药,他有些感冒。 我一路上都在催舒白快点,“你快点啊,不把东西给人家,别人以为我顺走了呢。” “谁会要一个体检单啊。”舒白表情夸张。 我白他一眼,大步流星往校医院赶过去,等我到医院门口时,我惊住了。 小男生坐在医院前面的小台阶上,低头安静看着手机,我心下一动,赶忙过去,一脸歉意,“小同学,你是在等我吧,对不起啊我把你体检单给拿走了。” 小男生抬起头看我,立马站起来,手机锁屏速度之快。 我把体检单递过去,小男生接住,我问,“你一直在等我吗?吃饭了吗?” 还没等小男生回答,舒白从身后走出来,一声疑惑,“黎呙?” 小男生的眼神望向舒白,叫了一声,“哥。” 我偏头,一个问号脸,“哥?你是他哥?”我问舒白。 舒白挑眉,“表弟,今年刚上大学。” 叫黎呙的男生点点头,依旧腼腆。 舒白继续开口,“吃饭了吗?” 黎呙点头,“吃了,姐姐给我买的。” 舒白疑问,“姐姐?哪个姐姐?你有姐姐我怎么不知道。” 我微笑着,拍了拍舒白的肩,“嘿,这儿呢,姐姐在这儿。” 舒白撇我一眼,“你不是阿姨吗?……诶痛,别打别打。” 我揉了揉凸起的骨头,瞟一眼舒白,“你能不能多长点肉,一把骨头差点把我肉给磨没了。” 舒白捂住肩膀,“男人不能发福,不然讨不到老婆。” “歪理!”我白他一眼。一想到黎呙还在这里,转头笑嘻嘻对他说,“以后叫姐姐啊,可不能学你哥。” 黎呙倒也乖巧,真像一个邻家弟弟,“好的,姐姐。” 我转过头对舒白说,“你去给黎弟弟帮忙,人刚来还有好多事,你带着点他。” 舒白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恻恻的笑,“你这语气,好像他是你弟弟,姐姐角色代入感挺强。” 我回一笑,“当然了,论姐姐的自我修养,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去图书馆了。” 舒白放下手,“去吧,别学太累。” “知道了。” 走去图书馆的路上,我点开小易的消息,看着他发给我的考察图片,想必小易很辛苦,我点开输入框,“今天大一开学,舒白弟弟来了,长得真的好像你,你说,是不是你在外的私生子!”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还有两个多月要研究生考试了,到时候我去找你啊。” 我边下梯子边打字,走到最后一阶,发送出最后一句话,“我真的好想你。” 收了手机,关静音,继续回到冷飕飕的图书馆复习。 十七岁是一个极其明媚的年纪,当然21岁也是,每一个年龄段都会有属于同阶段的喜怒哀乐,十七岁我把青春当做一切赌博的资本,21岁的我把未来压在这一段青春的尾声中。十七岁有十七岁的白鹤,21有21岁的山林,白鹤居湿地,野鹿迷山林,湿地有腾空的水汽,漂洋过海,山林有细雾的峰峦,霓漫过岭。 你有十七岁的玫瑰花,我也有21的小王子,所以即使越过山丘见到十七岁的我,我还是要跟她说,攥紧玫瑰,等待白鹤。 掉下巴不正常 多掉掉就正常了 二桥又迟到了,介于考研我不怪他,只是我真的很饿,我看了看时间,这时间点她应该从图书馆出来了,我打电话给她,威胁说再不来我就自己吃完了,她着急了果然受用,我竟然没发现二桥以前这么爱吃。 不过她那边似乎在处理什么事情,说话也吵吵闹闹。我挂了电话又等了好久,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结果被冲了,她竟然让我吃盘子! 好,介于你考研,心里压力大,我忍住。 二桥冲冲跑过来时,我心里完没有了焦急感,虽然内心欣喜但绝不表现出来,我看她喝完水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看来是很累了,我心里有一阵心疼。 可心疼没过三秒,就被生憋回去,二桥有气无力絮絮叨叨讲了今天中午在医院的事,我一声不吭的点菜,心里却把仇记到那小子身上! 我没有看菜单,向服务员报了几个菜,二桥听着突然抬起头,“你不是不喜欢糖醋肉,点它干嘛?” 我转过头,说了一句,“你喜欢不就行了。” 我看见二桥脸有些不自然的红,她一紧张或者一不自在就会这样,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以打破这种局限。 二桥突然叫了一声,我赶紧问怎么了。结果是那小子的体检单被二桥拿来了,唉,真是什么都能忘,我扶额。 对于忘记我现在觉得反而是一件极其好的事情,忘记痛苦,快乐至上,尤其是她,我宁愿看她笑一辈子也不愿看她红着眼。 正想着,二桥蠢蠢欲动,这二傻竟然要现在给人家送体检单,我赶紧拦住让她吃完饭再去,她却怕人家等急硬要去,等她回来吃饭又不按时,备考期间饮食我一定要给她作保证,坚决不让她去。 二桥最终妥协,但吃得也不香,她就是这样,心里惦记着事饭和觉都照顾不好,以前说她神经大条真是我眼拙。 草草吃完后二桥立马赶回医院,我走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随着走路节奏跳动的头发,在肩上一来一回,跳跃出沸腾的心。 我看到二桥走向医院门口坐着的一个小男生面前,正在说话,我走过去,一看诧异了一把,原来那小子就是你小子啊! 我叫着男生,“黎呙。” 黎呙还是那样害羞,他妈妈在上学之前还特意嘱咐我要多带着他参加活动,改改他这温和的性格,可我觉得这没法改,除非自己想,否则别人硬掰掰不过来的。 二桥还是那个傻二桥,听到黎呙喊我哥惊掉了下巴,感觉我们俩很奇怪似的,我解释了一通,没想到二桥似乎跟黎呙挺合得来的,而我也没见过黎呙对哪个女生这样害羞的笑过。 黎呙这孩子别的没学到,在高中校园冷面黑神拒绝女孩倒是拿手,听他妈妈说人家女孩有几次都追到家里来了,黎呙硬是生生给赶出去了。 唉,现在的孩子都胆子这么大,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的吗? 我看看黎呙,确实挺像个大一的,至上现在像,不知道还会不会延续高中的冷面黑神传说。 二桥让我带着黎呙去宿舍帮忙,我自然推辞不了,更何况黎呙是我弟,怎么说我也得帮忙。 二桥刚走没多久,黎呙攥着体检单问我,恢复了冷漠的脸,你看!我就知道!小子,还有好几副面孔! 他说,“刚才那个姐姐嫂子吗?” 我拿过他的体检单,淡淡瞟了一眼,“嗯……你这几项指标不太正常啊,医生同意你出院了吗?该不会是你自己偷跑出来的吧。” 黎呙笑了笑,不说话。 我知道他看出来了,没想到这个小孩还真是!情场老手? “笑什么笑?刚才那姐姐是别人的嫂子。”我甚至回了一句,不看他。 口袋了震动想了好几下,我拿起来,是二桥,我看着那些消息,心里的酸痛更甚,像沸腾的开水突然被倒进了冰水里,仅剩的一点余温还在顽强游走,只是不知道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黎呙瞥了我一眼,“哥,把她的手机给我。” 我抬眼,眼神疑问,“你要干嘛?不许叫她,叫姐姐!” 黎呙淡淡一笑,我深吸一口气,这小子还真是那啥!惨绝人寰!让人间惨绝人寰,难怪那些个小姑娘都追到了家里来。 我咳一声,“舅妈让我多带你参加社团活动,改改你这闷骚的性格。” 黎呙冷漠回答,“我妈不会说这样的话。” “行,那个闷骚是我对你的评价,总之不管怎么样,到了大学就好好适应,别太紧张也别太放松……” 黎呙突然停住把他手机伸在我面前。 我横他一眼,“没有!” 黎呙歪了歪头,不说话,我停滞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拿过他的手机,打了一串数字塞回去,咬住牙齿,“我告诉你小子,宁桥姐姐在准备考研,不许在她学习的时候打扰她,更不许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她,不管早觉午觉晚觉,否则我就打爆你头!” 黎呙也不看我,摆弄着手机,“哥你还是好好考虑如何应对我妈,你的舅妈为你安排的几桩相亲吧。” 我哼一声,“要不是我妈整天催,至于还麻烦舅妈她老人家嘛,你也跟你妈说说,让她别老跟我妈可劲儿折腾我了行不。” 黎呙低着眼,淡淡的说,“哥这事儿我没办法,除非……” 我看他那样,咬住后排牙,“你说。” “除非我跟我妈说你在谈恋爱,否则她会让我一直监视你的。” “何着你小子报大学的原因是因为我妈让你来监视我?你怎么这么听话?你不是冷面黑神吗?竟然也屈服了?” 黎呙离开手机,眼神嫉妒嫌弃,“我选这儿只是因为听说食堂好吃。” 我撇嘴,“是挺好吃!你看见没有,刚才那个宁桥姐姐就是吃胖了的plus版,你可得注意,别拿你瘦削的脸蛋做实验,否则讨不着老婆!” 黎呙锁了瓶,收起手机,“我觉得她胖了也好看。”说完就走了。 我拿着他的包追过去,感觉我才是大一的幼崽,黎呙倒变成我的学长了,唉,孩子大了管不住啊。 我送黎呙到了他宿舍楼,看着他两大件行李箱,我撸起袖子,“你妈是把你房间拆下来给你送过来了吧,这么多。” 黎呙背上包,“我妈你还不知道,没把房子拆下来寄到学校已经手下留情了。” 我点头,“也是,不过你得记住,永远不要忤逆妈妈,否则……”我举着“手枪”朝自己脑子开了一枪。 黎呙又一次嫌弃的眼神,“现在她们眼里最大的逆子是你。”说着抬起行李箱走进楼层。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没办法我看着剩下的箱子,只能提着跟着进去。 黎呙一打开门,宿舍里已经来了三个男生,我跟在后面累得灰头土脸,一进门,那几个毛头小子给我七嘴八舌来了几句,“叔叔好。” 我心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我就一大三的就是叔叔了? 可接下来的话让我恨不得拆掉整个宿舍,“诶你爸爸真年轻啊。”“对啊对啊,真年轻。” 对啊对啊,我对你个鬼!我压住内心的火气,也懒得跟几个小子解释,把憋着笑的黎呙拉出来,气得手指发抖,“近段时间不要来找我,我怕我揍死你。” 黎呙笑的崩不住,朝我摆摆手,“行,你快回去吧,舒叔叔,剩下的我自己来。” 我一甩手,准备走,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强调,“记住我跟你说的了吗?” 黎呙抬眼,一脸无辜,“什么?” 我忍住揍人的欲望,又重复了一遍“不但不许找我,更不许找宁桥姐姐,不许在她学习的时候打扰她,更不许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她,不管早觉午觉晚觉,否则我就打爆你头!”确保一字不漏,我内心满意了一些。 “知道了。”黎呙又恢复冷面黑神,轻轻的说一句。 我摇摇头,走了,这孩子绝对讨不到老婆,绝对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