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威武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崇德二十年,秋。 京城的长街之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种小摊贩的叫卖之声,透着一股浓浓的市井之气。 一群穿着统一青色长衫、宽袍大袖,头系方巾的少年结伴从长街中走过,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书院里的学生。他们身上有着书生特有的儒雅书卷之气,个个眉清目秀、举止斯文,远远观之,宛若一幅青春秀丽的画卷,教路旁走过的姑娘不由羞红了脸。 书生中,被簇拥着走在中间的少年却是最亮眼的,秀致的五官精细如画,一双丹凤眼尤其有神,微微一挑,儒雅中透着一股凌厉之色。优美红润的唇微微翘起,那恰到好处的笑容给人一种完美的感觉,阳光下,玉色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彷佛要发光一般。 如此少年,莫说这市井之中难得一见,就是那些见多识广的南北客商也几乎看呆了。 然而,却没有人看到那少年在低眸的瞬间,眼里对这过於热闹的街头的厌烦之色一滑而过,倒是他身旁的同窗难得来这种地方,皆是一片兴致勃勃,评头论足、高谈阔论。 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譁声,然後人群开始拥挤起来,你推我搡,似乎发生了什麽事情。这群身体羸弱的书生如何受得住人们这般推搡,一下子便觉得吃不消,还是他们身後的书童见状,机灵地将他们各自的主子拉到一旁铺子前面的凉棚前。 而这时,人们也瞧清楚发生了什麽事,一个匆匆忙忙跑在前头的男人手里拽着一个荷包,後面隐约有「捉小偷」的声音响起。路人虽然听见了,但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那小偷已经跑远了。 小偷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後头追上来的衙役却拿他没办法,眼看小偷就要窜进其中一条巷子,一些熟知那些巷子九拐八弯,极容易让小偷趁机逃脱的人们也惊呼起来,若是让小偷跑进去可捉不住他了。 就在众人紧张时,那跑到巷子前的小偷被什麽东西攻击,双腿一跪,整个人都摔趴在地上,再定睛一瞧,原来攻击小偷的是两颗黄澄澄的柳丁。 「跑什麽跑,偷东西可耻知不知道,还不将东西交出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声线乾净,是属於少年雌雄难辨的音色。而这时,一名手里抱着一袋鲜柳丁的小少年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一脚踩在小偷紧拽着荷包的手上,痛得小偷脸色扭曲,松开了那个荷包。 看这小少年,十岁出头,个头有些矮,身形削薄,一身锦衣华贵灿烂。五官平凡,但一双眼睛却生得极为好看,漆黑灵动,笑起来时彷佛碎了一地的灿烂阳光,眉宇间顾盼神飞,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看久了,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极为耐看。 那小偷趁着小少年弯腰拾荷包时赶紧爬起身就要逃跑,然而刚跑了几步,又是一个柳丁准确无比地敲上了脑袋。那小少年步履轻盈,身姿洒然,一个跃步凌空翻竟然就落在了小偷身前,手肘击中小偷的腹部,在他惊痛弯腰时,抬脚在他腿肚上踢了一下,那小偷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那些书生看到小少年出手十分乾净俐落,实在佩服之极,纷纷叫好称赞,只有那名秀美的少年眉稍蹙得死紧,满眼不愉。 後头的衙役很快便来了,两名衙役显然是认识他的,见到小少年时,脸上便露出了笑容,纷纷与他打招呼,边将地上的小偷绑住。小少年将从小偷那里拿回来的荷包一起交给衙役,让他们还给失主。 「真是谢谢了,这一次又多亏了温大公子。」 小少年摆了摆手,笑咪咪地说:「这没什麽,遇见了嘛,就当路见不平好了。」然後从怀里的布袋中拿出两个大柳丁塞给他们,说道:「天气还热着,你们巡逻也辛苦了,给你们解解渴,这可是我蹲了很久才买到的,平时可是不送人的。」 这话说得两个衙役都笑起来,心都熨贴几分,可见小少年此举不经意间收买了人心。两名衙役连连感谢小少年的慷慨,然後方告辞离去。 路边的行人见没事了,也悉数散去,小少年抱着那袋鲜橙,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小师弟。」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起伏的声线能听得出主人忍耐的情绪。铺子前的书生愕然地看着突然出声叫人的少年,然後目光移到从巷子口悠然走来的小少年。 小少年直觉望来,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个极为阳光的笑容,彷佛阳光都要失色。却听小少年高兴地蹦了过来,叫道:「狐狸精!」 狐、狐狸精?在场的人眉头抖了抖,然後机械地看向被小少年叫狐狸精的少年。却见那少年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感觉……还真是像狐狸呢。 「你在这里做什麽?」项清春忍耐问道,完全无视了那教人蛋疼的称呼。 十八岁的项清春已经是个身形颀长高挑的少年,五官虽然秀美非常,但行动间却添了几分男人的韵味,让人无法将他当成女人看待。相比而言,十三岁的温彦平还是矮矮瘦瘦的,看起来就像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站在项清春面前,只堪堪到他胸口的高度,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孩子。 「捉小偷啊,你不是看到了吗。」温彦平极爽快地说,然後瞥向那些书生,露齿一笑,同他们打招呼,并不因为他们这些大多是举人而有所局促拘束。 虽然这小少年生得平凡了点儿,但却十分有韵味,笑容也阳光开朗,让人心生好感,书生们纷纷回礼。而後又想起了方才项清春唤这少年为小师弟,莫不是……名满天下的太师温良温子修之子? 书生们激动了,纷纷用晶亮的眼神看着小少年,上前与他攀谈起来,根本不理会对方年纪还小,而且出口的话十分直白,看着就是个文化水准不高的。 只有项清春冷眼看着,与那些同窗打了声招呼,直接扯了温彦平离开。 温彦平甩开他的手,不满地说道:「狐狸精你发什麽神经,莫名其妙。」 「谁莫名其妙了,我可是记得这个月你应该被老师禁足在府里的。」项清春冷笑一声,又道:「连侍卫、下人也不带就跑出来,你以为你一个小孩能做什麽。老师不希望你在市井中厮混,那里鱼龙混杂,各种人都有,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去的。」 温彦平脸色僵了僵,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面前的少年,最後实在撑不住,扯着他的衣服小声道:「狐狸精,我是偷跑出来的,你千万别告诉我爹……而且我很厉害的,那些小偷才不是我的对手。呐,狐狸精,我给你吃我最爱的柳丁,你可不许去告状。」 一颗柳丁塞到了他手里,项清春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斜睨着温彦平哀求的脸,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也满是恳求之色,与平时飞扬的神采有些差距。不可否认,那顾盼神飞的神色是最动人的,瞬间的精彩鲜活,连他这般对容貌挑剔的人也有几分失神。 「不告诉老师可以,不过……若你不听话,我马上将你偷跑的事情告诉老师。」又捏住她一个把柄,项清春心情极好。 「我听话还不行吗……」 项清春这才满意地放过她。 温彦平嘴角撇了撇,细数这些年来与狐狸精过招,发现自己除了能在武力上打赢他,其他时候都是被他算计的多,果然是只诡计多端的狐狸精! 项清春决定送她回太师府,省得这不听话的小师弟又乱跑。路上,项清春问道:「你今天怎麽跑出来了?对了,你又做了什麽坏事让你爹禁足了?」 闻言,温彦平身体又僵硬了下,悄悄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项清春心细如发,如何没有发觉她这小动作,将她的手扯了过来,就看到她手指头上的伤,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你的手怎麽了?」说着,改变了路程,先将她拖去医馆上药。 温彦平有些不自在,含含糊糊地不肯说,心中却悲愤不已,难道她要告诉狐狸精这些天来其实并不是禁足,而是被关在家里学女红吗。想她堂堂男子汉,学这等东西不是笑死人吗!而且她可能真的没有天赋,普通的缝补可以,但用绣架绣图时,总会弄得一手的伤…… 到了回春医馆,那坐堂的大夫正是太师府的常客,自是认得温彦平,见她恹头恹脑地跟着一名秀美的少年进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大夫,他的手受伤了。」项清春将温彦平受伤的手抓到大夫面前。 第二章 陈大夫有些诡异地看着面色如常的项清春,又瞅瞅根本没自觉的某人,猜测着这位少年应该是不知道真相的吧,才会这般自然地拉着人家小姑娘的爪子递到他面前……话说若不是他常给这小姑娘把脉调理身体,看她的穿着打扮及那股精神劲儿,估计也会以为这是个精气十足的男孩子吧。 项清春注意到陈大夫诡异的视线,暗暗自审,没有发现什麽奇怪的地方啊,再看坐在一旁有些蔫头蔫脑的少年,心里有些诧异,什麽事情让他这般没精神?真是太奇怪了。 可能是为了让温彦平精神点儿,在上完药後,项清春主动挑起她最感兴趣的话题,「三天後,皇上要在西山举办秋猎,京中各家弟子皆可参与。你不是一直想到西山狩猎吗,老师可是皇上点明要随行伴驾的官员之一,到时你应该可以跟去。」 然而谁知温彦平并未因此而高兴,反而含怒带怨地瞪着他,瞪得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不由也有些怒,懒得理会她,直接拎着她离开了回春医馆。 「爹不让我去……」温彦平恹恹地说,她爹说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乖乖在家绣花就好了。都十三岁了还不会绣小花,说出去太丢人了,至少让她练到绣出朵小花才能出门。 「为什麽?」项清春惊讶地问。 温彦平不吱声了。 将她送到太师府时,温彦平并没有走正门,反而扯着项清春往侧门行去,然後并没有敲门让人开门,先将怀里那袋子柳丁抛到墙的另一头,直接提气蹬着墙壁跳到了墙头,然後趴在墙头上朝他笑,「狐狸精,你可以走了,拜拜。」 项清春眼角抽搐,怨不得温彦平可以随意偷溜出来,连作案工具都不用,也特厉害了,怨不得温良要将这家伙拘起来,有这种不听话的儿子,温大人真是辛苦了。 「对了,狐狸精,你答应我的,不可以将我出门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哦!」 项清春抬头看她悠然自在地趴在墙头,有些担心又有些好气,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见他离开了,温彦平挠了挠脸,观察了下周遭,然後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看到摆在房里那精致的绣架,又苦了脸,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果然她最适合的是拿刀拿剑拿鞭,而不是憋屈地在这里绣小花。 如果能去西山打猎就好了……温彦平如是想着,可是为什麽爹就是不答应呢? 凤翔宫内,宗室命妇坐在殿内与皇后叙话,等时间差不多时便拜别离开,只余温太师夫人夏如翠携着年幼的儿女陪伴左右。 离开的命妇自然瞧得出赵皇后对温夫人的另眼相待,听闻皇后极喜爱太师府的三胞胎,时不时地召温夫人带三胞胎进宫陪伴,心里多少有些羡慕嫉妒恨。 不过大夥心知肚明,皇后此举,不过是为了四皇子拉拢当朝太师罢了,三胞胎现在只是个小孩儿,再喜欢也越不过自己的儿子去。若是她们的丈夫也是当今倍受帝宠的太师,背後还站着镇国公府,她们的女儿也能得此殊荣。 皇后脸上的笑容端庄祥和,恰到好处的完美,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彷佛一张面具一样凝固在脸上,让人挑剔不出丝毫的错处。 夏如翠藉着喝茶的姿势飞快瞥了皇后一眼,心里直泛嘀咕,总觉得皇后这样笑着真是太累人了,看来皇后这工作不好做啊。 上面有整天总想折腾些什麽的太后婆婆,旁边有整天想撬她墙角的後妃,下面还有对她儿子虎视眈眈的皇子们,还要贤慧、宽容、大度,受了气也只能自个往肚里吞,不得做错一点事情,不然全天下都要嚷着废后……女人活到这分上,还真是累得慌。 想罢,更坚定了绝对不能让四皇子叼走小女儿的想法,女儿还是嫁个平平凡凡的男人过一生就好。 皇后不知道夏如翠的想法,目光含笑地看着下面乖巧地坐成一排的三胞胎。除了最小的女孩,两个男孩长得一模一样,一沉稳、一机灵,玉雪可爱,甭提有多招人疼。 皇后转将目光放在文静秀气的女孩儿身上。发现她的目光,小家伙抿着嘴对她笑了笑,颊边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真是甜死人了。皇后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儿子叨念着这小女孩了,身为中宫皇子,身分摆在那里,兄弟姊妹都不与他亲近,也只有这个小家伙年纪太小,不懂其中的身分之差,最是亲近,加上还有皇上默许,自然将她放在心里。 「琦琦,到本宫这里来。」皇后朝小包子招手。 贵贵懵懵地看着她,而後还记起自己还有个「琦琦」的小名儿,又望向娘亲。这懵懵懂懂的模样儿十分招人,夏如翠恨不得当场伸出爪子捏两把,幸好心里知道这是皇宫不能放肆,免得给温大人丢脸。 见娘亲含笑点头,小包子才慢吞吞地走到皇后那里,然後被揽进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里。虽然没有爹娘和哥哥身上的气息好闻,不过小包子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即便感觉不舒服,只是蹙了蹙秀气的眉,没有反对。 儿子长大了,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抱着个孩子了,小孩子软绵绵的身体和散发着奶香味的气息都足以让任何人心软。皇后也是做娘亲的女人,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对那些可爱的孩子也有几分喜爱的,何况是这个将来可能会做自己儿媳妇的小家伙。 「琦琦最近在做什麽啊?有没有想本宫和四哥哥呢?」皇后逗她。 贵贵板直小身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根一根地点着,「贵贵很忙,爹爹教贵贵读书,大哥哥教贵贵练身体,娘娘教贵贵描花花,小哥哥带贵贵抓虫虫。」 正说着,刚下学的四皇子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贵贵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听在耳里,彷佛连呼吸间都能嗅到那种香香甜甜的奶味儿。 「母后,儿臣回来了。」四皇子说着,上前给皇后行礼,又与夏如翠见礼後,方噔噔噔地走到皇后面前,拉起贵贵的小手,像个小大人一般严肃的小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琦琦,想不想四哥哥?」 「不、不想。」贵贵有些羞耻地说,她真的没有想他,只想爹娘和哥哥们。 诚实的小包子让四皇子脸色有些僵,然後朝夏如翠身边的两只小包子怒瞪一眼,脸上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不过四皇子也知道贵贵是个诚实的孩子,若是要她撒谎说想自己,他也不乐意,他最喜欢的便是她的实在。 夏如翠身边的两只小包子一个板着小脸、一个笑咪咪,皆用十分无辜纯良的目光回视他。爹娘和大哥都说了,绝对不能让四皇子和小妹妹在一起,更不能让小妹妹对四皇子上心,现在看来,他们做得极好。 皇后见儿子吃瘪,不禁噗地笑起来,惹得四皇子不依地唤了声母后。皇后给他理了理头发,说道:「你刚下学,肚子应该饿了,先带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去偏殿吃些东西。」 四皇子听罢,眼睛一亮,直接将贵贵抱到怀里,然後招呼另外两只小包子和宫人一起到偏殿去。 等孩子们离开後,皇后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端庄完美,开始和夏如翠随意地聊天说话。 「对了,温夫人,今儿早皇上对本宫说,若今天你进宫的话,让本宫传达你一声,西山秋猎,皇上希望到时能见到你们府里的大公子。」皇后掩唇一笑,「听说温大公子文武双全,在京中素有美名,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夏如翠呆了一呆,怀疑皇后口中这个文武双全的人是不是自家的小彦平,要知道温彦平就是个不爱学习的,武功练得极好,但文彩平平,连温良丁点头发丝的文彩也没学到,让温良十分伤脑筋。幸好温彦平是女孩子,又不要去考状元,以後迟早要嫁人的,也没有苛求太多。 也是这种放纵的心态,使得温彦平更不爱进书房了,而且自从拜了季夫人为师後,那武艺蹭蹭蹭地涨,府里的侍卫极少有是她对手。 「皇后娘娘谬赞了,彦平没有那般好,而且她还小,不适合去秋猎,是以臣妇及夫君方没有让她随行。」夏如翠能理解温大人近来的暴躁。温彦平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像男人了,再放纵下去,真的就是个伪男人了,以後怎麽嫁得出去。所以这次西山秋猎,温良下了死命令,若是没有绣出朵能见人的小花出来就别想出门,西山秋猎更别想了。 皇后不以为然道:「彦平那孩子本宫是见过的,挺精神的孩子,他的武艺连皇上也称赞,而且听说他十三岁了,也不算小了,你们做父母的也莫要总是拘着他。」 第三章 夏如翠瞅了皇后一眼,心知有皇上横插一杆,是无法拒绝了,只能应是。 不过,夏如翠有理由认为,崇德皇帝一定是想看笑话才会钦点她家小彦平参与西山秋猎,她就不信以温良那种习惯未雨绸缪的性子,会没有将温彦平的真实性别暗示与皇帝,毕竟以後温彦平要说亲时,应该是要恢复女儿身的,若有崇德皇帝一句话,能省很多麻烦。 等四皇子带着三胞胎从偏殿回来後,夏如翠便同皇后告辞。 夏如翠眼角抽搐地看着四皇子抓着自家女儿的嫩爪子不放,还叮嘱她要想他……想你妹啊!她家贵贵只会想爹娘和姊姊、哥哥,才不会想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皇家哥哥。 贵贵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糯糯地应着,长长眉梢蹙起。 阿雪这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将自己妹妹的小手扯回来,然後将自己的小爪子塞到四皇子的手中,再将自己的另一只爪子搭上去,看起来就像是双手托着四皇子的手,用着十分无辜的星星眼看着他,说道:「四哥哥,阿雪很想您,真是太想您了,阿雪帮妹妹想您,好不好?」 四皇子脸色铁青地将手抽回来,捏紧了小手,忍耐着将这只小包子一脚踹出宫的冲动,真是太恶心了,他才不要被个男人想! 凤翔宫前的宫女、太监抬头望天,肩膀抖了抖,就给四皇子点面子吧。 夏如翠忍着笑,在顽皮的小儿子脑袋上拍了拍,牵着女儿的手,带着三只小包子一起出宫。 回到太师府,夏如翠让人将三胞胎带回主院去,然後去温彦平所居住的平安院,问守院的侍卫,知晓大女儿一整天都安分地待在房里,不由有些惊讶,觉得这没道理,莫非小姑娘转性了?转眼一想,便知道可能她溜出去过了,但以她现在的武艺,侍卫没有发觉罢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例子。 来到院里的小花厅,看到明亮温暖的花厅里,穿着男装的小姑娘一脸苦大仇深地坐在绣架前,手里拿着一根银色绣花针戳着绣架,这画面怎麽看怎麽违和。 见到夏如翠,温彦平马上泪眼汪汪地瞅着她,身形跃起,扑到夏如翠怀里,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娘。 夏如翠摸摸她的脑袋,拉着她一起坐到绣架前,看了看绣架上一团扭曲的东西,真是惨不忍睹,这绣的是什麽东西啊,这真的是花,而不是乱七八糟的涂鸦? 「这是小花?」夏如翠问道。温良也不指望小姑娘能绣出朵富贵牡丹花,只要一朵能看得出来是花的小野花就行了,可是看这情况,真的很难啊。 温彦平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脚,自己也不忍心看。 「算了,继续努力吧。温大人这样也是为你好,并不是想刁难你。」毕竟以後若是嫁人,新婚第一天夫婿身上佩戴的荷包之类的小东西可是要出自妻子之手。其他的,反正有绣娘,并不用她亲手做。 温彦平点头,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温良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导她了,就算知道自己不是这种料,心里也不喜欢,但为了他们,她也很努力去做。 看在她乖巧的分上,夏如翠也不忍刁难她,顺便将西山秋猎的事情告诉她,让她高兴一下。 果然,当温彦平听说皇上亲口钦点她随行西山秋猎,顿时喜出望外,在屋子里转圈圈,然後对夏如翠保证道:「娘,我一定会给您和弟弟、妹妹们猎很多皮子做大衣,今年冬天需要做皮裘大衣的皮子就交给我了!」 夏如翠自然说好,心道让她多猎点,做几件好一点的大衣收好,以後添在她的嫁妆里。若是温彦平知道夏如翠竟然想到这方面去,绝对会泪奔的。 晚上,温良回来後,听说温彦平被皇上钦点参加西山秋猎,顿时那表情十分的微妙。他心中愤怒啊,怨不得今天皇上看他的眼神这般怪,甚至在下朝後就直接将他踢到肃王那里研究北越古老部落的文字,摆明着心里有鬼嘛! 温彦平察言观色,见他神色不好,有些可怜地问道:「爹,若是您真的不希望我去,我、我就不去了。」一副悲痛无比的表情。 温良没好气地看着她,竟然敢和他装可怜了,明知道皇上都开口了,哪能不去。只是觉得自己一番苦心就被皇上一句话给打翻了,心里着实不愉快。 如此温彦平取得了西山秋猎的名额,温良没辙,只能将她拎过去细细叮嘱了一顿,免得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到时被人当成靶子不自知。 西山位於京城西北方向,自古以来便是皇家狩猎场,从京城出发,需要一天时间才能抵达。西山围场紧临西北大营,围场的范围相当大,东西南北各相距约三四百里,其间根据不同的地形和兽类分布,分别六七十个小型围区,每次行围若干区不等。 一大早队伍就要出发了。 温彦平穿着一身烟罗紫的骑装,边缘以玄色压边,样式乾净利索,衬得小姑娘英气勃勃。 夏如翠和温良凝视着晨曦中英姿焕发的少年,心中突然怀疑这真的是个小姑娘吗,这完完全全就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连那些真正的男人也极少比得上啊!温良突然心里有些不确定了,大女儿将来真的能嫁得出去吗?不会哪一天她突然带个姑娘回来,告诉他这是她娶的媳妇儿吧,这真是太可怕了…… 陷入纠结中的温大人心弦颤了颤,决定等秋猎回来,继续将温彦平拘在家里学习女孩家的功课,他就不信凭自己的本事,还有宫里的教养嬷嬷,还教不出个淑女来! 三胞胎们可不知道爹娘的纠结,见到走进来的温彦平,阿雪已经欢叫着冲了上去,被温彦平一把抱起,然後开始抛高高,小孩子欢快的尖叫声响彻宁静的清晨。抛完了阿雪後,温彦平挨个将长长和贵贵都抱了个遍。三只小包子围在她身边,仰首看着她英气的穿着,贵贵甚至伸出小手拉着她衣服下摆的玄色边纹。 「大哥,去哪里?」长长问道。 阿雪是最耐不住的,渴望地叫道:「大哥,阿雪也去。」 贵贵显然比较喜欢这身衣裳,扯着不放,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表示要和哥哥们在一起。 「这可不行,你们太小了,不能去围场狩猎。」温彦平笑容可掬挨个将小包子们的脑袋摸了个遍,又道:「不过你们放心,哥哥一定会给长长、阿雪猎很多小兔子回来的。」 谁知长长却摇头道:「不要,有大白和小白了,兔兔会吃牠们的。」因为肃王府的小郡主养了只吃肉的兔子,那兔子每次见到两只狐狸就凶猛地扑过来叼住牠们的肉,於是给了小包子不好的印象。 阿雪想了想,搂着她的一条腿,说道:「阿雪要和大哥一起去。」 贵贵见状,也搂住她另一条腿,眼巴巴地看着她,软绵绵地说:「贵贵和大哥去。」 长长看了会儿,跑到温良那边,搂住他的一条腿,小脸露出得意之色,「长长和爹爹一起去。」 显然长长才是最聪明的,知道爹爹才是决策者,大哥再厉害也要听爹爹的话,只要搞定了爹爹,去哪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温良自然知道大儿子的想法,心里不禁好笑。三胞胎性格真是南辕北辙,大儿子聪明过头,似乎太聪明了,所以平时总像个小老头一样板着脸做一脸稳重相,完全让人忽视他的年龄;阿雪是个活泼过头的,简单地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有什麽好玩的事绝对不能少了他,恶作剧也是他带头去干,大儿子身为策划者,隐在背後。 小女儿是个乖巧诚实的,实诚得从来不会说谎,一是一,二是二,有时候连讨人欢心的好话也不会说,真是愁人得紧。 最後,温良拿出一家之主的风范,毫不客气地驳了三只小包子的要求,并且警告了大女儿让她收敛一些,方带着她出了门。 傍晚时分,大部队便到达了西山周边,放眼望去,夕阳下林木葱郁、水草茂盛,自有一番意境。 到达了目的地,温彦平从马车蹦下,伸了个懒腰。 很快的,仆人们便支撑起帐篷,小路子跟在温彦平身後,好声好气地将她请进帐篷内歇息。在马车窝了一天,温彦平只觉得骨头都酸乏了,恨不得现在就跳到马背上去畅游一场,哪里肯安安分分地进帐篷内,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看得小路子心惊肉跳。 这时,卫朝浥等人朝这儿走过来。 「小师弟!」莫潜高兴地跳过来,说道:「现在天色未晚,咱们骑马在附近蹓躂一下。」 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温彦平自是没有异议,忙叫侍卫将她的马牵来。 第四章 卫朝浥和周拯煦互看了一眼,然後暗暗摇头叹息,无论过了几年,莫潜都是个人傻简单的家伙,做事从来不会考虑太多,而温彦平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人十分合拍,常做出一些让人气得无力的事情来。 「天就要黑了,还是莫出去吧。」项清春直接反对,瞪着莫潜道:「老师刚才怎麽说的,你忘记了?」 莫潜听罢,挠了挠脑袋,嘿嘿地笑了下,忙道歉。 对於温彦平这次能来西山秋猎,其他人并不意外,却不知道她能来完全是托了崇德皇帝的福。而项清春知道温良原本是不打算让她来的,现在却跑来了,心里挺吃惊的,先前在马车上看到她时还一阵不敢置信,再一琢磨,便觉得其中有什麽内幕。 刚才他们安顿好时,温良便匆匆忙忙地过来,带了几句话给他们,让他们看好小师弟。其实他们觉得以温彦平的武艺,根本不需要他们盯着,只是温良神色不对,似乎很忧心的模样,只能应下了。虽然他们也觉得温良将这义子拘得太紧了,但想来温良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必有自己的深意,所以几个少年也没往他处想。 温彦平一听是温良的意思,顿时蔫了。 莫潜笑呵呵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要不咱们到前面的树林前逛逛,探探路,不进去就没事了。」 三年过去,莫潜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了小胖子,虽然还是比平常人胖了点儿,但也不算得多胖,瘦下去後,脸上的五官不再被一团肉挤到一起,看起来还满好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要娶孙俏俏的决心太过强烈,为了孙俏俏一句不喜欢太胖的男人,竟然能在莫母的紧迫塞食中瘦了下来。 两年前娶了心爱的孙俏俏姑娘,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简直是腻死个人了,就是孙俏俏的肚子还没有消息传来,让莫母不免急了一点儿,可是小胖子一副不急的模样,甚至为此劝说莫母要过几年再要孩子,气得莫母好几次跳脚。 温彦平自然同意,拉着莫潜一溜烟地往营帐不远的树林蹿去。卫朝浥、项清春等人对视一眼,只能无奈跟上。 从树林转了一圈出来,天色已经将暮。刚回到营帐前,便听闻一阵马蹄声,而且那马蹄声似乎是朝这儿奔来。几人望去,但见到马上的骑士是个英气勃发的少年,腰间系着明玉色的腰带,上面系着龙凤双佩,是大皇子。 大皇子从马上翻身下来,动作利索潇洒,十分帅气。 卫朝浥等人赶紧上前行礼请安。 大皇子站在温彦平面前,笑容爽朗,说道:「彦平,怎麽不去逛逛?」 温彦平瞅了瞅他的马,脸上带笑,说道:「天就要黑了,我爹让我不要乱跑,还有几位师兄陪着呢,反正明天就可以去狩猎了,不急一时。」说着,耸耸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大皇子看向卫朝浥等人,眼睛略过项清春时冰冷的眸色方好了一点,笑道:「温先生也将你看得太紧了,男孩子理应要多锻链,拘在内闱里是无法成长的。」 温彦平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样,开始与大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呱啦起来,看在旁人眼里,两人的关系似乎十分好。反观一旁的卫朝浥等人,只能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项清春暗暗焦急,心里很想将某个与大皇子相谈甚欢的丑小子拎过来暴打一顿。明知道大皇子不怀好意,但这丫偏偏与大皇子一见如故似的,总是笑脸相对,圆滑极了,使的都是一些小聪明劲,怨不得温良对他放心不下。 相比项清春的焦急,卫朝浥等人觉得项清春的圆滑老练根本不是稚嫩的温彦平能比的,瞧瞧项清春已经拜入温良名下,明面上看来算是与大皇子不在同一阵营,可是大皇子不只没有生他的气,依然待他如初,有什麽大事找的都是他,果然是只诡计多端的狐狸精,极会蛊惑人心。 与温彦平相约了明日一起去狩猎後,大皇子方带着随从离开。 今年秋猎,崇德皇帝钦点了五位皇子伴驾,十七岁的大皇子、十六岁的二皇子、十四岁的三皇子、十岁的四皇子、九岁的五皇子。随着皇子们的成长,几位皇子之间波涛汹涌,暗地里开始为那位子展开争斗,如大皇子现在频频开始与朝臣接触,得到一些大臣的暗中支持。 大皇子会盯上温彦平并不奇怪,以温良现在的地位、名声及才智,若是能得到温良的支援,对他争取那位子极为有利。当然,几年前大皇子算计了温良的事情,大皇子知道瞒不过温良,但他自信只要争取得温彦平的支持,温良为了温彦平定然会对自己将来选择站队时会有所考虑的。 等大皇子离开後,温彦平请了几人进帐喝茶,让小路子在外面守着。 「小师弟,你明天真的要和大皇子一起去打猎?」卫朝浥问道。 周拯煦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项清春,跟着说道:「是啊,小师弟,还是三思慎行吧。」因为项清春在场,他也不好意思说大皇子心怀不轨。 温彦平很豪爽地一口将茶饮尽,抹了把嘴笑道:「没什麽,大皇子约了我几次,这回就给他个面子呗。」然後看向项清春,得意地翘起下巴,哼哼道:「决定了,这次我要猎很多很多的狐狸,红狐狸、白狐狸、灰狐狸、青狐狸、花狐狸……」 众人满脸黑线,怎麽一下子又扯到狐狸上来了? 倒是项清春十分淡定,连个眼神也欠奉,喝了茶後便起身了。 他刚欲离开,温彦平便蹿了过来揪住他的衣袖,止住了他的动作。温彦平一把将他拖到角落里,瞪着他道:「狐狸精,你是大皇子的人吧?」 项清春瞪着她,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别随便乱猜测。」朝堂上的事情项清春并不想拿来与她说。 温彦平朝他皱了皱鼻头,满不在乎地说:「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大皇子每次看向你的眼神很有深意,咱俩都这麽熟了,就别否认了。不管你是谁的人,反正我爹是你的恩师这点是不会改变的,你可不能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啊。」 缩在衣袖中的手指颤了颤,项清春又有种将这讨厌的小鬼拎起来暴打一顿的冲动。看温彦平一副「我知道你一肚子坏水,所以我才会这麽诚实地告诉你」的表情,项清春不禁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方道:「你的嘴巴就不能乾净一点儿?我的事你不用管,至於大皇子那儿,你也少接近,免得给老师惹麻烦。」 温彦平朝他扮了个鬼脸,蹦跳着跑到莫潜那里。 看着那几个少年相谈甚欢,甚至莫潜伸出胳膊勒住温彦平的脖子,两人笑成一团。项清春眸色微黯,忍住拉开两人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近来脾气实在不太好,而造成他这般暴躁的根源就是那个丑小子。这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一定要将它屏除! 翌日,太阳初昇,整个西山围场热闹起来。 崇德皇帝站在高高搭起的高台上,手上拿着简陋的望远镜,从这里可以将整个围场尽收眼底。崇德皇帝身边站着几位大臣,其中距离他最近的便是一袭宽袍广袖的温良。今日温良不打算下场,所以穿着看起来十分的儒气,让旁边几名军中将领多看了几眼,不过众人也习惯了这位军师不羁的性格,倒没什麽好奇怪的。 崇德皇帝看了一会儿,放下望远镜,转首对温良笑道:「子修,你家大公子战绩不错,一出手就是只火狐狸,大皇子才猎了只兔子。不过……都比你厉害多了。」明晃晃地嘲笑温良是个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温良嘴角抽搐了会儿,心里默念着「忠君爱国」数遍,方道:「皇上,臣一直不明白,您为何要让臣的义子参与秋猎?您明知道她不适合,臣近来可是为她伤透了脑筋。」发觉小姑娘越来越像男人了,担心她以後真的嫁不出去的温良不得不开始打算起来,确实很是费脑筋。 听出他话中的怨怼,崇德皇帝不以为然道:「她还是个孩子,莫拘着了她,等她再大一点也不迟。而且以她现在的武艺,关在家里未免埋没了。」 温良黑线了,提醒道:「皇上,她已经十三岁了。」还有两年就及笄该说亲了,哪里小! 「欸?十三岁了?」崇德皇帝这惊讶的表情并不算假,「朕以为她只有十岁,看着确实是十岁。」 闻言,温良默默地为温彦平的身高汗颜,都养了好几年了,小姑娘为什麽不长肉也不长个子呢?他这做爹爹的也有些担心她永远这副小孩子样嫁不出去啊。 第五章 「回皇上,臣当年收养她时,她的身体亏损得厉害,又受了那般重的伤,大夫说她的成长速度较一般人迟了一点,再过两年,估计就能追上平常人了。」 君臣二人随意聊着,明明聊的是太师府的大公子,可是周围倾听的大臣、将士却一头雾水,感觉他们在打着自己听不懂的哑谜,颇具深意。 也因为崇德皇帝关注温彦平,所以众人也不由自主地用望远镜追踪着在林子中手挽弓箭的骑士。只见那人双腿夹着马腹,微微直起上半身,手上的箭如疾风骤雨,如此急速的奔驰中竟然射中了一匹狼,让人不禁喝彩。无论是眼力、透察力还有动作,都十分高明,可以和军中的将士比拚,娇小而柔韧的身姿充满了力量及张力,让人无法忽视。 众人的目光移到小少年那张灿烂的笑脸,漂亮的眼睛因笑意弯成月牙,彷佛点缀着细碎的阳光,漂亮极了。不过这孩子左看右看,都是个英气勃勃的男孩子,没什麽特别的啊。 「好,温大公子果然厉害!」大皇子身边的侍卫叫起来。 温彦平一脸得意,驾驭着马与大皇子并驾齐驱,十分享受这种自由自在奔跑的速度。大皇子也有心与她比拚,速度丝毫不弱,很快地两匹马便蹿得老远。 然而,这便苦了後头的侍卫及随行的那些大家公子了,骑术没有两人精,又不能落後太远免得让人瞧不起,若是让大皇子不待见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所以众人只能咬紧牙关,努力地追上去,一天下来,真是苦不堪言。 秋猎时间是五天,前两天出尽锋头的是大皇子和温彦平,其他人皆没有他们的好成绩,虽然各种羡慕嫉妒恨,但却无法摆出一副酸相。没法子,大皇子贵为皇子,现在身上又有军功,谁敢对他不敬。而温彦平小小年纪,靠的却是真才实学,百步穿杨,和这个小怪物比?得了吧,那会气死凡人的。 面对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温大人泪流满面地表示,那真的是个女孩子啊,她不过是长得比较英气一点罢了,不要再称赞她了,会让她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女孩子的! 当然,还有一些看不清事实的,对出锋头的温彦平那叫各种不顺眼,决定要给她个教训。至於结果被反教训这种事情,他们虽然有心想去找崇德皇帝告状,但奈何还没行动,所有的痕迹便被人抹去了,真是太够受了。 而这两天一直跟在大皇子和温彦平身後为某人擦屁股的项清春脸色也不怎麽好,银牙暗咬,几乎想将总是生事的小屁孩拖回来打屁股,莫怪老师会让他帮衬着,温彦平就是个拉仇恨的存在! 除了这两人,今年的秋猎还有很多杰出的京中青年才俊,如兵部尚书之子冯景、卫国侯之子严恪、户部尚书之子卫朝浥、丞相之子陆少庭……这批杰出的年轻人,都得到了崇德皇帝的称赞,一时锋头无两。 晚上,侍卫们将崇德皇帝今日所猎到的麋鹿烤了,众人围着篝火坐成一圈。最上首的是崇德皇帝与几位皇子,下来是以官职依次而坐。 温彦平坐在温良身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然後朝桌上的酒瓶伸出爪子。啪的一声,爪子被打了,温良平赶紧缩回手呼痛,委屈地看着打人的温良。 温良面色如常地收回打人的手,气定神闲地面对四周囧然的目光,然後十分温和地对小姑娘道:「彦平,喝酒伤身误事,你娘交代了不准你沾酒。而且你体质不好,会醉的。」两杯醉指的就是这种人。 「可是爹您自己还不是贪好这杯中之物。」温彦平不平衡地抗议。 温良斜睨他,平静地说道:「我是男人。」 「我也是男子汉!」 温良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後摸摸「男子汉」的脑袋,说道:「乖,多吃肉、少喝酒,待会乖乖回去睡觉,男子汉要听话。」 项清春走过来时,便听到这父「子」俩的对话,心里滑过些许异样,彷佛抓住了什麽。不过未给他细想,看到他的温彦平马上朝他招手叫道:「狐狸精,我的烤兔腿。」 项清春瞪了她一眼,将烤好的兔腿放到她面前,然後坐到温良身边,面色平淡略沉稳。 看到那被烤得金黄的兔腿,上面还冒着滋滋的油花,香味扑鼻,温彦平欢呼一声,抬头朝少年露齿一笑,啊呜一口就咬上那兔腿,烫得她直跳脚,看得人好笑不已,最後还是温良好心地递了杯凉茶过去。 终於咬上香喷喷的兔腿,温彦平一脸满足,对项清春说道:「狐狸精,你去哪里找来烤肉这般厉害的小厮?能不能将他送给我?我用小路子跟你换。」自从发现项清春的贴身小厮会烤一手好肉後,温彦平只要想吃就会直接杀到项清春那里点菜,而项清春每次都被她闹得只能让自己的小厮辛苦一点。 项清春未开口,温良已经一巴掌按在小姑娘头上,笑咪咪地问道:「彦平那麽不喜欢小路子吗?」眉眼间却是一片威胁。将个太监安排在她身边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敢不听话,直接安排孔武有力的教养嬷嬷! 「没、没有,小路子很好,我很喜欢。」扭头,泪流满面,爹爹笑成这样好可怕啊…… 解决了女儿後,温良朝项清春笑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周遭的声音很吵杂,喝酒聊天、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显得这声音有些含糊。项清春抬眸看了温良一眼,目光幽黯,说道:「职责所在,并不辛苦。」 温良点头,淡淡地道:「还有两天,你辛苦一些,莫让……大皇子身边的人不少,心思各异,并不好对付,你且小心。我瞧那兵部尚书之子,年纪轻轻,却是个人才,不容小觑。」 火光在脸上忽闪忽闪着,项清春秀美的脸上挂着得体温文的微笑,看起来就是个斯文儒气的少年人,但眉间偶尔的锋芒破坏了那份纤细的美感,平添几分锐敏和沉淀的狡猾。 温彦平边叼着烤得香喷喷的兔腿,边竖起耳朵倾听两人的对话,只可惜只是寥寥几语,机锋藏得太深,她反而听得一头雾水,果然她的智商是跟不上聪明人和狐狸精的吗。不过,好像听她爹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对付狐狸精吧? 对於项清春这个人,温彦平对他还是挺有感情的,初见面时虽然有过不愉快,见面就要斗得你死我活,但这些年来打打闹闹过去,原本的相看两厌变成现在的兄弟之情。 而且因为项清春这个人的性格比较偏执灰暗,不若那些正义之士或卫教徒口口声声的规矩及君子之道,是个极有见地的人,所以温彦平有什麽话都喜欢同他说,干坏事也喜欢寻他拿主意,一来二去的,感情自然好了。 加上项清春这些年来虽然面上一副很讨厌的神色,却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让她觉得自己和狐狸精果然是好兄弟,谁敢欺负她的兄弟,打死他丫的! 正当她琢磨着有谁要对付项清春时,卫国侯之子严恪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叫道:「彦平弟,那边有好玩的,咱们过去瞧瞧。」 「是什麽?」温彦平果然心动了。 「那边有侍卫正在举办摔角比赛,我知道你这小子喜欢。」严恪朝温彦平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相比温彦平的矮不伶丁,十四岁的严恪身形壮硕,远看着就是个成年人一样的身材,估计以後还会再长。再对比一下某人,确实是个悲剧,明明只是相差一岁,但这悲催的现实哟,实在是让人掬一把伤心之泪。 而温彦平与严恪的相识,也是由身高比较开始。初见面时,严恪一句「小矮子」就让两人打了起来,当时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项清春在,根本无法制止,於是两只打得难分难舍,没人能劝解,最後是温彦平险险地将严恪打趴在地上告终。 也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打了一架後,两人不只没记恨,反而因为欣赏对方的武艺而变成了好兄弟,时常见面时就要打一架,切磋武功。 见两人勾肩搭背地走远,温良和项清春的脸色都很不好,两人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半晌,温良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自己的学生,不知道他怎麽脸色突然不好了。发现他的疑惑,项清春很快恢复常态,倒是心里奇怪老师先前脸色不好的原因,难道严恪碍到老师的眼了? 心思各异的两男人皆没有明着探究这事,很快便放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温彦平发觉自己莫名悲剧了,不仅被温良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而且项清春莫名其妙地不搭理她了,每次见面都是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甚至十分凶残地不准他的小厮给她做烤肉。没了烤肉,简直是要剜她的心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