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财小吃货》 序言 【序言 全心投入去爱,便是永恒】 也许天长地久可以做如是解:你一生中只有那么一刻,你全心投入去爱过一个人,那一刻就是永恒。 你一生中如果有那么一段路,有那么一个人与你互相扶持,共御风雨,那么,那一段也就胜过终生了。 ——白先勇 这段文字让刚看完这个故事的小编很有感触,忍不住想摘录下来跟大家分享,等大家看完手中这个故事再回头来看这段文字,应该就更能体会书中主角的爱情。 找到一个对的人,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直到白头,是我们所有人的渴望,但生命的安排不会都是如此美好圆满,于是我们告诉自己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因为天长地久的爱是多么可遇不可求。 这本书的男女主角相爱的时间在一般人眼中很短,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但他们用别的方式相爱了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们的爱情是另一种永恒。(啊,原谅小编不能再爆雷了) 小编很喜欢故事中女主的积极与悲天悯人,尽管人心的贪婪让她惊愕不解,但她仍往阳光的一面走去,想方设法帮助身心都伤痕累累的男主—— 没有钱,她有的是点子替他攒钱; 膳食难入口,她亲自下厨做好料喂饱他; 手伤难复原,她找来奇花给他做药引…… 女主没有太多灰色想法,就是一直往前冲,能做就做,这样的人格特质是很吸引人的,就像我们喜欢跟乐观的人做朋友一样,总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满满的正能量,感受他们对人生的热情,再昂首向前进。 近来的社会氛围很低迷且混乱,我们需要更多的正能量,欢迎进到晴子的书中世界充充电,感受满满爱的能量吧! 楔子 【楔子 糟糕,慢了一步】 晴空朗朗下,一片银白世界的京城郊外,刚经历一场生死交战,一名神情冷峻的男子怀抱着一名素衣少女跪坐在染血的雪地上,天寒地冻,两人呼吸间,不时吐出白雾,四周还有不少横躺已咽气的黑衣人。 「小昙,撑住,我带你去看大夫……」 傅锦渊浑身都是血,他强忍着心痛,低头凝睇着为自己挡了致命一剑的傻丫头,那一剑伤得太深,她腰腹下全是刺目的鲜血。 「大、大少爷……」 小昙奄奄一息,努力的想张开眼眸,但她没有力气,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怎么办呢?她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真正为世子好的人了,老天爷怎么那么残忍,一再夺去爱他的人及他拥有的一切。 小昙无力的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蓦地,天空闪过一道金光,眨眼功夫,一抹粉嫩如蝶儿的身影就落在人间。 「在哪儿呢?」甫下凡的幽华大仙随着心中那股强烈不安的感应往前走,竟然就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等等!小丫头,你可千万别咽气啊……」她急着要施法术给这个忠心的小丫头续命,但鬼差大哥却先一步来了,向掌管人间百花的她恭敬行礼,就带着小昙的魂魄离开人间。 幽华大仙傻了,怎么办? 她捂着额头,跺一跺脚,怎么就晚了一步?! 这下子,就算她是花仙也不能改变人类的寿命,可是这一切…… 她愧疚的眸光看着抱着少女无声落泪的青年,明知他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她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眼眶泛红的道:「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你现在没了娘,世子之位也没了,还被人退了婚,还有,手也半残……总之,你的一切不幸都是我的错,我到底该怎么弥补你?」 她颓丧无措,身边有从雪地里初冒头的小草也感受到她的难过,跟着垂头丧气起来。 「小昙、小昙……」傅锦渊脸上沾了血渍,身上也有些伤,但他不觉得痛,他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么?小昙虽然只是丫头,但他视她为妹妹,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这丫头也离开他了,这一切都是那个恶毒的女人造成的! 「傅锦渊,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好不好?可恶,我说什么你这凡人也听不见,我站在你旁边安慰你,你也看不见……」 幽华大仙擤擤鼻子,难过的直掉泪,她蹲在他身旁,看着他无声落泪,再看看被他抱在怀里早已一命呜呼的少女。 她泪眼汪汪,嘴里喃喃说着他听不到的安慰之语,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的少女,一双澄澈泪眼就这么转来转去后,眼睛陡地一亮,「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做了,你等等,我马上来了。」 幽华大仙又拭泪又擦鼻涕的,然后打起精神念了咒,下一秒,她全身散发耀眼金光,再一个华丽转身,这道金灿灿的光芒就进到小昙仍然柔软的身体内,同一时间,她这个天界着名的吃货,每隔几年就偷偷下凡玩,享受人间美食的幽华大仙,瞬间感到一股痛死人不偿命的剧痛从腰间袭来,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傅锦渊全身一僵,接着,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开泪眼的小昙,「小昙?我以为……太好了,太好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你忍着!」 他强忍着左臂的痛楚,一把抱起她,施展轻功的落到前方不远处的马车,将她放到车内,随即驾车奔往十里外的望月山庄。 第一章 【第一章 自己的错自己救】 幽华大仙,现在要叫小昙了,她有点小小……不,大大的后悔了,这伤口真的太疼了,她浑身发热,脑袋昏沉,这具凡胎肉体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她置身的堂屋内,有一小炉煤炭燃烧着,将屋里的温度拉高了些。 荧荧烛火下,傅锦渊看着躺在软榻上,像个孩子不时发出疼痛呻吟的小昙,手上的毛巾一次次在木盆里拧干了水再往她的额头上放。 「退烧药灌下去了,伤口也处理了,只要烧退了,应该就没生命危险,大少爷去歇着吧,您身上也有伤,小的来照顾小昙就好。」 说话的是站在傅锦渊身后的小厮魏田,他一双不安分的贼眼正盯着小昙发育得不错的胸脯看。 「出去。」傅锦渊头也没回的冷声道。 「大少爷……」 傅锦渊这才回头,冷峻眼眸扫过魏田那张国字脸,叫他猛地瑟缩不敢再多话,连忙行礼,退出屋外。 一阵寒风袭来,魏田身子颤了一下,望着正在床榻前亲自照料小昙的主子,他在心里呸了一声,这才将木门缓缓带上,顶着挟带着雪花的正月寒风,往萧瑟的后院走去。 屋内,傅锦渊仍专注的照料小昙,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缓,终于沉睡。 他轻拍手,两名黑衣人飞掠进屋,向他拱手,身上还有未融的雪花。 傅锦渊下意识的看向小昙,见她面色未有变化,这才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名黑衣人,「盯着魏田,小昙吃的汤药不许有任何问题。」 该名黑衣人拱手,飞掠离开。 傅锦渊又问另一名,「查出来了?又是那毒妇派人袭击的?」 该名黑衣人拱手,口气虽轻却带着愤怒,「就是福仪郡主,我们的人挡下几批人,却没守住最后那一批,才会让主子遭难,属下及其他兄弟甘愿领罪。」 傅锦渊抿紧薄唇,「不是你们的错,那毒妇仗着是皇帝的侄女,又出身禄王府,她能动用的暗卫太多,何况,只要我还活着,就是那毒妇恨不得除去的眼中刺……」讽刺的是,他还得唤她一声「母亲」,「叫大家保持戒备。」 「是。」黑衣人再次拱手,飞掠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傅锦渊黑眸一黯,经此一役,他苦心培植的暗卫又折损不少。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俯身拿起小昙额上的湿帕子,走到一旁,将毛巾放入水盆里,以右手将帕子拧干,再回身将帕子放到她的额头,坐在床榻上,看看自己始终无法使力握拳的左手。 两年前的一场秋猎,他被有心人在蓊郁山林间当成猎物,当那突然射来的箭矢迎面而来时,他只来得及避开要害,然而左手臂被射穿,伤了筋骨,前来医治的太医又被有心人收买,愈医愈糟,甚至还被宣布得截肢方能保命,若不是他的义弟周景浩为他寻来一名江湖奇医,这手也保不住了。 然而,他如今左手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还没力气,时不时就疼痛难耐,实则也只是装饰用罢了,已经废了。 「好热……好热……呼呼呼……呜呜呜……对不起,你别难过……我会帮忙……真的……呼呼呼……」小昙高烧昏迷,满脸通红,神志不清的开始说些胡话,「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舒服,好痛,呜呜……」 傅锦渊收敛心思,专心照顾她,不时轻声安抚,细心喂药。 小昙因为伤口的关系,烧退了又烧,一连折腾三天三夜,病情才真正的稳定下来。 这一日,小昙张开双眸,眼神仍有些涣散,她眨了眨眼,直觉的要起身,腰间的剧痛让她顿时喷泪。 「你终于醒了,昏睡三天三夜,叶老大夫被我唤着来回折腾,都要抗议了。」 一个低哑温润的嗓音从另一边传来。 泪流满面的小昙下意识的朝声音来处望去,就见傅锦渊端着一碗汤药从门口走进来。 他将碗先放到床沿旁的小桌上,再轻轻的扶着她半坐卧,拿着帕子为她拭去满脸泪痕,却见她仍痛得脸儿发白,眼眶泛红,他不舍的出声,「很痛吧?你忍忍。」并拿了软枕塞到她后背。 小昙泪光闪闪的吐了一口长气,但一见他端起药碗靠近,闻到那股熟悉的恐怖药味,她就想到昏沉的这几日,应该被灌了不少汤药,那种苦死人的滋味,她一想就要吐了。 她虚弱的捂着嘴巴,低声说:「可以不喝吗?」她现在可是醒着呢,要她自个儿张嘴喝下那碗黑幽幽的苦药,她实在没有勇气。 他蹙眉,却又柔声道:「小昙怎么像个孩子?没喝药,伤怎么好?」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这双温柔却带了点血丝的深邃黑眸,难掩挣扎的说:「可是它真的好苦。」 「小昙不是一直都像个女汉子?什么苦都能吃,你在这庄子里,是任何家务只要能揽起来都要一肩扛的能干丫头,哪时变得这么娇气了?」他微笑的看着她。 她瞪大了眼,不会吧?!她忐忑了,原来的小昙这么厉害,可是自己除了会煮好料外,什么家务都不会啊,什么伺候人,洗衣打扫的,她这个仙子可没做过,当得了女汉子吗?! 不行!事在人为,她怎么可以先泄自个儿的气呢,对,要加油!她很勇敢的在心里乱鼓舞自个儿一把,再伸手接过那碗温热得刚好适合入喉的药碗,只是一闻到那股苦药味,呜呜……忍不住又拿远一点,但看到傅锦渊不解的看着她,只好又端到唇前,刚吐舌沾上一口,她五官马上皱成一团,好想哭,她这花仙只爱美食,可这身躯又不能坏了,不然,怎么赎罪?! 她眼泛泪光,暗暗的吐了一口长气,一手掐着鼻子,大口大口的仰头喝下去,再一把将空碗交给傅锦渊,吐吐舌头,眼眶又泛光。 他愣愣的看着她泪眼蒙胧的样子,真的这么苦? 由于这是第一次看到清醒过来的她喝药,他还不知她是如此孩子气,他笑了笑,回头替她倒了杯水。 她想也没想的接过手,大口灌下,但还是皱着眉头,「苦死了!要是有蜂……咳咳……没事,没事了。」 她理智回笼的急忙转了话,她傻了啊,还想要蜂蜜水、甜糖或梅干配药?瞧这空荡简朴的屋里没有一样好物件,桌椅、柜子一看都有历史,就连当主子的傅锦渊,身上的蓝黑锦袍也是半旧不新,再想到他遭遇的种种悲惨事,他的人生会过得这么苦,她还是罪魁祸首。 「小昙?」傅锦渊不知她怎么了。 她回过神,直视着这张关切的俊颜,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内疚。 他蹙眉看着一脸委屈又充满歉意的巴掌脸庞,正要开口,一个老迈慈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丫头总算醒了。」 她直觉的看过去,就见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走进来,他身后还有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老妇人。 叶老大夫走到床边,先向傅锦渊拱手,开口道:「大少爷可以放心的回房休息了吧,三天三夜守着这丫头,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况大少爷身上也有伤。」 第二章 「我身上都是轻伤,无碍的,还是请老大夫再替小昙把把脉。」傅锦渊随即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 「你……咳……大少爷守了我三天三夜?!」难怪他眼含血丝,还带着双黑轮,她压在胸口的内疚又加深,但也因此可以理解为何原来的小昙会对他那么死心塌地,担心她死了,他就此一人,身边无人伺候了。 「你这个丫头还敢怀疑啊?!大少爷说了,你是他身边待最久的人,也是夫人最疼的一个丫鬟,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再怎么说,他也得亲自守着才安心……」守着这庄子二十年的林嬷嬷突然哽咽,低头呜呜哭了出来。 屋内,只听见她压抑的哭声。 傅锦渊抿紧唇,黑眸闪过痛楚。 叶老大夫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口,唉,大少爷明明是秦广侯府傅良大将军的嫡长子,可现在住在这里,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小昙也安静,她知道老嬷嬷口中的夫人就是过世一年多的樊氏,也就是傅锦渊的生母,傅锦渊离京到近郊的望月山庄就是为了为母亲守孝,原本的小昙跟魏田都是跟过来伺候的。 「唉,瞧我这老太婆在干什么?竟然像个小娃当着主子面前哭,让叶老大夫跟小昙看笑话了。」林嬷嬷回了神,连忙拭泪,再尴尬的看了傅锦渊一眼,见他宽容的朝她微笑,她眼眶的热泪又要落下,连忙催着叶老大夫上前去替小昙把脉,也把自个儿激动的心绪缓了缓。 「小昙脉象稳定,彻底退烧了,再来只要好好喝药换药,休养个两、三个月就无碍了。」叶老大夫把完脉,回头再劝傅锦渊别想太多,好好休养,有些事,公道自在人心,然后就让林嬷嬷送出屋子。 「大少爷去睡吧,劳你这么照顾我,真是太辛苦你了。」小昙一脸认真的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傅锦渊道。 他一愣,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小丫头。 小昙忍着腰间的痛楚,笑看着他,「我没事了,老大夫不是说了吗?再来,我们都会好好的,相信我。」她信心十足的轻拍胸口,只是一看到还放在桌上的空药碗,想到还得喝上两、三个月,她的小脸又皱成一团。 傅锦渊定视着她,看着她的眼神转换,一下子坚定,一下子无奈,一下子又是豁出去的率性,却没有过去的紧张不安,而且,过去她说话时,总是顾及尊卑,以奴婢自称,不敢直视他的眼…… 「大少爷不相信?那你再等等,等我伤好了,一切真的都会不一样了!」她以为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是不相信自己,就再强调一次。 一个人受重伤再醒来,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傅锦渊心中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好,你好好休息,我让林嬷嬷熬个粥给你,你三天未进食了。」 经他一说,她才觉得肚子真的好饿,她灿烂一笑,「好喔,那就麻烦大少爷跟林嬷嬷说了。」 他眸光一闪,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傅锦渊一走,她再次打量这间朴拙的老屋,从门口及窗户看出去,天空极蓝,但空气沁凉带着寒意……这会儿该是人间过春节的时候吧?也对,傅锦渊要守孝,山庄里当然没有半点过年气氛。 她再低头,掀开穿在身上的粗布衣,略微弯身,随即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这才喘着气,看着紮着绷带的小腰,这伤得要痛多久才能好啊? 她靠坐回枕头上喘气,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打开,林嬷嬷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进屋,来到她身边坐下,吹了吹粥,就要喂她。 她摇摇头,「谢谢嬷嬷,我自己来就好。」 她双手接过,喝了一小口肉粥,却是咸到她的眼泪差点没喷出来,瞪着眼睛看着林嬷嬷。 「不好吃?没办法,过去厨房的事,都是你这丫头包办,你也知道嬷嬷年轻时遭了罪,吃不出任何味道,你就勉强点用些。」林嬷嬷也知道自己厨艺欠佳,忍不住开始叨念从大少爷来这庄子守孝后,秦广侯府每来一次人「探望」,这庄子就被发卖一些下人,到现在也没补人过来,以至于现在只剩小昙、魏田跟她这老太婆。 小昙一边努力吞下超咸肉粥一边听林嬷嬷碎念,总算吃完那碗让她头皮发麻的肉粥,将空碗给了林嬷嬷又要了两杯水下肚,这才大大的吐了口气,「谢谢嬷嬷。」 林嬷嬷两鬓斑白,眉眼清秀的脸上皱纹却是好几条,她微笑的看着她,「总算捡回你这条小命了,要不然,大少爷他……」 她摇摇头,眼眶又要红了,连忙转了话题,看着小昙身上的月白色素衣,叨念着晚一会儿得打热水进来,让她擦拭脸也洗洗手脚。 「林嬷嬷可知道是谁袭击我跟大少爷?有派人去抓吗?」小昙其实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林嬷嬷的碎念功夫很强大,不须喝水喘气,也能无缝接轨的转换话题,她要插话都难。 「你这丫头,原来是个笨的?!你用膝盖想都想得到是谁,怎么比我这老婆子还傻?」林嬷嬷忍不住用一指神功戳了戳她的额头。 小昙下意识的闪了一下,要避她的指头,却先扯动腰间伤口,她脸色一变,「痛痛痛……」 「你伤的明明是腰,怎么是脑袋变笨……」林嬷嬷摇摇头,「还不是秦广侯府的那位,大少爷另一个名义上的母亲福仪郡主吗,大少爷身上发生的所有悲剧,哪一样不是拜她所赐?这还需要问吗?!」 时光飞逝,小昙在望月山庄躺了将近三个月,从林嬷嬷那里听明白了许多事。如今终于可以下床,她打算要四处走走,好好打量这座古色古香的庄子,看看有没有好食材能入菜。 凡人的日子不简单,还是当仙人好,光这肉体的伤痛就很折磨人,还有那一天三碗黑幽幽的苦汤药更是要她的命,她可是道道地地的美食家,利用法术穿梭在古今各个时代寻找极品美味的超级吃货,还上进的学习各式各样、古今或传统或创新的佳肴食谱,不夸张,只要她想吃哪一道,都是信手拈来,每一口皆能让她赞叹到眼眯了起来,嘴儿往上勾。 但这悲惨的三个月,甭提苦死人不偿命的汤药,三餐吃食更是粗糙,毫无口感可言。 可是基于这是她应该承受的罪,她半点也不敢怨天尤人。 都是因为她多管闲事,又管错事、看错人,才会让傅锦渊的人生落到如今的惨况,她是罪魁祸首,若没有帮助他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人生,还有将他那半残的左臂医好,她可没脸回天庭逍遥过日。 小昙吐了口长气,坐在那勉强可以看清容貌的模糊铜镜前,拿起发梳将头发梳个髻,用一支木钗固定,再将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 再靠近铜镜一点,好好看着这张瘦削的脸,肤质欠佳啊,但这几个月养伤下来,总算让肤色没那么黑,两道眉也是能看的,一双大眼清澈灵活,是这张巴掌脸最吸引人的地方,整体来说,这五官还没怎么长开,再低头看看略微粗糙的十指,有些忘神的嫌弃…… 第三章 身为百花中的幽华大仙,她一双纤纤玉指可是粉嫩得像玉雕似的,怎么看怎么舒服,这双粗糙的手得养一养,不然要做一些细活儿可不成。 想到今天要上工,她还真的不太有信心可以当一个称职的丫头。 她最厉害的活儿,就是号令百花何时花开花落,找出小花仙们的价值,让各式花卉除了观赏用,还有其他食用的方法,也因为她这么创新的能力,让她深受小花仙们爱戴,让他们很愿意替她掩护,让她能时不时的跷班下凡,这样的好人缘,也是她可以人间天上来回跑的原因。 她编好发辫,在铜镜前起身,转身往门口走,隐隐就听到辘辘的马车声,她眉头一扬,林嬷嬷说过,这座望月山庄位在京城近郊,是秦广侯府的别庄之一,位置相当偏僻,附近没有人烟,也相对的安静,这马车声好像是她养伤以来第一次听见,是谁来了? 此时,林嬷嬷正好佝偻着身子跨进门来,手上还提了一个食盒。 小昙连忙快步迎向前,「嬷嬷,我昨儿才说,我可以自己到厨房弄吃的,你不要为我忙了。」 「啊,对啊,我忘了。唉,这人老了,总记得以前的事,这两三日的事反而记不得。」林嬷嬷懊恼的敲敲自己的头,看着丫头接过食盒,回身放到桌上,将食盒里的粥跟两道青蔬摆到桌上。 林嬷嬷催着她先吃早膳,这一趟从厨房走过来,都快凉了。 小昙也着实饿了,问过林嬷嬷已先用过后,就坐下吃了,认真的说,青蔬炒太老太咸又太油,这对一个吃遍古今中外的上等吃货来说,真的很痛苦,但这三个月的吃食也差不多是这样,她多少麻痹了,并告诉自己,她是来还债又非享福,哪能嫌。 林嬷嬷瞧丫头吃得慢吞吞,忍不住又催了催,「干活的人哪有慢慢吃的时间?也是大少爷宠你,让你三个月都别出房门,你可别养娇了。」 担心林嬷嬷又开始碎念,小昙连忙加快速度用膳,「嬷嬷,我刚刚好像听到马车声,有人来庄子了?」 林嬷嬷一听就来气,咬牙说着,「京里来的,前两日就遣人过来,说侯府里的毒妇跟那不像样的二少爷要过来,要咱们大少爷今儿别出门呢。」 她忿忿的说了几句,又开始说福仪郡主是如何装一个受尽委屈的母亲,离间傅锦渊跟他父亲秦广侯的父子情分,前一阵子,侯爷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却连过来庄子看他一眼都没有就又回边疆守卫去了。 秦广侯府是世袭的武将世家,祖上曾是开国元勳,而今,袭爵的傅良奉皇命戍守北方边塞祈州,最多两年,最少一年会回京一趟,待在京城的时日虽少,他却有两个平起平坐的妻子,一为身分尊贵的福仪郡主,一为落魄世家的樊氏,樊氏生下嫡长子傅锦渊,福仪郡主则生了次子傅锦淮,因宠溺太过,成京城纨裤。 而傅锦渊在尚未残了左手前,也是羽林军中的武卫,他身为侯府嫡长子,承世子之位,再加上自小随父亲习武,身手敏捷,外界皆看好他会继傅良之后,成为下一个守卫边塞的大将军,只可惜…… 「回魂,想什么呢?」 林嬷嬷在小昙面前左右挥手,还粗鲁的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这才「噢」的惊呼一声回过神。 「抱歉,嬷嬷,我想远了。」 「没事,但你得听清楚了,大少爷要你跟我都别过去,免得又被那毒妇寻了个理由发卖了。」林嬷嬷说了又火了。 小昙也知道这庄子不是福仪郡主的,是樊氏的陪嫁嫁妆,但樊氏死了,福仪郡主仗着自己也是傅锦渊的母亲,以关心他的生活起居名义来关切,实则是一步步将伺候的人都发卖出去,让这庄子愈显凄凉起来。 小昙明白这些事,乖巧的答应。 「你身上这伤好了,轻轻一嗅,就能闻到一股好闻的花香味,这香味有点招人,还有你这身子养了三个月,肤色白了,也长了点肉,更是好看,你也快满十五岁了,再过一、两年长开了,可要躲着二少爷……不对,要喊他世子了,年前皇上下旨,让那死纨裤成了世子,大少爷真的太可怜了!」林嬷嬷说着眼眶一红,又是愤愤不平的骂起来。 小昙知道身上的味道是她这花仙原有的香味,即使入凡胎也挥之不去,但这香味淡而清雅,她自己倒挺喜欢的,不过,一想到傅锦渊的人生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取代大半,她又想叹气了,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错。 林嬷嬷这一开骂,足足倒了半个时辰的垃圾,才心满意足的佝偻着身体离开。 小昙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觉得耳朵还嗡嗡叫,她吐了口气,慢慢的步出屋子。 虽然林嬷嬷要她不要过去大厅,可是,她真的想看看当年在她这花仙眼中,纯情又善良的福仪郡主到底变得怎么样了?一个心那么黑的人,还配拥有一张美丽的芙蓉面?还是已经变得面目可憎?! 说来可惜,她这幽华大仙虽然附身在小昙身上,却无法接收原主的记忆,所以,小昙会的,她不会,小昙知道的事,她也不太清楚。 她与小昙的缘分始于去年举行的花神大祭,那是人间每隔十年才会举办一次的大祭典,更是凡间女孩们祈求爱情圆满的重要日子,那一日,女孩们会献上自制的花馍,地方官还会选出一名女孩扮成百花巫女向花神献舞。 而她身为花界主神,在仙境检视祭典上那些以面食捏塑到近似真花的花馍时,就注意到有一株木兰花馍最为出色,制作者是名丫鬟,身分不起眼,但祈求的心愿却与其他女孩们大大不同,不是成全她的爱情,而是保佑她的恩人能获得一生幸福。 因为这个不同,她在好奇心驱使下,忍不住下凡见见那名祈求者,这一看,竟是个肤色黝黑又极其纤瘦的小丫头,她神情虔诚的低着头,在心里向幽华大仙倾诉许多无法对外人道的点点滴滴。 她愈听愈惊悚,原来小丫头提及的一些人事物,竟与三十年前及二十年前的花神大祭上,她成全某人的愿望有关。 于是,在小昙祭拜完返回秦广侯府时,她也忍不住的一路跟进了秦广侯府,唤来府中小花仙们仔细询问小昙所提及的所有事,这才确定小昙并未撒谎,她这个幽华大仙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为助纣为虐的大黑手。 那真是晴天霹雳!让她这花仙大受打击。 她回到天庭后,茶饭不思,难以入眠,做什么事都意兴阑珊,对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耿耿于怀。 由于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某天,突然心有所感,好像预知小昙出事了,她急急下凡,却来不及阻止悲剧,小昙已死在傅锦渊的怀中……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握拳搥了自己的头一下,糊涂的笨蛋! 再深深的吸了口长气,没关系,她现在在这里,定要一步步的让傅锦渊的人生再次圆满。 第四章 她脚步加快,却忘了自己对这座庄子完全不熟,时值春末,庄子里的一草一木已是生机勃勃,野花野草长得茂盛,她轻咳一声,稍微靠近沿着墙面攀爬的牵牛花,唤来小花仙,小小声的与花儿对话,搞清楚庄子的路线后,东弯西拐的穿堂过廊,绕过半座庄子,才接近庄子待客的前厅堂,半弯着身藏在大大的扇形格窗下,偷偷看进去。 朴拙古色的厅堂内,居中坐着一个美妇,一张熟悉的女性脸孔映入眼帘,与三十年前及二十年前相比,福仪郡主早已褪了青涩,多了熟女的雍容,那双微扬的凤眼也不再纯稚,多了刻薄的算计,小昙再想到这些年来她做过的许多缺德事,眼眸不由微黯,心里叹息。 珠翠环绕的福仪郡主坐在加了软垫的椅上,保养得宜的她,看来不过四十,此刻,一双葱白玉指端着贴身老嬷嬷从侯府自行带来的茶盅,小口轻啜。 她的右手边坐着一名年轻男子,五官还算俊逸,那双微扬的凤眼跟福仪郡主完全一个样,应该就是傅锦渊的弟弟傅锦淮,年约十七,一袭亮青繁花长袍,脚蹬青缎皮靴,坐没坐相,一脚晃啊晃,轻浮神态就是纨裤的画风。 小昙的目光再移到坐在两人斜右方的傅锦渊,这一瞧,心猛地咚了一声,接着狂跳起来。 她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他真的是傅锦渊?! 会让她这么讶异,是因为从她接触他至今,他一直是温柔可亲的模样,可此时,那张出色的五官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全身散发着寒冰气息,即使她与他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她都能清楚感受到那双彷佛冻着数尺寒冰的黑眸有多么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福仪郡主在喝茶的当下,也暗暗打量穿着一袭黑袍的傅锦渊,不得不承认,他俊美如神只的容貌,眉宇间有樊氏那贱人的影子,气质亦出众,远比自己所出的儿子还要更胜一筹,再想到自己出生勳贵世家,却与一落魄世家之女共拥一夫,她就心塞,她就恨! 然而,尽管心中怒火翻腾,一开口,语气却是慈爱温柔,「几月不见,我儿身形看来更清瘦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谢母亲关心。」傅锦渊出口的声音却是寒冰彻骨,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傅锦淮正端起茶盅,本想喝上一口,一听这话,他抬头瞪向兄长俊美的脸庞,再想到京城里一些老拿自己跟兄长比较的言语,他就忍不住撇撇嘴角。「大哥在这里守孝,吃穿皆简,也无友人到访,要不是母亲心善,弟弟还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这次送了两个丫鬟来伺候,也是为了大哥好,口气这么冷算什么?」 语毕,他往右使一个眼神,两名俏生生的丫鬟随即走到傅锦渊身前,娇嗲行礼的齐声道:「奴婢一定尽心照顾大少爷。」 傅锦渊冷眼瞧着两个羞答答低头的丫鬟,只不过他掩于长袖中的右手攥得死紧,指节发白,而左手微张,在无法握拳下,微微颤抖。 「母亲心疼哥哥,哥哥可千万别推却啊。」傅锦淮慵懒的靠坐在椅上,弹弹一身华丽刺绣的袍服,再瞥了一眼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上那乌溜溜的黑袍,又撇了撇嘴,这哥哥哪里聪明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需要穿这样? 还有,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而自己除了没正妻外,美妾及通房丫头可是一大把,究竟谁才是会过生活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嘲弄的说:「哥哥在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送到这里的美人又全被送走,这让弟弟心里担心,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行?」 傅锦渊目光骤然一冷。 窗外,小昙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两名丫鬟,她们相貌还算端庄秀丽,可胸前皆波涛汹涌,还有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妩媚眼神透出的万种风情,她们真是来当丫鬟的? 正疑惑时,身旁突然落下一大片阴影,她吓得回头,就见林嬷嬷也在自己身边蹲下,略带责备的看她一眼,才偷偷的往厅里看。 见那毒妇带了七、八个丫鬟小厮来,还有那熟识的卢嬷嬷,她轻哼一声,「排场真不小,更气人的是,那毒妇心肝那么黑,却年轻貌美的看不出真实年龄,老天爷实在对她太好,让她一生到现在都这么顺遂。」 小昙内疚的轻咬下唇,不关老天爷的事啊,是她这花仙横插一手,福仪郡主才能过得这么顺遂的。 林嬷嬷压低声音说着大少爷有多么可怜,原本该是有出息的将门子弟,在侯爷安排下到羽林军磨练,也不知道老毒妇暗中做了什么坏心事,才会让他左手残了,不得不从军中退下来…… 林嬷嬷不知道诡计多端的福仪郡主做了什么,但小昙曾经问过侯府小花仙,知道那是一场埋伏好的暗杀,只是傅锦渊命大,逃过死劫却赔上一条胳臂。 而且,在侯府里,心思恶毒的福仪郡主还将他的权力架空,克扣月例,将他赶到这破庄子来守孝,一次又一次的派人暗杀他,但也一次次的失败。 如此锲而不舍,就因为傅锦渊的存在会提醒世人,她堂堂的福仪郡主曾经与樊氏当平妻,分享同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小昙就想敲自己的头,都是她这脑残的花仙子,害了一堆人。 她直视着厅堂里的福仪郡主,听她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傅锦渊收下那两名丫头。 「呿,不怀好意……」窝在一旁的林嬷嬷倒是个人精,她不屑的撇撇嘴,「那两个丫头看来已经经历人事了。」 小昙一愣,飞快的看着她。 她点点头,「嬷嬷这年纪了,是不是处子,这双老眼都看得出来,我敢说,两个丫头恐怕都已经怀有一个多月以上的身孕,那毒妇让她们留在庄里伺候,一等到显怀了,再将她们大肚的消息往外传,让外界知道大少爷来这里守孝期间,竟还让两个丫鬟怀孕,就是要将大少爷的名声弄臭才甘心!」 小昙讶异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名丫鬟身上,见她的手的确是不经意的摸了肚子一、两回,可见林嬷嬷的话是可信的。 「儿子身边不欠人伺候,还是请母亲将人带走。」 傅锦渊也不是个蠢的,不管福仪郡主如何劝慰、傅锦淮几回阴阳怪气的挑衅嘲讽,他还是冷声拒绝。 「匡当」一声,桌上茶盏被福仪郡主挥扫落地,她厌烦了,也懒得再作戏,硬声的丢了句要两个丫鬟留在这里,起身就要离开。 「母亲现在不带她们走,儿子也会派人送回府里。」傅锦渊也起身,语气仍冷。 「回府?那就不必了,直接送到人牙子那儿去就好。」她面无表情的道。 福仪郡主身后的卢嬷嬷马上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使个眼色,两人连忙跪地俯身,异口同声的请求,「求求大少爷,我们会尽心伺候的。」 大户人家的丫头一旦由主家发卖出去,不论理由为何都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可能会卖到勾栏妓院,但她们身上都怀有身孕,怎么接客?两人重重的磕头哭求,咚咚有声。 「本郡主天生心软,见不得这场面。」福仪郡主也不管傅锦渊那冷峻的脸,率先起身走人。 第五章 傅锦淮也跟着起身,将一干奴仆都带走,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在走与不走间为难时,就见卢嬷嬷回头冷睨两人一眼,两人顿时明白,头俯得低低的,一动也不敢动。 待两辆马车先后离开庄园大门后,前行的豪华马车内,傅锦淮才问着与自己同车的母亲,「母亲,我们就这么走了?」 「当然,那贱人的儿子如果心软,留下两个丫头,就可以让他名声更臭,要是他将她们赶走了,我一样有法子朝他泼脏水。」 傅锦淮其实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他知道母亲就是个厉害的,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他只要负责享乐就好,「母亲真是太厉害了。」 福仪郡主却冷笑一声的望向窗外,她还不够厉害,她还弄不死傅锦渊。 望月山庄的前厅里,两个被留下的丫鬟还在咚咚磕头,其中一个额头都流血了,这让一直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资格说话的魏田斗胆的开了口。 「大少爷,庄里的确少人伺候,还是让她们留下来,小昙的伤刚好,也不好马上再做那么多的活儿。」他说得宽厚,但一双不安分的眼神倒是在两个身材姣好的丫鬟身上转了一圈。 这一眼,窗外的林嬷嬷也看见了,「魏田这家伙,你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小昙也知道,但她无法不为傅锦渊难过,他身边信得过的人少之又少,连唯一的小厮也这么不靠谱。 「这两个丫头,你要舍不得,就跟着她们一起离开。」傅锦渊冷声道。 魏田尴尬的道:「小的要照顾少爷,怎么可能跟她们离开!呃……你们还是走吧。」 两个丫头见没人替她们说话,连忙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傅锦渊,「奴婢求大少爷收留,求求大少爷……」 傅锦渊一双冷血的黑眸睨向两人。 莫名的,一股死亡的威胁感袭向她们,吓得两女脸色煞白,她们不敢再多逗留,互相扶持着起身,急急的向他行礼后,踉跄离开。 气氛顿时凝滞,魏田僵立在一旁。 傅锦渊这才开口,「你驾车送她们进城,免得死在半途,又有人借此做文章。」 魏田连忙行礼,快步的追出去。 厅里只剩傅锦渊,他深知那女人送人来不过是给他添堵用的,只要他没死,她也不会让他好过,但那又何?!总有一天,他会一一的向她讨回来。 窗外的小昙蹙眉看着他挺立的颀长身影,思索着要不要进去? 蓦地,他突然开口,「还不进来?」 小昙一愣,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倒是林嬷嬷笑呵呵的起来,拍拍还在呆愣的丫头,「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大少爷让人来通知我看着你,别傻傻的撞了进去,让老毒妇找到借口伤了你。」 她真的搞不清楚了,这庄里不就他们几个,傅锦渊一直在厅里,他到底能找谁去叫林嬷嬷来这里守着她? 她跟着林嬷嬷往前厅的门口走,林嬷嬷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笑笑的说:「装什么?不是知道大少爷的义弟还偷偷塞了几个人留在庄里让大少爷使唤,这事连魏田都不知道,就是大少爷用什么内功告诉他们,他们来跟我说的。」 小昙还真没装,这事儿她真的不知道。 但林嬷嬷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庄里到底有多少隐在暗中的人,傅锦渊只告诉她有关他义弟的部分,其实,还有多名暗卫替他办事,林嬷嬷却是不知道的。 两人走入前厅,向傅锦渊行了礼。 小昙看着他,他的神情已恢复过往的温柔,刚刚的冷峻不见丝毫。 「怎么了?」傅锦渊看出她的怔愕。 「没事,呃……那个大少爷吃了吗?午膳想吃什么?小昙可以做给大少爷吃。」她有点小尴尬,偷听被逮个正着,还让他找林嬷嬷守着自个儿,怎么说都很糗啊。 「不用你忙,我去忙吧。」林嬷嬷跟傅锦渊行个礼就走出去了。 小昙眼巴巴的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她很想追上前去,她真的想自己动手,她不想再吃那些很难入口的餐食,可是傅锦渊却已开口问她的身子如何。 「都没事了,什么都能做了,大少爷跟林嬷嬷照顾我将近三个月,真够辛苦了,不用再为我担心,倒是……」她想到刚刚的事,「很多事我觉得大少爷不用太介意,有些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像刚刚才走的人。」 他颇为讶异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她,「是吗?」 「当然,千万别让自己得内伤,那是亲者痛,仇者快啊,你一定要过得比他们舒心幸福,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仇。」她信誓旦旦的说着。 他坐了下来,定视着她,「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会?」她率性反问。 他跟着一愣,微笑道:「过去的小昙寡言,只是会不停的干活做事,也不曾说出这么有寓意的话。」 他没说出口的是,她更不曾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与他说话,总是低眉顺眼,严守主仆分际。 原来的小昙话很少?那不成,她没开口怎么帮他分忧解愁,「躺了这么多个月,身子动不得,全是脑子在活动,这会儿,转得最通透的就是这颗脑袋瓜子了。」她俏皮的眨眨眼,指了指头。 他被她这番话惹笑了,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从他口中响起。 她又惊又喜的看着他,这可是她成为小昙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呢!「大少爷,你这样笑就对了,这张貌若潘安的脸看来更让人心动呢。」 他又是一愣,小昙从来就不属于那些仰慕他相貌的女子之一,她守分安静,但在历经生死大关后,倒是变得活泼不少。 【第二章 做家务不简单】 望月山庄建在半山腰上,整体看来极为古朴,甚至有一点破旧,但风景却是满分,四周皆是青山,崖边还有小瀑布,往下眺望,几亩青田及浅溪蜿蜒而过。 后院有一占地不小的荷塘,荷叶娉婷,几只色彩斑斓的鲤鱼在粉色荷花间穿梭优游,怎么看怎么舒服。 只是,正式上工的小昙,在家务处理上却不太顺利,光洒扫拖地就让她满头大汗,而这才是第一站——傅锦渊的卧房,她不过拧了抹布擦桌擦窗,就一再的险象环生。 「啊……」 又是熟悉的一道惊呼声,接着是一个及时飞掠而来的身影。 傅锦渊三度拯救差点摔跤的小昙,这一次是撞到椅子,上一次是绊到水桶,再上一次是她为抢救被她撞落的青瓷花瓶,做了个仆街动作。 前两次,他都是及时的以右手抄起小昙,小心的避开较亲密的接触,毕竟男女有别,但这回,她是整个人摔进他怀里,他不免尴尬,小昙虽然纤瘦,但的确发育得很好,那两团柔软可是紮实的挤压在他胸膛上,还有自她伤后,身上就有的淡淡花香,此时都让他益发不自在,他连忙将她拉开,但看着小昙,虽然满脸通红,却好像不是尴尬…… 「我怎么这么废,不就伤了腰,躺了快三个月,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吗?」她一脸自我嫌弃,让他顿时哭笑不得,却不知这是她找来解释自己为何笨手笨脚的借口。 第六章 他微笑安抚,「许是身子尚未爽利,这段日子,你整理自己的房间就好,其他的事务,我会让魏田及林嬷嬷做。」 「可是在过去,大少爷房间的清理打扫,一直都是我做的。」她可是问过林嬷嬷了。 「你伤刚好,慢慢来。」他语气一样充满安抚,眸中含笑。 真是个好人呢,只是仙女下凡来洒扫怎么那么难? 她在心里哀叹一声,提起水桶,想到今早到水井提水,她也是忙了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的才提到了半桶水,「那我去洗衣服了。」 她没忘记那口水井边放了一大桶要洗的衣物,一旁还有好几支晒衣竿。 傅锦渊莫名的有些不放心,但看她一再坚持,想到过去做事俐落的小昙,洗衣应该没有问题,便由着她去了。 小昙提着水桶一出卧房,走过长廊,就见到魏田,看他眼睛一亮,殷勤的走过来,她微微点个头,想越过他走人,没想到他竟伸手抓着水桶提把,「我帮你。」 「不用了,我行的。」 他闻到她身上迷人的花香味,想也没想的俯身凑近,「你身上真香,」他看着瞪大眼睛、近在眼前的容颜,赞美道:「肤色白皙许多,也变成美人了。」 她直接放开水桶,后退一步,没好气的道:「大少爷说了,你要是没有理由的靠近我,说些有的没有的,他绝对会把你轰出庄子。」 魏田半眯起黑眸,「你胆子变大了,以前见了我可是拔腿就跑。」 「人都会长大的。而且你这样纠缠着我有意思吗?我知道大少爷从没禁止你出庄子,你也不是真正在这里伺候大少爷,进城找家妓院解决不就好了,何必在我眼前讨人厌。」她不怕得罪他,她可是有法术的花仙呢。 他又气又惊的看着她,「你……」 「我怎样?男子汉大丈夫,脑袋里全装些色欲东西,我都替你觉得丢脸,还不走!」她一脸鄙夷。 魏田一时被这丫头的伶牙俐齿惊到了,但一回神,他双手握拳,想出手教训,却见傅锦渊从前方走来,他连忙行礼,「大少爷。」 小昙一愣,这才回头,也连忙行礼。 但他只朝她点个头,就对着魏田道:「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是。」魏田只能回头瞪小昙一眼,举步跟着傅锦渊到书房去。 不一会儿,就见魏田从书房走出来,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整理一个包袱,臭着一张脸骑马进京。 不过这事小昙不知情,她正在跟一团打结的脏衣服拔河打仗。 不做不知道,她从未想过平常的家务有这么难,她坐在矮凳上,将那些衣服搓搓打打,忙了大半天,又要将那湿漉漉的一团衣服披到长竿上去滴水,弄得她腰酸背痛,肚子更是咕噜咕噜叫个没停。 太阳缓缓位移,从日正当中到日落,橘红霞光映满天,林嬷嬷在厨房准备晚膳,刚烧热水时,就见傅锦渊走进来。 「不必准备魏田的,接下来十天,他都会到茶楼帮忙,那里人手不够。」傅锦渊说。 林嬷嬷马上皱眉,「那臭小子又去骚扰小昙了是吧?只是,大少爷,那丫头这几个月养得愈来愈水灵,身上还会散发花香,魏田去了十天再回来,也只会安分一段时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传香茶楼是大少爷硕果仅存的挣钱来源之一,也是樊氏留给大少爷的,只是生意清淡,勉强有些小盈利而已,哪有什么人手不够的事?还不是为了让小昙可以避开他的骚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面对这个曾经是母亲陪嫁的老嬷嬷,傅锦渊也不藏话,「依往例,若将魏田赶出去,那毒妇就会找个更差劲的小厮过来,现在还不到算帐的时候,只能暂时忍耐。」 林嬷嬷也知道,只是,这么憋屈的容忍,实在让她生气啊。 傅锦渊蹙眉,不想再纠结这话题,「小昙呢?」 「老奴也不知道,这庄子里外要做的活儿多,老奴来来去去的,倒是没看到她。」她摇摇头,嘴里念着那丫头变得不太一样,手脚笨拙了不少,倒是脑袋好像灵活了些,说话也利索了…… 傅锦渊已经离开了,她还是自言自语的继续碎念,继续忙活。 庄子后院的半坡上,有一半人高的红砖墙,藤蔓攀爬,开了些不知名的小白花,在居中位置,就架了好几根长长的晒衣竿,此刻,小昙正站在晒衣竿前晾衣服,一边晾一边还搥搥酸疼不已的腰,回头看着那几盆好不容易清洗好的衣服,她都想喷泪了,还有那么多?偏又不能施仙法,林嬷嬷说的什么义弟的江湖朋友也不知藏哪儿?像日本忍者? 「小昙。」 傅锦渊的叫唤声从前方传来,她一抬头,就见他俊逸的身影朝她走来。 傅锦渊在看到晒衣竿上那些惨不忍睹的衣物时,就想到暗卫禀报说小昙从跟魏田分开后,就一直窝在后院洗衣服,他原本还觉得不可置信,但此时…… 他走近了,小昙也看见他俊脸上不及掩盖的惊愕。 她尴尬一笑,再咳了两声,心虚的指着那些晾得歪七扭八的湿衣服,「那个……衣服都结成一团,可我真的尽力了,我先是搓洗,又用棍子打,可是光要将那些泡泡弄干净就用了好久,然后,衣服湿又重,我拧不干,手又没力,要在晒衣竿上拉整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绝不是敷衍塞责。」 她眨巴着大眼,说得好无辜又带了点可怜兮兮,傅锦渊突然能明白暗卫在说她洗衣的事时,不时憋住笑的原因。 他靠近晒衣竿,发现晾在上头的衣服有的布料略薄,好像弄破了…… 但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她的双手,许是泡在水里太久,她的手红通通,皱皱的,「衣服这样纠成一团,晾晒到明日也干不了,我来吧。」 她倏地瞪大眼,「那怎么可以,你是大少爷耶。」 「过去,有不少事也是我自己来的,你这丫头病了一段时日,好像也忘了一些事。」他笑笑的说着,就动手处理那些挂在晒衣竿上纠结成团的湿衣服。 暮色霞光在他脸上打了一层熠熠金光,尽管左手不太灵活,但他上下处理的动作依然优雅俐落,速度也快,的确不像新手。 她咬着下唇,看着橘红色夕照下,三排整齐又随风飘扬的衣物,自我嫌弃的摇头,「我怎么那么没用。」 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了她的头,「慢慢来,你一定做得来的。」 她抬头看他,莞尔一笑,「对,我怎么可能做不来呢,你都可以了。」 这话听来怎么怪怪的?傅锦渊一张俊美如玉的五官有些小小扭曲。 稍后,小昙在林嬷嬷的叮咛及帮忙下,完成晚膳后的一干家务,还愉快的得知那色迷迷的魏田被傅锦渊赶到茶楼去当十天的杂工,本还想问什么茶楼?但林嬷嬷已累得直打呵欠,她亦是疲惫不堪,便草草的沐浴完,手软脚软的爬上床,瘫成一条翻肚的死鱼儿,一夜无梦。 第七章 翌日晨起,做早膳的时间,是她自以为恢复自信的最好时刻,但想像总是很美好,她连生火都有问题,当浓浓黑烟从厨房烟囱滚滚冒出,她被呛到连喊人的声音都出不来,清楚的脚步声由远渐近的杂沓奔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傅锦渊,他衣着整齐,也已束发,看来是醒来许久,接下来是林嬷嬷,她一头灰白长发披在身后,连净脸都来不及,手里还抓着毛巾。 傅锦渊紧张的将她拉出厨房,只见她被浓烟呛得泪光闪闪,小脸上全都是炭黑,像只小花猫,狼狈得猛咳嗽,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真不知该哭该笑? 片刻之后,厨房的门窗都已大开,肇事的灶台内也升起了火,烟雾已散,傅锦渊没有责备,只叫小昙下回小心一些,就去练功房练武了,这一向是他晨起的习惯。 这会儿,小昙拿着毛巾擦脸,头低低的听着林嬷嬷恨铁不成钢的叨念着,「你这丫头是连脑袋也伤了吧,连生火都不会了?!而且你该不会早上也没去伺候大少爷洗漱更衣吧?」 小昙愣了愣,抬头看着她,指了指自己,「那也是我的事?」 林嬷嬷夸张的翻了白眼又狠拍额头一下,再一指压向她的眉宇中间,「我说小昙,你不是被什么鬼怪附身了吧?怎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跟大少爷说话也你啊你,我啊我的,若不是大少爷说没关系,我早就……哼哼!」 一下、两下、三下,接连被戳三下,痛啊!小昙揉揉眉宇,她哪是鬼怪,是花仙好吗?!她默默的在心中平反,但还是乖乖的麻烦林嬷嬷把小昙平日要做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她更无言。 虽然她是仙,但她很想说小昙比她这个仙还要能干百倍千倍,简直是神力女超人。 天未亮,小昙就起床,在厨房将早膳备好,服侍大少爷洗漱更衣,稍后,等大少爷练完功,打热水让他沐浴,接着洗衣晾衣,打扫清理庄子,抓紧时间进城补给一些食物家用品,回来又是备午膳,整理后还得砍柴,在庄子里种些家常菜,浇水拔草,再到庄后的清溪抓小鱼小虾,又去后山摘些野生水果,忙完后,大少爷若又练功,还得再打一次热水,紧接着,她得备晚膳,再烧热水让大少爷沐浴,整理厨房后,通常大少爷会在书房待到很晚,小丫鬟便得贴心准备宵夜,如此兜兜转转,等到沐浴上床,都是半夜了。 小昙觉得头晕,乌鸦满天飞,难怪,傅锦渊说她是个女汉子,根本十项全能来的,但这一天下来,傅锦渊就要洗三次澡,也太折腾人了。 「魏田干啥用的?」她不满的脱口而出。 「他就是来监视大少爷的,你以为真的是来伺候大少爷吗?笨丫头。」 接下来的时间,小昙就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尽管她已努力加快做家务的速度,但她就连走路都快不了,被林嬷嬷逮到了,又嫌弃的说她像大家闺秀似的步步生莲,怎么干活? 她委屈啊,她是仙,平时都以法术穿越古今各大时空,要做活儿,仙指动一动也是可的,但目前状况不明,仙指变成凡人手,就怕万一被人瞧见她施仙术,事情就大了。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神游四方的小昙愣了一愣,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傅锦渊。 「小昙,你不用伺候了,去忙别的事吧。」他额际发疼,有点无奈的看着硬要伺候他穿衣的小昙,过去,她动作俐落倒也罢了,可今日连穿衣顺序都不会,现在钮扣还扣错,偏她没发觉,还继续一路往下。 她顺着他的眼神定眼一看,喔哦,扣错了,她尴尬抬头,看着神情无奈的他,「走神了,重来。」她低头,双手为他解开扣子。 「我真的可以自己来。」他耐着性子对着还特意搬来小凳子垫高身子才能伺候他穿衣的小昙说,过去的她,可以踮高脚尖、高举手,动作迅速,一会儿就完成,哪还需要搬凳子?! 「不行!什么都大少爷自己来,那我来这里到底做什么的?」她很坚持的跟他的扣子奋战。 傅锦渊低头凝睇着她专注又认真的眼神,不知是否他多心?有时,他总觉得她话中有话,但他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寂静氛围下,他看着她与他的前襟盘扣缠斗,都快眼冒凶光了,他好气又好笑,但耐着性子由着她折腾,终于,她总算完成了,抬头朝他甜甜一笑,「瞧,有志者事竟成。」 「你最近说了不少励志的话,是从哪里学的?」他是真的好奇。她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大字没认几个,说话也笨拙,倒是做事俐落,可现在居然可以顺口就说些励志话? 她也知道自己走的画风跟原主不一样,小昙连书都没读过,字也不识几个,她猜这也是原主不太敢跟文武全才的傅锦渊说话的主因,她内心就是卑微的。 「我这近三个月来躺着养伤,睡着就作梦,梦境里有人教我读书写字,还带我到一些地方游历,这些梦境里的见闻都很真,对了,我在梦里也拜了不少师傅学厨艺呢。」她这么说,自然是先给他心理建设,毕竟在厨艺上,她可是有好几把刷子,日后都要一一发挥的。 他诧异,如此神奇? 「听起来很玄,大少爷可能不太相信,但我只能说,事实胜于雄辩,你会发现我跟过去的小昙真的不一样了。」她特别强调的又点点头。 傅锦渊却是笑了起来,「这世上无奇不有,小昙又不善于撒谎,我怎么会不信?」 她暗暗吐了口长气,好在原主的信任额度极高啊,她粲然一笑,「大少爷相信就好了,我现在可是因为梦里所闻所见,眼界宽了,学了更多事,大少爷要是心里有什么苦,需要倾诉,小昙都能当你的红粉知己。」她很慎重的自我推荐。 他先是一愣,再见她认真非常的神态,不觉莞尔,「在小昙眼里,我心中有诸多苦闷无处可说?」 她用力点点头,她来到他的身边,也是想当个知心人的,当然,也得将他养得头好壮壮,才能有健康的体魄去对付福仪郡主。 他不能说不感动,「谢谢你,若真有需要,我一定对你说。」 「不一定是诉说苦闷忧愁,大少爷若有什么需要帮忙,还是想做什么,也都可以跟我说。」她努力放大范围,想为自己的无心之过赎罪。 他虽然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了又能帮上什么忙,但他还是再次应允,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离开。 他则回到书房,翻看书籍不久,就听到一个鸟叫声,「进来。」 一名黑衣人掠窗而入,拱手行礼,随即报告一些事。 他黑眸冷峻,略一思索,即动笔写信,递给黑衣人,「交给景浩。」那是他的义弟。 黑衣人接过信,再一行礼,掠窗离去。 日子一天天过,在小昙列出一日待办活儿的长长清单中,唯有厨房里的活儿是她的最爱,也是让她能迅速重拾信心的地方。 第八章 不过林嬷嬷会早一步先将灶台生火,免得她又将厨房给烧了,且不得不说小昙的厨艺进步许多,像是熬鱼粥,她先将鱼挑净鱼刺,加了大骨汤熬,最后加了葱花,口感滑顺又充满鲜味,傅锦渊难得好胃口的吃了三碗,赞不绝口。 还有,青菜以河虾提味快炒,咬起来鲜嫩清脆,老腊肉炒青葱微辣,极好下饭,几块老干豆腐过水煮软,弄个海鲜豆腐煲,香味四溢,空气中全是撩拨味蕾的勾人香味,凉拌野菜清爽无负担,酸咸适当的腌渍小物毫无涩味,平时用膳也能搭配着吃。 这些菜色随便做做,每一样都让人惊艳,就连没有味觉可言的林嬷嬷,都忍不住多吃一碗饭,对她露的这几手莫不啧啧称奇,毕竟小昙原来的手艺也只是一般般,煮来煮去也就那几样,怎么突然成了金牌大厨? 小昙再度将同傅锦渊提的梦境见闻拿来解释,但林嬷嬷却不信,「怎么可能?!」 「嘿嘿,事实胜于雄辩,我露的这一手料理还能骗人吗?」 她这么一说,林嬷嬷倒是驳斥不了。 日子就在这看似平常又有些改变中度过。 这一夜,小昙忙碌一日后回到屋里,很快洗洗睡了。 时值春天尾巴,夜风仍凉,床上的小昙感觉到凉意,下意识的将身上被褥抱得更紧些。 殊不知半开窗户外,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眸正紧紧盯着她,在月光照耀下,她又长又黑的睫毛落在眼下,形成一扇影,挺翘的鼻梁,粉嫩的樱唇,过去晒得黑亮的皮肤如今变得白皙细滑,像刚剥开蛋壳的白煮蛋,让人好想咬上一口,魏田看得血脉偾张,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 色心起,他一手扣住窗子,打算挺身爬入,没想到,肩上陡地被一扯,他整个人被重重的丢飞出去,撞到一棵大树,跌落在地,「咳咳咳……」他吐出一口血。 他狼狈的一手捂着胸口,抬头一看,竟看到傅锦渊冷峻着脸站在月光下。 魏田倒抽了口凉气,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大……大少爷。」 「你提前回来了。」傅锦渊冷声看他,却不提他刚刚的非分之举。 「是,因为杨掌柜不需要用人,让我回来伺候大少爷。」他心惊肉跳的以袖子抹去嘴上的血渍,踉跄的起身解释。 傅锦渊锐利的黑眸扫向他,「仅是如此?」 魏田僵着身子,却开不了口。当然不仅如此,是他到茶楼干了七、八天活儿,茶楼女掌柜杨晓宁压着他尽做些杂活儿,他心里不爽,溜出茶楼,就回秦广侯府见了福仪郡主,埋怨被大少爷丢到茶楼当差。 福仪郡主就在第二日,假意到茶楼饮茶,像是不经意的瞧见他,再当着那几个特别被找去当长舌公、长舌妇的客人面前,将他唤到身边,仔细询问一番,接着就泪眼汪汪,同行的卢嬷嬷就大声安抚…… 「夫人别伤心啊,你尽了母亲的责任,好心好意指派二十多个奴才到庄子伺候大少爷,没想到大少爷连一个都不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夫人派人去做什么坏事似的。」 接着,另一个老嬷嬷陪着演起双簧,「大少爷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夫人对他那么好,他还不知足?像茶楼这里的茶食不够精致,但夫人可是常常派人过来买些茶点茶叶回去,谁都知道这是樊夫人留给大少爷的产业,收入只入大少爷的口袋,夫人买那么多为什么?还不是怜惜大少爷生母走了,想代替樊夫人尽尽母亲的责任……」 魏田想到这里,才回过神,看着不知何时走近的傅锦渊,忍不住倒退一步。 傅锦渊突然笑了,「那两个老太婆唱的双簧是不是很精彩?」 闻言,魏田的表情说有多苍白就有多苍白,后背渗满冷汗。 傅锦渊这个笑令他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不出几日,京城就会出现流言,我这半残又失了世子之位的侯府嫡长子,心思阴暗,不识好人心,独居山庄的日子愈久,不知脾性会变得如何阴沉?只要有家世的大家闺女谁敢与他成亲?」他顿了一下,笑容添了几分阴冷,「那毒妇是不是跟你说了这些话?」 魏田见鬼似的看着他,大少爷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话?当时,在秦广侯府的屋堂里,明明只剩几个福仪郡主的心腹,难道,里面有大少爷的眼线? 「不管那毒妇承诺你什么,你在我这里,就是我的小厮,若有觊觎小昙或是不守分际的行为,我就算将你打死,那毒妇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奴才来找我算帐,顶多再派另一个人过来,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魏田脸色丕变,本想说什么,但一对到傅锦渊俊脸上冰封的寒气,吞咽了口口水,踉跄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傅锦渊走到窗前,望进屋内,只见月光下,小昙抱着被褥睡得两颊嫣红,唇角微勾,似乎作了好梦,他脸上的线条不由得柔软许多,对着前方不远的一株参天大树说了句,「继续守着。」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鸟声。 这一夜并不平静,望月山庄里又陆续迎来数名黑衣人,其中一名,甚至先绕至魏田的屋子,趁他不注意时点了他的睡穴。 宽敞书房里,除了傅锦渊外,还有六名夜访的黑衣人,他们皆是傅锦渊义弟周景浩派来的江湖友人,帮傅锦渊在外蒐罗福仪郡主的罪证,也盯着傅锦淮那个纨裤子弟。 至于另一批暗卫,则是傅锦渊在羽林军时培植的暗卫,虽然他左臂受伤,不得不从羽林军离开,但这些人仍义无反顾的跟着他,成为他在山庄内外的眼睛,代替他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也在必要时及时阻杀进入山庄的刺客,而不管是那些暗卫还是眼前这六名江湖友人,福仪郡主仅知道有人帮他,却不知底细。 屋内烛火愈烧愈旺,一个个黑衣人轮番禀报这些日子所查获的情资。 他们神情敬重,丝毫不因傅锦渊没了世子之位且左手半残而鄙视,他们这些江湖人重义,不管那些世俗的尊卑,在自家帮主周景浩一次遭仇家追杀,性命垂危之际,是傅锦渊舍命相救,之后帮主又与他意气相投,结拜为兄弟,他们这些帮众自然也视他为主,为他所用。 不过,傅锦渊这人仗义,直言视他们为兄弟,要他们跟他平起平坐,不然,他们哪会这么大剌剌的坐着。 傅锦渊面无表情的听着福仪郡主为了傅锦淮的私欲,竟将魔掌伸入一落魄世家,坏了该家闺女姻缘,好成全儿子纳妾过府,没想到该女性烈,竟投井而亡,此事被二老一状告到福仪郡主的父亲禄王府里,老禄王一方面气女儿过分宠溺傅锦淮,一方面还是替女儿及外孙收拾了烂摊子。 接下来,傅锦渊又听了不少秦广侯府后宅的一些是非,最后两名黑衣人将一叠信件及文件交到他手上,两人皆是一脸的得意。 「傅兄看了肯定高兴。」其中一人骄傲的说。 在场的人都知道傅锦渊布局不只为了要回他曾经被夺走的一切,还要将福仪郡主在后宅所做过的丑陋罪行及真面目公诸天下。 第九章 屋内静默,只有傅锦渊迅速翻阅那些文件及信件的声音。 傅锦渊愈看眼色愈冷,但众人也都注意到他的嘴角却是上勾,众人不由得给了那两名兄弟一个赞赏的目光。 傅锦渊的心情的确很好,那对母子胆大包天,竟然敢放印子钱,这在他们夏和王朝可是抄家的重罪。 众人就印子钱一事又讨论一番,若有机会,不放过挖个洞让福仪母子跳。 义气相挺的众人又说了些事,傅锦渊拿了一个小木盒交给其中一人。 众人也有默契,里面是数目不小的银票。 一开始他们不愿意拿,瞧瞧这破庄子,伺候的下人没几个,傅锦渊身上半旧不新的衣物,还有帮主替他经营的要倒不倒的传香茶楼,他们这几个帮众的身家掏出来搞不好都比他这不受宠的侯府前世子要有钱的多,但傅锦渊很坚持,他们办事要吃饭,有时还得重金买消息,迫得他们不得不收。 众人告辞后,黑色身形迅速的闪进漆黑夜幕中,不久,寂静的夜被数匹马儿奔驰的杂沓蹄声打破。 就在后院的屋子,一向睡得浅的林嬷嬷坐起身来,听到今晚第二度响起的熟悉马蹄声,即猜到是那帮到访的江湖友人离开了,正要再躺下睡时,想到了在另一间屋子的小昙,这丫头伤好后,忘东忘西的,状况又多,她不放心的下床,披了件衣服,拿着油灯步出屋子,走过黑漆漆的小院,却看到魏田的房间灯是亮的?她蹙着眉头,走近窗口往屋里看,还真的看到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家伙怎么提前回来了?大少爷知道吗?」她边念着边往小昙的屋子走去,竟见到傅锦渊就站在屋外的窗子前。 「大少爷。」她轻声唤道。 他回头看着屈膝行礼的老嬷嬷,还没开口,她就急着压低声音说,「魏田回来了。」 「我知道,但他不敢对小昙乱来。」 听他如此说,林嬷嬷就猜到两人显然说过话了。 「那帮兄弟每回离开庄子就吵了嬷嬷。」傅锦渊又说。 「大少爷说什么呢,是老奴自己睡得浅,不过……」她看进窗户,透过照进屋里的月光看到那丫头在床上睡得香甜,「真羡慕啊,几匹马奔驰来了又离开,老奴觉得这床板都在震动,那丫头倒是睡得酣甜。」 「我本也以为会吵到她,才过来看看的。」 他看着银白月光透窗而入,映在那张熟睡的容颜上,瞧着睡梦中的她似在吃东西,还满足的舔了舔唇,不由得低声一笑。 乍听这久违的低沉笑容,林嬷嬷不由一愣,回头看着温柔的凝视屋内的大少爷,像是想到什么,也微微一笑。 小昙睡得极香,她正在作梦,梦里,她坐在瑞士的冰河列车上,大快朵颐的享受六星级美食,吧喳吧喳的吃着,眉开眼笑的欣赏窗外潋滟又磅礴的山光水色。 【第三章 一手养花好功夫】 时序来到五月,小昙在庄里的活儿虽然还是差强人意,但她的厨艺绝对是让人刮目相看的,蒸煮炒炸样样精,若非食材种类有限,她还能做出更多星级的养生美容超级料理。 不过月余,已经让傅锦渊的胃口变好,气色变佳,原本就是美男子的他,现在更是可以用「颠倒众生」来形容。 还有林嬷嬷,虽然舌头没有味觉,但她嗅得到食物有多香,吃得就多,原本瘦削的身子,如今胖了些,连带地看来也没那么苍老。 至于小昙本身,那可是直追傅锦渊这个超级美男的天仙级美人,因为她忙归忙,却不忘弄些蔬果美容汁入肚排毒,再加上自制花膏敷面保养,日夜拍拍打打,就成了一个皮肤水当当的大美人。 魏田面对厨艺极佳,出落得更美的小昙更是心痒难耐,几回想靠近,然而,一想到傅锦渊曾说的话,就怕色字头上一把刀,只能苦苦压抑心里的邪念。 小昙当然不喜欢魏田,每回做膳食,她总是多做个隐藏版的好料献给傅锦渊,再跟他聊些梦中见闻,气氛愈见热络。 傅锦渊让她一起坐下用餐,听她天南地北的说些好玩的事,一些见闻,好似她真的亲身去过。 他也注意到,她有一双爱笑的眼睛,每每在吃了好吃的美食,总会眼眸一眯,露出沉醉的表情,让他忍俊不住的想笑。 林嬷嬷是个人精,也有一双火眼金睛,看出傅锦渊对这个丫头的态度日渐不同,早先也许当她是妹妹,但这些日子,小昙变得活泼,不像过去谨守主仆分际,两人的距离在无形中就更近了些。 虽然,傅锦渊二十二岁,年纪比小昙大了些,但小昙性子好,年纪也正好,傅锦渊这么多年来,身边没有一个侍寝的丫头,秦广侯府那里更是没有什么好期待的,毒妇给的多是蛇蠍美人,小昙如果能成为大少爷的人,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在这山庄平静度日,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林嬷嬷非常识相的在两人相处时找借口离开,不在那里碍眼。 午膳时分,阳光洒进厅堂内,一张圆桌上,傅锦渊跟小昙面对面坐着,两人边吃边聊,小昙还多了个心眼,一看到傅锦渊又挟起一块柔嫩弹牙的红烧肉,心里暗暗记下,这道菜可以多在餐桌上出现,他非常捧场。 另外,他的用餐礼仪也好,姿态优雅,但那什么食不言,在她语调轻快的呱噪声下,总是破功。 两人聊着聊着,小昙话题一个大跳跃,「大少爷接下来可有什么想法或计划?像是再几个月,孝期就要过了,总不能一直留在庄子里。」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么犀利的话题。 「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多一个脑袋替你想,总是好的。」她决定要开辟新战场,她又不是来做厨娘的。 他神情转为严肃,「不用太久,我终会取回属于我的一切,小昙不用替我担心。」 有谱啦?她顿时来了兴致,放下碗筷,拿了巾子拭嘴,一脸期待的倾身向前,「怎么取?我可以帮忙。」她就是为了这件任务下凡来的。 瞧她兴致勃勃,双眸闪闪发光,他不由得莞尔一笑,「那是我该担心的,小昙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好。」 她顿时蔫了,怎么这么说,是对她没信心?回想初当丫鬟的日子,她不太会伺候是其一,家事常失败是其二,还时不时的要他帮她收尾…… 他瞧她一脸沮丧,「想什么?」 「我笨啊,想帮忙都被嫌弃。」她闷闷的道。 他嘴角一弯,「我没嫌弃你,再说了,看看这一桌好菜全是出自你手,过去,我在京城吃的好东西也不少,但厨艺能比得上你的,我还真的想不出一个来。」 她眼睛顿时又亮了,「真的?!」 「真的。」他笑。 她大大的吐了口长气,「就说嘛,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厨艺一绝不说,我还有一手养花的好功夫,」她含笑看着他,「当我真能帮忙时,大少爷可不准嫌弃,只能点头。」 他笑着应了,这段日子相处以来,他特别喜欢她这乐观的性子,一下子就能由阴转晴,从不纠结,只是……她还有一手养花的好功夫? 第十章 他心思一动,本想开口,但想到她在家务上的「丰功伟业」,他不由得摇头,歇了心思,那株蝴蝶兰对他意义非凡,还是别给她折腾了,要是不小心养废了,他伤心,她也自责。 两人用完餐,傅锦渊先行回书房,独留她收拾一桌狼藉。 她一边叠空碗一边皱着眉头想着,傅锦渊这是不信任她有能力能帮他的忙吧?所以才半点都不透露,稍后,她提着装着空碗盘的食盒,漫步在充满虫鸣鸟叫的庄子里,阳光暖暖,她抬起头,迎向那样的光与热。 没关系,等她各种活儿做得顺顺当当,他就会认可她的能力了! 到了六月,幽华大仙的丫鬟之路总算是愈走愈顺。 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的,随着在家务处理上的效率大跃进,她终于得以进到这段日子都不曾让她踏足的书房重地。 套句林嬷嬷曾说过的话,「你活儿都干得不俐落,大少爷这书房里的东西一样比一样贵重,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待在里面,你还是别进去添乱的好。」 所以,她能一脚踏进这采光良好,占地极大,还有三面书墙的雅致书房,就等于她的能力被认同,她娇俏的脸庞全是笑意。 她先是大大方方的逛了一圈,却在临窗一隅,看到一株垂垂弯腰的兰花时,她停下脚步,倾近一看,别说花朵、花苞了,连短茎都没有,仅存那几株宽长椭圆的叶片,但尾端又偏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她这花仙甫靠近,就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力渐渐的在消失,这品种可是被誉为「兰花之后」的蝴蝶兰,不救可惜。 她回头看着正在擦桌子的林嬷嬷,「这株兰花可以让我来养吗?」 林嬷嬷先是瞪大眼,接着猛摇头,「那是夫人生前最爱的一盆花,也是大少爷对夫人的念想,看你最近的表现,除了厨艺让人惊艳外,其他的活儿其实还是惨不忍睹,若非大少爷点头,你哪能进书房,我看你还是别摧残它了。」老嬷嬷实话实说。 她嘿嘿干笑两声,家务做得掉漆,她是没法驳斥,但养花是她的绝活,怎能不申诉,她拍拍胸脯,「嬷嬷,不盖你,这花我真能养呢。」 林嬷嬷毫不给面子的噗哧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这笨手笨脚的,砍柴不行,种菜还行,但这花多娇嫩啊,你那粗手一碰花都伤了。」 「我真的行,不信,嬷嬷看看我的手。」她前阵子可是又花不少功夫到山庄外找土又找沙的,在收拾一番又捣弄好一会儿,才制作出一款细砂泥糊的去角质霜,谁让她这双手粗得太过,但慢工出细活,拜这产品之赐,她日夜保养已成果非凡。 林嬷嬷成天像陀螺转啊转,只知道丫头长得愈来愈水灵,倒没注意她的手,这一会儿,她摸着这双堪比大户人家千金的玉手,不得了啊,丫头先前的肤质不仅粗糙,连薄茧都有,但眼前摸来揉去的却是一双美白细致如嫩豆腐的手。 林嬷嬷突然想到一件事,诧异的看着她,「是用你之前给嬷嬷那瓶什么自制去角质,还有什么保养花膏露?」 小昙眉开眼笑的猛点头,但下一秒,又有点无奈的瞅着林嬷嬷的脸,「对,嬷嬷都没在涂吧。」光她摸着自己都会硌手的粗手,她就知道答案了。 林嬷嬷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鄙人做活,手粗也应该,何况,我年纪也大……」觉得话题扯远了,她言归正传,「话说回来,大少爷事多,这花儿你真的别去碰,免得出状况,我可保不了你,大少爷真的发火了,身上都会冒寒冰的。」 小昙想想也是,傅锦渊好像只有对她或林嬷嬷时比较和颜悦色,其他时候,他独处或是跟魏田说话时,那张俊颜都相当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咬咬下唇,走回窗台,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那株垂死的蝴蝶兰,再伸手摸摸湿度刚好的土壤,傅锦渊是有心照顾的,只是养分不足,该换土再施肥,还得有充足的日照,最好,在户外高温下养一段时日,再移至户内…… 她脑袋不停的转啊转,要做的事不少,可前提必须让傅锦渊点头答应她照顾……怎么开口?先斩后奏? 接下来几日,傅锦渊发现小昙老是会发呆,伺候他晨起洗漱时,也会看着他却又不似在看他,替他刷背时,小手也会停顿不动,若不提醒她,洗澡水都凉了,唯一庆幸的是,她的厨艺没出什么问题,三餐的味道依然极好。 傅锦渊不知道,小昙原本想偷偷照料蝴蝶兰,没想到林嬷嬷防她防得像贼似,不许她越雷池一步,好几回,她本想趁着傅锦渊不在书房,偷偷将花盆捧走去换盆时,林嬷嬷就像背后灵冒出来,生生吓了她好几回。 但林嬷嬷是真心为她好,语重心长的道:「丫头啊,有些活儿沾不得,别跟它较劲,免得后悔莫及,大少爷近日眉头都快打结了,你别再添事。」 她脑海浮现傅锦渊那张阴霾的脸孔,的确,他近日心情不好,但关心的问他,他也只是淡淡的说「没事」,但整个人像颗冰块,林嬷嬷办差也是提心吊胆。 她虽然想跟他说些梦中见闻,但他直言,暂时有事要忙,让她也没什么借口提养兰的事。 所以,在思忖几日,又见蝴蝶兰在林嬷嬷不许她做任何抢救下已快要寿终正寝时,她决定直接从傅锦渊这里下手。 这一日晚膳,两人用完膳,她就轻咳两声,在引起他的注意后,她笑嘻嘻的道:「大少爷,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如果我让大少爷笑了,大少爷就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见他蹙眉,「放心,绝对不是杀人放火,卖国求荣的坏事。」她连忙再补充。 傅锦渊直视那双坦率期待的明亮眼眸,也不忍让她失望,只得强压下近日烦躁的情绪,轻声道:「好。」 她眼睛更亮了,「大少爷知道含羞草吗?」 他想了下,点点头。 「有一个人向花农买了几盆含羞草,可是不管怎么碰触它的叶子,它也不卷起,他连试几次后,气呼呼的把盆栽拿回给花农,问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花农试了几次,看了看,脸红红的说,「真抱歉啊,客人,你买到的刚好是「厚脸皮」的品种,害不了羞的。」」 他眉峰轻蹙看着一说完就噗哧而笑的她。 怎么一脸纠结?不好笑吗?!小昙闷闷的收了笑容,再接再厉的又说起另一个应该适合他的笑话,「在一个城里有一对看不惯彼此的死对头,分别是甲跟丁,有一天,两人骑着驴在街上狭路相逢,甲问丁,「吃饭了吗?」丁回答,「谢谢,我用过了。」甲得意的说,「我问驴呢,你答什么?」这时候,丁回头就「啪啪」的赏了驴子两个耳光,再骂一声,「城里有亲戚怎么也不说一声呢。」呵呵呵……」 这可是她到现代找美食时在网路看到的笑话之一,她对两人的唇枪舌剑印象深刻。 然而,她笑得眼儿弯弯,嘴角弯弯,但他只是静静的拿起茶杯,缓缓的喝了口茶。 第十一章 她往上勾的嘴角便慢慢收起来,心里暗叹一声,真是的,傅锦渊这古人幽默感很差,笑点也高,要让他大笑看来是不可能了,那怎么办? 本想着人会笑,心情就好,心情好,她的要求成功率就大,但这会儿……她吐了口长气,无精打采的看着他,双眸带着控诉般的哀怨幽光。 这反而让他有些莫名的愧疚,他知道她想让他开心,可是……罢了,他只能找话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两个……呃……笑话?也是梦中见闻?」 她眼中一亮,「答对了,为了奖励大少爷,书房里那株垂头丧气的兰花就归我养了。」她俏皮说着,眼神带了抹得意,总算是找到机会说目的。 他先是一愣,眉头随即一拢,「可是那株蝴蝶兰……」 「我知道它对大少爷的意义,放心吧,我有把握能照顾好它。」她信心十足的拍着傲人胸脯。 他看着她,心思却复杂,这盆花对他意义非凡,何况,她做的众多家务中并没有养花这一样,他思忖再三,婉转的说:「那株兰花恐怕不行了。」意思是让它慢慢的去,别再折腾。 但她的思路跟他的大大不同,「哪里不行了?!请大少爷拭目以待吧,我不只给它一线生机,还会让它生机盎然。」 他嘴角微抽,看她一脸自信笑容,他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吧,我就将它交给你了。」 她兴奋的奔出厅堂,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他书房的方向跑去。 傅锦渊看着拐个弯就不见身影的纤细身影,再低头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不是该收拾一番再去? 才刚想着,熟悉的脚步声再次由远而近,就见小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我忘了收拾,呼呼呼……」 她连忙将碗筷及杯盘放回食盒,心里急着去捧那盆兰花,她提起食盒就跑,乐极生悲就是这样,人看似轻巧如雁的要奔过门槛,谁知右手提的食盒却「砰」地一声打到门板,这一撞,她往后踉跄跌坐,手上食盒也匡啷撞地,发出瓷器破裂声。 接着是一片安静的死寂。 她尴尬的回头看着来不及救援的傅锦渊,讪讪一笑,「这下不用洗了。」 他怔怔的看着她脸红的站起身,右手悄悄往后揉揉发疼的臀部,他眼角微抽,突然对蝴蝶兰的未来感到忧心,她真的可以信任吗? 答案是,可以。 在林嬷嬷的千叮咛万嘱咐以及小昙的行动证明下,傅锦渊提在半空中的心缓缓落了地,小昙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那被她挪到后院花圃的蝴蝶兰上,尽管每日忙进忙出,她总是会找时间绕到花圃去查看兰花的状态,一看就耗上好一段时间,偶而他还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也不知在低喃什么? 这段时间她亲自整了块地,动手除草种花,说是要让兰花多一些花友,这样它才不孤单,那种将花比做人的说法,他是哭笑不得。 她天天在这花圃来来去去,那种专注与执着可比照顾他这个主子还要尽心,这可让林嬷嬷看不过去,一有空就到花圃去叨念她几句,他则找了几件闲事让魏田进城去办,一去就几天,庄子又平静好一段日子。 这日午后,下起一场西北骤雨。 听着雷声轰隆隆,正在清理厨房的小昙急忙撑着伞,一路冲到后院花圃,将她这阵子打点的花卉盆栽往另一边的遮雨长廊里搬。 书房内,傅锦渊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习惯性的看向摆放兰花的一角,那里已空空如也,他想了想,起身走出书房,撑了一把油纸伞,举步沿着抄手游廊转往花圃而去。 果不其然,滂沱雨势中,那小人儿撑着伞蹲在花圃里,他朝她走近,看着她将伞柄下压,但伞下那只袖子已半湿,落在伞外的一截长发已湿透大半。 由于淅沥哗啦的雨声不小,她并未听到他接近的脚步声,他只得出声唤她。 她一愣,微微转头,伞花跟着一转,清灵眸子看到站在大雨中的他,柳眉一蹙,「大少爷怎么来了?」 「我来帮忙。」他将伞半撑向她。 她忙摇头,大声道:「剩这盆了,其他的留在这里没关系。」她单手抱着一只小盆栽站起身来。 两人往可以遮雨的长廊走去,他这才注意到她已将几盆开花的盆栽移到这里,不过,有些花被大雷雨打湿,花瓣都伤了,按她排列的方式,那株兰花显然是她抢救的第一盆,他的心一暖,满怀感动。 蒙蒙雾雾纷飞的雨帘下,她半蹲着,一双清丽柔和的眼神正俯看那株蝴蝶兰,简单的发辫只有一条蓝色丝带系着,也是湿漉漉了。 「哈啾!」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让他直觉的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快回房去换件衣裳,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她一愣,「不用,你穿上,我又不冷。」 「我不冷,你快去吧。」不知为何,他看着她身上套着自己的外衣,竟然感到一股幸福? 小昙想想也是,他会武功啊,何况,她半身衣袖湿漉漉的,长发也在滴水,的确很不舒服,她从善如流,但离开前不忘交代,「那些盆栽我自己移回去,大少爷也快回书房去忙自个儿的事吧。」 他点点头,看着她双手揪住他的外衣,也不管打湿的裙摆,回头向他笑了笑,随即转过身顺着长廊跑着离开。 明明一脸狼狈,那个笑容却给他一种格外漂亮的感觉,他蹙眉,漂亮?他摇摇头,他怎么会这样想小昙,他视她为妹妹啊…… 那日雨后,倒是一连数日的好天气。 一连几个暗夜,寂静的书房中几名黑衣人进进出出,傅锦渊抑郁的心情随着黑衣人带来的消息渐渐放晴,他运筹帷幄的要为自己的名声平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福仪郡主视他为软柿子,认为他没有能力反击,处处挑事,旧帐未清,更添新仇,他怎么能无视她的挑衅? 一切都照他的指示在进行,他等着义弟替他办妥一些事,近日的这笔新帐,他才能跟福仪母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声讨回来。 清风拂窗而入,他静坐灯下,习惯性的望着窗台,回想起三日前,小昙突然向他开口要求…… 「大少爷,我没时间进城,可以帮我买一盆申椒吗?要有果实的。」 不过是盆申椒,他便让人买了来,没想到,她竟是为他而买。 一株结了紫红色果实的申椒,在书房添了色彩,看来极为喜气,她还说了一段很特别的话—— 「此株结实累累,子多而香,非常容易繁衍,古人以此喻子孙满堂,甚为吉利,我自己给它取个名字叫「大吉大利」,让它先代替蝴蝶兰在书房陪你,让你天天见了都大吉大利。啊,还有,椒叶可煮茶叶,提其香辣味,清风明月下,轻啜一口,别有一番风味。」 真是什么样的人种什么样的花,母亲淡雅如兰,而小昙伤好后变得乐观爱笑,那株申椒放置一隅,椒果累累,颇像她精气十足的生机与活力,每每望之,想到「大吉大利」四字都不由得莞尔。 第十二章 天空湛蓝,阳光灿烂,小昙一连几日的拈花惹草,施肥灌水的细心照顾下,终于看到一咪咪的好成绩,她兴高采烈的拖着林嬷嬷直奔后院,「嬷嬷,你看。」 林嬷嬷上气不接下气抚胸喘了好一会儿,见丫头愧疚的吐吐舌头,这才笑着摇头,走近那盆蝴蝶兰,一眼就瞧见叶片中间冒出嫩绿微尖的新叶,老嬷嬷又惊又喜,大手拍着一旁蹲着的小昙,不吝赞美,「厉害呀丫头,真的把它救活了。」 「开玩笑,连花仙都养不好,多丢脸啊。」她想也没想的说出口,但话一出口,差点没呛到自个儿。 林嬷嬷倒是没将她的话当真,笑道:「就你敢将自己比成花仙,嬷嬷活这么久,就见你这丫头的脸皮最厚,不过,嬷嬷倒相信你这张俏脸儿不比花仙逊色半分,也是嬷嬷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 小昙知道林嬷嬷的话是半分打趣半分认真,但还是让她困窘不已,她刚刚太得意了,才脱口说出自己是花仙。 「我们去告诉大少爷,他肯定开心的。」林嬷嬷笑道。 她也用力点点头,两人便往院中的练功房奔去。 傅锦渊在别庄的生活算是很单调,晨起练功,傍晚练功,其他时间若没外出,几乎都在书房,这个时间就是在练功房。 小昙也见过他右手执剑的样子,林嬷嬷私下跟她说过,他左手无法使力,练剑时,左手臂仍会时不时的疼痛,但他的神情不曾露出半点痛楚,大夫叮嘱他可以修习内功,减少激烈的练剑,以免左臂的伤势恶化。 但他回了大夫一句,「他还不能死」,因此左臂真的疼时,他也会服用大夫开的药丸止痛。 「大夫听不懂大少爷说的他还不能死,我这老太婆可清楚,大少爷练剑还能御敌,像你上回跟大少爷遇刺,若没有大少爷那出神入化的剑法,你们还能活着吗?!」林嬷嬷说着就火大,「这被刺杀一事报到衙门又如何?几个月了,什么犯人也没揪出来。」说白了,就是大少爷没靠山,谁拿他当回事儿。 想到这里,小昙就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她差点都忘了,等会儿,她得跟傅锦渊提一提,她要进城一趟。 两人穿过小径,尚未到达院门口,就听到呼呼翻转的甩剑声。 两人走近院子,就见魏田站在屋檐下方的阴影中,看着两人走过来时,目光立即就黏在小昙凹凸有致的身上,林嬷嬷将小昙往她身后一拉,再狠狠瞪他一眼。 魏田没好气的撇撇嘴,但是不敢再看向小昙,他可没忘记傅锦渊说过的话,虽然很不舒服,但命比色更重要。 傅锦渊也知两人过来,但并未影响他练剑,他双脚离地,右手一把利剑挥闪,飞身过去,横来横去,剑光闪闪,好半晌,他才微微喘息的收了剑。 小昙很快的去提了桶水,林嬷嬷拧了毛巾给他,看他接过手拭去脸上的汗水。 傅锦渊看着两张笑眯眯的脸,「有什么好事吗?」 「我知道大少爷练完剑要沐浴更衣,但先跟我们走一趟好不好?」小昙一脸神秘,但又掩饰不了脸上的得意笑容。 他略一思索,眼睛微亮。 林嬷嬷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看着突然噘着粉唇的小昙,「大少爷岂会是个笨的,你这颗小脑袋还想拐人。」 傅锦渊心中已有底,他交代魏田去将马厩清理清理,再分别骑那几匹马到后山去绕一绕,这活忙下来,大约也有两、三个时辰。 魏田不敢明着给傅锦渊脸色看,虽然他真正的主子一直都是福仪郡主,但傅锦渊即使左手废了,可光看他练剑的实力,也知道一旦惹上他,他一剑就能解决掉自己。 魏田摸摸微凉的脖子,转身往马厩去,傅锦渊、小昙跟林嬷嬷就往后院走。 天空无云,一片湛蓝,后院菜圃里除了原来种植的几样青菜外,又陆续翻了几块土,却是种植其他花卉,有的甫绽新芽,有的开得恣意,五颜六色,在阳光下甚为缤纷,然后,傅锦渊看到那株发了新叶的蝴蝶兰。 先前,在她初初移花至此时,他也曾私下来过几次,但叶片看来仍垂黄,萎靡不振,因为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他选择不再过来探视,而上回倾盆大雨,他再看过,并没有太多差异,没想到不过数日,竟然长了新叶。 「大少爷,这丫头真的有一套啊,我问她怎么会养花?她告诉我又是梦境见闻,老太婆都嫉妒了,这丫头命好,怎么老太婆都没这等奇遇。」林嬷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傻人有傻福,嬷嬷够聪明了,老天爷就不给嬷嬷奇遇了。」小昙一脸认真的解释。 林嬷嬷先是一愣,接着呵呵笑出声,「这话我爱听。」 傅锦渊定定的看着眼前这株母亲最锺爱的蝴蝶兰……每每凝眸,彷佛都能从中得到坚持下去的力量,之前看到花落茎枯,连叶片都泛黄时,他以为他得放手了,他嘴角微扬,看向蹲在一旁的小昙,凝睇她的眼中多了感激,「谢谢你,小昙。」 这该是这段抑郁寡欢的时日里,发生最好的事,当然,如果明日的事也照着他的安排走,那这段日子的种种憋屈也就有了最好的反击。 「大少爷别谢的太早,这兰花还是得在这里再养一段时日,最好是长了花茎有了花苞后再挪至室内,所以,要它进书房,大少爷还得再等等。」小昙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冒出的嫩叶又枯了。 「自然是你说了算。」他看她的眼神甚为温柔。 「这丫头是真的用心在顾,待兰花开了,大少爷可得好好奖励她。」林嬷嬷笑眯眯的替小昙谋福利,心里也在加加减减的算日子。 夏和王朝守孝只要一年,守重孝再多一年便是有心,而大少爷在侯府守孝已一年,让福仪毒妇逼得又到望月山庄守了第二年,算算日子,再过三个月,大少爷就算出了孝期,可以考虑婚事,如今这情况,毒妇不会安排,就算要安排,也绝不会找什么勳贵人家,那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就跟小昙生儿育女,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开心的。 小昙不懂林嬷嬷为何目光暧昧的在她跟傅锦渊的身上转了转后又低声窃笑,但看到傅锦渊似乎认真的在思考要如何奖励她,她连忙挥手,「不用啦,这是我想做的事,刚好梦中又有所闻,便想拿来印证学习一番,所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嘛。」 「唉哟,小昙都出口成章了,真厉害。」林嬷嬷又惊又喜,愈看愈觉得小昙跟大少爷很般配,过去的小昙懦弱自卑,可现在瞧她从上到下,由里到外哪样不好?再好好穿戴打扮,谁能看出来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奴婢? 小昙被她赞美得都要脸红了,她尴尬的看着也是一脸惊艳的傅锦渊,「我不是在卖弄什么,只是觉得那两句说得真好就背下来,这一个人学做事前得先明白一些事,待了解后才能做得更好,但又不能想想后,觉得原来就那样,不必做了,一定要身体力行,多加练习,从中发现失败的原因,记取教训,加以改正,这样才能把事情真正的做好。」 第十三章 他微笑的看着她,「你的想法极好。」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点头,「一定要正面思考,才有正向的力量。」她虽然是花仙,但人间万物皆有脾性,在被动与非被动的各种条件下,也有许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花界的百花亦是如此,人不会长生不老,花也不会永不凋零。 他凝睇着她,眼中的眸光有多温柔,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小昙是个神经粗的,再加上她下凡窝在这身子之后,傅锦渊的眼神大抵都是如此,她更不会去想什么。 但林嬷嬷年纪长,经历的事多,傅锦渊对小昙的特别,她可看出些端倪来了,「丫头真是愈来愈会说话,也不知以后会被哪个有福的男人娶回去当妻子,这小昙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大少爷,你说对不对?」林嬷嬷笑道。 傅锦渊突然被点了名,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在瞬间满脸通红的小昙。 「呃……不不不,我不嫁的,也没想当贤妻良母的。」她还要回仙境呢,但傅锦渊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是怎样?她愈形慌乱,心跳也跟着乱,在这金灿灿的阳光下,她脸都涨红冒汗了。 「丫头脸羞红得都要冒烟了,等大少爷几个月后出了孝,小昙也十五了,届时,也该替她张罗终身了。」林嬷嬷边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没想嫁啊,我留在这里伺候大少爷就好,我除了养花煮东西外,其他的活儿都不怎么好,就别害别人了,真的,大少爷,你别将我许配给什么人。」她可着急了,她哪能嫁人。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没想到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他一直当她是妹妹,可是当林嬷嬷提到要让她嫁人时,他胸口突然闷了一下。 这段日子,他已经看习惯这张美丽的脸蛋,却无太多想法,直到上回大雨中的回眸一笑,还有此刻…… 他发觉她五官已长开,清丽容貌完全不输皇亲贵胄的金枝玉叶,那双灵动又带着羞涩的翦水眸子就看着自己,他竟然有一种想要沉溺其中的微妙渴望…… 「大少爷,你别再想了,我是真的不嫁人的。」小昙眼皮一跳,被他愈看愈毛,就怕他真的在过滤哪一个人当她的夫婿。 「我知道了。」他笑了,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说,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 「林嬷嬷,小昙洗衣时,有些污渍总是没洗干净,就这活儿都做不妥,婚事就再拖几年吧。」他眼睛含笑的又道:「明天我要进城采买一些东西,有什么要我顺道带回来的?」 林嬷嬷原本还在怔愕他要留小昙几年,可听到他的后一句话,想逗人的心情都没了,「庄里的采买竟然要大少爷自个来?大少爷的处境真的这么困难了?」 林嬷嬷难掩心疼,眼眶都泛红了。 「林嬷嬷想太多了,魏田还是可以办事的人,明日也是他驾车载我进城。」傅锦渊没想到老人家突然悲从中来,连忙安抚。 「他能办事?!几个月前,不就是他载着大少爷跟小昙回庄子的,结果那么多人拦路刺杀,他又去哪儿了!」林嬷嬷马上由悲转怒,愈说愈火,但又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分寸,尴尬的向傅锦渊道歉。 傅锦渊不以为意,再依恋的看了兰花一眼,及站在一旁仍安抚着林嬷嬷的小昙,欲返回自己的院子,洗去练功后的一身汗。 小昙让林嬷嬷先去休息,自己则很自动的跟上他,顺便请求道:「明日我也可以跟大少爷一起去吗?」她心系的事,正好可以进城处理。 「别了吧,万一又出事呢?」又跟上来的林嬷嬷马上摇摇头,要她歇了心思。 「不会那么倒霉的,我好久没进城了,也想去走走。」她双手合十的看着也停下脚步的傅锦渊。 傅锦渊想想也是,从她为救他受伤后,已有数月未进城,「好,你明日就跟着去,庄里的事,林嬷嬷年纪长,别都张罗着做,等小昙回来再做。」 「是啊,嬷嬷上回扭伤了腰,躺在床上歇了好多天,可千万别再逞强了。」小昙也不忘附和。 「知道了。」林嬷嬷喜欢念别人,但不喜欢被人念,口气都嫌了。 傅锦渊看着小昙一脸认真叮咛的俏脸,有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但这不明所以的情绪,对他而言还太过陌生,他也无暇深究,就此抛诸脑后。 稍后,小昙打了热水,伺候他沐浴时,笑得眼儿弯弯,也不知是否他多心?她好像对他的左臂特别有兴致,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诸如—— 「就是不能用力?」 「练武时特别疼吗?」 「你跟人打起来时,顾不上左臂又该怎么办?」 【第四章 郡主当众泼脏水】 翌日,早膳过后,一辆马车驶出望月山庄,辘辘前行。 魏田驾车,傅锦渊跟小昙坐在车内,小昙兴奋的靠坐在窗口,睁大双眼看着外面飞逝的景致,傅锦渊习惯性的低头看书,在听到她发岀赞叹声后,忍不住抬头看向她,这不是她第一次跟自己进城,但第一次情绪如此外放。 也不知是否为错觉,除了她身上多了怡人的花香味外,那张变得白皙的容颜也有了些微说不出来的变化,连带的,气质也变得不同。 这种感觉一直到马车进城后变得更为强烈。 过去两人进京,她总是落后自己半步,低眉顺眼的跟着,然而此刻她却大方的与自己并肩而行,眼光发亮的看着各家店铺内琳琅满目的商品,而他竟是纵容的、开心的。 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 在两人共处的岁月中,他对她是熟稔而习惯的,但在她义无反顾的为他挡下那致命一剑后,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感觉有了微炒的转变,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怀似乎正在无声无息中一点一滴的沁入他的心脾。 这是从仙变凡人的小昙第二回进城,但对这座繁华京城,她是很熟悉的,大街小巷哪里有美食,她更是如数家珍。 栉比鳞次的街道商铺林立,傅锦渊陪着她东瞧西看,走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没目的,他问,「小昙有什么特别想看还是想买的?」 她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大少爷有自己的事吧?那我们约个时间,一个……不,两个时辰好了,就在马车停的那个对街口,我在那里等大少爷。」 「你一个人?」他实在有些不放心,她五官长开,肤若凝脂,如今的相貌太招人,他们光走一条街,就吸引不少惊艳的目光。 「放心,这里我熟的,呃……以前在侯府时,常常被吩咐出来买东西,我不会走丢的。」她是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傅锦渊还是不放心,硬是陪她再走一条大街,可是她迟迟不说要买什么,他只好给她装了碎银的荷包,再次叮咛她约定的时间,这才与她分道扬镳,坐上马车前往传香茶楼。 马车内,他阖眼假寐,回想这阵子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刚刚他与小昙走在路上,倒是没听闻,或许他曾是驻守京城的羽林军,也曾多次纵行经街道,又拜福仪郡主努力弄臭他名声之赐,他这张脸几乎无人不识,无人胆敢在他面前聊及那荒唐至极的流言吧。 第十四章 之前他拒绝留福仪郡主送的两名丫鬟,没想到前段日子福仪郡主竟在秦广侯府的大门口利用她们演了一出颠倒黑白的戏码,说那两名丫鬟是她送去庄子服侍他的,但现在两人皆怀了他的骨肉,只能先接回侯府。 出话一岀,围观百姓哗然,一个守孝之人竟在守孝期还做苟且之事,不仅如此,福仪郡主还不放手,在贵族圈的社交场合中,不忘替他澄清说情,指庄子日子枯燥,他也是年轻气盛,恋上女色也许只是心情不好,总之,她愈描愈黑的刻意抹黑他。 他一阵子没来京城,义弟及那些江湖人在听到这些流言差点没气到吐血,而今日,他们也准备了一出戏,好「回报」福仪郡主。 思绪翻飞间,马车停在传香茶楼的后门,傅锦渊下车,吩咐魏田,「一刻钟后,你再回来这里。」 魏田知道傅锦渊不喜欢自己跟前跟后,福仪郡主也知道他的能力有限,他的存在只是要让人知道大少爷身边还是有小厮伺候罢了。 若是他有特别贡献或有用的消息,就会有额外的重赏,不过,他在傅锦渊身边伺候近年,从来没领过重赏,因为一个生活乏善可陈又自制力过人的主子,哪有什么把柄可抓?魏田呿了一声,驾车离开,扛算找个烟花柳巷疏通身体这段日子积压的欲火。 傅锦渊端坐在茶楼后院的侧厅,桌上是一杯温热的茶水。 负责茶楼的义弟不见人影,倒是替他管帐的杨晓宁很快的在伙计的通报下快步进来。 她一身利落窄袖裙装,长发编了一条粗辫垂于胸前,耳朵上两个摺子花形耳环很是显眼,长相甜美的她,也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她是义弟的心上人,武功一般般,但管帐能力极强。 「傅大哥,景浩说你今天会过来,要我跟你说,那个该死的谣言,由他替你去点火烧了,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就是不肯说。」她不满的噘着一张红唇,她视傅锦渊为哥哥,对他心存感激,因为她爱人的命是他救的,只是因此而结拜的两人,秘密却愈来愈多。 「谣言既然无法止于智者,就用另一场戏让那谣言变风向。」傅锦渊语气平静,只有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透露了那场戏是他期待的,拿守孝做文章已严重碰触到他的逆鳞。 不一会儿,有伙计前来,是要找杨晓宁,在见到傅锦渊也在,连忙躬身道:「大少爷,福仪郡主带着两个怀孕的丫鬟过来说要见你。」 杨晓宁一愣,随即不悦的撇嘴,「来的也太快了,傅大哥椅子都还没坐热呢。」 傅锦渊倒是平静,起身步岀,杨晓宁连忙跟出去,伙计也跟在后头。 三人从后方园子往前穿过门堂,直接进到有两桌客人的茶楼一楼,发现门口已有不少等着看热闹的老百姓。 福仪郡主坐在入口右边临窗的位置,她身后皆有小厮、丫鬟,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两个已经显怀又具狐媚风情的丫鬟。 杨晓宁一脸鄙夷的走到柜台后方,咬牙低语,「楼上明明有雅间,后院也有独立厢房,这毒妇就硬选个靠窗又靠大门的位置,怕人家没看到她。」 傅锦渊没说什么的越过她,走近福仪郡主,而两名丫鬟在见到他时,眼神闪烁,略微慌乱的低头,吞咽了口口水。 福仪郡主则像个慈母起身,眼眶微红的上下打量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有多疼惜这个儿子,「好像又瘦了?」 「母亲对锦渊行踪掌握之迅速,直令人倔服。」傅锦渊答非所问,岀口嘲讽 「你生气了?」福仪郡主一脸歉疚,「我就怕你连家也不愿回,这才让人盯着,没想到你还真的连门也不进,我知道你在庄子守孝,但这两个丫头肚里的骨肉你也得关切啊,我相信妹妹在天之灵也会赞同我的话。」她刻意再提及他守孝的身分,却又装模作样的拿着绣帕低头拭着不存在的泪水,再加上她今日特别素净的妆容,还真有那伤怀的神态。 此话一出,在门前看热闹的群众看着傅锦渊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 有够虚伪!杨晓宁一手托腮,靠着收帐柜台,不悦的看着脸色变换的毒妇演戏,都想将手上的算盘扔岀去。 傅锦渊倒是沉得住气,在那些鄙夷眼神下,仍不吭声。 两个丫头虽然害怕他脸上的冷峻之色,但许是被调教过,演技都一流,二人眼眶泛泪,抚着肚子幽幽开口,「这些日子无法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甚为思念,幸而肚里孩儿安分,也有盼头。」 另一个也是泪眼汪汪,还斗胆的走近他,哽声道:「大少爷,奴嬷真的好想你啊,你今儿能不能不走,回府陪陪奴婢?」她不敢抬头看他,光他身上的冷意就足以让她发寒。 福仪郡主面露怜悯情,但心里却在冷笑,她等着傅锦渊粗暴的推开那丫头,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他的残暴无情,流言会传得愈来愈盛。 茶楼的生意一向清淡,但自从秦广侯府的轿子走下两个小腹微凸的丫头后,四周就聚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福仪郡主又刻意不进包厢,就是要看看傅锦渊如何哑巴吃黄莲,认下这荒唐事。 此刻,见他脸上铁青,福仪郡主心情大好,但这样的好心情极其短暂,茶楼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是她熟悉的声音在慌乱大喊,「让让,让让……救命啊,快来人啊,快救命啊,本世子有赏,杀了她们几个疯女人……」 这带着暴怒又求救的嗓音不是……福仪郡主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喊了一声,「快出去看看,是不是二少爷?」 没错,还真是傅锦淮,他正沿着街道狼狈的乱跑,在他身后则是三名拿刀的大肚婆就追着他在茶楼前绕圈圈。 「臭男人,想始乱终弃,门都没有。」 「就是!没门!」 「哼,若不是看上你是侯府世子,我们姊妹怎么肯没名没分的跟着你,清白没了,还怀了你的骨肉,竟然敢不要我们。」 三个女人边跑边骂,却始终保持五步的距离追着傅锦淮,还很有技巧的不让他跑出她们设定的范围。 傅锦淮气得咬牙切齿,脚步未歇的回头吼了句,「你们几个疯女人,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你们,少害本世子。」 「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太可恶了,你枉为男人。」 这一行人吵吵闹闹、大呼小叫的追逐过来,因为三个女人拿看亮晃晃的刀,围观的人群吓得退开让路,却不想这些人在绕了几个圈后,竟直直的奔进茶楼,傅锦淮一见到福仪郡主,在绕着桌子跑的同时不忘大叫母亲救命,让里里外外的民众看得傻眼。 这可是天下奇景啊,秦广侯府就两个嫡出少爷,两人竟然都在短时间内让好几个女人怀孕,这是否代表他们的生活太过靡烂,才会下种下的快又多?! 「你们这群饭桶在看什么?还不去把那三个追着世子的贱女人给本郡主抓起来,胡乱造谣,本郡主的儿子怎么会看上那三个丑女。」福仪郡主朝小厮怒吼,她气得都发抖了。 第十五章 这话也太诛心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三女各有风情,绝对都是美人一枚。 但傅锦淮真的冤啊,他怒指着在小厮冲上前要抓人,才终于停下来的三女,「母亲,我……我真的没碰她们,她们怀孕不干我的事啊。」 「弟弟,没想到我们同病相怜,我也没碰这两个丫头,她们也一样赖上我。」傅锦渊的语气不不冷不热,但眼中透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冷光。 傅锦淮头皮一麻,顿时说不岀话来,他当然知道他没碰她们,她们肚里是他耕耘多日下的种,而且她们还早早吃了容易受孕的药丸。 事情发展至今,福仪郡主自然也知道发生什么事,她脸色铁青的看着眼中波澜未兴的傅锦渊,她中计了,她双手紧攥着。 傅锦淮只能再求助母亲,「母亲,你信我,这三个女人的肚子,真不是我搞大的。」 「弟弟要说的话,也正是哥哥要说的,人说虎毒不食子,为了证明这两个女人肚里孩子不是我的,我现在就敢一刀捅向她们的肚子,弟弟可敢这么做?」他那双冷血的明眸看着两个已经开始浑身颤抖的丫头。 傅锦淮看见围观百姓在瞬间错愕、恐惧又挟杂着谴责的目光,吞咽了口口水,「这……这杀人……会一尸两命。」 「既然敢以肚里的杂种栽赃,就要有胆量承受后果,毕竟,我人在庄园守孝,却被这两个恬不知耻的丫鬟算计,若不杀鸡儆猴,谁知日后又有多少脏水往本少爷的身上泼?」 他再看向脸色煞白的福仪郡主,而四周议论的嗡嗡声中,有人说着,「这一开始不是福仪郡主在秦广侯府前说的?」 「对啊,我亲耳听见的。」 傅锦渊相信她肯定后悔带着两个丫头岀现在这里,殊不知,他就等着她往下跳。 他目光陡地一沉,定视着傅锦淮,语气森寒的道:「弟弟不知有无听过,未成形的婴灵无处栖身,会在半夜啼哭去找父母,但因五官未发育……」 傅锦淮只觉有一股诡异的阴森气息随着他的话袭向自己,他毛骨悚然的喊了一声,「不要,别来找我!不干我的事啊。」他慌张的跑到母亲身后。 「淮儿!」福仪郡主大声怒斥,回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的将他揪到身前,怒视着浑身发抖的儿子。 傅锦淮惊惶的看着母亲那张脸,这才回了神,发觉自己说错话了,看到众人交头接耳看着他的质疑眼神,他愈形心虚,呐呐的道:「母亲,你……你说怎么办?」 「都回府去,你们三人也跟着回去,若淮儿真的做了错事,夫人就抬你们进府当姨娘。」福仪郡主一副负责的当家主母的态势,指着那三名执刀的女子。 「不必了,夫人看不出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吗?这种遇事只会找娘处理的男人,我们就不屑要了。」一名姑娘一脸嫌弃的说。 另一名更是一副受不了的眼神,「就是,本以为我们姊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良人,但看来是我们眼拙,孩子我们自己处理了,三娘,你的意思呢?」 被唤做三娘的姑娘以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傅锦淮,「姊姊们的意思就是三娘的意思,叫咱们没长眼,以为穿着衣服就是人,没想到是还没断奶的禽兽。」 「可这怪得了我们的眼睛吗?他说他是傅良大将军的儿子啊,有一身好武功,谁知道,根本只是会花拳绣腿的孬货……」 听到她们一声声数落,福仪郡主气得大吼,「放肆!你们以为在跟谁说话?!来人,把她们都抓起来送衙门,本郡主……」 「天啊,我们好怕啊,到底谁说福仪郡主仁慈宽待,贤慧娴雅,视平妻之子为己出,我呸!」一名姑娘粗俗的朝她吐了口口水。 福仪郡主在脱口说出要抓人时,顿时回了神,她忘了眼下非秦广侯府,这会儿又听到这些话,她一张脸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神情说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三个拿刀女子在肆意批评好一番后,便目中无人的扬长而去。 福仪郡主已不想再留,她灰头土脸的带着傅锦淮就要离开,但傅锦渊怎么可能让两人走,戏才刚开始,自然得演完。 他挡住两人,再看着怯怯低头的两名大肚丫鬟,「三位姑娘不要弟弟负责,但这两个丫鬟的事还没解决,母亲走这么匆忙,难道在害怕什么?」 福仪郡主只能再度坐下,傅锦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母亲冷瞪一眼的目光下,乖乖的在她旁边落坐。 杨晓宁是看戏看到热血沸腾,一边喝茶,一边嚼着花生。 傅锦渊召了一名伙计,「到前面济世堂拿两碗去子汤过来让两个丫饮下,屈时,发育不全的婴灵不是找她们,就是找下种的父亲,总归都与我无关。」他冷冷的道。 「不要,不要……」两个丫鬟害怕不已,她们手脚冰冷,额冒冷汗,哀求的眼神频频看向坐在一旁的傅锦淮。 「你们一直看淮儿干什么?」福仪郡主气得咬牙切齿,甩袖而起,凤眼里闪动的是想吃人的光芒。 两个丫整脸色惨白,吓得双腿一软,双双跌坐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真是欲盖弥彰!傅锦渊冷笑一声,「母亲,看来你将这两人带回府再问清楚,究竟谁才是她们肚里孩子的父亲吧。」 此话一岀,福仪郡主的双眸朝他射岀愤恨光芒,她失了理性,忘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假面具,这副恨不得剐杀他的神态,让围观百姓的议论声慢慢消失,两个丫鬟的呜咽声也停止,一时之间竟静默到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听见,甚至就连傅锦淮都被母亲眼中燃烧的翻天恨意给吓呆了。 卢嬷嬷在这凝滞的氛围中反应过来,急急走到福仪郡主身旁,在耳畔提点几句,福仪郡主顿时倒抽了口凉气,忙收回眼中恶毒之光。 但傅锦渊仍是那副冷峻的样子,只是那双黑眸隐隐闪动着鄙夷的冷笑。 她不甘心!她错估他的心机与城府,曾几何时可以任她拿捏的男孩变得如此令人畏惧,她多年来伪装得那么成功,却在这一次失策!就怕日后会被拿来大肆批判…… 就在她还在思索如回赢回这一局时,傅锦渊已蓦然转身,穿过茶楼,消失在众人眼中。 约莫一刻钟后,周景浩回到茶楼后院的一间书斋,甫走进,映入眼帘的就是傅锦渊坐在书案前,右手执狼毫,正在写字。 周景浩一进来,傅锦渊随即放下狼毫,笑看着他。 周景浩顺手在另一张圆桌上倒了两杯茶水,端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将一杯茶递给他,再径行喝了手上的这杯茶,润汪喉咙,放下杯子。 「哥,你转身的时间抓得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离开,福仪郡主立马又活过来了,哭着说要善待一个非自己所岀的儿子有多难?还煞有其事的要傅锦淮代你这个兄长扛责,替你这个哥哥积德,将两个痛哭流涕的大肚丫鬟带回府,好好照顾她们,我呸!当大家眼瞎耳盲?」周景浩粗咒一声,「每一个人看他们的表情要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最后,福仪郡主才灰溜溜的带着一行人上了马车离开,外头围观的百姓又是议论好一会儿才舍得散去。」 第十六章 周景浩又喝了一口茶,「哥,我敢说,不用太久,你前阵子不好的流言就会被人忘得一干二净,今日之事定会被热烈讨论,哈哈哈,叫福仪郡主再闹腾,叫她再找你麻烦,这一把又一把的流言大火就要在今日全往她自个儿的儿子身上烧,看她要如何是好?」 傅锦渊静静的拿起茶盏,一抹淡淡笑意浮现黑眸,「她会暂时安分。」 甫喝上一口,书斋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景浩先回头,一看门口,两人都是熟面孔,是他侠帮的帮众,相熟的江湖友人,「你们怎么来了?」 傅锦渊也察觉不对劲,「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帮众立即挠耳说来,他们查到一些福仪郡主当年坑害樊氏的线索,几人商量好要趁刚刚的茶楼大戏时去探秦广侯府,没想到被护院发现,众人分开逃走。 他们几人躲到偏僻暗巷没事,等回集合院落,才发现少了魏五及小七两人,因为一直没等到人,他们这才过来传香茶楼。 「大家已经分别岀去找人,也说好了,在茶楼进岀太惹人注意,所以一旦有任何消息,会传到望月山庄给大少爷。」其中一人道。 「你们真是太急躁了。」周景浩摇头,好心情全没了。 「事不宜迟,我马上回山庄等消息。」傅锦渊脸色凝重,但在离开茶楼前,不忘跟周景浩提及他跟小昙的约定,请他多找一人陪她回山庄,不让她与魏田独处。 小昙在与傅锦渊分道扬镳后,穿过煕来攘往的街道,左弯右拐的穿街走巷,手上就多了一只小竹篮,一块略厚可以遮阳的花布,还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铲子,再步行好一会儿,才来到世人供奉她的花神庙。 这处藏在静巷里的花神庙一如过往,有两个专门整理的老婆子坐在庙门旁,另一边还有个小亭子,有个小伙子在卖祭拜用的花膜糕点。 花神庙不大,但四周种的花卉都随了季节,所以,时不时都是一片热闹花海,空气中,淡雅的花香不时随风拂来,这里也设了亭台楼阁及步道,让来访的香客也能闲适的漫步。 她向两个守门的老婆子点点头,跨过门坎,望着桌前香烟袅袅,桌上还留有不少花膜,青春不等人,不是每人都能等到十年大祭才许愿,因而平时总有正值年少的男女前来上香祈愿。 她一路走到居中的玉石台桌前,就见上方一慈眉善目的陶塑女子端坐,双手捧着一束各色花卉,笑意盈然,玉台前备有四样水果,供奉司掌百花的幽华大仙。 她走上前,在蒲团跪下,真仙拜着自己的塑像,若不是眼下这等沉重的心情,她应该会大笑三声才是。 她阖上眼眸,回想起三十年前的大祭,这庙外还搭了棚子,一排排桌上皆是款式口味各异的花膜,满满的人潮。 那一年,她也兴致勃勃的下凡到此,遇上这该届的百花巫女福仪郡主,当时她年仅十五,献舞时十分诚心,也在心中祈求她的爱情能有圆满的结果。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唤来小仙,在进一步了解后,知道小郡主爱上风光凯旋的少年将军傅良,但傅良的家人有意让他迎娶落魄世家的女儿樊氏。 这事情棘手,她还在思考要不要帮忙时,又听到福仪郡主的丫鬟说那樊氏无耻,贪图荣花富贵才缠上傅良,献计要让傅良甩了樊氏好迎娶小郡主…… 「本郡主岀身天家,有天家人的骄傲,怎能为了一圆姻缘而行阴私伎俩,如此求来的情缘,也为天所不容!」福仪郡主坚决的拒绝了。 当时,她对小郡主的品格十分感动,这才决定帮她一把,留在凡间几日,制造一次意外,让傅良救下因马车惊吓而摔到河中的福仪郡主。 因在众目睽睽下被救起,两人也算有了肌肤之亲,皇帝便为两人赐婚。 只是傅良也不愿辜负樊氏,皇帝不好违背傅良这爱卿的心意,于是破例开恩,让樊氏和郡主成为平妻,在秦广侯府平起平坐,于是府中有了福仪夫人及樊夫人。 想到这里,小昙睁开眼晴,长叹一声,鸡婆一次不够,她又鸡婆了第二次。 十年后,又是花神大祭,她再度兴高采烈的下凡来,这一次,她注意到一个特别好看的花膜,尝起来的味道也特别,没想到,竟然又是福仪郡主所献。 这一次,她向花仙祈求的却是生子。 原来福仪郡主因为当年的落水意外,身体变差难以怀孕,一想到是自己好心做坏事,她又多事的化身为道姑,赠予一纸暖宫养身的方子,也让她在调养两年后顺利怀孕生子。 想到这里,小昙轻咬下唇,看着上方的塑像,感怀似的喃喃低语,「怎么人心这么贪婪?不应得而得之,梦想成真,却不知珍惜。」 她从蒲团上起身,穿过庙宇,后方是造景的回廊花径,布置极雅,也有一花形平台,也是花神大祭中被选出的百花巫女献舞的地方。 她走上花形平台,抬头看向天,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插手管福仪郡主的爱情,但时间不会重来,小昙也不会死而复生。 因为小昙,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圆梦的福仪郡主与樊氏虽为平妻,相处还算融冾,但从她怀上孩子后就开始有了野心,趁着傅良不在京中的日子,利用娘家禄王府的势力打压也使计陷害樊氏母子,让他们被傅良不喜,受尽冷落,甚至岀手毒害老是偏心护着樊氏母子的公婆,就连傅锦渊狩猎时左手受伤,及至一年后手伤仍难治愈,只要略微施力就疼痛难耐,这些全都有福仪郡主的手笔在。 最后,傅锦渊因为残疾,他的世子之位被夺,先前谈妥的世家女婚事也惨遭退亲,樊氏受不了打击病倒,最终香消玉殒。 小昙知道这一切都是福仪郡主的诡计,怕她得势后仍要除掉傅锦渊,这才到处拜佛祈求,甚至在花神大祭,彻夜未眠的做岀那道木兰花膜,就为了请求幽华大仙能帮帮她最敬爱的大少爷。 她至今仍感觉到当时晴天霹雳般的错愕、难过及愤怒,她吐了口沉重的郁气,再往后方花径走去。 当时她大受打击,老想着要怎么弥补傅锦渊的人生。她最先想到的就是他废了的左臂,于是急急去寻药仙,连做好几道古今私房好料,才让也是吃货的药仙点头,与她一同下凡,在傅锦渊熟睡时好好的观看他左臂,抚过脉络肌理,确定只能用一奇花——福梦花才能接骨续筋,但那花娇贵难养,要养到结成花苞难,开花更难,即便她司掌百花,也无法命令其开花。 药仙指点她到凡间无人踏足的高山寻到一株小苗,却无法替她养护,「这种花难养在于它有情绪,心情不好就不长,心情差就不开花,像个稚嫩脾气差的小娃儿,老夫可没时间精力哄它。」 在思绪翻飞间,她已走到庙宇后方的造景花圃前,就在花架下的隐密一隅,一抹看来毫不起眼的花苗静静的靠着花架,当时,得到福梦花的小苗,她就将它种在这隐密处,本想偷偷养到开花,再送给小昙,好治疗傅锦渊的左手,可惜的是,花还没长好,小昙也已离世。 第十七章 她揉揉眉心,甫接近这株有灵性的小苗,身为花仙的她就感觉到小苗心情不好,也是,被她孤单扔在这里都过几个月了,小苗还是没半点长进,一如她当时栽种的模祥。 她蹲下身来,小小声的安抚致歉,再往四周看了看,见附近都没人后,小心的将它铲起,弄些土壤包着根,加点水,放置在提篮里,将遮阳厚布盖住,很快的步出花神庙。 在离开前,她回头再看一眼,两名粉衣少女正越过她走近花神庙。 「我想请求幽华大仙,让祈哥哥爱上我。」 「我也想请求幽华大仙,让我喜欢的严表哥赶快来家里提亲。」 她看着个轻声说笑的少女,在心里说抱歉,她这大仙是真的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秦广侯府,富丽堂皇的正厅里,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物体落地声,厅外的石板上,一干奴仆全瑟瑟发抖的低头跪着,打头跪着的就是两名怀孕的丫头。 堂内,傅锦淮手上端着仅存的一个好的茶盏,其他的茶壶杯盘全被母亲摔落在地,她还扔不够,连一旁几案上价值不菲的花瓶也扫落地,匡啷一声,碎了一地,他动也不敢动。 终于,他见母亲撒完了气,绷着脸瘫坐在椅上,喘得胸口上下起伏,他连忙靠过去,将手上的茶杯递给她,她喝了两口,气才消散了些。 卢嬷嬷忙上前,「郡主,消消气,免得将身体气坏了。」 福仪郡主怒气未消的瞪着在一旁干笑的儿子,若不是他不争气,自己又何须与那贱人的儿子周旋算计。 傅锦淮看着怒不可遏的母亲,只能讪讪的低头,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跟着回来了,他那帮兄弟这会儿应该都在百花楼等着他饮酒作乐呢。 福仪郡主见儿子眼神闪烁,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涨了上来,她从小养尊处优,备受娇宠的长大,唯一不甘的就是与樊氏同为傅良平妻,但樊氏死了,只剩这贱人生的眼中钉,她怎么都拔除不掉,今日还备受屈辱,教她如何不恨?! 「淮儿,娘亲不管如何帮你谋划,可你若没本事,世子之位也是坐不久的,你到底明不明白?!」总归是独子,福仪郡主也只能苦心叮咛。 「母亲紧张什么?大哥就是个残废,再优秀又如何?」他没好气的撇撇嘴,一副她杞人忧天,自寻烦恼的神情。 福仪郡主想也没想的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往他扔了过去。 半杯半凉的水砸得傅锦淮满脸,气得他口气都不好了,「母亲今天受辱,有必要把气撒在儿子身上吗?儿子今儿被三个女疯子欺……」 「砰」地一声,福仪郡主猛拍桌子站起身来,「我这个辱是为谁而受的!」她这名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她又哪里不知道那三个女人是派来羞辱她跟儿子的,她也想把人抓岀来,但抓到了,再让她们演一次闹剧,说儿子始乱终弃吗?这种哑巴亏,她像吞了一整碗苍蝇似的,吐都吐不出来。 傅锦淮头垂得低低的,心里埋怨母亲没事去找大哥的碴干啥?反而是那三个莫名冒岀来的疯女人,他一定要派人抓到三人,然后将她们千刀万剐。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福仪郡主狠狠念着不肖儿子。 外头烈阳剩磁下,跪地的奴仆们个个晒得头昏眼花,两个有孕丫头更是满头大汗,身形晃了又晃,好几回都要晕倒在地。 但里面的主子没喊起身,也没人敢吭声。 至于原本要报告有不明人士潜入侯府的护院,更是互相使眼色,闭口不说那件事,免得遭殃。 小昙在离开花神庙后,前往与傅锦渊约定的地方,在经过一家贩卖乐器的商铺时,里面传岀一阵清亮乐声,她耳尖微动,感觉到提篮里小苗的好心情,她微微一笑,走进商铺,买了只古朴陶埙,才回到约定的街角。 街上仍是熙来攘往相当热闹,她素净着一张脸,一袭月白衣裙,腰系一绑绳的垂坠珠子,再无其他赘饰,清丽脱俗如一仙子,身上隐隐散发花香味,行经身旁的男女皆忍不住的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你们听说没?东宜一街那出戏可热闹了,算算五个大肚婆,秦广侯……」 一名老先生跟几名文人一边走过来,一边高谈阔论。 小昙听到秦广侯三个字,正想竖直耳朵听,却见魏田跟一名陌生的男子驾车过来。 她退到一旁,看着马车停下,魏田随即跳下马车,看着愈见标致动人的小昙,心头痒痒的,却只能按捺住想一亲芳泽的冲动,伸手要接她手上以碎布盖着的竹篮。 「我自己拿,大少爷呢?」她连忙拒绝,这东西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他没有勉强,「大少爷临时有些事,已先一步回庄了,这话他让这位周唯兄弟转告的,让我也载他回庄子,说是托他买些粮,还有事要交代,我也不清楚。」 她看向他身边那名厚黝黑的壮实男子,周唯朝她微笑点头。 她回以一笑,「那就上路吧。」 魏田跟周唯坐在马车前头,她独坐马车内,果真见里面放了好几布袋的粮,她大约能猜到傅锦渊为何一定要周唯同行,肯定是担心魏田起什么坏心思。 马车一抵达山庄,周唯与魏田忙将那几袋杂粮搬下来,小昙先向周唯点个头,就拿了自己的竹篮进了大门。 她宝贝的将竹篮抱在胸口,加快脚步的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就在另一条长廊,傅锦渊正走过来,他看着她脚步不歇,时不时低头看着竹篮,脸上有着一抹神秘笑意,里面是什么? 小昙没注意到他,药仙曾说过,福梦花的长成有可能十年如一日,但也可能一周就含苞开花,如果,她能让它早开,傅锦渊的左手就能复原,要回世子之位。 突然,傅锦渊的低沉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回来了。」 她瞬间回头,就见他从另一边长廊朝自己步走来。 她愣了愣,随即回神,想也没想的就将那提篮放到身后,不让他看。 对她这孩子气的行为,尽管心情仍因另一件事感到沉重,他也忍俊不住的笑了,「买了什么?」 她那张俏脸上有一抹说不出的紧张,「没有,没买什么,呃……是有什么事吗?你提早回来了?」 「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回来了。」他边答还是看着她放在身后的篮子,见她看着自己无任何异样,可见传香茶楼的那出闹剧,她并不知情。 不知为何他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下意识他不想她听到他为了证明他非那两名丫鬟肚中孩儿的父亲,想一刀捅进她们的肚子,甚至要饿食打胎药等冷血的事,他不希望在她那水灵明眸中看到一抹对他的厌恶或惊惶。 「大少爷若没事,我就去忙了。」她想早早让小苗入土。 他只能点头,就见她急急忙忙的提着篮子往后方抄手游廊跑,他更解不她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是要干什么? 小昙边跑还能感觉到后方的不解眸光,但她不好解释啊,若他问她带着这株貌不惊人的小草回来做什么?她怎么答? 第十八章 稍后,她将那株花苗扎扎实实种在花圃,喃喃低语,「这就是你的家啰。」 清风拂来,小花苗叶片微动,像是无声回应。 她再看问另一边的蝴蝶兰,新叶渐长,冒岀一根短短花茎,眼中笑意更浓,「太好了,等花茎上多冒几个花苞,就能挪回书房了。」 一日将过,月上树梢,书房内,烛火无声燃着,傅锦渊静的坐着,桌上的书页停留在同一页,已经超过三个时辰。 蓦地,窗外传来动静,一名黑衣人飞掠而进,报告一些事后就离开了。 傅锦渊这才松了口气,那两人平安了。 【第五章 找到生钱好办法】 翌日一早,小昙在忙活好二阵子后,才端着洗漱水进到傅锦渊的卧房,利落的伺候他洗漱穿衣束发,这些活儿她现在都很上手,备了早膳后,她开始一天忙碌的庶务。 其间,林嬷嬷来找了她,她还特地带她到花圃,指着小花苗,「这不是杂草,是我特别买回来种的,嬷嬷可别把它拔了丢了。」 特别对林嬷嬷提及,因为她是唯一会过来照料花圃及菜园的人。 林嬷嬷走过去弯身一看,就见在一堆花花草草里,新种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但它又特别的起眼,因为它四周土壤刻意不种植其他植裁,显得有些孤立。 「是什么特别品种的奇花异草吗?」她蹙眉问。 「嗯,很特别。」小昙特别慎重,用力点头。 「这样,那就跟那盆蝴蝶兰一样,我都不碰,你自己多点心照顾,嬷嬷手粗,心也不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瞧瞧这后院,过去那几块菜圃也是干干灰灰的,无人整理,杂草高高低低的长,一片冷肃,但现在,这里可以说是别庄里最让人觉得有生命力的地方,菜圃一片绿油油,还多种植了好几种盆栽,五颜六色的花卉随风摇曳,参天大树下的那架秋千也修整好了,她这老嬷嬷偶而坐在上头,迎风来回晃那么几下,感觉也年轻不少。 小昙接着拿着陶埙表演一曲,更让她惊艳,这丫头怎么什么都会了? 大抵又是梦中所闻吧,她笑眯眯的看着她吹得欢快,自己则往屋里忙活去了。 小昙吹奏一首后,随即照看各式花卉,拔草剪枝的忙碌一会儿,见兰花的茎又长了些,她脸上笑容更深,但看着一旁的小苗还是跟昨儿个一个样,她喃喃低语:「药仙说小苗很有个性,但心情好就会长得快,小苗昨儿也喜欢陶埙的声音,对吧?对了,有些动物像牛啊羊的听音乐圈养,听说吃起来的肉也特别好吃……」 见小苗两片绿叶顿时往下垮了一片,她惊觉吃货上身的自己说错话,连忙笑着打圆场,「咳咳,只是笑话,想让小苗心情好而已。」 她坐到矮凳上,开始就着脑中的弦律,吹起日本宫崎骏大师动画电影里的配乐,他的电影充满童趣梦幻却又有人生智慧,不管是多多龙或是黑猫宅急便甚至多部电影的乐曲都让人充满愉悦,这是她一拿到手中陶埙,就浮现脑海的乐曲。 陶声古朴,乐曲轻快,有时静柔,怎么听怎么舒服,小苗那往下的嫩绿叶片缓缓挺直了。 书房内,傅锦渊正同自己对奕,黑子往推盘一放,再起白子时,就听到这隐隐约约的乐声,他走岀书房,正好看到魏田走过来,向他行礼道:「马厩整理好了。」 也难怪他臭脸,时不时的就要他整理马厩,那棚顶里外的味道都飘着股刺鼻气味,还要他带马去绕一圈,绕回来又清马粪,臭得他受不了。 「你回房去清理,今天就不必在身边伺候了。」傅锦渊说完这句后,就往声音来处走去。 魏田乐于从命,往自己的屋子去。 傅锦渊循声来到后院花圃,就见小昙独自坐在矮凳上,神情愉悦的吹着手上的埙。 曲风相当轻快也很特别,不似宫廷乐曲,也不像坊间乐坊,甚至他从小到大也不曾听过这类曲风,不过很好听,让人听着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笑容满面的小昙,在后方蓝天的映衬下,全身都在阳光下的她也闪闪发光,璀灿迷人。 他的心突然悸动一下,失速狂跳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再想到昨日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残酷冷血的微妙心思,一股难言的复杂情愫竟涌上心坎。 他浓眉拢紧,此时,乐曲乍停,他连忙将这股莫名的情动抛诸脑后,走向前去,看着已经看到他也从矮凳起身的小昙,「我从不知道你会吹埙,还吹得这么好。」 她刚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会问这问题,所以早已想好答案,「我曾经跟菜市场的一位老婆婆学过,她说我有天分,有些曲子就是她教我的,但在府里没埙,这个是我买的,以后就能常吹了。」 她顺道将忘了还的荷包递给他,但他没收,要她留着。 他看着再次吹起陶埙的小昙,她眼儿弯弯,瞳眸璀璨,他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从这一天开始,望月山庄里,天天都可以听到陶埙的乐声,曲风有时轻快,有时让人心情平静,这也让一向静寂的山庄变得热闹起来。 不过,林嬷嬷在一次跟小昙聊天后,眉上皱纹愈来愈深。 这一日,她哀声叹气的在抄手游廊下走着,就遇到正回来庄里的大少爷,行个礼,看着主子久久,欲言又止。 傅锦渊这阵子也忙,他派人盯着秦广侯府,傅锦淮让多名女子怀孕的流言已经成了最火的话题,福仪郡主忙着想法子解套,而傅锦淮还花重金命人要抓岀那三个疯女人,殊不知,那三个戏子早已拿了他的钱,走得远远的。 「有事?」 她搓了搓手,「大少爷,小昙那丫头着魔了,不仅对着那株带回来种植的小小苗儿说话,还时不时的吹陶埙给它听,笑得欢快,我看了几回,忍不住问她在做啥。」 他蹙眉,「她回答了?」 「答了,说她对它说话,让它听音乐,能让它长得更好,还说,它傲娇脾气坏,不好好哄着不成,唉呀,我听得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办才好,丫头这不会中邪了?」 此时,传来一阵熟悉的陶埙乐曲。 两人都知道小昙在哪里,随即往后院走去。 竹篱围起的花圃旁,一棵参天大树原就架了一座秋千,只是乘坐的森头早已破旧,小昙花了点功夫,想方设法的钉了几根钉子修复后,还拿了被褥铺在上面,此刻,就坐在上头荡秋千,手拿陶埙吹着轻快的乐曲。 是错觉吗?傅锦渊怎么觉得那些花卉都精神十足,许多蝶儿在那些花朵旁翩然起舞,一副活力十足的快乐景象。 两人走近,小昙放下陶埙,清丽脱俗的面容看向两人,「怎么一起过来了?有事?」 「没有,丫头……呃……大少爷。」林嬷嬷突然不知该怎么跟她说,说她觉得她疯魔了?她手足无措的看向傅锦渊。 傅锦渊给她一个腿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再看着困惑的看着他的小昙,从她伤好后,她的言行举止的确变得很不同,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他也习惯她不少的惊人之语,所以,面色沉静的将林嬷嬷告知的话简述了。 第十九章 「嗯,那些话是我说的,可是大少爷,你别看这些花花草草不会说话,但它们同人一般,真的是有情绪的。」小昙说得很认真。 「大少爷听听,这丫头的脑袋是出问题了吧?」林嬷嬷一脸伤心的看着她。 傅锦渊蹙眉。 小昙见两人神情都不对,尤其林嬷嬷觉得她脑袋有问题……「大少爷、嬷嬷,你们别担心,老实说,这花苗其实不是我买的……」她想打个说词,让林嬷嬷别胡思乱想才好,「是一个看来仙风道骨的老僧人送我的,他说,这是一株只要有心好好的养植,就能得到幸福的花。」 「这话你也相信?」林嬷嬷傻眼了。 「相信,种花跟做其他事一样,要用心及费心,要记得灌溉它,让它晒晒阳光,给养分,要换土,一步步的,它就会从小苗儿慢慢长大,开花结果,花可欣赏,果实能用,让人养了眼又暖了胃,不就是一种幸福吗?」 傅锦渊看着她一脸闪闪发光的脸庞,如此天真,如此单纯,她的说法没错,但这种论调用在花上,甚为适用,若放在真实人生…… 有时,不是你努力了,用心了,上天就会给予对等的回馈,更甭提在这中间,遇见的人性丑陋、腥风血雨,若熬得过去,或许能拨云见日,熬不过,就如他母亲,从此天上人间,她说的这种单纯的幸福,于他,太过遥远。 在他思绪翻飞间,小昙早已欢快的跳下秋千,笑眯眯的指着她细心照顾的兰花,「这些日子,兰花也开心多了,瞧,长茎上的花苞多长了好几个。」 林嬷嬷是愈听愈担心,眉头揪紧的看着静默不言的傅锦渊,「大少爷,你瞧……」 他看着那盆被照顾得极好的兰花,再抬头看着小昙,那双澄净的眼眸是那么干净,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一直拥有这份单纯的幸福,而他,也会努力的替她守住这样的幸福,他温柔一笑,「我知道了,我就等着看它长出美丽的花。」 「嗯。」因为他的信任,小昙心莫名的发热起来。 林嬷嬷傻眼了。 待两人离开后院时,林嬷嬷忍不住皱着眉头问:「大少爷怎么认同她说的话呢?小昙会不会走火入魔啊?」 他摇头,「小昙那双眼睛看来比孩子还纯净,不必担心。」 林嬷嬷怔怔的看着他往书房走去的挺拔身影,再想了想小昙那双眼睛,的确不像着魔的样子……她叹了一声,「好吧,应该没事吧。」她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夜色笼罩山庄,虫声唧唧,偶而还传来几声蛙鸣。 她将窗户关上,在简单隔起的屏风里,泡个温水澡,洗涤一日的疲惫,顺便三省吾身。 那盆蝴蝶兰愈养愈好,虽然找到了一点讨好小苗的方向,但感觉上没什么变化,还有呢?然后呢?赎罪之旅好像没什么新进展,小昙有些丧气啊。 她洗完澡,回到床上躺下迟迟没有睡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做,可是,就这样一直做活下去?她是偷偷下凡来的,待在人间的时日有限,她心乱如麻,辗转反侧。 也不知熬了多久?睡意迟迟不来…… 蓦地,夜风中,隐隐传来马蹄声,这么晚了,谁会过来庄子? 反正睡不着,小昙索性起身,穿上外衣,步出屋外。 今晚,月色如洗,她舍了灯笼,一路往处走,听到马蹄声已停下,她路经小径时,见林嬷嬷屋里的灯光亮着,她好奇的走过去,从窗子探看,见她在床上睡得沉,隐隐打起了鼾声,她往另一边的院落走去,走了一会儿才来到傅锦渊的院子。 一脚踏进院落,竟见魏田姿态奇怪的卧倒在阶梯上,睡得不醒人事。 她蹙着眉,不解的再往另一边看,就见竹林中的书房倒是灯火通明,她走过去,就听到书房内传出谈话声,一个是傅锦渊,另一个男声倒是很陌生。 好奇的放轻步伐,往一旁的窗户走去,她小脚踩在草地上头,几乎无声。 「小弟惭愧,茶楼的营收一直不见大好,快要入不敷岀了。」 屋内,周景浩一脸愧疚的看着傅锦渊翻看他送过来的账本。 「没事,这些年来,若没有你帮忙经营茶楼来维持一些基本花销,甭说我这一口茶没得喝,小昙那三个多月来的医药费更没着落。」 灯火下,傅锦渊这话说得诚恳。 窗户下,小昙已经明白来人是谁,刚刚才在想这趟罪之旅的进展缓慢,找不到任何突破口,这不是突破口是什么?! 真是笨死了,没有钱,万万不能,他赚到钱富得流油,要做什么事也方便得多啊。 真是,她神经也太粗了,这庄子里三餐吃很简单,有的还自给自足,哪有钱买养伤补身的药材,她在床榻吃喝三个月,却完全没想到钱的问题,想到这里,她就暗暗唾弃自己。 「说来说去,还是那毒妇太狠,克扣你的月例就罢,你都主动到庄子守孝,她接连找你碴不说,还顺势的连月例都不给了,我说她何必找人暗杀你,活活饿死你就好。」周景浩嘲讽。 「她知道我的自尊不会允许向她要钱,何况,她也清楚我手头还有母亲留的传香茶楼……」 「她也知道传香茶楼又小又破,生意不好,不过,嘿嘿嘿,因那天你跟毒妇在茶楼的激烈交战,这几日客人倒多了些,只是……唉,你也知道就几天而已。」周景浩忍不住又叹了一声,「不就喝茶吃东西嘛,那些有钱人就说咱们东西粗糙。」 茶楼激烈交战?那是什么?不过,她比较感兴趣的是食物,传香茶楼的东西很粗糙? 在小昙脑袋转来转去时,屋里的两人也不知聊了什么?在她回神时,就听见那位义弟的声音带着火气了,好奇心升高,她稍微抬高头,从窗口望进去,想看看那位义弟的容貌。 只见他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相貌俊逸,一袭窄袖蓝袍,有股飘然洒脱的不羁,看来是挺好相处的。 「我就气她嘛,秦广侯府的家产铺子田产有多少,她全一把抓,而你呢,一无所有,世子之位又被夺,她还想杀了你。」他数起福仪郡主的罪状可溜得很,噼哩啪啦的说了一长串。 傅锦渊抿抿唇,声音里却没什么火气,「不管如何,能到母亲的庄子上,脱离侯府,摆脱她的监控,有利于我的布局,只要夺回一切,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小昙在窗外听着,说来傅锦渊真的很不错,即使落魄到这么悲惨的境地,也未想过苟且偷生,不过,如果他知道,他这一切的不幸始于她…… 她忍不住敲敲自己的头,猪脑袋!还是仙呢。 周景浩这阵子四处忙活,来回奔波,现在总算可以留在京城好一阵子,所以特地来到别庄与义兄促膝长谈。 「我自小是孤儿,不知道父亲做什么用的,但就算如此,我也得说傅良实在不算个好父亲,自以为对两个妻子不偏不倚,却不知其中一个蛇蝎心肠,害了另一个妻子不说,也将公婆给害死,连你这个嫡长子也容不得。」 第二十章 闻言,小昙眼睛瞪大,心都揪痛了,老侯爷夫妇也是被福仪郡主害死的?可这事小花仙们并未提及,可见福仪郡主做得多隐密。 「比起儿女私情,父亲重视的是国家大事,对后宅之事从未上心,以为他公平对待两个妻子,后宅便会相安无事。」傅锦渊面无表情地说。 「呿,不是我要批评你父亲,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战场上了,大大错估福仪郡主的野心,不知道最残酷恶毒的敌人就在枕边,坑杀他最亲密的多名亲人。」周景浩愈说愈火大。 傅锦渊倒是能理解他今晩的怒火为何特别高涨,前一阵子査探侯府未果反被伤的小七是周景浩称兄道弟的多年好友,这一伤,得躺在床上养上几个月才能康复。 屋外的小昙眼红红,她双手掩面想哭,其实不该怪傅良,是她拉错红线。 「我也错估自己的能耐,当爷鸧奶奶被那毒妇害死后,我以为即使父亲不在京中,我也有能力保护母亲,没想到这个意外……」傅锦渊苫涩的看着自己的左臂,「让一切都变了。」 他被迫从世子之位下来,养伤时间也给了那毒妇伤害母亲的机会。 「侯府下人就没有一个好的,全都助纣为虐。」 周景浩感叹啊,若非因缘际会,与傅锦渊结为兄弟,他派人暗中查了秦广侯府,还不知道在外看来光鲜亮丽的侯府有肮脏,傅锦渊即使身为世子,与母亲在侯府的处境却是很糟糕,府里下人大多受到福仪郡主拉拢,于是他才多留个心眼,自愿帮忙打理传香茶楼,没想到过没多久,这间茶楼却成了好兄弟目前仅有的生财店铺。 「有些人或许是迫于无奈,他们毕竟只是奴才,至于那些踩低捧高的,就另当别论。」傅锦渊说。 两人接着又说了一些事,都提到了钱,她也听了一耳朵,原来还有一些江湖人士在帮傅锦渊张罗一些事,搜查福仪郡主收买人心的肮脏事,还有傅锦淮在外的荒唐事证,这些事都需要钱来疏通。 决定了,她要帮忙拼经济,终于,抑郁了整晚的挫败瞬间散去,她兴的伸手—— 「叩叩叩……」 屋内的人愣了一下,齐齐看向那扇被敲响的窗户,就见朦胧月色下,一张凑在窗前的娇俏脸庞笑靥如花,「我有办法生钱,我进去说,成不成?」 两人傻眼,敢情她在外面听很久了?两人太过依赖在四周戒备的暗卫,再加上她脚步也轻,居然都没发觉? 周景浩仅怔愣一下,接着就被那张岀色容颜惊艳到,直直看着也不眨眼了。 傅锦渊也很快回神,点一下头,示意她从门口进来时,不忘以内力传声问外头的暗卫,「为什么没有通报?」 窗外立即有人以内力回答,「大少爷交代,禁止接近的人中并没有小昙姑娘,所以……」 傅锦渊也闷了,过去的小昙谨守主仆分际,进来书房伺候的时间也很固定,其他时间没有他召唤,她不曾主动靠近书房半步,但受伤后,她的行为止改变很多,他却是疏忽这一点了。 罢了,她跟义弟也有几面之缘,只是见面地点从未在书房,而是在前厅。 同一时间,小昙已快步绕到门前,开门进来。 周景浩在刚刚那一眼见她就已惊艳,这屋里灯火通明,小丫头的五官更清楚,少女素净着一张巴掌脸,肤如凝脂,五官精致,那双灵活眼眸坦率又从容,浑身透着一股出尘气质,不输那些他曾见过的官家闺秀。 「你是小昙?」他顿时纳闷了,他是见过她几回的,她明明又瘦又黑,只有一双清澈大眼,但不太直视人,总是微低着头的卑微姿态,但眼前的人,哪有一丝一毫的相似处? 傅锦渊明白义弟的惊愕,他与小昙日日相见,对她的惊人变化都错愕了,更甭提已有近半年未见的他。 「我是,如假包换。」 她笑吟吟的回答,让周景浩更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见过她几回,她可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呢。 小昙从刚刚偷到的内容,就知道眼前这名俊逸挺拔的男子就是傅锦渊的义弟,「大哥没听过女大十八变,呃……该是说在经历生死大关后,领悟了些事,也得梦中见闻开启了眼界,自然大大不同。」 他还是目瞪口呆,直到傅锦渊简略的解释她说过梦中见闻等事,他才半信半疑的点头,虽然听闻过不少奇人异事,但对小昙这连容貌气质都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化,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言归正传,那岌岌可危的传香茶搂才是重点,他将那纷杂思绪抛诸脑后,「你有什么生钱的好点子。」 「小昙,这事让我来担心就好……」傅锦渊不想她费心,她要做的活儿已够多了。 「大少爷,茶楼嘛,茶跟点心就是商品,只要商品好了,就不怕没客人。」她一脸自信的挑挑眉,「我对做点心很有一套,就来做个别家没有,不对,是咱们全王朝都没有的点心,肯定能招来尝鲜的饕客。」 「有什么点心全王朝都没有?小昙的口气还真大。」周景浩倒不是嘲笑,而是好奇她真有能耐?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要知道一个人的成功不是努力或有运气就好,最重要的是遇到贵人啊。」她拍拍自己相当傲人的胸脯,半点也没有不自在,但两个男子顺着她手势看过去,立即尴尬的别开脸。 小昙没察觉的又拍了一下,「千里马也得遇上伯乐,所以,遇上贵人,离成功不远,更能事半功信呢。」 周景浩上上下的打量她一遍,再赞叹的摇摇头,「真是开了眼界了,瞧她说的这些道理,我记得小昙没读过书啊。」 「有神仙在梦里点化我,就是让我来当大少爷的贵人……」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罢了,口说无凭,我明儿进城去买食材,回来……不,就在茶做些给你们尝尝,等那种点心一出来,再配合一些活动……」 「活动?」周景浩问。 「对啊,光喝茶聊是非还少一些乐趣。」 她愈说愈兴奋,脑袋瓜也开始运转,想到她曾经运用法术到现代去尝了英式下午茶,若是把那概念模式一一搬到古代,一定很新鲜,还有到现代游历时,她也爱上追剧,不管是古装还是现代剧,哪一出没有洒狗血,轰轰烈烈的,在下午茶时段搭配说书人来说戏,偶而是罗曼史的爱情故事,钓住妇人姑娘们的胃口,偶而来些类似军师联盟、琅琊榜或三国的武装大戏,对象就是那些文人雅士。 心里有了底,她便避开一些现代辞句,用他们能接受的说法,大略说了自己的点子。 两人边听边点头,茶楼说书,戏码宜男宜女,不得不说这点子的确不错,如果点心能如她所言的一鸣惊人,那茶楼未来座无虚席的场景的确可以期待。 不过,周景浩也看出傅锦渊的担心,但他们的确需要钱。 傅锦渊下意识的就不想同意,怕她牵涉愈多,也会被卷入危险之中,「可是……」 「不就是茶楼生意而已。」周景浩故意打断他的话,再朝他眨眨眼。 第二十一章 傅锦渊听得岀他的弦外之音,只让她管茶楼生意,其他的不要让她涉入就好,可是她刚刚在外面也不知听了多久,也许连他要找福仪郡主母子罪证的事都听到了。 思忖再三,他看着小昙,「好,我可以让你试,但你要答应我,你只管茶楼的生意就好,其他的,不管在茶楼听到什么或有人做了什么,你都别管。」 周景浩错愕的看着他,「怎么跟她说的这么白?」 「哪里白了?我还是听不太懂,但我知道了,我就负责让茶楼的生意好起来就是。」小昙大概猜到他是不想让她涉入太多他要与福仪郡主母子算账的是非中,这男人是暖男,难怪原来的小昙对他也那么心动。 也?她蹙眉,这字眼怎么怪怪的? 「你是知道还是不懂?眉头都揪在起了。」周景浩真是看不懂啊。 被他这一问,小昙也没空纠结,恢复成一张笑脸,「懂,所以明儿就先到茶楼去考察考察,试吃一下,再去买食材做些调整……」 书房内,三人讨论声不时响起,而小昙轻快的嗓音则是说最多的。 在小昙回房后,傅锦渊也跟周景浩交代一些事,明日,他不会同行,一切就拜托他了。 周景浩知道,义兄极少进城,因为一进城,就有盯着他的眼线去向福仪郡主通风报信,那毒妇总会不遗余力的在人前演出后母难为的戏码,虽然她并非后母,但演技过人,每演一次,就让傅锦渊的名声更臭。 再加上上回几名孕妇上演的那岀闹剧,福仪郡主生生落了下风,传言她心计毒辣,损毁非己岀之子的名誉,将亲生子让丫鬟怀孕的荒唐事栽赃给傅锦渊一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她又花了一番时间及金钱,让人放出她严惩亲生子还亲自到望月山庄向傅锦渊致歉请求原谅的消息,让他差点没气疯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事实上,全是撒谎。 但谣言就是如此,似是而非,信者恒信,不信者不信,毒妇再度全身而退,周景浩真的是一个恨啊。 翌日,留宿的周景浩在品尝小昙亲手料理的早膳后,对茶楼生意是更有信心了。 但小昙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傅锦渊不会同行,她有些失望,她想让他看看她在甜点上的手艺。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景浩会安排一切,你有事都可以问他。」傅锦渊看着她那张失望的小脸,只是说了这句。 他心里有底,他与小昙的交集愈少,福仪郡主愈不会将脑筋动到她身上,那也是一种保护她的方法。 稍后,小昙与周景浩乘车离开别庄。 驾马车的是周景浩,小昙就坐在他旁边,在这不短的路程里,她大略问了他茶楼的人事、月营业额、茶食品项等等,还延伸问及他的冮湖帮派。 「什么帮派?不过是一些志气相投的江湖人取了个名字叫「侠帮」,他们拱我当帮主,但大家都是朋友,没谁是头儿,哪里需要行侠仗义、济弱扶倾,大家就去行个善,这侠帮之名,不曾大鸣大放过,但我们兄弟快乐就行。」 周景浩有问必答,小昙与他短暂相处,就发现他是个豪放又不拘小节的帮主,可以直来直往。 在说说笑笑间,马车抵达传得茶楼,这茶楼与花神庙正好反方冋,地点不算顶好,但至少还算在精华区的角角,门口上方高高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传香茶楼」四个大字。她跟着周景浩走进去,店小二急忙迎上来,周景浩朝他挥挥手,要他不必理会。 小昙打量着店内,整体看来整齐干净,大堂里的客人只有三三两两,空位太多,茶楼中间有个大平台,上面也放了桌椅,周景浩昨晚已经告诉过她,这个位置就是可以当「活动」来使用的平台。 此时,后方的门帘突然一动,一名俏生生的青衣姑娘走了出来,一见周景浩,她眼睛一亮,再看到他身边的小昙,眼神乍现敌意。 好啊,他昨晚没回来,一回来身边就多个肤若凝脂的大美人,虽然一身素衣,但那过人气质绝非庸脂俗粉,还有她身上隐隐散发的花香,杨晓宁胸中的火气也冒出来了。 「这是哥在庄里的丫头,小昙。」 周景浩也很识相,立刻离小昙两步远再点明她的身分,并将她来的目的简单说明,就看醋坛子的表情愈来愈好,接着笑眯眯的挽着小昙的手。 「我不曾去过别庄,不知那里的水养人,你哪里像个丫头,说是千金小姐我都信。走吧,我带你绕一圈。」 小昙见她如此率性好相处,也很开心,虽然周景浩没有说两人的关系,仅说她是茶楼掌柜,但他们两人眉眼传情,根本是一对恋人,小昙调皮的朝他瞟了一眼,他干笑两声,不敢说自己惧内啊。 小昙跟着杨晓宁走,心里也在计较着,茶楼的门面还行,大堂及二楼也算雅致,但没太大吸引人之处,倒是进到大堂后方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小花园,假山竹桥,有五六间厢房,她极为满意。 这外面看来不怎么样,里面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她心里已有几分想法。 参观完茶楼,接着要试试茶食,就在离厨房最近的一间雅间,她一轮吃下来,菜色普普,茶水有点逊,口感偏涩,是勉强中等茶叶所沏,她真的很失望。 她同情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周景浩,「能将这样的茶楼维持打平再赚一点点钱,你补贴不少吧。」 他倏地瞪大眼看着她,再飞快的看向坐在身边的女人,「她……」 杨晓宁是个爽朗的妹子,一拳就槌向自己的男人,「很好,总算来个搞得清楚的人了。」 噢……手劲真大!他忍着那间瞬的痛楚,不解的问小昙,「你怎么发现的?」 拜托!她可是仙人等级的吃货,为了尝遍人间美食,古今中外的店家她去了也有上千家,她笑道:「大堂里就坐那几个客人,我这双眼一扫,见他们桌上的东西就两三样,茶杯里的茶水淡得不能淡,显见已冲了好几泡,代表他们在店里已坐了许久,若是生意好,哪容一个客人待上几个时辰,再说那盘子的茶食早就空了,也没再添,一桌的帐算来没几文钱吧?再说了,店家生意好不好,光走进来就能感到一股气,这股气盛,店家生意就好,气弱,那就是乏人问津……」 她说得煞有其事,只是没说明这股气是她这花仙遍寻美食的指南之一,但要她这仙人才能敏锐感受,不是凡人随意能感受到的。 两人认真听着,眼神都快出现崇拜之光,因为他们还真感觉不到什么气啊! 「所以,这茶楼入不敷出,能打平就了不起了,哪还有钱赚?大少爷太相信你,完全没对你的话质疑,我相信他也极少过来,不然,依他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她认真的说。 他干笑两声,没想到丫头比外表看来还要精呢。 但最高兴的还是杨晓宁,她对小昙一见如故,相信两人定能成为挚友。 第二十二章 【第六章 下午茶大受欢迎】 接来的日子,小昙忙得脚不沾地,傅锦渊及林嬷嬷都觉得过去那个女汉子回来了。她从早忙到晩,看得傅锦渊于心不忍,便免了她近身伺候洗漱更衣,林嬷嬷也主动揽过洗衣晾衣等活儿,至于洒扫等事就吩咐魏田去做。 小昙则忙着晒干花材,制作花茶,身为花仙统领,她找花材一点都不困难,她也以花为主题,做了韩式裱花糕点、食用糖霜,好看又好吃,绝对能制造话题,轰动京城。 不是她自大,她做的食用花糕,将林嬷嬷的一颗老女人心都融化了。 而周景浩更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扫光甜糕,她这才知道他原来是属蚂蚁的,是个甜食控。 杨晓宁就是正常少女,看着舍不得吃,一吃了又停不下来,拜求她教她。 傅锦渊虽不爱甜,但见花糕在色香味上都极为特别,他尝了一口,甜而不腻,配上花茶确实极搭。 面对他们赞赏的目光,小昙是自信却不骄傲,将功劳全推给梦中见闻。 另外,她还画了一张图表,那是仿造英式下午茶制作的三层盘架,由周景浩找了工匠做岀来,再给她看过,确定没问题后就加量生产。 有鉴于喝花茶的杯子与中国的茶具不同,庆幸的是,夏和王朝已与洋人通商,所以杨晓宁帮她找到专门贩卖洋货的商铺,找到她要的西洋式茶组,只是飘洋过海,耗时费月的运过来,价格自然高,杨晓宁忍痛买下,但还是忍不住肉疼的嘀咕,「不过是造型怪一点的茶杯茶壶吗?那陈家陶器工坊也做得出来,哪要这么贵?」 由于只有五十组现货,小昙从善如流,拿岀一组,让她送去陈家陶器工坊试做开发,待日后茶楼生意做大,这笔钱就不给洋人赚了。 另外,她还得试茶,请了临时工晒了几种花卉,在比例上调配各式花茶,写明养颜美容,还是清毒降火等功能,方便店家向客人说明推荐。 就连茶楼也做了些小小的修缮及布置,茶楼位于街角,临街的窗被敲了砖,窗口做大,室内光线变好,再挂上竹帘半卷,窗台砌成现代感十足的透明窗,里面摆饰以花入食的点心,糖霜花、裱花糕点、各式花形饼干,再摆上西洋的花鸟彩色茶具,就吸引不少百姓驻足,好奇的向店小二询问。 大堂及二搂雅间借由屏风的摆设、古朴茶具及花卉摆饰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茶楼的种种改变,很快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天天过来参观的人愈来愈多,不过知道新品上市的时间还得再等等,因此踏进大堂的人还是不多,但不可否认,那看似真花却能食用的新式花糕茶点已经引起老百姓的好奇心,纷纷猜测那吃起来会是何种味道? 小昙即使忙得昏天暗地,但也不忘山庄里还有她心心念念的蝴蝶兰跟福梦花要养,在照顾上,不假手他人也不打折。 傅锦渊却好像闲了下来,大都留在书房,鲜少进城,但茶楼新计划的进度,他皆有掌握,这一日,他更是来到传香茶楼。 被小昙视为办公室的后院侧厅摆了四张小桌,桌上皆有茶水,她、傅锦渊、周景浩、杨晓宁各自就坐,她拿起传单,各分一张给他们,这是她为了打响下午时段所印的传单,她打算让人去发放,上面还写明,为庆祝下午茶开幕,一连三日,天天将送出百朵的裱花糕点。 「白送?」杨晓宁又肉疼了。 傅锦渊也看着小昙,其实不光是杨晓宁在心疼那不断消失的银子,他和周景浩亦然,毕竟他的钱不多,而小昙这阵子购置食材、修缮茶楼也要钱,这些日子在外观看的人多,进楼的人少,光看到今日送过来的月帐,他就看到满江红。 周景浩歉然的看了义兄一眼,不是他想让他看红通通的字,而是他这小帮帮主这个月也入不敷岀,偏偏小昙东南西北般的种种需求,吐岀去的银子比以往还要多,他真的挤不岀来,加上杨晓宁作帐坚持要真实呈现收支,如此一来,待小昙的新品上市,是盈是亏才能清楚。 小昙当然知道银子吃紧,所以她也紧赶慢赶的尽其所能加快做好上市准备。 「一连三日送出百朵裱花蛋糕,这叫造势,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传单上写的,不吃不可,吃了会想,不吃也会想,这天下第一茶点到底是什么?届时,大少爷,就等着数银子吧!」 众人又说了些事,杨晓宁突然看了小昙一眼。 小昙前阵子找她问了「茶楼激烈交战」的事,因为她这阵子进出茶楼,听了一些却不完整,杨晓宁便原原本本的向她说个明白。 小昙对福仪郡主泼脏水的行为举止生气又难过,还跟她交代日后若是又有福仪郡主的八卦,一定要跟她说。 小昙此时看到杨晓宁欲言又止,显然一旁的周景浩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以下巴努了努傅锦渊又摇摇头。 小昙就看向傅锦渊,「有些事就算现在不说,日后我还是会知道的。」 傅锦渊苦笑,看向杨晓宁,她一见他神情松动,早就藏不住话的说了,「那毒妇见不得咱们茶楼推岀下午茶活动而备受瞩目,在外让人乱传,说傅大哥孝期未过,就忙着赚钱,她拨了好几百两黄金到别庄给他,不明白他为何不用,偏要用他亲生母亲的嫁妆搞得风风火火,好像她这当母亲的人,对他不管不顾……」杨晓宁做了个想吐的表情,「她真的很敢演,前阵子参加宴席,竟红着眼眶拜托大家要来咱们茶楼捧场,因为她无颜过来,她觉得自己做母亲做得很失败,也愧对情同姊妹的樊夫人。」 周景浩跟着接话,「别以为她这惺惺作态没用,还真有一派人觉得哥罔顾她的感受,愧为人子,要知道,我朝最重孝道,因这一派人要大家抵制别来。」 小昙听得都傻了,这些纷扰流言她真没听见,只是福仪郡主做人一定要如此算计吗,上回污蔑傅锦渊让两个丫鬟怀孕,还有这次……她一定要把傅锦渊的名声抹黑,不累吗? 「所以,倘若开幕没人来,绝不是你的问题。」傅锦渊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这是在打预防针?她笑了,「我不担心美食的吸引力,连天上神仙无法挡,何况人。」她说得轻松,美食的号召力可不是盖的。 「你怎么知道连天上神仙都无法挡?你又不是仙。」周景浩出言调侃。 她一挑眉,「我还真是……咳……仙开始不是人吗?人不都吃五谷杂粮?」她差点说错话,好在脑转得快。 傅锦渊看着她一脸自得的愉悦,忍不住低低的笑了。 「怎么笑了?」换她不解。 「好像不管有什么问题,到了你这里就不是问题。」傅锦渊是真心赞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无绝人之路,要相信天助自助者。」她拍拍胸脯。 「啧啧啧,小昙,哪天我跟你一起睡觉好不……噢……痛。」周景浩痛呼一声。他的肩膀被狠狠揍了一下。 「你说什么?」杨晓宁火冒三丈,左手的拳头仍蠢蠢欲动。 第二十三章 傅锦渊的脸色也不好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黑幽得让人心惊胆跳。 周景浩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他脸一白,急急的摇手又摇头,「大大的误会啊,我是说这丫头原本是文盲,但看看她现在说的话、她的样子,我是想进到她梦中也见识见识啦!」 此话一出,傅锦渊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小昙已经笑到喷泪。 杨晓宁也觉得冤枉了情人,咧着嘴,笑得腼腆。 没想到,周景浩突然又咕哝一句,「要说那一种睡觉也是找你睡啊,才能生胖娃娃。」 她粉脸暴红,羞得狠狠瞪他一眼,「谁跟你生娃娃!」说完急急的跑岀去。 周景浩大笑出声,「口是心非,哥,我们不找女人生得出娃吗?」 莫名的,傅锦渊有些不自在,看了小昙一眼就别开脸。 小昙原本还笑得没心没脑的,不知怎么,就这一眼,她的脸好像也红起来,为什么?她还真不明白。 这一日,天朗气清,传香茶楼的下午茶时段隆重开张,然而从中午开始,门前已挤满等待领取免费花糕的人潮,人龙一路拉得长长的,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小昙看着长长的队伍,忙让伙计发放号码牌,一百号之后的人,明日请早,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哀号,有人反应极快,干脆直接上门用餐,这一人动作,其他人马上仿效,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里里外外都客满了。 但因午茶时间未到,花糕不供应,众人只能随便点个东西杀时间。 至于仍在排队的人龙,由于今日天气不冷不热,店小二备来温茶让他们喝茶解渴,这茶带着花香,的确很有一番滋味。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单朵裱花杯子蛋糕特别插上长长竹签,有如糖葫芦似的,一支一支的送给排队的老百姓,花款不同,姿态不同,连香味也不同,众人一拿到惊呼连连,满脸惊讶。 茶楼内也传岀一声声的惊喜声,茶楼外的人透过两个特别大的窗子往里看,眼睛也瞪大了,纷纷议论起来,那一张张桌上摆的洋人茶具已经够特别了,三层高架甜心盘上的茶点各个不同,精致得让人都舍不得吃,却又口水直流。 这一日,传香茶楼靠着以假乱真的裱花糕点,再加上说书人口沫横飞的说着节奏快、诙谐幽默兼之洒狗血的新戏,很快的在京城造成轰动。 然而,这些糕点只在下午时段供应,总是有些客人吃不到。 但做生意就要细水长流,何况,客人少的时段,她除了得手把手教厨房的老师傅做花糕外,她还要教他们一些港式茶点,既是茶楼就要开发更多新花样。 时间日日推进,午茶成功的打进京城贵妇圈和文人雅士圈,茶楼位子更是一位难求,茶楼从上到下忙得脚不沾地,杨晓宁更是收钱收到手软。 转眼,一个月已过,下午茶热潮不减反增。 其他城镇的勋贵富豪也蜂拥而来,连带地也拉抬京城客栈的住宿率及其他餐馆的来客率,毕竟传香茶楼消化不了这大批客人,其他店家就能捡些外来客,因此即使原先因为福仪郡主而抵制拒吃的人,到后来也都私下偷偷让家里的人来茶楼订位,之后更是成了熟客。 茶楼生意上轨道,傅锦渊约五、六日就会来巡视一回。 即使他左手残疾而失了世子之位,但不可否认,他有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孔,淡漠气质也很吸引人,而且,再过一个月他孝期即过,很多人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 傅锦淮虽然成了侯府世子,但论外貌、才气都比不上他,再加上傅锦淮表面上看似风评尚可,实则福仪郡主为他压下不少丑闻,但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许多人知道傅锦淮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若是日后丑事连环爆,他世子之位肯定不保,届时,这世子之位不又回到傅锦渊身上? 于是,茶楼的二楼雅间及后院的小间厢房都不约而同的来了不少未婚的名门贵女,若是碰上傅锦渊巡视,这些千金贵女还会想尽办法的来个巧遇。 这种事天天上演,茶楼上下皆看得了然,傅锦渊是桃花朵朵开,激起不少闺秀荡漾的春心,但他却根本无感,怎么来怎么去,该干啥就做啥,多一个眼神也不给人。 这一日,他照例来到茶楼后院的侧厅,这里已经被小昙定为办公处,是他们几个主事休息及尝试新品、看帐的所在。 周景浩坐在自己的桌前,看着账册上的数字,再抬头,看向小昙的眼神都变了,「敢情你是财神婆来着,这些数字?天啊!」 「可不是嘛,这钱简直像是流进来的,我从来没见讨这么多钱,甚至天天都得往钱庄里存,不敢放在茶楼呢。」另一张桌子的杨晓宁对小昙超级崇拜,尤其她那双做裱花的手,好神奇,就像仙人施法术,她好想学,但还真的找不出时间。「对了,小昙,你这样来回山庄实在太累了,何不住在这里,反正这里还有闲置的房间,就在我房间的隔壁,如何?」 「我不累,何况我还要回去照顾那些花儿。」小昙也很坚持。 「还是考虑考虑吧,这样真的很辛苦。」傅锦渊看着似乎又尖了下巴的小昙,眼中浮现心疼。 「只要能为大少爷多做一些事,我一点也不辛苦,还做得很开心呢。」她发自肺腑的真心道。 傅锦渊一愣,怔怔的看着她,心里的悸动越发强烈,整个人也热了起来。 但小昙神经太粗,不知道自己的话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太好了,这才是我的好姊妹。」杨晓宁朝她比起大拇指,意思是跟她一样洒脱,正视自己的感情,要不然看一堆大家闺秀天天往茶楼来,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都要替她担心了。 小昙对她这句话没有任何想法,但以为她是赞同自己的话。 稍后,小昙跟杨晓宁就去忙活了,周景浩以手肘敲敲傅锦渊,笑得眼眯眯,「哥真是好福气,别辜负人家,要惜福啊,虽然她只是丫头。」 「她不一定是那个意思……」傅锦渊莫名的感到窘迫,可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欣喜。 周景浩把他暗爽的神态看在眼里,小昙真厉害,能让过去冷冰冰的义兄岀现这种喜不自胜的神态,笑容也添了温度,真是好样的。 茶楼生意愈来愈火红,下午的生意也带旺其他时段,天天都是高朋满座,员工也一波波召募进来。 但小昙仍忙得不可开交,她在下午时间上工,其他时间不是在办公处写说书的新戏本,就是在望月山庄照顾花。 傅锦渊等人都觉得她太累了,却不知她是忙得不亦乐乎。 此刻,她坐在庄子的秋千架上,吹着陶埙,听着轻快流淌的乐声,看着那片蝶蜂飞舞的花圃内,那一株终于肯往上长的小苗,还有多长了好几个花苞的蝴蝶兰,她微微一笑,用力的将秋千荡向蔚蓝天空,她相信一切都会愈来愈好。 夜幕低垂,花街柳巷里,一栋挂着一串红灯笼的紫红楼房前,多名薄纱女子巧笑倩兮的在门口送往迎来。 第二十四章 二楼特等厢房里,粉色纱灯一盏盏的挂满宽敞的房间,一幅画着裸男戏众女的春宫图屏风后方有一环状的大型软榻,几名男女或坐或躺,前方有张圆形大桌,上方尽是美酒佳肴。 纱灯映照下,一名娇艳美人穿着一袭透明粉色牡丹裙,展现丰腴婀娜的身段,她一双丹凤眼波流转,勾魂似的半倚在傅锦淮的怀里,柔弱无骨的伺候他喝酒。 「再来一口,嗯……我不依,再来嘛。」她娇娇嗲嗲,听得人身子都酥麻了。 傅锦淮邪笑一声,伸手握住她那涂着艳红蔻丹的纤指,轻咬一口,美人娇呼,他放声哈哈大笑,引来美人一声娇嗔—— 「世子爷欺负人!」 其他软榻上,也坐着几名贵公子,怀里皆躺着身穿薄如蝉翼的粉纱罗裙、暴露玲珑曲线的美人儿。 傅锦淮瞧着他怀里媚眼如丝的小骚货嘟起樱桃小嘴,一手在他胸来回撩拨,一手端着酒杯喂他美酒,不禁乐呵呵的笑着。 这几个公子哥儿边撩美人边聊事儿,话题百无禁忌,就连前阵子傅锦淮让三个女人满街追着跑的事也拿岀来嘲笑几回。 傅锦淮早不复事发时的狼狈,反而是充满骄傲,这也起因于这帮好兄弟赞赏他的生产能力何其强大,于是一件丢脸事儿便硬生生的转个弯,成了他的骄傲,拍胸脯保证他胯下那玩意儿就是强。 美人儿笑得花枝乱颤,心里却是很瞧不起。 傅锦淮就是个败家子,只是靠着家族庇荫,在朝堂上得一个低品闲职,难成大器,皇上偶而看在老禄王的分上才派点不痛不痒的小差事给他,但他也处理得不周全,最后不是他娘就是老禄王岀来收烂摊。 狐朋狗友交了一堆,时不时的往各家妓院打发时间,若非岀手大方,几家青楼的花魁姊妹可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没用的纨裤子弟。 此时几人聊起了近最火红的传香茶楼。 「老实说,我府里的账房帮我算过了,傅世子,你放印子钱的赚钱速度可比不上传香茶楼收银子的速度啊。」其中一名公子说。 「银子能收多久?不过是是图个新鲜而已,那些像花的甜点,也只是姑娘家的玩意儿,没多久就会退了热度,到时你比一比。」傅锦淮嗤之以鼻。 几个美人儿言笑晏晏,聪明的没有搭话。 放印子钱是杀头的大罪,但眼前这几个哪个不是背景雄厚的世家子弟,就算知道他们干这种吸血贷款的事,也没人有胆子捅到官府去,毕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商户就做了这种自寻死路的事,到最后连全尸都没有,还赔上一家老小。 不过,傅锦淮听到好友们对傅锦渊的茶楼日进斗金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样子,也不由得心动起来,可能吗?不过就是间破茶楼能日进斗金? 「世子爷,哪一日也带奴家去尝尝嘛,那包厢听说已被预订到年底,茶楼既然是世子爷的哥哥所有,您要进去,应该连等都不必等,是不?」美人儿娇问。 「那是当然,不过,去不去得看你伺候得爷舒不舒服?」 他邪笑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在众好友嘻笑怒骂声中,往后方层层帐帘隔开的红缎描金大床走去。 繁华的京城大街上,一辆辆马车直往传香茶楼去,大门前,人潮亦是进岀不断,店小二里里外外招呼来客,不时的哈腰高叫,嗓子都快哑了,腰也酸得不行。 随着传香茶楼生意大好,也吸引来不少重量级客人,那排场想来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勋贵高官。 店小二们将这些人都领到后方较具隐私的典雅小院,这里花朵开得正盛,再搭配小巧的庭园造景,颇有置身郊外之感,若是再配上单独说书或乐曲轻弹的节目,更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趣味。 这些贵客让接待的人战战兢兢,好在他们离开时都是一脸笑意。 也因此,茶楼上下更是佩服小昙有先见之明,她在修缮茶楼时,就让人将后院原有厢房再隔成几个小包厢,另外再开个侧门,专门给一些重量级贵客或出手阔绰又重隐私的客人进出,而这些包厢装潢雅致,还附有小小净房,让客人内急不必外出。 此时,在后院的办公处,傅锦渊、小昙、杨晓宁、周景浩在用完午膳后开了个小小的检讨会,四人在看到账本上的数字时都有种作梦感,一个月近五千两的营收,这还是扣除支岀后的净收入。 周景浩于是提出将下午茶时段应的花糕改为整日供应,但小昙不赞同,「什么时间都吃得到,吸引力就少了。」 「我也赞成小昙说的,物以稀为贵,随时过来都可以吃到,那还急什么呢?」杨晓宁也这么说。 周景浩看向傅锦渊寻求盟友,没想到他也是赞同她们,他只好放弃,他倒不是贪婪,而是觉得打铁趁热,客人都是图新鲜的,在别家还没有能力仿效前,先狠狠赚上一笔的概念。众人又聊了些事,杨晓宁与周景浩便去前头店里巡视。 小昙托着腮,仍眉开眼笑的看着桌上那盈金亮眼的账本。 傅锦渊看着她,「你是最大的功臣。」 她明白他指的是帐上盈余,她抬头看他,「不对,这是大家一起努力得来的,对了,赚这么多钱,大少爷开心吗?」她可一直没有忘记「赎罪」二字。 他莞尔一笑,「当然。」 尤其是她的努力有了回报,那些络绎不绝过来的客人代表的是对她手艺的肯定,他也从她眼中看出她的欢愉。 「好,我一定会让大少爷一直开心下去的。」 「说得好像都是你的责任。」 「本来就是。」她下颚一抬,一副舍我其谁的神态。 他心头悸动,像是有什么掉在心湖,荡漾岀涟漪,只是,她的双眸如此澄净,看不到如他一般的深深情动,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庆幸的是,她对他没有别的心思,日后,能遇见一个比他的处境更单纯的男子,过着简单的幸福生活,毕竟,福仪郡主就不好应付,还有个不省心的纨裤弟弟。 难过的是,他不曾为任何一名女子动心,初次识得情滋味,但她却似乎未有同样的心情。 或许这样更好吧,在她的心也放在他身上之前,他有更多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扫除那些乌烟瘴气的重重障碍,未来她跟他的日子就能简单些,幸福也更容易些。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小昙该到厨房上工了。 这阵子,他会陪着她同行,待客人多、厨房也忙碌起来后,他才到茶楼巡视,两人各自忙活。 她总要他早早去巡视,这样才能早早回庄子休息,然而她并不知道,他很享受留在厨房的时光,静静看着她如何做出那一朵朵让人爱不释手又舍不得入口的裱花蛋糕。 所谓旁观者清,厨房里一些学习手艺的厨师及打下手的副厨都戚觉到傅锦渊看着小昙的目光如两泓春水,带着温暖的情意,不似对他人的淡漠疏离,然而,她却毫无所觉。 他们也曾在旁暗示敲边鼓,奈何小昙不上心,笑得没心没肺。 第二十五章 时间在忙碌间静静流逝,突然杨晓宁岀现在厨房,这时候外面客人多,结账的也不少,所以她一岀现,众人忙活的手一停,讶异的刘刘看向她。 「你们继续忙,小昙,你跟我岀来。」 她拉着她的手走岀了热呼呼的厨房,看小昙额冒细汗,粗枝大叶的杨晓宁用袖子替她拭拭汗,退后一步,打量她的服装仪容后,才拉着她往后院那些小厢房走,一边跟她解释。 原来有一对看来就很不简单的年轻男女要见她,这阵子,尊贵的人物杨晓宁也见过不少,但这两人看来就很不同,身边还跟着威风凛凛的侍从,所以她也不敢拒绝,只能拉着小昙往厢房去。 两人所在的厢房是茶楼最贵的包厢,地点隐密,大小两间房仅有一墙之隔,中间有门可以互相进出,小昙昵称母子房,一家大小过来喝下午茶,大人一间,小孩一间,各自畅快,但那是现代观念,此为古代,孩子鲜少带出来,多是家奴照顾,因而,多半是主子居大间,随行侍从待小间。 两人一过来,就见大间的厢房门口站了四名高大挺拔又面无表情的黑衣侍从,其中一人看着杨晓宁,再看看她身边的小昙,「就是她?」 「对,她就是你们主子要见的厨娘。」她连忙回答。 小昙也朝几人点头。 这名侍卫示意两人等等,上前禀报,就见里面传来一声娇俏嗓音,「快让人进来。」 侍卫将门一开,杨晓宁跟小昙走进去,房门随即被关上。 雅致又宽敞的厢房内,杨晓宁立即向在座两人介绍道:「她是小昙,就是负责茶楼花糕甜点制作的厨娘。」 小昙屈膝行礼后站直身子,再看向在座的两人,顿时明白杨晓宁说的话。 坐在桌子左后方的女子身着美丽繁复缀了宝石的刺绣衣裙,娇俏明媚的脸上透着贵气,而坐右方的男子高大英挺,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窄袖袍服,身上同样散发着贵气。 在她打量间,微服前来京城贵妇圈最当红下午茶「朝圣」的三公主萧苓兰,与被她拉来的二皇子萧寰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小昙。 眼前的少女一袭素雅裙装,头发简单的编辫后盘起,再系上淡蓝方巾,身上穿了件同色系的围裙,整个人看来清清爽爽,如六月晴空,更难得的是,这一步一步走来,带了股淡淡花香,怎么看都不像个粗鄙的厨娘,那气质宛若天生,一双璀璨灵活的眸子,让人一见都忘了要说话。 「两位客官看着我就饱了?」小昙突然笑说。 这段日子,她进进出出茶楼,对这样的目光已经很习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她就算附身在小昙身体,但那股花仙气质及香味是压不住的,再加上她日日用自制花膏保养肌肤,这张脸跟一双小手可是粉嫩细致,让她骄傲得很。 被个小姑娘打趣,两个天清贵胄可尴尬了,一旁伺候的粉衣丫鬟跟一名看来眼睛特别犀利的年轻侍卫同时上前一步,开口喝斥,「放肆!」 杨晓宁生生被吓了一跳,飞快的看向两人,萧苓兰跟萧寰同时瞥了两个下人一眼,两人瞬间低头,退后一步。 萧苓兰再看向小昙,正要开口时,小昙笑眯眯的说了—— 「这里是茶楼,来喝茶便要心平气和才好,气氛不佳,吃的喝的可都减了滋味,损失的是客官。」看着单以眼神就让两个下人闭嘴后退的男女,她若无其事道:「厨房还有活儿要做,不如我先回厨房帮两位客官做些特别好吃的,客官品尝后若有问题,再找我过来问答如何?」 杨晓宁诧异的看着小昙,没想到她有一颗肥胆,自己此时还战战兢兢的站着,不敢多吭半句呢。 萧寰与萧苓兰最爱微服岀巡,他们也看过不少老百姓,但如此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倒是从未见过。 萧苓兰当下就对她有好感,「好,你有什么好吃的全做出来。」 小昙一愣,「所有的?」 「对,所有的点心。」她就是大器。 「行,可算起来很贵唷。」小昙把话说在先,虽然她明白他们一定付得起,但她先前针对这种财大气粗的贵客开发新的贴金箔花糕,价位抬得极高,有的还是付得肉疼,批评个没完没了,她得先把话说白。 萧苓兰朝后方的粉衣丫鬟使个眼神,该名丫鬟就从袖内拿岀一迭银票交给小昙,杨晓宁偷瞄一眼,看到上方金额时倒抽了口凉气。 小昙眼睛早亮了,她笑得眼儿弯弯,「行,小的马上去做。」 萧苓兰噗哧一笑,「哥,这是一枚小财奴嘛,跟那张脸及气质真不搭。」 「但很可爱。」萧寰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小昙不在乎两人怎么说她,笑眯眯的拿着银票退岀去后,就将银票交给一直处于发怔状态的杨晓宁,再摆摆手,转身就往厨房忙活了。 杨晓宁拿着一迭轻飘飘的银票的手都在发抖,小昙怎么敢收?这一张都是五十两,一迭是多少……这是抢人吧?不,这远比抢匪还好赚啊! 【第七章 救了皇子立大功】 傅锦渊一如以往的在座无虚席的茶楼巡视,大堂中央,一名说书人正口沫横飞的说着小昙所改写的迷你版韩剧「太阳的后裔」,时空背景被她改为古代,女主角是大夫,男主有是将军,是女主角到男主角驻军的地方发生了不少冲突,然后相知相爱的爱情故事。 小昙改写的毫无压力,反正这里不会有人看过原版韩剧,当时她下凡到人间,看到这出剧火红,她也跟着追剧,再看到男女主角假戏真做,在戏外成了一对真夫妻,那是当仙子的她头一回希望自己也能遇到这么美丽的爱情。 好戏就是要钓人胃口,她让说书人一天一回的当连续剧说,还真的培养出一群铁粉,天天来茶楼报到,若没抢到位置,就在门外站岗听。 也是因这等空前盛况,傅锦渊在视察之余也得步岀茶楼外,让店小二维持门面秩序,勿让客人难以进岀,而这一巡视,就发觉茶外多了一些奇怪的人,从他们走路的样子及眼神,他看得岀来,都是武功高手。 他不动声色的进到茶楼,杨晓宁已经回到柜台后方,他走上前询问今日来客,在得知确实有两名看来贵不可言的客人,他回头看着高朋满座的茶楼,穿过茶楼,走到后方厨房。 他长相清俊,又是一袭衬其气质的暗紫色长袍,走动间,不少姑娘看上一眼便春心微动,想上前与他谈上两句,奈何他一脸疏离,让人靠近不了也开不了口。 小昙正在厨房忙碌,她手没停,嘴里也忙着指挥,十几个忙活的大小厨却忙得很高兴,他们已经从杨晓宁口中得知有两个看来就很贵气,出手超级阔绰的男女点了所有的花糕茶点,茶楼这次大发了,杨晓宁还大气的说肯定让东家分红给大家,要大家辛苦点,全听小昙指挥。 当傅锦渊走到厨房前的小径时,后方传来周景浩的叫声,「哥,你派人找我?」 他回身,周景浩一见他神情凝重,愣了一愣。 傅锦渊低声说了一些事,再交代一些话,周景浩随即离开去安排。 第二十六章 傅锦渊原本想去找小昙,但思索须臾,他身形飞掠,先到母子厢房后方的高树上望窗而入,不由得一愣,竟然是二皇子跟苓兰公主! 他在羽林军当差时都曾见过两人,两人同为静妃所出,感情甚笃,时常微服出宫。 他凝神望着四周,厢房里仅有一男一女随侍,厢房门口也只有四名侍卫,人手显然与茶楼外的那些高手悬殊不少,他掠身而下,在前往厨房时,一名伙计快步而来。 「大少爷,周当家的要我赶紧过来跟您说,那些人移动了。」 他抿紧唇,让伙计进厨房把小昙叫出来。 小昙一脸的莫名其妙,却见他一脸凝重,「你先别忙了,有没有已完成的糕点?有,很好,你先送进去,再这么做……」他低声交代她一些话。 她诧异的抬头看他,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仍点头,「好。」 她很快的进入厨房,要大伙儿继续手边工作,她则先行拿了一份刚完成的花糕步出,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后院厢房,四名侍卫一看是她,没有为难的就让她进去。 厢房内,桌上已送上两壶茶,苓兰一看到她手上似真花的裱花糕点,马上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好漂亮的花糕……啊……你干什么?怎么将花糕往我身上招呼啊,都坏了!」 「对不起,我脚扭了一下。」小昙一脸惊慌的看着花糕沾了她一身。 那名粉衣丫鬟连忙拿帕子过来擦拭,但根本无法清理。 「还是我带姑娘去换件衣服吧。」小昙说。 萧苓兰火气还是很旺,「不用,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那就……就过这个门,里面是另一间雅间,姑娘将外衣脱下来,我稍做清理,再让姑娘穿上?」唉,果然拐不走,傅锦渊给的仼务太难了,她又不能用仙术,「等清理得差不多,若姑娘有兴趣,厨房那里还在做其他花糕,我可以带姑娘去参观,如何?」她笑眯眯的放饵。 萧苓兰想了想,看着二皇兄,见他点头,她撇撇嘴,「好吧,一言为定。」 小昙暗松口气,打开相通的门,让这对主仆先行进去,她关上门,直接上锁。 萧苓兰正让贴身丫鬟脱掉沾到糕点的外衣…… 突然一墙之隔那儿,传来阵一阵杯瓷乒乓落地声,接着,似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萧苓兰飞快的看着丫鬟,再看向小昙,「我哥……」她想也没想的就要去开那扇相通的门。 「不行。」小昙直接挡住门口。 「你干什么?」萧苓兰气愤的瞪着她,粉衣丫鬟原是要过来拉开小昙,却注意到这间厢房还有另一道门,「公……小姐,这里可以出去。」她飞快的跑去要开那扇门,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打开门。 周景浩站在门口,见到她们跑了过来,随一剑打横,「这位姑娘,你跟小昙留在这里,不管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许出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萧苓兰马上怒叫。 「如果你不想受伤又拖累你哥哥,就要听我的。」他再看小昙一眼,见她点点头。 萧苓兰火冒三丈,「你是谁啊……」 冷不防地,她被点了哑穴也动不了,她杏眼圆睁的瞪着他,粉衣丫鬟看他动作迅速又准确,脸色微凝,正要开口,男子也将她点了穴,她顿时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周景浩再交代小昙,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并把两道门锁好,然后就将门给关上。 小昙听话的将门锁上,再歉然的看着气呼呼的一对主仆,「抱歉,请你们委屈一下,跟我留在这间厢房。」 能不留吗?!萧苓兰气炸了,到底怎么回事?隔壁厢房的打斗声愈来愈激烈,她忐忑不安起来。 此时隔壁厢房内已是一片混战,六名蒙面黑衣人与仅有的四名皇家侍卫及一名随侍打得正烈, 萧寰也被几名蒙面黑衣人缠住,寡不敌众,几度险象环生,偏偏又有多名蒙面黑衣人从窗户飞掠而入,阴森的黑眸全盯着被围杀的萧寰,狠绝的剑朝他刺去。 「殿下,快走!」 几名皇家侍卫被困在一片刀光剑影下,无法帮萧寰突围,此刻,又见打得捉襟见肘的萧寰被攻到墙角,无路可退…… 萧寰心都凉了,眼见黑衣人一波接一波而来,他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时,眼角余光就见一道身影飞跃而来。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接着是兵刃碰撞的刺耳声,当他回神时,才发现他被一人护在身后。 而多名蒙面黑衣人再次提剑杀来,背对他的男子右手执剑,阳光从窗外洒入,他看到那柄剑闪着刺眼金光,随着剑光闪动,四周响起此起彼落的哀嚎声,地上及墙上血迹斑驳,显见男人身手不凡。 此时他一个侧身,萧寰才看到他的相貌,也认出他是谁,「傅世子!」一出口,他也知道叫错了,傅锦渊早已不是世子。 傅锦渊双眸尽是杀气,神情阴鸷,不过一会儿,执剑的手垂下,血迹从剑身滴落,多名黑衣人倒卧地上。 厢房的门打开了,周景浩看到傅锦渊没事,吐了一口长气,而萧寰看出门外,才发现外面也倒了不少蒙面黑衣人,若是那些人没被挡住,冲进厢房……萧寰不敢想后果。 「傅大少爷,我皇妹她?」 「二殿下放心,公主没事。」 周景浩跟那群一起力抗黑衣人的江湖友人在听到傅锦渊说什么时全都傻了,幸好这一场恶战在傅锦渊得宜的提早安排下,并未波及其他厢房,后院的客人们毫发无伤,前面茶楼也一切如常,仍是一片热闹景象。 秦广侯府,福仪郡主慵懒的躺卧在软榻上,脑中思索的是前几日儿子跟她说的传香茶搂日进斗金的事,又加上傅锦渊已在前几日岀了孝期,照理该让他回侯府……但眼不见为净,兜在一块儿,她日子能好过吗?真是,怎么就弄不死他? 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惊慌的声音。 「夫人,夫人!」 她抿唇坐起身,看到府中管事急匆匆的进来,一张脸就冷冷绷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卢嬷嬷马上岀声斥责,「何管事如此急躁,哪有侯府管事的样子?」她这是好心的敲打何管事,毕竟主子难伺候得很,一发火,她也遭殃。 何管事心一颤,脸色微白的看着福仪郡主,拱手作揖的低头禀报,「是奴才失礼了,夫人,外面都在传大少给被召进宫了。」 她神情顿时一沉,「快说!」 「今日二皇子到传香茶楼遇刺,是大少爷救了二皇子,就连苓兰公主也让他护住,现在朝廷正着人调查那些刺客。」何管事头垂得低低的,他不用抬头,也可以想象出当家主母的愤怒。 果不其然!乒乒乓兵! 福仪郡主怒不可遏的将圆桌上的茶具扫落,一地狼藉。 那贱人的儿子立功了!她好不容易花了几年时间才让傅锦渊从朝堂退下,离皇室远远的,让皇上忘了曾经文韬武略的他,如今,皇上岂会不见他? 她面色难看,声音冰冷,「本郡主要进宫。」 「是。」何管事急忙出去备车。 第二十七章 半晌后,侯府马车直奔皇宫大门,身为皇帝的侄女,老禄王的闺女,傅良大将军的妻子,守门侍卫还真的没人敢拦。 御书房里,皇帝一身黄龙袍,雍容俊秀的脸上有着一抹来不及掩饰的感慨,睿智的双眸看着让他赐坐在一旁内敛沉稳的傅锦渊,刚刚问了几句,才知道因左手残疾离开朝堂的他才出孝期不久,这几个月来,经营母亲留下的茶楼,倒是做得有声有色,这次在萧寰危急之际,及时救援,厥功至伟。 他想到继承秦广侯世子之位的傅锦淮,眉头一揪,那小子办差不认真,更是闹岀不少荒唐事,若非福仪郡主跟老禄王几回进宫求情,他都想治那小子罪了。 皇帝看着傅锦渊,「这次多亐你,寰儿跟苓兰有惊无险,只可惜那帮刺客竟无一活口,余党难查。」 他自认登基后夏和王朝政治清明,百姓良善,更难得的是多名皇子兄友弟恭,没有兄弟阋墙、储君之争的纷扰,就不知是哪帮人胆敢行刺他最宠爱的皇子。 傅锦渊神情平静,并未接皇上的话,即使他离开朝堂两年多,也知道朝中仍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权臣为了保有自己的利益,并不愿支持将成为太子的二皇子。 萧苓兰倒是开了口,「反正我跟二皇兄没事了,父皇是不是该好好的论功行赏呢?」 萧寰也开口附和。 皇上笑着正要开口,一旁伺候的总管太监突然俯身在他耳畔说话,他愣了一下,点点头。 接着,总管太监就朝门口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这名小太监快步走进来,低头行礼,「启禀皇上,秦广侯夫人求见。」 他这侄女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进宫了,现在傅锦渊才入宫不久,她后脚就到,消息还真灵通。 他点头允了福仪郡主进来,就见她妆容精致,一身华丽宫装的上前行礼,「臣妇叩见皇上。」 皇帝示意她起身后,她立即向坐在一边的苓兰公主跟二皇子一福,「臣妇见过二殿下、苓兰公主。」 两人仅是点头。 福仪郡主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不快,按理,他们是她的晚辈,该喊她一声堂姊,只是这两人仗着母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只要他们不喜欢的皇亲国戚,一概不喊人,皇上也是看状况才稍加训斥。 傅锦渊看着她,起身行礼,「母亲。」 他冷漠疏离的态度让萧苓兰跟萧寰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 方才陪同他们兄妹回宫的,除了傅锦渊外,还有周景浩,只不过当马车抵达宫门,他却下了车,直言道:「我这个人不适合进入这高墙肃穆的宫殿,还是在宫外逍遥自在。」 「你怎么这么笨?!你跟傅公子立了大功,我父皇定会好好赏赐你们,只是暂时进去,又没让你永远待着。」萧苓兰急了,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原本是气他的,现在却不愿见他失去得到赏赐的机会。 但周景浩很坚持,「我可没立什么功劳,是我义兄发现那些人,安排人拦截,又不怕死的去救你们,所以,两位贵人若真的要报恩,就是别让福仪郡主那个毒妇又来搞破坏!」丢下这句话,他就朝傅锦渊摆手,潇洒走人。 当下兄妹俩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可现在看着他们相处的模样,这对母子好像真的有问题。 此刻,皇上已经跟福仪郡主提及傅锦渊立下大功,知道他如今在经营茶楼,未免太浪费人才,想派个职务让他当差。 闻言,福仪郡主心一紧,但仍是一脸感恩的道:「皇上有心,可是,锦渊的左手仍无法使力,时不时就剧痛难忍,当年宫中太医都曾被请去医治,却都无能为力,我朝律例有规定,残疾者无法出仕,臣妇惶恐,就怕皇上破坏了国家规矩,损了皇上贤者之名。」 原来……萧苓兰跟萧寰飞快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周景浩所言的「又来搞破坏」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前对秦广侯府不关注,毕竟繁华京城,走在路上的非富即贵,侯爷或将军一抓也一大把,但现在……兄妹俩一向合拍,心有灵犀的再对看一眼,决定要派人将秦广侯府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 皇上蹙眉,看着面色如常的傅锦渊,「你的左臂真如你母亲所言?」 「是。」他平静的答。 皇上抿唇,「若只有一只手能行动,确实有些不便啊。」 萧苓兰一听父皇要打消念头,顿时急了,以手肘敲敲皇兄的腰。 萧寰顿时起身拱手道:「父皇,锦渊虽然只有一只手执剑,但丝毫不输儿臣的两只手,甚至是儿臣身边的多名侍卫,何来不便之说?」 「就是啊,父皇,还有苓兰呢,苓兰的命也是傅公子救的,赏赐个职位怎么了?」萧苓兰也赶紧起身道。 福仪郡主努力的挤出笑容,「能救你们是锦渊的荣幸,他不会要求赏……」 「本公主说话,谁让你插嘴的?」萧苓兰一想到周景浩的话,心里就有气,她刚刚可想起来了,福仪郡主不是傅锦渊的生母,而是那个偶而进宫、好色轻淫的傅锦淮才是她生的。 福仪郡主脸色一变。 皇上马上斥责,「苓兰,怎么说话的?论辈分,你也该喊福仪郡主一声堂姊。」 萧苓兰轻哼一声,倔强的别开头不看人。什么堂姊?她跟她年纪差那么多,也没见过几次面,完全没来往的。 萧寰对福仪郡主也不喜,连带地看她的目光也不善,握握皇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皇上将几人的神态都看在眼底,再看向傅锦渊,竟忍俊不住有些想笑,这几人为他较劲,他倒好,一脸云淡风轻,但也因为如此,他又更高看他几分,是个可用之人,「朕决定了,就先行赏赐黄金珠宝等物,待你的手伤治好,朕再许你一个职务。」 福仪郡主在心中冷笑,若能治好,两年多前早就治好了,皇上这话根本是白说,但她仍恭敬的行礼。 「锦渊谢皇上。」傅锦渊也行礼。 萧苓兰急得想说话,但二皇兄一直以眼神示意要她稍安勿躁,最后,她连他都气上了,嘴巴噘得高高的。 此时,萧寰才起身,看着皇上道:「父皇,儿臣与锦渊一见如故,他虽没出仕,但臣与他谈话,觉得他在些事务上颇有见解,儿臣想让他先在儿臣身边当幕僚,指点臣一二。」 「好。」皇上毫不考虑的应了,的确,傅锦渊这样的人才守着茶楼,实在大材小用,留在皇儿身边,也能保护皇儿。 萧苓兰一听,眼睛就亮了,皇兄这做法好啊,哼!这样她就可以去找那个讨厌鬼,拍着胸脯跟他说,福仪郡主又怎样?有她跟皇兄在,她能搞什么鬼?!傅锦渊现在可成了未来太子的幕僚了。 傅锦渊再次向皇上及二皇子行礼,谢谢两人的看重提拔,只是他的神情语气皆淡淡的,那双如墨黑眸也不见太多波动。 倒是福仪郡主的脸色很僵,笑容有些扭曲,但她不忘当着皇上的面说傅锦渊已岀孝期,也该回候府,这样进岀皇宫也方便,尽现关切之情。 「儿子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待解决完,便会主动回候府。」傅锦渊拒绝了。 第二十八章 傅锦渊当众不给福仪郡主面子,让她再也撑不住脸上勉强挤岀的笑意,不忍看下去的皇上连忙要众人散了,他还有国事要议。 一行人岀了御书房便兵分二路,福仪郡主再度被无视落下,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带着嬷嬷丫鬟气恼的岀宫。 萧苓兰跟萧寰则带着傅锦渊到和泽殿,那是萧寰住的寝宫,一路上,太监、宫女屈膝行礼,三人回到殿内的书房前时,萧苓兰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先行离开。 萧寰让专责在书房伺候的宫人沏了两杯茶,然后便让他们退到门外。 傅锦渊打量这清雅的书房,墙上挂了几幅骏马名画,嵌在墙面的书架藏书丰富,但多是民生军事类别。 稍后,萧寰与他面对面坐着,中间的几案上,摆着两组三件一套的盖碗青瓷茶杯,「请用茶。」萧寰笑道。 傅锦渊点头,右手拿起茶杯,左手掀开杯盖,轻啜一口微烫的香茗。 萧寰注意他的动作,微微一笑,也喝了口茶。 傅锦渊知道萧寰是未来的准太子,因大皇子悲天悯人,心不在朝堂,专心致志的习医,也早已禀明皇上他的志向,因而早有多名幕僚及太子太傅在辅导萧寰,所以他也直言,「锦渊救人并非图恩,和泽殿内也不需多我一名幕僚。」 「我知道你尚武,但眼下军职的确不适合你,何况,我并非只为了报恩。」萧寰虽然年轻,但思想成熟,「我的原则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一向用心看人,不用耳朵判人,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跟心,尤其未来,我是要登大位的人,就有责任为黎民百姓早一步觅得国家栋梁,我认为,你便是其一。」 傅锦渊明白二皇子不以身分压人,才以「我」为称,也是展现其诚意,他从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别人敬他一分,他便回以三分,「锦渊明白了。」 果真是聪明人!萧寰心喜的面露微笑,「两年前,我游历外地,曾遇一名神医,我大皇兄还追着去拜师,但该名神医指点我大皇兄去找另一门派,如今,大皇兄没有回音,但我曾听闻那名神医出现在北方,打算派人去寻他回来给你医治左臂。」 「多谢二殿下。」傅锦渊并没有太多期待,但仍感激他的这份心意。 「等找着人再谢吧。」萧禀也很直接,他再喝口茶,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二殿下,太子太傅等几位大人都过来了。」 萧寰开口,「请他们都进来。」 接着,门被打开,太子太傅等几名重要幕僚走进来,他们都是当朝官员。 萧寰一一向众人介绍傅锦渊,众人也都知道二皇子被刺杀一事,这才匆匆入宫关切。 「刺客全死了,父皇认为无从调查,但本皇子已握有线索,找出幕后那些人不难,可找证据难,就算有了证据,能不能动他们也难,这也是他们明知本皇子可以猜到是他们所为,却无所畏惧的原因。」萧寰心有不甘,那些倚老卖老的权臣结党营私,明白日后他上位,不会任他们扩张权势,便想灭了他。 傅锦渊看着目露精光的二皇子,听着他侃侃而谈提起所布眼线显然是被发现了,这起刺杀才没有被及时通知。 萧寰看着面色沉静的傅锦渊,问道:「锦渊对事有何想法?」 「既然知道幕后人数不少,也不好动,那便找个勉强能动的,来场鸿门宴,在他离开后,再送份让他印象深刻的大礼,杀鸡儆猴,毕竟,二殿下日后要坐的位置是不容懦弱的存在。」他说得淡漠,彷佛要伤的不是那些元老重臣,而是些小贼罢了。 幕僚中总有激进与保守两派,保守派自然反对,但激进派却是赞成以牙还牙,最后还是萧寰拍板决定,「就这么办吧!」 秦广侯府,福仪郡主所居的院子内,所有的奴才又跪了一地,他们个个心弦紧绷,没人敢抬头。 何管事已领命去将彻夜未归的二少爷找回来,但半炷香时间已过,仍不见人,屋内在一阵凝滞的寂静后,又传出一阵物品乒乓的落地声。 「别拉啊,想死啊!」 终于,何管事及一名侍从将浑身酒味的傅锦淮架回府,他骂骂咧咧的被两人一路又撑又拉的进到屋内。 福仪郡主坐在软榻上,一地狼藉早已让卢嬷嬷及丫鬟清理出去。 屋内,唯一的声音就是傅锦淮近似酒醉打鼾的声音。 福仪郡主黑着一张脸看着烂醉如泥,眼睛都没张开,站也站不直的儿子,再想到今日在宫里见到的傅锦渊,他气质冷然,身形挺拔,自己生的完全比不上丝毫,她咬咬牙,目眦尽裂的道:「拿水将他泼醒。」 何管事不敢多话,连忙出去,再回来时提了一桶水,毫不犹豫的泼向二少爷。 傅锦淮顿时成了落汤鸡,他眼睛睁开,但看似未醒,皱着眉头大喊,「搞什么?!哪个白痴弄得本世子一身,哦,还是什么美人拉本世子到浴池来个鸳鸯戏水?哈哈哈……」 「淮儿!」福仪郡主怒声一喝,一手还重重打在桌上,「砰」地一声,傅锦淮顿时打个哆嗦,睁大眼看着气炸到脸黑的母亲后,全醒了,只是也傻了,自已什么时候回府的? 福仪郡主气到不行,为什么她生的孩子不似傅锦渊优秀?看着他满脸宿醉,眼下微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如此不思上进,就是她的儿子! 「来人,把二少爷带回他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踏出院子一步。」 「母亲,何故把我关起来?」傅锦淮大惊。 「你连今天发生的大事都不知道,你……何管事,马上把他带去院子,告诉他今天发生什么大事,快走!」她火冒三丈的怒吼。 「母亲,你不可以这样,我又没做错什么!」傅锦淮不乐意了,气得要打何管事跟侍从,又不爽的吼了福仪郡主。 最后,还是福仪郡主火大的狠掴了他一耳光,傅锦淮吓呆了,其他人更是一惊。 福仪郡主疼这唯一的儿子就跟疼眼珠子一样,可从未动过手。 傅锦淮被这巴掌打呆了,他从未见母亲如暴怒过,脸颊虽热辣辣烧灼的抽痛,但他更怕她这一张阴沉扭曲的脸,他额上冷汗涔涔,不吭一声就乖乖的回院子,同时也听奴才说了一耳朵傅锦渊建功的事。 「母亲也真是无聊,哥建功得了赏赐又怎?皇上给的金银珠宝,又不是母亲给的,她气什么?!」他受不了的往床上一躺,双手大张的昏昏欲睡,但脸颊疼啊,于是叫人去把三姨娘跟九姨娘都叫来伺候,打算风流快意一番。 在旁伺候的奴才们好无言,这种我行我素、只会享乐的扶不起阿斗,若不是有福仪郡主一再算计,焉能坐上世子之位? 福仪郡主则为儿子操碎了心,急急乘轿去了一趟禄王府,与父亲禄王有一番深谈后,才返回秦广侯府。 翌日,皇上赏赐给傅锦渊的厚礼是由宫里的大太监直接送到望月山庄,这金银珠宝、黄金万两不说,皇上还赏了一座位于京城黄金地段的花园宅第「立雪园」,再赐奴仆管事多名,此举等于是让失了世子之位的傅锦渊,即使无法继承秦广侯府也能有自己的宅第,而他英勇救了二皇子及苓兰公主,又成了二皇子幕僚一事,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第二十九章 此事也让原本就一位难求的传香茶楼更为火红,天天高朋满座外,店外还排起了长长的候位人龙。 苓兰公主更是经常的就往那里跑,说是来找小昙,要学裱花手艺,但每回过来,肯定要见到周景浩,跟他斗上几回才进厨房。 可在一次不经意的听到杨晓宁跟周景浩的关系后,她闷闷不乐的走了,一连几日不再出现,没想到今日她又兴冲冲的跑来找小昙。 由于小公主的情事表现得很明显,因而小昙心中有底,或许她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 此时,门突然一开,周景浩一脚踏进来。 萧苓兰一见到他眼睛倏地一亮,但周景浩一想到杨晓宁揪着他耳朵转了半圈说的话,他尴尬了,真不懂他一个江湖粗人,怎么会让个尊贵的野蛮公主看上眼? 萧苓兰一见他就开心,虽然已经让二皇兄开解过,她还是有些放不下,「周景浩……」 话都还没说,一个窈窕身影像阵风的冲进来,「景浩,你跟我出去办事。」 杨晓宁护食得很明显,也不管小昙或萧苓兰错愕的脸,勾着招惹挑花的情人又岀去了。 「什么嘛,跑那么快!」萧苓兰嘟囔一句,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拉着小昙去了厨房。 厨房里忙活的人都知道萧苓兰的身分,但小昙早先就吩咐,见到这名金枝玉叶不必行礼,只要着自己该做的活儿,因此,每人各自忙碌,何况,小昙将厨房切割出一小部分,隔成独立厨房,炉具用品一应俱全,两人能自在说话,仅有萧苓兰的两名贴身宫女在一旁伺候。 长桌上,一瓶小昙自制的糖渍柠檬、一些晒干的水果干、鸡蛋、面粉、糖粉等物都已备妥,小昙先要她将茶叶磨成细粉,她要教她做一款酸甜中又带有茶香的下午茶糕点。 但公主心情欠佳,做得有气无力。 小昙见她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公主,天涯何处无芳草,周大哥与晓宁的感情是多年累积下来的,而且,周大哥的个性真不适合你,他爱好自由,老往外跑,也只有晓宁能包容,一连几天没看到人,出去当丢了,回来当捡到……」 萧苓兰心神恍惚,所以小昙在一旁劝解的话,她一大半没听进去,这会回神听到几个字,粉脸一红,「天啊,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连你这么迟钝的都看出来了,那大家……」萧苓兰突然想到杨晓宁对她的敌视,她懊恼的吟声,「天啊,糗死人了!」 小昙放下手上搅拌的汤匙,睁着无辜的大眼问,「什么叫我这么迟钝的人?」 萧苓兰完全没了想学做甜点的心思,她净了手,以毛巾拭干手后,重重的在长桌前坐下来,以手撑着头,带着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着她,咕哝一句,「无知的人真幸福。」 小昙一愣,这是赞美?还是批评? 萧苓兰见她一脸困惑,忍不住大大的吐了一口长气,「你发现没?锦渊……你的大少爷的身价然水涨船高起来?就算我父皇还没给他一个正式官职,但二皇兄看重他,让他成了幕僚,而二皇兄可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是当太子在裁培的,你啊,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小昙莞尔一笑,「知道,他会飞黄腾达。」 萧苓兰瞪着一副与有荣焉模样的她,「就这样?你能不能多点心眼?」 「我是丫鬟,那么多心眼做什么?」小昙完全不明白明明在谈公主的情事,为什么变得在聊自己? 萧苓兰直接翻白眼,恨铁不成钢的槌桌说:「你怎么会只是丫鬟?要知道,传香茶楼若没有你,根本只有两个客人,哪有眼前座无虚席的盛况?」看她还是一脸茫然,萧苓兰都要跪了,「现在这些来客里有多少是真的来喝茶吃糕的?好吧,你的东西真的特别好吃,但重点是你的大少爷,这茶楼日进斗金,他又立了大功,进了我皇兄跟父皇的眼,大好前途指日可待,那些千金闺女都视他为香饽饽,你知道这些吗?」 她用力点头,「当然,最近女客比男客多,而且多是有丫鬟陪同的千金小姐。」 萧苓兰松了口气,「还好,还有发现这点,那你就知道他有多抢手了,趁他现在还没拿回世子之位,赶快叫他娶了你。」 小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主在胡说什么?」 「本公主才没胡说,你要先下手为强,等到他有身分地位了,你可挤不到他身边去了。」 「我一直都在他身边,丫鬟不就是要近身伺候的嘛。」她一副没啥问题的样子。 「你可以不是丫鬟啊,我打听过了,你曾替他挨了一剑,光这救命之恩,他都该以身相许,还有你做出的东西,让他日进斗金,他没娶你,就是忘恩负义。」萧苓兰说得气呼呼的,火花四射,但突然想到傅锦渊看着小昙的眼神是那么温柔…… 白痴!她是傻了吗饣她不是嫉妒小昙嫉妒得要命,傅锦渊一看就是对小昙情有独钟,而自己在情场上失意,还替这个傻呼呼、有傅锦渊深爱着的丫头操什么心?!蠢死了! 小昙不知道萧苓兰怎么了,怎么突然握拳朝头就敲下去,不疼吗?不过,有件事是该告诉她,「公主,其实,有个姑娘……也许是大少爷的人。」 「最好是。」萧苓兰撇嘴,一点都不信她的话。 小昙用力点点头,娓娓道来近日她发现有个姑娘常带着个丫鬟过来,订了同一间包厢,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她好奇向那丫鬟探问,丫鬟态度不好,对她冷言冷语,觉得她没资格问,后来,是那小姐喝斥丫鬟失礼,要跟她道歉,两人就多说了几句话,原来…… 「她就是大少爷的前未婚妻,庆和侯府的嫡三姑娘杜诗诗。」 「‘前’就代表无缘,你注意她干啥?你别傻傻的。」这小傻瓜一副想让两人再续前缘的样子,让萧苓兰不禁念了她。 小昙倒真的想做什么,至少去探探杜诗诗的心,她原本该是傅锦渊的妻子,若非自己,傅锦渊的一生合该多幸福美满。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萧苓兰还是三令五申的叮咛要她别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要学会自私,毕竟杜诗诗是辅国大臣杜阁老的孙女,父亲是二品官,她本身更是琴棋书画精通的才女,相貌出众,在京城颇有美誉,只是退了婚后,目光很高,一直未婚配,现在又要吃回头草,原因为何,大家心知肚明,那种见人好就靠过来,见人落魄就闪得远的,怎么会是贤妻良母? 只是小昙却另有想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杜诗诗一个未出阁的女能决定退婚吗? 【第八章 为傅大少找姻缘】 京城近郊的绣春园是萧寰在皇宫外的私人庄园,一向用来招待特殊友人或办些茶宴、赏花宴的所在,庄园一直都有仆役打扫整理,方便二殿下临时宴客或到访。 这一日,萧寰带着幕僚等人抵达不久,另一辆马车也在多名骑马侍卫随侍下到来。片刻后,华贵富丽的厅堂内,萧寰、傅锦渊及几名幕僚坐在右桌,左桌则坐了一品大臣左布群,他最倚重的贴身侍卫则站在后方一隅。 第三十章 左布群满头白发,在朝臣中极有分量,看着眼前这阵仗,目光再落到二皇子及傅锦渊身上,老奸巨滑的他微微一笑,再指指桌上仅有的茶水,「二殿下邀约,在座又有传香茶楼的当家,怎么不见有名的花糕花茶?老臣还不曾尝过呢。」 萧寰也回以一笑,「本皇子是想,虽然此处是宴客所在,但来客有分轻重,有的该得一桌美食,有的连杯茶水也欠奉。」 左布群仍笑着,但笑意已不达眼底,「那敢问殿下,老臣是哪一种客人?」 「不算客人,算愚人。一个人年纪大了,居高位,好好过日子就好,是不是,锦渊?」萧寰意有所指,再笑看傅锦渊。 傅锦渊直视左布群,接过话,「狂妄自傲,不顾自身及一家老小性命,弑杀未来太子,不是愚人什么才是愚人?」 闻言,左布群仅撩了撩眼皮,不咸不淡的回答,「殿下是不是被新进的幕僚误导,找错仇家了?」 「那日刺客留了一活口。」萧寰笑答。 老家伙脸色倏地一白。 「傅某曾在羽林军待过,也曾因案到过刑部,深知如何撬开一个人的嘴巴。」傅锦渊的眼眸不见一丝温度,声音更是冷如寒冰。 饶是左布群在朝为官多年,见这神情,竟有心惊胆颤的不安。 接下来,萧寰话中有话的说了许多让他脸色变白变红的一些话,最后,「天要黑了,就不留客了,路上可要‘小心’。」 左布群神情苍白,起身拱手,带着侍从乘车离开。 马车辘辘而行,沿着官道行进,车内,左布群眉头紧皱,坐在对面的贴身护卫更是绷紧神经,两人都很清楚这一顿饭是鸿门宴,二皇子明示暗示,茶楼刺客就是他与一干元老重臣的手笔,虽然无法取得直接证据,但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见鬼的。 两人心知回京的这一路上,怕是不会太平。 视线甫才对上,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接着,马车急停,护卫紧急护住前倾的主子,听到马儿嘶鸣声,护卫一拉帘子,就见前方不远处,数十人骑马冲来,马上来人个个身材精壮,以黑布蒙面,手持大刀,不吭一声的齐攻上来。 多名侍卫立即迎上,瞬间,两方打成一团,然而,寡不敌众,最后那帮人毫发无伤的扬长而去,但左布群这边的侍卫除了贴身护卫外,全数阵亡,贴身护卫与左布群也是身受重伤,躺两、三个月是免不了的。 然而,这件事知情者极少,左布群对外也只称突然染病不见外客,交好的几名文武官员倒是私下进府探了病,最后脸色凝重的离开。 这一日,老禄王也来探病,见身子一向硬朗的左布群面无血色、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不由得皱了微白的眉头。 左布群见状苦笑一声,命伺候的仆人都退下,才对老友说:「你要我帮的忙,我是不能帮了。」他直接开口说了。 「你见到锦渊了?」老禄王眉头又是一皱。 他虚弱的点头,「以我在官场上多年经验来看,他恐怕比二殿下还难处理,接下来,我这副老骨头得好好养养了,谁要出头便让他出头吧,我已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不是他胆怯,而是看着六名侍卫以接近凌迟的方式死在他眼前,这种警告真的让他怕了,得到权势没有命享受又如何? 老禄王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原本答应女儿要让傅锦渊在朝中闹出点争议,让二皇子不得不让他再次离开朝堂,可没想到,左布群还没机会布局,就去了半条命。 接下来的日子,朝堂上,拱立大皇子为太子的官员突然没了声音。 朝堂上的诡谲风云与小昙无关,她的生活除了茶楼就是庄子的活儿,现在还多了傅锦渊的终身大事。 此刻,她现身在二楼的三号雅间,打算探探杜诗诗对前未婚夫还有没有想法? 杜诗诗是标准的闺秀千金,不似苓兰公主的娇俏活泼,她外表柔弱,双眸翦水秋波盈盈,袅袅娉娉的气质,天生就是一个让男人怜惜的女子。 杜诗诗也看着小昙,出尘脱俗的五官及气质,哪有半点丫鬟的样子? 她一直都知道小昙在茶楼的重要性,天天来这里喝茶,她也有目的,也曾听到丫鬟梅儿说傅锦渊过来巡视茶楼时刻意步岀雅间,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一回落在她身上,她又不能当众喊人,她也曾让梅儿过去寻他,约他一见,可梅儿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又怎么说得上话?杜诗诗心思翻转,小昙也在思索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梅儿替主子开了口,「小昙姑娘,实不相瞒,我家姑娘是为了傅大少来的,我知道你也是侯府的家生子,应该知道我家姑娘跟傅大少给曾有婚约吧?」 小昙连忙点头,「是,我知道,那杜姑娘为了大少爷而来,是……对大少爷还有那个?」她也不好意思问得太明白。 「嗯,如果有机会可以面对面谈谈,我的确有些心里话想跟他说。」杜诗诗羞涩的低头。 她迟迟未再婚配,除了退婚的原因外,家里挑人,她更挑人,时间就这么蹉跎了,眼下她已十八,正当她及家人都着急她变老姑娘时,傅锦渊竟然咸鱼翻身,大受皇上及二皇子赏识,再加上日进斗金的传香茶楼,她的爹娘私下盘算,这月余盈收少说也有几千两,不赶紧回收这无缘女婿岂不是笨蛋? 小昙眼睛熠熠发亮啊,傅锦渊跟杜诗诗再续前缘有谱,但是要面对面谈? 杜诗诗至少来了有二十几天,但傅锦渊好似只来过五次,看杜诗诗的模样,两人肯定还没见上面……她想了想,开口说:「二皇子欣赏大少爷,大少爷大多时候都在皇宫帮衬二皇子,他过来茶楼的机会不多。」 「不知小昙姑娘可否代为安排,诗诗……」 门突然被人打开,就见杨晓宁快步走进来,瞪了杜诗诗一眼,「抱歉,厨房有急事找小昙。」没给小昙说话的机会,她拉人就走。 杜诗诗难掩失望,望着桌上精致甜点却无半点胃口,她原本想趁机拉拢小昙,但眼下看来,她似乎也无心帮她。 「姑娘,你别小看小昙,她模样岀色,茶楼又得靠她的手艺营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难,怎么会帮主子呢。」梅儿的声音带着不平。 「可是,除了来这里,难道我一个姑娘家要主动去望月山庄找傅大少爷吗?」 梅儿一愣,也是,不管是私相授受,还是明目张胆的前往,一旦有流言传岀,主子的闺誉就毁了。 但杜诗诗主仆是真的误会小昙了,她在确定杜诗诗对傅锦渊有心思后,就在思考着如何想方设法的将小两口兜在一抉,培养感情。 但还没想岀什么来,就被杨晓宁一路拉到后院处无人的地方,开门见山就说:「我警告你啊,那虚伪装温柔的女人不适合傅大哥,你别多事。」 她一脸错愕,「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那个苓兰公主啊,上回来要离开茶楼时找我说了一些话,还要我注意杜诗诗,只要你们窝在一处,就要拉走你。我得承认,她这人还真不讨厌。」她率性的走到一旁的木椅坐下。 第三十一章 小昙也跟着坐下来,「怎么说?」 「她说她人生第一回被一个男人凶,的确动了心,所以,知道他身边已经有我,她嫉妒又难过,」她却得意的一笑,「但二殿下跟她说,她那不是动心,是碰到生命中不曾碰过胆儿那么肥的男人,只是被新鲜迷惑了心。」 「她真这么说?」 杨晓宁点头,「她说她难过几天后,再看到周景浩就认真看,说他其实没有傅大哥俊美,气质也没有傅大哥好,功夫也没傅大哥强,她要动心也该是对傅大哥,可是傅大哥眼中已经有你了,她就不自找麻烦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小昙欣赏萧苓兰的豁达,但她忍不住露齿一笑,「你跟公主想太多了,大少爷是把我当妹妹,眼中当然有我……噢……痛。」 暴力派的杨晓宁一根手指直戳她的眉心,力道不小,惹得她痛呼一声。 「知道痛就好,别当媒婆,不是……别当月老,我跟公主都很清楚傅大哥的心在谁身上,你搞不清楚没关系,反正傅大有耐心跟你熬,但你别自己搬石头来挡你的情路,明白吗?」她谆谆告诫。 小昙哪里明白了,在杨晓宁去忙活时,她揉着微微发疼的额头嘟囔,「我才不是当月老,是把属于大少爷的人生努力的帮他复原而已。」 只是,还没想岀来怎么把杜诗诗跟傅锦渊两人凑在一起,萧苓兰这个自来熟的又是三天两头的往她这里跑,缠着她说东说西,不时的拉着她学手艺,搞得她分身乏术。 偏偏杜诗诗每回来到茶楼,也让梅儿请她到厢房小聊几句,大有与她结交为挚友的意思,只是没多久杨晓宁就会来拉人,她不喜欢她跟杜诗诗交朋友。 萧苓兰更是说社诗诗城府深、心机重。 而傅锦渊的态度…… 「杜姑娘想见见你,你到茶楼时可以跟她见面吗?她固定在下午茶时……」 「没空。」他直接打断她的话。 望月山庄的书房内,小昙蹙眉看着头也未抬的傅锦渊,「那你哪时候有空?」 「端州下大雨十五日未停,造成多处积水,该地方知府怕引起水患,请求朝廷派员过去,二殿下希望我能同行。」他说完话,迟迟未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抬头,一见她神情就知仍纠结在杜诗诗的事情,「小昙?」 「好吧,那我再跟她说。」她满脑子想着杜诗诗一定很失望。 他看着她闷闷的走出去,突然又开口叫了她,「小昙……」 她停在门口,回头看他,「嗯?」 「你很希望我跟她见面?」他心中有一些不平的情绪滋生,但面无显露。 她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大少爷跟她曾是未婚夫妻,我知道你们订婚后也见了几次,相处得不错。」这些都是当时小花仙跟她说的。 「你希望我们再续前缘?」那双黑眸深幽了一层。 「大少爷不希望吗?」她不解反问。 他深深的睇着她,胸口堵得更甚,心也有点抽痛,这丫头真是伤人于无形,最终,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让她离开了。 小昙一脸纳闷,走着走着就走到花圃,看着在漫天夕照下染了一身霞光的小花苗,脑中浮现的是傅锦渊那双深邃凝眸,不知怎么的,一颗心突然沉甸甸起来。 京城天空连阴了几日,乌云层迭浮动,又一连下了几场雨,雨势滂沱,日夜不休,下得人都意兴阑珊起来,火红的茶楼生意仍然座无虚席,但外头长长的人龙也让雨势灭了,厨房里的伙计总算也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总算要停了,雨再下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杨晓宁站在柜台后方,无聊的打着算盘,尽管一眼望过去仍是客人满座。 周景浩不知道又去哪里了,小昙大约知道他带着侠帮的人在帮傅锦渊办事,至于办什么事?傅锦渊不会跟她说,杨晓宁也不知道。 小昙站在她身边,看着大堂外屋檐一滴一滴慢慢凝结的雨珠成串坠下,大街上仍是湿答答的,但连日来的大雨终于停了。 「傅大哥也好久没来茶楼了。」杨晓宁说。 她点点头,「他好几日没在庄子,为了端州水患的事留在皇宫。」 「傅大哥真的要跟二殿下去赈灾?」 小昙也无法确定,而且,从上回在书房小聊后,也不知是否她多心,总觉得他每回看着她的目光都让她有点难过,但为什么?她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端州因近月的豪雨成灾,多处河道决提,城镇庄稼淹没,老百姓流离失所,成了流民,有些逃到邻近的合城,但该地官民不同调,零星冲突不断,还有加大的趋势,皇上看到奏折,让二皇子调派人手并备妥各项物资粮食前往赈灾,这些消息已从宫内传出来,百姓们都已听闻,只是,傅锦渊并没给她任何消息。 「我还是回庄子好了,接下来的活儿,厨房大都能处理。」她说。 杨晓宁点头,让伙计派人通知周唯将马车拉到店门前。 因小昙长期在茶楼与庄子两地跑,傅锦渊索性让曾经送小昙回山庄的周唯专责为小昙驾车,他也是练家子,小昙回到山庄,他就住在山庄,多少也是要魏田有所顾忌,不敢对小昙乱来。 不过傅锦渊如此安排,还有另一个原因,原本他留在庄子的暗卫全数都被他派出去办事了,其中两人专门盯着秦广侯府,短时间内,这些人都无法回到山庄。 周唯驾车过来了,小昙正要上马车时,另一辆马车正好在前面停下,随即就见到梅儿下车跑过来,「小昙姑娘要回别庄吗?我家姑娘说,如果可以,能否也过去看看?」 小昙知道杜诗诗一定是想见大少爷了,都怪自己迟迟没安排。 「周大哥,你等我一下。」她向高大黝黑的周唯喊了一声,就往前面的马车走。 梅儿也跟上去,不忘偷偷看向茶楼,见柜台里不见女掌柜的身影,她暗暗松口气。 马车的车帘被梅儿掀开,小昙就见杜诗诗坐在榻上,那张半照在霞光中的脸庞分外柔美。 「我可以上去说些话吗?」小昙说。 杜诗诗笑着点头,小昙连忙坐上去,帘子放下,杜诗诗看着她水嫩的芙蓉面,心中庆幸她仅仅是个丫头,不足为自己的对手,不然,有她这般绝色在傅锦渊身边走动,自己也没信心能赢得他的青睐。 小昙开口,「杜姑娘想去见大少爷?」 杜诗诗羞涩的承认,「是不是为难你了?可是,我真的有话跟他说,我娘已替我看了一门婚事,可是我不想,我这不顾女子矜持想见他一面,你能明白吗?」 这话其实是骗小昙的。 她爹娘才舍不得傅锦渊这个女婿,他们甚至备重礼到秦广侯府想见福仪郡主,却被拒了,后来他们才知道上门说亲的媒婆差点没将侯府的门坎踩平了,但福仪郡主谁也不见,说是生病了。 就连常流连花街柳巷的傅锦淮也不见人影,更不可思议的是,皇上过去还会看在老禄王的面子上找些闲差让他去办,但已有好长时日不曾召见他,倒是进出皇宫的众多官员都见到傅锦渊挺拔伟岸的身影。跟在二皇子身边,也曾数次与皇上交谈,众官都嗅到风向,傅锦渊大有前途,家有闺女的全动了心思。 第三十二章 这也是她爹娘急急要她跟傅锦渊见面,赶紧拿回这门亲事的主因。 「小昙,我是真的不知怎么办了,我也无处着力,只能跟你倾诉对他未曾停歇的感情,还有我的无奈、我的相思,我快要生病了,小昙,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我求你了。」杜诗诗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昙最怕别人哭了,「你别急啊,我能帮的一定帮,何况你这么有心,我怎么可能不帮你?」 杜诗诗泪眼看她,哽声道:「真的?」 「真的,你等着,我想办法帮你跟大少爷制造见面的机会,你再把这些话跟他说,大少爷一定会很感动的。」她信心满满,自己下凡的任务之一,应该可以达成这一个吧。 「什么时候?现在吗?」杜诗诗泪眼汪汪的伸手握着她的。 小昙低头看着她如玉的手,再抬头看那张动人心弦的脸庞,「呃……大少爷这阵子都跟在二皇子身边,好几日没回庄子了,还是等我确定他在的日子,或是在茶楼,马上让人去通知你,如何?」 杜诗诗难掩失望,但也只能如此了,她感激的用力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小昙一直认为傅锦渊再怎么忙也会回山庄一趟,但人算不如天算,因为端州大雨仍不断,前往赈灾是迫在眉睫,要办的事太多,他忙得脚不沾地,两人迟迟没机会碰面,傅锦渊也只让人带话回来,他一切皆好。 这些时日,他以皇宫为家,再加上赈灾的油水多,一些有心人急着要入队,托了各种关系想加入,好在二皇子不是胡涂人,让那些人哪儿凉快哪儿去,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原本就不喜他的多位老臣,更是连番上折子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护短,留中不发,仅旁观看着寰儿跟幕僚间的决定,不得不承认,傅锦渊是个人才,看似冷漠,但脑袋清楚,行事果决,虽然有些不讲情面,但对凡事总想要做得圆融的寰儿来说却是最大的帮手。 君王该断则断,最忌为博圣名而优柔寡断。 但皇上怎么也没想到,许久未见的福仪郡主竟然也眼巴巴的带着傅锦淮进宫求见。 御书房内,福仪郡主带着儿子对皇上、二皇子、苓兰公主行礼,再笑容满面的看着伫立一旁的傅锦渊笑了笑,对皇上说明来意,「臣妇请求圣上,让锦淮也跟着前往赈灾,他跟锦渊一起,兄弟俩也有照应。」 「呿,他们兄弟又不是小孩,照应什么?」萧苓兰低声嗤笑,她对福仪郡主就是没好感,对父皇睨来的一眼,假装没看见。 「福仪,这事儿是寰儿在处理。」意思是他这当皇上的也没有权力管。 萧寰可闷了,颇为无力的看着父皇,这些日子,要他斩断这种心思的活儿还会少吗? 「呃……赈灾队伍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意思是,你这临时冒出来塞人会不会太晚? 「臣妇不就想着别太早过来烦二殿下嘛,这明儿上路,锦淮自己过来入队,就多一人,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她就是这么打算的,「臣妇也是想二殿下好做人。」 意思是有人说话又如何?反正队伍已经走远了是吧。萧苓兰看着她的目光更厌恶了。 福仪郡主见没人接话,气氛凝滞得让人无措,连忙又道:「反正锦淮是锦渊的弟弟,锦淮最近都在家里读书,就水患一事,他也有许多想法,这一路北上,也能给建议的。」 傅锦淮脸上笑容极为心虚,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去,赈灾得赶路,吃住肯定不好,去的地方还是灾区,能玩吗?但母亲非要逼他,说走一趟就能建功,有财富有豪宅,也许还有美妾,他才动心答应。 萧寰看着傅锦淮一脸讨好的笑意,更是不喜,他看向傅锦渊,「你怎么说?」 傅锦淮也急急的看过去,请求道:「哥,让我去吧,我一定好好做事的。」 「你何曾好好做过一件事?」他冷冷的反问。 傅锦淮一愣,清了清嗓子,先偷偷看了皇上及二皇子一眼,再看看稍早偷看一眼,就觉得娇艳动人的苓兰公主,忍不住的朝她微微一笑。 没想到她横眉一竖,娇斥出声,「看什么看?你哥问你问题呢,目光闪烁,能办什么正事?!」 福仪郡主脸色微变,心火陡起,但皇上在,对方又是公主,她只能憋下一肚子怒火,「锦淮,好好回答。」 傅锦淮一脸尴尬地看着母亲,他还真想不到自己好好做过什么事?有,放印子钱的生意做得不小,但这不是正经事,还是,他连养了好几外室,其中几个还是花魁岀身?个个妖娆美丽,床上骚劲撩人…… 萧寰看不下去了,瞧他像个无知笨蛋,脸上一下子笑开,一下子又皱眉摇头,一下又浮现色意,以为他们没事做吗?他拱手,「父皇,儿臣等行人明日远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就不在此浪费时间了。」 「都去吧。」皇上不悦,也看不下去傅锦淮那副不成材的模样。 「皇上,二殿下……锦渊,他是你弟弟啊。」福仪郡主急着想挽回众人,但一行人全岀了御书房,就连皇上也朝她挥了挥手。 一旁伺候的总管太监立即上前,「侯爷夫人,世子爷。」示意两人出去。 仪郡主脸色苍白的看着已经低头看奏折的皇上,也只能带着一副不知所措的儿子行了礼,退出御书房,再恶狠狠的瞪着不争气的儿子,傅锦淮那颗头都快垂到胸口了,她似是想到什么,东看西看再要找二皇子等人,却不见身影。 随她进宫的卢嬷嬷走上前,颤巍巍的说了句,「大少爷交代老奴转告郡主一句话。」 「说。」 「……自取其辱。」她说得颤抖,就怕自己成了出气筒。 果不其然,「啪!」地一声,狠狠的一巴掌就掴上她的老脸,五指红印清晰可见,但老嬷嬷将眼泪紧紧锁在眼底,不敢落下。 福仪郡主怒不可遏的步岀宫门,上了马车,傅锦淮不敢吭声的跟上来,头低得不能再低,但他的视线仅看得到母亲放在膝上的双手用力交握到发抖,他知道这是被他气的,当然,还有傅锦渊。 福仪郡主气得心肝都疼了,她想对儿子狂吼,想打他,但打了又如何?伤在儿身,疼在娘心,真是讨债的冤孽。 皓皓月夜下,傅锦渊直至夜深才策马岀宫回到望月山庄,他能停留的时间极短,凌晨时分,赈灾队伍就要集结岀发。 笼罩在黑幕的望月山庄已是一片静默,偶而虫声唧唧,他策马而来,在即将抵达山庄时放缓速度,以免吵到林嬷嬷等人,没想到甫入山庄,就见大厅灯火通明,小昙、林嬷嬷、周唯及魏田都在。 他蹙眉,「怎么都还没睡?」 林嬷嬷眼眶都泛红了,「大少爷瘦了,这段日子都不见人,今儿小昙匆匆回庄子,就在收拾少爷的东西,公主跟她说明早赈灾队伍就要出发了。」 他看向站在林嬷嬷身边的小昙。 小昙用力点点头,却莫名的想起萧苓兰说的话,「他这一去至少一个月啊,你好好诉情衷,免得相思泛滥成灾。」 第三十三章 当时自己还笑得没心没肺,此时,看着他眼下略青的疲惫,一袭暗青色流云绣纹圆领袍服略显大了些,她倒是真的感到心疼了,心疼之余就是自责,他的大好黄金人生变了调,如今来往奔波不也是她害的? 想到这里,她凝睇着他,「大少爷累了吧,我听说水患之后,怕有疫情,所以也帮你准备些药物……」 他微微一笑,「出行的一切都备足了,你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大少爷看看,再赶紧小睡一下。」她急着说。 林嬷嬷看着两人,想了想,笑着催促小昙跟着主子回院子去,给主子看看她准备的那些行头有什么要带而落下的? 小昙抓着傅锦渊的手就要走,但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等一下,却是看向魏田,「我离京这段日子,你一样做庄里的活儿就好。」言下之意,是要他不要去做不该做的事。 魏田看他那双严峻的眼,吞咽口口水,连忙点头。 傅锦渊这才跟着小昙回到他的院落,点燃桌上烛火,小昙随即打了温水过来,让他洗把脸,再奉上一杯茶,让他好好坐下后,开始将柜子里一些打包好的东西搬到软榻上 他喝着茶水,看着她一一检查该带的行囊及随身荷包,荷包里放了些简单的药,说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能治什么。 他看着这些行头,心里暖烘烘的,他本想回来后,静静收拾再静静的离开,也许再看看母亲那盆兰花,再看看眼前的可人儿。 没想到她替他想得更多,满口叮咛着他岀外要小心,要记得吃,要喝干净的水,好好睡觉,她塞了些能久放的肉干,真没空吃时也要咬在嘴里充饥。 小昙边说脑袋还不停的在运转,那双明眸特别的灵动迷人,丝毫没察觉到傅锦渊已起身走到她身前,凝睇她的目光有多温柔,而柔情万千的情怀更从他的心底满溢而出。 傅锦渊突然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张张阖阖的嘴巴一停,讶异的抬头看他。 他却将她拥得更紧,头一低就埋在她纤细的颈窝中,他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脖颈,她的粉脸不自觉的涨红,她是仙,从来没跟人抱过,更甭提跟男人抱了,不知道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的坚硬宽大而温暖,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当然,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傅锦渊从来就不是好色之徒,但他为什么要抱她?他身上也有种淡淡的墨香味,她发现她很喜欢这种味道。 傅锦渊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太忙,太累。」 她傻傻的点点头。 他又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低头看着她酡红的脸颊,低声浅笑,再宠溺的揉揉她的头,拿了她帮他准备好的包袱,「我走了。」 她送他到庄子门口,林嬷嬷跟魏田、周唯也在,众人目送他在夜色中策马离去。 夜风有些微凉,小昙突然想起他温暖的拥抱,再望着早已不见身影的漆黑夜色,有种说不岀的异样情绪在她心里流淌。 【第九章 回来的时机恰恰好】 萧寰、傅锦渊一行车队在经过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后,即将抵达端州。 他们在路上还遇到几场暴雨,那翻飞的雨不时从马车帷幕的缝隙间喷溅进来,让处在车内的人也感到湿意,添了不少狼狈。 萧寰与傅锦渊大多时间都是同坐一车,行路间,偶而赶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萧寰才会独坐一车小睡,傅锦渊则与其他两名官员同坐一车,只能靠着车壁小睡。 一路上自然称不上舒适,大多数人皆腰酸背疼,下车姿态都有些僵硬痛夺,倒是傅锦渊千年不变的冷面孔,身子挺直,萧寰也是,看着两个年轻俊秀的美男仍一如岀发时的精神奕奕,随行的官员眼中只有羡幕的分儿。 此时,得到消息的守城官员及府衙大人等都已经在城门前迎接,将一行人迎进城内后,其中一些人则带着赈灾物资转往调配所。 在他们抵达的前几日,老百姓已大约整理了下,青石板路干净多了,但因昨日雨势才停,因比,萧寰一行人走在这条人烟稀落的大街时,仍嗅得岀有股多日雨后未见阳光的霉味,也见到些被洪流冲过的断垣残壁,甚至在墙上还可明显见到淹过的水渍痕迹。 这一回暴雨至河道决提,两岸老百姓哀鸿遍野,先前地方官已事先向朝廷预警,所以在后续处置上不致手忙脚乱。 如今,又有萧寰一行人护送赈灾银及粮食而来,不管是地方官或老百姓,心都定了。 接下来便是处理流民与合城官民的冲突事件,萧寰听取傅锦渊的建议,先分派岀一队骑兵快马加鞭前往压制,将带头闹事的老百姓抓住打断手脚筋入狱,并迅速将此事流传各地,很快的,就不曾再有什么官民冲突传来。 在休息一日后,萧寰带着傅锦渊等人一一巡视端州,问候老百姓,也到临时充当医治所的大棚架下慰问受伤百姓,安排物资发放等等。 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好在灾区卫生及食物上的防疫得当,并未有疫情发生。 然而在被忽略的偏远山区,竟有老百姓散播不实谣肓,指朝廷派人赈灾,但贪官吃银,就是要他们这些无用的村民活活饿死,于是,当萧寰、傅锦渊等官员策马巡视到此时,这批人竟然拿菜刀、锄头、长棍、长锹的朝他们攻击。 他们衣衫褴褛,口中还大喊,「杀掉贪官!杀掉污吏!」 这群人猛一看似乎都是庄稼汉,但个个面黄肌瘦,步伐也虚浮,反之,萧寰这边有武官也有随侍在,萧寰心慈,要他们放下手中东西,再说明自己的身分,也要他身边的侍从不得伤害他们。 那些人也真的安静下来,却未放下手上的东西,然而,就在萧寰下了马背,朝他们走近时,傅锦渊突然拔剑下马冲到他身前,「他们不是老百姓。」 萧寰皱眉,「什么?!」 「杀!」 骤变突起,那些庄稼汉突然齐齐攻向萧寰,傅锦渊长剑跟着挥岀。 接下来是一阵混乱,官员抱头逃窜,双方交战,哀号声四起,不久,地上纷纷躺下不少人,有人求饶,有人逃跑。 稍后,萧寰的侍卫抓了几个异议分子,就地审问。 原来,他们并非这里的老百姓,而是盘踞在离此百里远一处山寨的强盗,是有人花了重金要他们装成这里的村民闹事,而原来的村民早就下山进城。 他们潜伏在这里已多日,是有人给了他们黄金跟二皇子及傅锦渊的画像,直言只要杀了两人,事成还有另一笔酬劳。 若是此事不成,他们下一步就要在灾区生事,让赈灾不顺利,引起民怨,愈乱愈好,没想到出师不利。 其中,一名受伤的盗匪怨恨的看向站在萧寰后方的傅锦渊,难怪交代他们办事的人要他们特别注意他,就是他坏了大事。 萧寰让人将这些人都押回府衙,等待处置,至于他们说不出幕后主使,萧寰也不担心,认真查,总是有迹可循,何况他大概也猜得出是哪些人。 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萧寰这边就得到消息,合城有一官员饮毒自尽,还留遗书,说他利欲熏心被人收买,做了刺杀二皇子的错事,自知罪无可恕,请皇上饶其家人。 在此次下榻的知府书房内,萧寰看着傅锦渊,「你怎么看这件事?」 「二殿下上回的杀鸡儆猴,显然时间长了,某些人忘了,不过,同行官员中,锦渊无官职,仅是随行幕僚,也会被惦记上,就有些不寻常了。」 萧寰看着他冷笑一声,「你知道是谁?」 「大概猜得岀,二殿下不也猜得岀是谁在算计殿下。」傅锦渊目光通透。 他抿唇笑了,「难怪我与你一见如故,我们都是某些人眼中容不下的障碍物。」 「某些人……福仪郡主跟那几个打着维持正统大旗,希望大皇子继位,实则为自己权势图谋的老匹夫,在我们不知情的状况已成同盟了。」傅锦渊眼中的戾色令人胆寒,即使是贵为皇子的萧寰都能感受到。 「那些老臣在朝中合抱为一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根深叶茂,也是如此,无法随意砍伐,就怕牵连太多,我暂时动不得,但福仪郡主你也动不得?」他问。 「她是我父亲的妻子,我喊她一声「母亲」,她做得到弑子,我做不到弑母。」傅锦渊面无表情的回答。 两人说再多皆是感慨,不久便各自回房休息。 这一次随行的众人看傅锦渊的眼神又更不同了,刻意交好、奉承阿谀,此行,他再度立下大功,识破盗匪伪装百姓行刺二皇子,又救了二皇子一命,能不飞黄腾达? 萧寰也已派快马将此事以密函连夜送至京碱,不久,即有宫中快马带来皇上口信,指二皇子此行效率之高,安排得宜,龙心大悦,对傅锦渊所为诸事更是赞不绝口,回京定有重赏。 接下来的日子,受灾百姓都受到妥当的安置及医疗,一些妄想捞些油水的小官地一一被揪出处置,二皇子博得贤名,受到百姓爱戴不说,也让皇上更得民心。 半个月已过,这一晚,是萧寰一行人待在端州的最后一晚,明日便要启程返京,寂静夜色中,一匹快马奔至知府大院,将一封信函交给萧寰。 萧寰展信一看,眸中一亮,立即唤人将在另一间房的傅锦渊请过来。 「看看。」他眉飞色舞的将信递给傅锦渊。 傅锦渊接过手,一目十行的看完,却无萧寰脸上那般激动。 「我的人找到老神医了,他们正带着他往京城去,你的左臂有救了。」萧寰突然意识到他的平静,尴尬一笑,「也是,还得等神医看过再高兴也不迟。」 他眼中仍是不见波动。 萧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对老神医的医术是很有信心的。」 他拉着他坐下,说了有关老医的诸多传奇,目的当然是给他一些信心,他可以理解,傅锦渊手伤已久,宫中太医也看过,难怪他没有太多期待。 翌日,在金色晨曦下,用完膳的一行人在老百姓们及官员的挥别中出发了。 其中一辆车内,傅锦渊阖眼小寐,昨晩听到老神医的消息,他原本不抱期待,但萧寝信誓旦旦的说,若这世上还有人能治他的手臂,那就非老神医莫属,萧寰还提了几个老神医救治的病例,不得不说,他有了点期待,也因此辗转难眠,几乎一夜睁眼到天明。 他的右手摸着只要略微用力就隐隐作疼的左臂,他其实已习惯这样的痛,但如果能治好,小昙肯定很高兴吧,他也能双手用力拥抱她,而非单手…… 他想起离京前的那一个拥抱,脑海浮现她灵动的笑靥。 分别月余,才识相思,他真的很想念她。 在傅锦渊远行赈灾的日子里,小昙的生活重心也全在望月山庄,她莳花弄草,让自己的院子充满古朴又活泼的野趣,再弄些花园造景,一边还得烧脑写说书剧本,有时写得入迷,还挑灯夜战。 林嬷嬷多次叨念,逼她上床睡觉。 但林嬷嬷不知道,她变得不易入睡,尤其躺下时,脑就会想起傅锦渊,他还好吗?一切顺利吗?没染病吧?那些百姓们的冲突会不会伤到他?如此忧心忡忡,直到后来,苓兰只要在宫里得到一些消息,便会特意过来找她,让她安心。 听到又有匪徒伪装成老百姓欲杀害二皇子及傅锦渊,尽管萧苓兰说两人毫发无伤,傅锦渊再次立下功劳,要她放宽心,但只要傅锦渊一日没回来,她便很难安心,好在他们已经完成赈灾任务,正在返京的路上。 而傅锦渊不在京城的日子,福仪郡主跟傅锦淮到传香茶楼去闹了几回,他们没订位硬要用餐,一次还以她是傅锦渊母亲的身分要看账册,要替傅锦渊管着那些收入,但都被杨晓宁硬声拒绝了,福仪郡主火大的要闹事,及时赶回来的周景浩带了帮手,几个人一掌劈了好几张桌子,福仪郡主一行人才悻悻离开。 但翌日,傅锦淮又强占二间雅间,还带了一群狐朋狗党说要找当家主厨来陪酒,显然是把茶楼当青搂,不过也很快就被周景浩收拾了。 那一日,杨晓宁就作主让周唯载她回山庄,不必再去茶楼。 也在那时,小昙才从她口中得知,傅锦渊有交代,不要让她跟傅锦淮或福仪郡主有任何的接触,若有必要就待在山庄,周唯也得到这道命令,若是那两人硬要生事找到山庄来,周唯会将她送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人都出远门了还不忘护着你,就你这没心没肺的对他无心。」末了,杨晓宁还抱不平的撂下这话。 天地良心,她哪有没心没肺的?瞧傅锦渊最在意的蝴蝶兰,现在开得多么妍丽娇柔,还有攸关他左臂的小苗儿,现在可是长高高还结了三个花苞。 山庄里的花圃及院子,处处都见各式花卉,绽放花朵不一,个个亭亭而立,走到哪儿都能闻到飘散在空气中浅浅淡淡的花香味。 过去破旧荒凉的山庄早已焕然一新,蝶飞蜂舞,处处充满生机。 但在夜深人静,她在床上躺平时,为他担忧牵挂的心就被提了起来,她也才明白,为什么白日将自己搞得那么忙,那是让她没时间乱想。 尽管睡眠质量欠佳,但庆幸的是,她每天跟花儿相处,又喝自制的花露养颜美容,再加上花膏涂涂抹抹,肤质零瑕疵,一袭简单素衣裙,顾盼之间,也有仙雅灵秀的绝尘气质。 林嬷嬷天天看着她,脸上笑容也天天的加深,她都被看到不好意思了。 「小昙,我真的觉得你一天比一天美,这模样不输天女下凡来呢。」林嬷嬷边说边拿了铜镜台上的一瓶小花膏,往自己脸上也涂涂抹抹,这肤质还真的好了不少。 她又看看台面上几个瓶瓶灌罐,再看看镜里的小昙,「丫头,这些涂的抹的要是拿到京城卖,肯定也会大卖,可惜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都没想到呢,嬷嬷怎么现在才说?」她懊恼了。 第三十五章 「我早跟大少爷提过了,但那时候你茶楼庄子两边跑,大少爷心疼死了,我一提,他就要我不准跟你说呢。」想到傅锦渊那时的叮咛神态,她就替小昙高兴,「不过,小昙,下回别让杜姑娘过来了,我看她就觉得不舒服。」 「嬷嬷跟公主、晓宁都一样,觉得她当时退婚,现在又巴上来,是因为大少爷发达了。但不是的,退婚是她父亲逼的,不是她的错。」 「是吗?」林嬷嬷很怀疑,但是她清楚另一件事,「她是来跟你抢大少爷的,你这丫头能不能多点戒心,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 小昙很无奈,近日听到这些类似的话,听到她都麻痹了,都说杜诗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认为杜诗诗是她最大的威胁,但他们不知道,她下凡的使命之一就是让杜诗诗重回傅锦渊的生命啊。 林嬷嬷丢了话就去忙活了,小昙也乖乖坐到桌子前写说书的剧本,只是写着写着又走神了,傅锦渊对杜诗诗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能确定的是,被人退婚,傅锦渊的自尊绝对受伤,先是世子之位没了,杜家退婚,樊氏又重病离世,这些种种,要他再接受杜诗诗或许有难度,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真不想让她当他的妻子吧。 直至黄昏落日,小昙才从椅子跳起来,拿了陶埙,快步往后院去,殊不知,屋角处站着一个高大身影,贪婪的双眸紧紧盯着她。 时至秋末,衣裙虽然并不轻薄,然而依然展现了她美好窈窕的身材,侧看成峰的上围,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浑圆的臀部及裙摆下贴的腿儿,令他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胯下更是坚硬如铁。 魏田舔舔唇,看着小昙玲珑有致的身影,心痒难耐。 前些日子,皇帝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那些箱子全被放到一间屋子再上了锁,五日前,他摸了进去,偷了好几个金元宝及一些珠宝,本想就那样离开,到其他地方过好日子,他却舍不得小昙。 二皇子带队返京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他再不行动就迟了,因此这两天他也做了些准备。 陶埙的轻快乐声再度在山庄里响起。 他摸摸后腰的包袱,里面可是金元宝及珠宝,不能掉的。 听着乐声,他很快的前往小昙的屋子,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四周种了不少花卉,朵朵迎风绽放,长廊下有两个灯笼,他看看四周没人,快步走进窗明几净的雅致小房,从袖口摸了一包药倒入她的茶壶,这才翻身岀了窗户,躲在窗外。 这段日子,他已摸清楚她的生活作习,每每在吹了陶埙后便会回到屋里,先喝杯茶润口,再去找林嬷嬷忙活,他是打定主意要带她一起离开的,但她若醒着,绝不可能乖乖跟他走。 他伏在窗后耐心的等着乐曲停歇,接着是轻盈的脚步声开门而入。 小昙进屋,走到桌前放下陶埙,为自己倒杯茶,边喝边往床边走,本想拿巾子擦擦汗,没想到不过几步路,便觉头昏眼花,下一秒,哐啷一声,杯子落地,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卧地上。 魏田俐落的翻窗而入朝她走去,一到她身边,跪坐俯低凝睇,伸手轻轻拨开落在颊边的长发,见她粉白如雪的白净肌肤,卷翘的睫毛落下长影,她鼻梁微翘,那张粉唇更是娇艳欲滴,明知时间不对,他却想一亲芳泽,谁让这段日子林嬷嬷防他像防贼,还有周唯也是。 他伸手轻抚她的唇,视线再往下,落到她胸前,瞳孔一缩,他急切拉开她的衣襟,露出一片凝脂肌肤及一截粉色肚兜,那布料下可见的波涛汹涌…… 他吞咽了口口水,耳里只听得到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与粗喘的呼吸声。 「小昙,快出来,有个人……说是二殿下的人,载着一名神医……呼呼……说是大少爷的马车也快到了,二殿下特别安排过来,先看大少爷的手……」 屋处传来林嬷嬷兴奋的叫声,但屋内的魏田浑身沸腾着欲火,什么也听不见,他猴急的扯下小昙碍事的外衣、中衣,俐落解下肚兜带子,一手欲扯下她最贴身的那薄薄衣料,看她坦露最诱人的浑圆…… 身后突然响起林嬷嬷惊天动地的嘶声大吼,「来人啊,来人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这冲天刺耳的尖叫惊醒了魏田,他飞快回头,抓着肚兜的手也跟着一揪,一把木椅已朝他迎面砸下来,他一阵头晕,下意识的松开手中肚兜,双手扣住椅子,不让林嬷嬷再往他头上砸…… 「你这不要脸的色胚,大少爷回来了,看他怎么杀了你……」林嬷嬷气急败坏,使尽吃奶力气跟他拔河抢木椅。 此时一阵急遽的脚步声朝这奔来。 魏田脸色一变再变,他猛地将木椅用力推向林嬷嬷,林嬷嬷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后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腰间一阵剧痛,痛得她眼泪都迸岀来了。 魏田面如死灰,不敢再多停留,拔腿岀门,急往后方院子跑。 周唯恰巧赶到,看到他逃窜的身影,但想到林嬷嬷的尖叫,只能脚步未歇的往声音来处跑去。 在这时间,仓皇无比的魏田已经拔腿跑到后院,一辆马车已在那停着,这是他早备好的,原本是想将小昙放入麻袋中,偷偷扛上车,却被强烈的欲望烧昏了头,耽搁时间不说还坏了事,更可恨的是,他明明扯下肚兜,却连一眼春光都没瞧到,肯定便宜了周唯! 他咬牙切齿又懊悔万分,但也不敢再逗留,鞭策马儿,驾车离去。 同一时间,另一辆马车在庄园大门停下来。 彩霞满天,傅锦渊与萧寰同车回到山庄,两人一入内,就见老神医及两名小童在厅堂,另有一名是萧寰的随侍,就是他将老医三人送到此地。 萧寰微笑介绍傅锦渊给老神医后,就请老神医给傅锦渊把脉,然而,傅锦渊却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不见庄里的任何人。 在傅锦渊的询问下,满头花白的老神医才回答,「一开始是有个嬷嬷迎我们进门,但她说要去找人,后来就迟迟不见人过来了。」 傅锦渊黑眸一眯,小昙与林嬷嬷不会如此伯礼,他请萧寰跟老神医暂坐,步岀厅堂直觉的往小昙的屋子走去,庄里一如以往的宁静,却见周唯站在小昙的屋子前,背对着大开的门,脸上表情怪怪的。 「你怎么站在这里?」 周唯还没回答,屋里立即传岀林嬷嬷带着痛苦的声音,「是大少爷吗?大少爷快进来,就你一个人进来,其他人绝对不可。」 怎么回事?他不解的看着周唯。 周唯摇摇头,指指屋内,「我要进去时,林嬷嬷就大叫着要我闭着眼睛岀去,又说我绝不能进去,但又不可离开,可能是怕魏田去而复返。」 傅锦渊一听,当即沉下脸,快步进去,就见林嬷嬷一脸痛苦的僵坐地上,眼中带泪,他连忙过去将她扶起坐下,就见她指着前面…… 「我这一跌就起不来了,腰一动就痛,动不了,小昙她……大少爷快帮她。」 第三十六章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惊见小昙竟然是上半身赤裸的躺卧地上,他瞳眸陡然一缩,飞奔过去,直接拉了一旁的衣服盖住她,再探她鼻息,这才松了口气,但眼中怒火未消,拿了掉落的茶杯一闻,是迷药,他立即将小昙抱起往床上走去,「到底怎么回事?」 林嬷嬷含泪说着稍早发生的事,一边在心里想着,大少爷看到小昙的身子,一定会负责的,这事还不算太糟,但她不忘强调魏田没来得及对小昙做什么,她可亲眼瞧见他正要把肚兜扯下就被她喝斥回头,她没让他有机会看小昙,也来不及做什么,这两点林嬷嬷一再地强调,就怕大少爷从此看轻小昙,那小昙就太可怜了。 傅锦渊将失去意识的小昙放回床上,他的黑眸充满戾气,回身将地上的衣物拾起,再度走到床前,抿紧薄唇的看着小昙。 「那个……那个……大少爷帮忙小昙穿回去吧,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被魏田看了,这丫头虽然变了很多,就怕在这事上钻了牛角尖,以为自己失了清白,想不开的话该怎办?」林嬷嬷着急的都哽咽了,她老太婆是想亲自帮忙,但这腰疼得紧,站不起身又怎么帮小昙把衣服穿上? 他深吸口气,「我知道了。」 「大少爷,你不会嫌弃小昙的,对不对?」林嬷嬷知道他不是肤浅的人,但他毕竟是男人,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妻妾是清白之身。 他突然回头看着一脸忧心的林嬷嬷,「小昙的身子只有我见过,嬷嬷明了吗?」 林嬷嬷看到他一脸严肃,突然笑着点头,是了,只有大少爷见过,小昙是大少大的人,大少爷不会辜负她的,她泪水频频落下。 他回身,拉开盖住小昙上身的素色外衣,目光掠过她白馥香软的身子,抿紧薄唇,拿起肚兜为她穿上,脸上未生半分情欲,专心的为她穿衣,一边不忘检查她身上可有碰撞跌倒的伤。 林嬷嬷偷偷看着,但他高大的身子遮了大半,她看不到什么,却能感受到大少爷的谨慎及温柔,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泪水落不停,就觉得大少爷视小昙为珍宝。 蓦地,外头传来脚步声,傅锦渊立即冷声道:「不许进来。」 「出了什么事?」萧寰好奇的声音已在门口响起,而且似是有要踏进来的意思。 林嬷嬷急得太叫,「谁也不许进来。」 「二殿下,请您在门外稍等。」傅锦渊已快为小昙穿妥衣服。 萧寰远远的探了一眼,只看到他在床边,突然又将床帘放下。 林嬷嬷结结巴巴的看着站在门口那名俊秀贵气的年轻男子,「那个……老太婆该下跪行礼的,可腰……腰受了点伤,还有,那个……二殿下,请稍等,小昙人有些不舒服,那个……在帮忙看着。」 他蹙眉,「那该找老神医过来看看才对。」 傅锦渊走了过来,「是要麻烦老神医。」 萧寰瞧他表情阴沉,扫了一眼屋里的气氛,点点头。 「醒了,醒了。」 床榻上,小昙长而卷的睫毛颤了颤,她听到林嬷嬷急切的声音,蹙了眉头,才幽幽的张开迷双眸,映入眼帘的却是傅锦渊那张紧皱眉头的俊颜,她下意识的要起身,却发现身体恁地沉重。 「先躺着,你被下药迷昏,会有些不舒服。」他看了眼一直站在身边的林嬷嬷,她明白的转身岀去。 没一会儿,林嬷嬷端了一碗汤进来,见他正将小昙扶坐起来,在她身后塞了枕头,连忙端上汤药,傅锦渊随即接过,就要亲自喂小昙。 在这短短时间内,小昙已从傅锦渊口中知道魏田下药要对她行不轨的事,好在林嬷嬷及时制止,她没事,而魏田已经跑了。 「你这丫头,真是老天爷保佑,大少爷刚好这时间回来,二殿下的人也带人从京中来庄子,说是想让神医看看大少爷的手伤有没有得治,没想到却是先治了你这丫头,还有我这腰,本以为要废了,动不了,好在神医扎了几针就能走动……」 小昙静静的听林嬷嬷叨念,一边喝着苦到想吐的汤汤,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温柔喂药的傅锦渊,她有一个月没看到他了,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想问,可这会心里却被某个莫名的情绪充塞得满满当当的,让她不想说话,只想看着他。 林嬷嬷叭啦叭啦的说了一大串,才发现喂药的跟喝药的根本没人理她,她来回看着两人,低头笑了笑,转身正要岀去,就见二殿下带着那名白发苍苍的老神医走进来。 萧寰不知想到什么,朝傅锦渊看了一眼,眸中的笑意让傅锦渊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又淡淡的看他一眼。 林嬷嬷突然想到什么也笑出来,出口的就是,「小昙你不知道……」 「嬷嬷。」傅锦渊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气氛很怪啊,她昏迷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小昙来回的看着不敢多话的林嬷嬷,还有笑得很暧昧、眼儿猛抽的二皇子。 萧寰终究还是没有为难这个从幕僚升级为知己的好友,而是看着她道:「你好好休息,这位是自称自己无名的老神医,我找了他几个月,想让他好好看看锦渊的左手,但锦渊非得要先看到你醒过来。」 那意有所指的调侃目光让她莫名的脸也涨红,她看着傅锦渊,「我没事了,大少爷赶快让老神医瞧瞧。」 「这手伤都快三年了,不急这时候……」傅锦渊地被众人的目光搞得耳根微红,他倏地起身,「我们去外面……」 「就在这里把脉吧,我也想知道能不能治啊。」小昙连忙拉住他的手。 萧寰笑了岀来,「唉呀,真是小别胜新婚,可怜我这堂堂二皇子,从端州返回的路上,掐算好时间又急急派令,让人把老神医从宫里接来别庄,又修书一封,禀明父皇,稍晩再入宫,这连口水都还没喝……」 「二殿下,老太婆去端茶来。」林嬷嬷笑着出去了。 萧寰其实哪是欠人伺候,是他把伺候的人遣退,故意调侃眼前这对你关心我,我更关心你的俊男美女。 说笑结束,不一会儿,老神医坐下替傅锦渊把了脉,看了手臂,沉思许久。 傅锦渊、萧寰、林嬷嬷屏息以待,小昙也揪着一颗心,觉得交握的手都置汗了,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终于…… 「这伤实在太久了……」老神医总算吐了一句话,但实在不算是好消息。 萧寰忍不住激动的问,「是不能治?还是能治?」 这一问,每个人的心都沉重起来,屋里的气氛再度凝结,静得让人头皮都要发麻。 老神医一脸慎重,低头思索,又将手放回傅锦渊的脉上,再细诊,感觉时间急速的在流逝,每个人的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更小心,就怕干扰把脉。 老神医终于收了手,却是坐着不动也不语,似乎还有疑虑,几次蹙眉,最终还是说了实话,「老夫有把握治好,只是也没把握能治好。」 「请老神医直言。」傅锦渊说得平静,但人人都能从中听出他的压抑。 第三十七章 「治是可以治,只是老夫要一味珍贵的花当药引才能治,可惜那花太过珍贵,老夫手上没有,皇室药库里的奇珍药材何其多,但先前宁王爷缠绵病榻时,老夫曾在皇上的恩准下进去一趟,但,也没见到。」 他将萧寰心里所想的也说了出来,让萧寰都忍不住叹息了。 傅锦渊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心中的抑郁,本以为找到老神医,半废的左手能被医治,结果,能治却找不到当药引的奇花! 相较于一室的心情低落,小昙努力的压下脸上的兴奋,她知道老神医说的肯定就是福梦花,那是天界不小心落入凡尘的药界奇花。 萧寰倒是有心,认为可以派人去寻,要老神医告知何处可以寻得。 「实不相瞒,本人曾在先师手上看过,但该花难照养,尚未开花前就枯萎,所以才如此难得,老夫行医多年,也只见过那一回。」老神医叹息一声。 小昙必须努力的深呼吸再深呼吸,压抑语气里的满满喜悦,毕竟此刻屋里笼罩的是超强低气压,她若笑靥如花或语带笑意,都不符常理。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咳……老神医,我也种了很多花,从后山移植很多不名的花来照顾,就在后院的花圃,很多都含苞待放,有没有可能就有那种花?」 老神医抚须摇头,「老夫所说的这种花极为珍贵,怎可能如此轻易就岀现在这庄园,当年,先师找到的那名奇人,他倾其一生就养了那株名贵的福梦花。」 她急急的道:「可是我那些花儿中,有几株在平地甚至山峦高原上也都极难见到呢。」 「是吗?」 林嬷嬷也急急插话,「那花圃花真的多啊,这丫头爱花,连公主也给了好些奇珍异草,还有一些世家姑娘这段日子争相要与小昙交好,也投其所好,送给她很多花,肯定有不少珍稀品种,这丫鬟可宝贝了,平常都不让人靠近的。」 林嬷嬷的话引起老神医的兴趣,傅锦渊便让周唯及林嬷嬷掌灯,因为外头天已黑,屋内点了烛光。 小昙已经感觉好多了,也坚持要同行。 于是,萧寰又叫几名侍卫提了灯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后面的花圃走去。 月色皎洁,在灯笼照明下,众人皆见这花圃占地不小,种植的花卉果树真不少,即使入夜,仍有花朵绽放或半开,其间的确有几款相当稀少的花卉,但就在老神医看到居中一株紫红小花时,他整个人震了一下,接着急急去拿一旁侍卫的灯笼,顺着花圃小径,小心的走进去,面带虔诚的蹲在那花苞前。 小昙微微一笑,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得,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全落在傅锦渊的眼中。 他因为担心她身子没有完全恢复,才一直看着她,却见到这样的神态,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老神医盯着那株含苞的紫红小花直瞧,特别的是花瓣边缘像镶了一串圆润珍珠项链,贵气逼人。 「真是时也命也,此花极为难得,也极难养成……」老医的眼神仍是惊艳,他看了又看,再起身时,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看向傅锦渊,连连赞他是老天爷眷宠之人,此乃机运,他行医天下,游走四方,明白有些人明明有得医治,却少了此奇花救命。 林嬷嬷喜极而泣,话就说个不停,「小昙在茶楼再忙,回来一定没忘了来照顾这花圃,还吹陶埙给花儿听,没一天落下的,」她又哭又笑的说:「不是老太婆胡说,我都有种错觉,这些花儿,只要小昙走过去,原本枯萎的花好像都有精神了。」 小昙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林嬷嬷的错觉其实有十成真,她身上的花仙气息的确能让花草昂扬盛开呢。 「大少爷,这花苗你忘了吗?就是丫头说可以得幸福的,那时我还怕她走火入魔,怎能想到,还真是种出幸福的来了,呜呜呜……」 小昙连忙上前安慰突然泪如雨下的老人家,「嬷嬷怎么哭了?该高兴啊!」 她的确是笑着但又忍不住抹泪,「呜呜……我这不是高兴的哭吗?你这丫头真是福星来着,真的,呜呜呜……」 傅锦渊看着小昙的眼神也有着不可置信,他记得她带花苗回来那天是神神秘秘的,后来还说是一名僧人所赠,说此花可以让人得到幸福的谬论。 但如此难得的奇花,竟是老神医口中难种的福梦花,而她却能将它种成功,这番奇遇真是巧合吗? 萧寰跟老医不知其中曲折,林嬷嬷倒是拭干了泪,向两人解释。 傅锦渊则想到她的梦中见闻,很多事明明极不合理,偏偏她都做到了,但除了仙人入梦这样的解释外,也没有足以说服他相信的说法。 她是侯府的家生子,跟着奴仆们长大,六、七岁开始干活儿,她的爹娘在出府办事时发生坠马意外双双离世,她便一直在母亲院子伺候。 几个月前,她重伤醒来后,他的境遇也开始因她而一点一点的好转,传香茶楼、他的手伤,都从原本的糟糕透顶而有了转机,她真的就像他的福星。 思绪间,一行人已回到厅堂,老神医直言有了福梦花当药引,日后只要定时针灸,配合他的药方,定能加速复原。 这一番事说下来,夜已深沉。 萧寝连夜返回皇宫,林嬷嬷腰还疼着,所以傅锦渊命周唯打扫备个小院,让老神医及两名小童洗漱休息。 傅锦渊看林嬷嬷也累了,让她径自回房。 稍后,傅锦渊也自行沐浴,洗去一身疲惫。 这一晚特别漫长,傅锦渊却不想睡,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小昙,他甚至忆起她带回小苗之前那天,在伺候他洗浴时,问了他不少关于左臂的问题。 小昙则觑了空,去厨房煮了简单的面,一一送去给老神医、两个小童、林嬷嬷跟周唯,这会儿才送了一大一小两碗面进傅锦渊的屋子。 傅锦渊也真的饿了,按捺下百般心思坐下来吃,小昙则享用自己的那一碗。 两人静静吃完,小昙收拾碗筷到托盘上,才开口跟他说谢谢,若不是他及时回来,她现在可能没心情吃面呢。 「该说谢谢的是我,「他看着左手臂,再抬头看她,「关于福梦花,你有什么要跽我说的?」 桌上烛火映照在他脸上,俊美五官上浓眉微蹙,那双深邃黑眸极沉。 她与他四目相对,心思转了转,多少猜得到幸福来得太快,他在难以置信之余,自然也是问题丛生,然而,时间就该花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回头找答案不是很浪费生命? 「其实真的就是老天帮忙,是奇遇也是奇缘,再说了,能治好你的手臂才是重点,纠结那些细节做什么?」她笑眯眯的看着他,「等到大少爷手伤好了,皇上就会派官职,大少爷就能回到朝堂上当官,差事一旦办得好,也能拿回世子之位了。」 他明白她不想谈太多,也罢,他眼中含笑的看着她,「你很高兴?」 她用力点头,「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若是你再与杜姑娘花好月圆,携手一生,就更好了!」 第三十八章 他脸色突然一僵,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却也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她也不知怎么的,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心头猛跳起来,略微慌乱的道:「晚了,大少爷风尘仆仆的回来,又出了这么多事,早点休息吧。」说完她拿起托盘,夺门而出。 【第十章 想成亲的动机】 翌日,老神医旋即进城一趟,没多久就跟两名小童载了一车满满药材回来,不久,山庄里的空气中就飘出药香味。 傅锦渊也开始忙碌,在书房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其间还来了几位侠帮的江湖友人。 小昙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好不容易等他有空了,老神医却要帮他针灸了,她只能退出去,老神医自己带了两名小童打下手,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倒是林嬷嬷,在她一再要求下,林嬷嬷才告知那天她被魏田迷昏后,其实并不是没事,林嬷嬷将那天的事从头到尾的细细道来。 小昙正庆幸魏田的眼睛没来得及吃冰淇淋就吓跑,可听到自己上身赤裸,胸口袒露一大片雪白肌肤的样子全落在傅锦渊的眼里……她呼吸一窒,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听到他亲自为她穿上衣服,此时二皇子派人去找老神医进屋为她把脉,傅锦渊仅简单跟二皇子提及她中了迷药,但二皇子却从他当时要进屋却被傅锦渊制止,又见他站在床前的一幕,想到她可能衣衫不整…… 「二殿下,小昙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我担心她身上不知有何伤势,才为她检查身体。」林嬷嬷学着傅锦渊的口气道,接着,口气再恢复正常,「二殿下一看就是人精,笑得意味深长,就丢了句,「给个小姑娘检查身体,你可要负责她的一生了。」」 「她一直都是我的人。」 那声坚定的回应,林嬷嬷是学得维妙维肖,又说得笑眼眯眯,意有所指的说他会娶她。 可是,小昙有不一样的解读,她本来就是侯府的丫头,本来就一直在伺候他,不是他的人又是谁的人? 只是,想到她身子被他那双手碰过,她还是心跳如擂鼓,是不是傅锦渊也想到这事,所以这几日见到她皆是耳朵微红,好像也有些尴尬。 扪心自问,若说这身子真要被人瞧了,她是宁愿让傅锦渊看到的,至少他是君子,魏田是小人。 但看都看了,人是要往前看的,那是过去的事,小昙乐观的决定把这事抛诸脑后,该干么就干么,于是,之后再见到傅锦渊,她一切如常。 这一日,傅锦渊一早就进宫面圣。 皇上高坐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大赞赏二皇子与傅锦渊赈灾一事办得好,又提及傅锦渊大胆果断又细心,再次救下二皇子,圣口一张,毫不吝惜的再赐下许多赏赐。 皇上也开心的透露傅锦渊的左手伤势能治好的消息,并允诺不久他将入朝为官。 闻言,朝堂之下,文武百官神色各异,老禄王眉头一蹙。 下朝后,多名官员上前向傅锦渊恭喜,其中包含杜诗诗的父亲,直到老禄王走近,众人皆识趣的告辞离开,老禄王虽然名义上有两名外孙,但偏爱女儿所生的傅锦淮一向是公开的秘密。 他拦住傅锦渊这个与他非常陌生的外孙,相较自己女儿生的傅锦淮,他不得不在心中叹息,女儿真的是将傅锦淮宠坏了。 「你这次做得很好。」他对着神情疏远的外孙,话说得艰涩。 「谢谢王爷。」他没有喊「祖父」,那是傅锦淮专属的称谓,这个外祖父也从不吝惜让他知道,他有多疼爱傅锦淮,有好吃好玩的就独傅锦淮一份,至于自已,乃落魄世家樊氏所岀,身分不够。 禄王自然能看出他眸底的冷意,再想到自己派人刺杀他…… 他如皇上一样,几乎忘了这孩子的存在,就连女儿要他帮忙除掉他,他也是马上就同意了,但眼前的男子面容俊逸,卓然而立,伫立殿堂仰望圣上,不卑不亢,而今又与二皇子站同边,前程似锦,他竟然有些后悔了。 既是相对无言,傅锦渊漠然行礼,转身离去,老禄王露岀一丝苦笑。 天空下起了大雨,马车停在望月山庄门口,穿着蓑衣的周唯打了帘子,撑起油纸伞,护送傅锦渊进了厅堂。 秋雨袭人,傅锦渊的衣服下摆溅湿,鞋沾了泥,脸上也被雨打湿,小昙早就引颈等候多时,见他回来,就俐落的打来温热水,拧了巾子、送上一杯热茶。 傅锦渊对她的殷勤不意外,不过,那双灵活明眸透着一抹忐忑,便是有事。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盏,抬头无言的看她。 她咬咬下唇,又挤出笑脸,「午膳已经备好了,这会大雨,成了留客天。」 他蹙眉,仍有点听不明白,就见一旁的林嬷嬷一副受不了的呿了声,又摇摇头。 小昙不仅听见也看见了,林嬷嬷又送她一眼「你蠢死了」的目光,她也无奈。 傅锦渊起身往饭厅走去,没想到一眼就看到站在堂前的杜诗诗,他心里顿时一沉。 杜诗诗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再柔声问候,赞美他前往灾区赈灾的义行,又说了些为自己突兀打扰感到抱歉的话。 「大少爷不在庄子那阵子,杜姑娘也常来找我,陪我聊天,她就这么可人。」小昙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他。 杜诗诗脸儿泛红,一颗心怦然狂跳,这是头一回两人如此靠近,她偷偷觑着他俊美的容颜,心儿又是狂跳不停,但他仅是点点头,就示意她入座。 小昙看到杜诗诗脸色微僵,再看到傅锦渊似乎冷冷的,她轻咬下唇,只觉得自责更深了,一定是他被杜家退婚落下阴影,不知如何应对吧。 「杜姑娘人真很好。」小昙赶紧替她说好话,以手肘碰了碰傅锦渊,没想到他却无所觉,让她也坐下吃饭。 她马上摇头,过去是庄里没客人,她才跟他同坐,但如今杜诗诗在,主仆总是有别,她是丫鬟,哪能与他同桌共食。 傅锦渊也不勉强,眸色更深,安静的举筷用膳。 杜诗诗身后的丫鬟梅儿则安静的为主子布菜。 小昙看着傅锦渊一张冰山面瘫脸,再看着愈吃愈难下箸的杜诗诗,气氛好不尴尬,她想开口,某人却先说话了。 「食不言。」 这是用餐礼仪,杜诗诗只能依礼而行,但入口食物有如嚼蜡。 小昙看着专注用餐的傅锦渊,那双黑眸不冷不热,她抓头挠耳,不知所措。 末了,雨已停歇,杜诗诗也叨扰一餐了,瞧见傅锦渊并未有留她说话的意图,也只能干涩的道谢告辞。 此时,一行人步往山庄门口,傅锦渊、小昙送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山风拂来,将小昙身上淡淡的清浅花香味吹送向傅锦渊,他压抑许久的一颗心也跟着骚动起来,甚至带着点怒火。 但他又该如何责怪她?她从不知他对她有另一番心思。 还有那一日,他为赤裸的她着衣,当时他因为担心,对她没有任何遐思,但在老神医把脉确定她身子无碍后,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不该想的画面,那美丽裸露起伏的山丘…… 第三十九章 黑眸燃起一簇火苗,那些事,他本以为小昙不知情,但之后林嬷嬷找了个机会跟他坦承,说她都跟小昙说了。 身为男子,他合该主动与小昙谈及进一步的事,然而看小昙的态度,她对自己并无那方面的想法,所以,在面对自己时仍然自在,叫他如何不堵心? 小昙看着他目光沉沉,一波波倾压过来的气息更是无形压迫着她,让她头皮发麻,吭也不敢吭一声。 他气闷也沉默,径自返回书房。 她心惊胆颤又满头雾水,完全状况外,她走到花圃,看到那已开了不少花的蝴蝶兰,是了,该将这盆花拿去给大少爷了,书房的申椒果实全没了,已被她移植到花圃。 林嬷嬷走了过来,瞧她俏脸闷闷的,「怎么了?」 「大少爷心情不好,我拿这盆花去给他,他一定会开心。」她嚅嗫说着,自己都觉气弱。 「心情不好是为什么?你这丫头,你已是大少爷的人了,你到底懂不懂?」林嬷嬷简直快被她气死了,比了比胸脯,意思是她都被看过了,这会儿是帮别人当红娘的时候吗? 她脸儿一红,「那是意外,大少爷是不得不看,是勉强、被迫的,何况,我就是丫鬟,当得起他的妻子吗?」 她并没有愚蠢到那种无知的程度好不好? 林嬷嬷愣了一愣,对啊,大少爷频频立功,以小昙的身分,最多就是个妾,哪有资格站在大少爷的身边为正妻?又想到杜诗诗这阵子老往山庄来,看来是对大少爷有心。 小昙见她神情松动,这是想通了,将兰花整理一番后,抱起来就往书房去了。 她敲敲门,听到里面应了声,一手推门,一边喊着,「大少爷最爱的兰花回来啰。」傅锦渊从案桌后抬头,看着那盆开了数朵的蝴蝶兰映衬着她的笑脸,是那么美丽。 她走进来,将兰花放在窗台前方一只赏花木几案上,不知何时,阳光露了脸,那株清冷盛开的兰花及茎上还有几个半开未开的花苞,在阳光下散发着清雅动人的姿态,随风吹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还有雨后放晴带着的草木香。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岀尘脱俗的素净脸上,几抹细碎阳光亲吻她的脸,如此佳人却一心想为他人作嫁,因此他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林嬷嬷告诉我,你已经知道那日你被迷昏后,我对你做了什么。」 她脑袋还在想杜诗诗的事,因此,极为平静的点点头。 她这反应可真的在他心里点了火,瞬间火光燎原,他看了她的身子,她丝毫不在乎?黑眸酝酿起风暴,他咬咬牙,「你的清白,我会负责。」 她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时,粉脸羞涩涨红,飞快的摇手又摇头,「不!不用的,大少爷看了,我又没少块肉,怎么需要你负责?而且,又不是你愿意看的。」 她没少块肉?!又不是他愿意看的?!她这是有多嫌弃她自己!他真的气笑了,沸腾心火也瞬间灭了一大半。 她的神经也粗,见他笑了,以为没事了,双方达成协议,便打算继续当红娘。 但傅锦渊岀乎意料的不合作,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他都兴趣缺缺的不搭话,有时还会冷眼瞟她,害她小心肝都颤了颤。 传香茶楼,一如以往的迎进一个又一个的客人。 如今的茶楼在各个时段都很热门,小昙拿几项现代港点教了师傅,定名「早茶」,那些叉烧包、烧卖、爆浆馒头、鲜虾肠粉等都很受欢迎。 小昙从马车下来,远远的看到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他看来不过七、八,又黑又瘦,挑的货也很特别,竟然是小小的盆栽,一看这些小花小草都被照顾得很好,可见是用了心的。 杨晓宁见她下马车后也没进来,就好奇的步岀茶楼,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哦,我认得他,大家叫他豆子,孝顺又乖巧,他父亲早逝,只留了片花田,娘亲又常卧床,那些花卉都是这孩子自己照顾的,不过很少担出来卖,都在东街那老房子前摆着卖。」 豆子看到两人,急急挑担过来,满头大汗的笑道:「姊姊们买花吗?最近花都卖不岀去,可我娘上个去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妹要吃饭。」男孩说到后来,眼眶都红了。 杨晓宁就是个心善的,「这花我全买了。」 「等等,豆子,你先跟我来。」小昙另有想法。 杨晓宁点头笑了笑,看着小昙带着他往侧门的方向走去。 一大一小从侧门进到后院,小昙买了豆子带来的所有花苗,给他一袋碎银。 豆子眼眶一红,小心的拿岀一颗碎银,又有点舍不得,最后还是将银子递出去,「大姊姊,这可以买一个小花糕吗?小小的就好,我想买给妹妹吃,她五岁,曾经看过有人拿花糕到我们那庄子,说是免费送的,但我跑来排队时已经没有了,妹妹很难过。」 「豆子叫我小昙姊吧。」小昙微微一笑,要他将银子收好,另外亲自做了食用花糕,以食盒装着给男孩,要他明日将空食盒拿回来还,再加五十盆小盆栽,要那种长不高或是长很久才成长的小盆栽,她要教他赚点小钱。 豆子不明白她的话,但看着她漂亮的脸就像仙女一样,说话又温柔,频频点头道谢后,这才挑着担子离开。 小昙将那些花苗移植到后院,再度回到厨房,净了手,就见周景浩像一阵风的刮进来,「我快饿死了,小昙,我要点小笼包。」这可是小昙的拿手私房料理,他尝过一次就上瘾了。 小昙和他一样是吃货,二话不说就在先前为了公主而单独隔开的小厨房里忙碌起来,做了小笼包,皮薄馅美味,就连傅锦渊也是爱好者之一,想到他,她就问了句,「大少爷中午会过来茶楼用膳吗?」 自从赈灾回来后,二皇子更加倚重傅锦渊,他天天得进宫当幕僚半日,再回茶楼用膳,但有时二皇子会留他用饭。 「会,我们有事要谈,约了边吃边谈。」他眼巴巴的看着那冒着烟的蒸笼,吞咽着口水。 谁知此时苓兰公主突然也像阵风的刮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动作一样快,就见她绷着一张俊颜,回头瞪她们一眼。 「怎么了?」周景浩问得直接。 「福仪郡主那臭女人,报复我上回在父皇面前扫了傅锦淮那纨裤面子,她趁着进宫跟我母妃嚼舌根,明儿过后,我就被禁止岀宫,要在宫里学规矩。」苓兰气呼呼的在周景浩身边坐下来。 「怎么突然要你学规矩?」周景浩觉得怪怪的。 没想到一听到这话,萧苓兰突然眼眶一红,又狠狠瞪他一眼,「因为我就快要嫁人了,规矩不好,会丢咱们夏和王朝的脸,嫁的是邻国二皇子,画像我看过了,母妃跟父皇都说人品极好。」 「那恭喜你。」他笑得没心没肺。 小昙看着瞪着他的萧苓兰,明白她心里肯定还没将他完全放下吧。 第四十章 萧苓兰收回目光,却看到小昙不忍的眼神,她一愣,反而笑了,「没什么啦,至少这不算是和亲,本公主又不是交易品,」但再看到两名侍女担忧的眼神,她咬咬牙,「我该走了,不然母妃就要惩罚她们,不过,小昙,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到皇宫来看我的。」 「好,到时我一定去。」小昙知道她的朋友并不多。 萧苓兰再看周景浩一眼,才风风火火的走人,两个侍女急急的跟上去。 小昙见周景浩的目光仍直盯着冒着白烟的蒸笼,她真不知该不该为萧苓兰难过,堂堂公主的魅力还敌不过小笼包,她摇头一边着手准备妾丝酱料,一边关火。 周景浩早已经自行拿好碗筷,准备一壸茶,当她将小笼包拿过来放到他面前时,他就着特制酱汁配着姜丝,一口咬下小笼包,即使烫口,仍是大大的满足。 小昙坐在他对面,笑看着他吃得满头大汗,但一想到昨天离去的杜诗诗…… 她叹息一声,「为什么大少爷都不动心呢?杜姑娘真的很喜欢他,他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唉,大少爷再不努力点,到后来,杜姑娘失望嫁别人,可怎么办?」 美食第一,周景浩一颗接一颗吃下肚,喝了口好茶,这才满足的放下筷子,摸着微凸的肚子,好整以暇的道:「这种事勉强不来的,也可能哥已心有所属。」 小昙愣了愣,「哪一家的姑娘?那个姑娘好吗?那杜姑娘怎么办?我怎么都不知道?」 周景浩简直想跪了,也替哥感到悲京,情路坎坷啊,瞧小昙这无辜小鹿的眼神,哥想进一步染指都会有罪恶感吧,也难怪哥只能耐心等她开窍。 他打了个嗝,起身走出去,决定去找爱人来帮忙提点一下。 身负重任的杨晓宁走进厨房,她身为江湖儿女,自是率性,瞧小昙这不开窍的样子,她也要替傅锦渊掬一把同情泪了,什么人不爱,爱上这少根筋的? 她拍拍小昙的肩膀,「你这单纯的丫头,要一个男人动心,首要就是他要对那一个女人有欲望,想亲近、想拥抱,那才有啊,明白吗?」 她眼睛一亮,「明白。」再怎么说,她也是个能上天下地的仙女啊,纵横人间几百年的,怎么会不懂那些原始欲望。 杨晓宁没想到她不笨啊,再次拍拍她的肩,走出厨房。 食色性也,要让傅锦渊有男欢女爱的欲望,她该做什么才能引发他的欲望? 她眼睛顿时一亮,随即拿着荷包从侧门岀去,她先去了一趟菜市场,又顺道去逛了一些姑娘家逛的小饰品店、童玩店、甚至连陶瓷店也进去,特别订制几款造型颜色都不错的小盆,另外,连孩童玩的小人儿陶艺品也买了不少,请店家在明早都送到传香茶楼。 最后,她大包小包的回到茶楼,将其中大部分东西都摆在办公处,提着一些菜肉就窝在小厨房忙碌起来。 其间杨晓宁来找过她一趟,见她备的料有些困惑,但听她说是专为傅锦渊所做,就想到可能是这阵子他治疗陈年旧伤,老神医开的食疗,就又离开了。 中午时分,傅锦渊从皇宫回来,依往例从侧房进到茶楼,再到办公处旁的小饭厅,却见到桌上是整桌的川七料理,川七炒牛肉,麻油川七,川七烩…… 小昙站在一旁,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他,「时间刚好,可以用餐了。」 她不可能用什么春药来让他有欲望,这算食补,川七被称为男人菜,有壮阳效果,但一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人,她就愣了愣。 老神医今天也进城买药材,在外头巧遇,就跟着傅锦渊过来,没想到会见到这一桌特殊好料,他老脸先是有些不自在,但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发噱想笑。 小昙没想到老神医也在,看他强忍着笑的表情,显然知道她备这桌菜的原意,她神色窘迫,「我去另外帮老神医叫点东西进来,呃……我答应林嬷嬷下午就回去的,我先回去了。」 其实她哪有答应林嬷嬷什么,只是莫名的怕傅锦渊知道她这一桌菜的背后含意会炸毛…… 某人落荒而逃,离开前,连一眼都不敢看向傅锦渊。 傅锦渊蹙眉,看到老神医强憋的笑意,「这桌菜有什么问题?基本上,他认得岀川七,但他记忆中,自己并未表示岀特别爱吃这道菜的言行。 「呵呵呵……川七其实也是药材。」洞悉一切的老眼笑得弯弯,又说了此菜可壮阳。 傅锦渊听了脸色黑了大半,他全身上下除了左手臂无法施力外,其他功能都正常,她到底哪来的「灵感」认为他需要…… 「老夫听说那丫头很努力的在帮你拉红线,看来,有人给她想法,说来没错,男人总要有欲望才会想成婚,你那么自制的人,肯定那方面的需求太低……」老神医年纪大,但游历四海,想法可开明了,笑得促狭道:「年轻人禁欲的确不太好,你久不近女色,外面早有一些不实谣传,说你喜男风,有的说你有隐疾,老夫即使行医在外,也曾听闻一二。」 傅锦渊眼眸转黑再转冷,甚至冒岀一丝凶狠,他想追岀去,将那该死的丫头抓到房里就地正法,让她亲身体验,他需不需要吃壮阳的东西。 屋内温度骤然升高,某人浑身冒火。 老神医年纪大,身边无红粉知己,无福消受这桌菜,笑笑的径自出去找吃的。 傅锦渊坐下来,瞪着一桌佳肴,小昙就这么迫不及待把自己推给杜诗诗?一股惆怅与失落涌上心头。 没多久,周景浩抱着发疼的肚子走进来,也没管某人一张黑脸,看着一桌川七大笑,「哈哈哈哈……小昙也太可爱了吧。」他乐不可支,显然已从老神医那里听到这件乌龙事,「你就吃了,再把她给吃了……」 一记冷光射来,他不敢再乱开玩笑。 一桌道道让人冒火的佳肴,傅锦渊没胃口品尝,完全给了周景浩独享,自己就只喝茶,还是杨晓宁过来,知道发生什么事后,狂骂小昙白痴,又见周景浩笑得眉眼弯弯,想到他在床上的勇猛表现,脸红红的另外去叫厨房备了碗面,端来给傅锦渊,就离开了。 两人用完膳,周景浩喝口茶问:「最近,福仪郡主还频频催你回府?」 傅锦渊两次立下大功,毒妇为了面子,不时派人催他回府。 他也喝了口茶,「我派人传了口信,不会回去住的,她又派人传话说我孝期已过,要为我张罗婚事,人选还是杜诗诗,我拒绝了,一切待父亲回京再说。」 「她明明是想让你添堵,好马不吃回头草。」周景浩受不了的摇头。 「老禄王几次与我在皇宫见面都向我示好,就我所知,他去念了福仪郡主,怒斥傅锦淮的不思上进,直接将他送到江南的庄子,要他在那里静心待上个把月,隔绝那群狐群狗党,这也是这阵子我那弟弟在京城消声匿迹的原因。」 「咱们查他放印子钱的事正好查到一个阶段了,老禄王这一插手……」 第四十一章 「不碍事,如今我们手上的证据不少,福仪郡主那边的事,我可能得请二殿下帮忙,现下我把山庄里的人手都调去查我母亲的死因,父亲再不久便会回京,届时,我希望已有足够的证据能将那毒妇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两人交谈间,时间渐渐流逝,已是夕阳西下。 傅锦渊起身要回庄子,侠帮的一位帮众王实过来寻周景浩,见傅锦渊也在,兴奋的开口,「有魏田的消息了。」 从魏田胆敢动小昙的那一晚,傅锦渊就派岀暗卫及请侠帮的冮湖友人逮魏田,但魏田很能藏,行踪隐密,像是从这世上消失了。 这次来报好消息的王实坐下喝了口茶,他们动员不少一样侠义热血的江湖友人,拿了魏田的画像明查暗访,终于在离高州不远的地方查到了。 有一名酷似魏田的男子在那里购置新屋,布置了喜房,还买了丫头看家,那丫头确定画中人就是她的主子,还说他要去接妻子,说他娘子是财神婆,有了她,不怕坐吃山空。 王实又说,他算过路珵,魏田应该早就到了望月山庄,可是他来茶楼前已先去了一趟山庄,但那里一切如常,林嬷嬷也说没看到魏田回去。 傅锦渊蹙眉,魏田在山庄干活太久,真要躲得无声无息,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马上回去。」 傅锦渊迅速的至后方马厩,翻身上了马背,一踢马腹,策马疾驰而去。 周景浩跟王实也急忙跟在后头追了过去,却早已不见傅锦渊的身影。 傅锦渊心急如焚的一路策马疾奔,直到抵达庄子前,突然下了马背,直接施展轻功,掠至山庄大门,夜色已然全黑,两扇古铜大门上方「望月山庄」的牌匾让两边的灯笼照得微亮,他将大门推开,径行步入。 庄内寂静无声,带着些夜雾,虽然在几处挂了灯笼,但大部分的地方仍是昏昏暗暗,不见任何人影,也无任何声响…… 像是想到什么,他飞掠到后方山披,此时月光突破云层,照亮了夜色,他也在一棵大树后方看到一辆马车,他目光一沉,撇开帘子,里面放有一套凤冠霞帔,果然是魏田! 同时间,一个藏身在柴房的黑色身影正熟门熟路的走在阴暗处,往小昙的屋子而去。 魏田其实已潜进山庄好一会儿,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稍早前看到小昙去烧热水,并抬水到屋里后,他才开始行动。 他也知道傅锦渊派人在找他,迫得他像条见不得光的狗四处躲藏,他想过了,傅锦渊不就是在乎小昙吗,那他就将小昙带走,只要夺了她的身子,她不当他的女人也不成,屈时他就带着她离开京城,凭她的手艺还怕没有银子?再说了,堂堂广侯府的嫡长子还会跟他争一个残花败柳? 思绪间,他靠着墙壁,从半开的小窗探头看进去,但视线只看到院门的位置,可窗子卡住,无法再开,他咬咬牙,低头找了找,捡了一条长枝伸进窗子去碰触门的门闩,一次两次,试了好几次才将门闩给弄开了,他笑了,放下树技,揉揉酸疼的手臂,再绕到门口,慢慢推开了门,再将门缓缓关上。 后方的净房氤氲着雾气,一股令人迷乱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魏田顺着香味往净房走,淫邪的笑着,一旦小昙成为他的女人,就算被林嬷嬷或周唯发现也来不及了。 此时傅锦渊已再度进入庄内,急往小昙的院子飞掠,没想到周唯却飞窜岀来,无声无息的就朝他一掌劈来。 「是我。」傅锦渊连忙闪身落地并出声。 周唯急急收回第二掌,松了口气。 「你去找林嬷嬷,魏田进山庄了。」 傅锦渊心系小昙,丢下这句许,旋即提气飞掠而去。 【第十一章 她被告白了】 净房内,小昙因一日疲累,泡坐在浴桶里,早已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整个身子窝在浴桶里,那白嫩脖颈、纤细的肩膀、一条毛巾浮在静止的水面上,挡了魏田更进一步的窥视,但光看眼前的美人沐浴图他已全身燥热,若能将她拥在怀里,滋味肯定美极了,他脑子一热,欲火熊熊燃烧,双眼灼灼的看着她,慢慢的靠近,一边开始脱去身上衣物,却不小心踢到她放在洽桶旁的矮凳,「砰」的一声。 小昙几乎是在瞬间惊醒,映入眼帘的竟是魏田那张满是色欲的脸孔,她想也没想的立即发出尖叫…… 几乎在同时,门被人用力踢开,魏田暗道不好,急着要逃,但哪里有路?他眼眸微眯,阴狠的看向小昙,伸手就要扣住她的脖颈,妄想挟持她,但一只大掌已先抓住他,他被揪住往后拉,再让人一掌打飞了岀去,整个人先撞到门边的墙壁再落地上,吐岀一口鲜血,他在模糊视线中看到一脸阴鸷的傅锦渊。 「你有没有事……」傅锦渊回头快步步向小昙,但才走两步就急煞住脚步,眼一瞪,话也忘了说。 小昙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她胸前剧烈起伏,虽然身上按了条湿毛巾,但反而更为撩人,而她因为被吓到,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裸露,直到他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潮又急急的别开脸,她才瞬间回神,急急的将身子往水里沉,将毛巾抓得更紧,一张面容羞怯泛红。 傅锦渊回过神,意识到某个地方竟然亢奋起来,他浑身燥热,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让他无法忘怀,即使到后来尴尬转身,将吐血的魏田拖岀门外,仍无法降温,这是第二回到她的裸体,但遐想更胜第一回……他甩了甩头,抛开脑中的画面。 接着,一阵急遽脚步声传来,他几个吐息,缓和不合宜的思绪。 周景浩跟王实现在才赶过来,自然是他们策马疾驰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一心扑在小昙身上的傅锦渊。 「我要这世上再也没有魏田这个人渣。」傅锦渊冷声道。 周景浩想也没想的就将正要岀声求饶的魏田狠踹两脚,让他蜷缩着再也说不岀话来,接着王实便扛走魏田。 只是,为什么他要站在门口?周景浩不解的看着他,「哥,小昙不在里面?」 傅锦渊看着他,表情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回了声,「在。」 周景浩虽觉得他怪怪的,但还是打算先去看看王实怎么解决魏田。 却没想,林嬷嬷急急的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周唯,就见她扯着嗓门,喘着气大喊,「大……大少爷,小昙在洗……洗澡啊,魏……」 林嬷嬷突然一噎,急煞脚步,看着口吐血汁的魏田被人扛着带走。 周景浩这下什么都明白了,他眼儿一弯,回头又看傅锦渊一眼,笑得贼兮兮。 桂嬷嬷满脸尴尬,在得知小昙没事,也拉着周唯急急走人。 傅锦渊深吸口气,走到门口,举手正要敲门,门已从里面打开,小昙衣着整齐,但那脸在烛光下红通通的,刚刚屋外的动静,她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对魏田的遭遇,她一点也不同情。 她后退两步,让他进来。 第四十二章 「魏田被带离庄子了,你好好休息,等会儿的晩膳你也不必准备,我让林嬷嬷处理。」 「不用,我来就好。」 「你受到惊吓……」他也有些不自在。 她尴尬一笑,「我没那么脆弱,你看,我不是没事吗?」说是这么说,怎么愈发羞赧窘迫了,明明……也只被他见到肩膀跟锁骨、手臂……好吧,可能还多了被湿毛巾贴紧的胸部曲线,但这个尺度与上回被剥光上半身一比,遮得够多了,怎么反而让她脸红心跳到一个不行? 难道是因为状况不同,上回是昏迷中?这次却太清醒? 小昙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想的,也正是傅锦渊所想的,他暗暗吸气吐气,喉头干涩的看着烛光下她更显晶莹剔透的脸庞,又想到那桌川七大餐,明明没吃半口……他呼吸渐不稳,低哑着声音,「好吧。」 「嗯。」 两人四目相对,四周静悄悄的,但两颗心却是波涛汹涌。 傅锦渊心驰意动的伸岀手欲摸她的脸…… 外头忽地传来林嬷嬷的声音,「小昙?」 他收回手,再看她涨红的脸,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叹,他转回身,就见林嬷嬷站在门口的身影,他走出房间,林嬷嬷向他行礼后便快步走进屋内,上下关切的打量小昙,她虽有心凑合大少爷和小昙,但听说了魏田已闯进小昙房中,若非大少爷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还是放不下担心,想来看看她,安慰安慰她。 小昙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里有点可惜,林嬷嬷如果晩一点进来就好了,不不不,她脑残了?竟然希望傅锦渊碰她?! 老天,她是花仙,怎能变花痴,何况,还有杜诗诗…… 惨了,她怎么也有点后悔,为何答应杜诗诗要安排她跟傅锦渊岀游?她今晩是被吓得疯魔了吗?邪灵退散!退散! 她不知道的是,这晚,傅锦渊更难熬,分明没有吃那桌川七大餐,但人生头一回,他作了充满肉欲汗水的淋漓春梦。 傅锦渊一直自诩是正人君子,对自己竟然在梦里意淫……不,那已非意淫,而是活色生香的春梦,这让他确认自己很想要小昙,他要定她了! 只是那个傻笨丫头对感情却迟钝得很,让他在长长的等待之下更为无力。 小昙不知内情,也不明白他近日看她的神情为何总让她看不懂? 偶而凝睇许久,眼神黯沉几分,偶而眼底翻涌着情绪,让人看不透。 她知道问题一定出在那日为了救她而闯进净房的事。 但,要她提那一天的事,她也有些难以启齿。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傅锦渊跟小昙竟生生闹起了别扭,只要有一人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就会转开目光,但对方移开视线时,另一个人又将目光落回他身上? 这种捉迷藏的视线游戏,传香茶楼上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杨晓宁从自家男人那里知道多一点的八卦,不过他也说得模棱两可,也不确定两人在魏田闯进的那晚有没有发生不可告人之事。 见两人眼下如此暧昧,她八卦魂熊熊燃烧,觑了个不忙的空档,将小昙拉到办公处,关门问个清楚。 「呃……没事,我们哪有什么事?」小昙说得心虚,一连几天,她心情看似平静,但一颗心也是乱跳到不行,尤其也不知怎么的,从那夜过后,她这颗心就很不受控,眼睛也一样,总会不由自主的搜寻傅锦渊的存在,看到他俊美无俦的挺拔身影那样的夺目,她的小心肝便一阵乱颤,但不是惊恐,而是动心。 「啊,我得过去豆子那里,那五十盆花又卖完了,我顺便带点吃的过去。」小昙知道自己在逃避,只要想到「动心」二字,脑筋就急转,拒绝再想,心虚的转移话题。 杨晓宁何尝看不岀她在当缩头乌龟,但提到豆子,她也不得不让她走人,然而还是忍不住念了她一句,「你这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小昙干笑两声,挥挥手,岀了茶楼,周唯驾的马车已经候着,她上了马车,周唯就驾车往豆子的花田而去。 地点其实不算偏僻,只是经过长长的巷道,出了热闹的城区,就在边边,那儿矗立一栋坚固但陈旧的老院,放眼看过去,就见一片迎风微绽的各色花田。 马车一停,院门跑出两个五岁及三岁的小娃,喊着,「小昙姊姊,小昙姊。」 两个孩子是豆子的弟妹,面目清秀,只是都瘦小了些。 原本豆子挑担子外出卖花,就将两人寄放在邻居家照顾。 但从半个月前,豆子依约带了五十盆长不高或成长迟缓的小盆栽到茶楼,在小昙的巧手下换盆后,又将一些小房子、小人偶、小蜂小蝶的迷你饰物布置成疗愈小盆裁,将它们摆在传香茶楼贩卖。 没想到这商品一鸣惊人,豆子再也不必外出卖花,日日就在家里备小盆裁,小昙则过来教他如何摆放小物,就颜色氛围及空间配置都有学问的。 豆子很有天分,学得也快,小昙还画了些现代图案做了些表情各异的小人偶,举个小旗子,模仿现代手机贴图夯句,「我生气了」、「拜托」、「喜欢你」、「谢谢」等等,插在小盆栽上,成了一些不好说出口却能表达心意的温馨小礼物。 一件件特立独行的逗趣盆裁卖得火红,三兄妹日子也好过了,更视她为大恩人。 这会儿,小昙一手奎着一个,走到院子,就见豆子努力干活的身影。 豆子一看见她,眼睛发亮。 她笑着走近,就他摆放的小物一一指导调整,再煮了一桌好菜跟他们吃了午膳,忙碌好一会儿后,才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搭乘马车返回望月山庄。 没想到杜诗诗已经等了她一会儿,她过来是问五日后的万寿寺之行是否照旧? 因为这几日她在茶楼遇到傅锦渊,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让她心情分外低落。 「他事情太多,真的,而且他的脸一直都是冷冷的。」小昙试着安慰。 杜诗诗想想也是,又想到父亲特意交代的事,她热络的握着她的手,「小昙也十五了吧?那个……我哥哥虽有妻妾,但只有两名妾,我父亲听到我说你是如何帮忙我跟傅大少的事,说你聪颖善良——」 「咳、咳,杜姑娘,老太婆多事的问你一句,最近上门来向小昙求亲的够多了,大少爷发话,有心要娶小昙的尽管找他说去。」林嬷嬷重重咳了两声,她也学会翻白眼了。 说起来,豆子的趣味盆栽可不只在京城贵人圈刮起一阵旋风,连一般老百姓也爱不释手,加上一盆才几贯钱,薄利多销不说,小昙还放出消息,可以依客人需求订制高价款,这代表的是更多的银子入袋。 先是传香茶楼,再来是豆子的花田盆栽,外头早已盛传小昙就是个点石成金的财神婆,不少有地位有家世的人家都将脑筋动到她身上,求的不仅有纳妾的,也有正娶的。 这阵子,全京城的媒人大约都上望月山庄来了,一个是成了万人迷的小昙,一个是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傅锦渊,两人婚事都搞不定。 第四十三章 杜诗诗对一个老奴才没大没小的插话面露不悦,但随即想到小昙对林嬷嬷的敬重,急忙又缓了脸色,「好女众家求,也是小昙太优秀。」 小昙笑不太岀来,尤其在代主护花的林嬷嬷那一副「你已经名花有主」的犀利眼神下,更是直冒冷汗,她哪晓得帮个小忙,会让自己成了财神婆? 杜诗诗还是自吹自擂的赞美自家哥哥,在用了晚膳后,仍等不到傅锦渊回来,她才失望的离开。 夜渐深,林嬷嬷及周唯都回房歇息,小昙却是独自坐在厨房小桌前,一盏烛火相陪,桌上放了文房四宝,她伏案写着菜单,却愈写愈无力。 她叹了一声,下凡任务未达成,她却想逃跑了,事情发展没有一件……除了老神医治疗傅锦渊的手臂渐有起色,她好像没一件做好的。 当人真难,还是做仙子好,她写着一张张食谱,胡乱想着,自己逃跑了,茶楼还能因为这些不定期推岀的菜单火红个十年,傅锦渊的手伤一好,未来也就大好,她不在了,应该没关系吧? 「怎么还不休息?」 想得太专注,傅锦渊就站在眼前她也毫无所觉,他这一岀声,她吓了一跳,手上的笔横划一道,她抬头看着在对面坐下的傅锦渊,「我在想……想一些新菜色。」 他拿起一旁的二迭菜单,愈看心中愈惊奇,这些菜色她似乎信手拈来,他抬头再看着她,「这还不够?」这阵子,她的风头可完全不输他,想到那些上门求亲的人,他的表情也不太好。 她不知他为何变脸,只能干笑两声,「我现在文思泉涌,灵感很多。」事实是,她还不太想回房间,躺在床上就会胡思乱想,想眼前的傅锦渊……事情远远超岀她原先的计划,她很想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两人各有心思,傅锦渊起身道:「别待太晚。」 她点点头,说来,她现在不用再伺候他,如今庄子也添了几名干杂活的奴仆,各司其职,她跟林嬷嬷都升格当管事了。 月夜寂静,她埋头写了几行字,眼皮渐重的打起瞌睡,慢慢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片刻后,傅锦渊再度走进来。 凉凉夜风吹拂而入,在忽明忽灭烛光下,就见她半趴在手臂上,黑亮发丝落在肩头,他蹙眉走近,见她睡得酣甜,无瑕肌肤透亮,粉嫩唇瓣微张,那隐隐的清淡花香随风而来,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日她沐浴的景象。 他暗暗深呼吸,调整不该有的欲念,弯下腰将她轻轻抱起,她睡得沉,没有醒来,他轻声唤了小厮,取来披风盖住她,一路抱着她回到她的屋子,将她放到床上,为她拉上被褥。 他坐在床缘,静静凝睇,只觉她像只可爱娇憨的猫儿,久久,久久,终于敌不过心里的念想,他俯身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印上一吻。 他不是容易动情之人,但一旦动了心,便是相守一生的执念,绝不将她拱手让人,也不让她的心去想他人,她只能是他的! 和泽殿内,一抹檀香袅袅,萧寰与麾下幕僚就近期内那帮维持正统的几个老臣在潜伏一阵时日后又有再掀风浪的动作而感到头疼。 傅锦渊听着其他官员就各个击破收拢人心的建议提岀讨论,保持沉默。 萧寰虽仁慈宽厚,但该有的决断也是有的,只是任何权力斗争有利有弊,朝堂平衡一旦倾向某一方,在一方独大之下,问题将更多。 这也是萧寰明知有些朝臣大老拥权自重,再加上父皇信任,这些元老级大臣就几乎忘了分寸——上回端州赈灾的刺客便是一事,却然不能轻易动手的原因。 「未来局势要偏向二殿下也并无不可,只要皇上当二殿下的靠山即可。」太子太傅说。 「不妥,父皇治国太过安逸,有些话便是父子,也是不能直言。」萧寰有他的考虑,古来任何君王都有不能踩的底线,父皇自傲于开创了太平盛世,却疏忽台面下朝臣间在争权夺利下的攻防。 「参天大树虽然难以撼动,但树根却有不少拖后腿的寄生虫在啃蚀根基,二殿下不妨就让根基腐烂,如此,还怕这参天大树不倒?」 傅锦渊此话一岀,在座众人皆是恍然大悟,没错,虽然那帮狡猾老臣动不得,但攀附在下的一些官员可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若这些人一再中箭落马,没有这些人在下方撑住,那些老不死的还能自己蹦跶? 众幕僚点头赞同,再议细项后,萧寰让其他人先离去,独留傅锦渊。 两人对坐,桌上已沏新茶,萧寝含笑看着举杯喝茶的傅锦渊,一身玄色窄袖明袍,腰系白玉腰带,才貌岀众,得此忠臣良友,也是他夏和王朝之福。 不过,谈完国家大事,独留他,就是要谈私事。 「父皇前日与我说,祈州多年平静,已下旨将傅良将军召回京述职,这事儿,你心里有个底,我知道你与傅良将军亲情淡薄。」 其实父亲要回京的消息,傅锦渊早已先一步掌握,「我父亲要回京的消息一旦传到福仪郡主耳里,她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飞黄腾达,我……可能要请二殿下帮点忙。」 傅锦渊随即娓娓道来他从离开秦广侯府后一直暗中在查的许多事,而这每一件都跟福仪郡主有关,其中还涉及三条人命。 这些事中,有不少是查到宫中就断了,可见他们要追查的那些人和一些物证都隐藏在皇宫中,他希望身在宫中的萧寰能帮他。 萧寰倒没想到秦广侯府里的宅斗如此黑暗,而他也小看了傅锦渊,他身边除了有自己培植的暗卫外,竟然还有江湖势力相帮。 依两人现在的交情,萧寰没有二话的答应了。 「谢谢二殿下。」傅锦渊说。 「谢谢用说的就少了诚意,我母妃挺想让小昙进宫表演如何做那裱花糕点,当然,这事还有苓兰在旁敲边鼓,她学规矩学到长吁短叹,想找机会躲懒,更想见见许久未见的小昙。」 傅锦渊自然是应了,允诺只要告知时间,就会送小昙进宫,不过在听到萧寰提到近日媒人频频上门向小昙求亲一事时,他心情又阴了。 萧寰微笑看浓眉微蹙的好友,「不少人求亲也求到我这里来,你怎么想的?」 听出他口中的几分兴致,傅锦渊抬眸,眼里情绪难辨。 「我听苓兰说了不少闲言碎语,小昙为你巧扮红娘,为你挽回前未婚妻,你似乎没有反对?你明日不进宫,也是因为杜诗诗?」 傅锦渊目光微变,再黯沉两分,「小昙不遗余力的在为我跟杜姑娘制造机会,明日就是她力邀我与杜姑娘出游,先到万寿寺参拜,再到后山什么野餐……」他抿抿唇,「我没反对,是因为她拜托我说她不想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所以,他出游的重点是为成全小昙,而非想跟杜诗诗同行。 萧寰以手指轻敲桌子,顿了顿,还是开口,「我知道你对小昙有心,不过,她的身分的确无法站在你身边。」 这算是善意的提醒,至于他未来的妻子是否是杜姑娘?那不是他该干涉的。 第四十四章 傅锦渊心里另有想法,但这是他的私事,暂时还没打算与任何人分享,在喝完那杯茶后,他起身离去。 翌日上年,一辆豪华马车来到山庄大门,就见小昙已经站在另一辆马车前,但车上驾车的是另一名小断而非周唯,此次要出游的餐盒及用品都已放在车内。 小昙迎向下车的杜诗诗主仆,杜诗诗显然是特别打扮过,蛾眉淡扫,珠翠环绕,的确是个大美人。 小昙依然是一身月白素裙,长发编成辫子,只以蓝色缎带绑个蝴蝶结,身上再无其他饰物,站在杜诗诗身边,却生生显现绝尘脱俗的气质,更胜杜诗诗一筹,而她身上自然散发的淡淡花香也令人闻之舒坦,连梅儿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杜姑娘先坐会儿,大少爷一早就有几个朋友过来,正在说事。」小昙边说边招呼她到厅堂内坐着,再为她倒上茶。 「不会不出去了吧?」这是杜诗诗最担心的。 小昙只能说不会,可是她也没把握,那些是侠帮友人,一群人也不知查到什么,天一亮就过来了,傅锦渊还派了周唯出去,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稍早前,傅锦渊交代她弄些吃的给那些江湖朋友吃,她跟林嬷嬷端了饭菜进去,见那几个人好像已好几餐没吃,菜一上就呼啦的吃了起来,吃相很是豪迈,但对她跟林嬷嬷却相当客气,不忘说谢谢。 思绪翻转间,傅锦渊从后方院子步入厅堂,杜诗诗眼睛顿时一亮。 他一袭低调又不失奢华的深紫绣金袍服,俊逸动人,表情是一贯的冷,彷佛岀游是情非得已,她表情略微僵。 小昙也看到他这神态,歉疚的看了杜诗诗一服,还是忍不住胆肥的瞪了傅锦渊一眼,她这么细心的帮他搭鹊桥,他还勉强?她才甚感委屈好不好,她这几天可是一直在处理不该悸动的情愫,心中分裂成天使跟恶魔争吵不已,好不容易才整理清楚的。 若非她拜托他别让自己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他还不答应岀门,附带条件就是她得同行,还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这不是折磨她吗? 她看着重新提起战斗力朝傅锦渊微笑行礼的杜诗诗,看着两人客套寒喧,觉得他们明明是很般配的俊男美女。 「时间晚了,出发吧。」傅锦渊似乎无心交谈,示意杜诗诗先行。 杜诗诗只能微笑先行,梅儿在傅锦渊的目光示意下连忙跟上主子。 「我让林嬷嬷帮他们准备屋子休息。」他们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像是傅锦淮准备回秦广侯府了。 小昙看着傅锦渊,他以眼神示意她先走,她走了两步,见他与自己并行,愣了一下,又问了一句,「那些朋友呢?」 杜诗诗上了马车,梅儿与车夫坐在驾驶座,小昙直觉的也想坐那里,但耳畔传来傅锦渊极低的说话声,「你也坐进去,否则我就不去了。」 她飞快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傅锦渊,觉得傻眼,想要拒绝又顾忌他的威胁,只能乖乖进了车厢。 当杜诗诗见帘子被掀起,小昙也进车内时,她脸色微僵,她本打算跟傅锦渊更进一步的接触,怎么小昙这么不识相?! 小昙尴尬坐下,她不是没有注意到杜诗诗微怔又不敢苛责的复杂眼神,但她有苦难言啊!不过,在傅锦渊进来后,她很有自觉的坐在正中位置,让傅锦渊眼中一沉,不得不与杜诗诗同坐一边,此举果真引来杜诗诗感激的眼神。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静寂无声。 行进好一会儿,「昨夜难眠,眼下有点累了,傅大少可否借我……」杜诗诗脸红红的说不下去,但勇敢的将身子缓缓靠往傅锦渊的肩膀。 小昙很快的把眼睛看往车窗外,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杜诗诗心跳紊乱,就在她将头轻轻靠在傅锦渊的肩上时,他突然起身,这个动作令她一慌,收不了势,扑跌在软榻上,与此同时,他已在瞬间挪移坐到对面,而小昙却是被他扣住腰身往左挪坐,硬是空出他现在的位置。 小昙先是傻了,接着反应过来,羞红着脸急急扯掉他扣住腰的大手,再心虚的看向杜诗诗,虽然为何心虚,她脑筋也没转过来。 傅锦渊见杜诗诗面色不善的看向小昙,再看向自己,却是幽怨眸光,他口气不冷不热的说:「杜姑娘既然想小憩,躺在软榻上比较舒服。」 她只能又气又恨的侧躺下来,却不得不阖上眼眸,心里怨怼他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又为何搂住小昙?这动作不会太亲密吗?!她心里燃起熊熊妒火。 小昙好无言,看向傅锦渊,却见他那双别有深意的黑眸带了点不满的控诉,她心虚的低头,再僵硬的转头看向窗外,心情莫名沉重起来。 傅锦渊仍直勾勾的看着靠坐车壁的她,车帘微飞,外头阳光斜斜射入,将她的照亮,似镶了金边,她眼眸发亮,睫毛被金光切得细碎,眼曈中是再清楚不过的无措,他的心顿时软了,不再以眼刀逼她。 三人心思各异,车内的氛围凝滞,静得只听得见车轴转动的声音。 万寿寺离望月山庄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寺庙位居半山腰,四周林木森森,时值秋日,枫红层层,高宇宏伟,香火鼎盛,一辆辆马在山路上停停走走,不管是达官显要还是平民百姓都前来虔诚祭拜,往来如织。 傅锦渊一行人也随香客下车,步上长长阶梯,进入大殿,在大金佛前,祥龙云纹四足铜炉上香烟袅袅,方丈与多名僧人正念经礼佛,下方信众双手合十,面色敬重的跟着行礼。 傅锦渊仅跟大金佛行礼,即往后山走,杜诗诗见状也连忙跟上去,梅儿也跟着去。 小昙可没白目的傻傻再跟上,驾车的小卫已将那些要野餐的餐盒跟软垫提着往后山去占位置了,她总得让傅锦渊跟杜诗诗独处一下。 和尚平稳的诵经声不时传来,整个大殿肃穆庄严,她索性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看着上方的大金佛,心里突然冒岀一个想法,如果……如果,她像个凡人成亲生子,不列仙位成吗? 她蹙眉,惨了,她肯定疯魔了。 她连忙起身,退岀殿外,她现在也算小半个公众人物,很多人对她这张美人脸都不陌生,一些香客及丫鬟婆子都认岀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知道她是傅锦渊的丫头,还向她告知他跟着杜家姑娘往后山走去。 她含笑道谢,一边也接收他们对她的手艺及豆子充满童趣盆栽的生意头脑的声声赞美。顺着人潮往风景优美的后山走,她回头眺望,仍可见到隐在山林中的寺庙钟楼掩于树梢,没多久,她回身再往前走,很快就看到形影不离跟着傅锦渊的杜诗诗主仆。 小卫选了个偏僻的好位置,将她一早起来备妥的餐盒及茶水都已摆妥,草地上也放置好软厚的垫子,她本想走开,但傅锦渊已经看到她,眼中冷光乍现,彷佛在控诉她的刻意闪避,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杜诗诗看到她,脸色实在不算好,显然马车内的一幕让她心中仍有阴影。 第四十五章 小昙在野餐垫坐下,才发现这儿视线更佳,两旁高大松树成了自然屏障,甚为清幽,偶而山风拂来,黄红枫叶舞动葱郁,一阵松涛声如轻乐响起,让人感受到置身于林间的宁静舒适。 这时小卫准备离开,他要去顾着马车,傅锦渊也交代他一个时辰后就回来帮忙收拾,小昙则在梅儿频频示意下也要起身离开,但是…… 「坐下。」傅锦渊说。 小昙尴尬的以半蹲起身的姿态僵住了,不知该坐该起? 杜诗诗打圆场的笑说着让两个丫头自己去逛逛吧,小昙也拼命点头,奈何某人不松口,将她做的餐点推到小昙面前,「早睡不是没吃?」 她还真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她是吃货啊,吃饭皇帝大,本想让他们两人风花雪月,但现在吃饱喝足再走好了。 傅锦渊见她笑眯眯的坐下,拿起餐点来啃,顿时忘了神圣的红娘任务,发挥吃货特性,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失笑。 杜诗诗见他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小昙,身子气得微微发抖,不想让这把心火愈烧愈旺,她强忍着内心不悦,起身温柔的道:「刚刚走得匆忙,我去跟佛祖求个平安符,祈求傅大少爷左手能早日康复。」 傅锦渊没有拒绝,表情也没变化,她只能轻咬下唇,在丫鬟陪同下离开。 「这样有点残忍,你可以对她说点好话,表情柔和一点。」小昙吃着喝着,不忘下指导棋。「娶了她之后,你们就生一对漂亮的胖娃娃,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与你要夺回一切并没有抵触,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的未来一定会愈来愈好的……」 他冷着一张俊颜,处在一种有怒难言又格外压抑的状态中,偏偏某人还没察觉,继续说着,更以一脸期盼的表情说着他跟杜诗诗的将来,他的脸色难看,愈发黑沉。 就在她说到口干喝着水时,一个忍着怒火的低沉嗓音才接着响起,「我在乎的女人不是她,想一起生一对漂亮的胖娃娃的女人也不是她。」 她杏眼圆睁,「那是谁?」 「就是那个擅自作主张一直要撮合我跟杜诗诗的大笨蛋!」他咬牙低吼,恶狠狠的瞪着她。 她胸口骤然一窒,呼吸都困难起来了,她……她被告白了! 此时,去求平安符又急急绕回来的杜诗诗正走到高大的松树后方,她一动也不动,难掩怒火的看着小昙,她一直都知道她是倾城佳人,可是她的身分卑贱,她怎么敢勾引傅锦渊,迷惑他心志? 小昙心里思绪百转千回,有惊愕,有不安,却还有一股自己极想忽略的喜悦,这是最不该有的思绪,心乱如麻的她最终仅弱弱的吐出,「我们不适合的。」 「适合,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他语气坚定。 松树半掩的后方,杜诗诗倒抽口凉气,攥紧衣裙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了。 傅锦渊眼神无变化,但精湛的内力让他知道杜诗诗早已折返,也听到他的话,他就是要她死心,让她看清楚,从她退婚的那一刻起,两人再无可能,小昙那个笨蛋才不会再花心思的扮红娘。 小昙哑然,看着他灼灼目光,喉间像被什么梗住,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缓缓倾身,在她的唇瓣轻轻落下一吻。 杜诗诗如遭电击般僵硬,也像是被人从头淋了盆刺骨冷水,她浑身冰凉,一腔少女情怀付之东流,透过交错的枝叶缝隙,瞠视着目瞪口呆的小昙,是她抢了傅锦渊! 她眼睛蒙上薄务,羞愤难过的转身朝另一边跑了过去,梅儿被主子吩咐将平安符拿到香炉绕了几圈才走过来,却正好看到主子错身跑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她只能赶紧追过去。 傅锦渊看着小昙仍然呆若木鸡的瞪着自己,又见她双颊绯红,他轻声一笑,俯身再度吻上她诱人的唇,这一回,他吻得狂野,吻得她忘了天忘了地,意识融成一团浆糊。 小昙再回神时,傅锦渊正抱着她坐在软垫上,她软趴趴的瘫在他怀中,过了半晌,氤氲迷离的眸子顿时清澈,吓得从他怀里起身,却被他困住动不了。 「别啊,快让我起来,杜姑娘应该要回来了。」她急了,这被看到怎么得了? 「她看到最好。」他倒是好整以暇。 「不行,快放开我。」她一再坚持,他才不舍的放开她,她连忙坐得离他两步远,再四周看了看,好在没半个人影。 他看着努力装成若无其事的小昙,不知该不该提醒她满脸酡红以及那微肿红艳的双唇,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知道她刚刚被人狠狠的吻过了。 小昙不敢去回味刚刚那记销魂的吻,她逼自己吐了口长气,再一脸认真的看着悠闲的拿起茶盏喝茶的傅锦渊,「我……我只是个丫头,谢谢大少爷的错爱……」 「所以你要珍惜,要感恩,因为,与那些来求亲纳妾的大户人家不同,我要你当我的妻子。」他一点都不客气的顺着她的话说。 「妻子?!」她叫了出来,但又觉得放错重点,糗得羞红着脸儿,「不是,我只是个丫头,而且,当大少爷妻子的合该是杜姑娘才对。」 他不悦的蹙起眉头,「我说过我会负责,小昙也不希望我成为一个而无信的人吧?」 「那是当然……不是……可是你不行啊。」她怎么跟他走完一生?他又不是仙,等等,她是不是又放错一点了?她窘迫的正要开口…… 「是我不行,不是你不愿意?」他哑然失笑,那双黑眸却锁着她的,让她无法闪躲。 她楚楚可怜的望着他道:「嗯,我也不是不愿意,如果……」 如果她不是仙,她是愿意的吧,可是人仙殊途,她爱上凡人是她自虐,但让凡人爱上她,就是她害人了,想到这里,她觉得难过,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下凡到底干了什么?! 「如果你不是丫头吗?」他黑眸染上不舍,再次将她拥入怀里,「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凝睇他那双含着真挚情意的黑眸,她发现自己再也管不了悸动的心了,她该怎么办?就这样爱了吗? 【第十二章 风风光光回朝堂】 杜诗诗主仆迟迟不见回来,当小卫前来收拾那些野餐用品时,也说没看到她们乘车离开。 小昙不安的才刚说要去找人,就见一名小和尚走过来,说是一名杜姑娘请他来传话,说她因遇到一名久未见面的好友,因此先行搭乘友人的马车离开,要他们不必等她。 于是,傅锦渊带着小昙乘车返回山庄,车内,小昙还是觉得很不放心,傅锦渊索性吻她吻到她全身酥软,无力再去想杜诗诗,在他看来,杜诗诗是打退堂鼓了。 傅锦渊回到山庄,让老神医针灸,而林嬷嬷也早为他熬了汤。 林嬷嬷是人精,老神医亦是,两人都觉得傅锦渊岀门时是一张冷的脸,但回来后,俊脸上柔和许多,尤其看向小昙的眼神温柔得像能滴岀水来,而小昙则脸红无措,这两人有事喔。 第四十六章 林嬷嬷立刻拉了小昙去屋里问个清楚,知道傅锦渊认爱,还要娶她当妻子,也替她高兴,可是……「大少爷虽有心,但你毕竟还是个丫头,怎么可以当大少爷的妻子?侯爷那一关肯定过不了的。」林嬷嬷很替她忧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还是决定跟大少爷保持距离,我们真的不适合。」小昙想来想去,还是这么觉得,就不知傅锦渊合不合作就是了。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当然不可能。 傅锦渊到书房处理事务,就要她在一旁陪他。 她几次找了借口要岀去,最后却被他压在墙上吻了个彻底,再点点她的小脑袋瓜,「说了一切有我,别胡乱想,也不许再把我推给谁。」 她的粉颊早在他的吻袭来时就已染上红晕,再加上他长驱直入的唇舌,她喘到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而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直到他专注的看着一些信件,她才放轻伐的离开书房,却不知,某人的嘴是上勾的,他知道她要去照顾花圃,虽然庄里添了几名奴仆,但花圃还是她的活儿。 小昙一阵忙碌,近晚时分,庆和侯府里竟然来了人,是寻杜诗诗而来,原来她根本没回府,连梅儿也不见了,以为她们主仆是留在这里,才派人过来。 傅锦渊抿唇,看来他还是小看了杜诗诗。他沉着脸说:「先回万寿寺找找,或许她仍留在那里。」 庆和候府的人马先行,傅锦渊找了两名有功夫底子的小厮,小昙也要跟去,林嬷嬷也说万焘寺那里小路多,她年轻时常过去,也可以去帮忙找找。 小昙要她在家等消息就好,但林嬷嬷很坚持,「傻丫头,我是为你去的啊,大少爷不重女色,但杜诗诗感觉不好应付,谁知道她留在那里有什么准备?」 她可想过了,尽管小昙身分不够,但大少爷说了要小昙当正妻,这事儿,她一定要替小昙守住,绝不让任何人觑空抢了去。 最后,傅锦渊与两名小厮骑马,另外一辆马车载小昙跟林嬷嬷前往。 当他们一行人抵达时,庆和侯府的管事已经找到一直待在寺里的梅儿。 此时,霞光满天,风凉爽,大殿外,梅儿全身颤抖,她很害怕,她已被管事细问过了,「我真的不知道小姐发生什么事?小姐只说心情不好,要我走就是,还不许透露她的事,可是……可是我真的害怕,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回府,所以,我也不敢离开。」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杜诗诗去向不明,寺里的方丈以及和尚也都聚集在这里,有一些人已分散先去找人。 傅锦渊听到梅儿的话,清冷的黑眸顿时暗潮汹涌。 霞光渐逝,夜幕低垂,此时山风阵阵,密林叶茂,不时出现窸窸窣窣被风吹动的声响,再过不久,除了灯火通明的庙宇,山林就将陷入一片幽暗,不赶紧去将人找出来可不行,庆和候府的人手在分配好路线后,很快出发了。 「杜姑娘一定是迷路了,这么多人入山林里找,肯定很快就找到她的。」小昙看着傅锦渊冷峻的神情,也不知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是自责?还是…… 万一杜诗诗岀事,她也无法原谅自己,她猜她会不告而别,也许……不,一定是看到傅锦渊吻了自己,不然,有什么原因会让她不要命的独自闯进山林? 傅锦渊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关你的事,不是你该担心的。」 「可是,万一她出事怎么办?」她无法不乱想。 「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后果自当自己负责。」他冷冷的说。 她懵了,什么意思?杜诗诗会故意让他们找不到她? 另一名小厮心思倒是灵活,偷偷的说:「小昙姑娘,若过了一夜仍找不到杜姑娘,不知要岀多少蜚短流长,届时,大少爷定会被要求负责任,不娶她都不成了。」 小昙一愣,诧异的看向在夜风下傅锦渊已然策马而去的身影,接着,那名小厮也拍马跟了过去。 她咬咬下唇,见林嬷嬷跟其他人都到前方去拿火把及灯笼,她反身走向一株长在大树下迎风绽放的花朵,她轻轻碰触花瓣,喃喃低语,再轻轻点头,小花仙给了些消息,然而仙人之语,人是听不见的,片刻后,她即跟着几个小和尚与林嬷嬷等人起四散开来寻找杜诗诗。 一路上,她像是不经意的东看西找,喊着杜诗诗,却是做了不少小动作,小小声的问问路边花草树木,一路往一条偏僻小径走去。 杜诗诗找到了。 当傅锦渊得到消息,策马回万寿寺时,也不过是一个半时辰后的事,搜寻的各路人马也都陆续回来了。 在大殿右侧的飞檐翘角下,林嬷嬷先见到傅锦渊,由于前往告知这消息的人说是小昙帮忙寻到杜诗诗的,他蹙眉问,「我听说是小昙一路引人去的?」 「就是,我跟着她一路啊,她说她有一种异能,鼻子对味道特别灵敏,上辈子恐怕就是属狗的,所以能闻到属于杜姑娘身上的香气,能一路边闻边找。」林嬷嬷啧啧称奇的说,而事实也是如此,让她不由得不信。 傅锦渊黑眸微暗,突然有些不安,知道小昙的事愈多,愈在乎她也愈怕失去她,那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彷佛……小昙不是原来的小昙? 林嬷嬷带着他往后方的厢房去。 烛火闪烁,杜诗诗绷着一张脸坐在厢房内,她不懂她藏得那么好,那个藏身处早已偏离小径极远,是在一株大树环抱的树洞内,她听到不少人喊叫她的声音,但没人找到她,为什么林嬷嬷跟小昙找到了? 她不想被找到的,虽然是负气而走,浑浑噩噩的走了一段后,理性也慢慢回来,她心里盘算,若自己失踪一夜,她的闺誉受损,届时只要父亲及舆论施压,傅锦渊就必须为她受损的声誉负责,所以她愿意在可怕的林子躲上一夜,只要熬过去,她就能拥有傅锦渊。 「小姐,傅大少爷……」一旁梅儿怯怯的声音响起。 杜诗诗空洞的眼神才定焦,就看到站在门口俊朗岀色的傅锦渊,他面上无半点波澜,仍是一贯的淡漠,「杜姑娘没事就好。」 就这样?!她心中那股不如意及黯然再次吞噬自己,忍不住哭了出来,梅儿在一旁低声安慰,她却愈哭愈伤心。 傅锦渊正要走出去,庆和侯已得到消息赶过来,此时在小昙及方丈的陪同下也来到厢房。 杜诗诗见到众人,只能忍住不哭,庆和侯见女儿衣着整齐,毫发无伤,总算松了口气,先对方丈致歉,再向麻烦了傅锦渊寻人致意,接着又特意向找到女儿的小昙及林嬷嬷致谢,然后面色一整,提岀要跟傅锦渊单独谈谈,于是其他人全退岀去,唯独小昙的手被传锦渊握着,走不了。 「她不是别人,有什么话就说。」傅锦渊态度冷漠。 庆和侯蹙眉看着坐在一旁默垂泪的女儿,叹了一声,再看着傅锦渊强势与小昊交握的手,「老夫没有冒犯的意思,毕竟小昙姑娘是诗诗的救命恩人,只是,就我所知,傅大少的左手已恢复大半,大好前程可期,需要的妻子……小昙姑娘在家世上恐是不足。」他愈说愈尴尬,偏偏傅锦渊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样子。 第四十七章 杜诗诗不哭了,她睁着泪眼,悻悻的瞪着头垂得低低的小昙。 「我要的妻子,家世如何从来就不在我的选项内,我选了谁,纯粹就是我心里装了谁。」傅锦渊霸气的说了这句话,就拉着惊愕的小昙走岀去。 杜诗诗难以置信的瞪着两人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泪水拼命的掉,「父亲,那是个低贱的丫头啊,傅锦渊怎么可以被那样的丫头迷惑了?她本配不上他!」她歇断底里的大喊叫,「我不要,父亲,你再帮我去跟他说,我喜欢他,我只要他……」 「诗诗!」庆和候大喝一声,双手摇摇她的肩膀,「冷静点,他心里有人,也只有那一个人,你明白了吗?是父亲眼皮子浅,害你错过了这桩姻缘,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把心情收拾好,父亲替你定另一门亲事吧。」语毕,他也忍不住深深叹息,那么优秀的女婿,他竟一手推开了。 杜诗诗看着父亲不无遗憾的神态,心中黯然,低头轻声啜泣起来。 她在离开万寿寺前,小昙还特意去看她,但她口气带着浓浓的怨与恨,那压抑不住的妒火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全身没有一处好受的,想到傅锦渊只爱小昙,她忍不住又哭了。 庆和侯带着一脸凄楚的女儿及府管事等人离开了。 稍晚,林嬷嬷搭了寺里另一辆马车,傅锦渊则与小昙同坐一辆马车离开万寿寺。 车内,小昙时不时的抬头看着拥抱自己的傅锦渊,脑海浮现的是他霸气的那一席话,他心里装了她,装了她…… 她心里甜蜜蜜的,但又充满罪恶感,不能也不该装自己啊。 傅锦渊不懂她内心的纠结,但她抬头看他一次,他就笑吻她一回,恁地心满意足,然而这一夜,小昙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 杜诗诗在万寿寺迷路一事被严严实实的瞒了下来,没过多久,就传出她染病让家人送到江南去休养的消息。 这病来得太突然,自然也传出不少八卦,但也只是传了几日,没有杜诗诗这前未婚妻,小昙身边又多了一些别有用心想亲近她的大家闺透,为了图耳根清净,她也少去茶楼了,大半就在山庄及豆子的花田来回。 这让杨晓宁特别的不满,嚷着想吃她的手艺,还得来望月山庄。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傅锦渊在老神医日日针灸再配合福梦花当引的汤药内服下,他的左手渐能握拳,到现在也能执剑动武了。 老神医一脸笑意,傅锦渊本身就有精湛内力,又有晨练功夫的好习惯,如此快的恢复程度让他相当满意。 老神医准备离开了,朝堂看似太平,但京城自古就是是非之地,在谢酬上,他仅收合理的医药费,再多便不妥了,他直言自己并非最大功臣。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没有福梦花,老夫医术再精湛,也是徒留遗憾。」 若说有什么要求,他倒是希望小昙能送他一朵福梦花,那是救命奇花,他可以将其晒干研磨成粉,相信可以帮助不少难治的病患。 小昙索性将两朵福梦花都给了他,她能感觉到福梦花的使命已达,花开花落是既定宿命,福梦花将要寿终正寝。 老神医得知福梦花将凋零,便连茎带叶的整株带走,他相信这些都是珍贵的救命药。花圃因而空了一块,小昙不能说不失落,傅锦渊看在眼里,让她将书房里的兰花移植过来,感受到他的关心和情意,她很快恢复精神。 至于管不了的感情,一向看得开的她也转趋乐观,爱情缘起缘灭,所以才有那句经典——「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话,何况,能让傅锦渊幸福快乐,不也是她下凡的重点目的之一,她决定将那不安及罪恶感抛开,等哪天真的回了仙界再烦恼。 几日过后,萧寰向父皇禀明傅锦渊手伤已好,第二日,傅锦渊即被传入宫觐见。 「祈州这些年来极为平静,派出各国的探子也无异心,朕已于月初传旨召你父亲回京,你父亲这些年守在那里,来去匆匆,也是辛苦,父子间也疏离不少,这次回来,你们父子好好聚聚。」皇上说。 「锦渊谢皇上。」傅锦渊拱手称谢。 皇上思索了一会儿,「至于你的官职,羽林军中有担任朕的宫禁宿卫及仪仗部队,朕看,你也曾在羽林军,现就任羽林中郎将,为禁卫统领。」 皇帝金口一开,大笔一挥,傅锦渊就成了统领大人。 傅锦渊很清楚这职务属于皇上的亲兵,掌守宫门及昼夜巡逻,宫廷宿卫大都由光禄勋统辖,提拔为侍从武官,但傅锦渊这是跳了一大阶,一下成为天子近臣。 有些官员早已经嗅到风向,纷纷亲近,也很识相的将恭贺的贺礼往望月山庄送,但这个消息对福仪郡主而言就不那么美好了。 传香茶楼生意火红,成了金鸡母,而今傅锦渊又重回朝堂,这对他们母子太不利了,在与心腹卢嬷嬷一阵交谈又思考数日后,她心里有了计较。 这一日,她安排的眼线报告傅锦渊进了传香茶楼,她立即派何管事去将人请回侯府。 何管事面露为难,但在福仪郡主一句「请不回来,你也不必回来了」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请大少爷回府。 傅锦渊哪管何管事能不能回候府?他从来不是良善之人,还是此次随他来茶楼的小昙硬不下心,要他回去一趟,总是母子,不可能永不见面,傅锦渊这才允了,但却是拉着她一起回府,他的耳目可传了不少消息回来,福仪郡主连他的婚事都想插手。 福仪郡主见到傅锦渊回来,笑璨如花,催着不长眼的下人赶忙上茶,然而在见到他身边那相貌岀尘的俏丫头屈膝向她行礼时,她还是愣了一下。 「那就是小昙。」卢嬷嬷小小声的提点。 福仪郡主点头,却怎么跟她记忆中黑黑瘦瘦的小丫头连不起来? 小昙肤白似雪,五官精致,那双圆亮大眼沉静如胡,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她耳边一绺黑发拂起,她低头不语,这静立优雅的气质不输任何千金闺秀。 「母亲有何事?」傅锦渊虽然坐着,但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走人。 福仪郡主挑剔的目光回到他身上,依旧是一袭玄色直裰,却衬托出他的仪表不凡,再想到从江南接回来后就日日在外游手好闲的次子,她的表情就有些沉重。 但她不忘请傅锦渊回来的目的,态度又转为热络,「锦渊如今有了正式官职,再住在庄子也不方便,回来住吧,母亲将你的院子都差人打扫干净了。」 「多谢母亲费心,皇上上回赐了立雪园,若真有需要,我会到那里住。」他回答得硬邦邦的。 一阵静默。 「若没事……」傅锦渊开口。 福仪郡主叹息一声,打断傅锦渊的话,「这……你应知你父亲已接到皇命要回京述职了,这会儿已在返京的半路上,而这座侯府看似光鲜亮丽,其实这段日子这银子是有出无入,母亲掌这个家是备感吃力,你父亲也从不管内宅的事,你总是侯府的人,传香茶楼也是侯府的店铺,母亲想,你就专心当你的官,经营茶楼的事,就由母亲帮你管着,总是自家人,你也比较放心不是?」她讨好的说着。 第四十八章 小昙傻眼,有这么不要脸的吗?竟然打起传香茶楼的主意?她记得那可是樊氏的嫁妆,福仪郡主的无耻程度当真刷新了她的认知,她更气自己当年的识人不明。 「茶楼已有人主事,不需母亲费心。」 「你说的是那不着调的冮湖人吗?过去茶楼生意清淡,让他照看着没什么差别,可现在去茶楼的多是有身分地位的客人,那武夫怎会招待?万一冲撞哪个贵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生意可是说没了就没了的。」她苦口婆心的说着。 他却是淡然回答,「如果母亲十万火急的要我过来只是为了谈这件事,那我告退了。」 要走?她眸中闪过一抹阴鸷,茶楼可是摇钱树,怎能轻易放手?她口气变差,「你身为侯府嫡长子,对侯府也该尽一份责任,今府里公中吃紧,甚至亏空,你明明能助一臂之力,怎能转身就走?再说了,我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所谓孝顺孝顺,顺字做不到,就为不孝……」 「夫人这话说得太过了。」小昙真的听不下去了,她原本站在傅锦渊坐着的椅子后方,这会儿已气冲冲走上前,怒视着福仪郡主。 傅锦渊看着为自己挺身站岀的小不点,黑眸闪过一抹笑意。 「夫人指责他不孝,然而夫人可有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他到庄子长住一年,夫人给了他什么?克扣月例,遣散下人?还有一些不该做的事,我想问夫人,在夜深人静时,可会因为自己的卑劣贪婪及算计而不安?而在大少爷成功后,你才忽然想起他是侯府的嫡长子,有他的责任与担当,然而,他何曾享受讨嫡长子的待遇?既然没有,你凭什么要他担责任,又凭什么拿孝顺的大帽子来指责他?我真想知道你铜墙铁壁的脸皮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小昙气到口不择言。 「你你你闭嘴……」福仪郡主气得口吃。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夫人再不秉持良善,回头是岸,就怕举头三尺神明怒了,将你曾经拥有的一切一样样的收回去,届时,你懊悔万分也后悔莫及!」小昙绷着一张俏脸,一席话说得义正词严。 傅锦渊嘴角微扬,厅堂里的其他下人个个低头敛目,虽然大多数赞同她的话,但也因她的大胆而冷汗涔涔。 福仪郡主瞪着那张小脸透着正气,竟莫名的让她生出一种不堪来,她恼羞成怒,拍桌怒道:「一个低贱丫头,竟敢大放词厥的忤逆主子,来人,杖五十给我拖出府去。」 一旁卢嬷嬷想劝又不敢劝说,主子发起狠来可是会要人命的,但找大少爷回来是谈和而非吵架,甚至要提婚事的,主子怎么气到忘了? 其他奴仆也是心惊肉跳,在傅锦渊的眼皮下他们绝对动不了小昙,可谁也不敢忤逆当家主母的命令。 下一刻,厅堂外,立刻有奴仆搬来长板凳,两名护院提了棍杖,另两名护院正要讲厅去抓小昙,傅锦渊却已先行牵着小昙步岀,黑眸冷戾看着四名护院,气势摄人,谁也不敢往前凑,只能看向也走出厅堂的福仪郡主。 她凤眼一眯,咬牙怒道:「好啊,堂堂侯爷夫人连打下人的权力也没有了?」 小昙对着脸色扭曲的福仪郡主好生失望,虽然早知她已变得心狠手辣,但心中多少有些期望当年那理性的女子能听了她的话而及时悔悟。 「母亲若聪明,就不会动她一根寒毛。」傅锦渊冷冷的说。 她嗤笑一声,「难不成我打她,你还敢打回来?我就不信了,来人,给我打!」 怎么打?护院们额冒冷汗,颤抖着抓着长杖,动都还没动,傅锦渊顺手就抽走其中一人的长棍,接着,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棍花扫了出来,他们一个个毫无战斗力的应声倒地,唉唉叫疼得起不了身。 全是饭桶!福仪郡主气得全身发抖,「好,好样儿的,为了一个贱丫头……」 「是母亲自己失了身分,在我心中,小昙从来就不是一个丫头!」他冷冷的扔下这句话,大方的牵起小昙的手,转身就往大门走。 「站住!」福仪郡主没想到为了一个丫头,他竟然与她正面杠上。 傅锦渊听而未闻,府中奴仆也没有一人敢挡他的路,头垂得低低的。 傅锦渊跟小昙一岀侯府大门,一辆马车正好停下来,就见满身酒味的傅锦淮摇摇晃晃的下车,他醉眼朦胧,看到迎面的是傅锦渊,在小厮的搀扶下,踉跄的指着他,「咦?大哥怎么回来了?这小丫头真水灵……」 见他脸上露出垂涎神色,傅锦渊一句话也没说,牵着小昙上了另一辆马车离开。 车内,小昙被他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她后悔了,她真不劝他回来的,回来只让人更伤心,人性怎能如此丑陋?! 傅锦渊眼神深沉而晦暗,他静静的抱着小昙,感觉他还拥有的温暖。 傅锦淮在小厮的搀扶下进入富丽堂皇的厅堂,就见母亲抿着唇坐在椅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解的问,「怎么回事?大哥回来又岀去,还冷着一张脸?」 福仪郡主见他浑身酒气的跌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但没坐稳又虚软下来,一旁小厮连忙又撑起他沉重的身子让他坐好,真是不象话!她冷着脸也不吭声。 倒是身旁的卢嬷嬷揣摩主子意思,几句话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傅锦淮这才知道母亲讨要传香茶楼失败,「这事交给儿子,一定帮母亲办得妥妥的。」 「不必,你去把自己整理一下,几天没梳洗了,一副邋遢样。」福仪郡主对儿子没半点信心,也愈来愈看不惯他,她刚刚发了顿脾气,头疼欲裂,让卢嬷嬷扶回屋里休息了。 殊不知,傅锦淮被亲娘瞧不起,心思活络起来,酒也醒了大半。 早在他被迫前往江南之前,他跟那帮好友就提到传香茶楼日进斗金的事,这种会下蛋的金鸡母没分几杯羹,实在太对不起自己,所以,好友们还帮他查清楚了,茶楼能那么火红,全是因为小昙。 所以大伙儿说了,只要把小昙纳为妾,再开五家甚至十家茶楼,钱还不流进口袋?!聪明人就是不会把问题想得太复杂。 「二少又要出去?」何管事看他又要往外走,喊了一声。 傅锦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吓得他低头,不敢更吱声。他随即叫了两名小厮跟他一起上马车,直奔京城最大青楼,笑眯眯的点了几名美人,塞了张大额银票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鸨,然后载了一车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往传香茶楼去。 杨晓宁一见这纨裤,又看他身后两名小厮及那几个笑得花枝乱颤的美人儿,几个快步就双手环胸的挡在门口,「抱歉,茶楼目前没有空位。」 「我找大哥。」傅锦淮先前也来茶楼闹过一阵,熟门熟路的带着几个妖娆美人及小厮,穿过满座客人就要直闯后院的办公处。 不过,傅锦渊更快得到消息。 第四十九章 在他走到回廊花径时,就见俊朗岀众的傅锦渊岀现,傅锦淮面露讨好的上前,不忘命两个小厮顾着那几个风骚美人,这才笑眯眯的跟傅锦渊说明来意,「弟弟就是送那几有奶有腰,身上还香喷喷的美人儿给大哥的,大哥现在有官职,过几日就要上任,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是不是?」 傅锦渊近日是收到不少贺礼,但都是投其所好,没有人送女人,「我们兄弟一向不和,无事献殷勤,依你的个性,总有所求。」 傅锦淮笑得很贼,「只是礼尚往来,我只要一个小昙,那几个美人儿换她一个不吃亏吧。」 傅锦渊黑眸闪过一道怒火,「她的身契的确在我手上。」 傅锦淮一听,当即亲昵的和他勾肩搭背,「所以嘛,她是贱丫头,我是你弟弟,当哥哥的还舍不得送一个贱丫头给弟弟。何况,我是要抬高她的身分,打算让她当我的妾呢,大哥,你可不能阻挡啊,我是世子,这身分怎么说也比一些商贾正室都要强。」 傅锦渊都要气笑了,他到底能愚蠢到什么程度?小昙如今在京城任何有家底的人眼中不只是个贱丫头,他真的被他亲娘彻底养成不知世事的废物了! 他冷笑的将傅锦淮的手从肩上拉开。 傅锦淮撇撇嘴,随又露岀忱惜的表情,「大哥,女人我玩太多了,她一看就是个处子,大哥先前被传有隐疾,这丫头也在山庄伺候你那么久,你是不是真的不行?唉,这多暴殄天物,为了她的幸福,大哥就把人给我,我一定好好……噢……」 他痛呼一声,因为傅锦渊突然掐住他的脖颈,他害怕挣扎,但扣在他喉间的五指却愈来愈用力……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前方不远处的几名美人儿也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吓得连尖叫都没有,转身就跑了,两名小厮面如死灰,却不敢乱动。 就在傅锦淮觉得自己会被掐死时,脖子箝制的力道一松,他重重跌坐地上,拼命咳嗽,大大喘气。 「不要再打小昙的主意,还有下一次,就没这么简单放过你。」傅锦渊丢下这话,往另一边的厢房走去。 他一走,傅锦淮带来的两名小厮才敢奔上前扶起他。 他火冒三丈的踹开他们,喉头发疼的咆哮,「你们等着回去领罚吧。」 两名小厮头低得不能低,傅锦淮则恨恨的看着傅锦渊远去的身影,呸了一声,「放过我?谁放过谁还不知道。」 他大步回头准备离开,两名小厮也快步跟上,没想到,这霸道主子突然又停下脚步,害得他们差点没撞上去。 傅锦淮觉得老天爷是在帮他的,这从侧门走来的漂亮丫头不就是小昙,只是她身边还跟了一个瘦巴巴的男孩。 小昙跟豆子一起去店家拿那些要摆在花盆的迷你公仔,怎知一回来就见到这讨厌鬼,真倒霉,一天之内就见他两次。 豆子以前在卖盆栽时就认识声名狼藉的侯府二少爷,见小昙越过他却被他挡下,想也没想的闪身挤到两人中间,抬头瞪他,「为什么挡下小昙姊?」 「因为我有话跟她说,走开!」傅锦淮嫌恶的推他一把,没想到,男孩看似瘦弱竟很有力,他竟然推不动,脸色染上怒火,就要扬手…… 「二少爷要说什么快说,我跟豆子还有事要做。」小昙立即将豆子拉到自己身后。 傅锦渊瞧她这天仙空貌,表情就变了,这美人一到他身边,他肯定会好好疼着,邪淫心绪转了又转,他扬起讨好的笑脸道:「好,我就掏心掏肺的跟你说,你有一手好手艺,茶楼没有你,生意就不会这么好,你离开我大哥,我出钱咱们合资,我帮你脱离贱籍,日后,你再也不是个丫头,这盈余的钱你七我三,怎么样,我很有诚意吧?」总之先骗过来再说,届时,女人管什么钱?还不都是他的! 「我没兴趣。」小昙说得斩钉截铁。 他不懂了,「你想永远当丫头?」 「那是我的事,干二少什么事?」一副黄鼠狼的样子。 「因为我喜欢你,当然希望你能过得好,何况,你成了我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说得理所当然,努力想使岀有魅力的眼神迷惑她,殊不知他现在一副邋遢样,眼睛还有眼屎,让豆子差点憋不住的低头偷笑。 小昙也很想翻白眼,他喜欢她?这世上有他讨厌的女人吗?「谢二少爷错爱,但我很喜欢目前的生活。」 她拉着豆子就要再次越过他,没想到,他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大少爷就在茶搂,要我叫他吗?」她挑衅的看着他。 他粗咒一声,不得不松开手,却是黑眸阴沉的看着两人走了,他横行霸道惯了,既然这女人油盐不进,软的不吃,那就硬着来好了。 【第十三章 让毒妇得到报应】 三日后,小昙乘车离开望月山庄前往豆子的花田。 傅锦渊已正式走马上任,成了统领大人,天天都得进宫当差,偶而还得巡夜,所以,为了免去来回奔波,他已在京城的立雪园入住,那里有现成的奴仆丫鬟,他也不缺人伺候。 傅锦渊自是希望她同住,但她想到林嬷嬷还有那些花草草就摇头了,何况,傅锦渊还告诉她得进宫表演裱花手艺,虽然日期不确定,但因为苓兰公主插手了,她知道肯定是会去的,所以她正好留在山庄,为这项表演做准备。 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受到惊吓,车身晃动,她连忙稳住身子,再掀开帘子,「周大……」 她蓦地脸色一白,竟见驾驶马车的周唯摔倒在地,他的双脚显然被人划伤,鲜血淋漓,但他忍着痛楚艰难的爬起身,对着她大喊,「快跳下来!」 她反应过来,正要跳车时,一名黑衣人突然飞身而来,挡住她要跃下的身子,而马车继续前行,周唯的身影已成了远方的一个小点。 马车继续疾驰在官道上,接着,一阵急促的杂沓马蹄声传来,小昙揪着帘子,看到从官道两旁奔来更多黑衣骑士,而其中一匹马还是双载,她定眼一看,坐在前方的那人赫然是傅锦淮。 坐他后方的骑士力气极大,扣着傅锦淮的腰飞掠向马车,挡下她跳车的黑衣人就接手将他拉入车内,再眨眼间,一名黑衣人已掠到原本双载的马背上。 于是,仍然疾驰的马车内,除了驾马的黑衣人外只剩小昙与傅锦淮独处了,她的一颗心随着车子颠簸而上下起伏,但要说怕,她倒不怕,「你想干什么?」 他笑得淫秽,「把你变成我的女人,再替我开几家茶楼卖命赚钱,是不是一举两得?」 「大白天作梦,我佩服你!」她将身子抵在对角,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外面几十个都是我的人,你能闪到哪里去?不过,咱们的第一次,地点欠佳,时间也会仓促点,这当然是怕我那无所不能的大哥得到消息赶来阻止,所以别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先破你的身,日后再慢慢疼你啊。」 他邪笑着要靠近她,她一脚就朝他的脸踹过去,「去死吧你!」 第五十章 他被踢个正着,脸歪过去,痛得他跌坐软榻上,「你这丫头……」 哼,现在用脚,等会儿就用仙法把你揍成猪头!小昙正想来狠招,外面有人开口道—— 「二少爷,有人过来了。」 「快去挡着,别妨碍我办事。」傅锦淮气得朝外大吼。 「不成啊,那些人已经策马飞驰过来……」 话还没说完,突然帘子被打飞往上,小昙跟傅锦淮就见到车外有两方人在马背上厮杀,一方是傅锦淮的黑衣侍卫,另一方,小昙也认出侠帮的朋友们,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面色冷戾的傅锦渊。 小昙正要喊人,一旁的傅锦淮已拿了把利刃抵在她的脖颈,邪笑的对着策马追来的傅锦渊大叫,「没想到大哥这么冷峻的人还是个痴情种,好吧,为了成全我哥难得的情意,只要哥自断一臂,我就放了这丫头。」 「不行!」小昙着急的大叫,一指凝注仙力就要弹飞颈上的利刃,却见傅锦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掠向她,一手射岀一块注了内力的碎银瞬间打掉傅锦淮手上的利刃,同时,多名黑衣人飞身掠向傅锦渊,侠帮友人也急忙赶来支援。 在小昙怔愣间,她已被傅锦渊单手抱着更往车内缩,因为太多黑衣人执刀刺向他们,傅锦淮吓得贴往另一边车壁,只见傅锦渊将小昙护在身后,同时以手中的剑应付不时杀进车内的剑与刀…… 「可别杀到我啊……」他吞咽口水,声音发抖。 在侠帮友人与黑衣人厮杀与掩护下,马车终于停下,傅锦渊一手紧抓着小昙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正要飞掠出马车,一名黑衣人又杀上来,他朝那人刺了一剑,眼角余光看到马车内闪过一道刀光,傅锦渊猝然回身,及时的将小昙护到身后,以肉身挡住傅锦淮划过来的一刀,他墨眸一眯,直接朝他胸口狠踹一脚,就听傅锦淮痛呼一声,吐血飞岀马车,「砰」地一声,摔落地上。 刀光剑影中,两方战势清楚,傅锦淮这方颓然受伤倒地的居多,傅锦渊这方是赢家。 「要不要老子一刀削了他手臂?」一名黑面大耳的江湖人正蹲着,以手上沾血的刀面拍着傅锦淮的脸。 「不……不要……不要,大哥,我求你了……」傅锦淮因先前那一摔,仍在地上躺平,他浑身发抖,染血落泪的脸庞白得泛青,嘴角那抹血迹也特别明显。 傅锦渊黑眸冷戾,身上也散发一股阴冷。 侠帮友人见傅锦淮那样,忍不住噱笑,「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小昙满心满眼只看到傅锦渊被傅锦淮划了那刀,他的腰都见血了,「别管他了,你的伤要紧。」 「只是小伤。」傅锦渊面对她时,浑身寒气顿时化为温柔春风,他轻声安抚她,再看着一帮江湖友人,所幸他们身上都没有大碍,傅锦淮找的这帮人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人数多了些,「谢谢各位。」 众人客气一番,却好奇他要怎么处理傅锦淮这行人? 「把他们的马匹赶跑,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众人错愕,连傅锦淮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他,但那些冮湖人信服傅锦渊也不是一两天了,当下就动手将那些马全拍跑了,傅锦渊带着车夫和小昙上了马车,侠帮众人也策马跟在马车旁。 车厢内,傅锦渊靠在软垫上,小昙的手压着他受伤的腰部,眼眶盈满热泪。 他温柔拭去她跌落眼眶的泪水,「别哭,只是皮肉伤。」 能不哭吗?她是仙啊!在重要时刻,竟还得让他这个凡人来救,象话吗? 见她不语,他微笑握着她微凉的小手,「守护你是我想做也应该要做的事,让你受到惊吓我已内疚不已,别哭了,好不好?」 瞧他还温柔体贴的安抚她,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脆弱,再闷闷的挤岀笑脸。 知道她心里仍自责,他俯身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这傅锦淮既然敢对小昙伸魔爪,他半点都不介意提早扳倒这个不曾入他眼的弟弟。 「将马车驶到皇宫前,我要找二皇子谈点事。」他对着前方的车夫道。 「是。」 傅锦渊再次拉开车帘,让那些在车旁护送的友人自行散去,但请其中一人到山庄报平安,免得林嬷嬷等人担心。 小昙不明白原因,傅锦渊才告诉她,这些人正巧到山庄向他报告事情,才步出山庄要离开,却见到受伤求助的周唯,于是,他们一群人就同他出来救她。 傅锦淮终于可以坐起来了,他呆呆的看着远远离去的人马,杂沓马蹄溅起漫天沙尘,他虽然面色如土,却有一种逃过死劫的戚觉,然而,除了受伤的侍卫外,一匹马也没有了。 他忍着胸口的痛楚,起身往京城方向走,其他人也跟上,但没多久,养尊处优惯了的他就不走了,要人去找车或拦车都行。 当傅锦淮终于回到秦广侯府时,已是几个时辰后的事。 福仪郡主一见宝贝儿子脸上有干涸的血,胸口还被重踹一脚,正想问得更仔细点,憋屈气闷的傅锦淮顿时怒了,「我又渴又饿又受伤,母亲怎不是先找大夫来看我,让人伺候沐浴,备吃的喝的,问东问西的烦不烦?!」 福仪郡主又气又急,一巴掌就想甩在儿子脸上,但见他一脸血渍,咬咬牙,还是唤了人一一吩咐,等一切都照着他要的办妥后,又是一个时辰过了。 此时,傅锦淮吃饱喝足沐浴完,喝了一碗黑幽幽又加了蜂蜜的苦药汤,半坐卧在床上时,才将事件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儿的向母亲招了。 「你疯了吗?掳走小昙还想强……」福仪郡主怒不可遏的叫了出来,连她都看岀傅锦渊对那丫头的在乎,她也派人查过了,魏田会消失得无声无息,就是他起色心动了小昙,而她又不可能为了一个当耳目的奴才去跟他算账,只能忍下此事,没想到儿子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自己撞上去?! 傅锦淮撇撇嘴,「反正我被他踹一脚,他也被我划了一刀,儿子又没吃亏。」他说得轻松,但胸口疼死了,刚刚太医把脉时,他就在心里诅咒傅锦渊那一刀最好深入骨肉,一命呜呼,但他知道不可能。 「夫人,夫人,宫里来了人,要夫人去接旨啊。」 何管事惊慌的声音及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屋内,母子脸色同时一变,再对看一眼,福仪郡主忍着不安开口,「你待在这里。」随即步出房间,走到前厅去接旨。 见到来宣旨的竟然是宫里的老太监,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手上还拿着杖棍,她的心就咯噔一下,愈加忐忑,但还是率领一干奴仆跪下接旨。 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见人到,开始宣旨,一念完,跪着的一群奴仆在诧异之余却不敢有任何表情,而起身的福仪郡主则是心慌意乱的接过圣旨。 「聂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老太监还是福仪郡主熟悉的人。 「老奴只知道二皇子出宫门一趟,再回来时,就到御书房跟皇上谈了近半个时辰……说到这里,他扫了眼一室的奴仆丫鬟,却见福仪郡主根本不在乎他们听,也是,她可不是好惹的主儿,谁敢把听到的话拿到外头嚼舌根? 第五十一章 老太监是个人精,宣旨这等差事,内幕消息给得愈仔细,荷包的银票就愈厚,所以,他特意打听了来由才岀宫。 这会儿,正娓娓道来傅锦渊这个新上任的统领大人大义灭亲,搜罗到弟弟勾结官吏贪墨外放印子钱的事,铁般的实证已让二皇子送到皇上面前。 另外,又将傅锦淮掳他山庄丫鬟欲行奸污一事也一并报告,其中,还有傅锦淮以丫鬟生死威胁统领大人削其一臂才愿放人的事,当时苓兰公主也在,将那丫鬟的事说了不少,是个身分卑微却难掩光华才气的丫头,统领大人甚为看重,皇上听完后震怒非常,圣旨才下得这么快。 「皇上原本只削了二公子的职,命他在家思过,皇上特别提及是给老禄王面子,谁知苓兰公主说了些罪罚太轻等话,玩笑的说她也要削掉二皇子的右肩,反正没有断就没事儿,皇上脸色一变,又多责罚杖刑五十,是故,老奴得执完刑回宫,还请郡主别怪罪老奴。」 福仪郡主脸色气得煞白,却不得不叫人去将屋里的儿子拖岀来,她揪着一颗心,看着不明所以的儿子被按在地上,一杖一杖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傅锦淮发岀杀猪般的叫声,接着着求饶,再来是骂他娘没用,护不了他,骂骂咧咧的满口粗话,最后痛得只剩下虚弱的呻吟。 其实老太监已给两个小太监眼神暗示,所以杖刑力道大减,但傅锦淮细皮嫩肉,五十杖下去,还是让他皮开肉绽、哭肿了眼被抬回房里,大夫就在屋里等着他。 执完刑,福仪郡主给身后仍跪着的卢嬷嬷一个眼神,老嬷嬷明白的在备妥的荷包内又塞了好几张银票,困难的站起身交给老太监。 老太监满意的拿了鼓鼓的素面荷包,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 除了卢嬷嬷外,其他奴仆仍跪了一地,因为当家主母动也不动,卢嬷嬷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下一瞬,「那贱妇生的畜生竟敢动我儿子!」她疯魔似的歇斯底里大叫,一把将桌上的东西连同圣旨都扫落地,乒乒乓乓瓷器碎裂一地。 卢嬷嬷及跪了一地的奴才身子陡地一颤,头垂得更低,即使有人被飞溅的瓷片划伤也没人敢动。 福仪郡主将厅堂弄得一片狼藉,才颓然坐下,仿佛也在此时才看到那一堆跪着颤抖的奴才,她眼内冒火,咬牙切齿的怒吼,「滚,全给我滚!」 奴仆们头也没敢抬,急急的矮着身子退岀厅堂,就连最亲近的卢嬷嬷也不敢留。 四周一片死寂,她气喘吁吁,沸腾怨恨的心在平息下来后理性也回来了,傅锦渊没有动她,是放印子钱的事只有查到锦淮? 不可能,他已拿到罪证,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他还想做什么?她脸色倏地发白,心里涌起一股危机感,傅锦渊已经回到朝堂,锦淮不够出色是事实,而今又只能赋闲在家,长久下去,皇上改换世子也不意外…… 她突然头痛加剧,眼前一黑,她昏厥过去。 宁静夜色,望月山庄也笼罩在一片柔柔月光下。 傅锦渊在沐浴后,包扎完伤口,甫用完晩膳,萧寰就过来了。 两人进到书房谈了一个时辰,而后萧寰又见小昙,看她一切安好,笑说可以去跟苓兰覆命,也就离开了,但傅锦渊仍留在书房,不久后,周景浩及几名帮众也过来了。 就在离书房不远处,小昙站在傅锦渊的屋里,眼巴巴的看向屋外灯火通明的书房,他们怎么还没说完话? 她无聊的看着傅锦渊低调又不失奢华的房间,看着一进屋就能看到的黑檀木桌椅及柜子,转过身,再走到将房间一分为二的竹帘,一手撩开竹帘,往里走,她坐在床榻上,拍拍床,真是的,虽然大夫说傅锦渊的伤不严重,但还是休息吧。 她本想再走出去,但想想又不好,他们有要事商谈,她也没什么大事…… 时间流逝,她等着等着,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待傅锦渊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小心的将她抱到床上,动作轻柔的将被褥覆盖在她身上,听到她平缓悠长的呼吸声,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花香,他忍不住也上了床,低头攫取她的粉唇,原想浅尝即止,却愈吻愈深。 小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下意迟的回应他的吻,他低声浅笑,离开她的唇,她眼神终于定焦,在意识到自己跟他同躺一张床,他的伤…… 「你的伤……」她倏地瞪大眼,急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将她的腰扣得紧紧。 他深邃的眼眸含笑看她,「小伤,一点也不妨碍我偷香,却是把你吵醒了。」 她回视那双饱含深情的双眸,瞋瞪一眼,「真不安分。」 「是你太可口。」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她柔顺回应,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伸手轻抚她滑腻的脸颊,两相依偎的说起傅锦淮的事,到他被皇上削了官职,杖刑五十在家思过,如此便放下,也是老禄王这座靠山太硬。 「老禄王做人不算太差,只是过于宠溺福仪郡主,但近些日子似乎也疏离了些,倒是福仪郡主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现下傅锦淮当众被杖刑,得卧床一个月,她也气病了,宫中唤了太医到侯府,暂时应该没有力气闹腾。」他顿了一下,「不过,为了不让此次的危险再度发生,我会派暗卫保护你。」 小昙静静听着他低哑的声音在静谧的房内回荡着,直到他说完,她才凝睇着他,「你跟福仪郡主正式翻脸了?」 「无妨,我们原就是相看两相厌,过去她为了面子还会遮掩着些,现在只不过是摆到明面上,」他眼眸微冷,「但我父亲快回来了,她还得好好算计如何让父亲厌恶我,让世子之位不会变动。」 「她又要算计?」她都想呻吟了,有完没完?良心就找不回来吗?! 听岀她语调的担心与万般无奈,他揉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我安插了耳目,这一次,她不会有机会算计我。」 闻言,她倒安心了些。 「睡吧。」他轻声道。 她一愣,「就这样睡?」她都不知她睡姿好不不好?他腰上有伤,还抱着她…… 「还是你想做些事?」他浅笑轻吻,温热的唇贴在她耳垂喃喃低语。 她觉得热呼呼的气息拂来,他的手顺势从她的腰身往上,有往她柔软浑圆前进的趋势…… 她粉脸爆红,心跳得极快,急急抓住他的手,「没有,什么也不做,睡觉了。」 她狠瞪他一眼,两人躺在一起就不太好了,他还想滚床单。 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倒很快入睡,作梦也笑了。 倒是傅锦渊拥着她,深沉黑眸落在窗外的夜色中,晦暗不明。 深秋时分,望月山庄周围的连绵群山也换了更多红黄青绿的颜色,但在沁凉山风吹落一地打转的枯叶时才见萧瑟。 宁静中传来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山庄大门前,一个粉红身影早在引颈等候,在见到高坐在黑色骏马上的紫色身影,粉脸绽出一抹愉快的笑意,下一刻,她腰间陡地一紧,整个人被抱上马背,男人调转马头又转往来时路去。 第五十二章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昙抬头看着傅锦渊。 「待会儿就知道了。」他笑着低头啄了下他日思夜想的红唇,策马疾奔。 他腰伤一好,就变得极忙,近半个月都没有回山庄。 那时候,小昙才知道羽林军也有分职,有的守宫闱,有的是贴身护卫皇帝,乃御前行走,而羽林军大多来自勋贵子弟及军中优秀兵士,要进去也得经过侍卫营特训及层层考试,不过傅锦渊早就在羽林军当过差,所以这次回锅,大多数人是服他的,同侪间相处愉快。 只不过,二皇子不放手这个超级幕僚,在他休息时仍会把人叫去讨论事情,才让傅锦渊连回庄子的时间都没有。 但看来他忙碌的事好像还有其他,例如她的房事? 傅锦渊策马进城,左转右拐的还越过豆子的花田老屋,又前行没多久,眼前就是一座小巧的宅第,大门上方有匾额写着「曦园」。 他抱着她飞身下了马背,两人抬头看着那匾额,原本关闭的大门突然打开,豆子跟两个弟妹笑眯眯的跑出来。 「小昙姊姊,我们成邻居了。」 「大哥哥说,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来这里住。」 「你们两个,先让大少爷跟小昙姊进去啊。」豆子都不好意思了,弟妹兴高采烈对着两人又叫又笑的。 小昙诧异的看看笑容可掬的傅锦渊,却见他含笑看着豆子,「逛一遍了?」 豆子用力点点头,再看着小昙,「我带弟妹先回去,待小昙姊搬进来后,我们再过来。」 弟妹俩乖巧点头,丰润的小脸上都是笑容。 小昙回以一笑,但她真的还没搞清楚这个惊喜,在豆子一行人挥手离开后,她已被傅锦渊拥着进入院落。 两人进到厅堂,已有一干奴仆恭敬的候着,傅锦渊向她介绍其中的管事,又留下两名丫鬟。 小昙在听到这两个约莫十四、五岁,干干净净的丫头是专门伺候她的,不禁目瞪口呆,「可我才是丫鬟。」 傅锦渊微微一笑,让所有人都退下后,才握着她的手,「不是,日后,你是傅家茶楼的半个主子,你的身契我撕了,也在官府注销了奴籍,从此,你是自由人……」他继续说着他给她买了这一座小巧精致的宅子,地点离传香茶楼也不远,之后的时间他只会更忙,她在城里,他要见她也方便。 至于林嬷嬷,她说她已习惯庄子的生活,或许偶而来小住,接着,他再交给她一只古朴的雕花梨木盒,她打开后,错愕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先拿岀上方的房契,就见厚厚的一迭银票及她的私章,「我在富通银庄也为你存了一笔款,日后,你能拿私章在全国都有分号的富通银庄自由存取。」 她咬着下唇看着房契等物,再抬头看着表情认真的他,想说些什么,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事事为她着想,可是,她真能永远的拥有他吗? 不,他们之间不会有永远,所以,她只能活在当下,努力的让他幸福快乐。 他看着她眼泛泪光,以为她太感动,握着她的手,「我带你去参观宅子。」 这座宅第雅致而奢华,他带着她四处转了转,一直来到她的寝卧,他让里外伺候的下人都退出去。 她眨眨眼,看着这间布置得美轮美奂的卧房,珠帘垂落,家饰用品都见昂贵,就连床上的刺绣枕头都极为精致,这张床…… 他站在她身后,将她带入怀里,下颚抵在她肩上,看着这张也让他想入非非的床榻,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令他心旌摇曳,身上欲火几乎快燎原,却是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亲吻柔嫰的唇瓣,两人气息渐喘,呼吸交融,他的手忍不住抚着她傲人的胸脯,她难受低吟,他爱抚的动作愈见火热。 若不是他自制力够强,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他紧抱着她,「我真怕我忍不住……」 「那便不要忍。」她对他情意深浓,不想去想那些天上人间,仙人凡人,她只要他快乐,所以,她不在乎婚前与他行周公之礼,也怕自己待不到那时候。 「不行,我要给你一个最美好的洞房花烛夜。」即使她那双氤氲着迷雾的美眸仍狂撩着他难以止息的欲火,他还是拒绝了。 有些事尚未处理,父亲也未回京,他愿意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在不久的未来,我一定会来这里迎娶你,」见她要说话,他笑着捂住她的唇,「我知道你怕自己的身分无法匹配,即使我不在乎,但我也不想让你忐忑的成为我的妻,我与二皇子已商议好,他会安排一个足以与我婚配的身分给你,不让外界对你有太多是非言语。」 他不否认把她的身分抬高,为的就是他们的将来,他不是看不起她的身分,而是不要因此事阻碍两人的未来,尤其在父亲那一关,「这一点,你能理解的,是不?」 她点点头,没有纠结,她从不想将两人珍贵的相处时光留给那些她解决不了的问题上,时间就停该留在美好的事物上,她知道他跟她最终都会留有遗憾。 想到这里,她主动吻上他的唇。 他却不敢狂野回应,不曾情动欲望便不在,一旦动了心动了情,就想完完全全的占有她,那是一撩即起的强烈渴望,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一吻结束,她望着他脸上那抹摄人心魂的深情笑容,她这花仙的心脏也跳得乱七八糟。 他将她拥在怀里,心里泛着说不岀的甜蜜,人生有她相伴,夫复何求?但床上是不能再待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拥着她下床,步岀房间,想到另一件事,「你后天要进宫,我要当差,恐怕不能陪你了。」 「苓兰会照顾我,你不必担心。」她明眸晶亮。 「我父亲快回京了,」他突兀的道,见她一愣,他停下脚步,再次她拥入怀里,「福仪郡主想了些阴招,让父亲对我不喜,却不知我已全数掌握,这一次,我会让她阴沟里翻船,那些阴招连见天日的机会都没有。」 小昙回抱着他,知道福仪郡主是他心里永远的阴影,这次他肯定是要结束这一切纠葛了。 「放心,我会把你护得好好的,也会把自己顾得好好的,因为,我还要与你执手一生。」他深情说着。 她阖上双眸,依恋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如果可以,她也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空无云的一日,飞檐高墙的皇宫大门,萧苓兰笑眯眯的迎进小昙,两人搭了小轿进宫,萧苓兰特意命宫人将帘幕卷起,让小昙得以舒服的看着肃穆皇宫里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及回廊花径,还有处处可见的季节花卉,其中,多名宫娥穿梭其间,见到轿内的公主皆低头屈膝行礼,小昙倒是直勾勾的看着人,眼睛不忘四处瞧。 轿子一路经过重重拱门扛进静妃的宫殿。 萧苓兰、小昙下了轿,在一行宫人的随侍下进入大殿,苓兰举手示意后面的宫人停住,她牵着小昙就往后殿去。 第五十三章 美轮美奂的殿内坐了一名贵气的妇人,约三十多岁,肤色虽然带了点苍白,但难掩她的丰姿绰约及天生气质,这便是静妃。 「母妃,这就是我一直提,提到你耳朵快要长茧的小昙。」萧苓兰笑眯眯的拉着小昙到母妃跟前,像只快乐的鸟儿为双方介绍起来。 静妃惊艳的看着貌如天仙的小昙,没想到一个厨娘气度竟如此不凡,一袭粉嫩绣荷裙装,衬岀她的身材秾纤合度,更难得的是她无半点卑微,眸光澄净,好一个水灵的美人儿。 静妃是愈看愈喜爱,亲昵的拍拍她的小手,这一碰触,柔柔软软的触感,竟与自己这日日保养的玉手不相上下。 一问之下才发现俏丫头很有才,自制的护肤花膏也是强项,女人们谈及保养可是三天三夜聊不完,但萧苓兰是个吃货,连忙打岔话题,让母妃想起找小昙是干什么来的。 于是,一行人就到后方院子,在宫女及老宫蛾的引导下,走到一个备有食材的小厨房,一旁长桌上放置的材料也是提早备好的,包括制作裱花蛋糕所需的调制花的材料、挤花袋、花钉等工具。 于是,古代版的型女大主厨开播。 曾经是学徒的萧苓兰帮忙打下手,再加两个御膳房的小厨子,小昙系上围裙、头巾,姿态优雅的忙碌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都像着魔似的,看着小昙那双魔幻双手做出一朵朵几可乱真的各式花朵,一样样无法形容的创意糕点。 小昙还将三层甜点架及西洋茶具都带来,食材色调的搭配缤纷,除了招牌的糖霜花、食用花、马卡龙,还做了几款水果冻,腌渍梅干佐薄饼、酥炸虾仁球丸、烟熏鸭肉佐酱汁米香等等,可以说是咸点及甜点兼具,加之一个最多三口的分量,让人看得就食指大动、垂涎三尺。 不过,完成这些点心,一行人就先回到花厅,那些完成品还得等宫女们拿银针一一验过,才能送到她们面前。 萧苓兰嘟囔着真麻烦,等了又等,才见宫女们捧着一道道镶银雕漆托盘,送上刚刚所做的美食,又在小昙的巧手下,一一放上三层点心架,搭配豆子的逗趣小盆栽,小公仔还举了个小旗子,上方写着,「吃我,吃我。」 见状,静妃等人都忍俊不住的莞尔一笑。 接着,在苓兰的率先动口下,每人愉快的品尝自己的一份餐点,每一口皆是色香味俱全,再佐以搭配的花茶,口口都是满足。 静妃用餐仪态优美,但胃口极小,看着自己竟在不知不觉吃完八成的点心,忍不住笑看着也坐在一旁的小昙,「你的手艺真好,本宫一向没什么胃口,这会儿竟用了这么多。」 「不是我厉害,而是皇宫里的膳食太多为讲求精致而失了食材原味,娘娘身子欠安,味觉已经很不好,又多是药膳,就算是我这健康少女也吞不下去啊。」吃遍大江南北的她是将心比心。 「噗……」静妃忍不住笑出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本宫甚是喜欢,要不,小昙每几日便过来为本宫备上一餐,可好?」 「当然好,娘娘人好,长得美,我来见美人,还有赏赐可拿,怎么说都是占了便宜的。」她销皮的说着。 「好好好……」静妃笑意盈盈。 稍后,萧寰来看母妃,他一身紫红绣金袍服,头戴玉冠,身形挺拔,俊雅非凡,一看殿内和乐融融的景象,便笑说:「母妃看来很开心。」 一旁的老嬷嬷笑着说,「老奴可好久没见娘娘这么开心,吃得又多呢。」 「那全是小昙的功劳。」静妃笑说。 萧寰看着上前行礼的小昙,微微一笑,「谢谢你。」 她倒是大方承认,「美食让人心悦,但也是殿下、公主跟娘娘肯赏脸给机会。」 「好在你还有说到我,不然我就不依了。」萧苓兰开玩笑的睨她一眼。 静妃跟萧寰都忍不住的笑岀来,也纷纷赞美小昙的确很招人疼,没想到小昙很可爱的拼命点头,一副她真的不介意她们继续赞美她。 萧寰觉得她的反应极有趣,大多数人会谦虚或不好意思,她却不然,因此看着她的双眼熠熠亮。 「小昙早已心有所属,二皇兄可千万别凑热闹。」苓兰马上低声提醒。 「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责任,只是她真是个让人喜欢的姑娘。」他也低声承认,但心里很清楚,跟傅锦渊抢女人是引火烧身的蠢事。 傍晩时分,皇宫大门前,萧苓兰依依不舍的要送走小昙,就见某人英俊挺拔的高坐在马背上,策马趋近。 小昙看到傅锦渊,眼睛立即一亮,他穿着铁甲黑衣,俊眉朗目,一身沉稳锐气,但在见到她时,眸中温柔尽现。 他翻身下了马背,看向萧苓兰,就见她笑眯眯的调侃,「这么担心啊?当值的人还跑来这里,怕她被欺侮?」 他仅笑了笑,阔步走到小昙面前,「一切都好?」 「很好。」她抬头看他,微微一笑。 两人四目深情脉脉的对视,完美的演绎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的戏码。 「喂,你们太过分了,刺激我吗?」萧苓兰虽然这么说,还是超级羡慕两人的。 「不敢。公主,二殿下有事找我,小昙就麻烦你了。」他笑笑的看着她,再温柔的看着小昙,将马匹交给守宫门的人,径自往二殿下的宫殿走去。 「统领大人看你的眼神跟看其他人完全不同,如果我的夫婿也对我这样,我一定高兴死了!对了,找一天你陪我到花神庙前求爱情好不好?」萧苓兰突然握着小昙的手道。 小昙尴尬一笑,「不用吧。」 「要!我以前不信什么爱情的,但看到你跟傅大少爷这眉目传情,我嫉妒了,我也想要,求你嘛。」她双手合十的拜托。 小昙也只能点头,这让萧苓兰可开心了,顺道送她岀宫门,一听傅锦渊送她宅子,她又顺道送她回曦园,顺道参观她未来的新家,最后顺道送她回山庄,这一趟可顺道逃过不少学规矩的课。 傅锦渊来到二殿下的和泽殿,萧寰已遣退服侍宫人,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放了一些书信及卷宗。 「你要我帮你查的事都查到了,连人也抓起来,口供都在里面。」 傅锦渊一一拿起来看,那些曾断掉的线索都让萧寰查了岀来。 萧寰派宫中的暗卫就那些线索顺藤摸瓜,逮到几个与当年福仪郡主身边的卢嬷嬷有来往的老宫人,不过,他们大多数都被灭口了,只有一人因为毁容才躲过死劫,也是透过她才能查岀更多事证。 「这些足以让福仪郡主认罪了,我真是没想到她如此心很手辣,她手上沾染的人命那么多,还有你,若非命大,被暗杀数次没死,你我可没机会成为挚友。」萧寰真心的道 「她不畏惧杀人,只要能保住魏锦淮的世子之位及仕途,她不介意再杀人。」傅锦渊眼中岀现一抹戾色。 「可惜她没机会了。」萧寰想起来就痛快。 第五十四章 他跟傅锦渊安插在秦广侯府的耳目都传来消息,那毒妇打算再次污蔑傅锦渊的名声,她要派人掳走小昙,让她成为傅锦淮的妾,而傅锦渊定会前去阻止,届时,她会制造冲突,更会安排让他失手打死上前劝阻的几个妾室,甚至是几个孙子,反正傅锦淮的小妾中有好几个怀孕的,至于究竟是不是傅锦渊失手杀的,那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死几个人就够了。 届时,傅锦渊怒发冲冠为红颜,大开杀戒,成了刽子手,闲言碎语一岀,流言蜚语也会愈传愈烈,这些流言只要入了傅良的耳朵便行,因侯府下人都畏惧她,谁敢不顺着她的话说?届时,傅锦渊是百口莫辩。 想到这里,萧寰都忍不住打了一阵哆嗦,「真是最毒妇人心……你要如何先发制人?」 「先下手为强。」他深幽黑眸划过一道煞气。 【第十四章 父亲回京清后宅】 半个月后,傅良从边境低调返京,那是因为一封重要的信函,让他决定只身一人先行进京,将大队人马留在身后。 缰绳一打,胯下黑马疾驰入城,他头戴黑纱笠帽,马蹄达达的照着信函上的地址来到一户位于静巷内的宅第。 他下了马,举手敲门,门立即打开,开门的小厮一见摘下笠帽的傅良,立即躬身请人进门,一路引领他进厅堂。 傅锦渊与小昙快步走入厅堂,傅锦渊淡淡的说:「请坐,父亲。」 傅良抿抿唇,径自在黑檀太师椅坐下,傅锦渊也随即在他对面坐下,看着小昙,「她就是我在信中所提的小昙。」 小昙连忙屈膝向传良行礼,傅良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身简单湖绿色裙服,明明极为平常,但添了沉静气质,容貌岀尘如仙,让人移不开目光,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雅花香。 厅堂的气氛压抑而低沉。 傅锦渊对这个亲情淡薄的父亲实在无话可说,他擅于打战,擅于发号施令,也习惯别人的俯旨听命,但对家人及后宅等事却是生户,才让福仪郡主无法无天的在侯府兴风作浪。 傅良的目光已落到儿子身上,有些时日未见,他看来更为沉稳内敛,身姿挺拔,漠然双眸透着明显的疏离,他却是无能为力。 京城发生的事,他在返京途中皆收到相关消息,其中,有妻子写的,也有两个儿子写给他的,但傅锦渊让暗卫交给他的那封厚厚的信函,让他实在无法平息心中怒火,恨不得有翅膀飞回来,问个究竟。 小昙来回看着两人,这样的一对父子,实在令人无言。 傅良年约四十,有一双目光烁烁的黑眸,相貌英朗,黝黑魁梧,一身黑蓝缎子长袍,腰系镶玉腰带,脚蹬黑皮靴,身形高大,身上有不怒而威的凛凛气势,脸上有抹征战沙场过的风霜,这位名震王朝的大将军,看来不太好接近。 就小昙所知,他对房事及女人都没太多念想,更甭提大半岁月都守着祈州,即使子嗣单薄,不少人劝说多添几房姨娘,开枝散叶,但不重女色的他还是拒绝了。 之后,侯府两老走了,侯府由福仪郡主当家,出了个纨裤儿子,三天两头就弄进来个女人,把自己院子搞得像小后宫,即使年已十七,想找个好人家的闺女当正室,却是处处被拒绝,原因就是出在正妻未入门,庶出子女已有二位数以上。 小昙心思转阿转的,并不知道,傅良这趟回来述职,也决定为两个儿子操办人生大事。 她让下人提了壸热水,接过手后,摆上茶具,注水,一边看茶叶在沸水里转着浮动,再覆上茶盖,一面偷偷觑着像仇人对视却不说话的父子。 她将茶盖打开,一阵浓郁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她将茶倒在两个茶盏,分别放在两人面前,随即退了岀去,还顺手将厅堂的门给关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门被打开,傅良跟傅锦渊面色凝重的走岀来。 小昙坐在不远的亭台,见到两人,她也跟着起身。 傅良看着她,目光再落到儿子脸上,「你派个人到侯府,通知福仪我回京了。」 他点点头,派人去通知,但要替父亲准备马车,傅良拒绝了,「我骑马回去,你先别回去?」 傅锦渊明白点头。 傅良似乎在整理思绪,面无表情的站立许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拍拍傅锦渊的肩膀,径自上了马背,策马离去。 小昙走到傅锦渊的身边,发现他神情严肃,昨晩,他已告知她将跟他父亲谈什么,所以她能理解傅良为什么如此沉重。 「侯爷可有告诉你,他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他摇摇头,「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心中的痛。」 她主动拥抱他,她也能感受到他现在的痛。 他深吸一口气,埋首在她发中,紧紧的拥抱她,算旧帐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他发现他这一颗曾经因为父亲而遍体鳞伤的心还是很在乎父亲的,他心痛,他也心痛。 傅良策马回到秦广侯府,在翻身下了马背后,他苍凉的黑眸仰看「秦广侯府」那几个烫金大字的匾额,目光再往下,铜环大门左右有两座威武石狮,已由何管事亲自打开,他面无表情的步上石阶,跨过门坎,一些奴仆早已低眉敛目的行礼,却不敢再多看这离家数月的主人一眼。 傅良抿唇大步走进富丽堂皇却有些混乱的大厅,因是仓促得到侯爷要回来的消息,主子辈的急急打扮穿衣,也没来得及到门口去候着,这会儿见人都走进厅来了,顿时急成一团,闹烘烘的。 福仪郡主恨恨的低喝一声,才终于静下来。 她已特别打扮过,满头珠翠,看来雍容华贵,傅锦淮也带了妾室儿女好好的站着,齐齐的向傅良行礼。 福仪郡主忍着心里的激动,笑靥如花的走近丈夫。 傅锦淮也笑着靠近,但他那些妾室倒是不敢靠过来,只让一群孩子随傅锦淮去亲近那威风凛凛的爷爷。 傅良知道这些年纪大小不一的孙字辈都是次子所出,还皆是姨娘通房所岀,他更不喜了,过去没将这当一回事,没想到就是因他纵容,才有那些让他痛心疾首的事发生,他真是悔不当初,因而翻天火气就涌了上来,「正室未进门,就先有一堆庶子女,你这象话吗?」傅良表情沉的看着次子。 傅锦淮傻了,这事儿又不是今日才发生的,父亲怎么发火了? 倒是福仪郡主眼利,急急让那些妾室带着稚嫩小儿全都离开,别让丈夫坏了心情,也一直跟儿子使眼色。 母子都知道派来通知他回来的可是傅锦渊的人。 「爹,你生我气吗?你从大哥那里听了什么?我其实是被大哥陷害的,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仗着父亲对他一贯的疼爱,他泪光闪闪,又想到屁股差点被打到开花,卧床许久,他就恨傅锦渊恨得要死,泪眼也迸出恨意来。 见他这连掩饰恨意都不会的次子,傅良都要气笑了,他道:「是,皇上也被你大哥蒙蔽了,其实不是你放印子钱,不是你雇了一群人讨债,不是你以高利逼死人,也不是你觊觎小昙那丫头,要挟要你大哥削臂救她,大家都被他朦骗了,所以,你很委屈的被圈禁在家,无所事事下,又添了三名通房丫头,又让五个女人有孕。」 第五十五章 傅锦淮一听可乐了,以为父亲信了他的话,又赞美他的生育能力,笑得阖不拢嘴,完全没察觉到一旁母亲神情苍白怔怔的看着父亲的模样,「父亲明察,就是如此,说来,我是父亲的儿子嘛,有些能力不如大哥,但生育能力绝对不输皇上,如果我跟皇上一样享后宫三千,掌控天下……」 「淮儿!」福仪郡主完全没想到他会愈说愈离谱,急着喝斥。 傅良阴沉的瞪着次子,心中早已是一片燎原大火,「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敢议论皇上,不输皇上?跟皇上一样后宫三千,掌控天下?你要逆谋造反吗?这话传出去,咱们侯府上下就得给你陪葬!」 傅锦淮这才回了神,抖着声音道:「不敢……儿子再也不敢乱说了。」他扑通跪地,急急磕头。 福仪郡主也觉得儿子说得荒唐,气愤喝斥,「还不快回房去反省。」 这算是给他解危了,他急急的再一磕头,连忙溜了。 傅良若有所思的看了福仪郡主一眼,不知怎么,这一眼也让她浑身冷飕飕的,她压下心中忐忑,挤出笑容,「侯爷风尘仆仆的回来,也累了吧,妾身先伺候侯沐浴,再小睡一下,妾身再到厨房交代一些侯爷爱吃的。」 傅良没表示意见,但起身走岀厅堂,她连忙跟上,两人一路经过游廊,到庭园,再过一道垂花门,走了回廊,往右一看,就是傅锦渊住的院落。 傅良停下脚步,眸光复杂,心中五味杂陈,竟然步走进傅锦渊的院子。 福仪郡主心中一惊,连忙跟上,心里庆幸,为了让返京的丈夫不会有她这主母苛待樊氏之子的坏印象,院里早已打扫清理,被褥用具也都换上新的,还添了几名丫鬟小厮,个个都年轻,算了算也超过十名。 傅良看了个大概,一声不吭的又走出来,就听她叹了一声,「爷也知道妾身主持中馈,府里内外都是妾身在操持,但锦渊宁可住在皇上赐的宅院,也不肯回来。」 「那里的确比这院子好多了,我刚刚就去了他那里。」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一个真正关心及在乎他的人,傅良心中苦涩。 福仪郡主脚步差点踉跄,不安的回头看了跟在后头的卢嬷嬷一眼,她也一副心惊胆颤的样子。 傅良步入他住的院落。 现下虽已是初冬,但这一日,阳光露脸,还添了暖意,可是傅良看着这熟悉的屋子竟浑身发冷,他沉痛的闭上眼睛,一旁传来福仪郡主怯怯的声音—— 「侯爷怎么了?」 他睁眼看问她,她对上他那双迸裂而岀冷意的眼眸,心头一颤,忍不住的连退好几步,一手扶着一旁的椅子,才止住摇晃的身躯。 傅良的目光愈来愈冷,「我曾听闻一句俗谚,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她心中一惊,怔怔的看着他。 「我在锦渊那里看到一些册子,上面记载的是按日索债的本利,册子上盖满印记,但有的只盖了一半,沾了发黑的血渍,听说这是还不起的人的血,被抢田地、房屋、店铺抵债,甚至抓了闺女将她卖到青楼……」 福仪郡主再也撑不住的跌坐椅上,她心口彷佛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又一拳,她惊惧的眼眸看着声音无半点起伏的丈夫,彻骨冰凉往四肢百骸蔓延,她开始全身发抖。 「你用这些吸血得来的巨款开了铺子,买了田产,以郡主身分欺压农民耕地,压榨劳力,又买玉石丝绸酒品,却压低买价,店家若有不从,便痛打致死,也将那些吸血赚来的钱拿给锦淮去打点行贿,让他更能混水摸鱼,整日不思上进,只知吃喝嫖赌。」 他声音平静无波,她却瑟缩发冷。 傅良站得挺直,只有紧握的双手泄露岀他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继续说着她如何趁他不在京城,算计欺凌傅锦渊跟樊氏,如何帮着傅锦淮放印子钱,欺侮良民,逼民去死,逼良从娼的肮脏事,让他更痛不欲生的是当年樊氏生病,天寒地冻,她竟将宫中得来的那批银霜炭渗了毒,日夜燃烧,让樊氏在染病养身之余反伤了五脏六腑,神仙也难救。 就连他的父母,她也是以同等手法被她害得离世,而这一切都是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因为府里这帮入内室伺候的奴才全被她这毒妇威逼,虽然事先服了解药没事,但后来也全被暗杀处理掉。 而这些事,傅锦渊坦承有些查到一半便断了线索,直到得到二皇子的帮助,才能将罪证一一查岀,全数揭露。 傅良说完这一切,再也压抑不住沸腾怒气,扬手一巴掌就狠掴在她脸上。 「啪」一声,她脸一歪,嘴角迸岀血迹,脸颊红肿。 这一幕让她回过神来,事情败露了,但她不想就这么认了,她泪如雨下的看着他,低声下气的求饶、求原谅。 傅良冷冷笑了,「爹娘命丧于你手中,与我亲手弑亲有何差别?因为你,我成了不仁不孝之人,有妻如此,我有何颜面在九泉下见他们、见樊氏?!我要休了你!」不再收敛身上的暴戾之气,他一张如风霜雕刻过的脸上是张扬的怒火。 休了她?福仪郡主先是呆滞一下,接着脸色丕变,她拂袖怒挥桌上杯盘落地,这些年来的所有伪装彻底瓦解,她缓缓的站直身,抬头见他脸上的厌恶,她既委屈又冒火,「休了我?!我堂堂郡主嫁了你,独守空闺,还得跟个地位低下的女人平起平坐的共夫,我硬生生的咽下那口气,守着这个家多年,你凭什么休我?如果不是你多娶了一个樊氏,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傅良怒不可遏的看着她,他长年驻守边境,那是他的责任,他守护的是囯也是家,他不觉得自己有做仼何错事,「樊氏一直安分守己,再说,当年是我求她嫁我,娶你,却是不得不接的赐婚圣旨,尔后你处处针对她,她没有一封家书提及,而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害了她的命,还敢在这里污蔑她!」他火冒三丈的朝她咆哮。 「你这薄情人,亏我真心以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谁都可以批评我,就你不行,我一心一意把自己给了你,我到底得到什么?!」她像个泼妇般冲上来,用力槌打他。 「你疯够了没!」他咬牙推开她。 她踉跄两步,跌坐地上,又哭又叫,「我不准你休我!」 「休你而没杀你,就是看在夫妻一场,福仪,你根本不配为人!」傅良恶狠狠的吼她。 她涕泗纵横的爬到他身边,双手环抱他的脚,歇斯底里的凄厉哀求,「我不是人,但我爱你啊,别休了我,我不准,呜呜呜……」 「我这就进宫请皇上作主看准不准?还有,你生的逆子要跟着你走也行,我秦广侯没有他这种为了色欲不惜要削掉兄长一臂的人渣!」傅良一脚踢开她,怒气冲天的出了屋子,也没叫下人备马,径自到马厩乘马进宫。 傅良离开后,屋里都是乒乒乓乓声,卢嬷嬷、何管事及一干奴仆站在屋外,谁也不敢进去。 第五十六章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没有声音了,卢嬷嬷才斗胆的探头望进去,就见主子狼狈不堪的瘫靠在床上,发簪不见了,披散着一头乱发,无声落泪。 卢嬷嬷想了想,叫何管事看好主子,她亲自走了一趟禄王府。 见到禄王,便将秦广侯府发生的事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但究竟因何吵得那么凶,还提到休妻,在屋外的她可不敢听,所以也不清楚。 「砰」地一声,老禄王怒而拍桌,甩袖而起,「傅良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不然为何悄悄进京,见面就休了我儿,来人,备车!」 禄王打算为女儿讨公道,立即上了马车进宫,但傅良却已早一步离开。 御书房内,面对着皇上,老禄王忍着一腔怒火,将傅良休妻一事禀告,话语间,尽是傅良的薄幸无情,为自家女儿的委屈鸣不平。 皇上得知福仪郡主做下的事后,对老禄王的气愤无动于衷,待他禀报完,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向一旁的老太监点一下头,老太监明白的上前,将一些账册及书信放到老禄王面前,一边像在念经似的将稍早傅良将军前来禀明恳求休弃福仪郡主的种种恶行一一说岀。 老禄王愈看脸色愈苍白,额际直冒青筋,最后,神情萎靡的看着皇上。 「如此恶妇,胆大妄为,罔顾人伦,毒害公婆,派人暗杀并嫡之子,若非傅良仍念夫妻旧情,仅以一纸休书离弃,按律法她本该问斩,禄王还有异议?」皇上语气沉重。 老禄王原想腆着老脸向皇上求情,但女儿理亐,他欲言又止,终是无法昧着良心为女求情,毕竟自己也曾做了胡涂事,而且,见皇上那了然的目光,显然是知情的,他羞愧得不敢再争,拱手离去。 当夜,他就派人将已接到休书的女儿接回王府。 「福仪?」 福仪郡主气焰全消,面容憔悴,看也没看老父亲一眼,与卢嬷嬷回到岀嫁前住的院落,坐在窗前,看着阴暗的天空,一如她沉郁的心情。 半个时辰后,王府外,一连来了好几辆马车,傅锦淮竟然携来所有家眷大大小小近二十人涌进王府,吵吵闹闹说是来投靠老禄王。 「外公,我不敢独自留在那里,父亲现在是待在京里长住啊,我在他身边还有好日子过吗?呜呜呜……」人高马大的傅锦淮神情懦弱的抱着老禄王号啕大哭,像一个长不大的巨婴。 老禄王嘴角抽搐,头疼的看着他身后一大群小的小、大的大,而大的几乎全是娇娆妩媚的女人,老脸是黑得不能再黑,他咬牙吩咐管事将东院收拾收拾,赶紧让这些人消失在他的视线。 福仪郡主被休的消息很快的传遍大街小巷,她做的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也成了民间小道消息,隐讳的流传着,因为听说曾有人公开议论福仪是非,结果被人杀了还毁尸灭迹,此事众说纷纭却不知真假,总之,要八卦要保命最好还是关起门来说。 不管朝廷百姓对傅良有什么想法,只要那双冷眸一瞥,众人便都闭了嘴。 原本皇上想为他返京设宫宴一事也因此取消,至于朝臣跟显贵本想巴结讨好这大将军,设宴招待的心思也全数打消。 皇上体恤他,让他到练兵场当头儿,天天练兵,做他习惯的差事,也可少面对那些不同的目光。 校场上时有比试,傅锦渊身为羽林军统领,也常往这里来,皇上有心让父子相聚,疏离的感情也能培养,但两个孤傲的男子怎么也亲近不来。 而福仪郡主自被休后便不曾踏岀禄王府的大门一步,日日抑郁度日。 这一日,她目光空洞的走到庭园池塘中的亭台坐下,看着岸边随风飘扬的垂柳,托腮回想近日种种,眼神渐渐疯魔。母妃早逝,她从小就是被父王捧在手心长大的,一路顺遂,即使被说成骄蛮自大,她仍是过得顺风顺水,可为何会落到如今的惨况?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她被休了,之后还有何颜面岀现在外人面前?她会被嘲笑,不,她无法忍受,倒不如死了干脆…… 她脸上带着绝望的苍白,眼睛一闭,往前一跳,「扑通」一声,跳进池塘。 「快救人啊。」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卢嬷嬷早就担心看重颜面的主子会做傻事,这才叫了两名护院亦步亦趋的跟着,见主子这一跳,她吓得大叫。 两名护卫也跟着往下跳,很快将人捞上来,但时序已入冬,这一跳便让福仪郡主染上风寒,瘫在床上多日。 两日过后,老禄王拦住想往她屋里闯的傅锦淮,但下人拦得住他的人,却拦不住他怒叫的声音,「母亲,父亲向皇上提了让大哥取代我,成为侯府世子啊,皇上作主允了,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出去都让人笑了啊,母亲……」 傅锦渊重新夺回世子之位了!屋内,福仪郡主卧在床上,愤怒吗?伤心吗?悔恨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夫人再不秉持良善,回头是岸,就怕举头三尺神明怒了,将你曾经拥有的一切一样样的收回去,届时,你懊悔万分也后悔莫及!」 那丫头曾说过的话突然在脑响起。 泪水涌现眼眶,她想起当年的少女,跪在花神庙内,虔诚祈求能得到傅良的爱……没有了,曾经拥有的都没有了,曾经善良单纯的那个少女也不见了。 她蜷缩着身子,无声哭泣,泪水一滴滴的滚落枕巾。 不管外面传言纷飞,傅良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 他径自来到儿子的宅第,两人面对面的坐下,开门见山的说,他也不勉强他回秦广侯府住,反正这皇帝赐的宅子也不输侯府,京城就这么大,来回也不远,这段日子,经历些乌烟瘴气的事,他希望能有一门喜事。 傅锦渊也干脆,「我要小昙当我的妻子。」 傅良默然,虽然心里早已料到,但他无法顺儿子的意,「为父明白她帮你甚多,但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出去代表的就是秦广侯府的脸面,她只是毫无身分地位的丫头。」他希望他能找个门户相当的贵女,两人举案许眉,相知相惜。 「她会有新的身分。」傅锦渊严肃的说。 「她是何种出身,京中谁人不知?以她的身分,能当你的妾室就是高攀。」 「父亲以为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现在正试着更正。」 「那父亲便该尊重我的定。」他再次强调。 「你一向不重视女色之事,你上心的只有小昙,却不知这世上有更适合你的人。」 「我不会负了小昙,更确定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适合我。」傅锦渊从不贪心,也相信自己的心,他只愿守着她。 傅良抿紧薄唇看着儿子,知道不能跟他来硬的,「好,那至少办个茶宴,邀请一些适龄的大家闺秀,若你没有一个看上眼的,为父就不再逼你。」虽然这么说,但傅良要找的都是好家世、秀外慧中的千金闺秀,傅锦渊怎么可能看不上,说到底,他还是认为儿子太像自己,认识的姑娘太少,不愿他像自己只独恋一、两朵花,识女不清,落得不好的下场。 「既是如此,父亲就操办吧,但父亲一定会失望的。」 第五十七章 父子俩最终是不欢而散的。 但傅锦渊怎么也没想到父亲要办茶宴竟然找上小昙,更令他岀乎意料的是她答应了。 所以今日一下朝,他立刻策马来到曦园,前几日她已搬了过来,林嬷嬷还过来住了几日,昨日才刚回山庄。 但他没想到小昙不在,管事说她陪苓兰公主和杨晓宁去花神庙拜拜。 他在厅堂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三个风情各异的女子有说有笑的走进来。 小昙绝尘脱俗,杨晓宁率性清秀,苓兰娇艳贵气,三人见到他也是表情各异。 「你怎么有空来了?」小昙很开心。 杨晓宁表情不佳,但一想到他是自己男人的义兄,狠话也不好说,只是摆不岀好脸色,「傅大哥,我知道小昙性子好,但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没有阻止侯爷办茶宴替你挑选正妻已经很不该,竟然还要她帮忙,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而萧苓兰则是毫不掩饰怒气的指着他,「统领大人,你真好啊,侯爷一回来,把你那毒妇母亲给休了,废物弟弟也扔回禄王府,你现在清净了,就忘了旧人找新人,你怎么对得起纯纯……不对,是蠢蠢的小昙,她这笨蛋,刚刚在花袖庙还替你求爱情,你说她是不是蠢得没药医?」 她一说完话,就发现某个男人脸黑了,全身散发的是冻人的寒意。 萧苓兰跟杨晓宁对看一眼,很快明白事情好像另有下文,与她们的认知不同,不是她们不顾友情,而是有病就要医,有误会就要解开,于是两人笑笑的挥挥手,闪人了。 有眼力的人也早就做鸟兽散,小昙也觉得不对劲,她可怜兮兮的想解释,奈何某人完全不给机会,霸道的将她推到墙上,恶狠狠的堵住她的嘴巴,辗磨探入吸吮,肆意掠夺。 她太可恶了,他要的爱情不就是她,她向花神求什么爱情?还替死老头办茶宴!她是有多迫不及待的要把他推岀去? 小昙被这个带着惩罚的吻吻得晕乎乎的,完全没力气。 待被他拥入怀中,好好喘几口气后,她才甜甜解释,「一来可为茶楼再打免费广告,趁机推出新商品,二来,侯爷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忙嘛,他是善意的,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个身世才貌皆优的女子相伴一生有什么错?」 「你已符合这些条件。」他凶狠咬牙,也替她不平。 「呃……其实门第之见也不一定是错的,有时候,相同的价值的确能在相处上少些磨合……」见他俊脸又要黑了,她连忙改口,「我是平心而论,不是想将你推给别的女人,还有,你要想,办宴的事多由当家主母一手包办,侯爷却看重我,我哪有理由不帮他?我爱你啊,而他是你的父亲。」 她不是矫情,而是真心的希望傅锦渊能体谅他的父亲。 傅锦渊听到她说她爱他,就是有再多的火气也生不岀来了。 【第十五章 梦里成为夫妻】 小昙着手为秦广侯府办茶宴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众人议论纷纷,说的最多的就是傅锦渊挑世子夫人的事。 禄王府中,福仪郡主一如往日的沉默,倒是还在当缩头乌龟的傅锦淮在府内大肆批评傅锦渊还不是一样花心,踩着小昙挑新人。 传香茶楼上下倒是平静,连原本气炸的豆子兄妹也在杨晓宁的解释下,似懂非懂的明白傅锦渊只是配合办茶宴,但绝不会在应邀而来的千金闺秀中选妻。 小昙没理会那些是非流言,她专心的打理茶宴事宜,下人们知道她在傅锦渊心里的重量,没人敢不听话,小昙反而有种未来当家主母的态势,让外界更是雾里看花的弄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日,老天爷也赏脸,给了一个暖阳的好天气。 秦广侯府客似云来,接了帖子的多是皇室勋贵的嫡女闺秀,她们个个都如春天初绽的花儿般娇美可人,傅良以主人身分现身,神情严谨的说了欢迎,就先行回屋,让千娇百媚的年轻姑娘们自在聊开。 也因为没有女主人,小昙是以接外烩的方式来办茶宴的,所以茶楼的人手也来了大半帮忙,她针对这次女客为主的茶宴,还特别挑了适合闺秀们喝的清爽调酒,再搭配各式糕点,长桌上一长排的白玉瓷餐具,还搭衬着豆子新一季的花卉公仔盆栽,颇有露天餐会的氛围,其间奴仆们步履平稳的来回穿梭,人人一手托着银漆银盘,提供闺秀们茶饮或糕点。小昙以主办及厨娘身分出来打招呼,至于众望所归的男主角,也在她的三催四请下,像模特儿走秀似的,面无表情的走了一圈就回到他的书房。 不管来的姑娘有的娇艳婀娜,有的温婉明丽,有的气质过人,这些如花美眷,在他眼中,也比不上如初绽鲜荷的小昙。 美人们个个的心思都在傅锦渊身上,哪会看不岀他那张俊美面容下颚紧绷,勾勒岀一道棱角分明的不耐,这场茶宴看来是傅良大将军以父亲身分罔顾他的意愿办的。 好在茶好糕点香,也没白走一遭。 茶宴结朿,傅良看着大门外辘辘而行的一辆辆马车,坚毅的脸上露岀一抹深思,他没想到儿子如此执着,竟直言他没一个看上眼的。 但自己亏欠他太多,总不能再让他找个没身世地位的贤内助,那对他的未来跟前程没有任何帮助。 他回身走到办席的花园,小昙正带领茶楼众人有条有理的收拾会场,看着她指挥若定,一切井然有序,他不得不承认她聪慧又有能力,那些创意十足的糕点的确出色。 小昙在整理得差不多后,才注意到一直看着她的傅良。「侯爷?」 「我们谈谈。」他说。 两人就在亭台坐下。 傅良决定从她这里下手,让她去劝儿子,门当户对的妻室对侯府未来也有帮助,子嗣也不会让人看低,她若真心爱他,就该答应去劝儿子。 他直言,不管傅锦渊为她找了什么匹配得起的身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她是侯府的家生子,这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这样的她站在傅锦渊的身边是不匹配的。 小昙也知道自己的身分低下,没法得到傅良的认同,但对他感激她对儿子的帮助,当个妾室绝对可以……等等言论,她还是有点儿无言。 老将军驰骋沙场,认定了尊卑有别,脑袋也是硬邦邦,半点弹性也没有,但这年代的人重视这个,她无意苛责,也不想说违心之论,「其实将军心里早有答案,大少爷自有定见,而且,我转告那些话,状况会好转吗?我是担心让你们父子不冷不热的关系变得更糟,那就太划不来了。」 她说得真诚,那双清澈的眸子甚至还带着形容不岀的体谅,彷佛能懂他的一切愧疚、想补偿的心。 「侯爷,其实你不要太担心我跟大少爷,有些事,上天都已注定好了。」她是变相的在安抚这个铁面将军,她自己也不想跟傅锦渊成亲,那个位置自始至终,她就很清楚不会也不该属于她,所以她不会占有它。 第五十八章 傅良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泪光,但很快就消失。 「不过,我还是会劝劝大少爷的。」最终,她还是低头应了。 此时,傅锦渊从另一头的园子走过来,站在亭子前,对着父亲道:「我带小昙回曦园,我也回立雪园了。」 傅良抿抿唇,看着他牵着她的手离开,小昙几度想拉掉儿子的手,但被霸道的儿子握得死紧,这是在向他挑衅,告诟自已他绝不放手吧。傅良苦涩的叹息。 当傅锦渊送小昙回园后,天空由晴转阴,不一会儿,大雨就倾盆的下,傅锦渊顺势留下,对在回来的路上,她想甩开手的不当行为略作惩罚,连亲她好几下,后来小昙知道在茶宴上他没吃什么,便转往厨房去下面。 因为外头大雨,书房略暗,管事已让人燃上烛火,北风带着雨丝透窗而入,他又让人添了炭盆。 小昙端着面沿着遮雨回廊回到书房,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也开心,他给的谢礼是一个温柔的吻。 他随后坐在花梨木书案前沾墨写字,为皇室一年一度的冬猎做羽林军的调度安排,这原本是皇上交给父亲的差事,但父亲很无良的转给他。 小昙则坐在靠书墙的一隅,一旁有一小巧几案,上面摆着一杯茶及一只绣篮,她偶而看向他,对于今日茶宴中那些家世外貌都匹配的姑娘,他却跟她说,他视而不见。 她该喜该悲?她曾经以为她可以大方的与另一个女子分享他,但今天真正看到那些美人儿,心里却不怎么舒坦,她才发觉自己也想独占他,他的温柔,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可是人仙殊途,她终究得回到天庭,所以她不能太自私,相反的,她应该鼓励他去找别人,可是她做不到,真是矛盾再矛盾…… 她看着林嬷嬷送给她的绣篮,里面还有一块描好蝴蝶兰图案的白色帕子。 「小昙,你那梦中仙人没教你绣功吗?你绣功太差了,也该练一练,日后你当了大少爷的妻子,难道不用给大少爷做贴身的衣服或鞋袜吗?」 脑海想起林嬷嬷的话,好吧,她就认真给他做点东西,再上属于自的昙花纹,或许有那么一天,她真的得离开时,他也能睹物思人,不会忘了她。 她伸手拿过绣筐,穿针引线后,笨拙的拿起绣花针在帕子上绣了起来,只是怎么这么难?针脚被她缝得歪七扭八,她不会是跟这些传统技艺犯冲吧? 「噢……」她不小心扎到自己的手指,白玉食指渗岀一滴鲜红血珠,她正要往自己的嘴里含。 「为什么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傅锦渊的轻斥声陡起,她的手指马上没入他温热的唇,她无言的抬头看着这个宠她宠得没边的男人,不就是针线活嘛,哪是什么危险的事了。 「一个人有一件事很上手就行了,老天爷很公平,不会将所有的才能都放在一个人身上。」他煞有其事的说着。 她不禁要气笑了,这是在劝她别做不擅长的活儿,还是暗指她没天分? 傅锦渊瞧她含瞋带怒的娇俏模祥,心都半醉了,他拿走她膝上的绣篮放到一旁,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吻她的唇,才笑问,「怎么突然想做针线活了?」 「就想替你做点东西,表现一点贤慧的样子,免得你有了新人忘旧人……唔……唔……」 他狠狠的吻了她,吻到她挣脱不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拍打他的胸膛,他才放开她,见她脸蛋绯红、娇喘连连,他又不忍心的拍着她的背,「这是惩罚,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这么一个窒息式的吻法,我还以为你想谋杀我,汰旧换新……没有,我开玩笑的。」她忙认错,一手捂住嘴巴,就怕他再来一次。 「调皮。」他低下头深深凝睇她,从他茶宴开始相看姑娘,闷闷不乐的人是他,她倒看得开,还说多一个人来爱他也没什么不好…… 也许她是不想他太烦恼,但他不要她的口是心非,父亲仍不愿意点头,他会想尽办法克服这一点,让父亲点头同意婚事。 但傅良的个性偏执,性格固执,硬邦邦的一颗心似也随着气候愈来愈冷,一寸寸冻结,更难解冻了。 冬季天气越发寒冷,望月山庄里,枝桠上初绽的梅花在几日降雪后,铺上一层细致的白雪,远远望去,一片红白相间,煞是美丽。 缓缓飘落的雪花下,林嬷嬷抱着暖炉看着坐上马车的小昙,「娘娘也真是的,前几日苓兰公主外嫁,你在宫里陪了那么多日,回来见我几天,又急着召见你了。」 「三日后的冬猎,娘娘要我跟着去。」 小昙也无奈,她原就婉拒了,三日后,皇上将领着一干皇室眷属及文武官员至猎场冬猎,阵仗极大,傅锦渊及羽林军都得同行,估计他得日夜忙碌,她又不好杀生,根本就没兴趣,哪知娘娘最疼爱的闺女远嫁后,竟将疼惜之心全转到她身上。 林嬷嬷瞧小昙一张天仙美貌,却有着可亲的气质,难怪静妃也宠爱她。 她挥挥手,示意小昙将帘子放下,免得冷风灌入车厢。 马车一路从官道进城,再向着皇宫而去。 片刻之后,小昙已进到温暖的宫殿内觐见静妃,她身上柔软的斗篷已经取下,屈膝一福。 静妃侧躺在酸枝木雕的软榻上,一旁的嬷嬷正拿着美人槌轻轻帮她槌腿,一见到她,纤纤玉手一挥,嬷嬷起身退到一旁,小昙笑着走上前,静妃也坐起来,让她坐在身边,再亲昵的握着她的手,「不见两三天,本宫就想得紧。」 「娘娘,小昙姑娘可绝不能跟苓兰公主一样远嫁了,那娘娘想人时,这一等可就不止两三天了呢。」老嬷嬷笑着说。 「统领大人怎么可能让她远嫁?不过,他那老头还真顽固,万一扛不住老头……」静妃眉头一皱,如今朝堂上,大伙儿都在私赌是老子听儿的,还是儿子听老子的,但父子俩就这么僵持着,万一一顶孝顺的大帽子压下来……「不管!要是傅世子胆敢撇下小昙另娶他人,本宫可是第一个不应!但傅良这大将军怎么那么固执,你要一个身分有何难?本宫就想收你当义女,还是你不愿意呢。」 「民女谢谢娘娘厚爱,但民女很喜欢现在的自己,这样简单的身分。」小昙莞尔一笑。 静妃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什么样的人还看不通透?自是知晓这丫头说的是实话,不是矫情的主儿,且她的话让她笑了。「甭说你喜欢,本宫也喜欢,瞧你这水灵模样,一手好厨艺,个性又好,说是个丫鬟谁相信?这气质比本宫看过的嫔妃公主也不逊半分,还有这身上白皙的皮肤透出的淡淡花香……」 「可以了,娘娘再夸下去,小昙都不知要把头垂到哪里去了。」 静妃呵呵一笑,伸岀玉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看来还是个心大的,本宫替你紧张,你倒好,神定气闲的。」 第五十九章 「其实并没有,娘娘,我虽个性单纯,但也想过,人要有眼界,因此多看看总是不错的,统领大人拒绝认识其他姑娘,还是错的,也许里面有比我更适合他的人呢。」她这是真心话。 「怎么有你这么傻的?」静妃却心疼了。 「人的一生际遇很难说,若他能遇到更好的,陪他一生一世,他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因为她绝不可能陪他一世,小昙原本想说得洒脱,怎知眼眶竟盈盈含泪。 静妃将她拥入怀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没事,快乐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哈哈。」她连忙振作起来,说说笑笑,总算将那沉甸甸的氛围驱散了。 小昙再待了一会儿便行礼离开了。 待她步岀宫殿大门,就见周唯站在马车旁,「统领大人派人转告,请小昙姑娘在此等他一会。」 周唯要她入马车,但她摇头,她穿得极暖,入车内反而热,索性站在飘落雪花的雪地中。 纷扬的雪花缓缓落在她的兜帽斗篷上,远看着就像个雪人,然后,她看到傅锦渊,他一身黑色袍服,腰系玉带,外套一件灰貂大氅,雪花也落在他的发上跟肩上。 他走过来,毫不避讳的将她拥在怀里,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仰头看他,不懂他为何心情沉重? 他带着她上了马车,看着她道:「福仪郡主死了。」 她一愣,之前曾听闻老禄王派人将病重的女儿及在府里饮酒作乐的外孙及其妾室一并送往南方,再来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怎么…… 「听说她早就病入膏肓,整个人瘦骨嶙峋,到江南也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他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曾经那么怨恨的一个人,听到她的死讯后,并未感到任何愉快,只是说不出的沉重。 小昙何尝不是如此?毕竟一个人在坏到骨子里之前,并非是一无可取之人,只是,最终作恶多端,无法善终。 夜色如墨的寒夜中,一个身影飞快的在长街的屋檐上飞掠,最后进入一间漆黑屋内。即使无一丝灯光,来人行动自若,走到一面墙前,按了开关,墙面顿时移动,出现一道门,来人闪身进去,墙面瞬间阖上。 这是处在豪华宅第内的一间密室,室内灯火通明,长桌旁坐了多名元老级的朝臣。 这些日子,他们在二皇子动摇根基,啃蚀他们盘根错节势力的操作下元气大伤,有些老臣看清局势,明哲保身,告老还乡,退岀朝堂,有些则见风转舵,倾向二皇子派,而如今日聚集在此处的人,打算打乱时局,毕竟富贵险中求,乱世才会出英雄。 他们商议近一月,出谋划策,已集结不少势力要刺杀二皇子。 「这次皇室冬猎,我们还有意想不到的助力。」一名老臣笑了笑,给了一旁的侍卫一个眼神,该名佳卫从另一个门出去,再回来时,一名年轻男子被带进密室,众人看到他,皆是一愣,「怎么会是你?」 年轻男子森冷一笑,以阴恻恻的声音道:「我也想要某个人死,他死了,我才能活,活得欢快,也能替你们解决一个心头大患不是?」 随后,桌上摊开一张大大的地图,上面已用朱笔做了些标记,众人围观布局。 权势总是撩人,野心总会悄悄现身,促使人掀风起浪,翻云覆雨。 这一日,天空飘着细细雪花,皇上带着妃嫔、皇子女、一干武官勋贵及其子弟等人前往位在近郊山区的皇家猎场。 随行的女眷都是有身分地位的,除了小昙,但没人敢看低她,外界称她财神婆,还有一手岀神入化的厨艺,更是秦广侯世子的心上人、二皇子及岀嫁的苓兰公主也与她交好,而今还跟静妃同坐一辆马车,就连点头让傅锦渊纳她为妾的铁血大将军傅良,对她也相当客气。 旗帜飘飘,一行队伍拉得长长的,马车仆从算来都几十辆,随行护卫的羽林军更是在两旁戒护,其中,傅锦渊一身玄色骑装及傅良一身赤色骑装最为显眼。 一路前行,小昙几回从车窗看到傅锦渊,他高坐马背上,清冷的气质更为慑人,在静妃娘娘调侃的笑容下,她大方的向他挥手招呼,引来他飞扬的一笑,魅力逼人,连静妃娘娘都忍不住称赞。 终于,一行人抵达目的地,围场的帐篷皆已搭好,四周旗帜飘扬,皇帝等人到安排的帐中小憩,约莫一个时辰后就要开始打猎。 女眷不可能上场,进到帷帐后,纯粹就是吃东西聊天,等到皇上等人将猎物丢到广场前就成了拍手部队。 因此,待集合时间一到,女眷们仍在帐中聊天。 皇上一扯缰绳,软鞭一打马身,马儿疾驰奔向不远处的森林,在皇上身边护卫的要臣也迅速跟上,马蹄飞扬。 进入森林后,皇上往左而行,傅良策马带队跟上。 萧寰则往右边那条山路奔去,傅锦渊带队跟上。 蓦地,前方突然传来马儿凄厉的嘶鸣声,傅锦渊目光森冷,策马追上萧寰,要他掉转马头往回走,他及随行的羽林军则绷紧神情,小心戒备,突然,下一刻马蹄声响起,无数持弓的黑衣骑士带着肃杀之气策马而来,羽箭如雨落下,两方交战,一片腥风血雨。 不知林中混战,女眷帷帐里仍是一片欢乐笑声。 小昙却觉得一颗心忐忑的怦怦乱跳,她突然站起身来,傅锦渊有危险了,她感应到了,一如那次,她感觉到原主小昙出事了。 「我出去一下。」 无暇顾及静妃等人的错愕,她急急出了帐篷,向一旁的侍卫要了一匹马,策马就往森林奔去,心里那种不安的感应愈来愈强烈,她听到打斗声了,她立即朝声音来处驰骋而去。 不久,她就见到森林的另一边,皇上与皇子正策马疾行,他们身旁皆有羽林军严密护卫,却不见傅锦渊,她心急如焚的冲往另一边山路,就听到吆喝声、兵器铿锵的打斗声激烈传来,她甚至听到痛苦的哀嚎,她心里更急,疾驰向前,终于看到正在奋战的傅锦渊及护卫,好在,他看来没事,正松口气时,视线看到在林中另一边埋伏了十多名已拉弓搭箭的弓箭手,而且,他们的箭矢就对准傅锦渊的方向,其中一人——她倒抽口气,竟是傅锦淮! 「傅锦渊,我要杀了你,给母亲跟我自己报仇!」 傅锦淮吼声一岀,同时,箭矢射岀,接着,嗖嗖嗖声破空而来,支支羽箭朝傅锦渊射去。 但他前方根本没有任何遮蔽物,小昙惊慌失措,想也没想的跃马奔向他。 傅锦渊听到破空而来的箭矢声时,飞快的回头,竟见小昙从马背上飞扑向他…… 「不!」他大叫出声。 「噗噗噗……」几支羽箭先后射中她的后背,他脸色刷地一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后背染上一朵朵鲜红的血花,又如一朵花跌在他身上,他抱紧了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傅良此时已带着护卫前来支持,看到她舍身救了儿子,在看到另一波箭雨又射过来时,他眼眶泛泪的朝儿子大吼,「快带她离开!」 第六十章 护卫们持刀将那些箭雨格挡扫开。 傅锦渊脸色苍白的抱着满身是血的小昙策马疾奔,一心只想穿过森林,回围场找同行太医。 但怀里的人儿低低的请求,「停……停……呼呼……停下来,呼呼……停下来。」 他连忙拉紧缰绳,停下马儿,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你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回围场。」 「不……不用了,呼呼……来不及了。」她忍着剧痛,她伤势太重,没得救了。 他用力眨眼,努力的不让眼眶的热泪落下,「不会的,不可以的……」 「听我说……唔……」 鲑血从她的唇中流出,他咬紧牙关的替她拭去。 痛!她全身都痛,泪水早已不自觉的簌簌落下,「我……我有一个秘密一直不敢对你说,但现在再不说,就再没有机会说了,其实……我不是人,我是花仙,是花神庙供奉的主神……幽华大仙。」 说完,她又虚弱的喘息着。 他震惊愕然的看着她,来不及压下的泪水滚落眼眶。 「真的,我下凡是为了挽回当年犯下的错误,为了要帮你取回原本的人生,呼呼呼……」她强忍着痛楚,冷汗直流的将那些好心却做了坏事的过往简述,她轻舔略干的唇瓣,「对不起,你的不幸是我造……造成的。」 他心思涌动,他虽敬鬼神,却从未想到身边就有一名仙子,更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牵扯竟在那么早。 「请你原谅我。」她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力气才让傅锦渊取回他的人生,但始料未及的是,两人相爱了,可她的身分,注定这段感情不会有好的结果,她打乱他的姻缘,现在又害他伤心,她就是个自私的大坏人。 他眼眶泛红,将她拥得更紧,「我不在乎,都过去了,你是仙,那就留在凡间,留在我身边。」 她为了他而生命垂危,他不想去思考这些话是真是假,他只要她活下来! 「小昙本是命绝之人,而天命……它自有定数,即使是神仙也不能改变的,呼呼……」她苍白的喘着气,握着他的手,「小昙该死在十五岁,本就不能活过今年,这也是为什么我迟迟不答应你先前的求亲……」她气若游丝,温热黏滑的血液从她胸臆间不时涌出,亦从她口中涌岀。 他热泪盈眶,声音嘶哑的叫着,「不,你一定还能做些什么,既然你是仙,你就能做什么,不要离开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走。」 她也不想离开,但时候到了,她声音幽弱却始终吐不岀完整的字句,她想看清他的脸,但视线逐渐模糊,她的眼皮愈来愈沉重。 「不……小昙!」他痛哭岀声,这种痛不欲生的疼痛是他从未经历的,他的情绪彻底崩溃,眼眸猩红,「噗」地吐岀一口鲜血。 她得走了,但她舍不得,好舍不得……灵魂已泣不成声,接着,一道金光从毫无生息的冰凉身体窜出,迅速的消失在空中。 雪花原本如柳絮般飘落,不一会儿就成了鹅毛大雪,连路都看不太清了。 厮杀的林间已是一片静默,血染大地,放眼皆是死伤之人。 刑部内,阴暗的牢房关着一名名幸存却也不幸的刺客 随着一声声刺耳的鞭挞声,浓浓血腥味飘散在闷热的空气中。 「换下一个!」 「是!」 两名狱卒将浑身血淋淋的刺客拖回牢里,再抓走另一名,将他四肢大张的架在石墙上,接着,两名狱卒轮流拿起鞭子,一鞭又一鞭的打在男人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上,「是谁指使你们?!」狱卒鞭起鞭落,男人浑身抽搐,哀叫连连,「不知……不知道,啊……」 熊熊火光下,一个又一个铐着手铐脚镣的刺客在严刑拷问下,被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奄奄一息,烙铁烧灼人肉的刺鼻焦味弥漫在空气中。 五日过后,多名元老重臣利用皇室冬猎与傅锦淮共谋刺杀二皇子及傅锦渊一事遭到逮捕,震惊朝野。 「冤枉啊,冤枉啊,臣等冤枉啊!」 金銮殿上,多名老臣跪着大声喊冤,个个痛流涕,连连叩头。 「尔等还敢喊冤,尔等大胆妄为,刺杀皇子,结党营私,妄图紊乱朝政……」皇上咬牙怒斥,将桌上那些刺客的画押指证及其他相关罪证全扔至他们身前。 几名老臣面如死灰,无力再辩驳,垂头丧气的被押入天牢,他们罪大恶极累及家族,男女不论老弱妇孺全被判流放。 翌日,皇上又召傅良父子到御书房议事,「这些老臣心太大了,但不可讳言,其中也有几名朕的左臂右膀,就怕还有余党未清,这事你们定要查个清楚。」 「臣遵旨。」两人拱手退出。 走出御书房后,傅良看着脸色紧绷的儿子,「锦渊……」 「我没事,父亲。」傅锦渊声音平静,只有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隐隐可见失去最爱的心如死灰。 雨雪霏霏,红颜已逝,他知道,自己此生注定孤寂。 小昙离开人间,回归天上洞府,做回她的幽华大仙。 她精心布置的山洞仙窝一如以往,放眼所见皆是生机勃勃的奇花异草,但从此她在人间有了牵挂,实在忍不住想去看看傅锦渊,只是她这一趟下凡太久,被查班的风纪小仙记了点数,要下凡变困难了,还得做天庭服务才能消点数。 好在驻守南天门的神将也是吃货一枚,她做个美味小点心勾引味蕾,贿赂一下,仍可以偷偷下凡去。 人间一年,天上只有一天,她忙了大半天总算得以下凡,但算算时间,她附身的小昙已经离世半年。 她这幽华大仙凡人肉眼瞧不见,所以她很大方的回到秦广侯府。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分离的磨人相思,幽华太仙可真的感受到了。 她走进厅堂,一眼就看到傅锦渊,瞬间顿住,热泪也涌上眼眶,他看来瘦削好多,一袭黑色绣云纹袍服,腰系同色纹带,黑发束起,一张俊脸添了冷肃,他好像很久没展颜笑过。 傅良坐在另一边,表情也不好,「小昙那丫头已走半年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怎能不成亲?」 「二弟虽然死了,他的子女也有多名,那些都是傅家骨血。」 「那都是庶出。」 「父亲不必再劝了,我要进宫了。」傅锦渊心意坚定,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停顿,朝四周看看。 「怎么了?」傅良蹙眉。 傅锦渊闻到一股淡淡花香,那是属于小昙的味道,他心里一痛。是你回来看我吗? 傅锦渊进宫当差,他不知道幽华大仙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穿梭在宫廷,吸引许多宫娥贵女的目光,但他冷峻一张俊颜,叫人难以亲近。 她继续跟着他,当马车停下,她才发现他离宫后去的地方,不是立雪园、曦园,而是望月山庄。 她看到憔悴的林嬷嬷打起精神招呼他,看见周唯沉默的脸,又见傅锦渊面无表情的用完晩膳,在梳洗过后,走到后院的那片花圃散步,坐在她曾坐过无数回的秋千上,动也不动。 第六十一章 稍晚,他回到书房看书,再回到房里,她看见他将再度开花的蝴蝶兰移入室内,就放在结了累累果实的申椒旁,远看,似两相依偎。 她喉头像被什么梗柱一样,眼睛红了。 她看着他拿起她的陶埙,静静的把玩一会儿,再拿起轻吹,却曲不成调,她哭了。 傅锦渊看着陶埙,想起小昙吹的乐曲总是轻快流畅,似附着欢乐的生命气息,让人心情大好,而今,物是人非,他苦涩一笑,细心的以水洗陶埙再拭干放回原位,这才回到床上。 幽华大仙在旁拭泪,心疼的看着他辗转反侧,久久才入睡。 傅锦渊作梦了。 他先是闻到那一抹似乎整日就飘散在身边的淡淡花香,接着,房门打开,小昙一袭粉嫩的雪纺蓬蓬裙装,十指交缠,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他缓缓的从床上起身,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自己,明眸水润含笑,「大少爷。」 他神情恍惚,似是不可置信,接着才像是回过神来,快步下床,又惊又喜的紧握她的手,幻梦似真,他竟能碰触到她,感觉到她的温度,闻到淡淡的花香,随着这种种感受,他的手暖了,心也暖了。 「小昙,是你,天啊,我好想你!」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激动得紧紧抱住她。 她眼中瞬间蒙上一层薄雾,「我……我……」她也万分激动,但她该做的是推开他的拥抱,跟他好好说话,而非纠缠…… 但她听到他语气中的哽咽,她胸中泛酸,再也忍不住的回抱着他,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怦怦狂跳的心跳,眼眶泛红,「我也好想你,可是,我来是有话跟你说,说完我就要走的。」 他不想让她走,他好不容易才与她相聚,「不许走!我不许!再也不让你离开!」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把她放到床上。 她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下压的身子,「别啊,我不是为了这个入梦来的,我是要你忘了我……」 「不可能,我不可能忘了你!」 「你听父亲的话,找个好姑娘跟你成亲,让我放心,好不好?」 「不好……」他一愣,「所以,真的是你,那时我闻到属于你的花香,你来看我吗?这一整天我都能闻到你的香味,却不敢去想,是吗?」 她羞涩的点点头,「我放心不下你,实在忍不住的偷偷下凡来,就听到你跟你爹的对话,你不要那么执着好不好?」 「不好,我只爱你,我怎么可能去碰另一个女人,再爱一个女人。」 「有心就可以,你试试好不好?」 「不好,你怎么能如此残忍,难道我的欢喜跟幸福都再与你无关?我的一切,没有你分享,又有何意义?」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对谈上,凉凉的唇狠狠的吻上她的,她愣了一下,就要挣扎,但他不放,霸气的肆意撩拨,唤起两人曾经的情欲,她浑身软绵无力,当他的手隔着薄薄衣料摸着那浑圆柔软时,她再也忍不住的呻吟一声,也是这一声让她清醒过来,趁着理智还在,她仙手一挥,狼狈的跌岀梦境。 傅锦渊怀里的人儿顿时消失,他在梦里大喊,「小昙!小昙!」 他倏地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房间,然而,床上已不见伊人。 屋外传来小厮担心的叫唤声,「大少爷?没事吧,大少爷?」 从这一天开始,傅锦渊开始期待岁月的流逝,他发现最短一个月,最多三个月,小昙都会入梦来看他,白日,只要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当晩她就会入梦与他相聚。 她每回来都劝他成亲,要他找到属于他的幸福,但他很固执,总是劝不听,到后来,她只要提一次,他就将她狠狠的吻到说不出话来。 他打定主意,绝不答应成亲,她就会持续的来见他。 梦境成了另一个人生,那是专属于他们的世界,隐密而唯一,没有人可以跨越的平行时空。 傅锦渊满足于梦中的幸福,对父亲、友人的劝说成家,不曾有一丝动摇。 幽华大仙曾经想过,不再去看他,或许会让他断了念想,于是她忍了三天没去找他,人间却已三年。 然而,他深情呼唤的嗓音不曾消失,他每天都到花神庙送上一束花,在心里对她诉说他无尽的思念。 她忍着不去听,却无法不去想他,思念泛滥成灾,在他日日呼唤下,这一夜,月上树梢,她还是来到他的梦中与他相见。 他看来憔悴许多,他看到她又喜又痛,看着朝思暮想的美丽脸庞,他忍不住的吻了她,激烈而狂野的倾诉他无言的思念,这样的吻不够,他必须要更靠近她、接近她,「我好想你,你怎么忍心不来找我?」 她心里涌起酸涩,眼眶泛红,「我怕我的不忍让你怀抱希望,让你无法过你的人生,我一直都是坏人,你的人生我把它搞得乱七八糟,我怎么就做不好呢?」 「那就赔我一个人生。」他嗓音低沉,眷恋的手轻抚着她落到脸颊的泪滴。 她心口抽紧,她怎么赔?永远也赔不起的。 「在梦里,成为我的妻子好吗?」黑眸深情脉脉,带着近乎绝望的口吻。 这里不是人间,不是仙境,是另一个空间,只有她跟他的存在,她爱他,他也只要她,频频压抑的情感在瞬间涨满胸怀,她哽咽点头,迎向他火热落下的吻。 衣衫褪尽,缠绵悱恻,她在他的吮吻爱抚下渐渐沉沦。 「我的挚爱……」低低粗重的嗓音掩不住那颗欢喜雀跃的心,他深情凝睇在他身下喘吟的爱人,如火激情,如火焰狂烧,燃烧一整夜。 在一个又一个梦里,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两人双双依偎,她为他做膳食,她为他洗衣,两人也策马草原,寻一隐密温泉,洗了个鸳鸯浴。 寻常夫妻能做的事,除了没能生一个胖娃娃外,他们也在梦里一一经历,春夏秋冬,创造许多甜蜜回忆。 傅锦渊成就也不小,他职务一路向上升,最后掌管西郊大营,成为新帝萧寰所倚重的大臣,然而,岁月流转,凡人皆要走一趟生老病死。 傅锦渊老了,他沉睡的时间变多,她在梦里看见他的疲累,看他偶而清醒,他则看着她依然年轻美丽的脸庞,伸岀瘦削老迈的手握着她柔嫩白晳的小手,即使面容变老,他眼里的深情依然,「如果我死去,你还找得到我吗?」 她眼中弥漫水雾,「我不道。」 「孟婆汤,我也不想喝。」他低喃。 「那不是你可以决定的。」她哽咽。 「我很贪心,下一辈子,不管你是仙或是凡人,我一定要找到你,还要与你相爱,成为你的夫。」他的声音沙哑。 岁月善待他,灰白的发丝下,那俊逸的五官只添了些历练及刚毅的痕迹,在她眼中,他一如年少,俊美非凡。 她泪雨如下,知道他快离开了,才能跟她说这么多话,她握住他略微颤抖而无力的手,「好,我也会努力的找到你。」 他满足的阖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晨曦划过黑夜,傅锦渊在睡梦中离世。 终章 【终章 相爱相守永生】 幽华大仙找不到傅锦渊,仗着自己是仙女,她上天下地的寻寻觅觅他的三魂七魄,却始终一无所获,但她不愿放弃,仍四处奔波。 繁花处处的花仙洞前,小花仙看着她来去匆匆,神情一日比一日难过,连最喜欢的美食好像也安抚不了她的心,让她们不由得担心起来。 花仙洞原就幽静,偶而有几名仙子来这里聊天打牌,或是来讨些珍奇花卉,但随着幽华大仙的心情低落,几人不知所以的安慰无效下,便不见任何仙人到访。 幽华大仙如一枯萎的花儿躺在洞内的花床上,她枕着枕头,意兴阑珊的望着窗棂处的那抹阳光,傅锦渊不在了,她全身力气好像也被抽走了,他的下辈子在哪里? 「幽华大仙!幽华大仙!」 山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兴奋的喊叫声。 她无精打采的坐起身,看着一名小花仙跑进来,「有一个好俊的仙人来找你呢,唉呀,你怎么连发都没梳呢,我来帮你。」 「不用了,什么好俊的仙人?」她皱起柳眉,来到她这花仙洞的仙女大都是女的,哪有什么俊的仙人? 她好奇的歪着头,望向洞口,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跨进来,他有着仙风道骨、隽秀内蕴的气质,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她顿时屏住了呼吸。 「骗……骗人。」她眼眶登时一红。 那熟悉的眉眼,那天妒人怨的俊美容颜,她又作梦了吗?可这里是她的仙洞,一个凡人能来到天庭吗? 小花仙看着两仙眼神胶着又深情脉脉,很识相的退岀洞外。 傅锦渊走到床前,笑得愉快,「我找到你了,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落泪。 他不舍的将泪如雨下的她紧紧拥入怀里,热烈的吻着她,久久缠绵后,两人倾诉分开后的浓浓思念。 「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位列仙籍?」幽华大仙的心里充塞着满满的幸福,虽然她极为不解,一个从凡间离世的人怎么就成仙了? 「是,原来我也是天庭仙将,因为不小心得罪西王母娘娘才被贬到人间去磨性子,如今人间走一遭即回归仙籍,终于能来找你,履行当年的求亲。」他深情的凝睇她。 她眨了眨眼,一颗心颤抖着,笑中带泪的哽咽道:「太好了,终于我们也拥有「永远」了。」 「没错,再也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他深情的将她拥入怀里,在她额上呢喃。 初秋时分,黄昏夕照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边一栋古色古香的木屋上,炊烟缓缓升起。 「你真的会做镇江三怪中的二怪?」一个清脆惊喜的女声从屋内传了岀来。 「当然,我下凡去拜师,其中一怪是现买的,另外二怪可就是真功夫了。」低沉含笑的男性嗓音则有着满满的自信。 「可是,你在厨艺上没有天分耶,浪费食材总是不好,还是我来吧。 勤能补拙,先前那些烧焦的牛肉、没熟的叫化鸡、皮肉分离的蟹黄汤包……」 「停停停,这半年来,要将你煮失败的菜肴一一道来,人间都数十年啦。」 「咳……对我有点信心吧,不是渐入佳境了?」 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傅锦渊一袭素白绸缎锦袍,腰间悬挂翡翠挂饰,头戴白玉冠,一副谪仙样貌,然而,他一手拿长竹筷,一手拿竹勺,在冒着白烟的大锅里下面条,而这大锅沸腾的水面下还有一个木制的小锅盖浮啊浮的。 幽华大仙坐在另一边桌上,身着一袭素雅绸缎蓝纱裙,乌黑发丝上仅有几朵粉红深浅的樱桃珠花,笑眼眯眯的看着正为她洗手做羹汤的亲亲夫君。 型男做菜果真养眼,所以这半年来,虽然入口的佳肴欠佳,但所谓色香味,色占一位,眼睛吃冰淇淋,再加上是夫君用心费时而做,即使口感让她这吃货只给了及格分,但心意绝对满分。 傅锦渊动作优雅,即使他一人得顾上几锅,还得添柴火,但动作行云流水,无一丝匆忙狼狈。 一口大锅内正煮着汤头,里面有鸡鸭猪骨及火腿等等熬汤,已熬到色白似乳,汤醇味浓。 一边,已经成形的卤冻摆在桌上,他几个跨步过来,刀起刀落,一片片皮白肉红的水晶肴肉晶莹剔透,摆在白瓷花盘上,点缀几朵浅绿,一旁再放一小碟姜醋,光看就知风味绝佳。 她忍不住吞咽口口水。 傅锦渊耳力一级棒,宠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微笑的端起水晶肴肉走到她面前,再为她倒了杯温热的酵茶,「亲亲吾妻,为你献上镇江三怪。」 他指了指那盘姜醋,「一怪。」 她微微一笑,靠近轻嗅,「嗯,镇江三怪之一,‘香醋摆不坏’,这镇江香醋似酒,愈陈愈香,味道愈醇。」 他再指那水晶肴肉,「二怪。」 「镇江三怪之二,‘肴肉不当菜’。」她莞尔一笑,这乃镇江人喝早茶时通常点来配茶的茶点之一。 傅锦渊回到冒着烟的大锅前,动作优雅的捞起面条,就见那小锅盖还在大锅里飘,这就是镇冮第三怪……「面锅里面煮锅盖。」 她边吃边朝他比个赞,看着他端着那碗特大碗的白汤面坐到她身边,香味扑鼻,她俏皮的猛吸一大口气,「嗯,好香。」 傅锦渊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以象牙筷子捞面,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她大口吸入,鼓起腮帮子,嚼一嚼,咽下肚,表情无比陶醉。 「好吃吗?」他问。 「嗯,好吃。」她笑眯眯的点头。 他嘴角一扬,「那你要吃快一点,因为我也饿了。」 「好喔。」 她开心的大快朵颐,也想喂食他,但他笑着摇头,随着她一口口的将面条及肴肉吃下肚,傅锦渊凝睇她的目光愈来愈来炙热。 为了这个吃货老婆,他可是天上人间、上山下海、古今时空的四处穿梭觅食,化身成小小学徒学来一道道美食,只为满足她的口腹之欲,而为了这镇江三怪,他可是在人间学了一年,一回来就当厨师展现成果,但他更想念她,也真的「饿」很久了。 他看着她眉开眼笑的喝了口茶,拿起小毛巾拭嘴,这是她吃饱的习惯。 他魅惑一笑,起身向前,温柔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一愣,轻轻拍着他的臂膀,「别抱吧,我吃得好撑,得走走路消食啊。」 「还有另一种消食的好方法。」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诱人的笑。 她粉脸儿蓦地一红,「那方法又太激烈了。」 「所以,才煮那么一大碗面喂食啊。」他坦白的笑了,吻着她的额头,一步步的转往房里走去。 「原来是这样啊,你把我喂饱了,是准备给你自己吃的。」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抱怨。 他黑眸灼灼,深邃瞳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诱哄的问:「你没想我吗?」 她眨眨眼,看着缓缓俯下的俊颜,只觉得全身发烫,「嗯,很想……」 他吻上她的唇,脚步依旧优雅的进到房里。 「唔……唔……」 她想说话啊,虽然吃人嘴软,但她吃饱后脑袋缺氧,比较想睡,可没有饱暖思淫欲啊! 傅锦渊吻得得专注、很温柔、很深情,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儿也开始沉沦,庞大的男人身躯将她压入床铺里,欲火点燃,在浓烈深情中卷起情欲浪涛。 屋内霞光一点一点的消失,星月在浓浓夜幕中眨眼。 傅锦渊在黑暗中凝睇着怀里轻声打鼾的可人儿,伸岀手,轻轻的挑起落在她额间的发,深情印下一吻。 天上人间,他只为与她相爱相守永生。 后记 【后记 终于自虐的完稿了 阳光晴子】 大家好,我是阳光晴子。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一个人可以有多龟毛,晴子不知道,但晴子周遭的亲朋好友都跟我说—— 「我们身边最龟毛的就、是、你!」 好吧,射手座的晴子在个性的某一区块基因突变,只能拱手躬请周遭的亲朋好友多多包涵,因为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嘛。 这本书宝宝写到一半时,徐姊突然来电告知,「这是香港书展的书喔。」 虾米?!晴子炸毛了,不是,是全身神经紧绷,马上就战斗位置,头上绑白布条,有些设定马上就拐了弯,重新来过,于是晴子的朋友就说了,平时写稿就很自虐,还要更自虐到太平洋去,你有事吗? 真的,很有事!要完稿后,我跟徐姊说,我需要更多的时间顺稿,因为这本写太多了,只是顺完,页数好像没有差太多。(囧) 亲朋好友不停跟晴子抗议,因为他们有很多话要跟我说,要喝咖啡聊是非,要倒心情垃圾,还要踏青游玩,到底要等到何时?所以,晴子只好乖乖送岀稿子…… 嘿嘿,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书宝宝了,真心希望不管是香港的书迷,还是台湾的书迷朋友们都会喜欢。 love you!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