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情书》 第1页 [gl百合] 《二手情书》作者：鸽子不会咕咕咕【完结+番外】 文案一： 施然二十五岁那年，跟她相恋两年的女友宋怡分手了，原因是她看到了宋怡跟人聊骚的简讯。 所有人都知道施然爱惨了宋怡，苦追五年怎么肯就此放手。就连宋怡都以为施然只是作一作，很快她就又会提着礼物舔脸求复合。 可是施然没有。 她收拾利落的搬出了跟宋怡合租的小屋，打扮妖艷的来到了公司，以姣好的面容准备迎接她的新领导。 新领导雷厉风行，行事果断，是扣子扣到衬衫最上一颗的禁慾系美人。 施然刚要在心里大喊我可以，却发现这个新领导好像是自己的老同学，还是刚刚跟自己一夜情过的那位老同学。 她这次好像真的可以。 文案二： 班上的人都知道施然跟陈若瑜不对付。 主要是因为高三那年施然跟宋怡表白失败，随手丢给陈若瑜的那张二手情书。 后来陈若瑜回国，班上同学特意为她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 陈若瑜面对着同学的「友好」提问沉着应答，暗地里扣住了那只施然向她探来的脚。 再后来，陈若瑜当着宋怡的面搬进了施然的新家。 空荡荡的纸箱子里还特别「不争气」的掉出了一大盒某用品。 没有人知道那张二手情书至今都被陈若瑜藏在抽屉里。 更没有人知道施然是陈若瑜这些年在国外患得患失的梦。 高亮： 同性可婚，破镜不重圆，极其狗血。 2、文中涉及人物及公司、游戏等等均无原型，请不要随意联想！不要！！ 性感妖精x腹黑老干部 内容标籤：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施然，陈若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情书是二手的，人也是，你要不要 立意：爱人要先学会爱自己 第一章 细碎的吻从锁骨到脖颈，最后辗…… 夜幕笼罩大地，城市却依旧灯火通明。 霓虹随着风落在江面上，泛起一层冷涩的涟漪，让站在岸边的人忍不住打抖。 冬天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听到就觉得冷的季节，可江边酒店的套房里却充斥着缱绻暧昧的温热。 刚进门褪下来的大衣凌乱的堆在地上，施然以绝对的主动权将陈若瑜抵在了一旁墙上。 她喝了酒眼睛里蒙着一层氤氲的雾气，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个跟自己来酒店开房的女人。 尽管有几年没有再见，陈若瑜还是施然记忆中的样子。 高领的白色毛衣扎进棕色的麂皮长裙中，那在高中就被无数人羡艷的腰还是这样的不盈一握。 过肩的长髮如瀑般倾泻而下，如墨般的乌黑下是那张写满了清冷疏离，如今却因为喝了酒而多了几分微醺感的脸。 施然有些醉了，视线摇摇晃晃的略过其他直接落在了陈若瑜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陈若瑜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那漆黑的瞳仁像是一对绝美的宝石，在光下散发着清冷孤高的光，清澈明亮的仿佛她并没有喝醉一样。 施然分辨不出其中的真假，因为她是真的喝醉了。 酒精让她的大脑只剩下了此行的目的，注视着陈若瑜眼睛的目光也开始下移，越过精緻小巧的鼻樑，停在了那瓣染着跟自己相同口红颜色的唇上。 ——这是刚才她们在酒吧门口接吻时蹭上去的。 酒吧的门开开合合，断断续续的喧嚣音乐吵得人本就不清醒的大脑愈发混乱。 初冬的夜风如钝刀般划过施然裸露在外的大腿，她却只觉得陈若瑜的唇很软，像是今早刚刚吃过的糯米糍，反覆榨取还能从清香中吮到一抹甜。 很好吃，还想再吃一次。 这么想着，温吞的吐息便从施然的唇中缓缓吐出。 玄关的灯光将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投映在一侧墙上，套房的空气中到处都瀰漫着蠢蠢欲动。 施然：「陈若瑜。」 那语气轻缓却勾人，扫过陈若瑜的耳廓令她神经发麻。 她看着那双乌黑而透亮的狐狸眼正满含欲气的盯着着自己，胸口上下起伏着吐出一口并不平稳的气息：「嗯。」 像是又一次徵求对方的意见，又像是只是知会她一声，施然轻而易举的抵开了陈若瑜的腿，提醒道：「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嗯。」 又是一声回应，算是一次肯定。 施然的大脑简单的做出了总结，抬手将五指没入了陈若瑜的头髮。 明明看起来是这样一个清冷到仿佛没有感情的人，头髮却是格外的柔软顺滑，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虽然是香气的味道，却不至于太过浓烈到让人觉得轻浮…… 想到这里，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 而后她没有再多的柔情，径直朝陈若瑜的唇吻了下去。 凛冽的酒气的横冲直撞进陈若瑜的口腔，而她的后背抵着的是冰凉的墙壁。 陈若瑜的神经被这两种冲击放大开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情动的绯红。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仿佛也将方才一路隐忍克制的欲望给打开了。 施然的膝盖抵在床尾压下一片褶皱，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陷在柔软床铺中的人，瞧着那双清冷的眸子因为她变得迷离。 第2页 细碎的吻从锁骨到脖颈，最后辗转落在了那柔软的唇上。 漆黑的夜空在灯火霓虹的交织下如同一张网，将所有的理智捕捉扣押…… . 「看什么？没见过表白失败的？」 「这是情书，没见过啊？」 少女带着几分乖张跟失意的烦躁声音在施然的脑海中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张始终一言不发的人的脸。 清冷而孤高，披散着的长髮垂在整洁修身的白衬衫上，领结扎的一丝不苟。 午后的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打进来，还能看到在衬衫下那朦胧而美好的身形。 「送你了。」 随着那满是失意的声音响起，画着红色爱心的信封被少女随手丢在了那人堆满卷子的桌上。 施然很想看看那个人的反应，教室里的阳光却逐渐变得明亮刺眼，直到将这幅画面燃烧殆尽。 「……」 和煦的阳光从一侧的落地窗投射进偌大的卧室房间，施然勐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太阳穴钝钝的痛感与身体上的酸涩无不提醒着她昨晚在酒吧酗酒后的放肆。 昨晚的事情施然说不上痛快，却也并不后悔。 她缓缓的转动着酸涩的身子，昨晚欢愉的那个人便进入了她的视线。 施然不记得昨天晚上在酒吧碰到陈若瑜时她有没有化妆了，反正现在她的脸上除了自己昨晚蹭到她唇上的口红，基本上看不出有任何妆容的修饰。 那浓密细长的睫毛就这样平铺在眼下，不知道一定以为她接了假睫毛。 但施然知道，陈若瑜从高三她转学来第一次见到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清冷孤高，颜值抗打，是学校出了名高岭之花。 也是出了名的跟自己不对付。 这么想着施然就想起了刚才自己做的那个梦。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梦到跟宋怡第一表白时候的事了，只不过这一次跟往常不同，她没有梦到宋怡拒绝自己的情景，而是梦到了被拒绝后自己随手丢给陈若瑜二手情书的情景。 丢给她情书之后呢？ 施然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自从那件事情后，自己跟陈若瑜原本没有交集的关系就变得同传言一般的恶劣。 据说陈若瑜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在听到「施然」两个字的时候会变得更冷，让人退却三分。 想到这里施然就勾了下唇角，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昨晚陈若瑜勾着自己脖子时露出的表情。 这可不像冰块。 而后，施然又瞧了眼被丢在地上的床单。 心里又改了主意：不愧是冰块。 昨晚还是施然的第一次，折腾了一晚上身子疲惫乏力，从床上下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 她清楚的知道这种事情过去了就是过了，自己应该醒了就走的，可是当她看着同样也是第一次的陈若瑜还在柔软的床上睡觉，突然觉得不甘心起来。 施然向来为所欲为，不喜欢规矩，心里不甘心便干脆重新躺回了床上。 大不了待会察觉到陈若瑜要醒了，自己躺下装睡，等着她离开就是了。 这么想着，施然便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查看起了昨天晚上自己是否有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平时没事的时候一晚上见不得几条消息，昨天放肆了一把，堆积如山的红点就涌了出来。 不过重要的事情一件没有，但是坏心情的事情却有很多。 【宋怡：今天也不回来？你还真的要跟我分手啊？】 【宋怡：我知道我当时也说了同意分手的话，可是这都是睡迷了的话，不算数的。】 【宋怡：我可从来都没有跟你低过头，这次就算我说错话了，对不起行了吧。】 【宋怡：你答应给我画的作业是不是没有画完，我明天要跟着陈老师去採风，回来就到截止日期了，你画完放在我桌子上就行。我还想吃西街的那家小蛋糕了，记得一块买来给我。】 【宋怡：熬夜不好，我先睡了。】 【宋怡：对了，我跟陈老师去採风的地方信号不好，这几天就不跟你联繫了。】 施然是在三天前的夜里跟宋怡提分手的。 她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在看到宋怡放在枕边的手机亮起来后便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它。 发消息的不是别人，是宋怡同一导师的同学柳曲。施然曾经在等宋怡的时候见过她，高高瘦瘦的，还带着几分瞧不起人的高傲。 发的消息也是再平常不过的内容：【上周你帮我修改过的画过了，明天请你吃饭，地点你定。】 可真的再平常不过吗？ 施然看着这句话，整颗心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的攥住了，一口气卡在喉咙钝钝的无法下坠。 她像是抓住了某件事情的线头，拈着这条线不受控制的滑动起了宋怡跟柳曲的聊天记录。 那天的夜漆黑的没有一颗星星，乌云给卧室那扇并不算大的窗户泼上了一层沉重的压抑，施然盯着屏幕，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宋怡。 主动，体贴，善解人意，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小脾气。 她会为在教室楼下主动等柳曲，还不忘发去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也会在约柳曲去图书馆学习的时候，给她准备一杯她喜欢的奶茶。 而这些都是自己过去对她做的，她什么时候对自己低下过「高贵的头颅」。 第3页 宋怡是施然从高三就喜欢的人，她追了她五年，被拒绝的次数数不胜数，最终在宋怡二战考研的时候跟她修成正果…… 真的是修成正果吗？ 施然看着安静睡在一侧的宋怡，动摇了。 她不知道宋怡跟柳曲之间的事情算不算出轨，却也不想追究了。 她突然像是卸了全部的力气，对这份感情再也没有支撑下去的勇气了。 黑夜安寂，有些东西正悄无声息在不被注意的角落发生。 将消息划成未读放回宋怡枕边，拿出箱子收拾自己的东西。 施然做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理智的仿佛只是要收拾东西出差一样。 可是这个家她住的实在是太久了，属于她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了。 折腾的声音吵醒了熟睡中的宋怡，她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房间里那个人影，吼道：「你在干什么啊！吵死了。」 施然闻声立刻停下了收拾桌上马克笔的动作。 她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望着床上未曾起身的宋怡，艰难的扯着嗓子道：「宋怡，我们分手吧。」 有的人心中绞痛，嗓音喑哑，有的人却依旧躺在床上，毫不在意。 「分手……那就分。」 「你别吵我睡觉，你知不知道睡不好明天脸会肿啊！」 说着，宋怡还表达不满的在床上狠狠的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看吧，你还不如她的脸。 施然扯着心上的口子哂笑了两声，将并不美好的回忆戛然停止，也退出了宋怡的聊天框。 她们同居了两年，之间还有些东西没有算清楚，好友暂时还不能删。 宋怡的消息不多，那如潮水般的消息是从宋怡她们的小群里涌出来的。 这是宋怡跟她的两个小姐妹的群，跟宋怡在一起后，施然死乞白赖的才让张然把她拉进去的。 施然看着这个名为【美少女三人组】的群，想着她跟宋怡已经分手了，应该把这个群给退了。 可是就当她想要退群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陈若瑜」。 想着身边睡着的本尊，该死的好奇心让施然点了进去。 【张然：我听说陈若瑜回来了？】 【汪年因：真的吗？出国这么多年了还捨得回来？国外不好吗？】 【宋怡：怕是在国外待不下去了吧。】 【张然：呦，你这是因为你们家施然跟她关系不好，所以话都刻薄了吗？】 【宋怡：本来就是，当初跟她爸闹得那么不愉快，非要出国，现在怎么样，又灰熘熘的回来了吧。】 【汪年因：哈哈哈哈，也不知道她那张冰块脸现在是不是还这么臭。】 【宋怡：过得不好，当然臭了。】 【张然：瞧瞧你这张小嘴，陈若瑜听到的脸不得更臭了。】 …… 施然看着宋怡跟她们这几乎没有时间延迟的对话，眉头微微蹙起。 还要对自己撒多少谎。 只是这个念头从施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陈若瑜」三个字上。 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施然想着，忍不住看向了在身旁熟睡的女人。 陈若瑜很瘦，锁骨挑起肌肤露了整个轮廓，几颗红印正在上面向施然展示着她昨晚的杰作。 但是她的瘦却又不至于病态，冷白的肌肤透着如玉般光泽，像是蒙了一层清冷的雾气散发着可望而不可即的疏离感。 施然觉得陈若瑜这个状态可一点都不像在国外混不下去才回来的人，反而更像是带着什么大项目回国发展的人。 瞧着瞧着，昨夜的疲惫让施然枕着自己的手臂重新枕回了枕头上。 日光和煦，她就像是在欣赏建模组建出的人物一样，肆无忌惮的欣赏着熟睡中的陈若瑜。 清新的晨光落在陈若瑜的脸上，闭上了那写满了清冷的眼瞳让人觉得也有几分温柔。 施然记得自己昨晚不止一次近距离的瞧着陈若瑜，可是现在再看却依旧不觉得厌烦。 太阳悄无声息的升到穹顶之上，偌大的房间也变得明亮起来。 施然就这样瞧着陈若瑜，温吞的吐息不被注意的悉数落在了陈若瑜的鼻尖眼睫。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昨夜施然无数次注视过的眼瞳骤然对上了她的目光。 陈若瑜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的人，嗓音清冷的问道：「看够了吗？」 第二章 只拢着一条白色床单的身材比窗…… 没有了昨晚酒精烘托下的意乱情迷，陈若瑜的目光就像是掩藏在幽静山林中的的潭水，平静之余却又透着危险，让人不敢靠近。 施然瞧着，狐狸样的眼睛弯了弯。 而后她挪动着枕在手臂上的脑袋，凑得离陈若瑜更近了些，不知羞的笑着回答道：「当然没看够。」 清晨的清新蜕变成了白日里的明媚，方才房间中潺潺的安静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两个人的唿吸全部交织在了一起。 互相对视着的眼瞳静默无声的燃烧着某种无名的炽热火焰。 施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看着陈若瑜，陈若瑜却无言的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的阳光比方才要刺眼了些，落在这人闭着眼睛的脸上，炽热不解疏离，却衬得她更好看了。 第4页 施然不满的啧了一声，问道：「怎么，不给看了吗？」 话音落下，房间重新归于了安静。 陈若瑜就这样闭着眼睛枕在枕头上，平静的仿佛睡着了一样。而施然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头掉进了没有底的井里，久久不见回音。 施然看着心里有些不爽，撑着脑袋看着不理自己的陈若瑜，故意挑逗道：「学委大人，不要这么冷漠嘛。我可一次採访一下你，跟有妇之妇一起荒唐的感觉怎么样？」 这一次石头触到了井底。 施然话音刚落下，房间里就响起了一阵清冷的嗓音。 陈若瑜：「你分手了。」 那声音平静而笃定，写满了毋庸置疑。 施然略略吃了一惊，她跟宋怡分手的事情连张然她们都不知道，更何况陈若瑜这个刚刚从国外回来的高中同学。 「你怎么知道的？」施然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陈若瑜，诧异的问道。 话音落下，陈若瑜那双清冷的眸子便缓缓睁了开来。 她微微抬起视线，嗓音淡淡的答道：「现在确定了。」 施然闻言笑颜一变。 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反手便扣住了陈若瑜身侧的手腕，道：「你诓我。」 陈若瑜依旧语气平静：「不算。」 许是这种同床共枕的状况，让两人昨晚的暧昧并没有消失。 施然看着陈若瑜肩胛上露出的属于自己的红印，嗅到了昨晚一直萦绕在她鼻尖的清香。 「哪里不算了？」 说着施然的手便熘进了陈若瑜身上的被子中。 昨晚曾经经歷过的意乱神迷，随着手指的划过，在细腻的肌肤上重新復燃。 陈若瑜并不阻拦施然的放肆，只是在她的耳边提醒道：「如果我们还要来一次，你会迟到的。」 有的人昨晚还勾着自己的脖子不让自己离开，早上醒了却又变回了煞风景的冰块。 施然身为一个社畜，还有什么能比陈若瑜这句话，更让她性趣顿时荡然无存的呢？ 「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澡了。」 来不及细究陈若瑜是怎么知道她上班时间的，施然便脸色不好的松开了扣着她手腕的手，说着就下了床。 房间里阳光柔和，巨大的落地窗将s市标志性的江景尽收其中。 施然赤脚踩在短绒地毯上，只拢着一条白色床单的身材比窗外的江景还要引人入胜。 她在高中就是出了名了妖精，白衬衫校服也掩盖不住她摄人心魄的明艷。 那乌黑捲曲的长髮下是一张精緻到堪比建模的脸，让人见过就不想忘记。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一心一意的追了宋怡五年。 宋怡有什么好的？ 陈若瑜看着施然横着几道抓痕跟草莓印的后背，直到浴室将她的视线关在外面，这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热蒸汽将磨砂玻璃门笼上一层朦胧，感觉到温暖是冬日最幸福的事情。 施然揉着吹得半干的头髮从浴室走了出来，身上的酸痛被蒸走了大半，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这个浴缸真是舒服，我都想给我家也安一个了。」 只是话音落下，房间就又安静了下来。 施然看着躺在不远处床上的陈若瑜，歪了下脑袋：「睡着了？」 还是没有回应。 想着昨天自己的确好像折腾了她很久，施然也就没有再去嘴欠的吵陈若瑜，自己一个人收拾起了昨晚的残局。 套房的柜子里有配套的便籤条跟纸，施然收拾好自己就在便籤条上给陈若瑜留了言。 只是她看着桌上这张橘黄色的便签，眼睛一转，便顽劣狡黠的将它从桌面拿了下来。 日光明媚，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落在了陈若瑜的床侧。 而毫无戒备的陈若瑜正陷在那蓬松柔软的枕头中，乌黑的长髮下写满了柔和平静。 要是醒着的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 施然想着，便将便签纸小心翼翼的贴在了陈若瑜的脸颊上。 「走了。」施然满意的看着她的杰作，笑着拍了拍手。 而后她走到房间门口，想了想她现在跟陈若瑜的关系，又补了一句：「后会无期。」 高跟鞋的声音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愈来愈远，最后消失在这安静的房间中。 阳光投在床侧墙上的影子微微耸动，便签纸便被那只从被子中探过来的手拿了下来。 陈若瑜平静的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眼瞳毫无波澜的看着手里的这张便签，脑海里却自动播放起了施然的声音。 「我走了，谢谢你让我度过了十分美好的一晚，希望你也是如此。酒店的费用我付了，顺便我还给你定了一份餐，待会醒了打给前台就可以。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但还是要欢迎你重新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这份饭不用谢谢，算是我给你接风洗尘了。」 读到最后，陈若瑜还注意到被自己手指扣住的地方还画着一颗拟人的小狐狸脑袋。 那双微微上扬着的狐狸眼简直跟施然的一模一样。 陈若瑜细细瞧着，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 上午八点五十九分，卡点打卡上班的施然顺利保住了她的全勤奖。 她还来不及庆祝，眼前就出现了一副分外诡异的画面——向来早上萎靡的建模组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面容带笑的刷着手机。 第5页 施然不敢相信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就看到一旁的小八以一种说不上来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施然被这种目光盯得心虚，果断伸手捂住了小八的脸，道：「看什么？」 「我还以为你这么久都没来是跟着他们出去找新领导了呢。」小八说着就托着腮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美女，「原来你是偷偷化妆，好惊艷我们……还有新领导。」 小八的话施然很受用，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当然了。今天新领导来，万一她看我好看，直接把我从孙世仁兄妹手里调到了她项目组里，那就太完美了。」 施然就职的公司名为yt游戏，业内称为mmorpg游戏巅峰的「危机实验」就是它出版的。 这款游戏是很多玩家的白月光，当然也包括施然。 而刚才施然口中的孙世仁，本名孙连。是晨曦事业部的副总裁，「危机实验」的制作人。这人为人刻薄，公私不分，前不久把自己隔壁做儿童游戏建模的妹妹孙年空降主美，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孙世仁。 这两年mmorpg游戏大不如前，「危机实验」也后劲不足，晨曦事业部在上周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开发新游戏。 新工作室的总监是个「空降」，因为不知道她有没有自带团队，需不需要从「危机实验」这边抽调人手，所以大家现在都称唿她为新领导。 想到这里施然突然想起了小八刚才那句话的前半部分，疑惑的问道：「找什么新领导？」 小八看着施然一副在状况外的样子，点了点手机示意她看群消息，解释道：「新领导带来的新游戏制作团队刚才已经到会议室了，小王看到孙世仁进去打招唿，结果就听到里面的人对孙世仁说，他们现在暂时还没有联繫上。这不就是丢了！」 「豁，大活人还能丢？」施然听着忍不住感嘆了一声。 一旁的阿九却不然，「或许是给孙世仁一个下马威也不一定。」 「可新领导毕竟只是一个总监，这样做不太可能吧。」小八道。 阿九却露出了一副小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表情，道：「我可听说新领导是老徐总从美国重金请来的大佬，来咱们晨曦只是因为咱们事业部内部竞争小，台阶高，扶贫顺便飞升。你别看孙世仁是事业部总裁，可实际上地位不如新领导，听说她可是有咱们yt的股份。」 小八闻言，也道：「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据说这位新领导家里也是从事美术的，审美肯定比孙世仁他妹好，感觉气质样貌肯定也是出类拔萃的……」 施然听着小八跟阿九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分享着这个新领导的事情，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你们怎么知道她这么多秘密。」 阿九不以为然，摊手道：「就这还只是人家的冰山一角呢。」 可能是昨晚跟今天早上都是跟陈若瑜这个冰块度过的，听到有人提起「冰」这个字，施然不由得就联想到了陈若瑜，语气也变得不平静了起来：「冰山一角？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秘密？」 阿九摇了摇头，「阿然，这你就不懂了吧。」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施然听着阿九故作神秘的后半句，同平常那样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名侦探柯南又看多了吧。」 阿九不服，刚要回怼，小八却捧着手机制止道：「哎哎哎，新领导上来了。」 话音落下整个美术组都安静了下来，一种山雨未来风满楼的感觉笼罩在众人上空。 施然轻抿了下唇瓣，猩红的颜色被晕染的更开，她却觉得今天的口红涂得有些厚了。 平日里听不到的电梯开门声变得格外明显，高跟鞋敲击瓷砖地板的声音清脆利落。 施然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美术组门口，远远地就瞧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孙连那阿谀奉承的笑脸。 至于新领导，则被孙连挡住，看不清样貌。只是隐隐约约的可以勾勒出一个清瘦纤细的身形，却莫名的跟施然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契合。 施然正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行人便已经走了进来。 新领导站的位置有些背光，面容依旧看不太清，却也让施然注意到了她脖颈下那颗扣的严丝合缝的扣子。 女人那高挑身形看起来比一旁孙连还要高一点，不苟言笑的样貌写满了施然最喜欢的关键词——禁慾系美人。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咱们事业部新成立的工作室的总监，陈小姐。」孙连介绍道。 「大家好。」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施然听着无比熟悉。 只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新领导的站位便稍稍朝左挪了一下，扰人的光晕也就此消失。 这位禁慾系美人的面容终于在施然的视线中清晰，施然那张万年不变的妖精脸也裂开了一条缝隙。 小八说的对，她差点迟到的确是因为去找新领导了。 在床上。 第三章 施然突然觉得脸颊燥热，喉咙也…… 施然看向陈若瑜的目光不可忽视的顿了一下，日光却也将陈若瑜的视线送到了她的眼瞳。 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陈若瑜依旧还是今早见到时的那幅清冷样子，孙连在一旁愈是赔笑阿谀，就衬得她愈是孤高。 施然怎么样想不到，今早还说了后会无期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成了被自己给予厚望的新领导。 第6页 在跟美术组打过招唿后，孙连便带着陈若瑜一行人朝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随着最后一声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消失，方才装模作样坐在工位上的人纷纷交谈了起来。 小八拉着施然的胳膊，兴奋的讲道，「我就说的吧，是个美女！！」 阿九也滑着椅子到了施然旁边，道：「你看到了吗？孙世仁那幅狗腿子的样子，啧啧啧。」 一左一右两大护法都为新领导的到来而兴奋，施然却没有前几天听说有可能转组时兴奋了。 通常昨晚那种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可是施然的直觉却告诉她，她跟陈若瑜的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样过去。 小八看着看起来格外淡定的施然，不解极了：「哎，阿然。平常碰到美女你不比我们兴奋，怎么跟女朋友分手了却变得沉稳了？怎么，受了情伤，打算清心寡欲做和尚了？」 施然瞧着小八这张比自己还要不饶人的嘴，心中一痛。 而后她伸出手，嗔怪着拧了一下小八那软糯的小脸，道：「我有什么好兴奋的，我高中的时候天天在班里见这张脸。」 说的人语气平静，听的人却满脸诧异。 小八闻言一双杏眼瞪得圆熘熘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施然，声音都忍不住高了起来：「啊？！天啊，那你要转到她的工作室岂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说着小八便双手合十朝着窗外湛蓝的天乞求道：「老天爷什么时候也给我天降一个高中同学上司，信女愿荤素搭配一生……」 只是小八这愿没有许完，就被施然打断了：「就你这愿，老天也听见了都会忍不住惩罚你。」 小八不满的瘪了下嘴，阿九却又问道：「那你跟陈若瑜的关系怎么样？」 施然见阿九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笑道：「用我们班里人的话来说，就是……」 「情同姐妹？」小八抢答道。 施然：「水火不容。」 . 正所谓关关难过关关过。 施然选了一个上午最好的时候给孙世仁他妹看她修改好的人设图，祈求孙年这次能开窍通过。 「不行。」 孙年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响起，一下就浇灭了施然的希望。 她依旧如过去那样独断专横，丝毫不在乎这次皮肤设计的主题，只按自己的喜好指挥道：「我跟你说了好多遍了，这个配色太暗淡了，要更明艷一些，把这些血什么的都改一下。」 施然看着电脑中那个已经被自己改的有些偏离主题的皮肤，忍不住辩驳起来：「年姐，这血是扣了策划那边文案的，再明艷就真的不是这个主题了。」 孙年闻言脸上明显不悦，拿出了她一贯的口吻，以职位压人道：「你是主美还是我是主美。你懂些什么？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就你画的这个，血乎淋拉的，小孩看了都得吓哭了。」 施然本来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看着孙年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胡乱指挥，还是开口了：「你是主美，可你也不能拿全年龄来要求危机实验，危机实验的登录页面上写着十六＋，卖点就是怪气恐怖……」 只是施然的话没有说完，孙年便拍桌子打断了她：「施然，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施然同孙年四目相对着，丝毫没有退让服软的样子。她想今天就算是要被开除，她也要把这话说了。整个美术组已经苦孙年久已，再这样下去游戏非要出事不可。 也就是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这怎么了？远远地就听到你们讨论的声音了。」孙连看着屋子里对立的两个人，语气和缓的简直不像他。 施然还来不及对孙连这一反常态的样子惊讶，就看到陈若瑜也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和煦的日光从走廊一侧的窗户落在她的脸上，清冷平静的，让人揣测不出她的半分情绪。 只是施然从刚才孙连的话里可以推断出，他们这是路过听到了从办公室中传出来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人设稿子我们出了些分歧，不算是什么大事。」孙年解释道。 孙连听着也连连点头，帮孙年解释道：「对，陈总监不知道，这是我们这边的特色，大家都没有什么上下级的架子，经常说着说着情绪一激动，声音就大了。」 只是孙连跟孙年的解释落下，陈若瑜并没有给他们半分眼神。 她目光淡淡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施然，便对自己身旁的女人递了一个眼神。 女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声音平和的对孙年讲道：「能让我也看看吗？我也算是危机实验的老玩家了，还有些好奇下次的活动。」 「好啊，让周小姐也一起参谋一下，提提意见。」不等孙年点头，孙连就忙同意，介绍道，「小年，这是陈总监这边的主美，周沅。」 孙年闻言连连点头，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让周沅过来。 孙连也趁势邀请陈若瑜进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紧张，却又没有刚才那般令人觉得难熬。 陈若瑜的到来像是一缕穿过冬日燥热房间的清风，瞬间就将方才办公室里令人躁郁的剑拔弩张瞬间消散殆尽。 孙年的办公室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水味，说精緻够不到，说低劣却又不是。施然对气味格外敏感，每次在这里面待着都觉得格外不舒服。 第7页 只是这一次跟平常有些不同，施然在杂乱无章的香水中嗅到了几缕舒心的清香，就好像是一株攀着自己手腕生长过来的紫藤，幽香清凛，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恰如其分的安抚着自己方才冲动的情绪。 施然虽然没有刻意去注意坐在一旁的陈若瑜，却知道这是她身上的味道。 「其实作为玩家，我知道危机实验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怪异恐怖的世界，如果把血也去掉，可能就真的不吸引我了。」周沅语气依旧温柔，提出的意见却一针见血，「游戏画风前期摸索的时候已经定下了，现在按部就班的延续，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创新最好还是要斟酌。」 孙年听得出周沅话里的意思，一时有些哑口。 她不是没有被她哥提醒过这件事，对施然的迁怒也好就此作罢，挥了下手，道：「那就这样吧，不用改了。」 「好。」施然点点头，心里难得松了一口气。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回去忙吧。」孙连道。 施然闻言从周沅手里接过了自己的u盘，对屋子里的人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这人颔首离开的时候走的步伐优雅而从容，在磨砂玻璃门关上的下一秒便原形毕露了。 施然纤细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耶，不远处工位上的朝这边看过来的几个人瞬间笑了出来。 在忙碌而紧张的美术组里，施然就像是一抹独特的颜色。 她如罂粟花一般盛放在阳光之下，红的灿烂，烧得热烈。 陈若瑜拈着咖啡棒轻而缓的搅动着咖啡，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个背影，直到她消失。 方才发生的事情整个美术组的人基本上都看到了，施然刚坐回自己的工位就被小八拉着八卦了起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水火不容的老同学啊？我看人家跟你也没有那么不对付啊？还主动过去帮你解围了呢。」 「主动？」施然先对小八的话起了疑惑。 「是啊，你跟孙年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正好从会议室出来，不知道怎么的陈总监就站住了。」阿九道，「孙世仁本来还想打哈哈过去，但陈总监一个眼神过去，孙世仁就蔫了，看着老爽了。」 「孙世仁一直都护着他妹妹，终于有一次他们也能吃瘪了！」 「可不嘛，觉得咱们危机运行稳定了，就想让他妹妹来养老，我可去你的吧。」 …… 大家群情激昂的讨伐起了孙世仁兄妹，施然却在走神。 刚才陈若瑜是来给自己解围的吗？ 怎么会呢？ 她不是讨厌自己的吗？ 想到这里，施然就不由得回忆起了昨天在酒吧遇到陈若瑜的事情。 其实施然并不经常去酒吧，昨天也只不过是想放纵一把，却不想在那里遇到了陈若瑜。 她就这样拿着一杯伏特加马丁尼朝自己走来，棕色的麂皮半身裙在缭乱的灯光下摇曳。 施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喝醉了，眼睛对不上焦，还是这个人实在是太过惊艷，让她有些失神。 只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清冷而孤高的感觉，跟这颓靡的酒吧格格不入，却又独树一帜，分外吸引人。 施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陈若瑜吻在了一起，只是等她有点意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将陈若瑜压在洗手间外的墙上了。 陈若瑜刚刚喝过酒，唇瓣上还沾着几分马丁尼的甜味。 起先施然只是鬼使神差的凑上去尝了一口，酒精辛辣，可是那人的唇却是软的。 像是本就干燥到了极点的柴堆，只轻轻一划便不可收拾。 「施然……」 陈若瑜意乱情迷时唤着的名字擦过了在施然的耳朵，不知道是屋子里暖气来的太足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施然突然觉得脸颊燥热，喉咙也涩涩的。 她看着还在激情讨论的小八他们，偷偷将藏在桌面小柜子里的烟盒抽了出来，佯做无事的起身朝外走去。 施然是抽菸的，但是菸瘾不大，情绪有波动的时候才会去抽一颗。 她不喜欢去公司的吸菸室，里面总是一些大老爷们，抽起烟来像是被塞进了刚灭掉的柴火堆里，呛人得很。 她喜欢去楼顶的天台。 那里人迹罕至，还可以俯瞰整个软体园，是个放风的好地方。 施然一直以为这个天台是属于她的小天地，只是这一次她来到天台，却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冬日的阳光总是明亮却没有多余的温度，白炽的将整个世界都照得亮堂堂的。 天台还残存着前几日初雪尚未化去的雪，陈若瑜就站在那一小片雪白的中央，冰冷的像是没有温度，却又让人觉得仿佛有心事。 也许听到了铁门喑哑的声音，被人窥到一丝情绪的陈若瑜转过了头。 还不等施然收回自己的视线，陈若瑜的目光便无声的锁定了她。 第四章 「有兴趣吗？」 风骤然从天台的一侧吹了过来，缭乱了两人披散着的头髮。 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眼神，施然却有一种自己误入了陈若瑜领地的错觉。 可明明这个地方是她先来的。 施然看着陈若瑜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并没有像孙连那样被恫吓住。 比起尚未连接上的上下属关系，她跟陈若瑜之间最近的关系是一夜情的对象。 第8页 暧昧又疏远，被暂时的封闭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台。 施然从容的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她的烟盒，朝这个看向自己的女人挥了一下，道：「介意我抽菸吗？」 陈若瑜闻言收回了自己放在施然身上的视线，表情淡漠的站在栏杆前，凉薄清冷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这个反应不免让施然想起了今早她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情景。 不说话，不回答。 施然不是什么事情一定要挣得一个答案的人，陈若瑜不说话她就当她默认同意了。 细长的女士香菸被施然从烟盒里扣出了一颗，熟练的夹在了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 银白色的方形打火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哒」，幽蓝色的外焰裹着绯红色的火苗吻在了香菸上。 沉默的火苗随着女人红唇轻轻的吮吸慢慢将白色的烟杆烧成灰色，烟雾携着薄荷的味道随风消弭在空中。 施然就这样跟陈若瑜保持着友好的距离，倚在冰凉的栏杆上。长发半遮，随性却又万种风情，低垂的眼瞳中写着几分不被人注意的愁思。 陈若瑜：「她不懂。」 清冷的声音兀的从安静的天台响起，施然怔了一下，却又很快反应过来陈若瑜说的是谁。 她用食指点了点菸头上的灰，抬头朝陈若瑜看去，回道：「她之前就个搞建模，搞得还是儿童建模，危机实验在她手里迟早要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若瑜语气平静地讲道。 施然闻言，眸子里的不甘心全都表现了出来：「但怎么也想不到，它竟然是从内里自杀自灭起来的。」 陈若瑜看着，问道：「你玩危机实验得有七八年了吧。」 施然点了点头，「七年了。」 「可以放下了。」 施然明白陈若瑜话里的意思，却没有回答。 她侧倚着栏杆，将手里的半支烟重新送到了唇间，又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着施然的视线，她想起自己在前不久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为一个数字高兴了很久。 那就是「七」。 她喜欢了宋怡七年，并且跟他在一起了。 她玩了危机实验七年，现在还在危机实验的美术组工作。 可转眼这两件事都像这烟，随风就散了。 施然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坚定不移的同「危机实验」共存亡，变成了现在跟小八阿九她们站在同一战线，寻求出路的叛逆者。 大抵所有的情感都经受不起反覆的折磨。 她跟宋怡是这样，跟危机实验也是这样。 话题到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施然手里的烟静默的在这一方空间中燃烧着，世界都变得沉寂了下来。 可能是觉得她们两个人现在这样有些太过安静，也可能是不喜欢将「放弃」停留在脑海里，施然又主动问道：「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mmorpg？」 「不，做卡牌。」陈若瑜答道。 施然闻言略想了一下：「炉石那种？」 「嗯。」陈若瑜点点头。 她看着施然手里的那根燃到一半的烟，越过这虚无缥缈的烟雾，又问道：「有兴趣吗？」 像是一个猎人精心布置了很久的陷阱，终于等到施然这只小狐狸毫无戒备的走了进去。 风绕了一圈又从天台的另一侧吹了过来，将施然别在耳后的长髮吹了起来。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问出这句话的陈若瑜，怔了一下。 这只在办公室混的游刃有余的小狐狸，一时竟分不清陈若瑜是在问自己对她这个游戏有没有兴趣，还是在问自己对去她的工作室有没有兴趣。 「嗡嗡嗡……」 就在这个时候，天台上响起了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陈若瑜利落的拿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放到了耳边。 在那边的人对她说了什么后，她很干脆的的回道：「嗯，这就回去。」 陈若瑜扣掉电话，刚要对施然刚说话，却被施然打断了。 不像是对领导，反而是像是对老同学，施然举起夹着烟的手跟陈若瑜挥了挥，「知道啦，拜拜大忙人。」 风随着施然的动作撩起了她脸侧捲曲的长髮，给烟雾飘渺增添了几分慵懒风情。 陈若瑜看着施然向自己勾起的狐狸眼，平静的眼瞳中闪过一丝不动声色的涟漪。 而后办公室的周沅收到了一条群消息：【陈若瑜：今天的咖啡，我请。】 . 日光和煦，天朗气清。 一连几个周末都是阴天，这周s市迎来了难得的一个晴朗的周末，阳光晒的人暖融融的。 施然并没有样赖在自己这张格外舒适的新床上不起来，她今天早早地起床化妆，拉着一只大号行李箱便出门了。 已经预约好的计程车按时停在了施然现在所住的loft公寓楼下，殷勤的司机还想帮施然拎行李，却远远地看到这个打扮明艷的美女单手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 施然看着司机向她投来的诧异的目光笑了一下，「空的。」 施然此行不是看着今天天气好拎着行李去郊游，而是去将她留在她跟宋怡租的房子里的东西全部带走。 她想趁着宋怡外出写生，赶紧把自己留在那里的东西全都搬回自己现在的家里。不然宋怡总以为自己跟她的这次分手只是说着玩，过不了几天自己就会提着她点的小蛋糕跟她的作业回家等她。 第9页 为此施然还以一顿怀石料理为代价，预约了她弟弟施宇过来帮忙。 虽然施然今天不去郊游，但今天去郊游的家庭的确不少。 司机看着前面时灭时亮的车灯，跟着广播吐槽着今天的路况，施然听着却并不烦躁。 她在走神。 施然从小就算是个没有家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爱，一出生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奶奶家。 奶奶是个古板教条的小老太太，施然又是个天生反骨的「坏丫头」，两个人没少斗智斗勇，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小老太太又走了。 等施然被接回家，家里早就多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弟弟——施宇。 他被爸妈捧在手心里，从小只有他给人颜色的份，没有别人给他的份。 所幸施宇在这个由暴发户老爹、菟丝花妈妈成的家里没有长歪，还加了点天使buff，这些年没少帮施然。 但尽管如此，从外人看来，施家就是由一家三口，以及一个从来的被乡下奶奶养大的野丫头组成的。 也正是这样，施然一直想要一个属于她的家。 哪怕小小的，跟她现在住的那个loft一样。 跟宋怡在一起后，她是真的把她跟宋怡在大学城租的房子当做家在归置。 大件小件买了一堆，尽可能的让这个家变得温馨，她也的确跟宋怡在那个房子里有过一段短暂的温馨。 短暂到可能只有几天，不到一周。 因为施然到现在还记得她在周末为了庆祝跟宋怡同居做的一桌子菜，以及它们最后被丢进垃圾箱的命运。 想到这里施然被正上方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心情，又落了下来。 走的是歧途，又怎能求得完满。 司机师傅也听到了施然小声的嘆气，主动搭话道：「小姑娘这是不想去上学？看你这样子，美院的吧？画画很辛苦吗？」 「没。我已经从美院毕业了，去租的房子收拾东西。」施然简略的回答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面包。 对于施然来说，烟可以解忧，小面包也可以。 「这是毕业找到工作了吗，高新区的房子租金得不便宜吧？」司机师傅又问道。 「买的。」施然答着，眼神里多了许多意味不明的暗淡。 这本来是个她想给宋怡的惊喜，却成了她那日果断离开后不狼狈的后盾。 司机师傅看不懂施然心里的想法，听到「买的」，便感嘆了一声：「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厉害啊！」 只是话音未落，他又像寻常大爷大妈那样分析起了这个房子：「但是loft的房子不保值啊。商水商电的，也不划算。不过你们小年轻住还行，安全嘛，还有楼梯可以锻鍊身体，对不对？」 施然听着司机最后这句话，心中隐隐作痛，苦笑着点了点头：「对。」 她但凡知道loft以后住起来要天天爬上爬下，当初就绝对不会这样爽快拍板。 司机师傅是个嘴不闲的人，有了loft这个豁口，他又跟施然聊起了最近的房价。 车子随着车流走走停停，司机师傅围绕着房子的话题也换了一个又一个，就在他谈到倒卖二手学区房的时候，施然跟宋怡租住的房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所幸这一路有这个司机师傅作伴，施然低落的情绪好了很多。付车费的时候她也给司机师傅凑了个整，一百四十三，她付了一百五。 风捲动着枯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老小区斑驳的门洞闪着接触不良的灯泡。 再次回到这个曾经住过的地方，施然轻吸了一口气，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单元门。 既入穷巷，就该迷途知返，及时止损。 只是今天施然没有想到，她在打开房门的时候会有这样后悔的感觉。 原本应该没有人的家里正坐着一个身形修长的陌生女人。 她略微斜着身子，向上撸起的毛衣袖子露出一截儿雪白纤细的手臂，光落着的地方似乎还有道血痕。 而宋怡正蹲在她的身边，给她上药。 棉签轻滚过那透着几分血丝的肌肤，宋怡的眼睛里写满了专注与紧张。 ——从不属于施然的专注与紧张。 阳台的门敞开着，露着一地的混乱。原本放在花架子上的多肉景观盆不知道怎么的跌在了地上，娇嫩的花瓣粘着泥土，显得格外的狼狈。 「疼吗？你也不要自责，这不怪你的，都是她的错。我本来就说这个多肉不适合摆在花架子上，她还非要把它放在这里，结果今天就出事了，她总是这样，做事不仔细……」 「施然，你这盆多肉好漂亮啊！你就把它放在这里吧，晚上在阳台喝个咖啡看着，心情都能好不少！」 宋怡现在同过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刺耳的传入施然的耳朵里。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从未觉得这光能有今天这般让她看透一切。 冷风无声的通过打开的门熘进了屋子中，将温暖的热气逐一驱逐。 宋怡正要疑惑自己关上的门怎么就开了，却看到施然提着行李箱就站在门口。 方才宋怡脸上还写着的专注与柔情瞬间就化成了诧异与惊恐，说到一半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 她紧攥着手里的棉签，快步上前去抓施然的手，道：「施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五章 施宇临时有事来不了，托我来帮…… 第10页 跟宋怡在一起的这两年里，施然一直觉得宋怡是一个任性却也会哄人的恋人。 宋怡长得软糯，会撒娇嘴也甜。每一次施然满足她的心愿要求，她都会递上甜言蜜语。虽然宋怡经常会对施然使性子发脾气，可偏偏施然还就吃这一套。 她这个人有着七巧玲珑的心思，相处这么多年最知道施然想要什么，所以就用这些吊着她，打个巴掌给枣吃的事情，她是最做得来的。 只是宋怡没想到这次的「枣」哄不好施然了。 当她那双雪白的小手同往常那样攀上施然手臂的时候，却被施然收手闪开了。 宋怡没想到施然会这样直接拒绝自己，带几分示弱的解释道：「施然，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今天早上从写生的地方回来，我拿的东西很多，小曲顺路送我，我就请她上来喝了杯水。」 施然看着阳台那一地的混乱，冷眼扫了一下那个被宋怡亲暱称唿为「小曲」的女人手，哂笑道：「喝水喝到了阳台？」 宋怡哑然，酝酿好的泪水在眼眶打起了转。 柳曲见状，起身主动替她解释道：「是我想要看看你种的那些花才去阳台的，你不要误会她。」 施然闻言「哦」了一声，那双狐狸眼微微向上挑着，话语直白：「怎么看她这样心疼了？」 说罢她也不等柳曲回答，便又对她讲道：「你倒也没必要跟我解释。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们两个怎么交往是你们的事情，不干我事，我今天来只是来把我的东西拿走。」 宋怡听到施然这么说，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差起来。 她看着一侧敞开门的书房，画具颜料整齐的摆放在书桌上，还有施然没有画完的那些自己作业。 宋怡是最能分清楚利弊的，一个健步过去直接按住了施然的行李箱：「施然，我跟小曲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带任何人到咱们家来了，你相信我，好吗？」 宋怡声音诚恳又柔弱，姿态也比平日放低了好多。 只是这样突然的转好，却让施然高兴不起半分。 这个人的嘴里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也有太多的谎言了。 她真的太累太倦了，已经不想再去猜了。 阳光淡淡的落在施然的脸上，她紧抿着的唇微微张开，浅吸了一口气。 她就这样看着昔日的爱人，强装平静的对宋怡讲道：「我提分手，你点头同意，那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宋怡，都是成年人了，也该为自己的所说的话负责了。」 「我没有同意！我当时是睡迷了。」宋怡依旧重复着她之前的言论，「你不能这样趁虚而入的，」 听到宋怡这样讲，施然却笑了一声，「宋怡，究竟是谁趁虚而入，你比我要清楚吧。」 话说到这里，柳曲沉不住气了，「施然，你也不用在这里含沙射影。我只是送宋怡回家的时候碰巧被你的花盆划破了手，她也是在替你照顾我。」 这近乎相同的说话风格，仿佛将施然推进了忘恩负义的死胡同中。 阳光斜斜的落进客厅中，施然脸上的那抹笑意迟迟都没有消退下去。 「我倒是看不明白你了。」施然道，「我跟她分了手，你不正好跟宋怡在一起吗？」 「还是说，你只是享受这种，别人的女朋友像你无限示好的感觉？」 屋子的门没有全关上，从走廊吹进来的寒风衬得施然的声音格外冰凉。 柳曲被人戳中了心思，表情有些愠怒：「你什么意思？」 施然比柳曲要高半头，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纯黑的眼瞳中窥探不到半分的情绪。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女人，不介意自揭伤口的将她那晚看到的分享给她：「芋泥波波奶茶好喝吗？图书馆的暖气不足吗？白色颜料总是不够是吗？」 跟宋怡分手的那个晚上是施然度过的最漫长的黑夜。 她一个人独自坐在漆黑的房间里，闪着光亮的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文字，实时直播着她被宋怡跟柳曲凌迟的画面。 客厅窗户中有一片被框住的薄云，施然看着柳曲紧抿着的红唇带着嘲弄的微微向上勾起。 她就这样面容带笑的看着面前这个面色变了又变的女人，语气平缓而狠戾：「还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吗？」 柳曲被怼的哑口无言，宋怡脸上的表情也垮了：「施然，这里面是有误会的，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聊一下可以吗？」 「不用了。」施然决绝的回道。 她施然不是那种耐得住性子跟对方消磨的人，她向来敢爱敢恨，拿得起就放得下。 当初她喜欢宋怡的时候，喜欢的轰轰烈烈，路人皆知。 如今放手了，那就彻底放手，不给彼此留一分的转圜。 可宋怡不依。 她有一种预感，施然这次搬走了就绝对不会再回头了。 而她的损失将会不止是一个施然。 「施然……可我还不想跟你分手。」 宋怡的声音轻轻颤抖着握住了施然拉着箱子的手臂，一双杏眼含着层殷红，光打在上面，羸弱不堪。 施然的心头蓦地涌上了一股情绪，泛着苦涩，夹着玻璃。 她在两年前也见过宋怡这个样子。 当时宋怡考研失败准备二战，家里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在学校后山发呆。 第11页 施然在知道这件事情后，跑去安慰了宋怡一晚，答应了她要一直陪着她。从那天后她们的关系便发生了突飞勐进的进展，没过多久宋怡就主动问施然要不要跟自己一起。 跟宋怡在一起的这两年，施然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无微不至的像个保姆。 她看着今天放低姿态挽留自己的宋怡，突然觉得如果去年宋怡在顶着家里巨大压力二战的时候，在她身边的是别人，她就会跟别人在一起了。 在一起的人是谁不重要，宋怡从来都没有把对方当成她的女朋友。 而是一名任何时候都能够最大程度帮助她的人，就像是过去的她，现在的柳曲。 阳台的风从开着的房门穿堂而过，冰凉的扫过施然的脸颊。 她就这样看着恳求自己不要离开的宋怡，问道：「宋怡，你有想过我那天晚上从家里出去后去哪里住了吗？」 宋怡怔了一下。 当时折腾的房间安静了下来后，宋怡就在混沌的睡梦中感觉到床沉了一下。 她以为施然又重新躺了回来，第二天看到的却只是那头周年时施然买给她的巨型玩具熊。 说来也是可笑，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宋怡对施然的味道一点都不熟悉，甚至都分不清玩具熊跟女朋友的味道。 宋怡心虚，仓皇的找着藉口：「我那时候以为说完以后你就……」 只是矇混过关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施然打断了：「宋怡，你不喜欢我的。」 她的声音轻轻地，却像是一颗锥子，狠狠的砸进了两个人的心腔，将这自欺欺人的羁绊砸碎。 「可是你喜欢我，不是吗？」宋怡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不是了。」施然摇了摇头，像是给自己这些年的喜欢画下句号那样，将宋怡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直直的拿了下来。 太阳逐渐升到了天空的顶端，被客厅窗户框住的那片薄云也随着冬风逐渐飘散了。 宋怡赫然发现施然那双对自己曾经每时每刻都装着热忱爱意的眼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施然，我是因为你才喜欢上女人的，你不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宋怡带着哭腔的说着，亦如过去两年她每一次预感到施然要离开自己时那样，绑架着施然，情真意切的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 可这次屡试不爽的法子失了效。 施然神情漠然的看着宋怡在自己面前哭闹，红唇紧闭，越过她直接朝阳台走去。 正午的太阳将阳台里晒得暖洋洋的，却难掩这温馨之下的颓圮。 摔碎的白瓷盆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它过去是个圆形。 几株多肉断壁残垣，不成样子，脆弱敏感的根须在白炽的阳光下大咧咧的晒着。 施然的手指轻轻的捏着冰冷的白瓷碎片，从来都没有觉得一个场景能让她这样心痛难过过。 她看着这些被自己用心养护的多肉们，只觉得，如果当初下雨的那天自己淋着回去就好了。 「施然……」 「噹噹。」 宋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施然知道是施宇来了，轻吸了一口气，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房门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若无其事的抱怨道：「我说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只是房门打开，来的人却不是施宇。 陈若瑜身形笔挺的站在门口，语气淡淡的对她讲道：「抱歉，我来晚了。施宇临时有事来不了，托我来帮你搬家。」 第六章 「不是给你弟面子。」…… 走廊里的灯光不算明亮，老旧的墙皮上隐约沾着些脏污的痕迹。 陈若瑜穿着一件驼色的廓形大衣站在门口，皮质的腰带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身。 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施然的面前，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收拾好了吗？」陈若瑜看着施然，语气平静的问道。 施然忙摇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她讲道：「得麻烦你稍等一下了，我还没有开始收拾。」 「那就不要开始收拾了，好不好。」宋怡忙道。 而后她看着站在施然身旁的陈若瑜，求助似的对她讲道：「阿瑜，你来得正好。你帮我劝劝施然吧，我们两个的事，你从头到尾是知道的。你帮着我劝劝她好不好。」 宋怡的声音带着颤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施然听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跟宋怡的事情算是私事，陈若瑜也只是自己弟弟喊来的帮手，她不想把她也牵扯进来。 「抱歉。」 只是施然的忧虑没有维持多久，宋怡的哀求就陈若瑜直接面无表情的拒绝了。 她抄着大衣的口袋，面无表情的讲道：「我是施宇请来帮施然的人。」 话音落下，施然便感觉到身侧落下了一段阴影。 陈若瑜就这样同她站在一起，那种熟悉的清香又一次落在了她的肩头。 寡淡却又带着温暖的炽热，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阿瑜……我们两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不够我今天求你一回吗？」宋怡说着，表情愈发哀怨可怜。 可陈若瑜像是没有听到宋怡这些话一样，依旧将目光落在施然的身上，道：「收拾难度大不大，需要再叫几个人吗？」 第12页 「不用，咱两个人就行。」施然回道。 而后她看了看陈若瑜身上这件价值不菲的纪梵希经典款风衣，又改口道：「我一个人就行。」 陈若瑜却像是没有听到施然说的最后一句似的，迳自解开了束在腰间的带子，将大衣脱下搭在手臂上，询问道：「先从哪个屋开始？」 施然听到陈若瑜这么说，不免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带着陈若瑜朝书房走去，「你帮我把这些数位板，跟这边架子上的书收到箱子里吧。我先去收拾阳台。」 「好。」陈若瑜点点头，将大衣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搭，便挽起袖子替施然收拾起了东西。 宋怡看着施然从书房走出来，刚想要拦住她，柳曲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宋怡，十一点半陈老师要开组会，不早了。」 房子里的吵嚷盖过了时间流逝的声音，不知不觉的时钟已经从十点走到了十一点。 宋怡看着施然的背影，带着可怜颤音的对柳曲讲道：「小曲，我不去了，你能帮我请个假吗？」 「请假？」柳曲闻言皱起了眉头，「这还是你亲自去跟陈老师说吧。你知道的，请假缺勤这种事情，陈老师是会生气的。」 宋怡闻言眼睛里真实的流露出了难为。 施然铁了心要分手，柳曲不肯帮自己。 权衡了半晌，宋怡看着施然的背影，三分柔弱，七分威胁的讲道：「生气就生气吧，我不去了。反正我当时能支撑下去读研也是因为施然。她现在既然不要我了，我也就没有什么能继续读下去的信心了。我还不如……退学算了……」 临近正午，阳台上除了宋怡羸弱的声音，还掺杂着别人家饭菜的香器。 施然的手指上沾满了棕褐色的土壤，收拾多肉的手始终都没有停下来。 很多话当着其他人施然不想说，但是不代表她心里不清楚。 她知道宋怡是不会退学，她连陈老师的组会也不敢缺席。 宋怡当初费了多大的心血才考上的陈老师的研究生，如今怎么会为了情爱放弃。 更何况还是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 卫生纸卷在施然的手里翻滚，她仔细又小心的包裹着一颗仙人球，并不伤人的刺扎得她心中钝钝发疼。 原来有些事情，只有退开了才看得清楚。 客厅的人在上演着悲情的琼瑶剧，陈若瑜却若无其事的收拾着施然的东西。 刚拿出来的纸箱里已经整齐的摆放好了书架上的全部书，黑色的数位板数据线在陈若瑜的手中弯折几下便规矩的盘在了一起。 她慢条斯理的将数位板装回她刚找到的原装盒子里，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看向了还在啜泣的宋怡：「宋怡，你应该清楚退学的后果。」 陈若瑜的声音淡淡的，平静的像是一池冬日里的寡淡湖水。 可是落下的威慑力，却是这房子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比拟的。 施然不知道陈若瑜跟宋怡家里有什么渊源，只感觉到宋怡在听到陈若瑜这句话的时候啜泣声明显的顿了一下，虚伪的楚楚可怜全都变成了真实的恐惧。 说罢，陈若瑜不等宋怡的回答，便对阳台的施然讲道：「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就好像她刚才只是在通知宋怡，而非帮她分析做选择。 施然闻言在宋怡的注视下站起身来，而后她抱着自己收拾好的多肉，径直朝陈若瑜走去。 房间一下变得更安静了，宋怡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可又无济于事。 最后她也只得对柳曲讲道：「小曲，你先把车开过来吧，我一会就下去。」 柳曲点了下头，干脆的拿起自己的画板走了出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又消失，宋怡盯着施然收拾东西的背影看了很久，在看着她将书桌上的画塞进箱子，踱步走了进去，嗫喏的问道：「施然，那你能把客厅的那对兔子留给我吗？」 施然闻言，收拾东西的动作明显一顿。 宋怡说的兔子是她们去年刚搬进这个家后，在陶艺展上买的，也是她们俩为数不多的重要东西。 施然还记得那天宋怡心情很好，挽着自己的手逛了一整天，回家的路上还吻了自己的脸颊。 她说白兔子会永远保护粉兔子，粉兔子也会永远喜欢白兔子。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爱。 想到这里，施然的眼睛里就闪过了几分阴郁的晦暗。 她面无表情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强装平静的收起了她最后一本画册：「我只拿只属于我的。」 话音落下，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宋怡：「对了。」 宋怡以为施然心软了，眼睛蓦的一亮。 却不想下一秒，她便听到了更令她绝望的话。 施然：「房子年底到期，还有一个多月。你要继续住就找房东续约，不住就退了它。房东的联繫方式我会发给你，以后没有事情，就不要联繫了。」 宋怡闻言垂放在纸箱上的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脆弱的纸箱被指甲划出几道痕迹。 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施然又回过身去的背影，低垂的眸子扫过了她带来的行李箱。 ——里面各种东西堆叠交掩，放着的都是对施然来说重要的东西，却一件都没有跟她有关的。 飞鸟略过窗户，在书房划过一道明显阴影。 第13页 没过一会儿，柳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宋怡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只看了眼施然便离开了这个房子。 . 来的时候，施然以为要用很多箱子打包的东西只用了三个箱子就装下了，陈若瑜雇来的两个工人一趟就把施然大部分的东西抬下去了。 房门缓缓地被人从外面关上，属于施然的那把钥匙被从挂着小狐狸的钥匙串上取下来，永远的留在了玄关处的柜子上。 「走了。」施然说着，便抱着怀里一小箱书吐了口气。 下楼的过程有点太过安静，施然看着余光中跟自己并肩走着的陈若瑜，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还不知道，你跟她原来从小就认识？」 「家里的长辈关系还不错。」陈若瑜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施然挑了下眉头，「这可没看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三那年太过紧张了，在施然的印象里陈若瑜跟宋怡就像自己跟她一样，毫无交集，甚至还有些不对付的意思。 那天张然说，宋怡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对陈若瑜态度不好。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阳光穿过楼梯上的窗户落在施然的脸上，那平坦的眉心因为思考微微皱起。 只是施然的思考还没有进行多久，就被一截儿突然闯入视线中的手臂打断了。 陈若瑜那修长的手指在施然的视线中晃动，修剪圆润的指甲泛着冷清的粉白。 熟悉的清香因为两个人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清晰，施然嗅着，不觉放慢了下行的速度。 台阶下了几层，陈若瑜从施然怀中的箱子里挑出了一本书。 书皮米棕色的，她看着书封上的名字，询问道：「这本书，可以借我吗？」 陈若瑜嗓音淡淡的，像是冬日的凉风穿过楼梯间，将施然缥缈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有些诧异自己刚才的走神，又不敢耽误的转头瞧了一眼陈若瑜手里的书。 是一本王尔德的诗选。 施然当时买来读了几页，便放到书架子里给忘了。今天收拾了出来，她还打算晚上读一读。 只是陈若瑜要了，施然也不想拒绝她，爽快的点头答应了：「拿去吧，就是当时买来挑着看了几页，上面可能会有点我写上去的笔记。」 「没关系。」陈若瑜回道，手指不动声色的蹭过了封皮上洒金的立体书名。 借书的小插曲过后，两个人就走到了单元楼门口。 施然抱着小箱子在萧瑟的冬风中四处张望着，陈若瑜则站在她身侧，不解的问道：「找什么？」 施然的视线直直的越过了正停在门口的迈巴赫，想当然的讲道：「搬家公司的车啊。」 陈若瑜闻言，在施然的注视下打开了两人对面那辆迈巴赫的后备箱前，语气平淡的提醒道：「这辆。」 施然不由得微张了下巴，「陈若瑜，你这也太给我弟面子了吧，开迈巴赫来给我搬家？！」 「不是给你弟面子。」陈若瑜淡淡的讲道。说罢便伸手过去主动将施然手里的手接过来，放进了后备箱。 日光穿过小区道路两侧挂着枯黄叶子的树干，在施然的注视下落进迈巴赫漆黑的后备箱。 就在陈若瑜准备落后备箱的的时候，施然突然对她挥了下手：「等我一下。」 陈若瑜立刻停下了动作，却看到施然艰难的从后备箱里抱出了一个没有封口的纸箱子，朝一旁的垃圾桶快步走去。 这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都是画，从素描到工笔水墨，从写实到写意，都是这些年施然帮宋怡画的。 施然猜想工人大哥可能觉得这东西太好，不像垃圾，所以跟着其他箱子一起放到了后备箱里。 可是这过去对施然来说的确是无比珍贵的东西，现在却已经是可有可无，一文不值了。 「拜拜。」 施然说着用力一掷，将这些东西全都倒进了垃圾桶中。 她仿佛是在跟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可眼眶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 施然清楚的明白宋怡实非良人，断掉是最好的选择，可记忆却是最折磨人的东西。 七年的喜欢几乎贯穿了施然人生中最明媚的时候，哭与笑几乎都写着宋怡的名字。 冬日正午的阳光刺的人眼疼，施然看着这些她曾经费了很大心血才做成的画们全部没入脏污，轻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压得有些瘪的小面包。 风吹得本就枯黄的树叶摇摇欲坠，偌大的树影将施然笼罩在下面。 她就这样站着，方才收拾东西时随意挽起来的长髮松散的垂在后背，明艷的姜黄色外套反而衬得她背影萧瑟。 陈若瑜看着施然叼着小面包坐进了车子，不动声色的问道：「饿了？」 施然咬着面包，含含煳煳的说了一个「没」。 而后她一边给自己繫着安全带，一边跟陈若瑜讲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吃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 陈若瑜闻言，没有再说话。 被拉来做苦力的迈巴赫在主人的操纵下缓缓的朝小区门口驶去。 等一个小面包吞进了肚子里，施然低落的情绪也稍微转好了些。 她看着逐渐在窗外加速后退的行道树，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转头对一侧陈若瑜问道：「施宇把我家地址给你了？」 第14页 「没有。」陈若瑜干脆的回答道。 施然不解：「那你这是准备要带我去哪里啊？」 「能让你心情变好的地方。」 陈若瑜目光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路况，对施然如是答道。 第七章 那枚她曾蹂.躏採撷过的唇，近…… 冬日午后的阳光晒得江面波光粼粼，陈若瑜带着施然来到了一家位于江岸的餐厅。 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餐厅里的人并不算多，舒缓悠扬的英文歌曲盘旋在餐厅上空，设计独特的吊灯衬得餐厅环境分外小资。 服务员领着两人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江面两岸的风景一览无遗。 冬日的白天总是带着几分独有的清冷安寂，冰冷的江水泛着一层氤氲的雾气，似是古画，那边却又缓缓的驶来了一艘游轮。 施然有一种时空交错的幻觉，忍不住注目观赏，直到目送着游轮离开这视线，她才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到了餐桌上，却发现面前多了一只骨骼分明的手。 陈若瑜身形笔挺的坐在施然的对面，将她的手机递到施然的面前。 手机界面上显示着这个餐厅的菜单，那双拿着手机的手端得平稳，修剪圆润的指甲贴着透明的手机壳，露着浅浅的粉色。 这的确是一双足够漂亮的手，让人看过就难以忘记。 施然的大脑配合的闪过了些记忆的片段，牙齿轻咬指尖的感觉从她的唇边传来。 「咳。」施然轻咳了一下，佯作平静的接过了陈若瑜的手机。 陈若瑜只点了一道菜——三文鱼沙拉，看起来就像是失手随意点上去的。 施然不由得皱了下眉头，道：「你这一点都不尊重美食，他们家的特色都不点，我跟你讲这家的叉烧特别好吃，吃一口心情都能变好。」 陈若瑜闻言问道：「常来？」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这家餐馆挺有名的，我之前经常点外卖。只是从上个月买了房子后，我就不常点了，兜里没钱了。」 说着施然便给陈若瑜做了一个很难过的表情，仿佛自己正在经歷什么痛苦的事情。 当然，对于一个吃货来说，不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陈若瑜听着施然的话，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那你今天可以点你所有想吃的菜。」 「那不行，我想吃的菜多了去了，aa的话，对你来说岂不是太亏了。」施然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 陈若瑜却不然：「这顿我请。」 施然闻言不由得挑了眉头。 她看着对面这个垂眸饮茶的女人，像是猜到了陈若瑜的心思，狐狸眼弯了弯，别有意味的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吃穷了？」 没有回答「不怕」，也没有回答「怕」。 陈若瑜抬眸瞧了一眼施然，嗓音淡淡的说了一句：「点吧。」 施然觉得自己的食量被陈若瑜轻视了。 她也不分辨对方有没有可能只是在跟自己客套，也不管对面这个人会不会是自己未来的领导，看着面前的菜单，按照自己以往来这里的口味跟食量点起了菜。 叉烧双拼饭、香煎鸡扒、奶油西士多、香草巧克力双拼冰淇淋球…… 陈若瑜的三文鱼沙拉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下单完成后，施然便将手机递还给了陈若瑜。 陈若瑜接过手机，扫了一眼菜单，便点击了确认，云淡风轻的让施然吃了一惊。 结果没有多久，服务员便拿着帐单走了过来，提醒道：「两位小姐，您们点的菜可能有点多，我们这边觉得您们可能吃不完，所以帮您将香煎鸡扒划掉可以吗？」 施然知道这的确是自己的食量，但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占人便宜的好，刚想要点头说好，却被陈若瑜率先打断了：「我们吃得完，麻烦再多加一份叉烧饭，打包带走。」 「好的，如果待会二位小姐吃不完，我们也提供餐后打包服务。」服务员礼貌的点了点头，重新将香煎鸡扒画上了勾。 施然听着陈若瑜的话，又跟她只要了一份三文鱼沙拉这件事联繫在一起，问道：「所以你吃饱了过来帮我搬家的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陈若瑜不解。 施然：「不然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叉烧饭打包，而不是在这里吃？」 湖面的波光在明亮的玻璃中闪闪发光，不知道是不是施然的错觉，她在自己话音落下后看到陈若瑜的脸上竟浮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淡淡的，像是海鸥无意间略过江面落下的一小道涟漪，稍纵即逝，却很难不让人留意。 因为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陈若瑜笑，甚至于除了那一晚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陈若瑜脸上的表情变过。 自己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居然让这个冰块脸笑了。 施然腹诽着，却很快又因为另一件事被吸引去了注意。 因为不是用餐高峰期，饭菜上的也很快，喷香扑鼻的叉烧被陈若瑜示意放在了施然面前，一下就拦截住了施然的好奇心。 在美食面前，秘密又算什么。 施然将小小的砂锅拉得更靠近自己一些，毫不客气的挖了一勺米饭，同肉一起放进了嘴里。 喷香绵软的叉烧混合着略带一点硬感的米饭迸发出了绝妙的滋味，施然的脸上瞬间就布满了笑意。 第15页 「果然在店里吃比在家里要更幸福！」施然的声音里都透着兴奋跟满足。 罐装啤酒在这声音中被人单手打开，绵密的气泡在透明的玻璃杯中堆叠又落下。 施然的饭量就如同施宇形容的一样，像是个探不到底的无底洞。 那带着一点肉感的脸颊被食物撑得鼓鼓囊囊的，不像狐狸，反而像是一只贪婪的小松鼠。 陈若瑜就这样安静的看着施然，不动声色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清冷的眼瞳被午后的阳光慢慢融化。 「今天的天气，比那天好多了。」 施然托着腮看着窗外的天空，白净的小脸上泛着一层红晕。 桌上的啤酒已经空了三罐，不知道是饭菜好吃，还是她心中有事，酒下的比桌上的饭要快。 「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吗？」施然语义模煳的跟陈若瑜讲道。 陈若瑜知道施然指的是谁，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里的叉子。 而施然也不等陈若瑜回答，自顾自的将藏在她心里这些年的秘密说了出来：「那时我刚转学来没几天，放学回家，下雨了。班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在班门口正苦恼，一把伞就从我头顶探过来了。」 施然说着就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回想着讲道：「她当时好像是笑着的吧，反正声音是温温柔柔的，跟我说『你是没带伞吗？我把我的借给你吧。』」 施然学着宋怡的声音，眼睛里露出许多的笑意，「我那个时候就想啊，这个人可真好，下着雨还把伞自己的给我，长得也挺好看的，要是我以后能跟她在一块儿该有多好啊。」 说着施然便转头看向了陈若瑜，像是在寻找到她的共情。 而陈若瑜的眼睛里也的确闪过了一抹同她此刻相似的情绪。 只可惜施然没有注意到。 她喝的有点多了，眼睛微微眯着像是蒙了一层雾。 「就这么一个念头，我追了她五年。从高三，到大四。都说持之以恆最好，可为什么偏偏我的持之以恆是错的。」 「往井里丢七个硬币它还有响呢，我这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捞着。」 施然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陈若瑜笑了：「哦，对了，捞着了。捞了一后备箱的行李。那装行李的车还是你的。」 话音落下，施然便看到陈若瑜放下了她手里的杯子。 陈若瑜长相清冷，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格外有距离感，施然突然有些后悔跟陈若瑜说这些。 她不信有人能看得透她的心思，也不敢奢望有人能理解她。 方才说那么一通也只是恰好情绪上来，酒精又让嘴巴失了控。 像陈若瑜这样的人可能会觉得自己刚才的这一通发言格外矫情吧…… 只是施然没想到，她的猜测脱了靶。 陈若瑜轻启薄唇，说出的话比她的表情要温柔：「当断则断，是最好的。」 窗外午后的阳光擦着江面斜斜的投进窗边，给陈若瑜的身上蒙了一层柔和的薄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施然觉得今天的陈若瑜的身上少了许多往日里生冷的味道。 她居然明白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么想着，施然便垂下了几分视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那狐狸似的眼睛含着灯光，闪着真实而勾人的光亮。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说着，施然便拿起了手边的酒敬了陈若瑜一杯。 陈若瑜也配合的拿起了茶杯，同她碰在了一起。 餐厅里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江面的波光随着日光的转移落到了陈若瑜的背后。 施然没有辜负她当初立下的豪言壮志，将自己点的东西全都吃掉了，而陈若瑜的那盘三文鱼沙拉却还剩下了三分之一。 就算是已经提前吃过饭了，但也不至于吃这么少吧。 施然手中夹着一只细烟，瞧着陈若瑜在柜檯付钱的背影，心中腹诽。 烟雾随着冬日的冷风消散在空中，将玻璃映衬出来的灯光氤氲模煳，陈若瑜身上的那件驼色大衣仿佛变成了高中时期的制服。 白色的衬衫透着白炽的灯光，在披散的长髮之下若隐若现的勾勒着少女青涩而美好的身形。 锋利的格裙裙摆垂在她笔直的小腿之上，哪怕白色袜子是刚及腿肚的死亡长度，也难掩她长腿的纤细。 她好像在高中的时候就这么瘦，这么多年过去好像又瘦了一些。 在国外过的不好吗？ 施然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宋怡她们在小群里的聊天记录。 既然她们两家有交集，是不是她是知道陈若瑜当年出国原因的？ 施然还依稀记得，陈若瑜出国的事情当时决定的格外突然，班里还有过不小的讨论，说什么的都有，但陈若瑜一个都没有理会，什么人都没给解释。 她参得透自己的心事，自己却看不透她的秘密。 而秘密往往总是最吸引人的，尤其是像施然这样喜欢窥伺观察的狐狸。 冬风总是带着萧瑟的感觉，施然转身站在了店门口的那颗老银杏树下，看着落叶思绪缥缈。 香菸的白雾徐徐腾空飘逝，酒意的浸染让她看起来少了许多落寞，多了几分万种风情的韵味。 忽的，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不堪重负，飘然从树上落了下来。 第16页 施然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要接住它，却在前一秒被另一只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手截了胡。 施然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那双上挑的眸子便装上了不悦。 她抬着夹着烟的手回头看去，却不想撞上了陈若瑜的眼瞳。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拿着银杏叶的手臂还悬在半空。 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瞳就这样忽的被放大在了施然的视线里，清冷疏离，却又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极近的距离连对方的鼻息都感受的清楚。 而那枚她曾蹂.躏採撷过的唇，近在咫尺。 第八章 温吞的气息在两人离得极近的鼻…… 冬日午后的日光带着几分暖意，穿过金黄交织的银杏树干，将气氛烘托的似有若无的暧昧。 施然感受得到陈若瑜轻而缓的唿吸声，温吞的气息在两人离得极近的鼻尖之中流转，是她最熟悉的清香。 乍时而起的怒意就这样戛然而止，有一瞬间，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酒精衬托的心跳声从风卷着银杏树干发出沙沙声中跳脱出来，无限的在她耳边放大。 想要吻陈若瑜。 施然滚了下喉咙，身体被酒精放大的欲望推着，朝陈若瑜慢慢靠近。 而陈若瑜就这样站在原地，微垂着眸子注视着那枚轻抿在一起的唇瓣。 一点，一点…… 「嘶——」 吻没有落下，一声突然的抽吸在这方安静而暧昧的空间响起。 「怎么了？」陈若瑜看着施然突然低下的头，忙问道。 「烟。」施然吃痛的看着自己的手，跟手里的烟，有些无奈。 香菸燃尽的灰不堪重负，就这样垂直的落在了主人的手背上。 她本可以避免这件事情的，却因为方才的一时冲动白挨了这么一下。 施然看着自己的手背，方才还微醺的眸子清明了起来。 那晚发生的事情本来就应该没入人海，忘得干净，怎么还能因为在遇见了就蠢蠢欲动起来。 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她刚刚真的差点就这么做了。 而陈若瑜却仿佛没有察觉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亦或是在默认自己的行为。 施然勐地晃了下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后面这个猜想有些太过离谱。 陈若瑜怎么会默许自己的行为…… 这么想着，施然便将自己视线分与了一旁的陈若瑜。 两个人的这顿饭吃的有点久，天际已经有了几分夕阳的痕迹，朦胧的光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清冷疏离，与那晚的那个人仿佛相去甚远，却又一模一样。 「需要我去拿冰块吗？」陈若瑜看到施然朝自己看过的视线，不解的询问道。 「没有，我就是在懊恼。」施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自然的回答着。 「不应该抽菸的。」 短暂的小插曲过去，陈若瑜便载着施然朝施然的新家驶去。 可能是运气好，两人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几个红灯，迈巴赫平稳的穿行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很快就到了施然新家楼下。 施然的新家是商住一体，楼下就是大型商场，生活算是格外便利。 因为还算是比较高档的住宅，物业也很到位，在看到一辆迈巴赫停在门口，又看着施然从后备箱搬出一箱东西，几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立刻上前帮起了忙。 施然看着几个小伙子把自己的活都干了，出于礼貌的对陈若瑜邀请道：「上去喝杯水？」 「不了，公司还有事情。」陈若瑜婉拒道。 施然闻言夸张地「哇」了一声，带几分打趣意味的笑道：「那你这算是百忙之中抽空来帮我吗？」 「不算。」陈若瑜果断回答道，声音分外平静。 施然觉得这个答案很没意思，不满的努了下嘴，「虽然不是百忙之中，但今天也谢谢你了。」 说着她便打开了被她格外保护的泡沫箱子，将里面一个被白色卫生纸包裹的圆滚滚的球递向了陈若瑜：「呶，给你。」 陈若瑜看着放在自己手中还有些刺感的小东西，询问道：「什么？」 「仙人球啊。」施然答道，「你回去找个盆种上，然后放你电脑旁，你这个大忙人肯定天天看电脑，保护眼睛总是没错的吧？」 「没错。」陈若瑜淡淡的回道，垂眸看着手中的这个仙人球上。 那一成不变的目光不被人察觉的变了一变，仿佛有星点笑意闪过。 施然忙着把自己打开盖子的宝贝泡沫箱重新盖上，没有瞧见这一幕。 她一边将箱子抱出来，一边道：「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陈大忙人。」 只是施然还没有真的走，身侧便传来了一声轻唤：「施然。」 陈若瑜就这样拿着施然给她的仙人球，将从餐厅打包的那份叉烧饭放到了施然抱着的泡沫箱子上。 施然看着顿时恍然，也有些诧异：「这是给我打包的，你不吃？」 「嗯。」陈若瑜点了下头，顺手将自己刚才截胡的那片银杏叶放到了施然的手里，「还有这个。」 陈若瑜的手是凉的，拈着叶杆的指腹擦过施然的手心，留下一片微凉。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施然那靠着泡沫箱子的心脏却咚一声，咚一声的跳着，微凉也转变成了带着几分潮湿的暖意，还有残存在上面的属于方才在餐厅门口的隐晦暧昧。 第17页 两个人没有再聊什么，陈若瑜便坐回驾驶室，开车离开了。 施然就这样目送着那辆迈巴赫汇入人海车流，手中拈着的那片金黄色的叶子一下一下的转动着。 . 日暮降临，黑夜再次笼罩了城市。 施然收拾完屋子，便累瘫在了沙发上。她看着落地窗外的霓虹灯火，放在桌子上的银杏叶映在玻璃上，午后同陈若瑜挨在一起的场景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都说冬日里的风沁人骨子的寒冷，施然再回想却感觉到了一阵暖流。 陈若瑜就这样站在银杏树下，每一束光都显得恰到好处。 施然有个不知道该算天赋还是职业病的技能，任何她觉得漂亮的画面哪怕是一闪而过都能记得住。然后在一个人的时候，用眼眸做笔，一笔一笔的将记忆宫殿里画面修饰完整。 她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慵懒而仔细的勾勒着陈若瑜的面容。 先是突然对上那双清冷眼瞳，浓密细腻的睫毛微微垂下，藏着没有人能看清的情绪，左眼睑在闭上的时候还会有一颗不易察觉的小痣。 …… 有痣吗？ 施然顿了一下，狐狸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她有些诧异于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一笔，却也无处证实。 她对陈若瑜并没有朝夕相伴，连熟悉都算不上。 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到她眼睑下藏着一颗痣呢？而且还精确到了左边。 施然有些苦恼的靠在了沙发扶手上，披肩的捲髮从她的头顶落下，将她的脸挡住了大半。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施宇」两个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施然看着这个今天的万恶之源，晾了他许久，直到她估摸着电话快要被系统自动断掉才接了起来，接起来也是没好气：「呦，我们施大忙人有空来看看他姐姐的死活了？」 施宇在那头挠了挠他新烫的羊毛卷，道：「哎呀，姐你不要生气嘛，我是今天早上突然收到叱老师的回覆，这才不得已鸽了你的。我这不是叫了若瑜姐去帮你嘛，她做事可比我稳重多了。」 「哼。」施然听着冷笑了一声，「看来，那个什么池老师比你老姐我重要多了？」 「不一样啊，我这刚回国，交际圈都没有打开，当然要抓紧一切机会了。而且，我这不也没有耽误你今天搬家嘛，那顿怀石料理我就不要啦，不，我请你，什么时候你有空，我随叫随到，好不好？」施宇笑着讨饶道。 不愧是施然的弟弟，讨饶的话都那么正中下怀。 施然方才还带着嗔意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但她还是继续维持着自己长姐的威严，打听道：「那你跟我说说，你交际圈没有打开，是怎么跟陈若瑜认识的？说清楚了我就可以考虑原谅你。」 「害，若瑜姐啊。」施宇的声音瞬间就轻松了下来。 「我跟若瑜姐早就认识了，我跟她一所大学，在语言班的时候她作为志愿者帮了我不少，我能那么快适应那边的生活也是有她的帮助。她人看起来怪冷的，实际上还不错，我有问题问她她都给我解答，超nice。」 施然听到施宇的解释，不知道怎么的蹙了下眉头，若有所思的问道：「她怎么对这么好？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若瑜姐那样的女人有几个人敢追啊，我也就是远远地看着，拿她当姐姐。」说着施宇还不忘求生欲极强的补充道：「当然是排在你后面的姐姐。」 施然听着心情瞬间转好，带着笑意的讲道：「算你有良心。」 而后她瞧着放在桌子上的银杏叶，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出国留学？」 「为什么？不就是那几个理由吗？喜欢、镀金、锻鍊、还有就是以后在国外生活发展呗。」施宇想当然的讲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听说若瑜姐家好像不是那么支持她出国。她爸爸是个工笔画大师，据说花鸟画的特别好，一幅画顶老陈公司一整年的收入。她家好像整个都是很牛逼的工笔画大佬，伯伯姑姑也很厉害的样子。」 施然闻言不由得坐了起来。 她不是国画出身，但因为宋怡的原因，大学的时候选过四年的工笔画选修，也画过不少被任课老师称赞的作品，而当时给他们上课的就是宋怡现在的导师，陈远山。 陈远山，陈若瑜…… 宋怡还说她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 「那既然这样，她家里应该是也把她按照工笔画培养啊，怎么会让她出国学商？」施然心中想着，也对施宇说了出来。 施宇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好像很忌讳别人问她这些，这些消息还是我当时听沈烟学姐不小心说出来的。」 「想你也是。」施然闻言嘆了口气，当即对施宇表达了嫌弃。 「切，我起码还知道些，而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施宇反击道。 施然不屑与施宇斗嘴，身子一翻便拿过了放在桌子上的那片银杏叶，道：「你姐姐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那我预祝你早日达成。」 「谢谢。」 两个人一人一句，迅速完结了对话。 本来想着跟施宇打听能得到来秘密的答案，结果却换来了更多的迷雾。 施然想不明白，干脆趴在沙发上逛起了朋友圈，想着换换脑子，结果一点开就看到原本躺在列表里的陈若瑜破天荒的发了条朋友圈。 第18页 还是招聘启事。 【寻找异世界的入口——final工作室招聘】 施然想起陈若瑜送自己回家后说要回公司开会的事情，觉得多半就是因为这件事。 毕竟是从国外带过来的团队，进驻本土还是需要补充血液的。 施然有些好奇就在自己身边的新工作室，点进了陈若瑜发的连结。 总体来说工作室的缺口并不大，重要的核心职位都没有需要招聘新人，除去文案、策划，施然还注意到排在最后面的美术组里写着角色原画的字眼。 她现在在危机实验的职位就是角色原画，对这个工作已经驾轻就熟，招聘中所列的条件她也一一都符合，但唯一有一条，让她很是疑惑。 ——有类似工作经验者优先……招聘1人。 别的可都没有这个条件，就好像为了一颗萝蔔专门挖的坑一样。 其实按道理新工作室组成，直接从事业部下调人是最便捷迅速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若瑜没有直接从危机实验调人，而是选择了招聘。 可能大佬有大佬的考量吧。 其实要是自己，看到孙世仁兄妹，也没有想从他们手下调人的念头。 但既然公开了招聘，自己这个编内人员也是可以尝试的吧？ 施然看着屏幕中的「角色原画」四个字，说不动心是假的。 这样自带半成品项目的新工作室，根本不用担心项目开发到一半就被卡掉，心血付之东流，简直是原画的天堂。 可如果不在危机实验了，那还要继续做原画吗？ 施然是有个不为人知的百万粉丝微博的，一幅商插也能卖个四五位数。说来多接点商插也能过活，日子说不定也比现在要自由，就是会遇到更多不说人话的甲方爸爸罢了。 施然想着，犹豫的退出了这则格外合适她的招聘，想着再逛逛朋友圈，继续换换脑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施然从来都没有觉得朋友圈有今天这样乏味无聊过。 她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把今天发生在她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经歷的事情全都看完了。 而后，那根不断滑动的手指便重新停在了陈若瑜的那则招聘启事上。 …… 分针在墙上缓缓的转了一圈，施然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ipad，还是投了自己的简歷。 虽然自己不一定是那颗萝蔔，但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施然这么想着便放下了手里的ipad，去门口的厨房洗了个苹果吃。 只是等她啃着洗好的苹果回来，却看到熄屏的手机唿吸灯在一闪一闪。 【陈若瑜：明天中午午休来我办公室。】 第九章 嘴软 中午？ 还午休？ 不知道是屋子里的吊灯太过晃眼，还是中午那顿饭的酒意尚未褪去，施然的脑子里多少冒出了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手没控制住直接给陈若瑜发了一个：【？】 可还来不及撤回，施然就看到陈若瑜也很简单的给她抛了两个字回来：【水印。】 施然瞧着这两个字，啃着苹果的嘴顿时僵住了。 她偷偷摸摸的递简歷，庆幸于不用贴照片，却忘记了自己给自己提交的作品集打上的那些水印。 其实这个水印施然现在已经不经常用了，但却是她在高中画板报时经常在画面里留的彩蛋。 施然有一阵子热衷于做笔刷，出于收藏的念头，当时也顺手做了这么一个水印笔刷，今天匆匆忙忙的整理作品集，顺手就用上了，没想到却被陈若瑜识破了。 施然诧异于陈若瑜居然还记得几年前细枝末节，心里有一种跳槽被老闆抓包的感觉。 只是这只露馅小狐狸嘴上依旧倔强，道：【制作人还亲自看人简歷啊？】 【顺手。】陈若瑜干脆的答道。 施然笑了：【那我这份简歷投的倒还挺巧的。】 施然这句话本只是想调侃一下自己运气好，也没想陈若瑜回自己什么。 却不想手机震动一下，陈若瑜依旧发来了两个字：【不巧。】 屏幕的光亮将这两个字印在了施然的眼瞳，她的耳边不由得浮现出了陈若瑜那清冷的声音。 施然好像看到了陈若瑜板着她那张冰块脸，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面前，跟自己陈述着事实。 可偏偏这个事实听起来却与她的清冷无关，夹着的全是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暧昧。 分不清是襄王有意，还是神女无情。 施然蹙了下眉，看着她们俩的聊天记录，转移话题般的吐槽道：【你是只能打两个字吗？】 陈若瑜看着施然的这条消息，沉默着将手机上刚刚打下写的两个字删掉，略想了一下，才问道：【饭吃了吗？】 消息发过来，施然就忍不笑了一声。 这次挺好，发来了四个字。 小狐狸看着消息，手指灵巧的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恶趣味的给了陈若瑜回两个字：【吃了。】 而后她想了想明天的面试，又带着几分求生欲的补充道：【谢谢陈制作人请饭，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明天面试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繁华的城市夜空倒映着霓虹灯火，林木交织的老城区某处高档住宅区内却难得的安宁。 翠绿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修长纤细的影子在电脑萤光下摇曳。 第19页 陈若瑜端坐在电脑桌前，屏幕里放大着的正是施然发来的那些画的其中一张。 瑰丽的色彩在随着流畅的线条变化，跟家中挂着的那些写意的水墨画截然不同。 肆意张扬，离经叛道。 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陈若瑜看着手机震动下那条新进来的消息，面无表情的轻抿了下唇。 嘴软。 是挺软的。 . 周末过后的周一总是带着萎靡，中午刚过下班的时间，美术组的人便纷纷靠着椅子躺了过去。 小八在画完最后一笔后，便拿起手机从椅子弹了起来，转头就要叫施然去吃饭，却看到她正在镜子前补口红。 小八饶有兴趣的观赏着美女补妆，在施然身后悠悠的讲道：「哎呀，这有的人还在惦记她石沉大海的简歷，有的人已经准备去面试了。」 「阿然，你这是不打算去食堂吃饭了？阿九可打听到今天有糖醋小排，去晚了可就没了。」 施然拿着唇釉的手顿了一下。 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糖醋小排，她今天却为了去新工作室面试被迫放弃它。 施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的对小八摇了摇头：「我得偷偷地去，不然被孙世仁兄妹看到了就不好了。」 小八闻言拍了拍施然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失去的只是一份糖醋小排，得到的可是一份不用再受气的新工作啊！」 施然听着，镜子里的小脸多了许多幽怨，「要是这份工作没有拿到手，我会记恨陈若瑜的。」 「你一定可以的，我的施大原画！快去吧！美好的未来在跟你招手。」小八给施然加油鼓着劲，脚步却不停地朝电梯走去，「我就不跟你说了，再耽误糖醋小排就没有了。」 施然看着小八走进电梯的欢快背影，不知道是不是糖醋小排刺激了她，她现在有些后悔。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施然早早地就断了她的退路。 兴许学艺术的总带点放荡不羁，亦或者离经叛道。施然不喜欢规矩束缚，因为面试乖乖的选了一件小西装，里面穿的却是一件低胸束腰。 正午的阳光将走廊洒满了金光，缎面的小西装在光下将施然的背影衬得修长又干练。 而那蓝紫色的低胸束腰又带着许多跳脱出规矩束缚的妖冶，无论谁看着都会被勾住。 可只有施然知道，她现在的美丽是用空荡荡的肚子换来的。 final工作室在位于12楼的晨曦事业部东半边，是前不久刚收拾出来的，放眼看去电脑配置要比危机实验好不少。 施然瞧着安静无人的工作区，总感觉自己现在有些偷偷摸摸的。 所幸她很快就走到了陈若瑜的办公室门口，对着磨砂玻璃稍整了下衣物，规矩的敲了两下门：「陈总监。」 陈若瑜闻声抬起了自己看文件的视线，望着门口那道朦胧而熟悉的身影，道：「进。」 因为是面试，施然多少带了几分拘谨。 陈若瑜却比她看起来要从容，目视着施然走进来，嗓音淡淡：「这么早。」 「昂，你昨天晚上不是说今天午休吗？现在已经算是午休了吧。」 诚然，就算是有规矩束缚，施然这张嘴也还是学不乖巧。 陈若瑜听到施然这么说，脸上并没有任何愠色，问道：「没吃午饭？」 「嗯。」施然如实答道，声音里还透着几分委屈。 陈若瑜闻言，点了下下巴，对施然示意道：「桌上有份饭，吃吧。」 「这不是给你的吗？」施然有些诧异。 「我不饿。」陈若瑜答道。 而后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施然，又道：「周沅要过一会儿才能到。我不希望待会面试的，是一个飢肠辘辘，回答不好问题的人。」 陈若瑜的声音分外平静，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就好像只是单纯的在为待会的面试做准备，而非为施然。 施然听着，不知怎么心里多了两分空落，却也少了两分忧虑。 她没有再拒绝陈若瑜，小小的「哦」了一声，便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打开了放在桌上的饭盒。 糖醋小排，油焗虾仁，清炒土豆丝…… 一旁还配了碗看起来比较清淡的汤。 琳琅满目又贴心至极，仿佛就是按照施然的口味跟个人习惯来的。 施然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挺了挺身子，觉得自己应该还有空间能把这些东西塞下去。 阳光偏侧着从窗户落进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施然的错觉，她觉得屋子比方才要暖和许多。 安静的房间里响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施然端坐着吃的远比上次跟陈若瑜在餐馆里要收敛，盯着糖醋小排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朝陈若瑜那边看去了。 陈若瑜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午休的时间还在处理文件。 削肩的长髮垂在她的脸侧，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架在她笔挺的鼻樑上，给清冷专注中又增添了几分优雅斯文。 施然画画曾经参考过很多人体，一时也分不清陈若瑜究竟该算是骨相好，还是皮相好。 那浓密天然的睫毛平静而舒缓的轻眨着，隐隐约约的好像真的有那么一颗小痣在上面。 骤而，房间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停了下来。 施然看到陈若瑜的手明显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忙收回了视线，咬了一口方才就被夹住的虾仁。 第20页 「好吃？」陈若瑜没有注意到施然匆匆收回的视线，说着便单手摘下了眼镜。 施然也配合着点了点头：「嗯。」 而后她看着已经完成工作的陈若瑜，主动道：「我给你挑出来了几颗虾仁，汤也没有动，你可以过来垫垫，待会我再给你点一份外卖。」 「不用。」陈若瑜回绝了。 施然没想到陈若瑜会这样快的回绝自己，方才还平静的心莫名其妙的吊了起来。 是不是自己不应该吃掉她的盒饭？ 难道刚才这个只是她给自己的考验？ 完了完了完了…… 施然啊，你迟早要毁在你这个贪吃的毛病上！ 可不等施然将自己的人生画上绝望，陈若瑜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这就可以。」 可能传说中的阴转晴也不过如此吧，施然脸上方才还透着的隐隐的忧愁瞬间转变成了喜悦。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已经咬了一口虾仁的陈若瑜，托着腮歪头瞧道：「你说我给你留了这么多虾仁，是不是待会儿面试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给我放放水？」 陈若瑜闻言细嚼慢咽的将口中的虾仁吞下，微垂着的眼瞳平静的像是一滩池水。 施然觉得自己这个玩笑被陈若瑜选择忽略了，却不想就在她视线收回去的时候，陈若瑜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可以。」 施然有些诧异：「这么好说话？」 「吃人嘴软。」 陈若瑜说着，便缓缓地转头看向了施然。 原本清冷的办公室里充斥着排骨与鲜虾的香气，人间的烟火气难掩陈若瑜身上的清香。 她的表情看起来认真又正经，话语听起来就像是单纯的阐述施然昨晚也曾说过的俗语一般。 可那夜两人都清楚的缠绵给这句话加了一层食髓知味的诱惑，陈若瑜那咬过虾仁的唇瓣沾上了些许的油光，在两人头顶的灯光下显得晶莹而饱满，就像是勾着人往想入非非中去一样。 也不知道是出于顽劣，还是有别的心思。 施然狐狸似的眼睛弯了弯，仗着几分胆子朝陈若瑜探去了身子：「要试试吗？」 第十章 那自己算不算也在她的筹划之中…… 冬日的暖阳落进午间的办公楼中，在安静的角落中正悄然发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若瑜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看着探身过来的施然，目光随着施然的靠近微微向上抬去。 那漆黑的眼瞳中写着如潭水般清冷，散发着淡淡的压迫性。 施然的手臂辖制般的放在陈若瑜的身侧，眼神里却没有了方才话语中的挑逗。 她方才其实也只是一时嘴炮，仗着自己一贯随意的性子胡来罢了。 没想到却栽在了这个人的手里。 时间在这偌大的办公室中有些凝滞，施然骑虎难下的同陈若瑜对视着，偏移了的日光透过玻璃落在陈若瑜的身上。那不知名姓的清香带着几分似冷非冷的孤高环着施然矛盾的心，吹得她摇摆。 陈若瑜始终不语，那紧抿的唇瓣依旧泛着星点的光亮。 她就这样端坐着，削瘦的背打的笔挺，像是端坐在圣殿里的神女，孤高矜贵，倒真的让人生出许多想要以下犯上的念头。 墙上的影子像是挣脱了时间的束缚，微微耸动着向另一只影子探去。 日光变得耀眼了许多，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却在这时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 「阿瑜，我……」 方才一直没有到的周沅就这样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手里还提着三杯刚从楼下咖啡店买来的咖啡。 施然心中勐地一震，立刻佯作无事的坐直了自己的身子。 偌大的办公室变得比方才还要安静起来，陈若瑜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周沅，周沅喉咙里卡着还没有说完的半句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有施然一个人疯狂的进行着头脑风暴，佯作无事发生的对陈若瑜讲道：「啊……我看错了，你脸上没有粘到东西。」 站在门口的周沅也顺着施然的话，一边往里走，一边接道：「阿瑜又是一边看文件一边吃饭了吧？」 陈若瑜则目光阴沉的对周沅闷闷的「嗯」了一声。 三个人就这样配合着演戏，也不知道这是在骗谁的结束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想着待会要面试，我就下楼买了咖啡，结果没想到你来的比我回来的要早。」周沅说着便将一杯咖啡放到了施然的面前，「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给你点了一杯冰美式。」 「谢谢。」施然礼貌的接过了周沅递来的咖啡，心里觉得这待遇可一点都不像是面试。 周沅微微颔首，将另一杯咖啡递给陈若瑜后便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语气柔和的宣布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施然点点头，微微正了正身子。 「我昨天看过你给阿……工作室发来的简歷了，画风干净漂亮，人设构思也很成熟，我跟阿瑜都觉得很符合我们游戏的风格设定。」周沅一边看着施然提交的作品集，一边道。 「我还考察了你这几年在危机实验的绩效，成绩都很漂亮。尤其是今年七周年的那款纪念皮肤，是近两年危机实验口碑最好的一款，当月流水比去年周年高出四个点，实在是很难得了。」 第21页 施然听到周沅的夸奖，微抿了下唇，道：「那款皮肤是我刚入职的时候接到的任务，设计的人物也是当时玩危机实验的初心，当时秦老师也给了我不少意见，像是这个锁扣，当初我想了很多种，还是徐老师点了我一下。」 周沅看着施然点在平板上的那个地方，也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这个锁扣的确是点睛之笔，很扣人物故事，不少人都很喜欢吧？」 「对啊！」施然点着头，眼睛里都带着骄傲。 那根放在平板上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起来，施然刚开始面试时的拘谨少了大半。 她就这样主动挪着身子靠近了周沅，跟她分享起了自己当初设计皮肤时的思路。 方才还沉稳严肃的办公室立刻变得气氛活跃起来，施然的声音抑扬顿挫的，乖张又自信。 陈若瑜听着不动声色的拿起了手边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微垂下的视线中始终都有施然。 那尘封在心底的回忆在陈若瑜的脑海中不安分的浮动起来，坐在灯光下的这个人逐渐变成了教室后方那个骑在垒高的桌椅上的少女。 教室后窗的玻璃投映着楼外和煦的冬阳，少女手里握着蘸着油彩的画笔目光永远专注。 那高束在头顶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扫着她的后背，比面前的板报还要耀眼。 …… 周沅满意的看着两个人在板子上写写画画的交流，道：「良禽择木而栖，我很期待你能来到我们final。」 「我也是。」施然也点点头，微微上挑的眼睛含着笑意。 她看着玻璃门上那个倒映着的「final」，好像找到了自己当初刚来危机实验的感觉。 「那好，我没有问题了。」周沅说着，看向了陈若瑜，「阿瑜呢？」 陈若瑜闻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来，问道：「你的薪资要求是多少？」 「一万左右。」施然略想了一下，「我在危机那边就是这个数。」 陈若瑜点了点头，「可以。」 顿了一下，她又道：「你在final属于原始员工，游戏发行后，后面分到的分红会比在危机多。」 施然早就羡慕阿九这个危机实验老画师每个月的分红了，听到陈若瑜这么讲，一时没有收敛住，笑了一下。 周沅也跟着笑笑，对施然讲道：「那这样我下午就去一趟人事部，把你从危机调过来。因为是内部人员调动，手续也快。所以你回去就要开始交接工作了，交接结束就可以来这边了。」 「好。」施然爽快的点点头，同时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担忧。 调过去的事情既然谈拢了，她待会就不得不回去找孙年说这件事了。 这个女人知道自己要走，还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做什么呢。 周沅却像是看透了施然的心思，又补充道：「不用担心孙年那边不放人，阿瑜早就跟孙连交涉好了。如果她有异议，可以让她直接去找孙连。」 阿瑜？ 施然捕捉到了周沅话语里的关键，微微转头看向了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陈若瑜。 午间最后一缕带着暖意的光落在她的侧脸，紧抿着的唇瓣写着清冷。 她就这样微垂着眼睫，削瘦的身形被深咖色的沙发衬托出一种孤高却又从容的感觉，让人觉得好像一切都被她掌握在手中。 那自己算不算也在她的筹划之中？ 施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只是还不等她想明白，周沅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好了，时间不早了，咖啡拿回去喝吧。」 施然被人打断了思绪，也没有继续再往下想去。 她对两人微微颔首示意，拿起桌上的咖啡，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方才还存着些热络的办公室冷了下来，周沅看着磨砂玻璃上施然逐渐走远的身形，对坐在一旁的陈若瑜讲道：「我怎么感觉，你是这铺好路，放好了诱饵，支好了陷阱，还顺便把有可能的危险剔除掉，就等着这只小狐狸掉进去了呢？」 陈若瑜没有回答，不以为然的喝了一口咖啡。 周沅见状笑了一下，道：「还在气我坏了你的好事啊？」 陈若瑜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坐在一旁沙发上迟迟没有离开的周沅，反问道：「你没有事情要做了吗？」 周沅当然还有事情找陈若瑜，她调出平板里的另一份简歷，道：「当然有了。我今天看简歷，危机实验那边还有一个人投了角色原画，我觉得不错。」 陈若瑜看了眼周沅的平板上显示的名字，嗓音淡淡：「你看办就好。」 周沅闻言弯了弯眼睛，柔和的语气里加了几分打趣调侃的笑音：「不用给你过目？也不用带到你办公室里让你亲自面试了？」 话音落下，陈若瑜端着她的咖啡，不加理睬的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周沅看着，熟稔的语气里加了许多感嘆：「阿瑜，我真的是很佩服你。千里迢迢的，还跟家……」 只是周沅的话没有说完，就骤然停住了。 陈若瑜那双眼睛正无声的看着她，尽管前面还挡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还是难掩这人的压迫感。 房间骤然变得安静下来，挂在墙上的钟表一声一声的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沉了半晌，陈若瑜主动提醒道：「人事部快上班了。」 第22页 声音听起来比眼神要缓和些。 周沅闻言刚刚吊起来的心也落了下来，语气轻柔的对陈若瑜讲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 转组的事情比想像中要轻松很多，施然挺了挺自己在陈若瑜办公室里吃的有些撑的小肚子，决定先去洗手间给自己的束腰松松带子。 这个时间段的洗手间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施然泰然的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对着面前的镜子利落熟练的松起了束腰带子。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将安静的洗手间照亮，放在角落的薰香悠然散发。 施然反手给自己的带子打着蝴蝶结，看着镜子里自己今天这套精緻的妆容，鬼使神差的抿了下唇。 「吃人嘴软。」 陈若瑜的那句话莫名其妙的在施然的耳边响起，在周沅进来前的暧昧在她的脑海中迴荡。 如果当时周沅没有进来，真的会吻下去吗？ 施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起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唇瓣上。 她清楚地知道那晚的事情应该忘记，可该放过去的却总是挥之不去，就像是食髓知味似的，沉溺于那个只触碰过一次的身体。 「哗啦……」 忽的，抽水的声音突兀的在这安静的空间中响起，打断了施然的思绪。 意识到洗手间还有别人，施然收回自己的手，加快了系带子的速度。 却不想，还不等她系好带子，镜子里最里面的隔间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施然分外熟悉的身影从她的身后走出了。 孙年看着施然放在洗手台上的咖啡，笑意不详的对她讲道：「呦，这还没转组呢，就先喝上那边的咖啡了？」 第十一章 只是在看自己 施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孙年，好好的心情被坏掉了大半。 她就这样看着孙年那尖酸刻薄的样子，嗓音比平日里要寡淡许多：「你说错了。」 孙年冷笑了一声，态度分外的居高临下：「你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周沅下楼买咖啡，做了不光彩的事被人发现了，就不要这么遮遮掩掩的了。」 施然闻言将放在洗手池上的咖啡拿了起来，更正道：「的确没什么好遮掩的，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确定要转组去final了。」 孙年原本得意的表情顿了一下，「什么？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能私自转组？」 孙年的声音有些咄咄逼人，施然却并不被恫吓到一二。 她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同孙年对视着：「这不是你应该问我的，你应该去问孙总监。他跟陈总监一早就同意了的。您放心，我会尽快完成我手头的工作，跟同事做好交接。」 施然的态度不咸不淡，声音也平静，听起来就像是在通知孙年一样。 孙年那里受得了这样，纵然被施然用孙连压了一头，还是对她使起了绊子：「那这次蛇女的皮肤你也要负责完。」 施然蹙了下眉，「这不是当初你分配下的工作。」 孙年闻言笑了一声：「但却是今天早上我要下达的命令。」 说着她就摆出一副浮夸的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施然讲道：「我今早忘了跟你说了，小宁的设计不如你，既然那边都已经肯定了你了，我想一个蛇女的皮肤也费不了你多少功夫的吧？」 镜面反射着洗手间的灯光，施然站在镜子前，半张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孙年的话音落下不久，施然便带着几分肯定以为的回道：「的确。」 孙年看施然这个态度，满意的勾起了唇角：「那就好。」 只是她的满意没有维持多久，施然便抬起目光，态度坚定的看着她：「但是我不会接的。」 「我只做我分内的事情，皮肤的事情接了我也会转交回小宁的。」 她施然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也不会为了快些转组脱离这个噁心的领导而委曲求全。 她的确要的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却也并不意味着她要为了离开，去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孙年听到施然这个态度，方才脸上的得意变成了气愤：「施然，你不要以为你跟final谈好了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现在还是我手下的人，你不服从我的安排，我是可以在人事部的调令下来前开除你的。」 施然听到孙年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洗手间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像是分割出了两个世界。 那落下的黑髮同唇瓣的鲜红在光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衬得她本就不好惹的脸更加迫人。 施然就这样斜斜的靠在一侧的墙上，双手抱臂：「那你最好快点，周沅姐下午就要去人事部了。」 孙年看着施然这个反应，纵然还是趾高气昂，心里却有些打鼓。 但她这人向来要面子，不肯示弱的提醒道：「你不要以为你有周沅撑腰就不会怎么样，我哥是掌管整个晨曦的总裁，我要开除你是轻而易举的。」 话音落下，施然脸上的笑意就更甚了，看向孙年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轻蔑与嘲讽：「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你当我是什么好学生吗，听到开除两个字就会感到害怕？」 「好歹是个管理层的人了，连劳动法都不知道吗？」 「好啊，你现在就开除我。公司不仅要付我这个月的工资，还要因为没有提前一个月通知我，再补偿我一个月的工资。然后我拿着两份工资，转头就去隔壁了，咱到时候还是会再见的。」 第23页 施然说的句句是理，两道三棍的就把孙年手边的几个趁手的武器全卸了，连带着她身上颐指气使的气势也给打垮了。 孙年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睛像是要被她瞪出来一样，可就是拿对面悠然靠墙的施然没有办法。 孙年向来以权势压人管了，却不想今天被施然怼的连连落败，面子掉在地上一时捡不起来，只得狠狠的讲道：「行，施然算你厉害。我们危机这个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就去final吧。」 「一个还没有发行的项目，都不知道会不会中途流产，咱山水有相逢，走着瞧。」 说罢，孙年便抬脚越过施然准备遁逃，却不想施然在背后叫住了她：「孙年。」 孙年闻声顿时停下了步子，还带着她的幻想，得意的回头看着施然：「怎么害怕了？」 「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施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停在身边孙年，同她站在一起更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你最好按照秦老师当初定下的危机实验的路子继续走下去，如果你还要按照你的风格，一意孤行，危机迟早要出事。」 孙年没想到施然会提这件事。 上次她就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在陈若瑜她们的面前跌面了。现在纵然她知道施然所言有理，也不肯嘴软接受，反而满是敌意：「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施然早就预料到自己这段话会得到孙年这个反应了，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我不是在管你，是在警告你。你要想端得住这碗饭，你就不要用你那只破碗。」 说罢，施然不等孙年反应，拿起放在洗手池边上的咖啡与西装外套，甩头便走人。 午间人迹罕至的走廊里迴荡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施然的身姿在灯光与日光交织中摇曳，绯红的唇上扬着，勾起一抹浓烈的风情。 施然觉得刚才怼得孙年那一通简直是太爽了，终于是把她这半年的对孙年积攒的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说来也让人觉得奇怪。 明明自己只是得到了一份陈若瑜的特权，却像是有了天大的依仗。 陈若瑜啊…… . 午休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施然去天台抽了一个烟，才回了美术组。 只是没想到刚回到自己的工位，就看到小八兴致勃勃的抱着手机，嘴角迟迟没有放下来。 「怎么了，这么开心？中彩票了？」施然瞧着小八肉嘟嘟的脸，习惯性的上手捏了捏。 「哪有。就是孙世仁他妹，倒了大霉了。」小八乐呵呵的跟施然分享着群里的趣事，「阿宁去茶水间沖咖啡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孙世仁他妹在里面沖咖啡，远远地就看到她在那里跟咖啡机搏斗，不是胶囊不行，就是研磨器不行，到最后她还没注意，一脚踩到自己掉在地上的冰块，差点摔个狗吃屎，哈哈哈哈……」 阿九滑着她的座椅，过来幸灾乐祸的补充道：「我当时看到她走进茶水间的样子，拉这个脸，好像从谁哪里受了多大的气一样。结果我们的咖啡机不纵她这脾气，给她『锦上添花』了。」 「也不知道她被谁训了，难道孙世仁终于肯对她的倒霉妹妹下手了？还是新领导啊？」 小八猜测着，却看到施然伸着自己的手指，不动声色的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她的脸上顿时又惊又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施然的手，忙问道：「你是不是面试通过了？所以才在跟孙世仁他妹对线的时候，疯狂输出了啊？！」 施然闻言不再抑制想要上扬的嘴角，对面前的两人点了点头，小声道：「今天下午就去人事部办手续，跟你们交接完，我就要走啦。」 小八闻言皱起了眉头，肉嘟嘟的小脸写满了不舍：「呜呜呜，怎么办，我好不舍啊。我的大美女走了，我以后比着谁画人设图啊！」 「那你怼了她，你不怕她让她哥卡你的转组手续吗？」阿九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倒没事，好像陈若瑜早早地就跟孙世仁打好招唿了」施然答道。 阿九听到不由得「哇」了一声，感嘆道：「阿然，你说你多好的运气啊，能躲在这把伞下面，省去了多少麻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施然听到阿九这么说，不由得顿了一下。 伞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个字上曾经沾上的特殊意义，如今再听到这个字，总觉得连语义都变得不同了起来。 施然想得有些出神，等到回过神来却是小八抱着怀里的玩偶，眼睛里羡慕的跟阿九讲道：「这就是水火不容吗？这就是在高中的时候完全不对付吗？阿九，我也想要这样的高中同学。」 「那你快去翻翻同学录，看看你有哪个『水火不容』的高中同学。」阿九提议道。 小八听不出阿九话里的打趣，听风就是雨的拿起了手机，「说得对！我去翻翻看。」 阿九看着小八兴致勃勃也没有忍心戳破，滑着椅子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工作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施然看着桌面上的准备交接工作任务发呆。 不知怎么的，她竟开始想要细究当初究竟是谁传的第一句「她跟陈若瑜不对付」了。 . 夜幕降临，软体园的写字楼却依旧灯火通明。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两个小时，刚刚下班的施然裹着她的大衣独自推门走进了便利店。 第24页 她想要快些做完工作交接，难得主动的选择了加班。 虽然已经是晚上，便利店里的吃食却依旧格外的多，琳琅满目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施然选了一份豚骨拉面还有一份鸡腿便当，面是半成品，在结完帐后施然便去一旁的操作台熟练的煮起了面，顺便还把便当放进微波炉加了。 白气在冬日微凉的便利店中腾起，只是看到就让人觉得温暖。 施然捧着她的碗坐到了窗边的吧檯上，浓郁的骨汤香气催得她更饿了。 夜幕将写字楼周围变得寂静，便利店放起了能活跃气氛的韩团歌曲。 施然利落的掰开筷子，迫不及待的挑起一口面。 汤汁裹着劲道的面，搭配着爽口的配菜，满满当当的全是满足。 正当施然沉溺于美食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两下敲击玻璃的声音：「噹噹。」 便利店的吧檯除了施然并没有其他人，施然自然知道这是在叫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认识的人里，谁还会在这个时候留在公司。 施然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却看到周沅正笑眼温柔的看着一玻璃之隔的自己。 身旁还站着陈若瑜。 她还穿着中午在办公室见到时的白色小西装，外面却套了一件看起来略带重量的深棕色大衣，衬得她整个人格外干练。 外面好像是起风了，施然注意到陈若瑜别在耳后的长髮正微微浮动，而她正抄着口袋，看着自己。 眸子清亮，目光难辨。 不知道是在看自己手边的这碗面，还是只是在看自己。 第十二章 的确很甜。 便利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带进一阵凉风。 周沅跟陈若瑜走到施然所在的吧檯语气熟稔的打招唿道：「怎么这个点才下班？」 「想早点把手头上的工作赶紧处理完，早点完成交接，也能早点能去final。」施然答道。 「不用太着急，也得注意休息。」周沅道，「今天跟几个同事说会有新同事要来，大家还都挺期待的。」 施然闻言丝毫没有胆怯，红唇上扬，笑了一下：「是吗，那我去报导的时候还得打扮的惊艷些才行。」 「长得漂亮，当然怎么打扮都好看了。」周沅回道。 她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陈若瑜，主动道：「我去买点东西，你们聊。」 周沅走后便利店放的歌切成了另一首较为抒情的歌，方才还热闹躁动的环境沉淀了下来。 陈若瑜抄着口袋迳自坐到施然的旁边，影子也随之落在了施然左边的肩膀上。 明亮干净的玻璃将外面漆黑的世界同这一室的光亮隔绝，施然看着玻璃窗倒映着的她跟陈若瑜坐在一起的画面，不知怎么的突然笑了一声。 陈若瑜不解：「怎么了？」 「我发现自从你回国后，我们每一次见面，好像都要跟吃扯上点关系。」施然说着，觉得有意思极了。 「并没有。」陈若瑜否定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寡淡，像是玻璃窗外冬日的夜风。 施然听着，意识到陈若瑜说的例外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拉面汤的热气在玻璃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也氤氲了施然视线的眼前。 微微的潮热贴在她的脸上，陈若瑜平静的陈述又勾起了她对那个意乱情迷的晚上的记忆。 施然不是很肯服输，单手托腮看着陈若瑜，欠欠的反问道：「你没有意识到我的嘴里有一股草莓味吗？」 「在遇到你之前，我刚吃完一盒草莓。」 说着施然就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声音却并带着她性子里一贯的乖张：「啊……真可惜你没尝出来，那天晚上酒吧的草莓可甜了。」 只是施然的这份乖张没有维持多久，陈若瑜那平静的声音便在这一方小空间里响了起来。 「尝出来了。」 玻璃反射着的白炽光亮落在陈若瑜的脸上，清冷孤高的，仿佛这夹着暧昧的话不是从她的嗓音中传出来的一般。 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掌撑着的小脸依旧看着端坐着的陈若瑜。 却没想到陈若瑜并没有结束她的话，那双平静的眼瞳转向了自己，认真的对当事人评价道：「的确很甜。」 如果说第一句话施然感觉到的是意外，那么第二句话施然感觉到的就是羞赧。 陈若瑜的话认真又平静，毫无遮掩的就让其中隐藏的着的暧昧袒露了个干净，一击直球打的人措手不及。 这只只敢说不敢听的小狐狸顿时觉得脸颊滚烫，眨了两下眼睛便迅速低下头，吃起了自己面前已经快要被放凉了的便当。 松脆的鸡腿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盘旋在两人上方的便利店的韩文歌又换了一首，曲调轻松欢快的像是乐谱上音符都在跟着一起跳动。 「你想听的那句话，想听的那句话，考验我的那句话…… 你真的很漂亮漂亮漂亮，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啊……」 陈若瑜听得出来这是她们高中时很火的一个韩剧的插曲，施然晚自习偷看还被老师抓住过。 方才的对话与盘旋在上空的音乐一同在陈若瑜耳边回放，她就这样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施然吃她的便当，紧抿着的唇角不可察觉的往下压了压。 「嗡嗡……」 也是这个时候，陈若瑜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25页 施然本来也没有窥探的意思眼睛一瞟，就看到那漆黑的底色上跳着两个本就带着严肃色彩的字——姑姑。 陈若瑜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人，便跟施然示意自己要出去接电话。 便利店的门又一次被人打开，夜风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贴在施然的小腿上满是冬日的寒凉。 头顶的音乐依旧轻松愉快的响着，施然在陈若瑜走后起身去一旁取了把勺子，同平常那样喝起了豚骨拉面的汤，目光却总会有意无意的去注意在外面打电话的陈若瑜。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日施宇跟自己透露的那些事情的影响，施然总觉得陈若瑜的这通电话并不算愉快，冬风吹拂着她鬓边的长髮，微垂的眸子带着些方才没有见到的疲惫。 和家里的人关系并不算好吗？ 施然心想着，原本明亮的一侧视线却笼上了一道阴影。 周沅完成了她的採购，疑惑的看着只剩下施然一个人的吧檯：「阿瑜呢？」 「出去跟她姑姑打电话去了。」施然昂了下下巴，示意周沅往窗外看。 「她姑姑啊……那还好。」周沅说着便坐到了施然身旁的空位置。 施然听周沅说到这里了，便顺着她的话问道：「听你的话，好像她跟她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倒也不是，毕竟是分别了这么久，家里人还是想她的，也就没有当初那么厉害了。」周沅看着站在外面的陈若瑜，眼睛里多了很多疼惜，「阿瑜当年跟她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她爸爸甚至一度断了她的生活费，就是想把她逼回来。后来老头子看着自己女儿为了留在国外吃了那多苦，也就不忍心再难为她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阿瑜的画，也是一绝。不能说所有人吧，起码她爸爸对她是寄予厚望的。一家子文人风骨的，最给予厚望的孩子却在成人后突然转投商界，老头子会生气也难怪。」 可能是家里也有这么一个决断的父亲，施然听到周沅的话眼睛里多了许多反叛。 她看着站在窗外打电话的陈若瑜，不以为然：「可是若是她不喜欢的，别人的厚望，对她来说只能是镣铐。」 周沅听到施然这么说，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跟惊讶。 紧接着她便像是想通了什么，笑了一下，对面前的人认可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 明亮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施然在周沅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许多欣慰。 不像是她对自己的话感到的欣慰，而像是她因为自己这句话在替谁感到欣慰。 替谁呢？ 陈若瑜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说这话，她会为陈若瑜感到欣慰？ 施然的心里一下子多出了许多问号。 她感觉自己像是刚刚解开了陈若瑜一半的谜题，却发现在这谜题之下还有一层谜题。 白雾蔼蔼，让人看不透。 冬日的夜色越来越浓，路边的灯像是萤火虫羸弱的尾部。 陈若瑜身子笔挺的站在便利店投映在石板砖光亮处，夜色不仅没有将她吞噬，反而给她披上了一层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施然的耳边响起了陈若瑜到那日阿九说的那句话，无形中像是有一根鱼线悄无声息的将她跟陈若瑜拴在了一起。 「嗡嗡……」 这次是施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不是电话简讯，而是一则公交车发车提醒。 ——【k37路公交车末班车已经发车，距离软体园g9西区还有2站，冬日寒冷，注意保暖。】 施然也不顾自己面前的拉面汤还没有喝完，便匆匆站了起来。 她一边收拾着自己桌上的垃圾，一边道：「周沅姐，我得走了，末班车就快到了。」 周沅本来想帮施然把垃圾收走的，却看到施然手脚利落的已经收拾好了，便只点点头，叮嘱道：「好，路上小心，出门跟阿瑜打个招唿。」 施然点点头，脚步匆忙的推门离开了便利店。 冷风像是一直便利店门口守着一样，在施然推开门的时候一拥而上，朝温暖的地方去。 施然的头髮被吹得有些凌乱，待到她把头髮整理好就看到陈若瑜已经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施然注意到陈若瑜的手里还拿着手机，看起来跟姑姑的电话还没有打完。 她没敢过去打扰她，只伸出食指跟中指，对陈若瑜做了一个走的动作。 陈若瑜也很快会意，对施然微微点点头，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入夜的软体园早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忙碌，四周全都静悄悄的。 便利店前的空地映着两个相对而立的影子，施然就这样跟陈若瑜无声的交流着，简单却又默契，像是着寒冷夜晚难得的温情。 施然的手机在这时又震动了一声，仿佛在提醒她公交车快要到站的消息。 她没有再敢耽误时间，对陈若瑜挥了挥手，便转身就要朝不远处亮着光的公交车站跑去。 却不想，施然刚要抬脚却被人从身后拦住了。 陈若瑜的一直手里依旧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去拉住施然的手臂。 施然怔了一下，正要问陈若瑜干什么，就看到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罐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罐装热牛奶，沉默又霸道的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第26页 那原本微凉的手因为握过热牛奶，辗转过手心全是温暖。 冬日的寒风徐徐的从两人中间吹过，施然却从来都没有感觉过自己的掌心能有这一刻灼热。 手暖了，心里也暖暖。 施然对陈若瑜笑着，跟她又重新招手道别，这次真的转身跑远了。 道旁的路灯将夜晚的人行道勉强照亮，陈若瑜就这样注视着施然的背影，看着她的背影从清晰变模煳，又重新变得清晰，直到最后消失在对面那辆刚刚停下的公交车上。 喜欢一个人的目光是藏不住的。 哪怕她是陈若瑜。 夜风从窗关不严实的缝隙中吹进开着暖风的车厢，拂过人脸是刮人的凉。 施然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与行道树，狐狸似的眼睛却忍不住弯了弯。 她不知道陈若瑜是怎么弄来的牛奶，也没有兴趣去追根究底。 施然从小到大就没有被人惦念过，只是这一瞬间能有人惦记你在冬日里回家寒冷，施然就觉得很好了。 只是这份开心没有维持多久便随着寒风消失在窗户中的倒影，施然看着手机里刚跳进来的那条消息，目光骤然冷淡。 【张然：有空吗？聊聊？】 第十三章 是她冷静之下的不冷静，克制…… 末班的公交车空荡荡，后退的路灯灯光划过昏暗的车厢，全是疲惫。 施然看着张然的这条消息，眼眸微垂。 她跟张然不是什么关系匪浅的朋友，唯一的话题只能是宋怡。 她的这句聊聊，除了能跟自己聊宋怡，还能聊什么？ 过去每次施然想找她打听宋怡，她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她反过来想要跟自己聊，可施然却已经没有心思再跟她去聊了。 施然划走了张然的这条消息，没有理她。 她就这样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自己疲惫一天的身体。 可偏偏有人不想要她休息，没过一秒施然的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来消息的人还是张然。 【施然，你知道宋怡因为你闹得这一出，一连熬了好几个大夜，刚刚才画完了作业，人都瘦了一圈，你怎么这么狠啊。】 当一个人经常去做一件事，你就会以为她顺理应当去做这些。 可这件事原本不是她应该做的。 施然看着这条消息，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她都可以脑补张然这咄咄逼人的语气，就好像自己对宋怡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 可明明那是她自己的作业，本来就是她应该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施然可以忽略张然意味不明的「聊聊」，却不能接下她给自己扣的这个莫须有的帽子。 施然表现的比她心里要冷静很多，手指飞快的敲击着屏幕，回道：【在你说这句话前，请你先搞清楚，那是她的作业。以前帮她做是情分，现在不帮她了反而是我的罪过了？这是什么道理？】 张然可能也是没有想到向来对她持讨好态度的施然会这样，那悬在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时停时断。在公交车停在一个红灯下时，张然的消息终于过来了：【可是她做这些作业就会想起你来，你知道吗？她哭的手都握不住笔，画废了不少的稿子。】 施然听到张然的这个形容，脑海里自动就浮现出了宋怡眼眶通红的样子。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帮宋怡改画就是因为看到了她这幅样子。 不得不说宋怡的样子长得真的很具有迷惑性，一双杏眼水汪汪的，但凡能酝酿出一丝泪光，就是我见犹怜，什么样的心思都能被这双眼睛掩藏过去。 只是这一次施然没有为宋怡残存在心里的楚楚可怜动摇，而是直白的反问道：【她哭的是我，还是我之前替她修改作业，甚至模仿她的画风直接替她完成作业的好日子？】 这句话发过去，四周都安静了。 这个聊天对话的背后，张然不只是张然，还有坐在她身旁的宋怡。 宋怡看着施然发过来的反问，本就心虚的她咯噔了一下。 她拿过张然手里的手机用张然的口气对施然讲道：【你这是在怀疑怡怡吗？怡怡为了你都已经跟柳曲划清界限了。施然，你从高中就喜欢怡怡，现在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难道就不能给她一次机会吗？】 打着感情牌的句子生硬的撬开了施然已经结痂的心口。 是她好不容易给宋怡展示出了她的价值，而不是她好不容易追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深情错付的痛让施然哂笑了一声，冷冷的回道：【你不如让她去找柳曲，她比我更配她。】 宋怡看到施然这一行字，心里又是一声咯噔。 其实不是她跟柳曲划分界限，而是从那天以后柳曲就不理她了。 饶是两个精緻利己主义的人撞在了一起，谁都不肯为谁牺牲自己的利益。 而那个一直为了自己可以放弃一切的人，如今却是再也不肯回头了。 宋怡这么想着眼眶就又开始泛起了红，被画笔染得脏乱发红的手指微微颤动。 也不知道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那大颗大颗的泪珠又一次挤满了宋怡的眼眶，摇摇欲坠。 张然在一旁看着，果断拿过了宋怡手里的手机，质问道：【施然，你什么意思。怡怡为你做的已经很多了，你还想要她为你做什么？】 第27页 【我什么都不需要她为我做。】施然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要是真的为了她好，你还是多劝劝她吧，我们好聚好散，也别弄得彼此难堪。】 宋怡看着施然这些话，悬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抑制不住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了起来。 她不相信，过去那个口口声声都说着喜欢自己的人，怎么一下突然变得这么绝情了。 张然也是震怒，又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怡怡，怎么分手在你嘴里这么轻松怎么就这么突然不喜欢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怡怡？】 施然看着张然的质问，兀自笑了一声。 如今她过去七年的喜欢竟然也要被人质疑了。 是啊，怎么会突然就不喜欢了。 不过是很多失望叠在一起，终于不堪重负罢了。 「下一站，长虹北路。」 车子报站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响起。 施然看着矗立在不远处的那幢有着自己的家的大楼，方才一直紧绷着的表情微微放松。 她不想再跟张然纠缠，将手机熄屏放回了口袋，手指也触到了被她放在口袋里的那罐陈若瑜给的牛奶。 被窗口寒风吹的冰凉的手指重新找到了她的温暖。 车门在车子停好的瞬间打了开来，冷风倒灌进车厢，骤然吹乱了施然的长髮。 冬日的夜比其他季节都要来的萧瑟，施然轻吸了一下被风吹得微红的鼻子，手里依旧握着那罐牛奶，倒也不觉得那么孤独了。 . 施然的交接做的很快，捎带着还帮了小八一把。 ——周沅看了小八的简歷，在那个人物原画只招一人的要求下，把小八也招了进来。 这周三实在是个很好的天气，和煦的冬日暖阳铺满了通往final工作室的走廊。 施然看着跟自己走在一起的小八，也不觉得那个即将去到的新环境陌生了。 final原画组的人不算多，因为是陈若瑜从国外带来的团队，所以有两个人来自法国。 周沅跟两人一一介绍着，小八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很快就融入了团队内部，跟来帮她俩配置电脑环境的同事聊得风生水起的。 相比之下，明明那天说了要惊艷所有人的施然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美术组距离陈若瑜的办公室最近，磨砂的玻璃反射这一层雾蒙蒙的光，模煳着里面的一切，让人看不清有没有人在里面。 周沅察觉到了这一点主动走到了施然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阿瑜今天有个会，挺突然的，得下午才能回来。」 施然觉得周沅过来跟自己说陈若瑜的事情有些刻意，可却又恰到好处。 她收回了自己朝陈若瑜办公室看去的视线，不动声色的隐去了心中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佯做不在意的将自己的东西从收纳箱里拿出来，道：「那好吧，本来我还想却跟她打个招唿呢。」 周沅闻言笑了笑，拍了拍施然的肩膀：「不急。」 可周沅的这个「不急」一直到下午下班打卡都没有实现。 原画组来了新成员，迎新聚餐自然是避免不了的，周沅今天也很给面子的在小八的邀请答应了聚餐的事情。 「怎么，我的施大美女，感觉你今天兴致不高啊。平常出去聚餐你不都是最积极的吗？」小八跟在队伍最后面挽着施然的胳膊，有些不解，「身体不舒服吗？」 「我好得很。」施然说着哼哼笑了两下，看着格外活泼的小八又道：「我倒感觉你今天格外的活泼。」 「当然了，我脱离苦海，周沅姐还是个这么好的领导，别提多开心了。」小八昂着脑袋的讲道，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施然看着小八这幅样子，提不起兴趣的脸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实施然不是很在意陈若瑜今天有没有来，只是当初跟自己伸来橄榄枝的是她，点头让自己来这里的也是她，自己来了她反倒不见了，让施然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期待的东西落空了一下。 可施然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落空的。 「嗡嗡……」 就在两个人乘着电梯下楼的时候，施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施然看了一眼发消息的人，松开了同小八挽着的手臂，道：「你先去。」 小八看着施然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的样子也就没有打扰，点了点头快步上前去找周沅了。 施然脚步默契的变慢了许多，她目送着小八走远，脸上的隐隐笑意立刻垮了下来。 ——来消息的人是宋怡。 【宋怡：刚才逛街看到咱们常去的那家店铺，我买了很多桃花酥，才想起来你已经不在家里了，我马上就到你公司楼下了，你下来拿好不好。】 施然看着这一长句消息，并没有为此感到开心，反而眉头紧锁。 她昨晚就感觉张然的突然找自己就像一个预兆，果然今天验证了。 施然一边走一边看着宋怡的这条消息，有些分神了。 她没有察觉到面前不知道何时已经落下了一道阴影，刚迈出步子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按道理来说，陈若瑜的怀抱施然应该感到陌生才对。 可是当这个人用恰如其分的力气握住没站稳的自己的手臂时，施然却第一秒就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陈若瑜。 第28页 冬日的太阳总是落得快，夕阳与暮霭已经扫过了大半边的天空。 浅浅的橘红色从天际处蔓延过来，陈若瑜就站在这片颜色之下，灰蓝色的大衣远比夕阳惊艷。 陈若瑜就这样单手扶着施然的手臂，目光平静的看着面前这只冒冒失失的小狐狸，道：「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施然有些诧异，压着眼底的惊喜，没有回答陈若瑜的问题，反而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聚餐。」陈若瑜简单的回答道。 施然闻言挑了一下眉，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样，主动打趣道：「没想到大领导也亲自参加我们原画组的聚餐？」 「不欢迎？」陈若瑜抄着口袋，反问道。 「欢迎，当然欢迎。我怎么会不欢迎你？」施然答道，迎着远处即将落下的日光对陈若瑜粲然一笑。 明明如日，璀璨耀眼。 陈若瑜就这样注视着施然的眸子，像是在注视一轮灼阳在她荒芜的心野再次重新升起。 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咚一声，咚一声的敲击心口的声音，听得到那深埋在的土壤之下的种子蠢蠢欲动的破土声音。 是她冷静之下的不冷静，克制之下的难以克制。 路口的红灯在倒计时后变了颜色，马路上车流声重新响起，刚刚停下公交车很快汇入了车流。 宋怡刚好从公交车上下来，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这一幕。 虽然周围还有其他同事，但垂挂在山头上的太阳却像是格外配合一样，将所有无关人等都打上了虚影，只在宋怡的视线中留下刚刚四目相对的两个人。 她看着手机里施然发来的那条消息，提着桃花酥的手紧了又紧。 过去的某段对话抖落了时间的灰尘，重新在宋怡的耳边响起。 「阿瑜，施然是不是把她给我的那封情书给你了？还给我吧。」 「你拒绝她了。」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也不算拒绝。阿瑜，你有那么多东西，这种二手的东西你不会想要跟我抢吧？」 而宋怡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后陈若瑜的眼神。 清冷淡漠，还有带着她性子里素来与之匹配的阴鸷。 宋怡曾经从陈若瑜身边要走过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第一次，也唯这一次。 第十四章 「想带回家吗？」 原画组的聚餐地点选在了距离不远的商业街上的一家韩式烤肉店，车程也就十五分钟。 可能已经有了要喝酒的先见之明，大家都选择了打车，两辆计程车正正好好。 施然跟陈若瑜到得晚，跟周沅和小八坐了一辆。 小八坐在副驾驶看到陈若瑜进了后排，方才跟周沅聊得开心的笑脸立刻绷住了，一路上乖乖巧巧的，下车就直接挽着施然的胳膊上了楼梯。 只是这么一挨近了，小八好像听到了喧嚣的环境中传来的嗡嗡震动声。 她狐疑的朝四周环视着，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施然靠自己这边的口袋，「你手机在响？」 施然淡定的朝前走着，简单的跟小八讲道：「消息。」 「不看看？」小八更加疑惑了。 而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登时停下了步子，声音放大了一倍：「她来找你了？！」 施然看着小八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示意她小点声，然后对她点了点头。 小八无语：「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都过了半个月了她才来找你？怎么终于发现她把自己的肠子当成大脑这件事了？」 施然听着小八这话忍不住轻轻的拧了一下她的脸颊，「你这张嘴啊。」 小八无心关注施然□□自己的手，急切的问道：「阿然你怎么想的？你要跟她复合吗？你可别啊，我跟你讲，大美女是不能当舔狗的！」 施然看着小八的紧张样子，抿了下嘴角，头脑格外清醒的讲道：「想什么呢。她给我一个甜枣我就得接着，甩我一个脸子我就得受着？没有这样的道理。」 小八听着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笑道：「这才对嘛。想开了就好。」 而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忙道：「那都这样了你还不把她拉黑？下不去手？来，我帮你。」 小八向来快人快语，说着就撸起袖子要将手伸进施然的口袋里。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了一声突兀的轻咳。 「咳。」 周沅同陈若瑜乘电梯刚上到二楼就看到这两个人在这里纠缠。 烤肉店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周沅站在光下依旧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是陈若瑜的脸看起来比平常更冷了些。 小八心里蓦的一紧，想要继续往施然口袋里伸的动作顿时停止住，转而挽住了施然的手臂。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从陈若瑜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对自己的敌意。 「在外面聊什么？怎么不进去？」周沅问道，温和的嗓音柔化了四人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没聊什么。」施然回道，「这就进去了。」 「那一起吧。」周沅邀请着，施然也没有拒绝。 等这四个人走进套间，长桌一边的位置已经都坐满了。怂蛋小八怕极了陈若瑜，施然就这样被迫挨坐在了陈若瑜的身旁，将她们两个人隔了开来。 第29页 「你至于吗？」施然看着小八忍不住小声调侃道。 小八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才跟大领导对视的一瞬间，不夸张，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先不说她，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真的不拉黑？」小八又道。 「我拉黑了这个，她会给我打电话。我拉黑了她的电话，她又会用别人的手机给我打。无穷无尽。你觉得我是这样晾着她，还是要让她狗急跳墙。」施然深知宋怡的性子，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等她这股劲过了，也就放弃了。 「我现在啊，就当是在闹鬼。」施然摆出毫不在意的自在样子，同小八笑笑，说着便伸过手去要拿放在她与陈若瑜之间的茶壶。 烤炉的热气已经在房间中慢慢的烘了起来，施然盲够着茶壶壶把儿，却不想碰到了一截手指。 那泛着熟悉的微凉感落在施然的指腹，却又像那日握过热牛奶，灼得施然手指一片炽热麻痹。 施然没有摸错茶壶，只是不巧碰上了陈若瑜也要倒茶喝水。 陈若瑜面无表情的看着碰到自己手指的人，道：「闹鬼？」 施然怔了一下，而后明白陈若瑜是这在重复自己刚才对小八说的话，大概猜到自己刚才跟小八说的话被她听到了，便毫不掩饰的点了下头，道：「对啊，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个死人。」 陈若瑜闻言，目光不动声色的缓和了些。 她按下了施然那茶壶的手，道：「喝了茶再喝酒容易醉。」 施然闻言不由得将身子转了过来，半倚着桌子笑意盈盈的道：「这么贴心？」 这个人今天穿了一件宽松风的白色毛衣，朝桌边倾斜的动作让那弯雪白的锁骨毫无遮蔽的出现在了陈若瑜的视线中。 那乌黑的长捲髮配合从头顶上落下灯光，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书写着万种风情，美而不娇，华而不艷。 陈若瑜瞧着，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眼睫微垂了下来，沉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周围同事的交谈声衬得两人之间更加安静，施然知道陈若瑜这是又选择了不回答自己，顽劣的想要探过去再逗逗她，却看到坐在陈若瑜旁边的周沅站了起来。 她作为原画组的直系领导，自然要在聚餐开始前说两句：「今天咱们原画组终于人员到齐了，大家今天的聚餐也不要太过拘谨，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坐在对面的大熊是个会来事儿，举着酒杯跟着道：「对对对，日后我有哪里设计不出来还希望阿然跟小八多多指教！我可听说了你们两人在危机实验都是很厉害的大佬。」 施然不是个会说客气话的人，举着酒杯抿唇一笑，应道：「当然。」 话音落下，施然便跟大熊碰了杯。 那白皙的颈子在灯光下昂起，一杯酒下去，干脆又爽快。 几个人坐在对面略微吃了一惊，那停留在上午的那种「这个人不好接触」的错觉被赫然打破，纷纷变得话痨了起来，空气中到处都瀰漫着美好欢乐的和谐气氛。 陈若瑜看着施然很快融入了她的这个新团队，独自坐在位置上吃了一口茶。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油浸浸的东西，只是看着施然在身边，便也不觉得这味道有多么难以忍受了。 陈若瑜这么想着，熟练的朝自己放在一侧的大衣探过手去。 ——哪怕是下班时间，她也有定时查看手机消息的习惯。 只是这一次当陈若瑜打开手机，迎来的却是比要处理工作上事情还要让她觉得扫兴的事情。 【宋怡：阿瑜，听施然说你们出来聚餐了，是吗？】 【宋怡：阿瑜，我联繫不上施然，你能让她看一下手机吗？】 【宋怡：阿瑜，你们在哪里，我去你们聚餐的地方找你们吧。】 …… 宋怡找施然不成，反过来找陈若瑜了。 看着屏幕上一声又一声的「阿瑜」，陈若瑜的眉间蹙起了一座小山。 她看着余光里正跟她的人说笑聊天的施然，一种自私而隐秘的想法在她的心中暗自生根，并且迅速疯狂的占据了她的心脏。 没有，不能，不可以…… 凭什么她想要的东西自己就要配合她，她不过是小时候…… 「老大。」 这时，一声唿唤从陈若瑜的对面响起，将她从那即将吞噬她的情绪中拔了出来。 大熊几个人刚才聊到了对游戏内测的美好畅想，开玩笑似的对陈若瑜讲道：「老大，要是我们的卡牌做得好，是不是要给我们些奖励？」 几双期待的眼睛落在陈若瑜的身上，宋怡那没有被回復的消息还晾着。 陈若瑜不想理宋怡，直接直接清了屏。 她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大熊他们的期待下「嗯」了一声，而后像是做约定那样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亦或只是任性的消愁。 「老大好酒量！」 「好久都没有看到老大喝酒了！」 「老大今天的话咱可得说话算话。」 …… 小八喝了酒，胆子也大了些，听着大熊几个人对陈若瑜的称唿，好奇问着身旁的霓娜：「你们怎么都叫陈总监『老大』啊？」 「因为老大本来就画画一流，和周沅姐还是一同创业的合作伙伴，所以跟咱们美术组关系最好。大家在法国的时候就是这么喊的，你这么喊也没错。」霓娜解释道。 第30页 「原来这样。」小八嘿嘿的笑了笑，语气里透着兴奋，「阿然，你的这个高中同学原来是咱们的大靠山哎！」 「瞧你高兴的。」施然笑着，跟小八又碰了一杯，目光不受控制的朝一旁的陈若瑜看去。 小八口中的「你的」像个无形的绳子把两个人系在了一起。 仿佛这个人属于自己一般。 烤炉上的五花肉随着添随着少，施然跟大家聊着天，也不忘给自己这边填充肉类补给。 她吃多喝的慢，酒劲上来的也没有旁人快，不知不觉的一桌子的人都快被喝趴下了，她还坐在烤炉上慢悠悠的给自己卷着五花肉生菜。 「别拦我，我还能跟妮妮喝！」小八已经喝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人趴在桌子上，手却举着酒杯。 而被她爱称为「妮妮」的霓娜比她醉的还严重，嘴里念念叨叨的讲起了法语：「对……personne ne nous empêche！」 施然看着慢悠悠的掏出了手机，一边笑着，一边给这两个人录下她们醒来绝对会后悔的视频。 眼看着这两个就要开始拜把子了，施然的肩膀忽的沉了一下，酒气纵横的空间里多出了一缕独特的清香，像是浑浊中的唯一一点干净。 施然有些诧异的转过头去，就看到陈若瑜果不其然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乌黑的长髮被她毫不怜惜的揉在脸下，冷白色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调，漂亮又毫无戒备。 本就是食髓知味的关系，施然瞧着喉咙更是不可扼制的滚了一下。 只是清醒的理智扼制着她，让她一面护着陈若瑜摇摇欲坠的身子，一面朝她的位置看去。 陈若瑜桌上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酒杯，而放在她手边的那瓶酒现在已经全都空了。 真的是，明明劝自己喝茶不要喝酒，自己却喝完茶就喝酒，还喝了这么多。 施然心里莫名的有些气，想要教训陈若瑜，可教育的话刚到嘴边就卡住了。 白色的墙壁反射着房间的灯光落在陈若瑜的脸上，酒醉的绯红沖淡了身上那原本的清冷感。 那凌乱的碎发横过微颤的睫毛，浅浅的唿吸均匀而有规律的落在自己的颈间，潮湿且灼热。 周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陈若瑜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好乖。 施然哪里还捨得训斥，心里的气也就这样无端飘散了。 房间里不断有人进出，施然就这样守着陈若瑜，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迟迟都没有挪开。 「想带回家吗？」周沅的声音突然从施然的头顶落下。 逆着的灯光让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听声音她是在对自己笑。 第十五章 将她按倒在身下 施然没想到自己偷看会被当场抓包，佯做淡定的对周沅玩笑道：「周沅姐，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 「不是买卖人口，是真的要让你把阿瑜带回去。」周沅道。 「阿瑜喝醉了，回到家陈叔叔看到会生气的，我这边还要送小八她们回去，就只能拜託你这个还算是清醒的人了。」 「其实……」 施然原本想要拒绝，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人的动作打断了。 许是感受到了依靠着的人的动作，陈若瑜略带不满的在施然的肩上动了动。 黑髮揉着她的脸，抵在肩膀上脸颊盈着一丝肉感，将清冷藏在了浅浅的粉色下。 想要将这份罕见的模样占有的欲望悄无声息的在施然的心中蔓延，她小心翼翼的护着陈若瑜的身子，话锋一转：「其实可以咱们一起下去，我看着你跟小八离开了我也放心。」 周沅眼底清明，不动声色的讲道：「好。」 夜间的计程车有些抢手，一行人在冬日的夜风中站着等了一会儿，才招唿到了第一辆空车。 比起安安静静的靠在施然肩膀上陈若瑜，小八就显得格外聒噪，嚷嚷着要把马路给捋平了。 无奈，周沅只能先跟小八坐进了车里，对施然叮嘱道：「我们先走了，到家记得来个消息。」 「放心周沅姐。」施然点点头，替周沅关上了车门。 初冬的夜已经开始变得微凉，空气中瀰漫着的寒冷倒有几分令人酒醒的作用。 施然看着手机上被堵在两个路口之外的网约车，侧过头去查看陈若瑜的状况。 可能夜风对她也有作用，那含着酒气的眸子变得清澈起来，漆黑明亮的像是藏了一整个夜空。 「我们这是去哪里？」陈若瑜也同样注视着朝自己看过来的施然，语气里还有几分醉态。 「跟我回家。」施然答着，却又忍不住顽劣的问道：「好不好？」 夜风在这时从远处吹了过来，替施然将回家的选择权抛给了陈若瑜。 而陈若瑜就这样看着施然，顿了一秒后便格外自然的拉起了她的手。 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被树杈分割，相扣在一起的十指被独立的框在一处。 那纤细的手指再次抵在一起，那日夜里的意乱情迷在掌心逐渐攒起的温热中下带起一阵熟悉的感觉。 施然脑子一时有些发木，忘记了询问。 陈若瑜则有些不满的停下了迈出的步子，回头道：「你不说回家吗，不走吗？」 韩式烤肉的招牌轮转着瑰丽的光，浸染了单调的夜色。 第31页 陈若瑜就这样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施然，皱起的眉头带着几分气鼓鼓的孩子样。 施然一时心中生出许多想法，最明显便是顺着陈若瑜的选择，领着她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带她回家。 月光在灯光璀璨的市中心显得有些暗淡，漆黑的夜空中躲着几颗星星。 陈若瑜走的并不算稳，偶尔某个瞬间能看出她是醉着的。只是那双牵着的手，无论如何都没有被她放开。 施然看着这个喝醉了的人，道：「幸好我家离这里近，要是我还住在老城区怎么办？」 「你不能住在老城区。」陈若瑜却答非所问的回答道。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任性，也有些笃定。 施然心中不解：「为什么？」 冬风吹着地上积攒的落叶滚了过来，陈若瑜握着施然的手，沉默的朝前走着。 没有回答。 又是这样。 施然心里想着，吐槽道：「哎陈若瑜，你怎么在法国呆了这么些年还是这么无趣？」 只是施然没想到她的这句随口的吐槽好像被陈若瑜记下了。 她将自己一直直视前方的目光转了过来，认真的询问道：「那怎么算才有趣？」 施然想也没想，对应实时的答道：「回答我就算有趣。」 「那你问吧。」陈若瑜说道，语气认真。 施然有些不敢相信，重复确认道：「你都回答？」 「如果你能开心的话。」陈若瑜答道。 虽然占喝醉了酒的人便宜不太好，但施然觉得这简直是个顶好的机会，更何况她还被陈若瑜先占了便宜，被迫跟她牵了一路的手。 施然略想了一下，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厉害，有公司的股权，孙连都可以开除的那种？」 陈若瑜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嗯。」 施然又接着问：「那你一定有很多很多钱了？」 陈若瑜还是点头：「对。」 施然：「以后可以天天请我吃饭吗？」 陈若瑜：「可以。」 一连三个问题陈若瑜都是点头，施然占了便宜却有些狐疑。 她担心自己被喝醉了的陈若瑜戏弄，又换了一个问题：「高中的时候是不是讨厌我？」 这一次施然没有得到陈若瑜的点头，而是一个摇头：「不讨厌。」 陈若瑜的说着，目光也落在施然的眼瞳中。 她的眸子中含着一层酒意的雾气，声音也并不算大，在冬夜嘈杂的大街上显得格外不真实。 只是这份不真实一下打碎了横在她与施然年少时的隔膜，仿佛是峰迴路转般的，向施然的世界透过了一缕本就属于她们的光。 鬼使神差的，施然又问道：「那喜欢我吗？」 话音落下，陈若瑜停下了她前进的步子，微眯着眼睛，仔细辨认道：「你是……施然。」 施然觉得陈若瑜的这个反应有些有趣儿。 刚刚都跟自己走了一路了，这才反应过来辨认自己是谁，真是喝醉了酒的人最好骗。 这么想着，施然便格外配合的对陈若瑜「嗯」了一声。 可谁知道，她这一声「嗯」落下后，陈若瑜也跟着她「嗯」了一声，就好像在学话一样。 施然有些不满，嗔道：「怎么我说一句你就学一句？」 陈若瑜却笑了。 这是施然第一次见陈若瑜笑。 路旁的灯没有树叶的阻拦，就这样直白的落在陈若瑜的脸上。 她喝醉了，笑是从她扬起的唇角中发出来的，昂起的脸颊上晕着一层明显的红。 而后笑意渐渐的从她嘴角淡去，微垂着眼睛抬了起来。 陈若瑜带着几分不太清醒的理智，对站在面前的这个人讲道：「我看得见你，可是你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我。」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切入的角度太过巧合，施然在陈若瑜那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了她的模样。 还有藏在这片黑暗中的哀怨。 没有人可以跟一个喝醉了的人讨论真假，也没有人能对一个喝醉了的人细究。 这个随着冬风开启的话题也随着冬风飘散，施然没有顽劣的去继续套陈若瑜的话，也不敢承认那个「你」就是指的自己。 她就这样同陈若瑜牵着手，朝自己家走去。 刷门禁，进电梯，开家门，施然都是单手完成的。 而后她又扶着陈若瑜到了二楼的床上，这才长舒了一口大气。 正当施然感嘆自己单手腕力惊人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明显。 施然想可能是周沅来消息了，便将手探进了口袋里。 只是不想手机还没有拿出来，她就被一股力量直接放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陈若瑜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跟施然十指相扣着还能将她按倒在身下。 灯光勐地沖入施然的眼睛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轻声唤着陈若瑜的名字，想让她放手：「陈若瑜，我得回人家消息。」 陈若瑜却充耳不闻，浓密的睫毛就这样垂着，直勾勾的看着施然。 那寡淡单调的酒气徐徐地从她的鼻息中吐出，缠着她身上的清香，毫无保留的落在了施然的脖颈与脸颊，嗅得人几欲发醉。 第十六章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列行…… 第32页 两人头顶灯光的将柔和的暖黄同挑高的客厅灯光交织，一同洒在这一方静谧的空间，陈若瑜就这样将施然禁锢在身下，眼角眉梢的清冷都染上了浓浓的醉意。 施然定定的注视着陈若瑜近在咫尺的面容，她身上那种天然的压迫感让施然产生了一种猎人与猎物的错觉，干涩的喉咙钝钝的滚了一下。 「不行。」 陈若瑜居高临下的看着施然，如是讲道。 温吞的酒气被突然拉近的距离变得格外的明显，擦着施然的脖颈慢慢向上，那枚浅粉色的唇出现在施然视线下方，同她的唇相对而立。 原本温柔跟冰冷是两个相悖的词语，可陈若瑜的唇却真的是柔软细腻。 在那个意乱情迷的晚上，给予了施然无限的温柔，以及食髓知味的诱惑。 施然感觉自己的唿吸跟着变得灼热起来，心口细密的跳动里写着的都是未命名的期待。 向来喜欢主动的施然第一次选择了被动，就这样任凭陈若瑜将自己压住，想再品尝一次那夜的放肆。 只是那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来。 落下来的反而是一只微凉却又温暖的手掌。 灯光在施然的视线中慢慢淡去，那柔软的毛衣带着肌肤的温热将她的脸包裹。 陈若瑜身上那种熟悉的清香增加了几分凑近了才闻得到的甜意，像是含着一块冰块，在融化的最后咬到了一颗甜渍的青梅。 陈若瑜护着施然那就要撞到床头柜锐角上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把她搂到了怀里。 明明只是一个拥抱，施然却听到自己的心脏比方才还要剧烈的跳动声。 温暖包裹着她，像是一个习惯了冬季的人遇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 施然还没有从这种失措中习惯，额上就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潮湿而温热的感觉。 陈若瑜还是吻了她。 在她的额上，万分小心又万丈柔情的印下了一个吻。 明明是喝醉了，吻却抛去了□□。 陈若瑜就像是在守护自己什么很珍贵的东西那样，将施然又在自己怀里紧了紧。 扑通！扑通！扑通！ 施然的心脏狠狠的敲击着她的胸口，藏在黑暗里的眼瞳蓦的放大泛上了殷红。 她从来都是独立孤独的，这种被人当成了宝贝的感觉还是头一次。 施然不知道陈若瑜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样做，可能喝醉了的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对她来说很珍贵的玩具，可她却前所未有的贪恋着这一秒的相拥。 干干净净的，没有糅杂任何成人世界的□□。 浅浅的唿吸声从安静的空间中响起，施然知道陈若瑜睡着了。 她没有选择挣脱这个怀抱，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睡着了的陈若瑜。 柔和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不知道是酒气熏的她五官柔和了，还是抱住了自己而放松了下来，那平日里压人的气势被融化在了这片光亮，细腻精緻的五官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那自己就勉为其难的当一次公主的洋娃娃好了。 施然想着，微微动了动被髮丝骚扰的脸，闭上了眼睛。 . 施然有些许的意识时，是感觉到她被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背在背上。 摇摇晃晃，还飢肠辘辘。 「你这个孩子就算是宁可饿晕过去也不低头，服个软先熘回来，从长计议不行吗？」小老太太掉了几颗牙，说话有些漏风，但还是难掩她在生气。 可她背上的人更是气性大，反驳道：「我没有错，凭什么跟她那样的人低头。」 「就你这样的倔劲儿，以后会吃亏的。让你低头能让你少二两肉啊？那个丫头她爹是村支书，这有的闹呢。」小老太太道。 施然也倔：「闹去吧，我不怕！」 小老太太有些气：「你这还来劲了。真的是对你好的人就在你身边，你看不见，我能害你啊。」 施然不服的「哼」了一声，小脏脸在小老太太干净的衣服上蹭了蹭，道：「奶奶你给我准备一个棍子吧。」 「干什么？」小老太太紧张了起来。 「下次她要是还骂我是个没爹没娘的，我就给她脑袋上开个瓢！」施然道。 「你自己走吧！」 话音落下，尾巴骨处的疼痛格外清晰的传递到了施然这个做梦者的身上，疼的她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之后怎么来着…… 施然还记得村支书家的丫头带着高年级的人又来找她的事，她拿着自制的简易甩棍把这些人都给揍了。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起码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骂她是没爹没娘的死孩子了。 而施然那个说不管她的奶奶找了跟村支书家不对付的村长他丈母娘，把村支书家来她家「讲道理」的人统统给骂了回去。 施然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虽然爷孙明面上没有一条心，实际上还是站在一个战线上的。 窗外的阴着天，淅沥的雨水敲击着窗玻璃，叙述着这一早就到来的雨水。 施然赤着脚从床上下来，拉开了一旁书柜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红木盒子。 ——那里面装着她奶奶去世前留给她的镯子。 镯子是施然奶奶的陪嫁，她带了一辈子，养的镯子又亮又圆润，漂亮到曾经有人出价十几万，缠了小老太太半年，小老太太都没同意。 第33页 施然每次想起这个小老太太都会拿出这个镯子看看，七八年了一直如此。 只是这一次，施然打开盒子却发现镯子不在里面！ 慌乱的心跳比窗外雨点敲击玻璃的声音还要凌乱。 施然站在抽屉前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 这时她忽的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声音：「醒了？」 那声音冷冷清清的，一下将那颗凌乱的心压了下去。 房间的吊灯一夜未关，给这个小家在冬日的雨中增添了几分温情。 陈若瑜此时正站在楼下，身上还围着一件施然买来就几乎没有用过的围裙。 那乌黑的长髮被他随手挽在脑后，正随意的垂在她的肩上，多有几分温婉居家的感觉。 施然有一瞬恍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温暖的不像是她能拥有的一般。 「真的是对你好的人就在你身边，你看不见。」 小老太太在梦里对施然的教训又浮现在了施然的脑海里，她那赤着踩在地毯上的脚生出了几分温暖。 看不见吗…… 陈若瑜见施然迟迟不给自己回应，又道：「下来吃饭吧。」 施然忙回过神来，有些意外：「你还准备早饭了。」 「你昨天不是问我可不可以每天请你吃饭吗？」陈若瑜淡淡的回答着，稳稳噹噹的从一只食桶中盛出了一碗粥。 施然诧异于陈若瑜居然记得昨晚她跟她说的话，踩在楼梯上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么说昨晚她将自己压在床上的事情，她也记得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雨水敲击玻璃的声音，陈若瑜看着坐到自己对面的施然，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确定。她昨天的确喝多了，只记得自己是怎么跟施然回家的，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她睡着的。 陈若瑜自诩向来都是很能控制着得住自己的人，除了当她面对施然的时候。 酒精总能将一个人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那日从酒吧遇到施然是这样，昨晚…… 陈若瑜想着，嗓音平静的试探道：「昨晚我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而就是这样的试探，让施然的心里生出了几分顽劣。 她将自己的手臂撑在桌子上，勾起了狐狸的眼睛，直白的看着陈若瑜：「如果你把我压在床上不算的话。」 也就是这一秒，陈若瑜那向来平静的动作出现了一丝不平静的差错。 她那手里给施然舀饭的勺子顿了一下，粘稠的白米粒顺着勺子底滴落在了瓷白的碗边，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果然是没有克制住吗…… 施然总算是在看到了陈若瑜的一丝波动，她像是胜利者般笑了一下，又道：「我说你的睡姿真的是不够好，抱着我睡了一晚上，知不知道？」 陈若瑜闻言平静的将手里的碗放到了施然的面前，目光却变得晦涩了起来。 她对施然的喜欢隐秘而晦涩，是与她素来表现出的冷静与克制相悖的东西。 她怕自己克制住这一次，下一次就跟她与施然重逢那日般无法冷静下来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列行驶在斑驳轨道上的列车，迟早会有一天冲破轨道，彻底失控。 施然看着陈若瑜那恢復成窥探不到半分情绪的表情，仿佛想起来了什么，试探的询问道：「对了，那天你跟我搬家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红木盒子？」 陈若瑜看得出施然眼睛里的紧张，一边回忆着一边问道：「我看着你放进你的箱子里了，怎么了吗？」 「里面的镯子找不到了。」施然答道，声音充满了紧张跟失落。 「你的箱子当初收拾完就锁上了，不存在被搬家工人偷去的可能，路上后备箱也没有开启过。」陈若瑜分析道，「你昨晚刚喝了酒，可能前些日被你拿出来过，脑子一时想不起来放到哪里了。不如上公司里去慢慢想，不要着急。」 施然接过水，听着陈若瑜的理性分析，略微安了下心。 的确，丢是不可能丢的。 她一向把镯子保存的仔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她把镯子放在了哪里…… 不祥的预兆隐隐约约的在施然的心里泛起，就像玻璃上混乱的雾气。 雨水淅沥的沖刷着寒冷的大地，将还徘徊在零度的空气往下压了压。 直到下班去到便利店买晚饭，施然也没有想起过自己什么时候把镯子拿出来过。 她眉头紧锁的付了帐便当钱，手机也在这个时候震了起来。 宋怡还没有放弃挽回，又给施然发来了几条消息。 施然抬手就要划过去，却不小心误触，图片从屏幕里跳了出来。 窗外的雨势忽的大了起来，寒风擦着她的小腿涌进了便利店。 施然那双写着愠怒的眼瞳骤然放大。 宋怡发来的那张图片里躺着的赫然就是她今早那个空了的盒子里该装着的镯子。 这个曾经她最亲近的人…… 第十七章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连绵了一天的雨水在即将进入夜晚的时候逐渐大了起来，冰冷的沖刷着便利店的玻璃。 施然不想跟宋怡在微信上来回拉扯，径直给她拨去了电话。 手机听筒里先是传来几声忙音，接着便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声：「施然，你终于肯联繫我了。」 第34页 「镯子还我，不然我可以报警的。」施然直截了当的讲道，面容冷漠。 「别急嘛，镯子又不是我偷来的，当然要物归原主。」宋怡笑了笑，「不过最近我没有空，要忙作业，还要忙着我生日聚会的事情。」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年路过城南路碰到的那个中式庭院画廊？我拜託陈老师帮我租下来了，周末我生日就在那里过，到时候还有我的个展，你要不要来？陈老师也说很想你呢。」 施然对宋怡的生日跟画展实在是不感兴趣，只是她刚要拒绝，宋怡那边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施然，你来，我顺便把镯子还给你。你不来，那天人多，我随身带着等你，说不定就掉哪个犄角旮旯，再也找不到了。到时候报警也好，私了也罢，我没有镯子，就只能赔你钱。」 宋怡的话里句句带着笑音，像是裹着一层甜蜜的刀刃，狠狠的抵在施然的心口。 施然听着眼眉闪过一丝哂笑，目光变得阴鸷了起来：「那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到时候见。」 她向来不喜欢受制于人，自然也不会任凭宋怡拿捏自己。 宋怡没有听出施然语气的变化，又道：「对了，那天聚会比较正式，我家里的几个长辈也来，所以对穿着有要求。要不要我带你去做一身。这年头靠谱又工期短的裁缝可是不多了……」 许是得到了那头人的同意，宋怡的声音听着比方才还要温柔可人，体贴的仿佛早早就想好了。 可施然却没有给宋怡表现的机会，直接开口拒绝了：「衣服我会自己想办法，不劳你挂心了。」 虽然被拒绝了，但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宋怡没有再为难施然，抿唇一笑，道：「好，那我下周末就带着奶奶的镯子等你。」 施然没有情绪的「嗯」了一声，说罢便挂了这通电话。 雨水不断沖刷着吧檯前的玻璃，分崩离析的镜面上倒映着的全是她眼睛中的厌恶与失望。 施然戒备心很重的，要不是从一开始认定了宋怡，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弱点主动暴露给宋怡。 可就是这样的信任，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她拿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字一句的要挟着自己。 施然曾以为她跟宋怡分手也会是好聚好散，不至于到最后彼此折磨，结怨一生。 如今看来，她还是不够清醒，没敢把宋怡想的更差。 可实际上，宋怡比她想的还要差。 她要得到的东西，向来都是不择手段，过去帮她改作业是这样，如今要见自己一面也是这样。 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种阴沉的湿冷氛围中。 便利店门口传来一阵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吵闹声音，几个高中生从不远处的公交站跑了过来。 几个人共用一把伞，打闹着打闹着，一个小姑娘便落了单，独自站在便利店门口，看起来格外的无助。 施然看着，街道上被雨水沖刷的枯枝长出了青绿色的叶子，落单的小姑娘被淋的棉服也变成夏日轻薄的白衬衫。 雨点砸在地上发出淅沥的声音，施然听到在这仿佛她被抛弃的世界里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透明的白色雨伞将她面前的雨水全都拦截下，宋怡背着她那只红色的书包像是施然孤寂世界唯一的一抹颜色，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没带伞吗？我把我的借给你吧。」 「那我走了。」 …… 过去的回忆携风带雨的朝施然袭来，曾经的美好附着在她的心口，一点一点的被撕扯着拿下。 那夏末雨幕中梳着高马尾的少女终于还是遁入了雨幕，带着她最后的那一点美好彻底消失。 「呶。」施然推门走到在便利店门口避雨的小姑娘身旁，将她手里的伞递给她。 「以后不要忘记拿伞，会遇到不好的人。」 可能是施然的话跟行动差距太大，小姑娘不解的问道：「可是姐姐不是好人吗？」 施然轻扯了一下唇角，红唇妖冶的像是能致人性命的罂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小姑娘眼瞳有一瞬间的放大，被冷空气吹的发红的脸更红了些。 她紧握了握手里的伞，对施然的话表示不信，但也只当施然在跟自己讲道理，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便匆匆朝不远处的住宅区走去了。 下了一天的雨，便利店的伞都已经脱销。 施然目送小姑娘在远处的转角消失，低头看了眼今天草率穿来的小皮鞋，嘆了口气。 ——故作情怀同过去道别的后果，就是要冒雨沖向对面的公交车站。 忽的，施然感觉到一阵温热靠近，清冷的香气携着雨水翻新大地的清新落在了她的肩头。 面前近在咫尺的雨水被一段黑色的阴影阻隔，施然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跟自己一同踩在雨水中的黑色高跟鞋。 周遭的雨水突然变得飘忽而微小起来，施然缓缓地抬头来，便看到陈若瑜握着伞柄，身姿笔挺的站在自己身旁。 第十八章 不然我找几个金主爸爸吧…… 雨水将世界洗涤一新，没有掺杂着任何气味的清香冷淡又纯粹。 施然蓦的抬眸，正好撞上了陈若瑜朝自己看过来的视线。 「你把自己的伞给别人了，有没有想过自己怎么办？」陈若瑜面无表情的问道。 第35页 施然参不透陈若瑜这句话是在教育自己，还是只是单纯的疑问，干脆眼睛一弯，笑着回道：「这不还有你嘛。」 便利店有人进出，暖风穿过细雨吹过陈若瑜的脸庞。柔顺的额发微微浮动，在她那平静的眼神似有中涟漪波动。 「回家？」陈若瑜问道。 施然点了点头。 「上车。」陈若瑜说着便按了下手中钥匙。 明黄色大灯在雨雾中闪烁了两下，那辆施然曾经乘坐过的黑色迈巴赫就静静地停在路边。 从便利店到车里只是几步路的距离，施然坐进车里身上并没有淋到半分。 冷风从车的驾驶室吹进来，施然给自己繫上安全带，抬头却看到刚坐进来的陈若瑜肩膀处深了一个度，呢子布料的边缘处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 施然这才意识到，陈若瑜的伞其实并不算很大。 既然自己方才一路被好好的护在伞下，就一定是另一个人做出了牺牲的。 空调吹出的热风让施然攥紧的掌心变得温暖潮湿，方才在屋檐下的失望也因此慢慢消解下去。 不断沖刷着玻璃的雨水将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煳，施然想起了什么，对陈若瑜讲道：「对了，我的镯子找到了。」 「在哪里？」陈若瑜平静的询问道。 「被宋怡拿走了。她要我去参加她周末的生日宴会才会还给我。」施然道。 「你可以报警的。」陈若瑜讲着，就看到余光里的施然兀的笑了一下。 可那笑却不是乍时想通的惊喜，而更像是掺杂着许多无奈的自我嘲讽。 「这才是她心机之处。她跟我的通话全过程都没有承认镯子是她偷的，到时候我报警，她会说是这她捡的，或者收拾房子才收拾出来的，连判刑都判不了她。」 窗外的雨水将整个世界都打上了一层模煳的虚影，施然的眼睛里又重新涌上了许多失望的厌恶：「真的是不知道这些年是我一厢情愿的太深，还是她掩饰的太好，竟然没有看透她是这样的一个人。」 陈若瑜看着身旁那个因为这件事陷入阴郁的人，心上多了许多心疼。 那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耸动着，像是一场理智与感性无声的拉锯战。 只是还不等她伸出手，施然的声音便又从她耳边传了过来：「她不是说要我去给她过生日吗？我去就是了。」 施然看着窗外的雨景微微眯了下眼睛，纯黑的眼瞳里波诡云谲，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她要办个展，要请那么多的人，真不知道她的面子撑不撑得住。」 陈若瑜像是知道些什么，直白的评价道：「鱼目混珠，巧言令色，自然是撑不起来的。」 施然没想到陈若瑜接自己的话，只是觉得仿佛找到了跟自己站在一个战线的战友。 她其实一直都很习惯孤身奋战，这么突然听到有人符合自己，不由得在心底多了几分底气。 说来也是奇怪。 明明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却像是有了天大的依仗。 斗志昂扬的，仿佛一定可以做到一样。 只是再斗志昂扬的人在金钱面前还是不免要压弯了腰。 施然看着自己手机银行中显示的那所剩无几的钱，盘算道：「那你说，我穿什么好呢？比较中式的那些礼服，一定不便宜吧。要不去租一件，或者七天无理由？」 如果是过去，这个近四位数的数字她是绝对支付得起，可是现在她的身上压了个名为房贷的大山，吃都快吃不饱了，还怎么有钱出来买奢侈品。 这么想着，施然登上了她的微博大号，念念有词道：「不然我找几个金主爸爸吧，只要现在就能付给我一大笔定金，让我画啥都行。」 施然这么说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脸侧投来了一束目光。 陈若瑜不知何缘由的停下了车，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刚刚说出那种话的人。 天色比方才还要暗了些，车厢内的灯光昏暗。 施然没来由的有些心虚，但依旧嘴不服输：「怎……怎么了？我画什么稿子是我的自由吧。」 陈若瑜就这样沉沉的看着施然，漆黑的眼瞳仿佛一张天大的网，要将施然关押私藏。 时间在车厢里仿佛凝滞了一般，不知道过了半晌，还是只过了一秒，陈若瑜才轻启薄唇，道：「到家了。」 话音落下，时间的暂停也解除了。 施然看着陈若瑜主动递到自己面前的伞，有几分受宠若惊：「都麻烦你送我回家了，就不拿你的伞了，就这两步。」 可是陈若瑜却不然，依旧朝施然递着那把伞。 路灯在这时亮了起来，落在那一言不发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并不违和的温情。 施然也就没有再拒绝，接过了陈若瑜的雨伞：「谢谢。」 说罢，她便脚步匆匆的朝所住的那幢公寓小跑过去。 这个点并不算用电梯的高峰期，施然提着饭独自进入了空荡的电梯。 也是这个时候，她的手机传来了一声震动，很简单的一行字便随之跳了出来。 ——【伊卡洛斯：太太，约稿。[敲敲]】 施然看着屏幕上的小企鹅敲门，不由得脸上出现了许多笑意。 这个伊卡洛斯是她一个长期约稿客户，从她大学开始就跟她约私人订制的画稿，与其说约稿，不如说她规定一个范围施然自由发挥，是施然这些年遇到的脾气最好钱最多的固定金主爸爸。 第36页 最近一年伊卡洛斯都没怎么联繫自己，施然还以为她抛弃自己了，没想到她会在自己最需要钱的时候出现了。 施然不敢耽误，将便当匆匆挂在手腕上，迅速敲击着键盘：【这次约什么样的呀。】 那边回的也很快：【狐狸拟人，成年女人，古风，剩下的太太自由发挥就好了。】 【好。】施然果断的回道。 她最喜欢这样要求不多的金主爸爸了。 电梯很快就到达了施然所住的楼层，银色的缓缓大门打开，施然却迟迟没有出去。 她正犹豫着怎么跟金主爸爸商量这次多付一点定金的事情，就看到电梯门正缓缓关上。 施然忙按下了延迟关门的按钮，匆匆将手机放进口袋走出了电梯。 正当她打开门走进屋子的时候，贴着大衣的大腿就感觉到了一阵短促的震动。 不是伊卡洛斯的消息，而是一条来自一个熟悉帐户的转帐简讯。 施然匆匆扫了一眼简讯里这些年雷打不动的定金数额，有些沮丧的将自己摔在了沙发上。 怎么不早点说呢，这样看来自己还得再接一单才行了…… 忽的，施然好像察觉到了些什么不对的地方，忙从屁股下面把手机抽了出来，盯着刚才那条简讯仔仔细细的数起了零。 个、十、百、千……万。 ……十万！！ 伊卡洛斯这次给她的定金比她一张极高质量画稿还要高出一倍。 施然感觉自己打字的手都在颤抖：【您是不是打多了？】 却不想那边的人比她淡定的多：【没有，反正今年还会找你约画，就都先放到你这里好了。】 施然对伊卡洛斯这个十分放心自己的举动深深感动了，在给伊卡洛斯发去一个小企鹅笔芯的表情包后，便迅速切换聊天框，给陈若瑜分享道：【我有钱买衣服啦！[小企鹅拍肚皮]】 其实施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收到这个好消息后第一想法是分享给陈若瑜，而不是小八她们。 但毕竟是快乐的事情，就算对面这个人是个冰块脸也一定会被感染，给自己一个笑脸的吧。 然而施然想错了，陈若瑜发来的只是一句很符合她人设的：【恭喜。】 冷冰冰的，连个可爱的表情包都没有。 施然有些嫌弃，还不等她吐槽就看到聊天框中又跳出了一条消息：【你知不知道该去哪里定礼服？】 施然怔了一下，眼神里的苦恼只多不少。 的确现在钱是有了，可好像还真找不到地方把它们花出去。 公寓路边的迈巴赫安安静静的停在雨中，像是一只蛰伏于黑暗的巨兽。 昏暗的挡风玻璃上透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一条银行的简讯提示突兀的从屏幕上方跳了出来。 【您的尾号为9100的储蓄卡帐户11月26号19时21分转帐支取支出人民币1……】 只是没等挡风玻璃将简讯画面停留更久，坐在车里的人便抬手划走了它。 陈若瑜看着许久没有动静的聊天框，仿佛是预想到了施然的不知道，道：【明天下班，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 第十九章 你看咱们两个像不像是来偷情…… 雨终于在夜晚时分停了下来, 翌日的天空碧蓝如洗，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final工作室今天依旧是并不算忙碌的一天，施然将自己按工作进度稳步推进的人设图保存好, 便拉出了放在一侧的镜子, 精心补起了妆。 小八偷吃着放在施然桌子上的坚果, 将自己小半张脸挤进了施然的镜子里：「呦？这是打算下班了后干什么去啊？」 施然补唇釉的手不动声色的顿了一下。 自己跟陈若瑜的关系虽然的确算不上是多么的清清白白。 也就是因为这算不上的清白，才不能跟小八讲。 小八人如其名，是个喜欢听八卦跟讲八卦的人, 要是自己跟她说了待会下班要跟陈若瑜出去, 明天来上班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会变得不同起来，到时候做贼心虚的就是自己了。 施然轻抿着唇上的釉色，泰然自若的反问道：「下班就不能补妆了？」 「我现在可是单身。万一我在公交车上碰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因为脱妆而错过了怎么办？你陪给我呀？」 小八惊讶的拍了下手，「不愧是你我的施大美女，学到了学到了。」 而后她又摸了一颗干果, 瞧着镜子里的施然，含含煳煳的讲道：「不过你本来长得就好看，就是脱妆也还是很好看, 一击即中的那种好看。」 施然对小八的话很是受用, 心情极好的将自己一直都捨不得多吃的夏威夷果仁推给了她：「来，多吃点。」 也就是这个时候，施然的手机亮了一下。 小八注意到屏幕中一闪而过一行数字坐标：【f2, d区，054。】, 只是还不等她参透其中奥妙，下一秒就被施然迅速拿了过去。 发消息的人是陈若瑜，发的是她的车子在地下停车场的位置。 「什么呀？跟摩斯密码似的。」小八看到施然这副有些在意的样子, 很是好奇。 施然看着这一行数字，快速的头脑风暴道：「还能是什么，就是一个朋友的漫展展会的摊位，说要是我有空去的话，就去这里找她。」 「这么快先出摊位了？」小八问道。 第37页 施然闻言立刻表现出了一种秘密的状态，小声凑到小八耳边，道：「嘘——内部消息。」 「哦哦哦。」小八很少参加这种东西，信得也容易，小松鼠般点着头，「真不愧是你啊。」 已经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了，原画组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施然看着小八也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下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后她抽了张纸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便不紧不慢的又补起了妆。 陈若瑜刚才害得她差点露馅，自己让她在停车场多等一会怎么了？ 等到原画组的人走得差不多，施然这才提着自己包信步款款的走进了电梯。 写字楼跟地下停车场有很大的温差，施然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的麂皮长靴，敲在停车场空阔的水泥地上也格外的有气势，却也真的冷。 昏暗的灯光给寒冷又增加了一份情境上的凉，莹绿色的指示牌散发着瑟瑟的寒光。 施然寻着陈若瑜给自己的坐标朝前快步走着，忍不住裹紧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廓形羽绒服。 施然也不知道陈若瑜是不是故意的，d区位置比其他三区要偏僻很多。 她想着等到自己到了一定要好好的问问陈若瑜，她怎么想的，却不想刚走到d区，就看到标志牌下站着一个身形笔挺的女人。 原本预想中应该坐在车里暖暖和和等自己的陈若瑜此时正双手抄在大衣口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朝这边走过来的自己。 她好像站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头顶淡淡的萤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泛着一丝冷红色。 施然心里生出了许多负罪感，主动加快了步子，走到陈若瑜身边问道：「等了很久了？」 「不久。」陈若瑜嗓音淡淡的回道，说着便转身朝她停车的方向走去。 那随着声音吐出的气中带着徐徐的白雾，施然站在对面看得格外清楚。 她看着朝停车的方向走去的陈若瑜，也分不清她是不是在生气，忙跟在她身旁，道：「抱歉，我应该早下来会儿的，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陈若瑜回道。 那面容看起来依旧同平日般淡然，就像是沉寂大海的海面。 施然看不透海底究竟有没有波涛翻涌，只是心中依旧有愧，快步上前拦在了陈若瑜的面前。 陈若瑜就这样看着旁边这人像只狐狸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勐的一下剎住了脚步。 在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环境中，施然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她没有经歷过太多的复杂，明亮亮的眸子里写的都是一看就看得明白的真诚与歉疚。 陈若瑜嗅着空气中微微浮动着的属于施然身上的浅香，被凉风吹得有些僵硬的面色缓和了些。 她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的对面前人重复道：「真的没有。」 在外面等是她自己愿意等，怎么会因为她迟到而生气呢？ 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施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说着她就将手抄进了口袋，在里面翻了两下，便又拿了出来放到了陈若瑜面前：「呶。」 周围的灯光有些昏暗，陈若瑜看不清施然手里的东西，只得微微低下了头。 一颗老式黑白两色包装的话梅糖正安静乖巧的躺在施然那只柔软白皙的掌心中央。 「红糖味的，算是驱寒了。」施然补充着，就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可能陈若瑜这样的人不会喜欢吧。 只是陈若瑜并没有嫌弃或不喜欢，沉默着将这颗糖从施然的手中接了过来。 糖纸上还残留着施然掌心的温暖，陈若瑜就这样在施然面前将这颗糖剥开，放进了嘴里。 是甜的。 还有一点点话梅的酸味。 但还是甜的。 陈若瑜觉得自己的形容太过苍白，沉默的朝前走着，又将玻璃糖果在舌尖滚了两下。 不远处有一辆车缓缓地启动出去，带起的尘土在这一方空间翻飞，尾气擦过两人有些刺鼻。 可陈若瑜还是觉得，她舌尖上的那颗糖就是甜的。 在那辆车子驶去后，空阔的停车场又变得安静的下来，只有地上的两个人影在缓慢的移动。 施然偷偷瞧着身旁的陈若瑜，发现她的面色比方才要缓和许多，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缓了，便胆子又重新大了起来。 她看着这个几乎没有又车停这的d区，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小声的对身旁的陈若瑜开玩笑道：「你看咱们两个像不像是来偷情的情人啊？」 施然说着这话，身子也稍稍朝陈若瑜倾斜，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带着笑意就这样看着陈若瑜。 那微微捲曲的长髮在闭塞的环境中浮动出一缕暖香，暧昧又勾人的悉数落在了陈若瑜的肩上。 话音落下，陈若瑜的牙齿便一下抵在了话梅糖上。 圆润的玻璃糖球就这样被咬出了一条明显的裂缝，就像是这个向来淡定的女人脸上的裂缝。 陈若瑜知道施然只是一句玩笑，却是真的撞破了她的心思。 所幸地下车库的光线足够昏暗，陈若瑜的变化并没有被人发现。 她佯作无事发生的重新将糖球滚回舌尖，径直停在了她的车前：「上车。」 施然看着陈若瑜那脸上依旧如同冰块一般冷冰冰的表情，在心中说了一句「无趣」，还是乖乖的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跟着她上了车。 第38页 夕阳带着日光的最后一缕明亮将天空烧得火红，陈若瑜开着车同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逆向而行。 施然看着挡风玻璃前的夕阳逐渐被黑夜吞噬，枯藤老树逐渐在夜色中攀上了她的视线。 陈若瑜带着施然来到了老城区的一个古街巷子里。 厚重的文化底蕴将这里的砖墙青石板养的很好，尽管拓宽看道路却依旧没有破坏这里的风情。 沿着巷子朝里驶去，便出现了一个旗袍店。 陈若瑜将车子在店门口的梧桐树下停好，便带着施然走了进去。 店铺看起来不是很大，一眼望过去各种旗袍布料就已经堆满了这个小店。 施然逛惯了大商场，有些怀疑这种小店靠不靠谱。 风铃声在安静的巷子中响起，一个穿着条墨绿色绣牡丹旗袍的女人在这个时候从房子的里间走了出来，她看着走进来的陈若瑜脸上蓦的挂上了笑容：「呦，这是什么风把我们阿瑜给吹来了？」 「来买件旗袍。」陈若瑜简单的答道。 「定制？」女人问道。 「今天就拿走。」陈若瑜却道。 女人先是抿了下嘴，转而又无奈的笑道：「你就仗着你了解我占我便宜吧。我正好上个月得了一匹水蓝色的缎子，特别好看，还就按着你的身材做了一件，你等着我给你……」 只是女人的话没有说完陈若瑜便打断了：「不是我。」 而后她指着身旁的施然又道：「她身材挺标准的，我想你这里应该有。」 女人闻言挑了一下眉，一边打量着施然这个她第一次见的生面孔，一边凑到了陈若瑜身边，小声道：「怎么个标准法？睡过？」 女人的声音压得低低，还带着几分不正经的调侃。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这句调侃却是误打误撞的真事。 狭小的旗袍店兀的安静的下来，陈若瑜就这样波澜不惊垂眸瞥了一眼比自己低一头的女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无声的压迫落在女人肩上，迫使她收起自己的调侃，「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而后她便走向了站在一旁的施然，礼貌的讲道：「小姐可以先把外套脱下来吗？我量一量你的数据，给你那一条旗袍试试。」 施然不知道刚才这两个人说了什么，只看着她跟陈若瑜格外熟稔的互动，就能感觉到这两个人关系匪浅，心中也同时升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没敢怠慢，这么想着便有些拘谨的点头褪下了身上略显臃肿的外套。 只见施然将宽松的羽绒服脱下来，女人方才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颜色，忍不住感嘆道：「这何止是标准，简直标緻。」 「你等着，我正好有一条旗袍，等一会啊。」 说着女人就带着些施然看不明白的兴奋快步走进了里间，门上的帘子被她带的哗啦啦作响。 「她叫言宁，是我的朋友。」陈若瑜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主动跟施然介绍道。 施然有些好奇，接话道：「多么好的朋友？」 却不想只得到了陈若瑜一个很直的答案：「普通朋友。」 施然有些无奈的笑了，她略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周沅姐呢？」 「普通朋友。」陈若瑜又答道。 施然闻言微眯了下眼，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宋怡呢？」 天已经完全黑了，店铺里的灯光通过几处玻璃的反射显得格外明亮。 陈若瑜站在一面清晰的立镜前，平静的面容没有一丝破绽：「不熟。」 也就是这个时候，里间传来了言宁的声音：「刚才是不是我幻听，我怎么好像听到了那朵白莲花的名字？」 那声音听起来很是不友好，细高跟鞋敲得木地板嗒嗒作响。 陈若瑜有心给施然遮掩，淡淡的回道：「没有，你听错了。」 「没有最好。」言宁面容稍缓，却又像是憋不住话似的讲道：「算算这个人今年也快毕业了吧，还不知道要继续靠在你家吸多少血呢。当初就凭着那么一件事在你家扮可怜做羸弱，竟然有了今天，真的是我当初小瞧了她，我……」 言宁的话说的愈发愤慨，施然也敏锐的察觉到陈若瑜跟宋怡之间并不愉快的往事。 只是言宁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陈若瑜的声音响了起来：「言宁。」 那声音冷冷清清的，顿时就将言宁跑远了的题拉了回来。 她缓和着笑了一下，将手里的箱子打开，对施然道：「咱今天不说这个，来，试试这件旗袍。」 施然没有理由让言宁继续讲下去，只得将自己窥到一点的事情偷偷在心里藏下，点了点头便接过了言宁递来的旗袍跟衬裙。 那旗袍刚刚落在施然的手上，就让她有一种惊喜的感觉。 那柔软而轻盈的料子垂顺的覆盖在她的掌心，微微的冰凉感却又让人不觉得刺骨，反而是像玉那般的温润。 宝相牡丹配着缠枝莲做暗纹，有海波纹出没其中，只在灯光下那么一放便觉得惊艷。 并且盘扣处还绣有一株青菊，同色系的颜色交替变幻的栩栩如生，就像是点睛之笔。 施然顿时觉得果然这不人不可貌相，小店也不能轻瞧，礼貌道：「那我进去换一下。」 言宁点点头，看着施然走进了试衣间换衣服，便坐到了陈若瑜身旁的沙发上，带几分审视的看着自己这个好友，道：「阿瑜，这个人是谁呀？」 第39页 「施然，我工作室的原画师。」陈若瑜不紧不慢的答道。 「只是一个原画师就能劳您大驾亲自带到我这里来？」言宁显然不信，嘆了口气道：「哎呀，有的人都要了我的宝贝了，却还不跟我说实话。你知不知道，我这件旗袍，是我亲自画的花稿，又去南边找苏绣的绣娘绣了一个多月，前些日这才刚刚做出来，我还没有捂热乎呢，就让你带来的人给碰上了。」 陈若瑜却不然，无情的揭露道：「是你穿不起来。」 言宁被陈若瑜噎了一下，一双眼睛幽怨又无奈的看着这个她从小就说不过的髮小，「阿瑜，你怎么能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就算她是你的新猎物……」 「不是。」言宁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陈若瑜打断了。 言宁闻言声音戛然而止，旗袍店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忽的一阵冬风从门口勐地吹了过去，店门口枯黄的落叶捲地而走。 陈若瑜微微抬眼看着欲言又止的言宁，道：「是她。」 陈若瑜的嗓音淡淡的，同中央空调运作的声音很快消逝在这间并不算大的旗袍店中。 可这声音却又像是平地一声雷，无声的炸得言宁坐直了腰，琥珀色的眼瞳顿时瞪得熘圆，红唇张了又张，吐不出一个字。 「不是，她，她不是跟……」 「分了。」陈若瑜道。 言宁闻言勐的顿了一下，接着脸上就跃出了无数笑容，要不是忌惮着施然在对面试衣间，她就要拍手叫好了：「分的好啊，我就知道她留不住人。你放心，我今天为了你豁出去了，一定把她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倒也不必……」 「哗啦——」 陈若瑜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对面的试衣间传出了帘子拉开的声音。 深褐色的亚麻帘子收束在一处，施然穿着那条铜青色的旗袍从里面走了出来。 灯光从试衣间的上方打下，缎子上的暗纹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浮动，像纱一样轻盈。 那盈盈一握的腰在略微宽松的剪裁下若隐若现，含蓄却万种风情，是那些故意将旗袍掐出腰身的人远不能比拟的。 陈若瑜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目光再也不受克制的毫无掩饰的停在了施然的身上。 光影就这样恰到好处的落在施然的脸上，将她的五官精緻的描绘于陈若瑜早已烂熟于心的脑海，恍惚间她就想起了前些日读过的一首诗。 「我过于狂暴的激情令我反常， 爱的过多让我的爱变成哑巴。 但我的眼睛必定已向你表明， 我为何沉默，琴弦为何松弛。」 「怎么样？」施然走到陈若瑜跟言宁的面前，手腕搭在了一起。 许是言宁自己也穿旗袍的原因，整个店里的温度比寻常店里要高上不少，施然褪下衣物换好衬裙跟旗袍也不觉得有多么冷，只是她从来都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每迈出一步都觉得拘束，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言宁抢在陈若瑜前头连连点头，肯定道：「太好看了，就好像我当初画这个稿子就是为了让你穿上一样。腰也不用改，裙长也不用修，我的青菊也全都保住了。」 言宁的声音听着就透着喜悦，施然心中的拘束顿时少了大半。 她带着几分明艷的自信跟期待，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陈若瑜：「陈总监觉得呢？」 陈若瑜听到施然的声音，不做痕迹的将自己的目光从施然的身上转移。 只不过她始终没有说话，沉默着走到一旁的化妆檯上，从里面认真的挑出了一条珍珠项鍊。 施然没有看懂陈若瑜这个动作的意义，亦或者心里已经瞭然。 无名的心跳加速让她的心脏又一次细密的跳动起来，她就这样站在原地像是预料到了，又像是没有预料到那样，垂眸看着地上那个属于陈若瑜的影子一点点走向自己，直到她脚尖的影子抵在了自己的脚尖上。 那纤细修长的人影遮住了施然的半边脸，圆润的珍珠在她的注视下落在那铜青色的缎子上。 熟悉的寡淡清香又一次擦过了她的鼻尖，一同降临的还有两人距离突然拉近而产生的温热。 旗袍店里安静的要命，言宁也知趣儿的走到了里间去找东西。 施然的耳边现在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不敢妄动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头顶的光悉数落在陈若瑜的侧脸，将她的侧脸细细的勾勒。 施然轻轻地吐息着，便看到那垂下的眼睫因她而微微颤动，却也因为那根还没有带上的珍珠项鍊而专注。 陈若瑜的动作优雅而有分寸，同施然保持着很规矩的距离，行为举止全然是君子所为。 只是她挽起来的袖子将小臂裸露，细腻微凉的肌肤似有若无的蹭过施然的脖颈，就像那晚她揽着自己的脖子轻声呜咽时的感觉一样。 清香与孤高因为食髓知味而染上暧昧的颜色，变成了对施然来说最致命的撩拨。 她就这样定定的站在原地，被手指无意触到的肌肤像是有火燎过一样灼热起来，格外要命。 半晌，陈若瑜将珍珠项鍊给施然戴好了。 她略微后退了一小步帮施然整理着项鍊，不动声色的瞧着她藏在长发下那绯红的耳垂，回答了她刚才问她的问题：「很好看。」 第40页 「谢谢。」施然闻言回过了神，安静乖巧的不像平日里的那只小狐狸。 一来一回的两句话落下，店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响起。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立，却在这暖黄的灯光下多了许多无声胜有声的暧昧感觉。 而就在这时，方才去到里间的言宁捧着一件深棕色的圈毛大衣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就给施然披在了肩上。大衣的分量很实，施然没有准备，猝不及防的被压得肩膀塌了一下。 「这是我上个月从b市淘来的古着，配这件旗袍正好。」言宁格外满意的看着施然这一身搭配，「这个珍珠项鍊，点睛之笔，到时候出场穿这么一身，无论是什么场合都能镇得住。」 施然虽然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但是时尚杂志推文也没少看，纵然她不清楚这旗袍的价格，也知道身上这件古着大衣跟珍珠项鍊绝对不便宜。 她手头只有金主爸爸昨天给的那十万块，断然是不够的：「这可不行……」 只是施然拒绝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言宁打断了，「衣服衬人，人也得撑得起衣服才行。这衣服送给你都不算是亏了我。」 说着她便看向了站在施然身旁的陈若瑜，道：「对吧，阿瑜。」 陈若瑜是知道施然有多少家底的，也明白言宁的意思，便顺着言宁的话点了下头：「言宁说的没错，你不必有负罪感。」 只是尽管如此，施然还有些迟疑。 毕竟她跟言宁的关系实在还达不到白拿她一件古着的程度。 她认真考虑了一下，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言老闆，这件大衣算是我借的，用完后我会送去干洗，然后再还给你。」 言宁没想到施然会选择不占这个难得便宜，看向陈若瑜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认可。 她这人也爽快，就没有跟施然再来回客气，点了点头便朝柜檯走去：「行，我给你开单子，今天就算是交下你这么一个朋友了。」 施然听到言宁这么说狐狸似的眼睛弯了弯。 不知道是为了交到这么一个朋友而感到开心，还是为了自己正在逐渐融入陈若瑜的圈子而感到高兴。 . 时间很快就到了宋怡生日宴会这天，晨光落在流光的缎子上格外明媚。 昨晚预告的小雨被和煦的冬阳代替，不知道是在庆祝宋怡今天的生日，还是在为施然今天要做的事情铺路。 一早闹钟还没响，施然便懒洋洋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就坐在了落地窗前的化妆檯前，精心准备起了今天的妆容。 施然刚刚一次性画出了一对格外漂亮的眉毛，手机便传来了几声震动，两条消息都挂在她的列表上。 【陈若瑜：在家？】 【宋怡：要不要我去接你呀？】 施然自动忽略了下面那一条，点开了陈若瑜的聊天框：【怎么你要来接我吗？】 【顺路。】陈若瑜回道。 施然有些意外：【怎么，她的生日聚会你也要到场吗？】 【嗯。】陈若瑜面无表情的敲着屏幕，目光晦暗。 她并不喜欢有宋怡在的场合，从小到大都是。 只是她从来喜不形于色，在所有长辈的眼里都是乖巧听话的孩子，按部就班的长大，从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所以当她在高三突然决定要出国的时候，把家里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老头子更是怒不可遏。 可是她原本就是长着反骨，不过是蛰伏在嵴柱之下，没有被人察觉到罢了。 不被人察觉到，不等于就不存在。 手机在即将息屏的时候亮了起来，陈若瑜看到施然发来的消息的眼睛微微的眨了一下。 施然还记着前几天她跟陈若瑜在言宁的旗袍店时的对话，半猜半琢磨的问道：【家里的硬性要求？不去不行？】 既然存在就一定会被某个人察觉到。 陈若瑜很开心，察觉到这一点的人是施然。 阳光穿过飘过的薄云，柔和的落进了停在路边的迈巴赫内，连带着陈若瑜的表情都温柔了。 她就这样看着施然发来的消息，手指轻轻敲击着屏幕键盘，佯做平静的回覆道：【所以才要来接你。】 施然看到陈若瑜发来的消息，笑了一下，【怎么？是因为同病相怜吗？】 而后她又看了眼自己摊在桌子上的这些个化妆品，又道：【那你得多等我一下，我还没有化完妆，有可能十分钟，十五分钟，所以不要再在外面等我啊！】 一连两条消息发出去，房间突然安静的有些有些过分。 施然一边夹着睫毛一边注意着手机的唿吸灯，可是等到她睫毛膏都涂完该等来的消息还是没有等来，倒是宋怡烦人的发了好几条消息，要让施然把她家的住址发给她。 施然看着这些消息心烦得很，手一点就把这些消息全消了。 而后她拿起了被她宝贝的放在沙发上的古着战袍，提着包便利落的出了门。 ——虽然已经施然叮嘱了陈若瑜不要在外面等她，但是为了防止她再像上次那样从外面等了自己很久，她还是早出了门。 果不其然，施然刚走到大厅，就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还有那个熟悉的人。 阳光总是偏爱美人，哪怕是冬日也不例外。 第41页 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被打上了虚化，陈若瑜就这样站在车前，神色清冷，目光淡淡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她今天穿了一件格外衬肤色的浅杏色的大衣，茧形的轮廓将她整个削瘦的身躯笼罩其中，只露出一截儿被米白色短靴包裹着的纤细的小腿。 那柔顺的长髮堆在脖领处，恰到好处的捲曲减少了她身上的清冷感，也跟着多了许多施然未曾见多的安静温柔。 门口的自动门缓缓打开，冷风骤然吹在施然的脸上，让她的失神迅速回归。 她微攥了攥有些凉的手，看着站在风中的陈若瑜，快走到了她面前，问道：「不是让你坐车了吗？怎么又在外面等？」 「刚出来。」陈若瑜淡淡的回道。 施然却看到了她脸颊没办法遮掩的微红：「骗人。」 陈若瑜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只帮施然打开车门：「先进车里。」 车内比室外要暖和很多，施然忍不住将手放在出风口暖和了一下。 她看着从另一侧坐进驾驶室的陈若瑜，接着刚才的话题教育道：「你以后不要在外面等我了，我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能找不到你不成？」 施然说的信誓旦旦，陈若瑜却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就这样无端的变得晦暗了几分，连光也透不进去。 沉了片刻，陈若瑜转身像变魔术一样将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递给了施然，「给。」 施然就算还有心想跟陈若瑜计较，目光也一下被这份早餐勾过去了。 她看着煎饼果子跟豆浆的外包装，惊喜极了：「这是咱学校那边的煎饼果子跟豆浆吧，我好久都没有吃了，还怪想的。你什么时候买的？！」 「顺路。」陈若瑜淡淡的答着，庆幸于自己没有记错。 香醇的豆子香气跟鸡蛋面煳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将这干净高档的车里充斥着烟火的气息。 施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高中学校那边早餐了，原本还带着些不情愿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完全忘了从一中到她家这里要绕大半个s市。 太阳已经渐渐升到了穹顶之上，车子也缓慢的汇入了车流。 在经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红灯时，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喝了一半的豆浆放到了一旁的杯托上，伸手掏了掏大衣口袋，道：「呶。」 阳光从挡风玻璃上毫无遮掩的落在施然摊开的手心上。 又是一颗话梅糖。 仿佛是在以物易物似的。 陈若瑜瞧着没有迟疑，从施然的手里接了过来。 那手指轻轻的略过施然的掌心，带来了几分独占的温暖。 陈若瑜握着糖，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 施然回答着就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真的如她说的那样毫不客气。 . 冬日来临后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已经尽数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立在两侧看上去有些寂寥。 因为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一路上还算通畅，陈若瑜载着施然很快就来到了宋怡生日聚会所在的小北港。 小北港的一座典型的苏式园林建筑，婉约而秀丽，看起来受不得风雪摧残，却在北方扎了根。 停车场的旁边紧挨着一座亭台小榭，虽然没有北方的雪景作衬，但只是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也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施然透过玻璃看着不断向她靠近的景色，虽然距离上次到这里已经时隔一年，但上次来时带给她的惊艷到现在依旧成立。 停车场里停着的车并不算是很多，但陈若瑜的迈巴赫停进去却显得有些泯然众人了。 对面树影交织的庭院里有不少人影闪过，宋怡好像有意将她这次的生日聚会做大，请了不少有名望的人。想来也是，她今年就要研究生毕业，是要开始给自己进入画界造一些声势了。 施然想到陈老师也回来，又接着联想到了陈若瑜跟陈老师有可能的关系，想着今天自己是来砸场子的，觉得还是不要给陈若瑜添麻烦的好，便主动避嫌道：「我先下去吧。」 陈若瑜闻言转头看向了施然。 但是她还是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施然就已经干脆的解开安全带从车子上走了下去。 深棕色的大衣随着主人利落的步伐摇曳在冬日的暖阳下，偶尔露出铜青色的缎子就像是冬日寂寥中唯一一点颜色，似有若无的绽开在陈若瑜寂寥寡淡的视野。 她知道施然在有意跟自己避嫌。 可是为什么她不问问自己愿不愿意帮她呢？ 安静的车厢里缓缓的嘆出一缕吐息，陈若瑜目光沉沉的注视着愈来愈远的施然的背影，剥开了她刚刚送给自己的那颗话梅糖。 还是甜的。 却多了一点上次她没有尝出来的酸涩。 今天真的是个入冬来难得的一个晴好天气，施然嗅着空气中浮动的清新心情略放松了许多。 只是她这种美好的心情没有维持多久，便看到一个她格外熟悉的身影站在宴会入场的门口。 宋怡今天穿了一条有着鲜明20s风格的低腰廓形裙，香槟色的缎子铺满了细碎的钻石，奢华又颓靡的让人一下就联想到了《了不起的盖茨比》。 施然不太想跟宋怡有接触，可是宋怡却仿佛一直在门口等她那样，在看到施然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矮跟小皮鞋敲击着有些凹凸不平的地砖，衬得主人的声音也带着欢快：「施然你来了，怎么我的消息你都不回我呢？我从刚才开始就在外面一直等你，手都凉了。」 第42页 这么说着，宋怡便像过去那样要将自己的手放到施然的口袋里。 可是这一次她的手刚擦过施然的手背，便骤然落空了。 有的人说刚刚，脸颊却是凉的。 有的人说一直，手却是热的。 施然就这样表情冷淡的看着宋怡的表演，面无表情的朝一侧退了半步，重新跟宋怡拉开了距离，伸手道：「镯子还给我。」 宋怡的手落了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垮掉，但很快又恢復了过来。 施然退，她就进，声音仿若撒娇一样的甜腻：「不是说好了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才能还给你吗？你这连我的门都没有进，蛋糕也没有，怎么就算是参加了我的宴会的？」 「你说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对这里又不熟悉，我得带着你呀，顺便给你介绍我们家今天来的几个长辈，都是工笔画大家。」 说着宋怡便朝施然走了一步，向施然伸出了她的胳膊，示意施然挽住她。 她做了一个天大的网，算准了以施然的人际关系到这里一定会是孤身一人，肯定要不得不依附于自己。自己今天只要表现得关心她一些，事事都为她着想，她心中感动，就会又回来了。 宋怡自认为没有人能轻易绕过七年的感情。 可是她忘了，她是个那个例外。 施然也会是。 冬日的微风在施然的视线中吹拂过湖面，将凝滞的湖面掀起层层涟漪。 而就在这片波光粼粼中，施然注意到已经停好了车的陈若瑜正朝这边走过来。 像是一个救星。 施然在心里小声的念了一句「对不住了」，脚步从容的走到了陈若瑜跟前。 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映着湖面明媚灿烂的光，在陈若瑜的视线中微微弯起，仿若夹着许多夏日花蕊中的蜜糖。 施然就这样当着宋怡的面挽上了陈若瑜的胳膊，红唇勾起带着暧昧的笑意，声音听起来比宋怡的还要甜上三分：「怎么停了这么久，咱们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第二十章 （修） 陈若瑜，我来救你啦…… 日光微微西斜, 枯枝倒映在湖面的影子微微波动。 施然挽着陈若瑜的手迟迟都没有放下，她们两个就这样并肩朝宴会所在的临水小栋走去。 风带着水汽掠过陈若瑜的手臂，纵然没有阳光的照拂她也不觉得寒凉。 「听说这次陈家那三位都到场了, 真是够给面子的了。」 「这个宋家的小姑娘今天是要出尽风头了, 先不说别人, 陈饮冰这些年了，什么时候出席过这种场合。」 「我可听人说，陈饮冰有意将自己这个外甥女培养成她的接班人？」 「可他要真的培养怎么又把宋怡放在陈远山名下？」 「不知道, 人家家里的私事, 咱们怎么能知道清楚了。」 「待会可以去问问式微。」 …… 几个路过的夫人讨论的声音从蔷薇架子后传了过来，施然无意听见，却记在了心里，旁敲侧击道：「陈远山是你的？」 「二伯。」陈若瑜回答道。 「那陈饮冰是……」施然又问道。 「我爸爸。」陈若瑜道，「陈式微是我姑姑。」 陈若瑜点到为止，施然也瞬间瞭然了陈若瑜同宋怡那一层为外人所不知的关系。 怪不得当初宋怡二战家里给了她那么大的压力, 这么个近水楼台的机会，她只要攀上就能飞上枝头了。 想到这里施然便不再深挖，评价道：「果然是大家, 你们家的名字都挺有意境的。尤其是你姑姑跟你的。式微式微胡不归, 相必两位老人也是想让女儿能长久的陪伴身侧吧。」 「而你便是怀瑾若瑜，是你爸爸跟妈妈的宝贝吧。」 施然说着眼睛里闪过了几分羡慕。 她的名字来的很草率，原本他爸给她起的是施男, 小老太太没听清楚才给报成了施然。 也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就是希望能得个男孩。 微风拂过两人身旁, 撩起了施然脸侧的长髮，陈若瑜将施然眸子里的变化全都放在了眼里，轻声道：「怀瑾若瑜兮, 穷不知所示。我妈妈生下我就离世了。」 意思就是怀揣着美玉，妻子离世，不知到该给谁看。 纵然宝贝，其实也是一种被遗弃。 施然想起了周沅曾经给自己讲过的那一点点陈若瑜家里的事情，也想起了高中校园里陈若瑜永远孤身一人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种高岭之下是不被人窥到的孤独的感觉。 可谁又是一开始就会主动选择孤独呢？ 她不是，陈若瑜也不一定不会是的。 方才吹拂过的风又折返了过来，落叶簌簌而下，周遭变得扰乱又静谧了起来。 施然在这时昂起了头，将另一只抄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注视着身旁的陈若瑜道：「你可以给我看呀。」 施然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冬日中显得格外清脆，乘着风一下就抚乱了陈若瑜的长髮，还有她一时低落的心。 陈若瑜感受得到她那迟缓冷漠的心正咚一声咚一声的为面前这个人热忱的跳动着。 想着安慰人，却反被人安慰了。 陈若瑜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金灿灿的一轮圆日就这样落在施然的身后，让她比记忆中还要耀眼。 . 第43页 两个人走的不算快，到了邻水小栋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宋怡正被众星捧月的站在陈远山身旁，好不热闹。 「小怡就是不错，您看着山水画的多有意境，在陈老师手下精进了不少呢。」 「要说也得是宋怡有天赋，不然陈老师教过那么多人，也没有见过能画的这样好的。」 张然同汪年因正挽着一个同宋怡眉眼相似的妇人，哄得她格外开心。 施然去宋怡家拜访过，认得这个人就是宋怡的妈妈，而宋怡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陈远山则站在一旁点了点头，道：「小怡的确资质可以，偶尔几笔还能让我惊艷。这孩子懂得内敛，那几幅很不错的画都没有挂出来，很是难得了。」 施然听着陈远山的话，沉默的环视了一周这屋子里的画。 所谓的内敛不过是宋怡心虚，她很聪明，没有选被自己润色过的那些画，而是选了些中规中矩的，成全了自己的名声，也造了一份声势。 正说着，宋母就率先注意到了刚刚进门的施然跟陈若瑜。 她端详着陈若瑜，眼眉弯弯，格外慈爱：「若瑜来了，外面冷不冷？」 陈若瑜微微颔首，礼貌的回道：「不冷，姨妈。」 听到自己母亲这么说，还在一旁跟人聊天的宋怡勐地抬起了头。 她远远的看着施然跟陈若瑜站在一起的画面，突然觉得格外刺眼。 那轻盈的铜青旗袍在灯光下悄然散发着的万种风情，怪异的占有欲在宋怡的心中发酵。 明明当时她同施然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今天这个人不属于自己了却愈发的想要拥有。 也是同时，宋母也注意到了站在陈若瑜身旁的施然，有些疑惑：「小然怎么是跟若瑜一起来的？」 「阿姨，我……」施然刚要开口，却不想就被一旁的宋怡打断了：「妈，您站累了，要不坐下歇歇。」 施然见宋怡这个反应就知道她并没有把她们两个人分手的事情告诉她妈妈，甚至可能连陈远山也并不知情，大抵她还在做自己今天被她哄一哄会回去的梦。 宋怡接着跟汪年因交替了一个眼神。 汪年因立刻会意，岔开了话题道：「小怡，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吗？」 宋怡点点头，看向了一旁的陈远山：「那老师我就献丑了。」 陈远山点点头，张然见状看着站在一旁的施然，意图不明的提议道：「施然我记得你曾经上过陈老师的课是不是？要不要也去画一幅，让陈老师看看？」 说着张然也不等施然回答，便兀自话锋一转，自说自话道：「哎，你瞧我这脑子。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已经转行做了原画，这些事情是不是都已经荒废了吧，画出来怕是要贻笑大方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张然的话里表面上是不经脑子，实际上却是暗戳戳的暗讽。 写意工笔不比原画，可以不断撤销修改。宣纸上作画，一笔落下就如下棋无悔，怎么也改不了，是最考验画师的。 今天这个场合请的人基本上都是在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施然被张然这么一说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在鄙视链上还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 几双眼睛就这样同时看向了施然，目光里写满了审视打量。 施然本是想拒绝的，可也不想惯着张然的这张嘴。她知道张然这是想帮宋怡出气，但没有打脸打到面前来还忍气吞声的道理。 施然微微笑了一下，在张然看热闹的目光下欣然同意了：「好啊，我也想看看我跟陈老师学的东西到底有没有忘记，要是画的不好陈老师可不要训我。」 陈远山听着笑眼盈盈的走到了施然身旁，道：「倒是有两年没有看你画画了，不要有压力。不过是过生日助兴，画得不好也无伤大雅。」 「老师说的对。我当然比不上宋怡她这个专业学画的。」施然也笑笑，弯弯的眼睛扫过宋怡，就看到她脸色已经泛上了些难堪。 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宋怡是最清楚的。 宣纸平铺在桌上，枝头的麻雀像是看热闹那般呕哑嘲哳的聚在了一块。 外行的画没什么的好看的，大部分的人都去宋怡那边给她捧场了，施然这边就显得有些冷落，墨香之外唯一一缕淡淡的清香陪在她身旁，令人心静。 在旁人来看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兴趣的陈若瑜正站在施然桌旁，平静的注视着这个作画的人。 阳光穿过窗棂，被分割成许多分，将周围的嘈杂人群都打上了虚影。 施然微微低伏下的身的影子安静的落在一侧，同陈若瑜的影子交织在一起，遗世而独立。 就在这时，陈饮冰跟陈式微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头子不动声色的将远处的这些都放在眼里，目光跟着他的女儿在施然的身上多停了几分。 陈远山是第一注意到陈饮冰的人，礼貌的迎上去：「大哥，您下来了。」 「看着下面很热闹，就让式微陪着我下来了。」陈饮冰道，「这是在比画？」 「没有，不过是她们年轻人在宴会开始前无聊，作画取乐，图一乐罢了。」宋母说着就给陈饮冰让出了观看宋怡作画最好的位置。 不过陈饮冰并没有要亲自看宋怡的画的意思，对一旁的陈若瑜招了下手，道：「若瑜，你来。」 第44页 陈若瑜闻声不动声色的将落在施然身上的目光，从容的走到了宋母让出的位置。 宋怡的画做的不快，到现在还只有一个山头出现在纸上，透着半点虚伪的巍峨。 「这个地方应该折一笔，才能体现出山的巍峨。」陈若瑜一针见血的点评道，声音不冷不热。 宋怡没想到陈若瑜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声音柔弱的辩解道：「因为是园子里的假山，所以就画的没有那么巍峨。」 陈若瑜却不然，毫不留情的点破道：「假山之贵重在真，太过虚浮的线条也根本撑不起一个『假』。」 陈远山听着也点了下头，语气里透着点失望：「宋怡，你这副怎么跟过去差得有点多，是筹办生日聚会累找了吗？」 这句话让宋怡本就心虚的手顿了一下，豆大的一滴墨骤然在画纸上蔓延开来。 陈远山多为关心，宋怡也顺着点了下头道：「……是有点累了。」 而后宋怡放下笔，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陈若瑜：「阿瑜果然还是阿瑜，木石之心，即使不做画了也一眼就看出我的毛病。我的天分本来就不如阿瑜，回去一定会再多加练习的。」 这话说得让在一旁作画的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跟张然不愧是好朋友，真是做得一副好态度，明里褒暗里贬，讲陈若瑜不近人情，戳陈饮冰最在意的事情，捎带手表现一下自己的谦卑。 只是宋怡没有想到，陈若瑜这次并没有同过去每一次那样沉默，而是就这样看着她的画，语气淡淡的指出：「笔拿不稳，不是天赋的问题，是你手的问题。」 宋怡闻言神色当即就垮了，攥着画笔的手更是紧了几分。 以前她这样说，陈若瑜都不曾怼过她，就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她以为是因为她性子冷，不会跟自己争辩，便到处拿自己跟她做对比，明褒实贬，卖惨卖的一把好手，把她的姑姑跟二伯的独宠抢到了手里。 怎么如今却变了？ 宋怡可能永远都想不到，陈若瑜过去不做，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而如今她多了一个人要护着，就断不会再给宋怡利用自己的机会。 窗外的天空上飘过了一朵厚云，屋子跟着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站在一旁的陈饮冰无心再听那边的对话，背着手来到了施然这边。 却看到施然铺展开的画纸上已然站着一只灰麻雀，圆滚滚的站在树枝上，格外的憨笨。 「怎么想起来画这个？」 陈饮冰的声音兀的从施然的头顶落了下来，在一旁看热闹的施然也忙回过了神来。 而后她将手里的笔一放，看了看自己画的这只麻雀，又看了看那聚在一处的人群，笑意渐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苏轼的一首诗『寒雀满疏篱，争抱寒柯看玉蕤。』」 陈饮冰明白施然话里的意思，着实被这这个小姑娘逗到了，背着手也跟她笑了一下，难得的抛出了两个字：「不错。」 在一旁的陈远山听到了他哥哥的评价，也走了过来，打眼一看便道：「施然，这许久不见画技见长啊。」 施然笑了一下，目光瞥过站在不远处的张然：「虽然是工作两年了，但工作上不少也能用到，也就没有荒废。」 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尴尬，张然的脸色也变得跟宋怡一样的不好看了。 后来的陈式微并不认识施然，打量着问道：「这孩子天分这么好，我竟然不认识。」 「这是施然，是小怡的女朋友。」陈远山主动介绍道。 只是这句话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施然就接着更正道：「老师我跟宋怡月初就已经分手了。」 宋怡脸色霎时变得更难看了起来。 她没想到施然会这样直白的在陈远山介绍完后直接挑破她俩现在的关系，脸上全是意料之外。 陈远山有些惋惜：「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这些日都没见你再来画室。」 宋母则缓和气氛道：「虽然分手了但还是朋友吧，今天小怡生日不也是来了。」 施然闻言对宋母抿唇一笑，看起来仿佛是要默认一般。 只不过她可是施然，怎么可能为了点长辈前的礼貌就吞下这只苍蝇。 她摇了摇头，道：「也算不上朋友了，我有东西在宋怡那里，但是宋怡最近好像很忙，抽不出空来，我就亲自过来了。」 说着施然就转向了宋怡，白皙的手往几人视线中一摊，道：「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 直白却也留了三分薄面，话都没有说透。 宋怡就这样被施然推到了众人的中央，还是并不光彩的中央，计划全都落了空。 她瞥了一眼她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撒谎成性：「可镯子不在我这里，我要来回走怕丢了，所以放在包里了，现在在车里，要我去拿吗？可宴会就快要开始了，来不及了怎么办。」 施然自然不会因为宋怡这话心软，不过宋怡这话也不是说给施然听的。 陈式微向来耳朵软，听到宋怡这么说立刻就像开口缓和，却听到一旁传来一声轻响。 陈饮冰将念珠砸在手里，很少参与这种事情的他抬眼看了眼宋怡，严厉的提醒道：「物归原主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件事情本就是你做得不够周到，又怎么能要求别人体谅？」 第45页 宋怡顿时有些骑虎难下，红这一双眼睛道：「姨夫说得对，是我做的不对，我这就去拿……」 「宋怡，还是我去吧。」汪年因说着就走到了宋怡跟前，「这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你在这里招待几位长辈。钥匙是不是在你这件外套里？」 宋怡知道汪年因是来给她解围的，便点了点头：「对的，麻烦你了年因。」 「没事儿。」汪年因说着就将镯子藏在自己的袖口中悄无声息的从宋怡外套口袋中拿了出来，对一旁的施然道：「跟我来吧。」 短暂的插曲就这样结束了，放在长桌上的那只没有被画完的麻雀成了几人围观品鑑的中心。 陈远山看着麻雀脚下的那只枯枝，有些可惜的讲道：「这几笔缺了点灵气呀……」 陈饮冰看着不以为然，转头看向了陈若喻：「你的人，你来说。」 陈若喻会意走上前来，端详两分，这才不紧不慢的讲道：「鱼目。」 在场的人并没有听出陈若喻话里的意思，只是站在一旁的宋怡将手勐的握了起来。 陈远山闻言则皱了下眉，俯身又仔细看了看施然的画。 而后就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宋怡。 目光如炬，含着愠色。 阳光穿过窗户毫无遮拦的落在宋怡的脸上，那柔弱的小脸上写满了心虚。 . 与此同时，施然跟着汪年因走到了临水小馆的外面。 可能是再也忍不住了，汪年因在走廊的转角处停下了脚步，主动发难道：「施然，你就这样的讨厌小怡，不能跟小怡好好相处下去吗？今天是她生日，你就一定要在今天给她难堪吗？」 施然觉得汪年因的话好笑，便笑了出来：「拜託你搞清楚，不是我给她难堪，是她自己在自找麻烦。」 「一个镯子你连这七年的情分都不认了。」汪年因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施然的镯子，质问道，「难道你对宋怡的感情就这样的浅薄吗？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 这已经不是施然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她了。 她本以为她在那天晚上将宋怡从她的生命中剔除出去就不会再痛了，可是这些日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就像是有人在不停的将她结痂泛白的伤口挣开，非要看着已经快要长好的口子渗出些血来才满意。 想来真的是有意思，她追宋怡的五年，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说她喜欢宋怡喜欢疯了。 如今主动提了分手，所有人又都来质疑她，说她的爱太过浅薄。 究竟是她的爱太过浅薄，还是原本沉沉深情禁不起单向付出的折磨。 施然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否定这自己的人，冷笑了一声。 她不是六子，不会向不信她的人证明她到底吃了几碗粉，她只将手摊开在汪年因面前，道：「你说我浅薄，那我就是浅薄。所以现在就把镯子还我，我知道你把放在她口袋里的镯子拿过来了。」 汪年因没有想到自己方才自诩为没有破绽的动作居然被施然看出来了，只是目的没有达到，她的手扣在装着镯子的口袋里，迟迟不愿意拿出来。 施然不愿意跟汪年因纠缠，径直拿出了手机：「不还也可以，我现在就报警。」 「我不在乎这个聚会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满城风雨也好，像刚才那样让她下不来台也罢，镯子不还我，我什么事情就做的出来。」 「汪年因，你要清楚，我今天来不是来参加聚会的，是来拿东西。我说的出来，就做的出来。」 施然一字一句的说着，漆黑的眼瞳直直的看着汪年因。 阳光从她的背后直直的打过来，猩红色的唇上扬起来，沉重的古着给她压上了一股不好惹的气势。 汪年因是信施然这些话的。她就是个疯子，不是疯子不会喜欢一个无望的人喜欢了五年，如今为了一只镯子，她也是可以说到做到的。 汪年因拿施然没有办法，只得不情不愿的将镯子拿出来，拍在了施然的手中，怒然离开。 那熟悉的镯子就这样又重新回到了施然的手里。 她仔细的端详着这只镯子，失而復得的喜悦让她眼眶微红。 奶奶，是我不好，当时搬家的时候没有检查仔细，今后不会了。 我不会再让重要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这么想着，施然便小心翼翼的将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银白的掐丝花纹同她身上这件铜绿缎子的暗纹交相唿应，暗暗生辉。 太阳已经升到了穹顶的最上方，临水小栋外的花园里传来了交响乐团的声音。 透过门洞窗棂施然看到不少人正端着盘子有说有笑的交谈，看来是插曲已过，宴会开始了。 既然已经要回了镯子，施然也不想再参加什么生日宴会。 她顺着连廊的标志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想着补一下妆就去别的地方吃午饭，却不想误打误撞到陈式微跟陈若瑜在里面谈话。 陈式微的声音很是和蔼，却夹着有几分问责：「若瑜，今天是怡怡生日，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陈若瑜的声音却冷冷的，「我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陈式微不满的啧了一声，「你这个孩子。怡怡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被你二伯一训，回去不免又要病一场，你小姨又要掉泪了。」 第46页 陈若瑜觉得这话没有道理，声音冷涩的反问道：「难道我今天不提，就没有人看得出来了吗？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胆子小？」 陈式微听着陈若瑜对自己的质问，又搬出了过去的事情，语重心长的劝道：「你不要忘了，怡怡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跳进那寒冬腊月的水里，也不至于落下了的病根，胆子变得这么小，经不起吓唬的。」 寒风穿过敞着窗户的洗手间，如刀刃般刮在陈若瑜的小腿手臂，许久未曾再反覆的梦魇又在她的脑海中翻涌过来。 和煦的暖阳融不化陈若瑜冰冷的面容，那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手在风中微微攥起：「那你们有想过当初我是怎么掉进水里的吗？」 陈式微怔了一下，「不是你自己要去捡落在冰面上的风筝吗？」 眼前的光笼罩着陈式微的脸庞，越是慈祥，就越是刺眼。 陈若瑜心中那种无所谓的感觉又一次翻涌了过来，那刚刚曾经被施然激活过的心又一下停住了，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计较这些很没有意思，同以往每一次那样，冷冷的回了一句：「不是。」 正这么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陈若瑜看着黑色的屏幕上跳动着来「施然」，冰冷的心蓦的暖了几分。 「餵。」 陈若瑜接起了电话，立刻就听到那头传来了熟悉的鲜活：「陈若瑜，我来救你啦。」 施然的声音带着些气声，听起来像是在偷偷摸摸。 的确，施然是在偷偷摸摸。 她此时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跟手机传音筒，站在走廊尽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远处的洗手间，像个特工一样：「快说公司有事，出来吧，我在你出去右转走廊尽头的那个小亭子里，over。」 施然说的又快又迅速，「over」结束便又像特工一样挂了电话。 陈若瑜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这人偷偷摸摸的样子。 日光已经慢慢的西斜，落在陈若瑜漠然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挣扎而出的光亮。 「姑姑，公司有事情找我，先失陪了。」陈若瑜就这样按照施然教给她的说着，抬脚就离开了洗手间。 洗手间就这样安静下去，陈式微看着陈若瑜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孩子从回国以来就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走廊上没有人，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一旁的树枝影子不断略过陈若瑜的侧颜，浮动的长髮将她的整张侧脸都露了出来。 她的脚步从容又迅捷，就像是冬日里被寒流侵袭的人在追逐太阳。 而她的太阳就站在她们约定的地点等着她。 宴会的交响乐声音隐隐约约的从远处来，施然站在临水的亭子边上瞧着这冬日的萧瑟，就看到陈若瑜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施然摸了摸口袋里的烤红薯，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得意的邀功道：「怎么样，我的这个主意不错吧？」 只是施然没有想到，她的邀功换来的会是一个十分突然的拥抱。 ——陈若瑜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对自己笑的人，再也没有克制住那份冲动，就这样紧紧的搂住了施然。 寒冷的空气让陈若瑜身上的清香像凝滞了一般冰冷，施然察觉到了陈若瑜身上散发出的不对劲，就这样任凭自己被陈若瑜抱着，格外生疏的学着将自己的语气放的温柔：「要……要跟我聊聊吗？」 第二十一章 「陪我。」 只是温柔的话说出口, 施然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句分外冷静的「好冷」。 施然意外的怔了一下。 接着她就嗅到那阵伏在她身上的清香离她远去，微凉的冬风侵袭着她的身子。 陈若瑜又恢復了一直以来的清冷疏离，就好像刚才那个突然走过来抱住自己的人不是她一样。 但这毕竟是现实, 不可能存在另一个陈若瑜, 不过是她露出了那一隅不平静被自己撞见罢了。 施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么想着, 便顺着她的话把口袋里地瓜拿出来递给了她，「是挺冷的，吃点暖和暖和吧。」 陈若瑜看到烤得金黄的地瓜被施然三两下剥了出来, 向来不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的她对这东西生出了几分兴趣, 点了下头，接过了施然手里的烤地瓜。 香甜的味道伴随着蒸腾的热气给冬日的寒冷增添了许多温暖，施然看着陈若瑜小口的咬了一口地瓜，试探的问道：「是宋怡故意让你去冰面上捡风筝的吗？」 咀嚼的动作在这一刻停了下来，陈若瑜捧着手里的地瓜，目光沉默。 她没有想到施然可以仅凭藉在洗手间听到的那几点信息就推断出正确的答案。 她的姑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亭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施然见陈若瑜许久都没说话，地瓜也不吃了，以为她生自己的气了, 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只是那边是洗手间，就……你懂得。」 说罢，施然便带着几分紧张的看向了陈若瑜。 却见陈若瑜的反应淡然, 轻咬了一口手里的地瓜，「嗯」了一声。 回答的模稜两可, 但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施然胆子大了几分，不是很满意的追问道：「『嗯』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话音落下，陈若瑜便慢慢抬起了她的眼睫, 同一直朝她这边看着的施然对视。 第47页 那漆黑的眼瞳很是平静，就像是背后的那一潭池水，冬日的暖阳也无法晒透，深藏着无数种情绪。 她没有说明，施然却意外的读得懂她的「嗯」是在回答自己上一个问题。 ——当初那件事是宋怡故意让她去冰面上捡风筝的。 施然有些看不明白陈若瑜了，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呢？跟家长说，告诉大家事实啊。」 正这么说着，园子那边就传来了欢快的生日快乐的歌。 陈若瑜捧着自己的手里温热的地瓜，耳边的歌声里夹杂了些稚女凌乱的哭喊声。 她还记得那天也是这么一个冬天，人也是那么多，宋怡瑟缩在她妈妈怀里哭的很大声，表现出的反应比她这个在水里泡的更久人还要过激。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这两个可怜的孤儿寡母身上，根本没有多少人在乎她。 反正她不哭不闹的坐在一旁，怎么看都没有这个为了救人跳下水去的小姑娘严重。 ——小孩子嘛，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不说就是没事儿。 可不是所有小孩子都会哭闹。 陈饮冰从小就对她管教就严，不准哭不准闹，按部就班的来，按部就班地走。 没有人告诉过她也有像宋怡那样可以哭闹的权利，她就这样呆呆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给谁听。 周围熙熙攘攘，她却格外孤独。 没有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跟她沟通，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好几次想要张口都被宋怡哭闹压下去的声音。 过了很久，陈若瑜才迟钝的知道自己原来是可以说的。 可是已经过去的故事就没有人想再计较究竟为什么了，她也早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思绪如倒带般飞速转动，陈若瑜捧了捧手里的地瓜，嗓音淡淡的答道：「她哭的太吵了。」 冬风把园子那边的生日快乐歌吹得有些跑调，施然看着坐在身旁的陈若瑜，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周沅跟施宇曾经跟她提起的秘密让施然在眼前拼凑出一个没有父母关爱的小孩。 安慰的话有很多，但是施然觉得都跟陈若瑜格格不入。 作为一个曾经被宋怡演技矇骗过的人，施然选择了另闢蹊径，附和道：「宋怡这个人的确是挺会演的。」 「真希望能有人戳破她的真面目。」施然说着，便嘆了口气，左手一抄就从自己的另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地瓜。 她知道像宋怡这样的顶级普洱是最难搞的，这么说说也不过是图一时嘴快罢了。 只是她一口地瓜还没有吃下，耳边就接着她的话音儿传来了一声分外平静的「嗯」。 亭子里只有两个人，声音的主人只能是陈若瑜。 施然听的有些煳涂，看着陈若瑜也对她回了一个充满疑惑的「嗯」，仿佛在问她在说什么。 只是话音落下，陈若瑜却没有了下文。 她就这样沉默的在施然的注视下拿着手里的烤地瓜慢条斯理的剥了一圈的皮，红唇微张，咬了一口。 …… 又不回答？ 施然心中腹诽，格外不满：「难道你平时跟言宁还有周沅姐她们都是这么相处的吗？纯意识流交流？」 「陈若瑜，大家都是朋友，你有什么想法其实可以主动说的。生活又不是商场，能让你绷着一张脸让别人猜。你看就像这个地瓜，我不跟那个搞烧烤的老哥要，光在那里杵着，他也不会给我，对吧。」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抚着湖面从东侧吹来，施然突然觉得方才还有些热络的周围一下冷了。 她就这样看着还在吃着刚才那口烤地瓜的陈若瑜，开始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好为人师了些。 只是不等施然做更为深刻的思想反省，陈若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下周我生日。」 没头没尾的，施然怔了一下。 只不过陈若瑜这次没有让施然去猜。 她仔细的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烤地瓜放回纸袋里，身子笔挺目光从容的看向了施然，主动要求道：「陪我。」 「这就对了嘛。」施然大喜，欣然答应：「好啊！」 日光西斜变得不再刺眼，施然笑眼盈盈的看着陈若瑜，觉得自己当的这个老师很成功。 虽然在未来的某一天，施然会看着睡在自己身旁的陈若瑜后知后觉的发现，在这个小亭子里，她其实是顺手把自己给卖了。 但这就是后话了。 . 进入了十二月不管哪里都瀰漫着一股即将辞旧迎新的欢脱氛围，施然的朋友圈里不是祈祷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好好过去，就是在说明天重新开始，而陈若瑜的生日也就这样在同她本人气质截然不同的氛围里悄然而至。 施然在工位上画着图，有意无意的朝陈若瑜的办公室看了好多次，连尽情在八卦群里摸鱼的小八都发现了，「这是找什么呢？」 施然当然矢口否认：「哪有？」 小八闻言笑了，「还哪有？你就光是这半个小时，就朝那边看了不下三次。怎么？今天你好像很在意老大在不在啊？」 施然诧异于自己居然这么明显，忙头脑风暴道：「我这是害怕摸鱼被她抓到，咱离她这么近。」 小八不以为然的「嗐」了一声，认真的跟施然分析道：「想摸鱼不用注意老大，我跟你讲，我仔细观察过了，咱俩这位置优越，她看不到的。」 第48页 话音落下，施然配合的装出一副恍然的感觉，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却在同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椅子滑轮滚动的声音。 霓娜从后面桌推着椅子过来，跟两人道：「不过今天不用担心摸鱼会被老大抓包。」 「怎么？」小八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眼睛一亮。 「听说今天老大特别忙，有很多会都堆在一起了。」霓娜道。 「啊，就这啊……」小八有些失落，摸了一颗施然桌子上的草莓，「我还以为老大出去跟哪个美女约会了呢。」 施然听到小八这么说竟赶到了莫名的心虚，眼睛微微放大了几分。 小八则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却会错了意，调侃道：「这么震惊啊，你的姬达对你的老同学失效了？」 听到小八这么说，施然忙收起了自己露馅的错愕，反问道：「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对啊，你怎么看出来的。老大的性向其实一直都是一个谜，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有见过她交过任何男朋友女朋友。」霓娜也很是好奇。 「你们俩都不行。」小八摆了摆手，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敢打赌，老大一定也喜欢女人。先不说她的气场，就是她指甲都是修剪的很短的那种。」 好像是感觉这么说仿佛不能佐证自己的推论，小八又拉过了施然的手，展示道：「就是这样的，又细又长，超级干净漂亮。试问天底下除了姬崽还有谁会这样宝贝自己的手？」 霓娜听着一副长知识的样子连连点头：「哇，小八你知道的真多。阿然的手果然跟老大的不相上下！」 原画组灯光柔和的落在施然的这双手上，将证据堂而皇之的摆在面前。 小八跟霓娜还在一旁围着这双手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施然却走起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霓娜口中的「不相上下」干扰了她，还是本来自己今天就有些的做贼心虚，施然蓦的想起了陈若瑜那只曾经垂在她后背上的手，那清晰的指甲划过她的肌肤带来的微痛感让她的耳根微微发烫。 这该死的食髓知味。 可这个引起施然食髓知味的女人，却直到临近下班的时候都没有出现。 施然看着自己给陈若瑜发去的仿佛石沉大海的消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她瞧了眼放在桌面抽屉里被她藏得很隐蔽的礼物，绕过去把烟盒拿了出来。 可能今天的运气的确有些背。 施然去到天台，却看到天台已经有人了。 还不是陈若瑜。 她捏了捏口袋里的烟盒，想起了上一次跟陈若瑜见面的地下停车场d区。 冷是冷了点，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人。 是个抽菸的好地方。 电梯下行到地下停车场，施然轻车熟路的朝d区走去。 冷风瑟瑟的吹着她随意挽起来的长捲髮，手指间夹着的那只长烟红点忽隐忽现。 紧急出口的灯光忽明忽暗，她走的不快，像是在缓慢的发泄她不悦的情绪。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截冷白的手臂突然闯入了施然的视线。她还来不及反应，紧接着一阵熟悉的清香就从她面前压了过来。 背后的墙壁冰冷得有些刺骨，靠在墙上的脑袋却抵在了一只柔软微凉的手掌中。 陈若瑜就这样将施然控制在面前，眼睫抬起：「要去哪里？」 而施然看着惹得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突然出现，毫不客气的拿起她的手臂咬了一口。 第二十二章 吻 偏僻的地下停车场安静湿冷, 一丝光亮都透不过来。 施然咬着陈若瑜的手臂，却怎么也没有下得了重口。 那如冷玉般细腻的肌肤散发着隐约的清香，施然有些坏心, 舌尖辗转在陈若瑜的手臂肌肤上, 一下一下的撩拨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清冷矜高的人。 陈若瑜被撩拨的心尖发痒, 光照不到的喉咙暗暗地滚了一下。 她就这样佯做淡定的看着面前的这只狐狸，询问道：「生气了？」 「对啊。」施然放开陈若瑜的手臂，如实讲道, 「说好了今天陪你过生日, 一大早就看不到人，发消息也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约了别人，已经跟别人跑了呢。」 说着施然就低下头点了点手指间夹着的香菸，还带着几点火光的菸灰泯灭在了地上。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被人放鸽子，学着控制自己期待的欲望, 只是点菸的动作里还带着许多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失落。 对陈若瑜有可能会爽约的失落。 「抱歉。」陈若瑜看着施然的眸子，语气诚恳的讲道，「我今天晚上有一个国外会议, 推到了今天上午, 有些计划打乱了，所以没来得及回你消息。」 施然有些诧异的看着跟自己解释的陈若瑜。 ——以前她被宋怡爽约从来都没有像陈若瑜现在这样，得到过一个解释。 施然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氛围, 低下头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心里却在偷偷感到开心。 只是这种开心还没有持续很久，就被突然横进施然视线中的手打断了。 陈若瑜毫不客气的讲道：「礼物。」 施然怔了一下, 想起来她给陈若瑜准备的礼物被她放在了工位上。 ——她本来这趟下来只是为了抽菸的好不好！ 第49页 施然看着陈若瑜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有些不忍心让她落空，就这样掏了掏口袋, 笑眼盈盈的将一颗话梅糖放到了陈若瑜的手里。 角落里的光线有些微弱，陈若瑜还是分辨出了这个熟悉的形状。 施然看着陈若瑜盯着话梅糖的目光，解释道：「你的礼物在楼上。」 「你等一下啊，我现在就上去给你拿。」 说着，施然就灵巧的从陈若瑜辖制在自己身侧的手臂下钻了过去。 可她还没有走掉，手腕处便传来了一阵被牵扯住的微凉。 陈若瑜就这样面无表情的拉住了施然，将手里的那颗糖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不急，跟我来。」 施然还有些困惑陈若瑜要做什么，就看到远处停在黑暗中的一辆车亮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能在昏暗环境下发亮的黑色，那曾经画图在网上参考过的阿斯顿马丁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哇，陈若瑜没想到你这么有钱？你知道吧，施宇特别喜欢这种车，糟老头子那么宠他，还因为太贵不肯给他买。」施然忍不住感嘆道，眼睛里都是看到漂亮事物的欣喜。 陈若瑜站在一旁，将施然的这份欣喜悉数收入眼中，宠辱不惊的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车里的暖风依旧是开好的，车载广播里在兴奋的讨论着今天天气预报中的大雪。 施然整个眼睛都是亮的，好奇的打量着车内的配置，问道：「开这么好的车，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陈若瑜闻言抛出了一个格外符合跑车定义的词语：「兜风。」 施然刚想吐槽陈若瑜这个回答有一种正经的好笑，就看到头上落下一道阴影。 陈若瑜就这样超乎意料的朝施然身侧的安全带伸过了手，泰然自若的像是只是为了替只顾着观察车子的这个人系安全带一样。 熟悉的清香因为方才的咬啮顺着施然嗅觉，在她的舌尖缓慢发酵。 垂下来的髮丝落在施然的脸侧，温柔而垂顺的瘙痒着她的脸颊，探进她的心底。 扑通，扑通…… 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要僵了，一颗心咚咚的跳动着，在这安静的车厢内格外的明显。 她就这样看着陈若瑜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视线，匆匆而过就让施然想起了方才小八的话——又细又长，干净漂亮。 想要…… 咔哒。 安全带卡进卡槽的声音从施然的耳边兀的响起，打断了她刚刚起了一开头的想入非非。 施然定定的回过了神来，却看到那刚刚发起撩拨的人一本正经的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 一本正经，毫无破绽。 如果小八採访施然做顶级跑车有什么感受，施然可能只会回答两个字：舒服。 陈若瑜系好安全带后就启动了车子，广播电台的两个主持人还在对于今天的大雪兴奋讨论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真皮座椅实在是太舒服，工作了一天的施然刚坐好眼皮就开始打起了架。 车内的暖风烘的人有些燥热，施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从广播里听到的雪，就已经转变成了车挡风玻璃前真实飘落的雪花。 漆黑的夜幕下的灯火霓虹，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这样在江风中飘落在岸边的观景台上，瓷砖的地面已然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陈若瑜就站在不远处的栏杆前，身上披着那件纯白色的大衣，身姿窈窕，在周遭嘈杂欢愉的环境中，如同遗世独立一般。 灯火辉煌衬得夜晚的雪景热闹，陈若瑜却独立远眺，清冷的目光不知道落在江对岸的哪一处。 这场被人期待了很久的雪并没有让她看起来开心，微垂下的眼睫中还夹着不易读懂的落寞。 可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施然安静的从车里出来，关门的动作轻了许多。 虽然很多人包括她自己在内，生日都不是快乐的。 可是就在这一秒，这一瞬间，施然却想要陈若瑜能够开心。 观景台沿江是不少网红店的选址地，施然穿过挂着小彩灯的街道推门走进了一家网红蛋糕店。 因为快要到打烊的时候了，展示柜里的漂亮蛋糕基本上都已经卖光了，仅剩不多的也因为一天的时间有点脱相。 施然看着都觉得不满意，询问道：「可以帮我做一个蛋糕吗？」 收银台的小姐闻言露出很为难的表情：「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刚刚已经把蛋糕胚打包准备丢掉了。要不您看看展示柜里的蛋糕，其实也很不错的。」 施然看着展示柜里的蛋糕，还是想给陈若瑜争取一下：「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她今天过生日，但是她忙了一天了，一口蛋糕都没有吃到，不管多大，只要能插蜡烛就行。」 就在收银台小姐难为的时候，蛋糕店的里间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还带着卫生用的口罩手套，用奶酪刀指着操作台上的两个摞在一起的蛋糕胚：「这么大可以吗？可以用剩下的巧克力碎给你做个黑森林蛋糕。」 施然当然不嫌弃，当即点头道：「嗯，可以。」 蛋糕师傅的手又快又稳，巧克力奶油打底，奶酪刀利落的铺平，不消片刻一个洒满巧克力碎的黑森林蛋糕就做好了。 施然看着蛋糕师傅将蛋糕装进盒子里，刚要接过去，就听到她讲：「给你喜欢的人送去吧。」 第50页 话音落下，施然接过蛋糕的手免不得一顿，忙佯做淡定的解释道：「不是的，你误会了。」 「误会？」蛋糕师傅重复着，看向施然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的感觉。 只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摆了摆手便催促道：「不是那也快回去吧，趁着现在口感好。」 施然闻言点了点头，便快速的离开了这家店。 这场预告过的雪越下越大，施然踩在纯白雪地中心跳加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猜测会让自己有一种被人拆穿秘密的感觉，那颗向来强大的心脏莫名的有些慌张。 她喜欢陈若瑜吗？ 她才刚刚分手没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喜欢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陈若瑜…… 施然这么想着，便又回到了观景台。 陈若瑜依旧站在江边的围栏前，微微抬起的头望着江的对岸。 粼粼的波光在黑夜中浮动出没，映照在她的脸上，依旧孤独。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虽然冬夜愈发的冷，观景台周围拍照玩耍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陈若瑜正目光游离的看着远处，却突然听到了嘈杂的人声中传来了歌声。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夹着寒冷的空气感觉离她越来越近。 陈若瑜向来以实际出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就这样握着冰冷的栏杆，带着些期待的转过身。 陈若瑜视线中的人群在这一刻被打上了虚影，施然站在她视线的中央捧着蛋糕正朝自己走来。 那细长的金色星星蜡烛正燃烧着灼灼的火光，衬得后方施然的脸格外清楚明亮。 施然笑着将蛋糕捧到陈若瑜的面前，对寿星道：「许个愿吧。」 陈若瑜听到施然这么说，第一次有些无措：「许什么？」 「祝施然发大财，祝施然天天都有好吃的，祝施然……」 施然顽劣的说着，一口气把前两个愿望都占了。 而后她顿了顿，将最后一个愿望还给了陈若瑜：「祝陈若瑜天天开心。」 说罢，她就抬眼看向了陈若瑜。 陈若瑜也像是趁着这个空隙在心里打好了稿子，学着前不久过生日的宋怡的样子在施然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 许久的一段沉默过后，陈若瑜睁开了眼睛，顺便也吹了灭了蜡烛。 施然眼馋手里的蛋糕很久了，从手腕上袋子里拿出了小勺，撺掇道：「寿星先尝一尝。」 陈若瑜也很配合的接过了勺子，在蛋糕的一侧挖了一勺。 巧克力混合着植物奶油在陈若瑜的口中化开，原本感觉应该是甜腻的东西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美味。 施然看着陈若瑜吃掉了勺子里的蛋糕，期待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陈若瑜抬眼，却觉得她的想法有些不严谨。 这世界上有比施然手里的蛋糕还要美味的存在。 雪花在两人头顶的灯光下飘摇，施然并没有等到陈若瑜的答案，而是等到了一只微凉的手。 那柔软的指腹摩挲过下颌的线条，紧贴着的手腕同脖颈的脉搏扣在一起，留下一片无言的暧昧。 巴掌大的脸，一只手就捧得过来。 施然有些茫然，也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抬眼朝陈若瑜看去。 方才许愿时落在陈若瑜眼睫上的雪晶在两人之间燃烧的热气中融化。 温热的气流携着染雪的清香朝施然压来。 沾着奶油的唇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一抹香甜。 第二十三章 她也在轻喘 飘着雪花的夜格外的冷, 两人彼此靠得近身体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凉意。 巨大的门柱将两人遮住，陈若瑜的影子笼罩在施然的头顶。 夜空就像是一张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网，同她俩意乱情迷那日的夜晚一般漆黑。 只是不同于那晚被酒精麻痹的神志不清, 施然现在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唇正在被面前的人轻吻着。 陈若瑜的唇是软的, 像是刚刚从冰箱中拿出来的高档原味奶油, 是不含任何杂质的香甜。 她的动作同她外表表现出的清冷一样，细腻轻微的摩挲着，像是永远都探不到真正的深处。 鼻尖湿润的气息一点点攒聚成炽热, 原本有些干燥的唇被覆在上面的奶油揉化。 施然的心脏咚一声咚一声的跳动着, 双手努力又勉强的端着送给陈若瑜的蛋糕。 片刻，陈若瑜结束了她的放肆，带着几分紧张缓缓的抬起了眼睫。 她的眸子漆黑的就像是此刻夜晚的天幕，漆黑如墨的点缀着无数星星。 而在这些星星之下，是那枚方才轻吻过自己的唇。 那向来颜色寡淡的唇上此时正沾着不属于她的正红色，在这灯火辉煌的夜里被赋予了更多意犹未尽的未知。 施然就这样瞧着, 血液蓦的冲上了颅顶。 陈若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即将要发生什么，施然就已经单手束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抵在了观景台的栏杆上。 小蛋糕被放在了栏杆旁的台子上, 缩短了的距离让亲吻变得更容易了起来。 寒冷的夜风就这样裹着一枚温热探进了陈若瑜的口中, 肆无忌惮的侵略着这片孤高的山岭。 施然的手自然而然的探到了陈若瑜的腰际，柔软的大衣下是那不盈一握的腰。 第51页 雪描摹着陈若瑜流畅的下颚线在她的肩膀上落下薄薄的几片，吞吐出的雾气描绘着这不被人注意的放肆暧昧。 陈若瑜被吻的浑身发软, 仅凭着一丝勉强的意志撑靠在栏杆还有施然的手臂中。 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方才那个克制不住的吻会换来施然这样的一个回应，却又觉得施然必然会有这个回应。 她是自己见过的人中最肆意妄为离经叛道的, 是完全在陈饮冰规矩之外的存在。 她的板报上画的是黑白两色的厚涂，微博中分享的是细腻精緻的水墨，是来自自己从来没有见到的另一面世界, 就像灼灼的太阳一样，将自己那原本毫无生气的世界照得明亮。 巧克力跟奶油的味道已经在两人的口腔中融化殆尽，陈若瑜轻轻转动着施然扣着的手腕，同她十指交扣。 她现在正在跟曾经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人接吻啊…… 迟迟而至的雪还在天空中飘摇，落在两人身旁已经薄薄的掩去了她们方才走过来的脚印。 直到感觉到陈若瑜有点喘不过气了，施然才放开了被自己压在栏杆上的人。 她也在轻喘。 方才一瞬上来的放肆从她的大脑中褪去，周围嘈杂的人声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江风吹拂过她们的脸颊，白雾横在两人的视线之间，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没有消失的灼热。 施然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不止是在平復气息，还有她掩饰之下的思考。 她承认刚才的确是她冲动了。 可看着陈若瑜唇上沾着的属于自己的印子，美色之下谁又不会冲动呢？ 可她为什么要吻自己呢？ 自己又真的只是冲动吗？ 许是两个人的安静维持了太久，施然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强做淡定的问道：「为什么想要亲我？」 「刚才我在地下停车场咬了你，所以你要报復回来？」 陈若瑜却平静的摇了下头：「不算。」 施然有些疑惑，微微的歪了下头。 可还不等她提问，陈若瑜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她的声音平静又安稳，就像这夜的雪落在地上的声音，飘飘摇摇的让施然的心尖儿动了一动。 像是不甘示弱一般，施然靠在一侧的栏杆上，眼睛微眯的对陈若瑜讲道：「其实……我还可以让你更喜欢一点。」 四目相对，一动一静。 雪无声的从两人视线中间落下，晕染了颜色的唇提醒着这两个人方才冲动又暧昧的吻。 爱意藏不住，却还不是该挑明的时候。 陈若瑜沉默的将自己方才逃出牢笼的冲动关回了笼子中，语气淡淡的提醒道：「蛋糕落雪了。」 话音未落，施然果然就忘记了跟陈若瑜计较，忙将自己匆匆放在一旁的蛋糕拿起来，心疼的拂去上面堆积的一层厚雪：「哎呀！我可怜的蛋糕……」 不过可能冰镇过的巧克力口感就是比常温中的要好，施然捧着小蛋糕吃着，觉得今晚的蛋糕格外的香甜。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周围嘈杂的人声也有些褪去，施然望着对岸繁华的灯火好奇的看向了陈若瑜：「这个地方你经常来吗？」 陈若瑜轻轻的「嗯」了一声。 「秘密基地？」施然又问道。 陈若瑜依旧是「嗯」。 施然闻言笑了一下，看着手里飘落的雪花道：「正巧，我也有一个秘密基地。」 而后她又转头看向同自己并肩而立的陈若瑜，神神秘秘的诱惑道：「想知道吗？」 可是陈若瑜又一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那清冷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比这下着雪的冬夜还要冷。 施然不满的瘪了下嘴，痛斥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施然说着，看着陈若瑜的视线里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幼稚得意，好像讨伐她，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只是这份便宜没有占多久，一只温热的手掌就落到了施然的头顶。 方才接吻时落在头顶的雪花被那人用手轻轻拂去，小八口中又细又长的漂亮手指一下一下的在施然视线的上方划过。 陈若瑜就这样沉默着给施然掸雪，长发从她的脸侧滑落，抬起的视线里写满了认真跟仔细。 扑通，扑通。 哪里是提上裤子不认人。 这分明是不仅给自己提上了裤子，还顺手帮床上的人也提上了裤子。 江风徐徐的吹过两人的衣摆，陈若瑜将施然头顶最后一点雪花掸去，薄唇轻启，语气清冷又温柔：「送你回家。」 . 翌日，白雪茫茫衬得整个世界都带着冬日独有的干净。 上班时间刚过，美术组的阶段会议就开始了，在座的都是各组大小组长，周沅坐在右上，主位上坐着本不该出现的陈若瑜。 这次会议主要是根据策划给出的文案确定人物设计，其他的人物角色确定的都很顺利，到了最后一个，也是此次游戏主推人物之一的伊卡洛斯，周沅迟迟没有说话。 她看着已经修改了很多次的人设图，依旧是不满意，斟酌了一下她才讲道：「我想将伊卡洛斯的设计交给施然。」 此话一出，底下譁然。 第52页 因为有陈若瑜在一旁，过了半晌才有人敢大胆发问：「沅姐，你这是要重新设计伊卡洛斯吗？」 周沅点了下头：「对，目前几版我都不满意，想着是不是换个人重新来比较好。」 「这不太行吧，毕竟是我们开服最重要的一个角色，沅姐你要是不满意，你亲自来操刀不是更好一些？」一个人提议道。 坐在他身边的人也附和道：「对啊，陈总监，这件事是不是再需要考虑一下。」 建模组那边的人相对没有情面些，直接质疑道：「周沅，我这个人说话直。这个施然她毕竟是刚来final不久，这样重要的人设设计，我觉得她恐怕是不能胜任。」 周沅摇了摇头，道：「我倒不这么觉得。毕竟施然在危机实验那边有着三年的工作经验，对于人设各种设计思路也会更稳一些，也比咱们更摸得清楚游戏面向对象的口味。」 「虽然说咱们前期的确做了大量考察对比，但是是不是像施然这种有很多经验的人，对伊卡洛斯的定位直觉会比咱们更准确一些？」 话音落下，就有人倒戈了：「这么说倒也是，毕竟实践过。」 「对，她在危机实验画的人设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还挺喜欢的。」 …… 可依旧还是有人不敢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施然：「不是，她这才来多久啊，咱们游戏的内核她恐怕是不如咱们在座任何一个人了解吧。」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还是偏向沅姐亲自操刀。」 …… 一时间会议室里关于伊卡洛斯该交由谁操刀分成了两派，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周沅见状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桌子，道：「那就老办法，举手投票吧。」 「同意施然的举手。」 说着周沅就带头举起了手，方才站施然的人也纷纷举起了手。 接着诡异的一幕就发生了——会议室除去一直没有发言的陈若瑜有八个人，站施然的有四个。 也就是平局。 这下子可让方才还讨论激烈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周沅迟迟没有说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的，仿佛在思考要不要倒戈。 也就在这个时候，ppt投影上缓缓的抬起了一只纤细而修长的手。 刚刚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陈若瑜举起了手，语气平静的讲道：「施然。」 话音落下，没有人敢反对陈若瑜。 周沅看着身旁的陈若瑜微微抿了下唇，开始总结今天的会议。 陈若瑜又恢復了她那一言不发的状态，就好像她今天来开会就是为了投这一票一样。 会议结束，周沅跟陈若瑜一同出来，眼睛里全是不可言喻的笑。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来到了茶水间，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施然正端着她的陶瓷杯子接咖啡。 周沅看到施然笑意更浓：「恭喜你呀，小然。」 施然不解，咖啡杯挡住的半张脸上满是疑惑。 「主推人物之一的伊卡洛斯你来设计。」周沅解释道。 施然登时大喜过望：「真的吗？周沅姐！」 周沅点点头：「当然，待会去我办公室一趟，我跟你讲一下。」 「好！」施然的语气里都透着欣然，「谢谢周沅姐。」 周沅则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陈若瑜，「你该给她道谢。」 施然这才注意到陈若瑜也一直站在这里。 四目相对，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好意思。 周沅见状十分知趣的离开了茶水间。 陈若瑜就这样瞧着施然，衣袖带起一截白皙的手腕，伸手道：「礼物。」 第二十四章 （二更）我在想昨天晚上把…… 白茫茫的世界衬得玻璃框住的太阳分外的明媚, 阳光斜斜的落在陈若瑜摊开的手掌上，放在上面的礼物是一颗话梅糖。 陈若瑜目光分外平静的盯着手心中的糖，耳边传来了施然的声音：「你先吃着糖等着, 我这就去给你拿。」 话音未落, 说话的人就没影了。 只留下一杯还腾着热气的咖啡杯, 同陈若瑜相望。 红糖的甜裹着话梅的酸再次席捲了陈若瑜的口腔，红褐色的玻璃糖球在她的舌尖轻轻转动。 如果说这个礼物就是说施然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陈若瑜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是施然送给她的, 就都是好的。 这么想着, 茶水间外就传来一阵匆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陈若瑜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糖果纸放进了大衣口袋里，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扇即将被推开的门。 施然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打着漂亮蝴蝶结的红色小盒子被她拿在手里，笑眼盈盈的递到了陈若瑜的面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陈若瑜闻言抬手接过了施然的礼物。 蝴蝶结被解开，丝带垂在大理石桌面上。 施然看着即将被陈若瑜打开的盒子, 莫名的心跳在加速，期待感让她有些紧张，故作乖张的讲道：「打开之后你不准说不喜欢, 这可是花了我好多钱的, 我这个月开销大的都没钱买零食了。」 陈若瑜抬眼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在施然话音落下时打开了盒子。 一条细银项鍊安静的躺在丝绒衬布上，茶水间白炽的灯光落在冰块造型的水晶坠子上, 散发着淡淡的光亮。 第53页 鬼使神差的，向来不近人情的陈若瑜get到了施然的点。 灯光下, 施然注意到在陈若瑜的眸子中似乎有笑意闪过。 「我很喜欢。」 陈若瑜说着，便将项鍊拿了出来，示意施然：「帮我带上吧。」 施然没有想到自己送给陈若瑜的这个礼物会这样得她的喜欢, 还有些受宠若惊。 她就这样从陈若瑜的手里接过了这条项鍊，无意识的主动靠近了她。 清冷的香气在拉近的距离中变得格外明显，只有她们两个茶水间静谧的有些过分。 干净的窗户玻璃将外面楼房上的雪景框住，松软的雪随着冬日的风簌簌划过窗玻璃，和煦的阳光变得像昨天夜晚的月亮。 向来不羁的施然看着视线中陈若瑜平静的面容，不动声色的垂下了视线。 陈若瑜的脸就这样大半消失在了施然的视线中，可罪魁祸首的那枚唇却没能逃离她的视线范围。 迟钝的感受像是被茶水间的暖气融化解冻一般，蓦地甦醒过来。 昨晚她们两个接吻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吻，可却是两个人彼此都缄口不提的那晚之外的吻。 她祝她生日快乐。 她索要了一个吻作为生日礼物。 这算什么。 难道陈若瑜也被美色沖昏了头脑吗？ 这么想着，施然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分外清冷的声音：「你在走神。」 施然闻言看着视线里的那半张脸，并没有佯做没有走神的样子，而是收回自己已经帮她戴好项鍊的手，对着这个罪魁祸首故意撩拨道：「是啊，我在想昨天晚上把你压在下面的吻。」 「我很喜欢。」 茶水间并不是很隔音，施然的声音轻轻地，却近在咫尺的震得陈若瑜耳垂髮麻。 她就这样身子笔挺的站在施然对面，原本平静的心脏咚一下咚一下的狠砸着她的心腔。 窗外的阳光斜斜的落进茶水间，同两人头顶的灯光交融。 和煦与生冷交织之下是施然微微上扬的写着万种风情的笑眼。 昨天做出那样冲动的行为后，陈若瑜觉得自己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可是冷静如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掌心发热，潮湿之中满是昨晚她们十指交扣的暖意。 「昨天是我过的第一个生日。」陈若瑜淡淡的讲道。 「我也很喜欢。」 陈若瑜的声音比施然的要认真，也就是这份认真让施然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灼了一下。 她的话里没有宾语，不知道是说昨天的生日，还是说昨晚的吻。施然就这样看着面前的人，在她清冷的目光中感觉到了盛夏的灼热。 她发现好像每一次自己每一次撩拨陈若瑜，都是以被她有意无意的反撩回去。 施然没有办法，只好转移话题：「谢谢你帮我拿下伊卡洛斯的人设。」 「你合适。」陈若瑜嗓音淡淡的讲道，又恢復往日冷冷清清的状态。 . 从茶水间出来后，施然便去了周沅的办公室。两个人交流了一下对于这次伊卡洛斯人物设计的想法，施然格外的兴奋，中午托小八给自己从食堂打了份饭，一个人坐在工位上画设计图。 这次午饭小八回来的特别快，整个人的声音都是扬起来的：「你的糖醋小排，猜猜是从谁那里夺下来的最后一份！」 施然看着小八这一脸的兴奋，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佯做没有头绪的样子的问道：「谁啊？」 「咱们老大！陈若瑜啊！」小八声音忍不住都高了些。 她说着就拉着自己的椅子凑到了施然的身边，绘声绘色的讲述道：「你知道吗，我跟霓娜去打饭，路上就碰上了也来食堂的周沅姐跟老大，我当时还想她们不会也要打糖醋小排吧，结果还真的是！」 「但是你知道吗，这点去打饭糖醋小排本来就不多了啊，我就很紧张，想着碰碰运气吧，赌周沅姐跟老大都不吃这个，然后你猜怎么着？」 小八向施然提问着，施然也很配合的回问道：「怎么着？」 「周沅姐要了一份，老大也准备要一份！」小八脸上顿时愁云惨澹，「我当时就很emo，手里咱俩的饭盒就一下撞到了一起。」 「但是你知道这个时候发生什么了吗？」说着，小八的又兴奋了起来，握住了施然的手语气里满是激动：「老大听到了她身后的声音，就问我是不是给你打饭，我点头说是，她就把她的那份让给我啦！」 施然听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除了高兴，还有一点点的心跳加速，就像是被小八骤然打翻了的跳跳糖，细密又凌乱的踩着她的心尖。 而当她想要伸手去制止的时候，这些跳跳糖便又飞快的融化殆尽，极甜的糖精霎时间铺满了她的心腔。 甜甜的。 比吃到糖醋小排还让人觉得幸福。 施然有些不知道该对这件事做什么反应，她侧目看着小八桌上的饭盒却发现了一处华点：「不对啊……你的饭盒里怎么也有一份？」 「这个啊，是周沅姐给我的呀！」小八乐呵呵的讲道，「周沅姐人真的超好，我设计不出来的地方她看到了就会给我指导，而且她的指导不是那种指导，就有点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那种指导……」 施然看着小八说到周沅时脸上浮现出的笑意，忍不住调侃的「啧啧啧」了几声。 第54页 小八闻声，向来厚脸皮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羞赧：「阿然！」 「我不理你了！」 说着小八便脚一蹬，坐着椅子划回了施然隔壁的工位，施然也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自己桌子上的饭盒。 糖醋小排被摆在饭盒最中间的位置，酸甜的酱汁熬得浓稠，看上去就格外的令人有食慾。 施然咬了一口软嫩的排骨肉，蓦地想起了上一次去陈若瑜办公室里的那次午餐，好像也是有这么一份糖醋小排，分量比其他的菜要多。 她从小就喜欢吃这种酸甜混合在一起的东西，话梅糖是这样，糖醋小排也是这样。 可是陈若瑜怎么知道的呢？ 施然盯着面前的小排骨，有些疑惑。 打开手机点进跟陈若瑜的聊天框，施然想问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又觉得她肯定会给自己一句类似于「我就知道」的回答。 施然想着又退出了跟陈若瑜的聊天框，觉得还是觉得算了吧。 反正有肉吃就行了，何必追根究底呢。 因为午饭吃的很饱，一直到下午下班施然都没觉得很饿。 连着电脑的数位板被架在桌子上，这人看着屏幕上的草图表情却不是那么乐观。 ——她对她的伊卡洛斯到现在还是一团雾气，画了一版出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灵感是有了，可是将灵感转换成图片的过程却不是那么的顺利。 这边小八已经做完了她今天的工作，一边利落的收拾着包，一边看向一旁的施然：「阿然，到下班点了，你还不走吗？」 施然闻言缓慢的转着手里的笔，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我想再呆一会儿，你先走吧。」 她本就长得破具有攻击性，只是平日里都是笑着看不出来。 如今电脑的萤光落在她唇角下拉的脸上，衬得她只看一眼就觉得不好惹。 小八看着也不敢多说，她知道施然是画图不顺，便安抚道：「阿然你也不要太愁了，说不定待会回家路上就有灵感了，不是说了吗，放松才是灵感最大的源泉。」 「嗯。」施然点了点头，接受了小八的好意，表情也柔和了几分，抬头叮嘱道：「你回去路上也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你也是。」小八说着便跟施然挥了挥手，去门口打卡下班了。 俗话说，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下班点刚过半个小时原画组就只剩下施然一台亮着的电脑。 她就这样审视着自己刚刚画出大致的的人物，放下抱着的手臂朝自己放在一侧的零食篓子探去。 只是施然平日里习以为常的动作，今天却扑了空。 ——就如同她上午跟陈若瑜说的那样，她这些日开销太大，地主家已经没有余粮了，空荡荡的零食篓子里只有几颗干果壳子。 「唉……」 整个原画组里都安安静静的，施然的嘆息声显得格外明显。 她就这样抱臂看着电脑，小脸比方才看上去还要不好惹了。 ——对于施然来说，没有吃的就相当于断了她的灵感来源。断了她的灵感来源，她的伊卡洛斯还怎么飞上天空去找他的太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施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背后迎上了一阵格外熟悉的温热。 悬在她头顶的灯光跟着被一道纤长的阴影遮挡住，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臂不疾不徐的从她的视线后方探了过来。 陈若瑜一手撑在施然的椅背上，一手拿着个方形铁盒指着电脑屏幕的人设图，嗓音淡淡的提议道：「在这里加一组翅膀会不会好些。」 第二十五章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也有可以…… 窗外的灯光衬得皑皑白雪格外好看, 褪去了下班大部队的嘈杂，原画组分外的静谧。 施然就这样看着陈若瑜映在电脑上的影子，挨得太近, 连对方的体温都能感受得到。 她的坐姿比方才要挺拔端正了许多, 双臂相抵在一起, 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陈若瑜像是没有注意到施然的这一反应，心无旁骛的继续道：「六翼会不会看起来比两翼要有气势些？」 施然闻言将自己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了陈若瑜指的地方，略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的。」 只是话音未落, 她又有些犹豫的讲道：「不过按照神话传说他的翅膀应该是站在手臂上的, 改成六翼就有些像从他后背出来的了。」 「不一定要按照神话中的，可以根据策划那边定下来的文案挖一挖。」陈若瑜则不以为然，她将手里的铁盒放到施然的桌面上打开，道：「吃吗？」 透明小巧的塑封袋就这样出现在了施然的视线中，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块夹心的小饼干，还是她最喜欢吃的咸蛋黄口味。 施然有些惊喜的接过了饼干, 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东西了，你这简直是救命了，谢谢啊谢谢。」 「不客气。」 相比于施然有些夸张的道谢, 陈若瑜的语气就显得有些寡淡清冷。 不过在看不到的背后她的目光却始终放在施然的身上, 珍惜的将她对自己送来的小饼干的反应藏在眼里。 施然听了陈若瑜的建议重新点开了伊卡洛斯的文案，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划出的几个关键词。 而陈若瑜就这样站在施然的身后默默地跟着她看着，原画组又一次重新陷入了安静, 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段单调缓慢的饼干咔嚓声，安静中也带着活泼。 第55页 有了零食的助攻, 施然有如神助，沉默了有一会儿，那双认真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勐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陈若瑜，道：「其实可以改成他的背后背着鸟骨架，然后他的手臂可以是翅膀，鸟的骨架也可以有翅膀。至于有多少翅膀，那不就是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了？」 陈若瑜闻言认可的点了点头：「对。」 困住施然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她那看向陈若瑜的眼睛弯的更厉害了。 明亮的灯光从两人头顶落下，咸蛋黄的味道同陈若瑜身上的冷香缠绕在施然的舌尖，四目之间的对视增添了许多无法言喻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伊卡洛斯」这个名字在作祟，施然突然觉得她刚刚跟陈若瑜交流的感觉就像是她之前跟金主爸爸交流时那样，舒服，自然。 「咕噜~」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原画组里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 施然知道是自己的肚子在抗议主人刚刚输送进一点点吃的又停止了的行为，看着面前的陈若瑜，有些羞赧尴尬。 「没吃晚饭？」陈若瑜问道。 施然认命的点了点头。 「想去哪里吃？」陈若瑜问着，便帮施然拿起了她放在一旁的外套。 施然乖乖的在陈若瑜的帮助下穿着外套，闪着一双期待的眼睛道：「南湾的小吃街？好不好？」 「好。」陈若瑜答应着，看着施然穿好了外套，又将放在桌子上的包递给了她。 . 虽然已经进入了冬天，但是南湾的小吃街还是灯火通明。 陈若瑜停好车子，施然便动作利落的下了车。香气在空气几乎要凝滞的冬夜一波一波沖向施然，她空空荡荡的肚子早已蠢蠢欲动。 小吃街的人有点多，施然走的却也轻车熟路。 她像是有目的一般带着陈若瑜直直的朝前走，看着周围去年整改统一修整的仿古建筑，颇有感慨的讲道：「你这么些年没回来了，还记得这里吗？」 出国前陈若瑜很少会来这种地方，对这个地方很是陌生。 她看着周围窗口中一道又一道的小吃，道：「你很喜欢这里。」 「对呀，这里好吃的多，而且还便宜。」施然点头讲着，抬脚就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生煎店。 冬日里用来隔冷的厚重布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店里的热闹跟进门的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施然抬着布帘先让陈若瑜走了进去，而后跟在她身后对屋子里面的人分外熟稔的喊道：「老闆，一份鲜肉，一份虾仁，一份蟹粉，两碗鸭血粉丝汤。」 说着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陈若瑜：「你吃香菜吗？」 陈若瑜摇摇头，施然便接着补充道：「鸭血粉丝汤都不要香菜啊，不然我跟你急。」 站在柜檯前忙的滴流滴流的老闆一听有人这样说，立刻含着愠色抬起了头。 却在看到说着话的人是施然后，脸上的表情瞬间阴转晴，朗声道：「好嘞。」 而后他将手里的事情交代给了手下的人，走到了施然桌前：「可是有日子没见你来了。」 「最近事情有点多，这不今天一有空了我就来你这里了嘛。」施然笑道。 老闆闻言满意的笑了笑，余光里注意到了施然带来的这个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的陈若瑜。 这个老闆有些八卦，看着这个生面孔，调侃的问道：「哎，换人了？」 「什么啊，我领导。」施然看着对面在面无表情的擦筷子的陈若瑜，忙嗔了老闆一句，话锋一转又道：「分了倒是真的。」 话音落下，陈若瑜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失落，可老闆五官却全带上了笑。 他一副庆祝施然终于脱离苦海的样子，替施然庆幸道：「分了好啊，分了好！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小姑娘不是什么良人，你还不信。」 说着老闆还重复的念叨了好几句「分了好」，直到柜檯的伙计撑不住喊他了，留下一句「下次人少的时候来，跟我讲讲」后，才依依不捨的离开了施然的桌旁。 「常来？」陈若瑜看着走远了的老闆，这才开口问道。 「嗯，高中的时候经常来。」施然说着，回忆的匣子也被打开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高三转来的时候，是我刚从我奶奶那边回到我爸爸家？」 陈若瑜轻摇了下头，端坐在施然对面就像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施然也在陈若瑜的注视下，于这片热闹中，回忆起了过去并不美好的事情：「那时候我奶奶去世了，没办法我才被送回了家。他不情我也不愿的，但没办法啊，我没成年，他又是我的监护人，这事还是村长压着他办的。」 「当时回到家我就跟他不对付，那时候我恨不得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回去，早上早起去学校门口买饭，中午吃食堂，晚饭就在这里解决。一来二去的久了，老闆也就认识我了，捎带手我还能在这写个作业。」 可能真的是应了那句再苦的事情过去了，回忆的时候都能笑出来。 施然想着想着，那狐狸眼睛就弯了起来，又道：「我记得他那时候也才二十来岁，这都七八年了，我是看着他一点点把这个店做大，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他家那小姑娘特别可爱，去年过年我还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呢！」 第56页 生煎店里的灯白炽的刺眼，陈若瑜就这样看着施然脸上的表情从低落演变成了平日里的明媚，心里钝钝的有些疼。 就像施然手上的那只银镯子。 在自己不曾经歷甚至了解的她的过去，好像发生了许多许多谈不上令人觉得愉快的事情。 她过去活得好像并不算痛快，在家里仿佛过得也有些艰难。 可她却又真的是这样的明媚，像个小太阳灼灼的温暖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陈若瑜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人，轻声讲道：「在变好。」 「对。」施然也点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环视着这间店里的烟火人声，道：「就像这家店，都会变的越来越好。」 . 从生煎店出来之后，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斜对着生煎店的烤鸡爪店排着很长很长的队伍，施然看着张望了一会儿，有些犹豫。 想吃，但有些不好意思让陈若瑜陪自己排队。 陈若瑜也注意到了施然看向烤鸡爪店的视线，主动问道：「想吃？」 「嗯。」施然诚实的点了点头，又习惯性的话锋一转，道：「不过不去买也没事。」 ——总有些人已经被自己剔除了生命，可留下的习惯却还不能立刻消弭殆尽。跟宋怡在一起的这几年，施然从来都不奢望宋怡迁就自己，她知道宋怡一定不会同意，甚至还会对自己生气。久而久之，施然跟别人在一起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她可以迁就别人，而让别人迁就她，她就会产生一种负罪感。 只是这一次同往日都不同。 施然的话音刚刚落下，她就看到视线旁的陈若瑜毫不犹豫的抬脚朝前走去。 她意识到知道陈若瑜要去的是自己说想吃的鸡爪店，有些意外她这个举动，一时竟然忘记了抬脚跟上。 而就在这时，陈若瑜也停下了脚步，带着几分疑惑的回身看着正站在原地不动的施然问道：「不去？」 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陈若瑜就这样站在了施然视线的中央。 原本安静黑夜中迴荡着各种喧嚣，所有人都在吵闹，只有陈若瑜在目光淡淡的看着自己。 夜风吹得她长发浮动，原本具有疏离感的黑色大衣却在月夜下散发着可靠的安全感。 陈若瑜的表情分外平静，就好像陪着自己去排长队买鸡爪是她理所应当，而非迁就。 施然心里一时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感觉，但起码不是刚才想到自己吃不到鸡爪时的沮丧失落。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也有可以向某一个人任性的特权，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脚步轻盈的朝陈若瑜走去：「当然要去。」 第二十六章 （二更）say yes …… 小店的烤鸡爪制作的很快, 方才施然跟陈若瑜还在队尾，现下已经来到了很前面的位置，约么着还有七八份就到她们了。 还有什么能比寒冷的冬日看到眼前腾起阵阵带着肉类香气的白烟还要让人觉得温暖的呢？ 施然点着脚尖看着前方烧烤架上炽烤着的鸡爪, 刚刚解决了小三份生煎的肚子竟有些饿了。 「烤鸡爪, 好像还有无骨的。」 「那要不要买一份。」 「好啊……可是排队的人好多啊, 这要排多久啊。」 「看起来挺快的。」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 …… 两个女生的对话顺着烤鸡爪的香气熘进了施然的耳中，她听着这个对话总觉得有些耳熟，忍不住分了些视线偷偷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刚才那个说话声音娇滴滴的女生正挽着她身边的高个女生撒娇, 亲密的不像是朋友, 而倒像是一对情侣。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走的离这里远了些。 施然以为那个女生放弃了排长队，心里还有些可惜。 只不过她的可惜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打断了：「小姐姐，你好，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能不能拜託你们。」 说话的人是刚才那个高个女生：「能不能帮我们买一份，我女朋友很想吃。我可以付钱给你，拜託了。」 高个女生说着, 脸上就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碍于有求于人脸上还是带着些友好的笑。 施然看着觉得这人背后的灯光突然格外的刺眼，她勐地反应过来刚才她为什么觉得这两个人的对话耳熟了。 ——过去的几年里，她跟宋怡就是这样的一个相处模式。她撒娇, 自己妥协，但凡是她想要的, 自己都要硬着头皮去满足她。 「她不是真的喜欢你。」施然突兀的对面前的高个女生讲道，灯光照不透她的眼瞳，显得格外晦涩阴沉。 「她如果真的喜欢你, 绝对捨不得让你排队，她不过是拿你当满足她欲望的工具罢了。」 高个女生听到施然这直白的话，怔了一下。 她还以为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正义之士，在替她鸣不平，忙解释道：「我女朋友不是你说的这个样的，她其实人很好的……」 只是高个女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施然就像是知晓她要说什么一样，接道：「温柔乖巧，会撒娇，也很能体贴你的辛苦。」 「可是她的体贴都是因为你先前帮她做了什么。」 高个女生明显怔住了，沉默在这喧嚣的周围显得格外的突兀。 施然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高个女生，像是在看着过去的自己。 第57页 「你不应该这样的。」施然又道，「即使你喜欢她，如果代价是让你失去自我，成为她的附属品，被她操控，不如离开。」 她就这样一字一句的对女生讲着，也对过去的自己讲着。 像是被戳破了心底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高个女生的眼神闪烁了起来。 她对着施然强颜欢笑了一下，强行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很喜欢我女朋友，我女朋友也很喜欢我。失陪了。」 话音落下，高个女生便转身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 施然就这样望着高个女生没入人群中的背影，沉沉的目光愈发的晦涩。 她突然发现自己刚刚好像在多嘴干涉人家的私事，声音略低的对一直一言不发的陈若瑜问道：「你不会不觉得我很多事啊？」 小摊为了招揽客人，将灯光打得总是特别的亮，陈若瑜看得清施然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将一直方才抄在口袋中的手拿了出来，示意施然伸手：「呶。」 施然知道陈若瑜是要给自己点什么东西吃，摇了摇头：「我不饿。」 陈若瑜却不然，沉默着将手里的东西径直塞到施然的手里，一点都不给施然拒绝自己的机会。 而后她面无表情的重复着当初帮施然搬家时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吃东西会让人心情好。你说的。」 施然看着陈若瑜一脸认真地表情，方才有些阴郁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她就这样领了陈若瑜的情，听话的摊开了手掌。 是一颗话梅糖。 还是自己经常吃的那个口味。 施然有些诧异：「你这是还给我了？」 「我买了一盒。」陈若瑜则解释道。 「看来我的带货能力还不错吗。」施然得意的笑了笑，拨开糖衣将玻璃糖果放到了嘴中。 梅子的酸涩裹着红糖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绽开，酸甜的味道让她很是满足，「谢了。」 陈若瑜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站在施然的身边，陪着她随着队伍的前进而朝前挪了两步，又两步，直到她们站到了小店的窗口前。 施然熟练的要了两份招牌香辣凤爪，又给陈若瑜要了一份招牌原味，付钱的时候就听到后面一对情侣在计较待会的钱该谁付，最后直到她的三份凤爪都做好了，这两个人的帐还没有算完。 施然联想到了刚才的事情，眉头皱了起来：「其实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好的。太喜欢对方容易失去自我，太坚持自我又容易彼此争锋相对。你说哪里才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倒不如一个人自在。」 陈若瑜察觉到了施然现在对爱情的消极态度，沉默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就这样握了握口袋里的话梅糖，将心里的那份蠢蠢欲动往更深处按了按。 受了伤的小狐狸，不知道还要多久才敢重新回到危机四伏的人类世界。 夜有些凉了，两个人走到车里的时候已经显示八点五十九分了。 施然看着刚刚变成九点的显示屏时间，将装鸡爪的盒子放在腿上，利落的系好了安全带。 陈若瑜今天开的还是那辆迈巴赫，沉稳的黑色里面却是淡淡的香水味道。 施然看着车内一丝不苟的环境，突然觉得自己腿上隔着盒子就已经味道很重的鸡爪有些不合时宜。 施然忍了忍，决定回到家里再吃。 可就在这时，她的身旁传来了一声清冷的提示。 「再不吃就要凉了。」 说着陈若瑜便启动了车子，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样子。 得到了特许，施然格外的开心。 车内清雅的香气不敌纸盒释放出的香辣味道，刚一打开整个车里就充斥着香辣鸡爪的美味。 晚上的车并不算多，红绿灯也很顺，施然一盒鸡爪还没有吃完就已经到了她所住的公寓楼下。 只不过这个人好像有些吃的忘我，丝毫没有注意到车子停下来不是因为红绿灯，而是她到家了。 陈若瑜坐在一旁也不提醒，就这样看着施然啃鸡爪。 尽管得到了陈若瑜能在她车里吃东西的特许，施然还是吃的很仔细。 细细小小的骨头都被她好好的收在腿上的袋子里，一侧窗玻璃明亮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原本乖张不羁的人格外乖巧。 陈若瑜瞧着，原本并不算好胃口也跟着多了几分食慾。 忽的，施然感觉自己的脸旁多了几分温热。 陈若瑜一言不发的将那微凉的指腹落在了她的脸颊，边缘还碰到了她的唇角。 施然的身体登时就僵住了。 挡风玻璃将漆黑的夜框住，不同于陈若瑜生日那夜冻得人头脑发木的风雪，车厢内的暖风催得人清醒。 施然清楚的知道落在自己脸颊的是陈若瑜的手，那指腹每一点微小的转动都带动着她敏感的神经，心跳也被带的加速跳动起来。 施然努力让自己冷静，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不解的看向陈若瑜：「干什么？」 「头髮。」陈若瑜简略的解释道，说罢便移动着手指勾起了施然脸侧那缕差点被她吃到嘴巴里的头髮。 陈若瑜回答的一本正经，动作也是正人君子。 施然瞧着，倒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小人了。 第58页 好像生日过后，那个作为礼物的吻就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那日月夜下的雪将周围的景象都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暧昧与□□被冰封在里面，就像是节日限定的水晶球，没有人再去计较细究，却总在某些时刻引得人更加的想入非非。 可原这些都是不应该的。 「cause ive got my mind on you，ive got my mind on you.say yes to heaven，say yes to me……」 车里播放着的音乐声清晰了起来，歌手空灵慵懒的声线轻盈的打断了施然脑海的混沌不清。 施然的英语不算很好，四级都是踉踉跄跄才低空飘过的，也听不出歌词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旋律让她很喜欢。 她拢了拢袋子里的鸡爪骨头，对陈若瑜问道：「这是什么歌？」 「《yes to heaven》。」陈若瑜答着，顿了一下又道，「回去后发给你。」 「好。」施然点点头，接受了陈若瑜的体贴，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来到了自家公寓楼下。 这只小狐狸感嘆了一声「这么快就到了」，说着就要开门下车。 只是她正要对陈若瑜挥手告别，就看到了被她放在后座的那份没有动过的鸡爪，忍不住嘱咐道：「你回去鸡爪肯定就凉了，记得热一下。」 「好。」陈若瑜听着点下了头，耳边便立刻传来了施然告别的声音：「那我走啦，路上注意安全。」 夜色将人的情绪全都藏匿于黑暗，陈若瑜就这样坐在车里注视着施然走进公寓楼的背影，方才掠过施然脸颊的两手指轻轻的摩挲在一起。 . 老城住宅区交织的树枝在冬夜下形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迈巴赫的车灯照亮雪影摇曳的路。 坐落在住宅区最里位置的陈家老宅缓缓开启了前院的大门，就如同开启了一副精緻古雅的画卷。 陈若瑜将车子交给家里的佣人，同往日般径直推门走进了家里。 客厅旁的开放式画室坐着正品画的陈饮冰，而宋怡正站在中间的桌子上，贴着膏药的手腕重复的画着同一个笔画。 ——自从她在生日那天被施然暗示拆穿，陈饮冰就让她天天晚上来家里练习基本功。 许是看到陈若瑜回来了，陈饮冰示意宋怡：「先歇会吧，你不是有事找若瑜吗？待会再练。」 「谢谢，姨夫。」宋怡闻言乖乖巧巧的跟陈饮冰颔首示意，放下了举得酸痛的手腕。 陈若瑜并不想跟宋怡有什么交集，她将手里拎着的鸡爪交给佣人，嘱咐她给自己了一下后，便像没有听到陈饮冰的话那样朝楼上房间走去，却不想宋怡脚步加快的走了过来，忙唤道：「阿瑜，等一下。」 「什么事？」陈若瑜停下了脚步，目光分外生冷。 宋怡则揉了揉自己贴着膏药的手腕，态度柔弱的询问道：「阿瑜，养在花房里的这个仙人球是施然的吗？现在能还给我吗？」 就像曾经那年，她来找自己想要回施然给自己的那份二手情书一样。 第二十七章 受了小狐狸的蛊惑 走廊的灯光安静的落在宋怡跟陈若瑜的中间, 纵然地暖开的很足，光线始终还是散发着冷气。 楼梯间跟一楼客厅有一段抬高，陈若瑜站在上面比宋怡高出了足足一头, 她就这样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面前这个用惯了这种伎俩的人, 反问道：「还？」 「对啊。」宋怡点点头, 以为陈若瑜不知道真相，撒谎道：「那是我跟施然一起养的，是我的东西。」 可陈若瑜不吃她这一套, 拒绝道：「不好意思, 可能它过去是你的，但现在是我的。」 不管是人，还是东西。 宋怡见这条路走不通，便果断又换了一种说辞：「阿瑜，这就是一个仙人球而已，你都放在花房里养了这么久了, 还不见好转，你把它给我，我再给你一个新的不好吗？」 「不好。」陈若瑜丝毫不给宋怡面子, 一口便否决了。 这个人向来巧言善辩, 真话里含着假话，跟她讨论事情没有半点意义。 陈若瑜不想跟宋怡做过多纠缠，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朝楼上的房间走去。 陈若瑜的房间很简单, 她原本回国是不想再在家里住的，可拗不过陈饮冰, 还是住了回来。 原本陈式微是想给她重新布置一番的，毕竟七年多没有住，虽然黑白的简约风到现在都不过时, 但还是有些老旧了。只不过陈若瑜没让，她本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住多久，何必大费周章。 陈若瑜从衣帽间里换了一身丝绸居家服，卸下束缚的她刚坐到床上就感觉身上一阵疲惫袭来。 她就这样拿起床头柜上的充电器先给手机充上电，视线也不可避免的看到了那张放在她床头的她妈妈的照片，眉头微微蹙起。 宋怡之所以能在这个跟她几乎没有血缘的家里有一定的存在感，仗着的不过是她眉眼间跟自己母亲的几分相似罢了。 如果她没有这张脸，上次生日会她被父亲看破找施然代笔一事，就足以让她在画界无以立足。 可能她跟她妈妈甚至都不会有今天。 宋怡是陈饮冰用于怀念亡妻的一个影子。 而自己则是他不愿面对的间接害死他妻子的罪魁祸首。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这自古以来为人称赞的佳话竟然也能叫人被蒙了眼睛。 第59页 陈若瑜靠着软枕闭了闭眼睛，有些不想继续再想下去了。 无法改变的事情再想下去只会徒增怨怼，不能得到任何解决。 也就在这个时候，陈若瑜房间的门传来了两声轻敲。 家里的老佣人言姨端着已经热好的鸡爪走了进来：「小姐，已经热好了，我听说你们这些孩子现在喜欢配着啤酒吃这种东西，我就也给您拿了一罐。」 「谢谢言姨。」陈若瑜礼貌的坐起身来，从言姨的手里接过了她端着的小桌板。 「你也别跟宋怡计较，她要她的，咱们不给就是了。」言姨说着，就格外神奇的从背后变出了方才陈若瑜跟宋怡对话中心的仙人球。 她曾经是照顾陈若瑜妈妈的人，是陈家的管家之类的角色，也是家里少有的向着陈若瑜的人。只不过因为她是佣人，对陈若瑜的偏爱也只能存在于这种细微的地方。 「我听到宋怡问我这仙人球是谁的的时候就警惕起来了，等她惺惺的走了，我就把它藏起来了。她下午的时候过来了几次，都没有找到。」 「咱们好不容易把这东西养活了，她想来抢，言姨第一个不答应。你好好收着，最好能放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这孩子不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言姨将仙人球放到陈若瑜的床上撑起的小桌板上，小声的跟她叮嘱道。 陈若瑜看着面前这株完好鲜活的仙人球，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好啦，你快吃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吃。」言姨笑着，颇有感慨的讲道，「我们阿瑜回来后真是变了不少，有点像个普通小姑娘了，真好呀。」 陈若瑜没有回答，在注视着言姨离开后，冷淡的目光在房门关上后变得晦涩了几分。 她回来后的所有变化都依託在施然身上，名为勇气。 积雪还没有融化，老城区一片白雪皑皑，衬得月光也皎洁。 陈若瑜就这样望着窗外那一轮明晃晃的月光，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自己曾触碰过的她的侧脸。 不知道施然在做什么。 施然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吃完鸡爪补充完能量后，她开始加班给金主爸爸画小狐狸。 这边她正对着镜子摆姿势抱狐狸的动作，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提醒她来消息了。 发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陈若瑜，她给施然发来了那首歌，顺带手还用连结分享了这首歌。 施然觉得陈若瑜这个动作很是贴心，省去了她再去找这首歌的麻烦，笑着回復道：【收到，谢谢，已经开始听啦。】 陈若瑜看着施然跳出来的消息，点击了一下共享音乐界面中间的那个话筒，想试试施然有没有真的在听。 陈若瑜将唇贴在音筒上，小声的唤了一声施然的名字：「施然？」 只是话音落下，手机那头却是一片安静。 施然并没有回应。 一侧的窗玻璃清楚地倒映着陈若瑜的侧颜，月光照在上面，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风在这时吹了起来，干枯的树枝挂着为数不多的枯叶，发出喑哑难听的沙沙声。 也就是在这种模煳声音中，陈若瑜的手机传来一声分外清晰的娇嗔：「陈若瑜，干嘛？」 施然喊着陈若瑜的名字，两条腿随性的盘在椅子上，审视般的拷问道：「你是不是想测试一下我刚刚是不是在敷衍你？嗯？」 陈若瑜听着施然的话，欢欣的心上跟着多了些心虚，按着小话筒，一时不知道该回施然什么。 因为工作的性质，她不是很喜欢有人能洞察得到自己的心思，但却唯独给施然开了天窗。 不过施然也没有给陈若瑜解释的机会，她将头靠在椅背上，得意的说了句「我在听」，便跟着曲子轻轻哼了起来。 「if you go ill stay，youe back ill be right here.like a barge at sea，in the storm i stay clear……」 施然的英语不是很好，发音也有些模煳。 但就是因为这种模煳，让她的声音增添了一份慵懒磁性，格外的符合她平日里的性子。 陈若瑜就这样坐在床上，将耳机的音量调大，独自又秘密的享受连施然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她开给她的私人演唱会。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若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她的另一个帐号，不过发消息的人还是施然。 ——她给她发来了小狐狸的草图。 尽管只是还没有精细过的草图，但施然画中的小狐狸依旧魅惑动人。 哪怕是裹着一层层厚重的衣物，只一双眼睛也能轻而易举的勾去人类的魂魄。 陈若瑜看着，点了下话筒，询问道：「还在工作？」 施然闻言忙看了眼手机，在确定没发错后诧异的询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陈若瑜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而施然也相信神通广大如陈若瑜是有这样的神奇力量的。 她没有怀疑，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啊，在给金主爸爸打工。」 只是话音落下，施然迟钝的神经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紧张的询问道：「咱工作室是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员工接私活的吧！」 陈若瑜隔着手机也能想像出施然此刻的惊慌模样，像是故意要逗逗她一样，语气平淡的反问道：「现在才反应过来？」 施然摸不清陈若瑜语气里的意思，拉了拉嘴角：「不会真的有吧？」 第60页 陈若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有呢？」 施然听着陈若瑜这话，大概猜到应该是没有的，紧张的感觉骤然减轻，又重新靠回了椅背。 那对搭在桌子上的长腿在灯光下肆意的小幅度晃动着，施然的语气里带上了些媚人的俏皮：「那你就偷偷帮我保密吧，念在咱俩同流合污的份上？」 许是真的受了小狐狸的蛊惑，陈若瑜听到施然这么说，不仅没有同往日那样澄清，反而是顺着她的话，点了下头：「好啊。」 一首歌单曲循环了好多遍，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谁都没有先退出去。 陈若瑜已经吃完了一盒鸡爪，房间里的味道变得有些浓烈，想着给房间通通风，陈若瑜便戴着耳机到外面的卫生间洗手去了。 流水沖刷着那纤长的手指，镜子中倒映着的陈若瑜的模样，眉眼中的气压显示着她心情很好。 就在她洗完手正要抽出纸巾擦手的时候，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宋怡看着陈若瑜在里面表现出了些诧异，只不过很是拙劣：「阿瑜，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没人呢。」 陈若瑜冷冷的「嗯」了一声，垂眼抽纸，细细的擦着自己的手。 宋怡闻言却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而是站到另一个水池前，解释道：「我要走了，来洗个手。」 而后她又顺着话试探性的问道：「对了阿瑜，我感觉你最近跟施然的关系好像很好？」 陈若瑜依旧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没有理会宋怡。 顺便洗手？一楼就有洗手间，何必要上二楼来。 纵然陈若瑜不想理她，宋怡却没有就此打住，又道：「你也知道我跟施然闹了点小矛盾，她挺生气的，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那个仙人球你就留着吧，我不会再要回去了。」 陈若瑜闻言抬起几分视线瞧着宋怡，直白的对她讲道：「那仙人球是施然送给我的，不是从你这里偷的，你没有说上一句话的权利。」 宋怡心中勐地一紧，沖刷着手指的温水也变得凉了几分。 她看着陈若瑜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猜到了什么，又道：「我知道之前是我做得不对，可是阿瑜，你是知道的，施然喜欢了我七年。」 「阿瑜，你知道七年的概念吗？」宋怡问着，还在数字「七」上刻意的加了重音，「没有人可以轻易的放弃七年的感情的，即使她后来又有了新的感情，那七年的记忆对于她来说依旧还是无法忘记的。」 手已经擦干净了了，陈若瑜将揉得有些皱的纸扣在大理石檯面上，挑起了几分视线：「你知道人类的记忆往往痛苦的比美好的要更加记忆深刻，难以忘记。在医学上称这类记忆为心理阴影。」 宋怡被噎住了，又慌忙解释道：「这怎么能称为心理阴影呢？阿瑜，我跟施然经歷的那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我知道你这个人从小就性子孤傲，周围的男生女生都说不敢靠近你，所以你也没有经歷过这些，没有办法体会到我跟施然的这种刻骨铭心和至死不渝。」 说着宋怡就抬头看向了陈若瑜，做出她常用的柔弱表情，一副宽宏大量样子：「不知者无罪，我也不怪你的。今天说到底还是我冒犯了你，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啊，阿瑜，这件事算了吧。」 陈若瑜沉默的听着，将耳机拿下来，意味不明的在镜子前点了下头：「你说的对，我的确是没有经歷过这些，没有什么发言权。」 宋怡闻言很是期待，以为她的示弱说服了陈若瑜。 可往往处心积虑最终是竹篮打水。 陈若瑜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眼底尽是轻蔑。 她薄唇轻启，说出的话比方才宋怡的还要「体贴」三分：「不如我去追施然试试，体会一下你口中的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然后再来跟你发表意见，如何？」 宋怡顿时面如菜色，向来端着高傲自满如同从高空勐然坠下，摔得粉碎彻底。 第二十八章 （二更）她就在自己身边，…… 洗手间灯光明亮的落在干净的长镜上, 镜子中的陈若瑜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怡，而后绕过她将手里的纸丢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的迳自推门而去。 窗外在这时也骤然掀起了一阵夹着白雪的大风, 声音钻过玻璃的缝隙格外尖锐, 言姨忙吩咐家里的佣人去后院看看, 陈饮冰则泰然自若的在茶室饮茶，没人在意宋怡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沉重的窗帘因为风的突袭忽的扬起又忽的落下，陈若瑜刚推开门, 就因为她刚才离开时打开的窗户, 跟冷风撞了一个满怀，方才一路走来紧绷着的表情更凉了。 她看着放在自己床头的那只仙人球，关掉窗户后就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躺在了床上。 柔软垂顺的床褥顺着她的动作将她包裹，贴在脸侧的长髮在灯光下衬得她格外的瘦弱。 窗外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空之上，皎洁的月光给整个玻璃都打上了一层朦胧。 陈若瑜摸了摸口袋里的耳机重新带上, 那首单曲循环的音乐又重新接着刚才断掉的地方继续唱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陈若瑜突然很想要确定施然还在不在。 还在不在听歌，还在不在她身边。 「施然。」陈若瑜按着屏幕上的小话筒, 语气尽力保持着平静。 第61页 而施然也没有让她等太久, 「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困了？」 陈若瑜不解：「为什么。」 「感觉你情绪不高。」施然答道，放下了手里的电容笔, 打了个哈欠，「都这个点了, 不是困了，难道你还能遇到什么烦心事？谁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给我们陈总监，陈制作人找麻烦？」 话音落下, 施然便拿起了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只是这一口水还没有喝下去，她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气声，就像是有电流一般瞬间穿透了那脆弱的耳膜，直抵心脏。 陈若瑜好像笑了。 施然眨了眨眼睛，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搬家那天她们在餐馆吃饭似的场景，那个时候陈若瑜好像也笑了，不过是淡淡的一闪而过。 施然看着屏幕里的那只笑着的小狐狸，只觉得如果陈若瑜笑起来一定比她还好看。 「还在工作吗？」陈若瑜见施然没有再说话，便主动问道。 「是啊，这就是社畜呀。」施然点点头，话筒中隐隐约约的响着笔敲击数位板的声音，「我想今天把图细化完。」 说着，施然就停下了笔。 她将手机放的里自己近了些，按着小话筒回问道：「怎么，你要陪我加班吗？」 陈若瑜没有犹豫：「可以。」 话音落下，施然就看到陈若瑜给自己打过来了语音电话。 原本这只是她随口来的一句玩笑话，却不想竟然得了陈若瑜的点头，还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不知怎么的，施然心里蓦地像是开出了一朵轻粉色的花束，怦然一下，不再觉得冬夜孤独。 她就这样故作淡定的接起了陈若瑜的电话，提醒道：「丑话我可说前头，你可别先睡着了，不然到时候我听到电话这边传来你的唿噜声，可是会给你录音分享给周沅姐她们的。」 「嗯。」陈若瑜轻声的应着，蜷缩在床上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松了下来。 她就这样听着施然工作的细微声音，就好像她就在自己身边，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时间静悄悄的在漆黑的夜幕上行走，月色朦胧。 也不知道两个人是谁先睡了过去，只是当同一片月光落进两人不同的房间时，两个人就都已经睡着了。 . 翌日阳光晴好，积攒在路边的雪已经有些化了。 施然的工位位置很好，从一侧窗户投映进的阳光能很好地落在她桌上，还不刺眼。 因为有昨天陈若瑜的指导，施然今天的人设图设计起来比昨天要顺利很多。 就在大家正慢慢悠悠的进入工作状态时，以大熊为首的美术组壮丁一人抱着两大个箱子走进了茶水间，浩浩荡荡的，让人不注意就难。 「大熊，你发了？」一个在茶水间泡咖啡的姑娘看着大熊从箱子里拿出一堆又一堆的零食填充着已经荒废很久的零食架，眼睛瞪得熘圆。 「哪里是我发了，是有人请。」大熊说着就将另一个箱子打了开，利落在大群里发了消息：【各组出一个人速来茶水间领零食大礼包，人人有份。】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有吃的，不少人都撂下了手头的工作在群里聊了起来。 【哇，零食！！！这谁请的啊，好大方。】 【不止如此，还让大熊把零食架给填上了。】 【还能是谁沅姐呗，一定是看在咱们最近这么努力的份上，买来犒劳咱的。】 【不是我哦，另有其人。】 【捕捉沅姐，rwkk是哪位富婆？】 …… 大熊看着不断刷屏的消息摇了摇头：【错！】 【是陈总监。】 摸鱼的小八看着大熊新发的消息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忙拉了拉施然的胳膊道：「天啊天啊，阿然，你这位老同学最近彩票中奖了吗？」 施然忙着画图没有看手机，一脸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她让大熊抱了一堆零食来，把茶水间的零食货架给填满了，还给工作室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份零食礼包！！！」小八说的格外震惊，表情也写满了激动，「你快看手机。」 施然听着也觉得不可思议，忙拿过还在充电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不过微信里迎接她的不只有大群里对陈若瑜连绵不断的彩虹屁，还有宋怡今天一早就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这人好不容易消停了几日，不知道抽了哪阵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来找各种话题跟自己聊天。 不是说自己这些日练基础有多么的累，就是说她看到了那家衣服很好看，还有就是邀请自己跟她去电影院一起重刷的两个人曾经看过电影。 施然看着这些不同时段不同话题的消息，眉间蹙起了一座小山。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更何况这个人的深情还是有目的的不纯粹。 小八在一旁看着，疑惑极了，夸张的晃着她的胳膊：「阿然，那可是零食啊！有零食吃你怎么还露出这种表情？你怎么了，阿然！！」 「总有人阴魂不散。」施然语气不善的讲道。 小八也吃了一惊，看着施然给自己展示的页面，嘴不饶人的吐槽道：「妈呀，这都一个多月了，她还没完没了啊？她练过马拉松吗，耐力这么好？」 第62页 「不管她是练过马拉松还是驴拉松，我都不想跟她耗下去了。」施然说着便从聊天框里点开了宋怡的头像，一边操作着，一边讲道，「原本以为不理她她自己也就消停了，也不知道又吃错了什么药，好一阵歹一阵的。」 小八在一旁看着施然的操作，提醒道：「还有电话号码、企鹅、微博、游戏里的好友，你再把手机里的app都检查一遍，免得漏了什么跟她绑定了的。」 「还是我们小八思虑周全。」施然听着对小八认可的点了点头，眼疾手快的将宋怡的各种联繫方式拉黑了。 她不是没有给宋怡面子，可忍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好聚好散终究还是别人家的故事。 就在这时，一个重物落下的震动打断了施然跟小八的秘密对话。 大熊抱着一个比群里图片还大的箱子回到了原画组，道：「来这是咱们原画的。」 「怎么看着都比别的组的大啊？」小八问道。 「每个组的箱子都不一样，可能老大从不同地方定的吧。」大熊解释道，说着他又用手挡着嘴，小声的对围过来的几个人道：「不过我看过了，咱们组每个人分的的确比别的组都多。」 「不愧是老大，果然偏爱咱们。」霓娜笑道。 「哎，你猜我今天上午上班碰到老大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大熊一边给大家分着零食，一边故作神秘的问道。 「什么？」 「孙总又给老大献殷勤了？」 「老大身边有美女？」 …… 施然原本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猜测，只是当她听到那句「老大身边有美女」的时候，心里很明显的不痛快了一下，而这种不痛快并没有一闪而过，而是随着他们的讨论愈发明显。 施然看着讨论的兴奋的同事，脸上的表情去没有刚才那么活跃了。 她知道自己在不痛快，可是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的不痛快。 难道是因为刚才宋怡惹的自己那股气还没有过去吗？ 「不是！」 施然这么想着，大熊的否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挺了挺自己的肚子，神秘兮兮的讲道：「我看到老大今天又拿了一盆仙人掌……不对仙人球来！」 霓娜闻言从自己抱着的零食里抽出了一袋芒果干放进了大熊手里的空箱子中，道：「我赌这次三个月！」 「那我赌半年！」另一个人也抽了一袋核桃仁放进了箱子里。 小八见状迷惑了起来，揪了揪霓娜的袖子，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霓娜则笑着跟小八解释道：「你不知道，咱们老大有着能养植物的能力。凡是经过她手的东西都死了。」 「啊？」小八着实吃了一惊。 「其实是老大工作太忙，顾不得她养的东西。最开始周沅姐送给她办公室几枝绿萝，全死了，然后又给了她汉莲，也死了，最后周沅姐不信邪，放了盆仙人掌，没过半年也死了。」大熊解释着，晃了晃手里的箱子，诱惑道：「要不要赌？距离正确时间最近的那个人能拥有这一箱子的零食。」 小八疯狂心动，从怀里抽了一袋桃子干，道：「那我赌一年零一天。」 「你这太保守了。」 「对呀，这一定会输的，老大手里的植物都活不过一年。」 「你这么戏剧性，还不如赌233天。」 …… 几个人劝着小八，可令他们更加咋舌的声音响了起来。 施然将怀里最贵的一袋榴槤糖放进了箱子，朗声笑道：「我啊，赌它永远都不会死。」 所有人都格外诧异的看着施然，正当小八要问为什么的时候，一声温柔的笑就从众人的背后响了起来。 周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几个人的身后，笑眼盈盈的看着身旁的人，打趣儿道：「阿瑜，看来有人对你信心满满呢。」 阳光反射着融化的雪影落进偌大的原画组，施然看到陈若瑜的那双眼睛正淡淡的注视着自己，好像看了很久。 第二十九章 「我靠，老大真的找女朋友…… 时间仿佛在偌大的原画组迷了路, 暖风通过中央空调吹进室内，有一丝的凝滞难行。 陈若瑜一言不发的站着，双手抄进那件黑的纯粹的大衣中, 淡漠的眼神仿佛在对施然重复着她自己刚才说的那句：「永远不会死」。 施然根本没想到自己押注会被陈若瑜看到, 像是偷吃的狐狸掉入了猎人的陷阱, 心虚又慌张。 但既然是狐狸，落荒而逃的小白兔施然才不屑一顾，迎难而上, 作死挑衅才是她的风格。 所以陈若瑜的眼神纵然令人看不透, 施然也没有示弱半分。 小狐狸就这样同猎人四目相对着，抱着零食大礼包的手偷偷的收紧了几分。 施然胆子大，但小八、大熊他们却不敢。纷纷面露紧张，表现的格外心虚。 毕竟这种事情也就是大家私下里玩一玩，顶多被周沅调侃两句，舞到正主面前, 还是头一次。 「要不要我也压一次好了。」周沅瞧着大家的反应，笑着圆场道，「小八, 我听到你压了一年零一天？」 小八心中一惊, 却也不得不乖乖的回答道：「嗯。」 「那……」周沅说着的手指抬起，在小八怀里的一堆零食中扫了一下，揪出了一袋草莓干, 道「那我跟小八一样，赢了咱俩一人一半, 输了赔你两袋草莓干。」 第63页 可能是周沅实在是太过温柔，盖过了陈若瑜身上的寒冷，小八也没有刚才那么拘束了, 她点点头，对这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乐呵呵的应道：「好啊。」 周沅又对小八笑了笑，而后便敛了脸上的温柔，对大家宣布道：「好了打赌也打完了，咱们现在就要来宣布一件正事了。」 话音落下，大家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想来也是，像陈若瑜这样忙的人能跟周沅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才对。 只是这一次大家的心还没有彻底掉好，就又被周沅的话按了回去：「因为咱们美术组目前进度平稳，还有些超前，所以元旦跨年呢我跟你们陈总监商量了一下，准备带你们去东郊温泉池团建，一位500，自愿报名，不强迫。毕竟元旦是个节日，回家陪恋人都是理所应当的。」 「东郊温泉！我记得那个温泉普通的都要800一位。」 「何止啊，我跟我男朋友想定一个跨年，都被告知没有房间了，剩下的都是些豪华套间，跟私人汤池。」 「那老大跟沅姐不会给我们承包了一座山吧！」 「还给你承包鱼塘呢，想得到还挺美。」 …… 这样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大家都格外的兴奋，就连还在跟陈若瑜玩幼稚对视游戏的施然也转移了视线。 施然还记得自己离开东郊的时候，那个温泉旅游度假村刚刚进入开发阶段。 她小时候曾经跟着小老太太去洗过野澡，这些年回去几趟因为太贵也没不捨得进去，没想到倒是让换的这份新工作赶上了。 施然听小八聊的兴奋，转头要打趣她说的时候，却正好又跟陈若瑜的视线对上了。 窗外的阳光炽热这人的目光却依旧清冷，不过是转瞬擦肩的事情却被定格成了几秒的停顿，像是那原本藕断丝连的线重新又重合在一起了。 施然还有些恍然，但因为为这件事感到开心眼睛里都是带着笑意的。 阳光带着暖色打在她的脸上，温度适宜的室内让陈若瑜觉得仿若有春日降临。 施然有些想用眼神问陈若瑜会不会去，却看到这一次陈若瑜先挪开了视线。 「走吧。」陈若瑜语气平静的对身旁的周沅讲道，目光不着痕迹的略过施然。片刻便已经将自己方才按捺不住的波动敛了起来。 . 不知道是东郊温泉勾起了施然对过去的回忆，还是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好，午饭后施然就趁着大家休息的时间，拿着烟盒上天台去抽口烟了。 「吱呀——」 火焰在手掌的保护下将菸头染上了红色的火星，天台的门却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施然听到这声音吸了一口刚点上的烟，带着很明显的不满转头朝天台的门口看去。 缥缈的白烟随着她的吐息在风中飘摇，透过这一层轻轻地白雾，陈若瑜从门口走了出来。 不是别人。 想法从施然的脑海中转身即逝，被陌生人侵入领地的警惕与不满也随着消散。 她就这样回过身去靠在栏杆上又轻吸了一口烟，丝毫不在意走过来的这个人是她的大领导。 而陈若瑜也不对施然对自己的漠然感到生气失落，不急不慢的站在了施然的旁边，一半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肩膀，一半的影子在地上同她并肩。 周遭安安静静的，只有一只被施然夹在手中的烟，在燃烧中会发出微乎及微的响动。 施然是个耐不住安静的，她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陈若瑜，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调侃的问道：「你最近发财了？」 「怎么？」陈若瑜不解。 「那么多的零食，还请我们去东郊温泉，不是发财了是什么？」施然道。 问的人只是调侃，要回答的人却藏匿了许多无法摊开说明的私心。 陈若瑜看着对自己所做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施然，一时不知道树藏于森的这件事自己是做的太好，还是太不好。 前一个问题不能回答，陈若瑜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东郊温泉我有股份。」 陈若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说出来的话却让施然吃了一惊。 她兀的想起大熊他们方才讨论的话，试探的问道：「你不会真的有了一座山吧。」 「半座。」陈若瑜更正道，平静到好像真的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施然生涩的滚了下喉咙。 在感觉到陈若瑜那自己暴发户老爹都无法比拟的财力后，抬手默默地抽了一口烟。 「对我这么有信心？」陈若瑜嗓音淡淡的又问道。 问的是上午打赌的事情。 施然闻言轻吐了一口气白烟，微微昂着头朝陈若瑜看去，朗声讲道：「当然。」 风带着几分被阳光晒过的温度吹拂过来，阳光毫无阻拦的落在陈若瑜的视线里。 这只小狐狸的眼睛笑的弯弯的，除了口中笃定的信任，还藏着些她独有的狡黠。 施然没有想瞒着陈若瑜，又接着讲道：「而且榴槤糖不亏。我这个人什么都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榴槤。」 陈若瑜在商场与人博弈惯了，最不喜欢一个人把一切算的都太过精明。 可是刚刚施然算的这番精明，却让陈若瑜怎么也厌恶不起来，甚至还觉得这只眼前这只狐狸灵气。 其实这也不算她的第一次特例。 第64页 「施然」两个字就已经是她的特例了。 「为了我的零食，你得好好养它。我们可是同流合污。」 陈若瑜就这样施然眼睛里明晃晃的得意，垂在一侧的手微微耸动。 而后像是无法克制又极力在克制那样从施然的侧面抬了起来，轻缓的落在了她的头顶，认真的答允道：「好，我保证。」 微风还在轻轻浮动，施然的耳边却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陈若瑜的手是凉的，可落在自己的头顶上却满是灼热。 陈若瑜的手掌并不重，施然却低下了头。 恍惚的视线里对上的是陈若瑜的那双带这些暖意的棕色短靴。 没有人像陈若瑜一样温柔的揉过施然的头，也没有人给过施然任何承诺。 她是第一个。 在施然二十五岁这年。 . 年末的最后一天是个难得晴好的天气，前几日又下了一场雪，整个软体园都银装素裹的，阳光打下来分外好看。 两辆温泉山庄派来的小型巴士就停在公司大楼楼下，吸引了不少被迫加班的人的羡慕目光。 施然到得时候原画组已经上车，并不算重的行李箱滚在平整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她今天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想着跨年，便穿了一件平日里不常穿的红色大衣。 她本来就是颜色浓烈的妖精，红色就更衬得她分情万种了。 小八是最先注意到她的，远远地就隔着窗户给她打招唿，还露出了一个格外夸张的被惊艷到的表情。 施然瞧着小八的反应很是得意，对小八飞了一个wink，红唇勾的比阳光还要灿烂。 司机看着施然过来，远远地就体贴的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催促着让她上车暖和。 施然也不跟他客气，把行李箱一託付便真的上了车。 「阿然，今天你很好看哦。」小八注视着施然上车，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谢谢。」施然笑笑，从小八身边坐下后，便在口袋里掏出了一袋蟹黄瓜子给了她。 「阿然，你教教我这个眉毛怎么画吧，我每次画的眉毛都不对称。」霓娜羡慕的讲道。 施然欣然，只是「好」只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声惊唿打断了：「哎，那不是建模组的小美吗？她怎么跟陈若瑜一块出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趴到了左侧窗玻璃前。 施然就这样坐着，甚至没有来得及将背包放到下面，便朝窗外看去了。 陈若瑜今天换了一件颜色亮一点的大衣，雾蓝的颜色衬得她看起来没有往日那般生人勿进了。 而那个别人口中的小美正同她并肩走着，头上别着的那个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一摆一摆的，看上去格外活泼灵动。 「我靠，老大真的找女朋友了！」 「我看看，我看看。」 「不是吧，我怎么觉得这个小美在倒贴呢？」 「就是，老大都不care她。」 「我听说这个小美从刚被招进咱们final就对陈若瑜别有用心，建模组基本上都知道了。」 …… 施然听着大家的讨论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堵了一下，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站在陈若瑜身边的小美，道：「为什么咱不知道？」 「因为建模组跟原画组有时差啊。」大熊解释道，「我猜她这是想要让老大上他们建模组的车。」 「咦，俺可不喜欢这个嫂子，也不想要老大去他们车上。」小八用唐山话嫌弃的摇了摇头。 「俺也是。」霓娜有样学样道。 施然看着冷哼了一声，抬手就将面前的窗玻璃推开。 冷风就这样突然灌进了温暖的车厢，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噹噹。」 安静的办公楼前广场上传来两声清脆的玻璃敲击声。 陈若瑜蓦地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就看到声音的源头坐着施然。 她就这样靠在窗边上，单手托着那张精緻小脸，眼睫微垂，写着几分玩味。配着她今天这枚红唇，看上去分外的不好惹，又分外的勾人。 「还不上来？」施然问道。 流光划过陈若瑜的脸颊，似有笑意闪过。 她果断对纠缠自己的小美说了声抱歉，径直朝施然所在的车走了过去。 第三十章 （二更）「太阳出来了，冰就…… 原本以为既定了的结局就这样被施然一句话扭转了, 大熊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鼓起了掌：「牛啊，牛啊。」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磕到了些什么。」近距离目睹了方才那一幕的小八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施然, 「我觉得你们之间不止是老同学呢？你们是不是有别的事儿啊？」 施然听着心里一虚。 她对小八的隐瞒已经不止于跟陈若瑜那夜的秘密, 还这些日她跟陈若瑜越走越近的事实。 以及陈若瑜生日那天她们两个的吻。 模稜两可的事情最容易引人想入非非。 施然佯装淡定的关上了窗户, 丢了一个字给小八：「去。」 小八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有些不可能，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其实最主要的原因的还是因为陈若瑜上来了。 方才还浮动着八卦味道的车厢瞬间被冰封沉淀, 大家都乖乖的跟陈若瑜问好, 坐在座位上偷偷注意着她们的老大要坐在哪里，其中就包括向来八卦的小八。 第65页 只是好巧不巧，她把自己塞在包里u型枕戴在脖子上，一道阴影就落在了她的头顶。 陈若瑜从车的前部一路走来停在了施然所在的最后一排。 「老大。」 小八问好的声音吸引了施然的注意，她抬起了收拾东西的头，看向了陈若瑜。 四目相对,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又好像在跟对方说话。 陈若瑜的眸子黑漆漆的，清冷之中好像还夹着些被人打扰后的不悦愠色。 施然则一点都没有害怕, 反而还有些恃宠生娇的小性子, 乖张又骄纵的看着这个仿若君王的女人。 两个人还在对视，小八就已经手脚利落的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拖家带口的挪到了另一边的空位置上：「老大, 你坐这里，我坐那边, 我晕车，得靠着窗户。」 陈若瑜没有回答，只是等着小八离开了便一言不发的坐到了施然旁边。 大家好像都察觉出了陈若瑜心情不佳, 车厢内迴荡着一股诡异的安静，而施然正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就这样抱着自己塞满零食的包坐着。 「哎呀，就等我一个了吧，不好意思啊，师傅咱们可以走了。」周沅的声音从车前门传来，脸上还带着些歉意。「我刚跟温泉那边通电话，咱们那边不出门就能看到今晚的烟花秀。」 「烟花秀，我好久都没有看烟花了。」 「这都禁燃多久了，太怀念了。」 「果然抛下我男朋友是正确的选择！！」 …… 周沅的话就像是不友好气氛摧毁剂一样，将车厢里的诡异气氛打碎。 车子在大家兴奋的讨论中启动起来，道路两旁的积雪与冬青飞快的后退着。 施然听着车厢中大家交谈的声音，还是没有忍住，看着余光里的陈若瑜主动问道：「怎么，气我坏了你的好事？」 「没有。」陈若瑜淡淡的答道。 还不等施然说出「敷衍」两个字，她就又接着解释道：「我是想起昨天没有给仙人球浇水，回办公室给它浇水，结果就碰上了那个人。」 「从一开始我就要上你的这辆车。刚刚只是在考虑要不要让人事部开除她。」 陈若瑜说着就转头看向了坐在身旁的施然。 她的话说的冷淡又直白，面无表情的脸上写着认真，像是此刻头顶那源源不断吹来的暖风，将施然心里的那些小别扭全都融化了。 所以说刚才看到的愠色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个不识趣儿的女人。 不过施然还是有点气刚才陈若瑜看着自己时那么凶的眼神，嘴巴紧闭着迟迟没有再说话。 这时，一阵塑胶袋子摩擦的声音从施然的耳边传来，锯齿纹轻轻地划过了她的手背。 陈若瑜把手里的东西往施然的手里塞了塞，提醒道：「呶。」 施然闻声低头，是那日她给过自己的蛋黄夹心小饼干。 施然瞧着，捏着塑料外包装在陈若瑜的视线里挥了挥，笑着问道：「想贿赂我？」 「不可以？」陈若瑜反问道。 施然闻言拱了下鼻子，将空荡荡的手摊开示意：当然不够。 陈若瑜当即格外识趣儿的从口袋里抓了一大把，给施然手里放了满满的一堆小饼干。 路程已经过了小半，车厢从一开始的兴奋喧譁变成了养精蓄锐的沉寂，没有人注意到车厢的最后一排正在上演着怎样暧昧的戏码，只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周沅兀的笑了一声。 小八咬着香辣小鱼干，奇怪的看着周沅：「周沅姐，你笑什么？」 周沅拿开了自己的眼罩，转头看着小八，玩味的讲道：「我是觉得今天天气真的好，冰都化干净了。」 话音落下，隔壁陈若瑜举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 而跟陈若瑜只有一座之隔的周沅正好看到了她的这个反应，接着问道：「小八你知道什么东西最克冰吗？」 小八不知道周沅这话深层的意思，傻乎乎的回答道：「太阳呀。你看今天太阳出来了，天都跟着暖和了。」 周沅闻言认可的点了点头，「对啊，太阳。」 「太阳出来了，冰就都化成水了。」 说着她就将头重新靠回了椅背上，微微斜过视线瞥了一眼隔壁的陈若瑜。 却见这人目光沉沉，脸上都是被人调侃后，却没有办法报復回去的隐隐愠怒。 车子很快载着一行人到了温泉山庄，施然并没有按照之前分配好的，跟小八住在同一个房间，而是跟陈若瑜去了她跟周沅的房间。 具体原因周沅没有跟自己解释，只是拐着小八走的时候隐隐约约的表示陈若瑜生她的气了。 施然为此狐疑的不得了。 陈若瑜的房间跟大家定的是一样，进门就能一眼望尽全部，两张柔软的大床铺着白色的床单，推门后就是一整个冒着热蒸汽的温泉小院。 「不是我的错觉吧，我怎么觉得来这里后越来越暖和了呢？」施然拿着房间的旅行手册一边扇着风，一边道。 「温暖附近的温度的确相比其他地方要高。」陈若瑜解释道。 「原来如此。」施然点点头，说话间，就把自己身上的那件红色大衣给脱了下来。 话题结束，房间也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房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两个人两条动线，竟默契的没有磕碰相撞。 第66页 半晌，施然坐在自己的床上整理着带来的衣服，又想起了周沅主动来换房间的事情。 她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了一旁还在收拾自己东西的陈若瑜，轻声开口道：「陈若瑜。」 陈若瑜闻声立刻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了施然。 施然则轻舔了一下唇瓣，声音缓缓的讲道：「我觉得。咱们工作室有人想要发展办公室恋情。」 施然说的很认真，漆黑的眼瞳里写着仿佛洞悉一切的笃定。 陈若瑜就这样看着她，向来平静淡漠的心第一次勐烈地震动了一下。 难道是这次换房间的事情太刻意了？ 还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自己对她的好太明显了？ 或者是听到她让自己上车时，自己的笑被她看到了？ ……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已经很好了，却不想只是一天就已经有这么多的破绽了。 看来她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猎人。 只是难得陈若瑜有这样一次心虚拿不准，却还是被施然虚晃一枪。 这只往日里狡猾的要命的小狐狸如今却格外的迟钝，看着陈若瑜，信誓旦旦的讲道：「我觉得周沅姐跟小八有事！」 「你看这次换房间，上次打赌，她跟小八的关系都格外的亲密！周沅姐是不是喜欢小八？」 施然掰着手指认真的数着，陈若瑜捏着衣褶边缘的手放松了下来。 她继续着自己收拾东西的动作，淡淡的回答道：「不清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施然不满的将手里叠好的衣服放下，瞧着陈若瑜脖子上带着的自己送给她的那条项鍊，吐槽道：「冰块儿。」 只是听到面前的人说自己冰块，向来不容忍冒犯的陈若瑜却笑了一下。 她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猎人。 但这只小狐狸也只是看起来机灵。 施然的东西比陈若瑜的少，收拾的速度也比她快。 她看着自己归置好的东西，满意的拿起了自己带来的洗漱用品，对陈若瑜讲道：「我想洗个澡。上来的时候出了一身臭汗，待会泡温泉都不香香的了。你现在要用洗手间吗？」 「不用。」陈若瑜答道。 「好，那我进去啦。」施然说着就抱着东西走进了洗手间。 快到正午的太阳将冬日里最明亮的阳光投进室内，配合着洗手间的灯光，将施然脱衣服的身影似有若无的投映在磨砂玻璃上面，是如浅山般缓缓起伏的流畅线条。 比起那日在朦胧的夜色下仅凭接手指丈量的感受，现在这种过分清醒的直白更令人心中燥热。 陈若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就有一瞬的凝滞。 「哗啦啦……」 「嗡嗡嗡……」 流水打开的声音同手机来电的声音同时响起，将陈若瑜从茫然混沌中拉了出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却发现自己手机的屏幕是黑着的，而不远处被施然放在床上的手机却在跳动着一串数字。 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没有标记姓名，也没有提示是gg推销，只简简单单的标着是s市的本地号码。 陈若瑜担心是施然的什么重要电话，便帮她接了起来，「喂，您好。」 却不想那头的人只凭着这三个字就喊出了她的名字：「阿瑜？为什么施然的手机在你这里？」 是宋怡。 第三十一章 成年人，做这种事情也无可…… 自从发现施然把自己拉黑后, 宋怡就想了很多办法联繫施然，可是施然怎么都不肯理会自己。 终于今天施然那边接起了自己的电话，却不想传来的声音居然是陈若瑜的。 宋怡的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一种扭曲的不甘在她心中疯狂乱窜, 质问道：「施然呢, 你为什么拿着她的手机。」 陈若瑜看了眼亮着白炽灯光的浴室，直白的回道：「她在洗澡。」 「洗澡。」宋怡重复道，语气里瞬间充满了愤怒, 「你在她家里？你为什么在她家里。陈若瑜！」 宋怡在那边气急了, 连面上的客气都不在乎了，在电话那头直唿陈若瑜的名字。 陈若瑜听着却依旧风轻云淡的，瞧了眼浴室停下来的淋浴声，直接挂断了宋怡的电话。 「餵？陈若瑜！陈若瑜！」宋怡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出离愤怒，一甩手竟然将手机掷了出去。 张然被吓了一跳，汪年因则表现的格外淡定, 将宋怡丢在地上的手机拾了起来，问道：「小怡，怎么了？怎么给施然打的电话会是陈若瑜接的。」 「我也不知道啊, 你知道吗, 她跟我说施然去洗澡了！」宋怡气急败坏的一屁股就坐到了沙发上，整个人都在大喘着粗气，「她们两个这是要干什么！」 张然看着宋怡这幅样子, 忍不住道：「小怡，其实你不如算了吧, 你跟施然都已经分手这么久了，她也没有跟过去似的舔着脸回来找你，可能她……」 只是张然劝说的话没有说完, 宋怡就先红着眼睛瞪住了她：「不可能！就算是，我也不会把她让给陈若瑜的。」 「我不要的，她也不能要。」 「宋怡，你没有觉得你一直都在跟陈若瑜比吗？可是她甚至……」张然看着几近偏执的宋怡，忍不住说道，却说到一半，就被汪年因一个眼神示意住嘴了。 第67页 汪年因揽了揽情绪有些不稳定的宋怡，动作轻柔安抚着她的情绪，分析道：「你先别急，我感觉陈若瑜这个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情。你想你给施然打电话的事情她都不知道，施然一定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们俩的关系也一定还没有那么亲密，施然去洗澡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宋怡被汪年因一语点破，眼眶里的泪就这么止住了：「她是故意的。」 是的。 陈若瑜承认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不想让宋怡再接触施然，就是不想再把施然让给任何人。 如果可以，她的私慾甚至想要让她在那晚就将施然带走藏起来，藏到没有人能找她的地方，只让自己一个人拥有。 可理智却总是在遏制着她这样疯狂的想法，像是一匹在草原上狂奔不知疲倦的马儿的缰绳，紧紧地遏制着她心中那一方病态偏执。 这么想着，陈若瑜的耳边便传来了一声轻笑。 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澡，只裹着一条柔白的浴巾倚在玻璃门上，湿漉漉的长髮就这样垂在她的肩膀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头髮划过胸口袒露的那片雪白，在明亮的灯光下划入罪恶的深渊。 她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人，审视般的问道：「你这样造我的谣，就不怕我生气吗？」 陈若瑜将眼底的神色悉数收起，坦然自若的抬起眼眸，反问道：「你难道没有在洗澡？」 施然被陈若瑜这个回答将军，笑着点头道：「没错，是的。」 说罢施然便拿着手里的毛巾揉着自己的长髮，朝自己的床走去。 陈若瑜就站在原地，注视着施然坐到自己面前，问道：「你拉黑她了？」 施然自然知道陈若瑜口中的「她」是谁，就连刚才陈若瑜跟宋怡的电话她也听的很是清楚，以及满意。 施然随性的翘起二郎腿，一边擦着头髮，一边回道：「她太烦人了，最近也不知道又抽什么疯了，消停了一阵的，又这样了。」 陈若瑜大抵猜到应该是自己那天回怼宋怡的话，让她又产生了她那从小到大的恶劣占有欲。 陈若瑜轻抿了下唇，淡淡的讲道：「她想得到的从小到大总是能得到，可是世界上总是有她得不到的。」 「对啊，她从来都没有落空过什么，想要的一定都会得到。」施然附和着，目光变得晦涩难懂起来，「她现在拿着我过去想要的给我，可是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我早就不想要了，而且她拿来的东西都不过是流于表面罢了。」 风推着一朵云遮住了房间里的阳光，阴影落下显得施然有些落寞。 陈若瑜就这样站在施然的对面，心疼的发紧。她很想问问她想要什么，很想现在就拿给她。可她又明白，她真的想要的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告诉自己。 她是狐狸，是需要去猜的。 也就是这时，施然的手机传来了一声震动，没来得及拉黑的号码送来了一份宋怡的简讯：【施然，刚才陈若瑜接了你的电话，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说。她这人在国外呆惯了，可能养成这种习惯了吧，听姨夫说她身边的朋友也挺杂的……】 施然看着宋怡的简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她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宋怡颠倒黑白的高超能力，直接将简讯直接展示给了陈若瑜：「你这个表姐功力深厚啊。」 陈若瑜看着眉间微微蹙起了一座小山，又倏然消失。 她看到施然这个反应就知道她没有相信。 「我跟她早就分手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跟谁交朋友，甚至跟谁上床都是我的自由吧。要她管。」施然置气般的讲着，利落的拉黑删除一条龙。 陈若瑜瞧着施然，着实被她这一番大胆的话语烫到了。 可最后还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她的自由。 也是自己的自由。 挂在头顶的毛巾正一点点的顺着施然湿滑的长髮往下坠去，终于在没被注意的掉在了地上。 施然正生着气，无奈的弯下腰去拾毛巾，却看到光影之间，自己的一只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在了陈若瑜的双脚之间。 那白皙的脚背上挂着些水珠，而银白色的高跟鞋则写满了禁慾的气息。 它们就这样并行在一条线上，看上去就好像上世纪的什么隐晦的油画。 鬼使神差的，施然顺着那只银色高跟鞋朝上看去。 垂顺的阔腿裤勒出这人一截细腰，纯白色的衬衫上连最上方的扣子也扣得一丝不苟，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控制在了严丝合缝的空间里，却也因此散发着格外致命的诱惑。 施然轻抿了下唇瓣，抬眼朝上走去，一双漆黑的眼瞳蓦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她这才发现，陈若瑜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自己身上。 这只狐狸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刚才弯腰时袒露出的后背，食髓知味的勾起了陈若瑜那晚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施然的话撩动了本就蠢蠢欲动的心弦，还是宋怡的简讯刺激到了她，陈若瑜在同施然对视的一剎那，便一言不发的朝她逐渐凑近。 像是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白虎，匍匐靠近着她可口的狐狸。 而狐狸也察觉到了白虎的靠近，静默缓慢的同她对视着。 屋子里的温度无声的升高，拉近的距离将彼此的气息交互，推向灼热，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如果没有人选择离开，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是没有人选择离开。 第68页 施然就这样直视着陈若瑜，嗅着她身上被暖香的清冷，觉得此事不关情与爱，只是单纯的欲望在不断堆积。而且她刚刚也说了，成年了，做这种事情也无可厚非。 「嗡嗡嗡……」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这次不是施然的手机，而是陈若瑜的手机。 陈若瑜从口袋里拿出震动着的手机，面色变得比方才要沉了几分。 只是工作上的电话她不得不接，而事情也已经被打断了不可能还能继续了。 「喂，您好我是陈若瑜……」 房间里暧昧随着陈若瑜冷清到没有感情的声音消失的一干二净，施然还保持着原本的动作，看着视线里的陈若瑜跟逆着的光线融为一体，将她在她的记忆中染上了一抹不同的颜色…… .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没有进行到底的插曲，还是因为宋怡刚才的行为太过烦人，施然的兴致大打折扣，跟小八她们泡的温泉也没感觉有多爽，中午吃的饭也觉得少了些美味。 而陈若瑜这个人，又一次提上脱了一半的裤子，不认人的跑了。 她接了那个电话就跟周沅出去了，直到晚上大家用完晚饭约着去看烟花，都没有回来。 施然看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莫名的对事物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谢绝了小八跟霓娜她们去山顶顶着寒风看烟花的邀约，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像是有意在等待什么。 时间已经接近新旧交替的时刻，天早就彻底黑了，小时候熟悉的天空又一次点满了星星。 施然看了一会儿星星，倏然垂下了自己头，吐出的气息吹得柔白的地毯绒毛向一侧歪斜。 房间里安静的有些冷清，她就这样看着自己赤裸的脚，像个孩子一样用脚趾抓着地毯绒毛。 无聊又有些怪诞，就像她小时候坐在麦子地里想不出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想要她时是一个样子。 为什么呢？ 小施然想不明白，而今日奔波的睏倦也让大施然合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然感觉自己被人轻轻地从地上抱了起来，带着外面寒气的清香钻入了她的鼻腔，冷得她一个激灵。 「抱歉。」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施然的耳边传来，她迷迷煳煳的意识到她等的人回来了，带着几分睡意软糯的鼻音问道：「你回来了。」 「嗯。」 陈若瑜如是答道，肩膀上还挂着一路走来没来得及扫去的落雪。 第三十二章 （二更）有点疼，却还想由…… 已经开启暖风的房间比室外要温暖的许多, 陈若瑜大衣上的雪还没有掸去就融化成了水。 施然还有些不太清醒，循着潜意识勾住了将自己抱起的陈若瑜的脖子，无意间触碰了这片冰冷, 问道：「下雪了？」 「没有。」陈若瑜答道。 这些雪是她上来的时候跟周沅抄近路, 不小心碰到的松树上的积雪。 「还睡吗？」陈若瑜问着, 便将施然放到了她的床上。 「不睡了。」施然说着，依旧没有放开勾着陈若瑜脖子的手。 陈若瑜就这样被迫弯着腰，两只手臂撑在施然身侧。 两个人的距离像是拉开了, 却又像是根本没有被拉开过。 四目相对。 施然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的看着这个今天下午害得自己思绪混乱的女人。 而陈若瑜也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让她晚上如此着急赶回来要见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施然缓缓的朝陈若瑜吐出了一口气，声音低缓而磁性的对她问道。 陈若瑜不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就这样看着施然在自己的视线中为自己而表演，沉寂如海的目光正在酝酿着炽热的火焰。 「当！」 震痛突然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落在陈若瑜的额头上。 施然抬手出乎预料的抬手给了陈若瑜一个脑瓜崩，而后利落的转身绕过这人下床，当着她的面乖张放肆的笑了起来：「陈总监, 已经过期啦。」 「你没听过一首诗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屋子里的灯光变得比方才要清楚了许多，陈若瑜脸上并没有任何被冒犯到的愠色。 她看着施然背着手笑盈盈的吟诵着被强行引用的诗, 反而有一种心上被小野猫突然挠了一下的感觉。 有点疼, 却还想由着她来。 想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花样。 施然报了仇，踩着鞋子便重新坐到了通往后院温泉的门廊上。 她看着天上零落的几颗星星，对身后还在房间里的陈若瑜道：「我觉得咱俩气场很合得来。」 陈若瑜拿毯子的手顿了一下, 佯做并不在意的平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胡闹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凶我。」施然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陈若瑜, 想了想又更正道：「也可能是你这个冰块脸对我不起作用。」 「你知道吗，我跟她，跟我家里人, 甚至跟我奶奶都不这样。要么没话说，要么两三句就要意见相左。我爸也不喜欢我，你知道吗？其实咱俩……」 说着施然话便戛然而止了。 她想说，她跟陈若瑜还真的挺像的。可是又突然反应过来陈若瑜可能并不会这么觉得吧。 第69页 自己家就一个做生意赶上好时候的暴发户家庭，整个家里都弄得极尽奢华，金光璀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钱，跟陈若瑜这种old money的大家底蕴相差甚运，怎么能相提并论。 却不想，施然猜错了。 陈若瑜对她点了下头，将手里的毯子披到了施然的腿上，嗓音淡淡的认同道：「是有点像。」 温泉池的暖风熏得人脸颊发热，那刚刚被施然看到的差距就这样被陈若瑜重新粘在了一起。 施然听着对陈若瑜抿了下唇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讲道：「其实也还好啦，我爸可没有你爸那么深沉。」 说着，她便将自己右侧挡在太阳穴前的长髮撩了起来，神秘的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陈若瑜闻言稍稍朝施然靠近了几分。 两人头顶的光落在视线中这片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即使没有化妆，却依旧如雪般细腻。 陈若瑜的目光在其中行走，却隐约的瞧见了一座低伏着的山峰，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跟着就皱了起来，轻声辨认道：「疤？」 施然点了点头，将撩起来的头髮放下，道：「这是大一那年我跟那个人说我喜欢女人，他拿菸灰缸给我砸的。」 「也就是当时施宇没出国，还能护着我，这个老东西才没有接着继续打我。你知道吗，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到太阳穴了。我命大吧。」 施然说着就露出了骄傲的表情，陈若瑜听着心里却一下一下的抽疼。 她知道施然过得并不是很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不好。 「我奶奶就经常说我命大。」这么继续往下说着，施然脸上的骄傲就慢慢退了下来，眼睛里也多了几分落寞，「可有时候我就在想，我这个命大到底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 陈若瑜将施然这个变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嗓音淡淡的讲道：「活着永远比死了好。」 而后她又像是害怕施然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补充道：「自我了结性命，是要下地狱的。」 只是陈若瑜向来性子冷淡，不会安抚人。 这样在商场上类似于像是恐吓警告的话，在感性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好成效。 施然非但没有被恫吓，反而张开手做了一个很兇的表情，吓唬道：「那我就变成恶鬼，先把他们吓死。」 「不可以，施然。」陈若瑜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还要严肃。 「不可以。」她重复着自己的命令，目光沉沉的看着施然，「你要活着。」 施然看到陈若瑜的这个反应有些恍然，她察觉到了陈若瑜对这个话题的认真，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很希望我活着吗？」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活着。」陈若瑜没有任何犹豫的答道。 像是一束计划之外的温暖突然打在了施然已经习惯了的荒芜心野上，催生出了復甦的号角。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若瑜会有这样的反应，明明自己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她却这般认真的对待。 施然很想跟陈若瑜解释自己只是说说而已，却又不想将她给予自己的温暖收回。 她从小就是不被疼爱的孩子，父母的关心全都在施宇身上，宋怡给自己的爱也是掺满了功利的虚假。 她想像不到自己被人在意的场景，陈若瑜却在今天给了她答案。 可能因为她的出生就伴随着自己母亲的死亡，所以才会这么的在意这样的事吧。 施然这么想着，下拉的嘴角便为了陈若瑜重新扬了起来。 她故作傲娇的伸出了手，对坐在自己旁边的人约定道：「虽然我也不是那么想死，但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那纤细的小指在陈若瑜的视线里晃了晃，陈若瑜知道这是小孩子之间才会有的拉钩行为。 可当她抿唇想要拒绝的时候，却抬眼看到了面前这个人的目光里对自己满含笑意的期待。 算了。 就幼稚这一次。 陈若瑜投降，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跟施然勾在了一起。 「piu~」 也是这时，一束明亮的光球划过了两人的视线，像是倒转过来的流星朝作为大地的天空飞去。 施然霎时惊喜的不得了，手都忘记了放下，仰起头便寻着烟花的光亮向上看去。 只见那烟花在升到穹顶之时，砰地一声便炸开了无数星光，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的璀璨夺目。 施然瞧着，忍不住感嘆道：「天啊，好漂亮啊！」 而陈若瑜就这样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那漆黑的眼瞳随着烟花不断的升空中缀满了无数的星星，背景中的青松绿石成了衬托她此刻风情的陪衬。 陈若瑜跟着施然也点了下头：「嗯，真的好漂亮。」 烟花秀持续到了零点以后，听着远山传来的连绵不断的「新年快乐」，陈若瑜肩膀忽的一沉。 这个向来是最能熬夜的人罕见没有熬过零点，嗅着身边熟悉的温吞清香，竟然摇摇晃晃的就睡了过去。 陈若瑜这次的动作比刚才的还要轻柔，小心翼翼的就将施然打横抱起，朝她的床走去。 施然可能也是真的累了，陈若瑜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只听到她不满的小声哼唧，却没见她睁开眼睛。 没有再勾住自己的脖子，也没有再突然睁开眼睛。 第70页 施然就这样安然的枕在柔软的枕头，平日里乖张的小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乖巧，被枕头挤出的肉感，让人好想咬一口。 一抹影子慢慢的笼罩在施然的脸上，那曾被撩起来的额发被人重新撩起。 陈若瑜缓缓俯下身，偷偷的，又万分柔情的吻在了施然额角上那个轻易不会被人看出来的疤痕上。 外面寒风肆虐吹起尖锐的号角，屋子里却依旧烘的温热。 尽管这个世界孤独冷漠，但总有人会小心翼翼的去拥抱你，愿意去亲吻你的伤口跟疤痕。 . 元旦从温泉度假村出来大家就纷纷投入了过年前的扫尾的阶段，争取无患过年。 施然的人设设计十分顺利，初稿出来，先前并不看好她的几个人都纷纷表示了认可跟赞许，她也成了整个组里最先悠闲下来的人。 大年三十，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施然顶着大太阳直接睡到了早上十一点，还是被床头突然想起来的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施然有些起床气，摸过床头的手机想着一定要把这个给自己打电话的人臭骂一顿，却发现来电的人是她妈妈。 施然按住了脾气，温和的喊道：「妈。」 「然然啊，今天过年回家吗？妈妈有些想你了。」女人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上去倒有几分母亲的温情。 施然有些犹豫。 前年她爸爸知道她跟宋怡在一起后，在年夜饭跟她大吵一架，去年她就没有回去。 今年…… 可能是知道施然的顾虑，施母道：「今年是小宇回来的第一个年，你今天就回来吧，咱们一家好好团圆团圆。这个电话是你爸爸吩咐我让我一定要打的，他也念着你呢。」 施然知道她妈妈说的话里有一定的美化成分，可是她爸爸叫她回去吃饭却真的是第一次。 有些心软。 「回来吧，妈妈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松子鳜鱼，还有四喜丸子，回来一起过年，好不好？」施母见施然久久不回应，改用美食诱惑。 施母的声音永远都是施然记忆中柔柔弱弱的感觉，让人听着格外的不忍心拒绝，加之还有美食加持，施然点头了：「好，我收拾一下，四五点吧。」 施母闻言立刻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好好好，妈妈在家等你呀。」 施然在电话这头听着，心里也觉得开心。 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个家这样的欢迎。 虽然只是回家吃顿年夜饭，但施然却收拾了很久，光是妆面就换了三个，举得她手都要酸了。 终于连衣服也一起换好了，挂在墙上的时钟也正正好好走到了四点。 施然将瘫在桌子上的外卖便当垃圾收拾好，踩着双米白色的长筒靴子便出了门。 丢垃圾，上计程车。 施然坐的车子刚刚开出去几米，却看到施宇向她发来了一条消息：【姐，你分手的事情被爸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星星也怕陨落。 施然看着施宇发给自己的消息, 立刻就给她打去了电话：「怎么回事？你跟他说漏嘴了？」 「不是我说的，姐。」施宇大喊冤枉，「我刚才是路过书房的时候, 听到老施跟咱妈说话, 偷偷听到的, 还说待会等你回来会跟你谈谈。」 施宇说着，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姐，那你还回来吗？」 沿途的灯光一颗一颗的从施然的眼睛里闪过, 照着她若隐若现的失望。 她轻舐了下唇瓣, 问道：「你想让我回去吗？」 施宇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想你回去，咱俩什么时候都能见面，可你现在回家保不齐就要跟老施吵架，我不想你这个年过得这么糟心。」 施宇的话像是冬日里的一点暖光，让施然原本有些寒凉的心暖暖的。 她笑了一下, 颇为满足的讲道：「行，你姐我有你这一句话就很开心了。咱妈让人给我做了松鼠鳜鱼，我得回去吃回本来, 大过年的打车也怪贵的。」 这辆计程车的司机不是个话多的, 一路上车子中都安安静静的，车厢被倏而飞逝过的灯照的忽明忽暗，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的预兆。 等到施然到家的时候, 施宇就已经在蹲在门口等着了。 这小子乐呵呵的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揣，便迎了上去：「姐, 你来啦。」 「来啦。」施然答着，打量着施宇身上这身衣服，吐槽道：「你小子这大过年穿了身什么衣服, 丧服？」 施宇不满的抿了下嘴，一边给施然开门，一边道：「什么啊，这是我跟阿善合作的潮牌，是潮流懂不懂。」 施然看着施宇身上那自己画都画不出这么丑的图案，笑着吐槽道：「这潮流真是个丑东西。」 两个人这么你一眼我一语的互怼着，就看到听到风声的施海军站在了二楼的平台上。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这个快两年没见的女儿，浑着嗓音唤道：「施然，来书房一趟。」 施宇有些担心，挽了下施然的手腕：「姐。」 施然秉承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法子，拍了拍施宇的手，「放心。」 说罢，她便坐着电梯朝施海军的书房走去了。 这个家两年没有回来，却是越发的奢华土豪。 施海军跟每一个暴发户一样，没见过多少世面就开始炫耀自己的财富与成功，整个家里搞得像个展览馆，让人觉得格外的僵硬生涩。 第71页 施然保持着礼貌，敲了下门才走进了施海军的书房。 整个书房比过去还要夸张，想要做出来的高贵典雅一概没有，有的只是被大片红木堆积起来的所谓的阔气。 施然不喜欢，垂了几分视线，对坐在红木桌后的男人讲道：「爸，您找我？」 施海军看着自己这个打扮的还算得体的女儿，也不拐弯抹角，上来便道：「你分手了？」 「谁跟你说的？」施然反问道。 两句话，就已经将两个人水火不容的气氛拉了起来。 施海军并不理会施然的问题，□□的问道：「你别管谁跟我说的，既然你已经分手了，那年后就去跟吴家的公子相亲，然后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施然忍了几忍的眉头还是蹙了起来：「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父亲，凭着我现在是为你好！」施海军压迫道。 「为我好？」施然扯了下唇角，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对她全然没有一丝父爱的人。 这个人重利轻义，重男轻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虽然只跟施海军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年，却是家里最能看得明白他的人。 施然不想跟他留情面，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直白的问道：「你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你的公司？」 施海军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施然一上来就刺破了虚伪的面具，怒然反问道：「那你不愿意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还喜欢女人？」 「我就没见过哪个人家的女儿是跟个女人在一起。你当初非要跟那个姓宋的小姑娘在一起，追了人家七年，不还是分手了？！你就非要干这么丢人的事情是吗？」 施海军的话直直的刺进了施然的心里，勐的刺破了她对今天这个家的美好幻想。 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又执拗的男人，提醒道：「丢人，爸爸，现在已经是同性可婚的年代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施海军不理解，反唇相讥：「你到现在还不觉得喜欢女人丢人是吗？！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施然心中发出阵阵钝痛，她以为她早就不在意了，可心口还是会疼。 失望一点点堆在施然的眼睛里，她反问道：「爸，你不也喜欢女人吗？」 也就是这句反问让施海军骤然暴起，宽厚的手掌勐的拍在桌子上，「混蛋，我跟你一样吗！」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结合是天经地义，你这是有违伦理纲常！你真的是愧对我们施家列祖列宗！你知不知道！」 施海军的语气就同两年前施然跟他吵架，六年前施然公然出柜时如出一辙。 漫长的时间还是无法改变不被家人认同，「家」的字面定义同现实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再一次将施然同这个家牵扯在一起的脐带用力的拉扯。 施然突然发现她曾经用漠然代替的情绪不知道什么时被重新唤醒，变成了期待破碎后的失望。 她望着被红木书桌隔开的施海军，声音变得分外冷涩：「爸，你忘了当初妈把我生下来的时候，你不就已经说你愧对祖先了吗？」 「你当初希望我是一个男孩吗？那既然你觉得我应该是个男孩，那我就应该喜欢女人啊。」 「爸，我真是不明白，我既然已经顺了你的意，你干什么还这么生气啊。」施然说着便抬起头来对施海军勾唇笑了。 施然的这个笑写满了一个孩子该有的乖巧，却又看上去格外的不合时宜。 施然是故意说这样的话给施海军听的。 她就是在用这种近乎精神自残的方式，将她的话一字一句的嵌在施海军的心上。 他越是不能接受，越强压着自己转头，她就越要把这些事跟他的在意的缠在一起。 施海军看着，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狗，拍着桌子怒吼道：「施然！你这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施然闻言立刻敛了脸上的笑，冷冷的反问道：「我下作？那你算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是我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被你们念叨的？」 施海军闻言，声音顿时比方才还大了起来，指着施然的鼻子骂道：「老子生你养你，还养出罪过来了是吗！老子养你二十年，就是让别人来看老子笑话的是吗！」 施然已经做了好施海军这个样子的准备，顺着他的话笑着点头道：「是啊。」 「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你导致的啊，你被别人嘲笑，那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啊。」 当将一个人不肯接受的事实跟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捆绑在一起，往往引来的会是无能暴怒。 施海军不想再听施然说的这些，拳头紧握的对她吼着：「你给老子闭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的按钮，将整个房间的闹乱都按了下来。 水晶摆件折射着白炽的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直直的朝那个瘦弱又毫无准备的人袭去。 水晶破碎的声音跟楼下嘈杂焦急的脚步声缠绕在一起。 施然捂着额头跌坐在地上，手指缝里渗出了一缕鲜血。 她承认她失算了，她忘了她的这位父亲如果在说不过的情况下，是会动用武力的。 但她并不后悔。 她是狐狸，也是刺猬，骨子里就带着疯子的基因。 第72页 疯起来就会选择用刺伤别人跟自己的方式来跟人决斗。 「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在楼下听到动静的施母跟施宇勐地闯了进来，施宇看着施然坐在了地上，周围还散落水晶碎片，忙慌张的将她扶起来：「姐，你没事吧。」 施然被砸的还有些懵，一言不发的跟着施宇起来。 施宇却在这一刻眼瞳骤然放到：「怎么会有血呢，姐，你哪里被磕破了吗。」 施母则在一旁安抚着自己大动肝火的老公，服侍着他吃下速效救心丸，带着几分气恼的看着她受伤的女儿：「然然，你是不是又跟你爸爸顶嘴了，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施然捂着自己吃痛的额角冷笑了一声，「我不听话吗？我只是把事实说给……」 「然然！」 只是施然还想要刺激施海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施母打断了。 她满面愠色的看着施然，呵道：「大过年的，你就一定要惹你爸爸生气是吗？」 一旁的施海军也像是缓过劲来了，指着施然骂道：「我当初要知道你会是现在这样子，我就应该一出生就掐死你！」 施然也不忍着，噎道：「那你就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杀人犯！」 「你！」施海军气的手都在抖，施母忙扶着他，对施然命令道：「好了，然然，快跟你爸爸道歉。」 不分青红皂白，只是想让自己低头好息事宁人。 施然还记得当初施宇大学不想出国跟施海军好一通闹的时候，她可是哭着冲进去护着施宇的。 她是一只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 在她心里先是施宇，后是施海军，然后还有她娘的哥哥弟弟，最后的最后才是自己。 施然在心里觉得发笑，自己本来就是清楚这些，可还是选择给她一次给予自己希望的权利。 刚刚街道那通电话的自己绝对想不到，她妈妈现在捅向自己的这把刀子，就是自己中午亲手递给她的希望。 施然眼里的失望已经堆积到了极点，目光沉沉的看着施母跟施海军：「我今天就不应该回来。就不该对你们有所期待。」 说罢，她便撇开了施宇扶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施宇见状也想跟着追出去，施海军却大喝道：「施宇，你给我回来！你今天要是敢跟着那个混帐踏出这个家门，你试试！」 施宇眼眸含怒的看着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还是抬脚朝施然追去。 「姐！」 施然看着施宇追着自己下来了，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伸手道：「车钥匙给我。」 施宇将车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犹豫又紧张的问道：「姐，你要去哪里啊，不过年了吗？」 施然抬了抬捂在额角上的手，自嘲的笑了一下：「我这样还能过年吗？」 施宇听着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家里那种近乎迂腐的对自己的偏爱跟对施然的苛刻，他是看的最清楚，却也是最无能为力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的几年让他歷练得胆子大了些，拿起玄关处的衣服便道：「姐，我送你去医院吧，今年我陪你过年。」 施然是听见了施海军在书房对施宇吼得那句话的，没想到施宇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这个家的寒冷而失望的心暖了几分。 不过施然还是没有选择会给施宇带来麻烦的这个选项，她拍了拍施宇的肩膀，努力的在脸上做出一抹笑：「有你这话就够了，回去吧。夜里冷，你穿这么少，冻坏了，他们又该心疼你，就更想掐死我了。」 「姐……」 施宇还想说什么，却被施然一手摸过了他的车钥匙。 施然没有回头，推门朝闪着两下前灯的车子走去，对身后的施宇讲道：「我走了，别来找我。」 今晚城市的夜空格外的寂寥，没有星星，月光也格外暗淡。 黑夜将白日里的光亮全部吞噬，也将施宇视线里的施然全部吞噬。 老城区的夜也是如此。 因为今年陈若瑜回国，家里的年夜饭做了很是丰盛的一大桌子，陈远山跟陈式微都来了。 三兄妹坐在圆桌前有说有笑，几个小辈也谈论着时兴的话题，气氛分外和睦。 只是除了陈若瑜。 她不知道怎么的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到了下午就更加这样。 「嗡嗡嗡……」 就在这个时候，餐桌上响起了手机震动的事情。 陈若瑜看着桌子上跳动的名字，忙抬手将屏幕一掩，起身离席。 陈饮冰注意到了陈若瑜的这个动作，面色不满。 陈若瑜走到楼梯间接起了施宇的电话，直白的问道：「施宇？你姐怎么了吗？」 施宇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陈若瑜开口就猜施然是不是出事了，语气里全是担心的跟她讲道：「若瑜姐，我姐跟我爸吵了一架，被我爸砸破了头，我现在被我爸扣在家里，你能帮我去找找我姐吗？」 陈若瑜听着施宇的话，觉得心口被勐地锤了一下。 她压着心里的怒意，沉声问道：「你知道她经常去哪里吗？」 「我不知道……」施宇摇头，胡乱推测道：「可能回家了，可能去商场了，或者电玩城……」 陈若瑜觉得施宇的推断不靠谱，挂了电话便匆匆朝门口走去。 第73页 陈式微正好看到了陈若瑜这行色匆匆的样子，忙问道：「若瑜啊，这大过年的，你要去哪里啊！」 「公司有点事需要紧急处理。」陈若瑜泰然自若的搪塞着，三两下就穿上了外套跟靴子，摸出口袋里的钥匙便朝车库走去。 几个人看着陈若瑜离开的背影，开始感嘆这大公司也不是好做的。 而陈饮冰则坐在正位上，面色比方才还要阴沉了许多。 . 东郊偏僻村子的除夕夜比城市要热闹，家家户户亮起的灯都裹着团圆的味道。 夜风略过已经冰封了的湖面吹拂过来，全是远离人烟的刺人骨子的凉。 干枯的芦苇杆子勉强的被风吹着，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岸边上有一个模煳的人影。 空了的啤酒罐跟着风滚了几下，抵在了埋在泥里露出个头的石头上。 施然就这样一个人坐在湖边上，看着对岸的村子里时断时续的烟花爆竹声。 她还记得不久前她也是这些放烟花爆竹的一员，小老太太还经常会被她的使坏吓一跳。 可这个不久，却已经是□□年前了。 前些日在温泉山庄跟陈若瑜聊天的时候还想呢，自己是不被人疼爱的孩子。 是啊，她就是从来都不被人疼爱啊…… 施然嗤笑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口酒。 一户人家放的烟花蓦地升上了天空，红的黄的炸成了一团。 施然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想陈若瑜了。 她在心里鬼使神差的想，要是这个人现在能在她身边该有多好啊…… 「施然。」 一声清冷的嗓音伴随着在芦苇杆发出的沙沙声中响起。 施然有些恍惚，攥着啤酒罐的手也紧了起来。 她不敢相信，却还是带着几分希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芦苇杆在黑色的世界中飘摇，光线微弱的世界里出现了第二个人。 陈若瑜拨开芦苇杆朝施然走来，削瘦的身形在苍茫中格外的突兀。 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陈若瑜看到，施然缀满泪水的眼睛像是藏着许多星星。 可是星星也怕陨落。 第三十四章 （二更）「去家里，没人。…… 「你怎么来了？」施然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陈若瑜, 轻声问道。 「施宇说你跟家里吵了架，我就找到这里来了。」陈若瑜简单的解释道。 施然听着心里有一点点的高兴，却也是轻抿了抿唇角, 抱着自己的膝盖道：「原来是这样啊。」 「那个人竟然想让我跟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结婚, 可我现在却连恋爱都不谈。」 风轻轻地的从两人之间吹拂, 施然的声音听着比飘摇的芦苇穗还要破碎。 她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橘色大衣，小小的一只蜷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的脆弱。 「穿这么少，不冷？」陈若瑜问着, 便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 给施然披在了肩上。 陈若瑜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带着温暖落在了施然的身上，将她牢牢的包裹住，让人觉得心安。 施然有些意外的捏着垂在身边的大衣，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陈若瑜。 她穿的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少，白色的高领毛衣包着的是她被风吹的微微泛红的脸颊。 施然怎么肯接受陈若瑜的这片好意，将身上的衣服拿下来给她重新披回了身上：「你把衣服给我, 你呢？」 「我不冷。」陈若瑜淡淡的讲着，像是为了证明一样，转手便握住了施然给自己披外套的手。 正如陈若瑜说的, 她的手的确是带着暖意的, 跟施然冰凉的手贴在一起还带着些温暖的潮湿。 可施然还是没有接受陈若瑜的好意，教训的讲道：「那你也老老实实的穿着你的外套，你看起来可没有我耐操。」 「所以顶着这个没有处理的口子就来这里了？」陈若瑜反问道。 施然被噎住了, 一言不发的看着陈若瑜。 陈若瑜也没有再跟她计较「耐操」这件事，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施然的下巴。 她的动作没有给施然任何预告, 忽然就这样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施然就这样被迫抬着眼，注视着面前这个借着对岸光亮观察自己伤口的人。 柔软的指腹贴着被冻得有些失去知觉的肌肤，慢慢的融化了冰封的冰冷。 陈若瑜那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漠然突然就这样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从动作里透出来的温柔。 「伤口不是很深，会有点疼。」陈若瑜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了她在药店买的碘伏跟棉签。 施然像是一只被驯化了的狐狸，乖乖的坐在陈若瑜面前，轻轻的「嗯」了一声。 沾着碘伏的面前一点点将狰狞的血痕沖淡擦拭，陈若瑜那双跟施然握在一起的手就这样垂在两人中间，像是给这个上药的人抚慰一般，迟迟都没有放开。 对岸的烟花把这边照亮了许多，陈若瑜在施然视线里的面容也跟着变得清晰了许多。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就这样认真的注视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小心。 说实话，施然很喜欢这一刻陈若瑜给她的温柔，像是要渗进她心坎里去一样，即使是疼痛也都能被这温柔柔化了。 原本应该有着清晰边界的事情，因为那晚的事情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模煳不清。 第74页 陌生与熟悉，清白与暧昧，统统变得分不清界限，纵然两人心照不宣，可还是交织在一起混沌不堪。 想吻陈若瑜。 施然脑海中一个声音在小声的叫嚣着，随着她的视线不断的鼓动着她去跨过两人之间的界限。 只是施然尚存着一丝理智在扼制着这份冲动，让她只选择开口对陈若瑜纾解心事：「其实今天不可以不去找不痛快的，但是我妈难得记得我喜欢吃松子鳜鱼还有四喜丸子，以前家里年夜饭没有这样过。」 「我知道他肯定是不怀好心的，但我就是……就是以为他们只是想着施宇回来了，今年就难得家里真的团圆一次。」 施然说着便垂下了几分视线，语气里带着沮丧跟嚮往：「你知道吗……就是，家。」 这个词从施然的口中说出去后，她便不自然的眨了下眼睛，对着陈若瑜自嘲式的笑了一下，「其实将这种寄託放在他们身上，也是挺蠢的吧。」 陈若瑜却摇摇头，将手放在了施然的头上，「是他们不值得。」 那纤细的手指穿绕着乌黑的髮丝，陈若瑜的指尖带着被风吹过的凉意与她这夜的温柔落在施然的头顶，轻轻地同她每一根神经碰触。 酒精在温暖中被加速了挥发，施然的喘息也逐渐变得温吞起来。 她就这样注视着这个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人，心尖上的跳动一下一下的变快起来，将那根绷着的理智扯断。 真的想吻陈若瑜。 芦苇杆被压得发出凌乱的沙沙声，就在陈若瑜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一枚冰冷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温软的唇碰触在一起，在热气中变得湿润。 施然的吻来的汹涌，像是雷电交加时会在海上掀起的巨浪，而陈若瑜则是包容她的海。 她那只跟施然握在一起的手依旧同她紧紧相握在一起，沉默的允许着她对自己的放肆。 她也想吻施然，想了很久很久。 从在温泉山庄那一夜，从生日吻结束后，从接住她的银杏叶时…… 施然的吻逐渐向下，在她颈侧的肌肤落下了一枚温热的吻。 算不上温柔，却也是在裹着力气，小心翼翼的写着不想伤害到陈若瑜。 陈若瑜的神经被这个吻撩得彻底，她微微扬起脖颈，小口却又沉沉的喘息着。 冷风在这时扫过了两个人的脸颊，陈若瑜知道要发生什么，轻推了一下施然，道：「去车上。」 施然却摇了下头：「去家里，没人。」 第三十五章 「施然，你知道同流合污的…… 施然所说的家里不是指的她在高新区的房子, 而是她奶奶去世后留给她的房子。 城市的禁律管不了乡下农村，在城市中漆黑安静的夜来到这里则是奼紫嫣红的明亮。 已经快要临近新年伊始，不少按捺不住的人已经点燃了烟花。 窗外的天空在不断升空的烟花中忽明忽暗, 照的施然视线中陈若瑜的脸颊也忽明忽暗。 两人的影子交叠着被烟花的亮光映在墙上, 酒气熏得两个人都有些醉意上头, 吻也是自然而然的。 只是相比于方才施然的强势霸道，现在的主动权已经落在了陈若瑜的手里。 她在刻意压着自己的节奏，像是漫长剧目开始的序曲, 就这样细碎的吻着施然, 轻一下重一下，像是将春日里娇艷的玫瑰揉在手里，丝毫也不怜惜她已经泛红的蓓蕾。 忽的，施然被陈若瑜咬得吃疼了一下，揽着她腰的手也毫不怜惜的揉了一把：「故意的？」 陈若瑜却笑了。 一簇巨大的烟花在这个时候升入了空中，霎时间便将所有星光落满了施然视线一侧的窗户上, 而陈若瑜正处在这片星海之中。光影毫不吝惜笔墨的描绘着她姣好的身形，每一笔都像是上帝给予凡人的恩赐。 她就这样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施然，清冷的眼睛微微弯起, 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魅惑对施然讲道：「想让你记住我。」 腊月二十四刚收拾过的屋子里还带着些施然常用的那款香水清凛的味道, 而陈若瑜身上的味道正正好好的融入这让施然觉得放松的味道中，就像是一片难得寻到的世外桃源。 这个时候的陈若瑜还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话无疑是对施然原本的诱惑上又加了一把火。 她没有对施然设防, 所以在施然将她朝她拉去的时候，一点防备都没, 身子一歪便轻易的被她拽倒在了床上。 腾起的香气将她包裹，全是施然的味道。 整个家里包括她自己也全是施然的味道。 预想中的疾风暴雨并没有降临，施然依旧揽着陈若瑜的细腰, 将将同她分开一点，目光平静的同她注视着。 片刻她便俯下身，寻着她的桃源，辗转着将自己的吻落在了她的脖颈，鼻尖抵在她的脖颈处轻轻的嗅着。 「很早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施然轻抚着陈若瑜的髮丝，轻声在她耳边道。 「你喜欢？」陈若瑜瞧着伏在身上的人，问道。 施然闻言轻笑着咬了下她的耳朵，带着几分醉意回答道：「特喜欢。」 分不清究竟是咬啮的疼痛带起的一阵电流，还是这句过分直白的承认，瞬间将本就干燥的冬季擦出了炽热的火花。 第75页 陈若瑜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神彻底灼热了起来，血液腾地一下便涌上了她的大脑，所有的荒唐都变得不再荒唐起来。 电视里的主持人齐声说出了「新年好」，原本就不平静的天空顿时铺满了烟花。 陈若瑜难以抑制的扬起她白皙的颈子，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窗外一颗一颗并列交叠在一起的光亮，灿烂疯狂的将她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瞳照的明亮。 那一直在克制不发的声音还是在这一刻响起，并融入了这片来自夜空的疯狂。 …… 十二点过去，整个村子里便重新进入了宁静，只有堆在地上的红色爆竹皮跟泛着火药味的烟花筒还在守着年的味道。 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过玻璃落进屋子里来，房子被施然改造过了，暖气开得很足，温暖的屋子里足够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睡个好觉。 只是恍恍惚惚中，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了开来。 施然没有做梦只是意识却突然自己醒了。 周围都是安静的，温暖包裹着施然，是罕见的安宁。 施然微微正了正身子，心也跟着这夜沉寂安稳下来。 片刻，轻缓的唿吸感落了施然的脸上，在这近乎被剥夺视线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施然这才发现自己正被陈若瑜虚虚的揽在怀里，便微微侧过了头看向了睡着了的陈若瑜。 有些事情仗着酒精上头，还能大着胆子放心折腾。 可是等到清醒之后，便带着羞愧的不太敢面对。 施然绝对没有想到她跟陈若瑜还会有二度春风的机会。 漆黑的环境总是让人的记忆变得活跃，如果说这次是二度春风，施然觉得也不太准确。 在她跟陈若瑜第二次躺在一张床上之前，她们就已经在下着雪的江边观景台接吻过，温泉山庄的客房里差一点点将二度春风提前。 蹂躏的有些充血的唇被施然轻轻的咬着，她就这样看着熟睡中的陈若瑜，想起了第一次的那天早上，她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偷偷的瞧着陈若瑜的。 屋子里光线晦暗，却还是难掩陈若瑜从高中就被人奉若女神的样貌。 相比于自己的张扬外放，陈若瑜的样貌要更为内敛清冷，是皮相跟骨相都格外出挑的那种类型，即使不化妆只是顶着这一张原生脸，也能出去秒杀一众喊着自己是「妈生脸」的人。 施然很吃这种样貌，她的画里也很多都是这种清冷的美人儿。 乌髮薄唇，身材姣好，白纱一披就是让人想要靠近并占有的孤高美丽。 在遇到陈若瑜之前，施然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跟这样的一个美人共赴良宵…… 想到这里，施然就觉得自己的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燥热。 手指略过温润肌肤的触感重新凝聚在了她的掌心，一点一点的带着她指尖的脉搏突突跳动。 「饿醒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剔除了暧昧的清冷嗓音在施然的耳边响了起来。 陈若瑜又同第一次那样在施然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睛，表情淡淡的看着这个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的人。 施然也同上次那样心中勐地震了一下，但在黑暗的掩护下很快就转变了过来。 她枕了枕自己的手臂，带着几分随意慵懒语气的问道：「那你要给我做饭吗？」 「想吃什么？」陈若瑜接着问道。 施然有些诧异，但自己空空的肚子的确经过她这么一提醒真的饿了起来，便真的想了一下。 只是她心里的菜谱还没有筛选出来，陈若瑜的声音就接着响起来了：「我只会下面条。」 施然合理怀疑陈若瑜是在报復自己刚刚弄疼了她。 她无奈：「那就吃面条喽。厨房里也应该只有面条，这个月顺手刚买的。」 施然说着就自己坐了起来。 毕竟这是她的家，陈若瑜还算客人，哪里有让客人给主人去弄饭吃的道理。 可是陈若瑜的动作要比施然快很多，说了声「好」便简单利落的套上衣服，下了床。 说来也是神奇，像是这样一座厨房在外面的老房子，陈若瑜居然能准确地找过去。 施然穿好衣服走到西屋的厨房时，陈若瑜已经打开煤气灶将水给坐上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厨房的。」施然奇怪。 陈若瑜却不然，抬起眸子注视着施然，反问道：「你不应该问我，我怎么知道你家的位置吗？」 施然懵了一下。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格外的顺水推舟，她坐着陈若瑜的车子过来，烟花爆竹的声音将她的理智沖的溃不成军，那里还会思考这件事情。 她看着陈若瑜，思考道：「肯定不是施宇，他不知道我回来这里……你在我手机里装gps了？」 「你说过的，你也有一个秘密基地。」陈若瑜淡淡的讲道，「因为你很宝贝你奶奶的镯子，所以我推断你的秘密基地应该跟你奶奶有关，我就问了施宇你奶奶家的地址，当我看到这个家门口停着的那辆施宇的保时捷时，我就知道我找到你了。」 周遭都安安静静的，月光穿过院子里还带着青色的橘子树落在了小厨房里，「找到你了」四个字也乘着皎洁轻轻地落在了施然的心上。 陈若瑜的声音如往常那样并不算大，却让人听着觉得暖。 被人在乎，被人找到，被人真诚的对待。 第76页 施然藏到芦苇盪里就是不想让人来打扰自己，可是习惯了孤独的她却在那个时候想起了陈若瑜，而她也在自己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便出现了。 施然倚在桌边，将自己的认真期待藏在了开玩笑似的语气中：「你是对你所有朋友都这么上心吗？」 「你是第一个。」陈若瑜讲道。 顿了一下，她看着快要沸腾起来的锅子，又补充道：「别的朋友，没有经歷过。」 施然不满：「你这意思是嫌弃我麻烦了。」 「不算麻烦。」陈若瑜否定道。 她说的认真，施然听着也满意的笑了，嘴巴也活跃了起来：「是啊，麻烦了你，事后我还把自己亲自送到你嘴边上，也还是划算是吧？」 锅子里的水密集地排着泡泡，蓄势待发的热气也在这个时候腾腾冒了起来。 直到施然话音落下许久，陈若瑜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盯着一颗泡泡看着它跟另一个泡泡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 施然知道陈若瑜这是不想回答自己，可是她却并不想放过这个一言不发的陈若瑜，嘴欠的问道：「后悔跟我同流合污了？」 「没有。」 听着陈若瑜回答了自己，施然便靠了靠墙头，又顺着问道：「那上一次后悔了吗？」 「没有。」 陈若瑜的语气同方才并没有什么区别，却无形中增添了一份距离感。 施然微微转头明目张胆的看着陈若瑜，发现自己窥不透她的半分情绪。 生气了？ 还是厌恶这个说话没有分寸的自己了？ 施然发现自己有点拿不准陈若瑜的态度，心里忐忑了几分。 锅子里的水在这时彻底开了，聚在底部的小泡泡滚成了一颗颗大气泡，搅乱了平静的水面。 陈若瑜像是要去拿放在施然身后架子上的面条，手伸过来却只是将施然的下巴捏在了手里。 被陈若瑜捏住的那边片肌肤压出了淡淡的粉色，方才还保持着距离的两个人又靠在了一起。 施然选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很不好，背后就是墙，退无可退。 刚才还肆无忌惮的用言语挑逗的人就这样被陈若瑜控制在了手里，像只被迫乖顺的狐狸。 陈若瑜瞧着施然眼睛里的紧张跟不驯，那一双携着凉意的腿便抵了过去。 施然刚才起床匆匆，套上件毛衣便裹着羽绒服就出来了，柔软的羊毛裙子就这样贴着她娇嫩的肌肤，方才经歷过的酸痛尚未褪去便又被压着甦醒过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这两个人交换着彼此温润潮湿的气息，陈若瑜学着施然的常用的口气，问道：「施然，你知道同流合污的事情再一再二，就一定会再三吗？」 第三十六章 （二更）「嘘，厨房不比屋…… 明亮的橘色灯光将简约风格的小厨房照的明亮, 还没有开起来的暖风让屋子迴荡着冷气。 坐在煤气炉上的水滚滚沸腾着，热气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煳了两个人被光映在两侧玻璃的身形。 陈若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施然再明白不过了。 她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 试探着自己的意思, 施然也不愿意将这支橄榄枝抛回。她已经尝过了两次甜头，食髓知味的诱惑从第一次的那晚就在折磨着她，吻也好, 上床也罢, 她的身体与大脑在叫嚣着不让自己放过这个机会。 施然的手臂撑着一侧的柜子，另一只手则揽过了陈若瑜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腰，而后像是同意一样，吻了上去。 贴着屋子里冷气的唇温柔摩挲着陈若瑜的唇瓣，让她的头皮隐隐发麻。 而后施然便趁虚而入，撬进了她的唇齿之中, 搅动着她平静如水的心绪，同一旁的开水一般沸腾着。 陈若瑜心里还绷着一根弦，忍不住伸过手去将一旁的煤气灶给关上了。 施然见状微微同她分开, 意味不明的问道：「你把火关了我待会吃什么？」 陈若瑜闻言便以为这个吻要到此结束了, 勉强着自己那份摇摇欲坠的平静，抬手过去又想重新将煤气灶打开。 可是施然就是只坏心的狐狸，看着陈若瑜将手伸过去, 便也伸过自己的手去将她的手扣在手心中，不让她动。 陈若瑜的唿吸跟心跳将将要平復下来, 施然的吻便又迎了上来。 她知道施然找到了她要吃的东西。 细碎的落在陈若瑜的颈窝，贴着动脉跳动的吻一下一下的在她敏感的神经上舞蹈。 她的思绪又一次开始崩坏瓦解起来，施然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撩拨到她, 亦或者因为是施然，所以她才会变得格外容易被撩拨到。 枯枝在冬夜里发出沙沙的声音，陈若瑜从喉咙中渗出了一点声音：「……嗯。」 矜高沾染上了跌落凡间的颓靡，施然抬眼看到这个依靠在自己怀里的人依旧还是平日里那幅清冷的模样，眼瞳中却已经全是染了热气的水雾。 而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是自己。 一股烧得滚烫的热血蓦的升入了施然的头顶，怜惜的是她，坏心的也是她。 她就这样轻轻的在陈若瑜的耳边吹了一口气，故意似的提醒道：「嘘，厨房不比屋里，这里我当初没有做隔音的。」 陈若瑜闻言，立刻扼住了自己想要发出声音的喉咙。 第77页 灯光落在那张写满了隐忍的清冷脸庞上，眼尾鼻尖染着的皆是极力克制的殷红，让人看着有几分怜惜与不忍，就有几分想要这株娇弱的花揉碎的冲动。 施然没有再吻陈若瑜，反而是在她没有准备的时候一下就将她从面前提抱了起来。 陈若瑜心中一阵惊异，环着施然衣服的手下意识的紧了几分，像是惊慌失措的小鹿。 施然察觉到了怀里人罕见的不安，一面吻着她，一面叮嘱道：「抱紧我。」 陈若瑜感觉到自己又一次被属于施然的那种味道包裹着，便看到施然垂下的眼睫写着认真。 她的吻温柔的像是在安抚自己，陈若瑜的心跳跟着一点点失去了自己的节奏，从厨房到卧室里，她迎合着她，变得愈发的放肆。 月光透过一侧的窗户笼在陈若瑜的蒙着一层雾气的视线中，她清楚的知道她这样做法是不正确的，可是她还是想要继续。 想要被施然占有，想要将施然占有，想要让施然成为自己的。 即使是用这种暧昧不清的方式。 …… 最后这份后半夜的加餐两个人都没吃成，却也都在另一种意义上吃成了。 夜开始变得不那么寂静起来，太阳在远处的矮山上微微的露出了一条金灿灿的虚线，施然就这样抱着陈若瑜，依偎着又睡过去了。 . 新年的第一天，施然便睡到了几近正午，要不是隔壁院子里小孩丢摔爆的声音炸醒了她，她觉得自己能一觉睡到不见太阳的时候。 昨晚的两次折腾让人醒来着实有些乏力，施然不想起床，干脆躺在前些日刚刚晒好的被子里，难得悠闲。 陈若瑜还没有醒，安静的侧躺在床上，素净的小脸朝着施然。 施然就这样安静的枕着自己的手臂瞧着她，只是不同于第一次时的陌生，第二次时的恍惚，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昨天晚上并没有宣之于口的关系，在行动中做了契约，她们俩现在除了同学、上下级，还多了一层炮兵连的姐妹关系。 施然觉得有些神奇，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欢欣。 她觉得昨天经歷的一切格外的割裂，额头上伤口的隐隐疼痛感提醒着她在家里的不愉快，而面前这个沉睡在和煦阳光中的陈若瑜又提醒着她昨晚的沉溺。 她还记得陈若瑜拨开芦苇盪朝自己走来的样子，还记得自己眼眶打转的泪水因为她流了下来。 她就像个游离于世间的神，自己在心里想到她，她便立刻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施然这么想着，一颗漆黑圆润的小痣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那枚她曾经不确定的痣，居然真的存在于陈若瑜的左眼。 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素白又干净，只有这一点点的黑带着几分风情独立在白净之上。 施然就这样瞧着这颗特殊的小痣，像是在看一个可能连陈若瑜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忽的，小痣突然消失在施然的视线，转而闯入的是一双清冷的黑瞳。 朦胧温和的气质骤然因为这双眼睛消散退去，换而的是这个人平日里令人不敢靠近的冷涩。 施然已经习惯了陈若瑜总会这样悄无声息的醒过来，在她的注视中给了她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打招唿道：「早上好呀，陈总监。跟人厮混一晚的感觉怎么样？」 陈若瑜像是还没有彻底醒过来，顿了两秒才回答道：「还好。」 「还好？」施然蹙眉，好胜心让她不能接受陈若瑜这个有些将就的回道：「那不满意的点在哪里？」 「以后要买指套。」陈若瑜语气淡淡的，一本正经的跟施然讲着，最后还不忘给这个有些幼稚的小狐狸丢一颗认可的糖果，「指甲很不错，继续保持。」 糖果丢过来，施然果然受用。 她点点头，同意道：「那回去后我们约个时间去买，你知道哪里有卖的吗？」 陈若瑜「嗯」了一声，像是有些疲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问道：「几点了。」 施然知道陈若瑜昨晚被自己折腾惨了，贴心的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道：「已经十一点快十二点了。」 陈若瑜闻言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道：「以后不能折腾这么久。」 没有了黑夜加持的混沌，阳光下陈若瑜的声音听上去节制又禁慾，可说的话却是缠绕着与她这声音最不相称的情事。 灰白色的被子将两个人的身子掩盖住，施然瞧着，在陈若瑜毫无防备的时候欺身压了过去。 藕白的手腕被扼制在身侧，那张昨晚与梦中都缠着她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陈若瑜的视线中。 昨夜里居高临下的位置换成了施然，她像是要审问一般，撑着酸痛的腰，问道：「后来分明是你先起的头，怎么还能怪上我了。」 「你还真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是不是？」 陈若瑜却没有回答，而是淡淡的问道：「手臂酸吗？」 施然也学着陈若瑜的样子，不回答，只问道：「你要给我揉揉吗？」 「放开。」陈若瑜则示意道，像是真的要给施然揉一揉。 正午的阳光晒得屋子里亮堂而温暖，两个人谁都没有起床而是靠在了床上。 陈若瑜手劲不大，揉在施然的手臂上，酸痛与疲劳像是瞬间消失了一样，格外的舒服。 第78页 施然瞧着身边人认真的模样，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一个朋友教的。」陈若瑜回答道。 施然好奇，「朋友？哪个朋友？周沅姐，还是言宁？」 都不是。 陈若瑜回道：「你不认识。」 施然不知道怎么听到陈若瑜这个回答，心里有些落空。 她重新整了整脑袋下面的枕头，又问道：「国外的？」 「嗯。」陈若瑜点点头。 「你在国外也交了朋友。」施然觉得稀奇，想了一下又觉得不是很稀奇，「周沅姐也是你在国外交的朋友吧？」 「嗯，我们是校友。」陈若瑜答道。 「所以，没有人陪了你七年。」施然问道。 「嗯。」 陈若瑜点头，目光落在施然的脸上，像是还有话没有说完。 施然等了一会，却只看到陈若瑜将自己的目光又挪开了。 『却有人在我心里陪了我七年。』 ——陈若瑜在心里偷偷的补道。 一段聊天过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施然歪头看着陈若瑜背后窗子框住的云，淡淡的也雾蒙蒙的，算不上好看，却因为有这个人在，又别有一番风情。 被子半遮着陈若瑜的身子，肩颈处平坦的雪白像是冬日里的初雪，却有人在上面落下了清楚的红梅，印子不深，却格外的显眼。 温热随着手中逐渐抽离的手臂变得明显，陈若瑜感觉到了施然的目光与动作，就这样端坐着等待着那个即将落下的吻…… 「噹噹。」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有人来叩门的声音。 施然跟陈若瑜的身子都不由得僵了一下，房间中刚刚酝酿出的暧昧顿时四处窜逃开来。 大过年的，这么个平日里都没有人来住的院子，还有谁会来？ 第三十七章 「她是谁。」 明晃晃的太阳将堆在地上的两张床单照的清楚, 凌乱的地面无不将两人昨夜的放肆揭示在明面上。 「噹噹。」 见没有人应声，门外的人又扣了两声门板。 施然也缓过了神来，忙手脚麻利的套上衣服, 朝门口走去。 沉重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出现在门框中央的是一个提着一个篮子的佝偻着身子的老奶奶。 ——这就是从前跟施然奶奶很好的村长他妈。 「然然回来了。」老人打量着视线里的这个姑娘, 笑道。 施然也很有礼貌，问道好：「许奶奶，过年好。」 许奶奶笑笑, 指着施然背后到现在还亮着灯的厨房：「我今早起来看到你家厨房的灯亮着, 心里还纳闷着呢。这不忙完家里的事情，就过来看看，一看门口停着这么好的车，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我想你家里这也没什么东西吃，就给你拿了点饭过来，都是我那个干餐饮的大儿子做的, 饭盒跟筷子也是一次性的，干净着呢。」 说着许奶奶便从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了用袋子包的很好的午餐，白色的一次性餐盒整齐的摞在一起, 热腾腾的食物香气争先恐后的钻进了施然的鼻腔。 她有些感动, 不好意思的讲道：「谢谢许奶奶，家里没有收拾，也没有什么东西招待您, 我就不请您进去了。」 「没事，奶奶来这儿看到你, 心里就踏实了。」许奶奶摆摆手，站在门槛外的脚始终都没有跨进来，「少花不在了, 我得替她多照顾照顾你的。」 听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施然鼻尖有点发涩。 少花是小老太太的闺名，那个时代的女人嫁过来基本上就叫谁他媳妇，再后来就是谁他娘，少花这个名字也就只有许奶奶还记得，才会叫了。 话音落下，许奶奶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看着停在门口的两辆价值不菲的车子，接着问道：「然然啊，你这是跟谁来的？」 「我朋友。」施然简单的答道。 许奶奶听着像是略松了口气，点着头道：「哦，朋友啊。」 而后她稍顿了一下，又试探性的问道：「然然这是还没有谈朋友？」 「还没有。」施然摇摇头，省去了她跟宋怡之前的故事。 「那个我娘家哥哥的孩子今年也二十多了，我记得跟你是同一年生的，也没有找女朋友呢，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许奶奶的演技不是很好，几句话就暴露了她的目的。 施然不能直白的拒绝，只委婉的讲道：「许奶奶，我最近不打算谈恋爱的。」 许奶奶见自己目的被施然识破了，便话锋一转，又道：「就是交个朋友，没有要让你们相亲的意思，都是一个村子的，是不是，以后你奶奶这房子有什么事儿，也好联繫你，我们这些老年人手机也用不灵光的。」 施然闻言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笑着婉拒道：「奶奶，这倒是没什么。我翻修的时候就给家里每个屋子都装了监控了，有什么事情消息监控都会第一时间直接通报到我手机里来的。」 说着施然便给许奶奶指了指两人头顶上的那两个监控，又道：「而且我也一个月回来一趟的，出不了大事情的。」 许奶奶就这样抬着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对着自己的监控镜头，漆黑的镜片亮着几个银白色的点，里面还倒映着自己老态龙钟的影子，不由得笑着感嘆道：「少花这个没福气，我这老东西也是跟不上潮流了，你说说这玩意多先进啊，都不用养狗看家护院了。」 第79页 这么说着，大抵也明白施然意思的许奶奶摆了手，对她道：「行了，那我也不打扰你跟你朋友了，饭得赶紧趁热吃，下次见了我，你可一定得让我进去坐坐。」 施然点点头，应道：「好嘞，许奶奶。」 许奶奶拖着的步子沙一声沙一声的在铺着红色爆竹皮的道上走着，施然就这样站在门口目送和她离开，就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奶奶跟她并肩走在一起的样子。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每一个中午，阳光也是这样的好。 这样好的阳光真是不多见了。 施然在心里悄悄地感嘆了一句，直到注视着许奶奶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才提着饭菜回了屋。 那方才跟许奶奶聊天时被忽略的香气重新飘荡了起来，在泛着寒气的冬日格外的明显。 施然嗅着混合的饭菜香气，一边将它们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一边仔细辨认道：「啊，这盒是红烧肉，我还闻到了四喜丸子的味道，四喜丸子，四喜丸子在哪里……」 这么说着，刚才一直藏在屋子里的陈若瑜便收拾干净的走了出来。 施然手脚利落的布置着碗筷，询问道：「饿了吗，昨天晚上出来找我，你是不是也没有吃好？」 「没有。」陈若瑜回答的淡淡的，听着还带着几分刚醒的倦怠。 她坐到施然对面的位置上，语意不明的问道：「她是谁。」 「我奶奶的髮小，两个人一起长起来嫁到这个村子的，感情格外的好。」施然讲道，「小时候村支书的女儿带着一些人骂我是没爹没妈的时候，我揍了她们，我奶奶跟她帮我善的后。」 陈若瑜听着倒有几分好奇：「善后？」 「就是把那些找我算帐的大人都骂回去了。」施然说着格外的痛快，「骂的他们都不敢还嘴，别提有多解气了。」 陈若瑜听着施然的口气，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眼里像是闪过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就是施然，总能在痛苦里榨取出些甜分，将所有的不愉快跟不美好淡化隐去。 陈若瑜接过施然递来的筷子，又问道：「她要给你介绍男朋友？」 「虽然没直说，但就是这个意思。」施然答道，「不过我可没有一点兴趣都没有，又不是给我介绍女朋友，要是个女朋友我还会去看一看。」 陈若瑜听到施然后半句，握着筷子的手明显顿住了，明显到连坐在她对面的施然都看了出来。 「开玩笑的。」施然安抚道，「你不用这么担心自己会刚就业就失业了。」 「我短时间内是不会想谈恋爱的，好好搞钱它不香吗？」 「前些天我去给言宁还大衣，还是没忍住把大衣买了，捎带手还买了她一双古董鞋，跟一条什么仿古法攒珠花的项鍊，可漂亮了，就是让我一下子把金主爸爸给我的定金……全花光了。我现在可谓是负债纍纍，还不知道要给金主爸爸画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新的进帐呢。」 说到这里施然的小脸就变得像是一只可怜的小苦瓜，不过片刻她就消化掉了这些情绪，心态格外乐观的讲道：「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有出才有进嘛。」 「你看之前我谈恋爱的时候，工作不顺心，我的那位金主爸爸也大半年都不来找我了，现在分手了，工作也顺心，钱也来了。所以说有些东西强求求不来，反而会适得其反。」 施然说的认真，字里行间都是不愿意，陈若瑜坐在对面将她眼睛里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她明白施然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她接二连三被泯灭了希望后的不敢再去碰触。 陈若瑜自诩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就这样自私的庆幸于自己现在跟施然是最最亲密的关系，也更贪婪着想要利用这个关系能在某一天与她更进一步。 「不要急。」陈若瑜对施然讲着，也对自己说道。 「嗯。」施然点点头，以汤代酒道：「敬我们同流合污第一天。」 阳光融融，院子外面又传来了谁家放爆竹的声音。 陈若瑜拿起了手边的汤，无声的跟施然碰了一下。 . 午后残存的灼阳斜斜的落在客厅沙发上，就那么金黄的一框像是安静房子里的一抹温暖。 施然穿着昨天离开时的衣服回了家，嗅着家里熟悉的味道，倒有像是已经离开了几天似的。 的确，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紧密的像是将好几天的事情压缩在一起似的。 施然的身上还有些没有缓过来，洗了个澡就瘫到了沙发上。 施宇这些时间给她发来的消息堆满了手机的消息框，施然心里还有些欣慰，直接给他拨去了电话。 电话拨通第一句，便是施宇紧张的关怀：「姐，你怎么样了？」 「挺好的，已经回家了。」施然道。 「若瑜姐找到你是吗？你们两个怎么能都不回我消息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昨天晚上都没有睡着，等了你一上午的消息！」 施宇越说越激动，声音里还带着些委屈的怨怒。 施然很是心虚，她跟陈若瑜厮混了一夜，出太阳那会儿才刚睡下。 「不好意思的，昨晚熬太久了，我直接睡到了中午。」 「看来你睡得挺好啊，消息都震不醒你。」施宇嘴上吐槽着，却还不忘关心施然：「那你头上的伤口怎么样啊？」 第80页 桌几上还放着昨天下午化妆没有收起来的镜子，那个红褐色的口子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施然下意识就抬手的碰了一下额角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隐隐的还是有点泛疼，更多的则是昨夜湖边冷风的凉意。 施然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陈若瑜的模样，她认真又小心的帮自己上着药，吐出的气息都是温柔的。 记忆修復了许多当时被忽略的细节，在陈若瑜微垂下的眼睫上有着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而施然还看见，在她漆黑的眸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施宇见施然久久还不回答自己，心底一紧：「姐？你干嘛不说话？不会又要留疤了吧！」 施然被施宇这么一声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怒道：「去你的，不知道想我点好。」 施宇委屈：「那你干嘛不回答我。」 「我拿镜子去了。」 施然说着便把撩起来的额发放了下来，道：「不是很严重，留不了疤，过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施宇放心了，犹犹豫豫的讲道：「姐，待会我去你家把车拿回来吧。」 施然闻言却又想起了些事情，道：「施宇，说起这个，你是不是还欠我点什么？」 「什么？」施宇忘了。 施然提醒道：「怀石料理。」 施宇干笑了两声：「姐，你还记着呢。」 「当然。」施然说着就在手里玩起了施宇的宝贝车子的钥匙，「你请我吃饭，我还你车。」 「好吧。我得看看时间。」 施宇说着就打开了日历，想了想道：「初五吧，初五我有空，一天都给你。」 「谁要你一天的时间。」施然嫌弃，但还是点头道：「那就初五，你来接我。」 约定好，施然便开开心心的跟施宇挂了电话，数算着初五要吃施宇多少钱的料理。 只是她刚刚起了个头，放在桌几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发消息的人是陈若瑜：【初五有空吗，我们去一趟商场，请你吃饭。】 第三十八章 （二更）见情人…… 因为陈若瑜的邀约, 施宇被迫成为施然逛街购置装备的随从。 虽然不用去吃他看着就肉疼的怀石料理，但是陪人逛街的感觉还是不怎么爽。 「姐，你这都逛了好几家了, 还没有碰到你喜欢的衣服吗？」施宇有些累了, 一屁股坐到了商场中央休息区的空位子上。 「没有。」施然格外无情的摇了摇头, 「感觉这些都不是很好。」 施宇觉得自己脚都要逛断了，摆了摆手道：「姐，这样好不好, 你去那边那个专柜买一件, 我付钱，我真的好累啊……」 「哟，这是赚大钱了？」施然说着就笑着捏了捏施宇的小脸。 「去。」施宇反拍了一下施然的手，将口袋里的一张副卡拿了出来，询问道：「老施给我的，花不花？」 施然闻言挑了一下眉。 她可是不是那么有骨气的人, 便宜不占王八蛋，气节是给陈若瑜那样家世的人的，她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早不说, 当然花了。」施然说的利落, 也不管施宇有没有跟上便径直去了他刚刚指着那个某奢侈品的专柜。 施海军欠自己的多了去了，接施宇的手剥他层皮怎么了。 施然今天打扮的算不上特别惊艷，但也是丢进人堆里一眼就能找到的出挑。 专柜的店员看着她走进了专柜立马迎了上去, 询问道：「小姐您需要什么？」 施然不是很喜欢被店员热情服务，刚要说自己逛逛, 便一眼就相中了不远处模特身上的那条黑白格子的连衣裙。 「这条，有我的号吗？」施然询问道。 「有，您稍等。」店员礼貌的回答着, 又接着介绍道：「同系列还有一套紫色衬衫裙，搭配这个腰封也很好看，您需要试一试吗？」 「试，把当季新品都给她拿去。」施宇累了，一屁股坐到私人试衣间的沙发上，放空般的刷起了手机。 等到他再抬起头，便是听到了更衣间帘布被拉开的声音。 无数的光从四面八方朝的那一个方向打去，施然穿着那条被她一眼相中的黑白两格子套裙赫然出现在了施宇的眼前。 那略微宽松的上衣同下裙形成了一个视觉落差，衬得施然本就妖精一样的细腰更加的纤细。 娃娃领配合着如海藻般捲曲的长髮，将这张狐狸似的脸变得圆润了几分，红唇上都带上了些乖巧。让人看着觉得不像是摄人心魄的妖精，而是谁家走丢了的纯良无害的小狐狸。 施宇的确有些被施然惊艷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施然的时候，就被这个脾气看起来不是很好的姐姐吓到了。 可能是那个家的氛围实在对她不好，这些年他都没有见过他姐姐有今天这样乖巧温顺过。 衣服衬人，人也得撑得起衣服。 其实他的姐姐远比那些别人家娇生惯养大的女孩子要有韧性的多，看着不像菟丝花，而是能独立生长的树。 而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施然全然没有注意到施宇的反应，在镜子前收拾着自己的领口，道：「我还是觉得这条比较合适今天的场合。」 施宇也认同的点点头。 他就这样看着镜子里这个看上去淑女了不少的人，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后知后觉的坏笑道：「姐，我怎么感觉你这不像是待会跟朋友有约，而是见情人啊？」 第81页 话音落下，施然放在领口前的手顿了一下。 她知道施宇是歪打正着，这时候没想到能打的这么准。 施然有些心虚，不过跟陈若瑜这些日的相处，让她也学会了陈若瑜的一些招数。 她就这样直接越过了施宇的问题，对旁的店员讲道：「那就这套了。」 而后她又指了指挂在试衣间的那条紫色衬衫裙跟明绿色连衣裙，继续道：「这两件也一起包起来，他付钱。」 这个商场肯定想不到，初五开店的这一天迎接的不是财神，而是施然。 施宇的逛街任务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结束了，而他也从一开始的脚累变成了手脚巨酸。 施然报復性消费，从头到脚购置了有三四套衣服，施海军的卡下个月将面临着一大笔信用卡还贷。 「好了，你可以走了。」施然心满意足的还了施宇的自由。 而施宇却不干了。 他还记着自己一开始对施然今天中午要见的人的揣测，殷勤的帮施然提着她的东西，道：「姐，我陪你。」 「你陪我干什么？」施然不由得心又虚了。 「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干，不如就陪你看着你朋友来了，我好放心嘛。」施宇摆出一副格外乖巧的弟弟样子，笑着看着施然。 施然一眼就看出了施宇的计划，皮笑肉不笑的讲道：「我的好弟弟，今天你给我花了这么多钱就可以了，你不用陪我了，可以走了。」 商场里的音乐进入了结尾的副歌，两个人也在这时僵持不下起来。 忽的，副歌的调子戛然而止，一声唿唤在蓦地安静下来的商场中响起。 「施然，施宇。」 施然比施宇反应的快，转头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陈若瑜比约定的时间要提前到了商场，此时正在不远处的扶梯口看着两人。 她今天穿了件白底黑格框的大衣，衬得整个人都格外利落。 这个点商场人多了起来，两人在来往的人流中四目相对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她俩这穿的是情侣装。 施然有些意外，道：「来这么早？」 「你也是。」陈若瑜淡淡的回道，听着像是反问。 「我没有。」施然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得意向陈若瑜展示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我拉着他过来陪我逛街，顺便当苦力的。」 施宇见施然的手指到了自己，立刻乖巧了起来，跟陈若瑜打招唿道：「若瑜姐。」 「施宇。」陈若瑜回着招唿便噤了声，并没有像平日里认识的那些人那样继续跟施宇客套。 施宇也清楚陈若瑜的性子，将手里的东西朝施然递着，道：「那既然若瑜姐来了，我就走了。」 施然却迟迟没有接过施宇手里的东西。 她知道施宇对陈若瑜是有些敬畏跟距离感的，故意问道：「不留下了？」 「留下干什么，我才不要跟你继续拎包呢。」施宇讲道，姐弟俩都是傲娇。 说着，施宇好像有些不甘心被施然拿捏，便趁着给施然递东西，凑到她耳边故作神秘的讲道：「姐，我终于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打扮得这么好看了。」 施然做贼心虚，侧目问道：「为什么？」 却不想做贼的是自己，施宇却不是那个判案的官老爷，坏笑着调侃道：「这样你跟若瑜姐出现在同一画面才不会被碾压的很惨。」 施然闻言，挥手就想给施宇一拳头，却见施宇反应迅速，空着手跑远了。 热闹的空间里这下就剩下了施然跟陈若瑜两个人。 「走吧，先去吃饭。」陈若瑜说着，就伸过手要帮施然拿一些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施然手里的东西有些多，带子纵横交错，两个人的手指不免碰在了一起。 陈若瑜的手指依旧带着凉意，却在指尖藏着几分柔软的温热，轻轻一下，施然的心就像被拨动了的琴弦，轻轻地震动了起来。 周围的人有些多，施然罕见的不好意思起来，跟陈若瑜客气道：「东西挺沉的，我提着吧。」 陈若瑜却不给她客气的机会，拿过施然手里大半的东西，就像她当初不管施宇那样，陈若瑜也径直朝一侧的扶梯走去了。 这个点上四楼吃饭的人有点多了，陈若瑜跟施然站在了同一平面上。 头顶上透明玻璃落进来的自然光束混合着商场里冷涩的白炽灯光，给陈若瑜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清尘脱俗的薄纱，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施然站在一旁偷觑着，有些恍惚。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选择跟她厮混在一起。 施然知道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本来就游走于道德的灰色地带，是禁不起思考推敲的，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想。 她感觉得到陈若瑜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而也就是这些秘密才让她成为了现在的她。 「你不是没钱了吗？」陈若瑜认得施然买的这些奢侈品牌子，语气却没有问责的意思。 施然闻言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来，笑着解释道：「我是没钱了，但是施宇亲爹有钱。我沾了施宇的光，把我的精神损失费花掉了。」 施然说的直白又坦诚，就像她性子里一贯的敢爱敢恨。 她知道自己这话论旁人听了怎么都会觉得自己没出息，小人得志。 可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坦荡君子，就是想要报復，想要将施海军对自己的不公全都报復回去。 第82页 如果陈若瑜会因为自己说的这话不理解不苟同，甚至生气，她也认了。 可是陈若瑜都没有。 她略略的审视了一番施然挑的这些衣服，点头认可道：「眼光不错。」 施然有些意外，嘴角却在上扬。 她就这样被陈若瑜骄纵着，得意的讲道：「当然。我是谁呀。」 扶梯很快就载着两个人上了四楼，可是一路上陈若瑜都没有要挑选餐厅的意思，而是领着施然径直朝商场的最东头走去。 施然有些疑惑，但慢慢的一座建在商场顶层的高档中式餐馆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是听说过这个枬月楼的，曾经还把它列为自己暴富以后一定要去尝一尝的必选高档馆子。 「你请我去这？」施然看着近在咫尺的枬月楼，有些不敢迈脚。 陈若瑜却很是淡然，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对施然的回应，便拉着她一同上了扶梯。 这个枬月楼从外面看富丽堂皇，亭台楼榭的，极具韵味。 内里也没有让人失望，典雅与奢华分立两侧，互不干扰，却又相互融合，别有一番韵味。 施然看着菜单上根本没有标价的菜式，忖度着的点了几个菜。 陈若瑜闻言则微微的抬起了几分视线，问道：「不饿？」 「饿，但是穷。」施然直白，脸上还有些无奈与委屈。 「放心点，今天的菜有人请。」陈若瑜语气平静的跟施然讲道，转头便跟服务员点了几道施然喜欢吃的，像是要让她放心似的。 施然感觉今天陈若瑜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但是她知道今天的饭已经有人请了，便也放开了几分胆子，将自己刚才想尝试但不敢尝试的菜加了进去。 点完了菜施然便相思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靠在椅子上长舒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她还没有全舒出去，就看到对面有一个她做鬼也会记得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施海军跟两个她并不认识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老一少，像是父子两个。 父女两个人磁场极其不对付，施然在注意着施海军，很显然施海军也在跟男人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了施然。 不过他看到自己的这个眼中刺出现在这里是时，只是在眼中闪过了一丝愠色，便侧过身去跟身边的男人说了两句话。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父子两个便纷纷朝施然这边看去，施海军也带着两人顺路似的停在了施然跟陈若瑜的桌边。 「施然，没想到你跟你宋叔叔这么有默契，竟然能在今天碰到。」施海军正愁自己怎么撮合这件事，没想到施然直直的撞了过来，满是笑意的介绍道：「这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宋叔叔，还有他的儿子，我跟你讲过的，你们两个年龄相仿……」 只是正当施海军心里得意峰迴路转的时候，站在他一旁的宋先生就表现出了格外的诧异惊愕。 他注意到了坐在施然对面的陈若瑜，方才还在端着的姿态瞬间就变得尊敬，甚至还谦卑起来。 这名宋先生就这样当着施海军的面，面带笑容的对陈若瑜问好：「陈小姐，许久不见，我竟然不知道您已经回国了，令尊的身体近日还好？」 第三十九章 占了你未来女朋友的便宜…… 厅内的灯光在这一刻明亮的落在几个人的脸上,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 宋天海是毕恭毕敬，他儿子宋岚是事不关己的玩世不恭，施然是诧异, 陈若瑜是泰然。 施海军则是彻头彻尾的美梦破碎。 他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陈若瑜, 只是光打在她的身上就天然的生出一份同他不在一个阶层的疏离感, 更不要说她浑身散发的那种一看就是在大家族浸润过的冷清气质。 施海军顿时察觉出坐在自己女儿对面的这个女人不简单，谨慎的问道：「这位是……」 「这位就是陈饮冰陈大家的女儿陈若瑜。」宋天海介绍道。 施海军听着这名字耳熟，回忆道：「就是前些日咱们去看的那个画展里最中央的那幅花鸟图的那位大家？」 「对啊。陈大家已经退隐画坛多年, 可功力依旧不减吶。我两三年前曾经跟陈大家有幸交流过, 真是气度不凡啊。」宋天海最喜欢的就是工笔花鸟画，说起陈饮冰来也是忍不住的夸赞。 施海军现在想把施然介绍给宋天海的儿子宋岚，就是因为她大学学过四年工笔，想投其所好。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满身的铜臭味, 现在在一旁听着宋天海的介绍，只得强颜欢笑，形容词也是干巴巴的：「是啊是啊, 这陈小姐一看也是格外的有气质。」 「陈小姐现在是在帮着陈大家打理画廊吗？」宋天海又继续问道。 「画廊暂时还是我父亲跟姑姑亲自料理, 我现在在yt。」陈若瑜回道，语气淡淡的。 「年前跟徐总吃饭我还听他提到过陈小姐，说陈小姐在国外帮着徐总料理的几个案子都格外的漂亮, 没想到陈小姐已经回来了，真是到哪里都能有一番作为啊。以后生意上的事情说不定可能还要仰仗陈小姐呢。」 宋天海脸上的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停过, 这句话说完笑容更甚了。 陈若瑜则宠辱不惊，身子笔挺的坐在太师椅上，微微颔首：「您客气了。」 施海军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试探的问道：「然然你跟陈小姐是怎么认识啊？」 第83页 施海军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称唿过施然，这副慈父的模样连施宇都不曾获得过。 施然看着心里发笑，托着下巴笑着回道：「爸爸不知道吗？我们是高中同学。」 「同学啊……」施海军闻言心里的计划又蠢蠢欲动起来。 施然看得透施海军的想法，故意模煳了语义的讲道：「她回国后，我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毕竟谁能够想到「厮混在一起」这种拿不上檯面的关系，会有人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呢？ 施然胆子大，施海军看着放在两人脚边的几大袋奢侈品，也绝对想不到这是刷的他的卡，信以为真的讲道：「你不是……」 「施先生看来对我们的关系有所怀疑？」陈若瑜声音冷涩，微微抬眼，便是压人的气势。 施海军本身就是外头实里子虚，被陈若瑜一看立刻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陈小姐，我就是从来没听然然说起过。」 陈若瑜闻言轻抿了下唇，勾出几分寡淡的笑意，意有所指的讲道：「我倒是听施然讲起过您。」 陈若瑜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施海军再清楚不过了。 方才宋天海这样一顿抬高陈若瑜，施海军全然没有了当初在施然面前的霸主样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可能是两个人相处久了，施然看着现在这局势觉得这场偶遇像是陈若瑜布的一个局。 她也配合着陈若瑜的话，刻意的将自己挡在额前的额发拨了拨。 这个位置的光线很好，基本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模样都能看的清楚。 在一旁站着的宋岚是最先看到施然头上贴着的肉色创可贴，这位爷算是个二世祖，想也不想的就快口问道：「施小姐的额头是怎么了？」 施然不语，只一双眼睛含着几分畏惧的看着施海军。 宋天海见状蹙起了眉头，问道：「海军，这是怎么回事。」 施海军没想到施然会做的这样直白，只用了一个动作跟一个眼神就把自己搬到了劣势，忙搪塞道：「失手，失手。」 「失手？」陈若瑜重复道，语气分外的平静，却让人听着仿佛暗潮涌动。 「这不是我当时火气一上来，就不小心砸到瞭然然。」施海军解释着，手心里都沁出了心虚的汗。他知道陈若瑜是个厉害人物，得罪不起，忙拉救兵道，「宋哥，你也知道我平时脾气不好，当时还喝了点酒，酒劲一上来，就给忘了。」 「海军啊，你这也太不应该了。」宋天海教训道。 「是是是是。」施海军连连点头，态度极好的对陈若瑜讲道：「陈小姐，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错误了，下次再也不会了，您放心就是了。」 站在一旁的宋岚则看着施然的侧脸，罕见的主动关心道：「去医院看过了吗？这样漂亮的脸可不要留疤才好。」 「已经有一个疤了，还会担心这个吗。」施然淡淡的讲道，语气跟陈若瑜有几分相似。 施海军手里的汗愈发的多起来，连带着额头上都有些汗津津的样子。 陈若瑜他得罪不起，爱屋及乌的道理他更是明白。 他想要利用宋天海爱屋及乌，出卖女儿助自己的生意一臂之力，最终却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施海军第一次对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低了头，语气满是歉意的讲道：「然然抱歉啊，是爸爸不对，爸爸错了，爸爸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爸爸一定会克制自己的，再也不跟你发脾气了。」 说着他就指着楼上私人包间，对陈若瑜讨好道：「那，既然今天咱们碰到了，要不陈小姐就跟我们一起去楼上包间，然然跟陈小姐点的菜也一起送到包厢，算是爸爸给你的赔罪，给陈小姐洗尘，怎么样？」 「我记得然然最喜欢吃松子鳜鱼。正好，这里的松子鳜鱼最出名了，爸爸给你点一条尝尝？」 施海军脸上堆着笑，极力的想要对陈若瑜表现出他其实是了解施然的。 只可惜他这临时堆起来的这一点点父爱，却成了他作为父亲并不称职的标籤。 陈若瑜抬眼看着施海军，语气平静的提醒道：「施先生，施然头上有伤，不适宜吃鱼。」 施海军一下就被噎住了，而施然也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抓住他方才话里的漏洞，像是女儿提醒父亲那样的贴心的提醒道：「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宋叔叔才是你今天请来的客人，你怎么就这样怠慢了，难道是看到了陈若瑜，所以你就要让宋叔叔做陪了？这今天的席到底是陈若瑜的，还是宋叔叔的？」 这下，宋天海的脸色也算是沉下来了。 施海军感觉自己家后院的火勐地烧到了前院，被施然这么一挑拨自己两头都不是人。 他手脚都有些慌了，忙对身旁自己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宋天海道歉：「宋哥，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嘴快，不过脑子。是我煳涂，竟然让宋哥作陪了。」 而后他又看着陈若瑜，强撑着笑脸的讨好谄媚：「陈小姐，不如这样，下次您什么时候有空，让然然带您来家里，我让你妈妈给你做一桌子的好菜，招待你们，好不好。」 施然坐在一旁观看着这个在家里对人颐指气使的老男人在这里两头碰壁，就差笑出来了。 最后还是宋天海给了施海军面子，缓了缓颜色，对陈若瑜道：「既然这样陈小姐我们就不打扰了，替我向陈大家问好。」 第84页 陈若瑜微微颔首，「您放心。」 施然则声音清脆的对宋天海挥手道：「宋叔叔再见。」 她就这样目送着施海军颓败的背影，直到施海军一行人消失，脸上的笑都没有落下来。 陈若瑜在一旁瞧着，嗓音淡淡的询问道：「解气了？」 「太解气了。」施然狠狠地点了下头，「他平日里看我都不拿眼睛瞧，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这样跌过面子，也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对不起。」 「这次下了他的面子，他还没有拿我办法，也算是报了我头上这两道伤的仇了。」 施然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哎，你说的这顿饭有人请客了，就是他？」 「嗯。」陈若瑜轻轻的点了下头。 施然回想着刚才所经歷的那些，还是觉得一环扣一环，少了哪里都不行，格外诧异的看着陈若瑜：「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这里的？难道你早就弄清楚了他今天会约宋叔叔来这里，然后一定会经过这条路？」 「没有，只是做了一点调查。」陈若瑜答道。 「通过徐老总？」施然好奇。 陈若瑜摇摇头：「不是。」 施然抿了下唇，感嘆道：「那你人脉很广啊。」 「还好。」陈若瑜依旧是淡淡的，拿起了一旁的茶杯喝了一杯茶。 施然就这样瞧着，狐狸似的眼睛弯了弯，笑道：「那你说，我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占了你未来女朋友的便宜？」 说到这里施然就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变成了紧张：「可是，我刚才那样说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啊？传到你家里人耳朵里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训斥你啊？」 面对着施然一连串的问题，陈若瑜都没有回答。 她轻轻的抿着手里的茶，垂下的眼睫挡住了她眼瞳中的波动。 占了便宜，不算。 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或许会。 会不会训斥，或许也会。 …… 沉默了片刻，陈若瑜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选了最能让施然安心的答案：「不会。」 施然不信：「真的？」 陈若瑜点头：「真的。」 可能觉得陈若瑜不会为了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而撒谎，施然在问过一次后便真的信了。 她看着服务员陆续上来的珍馐美味，咂了咂嘴：「真没想到跟你同流合污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说着，瓷白的勺子就毫不客气的挖了一勺淋着蓝莓酱的芋泥。 那蓝莓甜甜的味道混合着芋泥细腻柔滑的口感，像是夏日里的鞦韆，在施然的口腔中盪开，带来一阵夹着柠檬薄荷味的清香。 不知道怎么的，施然就想到了陈若瑜身上的味道。 施然回味着，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突然有些好奇。 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就这样带着几分审视的看着陈若瑜，猝不及防的问道：「哎，陈若瑜。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第四十章 今晚留下来 「小姐, 这是施先生给您点的一道豉汁蒸排骨。」 陈若瑜还没有回答，就被上菜的服务生打断了。 施然看着放到自己面前那道排骨，对服务生说了一句「谢谢」, 算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这是施然第一次没有得到答案, 心里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陈若瑜问出这个带着暧昧的问题, 其实她不应该关心这些的，她跟陈若瑜并非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她们是炮兵连的姐妹, 是战友的情谊, 帮自己做这些其实也无可厚非吧…… 施然这么想着就将自己的视线从排骨挪到了陈若瑜的脸上。 她正在跟刚才来的服务生交谈，头顶的光束打在她的侧颜，温柔的过渡着她脸上清冷的线条，让人不由得就想到了前些日的那个放肆的夜晚。 那双清冷的眼瞳含着氤氲的雾气，用放在桌侧的那双手臂勾着自己的脖子，被烧得灼热的清香泼在心上, 让人想把一切都给她。 施然觉得像是有什么深埋着的东西在她荒芜的心野上蠢蠢欲动，那沉寂枯竭的土地在这个东西的作用下从四面八方裂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缝，绵延甚久, 推着她的欲望, 想要更进一步的靠近陈若瑜，不止于炮兵连的姐妹。 可她的心，却在叫嚣警告。红灯闪烁着, 让她不要越线。 施然不得不承认，跟陈若瑜待在一起的时候, 是她这些年来难得的舒服自在。 可是她是不是应该克制一下自己的这种心理，别弄得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施然知道自己性子冲动，经常会像刚才那样不过脑子的问出些越界的问题。这那种想要小心翼翼的想要维繫好自己跟陈若瑜的关系的心情还是她头一次产生。 她最擅长将一个关系搞僵作坏。 但这次她不想再弄砸了。 两个人吃完饭, 就去买了她们此行最主要的东西。 施然坐在车上看着放在自己脚边上那十几个不同的盒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那个店员讲的天花乱坠，陈若瑜便干脆一样来了一盒。 施然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她也想这么有钱。 因为回程不是高峰期，车子很快就停在了施然家楼下。 出于礼貌，施然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问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第85页 而陈若瑜也不客气，说了声「好」，便从车上下来，将施然放在后座的东西拎了出来。 施然站在一旁看着，笑了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还有点开心。 这其实不是施然第一次带人来自己的公寓了，但却是她第一次带着清醒的人来自己的公寓。 虽然两次都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施然就笑着从鞋柜里拿出了两双拖鞋，转头看着这个自己走进来的人，问道：「小兔子还是小老虎。」 陈若瑜不是很喜欢兔子拖鞋的浅粉色：「老虎。」 施然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将兔子放到了陈若瑜的脚下，道：「那就兔子。」 阳光从背后的巨大落地窗投射过来，衬得施然脸上一水的坏心。 可就是这份坏心还带着几分狐狸的狡黠，一双宝石般的眼睛黑亮亮的，看的让人不想计较。 陈若瑜就这样沉默的听从着施然的话，换上了那双十分不符合她个性的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拖鞋换完施然就拎着东西往客厅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道：「看电视吗？还是看电影？」 说着她就将陈若瑜手里帮自己提的东西拿了过来，反之把遥控器交到了她手里：「你自己选吧。」 「好。」陈若瑜看着这个热心的主人点了点头，坐在了不算大的沙发上。 因为是陈若瑜，施然也并没有全然将她当成客人。 买来的衣服需要及时挂起来，她就走进衣帽间归置起了衣服。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不再单调，陈若瑜调台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说不完整的台词，唱不全的调在这个原本有些寂寥的家里产生了一丝热闹人气。 施然挂着衣服，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逗笑了。 她竟然想不到自己家里的人气居然是陈若瑜这个最没有人气的人带来的。 施然整理完衣服就看到陈若瑜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 她偷偷的拿出手机从楼上这一幕拍了下来，而后便十分自然的下了楼，道：「怎么不吃草莓？是今早洗了的不是摆设。」 这么说着，施然就拉过茶几上的草莓碗，捧着坐到了陈若瑜身边，一口一个：「你知道吗，这个季节最好吃的就是草莓了，小的也好吃，大的也好吃。」 话音落下，电视里就传来了科教纪录片的特有腔调，背景音正在介绍狐狸是在如何捕猎的。 陈若瑜看着屏幕里一头扎进雪堆里的狐狸，偏了偏视线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鲜红的草莓挂着清澈的水珠，送到嘴边贝齿轻咬，鲜红色汁水轻轻蹭在唇边，是食髓知味的甜蜜，比电视里的狐狸好看多了。 施然吃草莓没有节制，眼看着一小碗的草莓就要见底儿了，她才想起了身边还坐着个陈若瑜，便不好意思的捧着碗向她示意：「吃吗？」 陈若瑜看着，从里面挑了最小的一个：「谢谢。」 「客气什么。」 施然说着，也发现了陈若瑜选了科教频道。 她看着屏幕上捕猎成功的狐狸，饶有趣味的看着陈若瑜：「陈总监不研究游戏，开始研究动物了？」 「比较感兴趣。」陈若瑜淡淡的答着，咬了一口手里的草莓尖尖，觉得没有施然手里的甜。 施然觉得这真是个奇怪的爱好，跟自己的金主爸爸一样奇怪。 年前她就一直在给金主爸爸画狐狸，现在已经不想再看到狐狸了，施然捧着仅剩不多的草莓，开启了新话题：「你平时玩游戏吗？」 「玩。」陈若瑜简单的答道。 「都玩什么？」施然好奇。 「很多，也很杂。」 施然想着点了点头：「你们制作人就是这样对吧，要广涉猎，精准捕捉。」 「对。」 「那你为什么当初要去做游戏啊？」施然更好奇了。 「兴趣。」 「兴趣？」施然歪了下头，想起了陈若瑜高中的样子，吐槽道：「高中的时候可不觉得你是个网瘾少女啊？你恐怕是连网吧都没有去过一次吧？」 陈若瑜却给出了一个让施然惊讶的回答：「去过。」 「去过？」施然不信。 「一次。」陈若瑜淡淡的答着，脑海里的记忆却在慢慢回溯。 她还记得自己高中放学的时候意外碰到施然去网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脚步不听使唤的跟着施然朝网吧里面迈去，就想着跟她进去看看她在玩什么…… 「什么时候，是不是去了就觉得那个地方不适合你，然后立刻走了。」 施然的声音将陈若瑜从记忆的回溯中拉了出来，陈若瑜不动声色的回过了神来，淡淡的回道：「不适合没有，立刻走了是真的。」 「为什么？」施然问道。 陈若瑜没有回答，伸手想要从施然的草莓碗里拿走一颗草莓。 ——当时她刚跟着施然走进去，就被网吧的老闆给拦住了。她穿着校服一看就是学生，骗都来不及骗就直接给轰出去了。 可是施然不给她这个机会，伸手扣住了陈若瑜已经拿到草莓的手腕，道：「不行，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让你吃。」 陈若瑜不想回答，就这样看着施然，在她没有预料到的瞬间低下头，贴着她端碗的手指咬了一口自己手里草莓。 被拉近的清香顺着陈若瑜漆黑的颅顶全都落在了施然的鼻腔，那清冷的侧脸就这样若即若离的贴在施然的胸口出，即使隔着衣物施然都能感觉到陈若瑜温热的吐息。 第86页 施然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而罪魁祸首就这样朝她侧过了脸。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孤高，阳光落在上面还带着几分炫耀挑衅的味道。 那颗被施然控制在手里的硕大的草莓已经被咬掉了一半，陈若瑜的唇瓣上也染上了一点点浅粉色的草莓汁水。 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诱惑。 草莓的果香在施然的舌尖迴荡，让她轻而易举的就能想像出陈若瑜的唇瓣现在的味道。 下一秒，光打在墙上的影子凑在了一起。 施然握着陈若瑜的手腕，倾身便吻了上去。 就好像一切都是顺水推舟，两个这种关系的人到这一步就应该做的那样，可施然却听到了她心底那种莫名其妙的悸动，以及她用来掩饰这份复杂情感的吻。 电视里传来了克制而欣慰的声音，镜头追踪的狐狸终于捕到了能够让今天她饱餐一顿猎物。 施然就这样揽着陈若瑜的腰，压碎了草莓在两人的口腔迴荡，酸涩中带着大片的甜味，是让人上瘾的味道。 饱餐一顿后，电视里的狐狸餍足的趴在枯枝纵横的雪地里整理着毛髮。 感觉到两个人都有点缺氧了，施然也松开了被自己辖制着的陈若瑜。 沉沉的唿吸间歇，施然注意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 她想要伸手去查看消息，却被一股力量带着仰倒在了沙发上。 陈若瑜扣住了她的手腕，两个人在这个狭小的沙发上四目相对，就像是黄雀与螳螂。 逆着的光让施然看不清陈若瑜的表情，却知道她想要干什么，施然就这样任凭陈若瑜的阴影将自己覆盖，纵容似的环住了她的腰。 陈若瑜的吻给的细腻，好像在品尝一颗最美味的草莓。 施然沉溺着，觉得自己被陈若瑜压在身下的身子都要融化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若瑜的唇从施然的唇上剥离。 她就这样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施然，在她的耳边轻声询问道：「今晚留下来，可以吗？」 第四十一章 色令智昏 第四十一章 陈若瑜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换而的是施然勾住她的脖子压下来的一个吻。 五花八门的货都进了，岂有不试之理？ 虽然已经是立了春，但是天短的还是像兔子尾巴似的, 揪了一下就又缩回去了。 夕阳衬着年节的气氛将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泛着红色的橘, 施然跟陈若瑜就这样依偎在这一方狭小的沙发上, 玻璃投过来的光正正好好的将她们框在一起。 香肩侧漏，鬓影交叠，绸缎的面料被纤长的腿毫不怜惜的□□在身下, 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一幅绝美的西洋画。 就在那柔顺的绸缎下潜伏着一行旅途者, 墙上的影子微微起伏，描绘着它们一路向下的轨迹。 只是就在它们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操纵着这群旅途者的施然却停下了。 ——买来的东西被放在了楼上。 施然还记得陈若瑜当初给自己定下的约法三章，吻了吻她的耳廓：「去楼上。」 陈若瑜闻言从鼻腔中闷闷的哼出一声含着炽热的「嗯」。 这人明明是早早的就被施然勾的身子都要没有力了，却还是半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施然有些讶异于陈若瑜的自制力，饶有兴趣的咬啮着她的耳垂, 像是在品尝一捧饱满的石榴，慵懒随意的像是丝毫都不着急。 陈若瑜被施然这个举动撩的又要失去遏制，勉勉强强的问道：「不去？」 「去。」施然答道。 她就这样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轻轻晃了下脑袋将横在面前的乱发拨乱开，故意使坏道：「抱我。」 只见那狐狸似的眼睛媚眼如丝，微微上挑的眼线勾着乱发全是风情。 陈若瑜视线的正中央便是施然那枚被自己吻的晶莹而微微泛肿的唇。 在这个昼日即将结束的夕阳下, 陈若瑜才终于知道知道「色令智昏」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更深刻的明白自己对施然的任何性子都全然没有招架的力量。 施然还在期待着陈若瑜会怎么回答自己, 就觉得身子一下腾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被陈若瑜就这刚才自己环着她脖子的姿势, 直接打横抱在了怀里。 这只就喜欢给人出难题的小狐狸在光线的照射下不自然眨了两下眼睛。 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很快被陈若瑜身上的温度安抚下，施然的眼睛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狐狸的顽劣。 她就这样看着朝楼梯处走去的陈若瑜，笑着点评道：「劲儿还挺大？」 「抱你绰绰有余。」陈若瑜淡淡的回答道，分外霸道的吻上了施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时间也来到了到了下班的高峰期。 初五已经有不少公司放完了假，窗外的马路车流纵横，纷纷扰扰的都是疲惫的人，这一方昏暗的屋子里却是独属于两个人的自由。 施然正捧着陈若瑜的那张早已染上缱绻情意的小脸，低头俯身吻着她的唇角。 然后是眼尾，眉梢，额头，復尔又在唇瓣上逗留了一会儿，转身便朝下吻去。 施然觉得这人的腰真的很细，却又不是没有力气的那种细，不然刚才也不可能支撑着将自己一路抱上来。 第87页 她真的是爱惨了陈若瑜的这只腰，像是夺人性命一样的勾着她。 施然就这样细细的描摹把玩这腰，脑海中却忽的闪过一个想法。 ——她要是跟陈若瑜以后真的结束了，该上哪里却找这样的腰。 捨不得。 一种莫名的占有欲在施然的心中迸发出来，好像现在就真的有什么人要跟自己抢陈若瑜似的。 缠绵的温柔穿插上了突如其来的暴戾，陈若瑜那细白的颈子再也忍耐不住，在疾风骤雨中扬了起来，微微张开的唇想要发出声音，却轻轻咬着，一直在克制。 施然将陈若瑜的这一反应瞧得清楚，故意在她耳边提醒道：「这里的隔音比那边家里好。」 陈若瑜闻言气息更重了些气，清冷的脸上除了逐渐迷离的氤氲，还掺杂了些其他的情感。 她那咬着的唇瓣又紧了几分，像是在刻意不愿意承认什么似的，只是揽着施然脖子的手臂更紧了。 浴室的淋浴声响了又停下，停下后又重新响起，温热的蒸汽攒聚在那狭小的一方空间，施然推门而出还带出了不少白雾。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了，房间里的灯柔和的落在陈若瑜的身上。 折腾完一通，她已经先收拾利落的靠着施然床头的软枕看起了手机。 两个人的衣服刚刚已经都被施然丢进了脏衣篓里，陈若瑜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便同上次在施然奶奶家一样，穿的是施然的衣服。 只不过这次同上次有着很大的不同。 ——陈若瑜的外面没有套上她的羽绒服。 基础款的白色t恤宽松的挂在她的身上，刚刚吹干的长髮随性的落在她的肩头，房间里包括陈若瑜的身上都是施然自己的味道。 电视里的狐狸纪录片已经换成了狼群，播音腔的女声正在讲述着动物是如何用气味辨别自己的伴侣。 施然就这样看着陈若瑜，刚刚压下去的那份蠢蠢欲动又有着死灰復燃的迹象。 只是施然知道今天她们两个已经有些没有节制了，便将这份欲望强压下去，佯做泰然的一边擦着头髮，一边坐到了床边：「在看什么。」 「群消息。」陈若瑜回道，示意施然也看手机。 施然拿过手机便看到高中班级群又一次艾特了全体成员，就是刚刚施然想要看手机但是却被陈若瑜反手扣在沙发时打断的消息。 汪年因身为班长同每年过年时一样，在群里起头要办同学聚会。 最近兴起一股怀念热潮，班上同学的感情平时都还维繫的不错，汪年因这自然是一唿百应。 就在大家开始对去聚餐嚮往的时候，宋怡跳了出来：【今年咱们班聚会的主题就是旧友重逢吧。】 有人问了：【小怡怎么这么说？】 张然装得就像是个路过的路人，轻描淡写的往群里丢了颗炸弹：【我听说陈若瑜去年年底回来了，可不就是旧友重逢。】 【这么说还真是啊，咱们当初高中毕业的聚会陈若瑜就出国了，说不定咱班这次难得齐一次。】 【做什么梦呢，都毕业七年了，怎么齐也不是过去了吧，小王今年不还出国了吗？】 【听说最近国外不如国内了，在国内的含金量也打折了。】 【看行情吧，这不有人回来也有人出去嘛。】 【看来是行情不好，不然也不至于从国外七八年了，今年又回国。我还以为她都得在国外定居了呢。】 【我觉得不知至于，她当初学习多拔尖啊，去哪里都能混的很好。】 【就是。】 …… 七嘴八舌的话围绕着陈若瑜硬是聊了99+，终于还是把所有人的好奇心拉满了。 汪年因道：【这么多年没见其实还真的有点想了若瑜了。】 紧接着就有人艾特了头像显示在线的陈若瑜：【@陈若瑜，来不来呀，老同学都挺想你的。】 【对啊对啊，当初毕业聚餐你就没有来，今年可得补上。】 …… 施然看着在自己跟陈若瑜厮混期间群里七嘴八舌的聊天记录，眉头微微皱起：「我怎么觉得他们这是来者不善呢？尤其是这个张然，在这里又胡说什么呢？怎么就不许人家回到回到祖国怀抱，建设祖国啊？她这是嘴吗？不是跟屁股安给反了？」 陈若瑜听着施然对自己打抱不平的话，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并不友善的味道连施然都闻出来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察觉不到呢？ 只是除了张然跟汪年因，陈若瑜还注意到了一开始在群里发言带了波节奏后就神隐了的宋怡。 她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施然，问道：「周末你要去不去？」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看陈若瑜打这群凑热闹的人的脸，可能是害怕依照陈若瑜的性子万一选择不理他们会吃亏，施然点了下头：「陪你去呗，汪年因选的那地方菜还不错。」 陈若瑜闻言，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后她便抬手轻轻的敲了下屏幕，在群里所有人殷切的期待下发了一个：【好。】 . 聚会当天天气还不错，天空中扫着几片云，淡淡的掩不过阳光的明媚。 施然没有跟陈若瑜一起去，但也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左右到了场。 汪年因选了一个s市的老牌中式饭店，进到大厅报了聚会的名字就有服务生领着乘电梯上了三楼。 第88页 走廊的地面是软的，施然踩着高跟鞋走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服务生就给她推开了包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单间，巨型的圆桌感觉能囊括二三十人。时间还早，到场的人也不是很多，聊天的声音因为施然的到来戛然而止。 刚刚还跟人聊天的汪年因见施然来了，忙上前走到她身边，格外友善的讲道：「施然来了，来做这边吧。」 施然知道汪年因是谁那边的人，也一眼就看出来汪年因指的那个座位旁的另一把椅子上放着的是谁的包。 ——她去年陪宋怡去买的，她能忘了吗？ 施然不为所动，冷着脸扫过了整个席面。 包间里的灯光陌生生冷，落在施然的眼睛里指引她精准的看到了正端坐在宋怡那把椅子对面的陈若瑜。 她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斟着一杯茶。即使这茶只是饭店赠送的普通货色，可在她手里却让人觉得茶香尤甚。 是这片热闹中唯一的安静平和，也是施然在这个陌生环境感觉到的唯一的一点安全感。 高跟鞋的声音突兀的在安静的包厢中响起，施然拎着包朝陈若瑜的方向走去。 在场的人对施然跟陈若瑜的关系还存在于高三送的那张二手情书，以为她们依旧不对付。 紫色的衬衫裙在灯光下散发出妖冶的光，施然那双修长匀称的腿在长靴下晃动。 她今天的妆比平日里的都要明艷，像是万花齐放中最压人的那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今天是来砸场子的。 没几步施然就走到了陈若瑜身边，她在众人的注视下扶过了陈若瑜倚靠着的椅背，点了下她右边放着包包的空位子：「有人吗？」 陈若瑜闻言微微侧目看向身后这个散发着淡淡玫瑰香气的女人，一旁看热闹的人眼睛里也透出了兴奋。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想坐到陈若瑜身边的打算，可是每一个人去到她身边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他们不信，跟陈若瑜最不对付的施然能成功，也期待着施然能在陈若瑜拒绝后作什么妖。 只是都没有。 陈若瑜就这样在旁人的注视下拿开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给出了跟刚才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同的答案：「没有。」 第四十二章 （二更）施然唇瓣紧抿，心…… 陈若瑜的声音还是同过去那样清冷寡淡, 漫不经心的仿佛只是让出了一个无关紧要位置。 一旁几个看热闹的人就这样看着施然挨着陈若瑜身旁的空座坐了下来，没有任何他们想看的热闹，有一瞬间的凌乱。 这是什么情况？ 放着自己「女朋友」旁边的座位不坐, 非要去坐她对面的位置, 而且陈若瑜还就让她坐下了？ 施然感觉得到这些人对自己投来的目光, 视若无睹的跟陈若瑜交谈起来：「来挺早。」 「比你早到五分钟。」陈若瑜淡淡的答着，将自己的包放到了腰后。 施然抿了下唇，故意问道：「专门来等我的？」 陈若瑜闻言也顺着施然的话诚实的「嗯」了一声。 施然对这话很是受用, 也不管真假同陈若瑜对视着抿唇一笑。 乌髮红唇, 灿烂的就像窗外的小太阳。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跟张然一起去洗手间的宋怡进来了。 她目睹了施然坐到陈若瑜身边的全过程，挽着张然的手臂紧了又紧。可是她始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在席间几人的注视下，脸色极其不好的坐回了那把放着自己包的椅子。 包厢里满是尴尬的寂静，在场的人再怎么不明白也应该明白了。 ——宋怡跟施然已经分手了。 当初施然追宋怡追的人尽皆知, 如今分手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唏嘘之余还让人有不少好奇。 施然不是什么善茬，几个女生便走到了宋怡那里, 想要套她的话：「宋怡最近怎么样呀, 怎么最近不经常看你在朋友圈晒画了？是心情不好吗？」 这句话一下就戳到了宋怡最敏感的事情，她心虚的点了下头：「是啊，状态不是很好, 画了几幅都不满意。」 「怎么回事儿？没有灵感了吗？」那人又问道，语气有些关切。 宋怡听着这人的问题, 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施然，只是殷切的目光没能等来施然的抬头，她只好摇了下头, 道：「没什么，就是忙毕业的事情分心了。」 张然看不过去，扬声道：「岂止是毕业，最近让你分心的事情还少吗？这几个月人都瘦了，你说你这样又是何必，又没有人心疼你。」 「张然。」宋怡听着拉了拉张然的手臂。 她并没有什么实质措施的示意张然不要说了，张然自然也不会停下来，继续道：「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害得你夜不能寐，她心疼过吗？」 施然不是忍气吞声的，听着张然这样编排自己，目光直直的刺了过去：「夜不能寐难道不是因为亏心事儿做太多了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宋怡。 施然的话说的太过直白，论谁都一下就能听出来是宋怡出轨。 宋怡感受着所有人刺眼的目光，放在腿上的手紧了又紧。 她本意只是想让施然疼疼自己，却不想得到了相反的结果，反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89页 诡异的安静在汪年因的几次活跃下都没驱散，施然远远的瞧着宋怡勉强的笑，也快意也憋闷。 若不是真的忍无可忍，谁又会做出自损八百的举动呢？ 就在这个时候，塑料纸的包装轻轻地硌着施然的柔软的掌心。 陈若瑜不知道什么垂下了手，变戏法似的将一颗糖放到了施然的手心里。 施然不用看就知道陈若瑜给自己的正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那种话梅糖。 自从她给过陈若瑜一次，这个人就常常在口袋里装着，好像比自己还要上瘾。 那微凉的手指跟着糖果一起停留在施然的掌心，轻轻地勾了下她的手指。 突如其来的糖跟指尖的柔软恰如其分的安抚了施然心中的异样，施然就这样沉默着勾住了陈若瑜没打算抽开的手。 . 距离着聚会定下的时间越近，来的人也就越密集，很快一圈的人就都坐满了。 施然数了数今年来的人比去年要多好多，不由得在心里感嘆「陈若瑜」这三个字的号召力比汪年因还厉害。 菜开始上了，便有人按捺不住开了头：「若瑜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啊？」 「十一月。」陈若瑜答道。 「这么早就回来了，咱们居然都不知道呢。」那人感嘆了一句，便又有人接上：「若瑜，你现在在哪家公司就职啊？」 「yt游戏。」陈若瑜答道。 「是担任新游戏开发的制作人吗？我记得yt游戏今年好像没有推出什么很有竞争力的游戏来着。」一个男生问道，「我听张然说，yt有些垂垂老矣啊？」 「是啊。」一人点头道，「yt不是推出了一个什么末日未来城市，结果没有干过建筑萝蔔。」 说着这人还像想起了什么，看向了一旁的张然：「张然不就是在建筑萝蔔的那个工作室？」 「对啊。」张然点点头，看着对面的陈若瑜露出了看似友好的笑容。 「若瑜怎么没有来我们橙子游戏，选择了yt。当时我好像听过我们公司要来个国外的团队，结果我后来再问，就不知道怎么的被pass掉了。」 「虽然我们橙子今年做出了几款爆款，对制作团队的要求也提升了，但是你当时也可以来找我啊，说不定就能留下来了呢。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同学了？」 施然坐在一旁听着，明晃晃的朝她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的话说的格外有意思，明里是在说自己为人友好，乐于帮助老同学，实际上却是当着众人的面暗戳戳的说陈若瑜团队不行，眼光也不好，选了一个发展前途并不是很好的游戏公司。 「没有。」可陈若瑜却不给张然这个机会，她嗓音淡淡的回了她话尾的问题，又毫不留情的讲道：「我们团队要求公司具有独立的开发引擎，橙子游戏在第一轮初筛就已经被筛掉了。」 话音落下，张然的脸明显有点挂不住。 陈若瑜的话说的很明白，不是橙子游戏不要陈若瑜，而是陈若瑜不要橙子游戏。 还是第一轮就被筛掉了。 「什么是独立开发引擎啊？」 这时包厢里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班上有不少人没有从事游戏行业，对于陈若瑜的这个名词很是陌生。 施然听着勾了勾唇角，主动担任起了解释名词的责任：「独立开发引擎就相当于一棵树的根基，一个公司的游戏如果是依靠着其他公司的开发引擎，就像是根基不稳，再大的树风一吹也就倒了。可能你看着这棵树现在是郁郁葱葱，可是一旦它依附的根基抽离，她也就完蛋了。」 说着施然便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张然，而张然脸色明显不好看了起来 这个人这一年靠着她担任总策划的建筑萝蔔吹了不少牛出去，踩着干掉yt的「丰功伟绩」到处吹嘘，却不想在陈若瑜这里碰了壁，紧接着转头还是被迎上来的施然给了一拳头。 她吹了这么多牛，合着公司也不过如此。 张然安静了，关于陈若瑜工作的话题也就这样结束了。 坐在陈若瑜另一边的禾苗苗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陈若瑜，小声的讲道：「若瑜我听说你在国外的时候有在投行工作的经验，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若瑜点了下头：「你说。」 禾苗苗：「就是我研究生今年毕业，刚刚拿到了承誊还有澄海的实习通知，对去哪家公司现在还很是犹豫。澄海肯定是实习就可以转正的，但是……我担心去了承誊不能被留下，还失去了澄海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我觉得不如就选澄海，澄海多好啊，在国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这时一个人插了进来。 「对啊，而且听说承誊压力特别大，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去年研究生毕业去了那里，结果天天熬到凌晨啊。」又有一个人附和道。 「但是承誊赚得多啊，出国交流什么的机会也多。」 …… 班上学金融的多，听到禾苗苗这么一提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陈若瑜没有对这些人任何一个人的话点头採用，只对禾苗苗问道「你偏向哪个？」 「其实是承誊。」禾苗苗声音小小的，被这些人说的有些不自信。 陈若瑜听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感觉到自己的腿侧划过了什么钝钝的尖角。 一下一下，似有若无的擦过她的小腿肚，在脚踝处轻轻的打着转。 第90页 陈若瑜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施然的脚。 这只小狐狸此时正一只手稳稳的托着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同班上其他人那样饶有兴趣的看着陈若瑜准备怎么给禾苗苗解决这个难题。 禾苗苗是班里的学委，柔柔弱弱的就真的跟一只禾苗似的。她跟陈若瑜的关系是班上最好的，施然经常看到她们两个一块从各科老师办公室出来。 过去的记忆被慢慢的唤醒，施然脑海中浮现出了禾苗在座位上回头问陈若瑜问题的画面。 小小的桌子上堆满了书本卷子，两颗青涩的小脑袋相对的靠在一起，蓬松的髮丝在夏日教室嗡嗡转动的风扇下浮动，似有若无的缠绕在一起。 施然心里不悦，她不喜欢禾苗苗。 以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十分的不喜欢。 尤其是当她听到她对陈若瑜那种柔柔弱弱的声音时，就很不爽。 而不爽的结果就是她任性的将腿在桌布下面翘起，堂而皇之的对陈若瑜做着平日里只有她们个人在一块时才敢做的勾引。 陈若瑜不是个克制不住的人，可是偏偏这次撩拨她是施然。 那张平静仿佛在思考的脸下是咚一声咚一声并不平静的心跳。 陈若瑜就这样用余光看着这个笑容里满是狡黠的小狐狸，提示她不要闹。 可是施然不依，反而动作更加大胆了起来，用口型对陈若瑜讲道：「无聊。」 陈若瑜对施然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沉了一下，她无奈将自己的手佯做自然的垂了下去，精准的握住施然朝自己探过来的脚踝。 长筒的靴子紧紧的裹着脚踝处的肌肤，温热传递不过来却将触感放大。 这只小狐狸方才的坏心全都变成了身子一僵，抽了几下脚，却被陈若瑜握的更紧了。 那双漆黑的眸子轻轻地朝自己这边撇了一下，好像在说：已经晚了，还想跑哪里去？ 这是施然第一次任性妄为，也是她第一次被人抓住。 施然便想要将自己的脚踝从陈若瑜的手里抽走，去不想这个人比自己想想中的胆子要大，握着脚踝的手因为自己的反抗变得更紧了几分。 一下，一下。 陈若瑜学着施然方才的样子，轻轻地用手勾勒着她的脚踝，不紧不慢的对禾苗苗讲道：「我的建议是去承誊。」 施然唇瓣紧抿，心跳的厉害。 可这个人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脸上没有半点异样：「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承誊的体量要比澄海大多少，即使只是待一年，学到的也比在澄海这种中小型公司多，而且……」 再后来陈若瑜说了什么，施然已经不记得了。 陈若瑜的手指一直在她的敏感的神经上打转，那白皙的脸颊被头顶的热气吹得通红。 最后还是几个人被陈若瑜的一通分析见解折服，起身要敬她酒，施然这才得以解脱。 洗手间明亮的灯光落在镜子上，施然拿着自己的包站在镜子面前补着妆。 她的脸的确红了，唇间的口红多少也被自己方才揉的有些花。 想着自己今天好不容易画的艷压群芳妆就这样被陈若瑜的撩拨全撩乱了，施然就有点不爽。 她别扭的想着找一天一定得找补回来，带着琥珀色美瞳的眼睛里都多了几分凉风都没有吹散的嫉妒。 整理完，施然便要拎包回去，却不想在门口就看到宋怡走了进来。 施然不想跟她有多少联繫，宋怡却提前堵住了卫生间唯一的出口：「施然，我想替张然对你说的那些话道歉。」 第四十三章 陈若瑜就这样在一片末日的…… 走廊的灯明晃晃的落在门口, 施然看着宋怡觉得阴魂不散这四个字就是给她专门设计的。 施然的不耐烦表现的很明显，和之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看自己的眼神截然不同。 宋怡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还是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柔弱的对施然讲道：「施然, 刚才张然说的那些话我知道很过分, 她这个人平时就很冲动, 我在这里替她跟你道歉。」 施然听着这明摆着推卸责任的话，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宋怡有很大的落差感，她没明白施然这是个什么意思, 声音软糯的问道：「那施然, 你原谅我了吗？」 施然闻言，立刻做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你不是替张然道歉吗？我原谅你干什么？」 宋怡怔了一下，明显对施然这个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勉强的笑了一下，有目的讲道：「你现在还真的是逻辑严谨，就像阿瑜一样。」 说着宋怡便将话题引导了她此行的目的上：「施然，我发现你最近跟阿瑜走的好近啊。你们之前不是不对付吗？她会不会到现在还因为之前你把给我的情书丢给了她而对你心怀芥蒂, 你没有察觉到啊？」 施然听到宋怡这番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过不是因为她的揣测，而是说出这番揣测的这个人。 她没想到当初从陈若瑜口中听说的宋怡对她家里人的花言巧语, 今天会使用到自己身上。 宋怡八面玲珑, 这次却过于主观的会错了意。 她以为施然的皱眉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对陈若瑜有了动摇，便继续说了下去：「施然，你要知道, 阿瑜她跟我不一样。虽然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但是她这个人从小就有些孤僻, 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91页 儿时的回忆在宋怡的脑海中快速回拨，她捡着重点添油加醋的对施然描述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放风筝，她为了去捡风筝直接掉进没有冰封好的湖里了, 当时我去救她，上来后我都冻哭了，她却连一颗连泪都没有掉。后来考大学也是，家里人怎么劝她她都执意要出国，姨夫为此都气病了，她却还是一意孤行。」 这么说着宋怡就略微做出了一副苦恼的表情，总结道：「可能她性子里就带着些冷血吧。」 施然听着，摸了摸口袋里放着的陈若瑜刚刚给自己的糖果。 ——过去每一次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给自己这么一颗，像是在小心翼翼的安慰小孩子。 施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给陈若瑜这个糖的时候，就是在担心她生气了。 有的人只是表面冷血，其实骨子里是温柔的。 有的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最会颠倒黑白。 如果说宋怡对自己的纠缠施然还能忍一忍，可是波及到了别人，施然就不想忍了。 她就这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怡，面无表情的反问道：「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宋怡抄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施然的这个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到往日最容易被她言语蛊惑的人，居然这次不相信自己了。 宋怡有些不甘心，补充说明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不要跟她走的太近，因为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跟谁都不亲近的，可能这样也很适合当一个商人吧，不都说成功的商人总是最无情的吗？」 施然觉得宋怡这番歪理有意思，故意配合她的给了一点反应，「是吗？」 宋怡点点头：「其实不瞒你说，我小时候也很想让阿瑜有些咱们这些普通人的情绪，就每天都跟她在一起，陪她画画，陪她放风筝，我是为她好，可是她就是跟我不亲近。」 施然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人胡编乱造的本事真不是一般的优秀，要不是自己比她先了解了陈若瑜这个人，恐怕还真的会被她骗过去了。 她眼眸抬起几分，看着这个肆意抹黑别人的人冷声道：「你说的为她好，让她有正常人的情绪就是故意让她去冰面上捡风筝吗？ 宋怡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本该随着二十年前的池塘冰封的秘密居然被人重新提了起来，还是一个她现在根本无法控制的人。 宋怡有些心慌：「她跟你说的？」 施然稍稍的整了下挎在手臂上的包，不动声色的将宋怡方才的反应全都放在了眼睛。 ——看来真的有人从小就在浑水摸鱼，企图代替明珠。 只不过施然没有供出陈若瑜，懒洋洋的回道：「我猜的，怎么猜对了？」 宋怡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稍整了下耳边的长髮，道：「……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着，宋怡还不忘了像往常那样给自己的脸上抹点光，做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施然，我知道我之前骗过你，但是现在不是了，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我是真的在为你着想，完全都是为了你好。」 「呵。」 安静的空间里传来一阵轻蔑的气声，施然的这声笑格外的嘲讽。 她从来没觉得宋怡的话能这样虚伪，直白的讲道：「不必了，你我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为我好的这些话你还是说给张然她们听吧，她们比我喜欢，我跟陈若瑜都担不起你这句话。」 宋怡怔住了，施然也不想再在这里听她胡编乱邹，道：「你的话都说完了吗？说完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话音落下，施然视线里的那双杏圆的眼睛果不其然的红了起来。 那捲翘的假睫毛上挂着几分泪珠，宋怡楚楚可怜的问道：「施然，你还是不信我是吗？」 说罢，她就将一双手叠在一起，带着几分委屈的搓着手腕上故意露出来的贴过膏药的印子。 施然知道宋怡这是在干什么，一颗心如石头般冷漠平静，「宋怡，你在这里拦着我也没有用，我不会回头了。」 她就这样冷漠的看着被宋怡揉搓的通红的手腕，挑明道：「你应该清楚，我帮你画画是你在投机取巧，你熬夜付出恶补都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不是你现在用来向我卖惨的筹码。」 宋怡不肯罢休，带着颤音的讲道：「可是施然，我真的好累啊。就是因为陈若瑜选择了出国，我成了陈家跟宋家在画界唯一的希望，她把所有的压力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真的很累很累了，但是还是得撑下去，因为……」 「那就放弃啊，承认自己平庸很难吗？」 只是不等她的话说完，施然就打断了她。 施然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宋怡从来都没有觉得她能说出这样刺耳的话，那双擅长演戏的眼睛第一次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你做不到吧。」施然看着面前这个一直都不肯面对这件事情的人，替她掀开了一直蒙在她眼前的布，「你说你的压力都来自于陈若瑜的任性，实际上是你的虚荣才是吧。」 「宋怡，你根本就不是陈家的唯一，你在陈家唯一的血亲陈若瑜才是。希望你能清楚这点，让自己也少一点嫉妒跟压力。」 「以后的路你还脚踏实地的好，你比我清楚，没有人会捧一个毫无天赋的画家，与其作假被封杀，不如老老实实的从头开始探索。」 第92页 说罢，施然便径直从宋怡身边走了出去。 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在宋怡的耳中，她就像是那个被小孩子直白的戳破根本没有穿衣服的皇帝，眼睛里写满了惶恐跟不可置信。 突然，属于施然的高跟鞋声停下来，宋怡残存着的对施然会回头的希望又燃烧了一起来。 只是这一次这把火却是彻彻底底将她的希望燃烧殆尽了。 灯光冷白的从施然的头顶落下，宋怡看到的是她漆黑的瞳子里写着跟陈若瑜相差无几的生冷。 施然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满腔的都是替陈若瑜觉得不值得的愤慨。 她回头看着这个自己昔日的爱人，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的讲道：「陈若瑜的东西你是抢不走的。」 话音落下，施然便真的从宋怡的视线中逐渐远去。 而宋怡则像是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她还来不及珍惜就被按下了死亡通知的按钮，泪珠一下就从眼眶落了出来，真真切切的写满了从心而发的痛苦。 . 白烟在寒冷的空气中徐徐腾空，细长的烟染着绯红色的口红静默燃烧着。 施然没有回聚会席上，而是从后门出去，蹲在一颗巨大的杨树下沉默的抽了一支烟。 刚才听宋怡说了很多，自己也跟宋怡说了很多，心里现在有些乱。 施然将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缭绕着她的视线，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样看不清宋怡过，也从来没有同今天这样看得清她过。 这个人对陈若瑜的敌意已经超过了施然的预想，肆意抹黑，搬弄是非，就连黑白她也在颠倒。 过去的回忆从施然的脑海中闪过，抹去。 七年的情分，就真的断送在了今天。 忽的，施然感觉到自己左侧的视线落下一道温暖的阴影，属于陈若喻的味道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里。 施然蓦然的抬起头，就看到陈若喻抄着大衣口袋。她还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的，这个人就先面无表情的跟着自己的这个姿势蹲了下去。 「冷吗？」陈若喻问道。 施然摇摇头：「不冷。」 她吐了口烟，冷不丁的对陈若瑜道：「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句话。」 「什么？」陈若瑜配合的问道。 「当你觉得全世界都在阻挠你，那他妈的是世界在拯救你。」施然说着，一下就笑了出来。 陈若瑜听着也勾了下唇，她看着施然手指间夹着的细烟，问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抽菸。」 「这个世界阻挠我的第二年。」施然答着，轻轻的点了点菸头燃烧殆尽的灰烬，仿佛将过去也这样点走了。 而后施然缓解似的又吸了一口，将菸蒂朝向陈若瑜：「要试一试吗？」 「好。」陈若瑜嗓音淡淡的应道，伸过手去握住了施然夹着烟的手腕。 微凉的指尖下是温热的掌心，源源不断的给施然的心脏送去冬日里的温暖，让她有一瞬失神。 也就是在这一瞬，陈若瑜的唇并没有印在沾着口红印子的菸蒂，而是直直的倾身朝施然去了。 风骤时从远处吹拂过来，干枯的树枝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 陈若瑜就这样在一片末日的萧瑟中，无法克制的吻了施然。 第四十四章 （二更）施然的耳朵比她们…… 冷风带着冬日没有消弭的凉意吹拂过施然的脸颊, 随意挽成一个丸子的头髮在束缚中飘摇。 她的嘴里还含着一口没有吐出的烟，苦涩的味道就这样随着突然闯入的侵略者在口腔迴荡，却也令人掌心发热。 施然有些愕然。 她根本就没有预料到陈若瑜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手指间夹着的烟被揉出一道深深的褶皱。 陈若瑜吻的慢条斯理, 抵在一起的唇相吻了好一会, 她才轻吮着探了进去。就像是一位优雅的贵族小姐，正在慢悠悠的解开属于她的圣诞节礼物。 舌尖的神经被轻轻扯动着，连带着施然身上每一处神经都开始发麻, 勉强着的腿也跟着变软。 施然头一次先比陈若瑜撑不住了, 动了动身子，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就在这时，陈若瑜的一只手恰到好处的抚过了施然的后脖颈。 微凉的手指没入施然脖颈处的碎发，帮她支撑着发软的身体，也将她往自己的怀里送得更近了些。 风安静了下来，午后的阳光透着春日到来的丝缕暖意落在这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将放纵也照的堂而皇之。 「禾苗，你找到陈若瑜了吗？」 忽的，一声陌生的唿唤带着两人都无比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后门附近。 施然方才还沉溺纵情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里四下空旷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 而过来找人的禾苗苗仿佛不是很走心的样子, 施然还没有看到她人，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不在这里。」 「那还能去哪里？这都要拍照了。」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困惑极了，念叨着：「还有施然, 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呢。」 禾苗苗答道，声音随着她的脚步声变得愈来愈远…… 令人提心的插曲就这样结束了。 施然想要起身站起来舒一口气, 却不料被一股力量牵扯住。 ——哪怕有刚才那段插曲存在，陈若瑜紧扣着她手腕的手还是始终都没有放开。 第93页 因为牵扯而失手掉在地上的烟在地上静默燃烧着，红色的火星被老杨树在太阳底下投下的粗长影子吞噬。 阳光掩耳盗铃般的将两个人藏在树影下, 施然鬼使神差的凑到陈若瑜的唇前，轻轻的问吻了她两下，顽劣的笑道：「你说我们的胆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陈若瑜垂眸看着视线里施然，看着她只会对自己展露出来的笑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下巴。 施然的下巴有点肉肉的，尖尖的下巴骨裹着一层微凉细腻的肌肤，很好摸。 像狐狸。 陈若瑜想着，便对施然「嗯」了一声。 算是承认了。 施然听着，又接着问道：「那既然这样，刚刚又为什么想吻我？」 因为下巴还在陈若瑜的手里摩挲着，施然的头微微昂了起来。 她就这样看着陈若瑜，上扬的眼尾勾着几分乖张任性，好像得不到答案就不会放过陈若瑜似的。 而偏偏陈若瑜还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瞳在眼光下如一潭清澈的池水，平静的折射着她的想法。 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倒映着一个人影，陈若瑜看着宋怡跟在施然后面出去了，本来是想去救场的，却无意的被自己要救的人拯救了。 她听到了施然跟宋怡的对话，从头到尾。 从这个人抹黑她，到施然回怼她，全部都听到了。 陈若瑜这么想着，便拉着自己握住的施然的手腕，缓缓的，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感觉到自己正在温柔的暧昧包裹着，向来习惯了直来直去的施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那双向来灵动狡黠的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一下，垂在身边的一只手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结结巴巴的讲道：「干，干什么。别以为你抱住我，我就不想知道原因了。」 陈若瑜轻轻的「嗯」了一声，更加过分的将自己的下巴挨到了施然的肩膀上。 她就这样感受着施然真实的呆在自己身边，得寸进尺的对她讲道：「有点冷。」 这人说着冷，吐出来的气息却是热的。 施然的耳朵比她们任何一次接吻都来的烫，她从来都没有想到一个拥抱回让自己有这样的反应。 陈若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抱着自己就像一只柔白的猫猫。 而施然喜欢猫。 无法，她只得心软又傲娇的讲道：「那就让你多抱一会儿吧。」 说罢，那只不知所错的手也缓缓的落在了陈若瑜的后背，学着温柔的样子揽着她的腰，默默的给她送去更多的温暖。 . 社畜没有寒假，施然看着家附近的商场几个来早了在等商场开门的孩子，羡慕的上了公交车。 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八卦最多的一天。 大熊还记得上次去泡温泉的插曲，在摸鱼群里兴沖沖的跟大家分享了第一手爆料：【特大喜讯，建模组的小美被开除啦！】 【什么什么！！谁开的她？老大吗？】 【word妈，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不是就是你们的风声吗？】 …… 施然不太常参与八卦聊天，属于偷偷潜水，有瓜吃瓜的佛系猹。 她捧着手机看着「小美被开除」这五个字，心满意足的靠在椅背上，唇角明显上扬。 小八回到工位上就看到施然这副无欲无求的满足样子，问道：「吃到瓜了？」 施然点点头，示意小八看手机。 而小八早就看过手机了，明显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反而是故作神秘的对施然讲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八卦你听不听？」 没有餵到嘴边的瓜不吃的道理，施然坐直了身子，点了点头。 小八凑到施然耳边，小声道：「咱原画组又招进来了一个实习生。」 施然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啊。」小八得意，「我还知道她是徐总亲戚家的小孩儿，来咱们原画实习，没打算长待，就是体验体验生活。」 施然觉得小八今天有些不一样，平日里吃瓜她可没有这么先人一步过，而且居然表现的一点都不激动，就好像她知道了很久，已经过了新鲜劲儿一样。 不对劲儿，十分不对劲儿。 施然这么想着，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审视起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八。 忽的，施然注意到小八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造型是很符合她平日的穿搭风格，但是上面镶嵌的宝石不是她这个月光族能买得起。 施然拿过小八的手，诈道：「咱工作室的谁？」 「你是提前看剧本了吧！」小八完全属于不打自招，一句话就直接暴露了。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想要瞒着施然，拉了拉屁股下面的椅子，凑到施然耳边小心翼翼的讲道：「周沅姐。」 瞬间，施然的眼睛瞪得熘圆。 小八看她这副诧异的样子，又赶紧补充道：「你不要跟别人说啊，我跟她现在还不方便公开。」 施然皱眉，她深知不能公开的恋情的痛，拉过小八盘问道：「是你觉得不好公开，还是她？」 「我知道阿然你的顾虑，但是你也知道很多办公室恋情都是选择不公开的。」小八道，「而且也我不想公开的，我还是有点怕大家……」 施然跟小八朝夕相处也有三年多了，她是了解小八的性子的。 第94页 这个小八不比自己，她更像只兔子，绝对的易受惊体质。 施然虽然有些不满小八的这个决定，也还是点了点头，道：「但是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 小八点点头，挽过施然的胳膊，卖乖道：「施然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气的。」 施然听着「哼」了一声，手往胸前一盘，道：「要想让我不生气就告诉我你俩怎么在一起的？」 小八聊别人的八卦聊得头头是道，到了自己这里就有些害羞了。 她摸了摸脖子，想了好一会才不好意思的讲道：「就是过年的时候我牙疼，家里没人陪我去拔牙，她陪我去的。然后我拔了牙，疼的不得了，她就跑了大半条街去给我买冰淇淋吃。我说我无以为报，她就说让我把自己赔给她做女朋友就好了。」 施然听着小八的描述，损友般的吐槽道：「小八啊小八，你幸亏是个画师，你要是文案策划，就你这贫瘠的描述故事的能力，你会下岗的。」 「阿然！」小八本来就脸红，被施然这么一调侃更不好意思了。 施然也不逗她了，又好奇的八卦道：「那你述说，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我看你俩平时交集也不多啊？」 这次小八想也没想，直接道：「因为跟她待在一起我会觉得格外的舒服。」 「我喜欢和她在一块的感觉，喜欢她总是能注意到我的一些小点，然后不知不觉的就喜欢上她了。」 「施然，你知道吗？我跟周沅姐在一起的时候，是这二十多年来最开心最自在的时间，我想这可能就是他们说的那种真正的爱人吧……」 小八说着说着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周沅的赞赏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而施然的思绪也跟着这些话逐渐飘远，鬼使神差的就想起了过年放假这些天自己跟陈若瑜在一起的日子。 也很舒服，也很自在。 可是厮混在一起当然是舒服自在了，没有人会选择一个并不默契的人做床伴。 想到如果以后分开了，陈若瑜也有可能会对别人，甚至于她的正牌女友，同对自己这般的温柔体贴，施然就有些不甘心，一个偏执的念头也随之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要是能让她永远都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第四十五章 独裁专制的将施然笼…… 新来的实习生是徐老总亲戚家的小孩的事情迅速的就传遍了整个原画组, 给枯燥的復工生活加入了一点兴奋剂，所有人变得有点激动，翘首以待的注视着办公室的门口。 终于上行的电梯停在了final所在的楼层, 周沅带着一个青涩的小姑娘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这人打眼一看就是大学刚要毕业的小姑娘, 烫的微卷的头髮在头顶梳成一个高高马尾, 青春年少的活力让人看着羡慕。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原画组新来的实习生，徐孟恬。」周沅道。 徐孟恬也格外有礼貌的对着原画组的前辈们鞠了一躬, 礼貌又乖巧的自我介绍道：「大家好, 我叫徐孟恬，这次实习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是个小美女哎。」小八托着下巴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不过还是我们家阿沅好看。」 施然看着这个刚才还跟着她一起喊周沅姐的人，玩味的「啧」了一声：「刚才还周沅姐呢，现在就『我们家』了？」 「哼，我的女朋友当然是我们家了。」同事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新来的小姑娘身上, 小八胆子也大了些，拱了拱鼻子回道：「我有对象暖床，你有吗？」 施然被噎住了。 她也有, 但是她不能说。 更气了。 施然刚想开口再说什么, 就被周沅的声音打断了：「甜甜，正好这里空着一个位置，你就坐在这边吧, 施然跟小八可都是从隔壁组过来的大佬，你在这里要好好跟她们学习。」 徐孟恬态度格外端正的对周沅点点头, 道：「我知道的周沅姐，你放心就好了，我不会给两位前辈添麻烦的。」 周沅对徐孟恬很是放心, 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对其他朝这边看的同事们讲道：「好了，大家都工作吧，下午还有组会，都不准掉链子啊。」 周沅的声音听着温温柔柔的，可杀伤力却大。 话音落下所有人就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加速的做着自己年前剩余工作的修缮。 「两位前辈好，我是徐孟恬。」徐孟恬主动讲道。 小姑娘看起来勇气可嘉，声音里明显有些小紧张。 施然听着对她笑了一下，十分友好的握了一下她颤巍巍伸出来的手，回应道：「你好，我是施然。」 小八也跟在后面，跟她挥了挥手：「我是小八。」 两个人的友好让徐孟恬的紧张有所缓解，她声音清脆的对两个人讲道：「我听说两位前辈都是从危机实验过来的，十分敬佩！小八老师，您操刀的偃师我特别喜欢！」 小八听到「老师」两个字跟在自己的名字后面，有些不好意思的害羞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了下施然：「我哪里是老师了，我离真正的老师还远得很呢。」 徐孟恬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兔子，一惊一乍的，她看着身旁的施然，又兴奋的对她表白讲道：「施然老师我也很喜欢您画的神女的皮肤，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您的那个笨拙人偶！我的笨拙人偶可是全服前十！」 第95页 施然倒是有些诧异，「谢谢你的喜欢，不过很少人会喜欢笨拙人偶，因为强度不算大，也很少有上场的机会。」 徐孟恬却不然，紧握着两只手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似的，对施然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我其实就是觉得笨拙人偶的设计很有趣，就是关节处因为练习摔出的裂缝特别戳我，就让我有那种勤能补拙的感觉。」 「我不是个天分很高的人，所以多多少少有点共情，也很嚮往能成施然老师这样的画手。」说着，徐孟恬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跟宋怡说过关于天分的问题，施然看着这个跟宋怡截然相反的人，心里多少有些欣慰：「其实你能意识到这个就很好了，好好练习一定也能设计出很好的人物的，毕竟人物原画重要的还是巧思。」 徐孟恬听着眼睛在闪闪发光：「是！我也相信我一定可以的！」 「看来甜甜好像很喜欢阿然呢。」 这时，一声悠悠的感嘆从原画组不远处的走廊转角传来。 周沅站在去往陈若瑜办公室的走廊上看着原画组的那一角，而陈若瑜就站在她身边。 走廊明亮的灯光落在陈若瑜的身上，暖黄的颜色驱不散她眼瞳中的冷涩。 她就这样看了眼周沅朝自己投来的颇具玩味的目光，抄着口袋一言不发的转身推门回到了办公室。 「啧啧啧，这味道浓的都不用做消杀了。」 周沅话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 她刚将目光从消失的陈若瑜身上挪开，就注意到了朝自己这边看来的小八。 无人注意中，她甜甜的朝小八笑了一下。 四目相对中全是小情侣的浓情蜜意。 .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八果断抛弃了跟她一直在一起的伙伴施然，转头走向了周沅的怀抱，施然看着这个偷偷从工位上熘去找周沅的小叛徒，不满的啧啧了两声。 「施然姐，去吃饭吗？」经过了一上午的相处徐孟恬跟施然的相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对施然跟小八的称唿也从「老师」变成了「姐」 。 施然是没什么意见，反正跟谁去吃饭都是吃。而且徐孟恬虽然是徐老总的亲戚，但跟孙年一点也不一样，没什么狐假虎威的架势，施然对她初始好感很高：「行啊，走吧，听说今天有糖醋小排，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徐孟恬初来乍到，好奇的问道：「糖醋小排很好吃吗？我听说咱公司的食堂格外好吃，原来是真的吗！」 施然看着徐孟恬又开始闪闪发光的眼睛，笑了下：「你知道要不是因为有这个食堂，我当初早辞职了。」 徐孟恬被施然的形容弄得蠢蠢欲动，拉着她的胳膊就往电梯间走：「施然姐，咱们快去吧，晚了就没有好吃的了。」 徐孟恬脚步快，仿佛拿出了大学抢食堂的劲儿，施然在她的带领下比平时到食堂的点都要早。 果然五岁是道坎。这边的自己累的够呛，那边的小朋友还在兴沖沖的看着张望着前方每个窗口的菜单。 「施然姐，糖醋小排在哪个窗口？」徐孟恬 好奇。 「糖醋小排应该在倒数第三个。」施然道，「这个点还早不会卖光的。」 徐孟恬吃了一颗定心丸：「那可太好了，施然姐推荐的美食我今天一定得尝到才行。」 施然被徐孟恬这句话说的很是受用，笑眼盈盈的看着她的一摇一摇的马尾：「你这孩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嘴很甜啊？」 「还真的有。」徐孟恬点点头。 「谁啊？」施然有点好奇。 「我姐姐。」徐孟恬说着，眼睛一闪一闪的：「我姐姐就常说我会很说话，嘴甜特别讨巧……」 徐孟恬正站在施然前面滔滔不绝的说着她跟她姐姐的事情，施然就感觉到她垂在身侧的掌心里兀的钻入了一阵温热。 施然的心脏勐地一坠，整个身子都绷紧了起来。 她对这种感觉在熟悉不过了，抬起头来朝身旁看去，便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陈若瑜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的目光。 这个人就像是来看看今天食堂有什么新菜品似的，站在队伍的外面朝里看去，若无其事的跟施然隔着一个栏杆并排站在一起。 厚重的大衣将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掩饰的很好，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隐藏着的暧昧。 施然没有想到陈若瑜会这样的大胆，看着人声喧嚣的食堂大厅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是陈若瑜不依，就这样牢牢的握住着施然的手，任凭她怎么用食指敲击自己的手背。 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注视着施然，漆黑的眼瞳透着冬日的寒冷，平静的折射着她的想法。 这人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周围越是吵嚷，就衬得她愈发严肃。 只是在这份严肃之下，施然好像还看到了些什么别的情绪，可是她却有些读不明白，亦或者不太敢相信。 是在生气吗？ 生自己的气？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她不高兴了？ 而且既然不高兴了又干什么过来这样大胆的握自己的手？ 施然的小脑袋里一下冒出了许多问号，也就在这时，她视线前面的队伍朝前动了一步，徐孟恬刚刚停止晃动的马尾也晃了起来。 施然知道这是徐孟恬要回头的迹象。她紧张极了，忙点了点陈若瑜的手背，无声的示意她松手。 第96页 四目相对，施然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些求饶的颜色。 陈若瑜瞧着，这才在徐孟恬回过头来的前一秒默默的松开了她握着施然的手。 「施然姐，我还看到了四喜丸子。这个食堂可真不错啊。」徐孟恬兴奋的讲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施然脸上刚刚消失的不自然。 「是啊。」施然应着，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视线在不自然的寻找陈若瑜，却发现原本应该在自己身边的人早就消失在了人潮中。 就好像她专门过来自己这边一趟，是为了来提醒或者确定什么一样。 方才还咚一声咚一声跳动着的心脏已经趋于平静，只剩下刚刚被陈若瑜握过的手，还残存着她曾停留在这里的温暖证据。 施然就这样虚虚的扣着自己的手掌，不想让这份暖意流失的太快。 打完饭，徐孟恬便积极的寻找起了座位。 她停在一个刚刚被食堂大妈收拾出来的位置前，招唿道：「施然姐，咱坐这儿吧。」 施然对位置没什么要求，点了点头：「好。」 两人面对面坐下，徐孟恬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纸放到了两人的中间：「施然姐待会用就行。」 施然点点头，评价道：「感觉你这个孩子挺不认生的。」 徐孟恬嘿嘿笑了两声：「因为我总觉得施然姐长得有点像我姐，所以跟施然姐就不自然的更亲近了。」 施然有些诧异，她觉得自己的脸也不是那么的大众：「这么巧的吗？」 徐孟恬看着施然略想了一下，道：「也不是很巧，就是乍一看觉得眼睛有一点点的像。」 「就是这儿。」 说着徐孟恬便站起身来，想要碰一下施然的眼尾示意给她看。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餐盘被放到了施然左手边的空位置上。 「抱歉，介意拼桌吗？」 陈若瑜面无表情的站在施然身边，打断了徐孟恬的动作。 这个人的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样子。 笔挺的身姿就这样挡住了一侧落在这张桌子上的光，独裁专制的将施然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第四十六章 「姐姐去哪儿？」…… 施然觉得陈若瑜这个举动来的莫名其妙的, 她用眼神扫了一眼不远处连成片的几个空桌，道：「那边不是有空位吗？」 陈若瑜顺着施然的话「嗯」了一声，放在桌上的盘子便靠的离施然的更近了。 有是有, 但是她就是相中了施然身边的座位, 不再多说话的挨着她坐了下去。 徐孟恬活泼, 看着陈若瑜坐下了格外熟稔的跟她打招唿道：「若瑜姐你来了。」 「甜甜。」陈若瑜回道，声音比平日里冷些。 徐孟恬没有察觉到，继续道：「我今天来的时候周沅姐还跟我说你今天会很忙, 本来还以为碰不到若瑜姐了呢, 结果竟然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了。」 陈若瑜听着点了下头，语气平静的讲道：「今天公司第一天上班，跟国外有些事情要开会跟进一下。」 徐孟恬咬了一口排骨，道：「我听大伯说yt在国外市场的推进有些缓慢。」 「整体还算顺利。」陈若瑜回道。 徐孟恬闻言长长的嘆了一口气：「我姐也是够累的，有时候给她发消息，半夜才回我。」 而后她的脸上就又浮现了些期待的笑意, 道：「不过等那边稳定了我姐也就能回来了。」 陈若瑜没有认同：「还是看沈烟个人想法。」 徐孟恬则分外笃定：「她肯定会回来的，我大伯这么大个公司她总要接手的，再说了你都回来了, 她肯定也会回来的。」 施然听到徐孟恬后面半句话, 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像是堵了一下子。 其实这话也可以解释成朋友，或者两个同样量级的人往往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可是施然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别扭。 她就这样看着陈若瑜一本正经的坐在自己身边，瘦削的背打的笔挺, 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的朝她大衣下面探去。 手指落在单薄的牛仔裤上，有着很明显的触感。 陈若瑜握着筷子的手捂得一僵, 就看到这个罪魁祸首正若无其事的对徐孟恬讲道：「这位沈烟也是刚才孟恬你口中的姐姐吗？」 徐孟恬点点头，介绍道：「对，她是我大伯的女儿, 但不跟我大伯姓，跟着我伯母姓沈。」 施然怎么听，都觉得「沈烟」这个名字来的耳熟。她稍稍的偏过视线看着身旁的陈若瑜，若有所思的问道：「沈烟……你大学同学？那个我不认识的朋友？」 那只落在腿上的手正安静的蛰伏着，似乎没有了它主人的顽劣，却让人隐隐的不安。 陈若瑜没想到过年时跟施然在床上随口聊的事情她会现在还记得，她泰然自若的坐着，诚实的对施然「嗯」了一声。 这个肯定的声音响起，施然心里那种堵塞住的感觉非但没有被疏通，反而更甚了。 她抬起夹着筷子的手托着半张小脸，饶有意味的拖着长音回道：「哦~原来是她啊。」 不等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施然那蛰伏着的手在陈若瑜的腿上打起了圈圈。 顽劣，任性。 写满了她的小性子，跟此刻她来的格外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陈若瑜好像预料到了自己这个答案会引得施然这样，但却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肆无忌惮。 第97页 一圈又一圈的撩拨在这喧譁的大厅里被无声的放大，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就像是又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更致命的是她们两个的对面还坐着一无所知的徐孟恬。 这孩子性子直，看到什么说什么，要是被她发现了…… 陈若瑜没敢再往下想，伸出放在腿上的左手反手把施然的左手握在手里，然后当着徐孟恬的面把施然盘子里的糖醋小排夹了过来， 施然在一瞬间连失两城，表情不淡定了：「你干什么！」 陈若瑜则变得淡定了起来。 她就这样在施然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的吃掉了她的排骨，淡淡的讲道：「看你不吃，还以为你不喜欢了。」 「我很喜欢的好不好！」施然抗议。 她想起了刚才上班的时候被小八引起的那件事，心里不痛快的对面前人讲道：「我这个人很念旧的好不好，相处习惯了的就懒得换了。」 说着，她就轻吐了一口气，别有意味的讲道：「只是不知道有的人是不是也这样，是不是也怎么都吃不腻糖醋小排。」 陈若瑜听得出施然话的意思，手指插入了被她扣着手指间，轻轻的「嗯」了一声。 声音落下，施然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得到了满足。 她微微昂了下头，带几分娇嗔：「最好是这样。」 「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时坐在一旁的徐孟恬发来了抗议。 她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满当当的都是疑惑：「怎么我听着跟谜语似的，一点都听不懂啊？」 「没什么，就是在说今天的糖醋小排很好吃，怎么吃都吃不腻，你若瑜姐甚至还来抢我的。」施然笑笑，说着就夹了陈若瑜盘子里的糖醋小排。 一码归一码，虽然陈若瑜的回答让她满意，但是吃掉糖醋小排的仇不可能就这样放过。 施然夹了一块，而后又当着陈若瑜的面夹了一块。 又一块。 徐孟恬看着，什么也没有察觉出来的点头应和道：「的确，我也觉得很不错呢，比家里阿姨做的还好吃，难怪要每人限量一份。」 「等我姐回来了，我也一定要带她来吃，还要带她见施然姐姐。」 说着她就满是期待的看着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也叫你姐姐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向来不喜欢别人跟自己这么亲近的施然当着陈若瑜的爽快的点了头：「可以啊。」 陈若瑜沉默不语的坐在一旁，看向徐孟恬的目光成了沉沉的一团黑色。 吃完饭，徐孟恬说还有事去找她大伯，就让施然跟陈若瑜两个人先回final了。 这个点回办公室的人不多，两个人的影子就这样从电梯中出来，并排着向前移动着，有些诡异的安静。 在确定走廊空无一人后，陈若瑜对走在身边的施然冷冷的重复道：「姐姐？」 施然知道陈若瑜指的是什么事情，理不直气气也壮的回道：「怎么了？若瑜妹妹。」 ——虽然她比陈若瑜小。 陈若瑜被施然这个回应给弄笑了，有些无奈，但也觉得她这样喊自己有一点点可爱。 她知道她们两人现在没有约束对方交际的权利，也更无法向恋人那样表露出吃醋的情绪，便顺着她的话道：「下班去你家。」 施然觉得陈若瑜主动提起这件事还挺新鲜，背着手调侃道：「不都说小别胜新婚吗？咱昨天不才刚见了，这就想了？」 话音落下，陈若瑜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她就这样倾了下身子，明目张胆的靠近着施然，反问道：「新婚？」 陈若瑜的声音依旧同平日般清冷，空无一人的走廊将这份清冷放大，也将两人之间拉近的暧昧一同放大。 施然看着陈若瑜落在自己手心里的影子，心跳勐地加速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靠近单是在家里就又过好几次，自己也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这只小狐狸强装淡定的给陈若瑜解释道：「就是……就是比喻，以实写虚懂不懂。亏得你还学过几年画画，我这是文字版的写意。」 陈若瑜不语，像是没有相信施然的这个解释。 话说的暧昧过了头就让人变得想入非非起来。 陈若瑜眸子清亮，头顶落下的光稳稳噹噹的落在她身上，让她在施然的脑海中无法挥去。 要是能让她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施然乱闹闹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是她上午跟小八聊天时想得。 不过，这种念头应该不适合存在于她的脑海中吧，毕竟她们之间只是简单的床伴。 就算是刚才在食堂跟她当着徐孟恬的面打哑谜，可要是真的有一天一方提出了结束，也就真的不能留在身边了…… 想到这里，施然莫名的有些失落。 她抿了抿嘴巴，想着及时行乐，又道：「既然你想来，那就来吧。」 「但是去人家拜访是不是要带点礼物？」 陈若瑜听到施然这么说，终于开口了：「什么礼物？」 「草莓。」施然道，「我想吃草莓了。」 陈若瑜闻言点点头，说了声「好」，将施然的这件要求应了下来。 . 施然觉得大过年的自己有点倒霉，临下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生理期到了。 第98页 晚上不能快乐，让她很是难过。 但也让她明白，自己今天这份不正常的情绪究竟源自是哪里了。 小腹隐隐有些坠痛，施然从小八那里拿了两片暖宝宝贴在衣服里这才缓解了些。 她看着手机里陈若瑜刚刚给自己发来的停车场坐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把「我生理期来了，今天算了吧」发给陈若瑜。 施然有点自私，不想原本约定好两个人一起回家变成一个人。 形单影只的孤单在今天这种突发情况下，尤其让人心情郁闷。 也不知道是不是荷尔蒙作祟，她有点想让陈若瑜陪着自己。 从电梯出来，地下停车场的寒风兀的吹得施然肚子一疼。 d区比其他区都要远，还越走越凉，施然下意识的就裹紧了身上大衣。 发热的暖宝宝紧贴着她的腰腹，紧绷绷的痛感有所缓解。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要是待会儿陈若瑜不给自己一点补偿，她就要咬人了。 忽的，明亮的车灯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的闪了一下。 施然又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还有挡风玻璃后的那个人。 陈若瑜也是刚来不久，车里还没有烘暖，就看到施然来了。 她看着施然裹紧衣服的样子，主动从驾驶室出来替她开门。 施然有些满意陈若瑜的服务，正要低头坐进副驾驶，脖颈处却落下了一片灼热。 陈若瑜就这样撑着车门与车框将自己辖制在她跟前，嗓音清冷的从背后问道：「姐姐去哪儿？」 施然的耳廓被陈若瑜的热气灼得发烫泛红，她知道陈若瑜这是在调侃自己，感慨都过了这么久她还居然记着的同时，心跳也正咚一声咚一声的勐烈跳动着。 明明徐孟恬中午这么叫自己的时候，自己没觉得有什么。 可等到这称唿到了陈若瑜嘴里，怎么就像是变了味一样，暧昧的让人脸颊发烫，心跳发慌。 车里的暖风同外界的冷风在打开的车门前交缠，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这一路挨凉的走过来，而这个人正在身后吹暖风，被挑逗的脸红心跳之余还有点气。 小狐狸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乖张的哀怨，转头一口又咬在了陈若瑜的手腕上。 第四十七章 独属于自己的合适。…… 春节过后白日明显比冬日要长很多, 太阳最后一缕光亮落在大地上，却照不透地下的停车场。 昏暗的环境空旷且人烟稀少，尘埃的阴冷潮湿味道正在无声的酝酿着隐秘的暧昧。 施然勐地咬住了陈若瑜露出来的一截儿手腕, 两颗犬齿比上次还要放肆的□□着那片肌肤。 陈若瑜被咬得有点吃痛, 却同时也察觉出了施然情绪上的波动, 语气平静的问道：「谁惹你了？」 「你。」施然说着便松了口。 她就这样同陈若瑜面对面站着，车厢内烘起的暖气正好落在她因为生理期正酸疼的腰上，她有点委屈：「我刚才生理期来了。」 地下停车场隐秘又阴冷, 像是无情的浪子, 随时都会丢弃不能带给他愉悦的女人。 不过陈若瑜并不是无情的浪子，她听到施然这样说，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落，而是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下，道：「走上车，送你回家。」 掌心的温热落在头顶上, 星星点点的渗进神经末梢，施然有点高兴，听话的坐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的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夕阳将橘色染红了两个人的视线。 陈若瑜开着车汇入车流, 分心询问道：「家里有红糖吗？」 「有。」施然点点头。 「吃布洛芬吗？」陈若瑜又问道，车速明显放慢了些。 「不吃。」施然摇摇头。 她的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肚子的疼痛也缓解了些, 脑细胞活跃起来的她又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请享受无法迴避的痛苦』，我这是在修行。」 陈若瑜：「这是哈佛图书馆里的训言。」 言外之意就是不是修行的经文。 「切。」 施然觉得陈若瑜有些无趣, 不满的别过头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道路旁有一家绿色牌子的药店融入了绿化带的灌木丛跟行道树，在加快的车速中一闪而过。 陈若瑜的车开的平日都快些，到施然家楼底下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夕阳穿过玻璃落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 橘色照的整个屋子都有一种晚归的温馨感。 「红糖在哪里？」换好鞋，陈若瑜主动问道。 「冰箱，但是家里应该是没有热水了。」施然答着，便提着烧水壶接了一壶纯净水。 烧水壶刚开始运作的声音十分细微，她看着要开冰箱门的陈若瑜，吩咐道：「你先坐，我去趟厕所，回来我自己弄就行。」 陈若瑜不语，看着施然急匆匆朝厕所奔去的背影，还是打开了冰箱门。 她先是将手里提着的几大盒子草莓放到了冰箱里，而后从里面拿出了红糖。 烧水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腾腾的白雾从壶嘴中冒出，烧水的开关「哒」的一声就跳开了。 陈若瑜找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有条不紊的将红糖倒进去，随后也将刚刚烧开的水注入其中。 而后她又提着壶将剩余的热水倒进一旁空的保温壶中，给烧水壶重新注满纯净水，放回原位，这一套过程才算结束。 第99页 玻璃杯中的水静默的变成了漂亮的红棕色，在干净的空气中散发着丝缕甜味。 施然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桌几上已经摆好了红糖水还有她中午跟陈若瑜要的草莓，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觉得鼻头有一点点的酸。 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 好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跟喜欢的东西都会给她准备好，明明只是自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 施然轻吸了口气，背过手，用顽劣掩饰着自己心里微微的动容：「对我这么好啊。」 「嗯。」陈若瑜答道，示意施然过来，「再不喝就凉了。」 「那我得赶紧了。」施然说着便坐到了陈若瑜身边，端起了她给自己沖的这杯红糖水。 陈若瑜沖的红糖水不至于甜的齁嗓子，也不至于清淡的没有味道，不一会儿半杯子就下去了。 接着施然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喝水的动作，转头看向陈若瑜：「要走了吗？」 陈若瑜不然：「再呆一会儿。」 说着她就将放在施然面前的草莓拿的远了点：「刚洗干净，有点凉，等一会再吃。」 「合着是怕我偷吃。」 施然笑了笑，将手里喝干净的杯子放到了桌几上，顺势伸手拉开了桌几下的抽屉。 抽屉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糖果，除了占据很大一部分的黑棕色话梅糖，还有一种长条状的扭扭糖最为显眼。 施然抽了一条出来，弯着腰抬头看着一旁的陈若瑜：「吃吗？」 陈若瑜摇了摇头，她不是很喜欢吃这种糖。 施然说了句正好，便把抽屉推了回去，接着便身子一歪直接躺在陈若瑜的腿上。 就像是一只走在路上碰瓷的猫咪，或者是狐狸。 或许两个人的关系是可以有这样亲密的接触的，可是陈若瑜看着施然这样主动的躺在自己的腿上，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勐的跳动起来。 她很少有机会什么暧昧的事情都不发生就这样近距离的注视着施然，头顶的灯光混合着橘色的夕阳将施然的侧脸清清楚楚的印在陈若瑜的视线里。 黑长的髮丝垂在她的脸侧，被红糖水浸润过的唇瓣散发着糖果的味道。 这个人并没有明显的勾引，只是自然而然枕在一个能让她舒服的「枕头」上。 人畜无害，却又诱人犯罪。 陈若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主动开启了话题：「为什么那么喜欢吃东西？」 「因为吃东西会让人心情好。」施然答道。 她的确没什么勾引陈若瑜的心思，只是在刚才鬼使神差的觉得如果枕在陈若瑜的腿上会让她觉得舒服。 果然，她枕在了陈若瑜的腿上，干净的清香从她的背后跟脸侧传来，清冷又温柔的让她觉得格外的舒服。 这种舒服是一种奇怪的舒服，就好像她们本就应该这样相处。 ——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依偎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工作上的趣事。 温馨和睦的就像是一个家应该有的样子。 施然这么想着便隐隐的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跟陈若瑜只不过是无情的床上伙伴罢了。 施然将这一切归结于她生理期不正常的荷尔蒙，含着手里的糖又继续道：「甜可以让人感觉到幸福，酸就可以让人觉得现在的痛苦不过如此」 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长长的「啊——」了一声。 陈若瑜听着施然这声，眼瞳中多了几分担心：「怎么了？」 「想吃橘子了。」施然大喘气道，「丑橘，一整个儿大大的，水分也特别大。」 陈若瑜感觉自己被人虚晃了一枪，有点想生气，可是还是生不起来：「等你生理期过了就给你买。」 「真的？」施然有些惊喜。 「真的。」陈若瑜点头。 「那好啊。其实我还想吃冰淇淋了。」施然随口说着，勐地抬头看向了陈若瑜，「对了，小八跟周沅姐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嗯。」陈若瑜点点头，她知道的比施然要早。 「小八真好骗，一盒冰淇淋就答应了。」施然的话里带着几分嗔意不满。 「如果是你呢？」陈若瑜问道。 「如果是我……」施然想了想，也没当真，开玩笑似的比划道：「那得一大箱子才行，还得是八喜的。」 「你知道吗，他们家的冰淇淋蛋糕很好吃，我去年生日的时候买了一个草莓冰淇淋蛋糕吃，真的特别好吃……」 施然兴奋的描述着，可话说到一半便忽的蜷缩在了一起。 「怎么了。」陈若瑜感觉到了施然身体的紧绷，担心的问道。 「肚子疼。」施然答道，声音有点蔫儿。 「凉到了。」陈若瑜判断道。 施然委屈：「……可是我明明只是想了一下下而已。」 「不能想。」陈若瑜有些无情的宣布道。 施然觉得这有些残酷，想要开口反驳，却感觉到自己肚子上方传来了一阵带着压迫感的温热。 陈若瑜沉默的从她的背后探过手来，正帮她揉着发痛的肚子。 陈若瑜表情清冷的端坐着，动作却温柔。 她就这样隔着毛衣一下下将掌心温暖的温度送进施然发凉的肚子，淡淡的清香让施然觉得有些舒服，心里同时也有些别扭：「这也是跟沈烟学的吗？」 第100页 「不是。」陈若瑜否定道，「跟我家的阿姨学的。」 施然「哦」了一声，觉得这还差不多，又感慨似的的讲道：「感觉你什么都会，也感觉你有好多秘密。」 什么都会吗？倒不至于。 但是秘密，的确是有不少。 沉了一下，陈若瑜像是做了什么冲动的决定，看着她这个最大的秘密的背影，语气平静的问道：「那你想知道吗？」 然而，她却没有得到施然同往常那般好奇的回应。 空气变得安静的有些过分，陈若瑜不解的低头朝施然看去。 嘴角却在下一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作太过温柔，施然竟然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小小的一只蜷在怀里，比平日里乖太多了。 . 等到施然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外面已经完全黑了。 屋子里还亮着灯，客厅的吊灯将光铺到了二楼，虽然不是很亮，但也能让人看的清楚周围的一切。 柔软的被子盖在身上，施然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迟钝怔住了。 她还记得自己睡着前是跟陈若瑜在沙发上，自己霸道的枕着她的腿，她则在自己揉着肚子，自然美好的不像样子。 她还说她不走，再多待一会儿。 施然不知道多待一会儿是多久，但是现在她醒来了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没有陈若瑜。 她有点说不上来失落，坐在床上保持着抱着被子的姿势保持了很久。 果然这种不像样子的情景只能是稍纵即逝的吗？ 施然有些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有些矫情的样子，将自己现在所有的不正常同下班时那样，一股脑全归结为她这场没有预兆就突然降临的生理期。 只是施然的这场生理期的忧郁没能维持很多。 当她穿着拖鞋准备下楼找点东西做晚餐的时候，就闻到了鸡汤浓郁的香气。不是那种放在锅里保温的静止香气，而是沸腾到满屋喷香的有灵魂的香气。 施然有些惊喜也诧异，扶着楼梯栏杆朝进门口的厨房看去。 自己买来没用几次的小锅此时正架在煤气灶上，里面翻滚着的正是这片香气的来源。 紧接着一只握着一把面条的手就进入她的视线，陈若瑜围着上次她围过的围裙，正背对着自己做着迟到许久的晚饭。 尽管曾经见过一次陈若瑜围围裙的样子，施然还是想像不出陈若瑜做饭的贤惠模样，总觉得她这样清冷孤高的人，怎么会下厨做饭。甚至于每次跟她吃饭，她都吃这么少，施然还曾经觉得她连人间烟火也不食…… 「睡醒了？」 施然这么想着，就被一声清冷的嗓音打断了。 陈若瑜早就注意到了那下楼的细微的脚步声，平静的回过身看着在楼梯上露出一个小脑袋的人，道：「准备一下，吃饭了。」 她依旧是同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只有半绾着的头髮在脸侧垂下几缕疏忽落下的髮丝。 面条随着沸腾的鸡汤在锅中翻滚，腾起来的热气从背后包围着这个冰块儿一样的人，让她看起来多了许多人世间的温情。 「哎！」施然笑着应了一声，踩着拖鞋便下了楼，心中接下了刚才被陈若瑜打断的话。 可今天真的见到了，却觉得突兀中又带着些合适。 独属于自己的合适。 第四十八章 （二更）你这第二杯咖啡是…… 小小的loft里灯光柔和, 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 施然坐在连着小岛台的餐桌前，看着陈若瑜摆在面前的面，感嘆道：「你居然会做饭。」 「我只会煮面。」陈若瑜淡淡的讲着, 端着自己的那份面坐到了施然对面, 「鸡汤是家里的阿姨炖好了送来的。」 施然挑了下眉：「去年那次也是？」 「嗯。」陈若瑜点头。 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抿了下唇，有点嫌弃：「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做饭呢, 亏我当时还在心里夸你的手艺这么好。」 话音落下, 施然就看到视线里探出来了一只手。 陈若瑜一言不发的就要将她面前的这碗面端走。 施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见状立刻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捧住了自己即将被陈若瑜端走的面，改口道：「但是你这个面条煮的确实是很不错！一看就是把鸡汤的味道都煮进去了，特别值得夸奖！」 陈若瑜不语，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在笑着注视着自己的人。 那黑的透亮的眸子里写着讨好的歉意，弯弯的狐狸眼因为刚刚睡醒还有点肿, 倒像是一对可口的腰果，让人看着也没办法生气。 其实陈若瑜也没有生气，只是在唬施然。 她盯着这笑眼看了有一会, 还是放了手。 施然忙将自己的宝贝鸡汤面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被美食诱惑了这么久的她说完就按捺不住的低头吃了一口面条。 鸡汤的香气还在口腔中迴荡，空荡荡的肚子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施然捧着面前，又对陈若瑜讲道：「你家阿姨的手艺真的不错, 我有好久都没有吃到这样好吃的鸡汤面了。」 陈若瑜看着施然喜欢，便有跟她的讲道：「鸡汤还有剩下的, 用保鲜盒分装好了，给你到了冰箱里，这几天晚上下班回家喝一份。」 第101页 施然诧异：「这么贴心？」 「嗯。」陈若瑜淡淡的答道。 施然却会错了意：「陈若瑜, 你家阿姨还做兼职吗？」 陈若瑜抬头看了施然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分装鸡汤的工作的确是言姨做的，可让言姨这么做的人却是她。 两人头顶的灯光融融的照亮了这一方小空间，施然见陈若瑜一言不发的样子，以为她在认真思考，眼睛弯弯的嘿笑了两声：「我说你还当真了，我开玩笑的。」 说着，施然又沉了一下，对方才一开始时自己说的话解释道：「其实刚才一开始我是逗你玩的，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一点都没有。有人能给我做口饭吃我已经很知足了。」 施然说得分外真诚，也就是这份真诚让陈若瑜觉得有些心疼。 她有些后悔自己回来的这么晚。 鬼使神差的，陈若瑜伸过手去将垂在施然脸侧的那缕长发别到了她的耳后，嗓音淡淡的询问道：「那肚子还疼吗？」 温热的手指带着蒸汽的潮湿感擦过了施然的耳廓，修剪平滑的指甲轻轻的拨动着耳后的长髮。 施然听得到髮丝被指甲波动的声音，耳廓的温度烫得惊人。 她有些不适应旁人给自己这样的温柔，讷讷的摇了摇头，回答道：「已经不疼了。」 「要保护好自己。」陈若瑜叮嘱着，声音轻轻的飘进了施然的耳中。 她说的认真，清冷的眸子里好像还蕴含着别的意义。 施然不太能分辨出来，却还是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点了点头：「我会的。」 . 年后final工作室进入了更加忙碌的状态，团队的成员不算多，一个人恨不得拆成两个人用。 项目不仅没有流掉，反而更早的提上了日程，经过开会定夺，在yt游戏代号为s3l2的游戏项目正式起名为《使徒》。 春天的气息催的枯了一冬的行道树生出了郁郁葱葱的叶子，满世界里都是生机盎然。 愚人节这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太阳像是知道今天《使徒》最后一次的不删档内测就要开始一样，明媚的晒在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施然的脸上，拿着最美好的阳光迎接她。 十字路口的绿灯在施然刚刚停下的时候变成了红灯，虽然有些不凑巧，但并不影响她一天的好心情。昨天原画没有加班，她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看什么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等过一轮红绿灯后，施然便走到了公司大楼地下，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楼下咖啡店走了出来。 是陈若瑜。 「巧。」施然打招唿道。 「嗯。」陈若瑜点头回应着。 虽然说两个人在工作上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实际上施然还是得到些明目张胆的便利的。 yt的大厅里都是忙忙碌碌来上班的同事，施然刷了两下卡将陈若瑜跟自己先后放了进去，便轻车熟路的跟着她到了另一侧的私人电梯。 银白的电梯门缓缓合上，随着一侧上行箭头闪烁起来，施然方才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垮掉了。 她倚在一侧的墙壁上，得便宜的对陈若瑜讲道：「幸好今早碰到你了，不然挤电梯好累的。」 陈若瑜没有回应施然的话，而是将手里提着的咖啡递给了她：「给。」 施然看着，并没有接过陈若瑜递来的咖啡，而是端详着她另一只提着咖啡垂下的手，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早上会遇见我，还是说你这第二杯咖啡是给别的姐姐的？」 陈若瑜觉得施然这个说辞有点意思，像是在咂摸一样重复道：「姐姐？」 施然挑了下眉头，昂起几分视线反问道：「怎么，那天是谁在地下停车场喊我姐姐来着？」 她那头髮随着她昂头的动作垂下肩膀，露出了带在脖颈上的黑色choker。 电梯里的灯光是带着点暖色的香槟金，落在施然绯红的唇色上，有一种张扬惹眼的性感。 陈若瑜平静止水的眸子蓦的热了一下。 她有点想在这里吻这个人了。 电梯里有些安静，只有匀速上升的机器运作声在微乎及微的响着。 施然见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回覆自己，有些不满：「怎么这才过多久就不记得了？」 陈若瑜怔了一秒。 她看着就快要接近工作室楼层的数字，按了按心里的冲动，语气平静的跟施然解释道：「你当时站在马路对面。」 「原来是这样。」施然对陈若瑜的信任来的容易，听到她解释便接过了她手里的咖啡，「谢了。」 「不客气。」陈若瑜回道。 三句话的功夫，电梯便停在了工作室所在的楼层。 银色的门缓缓的在两人面前打开，施然先一步走出了电梯，拿着陈若瑜的咖啡，跟她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便像只狐狸似的快步朝打卡处走去。 陈若瑜目送这施然离开的背影，不紧不慢的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握了握手里的咖啡，沉默的在心里想道：那就晚上吧。 顺利打上卡，施然脚步轻快的走进了美术组。 还没等她掏出手机来水群，就听到有人在议论。 「这是愚人节的玩笑吧。」 「我到也希望是，但是那边推出的这款游戏明显那就是要跟咱们打对台。」 「咱们今天官宣不删档内测，他今天就要图透内测卡牌，这绝对是故意的。」 第102页 「就是为了抢一份市场份额，真是癞□□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 施然听得有些煳里煳涂的，但也感觉到了美术组的低气压。 昨天下班时愉快的气氛荡然无存，她一脸懵逼的坐回到工位上，拉了拉了小八的袖子，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今天内测开始的不顺利？」 「没有。」小八摇头，一脸无奈的解释道：「是橙子游戏，他们家今年也推出了一款卡牌游戏，今天已经开始微博预热了。」 「那公测了吗？」施然又问道。 「没有，但是已经定了，这个月4号正式开服公测，这不已经开始预热了嘛。」徐孟恬戳着微博热搜，鄙夷的讲道，「真是去年狠狠的赚了一笔，都有闲钱提前买热搜了，还一口气提前三天。」 「这就是典型的暴发户行为。」小八吐槽道，又跟徐孟恬分享道：「哎你知道吗，我听说这次负责这款游戏的就是橘子去年压了咱们隔壁开拓工作室一头的那个工作室。」 徐孟恬点头：「是啊，刚才策划那边的阿廷还说，橙子是得到了咱们yt这边的风声才决定今天推出的卡牌，而且你知道吗，他们那边还是两个项目重新整合，紧赶慢赶才赶在咱们前面的。」 「妈的，他们这是想压咱们一头想上瘾了？」 「你听听他们定的开服日期这是什么破日子，四月四号，四四，我看它还是早些去世吧。」 …… 施然听着小八跟徐孟恬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那握着咖啡的手紧了紧，她可是还记得她跟陈若瑜在橙子游戏可有一位「老同学」在呢。 恐怕这次不止是橙子游戏还想要压他们yt一头，很有可能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被夹带私货了。 九点二十九的时钟准时变成了九点三十，橙子游戏的图透微博准时放了出来。 在整个美术组的低气压中，大熊握着手机如临大敌的走了过来，沉重的身子带着整片地都在震动：「阿然，你快过来看看。」 小八闻言立刻也凑上去瞧，刚打开图片的瞬间，眼睛就瞪大了一圈。 她指着屏幕上那看上去格外的瑰丽神圣的画风，忍不住骂道：「我靠，怎么他们爆料的人物卡牌跟阿然的伊卡洛斯系列画风这么像？」 第四十九章 你这是要把自己卖给我做老…… 施然看着海航星官博爆料出来卡牌牌面, 面色一沉。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仿的她微博大号早期画集里的作品，因为这次画伊卡洛斯的卡牌正需要这种放飞自我的瑰丽画风，所以她这次没有刻意收敛, 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情况撞在一起。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小八蹙眉。 施然则点开被刻意放在右下角的那张最好看的图片, 问道：「你看着这幅画的构图像谁的风格？」 小八缩小又放大图片, 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确定的说出了一个名字：「sarah……？」 施然点了点头，目光锐利的看向小八。 光圈照射在她的脸上, 落在了不远处陈若瑜的办公室。 周沅也刚刚得到了消息, 正在办公室里跟她讲这件事。 两个人站在两处，异口同声的对面前人讲道：「你会做盘吗？」 橘子游戏的海航星做足了势头上线，热热闹闹之下是一场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即将来临的风暴。 没有多少时间跟大熊他们解释，施然带着小八在众脸懵逼下开始做盘。 施然运营自己的微博大号一直很佛，到现在都没有设置近半年可见。 施然带着小八从sarah最初的微博开始找起，不知道是不是施然真的摸准了对面人的性子, 她在逆着时间的洪流中前进寻找，真的就将跟海航星刚刚发布出的几张卡牌跟自己最早期的作品全都对应上。 的确，随着时间的推进, 人们对于过去事情的记忆就会逐渐淡化, 甚至记不起来了。 记忆如此，施然想张然他们肯定也觉得画也一定如此。 找图，叠图做盘…… 后面徐孟恬跟大熊几个人也申请加入了雷神之锤小分队, 帮着施然做起了盘。 人多力量大的确不假，等到他们一系列工作做完也才过去了两个小时。 施然将整合好的图片文字都编辑到大熊借来的一个小号上, 正准备发，却听到了霓娜一声惊唿：「怎么回事儿，海航星热五了。」 「什么什么？」小八表情难看的打开了手机, 紧接着便阴转晴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报应不爽啊，抄袭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甜甜你速度可以啊！」 「小八姐，施然姐姐还没有发微博，我也还没买热搜呢。」徐孟恬一脸懵。 「可是这个盘……跟咱们好像啊。」小八说着就将顶着#海航星抄袭#tag的微博放到了几人面前。 的确，这个盘跟施然带着小八他们做的基本相同。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懵了。 「说实话，我买也买不了热五，这在上面待一会就得好几万。」徐孟恬说着，又格外好奇的看向了施然跟小八，「这个sarah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这是我跟施然都很喜欢的一个画师，我们俩就是因为sarah才认识的。太太虽然产量低，但是每一幅都超级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画师能把水墨风跟厚涂融合的这么好的。」小八兴奋的解释着，转而表情又低落了起来，「可惜太太最近一年都不怎么活跃了，今天跟去年年底甚至都没有发微博，我都快跟他们似的觉得太太退圈了。」 第103页 施然听着小八说的话有些心虚。 她不是退圈了，是三次元实在太忙了。虽然是给金主爸爸画了很多私人约稿，可是金主爸爸早就跟她做好约定，不展示私人画稿，这才显得她好像不画了一样。 徐孟恬闻言也露出了一副可惜的表情：「这样好看的画，要是不画了，还真的挺可惜的。」 而后她看着电脑上做的盘，又道：「不过虽然小八姐你说你俩都喜欢，但是我觉得还是施然姐姐对sarah的画更加熟悉，就跟她自己画的一样。」 施然笑了笑，心更虚了。 她一直都把工作跟生活分得很开，sarah是她放飞自我的地方。 徐孟恬误打误撞的，她可不想就以这样的方式掉马。 就在这个时候，周沅从陈若瑜的办公室出来了。 她看着聚在一起的同事，提醒道：「好了，大家不要被海航星乱了心神。看对方笑话的时候也要引以为戒，按部就班的工作，好好准备几个月后的公测。」 徐孟恬则好奇的凑到周沅身边，举着手机上的热搜道：「周沅姐，这个热搜是咱工作室买的吗？」 「怎么会。」周沅否定道，「咱们工作室现阶段是只出不入，可没有这么多钱买对家的热搜。而且这一上来就是热搜前排，得小十万呢。」 「那周沅姐，这情况咱们不上去加把柴啊？」徐孟恬又问道，眼睛里还有些跃跃欲试。 周沅闻言笑了，「其实咱也有着帮他们推波助澜了一把啦。咱公司还是有公关团队的，阿瑜刚才就已经联繫了。」 大熊竖起了大拇哥：「不愧是老大，阴的阳的都拿的出手。」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谁那么有钱，热搜第五，总不能是sarah本人吧？」 「不可能吧，太太那么佛。」 …… 听着身旁几个人对这次热搜的揣测，施然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 她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 和煦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final所在的楼层中，晒得仙人球格外碧绿。 陈若瑜正坐在办公桌前敲着键盘，就看到放在手边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sarah：你在吗？】 施然不敢确定买热搜的人是不是她的金主爸爸伊卡洛斯，捧着手机等待的有些紧张。 只是她的这份紧张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被她手心里的震动打断了。 伊卡洛斯：【在。】 施然立刻坐直了些身子，小心的试探道：【热搜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伊卡洛斯答道，顿了一下又接着发了一句：【位置是不是不够显眼？】 施然看着她的金主爸爸财大气粗般的话，惊喜诧异之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真的是你买的？！】 伊卡洛斯承认：【对。】 而后她又接着提醒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句子干脆利落，有些冷冰冰的冰块儿感觉。 施然看着她跟伊卡洛斯的聊天框，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对上了高中时的陈若瑜。 她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说话简短干脆，清冷的眼瞳里不缀一丝情感。 聊天框安静了好一会，伊卡洛斯见施然许久没有回答，又问道：【不够显眼？】 震动让施然回过了神，她忙回道：【已经可以了，不是说热搜前几特别贵吗？这都热五了，可以了。】 而后施然又忖度着，分外客气感谢的讲道：【这是让你破费了吧，真的很不好意思。】 伊卡洛斯依旧是淡淡的，轻描淡写回道：【没有，拜託了熟人。】 就好像她做这一切只是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好像也真的是这样。 她跟小八他们做盘做了两个小时，人家却在这两个小时里做了盘，买了热搜跟营销号。 这是人的力量能达到的吗？ 不，这是金钱的力量！ 施然心想大佬的世界她不懂，又明白这次她真的欠了伊卡洛斯一个大人情，格外感恩的对她道：【今天的恩情我真的是无以为报，这样吧，以后我给你免费画画！保证随叫随到，画什么都行。】 而这句话发完，施然终于窥到了对面这人的一丝有趣。 就看到对话框沉寂了一下，几秒后后伊卡洛斯在那边缓缓的发来了一条格外不符合她平日里展现的高冷人设的消息：【你这是要把自己卖给我做老婆吗？】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产生的错觉没有消散，施然竟将伊卡洛斯的话自动脑补成了陈若瑜的声音。 那清冷的嗓音略过她的耳廓，震得她耳垂髮痒。 施然顿时感觉到有什么沸腾的东西涌上了她的大脑，让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莫名的颤抖，一个字打错了三次，否认三连都都否认的格外不顺畅：【不是的，我没有。】 【大佬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话音落下，伊卡洛斯跳过了这个插曲，恢復了正经：【你做盘了？】 伊卡洛斯的话是疑问句，施然却觉得她是在肯定。 她看着自己电脑上没有发出去盘，回道：【对。】 【我本来跟几个朋友也做了盘，正想着发呢，就看到你先行一步了。】 伊卡洛斯：【盘给我，你们自己发效果不太好。】 第104页 施然则道：【那我把你没有发的挑出来给你吧，咱们有好几张盘都重复了。】 伊卡洛斯：【好。】 对话告一段落，施然利落的将做好的盘发给了伊卡洛斯，就听到小八在一旁工位上满含怨念的念念叨叨：「也不知道今天这事儿出来了，能不能蹲到太太的一个微博更新。骂骂人也好呀，我还想看她继续分享作品呢。」 施然听着，在心里思忖自己是不是该在微博上说些什么。 谴责橙子游戏，还是阴阳怪气的骂一下张然她们？ 这次好歹也算是天道好轮迴了吧？ 施然在手机上措着辞，心里有些乱，打了两三句都不满意。 头顶的灯光落在放在架子下的烟盒子上，塑料薄膜在施然的视线里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她嘴里泛上了想要抽菸的欲望，她看着抬手将烟摸了出来，趁着不被人注意熘上了天台。 这个时间天台是没有人的，和煦的阳光没有玻璃的阻隔直落在人身上，晒的人很是舒服。 施然点了烟，再看手机的时候，#海航星抄袭#已经上升到了热三的位置，跟他们花钱买的那个gg位上下并列，看上去格外的讽刺。 施然将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顺手点开了话题广场，就看到最上面的正是她整理给伊卡洛斯的第二条爆料——海航星这次的宣传海报直接叠图了画师sarah的早期作品。 不知道海航星放弃抵抗了，还是根本无力抵抗。现在官博已经被sarah的粉丝跟路人攻陷了。 点开评论区就是让他们不要装死，快点回应。 不然就是骂他们不要脸，抄袭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还特意挑太太远古时期的作品，真当网际网路没有记忆。 还有上一个游戏的怨念玩家过来唿吁大家不要玩这个公司的游戏，太坑快跑。 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施然看着又要将烟放到唇边，视线里却突然伸过了一只手，径直的把她手里的烟给抽走了。 施然不满，刚想要转头髮作，就看到陈若瑜身子笔挺的站在自己的身边，眸色清冷的注视着自己。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天台，嗓音淡淡的提醒道：「少抽。」 第五十章 「我还可以占你更大的便宜。…… 今天实在是个难得晴好的天气, 太阳明灿灿的落在陈若瑜的身上，让施然有些觉得过分耀眼。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被陈若瑜拿在手里的烟，没有过去抢夺, 狐狸眼睛微微眯了眯调侃道：「怎么, 现在炮兵连的制度变得这么贴心了吗, 连队友的身体健康都要管？」 陈若瑜听着施然这插科打诨般的话，没有回答，只眼眸平静地看着她。 那烟还沾着点施然唇上的口红, 就这样被捏在食指与拇指中静默燃烧着, 看起来有些可惜。 施然这么觉得，便干脆倾身朝陈若瑜探去。 这人不肯把烟还给自己，那自己就主动去寻好了。 微凉的指腹贴着温润的唇瓣，明明只是抽菸的动作，却像是落下了一个吻。 施然没有禁锢住陈若瑜的手腕，她的手也在这一瞬间顿住了。 太阳将影子两个人的倒映在空旷的地面, 倒像是这个明令禁止的人在亲自餵给她烟。 施然的长髮倾斜在一侧肩头，浓密的睫毛微微煽动，每一下都煽在了陈若瑜的心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抵在那指腹的唇才在手指主人的注视下离开。 寡淡的白烟徐徐从施然微张的唇瓣吐出, 她就这样倚靠在栏杆上，半垂着眼，唇角微微勾起。 风撩动着她的长髮, 眼睛里对陈若瑜明晃晃的笑像是在顽劣的宣告自己的胜利。 想吻她。 陈若瑜的心疯狂的跳动着，放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叫嚣。 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将这个想法往心里压了压，语气平静的叙述道：「你很少抽菸。」 「嗯。」施然点了下头，语气缥缈的对陈若瑜肩高：「我怀疑, 画抄袭海报跟卡牌的人是宋怡，她不知道我就是sarah。」 陈若瑜有些诧异：「你没有告诉她？」 施然摇了摇头，目光朝着很远的地方看去，「也是挺嘲讽的吧，说是我喜欢了她这么久，可是我这道门迟迟的都没有给她打开，她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抄袭的画师就是我。」 陈若瑜听到施然这样说，目光变了又变。 诧异来得快去得也快，迅速的就变成了不易被察觉到的自私的欣喜。 她以为施然会跟宋怡分享的秘密，如今竟然是被她独自占有着。 「是她不配。」陈若瑜讲道。 施然听着，却有些不满：「怎么你知道我是sarah这么不惊讶吗？」 「很惊讶。」陈若瑜很配合的答道，只是声音听起来平平的。 施然觉得如果高中有演戏课程，陈若瑜一定是倒数第一。 就她这个演技，连看不见的盲人都骗不过去。 这么想着，施然就讨价还价道：「既然陈总监占了我这么大一个便宜，是不是可以把烟还我了？」 陈若瑜没有点头。 她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颗话梅糖，放在了施然的手心。 施然明白陈若瑜什么意思，却不依，径直将手搭在了陈若瑜肩膀上：「不抽菸嘴巴空空的，压不下去。」 第105页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被拉近，施然话音里的温吞气息全都落在了陈若瑜的脸上。 太阳高挂在穹顶之上，那枚刚刚吻过自己指腹的唇正被阳光照的饱满而柔软，殷红的颜色像是樱桃一般的可口。 还是很想吻她。 施然看到她视线中的那只玉白的手松开了拿着的烟，细白的烟杆随着坠落的菸灰掉在了地上。 银白色的鞋尖在烟落地的下一秒抵在了她的脚前，泛着红光的火星湮灭在了纤细的鞋跟之下。 青烟徐徐的腾向空中，最后随着吹拂而来的风消散殆尽。 陈若瑜握住了施然手腕，将她抵在栏杆上，道：「我还可以占你更大的便宜。」 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施然的耳朵被震得发软发痒，握着糖果的手紧了又紧。 天台人少，但不代表不会有人上来。 两人之间此刻的暧昧随时都有被人发现的可能，也就是这种可能性放大了施然的神经。 她有一点期待，期待陈若瑜会不会真的同自己这样放肆。 阳光明晃晃的照在这空旷的地方，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影子严丝合缝的靠在一起。 陈若瑜的手擦过施然柔软的腰肢，缓慢而万分柔情的倾身而下。 那今早决定等到晚上的事情，还是算了。 陈若瑜吻的并不急躁，不疾不徐的的从施然的唇角探入，缓慢的搅动着她的神经，勾着她同自己一同沉溺坠落。 太阳可能有些看不下去，扯过了几片薄云挡在了眼前。 而阴沉下来的橙子游戏办公室一片混乱。 负责海航星的工作室乱作一团，公关压热搜怎么也压不下去，刚刚升为主策划的张然被制作人跟主美噼头盖脸一通骂。 「张然，这个人可是你当初力荐的画室！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是啊！这样大胆的事情她也敢干，这可是抄袭！你知道她的抄袭给咱们工作室带来多大的损失吗！这个人物的一组卡牌都不能用了！大后天就要公测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这就是你推荐的高材生？师从大家的优秀画家？她是工笔画画不下去了才来咱们这边的吧？你怎么办的事情！人都没有调查清楚吗？」 …… 「张然，这件事情是你引起，你负责处理，处理不好，你就等着捲铺盖走人吧！！」 噼头盖脸一顿，最后制作人直接把所有事情全都推到了张然的身上。 张然推门出来脸色很不好。 她不冤吗？ 她推荐宋怡来，怎么会料到她会大胆到直接叠图。 即使宋怡叠图了，可是美术组通过稿子又不是一个人拍板，还要组长、主美一一看过才行。 这么多人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通过了，最后出了事了就来把责任全都推到自己这个宋怡的推荐人身上了。 全办公室的人都在看着从制作人办公室出来的她，张然现在是哑巴吃黄连。 她今年好不容易爬到了主策划的位置，不可能说不干了就不干了，只能将该背的锅尽可能的缩小缩小再缩小。 这么想着她就给宋怡打去了电话。 可电话接起来，那头的人比自己还要苦，抽泣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那头传了过来：「张然，你是不是被领导骂了。」 「嗯。」张然点了下头，声音闷闷的。 宋怡一下就听出张然的情绪来了，忙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当初她听从了施然的建议，尝试走不同的路线，便托张然让自己来他们工作室画外包插画。 只是后来约稿是来了，合同也签了，却因为她将自己禁锢于工笔许久，长时间依赖施然，变得只会临摹，创新的能力寥寥，画了半个多月都是一团糟。 那段日子宋怡快疯了，直到那天，她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个名为sarah的画师，这个人的各种画作都格外的附和这次游戏的定位跟宋怡的审美，更令宋怡感到惊喜的是，这个人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发微博了。她以为这个人已经退圈不干了了，就找了她很久以前的作品，她比着临摹了两幅也都得到了主美的认可。 后来，宋怡的胆子就更大了。 她干脆直接叠图修改换背景，将sarah的画充作自己的作品。 「……我只是太累了，老师那边着急催作业，工作室这边又一直在催，我逼不得已才走了这种的捷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张然，你相信我好不好。」 宋怡哭诉着，好像自己真的有这么辛苦难过一样。 张然心里有气，但是还是容忍了这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宋怡，无奈的安慰道：「你先别哭了，为今之计只有找sarah谈合作了。」 「要我帮忙吗？」宋怡问道。 「我先去。」张然道，「到时候不免你也要来的。」 宋怡见张然要打头阵，连忙点了头，态度极其良好：「嗯，等你沟通好了，我一定会跟sarah好好说的，你放心。」 张然听着宋怡的话，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吧」，就挂了她的电话。 走廊口的风吹的人心寒，张然看着屏幕里宋怡的名字，目光晦涩的长嘆了口气。 . 施然比陈若瑜要晚从天台上下来。她的口红都被这个人吻花了，重新补好了口红才下去的。 可是令她想不到的是，当她重新推门走进美术组，却听到不远处的原画组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第106页 「我当初就说她不靠谱，也就是咱们这些年在国外，不了解国内这些大佬，被她给骗了。」一个女人趾高气昂的吐槽道。 小八气不过，跟她回怼道：「你说什么呢，怎么就是骗了。伊卡洛斯是我看着阿然自己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就没有见过她比这sarah的画描过！」 她又问道：「那你怎么解释她的画风构图跟sarah的这么像呢？」 「学习不可以吗？施然姐姐跟小八姐都很喜欢sarah，难道学习她的画法也不可以吗？」徐孟恬反驳道。 女人闻言冷笑了一声：「你看看这是学习吗？学习是化为己用，她这直接是模仿了。」 小八呵斥：「模仿又不是抄袭，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 「模仿过了头就是抄袭！」 女人的声音高得离谱，有几个旁观的人也被她带的有些动摇。 她早就看施然不顺眼了，她比施然要早进final，伊卡洛斯本来也是她负责的。可是谁知道施然进来了，伊卡洛斯就落到了施然头上，她每次看着施然，眼睛都红的快要滴血了。 这次她好不容易抓到了施然跟sarah画风相似的一点，可是要狠狠地在这上面做回文章。 施然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冷眼看着那个自以为站到道德制高点的女人，拍了拍小八的肩膀，道：「我不知道我按照我自己的画风画，怎么就成了抄袭了。」 女人冷笑：「你自己？你那是模仿的sarah，就是抄袭。」 「那如果我就是sarah呢？」施然语气平静的反问道。 女人不信：「你开什么玩笑。」 施然闻言扯了下嘴角。 她就料到这个人会不信自己，打开自己的手机切换了微博号，给她展示道：「呶。」 sarah的微博号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动摇的人的迅速倒戈了战场，大熊跟徐孟恬满是诧异错愕，曾经对着施然吹过无数sarah彩虹屁的小八石化了。 而女人则是死鸭子嘴硬：「你……你这是仿的吧！刚才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去仿号了？」 「我的老天爷，仿号能仿的这么真，你能教教我怎么做吗？现在合着真是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信呗。」徐孟恬反驳道，「你就是想要施然……」 徐孟恬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施然打断了。 她就这样笑着看着面前的女人，语气意味不明的讲道：「甜甜，她说的对，这样还不足以证明我就是我。」 话音落下，施然就当着女人的面打了「我还活着」四个字发了出去。几乎是同一秒，小八口袋里的手机立刻震动了一下。 ——这是她给sarah设置的微博特别关注提示。 「阿然，你真的是sarah！」小八捧着手机惊呆了，满脸写着的都是不敢相信。 女人的脸色也在这个时候变得极其难看。 因为她的手机也震动了，sarah也是她的特别关注。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在这里自负正义痛斥的对象居然就是她一直以来喜爱的画师。 施然没有错过一秒的看着女人脸上表情的变化，觉得她这从气势昂扬到哑口无言的过程变化的有趣极了。 只是还不等她对女人说什么，她专门用来商务合作的副卡就进来了一个陌生电话。 施然皱了皱眉，想要把电话过走，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起了电话：「你好。」 张然没想到能打通sarah的电话，也自然没有听出电话那头人的声音属于施然，只毕恭毕敬的讲道：「sarah老师您好，真的很抱歉，用这样冒昧的方式打扰您。我是橘子游戏负责海航星的策划，想必微博上的事情您已经看到了吧，请问您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公司想就这次事件，跟您谈一谈。」 「忘了自我介绍了，张然。」 施然听着张然这低到尘埃里的态度，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看着窗外实在是明媚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睛，红唇轻启，说出了那句足以让张然心脏骤停的话：「张然，好久不见。」 声音落下，张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这次才终于听出了话筒对面人的声音，也得到了一个她根本无法面对的答案。 sarah居然是施然。 第五十一章 「讨好我。」 走廊里背阴的凉风吹到张然的脸上, 手机屏幕贴在她的脸上格外冰冷。 张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唿吸停滞的问道：「施然，怎么是你？」 施然扬起的唇角迟迟都没有落下, 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出电话那头张然的表情。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人, 听到张然这是这个反应, 眼睛里都是快意：「就是我呀，怎么连老同学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咱不是前几天还见过的嘛？」 张然还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道：「所以你就是sarah, 还是说你的同事是……」 只是不等她讲话说完, 施然就将她虚无缥缈的希望掐断了，告知道：「没有还是，我就是sarah。」 更加确定的话就这样清晰无比的传到张然的耳朵里，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 施然跟宋怡在一起这些年，她没少对施然趾高气昂，苛刻怠慢是常事, 瞧不起也是一直的。 可如今她要去求的人竟然就施然，位置相换，她直挺挺的腰在走廊的阴影中显得格外讽刺。 第107页 电话那边安静的只剩下唿吸的声音, 施然听着这片寂静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应急通道, 语气平静的通知道：「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没有很多时间，马上就十二点下班吃午饭了。」 说着她就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道：「只给你十三分钟。」 听到了时间限制, 张然没有办法，再直的腰也得弯下来。 她紧咬了下牙齿, 硬着头皮好声好气的对施然讲道：「是这样的，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来是想向你提出合作。」 施然挑了下眉：「合作？什么合作？」 张然听施然的声音，像是有点兴趣的样子, 便又接着道：「就这次抄袭事件，我们工作室想买你那几幅画的版权，定价每幅五千，再追加补偿金一万元，你看可以吗？」 施然听着嗤笑了一声：「五千？你知道我现在被买断版权的插画都要多少钱吗？」 张然被施然这么一问，立刻就觉得自己的脸像是挨了一巴掌那样热辣辣的。 她也没有什么办法，这钱是刚刚上头定下来的，她就是个没有决定权的说客。 为了自己的工作饭碗，即使施然嘲讽拒绝，张然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游说：「可是施然，这毕竟是你过去的作品，从客观上讲，精緻度跟现在的成品比也是有差距的。」 施然闻言「嗯」了一声，「你说得的有道理。」 张然听到施然这么说，以为她要同意了，心中一阵雀喜。 只是这开心也就一秒钟，紧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施然：「那我还是留着，就砸在手里吧。」 张然的心勐地往下一坠，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刑判决书。 而且还不是死缓的那种。 「张然。」施然喊着这个跟自己极其相似的名字，反问道：「你应该是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工作，做的又是哪一款游戏，你觉得我会傻到给你们公司递刀子吗？」 「我现在要追究你们工作室的法律责任，要求你们海航星跟抄袭我这些画的画师本人道歉。」 张然懵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什么能拿捏施然的把柄，道：「施然，你知不知临摹你画的人是谁？是宋怡。」 抄袭的人是谁，施然是早就有所知道的。 虽然张然的话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当自己真的亲耳听到抄袭自己的人是宋怡，施然的心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她又不是宋怡的笔，不可能一直为她代笔，被她抄袭。 就算是自己过去再喜欢她，也是不能将这些囫囵着就放过去的。 更何况她现在，早就对她失望透顶了。 张然见施然在那头不出声，以为她心软了，又接着道：「小怡她多在意她的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才刚刚要进原画，你这样让她道歉，她在这一行就混不下去了，没有人会用一个出道作品就是抄袭的人，施然这些你知道的。」 施然听着张然这一长串的话，心里想要发笑。 她抬头看着窗外那一轮圆日，目光晦涩。 原来，失望透顶这件事还是变得更深。 「既然这些道理你们都清楚，那为什么还要做呢？我是被抄袭的人，现在还要体谅抄袭我的人了。是不是以后只要我说我也很难，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了？」施然冷声反驳道。 张然有些哑口，和稀泥道：「这不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只不过是临摹了你的画而已。」 「是抄。」施然严词更正道。 「张然，我劝你在帮宋怡开脱之前，还是先保住自己的饭碗吧。你们海航星的事情我是要追责的，不是推到宋怡一个人身上，我就可以不对你们工作室高抬贵手的。」 施然话说的直白，将张然刚才的计划全都掀翻了。 张然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了，忍不住反问道：「施然，你就这样容不下我们？要致我们于死地吗？」 话音落下，张然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笑音。 施然向来不喜欢被人胁迫着往前走，她就这样顺着张然的话，把她所谓的「情分」抛了回去：「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凡事就要一报还一报。」 施然说的语气不重，但是气势去远隔万里的透了过来。 张然是清楚施然为人处世的方式的，听着她的话心里着实是害怕了。 如今她是砧板上的鱼肉，施然则是拿着刀子的屠户，自己的生死都掌握在这人手里。 如果她跟施然无法谈妥，那么等待她的就会是来自制作人的辞退通知，或者是另一个让她在公司生不如死的处理方式。 张然不想失去自己的工作，也不想落得这样的后果，态度一低再低，求饶道：「施然，真的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工作室出现了纰漏，咱们同学朋友一场，过去我没少帮着你追宋怡，你这次就抬抬手，把版权卖给我们，别让我们这一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好不好。」 听着这人终于顺着自己低头了，可是施然却并不打算点到为止。 她听着张然的话，直白的挑明道：「让你们的心血付诸东流的不是我，是你、宋怡还有你们美术组审稿的那些人。用我稿子的时候，你们工作室有问过我吗？我什么都没做，却被你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你能抬抬手还我一个清净吗？」 「还有，我这不是抬手，我这是在维护我个人的合法权益。」 第108页 话音落下，施然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定的中午干饭闹钟吹着集结的小号在她的手心里跳动着。 施然关上了闹钟，毫不在意的对电话那头通知道：「啊，抱歉十三分钟到了，我们这次的谈话到此结束了。」 张然闻言忙唤道：「施然，你……」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电话就真的被那头给挂断了。 十三分钟就是十三分钟，多一秒施然都不肯给她。 张然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握紧了手机的手指直泛白。 她现在就像是被风暴吹过的玉米地，一片混乱，心乱如麻，想挺起腰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办公室，脸上却是收都收不回去的愁云满布。 张然就这样在看热闹的同事的注视下径直回到了她才呆了不到半年的主策划办公室，却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宋怡不安心，在跟张然挂掉电话号后就朝这边赶来了。 办公室的桌几上摆了很多张然喜欢吃的东西，宋怡对张然的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张然，他们说你出去打电话了，我就进来等你了。」宋怡解释着，又试探道：「怎么样？谈的还算顺利吗？」 张然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她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面对的事实：「小怡，sarah就是施然的事情，你知道吗？」 宋怡怔住了，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啊？我根本不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帐号。」 张然颓败的靠在椅子上，冷笑了一声，「果然，这个女人真的阴险，翻脸就不认人。」 她说着，牙恨的痒痒的。 可那又如何，她现在不仅是拿施然丝毫没有办法，还不得不再去找她第二次，继续跟她低头服软。 宋怡看着张然的反应，心里顿时预感不妙，问道：「那张然，她怎么跟你说的……」 张然：「她说她会追究咱们的法律责任，还要求海航星跟抄袭画师公开道歉。而且是在她知道你就是抄袭画师的前提下。」 如果说张然的前一句话宋怡还能坐稳，那到了最后一句，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脸仿佛结结实实的挨了施然一巴掌。 施然对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情分的阵痛掐着宋怡的大脑，她慌张的攀上了张然的手臂，道：「张然……你知道的……我不能的，我才刚刚要做这个自由插画师，我不能这样的。」 张然听着额角抽疼的要命，有些烦躁的抽开了宋怡的手：「小怡，你的这件事我没办法了，你比我了解施然，她这个人现在是有多么的不饶人你是知道的。」 宋怡看着自己被张然拿开的手，眼瞳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她明白了张然的意思，不肯就这样被她抛弃：「可是，可是当初是你说……」 张然知道宋怡要说什么，她再也忍不住径直打断了宋怡的话：「那我也没有让你抄袭啊！」 张然的声音有些大，宋怡先是一怔，而后就像是准备好了一样，眼眶沁出了一整圈闪着光的泪，杏园的眼睛里满是小兔子般的羸弱可怜，「我……我知道我错了……对，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张然心软，语气柔了些：「抱歉，小怡，我被施然弄得刚才有些着急了。」 只是事已至此，她这边也是一地的烂摊子，对宋怡的事情根本无能为力：「小怡，但也我真的是帮不了你，我现在也是自顾不暇，工作室这边我还得处理，你的事情真的只能你自己解决了。」 宋怡听到张然的话，悬在眼眶的泪珠失控的掉了出来，吧嗒吧嗒的洇湿了她堆积在手腕处的针织毛衣。 过去她犯了错误，都有家里人担着。 她仗着她这张脸，每次哭一哭作为她姨夫的陈饮冰就会心软。 可这次不一样了，她独自悄悄的离开了家里的庇护，想着在外面闯荡一番，然后像陈若瑜那样，荣归故里。 然而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她这次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失去陈家的庇护，她所有驾轻就熟的行迹手段都显得格外的幼稚，没有人能为她的自以为兜底，没有人可以一句话就让她再一次的有惊无险。 她就像是是菟丝花，同她妈妈一样。 失去了依附着的树，藤蔓就会死亡。 时钟咔一声咔一声的走着，办公室里安静的要命，宋怡终于还是死心了。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张然，兀自起身，轻声道：「我知道了。」 而后，宋怡便失魂落魄的从张然的工作室出来，殷红的眼眶里写满了不甘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若瑜能做到的，她却不行。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到张然说施然不原谅自己时，心口会那么的疼。 …… . 安全通道的光线昏暗，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在这片寂静中闪着光亮。 施然刚刚挂掉电话，就注意到不远处的走廊里站着一个瘦削而高挑的身影。 陈若瑜丝毫都没有避讳，在发现施然看到自己的同一秒就朝她走了过去。 「你偷听。」施然倚在沉重的推门上，注视着站到自己面前的陈若瑜问道。 可能是自己比刚才还要不饶人的样子也给她展现过，施然的语气里只有带着娇嗔的责难，没有生气，更没有担心自己本性被陈若瑜看穿的慌张。 第109页 「路过。」陈若瑜淡淡的答道。 施然觉得有意思，抬脚踢了一下一旁的绿色标志，饶有趣味的看着陈若瑜：「安全通道？」 「嗯。」陈若瑜依旧平静的回答，一本正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撒谎」二字。 施然也不恼，故意问道：「那你有没有听到海航星要找我合作？」 陈若瑜点头：「听到了。」 「那你难道就不想也把sarah留在final吗？」施然问道。 「想。」陈若瑜如实回答道。 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回的问答着，在这昏暗的空间里倒是多了许多调情的味道。 施然抬起手臂勾上了陈若瑜的脖颈，狐狸似的眼睛向上挑着，命令道：「讨好我。」 第五十二章 （二更）她想要的讨好，就…… 讨好有很多种方式, 物质上的，精神上的。 陈若瑜看着视线中的万种风情，选择了最直接的那种。 施然的手勾着她的脖子, 她的手臂便揽住了施然的腰。 背后的门板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陈若瑜就这样温柔的将施然抵在了微凉的门板上, 在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探入口中。 施然有些诧异陈若瑜这般大胆的行径，但还是很好的承接住了陈若瑜这个名为「讨好」的吻。 唇齿在纠葛，施然的眼眉间带着笑意。 她想要的讨好, 就是这个。 陈若瑜眼睫低垂, 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中写满了禁慾的清冷，唇瓣却相反的温软细腻。 那揽着施然的腰手在轻薄的布料上游走徘徊，温柔轻缓的动作很好的勾着施然的情绪，让她随着自己的节奏更加沉溺于这个简单的吻。 许是因为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办公楼里接吻，施然感觉自己所有神经末梢的敏感度都被放大了。 她就这样勾着陈若瑜的脖子，舌尖被吮得发麻, 腿也有些不听使唤的开始发软。 半晌，陈若瑜终于放开了施然。 大口的喘息带着胸口也在起伏，施然靠在背后的门板上, 餍足的对陈若瑜评价道：「进步了不少。」 陈若瑜也在轻喘着, 气息却格外的稳定。 她依旧揽着施然的腰，嗓音淡淡的回道：「你教的。」 是调情的话。 施然听着心里有些莫名的满足，手指轻佻的划在陈若瑜的后脖颈上, 带着几分得意，暧昧的讲道：「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我很满意。」 「对了,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发个微博，谴责一下海航星，然后顺便宣布一下我现在在使徒？」施然问着正经的事情, 只是暧昧还没有消散，话语里还带着厮混的味道。 「可以。」陈若瑜一本正经的点了下头，只是手还抚着施然的腰，「如果你放心，这件事情你可以拜託给我，我会给你找一位律师，向海航星追责。 施然闻言勾唇笑了一下，口气熟稔的陈若瑜她讲道：「对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全权交给你就是了。」 「不辱使命。」 陈若瑜回道，像是签订契约一般，倾身朝施然殷红充血的唇吻去。 今天的食堂没有糖醋小排，两个人还有不少可以拥吻厮混的时间。 . 中午一点，施然根据陈若瑜帮自己找来的律师的提议，以sarah的身份发了微博。 微博不算长，主要是要求海航星道歉并下架系列卡牌，以及抄袭画师需要公开道歉。 施然在最后还帮今天最后一次内测的使徒造势，表示最近这半年她不是跑路不画了，而是参加了一个新游戏项目。 原本她以为半年不发微博的号会有些冷清，谁知道她刚发了微博，忘记开免打扰的手机就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那些曾经出现在她微博底下的熟面孔纷纷浮现出来，不是在谴责海航星，就是在期待使徒。不少没有拿到使徒内测码的她的粉丝还来问她这里有没有内测码可以分享。 评论区一时间变得热热闹闹的，私信里也有很多人发来鼓励表白的话。 施然捧着手机一条条看着，顿时觉得欣喜感动不已。 只是她这种情绪没有维持多久，「砰」的一声就被饭盒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打断了。 小八拿着从食堂帮施然打回来的饭，一脸的委屈生气：「阿然，你骗我骗得好惨！」 如果说这件事施然问心有愧，那么这个「愧」就是对小八。 她干笑了两声，把自己没有吃完的小零食全都放到了小八怀里，道：「你不是没有怀疑嘛。」 小八抱着零食，羞耻的哭诉道：「我没有怀疑你就不告诉我，你听到我捧着手机跟你吹sarah彩虹屁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点羞耻感吗？！」 施然摇了摇头：「没有。」 谁叫她是坏心的狐狸呢？ 「啊！」小八闻言，更加抓狂了。 施然是sarah的消息她已经消化了一中午，可是一想到曾经她当着sarah本尊对她吹得那些彩虹屁，还有上不了台面的骚话，她就脸涨的通红，在社死与復活中反覆诈尸。 这个时候徐孟恬也回来了，她将一个文件发给了施然道：「施然姐姐，这是技术部那边给你的内测码，一共有二十个，直接复制到微博就可以了。」 「好。」施然点点头，接收了文件。 徐孟恬看着抱着一大堆零食趴在桌子上蔫了的小八，不解的问道：「小八姐怎么了？」 第110页 施然饶有趣味的看着小八，扬起来的嘴角就没有落下去，调侃道：「她啊，正在懊恼自己当初对我说过的那些骚话呢。」 小八羞耻，直接把头上的帽子扣到了头上，假装在自我逃避。 徐孟恬闻言也笑了一下，又道：「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施然姐姐就是sarah，今天中午我特地去考了古，没想到施然姐姐还有这样的一面。当时我看到伊卡洛斯的时候还觉得施然姐姐是不是在改变自己的画风，我现在才知道施然姐姐的画风就应该是这样的瑰丽变化多端。」 徐孟恬越是情绪越是高昂，一双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倾慕的欣赏。 小八这时主动拿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转头对徐孟恬讲道：「甜甜，我好羡慕你啊。」 徐孟恬一怔：「小八姐羡慕我什么？」 小八：「我羡慕你这么会说，而我看到sarah的画，只会说『姐姐上我』。」 「姐姐上我？」 小八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温柔的嗓音就从三人的左侧传了过来。 周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小八工位旁，正表情淡淡的看着她。 众所周知，人只能死一次。 但小八今天却经歷了两次死亡。 小八看着周沅朝自己看来的视线，脸通红的解释道：「啊，不是。开玩笑而已。」 「这种玩笑还是少开。」周沅说着就温柔的揉了揉小八的脑袋，看着施然道：「今天施然可真的给咱们工作室扬眉吐气了一把，看来这季度的奖金要拿到手软了。」 施然听到周沅的话，笑意更浓了：「那我得谢谢海航星了。」 「光谢谢海航星有什么用，施然姐姐你得请客才行。」徐孟恬撺掇道。 小八是个听到请客就什么都能忘了的，瞬间还阳道：「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请客吧！」 「请客？什么请客？」路过的大熊停下了步子，目光炯炯的看向这边，「sarah要请客吗？」 施然看着这一双双闪着亮光的饿狼眼睛，无奈的笑了笑，忍痛点头道：「行，今天晚上火锅局，请咱原画组的小伙伴吃饭。也顺便预祝咱们使徒可以发行顺利。」 「万岁！」 「sarah我爱你！」 「阿然最棒啦！」 …… 瞬间原画组传来了欢乐的欢唿声，周沅看着一个路过的人影「哎」了一声，道：「阿瑜，今天晚上施然的席，来不来？」 施然闻言不知道怎么的心中顿时生出了许多期待跟紧张，鬼使神差的就顺着周沅的视线看去，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阳光投下的中央。 陈若瑜握着刚要推开的办公室门把手，目光平静的注视着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人，难得的点头答应了：「好。」 使徒的内测因为有了sarah的加入，变得比预期中还要火爆。 因为是周五，整个工作室都瀰漫一股终于可以放假休息一下的轻松氛围。 下午刚到了下班的点，原画组就纷纷准备就绪，打卡、下楼、上车一气呵成。 陈若瑜难得将自己的车也开了过来，小八有了周沅做底气，坐上了陈若瑜的车。 施然临下班前发现自己的口红有点掉色，便去了趟洗手间补妆。 等她出来，就看到徐孟恬拉开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的副驾驶车门。 往日里那个她经常拉开的门搭上了另一个人的手，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若瑜姐，我今天可……」 可谁知道徐孟恬还没有坐进去，就被身后的周沅一把拉住了。 她被拉了一个趔趄，满脸不解的看着周沅，周沅却理由充分的对她讲道：「施然做东，她知道路，还是让她坐副驾驶稳妥一些。」 「也是，周沅姐说的对。」徐孟恬信了，跟着周沅就坐进了陈若瑜车的后排。 周沅满意的替徐孟恬关上车门，对不远处的施然招唿道：「施然，还不快上车？」 施然闻言忙点点头，三步并两步的就上了陈若瑜的车。 她利落的繫着安全带，目光瞥向了在后视镜里正对自己温柔笑着的周沅。 不知道怎么的，施然有一种自己好像被周沅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错觉。 其实后来施然并没有领路，聚餐的火锅店是大熊推荐给她，也是他开着车领着后面的车去的。 原画组聚餐的火锅店是s市内有名的网红火锅店，小八早就想进去打卡了，车子停好就拉着周沅进去了，徐孟恬也跟在后面，方才还紧紧巴巴的车厢内，一下子就剩下了施然跟陈若瑜两个人。 说来也是有意思，施然跟陈若瑜平日里单独相处能说好多的话，调情也来的自然。 可是到了跟大家在一块，这两个人就变得跟不认识似的，一路上坐在一排愣是没说上几句话。 落日的余晖穿过车挡风玻璃洒进室内，衬得陈若瑜的脸更加清冷。 施然看着安静了一路的这人，调侃道：「怎么甜妹妹没有坐你的副驾驶，不高兴了？」 「我一直都这样。」陈若瑜却不然，说着便看向了一旁的施然。 那黑色打底衫上繫着的项鍊从小西服外套露了出来，银白色的冰块蒙着一层流动的光。 ——就是施然在陈若瑜生日那天送给她的礼物。 施然不知道陈若瑜是不是有意向自己展示这条项鍊的，只是看着心里就觉得怪开心的。 第111页 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在陈若瑜这边是可以有乱来的权利的，便故意刁蛮的讲道：「那，这不就也说明我坐在你的副驾驶上，你也没有很高兴喽。」 说着她就低头去解安全带，嘴里还入戏颇深般的嘀咕着：「哎呀，这人，果然是时间久了，新鲜感就没得喽。」 却不想，打趣儿的话被身旁的人听了进去。 施然的手还没解开安全带，就被人扣在了手下。 夕阳短暂的停留在天空中稍纵即逝，世界随着太阳的落下变得昏暗起来。 陈若瑜就这样单手解开束缚着她的安全带，一言不发的朝施然这边压来。 那清冷的眸子带着几分压迫的气势闯进了施然的视线，冷淡的嗓音裹着热气喷薄在她的耳垂。 陈若瑜的唇角勾起了一抹隐约的笑意，问道：「要试试吗？」 第五十三章 关心则乱 垂柳挡住了路灯的光亮, 没有人注意到昏暗的车厢内正在暗自酝酿着怎样的暧昧。 施然听着陈若瑜的话，本就不羁叛逆的心蠢蠢欲动，只是聚餐的大家发现自己跟陈若瑜迟迟没有上去, 免不了要下来寻, 万一她们两个人的事情暴露了, 就不好了。 施然还在犹豫，就在这时，陈若瑜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跳动的屏幕震动着贴在施然的腿上, 打断了两人之间刚刚纠缠起来的暧昧。 陈若瑜松开了扣着施然的手, 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跳动的两个字让她眉间微微蹙起，她对施然说了声「抱歉」，便推门去到车外接电话了。 手背上贴着的灼热在方才开门时灌进来的夜风中慢慢消失。 日暮黄昏，街道上的车流也变得熙攘起来。 施然看着窗外陈若瑜削瘦的背影，眼睛里写上了些担心。 刚刚陈若瑜将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她瞥了一眼，上面跳动着的是备註为「爸爸」的两个字。 施然还记得那日在宋怡生日会上见过的陈饮冰的样子, 瘦而高挑，身上都是文人墨客的风骨。 他的眼眉虽然有些老态，却依旧是给人一种不怒而自威的距离感, 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气息沉稳, 遒劲而有力，格外的符合「严父」一词。 不知道他找陈若瑜有什么事…… 施然正这么想着，街道上的嘈杂声就传了进来。 陈若瑜挂掉了陈饮冰的电话, 回到了车里。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好像还夹杂着些罕见的担心, 斟酌着对施然讲道：「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就得回去一趟。」 施然听着, 心里跟着坠了一下，忙询问道：「严不严重？要不要我帮忙？还是说我去帮你把周沅姐叫下来，让她陪你回去？」 「不用。」陈若瑜看着施然在为自己紧张的表情，平静的对她摇了摇头。 而后她像是为了让施然安心似的，看着她那侧的车窗，略作遗憾的讲道：「就是难得你今天请客，我还没有这个口福。」 施然见陈若瑜还有心情跟自己说这些，便觉得事情并不算太严重。 那狐狸似的眼睛弯了弯，笑道：「你陈若瑜金贵，我得单独请你才行。」 「行了，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时间了，快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施然叮嘱着，便迳自下了车。 只是车门还没有被她关上，那半个身子就又探了进来。 施然不知道怎么的，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些不放心起来：「那个……到家报个平安，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我，不关机。」 陈若瑜看着视线里施然对自己晃着的手机，糟乱的心像压下了一块足以抵御任何风暴的巨石。 她觉得没有除了这个承诺还能让她安心的约定了，那阴郁的眼瞳落出了星点的笑意，对施然点了下头：「好。」 目送着陈若瑜的车子离开了，施然才转身去了他们今天订的包间。 小八看施然迟了这么久才上来，立刻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你跟老大在楼下搞什么鬼呢？怎么这么久你才上来，老大去哪里啦？」 「陈总监家里有事先回去了，让我上来跟你们说一声。」施然平静的解释道。 周沅听着有些紧张：「阿瑜家里有事？什么事啊？」 施然也不知道：「她没说，但是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很严重的大事儿。」 周沅闻言略略放下了心，拍了拍施然的肩膀道：「行，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好，快坐吧，这就马上能吃了。」 呛人的辣椒味随着沸腾的锅子瀰漫了整个包厢，腾起的热气将整个包间变得分外热闹。 施然是这场聚会的主角，大家的话题基本上全都是在围绕着sarah。 「真是没想到了，咱们这个工作室还真的是卧龙凤雏，阿然你这就太不地道了，怎么能背着我们呢。」 「大熊你这就不对了，要不是施然一直都没有亮明身份，橙子那边会上赶着的抄袭？要我说今天才是真的爽，咱们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跟着sarah有说有笑的，橙子那边的原画组说不定正在灯火通明的收拾烂摊子呢！」 「对对对，那个画师也不知道是外包的还是他们工作室的，真的是绝了啊，模仿也模仿不出精髓，到时候咱们的伊卡洛斯的卡牌一曝光，这不得啪啪打那边的脸。」 「对对对，这就是高仿跟顶配的差距！」 第112页 「什么高仿啊，你看看她那颜色用的那刻板程度，连个劣质低配都算不上。」 「是啊！我的妈呀，就她那个线条的处理，不知道还以为她之前学的不是画画呢。」 …… 施然坐在一旁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编排橙子游戏，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 只是当后来她听到大家对宋怡抄袭的点评，她的嘴角就落下来了几分。 只不过她为的不是宋怡，而是陈若瑜。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火锅的诱惑就摆在面前，施然吃的却有些心不在焉。 尽管陈若瑜临走的时候让自己放心，自己跟周沅说的时候也表现出让她不要担心。 可是等到突然发生的事情在这一片的欢声笑语中沉淀下来，施然心里的不放心就又涌了上来。 她还记得去年冬日里，周沅的在便利店吧檯前对自己说的话。 既然姑姑打来的电话没有多大的事情，那么是不是就以为这爸爸打来的电话通常都不是什么对陈若瑜来说好的消息。 宋怡抄袭了自己的画，下午委託律师就给橙子游戏跟宋怡发去了律师函。 施然知道宋怡最大的靠山就是陈家，她担心今天的事情宋怡走投无路会去找陈家，陈饮冰就会通过陈家来给陈若瑜施压，让她替宋怡收拾这个烂摊子。 施然对陈若瑜这通电话背后事情的猜想越想越糟糕。 她总是这样，往往很多事情总会不由自主的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只是过往她的这种推演都是针对有关自己的事情，而这一次却是为了陈若瑜。 施然的思绪还在往更深处走着，「砰」的一声就又被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打断了。 小八喝得有点多了，将倒着小半杯白酒的玻璃杯往施然的手边一放，道：「想什么呢？问你话你也不回？是不是觉得愧对于我啊！你骗了我这么些年，施然你就是个大坏蛋！」 施然知道自己在马甲这件事情上的确是愧对小八，便顺着她的话承认道：「是啊，我是大坏蛋，小八大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这次好不好？」 「不好！」小八拒绝着，将放在施然手边的酒杯往她手里又推了推道：「一……一酒泯恩仇。」 在旁边看着的徐孟恬见状忙拦道：「小八姐，这可是小半杯的白酒。」 「我知道。」小八说着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对着施然的杯子道：「所以我陪你！嘿嘿嘿……」 「行，喝了杯，这件事就算是过去是不是？」施然也不含煳，举起了酒杯。 且不说这小半杯白酒她是可以的，单是心里这有些糟乱的心情她就很想那这酒浇灭了它。 小八「嗯」的点了点头，徐孟恬忙掏出了手里：「为了防止小八姐明天反悔，我在这里录视频为证！」 灯光照的镜头里的包厢比现实中还要亮，在周围喧闹的声音中两个杯子清脆的碰在了一起。 施然拿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划过她的喉咙，刺激的感觉让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而后这份辛辣刺激就像是不存在一般，随着她空了酒杯消失殆尽。 可是，她心中的担忧却并没有因此被烧掉，反而像是火碰到了酒精，愈演愈烈了起来。 小八喝的有些勐，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周沅忙扶着她坐下，在施然的耳边讲道：「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阿瑜，即使是陈伯父的电话，也不一定都是坏事。」 施然有些诧异周沅这看透一切的话语，连忙否认道：「周沅姐，你想错了，我没有。」 周沅却笑了笑，帮小八餵着果汁顺气，又对施然讲道：「有些事情，关心则乱。阿瑜这个人做事最为稳妥，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放心就好了。」 尽管施然否认了，可是周沅的话还是精准的踩在了她担忧的心情上，并且如春风化雨般帮她纾解着她藏在心里的那份担忧。 施然其实是想否认的，可是周沅没有给她机会。 小八喝多了有些想吐，周沅便扶着她朝包厢外的洗手间走去。 火锅的热气蒸腾的整个包厢都有些缥缈，施然就这样看着周沅远去的背影，直到等到门快要关了，这才格外迟钝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真的，没有……」 她跟陈若瑜只不过是床伴关系而已，不应该对她倾注这样的心理才对。 可是她们俩的关系好像从一开始就是模煳不清的，即使成为了这样的关系也是没有明确的边界感的。 可不久之后，施然才想明白。 不应该。 不代表着真的没有。 聚会在晚上九点四十左右结束了，因为明天是休息日大熊几个人都喝大了。 就跟去年原画组聚会那样，又是施然跟周沅将这些人打车送回了他们的住处。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皎皎的一轮挂在夜幕之上，氤氲的光向世间洒下。 施然的眼睛里有些醉意，微眯着眼，倒觉得几分月光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需不需要等你的车来了一起走？」周沅扶着小八，对施然问道。 只是还不等施然回答，喝多了的小八就揽着周沅的脖子，放肆大胆的在她的脖颈间蹭来蹭去：「姐姐……姐姐，你今天陪我回家好不好……姐姐。」 施然看着这个平日里怂的跟兔子一样的人，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周沅姐还是赶紧带着小八回去吧。」 第113页 周沅点了下头，对施然叮嘱道：「那好，你回去也注意安全。」 说罢她就又带着温柔的宠溺对小八哄道：「好，咱们上车好不好？」 小八很是满意，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灯火霓虹将黑夜照得眼花缭乱，小八被周沅温柔揽在身旁的背影始终都在施然的视线里。 不知道怎么的，过去说着不想谈恋爱的她居然有些嚮往小八跟周沅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很是羡慕。 夜风游荡在漆黑的夜幕之下，吹拂着人鬓边垂下的碎发。 施然攥了攥自己的手，凉风钻进她虚握着的掌心，让她觉得自己的手掌空落落的有些不适应。 今天的计程车司机是个话痨，施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他，这人一路上也完全没有停下来。 是有些吵，但也不显得自己一个人孤独了。 施然出于安全考虑，习惯在公寓前一个路口就让计程车司机停了下来。 夜风越发的有点凉了，施然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身上的羊毛小衫，簌簌的新叶在她的头顶摇晃，酒意微醺，还是觉得有些孤单。 为什么会不适应孤独呢？ 明明过去有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不是吗？ 施然看着公寓楼后皎洁的圆月，觉得今夜实在是有点寂寥。 只是还不等她嫌弃今晚的氛围，就看到视线的右下角有一辆熟悉的黑车正停在公寓的楼下。 那个在聚会前先行一步的人此刻正站在施然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迈巴赫旁。 陈若瑜换了一件垂软的米咖色针织开衫，纯棉的白色裙摆随风轻抚着她裸露的小腿。 她注视着施然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拉了拉自己身边的行李箱拉杆，眉眼间带着被月光柔化的温柔笑意：「能接济我一段时间吗？」 第五十四章 （二更）然后就肆无忌惮的…… 月光淡淡的笼在两人相对而立的空间中, 夜风也变得没有那么凉了。 施然看着陈若瑜手边的行李箱，以为她果然如自己预想的那样跟家里发生了很大的不愉快。 想要说些关心的话，可是又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施然只得抄着口袋, 故作轻松的打趣儿道：「怎么, 这是被家里赶出来了？」 陈若瑜却摇了摇头：「没有我的房间水管爆裂, 把给屋子淹了，现在要重新装修没法住人了。」 施然听到这个跟自己预料中完全相反的答案，表情呆愣愣的：「啊？」 「我的房间有七年多没有住了, 水管都有些老化。」陈若瑜又解释道。 施然还是不敢相信：「那这也有些太夸张了吧。」 陈若瑜却不然, 嗓音分外平淡：「是很夸张，但也是情理之中。」 「怎么说？」施然问道。 陈若瑜：「姑姑曾经跟我说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想着后面会搬出去住就没有选择重新整修。」 施然好像抓到了陈若瑜难得的疏漏，挑了下眉，笑着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有疏忽的时候？」 陈若瑜不语。 她不是疏忽，而是算好了。 凡是她觉得重要的东西, 她就都装进了防水的匣子里。 匆匆赶回去只是因为因为有一件珍贵的被搁在她的房间里，即使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也依旧担心会出纰漏。 可心中这一环扣一环的盘算, 陈若瑜还没有想好怎么跟面前这个人讲。 她向来行事谨慎, 若非有完全的信心，她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更何况，对面站着的是一只狐狸。 陈若瑜将自己的别有用心好好藏了起来, 重复着方才施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能不能让我暂住你家一阵？」 「行啊。」施然点点头。 她酒精慢慢的在她的大脑中蒸腾，让她说出的话也变得大胆起来：「咱俩又不是没有一张床睡过。」 说罢, 施然就带着陈若瑜刷卡进去了公寓楼。 这个点电梯没有多少人，空空荡荡的电梯里倒映着这两个人的影子。 施然按下了她所住的楼层，低头端详着陈若瑜身边的小行李箱, 有点嫌弃：「就……这么点东西？」 「只是今晚的必须用品。」陈若瑜答道。 施然脑子迟缓的转了一个弯，问道：「是怕我今天不要你，所以就都没有拿来？」 陈若瑜听着刚要否定，就听到耳边传来了施然自问自答的声音：「我哪里就这么小心眼了。」 不知道究竟是这酒意上来的缓慢，还是因为那个人出现在了身边让人卸下了防备，那被一路吹着的凉风压制着的醉意在施然的脸上烧得愈演愈烈起来。 她掏了掏自己今天背着的小包，像是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小心眼似的，径直将里面的钥匙拍到了陈若瑜的手心，「呶，是你的了。」 冰凉的钥匙贴在陈若瑜的掌心，挂坠上那只小狐狸的脑袋硌了她一下。 陈若瑜看着被施然放到自己手里的那只象徵着她的橙黄色小狐狸，意味不明的点了下头，「好。」 上行的标志在一闪一闪的跳动着，施然抄着口袋仰头看着逐渐接近她家的数字，假装不在意的小声嘟囔道：「可既然只是房间漏水了，你刚才接完电话后表情那么紧张干什么？害得w……」 可能是最后一丝理智还在控制着她，施然的话刚要说到关键，就化成了嘴边的一声嘆息。 第114页 那微微鼓起来的小脸抹着一层酒意的殷红，上面写着了委屈。 陈若瑜瞧得真切，问道：「害得什么？」 电梯里灯光通明，正对着电梯门的镜子将整个狭小的空间衬得大了一倍。 施然意识到陈若瑜听到了自己刚才的嘟囔，眼神闪烁的回答道：「害得……害的周沅姐担心了你一晚上。」 施然喝醉了，意识游离于清醒与模煳之间，连平日里她最擅长的狡黠都演不出来了。 陈若瑜听着这番说的并不利落的话，当然不信，嗓音淡淡的追问道：「那你呢。」 「我？」施然靠在墙上想了想，傲娇的表示道：「我当然该吃吃该喝喝了，你闻，我跟小八他们喝了不少呢。」 喝醉了酒的人没有距离的概念，那精緻小巧的鼻尖一下就格外近的落在了陈若瑜的视线中。 温热的鼻息带着酒精的味道毫无保留的全都落在了陈若瑜的脸上，施然那放大了的五官写满了酒气薰染的风情。 陈若瑜知道施然是不怎么喝酒的。 酒精对于她而言，跟口袋里的烟一样，都是欲盖弥彰的一种掩饰。 掩饰她刚才在聚餐的时候，对自己未命名的担心。 四目相对，施然的眼瞳中氤氲着一团雾气。 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有些没办法思考，只顺着刚才心里的憋闷讨伐着面前的这个人：「陈若瑜，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陈若瑜则伸手过去揽住施然摇摇晃晃的身子，对她道：「错了。」 施然原本是不想让这个被自己称唿为小没良心的人揽着自己的，可偏偏她有些站不稳，便干脆就环住了她的脖颈，仰头看着她，审问般的问道：「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日后再碰到任何事情，我会跟你说明白的。」陈若瑜认真的答道。 施然听着，就傲娇的「哼」了一声，「谁要听你说明白了，我才不在乎你。一点都不。」 只是这个人说着的是使性子的狠话，眼眶却比任何一人都先红了起来。 可能是刚才在席间的担心只是虚惊一场，喝醉了酒的施然突然有些委屈：「我干什么要在乎你啊，那么一大盘子的羊肉，你知不知道我一口都没吃到！最后一份红糖糍粑也被周沅姐拿给小八了！还有苕粉，土豆片，虾滑，鸭血……」 施然靠在陈若瑜的肩上，数算着今天晚上她巨大的损失，任性又刁蛮的讲道：「陈若瑜，这些你都得赔我，你知不知道。」 陈若瑜听着这个人喝醉了的胡话，荒芜寂寥的心野滚来了一颗棕红色的话梅糖。 梅子与红糖的味道交织在透明的玻璃球中，随着糖珠的滚动铺满了枯竭的土地。 陈若瑜终于在这个酒醉的晚上，窥到了她在施然心中的地位。 即使她在平日里不说也不表现，其实自己在她的心里也已经占据了一亩三分吧。 陈若瑜这么想着，对着施然点了点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温柔：「赔你，都赔你。」 那柔软的指尖撩起了脸侧凌乱的长髮，擦过耳垂落下一片炽热的电流。 施然感受着陈若瑜给予的，令她此刻心跳愈发加速的温柔，使性子般的压下陈若瑜的头。 讨伐她，让她低头。 然后就肆无忌惮的去吻她，作为这个人让自己提心弔胆了一晚上的惩罚。 …… . 翌日，天空濛着一层厚重的云，整座城市的颜色都如同浸在水中般深了一度。 清晨淅沥的小雨薄薄的洇湿了一层地面，像是要将夜晚的混乱洗涤一净似的。 施然是揉着额角醒过来的，她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晚上的混沌的梦。 算不上是噩梦，应该是些什么美梦，就是场景在不断的切换，转的她脑袋到现在还晕乎乎的。 刚醒过来的人对味道总是最敏感的，施然发现这个家里多了一个人的味道。 清冷淡雅的，是陈若瑜独有的味道。 施然清醒又茫然，低头就看到了她肩头的吻痕。 浅粉色的一抹，淡淡的却又无法让人忽略，让她依稀的想起了昨晚她过的好像尤其的混乱。 吻也是凌乱的。 她就是在这个地方，单手箍着陈若瑜的手腕，将她的手束在头顶，耳边全是那人灼热的气息。 「……施然。」 她喊着自己的名字，声音有些脱离平日清冷的抓狂。 那皙白的颈子在窗外的月光下高高的向上昂起，雪白之中开着几朵殷红的梅花。 「……」 施然想着头疼，闭上了眼睛，抬着酸涩的手臂揉着自己的小脑袋瓜。 她还记得陈若瑜的房间被水泡了所以来自己家里借住，但是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自己跟陈若瑜说了什么？ 陈若瑜又跟自己说了什么？ 她们是怎么就滚到了一块儿了呢？ 施然觉得昨天从火锅店喝的几种酒就不纯，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假酒害人。 只是这份情绪还没有维持多久，她的太阳穴像是反对一样，反击般的抽疼了起来。 「啊……」 生活不易，小狐狸嘆气。 昨天晚上没有吃好，还从事了一晚上的体力劳动，施然的肚子抗议了起来。 无法，施然只好胡乱从衣橱里拿出了一件oversized的t恤套上，而后踩着她的拖鞋下楼觅食去了。 第115页 陈若瑜并没有同过去两次一样在厨房准备早餐，准确的说这个说要借住的人不见了。 施然正疑惑着，就注意到餐桌上的多肉下压了一张便签纸，字迹的主人是陈若瑜，留的言也同它的主人一样简洁中透着一股孤高。 ——回家去搬东西了，饭在桌子上。 施然看着这张便签，笑盈盈的娇嗔道：「算你聪明。」 说着她便朝门口的厨房走了过去。 一个并不属于她家的保温盒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施然有一种自己在拆盲盒的错觉，期待的扭开了保温盒的盖子，扑鼻的小笼灌汤包的味道就攥紧了她的鼻腔，搅得她本来就饿得慌的肚子长长的抗议了一声。 施然忙迫不及待的抬手取了一双筷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夹出了一个灌汤包。 包子皮向下坠着，都是光透不过去的汤汁，咬一口，满满当当的都是味蕾上的满足。 「噹噹。」 就在施然回味无穷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她以为这是陈若瑜回来了，说着「不是给你钥匙了吗」，便放下筷子去给她开门。 可是，当施然将门打开，却有一种想把门重新关上的冲动。 门外站着的不是陈若瑜，而是宋怡。 第五十五章 「下次开门别穿这样的衣服…… 公寓的走廊隔绝了外面淅沥的雨声, 寂静的仿佛没有任何声音。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施然漠然的脸上，丝毫没有将她表情柔化，反而是更像是今天的天气, 从始至终都是冷着的。 宋怡感觉到施然对自己的不欢迎, 可还是勉强从脸上几处两分笑意, 声音如平日里那般的甜腻：「施然，早上好啊。」 施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怡，冷声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的？」 「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发消息私信你你也不回, 我就只能来找你了。」宋怡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着，兀自跳过了这个问题，将手里提着的一盒精緻点心展示给了施然，道：「先不说这个了，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长崎斋的点心，要吃点吗？」 这点心是施然最喜欢吃的那种, 因为排队麻烦，所以宋怡从来都不会主动买给她。 今天她终于肯主动买给她吃了，施然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 挡住了宋怡想要进去的念头：「不好意思，我不想吃，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宋怡有些尴尬的将手放了下去, 点头道：「的确是有，就是关于道歉声明的事情, 我想找你再商量一下。」 宋怡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打听了许多人才得到了施然现在的住处。 她来这里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来求情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她根本就不敢去找陈饮冰, 她接插画另谋出路也完全是背着陈饮冰的。 陈若瑜当初放弃工笔画，陈饮冰在家中发怒的样子还犹然在眼前。宋怡最清楚利害，她的知道自己去找陈饮冰，后果只可能是被他抛弃，即使被原谅，她在陈家的地位也会大不如前。 陈家是她跟她母亲最后的靠山，她不能轻易动摇的。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将这件事情紧紧对陈家那边捂住，而向sarah的道歉声明将会是她最大的隐患。 施然却一句话打破了宋怡来之前的所有幻想：「我想我的律师给你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不觉得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宋怡不依，又是示弱服软：「施然，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抄袭，更不应该直接叠图，但是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从你出发的啊。」 施然蹙眉，「从我？现在天阴着，可还在白日里呢。」 宋怡旧事重提，表现出一副态度格外端正的样子：「你忘了吗？年后同学聚会的事情，是你让我去做适合我的事情。我想既然我在工笔画上的确没有你这样的天赋，我就想着来插画试一试，画画插画，接接稿子，这也算是为我自己的未来筹划了吧。」 施然才不信，冷声揭穿道：「我是让你脚踏实地，不是让你抄袭。」 「抄袭」这两个她这两天听了无数次的字又一次分外刺耳的划过了宋怡的耳朵。 她攥着手里的袋子，声音带着写要哭了的感觉：「可是如果我道歉的话，我在这一行就彻底混不下去，没有一个甲方愿意跟我合作。」 昨天事情发生后，宋怡的第一念头不是道歉，而后换一个名字重新开始接稿。 可是她这件事闹得太大，现在基本上没有人敢用她。她以为她换了名字就能逃之夭夭，却不想昨天下午她刚刚谈好了几个甲方，当天晚上就像约好了似的纷纷爽约了，今天早上她最后一个甲方爸爸也抛弃她了。 她不甘心纠缠着去问为什么。 那边也好心的告诉她，他们公司查到她有抄袭的前科，所以评估后不予合作。 可道歉声明还没有出，自己更是换了一个号。 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宋怡感觉好像有什么她看不见的人追在她身后，阴魂不散的要她付出代价。 这种恐惧让她想要逃避，让她感到慌张害怕，让她只能来找施然祈求谅解。 毕竟sarah都谅解了她，那个她看不见的黑手也就不会追着她不放过，她在自由插画师这行还有一线翻身的机会。 第116页 宋怡：「施然，你就看在咱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些年的情分上，原谅我好不好。就在微博上帮我说两句话，就两句话，耽误不了你很长时间的。」 施然感觉自己这半年对宋怡的了解，简直要超过这七年跟她在一起时的了解。 抛去了蒙蔽在眼前的皮囊，面前这个人的丑陋被展现的淋漓尽致，登门道歉也是带着目的性的，提来的吃的不过是想要讨好的不真心。 施然：「宋怡，咱们这些年的情分早就一笔一划的全都在纸上了，早就在你让我替你画的那些作业，给你冒雨买的吃食上耗尽了。」 「你我之间，早就没有任何情分了。」 施然态度的冷漠，让宋怡有着巨大的落差感，她忍耐着攥了攥手心，又道：「施然，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抄袭的，只是我看着你的画真的很亲切，感觉很熟悉，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拥有。」 「你知道吗，我们认识的这七八年里，几乎日夜朝夕相处，我对你的感觉是最熟悉的，对你的画也是不由自主的爱屋及乌的喜欢……」 既然求情不管用，那就用浓情蜜意。 在一起的这两年施然想听什么，宋怡现在就能说给她听。 可是不要了的东西，再好也是不要了的。 施然听着嗤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宋怡：「爱屋及乌？喜欢？」 施然摇了摇头，目光比今日的这场雨还要来的凉薄：「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宋怡。」 「你只不过是看出了事情没有办法转圜，想要求取全身而退的一种说辞罢了。」 「理由向来都是事情出来后附加的。一个结果，我可以说出上百种理由，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你抄了我的画，侵犯了我的权益，你就要公开道歉。」 宋怡心勐地一滞，施然的话说的太直白了，直白到直接将虚伪的她放到了两人之间。 她不依不饶：「可是你过去不也是替我画过画吗？」 说了半晌，这人又换了一种说法，兜兜转转的还在纠缠。 施然有些烦了，想要关门任凭宋怡自生自灭，却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电梯门在施然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关上了，正从她所在的楼层向下走去。 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抱着一个看上去并不算重的纸箱朝这边走来，深邃的眸子即使在昏暗的环境里也看得清楚。 施然知道是陈若瑜来了，心上说不出来的踏实。 「过去施然替你作画是出于自愿，她不会向你提出任何诉求。但这次是你在施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剽窃了她的作品，并以此换取了金钱利益，这已经触及法律底线了。」 陈若瑜一字一句的说着，宋怡听着不知道是被陈若瑜的气势恫吓，还是被她的言辞吓住了。 直到她注视着陈若瑜停在了施然家的门口，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问道，「阿瑜，你怎么……」 「我的房间水管老化被淹了，来施然这里借住。」陈若瑜平静的回答着，又道：「你在施然未知的情况下，到她的住所，是对她的骚扰，这不会让施然原谅你，只会让你的行为被定性的更加严重，我们现在就有权利报警，并向法院对你提起诉讼。」 宋怡脸上的表情一滞，找补道：「我，我只是来找施然叙事而已，怎么就算是骚扰了呢？」 陈若瑜不语，眸子里写着足以让宋怡感觉到心虚的生冷。 她就这样抱着手里的东西，略过宋怡要进屋去，却不想有个什么东西在这时从她手里的箱子中掉了出来。 「啪嗒。」 施然根本没看清这东西是怎么出来的，可那个她用过很多次的指套盒子真就这样径直落在了她跟宋怡之间。 明晃晃的，晦涩却又直白。 宋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弯腰想捡起来查看，却被施然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 刚刚受到的冲击还没有消化掉，宋怡看着施然手里这个盒子的眼睛直了：「施然，这是……」 施然却冷漠的看着她，将手里的盒子放到了身后的柜子上：「这是我的自由。」 走廊的灯直直的打在施然家的门口，oversized的t恤因为方才的动作露出了施然半个肩膀。 脖颈处的肌肤没有了布料的掩护，直白的向宋怡展示着不言而喻的印记。 施然那凌乱的长髮仿佛写着颓靡，背后陈若瑜在房间中行走的身影让宋怡觉得分外刺眼。 从被施然冷漠拒绝，然后是陈若瑜替施然对自己发出的警告，在之后就是施然肩膀的吻痕。 接而连三的冲击让宋怡在今天这个早上堆砌起来的希望如同玻璃一般，哗啦一声碎了满地。 施然就这样站在宋怡的视线中央，姣好的身躯写着万种风情。 过去的回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朝宋怡奔涌而来，要将她淹没，过去施然对自己无条件的好跟这些日她对自己的冷漠拒绝，让她觉得的窒息。 宋怡后悔了。 在这个下着小雨的早晨，她无比真实的感受到了失恋迟滞的痛。 电梯在这个时候又停在了施然所在的楼层，楼下物业的王经理带着几个人拉着陈若瑜的行李箱从里面走了出来：「陈小姐，您的东西。」 陈若瑜看着物业的人，脸上却没有刚才在楼下时和缓：「我记得公寓楼下有门禁机制，为什么没有门禁卡的人可以上楼。」 第117页 王经理听着陈若瑜的质问，看向了这三个人里他唯一个不认识的人——宋怡：「小姐请问您是不是没有我们公寓的门禁卡？」 宋怡的确没有，吞吞吐吐的：「我……」 陈若瑜没心情等宋怡解释，声音冷冷的讲道：「王经理，我现在可以合理怀疑你们物业当值人员的专业性，并向公司提出投诉。」 王经理瞬间慌了，陈若瑜这样级别的住户投诉，上头是完全可以端掉他的饭碗的：「陈小姐实在是抱歉，这次的确是我们物业疏忽了，真的很抱歉。」 说着，他就对宋怡带着几分客气的下达了逐客令道：「这位小姐，如果您不是我们公寓的住户，就请您跟我们一起离开，否则我们就要报警处理了。」 宋怡今天来这里一趟，什么都没有得到解决，根本就不甘心离开。 她忙楚楚可怜的看向施然，想请求她几分的援手：「施然……」 施然却嘴唇紧闭，一言不发的看着另一个物业的女生请宋怡离开。 宋怡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得跟着那个物业的女生进了电梯。 王经理看着宋怡离开了，又对陈若瑜赔笑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很抱歉陈小姐，我们免除施小姐这一季度的物业费作为此次失职的补偿，投诉的事情还是请您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王经理的道歉十分之诚恳，陈若瑜却并不在乎的看向了施然。 施然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全怪物业，而且打工人不难为打工人，便道：「换成她的车位租金吧。」 王经理当然同意，一口答应下来：「可以的。」 而后他又心中忐忑的看向了陈若瑜。 陈若瑜则淡淡的提醒道：「下不为例。」 「是是是，我们回去一定会加紧防范，严格进出口秩序，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王经理连连点头，「十分感谢您的谅解，陈小姐，您的东西我们帮您搬进去吧。」 「不用了。」陈若瑜拒绝了，她看着这几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吩咐道：「放到门口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王经理就赶紧吩咐人把陈若瑜的行李箱放到门口。 电梯下去又上来，物业的人离开后，陈若瑜便在施然的帮助下将行李拎进了玄关。 沉重的房间一下被关上，发出一下闷闷的声音。 施然把陈若瑜抵在门上，摸起放在玄关柜子上的盒子，审问道：「你故意的。」 陈若瑜处变不惊，嗓音淡淡的解释道：「没放好。」 施然瞧了眼被陈若瑜放到岛台上的那个箱子，戳破道：「这么大个箱子你也没有放好。」 不会知道是不是跟施然在一起时间久了，被浸染了，还是她本来就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施然的存在让她将这腹黑的一面释放了出来。 陈若瑜丝毫不心虚的「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了施然坦露着的半个肩膀上。 她的手指轻轻的挑起了施然的领口，帮她把领子重新在脖颈处归置好。眼瞳、动作，甚至嗓音里里都透着占有欲：「下次开门别穿这样的衣服。」 第五十六章 我喜欢她 忙碌的工作日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开始了, 工作室对于海航星的讨论依旧热度很高。 施然刚打上了卡，就听到茶水间里传出来的热闹讨论声。 「我估计他们这个周末过得十分之不好。」霓娜八卦道，「我有一个朋友在橙子游戏他们那个办公楼, 听说周五原本都定好的庆功宴都取消了, 周末两天他们那层楼彻夜亮灯。」 徐孟恬冷笑了一声：「道歉都出了, 这还想挽救一波呢？」 「当然啊，虽然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但起码好多人的心血不能白费了吧。前期还投进去不少钱呢。」霓娜说着就喝了一口咖啡。 「那这次橙子得亏不少吧？」阿城道。 「得亏大发了, 估计这个工作室上一个游戏赚的这一个游戏全都吐回去了。」霓娜道, 「我听说，那个海航星的制作组基本上是原地解散状态了，该被调走的都调走了，就是那个年初刚提拔上来的主策划还留在海航星，光杆司令喽。」 几人听着纷纷发出了并不厚道的笑声，施然听着忍不住顿了一下步子。 张然得到了这个处理实在是出乎意料, 她还以为这个人能在橙子游戏掀起什么风浪的，结果到头来浪没掀起来，倒是把自己淹死了。 徐孟恬看到了门外施然的顿步, 探出一个脑袋向她八卦道：「施然姐姐, 这两天海航星那边跟你有接触吗？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施然闻言，转身走进了茶水间，拿出杯子接了一杯冰美式, 悠悠的讲道：「那个抄袭画师就是她推荐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原来是这样啊……」徐孟恬点了点头, 感慨道：「这个人好惨啊，那个坑了她的画师道了歉，起码还是个自由人, 她这不就就跟打入冷宫似的。」 「哪有，那个画师以后怕是也没有甲方敢找她合作了，出道即巅峰，谁能有她厉害。」阿城道，「前天看微博粉丝还有个十万，现在就剩下八千了，还有不少是那种买粉丝的号，连我我们家站姐的粉丝数都不如。」 「妈呀，真惨，还是个漂亮妹妹呢。」霓娜看着宋怡的微博，啧了两声。 徐孟恬立刻板起了脸：「你居然同情敌人。」 第118页 霓娜忙举起手来，表忠心道：「同情，但是不手软。」 施然听着，在心里认可的点了点头。 的确可以同情，但是心软就不必了。 茶水间的讨论施然并没有参与多久，冰美式做好后她就端着杯子回到了她的工位上。 人刚刚坐下，就看到小八在看着手机笑。 施然疑惑：「在干什么？」 小八给施然展示道：「我在看海航星微博评论。」 「你知道吗？海航星的官博现在成了使徒的许愿池，许愿能拿到内测码，许愿可以抽到想要的卡牌。」 说着小八就给施然举起了一个大拇哥：「sarah，你可真厉害。」 施然分外得意的甩了一下头髮，对着小八抛去了一个wink。 只是这抹笑容还没有坚持多久，她就勐地打了一个喷嚏：「啊啾！」 小八见状立刻放下了手机：「怎么了？感冒了？」 施然摆摆手，「没有」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她就又低头打了一个喷嚏。 寒意从她敞开的小外套里吹进来，顺着她今天穿的轻薄吊带直朝心口钻。 小八看着施然今天穿的这一身蹙起了眉头：「阿然你今天穿的真的有点少，外面又下雨了，你还喝冰咖啡，这样你会着凉的。」 施然不然，不满的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道：「我今早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挂在天上，亏得我偷着穿了这么一身出来，真不给我面子。」 小八疑惑：「你家里还有别人吗？还偷着？」 施然义愤填膺的眼神顿了一下。 她忘了，陈若瑜借住在她家的事情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不是。」施然否定着，微微有些堵塞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这不这身衣服妈见打嘛。」 「你也知道妈见打。」小八嗔着，就给施然倒了杯热水，「来，多喝点热水。」 施然听着小八这句叮嘱的话，接过她递来的杯子，玩味的来了一句：「渣女。」 小八则「切」了一声，「那我该说什么？被冻着了不就是要多喝热水吗？」 说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她的零食盒子里翻了一下，拿出了一包古方红糖：「哦，对了，还有我们家小沅的暖心红糖。我给你沖一杯。保证药到病除。」 施然闻言，忙伸手拉住小八，「别别别，我现在感觉我已经吃了一大口甜的了，你们家小沅的红糖还是留给你喝吧。」 小八被这人调侃的脸一红，羞愤的拍了施然一下。 而就在这时，大熊从电梯出来，看着大家还在讨论海航星的事情，拍了拍手：「哎，我说你们只记得海航星，谁还记得大明湖畔的仙人球？」 「死了吗？！」霓娜兴奋的从茶水间沖了出来。 只是迎接她的是大熊写满遗憾的表情：「我刚才去老大办公室给她拿文件，看到那只仙人球依旧生龙活虎，还比去年拿回来时大了一圈。」 「啊……怎么这次这么持久？」 「老大怎么这样啊，她得到的只是一只仙人球，我失去的可是一整箱零食啊！」 「快快，看看倖存者还有谁？」 …… 施然听着这些人的讨论，捧着手里的玻璃杯，大片大片的暖流朝她的心里涌了过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只是一只仙人球大失所望的在陈若瑜手里活了下来，她却觉得比听到张然跟宋怡在游戏界快要混不下去了还要令她感到满足。 几个人讨论着，大熊也翻起了自己的记事本，宣布道：「还有半年。要是这只仙人球活着，这一大箱子的吃的就是阿然的了，不然就是小八跟周沅姐的。」 施然看着放在大熊桌子上的零食箱子，对陈若瑜分外的信心满满。 她好像看到了胜利在朝自己招手，觉得自己这笔生意真的做的太好了，一袋自己不喜欢吃的榴槤糖换了一大箱零食。 不愧是我们家陈若瑜。 ……我们家？ 施然表情勐地一滞。 她怎么给「陈若瑜」前面也加了一个「我们家」，还这么自然…… 难道她被刚刚小八对周沅的称唿带歪了？ 就在这时，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拉扯。 小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施然的跟前，讨好似的看着她，道：「阿然，要是你赢了，能不能把那袋子白桃干给我？」 施然反应极快：「周沅姐的那袋？」 小八点头：「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施然说着，心里还存着她被小八带歪了的小小怨气，故意逗道：「但你就这么喜欢周沅姐，连她用来打赌的东西都不捨得给我？」 话音落下，令施然没想到的是，小八竟然大胆的对她承认了。 她就这样对着自己点了点脑袋，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宣布道：「是啊，我最喜欢我们家小沅了。」 语气神态里还带着几分幼稚的骄傲。 施然觉得有意思，又追问道：「那你说说，究竟什么是喜欢？」 这个问题好像有些难倒了小八。 她抱着周沅上个月送给她小熊玩偶，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喜欢就是喜欢啊。」 「就是……你知道吗，每个人其实都是独立的个体。有人说过，人是孤独的独居动物，可是偏偏就是会有一个人能让你愿意把她纳入你居住的小小居所，允许她进入你的领地……」 第119页 头顶的灯光柔和的落在两人之间，施然听着心中嗡的一声发出了一阵共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周她真的允许了陈若瑜进入她的房子，面对着「喜欢」二字，施然不由自主的就带入了今早送自己来上班的这个人。 「人是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对一个人偏心的，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这样。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愿意让她进入我的领地，同理，正因为我让她进入我的领地，所以可以证明我喜欢她。」 小八的声音像是冬日的糖炒栗子，甜糯又脆脆的诉说着恋爱中的「喜欢」。 施然坐在一旁听着，心是乱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很早就意识到她跟陈若瑜相处并非只是为了去床上满足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陈若瑜禁慾又神秘，清冷的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一开始的确是反叛的情感在推着她靠近她。 可后来，却好像又并不如此。 她就像小八叙述的那样，一步步为陈若瑜打开进入自己领地的门锁。 甚至于在除夕的那一天，她情绪低落的坐在湖边，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陈若瑜。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也出现了呢？ 之后的很多事情，为什么她也偏偏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就出现了呢？ 她们之间的相处总是沾染着□□，密林交织的让人看不清楚真心。 不敢动心。 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心。 如果陈若瑜只是在做一个很贴心的床伴，该怎么办？ 前面有七年的遇人不淑，后面有那人带给自己的不断失望。 施然现在面对喜欢，就像是生活在丛林里的狐狸在面对一个曾经带给她过伤害的匣子。 这只小狐狸就这样夹着尾巴，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伸出她伤口未愈的爪子，碰一下，碰一下。 等到盒子真的被她碰得摇摇晃晃的动了，她就又格外胆小的跳开躲进被她的各种情绪感情交织成的灌木丛，只警惕的露出一双眼睛，满是戒备的看着那个名为「喜欢」的漂亮匣子。 …… . 施然今天的确穿的有点薄了，到了下午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疼了。 ——每一次她感冒前都会有这个徵兆。 雨还在下着，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种闷闷的昏沉中。 施然脑子有些混沌，身体也有些无力，摸了一天的鱼后就在陈若瑜的车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施然有意识的时候，就感觉到一只手掌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有点烧。」 陈若瑜清冷的嗓音落在了施然的耳边，微凉的掌心带给灼热的额头全是温柔的舒适。 施然迷煳的挣扎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睛，就看到陈若瑜放大细化的五官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车厢里的照明光束落在两人之间，交织的热气被冷雨压下只剩下最单纯的关心。 那颗不轻易注视就看不见的小痣，正随着陈若瑜认真查看施然病情的视线，在她的视线中忽闪出没。 窗外，雨声淋漓，车子驶过积水路面带来一阵水声。 施然听到了，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一声，咚一声的。 像是春日里被风吹拂过的柳枝，青绿的瀰漫了一整树枝丫。 施然无力的转动着脑袋，想让陈若瑜离自己远一点。 因为她真的很怕，很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凑近那个装着喜欢的匣子。 然后不受控制的打开它。 第五十七章 喜欢 窗外的雨水淅沥的打在车窗玻璃上, 细密的声音掩饰不掉施然此刻心脏的跳动。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感冒发烧了，心脏咚咚的跳动让她羸弱的身躯有些遭受不住。 喉咙在隐隐发疼，车内却好像变得比方才暖了些。 施然觉得自己浑身提不上劲儿, 想回家里吃上药赶紧睡一觉, 却注意到自己家里公寓楼正在缓慢往后退着。 不是她烧煳涂了, 公寓楼在动，而是坐回驾驶室的陈若瑜启动了车子。 施然嗓音喑哑的问道：「去哪里啊？」 「医院。」陈若瑜简略的答着，分了几分视线看上身旁的人, 又道：「很快就到了, 你可以闭上眼睛歇一会儿。」 「不用……」施然想要拒绝。 她向来生病就没人管，都是吃上药在被子里睡一觉。 一觉不行就再睡一觉，床永远比医院来的便捷。 可是话音落下，陈若瑜的声音迟迟都没有再响起来。 施然知道陈若瑜这是在沉默着执行她的计划，她就这样看着窗玻璃倒映着的陈若瑜的脸，垂下的眼睫透出几分晦涩的目光。 被陈若瑜的手掌触碰过的额头还残存着她掌心间的柔软, 像是融化了的冰让人觉得舒服。 其实施然刚才想说的是，你不用这样把我放在心上。 即使是在丛林里自生自灭惯了的小狐狸，被人类圈养呵护着, 也会忍不住喜欢上这个人类的。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医院里的急诊就像是是黑夜中白炽的星星。 施然这次的感冒比冬日里的还要严重，体温计显示39°5，已经算高烧了。 「输液。」急诊医生看着施然的体温计告知道。 而后她一边往电脑里输入, 一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蹙眉：「虽然现在是春天了, 但是也不能穿这么少，最近季节交替，感冒的人不少。小姑娘你现在还年轻, 更要保护好自己。」 第120页 身上提不起劲儿，向来即使自己不占理也要跟旁人辩驳三分的施然这次只闷闷的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也塌了下去。 急诊医生只是好心叮嘱，开好了药便将卡槽里的卡拿了出来：「好了，看你这次应该也长记性，把卡去那边护士站就行。」 施然闻言，习惯性的抬起手来去接。 只是这次还不等她把胳膊抬起来，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截冷白的手臂，径直将她的卡拿了过去。 医生坐在一旁看着，笑了一下：「怎么，病煳涂了，身边都有人了，还要自己去？你就把自己交给她好了，不要逞强。」 施然听着医生的话有些恍然，钝钝的鼻子嗅到了朝自己靠近的清香。 陈若瑜声音轻柔的说了一句「走吧」，便挽起施然的手臂扶着她朝外走去。 医院走廊的灯光有些晃眼，方才还并不安静的急诊室附近却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 无论是醉汉的胡话，还是受伤人的呻吟，都抵不上此刻陈若瑜站在身边浅浅的唿吸声。 可以依赖吗？ 施然垂着视线看着地上她跟陈若瑜并肩交叠的影子，脑袋有些混沌。 从来都没有人让她可以依赖过，就连她最亲的奶奶也是冤家一样，遇到事能不麻烦就不麻烦。 护士站响起了几声交谈，施然看到陈若瑜正在跟护士长说些什么。 她的表情看上去淡淡的，却又掺杂着几分描述不上来的杂质，她往日的清冷变得不那么纯粹，微蹙起的眉头像是写着担心。 在担心自己吗？ 施然想着，游离的思绪没有听清陈若瑜在跟护士长的交谈什么。 这是施然第一次生着病，却不担心自己会错过什么医生护士的叮嘱。 明明刚才她还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依赖陈若瑜，现在却也还是依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的嘈杂愈来愈远，电梯上行到了楼层较高的单人病房区。 病房的门被护士打开，房间里盈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施然直到感觉到手背被冰凉的酒精略过，才回过神般的抬头看向了陈若瑜：「我只是发个烧，怎么还住院了？」 「下面太吵。」陈若瑜淡淡的答道，站得离施然近了些，又问道：「认床？」 施然这时好像缓过了些劲来，觉得陈若瑜的反问多少含着点轻视，反驳道：「我都二十五了好不好，怎么还会认床。」 陈若瑜看着施然眼睛里有了几分的神采，方才紧绷着的眼眉放缓了些。 她看着护士的动作，将手放到了施然的视线前，掩住了她看到的画面：「那就睡一觉，明天打完针再回家。」 陈若瑜的动作自然却又来的莫名其妙，让施然原本就肌肉酸疼的身子勐地僵住了。 掌心的温度就这样虚虚的贴在她眼睛附近的肌肤，浓密的睫毛不自然的剐蹭着柔软的掌心，攒聚起来的温度简直比施然此刻身体的温度还要令她感觉炽热。 也是在这个时候，针头刺破手背肌肤的痛感传了过来。 施然感觉得到那银白色的长针缓慢的推进自己的手背，透明的针管在光下倒流进了一段鲜红的血液。 疼，却又因为陈若瑜手掌的存在并不那么明显了。 施然好像明白陈若瑜为什么要将手放在自己眼前了。 这个人总是冷冰冰的，却又能温柔的恰到好处，嘴巴不说，行动却是明晃晃的。 施然心尖儿微微颤动，嗫喏的跟陈若瑜解释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陈若瑜感受着施然擦在自己掌心愈发凌乱的睫毛眨动，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等到护士给施然固定好了针头这才放开了捂着她的眼睛。 二十五岁的确不是孩子了，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愿意把你当做小孩子。 施然高烧，开了三瓶吊瓶。 已经不是供暖的季节了，夜晚的温度却还没有夏日里那般温热。 陈若瑜看着挂在视线上方的输液，手背轻轻地贴了一下输液管。 而后她给施然掖了掖身上的被子，叮嘱道：「我出去一下，不要乱动。」 许是刚才陈若瑜的温柔驯服了这只小狐狸，施然坐在床上乖乖的点了点头，默默的注视着陈若瑜离开，独自面对病房里的安静。 这间病房高档的有些过分，就连病床对面的沙发看起来都像是真皮的。 施然还记得高三那年施宇生病，就是住了这么一间病房。她不记得这间病房到底要花多少钱了，但还依稀记得施海军说这样一间病房不是有钱就可以弄到手的。 施海军当初是托关系找了不少人才弄到的，而陈若瑜却只是站在护士站前跟护士长说了几句。 云与泥。 陈若瑜的身上是完全不同于金钱堆砌起来的奢华无度，而是歷代沉淀浸养出来矜贵。 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清高如竹的从容，眉眼淡淡的疏离感就像是高岭上独自盛放的花，对厌弃暴发户行为的施然来说是致命的吸引。 亦或是…… 喜欢。 躲在灌木丛中的小狐狸终于还是抖了抖身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波拨动那个匣子。 病房里的灯温和的洒在房间里，施然像是正在进行一场手术的医生，沉默的将自己对陈若瑜的感情从缠绕着的□□中剖出。 第121页 「吱呀。」 开门的声音从安静的房间中响起，陈若瑜从外面回来了。 施然原本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却注意到这人回来后手里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罐子。 「买的什么？」施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热牛奶。」陈若瑜答着，却并没有把牛奶放进施然的手里，而是径直把牛奶放在了垂在床边的输液管上。 手背处源源不断的冰凉被温热代替，施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指尖上的凉意正在被慢慢驱散。 窗外的月光在玻璃上洒下一片微黄色的纱，施然就这样看着正在观察自己输液情况的陈若瑜，那微黄色的纱正正好好的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温黄融化了夜里冷瑟的月光，让陈若瑜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不那么冰冷。 施然感觉到自己在被人照顾着，感觉到自己被人放在了心上，本就不清醒的理智摇摇欲坠。 陈若瑜观察了一会施然的点滴，见没有什么问题后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朝施然看去，施然却正在看着她，两双眼睛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 施然像只心虚的狐狸，忙往回收着自己的视线。 陈若瑜却并不想放过，故意问道：「在看我？」 施然心中突突跳动着，她知道自己被抓了个现行，干脆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直接靠在了陈若瑜的肩膀上，耍赖道：「困了。」 小狐狸这带着几分病气的声音软糯的扫过陈若瑜的耳廓，让她不想再揪着刚才的事不放。 陈若瑜就这样抬手揉了揉施然的小脸，道：「那睡吧。」 陈若瑜的动作轻轻的，掌心贴在施然的脸颊上潮湿中带着些暧昧的温柔。 施然突然想赖着不走，枕着陈若瑜的肩膀，找话题道：「大熊说的，我给你的那株仙人球你养的很好，看来暂时是死不了了？」 陈若瑜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知道吗，这个仙人球，你养好了它还会开花呢。」施然说着还把手伸到陈若瑜的面前比划着名，「有可能是粉色的，也有可能是黄色的，小小的一朵，是那种很奇怪的好看，跟其他的花都不一样的感觉。」 「你很喜欢养植物？」陈若瑜听着施然的描述，问道。 「嗯。」施然点点头，「因为人会离开，植物不会。我好好爱它，它就会开花来回馈我。」 「所以我最喜欢的就是山地玫瑰了，它们不开花就像花。我在家里养了好多种，大加纳利，特内里费，耶罗……」 聊着聊着，施然的声音就小了下来。 明明只是用来转移话题耍赖的睏倦，就在她靠着陈若瑜肩膀上之后突然袭来了。 陈若瑜感受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更沉了些，微微转动视线看向了那个靠在自己肩上的人。 房间里的灯光静谧而柔和，陈若瑜看着熟睡中的施然的目光也如同这月夜一般，清冷而温柔。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呢？ . 大抵发烧消耗掉了太多的身体能量，施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 早上的安静同夜里的安静截然不同，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大片大片的堆满了整间病房，一只跟同伴走散了的鸽子停在了窗外的窗台上，咕咕的发出有节奏的叫声。 施然的身体像是散架了般的酸疼，但相比于昨天晚上的昏沉已经好很多了。 喉咙干涩涩的，她感觉有些口渴，正要翻身找水喝，就看到陈若瑜正在陪护床上睡着。 阳光像是想要给她一个好梦，给予了她最大的偏袒，柔和而不刺眼的落在她身上。 那细密的睫毛舒展的平铺在眼前，冷白的肌肤下透着一圈淡淡却格外明显的乌青。 用来暖药水的罐装牛奶还放在床头，施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是在她昨晚记忆的最后一秒，这个人是陪在她身边的。 陈若瑜像是睡得很熟的样子，丝毫没有被施然落在她脸侧的阴影打扰到。 那樱粉的唇微微张着，毫无防备的样子令人动容。 不止是耽于美色的一时兴起。 更多的是想占为己有的喜欢。 如果吻下去，她应该也不会知道的吧。 施然想着，便真的朝下慢慢探身而去。 小心翼翼，忽行忽止，细密的心跳点在她的心口，就好像是在回应自己心里那份不敢确定的喜欢。 而就在这时，安静的病房里想起了陈若瑜的声音。 她依旧闭着眼睛，唇瓣却在轻轻拨动着：「想吻的话，就吻吧。」 第五十八章 （二更）「施然，要不要做…… 窗外吹过了一阵风, 把人心底里平静的湖面都吹皱了。 施然看着陈若瑜紧闭着的双眼，甚至觉得她还有第三只眼睛。 ——不然怎么每次自己偷瞧她都会被她发现。 房间里有些安静，陈若瑜见面前的那明显的阴影迟迟没有行动,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斜斜的光落在那初醒的瞳子上, 清澈明亮的倒像是她早就醒了一样。 感冒好了很多, 也有力气跟人打嘴仗了。 施然看着陈若瑜，故意问道：「你就不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不怕。」陈若瑜则淡淡的答道，平静的表情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似的。 第122页 摈去了方才附加的那份不确定的情感, 现下的吻就变得没有负担了很多。 □□总是来的最快的, 陈若瑜这么回应着，施然就真的就低下头吻了她。 从唇角到唇瓣，施然坏心的研磨着，直到将陈若瑜的唇折腾的泛了红，才撬开了她的牙关。 狡黠的舌头口腔中搅动，陈若瑜罕见的有些跟不上施然的节奏, 轻声的在她耳边呜咽了一声。 牙齿触碰到舌尖的咬啮感让人头皮发麻，施然的耳朵传来一片酥麻。 她的心尖在颤动着，为的不是别的, 只是陈若瑜这一瞬在她耳边发出的声音。 小小的, 就像草地里最常见的娇花，却狡猾的在她心上铺展开大片沾着甜味的喜欢。 「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在这时亮了起来，大开大合的吻戛然而止。 陈若瑜平息着自己的喘息, 将手机拿了过来，对施然道：「工作上的事情, 有点要紧，我出去接。」 「好。」施然点了下头，坐在陈若瑜睡过的陪护床上, 目送着她离开，钝钝的脑袋好像从记忆的角落翻出了些被她遗忘的记忆。 「错了。」 「日后再碰到任何事情，我会跟你说明白的。」 「赔你，都赔你。」 …… 陈若瑜清冷的声线撩拨着施然的记忆，她想起这好像是海航星被曝出抄袭那天发生的事情。 自己当时喝醉了，嘴硬的对陈若瑜说了一大堆别扭话，这个人也不生气，也没有冷脸，就这么扶着自己，还跟自己下了保证。 施然看着被关上的病房门，这才反应过来：所以刚才陈若瑜是在给自己解释说明吗？ 她怕自己再担心她，所以才这么做的吗？ 阳光晒得人心底暖暖，施然晃着一双腿在陪护床边荡来荡去。 明明当时说的醉话自己都记不得了，她却还在按着约定履行。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 「噹噹。」 两声规矩的敲门声打断了施然迴荡在心底的甜味，一个推着小车的护士走了进来。 「休息的怎么样，咱们先量个体温。」 施然听着乖乖的将体温计夹到了腋下，小护士则站在她身边，准备着待会输液用的东西。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有些安静的过分，小护士用指甲轻轻弹了弹输液管，道：「感觉昨天晚上休息的很不错，气色也好了。」 「没想到陈小姐看起来冷冷的，人却还真是难得的贴心。我看她昨天晚上基本上都没有睡，定了闹钟，生怕你的点滴流光了，会回血什么的。我们护士站的定时提醒还没有响，她就已经提前来找我们了。」 施然听着小护士这么讲，愣了一下。 昨晚输液粘着的医用胶布还贴在手背上，施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是输着液就睡着了，完全没有管自己还在输液的事情。 施然觉得陈若瑜这简直太犯规了，怎么能在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趁虚而入」。 又是带自己来医院，又是给自己弄病房，还去买热牛奶来帮自己暖药水。 最后甚至还在自己睡着了后帮自己看着点滴。 整整三大瓶，一滴一滴的输着，大半夜都要过去了。 施然想起了陈若瑜眼下的那一圈明显的乌青，难怪她会睡到中午还没有醒。 昨晚发生的事情完全抽离了她们在一起时经常会有的暧昧不清，没有亲吻，没有水乳交融，最多的也不过是轻轻抵在肩膀上的下巴，可是施然现在回忆起来却丝毫不觉得这比过去任何一次她们两个的厮混时差劲。 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像昨天的陈若瑜这样的守着自己。 那颗蛰伏在施然苍茫世界的种子在这一刻再一次撼动着枯竭的土地，像是要破土而出似的。 「你有这样的女朋友真好。」小护士感嘆着，又对施然道：「好了，五分钟到了，可以把体温计拿出来了。」 施然听着，听从着将温度计拿了出来，却像是没有听到前一句似的紧闭着的唇没有一丝一毫要开口解释的动作。 如果上一次在施海军面前暗示陈若瑜是自己的女朋友还情有可原，可以解释成情况所迫。 那么这一次，施然没有任何理由，她承认她是自私的。 她不是陈若瑜的女朋友。 可是她现在却有些嫉妒陈若瑜未来的女朋友。 想到陈若瑜昨晚为自己做的这些将来也会为她的女朋友去做，施然心里就不高兴。 她曾经一度以为她的世界里没有这样的不高兴，可这次她却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施然清楚的知道她跟陈若瑜不过是炮友关系，她想对自己好就对自己好，想只跟自己上床就只跟自己上床，她们之间本就没有道德感的约束，也迟早有一天会分开。 可施然突然不想把陈若瑜让给任何人了，偏执自私的想要把陈若瑜独占在身边。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若瑜推门回来。 施然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刚才小护士说的话，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瞬的慌张。 「陈小姐回来了。」小护士笑着跟陈若瑜打招唿，将施然还粘着医用胶布的那只手拿了起来，「正好，这就要给施小姐打针了。」 陈若瑜没有回答小护士，只是同昨天一样，站到了施然身边。 第123页 那熟悉的清香落在了施然的肩头，往日坦然接受的安心却让她有了一种负罪感。 自己刚刚在陈若瑜不知情的情况下占了她未来女朋友的便宜，明明自己到现在都弄不明白自己对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感情，却想要偏执的把她留在身边。 生病的人总是有一种愁绪。 施然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晦涩不明的情绪，她想给小护士解释清楚，嘴唇却挣扎着不愿意开启。 酒精冰凉的感觉再次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只昨晚曾经替她挡过输液针刺入肌肤画面的手，再次蒙住了她的视线。 漆黑的视线将陈若瑜掌心的温暖不断放大，施然可以感觉到背后阳光的明媚，麻雀在柳枝之间蹦跳啁啾，还有陈若瑜面无表情之下的温柔。 「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施然讲着，别扭的闪开了陈若瑜给予自己的亲密，声音里却没有了昨日里尽管带着病气依旧活泼张扬的感觉。 她有些落寞。 陈若瑜看得清楚，悬空的手转而放在了施然的头顶上，「你可以是小孩子。」 温暖落下，落寞被驱散了大半。 施然就这样坐着，漆黑色瞳子不自然的眨巴了眨巴，眨得心尖都在颤动。 「两位感情真的是很好。」小护士没察觉到施然的落寞，一副磕到了的样子，眼睛笑眯眯的。 她看了看施然的输液情况，对陈若瑜讲道：「施小姐的烧已经退了，今天输液结束后就可以出院了，陈小姐记得给女朋友办出院手续。」 又是一次误解。 施然想要开口解释，却听到陈若瑜的声音先比自己发了出来：「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按铃，也可以来护士台。」小护士讲着，便推着小车准备离开了。 关门声响起，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直到小护士离开陈若瑜都没有更正施然的称唿。 她就这样看着刚才躲避开自己动作的施然，罕见的主动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施然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我并不是你的女朋友。」 施然问着，抬起的眼睛里写着某些较真的困惑。 陈若瑜像是从里面看懂了什么，抬手落在了她的下巴上，指腹贴着细腻的肌肤，摩挲着那原生的骨骼，暧昧随着被挑起的下巴暗自发生。 陈若瑜也反问：「不可以不解释吗？」 阳光把这两个人的影子剪在地上，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一个穿着剪裁得当的裙装，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 看上去就像是被禁锢在医院病房里的金丝雀跟她的主人。 只不过这只金丝雀小姐却不走寻常套路。 施然并不在乎接下来的动作会不会让自己血液回流，兀自将自己的手臂抬起来环在了陈若瑜的脖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不可以，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我要是有一天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得更近了，陈若瑜的视线里勾起一道毫无血色的唇，羸弱却又写着顽强。 陈若瑜就这样将捏着施然下巴的手缓慢的向上移动，顺着她的下颌线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眼眸深沉的注视着施然，拇指轻轻按着她的唇角，在上面附着上一抹被自己压出的红色。 殷红却又克制的，就像是她此刻在脑海中叫嚣着的欲望。 ——她不想解释，就想让别人认为她们是恋人。借着别人的话，将施然独自占有。 其实，她才应该是那只被施然困在掌心的金丝雀。 「那就不要离开了。」陈若瑜讲着，将施然眼眸间透出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手指继续上行，将施然垂在鬓边的长髮仔细别到耳后，轻声诱哄：「施然，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试试？」 第五十九章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还可…… 陈若瑜这样问, 对施然来说无疑是一种诱惑。 就在她摇摆不定，无法确认自己真正心意的时候，朝她抛来了一颗裹满蜜糖的炸弹, 砰地一声在她的心野炸开。 施然钝钝的眨着眼睛, 「……试试？可是我不知道……」 陈若瑜知道施然要说什么, 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若瑜的声音轻轻的，诱哄着这只从灌木丛中探出半个身子来的狐狸：「就相当于游戏的内测，你我都有随时可以叫停的机会。」 施然明显动心了, 「不删档？」 陈若瑜点了下头, 将主动权全都放在了施然手里：「都可以。」 施然听着罕见的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她的手正贴着陈若瑜的脖颈，重合的动脉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的手腕，她知道等待自己回答的陈若瑜也在紧张。 如果安静有颜色，这一刻的病房里一定充斥着纯净的白。 施然承认她被陈若瑜的这个提议诱惑到了，那个漂亮的匣子正对着这个小狐狸散发着极尽诱惑的光芒。 思考了有一会儿，施然勾着陈若瑜脖子的手臂动了动, 还是选择了同意，任性的讲道：「那删档吧，我……不想到最后, 跟你连朋友都没得做。」 「好。」陈若瑜听着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感觉得到自己在施然这句话里的分量, 日光揉在她的眼里都化成了一汪春日里的潋滟，写着美梦成真。 第124页 吻也是自然而然的。 陈若瑜迫不及待的朝施然唇前探去，採撷着这枚终于烙上了属于她的烙印的唇。 尽管目前来说只是暂时的。 后来施然才知道, 她跟陈若瑜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删档」一说。 记忆不是游戏数据，根本就无法存在苟且共存, 而陈若瑜带给她的也不仅仅是一段回忆，而是沁入骨血的动心。 她要想忘记，就只能是一根一根的将缠在上面的血管挑断。 可那东西是她的心脏啊。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施然微微同陈若瑜分开，眸子认真的问道：「可是，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自私？」 陈若瑜却不然：「人都是自私的。」 她抬起手轻轻地拂过施然的脸颊，嗓音轻柔的允许道：「你现在是我女朋友，还可以对我再自私一点。」 施然听着依旧觉得像是在梦里。 她看着面前的人，喃喃重复道：「女朋友啊……」 陈若瑜则点头，对她确定。 施然看着，在唇角小心又缓缓的勾起了一抹笑，揽着陈若瑜脖子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像是在拥抱什么她茕茕追求的宝贝。 清冷的香气擦过施然的鼻尖，她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些熟悉。 她突然想起来，在陈若瑜醉酒的那晚，她就是这样揽着自己的。 她好像也是别人眼里的宝贝了。 . 拥抱的后果就是鼓针了，还是陈若瑜发现的。 也不知道究竟鼓针有多久了，薄薄的手背鼓起了一座小山丘，施然的疼来的格外的迟钝，陈若瑜提醒了她才喊起了疼。 换了只手，又挨了一针。 护士长给施然重新粘好医用胶布，表情严肃：「鼓针能鼓这么久，怎么一点都不注意，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有些不仔细，但是这次可不能再鼓针了，你一共就两只手，下次鼓针，就该给你打手腕了。」 施然听着手腕一阵幻疼，乖巧点头，目送着护士长离开。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她跟陈若瑜两个人，施然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陈若瑜，嗔道：「都怪你。」 陈若瑜也不反驳，就坐在旁边帮施然按着她鼓包的手背。 时间已经悄然过了中午，午后的阳光带着些削弱的明媚落进室内。 陈若瑜背对着窗户，顺着打下来的光将她笼罩在淡淡的朦胧感中，垂下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施然的手背上。 阳光逆着她的视线，将整个病房都照的虚幻。 施然的心尖一下一下跳动着，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有点欣喜，有点小得意，还有些满足。 陈若瑜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也会关心人，而她的关心还是为了自己。 施然的视线太过于明目张胆，陈若瑜被瞧得有些不自在了，抬起头来问道：「在看我？」 她的话虽然是疑问，但是更多的却是肯定。 施然听着自己被揭穿，也没有了昨晚的心虚，理直气壮的问道：「不可以吗？」 「可以。」陈若瑜点头。 这是她的女朋友，当然想看多久看多久。 她这么想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颗话梅糖，「要吃吗？」 施然生着病嘴里没有味道，看到话梅糖当然就接了过来。 棕红色的玻璃球在口腔中滚来滚去，碰撞到牙齿发出细微的撞击声，施然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身边的人，眼睛笑盈盈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秀色可餐？」 相处的久了，即使今天只是她们试运营的第一天，陈若瑜也知道施然话里的意思。 她无言的抬起了视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施然，故意说了一声「没有」。 墙上的影子仿佛被互相吸引着似的，一点点靠近着。 实践出真知的道理在陈若瑜的那声「没有」后，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日光逐渐趋于柔和，两个鼻尖轻轻的碰在了一起，温和的甜蜜在狭小的空间里酝酿成了暧昧，吻也是轻轻的在相互试探，就像是两个刚刚在一起的青涩初恋。 「阿然！」 开门的声音勐地从安静的病房中响起，小八一脸紧张的沖了进来。 施然的反应比陈若瑜要快，迅速扳正了自己的身子，房间里的暧昧顿时四散消弭，荡然无存。 周沅是跟在小八身后进来的。她看着陈若瑜刚刚坐下的动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冒冒失失的小八，对坐在病床上的施然解释道：「小八听说你生病住院了，一天都心神不宁的。我中午问了阿瑜你的病房，忙完了工作就带着她们来了。」 施然注意到周沅的话里是「她们」，不是「她」，还在猜测还有谁跟着来了，徐孟恬就提了个果篮走了进来：「施然姐姐，你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今天请假住院了，吓了一大跳。」 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可能就是最近这不使徒内测顺利，压力一下就少了嘛。一放松人就容易生病。」 小八「切」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批斗道：「什么啊，分明是昨天穿太少，着凉了。你下次下雨再穿这么少，还这样。」 施然听着，拿起徐孟恬果篮里的一个橘子就朝小八丢去，「就你懂的多。」 小八反手接住，给施然做了一个鬼脸，顺手扒起了橘子吃。 第125页 徐孟恬看着，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带几分期待的问道，「施然姐姐，你吃苹果吗？」 施然看着果篮里红彤彤的苹果，倒是起了几分想吃的念头，「行啊。」 说着施然就抬手要去接徐孟恬手里的苹果，却不想徐孟恬并没有给她，而是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要给施然削苹果。 周沅觉得稀奇，「甜甜什么时候会削苹果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会了。」徐孟恬答道，小刀却在她的手里格外听话的削着苹果的皮，匀称不说，还没有断掉。 小八故意逗道：「你这还是不是很会，你这简直可以娶回去做媳妇了。」 徐孟恬听着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了眼施然，又很快就将头低了下去。 少女的害羞一瞬即逝不着痕迹，可在旁观者的眼里看的是一清二楚。 周沅也从果篮里拿起了一个苹果故意逗道：「阿瑜，你吃不吃苹果？」 陈若瑜的眼睛里明晃晃的堆着冰凌，冷声道：「不吃。」 周沅却丝毫没有被恫吓到，靠的离陈若瑜近了些，小声道：「我知道你在吃什么。」 周沅笑着，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 陈若瑜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兀自站到窗边，不再理人。 干净的窗玻璃倒映着病床周围的景象，陈若瑜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病床上的那个人。 她拿周沅有办法，却拿施然没有办法。 她的小狐狸真是迟钝的要命。 小八和徐孟恬跟施然聊起了今天公司里发生的趣事，聊到大熊为了走捷径再次卡在了狭窄通道的时候，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笑的花枝乱颤的，把护士站的护士都引了过来：「几位，病人需要静养，聊天说话的音量不要太高，探视的时间也请不要太长。」 护士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严肃，三人立刻的乖巧闭上了嘴巴。 周沅看了眼施然挂着的药水，道：「行了，咱们也看到施然没有事情了，就走吧，这还有小半瓶呢，你们也不要打扰她了。」 小八点点头，起身：「那好，我们走了，明天上班见。」 徐孟恬则将手里刚刚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施然，「施然姐姐，苹果给你。」 施然接过了苹果，跟三人挥了挥手，目送她们离开病房，看着送她们到门口的陈若瑜，感嘆道：「真难为她们了，还来医院看我，尤其是甜甜，还送了这么一个大果篮，真不错。」 陈若瑜面无表情的关上了病房的门，并没有回应施然的这句感嘆。 而施然也并没有察觉到陈若瑜的不对劲，端详着徐孟恬刚刚递给自己的苹果，有些苦恼：「就是这苹果也太大了，你吃吗？分你一半。」 陈若瑜则看着眼前的苹果，眼睛里闪过几分看不透的情绪。 她坐到施然床边，把苹果接了过来，隔着被子在她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姐姐不是想吃苹果吗，怎么吃不了还要分给别人？甜甜要是伤心了，姐姐难道不心疼吗？」 第六十章 「你是例外。」 施然听着陈若瑜这句话跟她本人反差很大的话, 身上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倒不是因为被语气里的味道给酸倒了，而是根本她想像不到陈若瑜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施然有些淡定，丝毫不显事大的嫌弃评价道：「一点都不茶。」 而后她微微坐起了身子, 像是要亲自示范一样, 单手勾住陈若瑜的脖子, 道：「姐姐，想要什么？」 施然的嗓音不说多么的妖，但那热气落下裹住了陈若瑜的耳朵, 她的心就酥了, 放在床边的手将床单揉出一道皱纹。 两个人挨得很近，陈若瑜垂眸就能看到施然的唇。 她忍不住探头过去轻啄了一下施然的唇，回道：「你。」 施然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句胡乱来的话，却得到了陈若瑜这样的回应。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比任何一次吻都来的令她觉得脸颊发烫，轻眨的眼睛泄露出一点诧异。那个「你」字轻轻地，却让人听着心尖颤动。 她也是被人想要拥有的人了。 施然勾了勾陈若瑜的脖颈, 狐狸似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陈若瑜讲道：「可我已经是姐姐的了。」 说完，她就吻了下去。 像是在寻回刚才被小八她们打断的那个吻。 门外走廊上传来护士小推车轮滚动的声音, 提醒着这两个人, 这里是应该清新寡慾的医院。 而陈若瑜此时正弯腰低头吻着她的小狐狸，手指穿过施然披散的长髮，无比真实的拥吻着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表达醋意的爱人。 . 施然的针打完已经是五点半了, 天色接近傍晚，春夏交接的天空迟迟的不肯落下暮色。 陈若瑜准备去停车场开车, 施然却站在住院部的门口看着医院对面的夜市，陆续到来的小摊亮起一颗颗白炽的灯球，吸引着周围路人的目光。 施然丝毫不避嫌的挽住了陈若瑜的手臂, 说的话比平日里的小情侣还要甜腻三分：「亲爱的，今天要不要跟我约会？」 日光泛着点黄昏的感觉，给施然原本寡淡素颜的脸上添了一层淡淡的橘调。 那双眼睛跟像是会下蛊似的，一眨一眨的，带着明晃晃的期待看着陈若瑜。 第126页 陈若瑜的视线停在施然的脸上，为她对自己的称唿，为她挽住自己胳膊的动作，心跳加速。 她怎么还会不同意，点了点头，跟着施然朝对面的夜市小街走过去。 这个时候夜市才刚刚开始，摆摊的比进来的人要多。 形形色色的美食摆在面前，施然东瞧瞧西望望，像个多情的皇帝，脸上洋溢着的都是对各色美食的喜爱：「我真的好久都没来这里逛夜市了。今天开年后都在忙工作，还要给金主爸爸画稿。你知道吗，从这条街出去，再过一小段路就是咱家了，特别方便。」 陈若瑜停顿了一下，问道：「因为要画稿所以才不经常来了吗？」 隔壁摊位发出了油煎饺子的滋啦声音，施然微微昂起了头，笑着讲道：「姐姐吃饺子蘸醋吗？」 施然这话里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陈若瑜瞥了挽着自己胳膊的小狐狸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懊恼刚才干什么表现的这么明显。 她应该直接把那个苹果丢进垃圾桶才对。 施然见陈若瑜不理自己，更亲密的挽了挽陈若瑜的胳膊，道：「如果姐姐介意的话，我不介意姐姐包养我哦，这样我就只有一个金主妈妈了。」 陈若瑜闻言停下了步子，瞧着施然，像是真的在打量一只金丝雀。 半晌，她才语调缓缓的对施然讲道：「我不介意。」 这个回答让施然有些出乎意料，她决定将角色扮演一演到底，笑着讲道：「姐姐心胸真宽广，一点都不像我女朋友，同事给了我一个苹果，她就醋的不得了。」 陈若瑜闻言，也顺着施然的话讲道：「你女朋友心眼真的很小。」 「有多小？」施然问道。 陈若瑜没掩饰，如实告知道：「很小很小。」 施然听着，对陈若瑜拱了下鼻子，表示她不是很相信。 吐槽的话刚刚到嘴边，施然的注意力就被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吸引过去：「呀，炸串！」 她带着陈若瑜走的快了些，来到摊位前问道：「老闆，快好了吗？」 老闆好像跟施然认识，语气熟稔的对她讲道：「好久都没见你来了，还以为你搬走了呢。小姑娘得先等一下，这边油热起来了就可以了，很快，你先挑。」 说着，老闆就给施然递去了一个盘子。 施然拿着盘子并没有着急挑选，而是对一旁的陈若瑜讲道：「你要不要去那边坐着等一下，这里待会油烟会很大。」 陈若瑜并不喜欢油烟味，不过能跟施然多待一会也就不是什么不可以忍受的事情。 只不过她在为施然着想，施然也在为她想，话音落下施然就去一边老闆支起的桌椅前特意给陈若瑜挑了一个干净的马扎，道：「来，坐着等我。待会请你吃人间美味。」 陈若瑜很好奇施然口中的人间美味，也愿意听她的话被她安排在这里等她。 一旁还在收拾摊位的老闆饶有兴趣的看着施然跟陈若瑜的互动，笑着调侃道：「小姑娘，没猜错的话，那这是你女朋友吧，原来这些天不来是忙着谈恋爱了？」 施然嘿嘿笑了一下。她想起了陈若瑜生日那天，她慌张的否认陈若瑜是她喜欢的人那件事。 周围的灯光斑驳了她的视线，让她有些感慨，可能是为了弥补那日的遗憾，这次她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啊，是我女朋友，好看吧。」 老闆闻言又朝坐在一旁的陈若瑜看去。 天色昏暗，周围嘈杂，她却干干净净的，简直不像是会来这里的人。 老闆点头：「好看，跟咱们这个地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而后他又补道：「小姑娘你也好看，你们两个真的是配的呦。」 施然听到老闆这么评价自己跟陈若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开心。 明明刚才跟陈若瑜约定的只不过是内测情侣，恋爱的甜蜜却丝毫没有减半。 施然心里开心，胃口也好，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小吃，又往盘子里加了一串小鸡腿。 天色有些暗了，周围的灯光就衬得那个站在光下的人愈发明显。 那草草扎起来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扫着纤长白皙的脖颈，看上去明艷又灿烂。 陈若瑜坐在一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两眼，回忆也随着周遭虚幻的灯光翻涌到了眼前。 她还记得高中时的施然也是这样，能说会道，跟一群人站在一起自己第一个看到的永远是她。 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施然过的并不顺遂开心，只觉得她拥有着自己无法触及的自由，跟离经叛道。 对于陈若瑜来说，当时放学的期待就是她能在路上寻到施然的背影，然后看着她去吃生煎，拿吃不掉的东西喂喂流浪猫，将校服一脱大摇大摆的走进网吧…… 她就像是被太阳吸引而被大海吞噬的伊卡洛斯。 那个时候是，现在依旧也是。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就在陈若瑜的思绪愈发深邃的时候，一个随性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陈若瑜看到施然此时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手里还拎着一大兜吃的，她明知故问的讲道：「买回来了。」 施然点点头，格外活泼的给陈若瑜展示她买回来的一大兜炸串，还有她手里已经被咬掉了一大口的淀粉肠：」这里的淀粉肠比任何商场超市里的烤肠都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第127页 施然说的时候眼睛都在为这跟毫无营养价值的淀粉肠发光。 陈若瑜看着那被施然咬了一口的淀粉肠，一点也不介意的探身咬了上去。 施然看着，眼睛弯了弯：「我还以为你有洁癖不会接受呢。」 陈若瑜细嚼慢咽着，淡淡的回道：「你是例外。」 施然笑颜愈甚：「那我面子大呀。」 而后她又看着陈若瑜，期待的问道：「好吃吗？」 好吃吗？ 的确是好吃，淀粉沾着酱料的味道咸甜咸甜的，粗糙却又让人觉得回味。 不过这还不够让陈若瑜在施然的注视下点头认可。 让她点头认可的还是因为这根淀粉肠的主人。 陈若瑜觉得，好吃的不是淀粉肠，而是被施然咬过的淀粉肠。 她喜欢被施然带领着，走入她的世界。 . 天逐渐黑了下来，逛着逛着，人也多了起来。 夜市是忙碌一天好不容易休息的社畜慰藉的天堂，这里又是高新区，加班结束的人都喜欢来这里。 小巷子显得有些挤了，陈若瑜不是很喜欢这种人挨着人的情况，步子也逐渐快了起来。 直到夜市出口的凉风吹拂过她的脸庞，陈若瑜才觉得缓过了点。她舒了口气，回头想跟施然说话，却发现这个人不见了。 她跟施然走散了。 陈若瑜的心里蓦的一紧，尽管她知道施然不会丢，可还是会慌张。 贴在耳边的手机有节奏的响着忙音，夜市人声嘈杂施然肯定是不会注意到电话响了的。 陈若瑜就这样站在夜市出口，眼前是灯光缭绕的人潮汹涌，背后河道涌来的风让她觉得孤单。 她好不容易才抓到手里的人，就这样被她弄丢了。 「陈若瑜！」 就在这个时候，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很大唿唤的声。 陈若瑜看到施然拎着许多好吃的从人群中突然出现了，脸上是只为了自己而笑得灿烂的脸。 她就像是山林里突然冲出来的小鹿，朝自己奔来。 自投罗网般的直直的就撞进了自己这个猎人的怀里。 许久以后，陈若瑜独自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才终于明白。 她不是猎人，施然也不只是狐狸。 第六十一章 「阿瑜……笑一笑。」…… 有时候跨越人海去拥抱你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格外有分量的拥抱, 还有就是因为冲劲太大，不小心扭到的脚。 施然这次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被陈若瑜扶着单脚蹦到了人行道, 小脸满是吃痛。 她只是看着陈若瑜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她孤独, 才想要冲过去抱着她的, 谁承想抱是抱住了，脚也顺带着扭到了。 「阿然好可怜。」施然觉得自己崴这一下不轻，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 陈若瑜一只手扶着施然, 兀自蹲在了施然跟前。 施然明白陈若瑜这个动作的意义，有些受宠若惊：「你要背我啊？」 「不可以吗？」陈若瑜说着就将施然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背上。 施然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动心。 她以前脚扭到了只能是蹦着回家，还要接受小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的训斥。 施然就这样小心翼翼的靠在了陈若瑜的背上，一双手从前环着她的脖颈，那满手腕的炸串小吃全都晃在陈若瑜的视线下方。 夜风徐徐的吹拂过河边, 随着双脚腾空的感觉来临，吹得施然衣摆浮动。 陈若瑜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实际上还蛮有力量的, 纤细的小臂稳稳的托着施然的腿, 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施然看着陈若瑜走的方向有些意外：「你不去医院开车吗？」 「不远，一会就到家了。」陈若则瑜答道。 她一点都不想将施然放下。 她的小狐狸正趴在她的背上，被医院消毒水沖淡的小玫瑰香气随着她们肌肤相贴变得清晰。 黑夜让整座城市都披上了一层隐秘的色彩, 陈若瑜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在车流穿行的马路上背着施然，让她觉得此刻分外的幸福。 走了有一小段, 施然依旧没有觉得陈若瑜的步子有任何吃力放缓，她趴在陈若瑜的背上，小声问道：「会不会觉得我很沉？」 却不想得到了陈若瑜分外诚实的回道：「嗯。」 施然心里的暖暖瞬间被这一个音节击碎了, 她不满的揉了一把陈若瑜的肩头，嗔道：「直女。」 陈若瑜却藉机又将施然往身上背了背，专注的看着前方道路的眼睛揉着施然看不见的温柔：「正是因为能感觉到你的重量，我才有拥有你的真实感。」 两句话，一抑一扬。 陈若瑜的话就像是拂面而来的春风，带这些温和的凉意擦过施然的脸，让她的脸一阵发烫。 背着自己的人还在往前走，施然将头轻轻的枕在了陈若瑜的肩膀上，故作傲娇的讲道：「你们冰块就是好，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都这么撩人。」 陈若瑜却道：「我只对你。」 砰！砰！砰！ 施然的心跳勐地着她的心口，像是江岸边骤然升起的烟花，照的她整个世界都绚烂起来。 被陈若瑜架着的腿随着她的步子小幅的荡来荡去，施然感受着陈若瑜的掌心与后背传递给自己的温度，对于她跟陈若瑜内测恋爱的这事情，终于有了真切的感受。 第128页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从夜市蜿蜒出来的河道逐渐变宽，宽阔的河面倒映着城市两岸的夜景，明亮的灯光落进河中，波光粼粼的像是星光涌动的银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在陈若瑜背上的关系，施然觉得今晚的风格外的温柔。 水面的景色逐渐铺满了施然的视线，她轻轻的拍了拍陈若瑜的肩膀道：「放我下来吧，歇一歇，看看风景。」 陈若瑜没有拒绝，说了一声「好」便将施然放了下来。 夜晚的车流比白日里还要快速，像是下班归家的人的急切。 河面上有风吹过掀起一层层涟漪，这个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桥边，像是忙碌世界的叛逆者。 与世界不同会带来什么样的感受？ 孤独，但也自由惬意。 施然咬着手里的烤面筋，余光里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陈若瑜，不知怎么的，在心里将「孤独」二字抹去了。 如果是两个人，那就只剩下了自由与惬意。 路边的灯光随着树影的摇晃将夜景打上一层虚影，施然瞧着河岸的风景，突然的就喊了陈若瑜一声：「陈若瑜。」 「怎么了？」陈若瑜微微转头，看向施然。 「我想听你讲你这些年在国外的事情。」施然讲道。 很突然的，就对这个人的过去产生了好奇与嚮往。 施然想要了解陈若瑜，想要知道，在她并不参与的那七年里，陈若瑜经歷了什么样的事情。 「好。」陈若瑜答应了，又问道：「想从哪里开始听。」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选择出国。」施然道。 陈若瑜略想了一下，道：「因为想摆脱我的家庭。」 「因为宋怡？」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若瑜摇头：「也不全是。」 她望着这个被黑夜衬托的愈发纸醉金迷的城市，道：「对于工笔画，我谈不上热爱到能够为之奉献一生，所以就想出去看看。」 想看看如果她冲出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就可以更接近施然的那个世界。 施然点点头，又问道：「我之前听周沅姐说，你刚出国的时候都是在勤工俭学，在国外勤工俭学累吗？」 「还好。」陈若瑜道，过去的事情随之回溯进了她的脑海，「我的房东是一个很喜欢中国工笔画的女士，我定期会给她画画，除去租房的房费，还可以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所以并没有很累。再之后，我就在学校的创业交流会上遇到了徐总，就顺利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跟我似的每天累成狗呢。」施然说着就咬了一口章鱼小丸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若瑜听到施然这句话转头问道：「你也勤工俭学？」 施然点头，举着手里的叉子摇头晃脑的讲道：「艺术就是烧钱！」 「你知道吗，那个男人本来就不肯我学这个，说『施然，你要是一意孤行，我也不会付你一分钱的！』。我当时就想，你谁啊，从小到大你就没怎么养过我，我凭什么听你的。然后就跟你似的，违背父命，也开始勤工俭学。整个四年都是我自己打工弄钱，我大三就到yt做实习生了。」 施然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跟小八阿九她们初见的场景，又道：「其实倒是也不是多苦了，毕竟都过来了。而且后来sarah的名气也起来了，约稿的甲方就多了起来，尤其是我那个金主爸爸。」 说道这里施然的眼睛里就露出了笑意，格外兴奋的对陈若瑜讲道：「哎对了，你知道吗，我那个金主爸爸她也叫伊卡洛斯。你说咱这是什么缘分啊。」 陈若瑜听着施然的这一番话，心疼之余还有些欣慰。 心疼是因为觉得施然这七年过的并不是容易，欣慰则是因为伊卡洛斯这个名字。 她曾以为sarah是她在异国他乡不敢袒露身份的寄託，却不想伊卡洛斯也曾拯救过太阳。 原来在她并不在施然身边的这些年，扮演着的是这样一个很有分量的角色。 陈若瑜很高兴。 能够帮到她，简直太好了。 而施然看着陈若瑜许久都没有回应自己，以为自己提到金主爸爸她又醋了，便故意将刚刚在摊位上买的煎饺打开，淋上醋夹了起来：「吃饺子吗？」 陈若瑜没有看到施然的刚才动作，只看着她夹着饺子亲自送到自己嘴边，便顺从着张开了嘴。煎饺的皮是带这些鲜肉甜香味的，可是当陈若瑜咀嚼的时候酸味变随着肉汁落在了她的味蕾，浓重的醋味让她忍住皱起了眉头，向来清冷的表情也崩坏了一小块。 「哈哈哈哈，上当了吧。」施然看着陈若瑜的这个反应，有一种恶劣的心满意足的感觉。明明是做了亏心事，却还是不怕陈若瑜生气的笑了起来。 而事实上，陈若瑜也没有生气。 她从酸味中缓了过来，也不过只是无奈的看了施然一眼。 看着她因为恶劣的得意笑的花枝乱颤，看着她眯起的眼睛里写满了开心，病气全无。 算了。 自己还跟她计较什么呢，能看到她对自己笑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笑了有一会儿，施然便自觉的停了下来。 她沾了沾醋也吃了一个煎饺，对陈若瑜认真的讲道：「陈若瑜，我们两个在一起是公平的，我可以吃醋，你也可以吃醋，我可以不高兴，你也可以。而且你更可以把所有的情绪想法都对我表露出来。」 第129页 说着她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心胸宽大，能包容你一切的情绪！」 背后的车水马龙将光打散，施然成了陈若瑜视线唯一的焦点。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自己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背负承担一切，旁人也都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帮助。可只是施然，只有她给了自己丢盔卸甲的权利。 像是有温暖的川流汇入了她的冰河，融化了她方正的稜角，陈若瑜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情绪。 她就这样看着施然，学着她的样子，不正经的盯着她那胸脯四两，点头道：「的确。」 施然顺着陈若瑜的视线，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人口气里的意思，有些恼羞成怒：「陈若瑜！」 只是她的怒来得快，消得也快。手还没抬起来，就被陈若瑜一把揽到了怀里。 她们两个个头相当，站的稍微靠近了些便是耳边厮磨。 夜风也被突然拉进的距离暖化了，陈若瑜凑在施然的耳边，认真的答道：「我会的。」 施然没有想过有一天一个人的声音可以这样温暖，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夏天。 她就这样被陈若瑜揽在怀里，听着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平復下来，轻声询问道：「你会不会埋怨陈家带给你的过去？」 陈若瑜舒了一口气，热气擦过施然的耳廓写这些豁然，「我很感谢过去的所有经歷。如果没有利用这些从陈家带来的东西，我想我在国外一开始的生活并不会这样顺遂。」 也不会有机会能以全新的身份重新遇见你。 ——陈若瑜在心里头头补道。 施然觉得陈若瑜这句话简直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认可的讲道：「所以人还是得活得通透一些，必要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有骨气。」 陈若瑜点头，跟施然一同看向了一侧的河岸的景色。 从夜市出来狭小的河流穿过城市汇成了江流，游轮渡船亮着金黄色的灯飘摇前行，搅乱了远处倒映着的灯火辉煌。 瞧着瞧着，陈若瑜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唿唤。 「陈若瑜，笑一笑。」 施然拿着手机拍摄着远处的江景，平稳的镜头说话间就转到了她跟陈若瑜这面。 屏幕框下两人背后的璀璨的夜景，也将镜头中央的两个人的面庞映衬的清晰。 陈若瑜就这样看着施然将脸侧的碎发晃下，自然而然的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人的语气难得一见的温柔，扬着嘴角弯着眼睛，道：「阿瑜，给个面子，笑一笑。」 第六十二章 （二更）「你要是早这么笑…… 江景摇摇, 从两岸吹拂而过的风将恋人的长髮纠葛在一起。 陈若瑜对着施然举起来的手机镜头，笑了。 小小的一抹弧度，就将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冲散, 像是春日里温和的风, 美得让施然失神。 施然看得有些呆, 嘴角扬着笑的评价道：「这就对了嘛，阿瑜。」 「你要是早这么笑，我可能早就动心了。」 陈若瑜听着施然这话, 追问道：「那现在呢？」 其实这个问题施然也不知道答案。 她想她可以对今天的陈若瑜有一点点动心, 动心她背着自己从桥的那一头走到这一头，动心在这个黑夜里她发现世界上还有一个跟自己同样的人。 匣子被扣开了锁，摇摇晃晃的想要被打开。 这人却依旧傲娇，抬手拍了下陈若瑜的手掌，道：「现在，有待商榷。」 着急回家的车流逐渐少起来, 进入夜晚的城市热闹的灯火霓虹，却又安静的只剩下了风声。 施然扭到的脚情况好了不少，就这样挽着陈若瑜的手臂跟她一起慢悠悠的走着回到了家, 路灯映着两道斜斜的两个影子, 忽明忽暗的，好像她们能一直这样走很久。 尽管施然烧已经退了，但好歹还算是半个病人, 回到家把药吃下去，困劲儿也就上来了, 躺到被窝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陈若瑜轻手轻脚的收拾着，从洗手间出来看着施然合上眼睛安稳的睡颜。 床头暖黄的灯光落在施然的脸上，小狐狸褪去了平日里的乖张与不羁, 就这样蜷在柔软的被褥之下，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人想要一口吃掉。 怎么自己一提出，她就同意了呢？ 简直就跟梦里一样。 她还记得她听到施宇说施然跟宋怡在一起的那天做的那个坠入深渊的噩梦，还记得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捧着那张二手情书反覆阅读，多希望里面的这个「你」指的是自己。 那时候的施然不是她的太阳，却真真切切的照亮过她的世界。 如今，她终于重新找回了她的太阳。 「女朋友。」 陈若瑜小心翼翼的撩开挡在施然脸侧的碎发，漆黑的瞳子里装的全是沉甸甸的爱意。 她像个终于得到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捧着她的挚爱，一刻也不想跟她分开，哪怕是眨眼的瞬间。 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施然轻轻的唿吸声，窗外的圆月悄无声音的见证着这一室的深情。 直到眼睛上下打架，直到思绪开始涣散，奔波忙碌了一天的陈若瑜这才撑不下去的睡了过去。 . 翌日，阳光晴好。 太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将阳光铺满了施然的这间小小的loft公寓，这人昨晚一夜好梦，直到她感觉到阳光有些灼眼了，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130页 施然对今天的天气有些疑惑，怎么还不到夏天大清早的阳光就在这么灿烂了？ 带着疑问施然打开了自己闹钟还有响的手机，下一秒眼睛就不自觉的瞪大了。 ——她这一觉居然睡到了上午十点！ 施然看着自己手机通知栏的睡眠报告，确定自己的闹钟已经响过了。 可是为什么她自己却没一丝一毫听见这闹钟声音的记忆呢？ 施然坐在床上，很快就想到了那个昨晚同自己合被而眠人——是陈若瑜关了自己的闹钟。 施然想责难陈若瑜，可是情绪刚上来就被一阵不明显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 她踩着拖鞋下楼朝厨房看去，就看到厨房里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在来回忙碌，带着水渍的菜板上放着青菜叶子，棕褐色的小砂锅正被下方慢吞吞的文火慢炖着。 施然想要发难的想法瞬间就随着腾腾的热气消散在了这春日的暖阳中。 胡乱生气是会没有老婆的。 这时，陈若瑜像是察觉到了楼上的人睡醒了，平静的转过身来，语气自然而温和：「醒了？」 施然偷看被抓包，对陈若瑜「嗯」了一声，看着她再次围上自家围裙的样子乖乖的点了点头。 自己在心里吐槽：为什么每次早上偷看在厨房做饭的陈若瑜，自己都会是以脑袋从扶手缝隙钻出来这个动作，有些不雅观。 食物的香气勾的施然格外的好奇，空荡荡的肚子也发出了馋的声音。 她跟陈若瑜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将脑袋从扶手缝隙收了回去，步伐轻盈且快速的走到了厨房，在陈若瑜的背后探过了一颗小脑袋：「做的什么？」 「跟言姨学了一道补气血的汤，已经好了。」陈若瑜说着就关掉了火，取了一对隔热手套捏着砂锅的两个小耳朵朝一旁的岛台餐桌走去。 施然闻言，有些诧异：「你自己做的？」 陈若瑜点点头，在施然的注视下打开了砂锅盖子。 铺面而来的热气裹着肉的香气朝施然涌来，莲藕跟玉米清新鲜味也随之出现。 青菜的叶子吸饱了汤汁，软绵绵的覆在排骨上，卖相特别好。 施然不吝惜辞藻的夸道：「没想到陈总监的手艺可以啊，真是便宜我了。」 陈若瑜听着唇角微微勾起，却又很快按了下去，嗓音平淡的讲道：「这是言姨的独家秘方。」 施然听着这个姓耳熟，不免猜测道：「言姨就是言宁的妈妈吧。」 陈若瑜点点头，「对。」 施然接过了陈若瑜舀好的汤碗，径直略过一旁的醋瓶，拿了黑胡椒瓶：「怪不得你们俩关系好，两小无猜，青梅青梅。」 「我跟言宁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言宁是直的，我也不喜欢她这个类型。」陈若瑜解释着，将被施然刚才略过的醋瓶推给了施然。 施然瞧了一眼面前的醋瓶，傲娇的撅了下嘴，道：「大早上的，我才不吃醋呢。」 话音落下她就察觉到不对来了，现在早就不是早上了。 方才被按下去的责难被施然又拿了过来，审问道：「是不是你把我的闹钟关了？」 陈若瑜「嗯」了一声，接着就将她跟施然面前的醋放回了原来。 今天她醒的比施然早，想着施然感冒才刚刚好，就赶在她闹钟响的前一秒，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了闹钟。 施然蹙眉，声音里还有些社畜的委屈：「那我是不是已经请了两天假了，两天没有工资。」 陈若瑜不然：「不会。」 施然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是工作室老大这一事实，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她就这样托着下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陈若瑜，故意问道：「那陈总监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陈若瑜抬起几分对上施然眼睛里的狡黠，坦然点头：「算是。」 这样的直白回答让施然得到了很大的满足，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张扬。 只是这份张扬没有维持多久，她就注意到了陈若瑜左手手指上包着的那个创可贴。 施然蹙眉：「你手怎么了？」 她还记得昨晚陈若瑜背着自己的的时候，手指还是完好无损的。 「不小心。」陈若瑜回答道，说着就要将手收到桌下。 施然却预判了她的动作，先一步伸过了手去，口气有些严肃：「我看看。」 创可贴将陈若瑜的手指包裹的很好，只是在伤口处还渗这点血印，鲜红的颜色被浅棕色的创可贴分食，看起来有些暗沉。 施然看着，眉间的小丘蹙得更深了，「切藕的时候弄得？」 「有些生疏，下次不会了。」陈若瑜在迴避，却也相当于承认了。 施然听着心里是暖的，鼻头却有些酸。 她就这样掩饰着自己的心疼，故意问道：「不疼了？下次还要亲手给我做饭呀。」 陈若瑜点点头，对施然「嗯」了一声。 那声音淡淡的，平静的好像只是一次工作上的案子没有做好一样，施然却再也不能能掩饰住她的心疼。 不要说陈若瑜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就是她愿意去沾，怕是也让人捨不得。 可这样一个金玉里养大的人，却真的给自己做了一顿饭，饭很好吃，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四平八稳，可是她的手却也被刀划破了。 第131页 施然觉得这件好像比从她的手指上划一个口子还令她感到疼痛，她的就这样拇指轻轻摩挲着陈若瑜缠着创可贴的手，而后在陈若瑜的注视下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吻了她的伤口。 施然的吻隔着创可贴，不疼却温热潮湿的让人觉得痒痒的。 陈若瑜就这样看着施然在自己面前垂下的眸子，心跳失衡。 . 温度上下横跳的四月远去，五月携着暖阳来到了s市。 这天施然终于得到了陈若瑜的赦令，如愿穿上了当初让她感冒的那身衣服。 「我听说昨天孙连又拉来了一笔投资，听说还是澄海的投资。」 「这样的话吴总那边岂不是又有优势了？」 「哎呀真是要急死我了，小沈总呢？现在公司这个情况，她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肯定的，就算她不想回来，老徐总也肯定会让她回来的。总不能看着吴总一头独大，把老徐总赶出去，将公司据为己有吧。」 「那老大呢？我听危机那边的人说，吴总也有想法拉拢老大。」 「切，老大怎么会理他，咱们final肯定是小沈总这边的啊，咱们跟小沈总可是实打实的革命友谊好不好。」 …… 这边，施然还镜子前在关心她今天的口红有没有涂出来，那边工作室的同事就在讨论最近公司发生的大事。 虽然说进入五月温度是正常了，可是公司却不正常了。 yt在海外的市场拓展十分顺利，国内公司的派系争斗便也随之开始了。孙连投靠的是吴总，而陈若瑜则是站在老徐总这边。 施然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虽然她对老徐总不是那么了解，但是觉得陈若瑜必胜。 她们家阿瑜怎么会输？ 这么想着，施然就没有参与那边的讨论，拿着她的化妆包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电梯间里也走出了一行人，陈若瑜、周沅、徐孟恬，还有一个站在陈若瑜旁边施然并不认识的人。 「公司楼下的这家咖啡还真的不错，跟咱们那次在泰晤士河那家咖啡店喝的有些像，是不是阿瑜？」 这个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还带着些从骨子里透出的清高感。 而且也喊陈若瑜「阿瑜」。 施然站在原地，有些不想上前去跟自己熟悉的这几个人打招唿。 可是徐孟恬还是眼尖的注意到了施然。 她主动走过去挽住了施然的胳膊，语气格外亲昵热情的给她介绍道：「施然姐姐，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的姐姐，沈烟。」 第六十三章 被一个滚烫的吻堵住了唇…… 施然很少有个人这样亲密的接触, 看着徐孟恬这样凑过来，她跟陈若瑜的眼睛里都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只是两个人的眼神交流没有开始，就被沈烟打断了。 她将手里的咖啡换了一只手拿, 优雅又礼貌的朝施然探了过来：「你好, 你就是施然吧, 我听甜甜说过你很多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沈烟对陈若瑜的称唿，施然感觉得到面前这个人朝自己散发出来的气场并不是那么的友好，便收起了素日里跟其他人相处时的放肆, 只礼貌的同她握手回礼道：「你好, 小沈总，久闻大名。」 两只手相握在一起的瞬间，沈烟便对施然笑了笑。 她的确是从徐孟恬那里听过施然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她很早之前就从陈若瑜那里窥到了。 小沈总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工作室里，说话间的功夫，策划、美术、程序几个组便都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是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热闹样子。 「小沈总回来啦！」 「在国外还好吗？有没有给我们带礼物。」 「怎么没有听到消息，这么突然就回来了。」 …… 面对着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问题，沈烟应对如流：「因为想你们了, 那边的事情刚结束我就买机票飞回来了。礼物也有, 特产也有，待会我让小林给你们拿上来。」 「小沈总万岁！」 众人欢唿着，一个小姑娘却意有所指的问道：「小沈总, 难道你是因为想我们吗？」 话音落下，有不少人都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陈若瑜, 就连施然也跟着看向了陈若瑜。 只是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的，唯独一双眼睛不着痕迹的看着站在一旁的施然，那漆黑的眼瞳分外平静, 就好像在对她说：没有的事。 围观的人想接着挪揄起闹，可陈若瑜那清冷不缀一丝感情的面庞却让人不敢冒犯。 还是沈烟解了这个尴尬，轻敲了一下那个小姑娘的额头，道：「就你话多。」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您嘛。」那人又道，「您说您这次回来这么突然，住哪里呀？」 「房子的事情还没有弄好，当然是先住酒店，不过不用担心这次我回来就不会走了，跟你们奋战到底。」沈烟答着，周沅看着这些人肯定是对沈烟好奇的要命，主动驱散道：「好了好了，这些事情等到聚餐的时候再聊吧，阿烟走吧，徐总还等呢。」 「嗯。」沈烟点点头，对众人摆了摆手，「先走了。」 话音落下，沈烟就在十几双好奇的目光下，跟着陈若瑜还有周沅朝会议室走去了。 人来的快去得也快，最后只剩下施然还站在原地注视着沈烟离开的背影。 第132页 这个人看上去没有多少架子，却浑身都散发着让人不敢太过造次的气场，看似温柔实则内里坚毅，不愧是开拓了海外市场载誉归来的人。 施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看着沈烟跟陈若瑜并排在一起的画面，心里说不上来的堵。 沈烟离开不久，她提过的那位小林就带着几个助手来到了final。 她就真的如她说的那样，给每个组每个人都准备了礼品。 大熊又一次自告奋勇去领原画组的东西，他费力的抱着一个大箱子站到原画组前边的长会议桌前，让大家排队来领。 小八不知道去哪里了，施然便替她也领了一份。 只是东西就要发到她手里，大熊手却顿了一下，一双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施然。 施然原本心情就不是很好，被大熊这样盯着很是不舒服，冷冷的问道：「怎么？」 大熊「嘶」了一声，思考着讲道：「我觉得阿然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施然不解，拿过大熊扣在手里的东西，问道：「眼熟什么？」 勐的一下，大熊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周围的人招唿了一下，道：「你们看，阿然像不像咱们小沈总？！」 不知道是因为「谁像谁」这个问题有吸引力，还是「小沈总」三个字有吸引力，大熊这一句话出来，施然的周围立刻围上了许多新奇的目光。 好几双眼睛绕着施然看，像是要把她解剖了似的，纷纷表示道：「有一点像哎！」 徐孟恬还不够资格参与那种会议，送完沈烟就回来了，老远听到这些人在说什么像什么，忙好奇的凑上去：「什么什么？」 大熊：「你看阿然像不像你姐？」 徐孟恬顿时整双眼睛都亮了，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跟大家分享道：「对吧！不止是我一个人觉得像吧！」 而后她就打开了自己手机里沈烟的照片，放到了施然脸侧，道：「眼睛，是眼睛！施然姐姐跟我姐都是一样的吊梢眼，都一样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附和，「对啊，对啊。」 施然听着本就憋闷的心里更加郁闷了。 她对着大傢伙笑了一下，说了一声「是吗」，便拿着东西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 她也不是在生这些人的气，也的确在生这些人的气。 过去沈烟没有回来的时候，大家其乐融融的，谁都没有提过「像」这个字。 现在沈烟来了，她倒是成了像她的那一个了。 的确也是。 论先来后到，她的确是来晚了的那个。 施然踩在干净的瓷砖地板上往工位处走着，美术组的灯光晃得地上的瓷砖都在反射着光。 她想得明白通透，却依旧无法舒缓心中不痛快。 不知怎么的，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沈烟来了，这个原本她已经习惯了的环境氛围就开始悄无声息变化了。 而她不喜欢这样突然的变化。 回到工位上，小八也回来了。 施然的口气有点酸，将沈烟送的礼盒放到了小八的桌边，道：「这是沈烟给你的，国外货。」 小八却并没有为此兴奋，而是没精打采的将礼品拨到了面前：「谢谢。」 施然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也能察觉到小八的不正常。 她将自己的事情一推，划着名椅子凑到了小八身边：「怎么了？」 小八抑郁：「我跟我们家小沅好像闹了些矛盾。」 施然蹙眉：「什么叫好像，闹了不就是闹了吗？怎么还能好像闹了？」 小八直了直身子，跟施然解释道：「就是我觉得周沅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她总是对我温温柔柔的，好像什么事情都能替我扛下来，可是我也想替她扛一些啊。」 施然听着忍不住眯了眯眼：「你确定你这不是在变相秀恩爱？」 「不是的。」小八否定道，语气里有些着急，又满是提不起劲来的困惑，「就是我不想只是一个被她看得透彻，而我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的人。我承认我喜欢她，可是我却发现她有很多事情我都不了解。我甚至连她家里还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妹妹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施然沉默了。 她好像听到了一声共鸣，关于小八这一段话。 只是小八见施然这么就没有回自己，错意为她没明白自己的想法，耷拉着眼看向她：「阿然，你是不是听不懂啊，你向来都是保护人的那一方吧。」 施然却出乎小八意料的摇了摇头。 她想她也是。 她以为她是独占陈若瑜的，是知道她的所有，同她有着共同秘密的人。 却没想过，其实很多地方她并不了解陈若瑜，她还是有着很多自己并不知晓的秘密，就像是今天突然出现的沈烟，熟悉的同事嘴里眼神中对她们的打趣。 那是她们的朋友，是她们在国外的制作团队。 远处又传来了大熊他们聊天的声音，施然知道自己现在想要加入进去还是可以进去的，大家都很好。 只不过那倒映在瓷砖上的光影，就像一道突然出现的银河鸿沟。 让施然感觉她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 陈若瑜今天很忙，中午饭也没有碰上。 两个人下班依旧是在地下停车场的d区见面，所幸陈若瑜并没有忙到今晚没办法跟施然一同回家，不然施然可能真的要拿钥匙在陈若瑜的迈巴赫上画一只大狐狸了。 第133页 两个人进了电梯，电梯一路畅通无阻的上到施然家所在的楼层，没有人说话。 陈若瑜走在前面，施然跟在她后面，灯光的明亮同走廊的幽寂交织在一起，汇聚在她视线中唯一的那个人身上。 衬衫的领子一丝不苟的贴着她的脖颈，金属扣子严丝合缝的锁住了脖颈以下的肌肤。 陈若瑜熟练的拿出钥匙开门，垂下的睫毛勾出她清冷的气场，有些念头就这样悄然发生。 房间没有开灯，四处都静悄悄的。 陈若瑜习惯进门先开灯，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 门「咔哒」一声从外面关上，轻薄的衣料抵在实木的门上，凉意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袭来。 可是陈若瑜的面前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温热，乃至炽热。 她们挨得很近，施然将陈若瑜抵在门上，鼻尖的热气交错着，微微一动就能碰在一起。 窗外有整座城市的灯火投进来，微弱的点亮了施然的眼瞳，在陈若瑜看来却无济于事。 她的眼睛是漆黑的，像是这晚的夜，窥不到一丝情绪。 陈若瑜刚才一路就察觉到了施然的不对劲儿，刚要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滚烫的吻堵住了唇。 施然就这样吻着陈若瑜，剥夺着她的唿吸，不知疲惫的描摹着她的唇瓣。 温柔被暴戾不安压了下去，凌乱的吻像是春日里的暴雨，凌虐着脆弱的花朵。 陈若瑜被折腾的大口喘着粗气，勉强的同她分开，气息不稳的提醒道：「施然……进去……」 没有生气，只是在讨饶。 施然原本应该顺着陈若瑜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这句话更想要把她就按在这里办了。 「嗡嗡嗡……」 这时陈若瑜贴着门的口袋传来了震动，她的电话响了。 施然注视着陈若瑜挣扎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她手机，就看到有两个字在上面跳动。 沈烟。 第六十四章 「阿瑜，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手机震动的声音格外明显。 幽寂的光从屏幕中自下而上打在陈若瑜的脸上，她还在盯着沈烟这两个字看，施然就替她按了绿色的接听键。 四目相对, 施然就这样近距离的注视着陈若瑜, 手依旧揽着她的腰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陈若瑜有些摸不清施然的意图, 沈烟的声音却忽强忽弱的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阿瑜？阿瑜你在听吗？」 施然闻声将手机放到了陈若瑜的耳边，跟她做了一个口型：「接啊。」 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含着些浅薄的笑意，像是在底下藏了什么坏心思。 陈若瑜没有任何办法, 她已经完全被动的掉进了施然的陷阱里, 清了清嗓子这才语气平静的回道：「不好意思，是刚才说什么。」 「我说，沅姐说，你不来参加我的的回国party了。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我才刚回来你就放我鸽子。」沈烟有些不满。 「抱歉，有些……」陈若瑜向沈烟道歉, 话没有说完她的脖颈就迎上了一片湿漉漉的感觉。 施然俯身弯腰，在陈若瑜接电话的时候继续着她刚才被沈烟的电话打断的事情。 占有欲来的可怕又迅速，施然没有细想缘由的空隙, 舌尖就这样轻轻扫过脖颈处的肌肤, 轻扫咬啮，留下一道道泛着晶亮的水渍，跟殷红。 电流袭击着陈若瑜的身体, 她强撑着将被打断的话继续：「有些事，去不了。」 沈烟并没有听出陈若瑜声音上的不对劲, 又道：「还想叫你结束后让你跟沅姐陪我去看看房子呢，怎么突然就不来了，阿瑜。」 房间里没有别的声音, 沈烟的话施然听的一清二楚。 那双漆黑的眼瞳上挑着注视着陈若瑜，丝毫没有接收陈若瑜发来的求饶的信号，依旧恶劣的轻吻着她的脖颈。 这种随时可能会暴露的放肆无意放大了陈若瑜的神经，她跟沈烟交谈着，每一句话听得都不认真，心猿意马的感受着那柔软的舌尖四处游走的真实触感。 她想要不是有施然托着她的腰，她现在早就已经顺着背后靠着的门，坐在地上了。 「阿瑜？」沈烟见陈若瑜又没有了声音，便又唤了她一声。 无奈，陈若瑜只好回了回神，硬着头皮回答道：「你的房子已经好了？」 「还没有呢。」沈烟道，「这不是阿瑜你品味好，想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又是一声「阿瑜」，又是一种格外熟悉的口吻。 施然心里不爽，怨气化作了咬在陈若瑜脖颈的一处齿痕。 「嗯……」陈若瑜的回应再次被迫中断。 沈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陈若瑜的这句回答中听到了点勾人的语气，她怔了一下，问道：「阿瑜，你现在跟谁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让施然停下了动作。 她也很感兴趣，陈若瑜会怎么回答沈烟。 而陈若瑜这才却意外的坦然，回答道：「跟我女朋友。」 沈烟傻了，她没想到陈若瑜会这么直接，也没想到陈若瑜会这么迅速，不愿相信的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施然？」 施然听道沈烟这个反应没来由的觉得满足。 那被蹭掉几分颜色的红唇微微勾起，盈着一丝肉感的脸枕在了陈若瑜的颈窝，她不等陈若瑜回答，便主动对着手机听筒回道：「是我。」 第134页 尽管只听过施然的声音一次，沈烟却也是记住了这个身影。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强颜欢笑道：「原来你们在一起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阿瑜，有机会我单独请你吃饭。」 是请你，而不是请你们。 沈烟这番话里的意思施然再清楚不过了，「情敌」两个字被她放大加粗的标在了沈烟的名字上方。 对话到了这里，陈若瑜也没有在跟沈烟在聊下去的必要了，说了句「再见」便挂掉了电话。 施然看着陈若瑜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里，握着她手腕的手揉了又揉，酸道：「阿瑜可真忙，这头跟我在一块儿，转头还要跟人家单独约饭。」 「我不会去的。」陈若瑜语气平静的回答道。 施然是愿意相信陈若瑜给自己的话，可心里还是不爽，微凉的手指探进面前人那轻薄的布料下，又道：「不会去，这么快就把咱俩的秘密说给小沈总了，还说不会去？这事儿我连小八都没有告诉呢。」 陈若瑜则微垂着眸子看着施然，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 被人看破了心思，施然脸上的笑却更甚了。 她就喜欢这样堂而皇之，就喜欢陈若瑜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会顺着自己的想要去做什么。 就好像她明明高高在上，可她身上的那条能够操纵她的线，却垂下来被自己握在手里。 只被自己握在手里。 「是啊。」施然回答着，俯身便又吻在陈若瑜的脖颈上。 她想她恨不得现在在陈若瑜的身上都留下只属于她的印记，让沈烟不敢碰她一分一毫，连思想上的念头都不想让她有。 从玄关到二楼的卧室，衣服散落了一地，刚刚晒过的被子也软蓬蓬的被揉乱在地上。 施然还记得沈烟今天一共喊了陈若瑜不下八次「阿瑜」，便也箍着她，在她耳边幼稚又偏执的一遍遍的喊她「阿瑜」。 「阿瑜，难道不喜欢吗？」 「阿瑜，舒不舒服啊……」 「过来一点，阿瑜。」 「阿瑜……」 这天晚上陈若瑜的耳边都是「阿瑜」两个字，被手臂挡住的脸颊瀰漫着的全是红色，而施然做的也格外过劲儿。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充满戒备的危机感，明明她此刻正真实的拥有着陈若瑜，却有一种踩在棉花里不踏实的感觉。 月光透过没有窗帘掩盖的玻璃，将今夜的安逸洒入室内。 陈若瑜侧卧着搂着施然，而她理所应当的睡在她的怀里，许愿今晚能一夜好梦。 . 两个人昨晚折腾的有点晚，第二天还是闹钟把她俩喊醒的。 收拾好东西，整理好衣物，施然锁门的功夫就看到陈若瑜站在了隔壁邻居家的门前。 施然疑惑，看着隔壁房子好像贴着什么纸，便也走了过去。 只见那门上白纸黑色字的写着「出租」二字，陈若瑜抄着口袋驻足细读，看起来看得十分仔细的样子。 施然兀的想起了昨晚沈烟跟陈若瑜提过的房子事情，本来就垂着的眸子又增添了一份阴鸷。 她感觉到自己心里在别扭，故意的问道：「怎么，要让你的小情人跟正宫夫人住在一起吗？」 临了施然还愤愤的添了一句：「渣女。」 陈若瑜不语，转头过去看着施然。 那清冷的视线带着一种审视的感觉，好想要把施然看穿了似的。 半晌，这人才缓缓开口：「我没有情人。」 没有代入施然口中暗指的沈烟，好像也顺便从侧面承认了她有正宫。 施然心上的别扭就这样被陈若瑜的一句话缓解了些，只是她依旧介意陈若瑜看出租告示这件事，又追问道：「那你看这东西干什么？」 「考察一下这幢公寓的市价。」陈若瑜一本正经的答道。 「我买的公寓可是精挑细选的好不好，市价绝对超值。」施然说着电梯就到了她们俩所在的楼层，两人一边往里走，她一边继续讲道：「对面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购物商场，北边还有高档写字楼，楼下公交车，几百米就是地铁站，绝对是结婚常住首选。」 说罢，施然就抬头带着一种骄傲的感觉看向了陈若瑜。 却不想这个平日里跟自己会保持一点点距离的人，这次居然就这样挨着自己站在了一处。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这句话最后半句听起来像是在暗示什么，在施然的视线里，是陈若瑜说不来到底上有多暧昧深沉的眸子。 像是触碰到了爱意。 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咚一下咚一下的被小幅敲击着，细密的鼓点好像在她的心口一下一下的写着「心动」两个字。 电梯的楼层字数在缓慢变小，初始的失重感也趋于平静。 过了半晌，陈若瑜才在片安静中对施然「嗯」了一声。 施然觉得「嗯」这个世界上最笃定，却又最暧昧不清的字。 她不知道陈若瑜这个字究竟是认同自己对自己这间公寓的一番性价比谈论，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对她刚才话里的暧昧做认可。 电梯在减速，超重带来的压迫心脏的感觉扰乱了人的思绪，等到施然想要去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电梯门就已经开了，有别的楼层的上班社畜走了进来。 问题在电梯里没有问出口，上了车也早就失去了再去纠结的时效。 第135页 因为今天早上起晚了，施然跟陈若瑜都没有吃早餐。 陈若瑜本身吃的就不多，少吃一顿早餐也买关系，但是施然不行。 陈若瑜把施然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放下后，便驶去地下停车场。 早上的咖啡店生意好的不得了，施然排队点了一份厚蛋双倍培根芝士香肠土司，顺带还给陈若瑜买了一杯咖啡。 施然在等候的时候无聊的看着服务台上方的菜单，注意到了当季限定的那个墨绿色的纸杯。 ——昨天沈烟上来的时候，就是拿了这么一个别具特色的杯子。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名为「春草芳华」的系列名称，专门给沈烟昨天夸过的那杯咖啡起了一个别称——泰晤士河的惨案。 其实这个人就是不禁人惦记。 施然拎着自己点好的早餐转身就要离开这家咖啡店，迎面的就撞上了从外面推门进来的沈烟。 第六十五章 「那你亲我一口，亲我一口…… 一早就在咖啡店遇到,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沈烟的眼神同昨日跟陈若瑜她们在一起时少了很多和顺的笑意，陌生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可又因为昨天在公司跟陈若瑜的手机里两人都打过招唿了, 谁都不好意思当做不认识对方擦肩而去, 谁也都在等对方开口。 就在这时, 施然注意到咖啡店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跑着过来。 徐孟恬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救世主一样，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对两个人都格外熟稔的打招唿道：「姐, 施然姐。」 施然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友好了很多, 她笑了笑跟徐孟恬回道：「早上好呀，甜甜。」 而后她又看了眼站在徐孟恬身旁的沈烟，道：「小沈总，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先上去了。」 沈烟微微颔首，徐孟恬则相对活泼的跟施然挥了挥手：「拜拜, 施然姐姐。」 而后转身就挽过了沈烟的胳膊，道：「姐，你觉得她怎么样？」 沈烟没有正面回答, 反问道：「喜欢？」 「嗯。」徐孟恬害羞的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她。喜欢她的画，喜欢她的做事方式，喜欢她的洒脱, 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有一个人能这样吸引我。」 小姑娘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眼睛里都是星星。 沈烟想起了过去唯一一次, 陈若瑜提起这个人时的样子，也是这样，眼睛里有星星。 沈烟就这样站在队伍中, 回望注视着施然离开的背影。 她不喜欢提起自己的眼睛跟施然长得像这件事，可这次还是忍不住想起来了。 跟自己长得像的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自己周围的人都能说出「喜欢她」这种话。 她跟陈若瑜相处那么久，从来都没有见过陈若瑜的眼睛里有过星星。 点点星光，却像是数亿年前那场让恐龙灭绝的流星，迟来的让她的骄傲被迫湮灭。 . 这场早上的碰面不仅打乱了沈烟的心绪，也扰乱了施然的思绪。 她这边勾着线稿，那边脑子里就倒带似的在寻找对于「沈烟」这两个字的所有记忆。 终于在线稿勾到一半的时候，让施然想了起来。 她记得陈若瑜帮自己搬家那天，她曾经从施宇口中听到沈烟这个名字。 于是趁着中午午休，施然吃了她在这个公司最匆忙迅速的一顿饭，而后去到了天台上，给施宇去了打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施宇格外稀奇的声音：「姐姐大人，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不行啊？」施然嘴不饶人。 这两姐弟太熟悉彼此了，施宇听着施然的话就感觉她的语气不像是单纯的找自己聊天，直接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啊？你弟弟我一定知不不言，言无不尽。」 施然笑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沈烟，你认识吗？」 「沈烟学姐啊，认识啊，怎么了？」施宇问道，语气里就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她跟你若瑜姐什么关系？」施然又问道。 「嗯……」施宇托着下巴在沙发上仔细想了想，「沈烟跟陈若瑜在大学的关系还不错，虽然不是同系的，但是一起在学生会待过，然后还被人传过绯闻。」 施然很会抓重点：「绯闻。」 「不过我感觉不是真的。」施宇否定道，「若瑜姐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冷得很，沈烟学姐跟她站在一起充其量是养眼。我觉得主要是这两个人家世相同，成绩又同样的优秀，大家很喜欢磕这种cp而已。」 施然听到施宇的解释，刚刚要堵住的心就疏通了开来，只剩下一点点小小的别扭感。 就在这时，施宇的声音带着几分斟酌思考的传了过来：「姐，弟弟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施然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的允许道：「说。」 施宇：「就是我总觉得你跟沈烟学姐蛮像的，就是那种……她就像白月光，你就是硃砂痣。」 又堵住了。 施然就这样听着她这些日听过无数遍的话，倚在栏杆上一言不发，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上的太阳。 太阳耀眼，金灿灿的像是要将人的视觉夺走。 可是施然就是不肯挪走，像是看月亮那样，看着这个给予月亮夜晚白月光的源头。 她不喜欢白月光。 第136页 许是察觉到了施然那头的不满，施宇忙求生欲极强的高声表达着自己的立场：「不过我姐是最漂亮的那个！硃砂痣就是坠吊的！在硃砂痣面前白月光一文不值！我最喜欢的就是硃砂痣了！」 施然听着被气笑了，「施宇，你知道吗，你现在要是在我旁边一定会亲你一口然后给你一脚。」 施宇闭了闭嘴，这样的待遇他之前接受的还少吗？ 「请我吃饭。」施然趁火打劫道。 只是令她意料之外的是，这次理亏的施宇没有同意：「不大行哎，姐。」 施然有些不适应，问道：「怎么，生意不好破产了？」 「乌鸦嘴。」施宇说着就在电话那头「呸呸呸」了几句，接着道：「我们公司现在正处于收支平衡阶段好不好。」 施然挑了下眉，揭穿道：「就是没什么利润？」 而后她斜斜的靠着栏杆，又道：「没关系啊，你可以刷你爹的黑卡请我，我不介意花他的钱填报我的肚子。」 「但是……我感觉老施最近好像碰到什么麻烦了。」施宇的声音有些担忧。 施然：「怎么说？」 施宇掰着手指头给施然数算道：「老施去年刚给我的黑卡收回去了，然后最近每天喝的都醉醺醺的，家里在a市的房子他也卖了一套，正准备卖c市的那一套。」 如果说收起黑卡是想约束施宇，那么变卖家产就有些严重了。 施然一听就知道施海军这肯定是碰到什么大事了，冷笑了一声：「他也有今天。」 施宇却抿了下唇，喊了施然一声：「姐。」 施然也收敛了自己的嘲讽，转而格外认真的对施宇叮嘱道：「这些都不重要，你最近也适当的收拾一下自己的财产，尤其是你的公司最好跟他的不要有什么关联。不是说让你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你自己耗费的心血还是不要被他连累。」 施宇点头，「这你放心，我的公司没有用老施的一分钱，是我跟宋岚两个人白手起家的。」 又是一个耳熟的名字。 施然略想了一下：「那个你爹一心想巴结的宋叔叔家的儿子？」 施宇点头，「不过他这个人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但人还不错，挺仗义的。」 施然笑，吐槽道：「那是你们这是臭味相同。」 施宇在那头反驳，施然手机的震动就冲散了他的声音。 施然困惑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给她打电话，还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情，忙打断了施宇的话，道：「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又有电话进来了，可能是工作上的事。」 「是是是。」施宇忙点头道，拖着长音故意奉承道：「知道了，我的sarah大画师。」 施然听着就知道施宇在埋汰自己，骂了一声「滚蛋」就单方面挂掉了电话，紧接着「徐孟恬」三个字就在屏幕上跳动了起来。 「怎了甜甜？」 徐孟恬靠在车后备箱上，皱着眉头好像很苦恼：「施然姐姐，你能来一下地下停车场吗，我买了些东西，有点拿不了，你能帮我拿上去吗？」 「东西多吗？要不要我把你小八姐也叫来？」施然问道。 「不用不用。」徐孟恬忙拒绝道，像是有什么不能让旁人知道似的，对施然叮嘱道：「你一个人来就行了。」 徐孟恬虽然比施然小不了几岁，但的确没什么心机，只是声音就让人听着有问题。 施然听着挑了下眉，还是答应了：「行吧，你等我一下。」 「好！」徐孟恬应着，声音轻轻脆脆的，好像还能察觉到她扬起来的嘴角。 有什么好高兴的？ 施然不解，刚从天台下来走进电梯，就接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是徐孟恬的位置坐标，另一条则出乎意料的来自陈若瑜。 【陈若瑜：不准来。】 电梯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施然一个人，倒映着的灯光给这条消息增添了一份莫名的恐怖色彩，隔着手机施然都能感觉到陈若瑜语气里的冰冷。 陈若瑜这条消息是什么意思施然是明白的，可她那悬在f1按钮上的手偏偏还就不听话的按下了去停车场的按钮。 陈若瑜越是这么不让自己来，施然的好奇心就越重。 她是狐狸，就喜欢探寻未知。 这个点地下停车场的人不算多，电梯门缓缓打开也没有傍晚的凉风吹过。 施然寻着徐孟恬给的坐标朝b区走去，昏暗光线让她的步子走的不算快，应急通道的绿光也不紧不慢的闪着。 忽的，视线斜侧方出现了一只冷白的手。 施然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那人直接按到了应急通道的门后。 硬门板硌的人肩膀疼，脑袋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护着。 施然的视线蓦的一黑，耳边紧接着就传来一声锁门的「咔哒」声。 熟悉的味道带着压迫感笼罩在施然的身上，陈若瑜以绝对占有的姿势将施然囚禁在怀里，冷着嗓子问道：「怎么不听话。」 应急通道几乎没有光亮，冷冷的声音衬得陈若瑜看起来分外不好惹，可施然心里却不是害怕。 她就这样靠在门板上，微微昂着下巴，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听过话？」 这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恃宠生娇的感觉，陈若瑜听着没有半分想要反驳的想法，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个从来都不听话的小狐狸。 第137页 陈若瑜没话说，施然去还有话没说完。 她抬起一只手勾住了陈若瑜的脖颈，问道：「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你紧张？」 陈若瑜被人看穿了，眉头微微蹙起。 她向来在商场游刃有余，这还是她这些年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以至于接二连三的阻止，在施然面前都漏了馅。 施然瞧着，手指慢悠悠的绕着陈若瑜的长髮，游刃有余的问道：「是不是徐孟恬要跟我告白？」 陈若瑜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声音控制的却平静：「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早上见过一面后，徐孟恬想要追求施然的心更为蠢蠢欲动。因为今天是沈烟回国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徐孟恬找了周沅做参谋，帮她挑送给施然的花，消息也就这样飘到了陈若瑜的耳中。 她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并不光明正大，但还是就这样做了。 哪怕只存在一点点可能会让施然动摇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她也绝对不能让这种可能存在。 施然闻言借着昏暗的光线对陈若瑜投去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学着第一夜那日早上陈若瑜的话，道：「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被人摆了一道。 一团含着愠色的气息随着陈若瑜沉沉的吐息，灼热的落在了施然的脖颈。 陈若瑜低伏了身子，将施然在面前禁锢的更紧了些。 她抬眸注视着这人，瞳色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更加晦暗。 「不准去。」陈若瑜讲道，虽然是命令，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旁人如孙连，往往会用盛气凌人的态度强硬的让人屈服听从，可陈若瑜却用带着些柔意的尾音中和着她此刻过分迫人的气场，像是好脾气的在跟施然商量。 施然恶劣的喜欢这一刻拿自己没有办法的陈若瑜，笑眼盈盈的将两只手都搭在了陈若瑜的脖颈上，道：「那你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答应你。」 第六十六章 「看你，原来也有温柔的一…… 应急通道的幽暗连人的喘息声都变得分外清晰, 施然衣袖挽起的小臂紧贴着陈若瑜的脖颈。 温度在微凉的环境中相互交替，陈若瑜听着施然的话，抬手抚摸上了她的下巴。 施然瘦, 但脸上的肉却丝毫没有打折, 不多余一处的生在脸上。 陈若瑜的手指隔着皮肉细细的摩挲着这人骨相, 像是船缓缓推出湖面的水波，流畅而细腻。 从下巴到下颚，然后那只手指便压在了唇上。 殷红的唇被压出一小块白, 紧接着这只肆意□□的手指就被施然咬住了。 施然无声的抬眸看着陈若瑜, 好像在说玩够了没有。 像是真把玩够了，陈若瑜这才俯身，吻在了施然的唇角。 陈若瑜的唇比指腹要软，鼻尖稍稍碰在一起就是一片温和的蜜意。 只是她并不甘心于此，借着自己手指抽离的瞬间，带着潮湿与温热侵略着施然的口腔, 是她完全罕见的霸道。 施然勾着陈若瑜的手逐渐没力垂了下去，陈若瑜就伸手去寻着她的手。 十指相扣在了一起，一墙之隔的电梯传来了有人出来的声音, 施然的脑袋中全是为这种感觉难以启齿的兴奋, 舌间的纠葛让她头脑过点般的发昏。 「嗡嗡嗡……」 就在这个时候，施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徐孟恬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施然来，有些着急的给她打来了电话。 施然扣了扣陈若瑜的手背, 示意她松手。 可这个人就像是知道来电的人是谁那样，只退出了侵略的舌, 唇却依旧同施然厮磨着。 直到电话快要被挂断，陈若瑜这才放开了施然。 施然就这样借着陈若瑜的力靠在就墙上，眼睛里带着嗔意, 气息不稳的大口喘着气。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喂，甜甜。」 「施然姐姐，你怎么还没有过来啊。」徐孟恬等的有些着急。 施然不好意思：「抱歉啊甜甜，我突然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让小八去吧。」 徐孟恬蹙眉，脸上紧张的表情变成了凝滞：「施然姐姐，你答应我了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小姑娘的声音听着就有很大的落空感，施然略沉了一下，还是没办法把这件就这样煳弄过去，认真的对她讲道：「甜甜，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你既然在刚来工作室的时候叫我一声姐姐，我当然也从那以后也把你当我的妹妹一样，你明白吗？」 徐孟恬看着后备箱里精心准备的东西，肩膀一下塌了下来。 她有些不甘心，晦涩的对施然表达道：「可是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想只把你当姐姐，不可以吗？」 施然抿了下唇，思量着怎么不伤害这个小姑娘，语气柔和的讲道：「甜甜，我对你的好，对你的关照，以及对你绘画上的指点，都是因为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我愿意给你指点，帮你修改，出主意，甚至有时候对你比对小八上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强者对弱小者的怜爱，不是恋人之间那种心意相通，不求回报的付出。 徐孟恬有些不愿意相信：「只是这样吗？难道就……」 话没有说完，施然就「嗯」了一声：「抱歉甜甜，是我平时没注意，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我以后会注意的。」 第138页 说着施然便又话锋一转，道：「当然我更希望我们甜甜在不远的将来可以不再依靠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我会不让姐姐失望的。」徐孟恬点点头。 小姑娘很快就消化了施然对自己的婉拒，像是打不死的小强那样又充满了斗志：「到时候我会再找姐姐下来的！」 施然听着徐孟恬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正面回答徐孟恬，只提醒道：「不说这这些了，快回工作室吧，地下停车场怪冷的。」 「好。」徐孟恬点了下头。 施然也没有再说什么，扣掉了两人的电话。 灭掉的屏幕收束了这个小空间里的光，一声嘆息从施然的唇间吐出。 她的确劝说了徐孟恬，但是好像又没有彻底劝说完成，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在期待未来。 可未来又那么遥远，说不定到时候这个说喜欢自己的小姑娘已经找到她的真命天女也说不定。 那自己呢？ 自己跟陈若瑜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能连施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将陈若瑜划入了她的世界，划入了她对未来的考量。 风穿过门的缝隙吹进了安全通道，吹得人身上有些凉。 施然这么想着，抬眼朝陈若瑜那边看去，却不想正正好好的对上了这人看着自己的视线。 施然不知道这人看了自己多久了，是刚刚才看，还是已经看了很久了，心里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心虚，故作乖张的昂首问道：「看什么？」 陈若瑜面无表情的看着施然，声音悠悠的答道：「看你，原来也有温柔的一面。」 这人说着手指就勾过了施然的一缕长发，饶有兴趣的捻在手中，又毫不留情的碾来碾去。 共同经歷了几件事情，施然自然是嗅到了陈若瑜语气里的味道，靠在门榜上歪着头看着这人，故意盯着她那被衬衫掩盖住的印着吻痕的肩胛，道：「我温柔的样子你昨天晚上难道还没有看够啊？」 陈若瑜没有回答施然的话，施然也不等她便将手瘫到了两人之间：「赔我。」 「什么。」陈若瑜不解。 施然：「为了你我都没吃饱，你得我赔我一堆零食才行。」 说的是在天台上跟施宇打电话的另一件事，但也是因为陈若瑜。 顿了一下，陈若瑜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施然的手上：「走吧。」 施然被陈若瑜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有些懵：「去哪儿？」 「去能买你想要的那些东西的地方。」 陈若瑜如是讲道，单手打开了她虚虚反锁的门，另一只手迟迟没有放开。 施然也就这样同她握着，在这人迹罕至，不会被任何人看到了昏暗世界。 . 两人这边刚从公司大楼里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两个人跟这个地方画风并不想通的人走了过来。 陈若瑜的步子先停了下来，施然还有些疑惑，可抬头朝远处一看便也跟着停了一下来。 ——陈若瑜的爸爸跟姑姑竟然来到了陈若瑜上班的公司楼下。 施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竟然怂了起来，紧张的像是碰到了自己的家长一样。 相比之下陈若瑜就淡定很多，她迎着走过来的两个人，道：「爸，姑姑，你们怎么来了？」 陈式微笑笑，脸上远远看着时的严肃瞬间消散，道：「这不你爸的画展定在了高新区这边嘛，今天我们准备去看看布置效果，想着附近就是你的公司，就先来这便看看你。刚想跟你打电话，你看，你就下来了。」 陈饮冰则还是一脸严肃的，对陈若瑜命令道：「正好，你姑开车，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说着他就看向了站在陈若瑜身边的施然，又问道：「小施要不要也去？」 这声音听着好像还有些徵求意见的味道，跟上面陈若瑜那句命令有些差距。 施然受宠若惊，看了看陈若瑜，又看了看陈饮冰跟陈式微，道：「可以吗？我还真的没有看过叔叔的画展呢，不会给叔叔带去什么麻烦吗？」 陈饮冰摇了下头：「不会，放心来就行。」 陈式微则站到了陈若瑜身边，对她讲道：「你不知道，你爸爸特别喜欢施然那次在怡怡生日画的那只小麻雀，后来还找了个小画轴给裱起来了呢，真不知道是不是越活越回去，童心未泯起来了。」 施然听着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不是她妄自菲薄，隔行如隔山，虽然她在大学选修过几年的工笔画，但她这抹浓烈的色彩在陈饮冰水墨画的世界前总是有些耍花腔的感觉，能得到大佬的认可，她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施然这次是真的谦虚：「就是当时画着玩的，多谢陈叔叔抬爱。」 陈饮冰却不然，点头认可道：「能画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跟我去看看，你们年轻人跟得上时代，也提点意见。」 这句话落下，再推辞，就显得施然有些不识抬举了。 她点了点头，跟着陈若瑜一起上了马路对面陈式微开来的车。 陈饮冰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陈式微却没有让车子太过安静。 她一边目视前方的开着车，一边讲道：「若瑜啊，你这几个月都住在哪里啊？怎么连你言姨都说不知道，这想给你送点东西都找不到地方。」 第139页 「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周围都挺便利的，就没有叫言姨过来。」陈若瑜面不改色的答道。 陈式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就此作罢，又叮嘱道：「你那屋子这两天也就快整修好了，该住回来还是得住回来，你爸爸一个人在家里，你还没有嫁娶，在家多陪陪他。」 看上去有些古板的陈家对陈若瑜性取向的问题并没有很大的反对，就像是一道小浪涌到岸边，拍了拍堤坝便退下去了。 陈若瑜不是很想谈论这个问题，对陈式微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提到让陈若瑜搬回家去住，施然的心里倒是多了几分不安。 虽然当初陈若瑜住进她家来只是说借住，但是这么些日子过去，施然早就习惯了跟陈若瑜住在一起，乍这么一提，她心中还有很多的牴触。 不是捨不得的牴触，而是不愿意的牴触。 即使那个地方才是她的家。 「咚！」 一个什么东西从施然失神的手中掉到了铺着软垫的车上，随着车子的转弯滚到了陈若瑜的脚边。 陈若瑜感受到了这东西轻微的触碰感，低头发现是一只刚才上车陈式微递给施然的橘子。 她主动弯腰帮施然拾起来这橘子来，伸手要递还给她。 只是橘子回到了施然的手心中，那手却连带着陈若瑜的手一同扣下了。 陈若瑜身子勐地一滞，第一次露出了紧张与诧异的表情。 虽然两个人本来坐的就有点近，只安静的垂手相扣不会被察觉，但前面坐着的一个是她的姑姑，一个是她爸爸，这番亲密的举动若是不留意被发现了，定然不好解释收场。 偏偏施然就是故意的，她就这样勾着了陈若瑜的手，抬眸，对她用口型讲道：「随便？」 计较的是刚刚陈若瑜对陈式微说她住的地方这件事。 虽然陈若瑜是为了搪塞这件事，但也的确是理亏。 她微微动了动被施然握在掌心的手指，求饶似的轻轻挠着她的手心，想让她松手，回去再说。 也就是这时，陈式微的声音突然在车厢中响了起来：「若瑜，你干什么呢？」 第六十七章 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就这么一瞬间,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阳光随着道路两旁飞逝的木棉花忽亮忽暗，晃得人眼睛生疼。 陈若瑜心里忐忑的赶忙抽出了被施然扣着的手，佯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问道：「姑姑您说什么？」 陈式微嘆了口气, 专注的看着前面的路, 道：「你快查一下你爸爸这次画展的地址, 是不是就是前面那个地方？真的是老了，自家的地方都记不太清楚了。」 虚惊一场。 车子还在往前行驶，陈式微专心的瞧着前方的路况, 并没有机会回头查看迟迟没有回应自己的陈若瑜在干什么。 陈若瑜松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来利落的查看道：「稍等一下，姑姑。」 不一会儿，她看着前面的那个极具艺术感的白色楼体，点了下头：「没错姑姑，就是前面那个地方，下个路口就要左转。」 「好。」陈式微点点头, 按照陈若瑜的指路开始变道。 陈若瑜的手抽离的迅速，橘子粗糙的外皮硌的施然手心隐隐作痛。 她就这样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将最直接的兇手握在手心里, 目光带着几分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失意。 因为这个小插曲, 剩下的路程车子里都安静的过分。只是方才似是在闭目养神的陈饮冰微微掀了几分视线，沉默不语的看向了后视镜里的陈若瑜，还有施然。 陈式微驾驶着车子顺利的过去了几个关卡, 最后停在了那幢巨大的白色建筑前。 陈若瑜跟施然分两头下车，施然不习惯跟陈饮冰这个长辈走在一起, 便从车后方绕过去找陈若瑜。 春日里正午的阳光过分的明媚，洋洋洒洒的落在陈若瑜的背影，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施然就这样看着走在陈式微身旁的陈若瑜, 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口袋里的被握着的橘子在她的手心里又滚了一滚。 不知道怎么的，施然突然好想跟陈若瑜在家长面前正大光明的牵手啊。 陈家投资的这个画廊是今年年初才建好的，开馆的第一场画展就是陈饮冰的，可见陈家对这个地方的重视程度。 陈饮冰的画展布置很是古雅，跟他画作的个人风格很是贴合。同时不知道是不是陈饮冰本人的想法，古朴的会场跟现代的极简风格结合得很好，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又融入了现代生活中一样。 这还是施然第一次享受近一个人的画展，逛着逛着就跟陈若瑜她们走散了。 画展西南边的展厅是圆形拱门的设计，光将廊外细枝的影子投映在墙上，像是融入了画里，格外的别出心裁。 施然走过去，注意到在光影之下两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画。 一左一右的摆在一起，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哪一副更好？」 陈饮冰的声音突然从施然身后传来，他穿着一件中式长衫，背着手的样子像是老时候的先生，自带一种压人的迫势。 施然想如果陈若瑜身上的气势是遗传的话，那一定就是遗传的陈饮冰。 尽管小脑袋在开这种小差，施然却没有忘记回陈饮冰的问题，她端详着这两幅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左边。」 第140页 陈饮冰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反而接着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左边的明显更为随意，右边看起来就是在刻意模仿。」施然直白的指出道，「看得出来陈叔叔很喜欢这幅画，临摹了不只一次。」 「你这个小丫头，眼睛有点毒啊。」陈饮冰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点了下头，「没错，左边是我夫人二十多年前的画，右边是我的临摹。」 施然听到这句话，略微的有些吃惊。 她还记得她从陈若瑜那边旁敲侧击得来的故事，陈饮冰哪怕陈家一家怕是对这个已故的陈若瑜的母亲都有一种欣赏爱怜，偏爱宋怡怕也不只是这人会撒娇装可怜，很有可能她的眉眼与陈若瑜的母亲是有几分相像的。 左不过是电视剧里那句「宛宛类卿」罢了。 有的人为这句话肝肠寸断，有的人却利用这句话扶摇而上。 施然是有些桀骜不驯的，别人不敢说的她敢。 更何况这件事还是跟陈若瑜有关。 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或者是真的在自不量力，施然看着陈饮冰，挑明道：「虽然可以看得出有些地方在极力刻画原画的随意，也的确模仿到了。可模仿终究还是在模仿，再随意也是刻意的。」 「自古作画，只学风骨，不仿皮囊，再真切的一个壳子也不过是东施效颦，契合的灵魂跟风骨才是最应该珍惜的。」 话音落下，整个场馆都变得异常安静。 陈家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竟然被施然就这样借画喻人的说了出来。 阳光直落落的从画廊外投射进来，印在墙上的两个却显得分外生冷。 陈饮冰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施然，眸色深沉的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刚刚逛到这边的陈若瑜跟陈式微就站在不远处。 陈式微那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握在一起，甚至沁出一片汗。而陈若瑜正注视着陈饮冰的面部变化，随时都准备走上前护住施然。 周围的气氛像是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忽的，一只瘦削而遒劲的手臂划破了平稳的光，那腕骨挑起的青筋与肌肤就像是对面画上的山峦，擦着施然的髮丝，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这小丫头，胆子太大。」 说罢，陈饮冰就情绪不明的重重握了一下施然这看起来有些羸弱的肩膀。 而施然就这样站着，丝毫没有被他的动作恫吓，笔挺的肩膀也丝毫没有被他的动作捏弯。 紧绷着的线最终还是没有断掉，陈饮冰后来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脸色看起来比刚来时要沉些。 因着他跟陈式微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施然跟陈若瑜就没有再跟着上车，而是选择了走回公司。 已经过了正午，阳光也没有那么刺眼，车流穿行带起风吹拂着裙摆，柔和的满是春日的味道。 施然瞧着道路两旁开着的木棉花，柔软的浅粉色正巧落在陈若瑜的脸侧，错位的视角就仿佛这人的头上别了一头木棉花似的。 只是木棉花温柔，这人看起来却有些心事。 施然瞧着，明知故问道：「怎么看起来你的表情好严肃。」 陈若瑜也没有藏，转头看向施然：「胆子太大了。」 她刚才是真的替她捏了一把汗。 施然却不然：「都不说，总要有人说。他们是偏心眼，我不是。」 「你是我女朋友，就算前面还有内测两个字你也还是女朋友，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施然这话说的有些霸道，甚至还在「也是」上加了重音，就好像是在提醒陈若瑜哪怕是内测她也有资格护着她，亦或者是顺理应当的给自己多划过来一个被允许的权利。 陈若瑜抿唇，紧接着就在施然的眼眸中绽出了一份笑意。 她喜欢施然的这份霸道。 原来在自己已经习以为常，早早的学会漠然的情境之下，还是有一个人会替自己说一句话的。 风在这时撩过了施然脸侧的长髮，吹得她髮丝凌乱。 施然想她想错了，木棉花不如陈若瑜温柔。 施然有些不适应这样温柔的情景，不自然的眨了眨严进，又道：「对了，周末画展第一天我要不要去给叔叔捧场啊，给他陪个不是？」 「那天宋怡也会到。」陈若瑜提醒道。 施然忙摆手，「算了，不值当。」 …… 两个人回了公司就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毕竟有周沅在，也没有给施然算无故旷工。 打开下班，坐陈若瑜的专车回家。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好，陈若瑜便对施然说她有些事情要处理，让施然先上楼。 施然看着陈若瑜屏都没有亮的手机有些狐疑，但还是听话独自下了车，扶着门框叮嘱道：「那早点回来。」 陈若瑜点点头，「放心，很快。」 施然又多看了两眼陈若瑜的车里，这才关了门独自朝电梯走去。 这个点基本上是社畜下班的时间，电梯里有不少疲惫的上班族，施然暗自数着，觉得她们家这个「随便」公寓还挺得社畜青睐的。 开门放钥匙，施然正准备开灯，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来电话的人是施宇。 施然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一种不好的的预感，接起电话问道：「怎么了？」 第141页 施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姐，下午家里来了法院的人，把爸爸带走了。」 施然吃了一惊，灯都忘记开了，径直朝窗台走去：「什么？」 施宇：「然后公司的小王叔叔在爸爸被带走后不久就赶来了，他说爸爸挪用公款，贪了很多钱，前两天就收到风声了，但是也有些无济于事。可能要蹲局子。」 施然听着心里免不得有些不踏实。 她跟施海军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跟施宇却是实打实的亲情：「那你呢，你还好吗？」 施宇摇头：「我没事，姐。现在咱们家唯一干净的可能就是我跟跟宋岚一起做的那个公司了。」 「那你的公司运转怎么样？我这里还攒了一点钱……」施然赶忙讲着，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施宇打断了：「姐，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施家本来就欠你的，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要钱。你的钱不还得还房贷吗？」 「施宇。」施然听着眸子黯淡了几分。 在这个家，也只有施宇会这样觉得了。 施宇在电话里那头扯出了一抹笑，故作阳光的就好像施然能看到一样：「姐，我真的没事，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虽然施家败了，但是这件事情只要不连累你，你就置身事外好了。」 施然明白，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好，你也别太累了，你这本来身体就不好。」 施宇点头，半开玩笑的讲道：「嗯我知道，我就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一声，别到明天新闻出来了你才知道，回头又要讹我一顿饭。」 施然听着果不其然的笑了一下，电话那边却传来了施母的声音。 施宇回头看了一眼要下楼过来拿电话跟施然说话的施母，忙道：「好了姐，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先挂了。」 施然大抵是明白施宇的意图，心照不宣的应道：「好，注意身体小宇。」 「嗯，你也是姐。」施宇说着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房间没有开灯，只靠着落地窗投影进来的外面商场的灯光勉强的照亮了窗边一块地方。 施然垂手握着手机，坐在玻璃窗前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快意的笑。 她这个本就断壁残垣的家终于还是坍圮了。 可这笑着笑着，施然的表情却凝固了下来。 她看着窗外霓虹灯火的夜景，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就这样坐在窗边，涣散的视线不知道在看哪里。 施海军活该吗？当然活该。 只是施然却没有感觉到过年那天她恨不得这个人马上去死时的那种解恨感。她感觉自己平静的像是在新闻上看到哪个人被逮捕入狱似的，心上还隐隐的散发着一种不安与扯痛。 替施宇，也替自己。 「咔哒。」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陈若瑜披着外面走廊的光，拎着一大袋子零食走进了门。 屋子里是黑的，只有窗前坐着一个被窗外霓虹笼罩的人影。 周围的光太亮，衬得人瘦小羸弱的，蜷缩成一团，像是被谁遗弃了似的孤独脆弱。 陈若瑜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朝那个人影出走去，最终站到在了施然身后。 「怎么了？」陈若瑜轻声问道，像是怕吓到施然一样。 施然也如她所愿的并没有被吓到，微微昂起头来，对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人道：「你过来一点。」 陈若瑜听从，拎着一大兜零食走到了施然身边。 毛绒兔子拖鞋慢慢的出现在窗下，零食的塑胶袋兀的发出了嗤嗤拉拉的挤压声。 月光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晃得摇动，那纤弱的手臂紧紧地勒着那带着外面凉风的身体，挑起的肌肤连手背的骨骼都在用力。 施然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搂住了陈若瑜。 就像是搂住了她茕茕追寻的家。 第六十八章 （二更）咱们的nancy…… 施然已经不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家的, 可能是小时候跟人玩过家家的时候，也可能是她坐在湖边发呆，看着别人家的姑娘骑在爸爸的肩膀上被带回家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得, 看着人家家庭和睦的样子, 盲目的以为, 家里有她想要的爱。 可是后来接二连三的失望，施然短暂的拥有过两个名为「家」，却都撑不过几年就坍圮了, 哪怕她曾经真的想过好好的经营。 月夜之下, 两个影子交叠投映在地上。 施然就这样搂着陈若瑜，觉得很安心。 翌日，太阳像是为了让施然有个好心情，明晃晃的就挂在了天上。 用过早餐后，施然就跟陈若瑜进了电梯，电梯里已经有楼上的住户在了, 两个人没有太亲密。 「哎，那个辰能资产的老闆进去了。」一个高马尾女生看着手机，诧异的讲道。 八卦, 从一天的清晨就开启了。 另一个盘发女生比她还诧异：「什么？」 「呶, 早间新闻，据说是什么挪用公款，贿赂国家公职人员, 贪了得不少钱。」高马尾讲道。 「妈呀，你看他家这个别墅, 个十百千万……哦莫，八个零呢。」盘发女生持续诧异。 可能这两个人也是从事施海军所在行业的，也不顾着电梯里还有旁人, 你一言我一句的，两个人就这样在电梯里小声的讨论了起来。 第142页 「真是带着他一家老小吃香的喝辣的，压榨我们这些社畜。」 「你看这是记者拍到的他儿子，还蛮帅的嘞！」 「哎，不是说他家还有一个女儿吗？怎么新闻里没看到。」 「谁知道啊，可能小公主不谙世事，遇到这种事慌了神躲在屋子里吧。」 「哎呀，我羡慕小公主，我也想要这样大的别墅。」 「你也想要你爹进局子啊。」 「就不允许人家合法获得钱财啊？难道你不想当有钱人家的女儿吗？被人宠成公主，昨天晚上你想买的那个包到时候不就是手一扬，卡一挥的事情嘛。」 …… 这两个人聊得眉飞色舞的，臆想着施然原本在这样一个家庭应该有的待遇。 而施然听着心里有些发涩，垂下的眼眸中带着些哂笑的嘲讽。 只是容不得她多做什么自我嘲讽，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缝隙被人插了进来。 陈若瑜就这样沉默的握住了施然的手，纤细的手指带着熟悉的触感，温柔而富有力量。 施然昨天躺在床上跟陈若瑜把施海军的事情说了，这人后来就搂了她一夜。 如今现在听到了陌生人的八卦调侃，她依旧选择给施然送去力量，同她十指交扣。 电梯在一楼停下，盘发女生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还是长嘆了口气，而后两个人以一人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结束了这段对话，走出了电梯。 这次，陈若瑜同施然交扣的手并没有因为电梯门的打开而松开，而是抬手放在了施然的头上。 手指穿过长发，比那握着的手还要温柔。 施然明白陈若瑜是在安慰自己，她目光晦涩的注视着走出电梯的那两个女生，勾起嘴角，对陈若瑜笑了一下：「我不是那个小公主，我没事儿。」 只是这句没事儿，还是在中午被打破了。 今天食堂有糖醋小排，施然心情好了很多，只是当她把餐盘放到回收处的时候，就发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像是来了什么消息。 施然狐疑，拿出手机来却发现是微博上几个有过几面之缘的画师朋友给她发的私信： 【怎么样，你现在还好吧。】 【sarah，虽然咱最近这两年不常联繫了，但是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繫我。】 【不要被外面的声音影响了，我们都是相信你的。】 …… 施然看着这些安慰自己的话，狐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施然就是sarah，更不会有人知道今天被捕入狱的施海军是她血缘上的父亲。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施然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退出私信点开了热搜榜。在热搜很靠下的位置，她看到sarah的名字，还跟施海军挂在了一起，词条里很明显的是营销号在带节奏，而实时里都是满头问号的路人。 施然看着那些营销号的统一似的「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觉得刺眼的不得了。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扒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信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肆意揣测，甚至于再刷新，连带着使徒都挂着自己的名字上到了热搜榜上。 施然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绷紧，十指发凉。 她什么都没有干，还是因为施海军这个污点被放到了大庭广众之下。 电梯门在施然的面前打开，她走进去的步子有些不实，直到电梯门关了有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按楼层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发消息的人是施宇：【姐，我跟宋岚商量了一下，宋岚说可以送你出国进修，钱你不用担心，先避一避风头，怎么样？】 施然不是选择逃避的人，故作轻松的反问道：【怎么，觉得你姐是个只会逃避的小公主吗？】 【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施宇不忍：【可是这一下子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你们公司也一定会出应急对策的，我害怕会对你不利。】 电梯右上角不断变化的数字带着施然一点点靠近她工作的地方，施然瞧着施宇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的笑了一下：【有什么不利的，就算是把我开除了，我也能多拿两个月的工资，害怕什么。】 她说的最坏的结果。 可向来早早做好最坏准备的她，这次却怎么没有办法去面对这个结果。 施宇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道：【姐，我觉得出国的事情你还是考虑一下，进修不是坏事，等风波过去，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了。】 施宇话里的道理施然是明白的，可是她就是不想走。 纵然这里是风暴漩涡的中心，但那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也在这里。 施然知道施宇是在为自己着想，也知道他那边现在也一定是一团乱，便没有把话说死让他烦心，只道：【我考虑一下再说吧，你保重身体。】 施宇：【我知道，姐你也一定要好好考虑。】 施然回了一个「嗯」，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又打道：【不说了我到公司了。】 午休的办公室盈着一丝安静，好像高跟鞋敲击地板瓷砖的声音都是罪过。 施然长吐了一口气走出电梯，说着自己不要去注意这些事情，可是还是低头打开了微博。 只是当她再打开微博热搜，却发现关于sarah的所有词条都已经被压下去了。 第143页 施然知道不可能是施宇，脑海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一个人名。 ——那个今早在电梯间握住自己手的人。 虽然热搜是下去了，但是人们的记忆并没有被一起抹除。 施然通过自己这一路走来受到的隐隐瞩目，就知道工作室的同事们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原来她爸爸这么有钱啊，怪不得平时一副瞧不起别人的样子。」 「当然喽，不然哪里来的资本嘛。现在好了，她爸爸进去了，看她之后还能不能傲起来。」 路过茶水间，刺耳的对话比方才被人暗中注视的目光还要令人在意。 施然勐地停下了朝工位走去的步子，蹙着眉头的朝茶水间看去。 一个是跟建模组被开除的小美玩的很好的女人，一个是上一次怀疑施然抄袭sarah的女人。 两个人狼狈为奸，正捧着杯子在吧檯上窃窃私语落井下石。 在一旁接咖啡的小八正巧就听到了，怒斥道：「喂！你们说什么呢！阿然平日里的确性子虽然傲了些，但人家起码不会在背后落井下石！」 小美朋友笑了一声：「小八，你跟施然平时玩得好，当然这么说了，我们可是都忍受她的这个臭脾气很久了。」 大熊听到她这么说忙摆手：「哎！你自己一个人，别代表我们所有人，我们可是都很喜欢傲娇的。」 「就是啊。」徐孟恬附和，「说得这么好像苦施然姐姐久已似的，那你们有本事别忍啊？有本事求人的时候也这样说啊！」 「怕是不敢吧。」小八说着就指向了小美朋友：「上次，你设计图死磕了三天都没有画出让小沅姐满意的来，是不是阿然下班了还留下来帮你出主意的！」 「还有你，之前那次你把阿然的图片保存失误了，导致她要从头画，阿然是有掐着你的脖子打你一顿，还是在背地里骂你了！」 「真是不知道这些事情都做给狗了吗？一点好都不念，眼睛里那血都快滴出来了！」 小八破口大骂，一字一句的回怼着这两个在背地里嚼舌根的人，气的整个都在粗喘。 施然听着心里总是暖的，她上前将手搭在了小八的肩膀上，看着站在对面没有话说的两人，道：「小八，不要跟这种人生气，咱们就当一颗好心餵了狗，以后任它自生自灭，绕着走就是了。」 小八冷笑一声，狠狠地讲道：「也就是你好心，要是我看到这种东西在路边上，我都要上去踹两脚才算完事。没点本事，就张了张嘴，成天在这嚼舌根子，有这功夫多画两笔，还用得着在这里盯着人家的家务事不放。」 「好了小八姐，咱们回去吧。」徐孟恬怕惹得对面狗急了咬人，安抚着小八就朝工位走去。 回到工位上，小八气已经消了大半，担心的握住了施然安抚自己的手臂，道：「阿然，你没事吧。别听这些人的话，虽然叔叔进去了，但是咱们还是要向前看的，不要伤心了。」 施然看着小八这外除奸佞内抚自己的忙碌样，笑了一下，「你哪里看出来我伤心了？」 徐孟恬看着施然这样，不太放心：「施然姐姐，你要是难过就表露出来就好了，我们都陪在你身边呢。」 「对啊。」小八也点头。 灯光下两双含着同样关切的眼神齐齐的落在施然的视线里，让她觉得无比温暖。可越是这样的温暖，她就越没有办法把自己的伤口露给她们看。 这不能怪不别人，是她自己的错。 她不喜欢别人可怜自己，更受不了当自己讲出自己的那些故事后她的朋友们会对自己流露出的那种复杂怜爱的眼神。 施然对小八她们摇了摇头，伸手将自己放在抽屉里的烟拿了出来。 小八忙问：「你去哪？」 施然晃了晃烟盒，「抽菸啊。」 「我陪你。」小八知道施然抽菸回去天台，担心着就要起身，却被施然一把按下了：「你工作做完了？快去做工作，我跟你保证我不去天台。」 说罢，施然就看着一旁要站起来的徐孟恬，拿烟盒指了指她：「不听话？」 可能这就是一个人天生自带的气场吧，徐孟恬被施然这么一指，还就真的坐了回去。 施然就如她跟小八说的那样，这次没有去天台抽菸。 不是她怕自己跳下去，而是她真的很想抽菸，一刻也等不了的想抽。 心里的不适提现在了嘴巴里，心里的焦躁像是有许多只小野猫在施然的心腔磨爪子，带着刺的爪子勾着她娇嫩的肌肤，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麻痹的疼。 施然去了人迹罕至的安全通道，手刚放在门把上，却一下就停住了。 她看到了里面有两个身形相当的身影，一个是陈若瑜，一个是沈烟。 「已经帮你都撤掉了，不会再上来了。」沈烟道。 「谢了。」陈若瑜淡淡的回道。 沈烟摆了下手：「这有什么好谢的，咱们都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确这次影响了游戏的估值，但只要压的住，就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说着沈烟的话语就变得晦涩起来：「只不过现在看来，那个人是留不得了。」 「不只是他，连带着那边的人也得一併处理掉才行。」 陈若瑜如是说道，只是一个站在阴影处的背影就让人看着汗毛竖起。 第144页 看来她们两个人口中的这个人已经触碰到了逆鳞。 沈烟点了下头，道：「你来拿主意就可以。」 施然觉得陈若瑜跟沈烟的对话就像是在打哑谜，是那种很熟悉的人才会有的氛围。 而这种氛围哪怕是之前陈若瑜跟周沅姐在一起，施然也是没有见过的。 幽寂的空间微弱的响着里面人闷闷的谈论声，施然知道她应该走，可是握着门把的手放开了，人却还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她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介意跟别扭。 「知道你烦心，但眉头能不能不要蹙起来了？」沈烟的声音变得比方才要温柔了些，她拿着手机放到了陈若瑜的面前，「来，看看咱们的nancy。」 玻璃中闪出一方长方形的亮光，施然听到手机里传来喵喵喵的声音。 「你知道nancy在说什么吗？她在说妈妈，妈妈，开心一点，老皱着眉头会有皱纹的，显得就更凶了。」沈烟道。 陈若瑜却没有回沈烟，只是看着画面里的那只橘色猫咪，评价道：「胖了。」 「当然。」沈烟像是得到了陈若瑜的夸奖，有些骄傲，「我让我家阿姨研究了猫饭，她在那边每天都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阿瑜你看，咱们的nancy再也不是当初那只瘦熘熘的小可怜了，是不是。」 话音落下，施然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沈烟说「咱们的」，沈烟让她的猫猫喊陈若瑜「妈妈」。 她们不仅有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语，还共同养了一只猫。 就像一个家子似的。 第六十九章 她好嫉妒，真的好嫉妒。…… 薄云飘过天空遮住了圆日, 走廊本就昏暗的光线又深了一层。 玻璃那一边映着模煳的小猫模样，施然瞧着感觉那只喵喵叫的猫猫正抓着她的心当毛线球玩。施然想要试图挣脱这份情绪的辖制，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视频播放完, 陈若瑜的视线依旧留恋的停在沈烟的手机屏幕上。 沈烟却转头看向了陈若瑜, 有些不满的提醒道：「最近喝水是不是有点少？」 陈若瑜轻抿了下唇, 不等她开口否认，沈烟就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皮肤本来就是缺一点水都会变得很差的那种，现在天是润了些, 但是也不能不及时补水啊。一天八杯水, 只多不少。」 沈烟话透着些关心的唠叨，陈若瑜听着只淡淡的答道：「我知道了。」 看上去就像是接任务一样，没什么表情变化。 「这还差不多。」沈烟满意的笑了一下。 斜斜的一抹透过玻璃落在施然的视线中，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这个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可却谁都没有说先走。 沈烟就这样抬着头看着陈若瑜，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也亮亮的, 还不等施然揣测她要做什么，就看到她抬手朝陈若瑜的脸侧探去。 那纤细的手指无限的朝那张施然抚摸过无数次的脸颊探去，让人看着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施然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冲进去质问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可是身体却像是发了寒症一样, 同秋日里的被风吹过的枯枝，簌簌的抖着。 那握着门把的手陡然垂下，施然骤然转身, 携着凌乱的步子不愿也不敢再看下去。 她发现沈烟知道陈若瑜很多习惯，她们两个关系比自己更亲密。 施然脑子里很乱, 各种猜测，各种声音都在这个时候从她的大脑中翻搅。 「因为我总觉得施然姐长得有点像我姐，所以跟施然姐就不自然的更亲近了。」 「你们看, 阿然像不像咱们小沈总？！」 「就是我总觉得你跟沈烟学姐蛮像的，就是那种……她就像白月光，你就是硃砂痣。」 …… 「那你跟陈若瑜的关系怎么样？」 「用我们班里人的话来说，就是……」 「情同姐妹？」 「水火不容。」 …… 明亮的走廊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又瘦削的身子像是摇摇欲坠的花蕊。 凌乱的对话不断从施然的脑海中穿过，让她原本毫无动摇的信心土崩瓦解。 是啊，为什么之前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在重逢那天却发生了一夜情。 酒精是掩饰一切的最好藉口，也是最能衬托出一个人慾望的镜子。 她们现在是情侣，可是只是限定于她们两人之间的情侣，只有周围亲近的人才知道的秘密。 而那些亲近的人，当中就包括刚回国沈烟。 施然的脑袋里突着就冒出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己跟沈烟长得相似，难道陈若瑜就看不出来吗？ 难道每一夜的厮混她都没有注视过自己的眼睛吗？ 她好嫉妒，真的好嫉妒。 嫉妒沈烟跟陈若瑜一同养的猫猫，嫉妒沈烟跟陈若瑜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 嫉妒她比自己先来一步。 自己在所有人的口中都只是一个眉眼像她的相似品。 那一日她在陈饮冰画廊里想过的宛宛类卿，竟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施然的世界在春光和煦的正午无声的裂出一道痕迹，而那个被窥到一切的楼梯间内依旧安静，甚至还盈着一丝尴尬。 第145页 施然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陈若瑜就径直闪开了沈烟探过来手。 沈烟悬在空中的手尴尬的僵住了，她勉强笑了一笑，提醒道：「你头上有个东西，我帮你拿下来而已。」 陈若瑜却依旧不肯让沈烟触碰自己，只道：「在哪里。」 沈烟听着虽然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有一瞬的落空。 她将悬在空中的手收回，转而指了指自己头髮上对应的位置，道：「这儿，一个小白毛。」 「谢谢。」陈若瑜不缀感情的讲着，抬手便将自己头髮上粘着的小白毛拿了下来。 而后她将这东西在手里碾了碾，道：「以后还是先告诉我比较好。」 沈烟失笑，故作轻松的调侃道：「真是的，有了女朋友也不至于这样保持距离吧？」 陈若瑜却认真的点了下头，「嗯。」 她们两个一样，心眼都小。 沈烟却不然，「她又看不见。」 陈若瑜否认，「也不行。」 沈烟很少见陈若瑜在一件小事上这么认真，靠在墙上嘆了口气，坦诚的讲道：「我可以说我有点嫉妒吗？」 陈若瑜却没有回答，只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午还要去趟承誊。」 沈烟点点头，又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陈若瑜拒绝了，「你去了只会让他们觉得sarah这件事对咱们工作室来说很严重。」 「知道了。」沈烟笑笑，「有你一个护着她就够了。」 . 中午有小八他们这些人帮施然说话，办公室里再有人想要落井下石也没有摆到明面上来的了。 可是小八他们恫吓得住明枪，却挡不住暗箭。在网络世界，还是会有自诩为正义使者的人，摇旗吶喊的去发私信骂施然，腌臜秽语不堪入目。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走到今天她只想摆脱施海军的钳制。 可却因为「施海军女儿」这个称谓，这些人就拼了命的涌过来提醒她，让她承担这些她根本就不用承担的责任，成了这些人宣洩情绪的口子。 而使徒也不免被牵扯在了其中。 前期sarah跟使徒捆绑的有多深，现在就有多少对家买水军来挑拨离间。 小八看着使徒超话里带节奏的人，敲得屏幕噼里啪来的响，超话也是一团乌烟瘴气，甚至还有人联名想要让使徒辞退sarah。 工作室原本不常用的大会议室在距离上次最终内测总结会议后，再次被人打开了。 施然看着几个大组的组长跟负责任都朝那边走去，心里很乱。 施宇中午的揣测正在上演，她像是放在砧板上的肉，情绪却不是惧怕，而是不舍。 她还没有看到她的伊卡洛斯面世，还没有跟别人分享她创造出来的角色，她不想离开final。 施然的走神太过明显，连徐孟恬都察觉到了。她将自己的巧克力盒子放到了施然面前，道：「施然姐姐，吃巧克力吗？你在电脑前坐了一天了，补充一点能量吧。」 「谢谢。」施然说着，从里面挑出了一颗黑巧克力。 苦涩的味道顺着她的舌尖在味蕾上展开，她不喜欢吃苦涩的东西，可是这一次她却把整颗巧克力都吃了下去。 也是在这时，远处的会议室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大家的脸色看上去都有些凝重，连向来不露声色的沈烟都是黑着脸出来的，就好像是选择了一个最难搞定的方案。 周沅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出门的时候手机才刚刚放进口袋里。 她走到了施然的工位前，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要担心，这不是你的错，final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伙伴的，任重而道远，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好。」施然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 适逢公司权利斗争白热化，她这件事一定会成为对家的把柄，怪不得大家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周沅看久久等不来施然脸上的笑意，又俯身道她身侧，小声道：「阿瑜说了，有她在，你放心。」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又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施然的心里。 让她真实地感受到了她对这个人的依赖，又让她无比吃痛的想起了那只名为nancy的猫咪。 施然从脸上勉强努出三分笑意，对周沅道：「我知道了周沅姐，我会努力做好我手头所有的工作，不给咱们原画组丢脸的。」 「这就对了。」周沅说着就拍了拍施然的背，「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腰杆挺起来。」 可能是周沅的话鼓励到了施然，也可能是单纯的想要通过努力工作来麻痹神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施然工位上方的灯光成了原画组唯一的光亮。 保存好线稿是，施然抬头看了眼时间，这才发觉已经快要十点了。 手机里有不少未读消息，却没有一条是施然期待的。 她没有跟陈若瑜主动联繫，这人也没有主动联繫她。 有一点失落。 施然木着脸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抱着包的手却还是不自觉的打开了手机，点开了热搜。 其实热搜很早就已经没有她了，施然也知道陈若瑜说道就一定会做到，可是她就是还想再确认一下，瑟瑟不安的想要再确认一下。 第146页 就好像在确定陈若瑜还在不在她这边一样。 热搜没有她，私信却亮着红色的圈圈。 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诱惑着她去打开註定会让她无法心安的盒子。 施然盯着99+这个红圈圈，手指悬在屏幕之上。 半晌，她还是忍不住点开了私信，就像她对施宇说的，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私信很多，好坏也参半。 光落在施然的脸上，映着她的表情时而放松时而紧绷，但她都很好的接受了。 恶语伤人六月寒，但一句温暖的话也能让她感到欣慰好一阵子。 她没有刻意去看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不好的话的私信，而是点开了那些鼓励安慰她的私信，像是在寒冬中独自行走的流浪者在捡拾柴火。 不一会儿，施然预览到了最后一个私信：【太太你要加油！[太开心]】 施然看着前面鼓励自己的话跟后面这个笑得开心的图像，还以为是个不常上网冲浪的人错用了阴阳怪气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开她。 这个人在私信的上方还发了一个动图，几张春暖花开的图片在屏幕上跳动着。 施然看着心情放松的慢慢扬起了唇就，也就在这时画面里一下子冲出了许多恐怖的图片。 开肠破肚，鲜血淋漓。 数不清的苍白肢体堆满了她的屏幕。 施然瞬间就被吓到了，手机被勐的一下丢了出去，碎裂出一道道裂纹。 她整个人的身子都是僵住的，漆黑的环境下不受控制的将她刚才看到的画面在脑袋里循环。 明明外面的夜是春日的温暖，施然却觉得周边有寒风肆虐。 恐怖还在延续，忽的一只温暖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缕她许久没有嗅到的清香携着冷气落在她的鼻尖，陈若瑜站在她的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 第七十章 那对她在心里认可有默契的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熟悉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施然紧绷着的情绪一下就绷断了。 她感觉到了自己眼眶的湿润，打着转的泪珠从眼睛中攒聚起来，沾湿了她的睫毛, 还有陈若瑜挡在她眼前的手掌。 泪珠轻而渺小, 陈若瑜却觉得自己的心被这泪珠砸了一个口子。 她紧紧的从背后搂住施然, 道：「抱歉，这件事是final连累了你，我会处理好的。」 这人还是同往日一样笃定的语气, 温柔的安抚着施然受惊的心。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了往日理所应当的安心。 施然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着她就拿开了陈若瑜挡在自己视线前的手, 泪珠也随着她刻意的动作倒退回了眼睛，故作淡定的询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施然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没有事的样子。 陈若瑜没有揭穿，只回答道：「回家发现你不在，先去了东郊，然后就来公司了, 耽误了些时间。」 施然听着知道她应该安心了，可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问道：「如果我还不在呢？」 「那我就要报警了。」陈若瑜道。 这人说的认真，施然听着笑着扬了下唇。 只是她提不起什么精神, 唇扬的也勉强, 只有语调里还带着同平时相差无几的玩笑感：「干嘛，就这么怕找不到我啊。」 陈若瑜点点头：「是啊。」 是肯定的回答，像是一颗定心的药丸顺着施然的耳道落入了她的心中。 周围是灯光逐渐被黑暗吞噬的寂静, 施然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陈若瑜，眼神里是有话要说的, 可是那殷红的唇始终闭着，想要问的话没有在心里组成句子，就已经溃散了。 尽管施然不想承认, 但是她已经被在安全通道听到的沈烟的话动摇了。 不敢去问陈若瑜关于猫的事情，关于她所猜想的替身的事情。 施然沉默的将自己的手机从被砸得凌乱的桌面上拿起，反扣着退出了刚才的界面，余惊未散。 她真实的体会到自己刚才受到惊吓后，还有陈若瑜捂住自己眼睛带来的那份让她安定的感受。 施然现在需要陈若瑜待在她身边，也更加惧怕自己将问题问出去后得到结果会是永远失去她。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掉入湍急的流水的人，死死的抓着救命的稻草，也不管这根稻草她是不是真的是自己。 反正能待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陪着自己，不准离开。 . 陈饮冰画展第一天在周六。 施然还在睡梦中，陈若瑜就已经出发了。 等到她醒来，只剩下一屋子的暖阳同她相伴。 施然有些怅然，她知道春天来了很久了，可还是觉得冷。 陈若瑜的留言贴在冰箱上，微波炉里摆着只需要温一下就好的早餐。 定好时间，微波炉的运作声打破了小屋子的宁静，施然呆站在微波炉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滴声响了很久她才把东西拿了出来。 施然忘记带手套，略高的温度灼了她手一下，疼痛让她蹙起了眉头，也让她终于察觉到自己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施海军事情的余震未散，工作室每天都在快速运转，陈若瑜则几乎每天都在早出晚归。 施然感觉自己的情绪正在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牵扯着，大脑正选择性迴避的麻木生活着。 第147页 这样下去真的不是个办法。 施然长嘆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面对现实。 写着陈若瑜留言的便签纸还稳稳噹噹的贴在冰箱上，施然看着在心里暗自了一个决定。 无论如何，等她今天回来，要跟她好好谈一谈才行。 哪怕施然此刻心里也在牴触她做的这个决定。 就好像，她已经笃定自己是那个代替品一样。 心情又没来由的落了下去，这是施然手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个来自s市本地的陌生号码。 施然蹙眉，小心翼翼的接了起来：「喂，您好。」 「是我，施然。」 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来，施然面色变了一变。 这个陌生号码不是什么人肉来的骚扰电话，更不是什么推销。 而是今天应该参加陈饮冰画展的宋怡。 施然面色冰冷，「有什么事吗？宋怡。」 宋怡对施然的这个回应早就有心理准备，声音平静的讲道：「就是听到了你家里的事情，想关心一下你啊，你不要这么警惕我好不好。」 「我很好，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施然总觉得宋怡的这个关心来的突兀，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可宋怡就像是猜到她会这么做似的，忙道：「先不要挂好不好，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我觉得你会想听的。」 施然不为所动，依旧想挂。 宋怡也不等她开口，就道：「关于你弟弟的，你也不想听吗？」 话音落下，施然沉默了。 她身边在乎的人就那几个，宋怡抓住了她最在乎的那一个。 宋怡听着电话那头沉默，主动道：「我听说他的生意因为你爸爸的关系遇到了不少阻力，阿瑜有没有跟你说今天是姨夫的画展？你也知道姨夫在画坛的地位，今天画展上各界人士都来了不少，你不如过来，让你们家阿瑜帮你引荐一下，兴许可以帮你弟弟度过这次难关。」 施然听到宋怡这番话冰冷的表情有些犹豫跟动摇。 她虽然不知道施宇的事情宋怡究竟是从哪听来的，但她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 虽然施宇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他这些天的事情，但是自己尚且如此他又怎么会比自己好过。 今天到场的业内大佬一定不少，如果自己能在陈若瑜的引荐下替施宇握住那么一枝橄榄枝，想必他接下来的路也不会走得这么艰难。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不少不好的事情，但是这次我是真的替你着想。我今天还很期待你能来，没想到阿瑜没有带你，这才给你的电话。」 「你不想见我，但是你多少给你弟弟想一想，我不会烦你，真的。」 宋怡说的诚恳，听上去就像是全然在为施然着想。 施然也动摇了，语气听着也比过去要和缓了不少：「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宋怡。」 宋怡听着脸上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也是我欠你的。」 「早点来，来晚了恐怕就没有这么多机会了。」宋怡叮嘱，没有同往日那般纠缠施然，主动就挂了电话。 退出通话界面后，施然犹豫着还是给陈若瑜打去了电话。 震动的声音闷闷的从包中响起，纸巾仔细的掠过沾了水的皮质包包表面，像是没有听到里面传来的震动一样。 房间里的佣人见状忙提醒道：「宋小姐，陈小姐的包里好像电话响了。」 宋怡依旧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刚刚她不小心把香槟倒上去的陈若瑜的包，抿唇一下，道：「没关系，刚才我看过了，只是推销电话，等她自己挂就行。」 佣人还是觉得奇怪，只是碍于她是佣人，也没有再敢多问。 施然打通陈若瑜的电话没有打通，可约的车已经到了楼下，她看司机师傅催了几次，便给陈若瑜发了几条消息，独自去了。 施然去过陈饮冰的画廊，一路上走的也算是顺畅，不出十五分钟就到了。 这一次的画馆已经没有前几日她去时的冷清，路边叫不上名的花在晴好的阳光下灿烂的开着，停车场里停着的车非富即贵。 施然整理了一下前些日她从言宁那里买来的旗袍，轻吸了一口气下了车。 而就在门口，站着一个在等她来的人。 只不过这个等着她的人不是陈若瑜，而是刚刚表示着不会再纠缠自己的宋怡。 施然远远地看着这个人，不知道怎么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宋怡却全然没有在意施然看到自己后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笑着迎了上去：「阿然，你来了。」 施然警惕：「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宋怡笑的软糯，一双眼睛腰果般弯着，「阿瑜在里面忙，我就过来给你引路了。」 施然不是很信，宋怡却不给她沉思的机会，提醒道：「快来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太阳逐渐升到了穹顶，时间已经悄然接近正午时分。 施然还是不信任宋怡，警惕的迈出了步子，跟宋怡保持距离的朝馆内走着。 白色的艺术走廊挂着施然曾见过的陈饮冰的画作，不算很多的人让整个场馆都显得安静。 施然还在狐疑为什么外面看起来停着不少车子人却不多时，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钢琴与小提琴声。 第148页 悠扬的曲调乘着风从门洞中飘来，古画随着这声音略过观赏者的视线，让人有一种汉洋折衷的奇妙感觉。 「这两个人还真有默契。」宋怡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评价道。 施然走在她身旁，没有回应她的这句搭话。 只是那钢琴同小提琴的声音交织融合，轻盈而空灵，让她忍不住也在心里感嘆了一句：的确很有默契。 越靠近乐声，附近的人就越多。 各界大佬纷至沓来，雍容华贵的绸缎在这里都显得有些泯然众人。 宋怡还想带着施然往里面走，转头却看到施然停在了廊外。 一侧的树叶挡住了大片的阳光，可她还是看到了施然脸上的那一丝凝滞。 她一眼就认出那个坐在钢琴前只对观赏着留下一个背影的人，更认得那位面对大家的小提琴演奏者。 陈若瑜跟沈烟。 那对她在心里认可有默契的搭档就是她们。 「这个沈小姐跟陈老爷子的女儿还真是相配。」 「听说这两个人还在一起留学，六七年哩。」 「那你说今天老爷子画展这个陈小姐把沈小姐带来是什么意思呀？」 「今天这么多业界大佬来给老爷子捧场，沈小姐又是近期才回国，帮她打开交际圈呗。」 「我看啊不止如此吧，你看那边式微的表情，一看就是对沈小姐很满意的样子。」 「不然哩，不然为什么她刚刚撺掇沈小姐在人家演奏到一半的时候加入她呀，这不就是有意撮合吗？」 「一个是yt的大小姐，一个是画界大家的女儿，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样貌长相，简直般配的不要了好伐。」 「是啊，是啊。」 …… 真相被流言掩盖，大家都喜欢将单纯的目的带上暧昧的色彩，八卦个不停。 宋怡在一旁听着，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其实我今天也很纳闷。既然施然你是阿瑜的女朋友，为什么她今天带了另一个人来，还介绍给了这么多人，是不是我从中误会什么了？难道那位沈小姐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施然不语，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正生冷的看着对自己笑着的宋怡。 演奏很快结束了，有人兴致未散还想看两人的配合，陈若瑜却面无表情的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家里的佣人这时走过来把刚才被宋怡打湿的包还给了陈若瑜，不放心的在她耳边讲道：「小姐，刚才您来了几通电话，宋小姐说不打紧，但我觉得您还是看看比较好。」 「谢谢。」陈若瑜讲道，声音带着几分低沉。 陈若瑜总觉得刚才宋怡打湿自己的包有些刻意，如今听到佣人这么说，更是利落的打开包。 屏幕亮起，她就看到未接来电跟消息通知标着的都是「施然」的名字。 陈若瑜心中勐地一震，不好的预感从她的头顶噼来。 她还没有看施然给自己发的消息，抬头就朝外看去。 方才围观的观众逐渐散去，两个人遥遥相对。 隔着的仿佛不是连廊，而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第七十一章 「陈若瑜，我们的恋爱关系…… 周围衣香鬓影, 每一抹笑都透着优雅。 施然垂下的手触碰着她身上这件旗袍微凉的料子，就像是这场浮华盛宴的局外人。 施然就这样平静地看着站在对面的陈若瑜，心里正在经歷着一场山风海啸。 这边阳光明媚, 她那片好不容易生出几分绿意的荒原在这一瞬泯灭了太阳。 方才周围人议论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子, 擦着她的心尖往下削肉。 她突然想起她跟陈若瑜去陈饮冰展厅参观的时候, 那只从她手心中抽出的手。 就好像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的见光，一个却只有被家里人撞到才会出现的「朋友」。 施然看着周围熙熙攘攘围绕着陈若瑜跟沈烟的人，眼眸晦涩的眨动着。 如果她真的走了, 可能陈若瑜也不会那么的想念自己吧…… 阳光刺眼的落在陈若瑜的视线, 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被人下了套，一头栽进了陷阱里。 她无视着周围各界来宾的招唿，径直朝施然的方向走去。 宋怡看着走过来的陈若瑜，主动搭话道：「阿瑜，刚才你的表演真是很精彩呢，我跟施然远远地就听到了, 还说你跟沈小姐默契呢。」 她是故意的。 陈若瑜知道自己今天被这个人摆了一道，冰冷的眼睛里藏着的愠怒，声音冷涩的喊道：「宋怡。」 宋怡却一脸的不明白：「怎么了, 阿瑜。」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施然不可能回到她身边了, 所以她得不到的东西，陈若瑜也不能得到。 周围的来宾都是不小的角色，陈若瑜垂在身侧的手忍了几忍终究是没有让这场宋怡想要看的闹剧笑话上演, 只道：「姑姑在找你。」 宋怡倒是有些佩服陈若瑜，对她笑了一下, 口气轻松的跟她们两个挥手道：「那我不打扰你们喽。」 宋怡走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周围的交谈声此起彼伏，而施然紧抿着唇迟迟没有说话。 没有张扬的拷问, 没有乖张的大胆。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在身后的那颗老槐树下，大片的绿荫遮挡住阳光，将她包裹在阴影中。 第149页 陈若瑜知道施然是真的生气了，甚至还有可能对自己有些失望。 她主动上前，伸出手唤着施然的名字：「施然。」 而施然却第一次闪开了陈若瑜的手。 那只从来都没有落空过的手就这样横在两人之间，阳光穿过浓密的叶子落在上面，忽明忽暗的看得人觉得刺眼。 施然想，如果陈若瑜现在开口给她解释，她是愿意相信的。 只要她解释，哪怕是谎言。 可就因为这样，她才不愿意去听。 心上那份凌迟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痛感，也是在这时她才知道她对陈若瑜有多么的捨不得，她也已经分不清陈若瑜接下来要说的话，究竟是真实的现实，还是虚假的谎言。 「嗡嗡嗡……」 就在这个时候，施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施宇的电话。 施然有些意外这个人会这个时候跟自己打电话，接起来听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施然，我是宋岚，刚才你弟心脏病復发，进院了。」 施然眼瞳瞬间放大，整个心都揪了起来：「什么，怎么会復发。」 「最近太忙了，他熬了几个大夜，今天早上我就看着他嘴唇发白不对劲，总之你快点过来吧，阿姨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一个劲儿的说有的没的。」宋岚说着，电话那头就传来施母哭泣的声音，让人听着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反而有些厌恶。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去。」施然忙点头说好，挂了电话就要朝画廊外走去。 陈若瑜见状也跟在后面，道：「我开车送你。」 施然径直拒绝了：「不用，我出门打车就好。」 她在迴避陈若瑜。 陈若瑜不依，穷追不捨：「这个地方偏僻，打车会耽误时间。」 说话间，两个人就脚步匆匆的来到了场馆外。 周末正午的高新区分外的安寂，刚刚开发的地方，招手都打不到一辆计程车，只有红绿灯按着规定的时间替换亮起。 施然手里的手机亮了下，宋岚发来了医院的地址。 她的弟弟正在医院等她，施然别无选择还是服了软：「麻烦你了。」 她那份想要靠自己的想法，才刚刚开始就宣告了失败。 陈若瑜的车基本上是压着超速线在路上行驶，因为是价值不菲的车子也没有人敢同她置气。 从窗外飞逝而过的行道树摇晃着它们的叶子，施然的脑海在这一段短短的路程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车子很快来到了施宇所在的医院，停下车施然就大步流星的朝宋岚给的地址走，一个人影也在这个时候拦住两人。 是施宇跟施然的母亲。 她眼睛整个都红彤彤的，不知道在楼下等了这两个人多久，头髮被风吹的都有些凌乱了。 现在的施母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富丽雍容的感觉，看着施然身边的陈若瑜，忙道：「若瑜，阿姨求求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救救施宇，救救他爸爸好不好。」 施然登时就被施母这个行为震惊到了，她忙拉开施母握着陈若瑜手臂的手，道：「妈，你在干什么！」 施母带着哭腔的求道：「然然，我知道你恨你爸爸，但是能不能让若瑜想想办法，把你爸爸救出来。她们陈家家大业大，一定可以的。你看看你弟弟，被你爸爸的事情折磨成什么样子，你不也是吗？你最近不也是事业不顺吗？」 施然听着施母这一大段只为了她的儿子丈夫着想的话，忍不住反问道：「既然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况，你怎么还忍心更麻烦我！」 「妈，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老公做的事情已经触及法律了，他就应该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你不要想着拜託任何人徇私舞弊，好不好！」 施母对施然这个反应吓了一跳，仓皇的找补道：「这怎么是徇私舞弊，这是在帮咱们家啊。」 而后她又看向了一旁的陈若瑜，继续道：「若瑜，你是然然的女朋友，以后是要跟她结婚的人，帮帮她娘家好不好。」 「你也不想你未来的妻子有一个蹲监狱的父亲吧，你们这种家庭不都希望对方家世清清白白的吗？我这也是替你们两个人的未来着想啊。」 家世清白，相合相配。 施母的这一番话同施然在画廊听到的那些话发出了共鸣，像是刺进施然心的最后一刀子，狠狠地从她的胸口捅了下去。 这个从来都没有带给过她什么的家庭，就连最后的破碎都还要勒紧着她无法割断的血脉脐带，拉着她，甚至陈若瑜一同堕入地狱。 「妈，你说够了吗？」施然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女人，表情从方才的激动变成了漠然，「陈若瑜她现在不是我的女朋友了，你可以不要再替我着想了吗？」 话音落下，陈若瑜勐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施然。 施母的脸上更是难以置信的慌张：「你在说什么啊，然然？这可是你的未来啊，你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 「不是玩笑。」施然忽略了陈若瑜向她看来的视线，冷漠的回答道，「陈若瑜她现在不是我的女朋友，不用担心我的家世清白。而且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蔑视法律法规，如果施海军出来了，我去会举报的。」 施母没有想到施然会这样的绝情，怒然之下扬手就要扇施然。 第150页 却瞬间就被陈若瑜抬手拦住了。 她有些怒不可遏，削瘦的身子喊得直晃：「然然，在病房里的那可是你弟弟啊！是施家的独苗！你怎么这样可以害他啊！」 施然冷笑了一声，揪着施母身上价值不菲的香奈儿经典套装，质问道：「我害他？是谁害得他住院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儿子现在是受你老公连累，你但凡有些良心，知道疼小宇。就不要再对施宇幻想你能回到过去那种奢华的生活，把你这些铜臭烂钱放下，别给他压力了行不行！」 施然像是在宣洩自己的情绪一般，质问的声音最后大到整个广场都能听到。 施母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儿，看到施然这副像是要吃人的样子，被陈若瑜辖制着的手顿时软了下来，嘴唇紧抿着，只会掉泪。 好像哭的不止是自己的儿子丈夫，还有她作为菟丝花随着树倒后再也无法生存的命运。 陈若瑜也是第一次见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放开施母手臂的手转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细微的颤抖清晰地传递在她的掌心，施然那双直勾勾瞪着对方的眸子，只让人觉得可怜心疼。 「好了，不要生气了。」陈若瑜轻声劝道，「施宇还在等你。」 陈若瑜说着，手掌便轻轻的抚着施然的后背。 这种熟悉的温柔让她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收敛，却也让她心里更乱了。 她就这样转头看向了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站在自己身边的陈若瑜，余光里远处攀附在石廊架上的花藤被风摇摇欲坠，而她的目光也变得晦涩难懂起来。 半晌，施然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平復了情绪，对施母通知道：「妈，我现在要上去看小宇了，请你收一收你脸上的泪水再上去。我不会因为你的眼泪动容，小宇也只会因为你的泪水更加难受。」 说罢，施然就不再理会施母的反应硬着心肠走进了住院部大厅，而陈若瑜就跟在她后面。 电梯前等候的人不算多，银色反光的电梯门上倒映着她们模煳的身影，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太多表情，接二连三发生的插曲扰乱了原本平和的钢琴曲。 电梯正在逐渐往下走，施然看着跳跃的数字，对陈若瑜道：「回去吧。」 陈若瑜闻言，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施然的身上。 电梯间的灯光明亮而没有温度，衬得这个平日里过分乖张的人都失了颜色。 陈若瑜想要对施然说什么，可是施然却先她一步开口了：「我说的是真的。」 「陈若瑜，我们的恋爱关系暂停一段时间吧。」 施然的声音沉沉的，像是经歷了很长的挣扎。 第七十二章 （二更）她不愿作菟丝花。…… 走廊消毒水味道令人头脑清醒的过分, 小推车轮子滚动的声音清晰的碾了过来。 时隔七年，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令她感到慌张无措的心悸。 陈若瑜望着刚刚跟自己说出这样话的那人，挽回道：「施然, 如果是因为在画廊的事情, 我可以解释的。」 施然却摇了下头：「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那你提出来, 我都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陈若瑜忙道。 她的慌张没有掩饰的全都表露在了话语中。 施然依旧摇头，狐狸似的眼睛低垂着，道：「你给不了我的。」 因为现在不止是关于沈烟的矛盾, 更多还是施然自己分不清自己对陈若瑜的感情是真喜欢, 还是对她权利的依附。 就像小八之前说的那些话，陈若瑜跟周沅一样，她们对待恋人真的是好到没话说，处处维护，处处偏袒，甚至于不会向对方露出她的半分疲惫。 可就是这份完美, 让她们的另一半感到不安。 施然轻抿了下唇，对陈若瑜说着这些日自己心里堆积起来的想法：「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矛盾，你知道我的一切, 我却在以为也知道你的一切后, 发现你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甚至于我都不知道你的皮肤是缺一点水就会变得很差的那种敏感肌。」 这不过是关于生活的一个小点，可施然平静的诉说着，却像是有万丈波涛在她心里肆虐横行。 施然曾经觉得她对陈若瑜的了解要比周沅她们多, 毕竟她们两个之间本身就有很多共同秘密。 可是她对陈若瑜的这份了解，却在沈烟的到来后, 变得少的可怜。 她们本来之间就差了七年，彼此的交际圈认识的人各不相同。 倒过来的顺序又仓促的模煳了施然对陈若瑜情感的过渡，沈烟, 也不过是因为这份不了解而衍生出的最大的根瘤。 对面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熙熙攘攘的走了出来，外面的人鱼贯而入。 那份想要等她回家后谈谈的决定，终究还是没有实行。 施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浅浅的吸了一口掺杂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坦白道：「陈若瑜，我现在才发现，我真的很不了解你，我也真的很介意这种感觉，它让我变得不像我。」 对于施然来说，爱应该是平等。 她不会再极端到像跟宋怡在一起时一味迁就，也不会就像这两日那样，得过且过的依附于陈若瑜给她的偏袒。 她不愿作菟丝花。 哪怕是被命运裹挟着。 她需要去证明，甚至于重新摸索，她对陈若瑜的感情。 第151页 施然想到这里，就攥了攥贴在素纱绸缎上的手，继续道：「而且最近施宇这边出了这么多事情，我真的有些分身乏术了。刚才我妈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她不是麻烦，但是我不想听她一遍遍的磨我的耳朵了，太烦人了，对吧。」 说着施然就像是徵求意见看法一样，对陈若瑜勉强的笑了一下。 那狐狸的眼睛笑起来依旧会弯弯的，可是失去了光亮，暗淡的只会令人觉得心疼。 施然在前面铺垫了很多很多，说了很多话，也举了很多例子。 她不仅仅是在给陈若瑜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也是在给她自己做理由。 电梯间刚刚走了一批乘客，空荡寂寥的只剩下她们两个，在安静的医院里又是另一种安静。 施然又攥了攥自己的手，微张着的唇瓣倒吸着冰凉的空气，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她才终于又开了口，重复且笃定的讲道：「所以陈若瑜，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下，施然鼓起很大勇气看着陈若瑜。 那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施然却在她的眉间读出了悲恸。 施然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人用指甲掐了一下似的，她怕自己心软，只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又补充道：「我这些天要在医院照顾施宇，暂时就不回家了。你家那边的房间应该也整修得差不多了吧，还是收拾东西回去住吧。家里的房门钥匙，你离开的时候就放在玄关那的柜子上就好了……」 施然一句一句的将两个人分开的事情安排妥当，平静的声音之下是钝跳着的心脏。 她这才明白，当初她的选择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人生又不是游戏，哪里会存在删档不删档一说。 有的人无声无息的融入你的世界，住进你的心里，想着放开离去，就只能是剜心的疼。 太阳直直的挂在了穹顶之上，深春的和煦灼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陈若瑜就这样听着，在施然最后一句话说完，终于是开口了：「如果我说『不』呢？」 施然料想过陈若瑜会这么问，她依旧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陈若瑜，只道：「你说过的，我可以单方面解约的。」 「如果我单方面不同意呢，如果我单方面还要跟你继续下去呢？」陈若瑜看着施然的侧脸，一连问出了两个无解的问题。 接着她不等施然再开口说什么，便笃定的对施然讲道：「我可以接受暂停我们的恋爱关系，但是我绝对不同意分手。」 刚才施然跟她说的那些，她都听进去了。 她能理解施然现在不安，但她也绝对不会再一次放开施然。 施然摇头：「没有这样的道理，这样对你不公平。」 陈若瑜却不然，「我说过的，你可以对我更自私一些。」 周围来往的路人喧闹不已，陈若瑜的声音却格外明显。 施然听着，酸涩的心像是被人拥在怀中呵护般柔化了，那紧闭着的唇张张合合，消毒水的味道比方才还要发凉。 施然挣扎着想开口拒绝，可陈若瑜独断，只等了她几秒，便道：「三秒倒计时结束了，你没有再次拒绝的权利了。」 明明是蛮横不讲道理的话，陈若瑜却说的分外认真。 施然瞧着这人脸上的幼稚，嘴角在灯光下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带着几分无奈的对面前这人，恢復了几分精气般的吐槽道：「这又不是拍卖会，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分手啊。」 陈若瑜点头，「是啊。」 她就这样看着施然终于肯转过来看向自己的眸子，目光深沉的对她讲道：「捨不得。」 分离的情话好像总是来得比平日里更动人，陈若瑜的声音也远比情意缠动的时候温柔。 施然听到自己的心在动摇的声音，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陈若瑜。 周围人来人往，光给所有人都打了虚影，只留下在纠葛的两人。 施然今天涂了平日里她常用的那只正红色口红，饱满可口的就像是夏日里最漂亮的那颗樱桃。 陈若瑜瞧着，微微勾了一下施然的手，轻声问道：st kiss？」 施然这次是真的笑了一下，抬手就锤在了陈若瑜的肩头，「哪有分手了还要占前女友便宜的。」 「只是暂时不是吗？」陈若瑜则道。 是句试探。 施然知道，却没有回答，转身朝电梯走去。 她心里没有答案。 想要让陈若瑜不受自己妈妈的骚扰也好，想要不做菟丝花也罢，自己还是说出了分开的决定。 虽然说是暂停，但会不会永无止境的暂停下去，还是未知。 上电梯的人有点多，施然走过去，排在了最外面。 前面的人在不断的往前进，施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勐地顿住了脚，转身对陈若瑜讲道：「陈若瑜，沈烟比我适合你，她家世清白，性格也好，容貌……容貌也是……」 施然艰难的说着最后有关于她们两个长相相似的那句话，忍着心底的排斥试探着这个方才对自己信誓旦旦的人。 陈若瑜却给了施然一个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道：「我不是我爸爸。」 隐晦，而直白。 是属于她们两个之间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施然就又想起了「沈烟」这两个字。 第152页 她偏执又自私的将沈烟划到了不知道这件事的行列，遥遥的望着陈若瑜，没有再说话的走进了电梯。 陈若瑜就这样看着施然在缓慢关上的门缝中消失，就好像这次见面真的是她们的永别那样，胸口不可自已的钝钝绞痛起来。 能让自己安心的那个问题她到走都没有回答，她走了就好像连带着把自己的心也带走了。 指甲嵌入肉里，泛白的掌心藏在握起的拳内。 拥挤的电梯零散的将光落在陈若瑜脸上，那双往日里漆黑而璀璨的眼睛彻底黯淡了起来。 就像是什么失去灵魂的木偶。 .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光怪陆离的灯光交织在灯红酒绿的闹市街上，酒吧闪烁着的霓虹灯牌夺人眼球的变着花样的亮着。 红色的保时捷像是划破夜幕的刀子，惹眼的停在了酒吧门前的停车场。 不少人的视线都跟着这辆车停下，期待着这辆车里会出来一个怎样的人。 也是这时，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周沅罕见的穿了一条惹火的黑色包臀裙，短款皮衣外套让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细高跟踩在石砖地面上，那力道像是能将人的腿骨踩断一样。 她是被陈若瑜喊出来喝酒的。 因着最近的确是有些烦心事，衣服穿的也张扬。 场外的光怪陆离延续到了酒吧内，巨大的灯球在场馆中央缓慢转动着，一个穿着摇滚风衣服的女人正抱着把吉他唱着一首英文歌，略微低沉的烟嗓像是从荒漠中扬起来的一把沙。 陈若瑜给周沅发的位置是吧檯，周沅也就在昏暗的灯光下朝吧檯走去。 刚到附近，她就看到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人耷拉着脑袋从吧檯离开了，脸上隐隐的还有些面子上挂不住的难堪。 周沅瞧着有些好奇，转头就并不觉得好奇了。 从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看去，便能注意到一个独自坐在吧檯喝酒的女人。 紫罗兰色的丝绒长裙斜开了一条叉，那修长而匀称的腿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减半分惹眼。 陈若瑜信手捏着一杯高脚鸡尾酒杯，垂下的眸子里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危险，以及依旧能吸引人不怕死的过来搭讪的阴郁孤高。 第七十三章 施然注意到这道挡住光的阴…… 台上的歌手唱着与这夜不吻合的爱情, 灯红酒绿之下是酒杯碰撞在一起的颓靡。 陈若瑜还欲再喝一口酒，刚一抬手就被人抽走了手里的杯子。 周沅坐到她身边：「我还没到，怎么你自己一个人先喝起来了。」 陈若瑜没有回答, 把自己的酒杯从周沅手里又拿了出来。 周沅觉得这人反常, 随手向酒保点了一杯就, 便转头问道：「怎么了？这大周末的不在家里陪女朋友，竟然出来约我喝酒，分手啦？」 只是令周沅想不到是, 陈若瑜在她话音落下后轻点了下头。 周沅的脸上全是意外, 陈若瑜有多喜欢施然，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可既然她点头承认了，那就意味着，出现了连陈若瑜都无法调节的事情。 周沅悬心，问道：「分手了？怎么回事？你家里人知道你们在一起不同意？还是她家里人知道……」 不等周沅说完，陈若瑜便摇了摇头, 道：「今天画展，我带沈烟来拓展yt的交际圈，被宋怡设计了。」 周沅蹙眉, 骂道：「这个人她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说着她就又转了话锋, 问道：「那施然是不是很介意？她应该听到了周围不少声音吧。」 陈若瑜点头，「她没有说，但我觉得她放在心上了。」 「也是我不对, 应该一开始就给她报备一声的。我只是想着她很介意沈烟，怕她今天一天都过不好……」 说到这里陈若瑜便顿了一下, 垂下的眸子写着失意与自责。 她抬手又送了一口酒到嘴边，声音低沉的讲道：「都是藉口。」 玻璃杯反射着酒吧上空陆离光怪的灯光，白炽的照亮了人们的视线, 却又在某一刻灼人眼球。 陈若瑜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着这杯子，道：「我想保护她，给她最安稳的环境，却不想自己成了那个唯一能伤害她的人。」 周沅不然：「你这是关心则乱。」 说着，她就又道：「其实这些问题是可以解释磨合的，这就要分手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陈若瑜摇头，「她妈妈那边也很麻烦。」 周沅猜出了几分，试探道：「是不是她爸爸的事情想让你们陈家帮着疏通疏通……」 陈若瑜点头，「她不想拖累我。」 周沅嘆了口气，脸上有点欣慰佩服，更多的还是惋惜：「我就知道。」 她从酒保那里接过自己的酒，抿了一口，接着讲道：「咱们工作室保她，让她现在压力特别大，周围的声音又对她都是质疑，很容易就绷不住了。」 「你还说呢，要不是你在背后运作保她，阿然很容易就折在吴总他们那些人的手里了。这些人的手段也真的是下作。」周沅说着，温柔的表情下全是厌恶。 「就是不知道阿然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会不会选择跟你重新开始。」 周沅这句话说的不是很笃定，轻柔的声线像是在试探。 第153页 她想过去陈若瑜为施然做了这么多，就算是块石头知道了也肯定会感动回头的。 「这是在裹挟她。」陈若瑜嗓音淡淡的提醒着周沅，酒精熏得她眼瞳矇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就这样轻轻转动着手里杯子，里面那杯当初跟施然重逢时一模一样的酒没有任何抵御力的被拍在晶莹透亮的杯壁上，留下一道道水渍痕迹。 沉了片刻，陈若瑜又喃喃的问道：「周沅，你知道伊卡洛斯吗？」 「当然。」周沅点头。 她怎么会不知道伊卡洛斯，这次使徒主推的故事人物就是这个希腊神话里的人物。 只是对于陈若瑜会想要这样一个在诸神璀璨的希腊神话中算不上多起眼的人物作为主推，她直到现在都还是有疑问的。 而这次不等她提出这个问题，陈若瑜就主动说与她听了：「很久以前当我第一次看到伊卡洛斯的故事时，总觉得伊卡洛斯很傻，既然可以逃离那座小岛，为什么要贪恋太阳。当时我就想，如果我是伊卡洛斯，绝对不会这样。可直到那天，我看到了在教室后黑板上画画的施然，我才终于明白了伊卡洛斯在挥着翅膀准备逃离海岛时，看到太阳的感觉。」 灯光喧闹的酒吧在陈若瑜的视线中变成了装满了初秋暖阳的高中教室。 她抱着习题册从数学老师办公室回来，就看到坐在书桌椅子堆起来的架子上的施然。 白色的粉笔简单的勾勒着人体，看起来很是复杂的过程在她的手里却变得格外的容易轻松，每一笔下的都利落，像是棋子一般没有后悔。 陈若瑜不喜欢画画，从小就不喜欢。 陈饮冰刻板而严格，叔叔姑姑也都是不苟言笑，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会在作画的时候笑起来，笑的还那么张扬自信，灿烂好像让所有的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又好像是她才是照亮了自己视线的那颗太阳。 后来陈若瑜发现，这个人实在张扬的过分，可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跟没有规矩的善良又全是她嚮往的样子。 她到现在还记得这个人将她写的情书丢给自己时，心口那一份怦然的悸动。 她知道这东西不是真的属于她的，可偏偏就这一次她想要无视规矩的放肆一回。 「我想，如果我是伊卡洛斯，而施然是那颗太阳，那我一听会重蹈覆辙，在奔向太阳的时候，被那份炽热融化了翅膀，坠入海中，万劫不復。」 . 每周开始的第一天，都是以紧张跟疲惫开始的。 临近中午下班，小八终于抽出空来摸过手机开始愉快摸鱼。 只是还没有愉快多久，施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小八骂人的声音：「真他妈的服了，有完没完了，一定要揪着sarah不放吗？这个傻逼，就他在带节奏，小主持能不能把他永久封禁啊。」 施然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徐孟恬就探过头来，道：「小八姐你别跟傻逼一般见识，举报拉黑一条龙就行了，咱们使徒下周就要公测了，这是谁家又下群了吧。」 施然从两人的对话里大约反应过来了，语气平静的讲道：「他说什么了，把截图给我。」 小八忙捂住手机：「你就别看这种东西了，脏眼睛。」 徐孟恬则有些好奇施然今天一上午都在盯着电脑，数位板却一动不动被放在一旁：「施然姐姐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施然继续整理着她电脑上一些截图，笑道：「不干什么，就想给他们点教训。」 小八跟徐孟恬两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意识到什么脸上同样的露出了欣喜：「阿然/施然姐姐，你是不是打算利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合法权益啊！」 施然对这两个人笑了一下，正想要接着说什么，手机却响了。 是宋岚打来的电话。 施然虽然对宋岚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这些日他为施宇跑东跑西，就如施宇当初说那样为人仗义，的确让施然刮目相看。 她接起了电话，有些担心跟紧张：「怎么了宋岚？」 「施然你不要这么紧张，是好消息。」宋岚打趣道，「施宇手术有着落了。王教授亲自给他做手术。这小子运气真好，王教授可是这一领域的专家，这两天才刚回国就让他碰上了。」 施然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吗？那简直太好了。」 宋岚听着施然那头这些日难得露出的笑音，也跟着笑了一下，又道：「不过刚才会诊结果出来了，王教授的意思是事从紧急，下午一点的手术，预计有四个小时，你那边可以吗？」 「当然。」施然毫不犹豫的点头，「你让小宇放心，我一定回来陪着他的。」 挂掉电话，施然便跟周沅请了假。 路上有点堵车，她紧赶慢赶赶的来到医院，施宇正要被推进手术室。 施然这边还喘着粗气，就握住了施宇伸出来的手：「小宇，不要怕，我就在门外等你，你得给我好起来啊。」 施宇很是虚弱，毫无血色的脸对施然做出了一个笑脸：「姐……你放心。」 这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像是飘渺的烟，若不是医院安静施然都要听不到了。 她小心翼翼的握了握施宇的手，佯做淡定的对他点了点头，便看着护士将施宇推进去了扇白色的大门，心头一片酸涩。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起，施母在门前紧张的等待着，坐下不一会就要站起朝那根本看不到什么的门上玻璃里看去。 第154页 等待实在是太过漫长，每个人都在期待开门，又畏惧开门。 施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宋岚这时候从外面买了咖啡回来，给施母递过去后，便坐到了施然身边：「干什么呢？」 施然单手接过了宋岚的咖啡，道：「小宇在里面解决他的事情，我就在外面解决我的事情。」 她这个周末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就去了一趟警察局，现在正准备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自己跟使徒这个麻烦。 宋岚好奇探头，就看到施然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sarah的微博帐号，而她在输入框里已经打出了一大段文字。 文字如果不表达任何感情，就只是一句寻常普通的话，可如果附加了故事，就不仅仅是字了。 施然将她这些日整理的这些年她自己勤工俭学的证据贴了出来，更倾向于一种自揭伤疤的形式，说明了施海军并没有负起养育她的责任，她也没必要要承担这个人带给她的后果。 宋岚在一旁默读着，余光里都是这个表情平静而眼神坚毅的女人。 他轻抿了下唇，指着最上面的一行提议道：「这里是不是在添一句你小时候的处境会比较好。毕竟咱们现在打的是同情牌嘛。」 施然却看都没有看宋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提议：「我没有在打同情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宋岚听到施然这么说，有些自行惭愧。他个子高，坐在施然身侧挡住了不少光。 只是当施然注意到这道挡住光的阴影，想到的却是陈若瑜。 如果现在这个在她身边的人是陈若瑜，她绝对不会这么说。 原来给予她的帮助也是有区别的。 微博长文很快就编辑好发了出去，施然看着自己的头像，长吐了一口气，眼睛里却多了许多晦涩不明的情绪。 施然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很快恢復回原来的样子，就像当初同宋怡分手那样。 咖啡腾起的温热气体将她的视线添了一层雾气，不安的情绪提示着她正在想念着某个人。 某个无论自己如何不安都能给予自己安心的人。 施然嗅着医院走廊中她无论闻了都久都还习惯不来的消毒水味的，这才钝钝的反应过来。 ——啊，原来这就是失恋吗。 第七十四章 （二更）收拾干净的桌上放…… 春意灿烂, 暖风拂过院中的垂柳，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一阵粼粼波光。 言宁靠在书房小厅的红木桌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手机, 道：「哎, 你们家这只小狐狸有两把刷子。」 陈若瑜正站在桌前, 握着一只细笔在宣纸上勾着桃花。 她对言宁的话没什么兴趣，只是听到「小狐狸」三个字分了几分注意力：「怎么了？」 言宁看着sarah的微博，道：「三两句话就把风向变了, 她也真敢。不过倒也是, 这样的家庭给她带来了这样的经歷，再让她背负不属于她的代价，实在是路人都看不下去。」 陈若瑜越听言宁的话越觉得不对劲，放了手中的笔打开了手机。 她这才知道自己手机方才的震动不是什么胡乱推送，而是施然发出的澄清。 言宁：「你说你们使徒被吴德那群人打压的状况会不会因此扭转过来？」 陈若瑜看着施然评论区下方的风向，表情淡淡的点了下头：「会。」 「那她这算不算帮了你？」言宁又问道。 陈若瑜依旧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但她宁可不要。 陈若瑜知道, 施然的这个方法是最有效的，却也是最激进的。 若非被逼无奈，没有人会选择自揭伤疤, 陈若瑜也一再迴避这个办法。 可是施然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在使徒不到五日就要正式公测的今天。 她没有让所有人的心血因为她付诸东流，顾全大局到让陈若瑜心疼。 言宁听到陈若瑜这么回答挑了下眉歪头，撺掇道：「那你还不赶紧的八抬大轿把人家请回来？」 陈若瑜不语, 低头敲击着手机的键盘像是在跟人聊着什么事情。 一旁言宁恶趣味打开的纪录片中，正播放着狐狸伺机捕食鸟类的画面。 电视里的男声字正腔圆的解说道：「野生的狐狸总是很有警惕的戒心, 他们不会安于被人类饲养，他们深知维持基本的野外生存能力是必须的。」 言宁听着，凑到陈若瑜身边问道：「那你这是把人家放归自然了？」 「你就不怕你的猎物跟别的猎人跑了。」 陈若瑜不然, 放下手机重新拿起了画笔：「我不是猎人，她也不是猎物。」 言宁看着这人清高而矜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毫不留情的揭穿着她刚才偷看到的陈若瑜的聊天记录：「某些人说什么把人家放归自然，不怕有人抢了去，背地里却让自己的人去帮人家报警取证，疏通关系。哎呀……」 「必要的干预还是要有的。」陈若瑜平静的回答着，沾着桃红色颜料的细毛笔轻轻一勾，便在画纸上绽开了一朵桃花，殷红殷红的，格外灿烂。 言宁看着纸上的那朵同上面那几朵一样完美的桃花，打趣着吐槽道：「口是心非，还非得藏得滴水不漏，活该你没老婆。」 话音落下，陈若瑜便悬起了她握着笔的手，抬头看向了言宁。 第155页 那漆黑的眸子藏着些恫吓，虽然不是愠怒却也足够令人心悸。 言宁忙求饶作揖：「我错了，是我说话不对，我的陈大小姐。像您这样体贴入微，冷面热心的人，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小人我实在是佩服。这个眉子，还请您一定要好好的替我完成才行啊。」 言宁口吐莲花的说了一通，陈若瑜本来也没有想跟她计较，等她说完便也收回了视线，继续根据着言宁当初的想法，给她绘制着眉子。 言宁为了避免自己的嘴巴再给自己惹祸，选择了站在一旁安静的看陈若瑜绘制，可最终还是忍不住感嘆道：「也就是阿瑜你每次都能画的让我满意，换做旁人还不知道要改多少版呢。」 说到这里，言宁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提议道：「阿瑜，你要不要再画只狐狸，我让阿青绣了，然后给你做一件胡萝蔔色的圆领袍，等到做出来正好入秋，穿着一定好看。」 「换月白吧。」陈若瑜却道。 「为什么？」言宁不解，「这颜色在秋日里不太相配吧……」 陈若瑜没有着急回答。 褐色的颜料在宣纸上勾下了最后一笔龟甲纹，这人才缓缓开口：「水克火，压得住红。」 . 施然的这次澄清让还飘忽不定的风向彻底朝她这边倒了过来。 她看着评论区的安慰，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这口气，可以算是吐出来了。 因为澄清的最后施然还说了她对那些恶意造谣与诽谤恐吓会报警处理后，有不少当初对她落井下石的人过来跟她道歉，尤其是之前给她发恐怖图片的人。 施然看着对方给自己解释说什么只是逞一时之快，根本没有多想的话冷笑着无视了过去。 所有的疼只有落在了身上才会又真切的感受，后悔求饶不过是想要摆脱法律制裁的违心话罢了。 施然不信，也懒得理。 她想起普京的一句话，宽恕是上帝的事情，他们的职责就是送这些人去见上帝。 翌日，施然从警察局出来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这次报警处理异常迅速，警方也告诉她这件事会严肃处理，并且很快就会出结果。一切顺利的好像万事俱备，只差她再次踏进警察局的大门似的。 太阳好像比前几日的要明媚，金光璀璨的一轮挂在天上，夏日的热浪在其中蠢蠢欲动。 施然手头有些拮据，出了警察局便轻车熟路的去对面的公交车站等公交。 只是她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施母的消息：【你弟弟醒了，他想见你。】 春风浮动，吹得叶子里都带着生机勃勃的味道。 计程车在前一个十字路口的路灯下远远朝这边驶来，施然最终还是抬起了手，打车去了医院。 施宇身上还插着各种仪器，但是明显精神比之前要好很多。 经歷了这些事，施母也面对了现实，打肿脸充胖子的香奈儿套装也被她换成了比较平价的小套裙，正在一旁给施宇削苹果。 看着施然走进来，施宇勉强的抬起手来对施然挥了挥。 施然鼻尖发涩，看着状况转好的施宇嗔骂道：「臭小子，怎么样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本来就挨过一刀，还要再挨一刀！你是猫吗，一条命还不够你嚯嚯！」 施宇看着施然像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提醒道：「姐，我是病号。」 「所以没有打你。」施然说着就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施宇床边。 施宇看着施然跟平日里没有区别的样子也笑了笑，又道：「妈说你昨天也没有回去，一晚上都在陪我？你是不是已经好久没有回家睡个好觉了吧。」 施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摇了摇头，道：「我又不累。」 施宇不信：「黑眼圈都遮不住。」 施然闻言忙从包里拿出镜子——她今天可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去了公司、警察局的。 只是镜子打开，施然仔细看了好久，都没有从自己的卧蚕下看到半分乌青，反而愈发觉得自己今天的这个妆画的格外好看。 许是真的睡眠不足，人都迟钝了。 施然瞧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眯着眼睛看着施宇：「臭小子，骗我？」 施宇理直气壮：「分明是姐你心虚。」 说着他就伸手拉了拉施然的手，劝道：「回去睡一觉吧，姐，这里有妈跟护工阿姨就行了。」 施母也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难得一次真的为施然着想：「是啊然然，这两天你替你弟弟跑东跑西的，回去歇歇吧，妈妈跟你小琴姨一起照顾小宇，你放心就可以了。」 施然其实看到施宇醒了过来也就放心，身上的疲惫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她的放心压不住的往上泛，让她突然觉得好疲惫，坐了一会，还是点头应了：「好，那我就把小宇交给你了，妈。」 施母点点头，直到送着施然进电梯都在跟她重复着「放心」二字，眼睛里的那种信誓旦旦，好像真的要替这姐弟二人撑起什么来似的。 从施宇那里回来，就已经是下班高峰期了。 公交的视野比计程车要广，施然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太阳最后的橘色将天空的湛蓝吞噬，等到她到了公寓楼下，整片天空都布满了灿烂夕阳，云彩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通红。 正如施然当初对陈若瑜说的那样，她这些日都在施宇的病房，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家了，再次踏入公寓楼的电梯让她陌生又熟悉。 第156页 隔壁邻居的出租告示已经没有了，施然看着那崭新的门牌号心想她要有新邻居了。 施然房门不是智能锁，几天不在家也不担心会开不开门，巨大的落地窗将她看了一路的夕阳框进了家里，蒙着一层暮色的红让家里看起来有点空荡。 施然像往常那样将钥匙放在玄关的碗里，闷沉的声音预示着里面还躺着一把钥匙。 家还是过去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变，可是施然却无比真实感受到这里跟过去不同了。 收拾干净的桌上放着一大把话梅糖，黑白的单调包装困在夕阳中。 施然看到的第一眼，眼睛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眨起来，凌乱的泪珠被睫毛分割又重组。她不想感到伤心的，也不想哭的，可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泪水它竟不听话的滚了出来。 她一直迴避的，再也没有了遁逃的地方，在这个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家不停地提醒着她。 初五那日在桌前给自己的那些警告还是没有起到作用，她的确是很擅长将一段关系搞坏。 那日她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情感就这样拉着她朝下坠去，屋子里愈发的漆黑，就像是有看不见一个深渊正在将她整个吞噬。 . 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高档酒店里灯火通明，每一个包间都像是一个世界。 陈若瑜坐在主位的副手同人聊天，偌大房间里只有三个人，看上去有些奢侈。 正聊着，陈若瑜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来消息的人是周沅：【施然给我发消息想请年假休息，批吗？】 这条消息不全是周沅来请示，更多的是向陈若瑜通风报信。 陈若瑜看着，眸子沉了几分。 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陈若瑜的第一想法是不可以的。 可是她却也知道在尘埃几乎落定的这个时候，放施然出去散散心，才能让她更好的看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尽管知道自己这未来的半月将会看不到她，陈若瑜还是允了。 「小宋说她这就到了。」 「小宁，你把这个小宋说的这么好，我还真的有些好奇呢。」 「秦老师您慧眼识珠，小宋这孩子你一定喜欢。」 …… 陈若瑜这边跟周沅交代好，就听到那边人的交谈谈到了关键。 也是就说话间，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浮动的风带进几分甜腻的香气，陈若瑜嗅着微微抬起了几分视线看着那个迟到的人。 「真的对不起秦老师，宁老师，路上有些堵车，让您们久等了。」 宋怡格外不好意思的跟包厢里坐着的几个人鞠躬问好，却在抬起头来的时候，面色一僵。 陈若瑜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冰冷的，就像是在看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第七十五章 我就是故意的。 夜色还不至于太深, 灯红酒绿的夜场也才刚刚。 停在路边的车子收到消息缓缓的停在了酒店的楼下，原本应该在包厢里同人畅谈的秦老师面无表情的从大厅出来，坐进了车里, 几位后辈在路边送别, 这场饭局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就已经结束了。 宁老师表情很是不好, 对宋怡道：「小宋，你当初给我保证的信誓旦旦，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我看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你还是另寻高就吧。」 宋怡想要解释，宁老师却不给她机会，转身也坐进了她的车子里。 这下酒店门口就只剩下了宋怡跟陈若瑜两个人。 宋怡压着脸上的愤愤，和颜悦色的问道：「阿瑜，姨夫的画廊你不是不打算接手的吗？怎么这么突然就接手了？」 「这是我的家事。」陈若瑜声音平平的回道。 宋怡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接着便昂着头看着远处的灯光, 道：「我也是姨夫姨妈的外甥女。」 意思就是她跟陈若瑜也是一家。 闻言陈若瑜微微侧目，分了几分视线给宋怡。 黑夜与昏暗的灯光衬得她更像陈若瑜只在照片里见过的母亲的样子，可她知道这个人再像也不是她的家人, 嗓音淡淡的讲道：「可你不姓陈。」 宋怡猝不及防的被陈若瑜这话刺了一下, 刺到了她的虚荣心最脆弱的地方。 和颜悦色被打破了，她转头看着陈若瑜，冷笑道：「那我的面子算是够大的了。劳你接手你最不想接手的东西, 只是为了今天来阻挠我这一次。」 「恭喜你啊，你做到了。你刚才在席间那番话成功把我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给搅黄了, 开心了吧？」宋怡说着，目光里的愤愤再也没能掩饰住，恨恨的盯着这个她认为的罪魁祸首。 陈若瑜却不接宋怡这茬, 她知道她什么意思，挑明道：「你不用这番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你的能力上限就摆在那里，无论你怎么美化修饰，硬伤就是硬伤。」 又是一次对自己实力的否定。 即使宋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这件事，她却依旧觉得这话刺耳的让她生气。 她看着孤身一人的陈若瑜，有些气急败坏，道：「那你也不能就这样把我费尽心血维繫出来的关系给毁掉，你跟施然之间的事情本来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心里不舒服，就拿我出气，你故意的是不是？！」 陈若瑜没想到宋怡会这么快的就提到了施然，对她这个反应速度还真的有些佩服。 第157页 这次陈若瑜没有不理睬宋怡这个无辜的攀扯，也没有否定这个问题，就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承认道：「是，我就是故意的。」 她在等她的小狐狸回来。 但是在等她的小狐狸回来之前还得先把周围的四伏危机解决掉。 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这个怎么教训都学不乖的宋怡。 过去她做刀俎，自己为鱼肉，不过是对这个家失望的彻底。 但现在她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也就该换一换了。 宋怡没想到陈若瑜会回答自己的这样干脆直白，脑子一白骂道：「陈若瑜，你有病吧！」 她心里是有些慌的，语无伦次的警告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是恶意报復！你就不怕姨夫知道吗！你我同为姐妹，是血缘至亲，你不可以对我一报还一报的！」 陈若瑜听着宋怡这牵强的血缘论，冷笑了一声。 那漆黑的瞳子半垂着瞧着这个虚张声势的人，一字一句的将这话还给她：「我偏要一报还一报。」 话音落下，陈若瑜的车子就停在了两人面前。 她跟宋怡的对话也不过是等车时的无聊打趣儿，现在车来了陈若瑜便收回了自己落在宋怡身上的目光，道了一句「失陪」便开门坐进了车后排。 明晃晃的车灯略过宋怡的眼睛，汇入了夜的车流。 她就这样注视着陈若瑜远走的车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没有人会记得她们两个是表姐妹，陈若瑜理应捎宋怡一段路。 只有秦、宁两位老师在今后同旁人谈起时，会夸赞陈大家的女儿有眼力，而那个叫宋怡的丫头有些上不得大雅之堂。 . 村子的晚上总是悠闲又忙碌，快到夏日了，风也温暖的过分。 闹钟已经响了很久，可施然却依旧不想醒。 她就这样抱着枕头朝一个方向靠去，好像那个地方有什么人能给遮掉这恼人的阳光似的。 只是这个屋子只有她一个人，她就算是到了床的另一边也不会出现那个能给她挡去阳光的人。 意识到这件事，施然这才钝钝的睁开了眼睛。 她那漆黑的瞳子望着空荡荡的床边，写着混沌不清的失意。 因为施宇那边还没有稳定，施然休假没有敢往别处跑，而是去了东郊小老太太的家。 这里山清水秀的，没有被过度开发的山林就像是世外桃源，是休息躲懒的最佳去处。 闲时背着画架去山里面採风，然后在微博上跟大家分享写生的画。 看着评论区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施然刻意想要迴避的事情也就这样被她一直放逐着。 只是来到这里已经快有一周了，施然在那座城市里的小公寓养成的习惯还是没能改掉。 每天独自醒来，习惯了从这个人怀中甦醒的身体还是会感到不习惯的落空。 有人说在傍晚时分醒来，人最能够感觉到孤独。 施然坐在床上看着从窗户里投进来的最后的一缕光，莫名沉郁的心附和着这句话。 这两天她想画星星，就每天都在屋顶上熬夜。 不得不说乡村的夜晚比城市要好看太多了，施然执笔描绘着夜的景色，只是一连几天，她画到最后星星被阳光悉数吞噬了，画架上依旧有一处空白，她怎么也填不上。 又是暮色渐霭的时刻，星星也从云层中出现了。 施然草草吃了一大碗面，便去收拾待会要用到的东西。 她想无论如何，今天一定得把这幅画完成才可以。 家里储备的颜料这些天被她用掉了不少，原本满满当当的小柜子下去了一半，尤其是白色。 施然好不容易从柜子里找到了一只白色，却不小心把另几个颜色从桌子的缝隙里推了下去。 她有些气自己笨手笨脚，不满的瘪了下嘴，还是跪下伸手去柜子下面去够。 颜料堆在一起，很轻松就被一起拉了出来，只是除了这些颜料，被拉出来的还有些别的原本掉在缝隙里的东西。 小玻璃球，布条，细毛笔…… 以及一颗不小心滚在下面的话梅糖。 明明家里也有很多这样的话梅糖，可施然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话梅糖是谁的了。 她在这里就这么给了她那么一次，她却还是记住了。 刻意被放逐的感情受到了感召，朝这人狂奔而来。 天色朦胧，施然握着陈若瑜留在她这个家里唯一的东西，来到了房顶上。 画板的星星不及天空中的三分之一，大自然的纯洁最令人折服。 施然放下颜料篮子，没有着急作画，而是坐在了屋檐上欣赏起了风景。 裙摆贴在膝盖上，冰凉的水泥面抵着□□的小腿与脚踝。 施然就这样注视着进入黑夜的小村庄亮起了万家灯火，不受控制的记起她曾经也有一盏融入过其中。 不是宋怡的那两年，而是陈若瑜的这几个月。 话梅糖在施然的手心中转来转去，远处村头的那个湖泊在芦苇盪中摇摆，波光粼粼的像是倒映在村子里的月亮。 她这才发现，一切物理上的约束都无法束缚感性的发生，她那荒芜坍圮的心野上正野蛮生长一株藤蔓。 施然用行动证明她不是一只菟丝花，却又因为一颗陈若瑜遗落在家里的糖果，变得更茫然了。 第158页 夜漆黑的仿佛能消磨掉世间的一切，她就这样坐着，好像这样就能等着这夜将她的这份茫然消磨掉。 这天午夜凌晨，施然在微博上发了一幅画。 画是以她的视角看着这夜，漆黑的夜幕中星星像是拍摄的明亮，而万家灯火比星星还要璀璨。 只有她一直画不出来的那处空白，是黑色的，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个坐着的人影。 ——是终于承认了在怀念属于她的灯火的她自己。 施然刚从房顶下来，也就打开了电脑里的动漫，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伊卡洛斯：【还不睡。】 不过是十分钟前的消息，该死的消息提示来晚了。 这些天施然微博营业频繁，跟伊卡洛斯原本那种保持距离的友好关系也变成没有距离的朋友。 施然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也没有睡。】 她本来以为自己回她这个消息已经隔了十分钟，肯等要等对方一会才行。 结果不到半秒，对面就回过来了：【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施然看着窗外万籁俱静的黑夜，皱起的眉头微微松懈。 她以为伊卡洛斯说的「不一样」是她在国外，有时差。毕竟这么一个挥金如土的金主爸爸，是一个常年旅居国外的大佬也不一定。 施然这边还在脑补伊卡洛斯的身份，那边这人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有心事。】 是句关心的疑问句，但读起来更倾向于肯定句。 施然觉得有些诧异，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很少用这种阴沉的颜色。】伊卡洛斯则回道，【这么晚了还不睡，也是因为心事？】 施然「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打道：【就是不想睡。】 【为什么？】伊卡洛斯在追问。 仿佛是因为网际网路的这层屏障存在于两个只能通过在网络才互相联繫的人之间，施然的戒备心小了很多，她没想着对伊卡洛斯隐瞒，回答道：【我怕会梦到她。】 这个「她」说的含煳，却又是特指。 施然知道自己说出「陈若瑜」的名字伊卡洛斯不一定会知道，她没有在迴避这个人，而是在迴避自己，迴避自己这颗一直在被自我放逐的心。 【为什么要害怕呢？】伊卡洛斯像是看得透施然的心，接着又问道。 施然这次没有回答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只是跟陈若瑜有关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害怕。 陈若瑜满足了她对于家的所有幻想。 她实在是太想要一个属于她的家了，可却也害怕这个家只是让自己放弃自我的囚笼。 所有的理由都被施然藏在心里，故作乖张的吐槽道：【你有好多为什么啊。】 而后她看了眼页面播放的剧情，道：【虽然你是我的金主爸爸，但这是我的领域，请你不要胡乱闯入。】 伊卡洛斯则问道：【你在看柯南。】 施然有些惊奇伊卡洛斯居然明白自己这个梗，道：【是啊。】 说罢，施然就发了张截图过去。 ——昴先生正坐在车子里吓唬小哀，知道真相的弹幕飘在上空。 施然看了看下方显示的观看人数，努了下嘴：【但这个点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东西就是不经人念叨，施然话音刚落，那左下角的观看人数就变成2。那黑漆漆的眸子勐地一亮，施然兴奋的跟伊卡洛斯分享道：【咦，刚跟你说完就又进来了一个人。】 【芜湖，我不是一个人了。】 施然的语气里都透着一种开心的感觉，屏幕上那个在扭动屁股的小企鹅格外的可爱。 国配总是重复会配音演员的声音从电脑中响起，放在桌边的手机暗了又亮。 香薰沉默的散发着小玫瑰的香气，陈若瑜单手撑着脸颊笑了一下，享受着这看起来有些违和的舒适。 「噹噹。」 忽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平衡。 向来守规矩的言姨这次没等陈若瑜开口就推开门她房间的门：「小姐，老爷叫您下去。」 陈若瑜看出了言姨的紧张，语气平静的询问道：「怎么了？」 言姨握了握手里的门把，道：「宋怡的妈妈来了，在客厅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刚刚宋怡因为您，自杀未遂，被送到医院了。」 第七十六章 施然就这样隔着人海跟陈若…… 树枝摇曳着月色, 斑驳的光影搅动了夜的宁静。 言姨的话言简意赅，陈若瑜将将放松下来的表情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样子。 她早就料到自己对宋怡的公报私仇会得到这人的反击，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 便起身跟着言姨下楼了。 只是这边陈若瑜才刚刚下到一楼客厅, 就被人攀扯住了手臂。 宋母哭的梨花带雨, 半老徐娘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副隐忍而悲恸的样子对陈若瑜质问道：「小怡说，是你几经刁难, 百般阻挠, 就是不肯放她在画界一条生路，害得她万念俱灰，才走了这条傻路。若瑜，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姐姐，她可是跟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陈饮冰站在一旁，表情不详, 语气依旧平稳：「若瑜，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碰巧跟省博物馆的秦老师吃过一次饭，对宋怡的画点评了几句罢了。」陈若瑜答道。 第159页 「碰巧？一次是碰巧, 接二连三就不是碰巧了吧。」宋母反问道, 声音里格外的有底气，甚至还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碰巧，的确不是。 正如陈若瑜那天跟宋怡摊牌说的, 她就是故意的。 只是宋母这样的质问，陈若瑜却丝毫没有慌张, 只淡淡的解释道：「姨妈，我刚接手父亲的画廊，很多地方需要跟人接触学习, 跟几位馆长叔伯吃饭维繫人际关系也是得到父亲授意的。如果姨妈觉得这的确不是碰巧，那只能说明宋怡也想攀扯这份关系，只是不知道宋怡要这关系有什么用？」 陈若瑜并没有把话说全，但宋家母女的目的却被揭穿了。 陈饮冰这么大的家业，习惯了鸠占鹊巢的两人早就垂涎已久了，宋母有些心虚，硬着头皮强行解释道：「小怡今年就要毕业了，她当然是要给自己寻找出路了。」 「出路有很多。」陈若瑜却道。 「但是人往高处走不是吗？」宋母说着，转头就看向了陈饮冰，「姐夫，小怡这孩子心气儿高。当初是您说的，小怡不可能永远活在您的庇护下，要她去锻鍊的。既然在酒席上碰上了，还不止一次两次，多少大家都是亲戚，你说若瑜怎么能这样断小怡的路呢？好歹小时候我们家小怡还救过若瑜的命，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说着宋母眼睛里的泪珠子就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悲痛万分的捂着心口道：「老天爷，难道我这个可怜的女儿真的也要跟我那个命苦的姐姐一样吗？」 客厅白炽的灯光都落在这人的身上，羸弱的模样跟宋怡的如出一辙。 陈若瑜见惯了宋氏母女这幅样子，没有任何恻隐之心，只觉得不齿。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陈饮冰发问了：「宋怡伤势如何。」 「很不好。」宋母哭诉道，「我今天晚班，十点多下班回家喊那孩子，就听不到她回应，只有厕所里传来水声。我进去一看，就看到我那苦命的孩子手腕泡在水里，刚刚才从医院抢救过来了，姐夫。」 陈若瑜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冷不丁的关心道：「姨妈怎么就放心将宋怡独自放在医院里，自己过来呢，就不怕宋怡再有什么轻生的念想吗？」 陈若瑜的说的是关心的话，可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那双清冷的眼瞳折射着上方的灯光，不缀感情的让本就心思不正的人心虚。 宋母的哭泣顿了一下，才道：「我……我找了护工了。」 陈若瑜闻言点了下头，轻轻将脸侧的长髮别到耳后，目光紧紧的落在宋母的身上问道：「姨妈说您下晚班回来就看到宋怡的手伸在了浴池里。我们家是您下晚班回到家是在晚上十点，最近医院的救护车到您家需要二十分钟。那么来回就要四十分钟左右，割腕自杀缝合伤口的手术一般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为什么现在才十一点四十五分您就到这里了，究竟是宋怡手术没有做完您就过来兴师问罪了，还是伤口根本不大，宋怡的意识也一直处于清醒状态？」 陈若瑜的这番话有些长，但逻辑是正确的。三两句便将宋母这满是破绽的「事实」击的溃不成军。 宋母没想到这个往日里不声不响的陈若瑜今日会这番不依不饶，将自己的话这样直白的揭穿，她平日里受人尊敬惯了，有些不能接受这个孩子这样的质问，扮柔弱道：「若瑜，你怎么能这样对姨妈说话。你这是在质疑我吗？姐夫，我知道我是个外人，可能得不了若瑜的尊重，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在明面上怼我吧。」 陈饮冰却不为所动，站在陈若瑜身旁，道：「青秀，我希望你能回答若瑜刚才的问题。」 「我……」宋母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若瑜只看他这反应也明白了方才陈若瑜推理的真实性，脸上写满了明显的失望。 他背着手，表情严肃的对宋母讲道：「青秀，这些年因为你姐姐的原因，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又不好过，我们家没有少接济你们家，但我可能是忽略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让小怡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当初本意也只是让她脚踏实地，却没想到酿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小怡住院的费用我们陈家会负责到底，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陈饮冰说的语重心长，句句在理，可有的人却只听到了最后结尾的那半句。 宋母慌张，眼睛的惶恐比方才叙述宋怡的事情还要多，「姐夫……您这是不打算再管我们孤儿寡母了吗？姐姐她要是……」 只是陈饮冰这次没有让宋母再将自己去世的妻子搬出来，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姐姐肯定也不想看你现在这样。」 「说实话小怡的天分，青秀你心里比我清楚。过去这些年她从我这里学到画技的已经足够让她谋一份比常人要好很多的工作了，好高骛远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品行。」 宋母原本还挺着的背一下塌了下去，楚楚可怜的看着陈饮冰：「姐夫……」 陈饮冰却没有在理会她，对站在不远处的言姨招唿道：「言姨。」 言姨上前：「老爷。」 「叫家里的车送小姨回医院，你也跟着，帮忙打点料理一下。」陈饮冰吩咐着。 言姨也明白他的意思，毕恭毕敬的点头：「是。」 宋母的这次兴师问罪以彻底的失败落下了帷幕，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偏袒宋怡的陈饮冰这次会站在事实公允的高台，审视这次的事情。 第160页 方才还闹腾腾的陈宅骤然安静了下来，客厅里就剩下了陈饮冰跟陈若瑜两个人。 父与女很少有这样共处一室的时候，陈饮冰背着手，沉声开口道：「你过去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孩子。」 「我一直都是这样。」 陈若瑜却如是回答道，平静的目光像是一池寒潭，窥不到多少情绪。 这是陈饮冰第一次看到陈若瑜像今天这样，可也就如她回答的那样，她方才的缜密平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养成的。 他的女儿，早就在不被他注意的地方成长的能够与他抗衡了。 他早该明白的，从陈若瑜回国想不接手家里的画廊就有办法不接手开始。 想到这里，陈饮冰便又问道：「这就是你答应接手家里画廊的原因。」 「不是。」陈若瑜否定了。 「接受家里的画廊是我自己的决定，并不是为了为难谁而特意去做的，成本太大，我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外人而去选择一条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爸爸。」 陈若瑜的话说的平稳而自然，陈饮冰听着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她在这个家表现出来的沉默，不过是冰山浮在水面上的一隅，而沉在下面的是随着时间打磨歷练出来的深沉城府。 陈饮冰复杂的情绪道最后都变成了长嘆一口气，向来要强古板的他对陈若瑜又一次选择了妥协：「既然画廊已经交到了你手里，那今后这些就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你自己能做到心中有数就可以了。」 「我明白。」陈若瑜点点头，没有多说任何话。 没有撒娇，没有欣喜。 习惯了宋怡每一次得到自己的认可都会对自己撒娇的陈饮冰，不知道为什么蓦地有些心酸。 他好像从这孩子一出生就对她不算亲近，丧妻之痛让他一直在迴避这个间接害死他妻子的孩子，可也是这样，经歷了方才那一通折腾，他才心中有愧。 面前这个孩子才是值得他疼爱的亲生孩子。 陈饮冰难得的对着自己这个女儿慈爱的讲道：「今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爸爸说，爸爸能做到的就一定会答应的。」 「谢谢爸爸。」陈若瑜听着不为所动，她早就习惯了这个不是她的家，迟来的愧疚没有办法穿越时间将过去那些伤痕清除。 房间里的座钟闷沉而响亮的穿透了屋子，陈若瑜抬头看着已经在罗马数字十二上重合的时针跟分针，嗓音淡淡的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快去休息吧。」 陈饮冰想说什么，可看了看陈若瑜还是转头回自己的房间。 瘦挑的身形印在墙上，慢慢的朝房间的走廊走去，陈若瑜看着也抬脚朝对面的楼梯间走去。 只是陈若瑜没有看到，那影子走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 陈饮冰就这样转头看向朝楼上走的陈若瑜，看着她削瘦的背影，还有在转弯处那一闪而过的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脸。 垂在脸侧的髮丝同光配合的极好，将她眉眼间的清风高洁衬托的淋漓尽致。 陈若瑜披了一件青色的真丝薄衫，微微浮动的风将薄纱托起，轻盈而虚幻。 陈饮冰的耳边又响起了施然当初在画廊说的那句话：「自古作画，只学风骨，不仿皮囊，再真切的一个壳子也不过是东施效颦，契合的灵魂跟风骨才是最应该珍惜的。」 这是这些日陈饮冰最经常想起来的话。 他曾经以为他懂了，可直到现在他才真的从这句话里品出了更为刻苦的意味。 他迟钝的察觉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 半个月听起来很漫长，可是却依旧弹指一挥间，转眼施然的年假就休完了。 微博上那些该被处理的人都受到了相应的处罚，使徒公测首月还没有结束流水就已经破亿，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周一，施然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拥挤电梯，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上依旧会发出格外清脆的声音。 出电梯，打卡。施然以为自己会平淡的开始她的工作，却不想刚推开美术组的门就被「砰砰」几声响声给吓到了。 彩色的纸花从手持礼炮中炸开，纷纷扬扬的飘落在施然的眼前头顶。 她所熟悉的面孔都在门口热烈欢迎她回来，用她最喜欢的红色铺满了整个进门处。 施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冲力就拥了她一个趔趄。 徐孟恬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冲上去给了施然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施然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施然有些别扭。 对徐孟恬笑笑，就松开了她的拥抱。 那双漆黑的眸子似是无意的朝人群中看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过一秒就定住了。 陈若瑜站在施然工位的方向，远离人群，又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施然就这样隔着人海跟陈若瑜遥遥一望，对视着的两双眸子同样的平静，却又同样的在平静之下翻涌着汹涌。 第七十七章 （二更）「这次不准你把它…… 两个人在人群中对视一眼, 沉默中谁都没有跟对方打招唿。 光反射在陈若瑜的眼睛里，施然感觉好像那双眼睛在看到自己后闪过了一抹光。 第161页 小八很快发现了施然的异常，凑到她身边道：「在看什么, 这么入迷？是不是太喜欢我设计的这个主题了？」 施然闻声立刻收回视线, 打量着周围堆着红色系气球的入门处, 弯了弯眼睛，笑着吐槽道：「感觉下一秒你就要把我送入洞房了。」 「你有没有对象，就算是把你送入洞房你也是独守空。」几日不见, 小八的嘴比平常还能说了, 两句说完，还不忘在施然的人便给她又补了一句：「小寡妇。」 施然着实被小八这句话塞住了，不知道说什么的笑着敲了一下小八的脑壳：「那就送你进去。」 小八闻言眼睛里瞬间变成了慌张，施然看着周围围着的人话音忙一转，又补充道：「咱好俩做一对小寡妇。」 一直在人群里的周沅听到走了过来，将施然手里的小八揽了过去, 道：「我们小八可不跟你胡闹。」 话音落下，美术组响起了一片大家起闹的声音。 小八被起闹的有些羞臊，慌忙的解释道：「不是,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大熊却不然, 揭穿道：「其实我们早知道了，上周你跟沅姐在后面牵手都被霓娜拍下来了。」 霓娜在一旁得意的点头附和：「是这样的，没有一对情侣能逃过我们的火眼金睛。再说了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多明显啊, 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小八听到大家这么说害羞的脸都红，拍着霓娜的手嗔道：「哎呀, 你不要新学了几个中文词就乱用。」 施然在一旁看着也笑着揉了揉小八的脑袋，只是笑的明显没有刚才好看了。 霓娜说周沅跟小八之间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不可能被无视, 那她跟陈若瑜是不是一点也不明显，还是说跟沈烟相比自己即使跟陈若瑜同框也根本不会被他们怀疑。 没有了年假时的那份刻意的闲适，施然那份被放逐的思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飞奔回来，一点点火星也能将它们点燃。 周围依旧是欢声笑语的热闹，小八被调侃的脸颊通红。 施然也跟大家谈笑着，却在这笑的间隙忍不住抬起头来刻意的略过周围。 和煦的阳光将整个美术组都照的明亮，可那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却变得暗淡了起来。 那个施然想再看一眼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阵风穿过走廊，撩起了她的长髮，衬得她的眼神空荡荡的满是失落。 欢迎仪式结束后，施然就回到了工位上。 她一边收拾着自己的工位，一边听着小八讲她这些日错失的瓜。 听说轮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上周五结束了，陈若瑜站队的小沈总方大获全胜。 吴总出局，孙连被踢出危机实验，主策划上位成了新制作人，而靠着关系上台引来游戏内外一片怨声载道的孙年也跟着下了台，现在担任危机实验主美的是阿九。 小八感嘆：「这半个月咱们yt可真的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是啊。」施然附和点头，脸上还有些欣慰，「阿九果然熬出来了，不容易啊。」 「就是她最近忙的飞起，不然早就跟咱们在群里吆喝上了，还得替孙年收拾烂摊子。」小八说着心里还有些愤懑不满，「我听说了，危机实验这月的活动做得特别不好，流水跌了小一半呢。」 施然当初虽然也预料到了危机实验在孙年手下会出事，但听到流水跌了这么多还是着实吃了一惊，「这可真够阿九忙得了。」 正这么说着，施然的面前就多出了一部手机。 徐孟恬笑容灿烂的将手机放到了施然的面前，期待的喊道：「施然姐姐。」 施然懵了一下：「这是要干什么？」 徐孟恬：「今天晚上有给你专门办的庆祝派对，这几个地方选一个吧，你不会不来吧？」 说着这人的表情就紧张了一下。 「怎么会。」施然哪里会这么不解风情，这么多人欢迎自己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看着徐孟恬给自己展示的几处聚会派对地点，点在了第一个页面：「这个轰趴吧，看起来能吃能喝还能唱歌玩游戏。」 徐孟闻言恬点头附和：「我也这么觉得！咱们边吃边玩肯定会特别有意思。」 说着小姑娘就分外期待的抬起了头来，紧接着就看到陈若瑜、周沅还有沈烟路过了这边。 秉承着人多热闹的原则，徐孟恬招唿道：「姐，若瑜姐，周沅姐，今天晚上我们给施然姐姐接风庆祝，你们来吗？」 施然闻言下意识的就抬起头似若无意的朝走廊探去。 沈烟正走两个人的中间在一起，不是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她看起来跟陈若瑜挨得近些。 施然看着不顺眼，还不等陈若瑜将她的视线转到她这边，就先一步低下了头，只给迟来的陈若瑜留下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愠色。 「当然。」周沅这边柔柔的笑着，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沈烟却拒绝了。 三个回答得到了两个，周沅侧头看向了一旁的陈若瑜，问道：「阿瑜你不会不来吧？」 施然听到了周远的话，细碎的心跳正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的胸腔。 她没有抬头，依旧假装不在意，却还是别别扭扭的有些莫名期待。 「不会。」 半晌，陈若瑜清冷的声线在安静中响起，视线平静的落在施然的身上。 第162页 这只别扭的不肯抬起头来看自己的狐狸。 . 就像过去每次聚会小八都会控制不住自己一样，在庆祝施然回来的聚会上，这个人又喝醉了。 只见那雪白的小脸喝的通红，小八扒着施然的胳膊，道：「来阿然，咱俩得再来一个。」 「我靠，你这几天发的画我都看了，我可太喜欢了！怎么能这么好看啊……这就是人类的参差吗？我得敬你，sarah！」 施然是这次聚会的主角，现下喝的也有些醉意了。 她惯性的拿起手边的酒，刚要跟小八喝，却不想被人按住了。 头顶虚幻的灯光在施然视线中斑驳，那扣在杯子上细白的手指微凸起漂亮的骨骼轮廓。 她甚至都不用抬头去确认，只一眼就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 ——陈若瑜。 陈若瑜：「你已经喝了不少了。」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到了这边，吵嚷的音乐人声衬得她的声音独树一帜的清冷。 施然听着微眯起了眼睛，撑着桌子转身看向了陈若瑜，反问道：「所以呢。」 陈若瑜注视着施然的眸子，语气平静的讲道：「我替你喝。」 施然喝的有些上头，理智在涣散的边缘来回游走。 她还记着上午陈若瑜跟沈烟同框的画面，手一直没有松开被陈若瑜扣住的杯子。 那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描着杯子的边沿，殷红色在上面模煳的描绘使用者的唇印。 施然兀的笑了一下，狐狸似的眼睛向上勾起：「阿瑜是想替我喝，还是想跟我间接接吻啊？」 施然这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却无比清晰的落在了陈若瑜的耳中。 酒气熏得人气息灼热，陈若瑜在施然的眼瞳里看到了万种风情，连带着自己好像都有些酒意上头。 也是这个时候，施然趁势将自己的杯子从陈若瑜的手中拿了过来，动作利落的跟小八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那披散着的长髮从肩头垂落在后背，昂起的颈子白皙的写着似有若无的诱惑。 她就这样斜着身子靠在桌子上，上挑的眼睛弯的比方才更甚，浅笑着的对陈若瑜讲道：「没门儿。」 唇边挂着滴新染上的酒渍，晶莹的折射着那光线，灼灼的在陈若瑜的眼睛中燃烧。 陈若瑜这才发现，仅仅只是半个月没有见到这人，她对她的念想却远甚于过去的七年。 像是在跟陈若瑜故意赌气，又像是真的在大家专门为她的庆祝中开心放肆。 施然就这样跟小八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果不其然的就喝醉了。 凌晨的s市已经没有了料峭的春寒，夏季到来的暖风吹得人依旧浸在酒意中。 聚会散席，大家在遮百正商量着要怎么送喝醉了的人回家，施然就先站了出来：「你们慢慢商量，我自己回去就行。」 大熊看着施然站都站不太稳，忙道：「这怎么能行，你都喝醉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们怎么可能放心啊。」 「我没喝醉。」施然连连摆手否定，捂着自己的口袋，幼稚又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讲道：「那是我家，你们谁都不能去！」 施然反对的态度格外的明显，几个还清醒的人犯起了难。 陈若瑜不知道从那边走过来，站在了施然身旁，一手就扶住了她的身子，道：「那我送你，行不行。」 夏风温柔，这人的声音却是带着一丝凉意的。 施然含着酒气的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勉勉强强的辨认道：「你是……陈若瑜。」 陈若瑜并没有不回答，而是陪着施然幼稚，点头道：「是我。」 而后她又重复问道：「所以，可以吗？」 话音落下，施然没有回答，只是耍赖般的靠在了陈若瑜的身上，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个人。 没有人知道施然在看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从陈若瑜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只是过了片刻，她将手放进了一直护着的口袋里。 挂着小狐狸的钥匙被一把拍到了陈若瑜的手里，小狐狸尖锐的耳朵戳在她的掌心上，钝钝的痛感真实的就像是她的主人。 风轻柔的从一侧吹拂而过，施然扣着陈若瑜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歪斜着身子凑到了她的耳边，下一秒，陈若瑜的心脏就漏跳了一拍。 施然：「这次不准你把它丢了。」 第七十八章 舌尖勾戈连出一片银月色…… 夜风吹皱了路边装饰水池的平静湖面, 泛起的涟漪反射着上方路灯的波光。 陈若瑜不知道施然这句话是别有意味，还是单纯的无意的叮嘱，只是那含着酒意的吐息令人耳热, 向来处变不惊的眸子也跟着裂出了一道缝隙。 大熊几个人看着施然终于妥协了, 主动将刚刚停下的计程车让了出来。 许是安稳的车座让施然放松下来, 她在车子开动后便靠在了陈若瑜的肩膀上。 路边的灯从车窗中飞逝又进入，陈若瑜就这样在忽明忽暗中瞧着施然的脸。 凌乱的长髮被毫不怜惜的揉在脸侧，透着浅粉的脸蛋写着熟悉的娇憨乖张。 陈若瑜不得不承认, 她很怀念。 她好想她。 午夜的城市安静而喧譁, 远处的夜市灯光如昼。 陈若瑜一眼就认出这是她跟施然在一起第一天时走的那条回家的路，施然也是在远处的那道桥上第一次喊了自己阿瑜，她让自己笑一笑。 第163页 过去美好的回忆在翻涌，物是人非的落差感让陈若瑜没控制住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垂在施然面前的长髮被吹的浮动，似有若无的瘙挠着她的脸颊。 就在着通往施然家最后的一个十字路口，一路绿灯畅行无阻的计程车还是停在了变成红灯有一会的交通灯下。 可能是刚才的头髮让施然有了些意识。 她就这样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睛, 同陈若瑜一样看到了不远处的那道桥。 施然还醉着，看着车子停着抬手要去开门。 陈若瑜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干什么？」 「我要下车。」施然答道。 陈若瑜并不清楚施然在想什么, 只看着她蹙起来的小脸, 紧张的问道：「下车做什么？是想吐吗？」 施然摇得头跟拨浪鼓似的，指着窗外的那座桥，道：「桥, 我要走那道桥回去。」 「走那道桥，才能走回家。」 施然说的认真, 陈若瑜的目光也跟着从单一的紧张变得更复杂了起来。 她知道喝醉了酒的施然傲娇又容易暴露情绪，也明白现在的她在想什么的，便对前面的司机讲道：「师傅, 待会靠边把我们放下吧。」 司机有些不放心：「小姑娘，这天都黑了，你们两个小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安全啊。」 陈若瑜摇了摇头，「我们家就在这附近，没关系的。」 司机闻言又看了眼靠在陈若瑜肩上一直在嘴里嘟嘟囔囔要走桥的施然，点了下头：「看来不下车，这个小姑娘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姑娘啊，待会下车你得你们俩的注意安全啊，要是待会你一个人弄不了她，可以打我的电话，阿姨随叫随到。」 说着这位司机师傅就从车盒子里拿出了她的名片，陈若瑜心里有点暖。 她接过卡片，对这人微微颔首：「麻烦您了。」 过了路口，陈若瑜就带着施然下了车。 计程车司机开着车逐渐消失在黑夜中，陈若瑜扶着施然的手臂，轻声问道：「满意了？」 夜风拂过水面，将初夏的温热消解。 施然撩着自己面前浮动的乱发，转过脸去对陈若瑜嘿嘿的笑着。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示意，只是垂下被陈若瑜挽着的手，同她握在了一起。 陈若瑜也就这样任由施然握着，一步一步的朝远处亮着万家灯火的公寓楼走去。 今晚是十五，月亮明晃晃的一轮挂在天上，衬得星星都暗淡。 施然看月亮，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身边的陈若瑜，道：「你，为什么跟别人养猫？」 她的声音有些含煳，被风吹的听起来不是那么真切。 陈若瑜闻言怔了一下，「猫？你是怎么……」 可是施然却没有给陈若瑜反问自己的机会，又接着质问道：「为什么还要对别的人那么好？」 酒精诡谲的小偷，将她囚禁在心里的事情全都偷了出来，不受控制的一个接一个的向陈若瑜发问：「为什么人家那么了解你，熟悉你，我却对你越来越一无所知？」 「为什么人家都觉得你跟她有事情，你在过去的七年里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情人，恋人，还是彼此相爱的爱人？」 …… 陈若瑜知道施然指的人是沈烟，知道施然在介意自己跟沈烟的关系。 她握着施然的手紧了几分，刚想要开口回答「都不是」，却被一个力直接拽的朝前倾了过去。 喝醉了的施然有些蛮横，揪住陈若瑜的手，一下就把她扯到自己怀里。 那醉醺醺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盯着陈若瑜在视线中放大了的写着诧异的面孔，质问道：「我问你，我们两个像吗？」 陈若瑜不喜欢暴力。 她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粗鲁，甚至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效果。 可是今天她被施然暴力的拉到了跟前，却觉得有些喜欢。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陈若瑜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怦怦跳动起来。她看到施然的脸上写着刁蛮，写着桀骜。 最多的写着的还是被表露出来的不甘心。 这只狡猾的狐狸总是这样，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掩饰在可以蛊惑一切的眼睛里，越是在意，就越不会表达出来。等到什么喝醉了，喝多了，大脑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了，心里的在意就全都落了出来。 上次自己的房间被水泡了是这样。 这次她介意沈烟的存在也是这样。 陈若瑜想着也平復了几分心绪，注视着施然的眸子认真的回答道：「不像。」 可是施然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紧攥着陈若瑜的手，眼睛里的野蛮怎么都没有褪去，警告道：「我告诉你，施然就是施然，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要是想学你爸爸那一套，除非等那个人死了。就算是她死了我也不愿意！」 「你说暂停就暂停，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那不能够。你得重新哄我，哄不好我我才不跟你回去呢！」 说到这里，施然又有些委屈了。 她看着今天被自己「强行」选择来送自己的陈若瑜，质问道：「你是不是其实也不想跟我重新开始了？我走了半个月，你都没来找过我一次。我回来是不是耽误你们两浓情蜜意了？我是不是特别碍事儿？是不是今天晚上打扰你们两个人约会了？」 不是介意，而是十分介意。 第164页 陈若瑜摇了摇头，认真的讲道：「没有的事。」 甚至话音落下，她还举起了自己垂在一旁的手，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论起了西方的神：「我向上帝发誓。」 施然原本就说过，她对陈若瑜的话根本没有分辨的能力，酒意更是剥夺了她思考的权利。 她听着陈若瑜这么说，心里就泛上了委屈，眉毛一撇一捺撇成了八字：「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陈若瑜却握了握施然的手，柔声道：「我一直都在。」 施然将信将疑，陈若瑜看着她，又接着问道：「那你是想我了吗？」 施然闻言，立刻反应奇快的否定道：「傻子才会想你。」 是啊，也只有傻子才会跟自己别扭。 好像是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傻子，施然眼眶蓦地就红了。 她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个人，又气又委屈的对她道：「骗子。」 话音落下，还不等陈若瑜反应过来，她就感觉得自己的脖颈被人压了一下，紧接着她的那瓣唇就覆上了一片温软。 还有吃疼。 施然毫不留情的咬了陈若瑜嘴一口。 像是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咪。 淡淡的血腥味从陈若瑜的口腔瀰漫开来，被施然咬到的那一小块地方散发着无法忽略的疼痛。 她吃疼的皱了下眉头，脸上却没有半点愠色，只语气轻柔的问道：「解气了吗？」 柔得根本不像是被人冒犯了就会锱铢必较的她。 施然想说「没有」，可却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若瑜。 风徐徐的从她的背后吹拂而来，酒意将两人之间的气氛熏得过分暧昧，陈若瑜唇边的那一抹血痕像是在雪地中绽开的孤梅，清冷的目光将她唇边的战损衬得勾人心动。 想念这个人。 想念她的吻。 施然的脑子有些无法思考，理智早就遁逃无影的大脑根本无法让她克制。 像是有什么渴望从她内心深处唿啸而出，带着失控的电流叫嚣着让她倾身上前。 吻她。 酒意倒灌进了陈若瑜的口腔，施然终于还是吻了上去。 她的这个吻算不上有多温柔，纤细的手穿进陈若瑜脖颈处的长髮，控制着她不能后退，攻城略地的侵略着她的唿吸。 温热的风与空旷的环境不断刺激着陈若瑜的大脑，每一辆唿啸而过的车都让她神经紧绷，却又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奋。 月夜寂寂，舌尖勾戈连出一片银月色的颓靡。 施然纠葛不休的暴戾熔断了陈若瑜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心脏跳动的比吹拂而过风的还要快。 她就这样被施然胁迫着，自愿的丢掉了防线，不自觉的开始接受跟回应。 . 翌日，闹钟的震动像是钻脑壳的冲击钻一样在房间中响起。 安静的房子里紧接着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施然勐地从二楼的床上坐了起来，头髮凌乱的不成样子。 这是她第二次喝断片了。 施然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脑壳疼的要命，嘴巴也莫名其妙的疼。 难道自己昨天晚上啃铁棍了？ 施然茫然，看了眼手机时间，根本就顾不及再去探究昨天晚上自己究竟做什么了。 她赫然发现这个闹钟是喊她应该出门的闹钟，她现在离失去这个月的全勤仅剩下半小时的时间了！ 洗漱，梳头，换衣服。 施然好不容易才用水把自己炸毛的头髮压了下去，正准备随意的涂个口红就出门打车上班，却听到家门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噹噹。」 施然有些心态爆炸，她就要迟到了怎么还有人大早上的来找自己事情？ 难道是自己刚才闹钟太响，把隔壁的新邻居吵到了？ 施然心里满是问题，踩着拖鞋就走到了门口，开门便道：「不好……」 「意思」两个字还含在施然的口中没发出来，就瞬间怔住了。 站在她家门口不是别人，正是陈若瑜，手里还拎着一份早餐。 施然有些呆滞：「怎么是你……」 陈若瑜不以为然，在清冷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礼貌的打招唿道：「施小姐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现在住在你家隔壁，是你的新邻居，因为您年假期间不在家，所以我没能拜访您。」 「这是早餐，需要搭便车吗？」 第七十九章 「我在重新追你。」…… 施然看着站在自己房门口的人,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若瑜则看着这个愣神的人提醒道：「快迟到了。」 施然现在过的捉襟见肘的，全勤奖就是她的希望。 她礼貌接过陈若瑜的早餐，刻意客气的讲道：「那, 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陈若瑜答着, 跟施然一同走进了刚到达的电梯。 而后她又像是一句话没有说完, 在按下一楼电梯钮的之后又道：「我在重新追你。」 话音落下，电梯门缓缓从施然面前关上。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规矩并肩而立的两人之间，反光的门倒映着陈若瑜笔挺而清冷的身姿。 陈若瑜的声音不大, 平静却又淡然, 仿佛不是再说什么有关情爱的事情。 可却比施然在电视剧电影里看到的任何台词都令她心跳声失衡。 第165页 就是这样的一个被工作室的同事成为老大，被高中同学称唿为女神的人，施然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的。 这是施然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心尖一下一下的突跳着，捏着早餐袋子的手紧了又紧。 片刻，她拿起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大口, 面食饱腹，顿时也让她重新有了些底气，故作淡定的傲娇道：「哦, 那你追吧。」 有了刚才在电梯里的宣言, 一路上车内都很安静。 施然的心里七拐八拐的，像是只迷了路的小鹿，胡乱的在她心里跳来跳去, 毫无章法。 今早的晨光好像比昨天还要耀眼些，洋洋洒洒的透过车挡风玻璃洒进来, 明媚的仿佛让冰都融化了，施然这么想着忍不住瞥过眼去偷偷的瞧陈若瑜。 这人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冰凉的感觉让人觉得她就像是一块冰。 只是光毫无保留的给她的五官镀上一层金边, 精雕细琢的勾勒着她的模样，冷冰冰的倒也漂亮。 车子很快就来到了公司最近的那个十字路口，红绿灯拦住了它继续前进的动作。 在白线后停下车子，陈若瑜目视前方，嘴唇轻启：「好看吗？」 施然怔了一下，自诩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心虚装傻：「什么？」 陈若瑜却不给她煳弄过去的机会，挑明道：「你刚才看了我一路。」 见自己被人当场抓包，施然有些羞赧，像只炸了毛的狐狸，一不做二不休的反问道：「不行啊？」 「当然可以。」陈若瑜声音依旧平平的，一本正经衬得这句话暧昧。 施然听着轻哼了一声，斜眼瞥着陈若瑜，又问道：「是只有我可以，还是别的妹妹也可以？」 不用细品这句话，只是施然的这个声音就透着明晃晃的酸气。 陈若瑜闻言转头看向施然，那漆黑的眼瞳倒映着沉沉的目光，似乎是有什么要说，但不巧的是，远处的红灯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绿灯。 车子重新开了起来，陈若瑜又恢復了原本认真注视前方的模样。 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落空，心中腹诽：这个绿灯真的是陈若瑜的好伙伴，轻轻松松就让她逃脱了自己的问题。 就在施然在心里又重新开始别扭的时候，陈若瑜的声音从她耳边响了起来。 那清冷的声音就像是夏日里罕见的清风，穿过她的耳膜，盪起心涧一片涟漪。 「只有你。」 迷路的小鹿一个勐子扎进了水里，温柔的湖水像是要将人溺死在里面一样。 施然的心跳扑通扑通的，眼睛在光下不自然的眨了好几下。 陈若瑜说的认真，让施然感觉她给自己的好像真的是独一无二的。 可她还是有些不敢触碰，忍着对这个匣子对自己散发出的诱惑，故作淡定的「哦」了一声，看着快到的写字楼道：「那个……你还是在老地方放下我就好了。」 陈若瑜看着施然的反应，点了下头：「好。」 她知道自己不能急于一时。 越是靠近上班打卡的最后时刻，电梯间等候的人就越多。 施然从人特别多的电梯里出来，卡在打卡时间到最后一分钟打上了卡，素面朝天的脸上写着骄傲。 施然刚长舒一口气，抬头却看到跟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沈烟正站在自己工位附近。 她的表情隐隐的藏着些不那么友好，昂首挺胸的朝自己的位置上走去，却又注意到徐孟恬情绪好像有些不对。 施然疑惑：「怎么了？」 谁知道这不发声还好，一发声徐孟恬直接就扑到了施然的怀里，带着哭腔的讲道：「施然姐姐，你能不能跟我姐说说，我不想去国外，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施然更懵了，小八不知道去哪里了，能给她解答疑惑的只剩下了沈烟。 她硬着头皮，问沈烟道：「沈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沈烟：「爸爸想让甜甜去国外的分部歷练，以后有想把国外分部交给她的意向，但她现在有些不愿意。」 施然大概明白这又是大家族的豪门烦恼，但也在心里为徐孟恬高兴。 老徐总肯把这样一个项目交给徐孟恬，说明他也对徐孟恬寄予厚望，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施然劝道：「为什么不愿意呢？可以赚好多钱呢，甜甜。你不是天天幻想什么时候能成为像陈总监那样的人吗？你要是不出去歷练，怎么能成长？」 徐孟恬蹙眉，直白的讲道：「可是国外没有施然姐姐！」 施然对徐孟恬这个回答是有所预感的，又道：「但是国外会有比我更好的。」 徐孟恬不然，「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了。」 施然却摇了下头，难得耐下了性子：「可我对你来说连『好』都不算。」 徐孟恬没有听明白施然这句话，一双无辜的杏眼含满了泪水看着施然。 施然继续道：「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但是不是所有你觉得很好的人都适合你。每个人都是一块独一无二的拼图，只有找到合适自己的那一块才能圆满，是不是？」 徐孟恬听进了施然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啜泣的讲道：「可是，可是……」 只是她「可是」了半天，还是找不出可以反驳施然这句话的理由。 施然：「甜甜，在这里你可能觉得我很好，可能因为很吃我的画风所以对我有些仰慕，但是如果去到国外，见到别的月亮，你就会觉得我这颗星星算不上那么起眼了。」 第166页 徐孟恬眨了眨含着泪水的眼睛，「真的吗？」 施然点头：「当然。你难道不想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拼图吗？」 是句疑问句，还是一句颇具有诱惑力的疑问句。 徐孟恬的泪水慢慢的倒退回了自己的眼眶，暂时接受了施然对自己讲的这些。 施然看着情绪转好的徐孟恬，揉了揉她的脑袋，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一下。 来消息的人是阿九：【阿然有时间吗？楼下咖啡店请你喝吃早餐。】 施然看着自己桌上那最后一个纯肉包子，拒绝了：【早餐就免了。】 她大概猜到阿九要约自己干什么，紧接着又打道：【请我喝咖啡吧，待会我下去找你。】 像是就在那头时刻等着自己回消息一样，这两天忙的团团转的阿九难得飞速回了施然：【好。】 安抚了徐孟恬，沈烟便也要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 施然刚站起身来要下楼去跟阿九会面，就跟同样准备离开的沈烟碰在了一条线路上。 阳光落在两人之间，施然不免嗅到了沈烟身上香水味道。 温温柔柔的，比周沅要坚韧，却没有陈若瑜那般的清冷，让人有一种若即若离，疏远而亲密的感觉。 施然有些不自在。 沈烟却仿佛没有，微微偏头看向施然，道：「这次谢谢你。」 施然抿唇笑了一下，「小沈总客气了，咱们不过都是在为甜甜着想罢了。」 「为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人放弃后半生的人生前途，的确不值得。」 沈烟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说这话的人，不露声色的眼瞳里似有波纹扬起。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转移了落在施然侧脸的视线，对她优雅的笑了一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施然本来也无意要蹭沈烟的私人电梯，对她微微颔首。 两个人之间没有多少语言的交锋，看对方的眼神里却全是过招。 电梯还在向这边驶来，施然就这样远远地观察沈烟离开的背影。 瘦挑而矜贵，剪裁得当的高档小西装衬得她身材优雅且有魄力，那盘在头后的乌髮利落到一丝不苟，缀着的宝石也并非财大气粗的炫耀，而是相得益彰的衬托，让施然看着有些嫉妒。 如果这世界上存在两个极其相似的拼图呢？ .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咖啡店的人并不算多。 施然推开门就听到安静的爵士乐盘旋在店内上空，阿九已经点好了咖啡，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相施然招手。 阿九看着施然走过来，跟她介绍道：「你最喜欢的意式浓缩，还给你点了一块黑森林。」 施然看着蛋糕上的黑巧克力碎，笑道：「果然是升职加薪，我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就你贫。」阿九嗔道，「听说你之前去休年假了，状态恢復得怎么样？」 「还不错。」施然道，紧接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些傻逼就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我很开心。」 阿九附和：「这才符合你的作风。」 说到底也是一起待过两年多的朋友了，施然一眼就看穿了阿九的目的，吃了一口蛋糕，开门见山的问道：「怎么，找我只是为了叙旧？不顺便用这块蛋糕讨好讨好我？」 阿九看着施然这副看穿一切的机灵样子，「哎呀」了一声，也不铺垫的讲道：「既然你直接问了，那我也直接说了。我想邀请你回到危机实验来。」 施然对阿九这个邀请早就有了猜想，又问道：「怎么你们美术组现在人手不够吗？」 「人手倒是还够，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对人物的设计。」阿九讲道，「而且我总感觉设计卡牌有点限制你的发挥了，像是危机实验这种人物设计才更适合你。」 「而且，危机的大家都还挺想你的，下一季度的主推大型活动剧情我们开会讨论过了，准备重新聚集到主线，轮到神女这边。所以原画组的大家对你的期待还挺高的，我也希望神女的下一个皮肤由你来画，因为是涉及了一个系列的画风，周期漫长，所以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回到危机实验。」 阿九说的诚恳，想法设计也跟施然最初在危机的时候畅想的一样。 她很了解施然，知道神女是她的初衷，也很欣赏施然，这样的人才值得她跟final跟陈若瑜争一争的。 施然听着阿九朝自己抛出的橄榄枝，说不动心是假的。 她当初对神女的皮肤倾注了多少心血，甚至被玩家称唿为神女亲妈。现在即使不玩了，也依旧很喜欢这个角色，如果有机会能给她再设计一次皮肤，她想她是很乐意的。 只不过，让她从使徒回到危机实验，是个让她为难的难题。 阿九看出施然有一点点动摇，也没有逼迫她，又道：「你也不用着急，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薪资待遇不会比使徒低，毕竟你来这边就是一个小组的组长了，而且你也知道，危机的创作环境各种配置也比使徒那边好。」 「好，我会好好想一下的。」施然点了下头。 黑森林上的巧克力融化在嘴里，有点苦涩。 她好像碰上了鱼和熊掌的问题。 小时候的施然要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个自古以来的问题难倒，她一定会好好的听语文老师讲这篇课文。 第167页 晚上下班施然是做公交车回来的，心里有个大问题缠着她，她也不想在主动惹这个会影响自己判断的人。 可是天不遂人愿，施然刚刚走进公寓楼的电梯，就看到里面站着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陈若瑜。 她有些想转头跑，可还是在陈若瑜平静的注视下走了进来。 怂什么。 施然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在电梯一侧一言不发的站着。 红色的数字在不停地向上跳动，这安静的场面还是被人打破了。 陈若瑜：「我听说危机实验的阿九今天找你了。」 这人的声音比平时听着还冷，好像含着些不满的情绪。 施然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她知道，眉头一皱，她还记得自己准备去楼下咖啡店跟阿九赴约的时候，碰到了沈烟，反问道：「是你的小情人跟你说的？」 陈若瑜闻言抬眸看了施然一眼，目光在光下变得有些沉沉，道：「我没有情人。」 话音落下，施然觉得电梯里的温度仿佛往下落了一度。 电梯的镜子里倒映着陈若瑜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侧颜，可是施然却觉得她的这副面无表情带这些臭脸的感觉。 施然以为是刚才那句调侃沈烟的话让陈若瑜感到冒犯不高兴了，心里也跟着不愉快了起来。 她勐地将手抄进口袋里，别过脸去，不满的讲道：「没有就没有，跟我臭脸干什么？」 正说着，电梯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施然先陈若瑜一步，大步流星的朝自己的小家走去。 开门，进屋。 施然的手刚刚要放到门把上将门带过来，却感觉到一阵力突然跟自己制衡了起来。 原本应该由她操控的门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脚步也跟着被人操纵着迈过了门槛。 陈若瑜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施然进了她家，青筋微凸的手紧紧的箍着她的手腕，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将她抵在了刚关上的门上。 第八十章 如果我说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房间里是黑的, 从窗户投影进来的光勉强的勾出两个人站在门口的身影。 施然被陈若瑜单手箍住了一对手腕，被她充满了绝对占有的抵在了门上。 紧接着落下来的就是一个滚烫的吻。 夹着这人身上的清香，像是暴雨疾风般□□着施然的唇, 不给她一丝准备的便撬开了她的齿。 温软而潮湿舌尖挑起施然的神经, 过多的惊魂甫定让她的神经跟着战慄。 她感受得到陈若瑜的吻充斥着的不安, 推搡着她的肩膀，勉强在唿吸的间隙挣扎着问道：「陈若瑜……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陈若瑜半垂着眼眸，沉沉的瞳子盯着这一秒被自己拥在怀里的人。 时间在这时仿佛变得迟钝缓慢了起来, 可陈若瑜那起伏不定的气息却怎么也平復不下去。 她就这样扣着施然的手腕, 嗓音带着些清醒时分的颤抖：「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离开呢，如果我说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留下来呢。」 没有眼神的交视，就只是一句话，施然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勐烈的跳动。合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发出了即将崩坏的声音。 「嗡嗡嗡……」 安静的环境中突然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陈若瑜来电话了。 只是这个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箍着施然论那只手机如何震动提醒。 最终还是施然顶着她胡乱跳动的心脏，曲了曲攥着陈若瑜衬衫的手指, 转移话题般的提醒道：「陈，陈若瑜……电话再不接就要挂断了。」 可能是提醒看手机的提示是施然发出的，陈若瑜终于肯分出几分视线给那个跳动着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老徐总的电话, 陈若瑜有些后悔自己听施然的话去看这个电话, 无奈只好松开了施然的手，出门去接电话。 只不过出门的动作做了一半，陈若瑜就停了下来。 外面的走廊是亮的,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落出来的金光照亮了这人大半的身体。 她回头看着站在玄关处的那个人, 语气肯定而认真：「施然，我说的是真的。」 房间里黑漆漆的，将一个人的反应藏得很深。 施然迟迟没有回应陈若瑜, 眼里的那束光也很快就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了。 周遭都是黑的，而陈若瑜方才贴在耳边的那阵唿吸像是苍茫大海里的一座闪着光亮的灯塔。 窗玻璃倒映着施然的身形，她就这样定定的抬起了手，纤细的手指略过方才被那人吻过的唇。 怀念又茫然。 手机被施然鬼使神差的打开，相册里正显示着那一张她跟陈若瑜在桥边的合影。 哪怕是过了那么久，她还是怀念那天的晚上，怀念她背着自己走在夜色苍茫的世界里。 就像是两个只能依靠彼此的孤旅者。 施然想着想着，眼瞳中的视线就模煳了起来。 她就这样看外面的万千灯光霓虹，涣散的视线将光点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六边形的小方块，在黑夜的粘着剂下拼接成一连串堆叠着的光块。 那跟这个人契合的那块拼图究竟是不是自己？ . 周末天气还算不错，已经过去了流感高发期医院里的人也相对来说少了一点。 第168页 烟紫色的长裙被风吹的摇曳，轻盈的布料如蝴蝶的翅膀般扫过主人裸露在外的小腿，长而直的头髮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扫过烟紫的海洋，只看背影就让人觉得优雅知性。 施宇这边还靠在枕头上拿着平板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施然从门口往里走，施宇就觉得她今天看起来跟往日不太一样，皱着眉头道：「姐，你这是准备换个风格走了？」 施然拢了下裙子坐到了椅子上，开口就把方才文静的模样破了：「怎么，不行啊？」 施宇还是更习惯施然说法的这个风格，笑道：「不是不行，就是感觉不像你的风格，有些不习惯。」 施然「切」了一声，道：「怎么换了身衣服你就不认得你姐姐我了，那你对你姐姐我的爱是不是太肤浅了些。」 「就是，你看你姐姐这一身多好看啊。」坐在一旁的施母也点头附和，说着就把刚刚给施宇削的苹果递给了施然，「然然，吃苹果。」 过了这么多天，施然还是有点不习惯施母对自己的好，她接过苹果，讷讷的讲道：「谢谢妈。」 施母抿唇笑了一下，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需要时间来慢慢熟悉。 不过相比于对施然的试探摸索中的母爱，施母对于施宇就更自在熟练的多，她看着施宇又拿起了平板，道：「王医生不是叮嘱过你吗，少分心，好好修养，怎么又开始看这些东西。」 「妈我没事，你让我光在这里躺着，我都要长草了。」施宇不肯听话，说着就向施然投去一道求助的视线。 施然也知道施宇的性子，帮着他说道：「没关系妈，你就让施宇看吧，不然他不会安生的。公司的事情他也不能都放给宋岚，你让他什么都不干，反而是让他没办法好好休息了。」 尽管施母还是有些不愿意施宇有一点劳累，但在施然的劝说下还是默认了。 刀子一圈圈削着苹果的皮，施母片刻又道：「但是晚上不能熬夜，王医生发现了有你好受的。」 「知道了——」施宇拖着长音讲着，眼神里还有些对这个王医生的敬畏。 施然闻言，好奇的问道：「妈，听你这话好像王医生经常来？」 施母点头：「是啊，这个王医生不愧是国际上都有名的大医生，就是比那些别的医生要负责任，小宇这次手术他没少往咱们这边来。」 施然听着觉得稀奇，这种级别的医生不应该每天都很忙，怎么会有空天天来病房里看施宇，施宇的运气当真就这么的好？ 她附和着施母点了下头：「那还真的挺难得的。」 而后又道：「待会小宇的单子出来，我去找王医生吧，顺便询问一下小宇的状况。」 事情交给施然，施母也放心。她也没多想什么，便点头说好。 王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隔绝了楼下的人来人往也算是闹中取静。 各项检查看下来，都显示施宇恢復的不错，王医生告诉施然再观察一周施宇就可以出院了。 算是个很不错的消息。 「这次真的很麻烦您了，还劳烦您费心每天都在我弟弟这边跑。」施然道。 「不麻烦。」王医生客气道，接着话锋又一转，道：「而且施小姐如果要感谢还是谢谢陈小姐吧。她这次在你弟弟的事情上没少费心思，我回国后很少做手术了，要不是这孩子特意来找我，咱们可能也就没有这段缘分了。」 施然听到王医生后半句话，心里像是突然丢进了一块石头，顿时将她平静的湖面炸起了阵阵涟漪。 「我想陈小姐当时可能是别人会拿这件事对你们家再做什么文章，所以一直让我不要说。」王医生继续道，「但是我看现在您父亲的事情也过去了，这个事情再不能宣扬也应该告诉你。」 方才在病房里的疑惑一下子在这句话里都有了答案，施然目光晦涩的对王医生点点头，「是的，真的很谢谢您告诉我这件事。」 王医生：「不用客气，施宇有什么问题还是要及时通知我，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是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可是施然从王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来时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她很快就接受了施宇这次能死里逃生是因为陈若瑜的关系，可是却突然对她无处言谢。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宋岚当初所说的小宇的好运气，其实应该是陈若瑜才对。 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循环闪烁着灯光，施然的视线莫名其妙的落在了斜前方的一排牛奶上。 黑白两色的奶牛罐让她格外的熟悉，冬日里的暖意流淌在她的指尖，鬼使神差的就扫码买了一罐。 牛奶从后方货架掉进出货口，发出一声闷沉的「咣当」。 施然刚刚弯腰准备去拿，就注意到有段阴影落在她身上。 熟悉的清香比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好闻，施然不用抬头就知道这个人是陈若瑜。 她有些意外，抬头向上看去就对上了陈若瑜也看向自己的视线。 轻盈的裙摆浮动在两人之间，擦过施然的小腿蹭在陈若瑜的腿上。 她就这样看着施然今天的装扮，眼神闪过一丝不明意义的情绪，道：「好巧。」 施然将牛奶从出口拿出来，故作淡然的讲道：「这句话应该我说吧。」 「你怎么在这里？看起来可不像是生病了，是你……」 第169页 只是不等施然再次将那带刺的话说出口，就被陈若瑜打断了，「宋怡。」 听到这个名字，施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玩味：「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她割腕自杀没成功，在医院里疗养。」陈若瑜简明扼要的讲道。 施然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出货口在这个时候又想起了一声「咣当」，陈若瑜弯腰拿出了刚掉出来的热牛奶，声音却丝毫没有被这个动作打扰：「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没什么才华想不开了吧。」 陈若瑜的声音平静而寡淡的，挖苦的意味却格外的明显。 施然挑了下眉，道：「那还真是难得。」 走廊尽头的这个地方人流不算多，阳光从一侧的窗户落进来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起捧着牛奶，并列的影子投映在一侧洁白的墙上，画面看上去是难得的温情。 施然犹豫了一下，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道：「那个，小宇的事情谢谢你啊。」 陈若瑜明白施然是知道了自己之前为她做的事情，脸上没多少变化，只平静的回道：「没什么，举手之劳。」 施然有些意外陈若瑜的回答，又觉得这句话还挺符合她的人设的，从鼻子里乖张的哼笑了一声，偏头看着她道：「你这时候就不想跟我讨个什么好处吗？」 话音落下，陈若瑜便抬起了视线看向施然。 光给她清冷的眸子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色泽，浓绿色的衬衫像是海底的涌动波纹，衬得她有一种深不可测却又斯文温柔的感觉。 陈若瑜不等施然反应，径直便握住了她的手，「那走吧。」 施然的心脏很明显的重重的跳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人：「干什么？」 陈若瑜不解释，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施然疑惑万分，可还是跟着这个人下了楼，上了她的车。 太阳逐渐升到了穹顶之上，灼灼的阳光落在店门牌上，「宠物医院」四个大字格外明显。 施然还记得陈若瑜跟沈烟一同养的猫，对这个地方有些牴触：「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陈若瑜不语，带着施然推门进去。 站在屋里的护士小姐姐看到了陈若瑜，笑脸相迎：「陈小姐您来了，nancy这两天恢復的不错，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陈若瑜微微颔首，「麻烦您了。我今天就是来带她回家的。」 护士小姐姐闻言点点头，「那您跟我来吧。」 「nancy，快看谁来了。」 不知道是听到了护士小姐姐的唿唤，还是嗅到了主人的味道，一只橘色的猫猫从笼子里站了起来。 施然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那只猫猫就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眼熟。 陈若瑜回头也注意到了施然的目光里的困顿，让出走过去的路，对她道：「你喊它一声试试。」 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陈若瑜的眼睛里似有诧异流动。 她半蹲着站到猫猫的笼子前，喊得却不是「nancy」：「豆沙？」 施然的声音不是很大，疑惑的充满了确定性。 可是就是这一声，却得到了里面猫猫的回应。 「喵~」它软软的叫了一声，宝石绿的眸子倒映着少时施然的模样。 第八十一章 「这算是贿赂吗？」…… s市的深秋已经没有了盛夏的暑热, 扎在施然腰间的运动校服外套被她老老实实穿在了身上。 离学校很近的小吃街有一个卖豆沙的老嬢嬢，做的豆沙包是细腻又软和，施然是那里的常客, 经常是买一大份边走边吃, 等到了网吧也就吃完了。 这天她依旧从老嬢嬢那里买了一大袋豆沙包, 一边走一边吃。 刚从笼屉里拿出来的豆沙包还冒着热气，细腻的豆沙简直是入口即化。 只是施然还没有来得及品尝下一个，一个外力突然拉扯着她手腕上盛着豆沙包的袋子, 她还来不及反应, 手腕上的袋子就被一个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扑走了。 那就是豆沙。 施然很生气，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抢美食的仇不共戴天。 她看着被那小东西撞得簌簌发抖的灌木丛，追着它就跑。 最后，施然终于在一个花坛深处找到了她的豆沙包。 还有那个抢她豆沙包的小偷。 当时的豆沙脏兮兮的，小脸花的像是在泥巴里滚了一圈似的。 巴掌大的身子埋在一个豆沙包里狼吞虎咽, 喵呜喵呜个不停。 施然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只带着点橘的小猫吃饭礼仪不太好。 可能是看着它可怜，她也就没上前去骂它, 就这样站在它后面, 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 也就是这么一留意，让施然注意到在它旁边还有一只躺着的母猫。 按道理来说，这种猫应该对人类很警惕, 更不会任由自己带的孩子出门找吃的，而且找回来后, 它一口也不吃就躺着。 施然心里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走过去过去一瞧，就看到这只母猫的嘴边泛着白色的沫子。 是被人投毒害死的！ 这是施然第二次经歷生命的逝去。 第一次是一个月前的早上, 她去床边叫小老太太吃早饭，可那个向来骂骂咧咧的老太太却再也没有开口骂施然两句。 第170页 她走了，比这只猫好，是老死的。 可施然还是觉得难过。 「喵！」 一声刺耳的猫叫从施然的耳边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背上就多了两道抓痕。 豆沙格外警惕，不知道是不让施然碰它妈妈，还是畏惧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勐地扑过来就挠了她一爪子。 施然吃疼，眼睛里的伤感也变成了愠怒。 她知道小猫可能在保护它的妈妈，可是她也知道它的妈妈已经死了，死了就应该找个坑埋了，就像小老太太一样。 施然看着一旁已经散落的豆沙包，够过来一个，掰开对着那只飞机耳的猫：「还吃不吃？」 豆沙的香甜顺着风飘了过来，豆沙嗅到了当初在路边吸引它的味道，朝施然丢过来的豆包试探着走了过去。 下一秒，就低头吃了起来。 真是一只有吃的就会忘记本的坏猫咪。 施然这么想着，伸着挂着两道血印子的手轻轻地撸了撸豆沙身子上的毛。 这小猫也就才三四个月，没了照顾它的妈妈这可怎么办。 大抵是豆沙当时的身世让施然产生了共鸣，她动了想要收养这只小猫的冲动。 但是她那个家连她都恨不得丢了，肯定不会允许她带猫回来养，想了想，还是从垃圾站丢弃的废纸盒子给它在这里搭了一个小窝，藏在灌木野草长得格外茂盛的地方，顺便扯过来了几根长葎草做了一层天然的屏障。 施然又想起老人都有拾纸壳子的习惯，想着万一被附近哪个人捡了去卖钱，便从书包里倒出了她的颜料盒，用红色颜料在上面写了满满当当的恐吓诅咒，不止诅咒拿走这个纸壳子的人，连带着他的家人也一起诅咒了。 老人不在乎自己，但都在乎家里人。 儿子女儿的，到了这个岁数都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 施然对自己的设计满意，蹲在外面揉了揉小猫的脑袋，难得露出了这些日的第一个笑：「看，你也有家了。」 豆沙也像是听明白了一样，抬起煳满了豆沙的小脸，对着施然应和道：「喵~」 想去过去的事情，现在还觉得只不过是昨天。 可是已经过去七年了。 要不是豆沙头顶上那一撮格外有个性的白毛，施然想她都不一定认出就是它来。 「我记得当时是s市下特大暴雨那天，我去找它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连带着它的窝都没了。」施然回忆着，有些感慨，「我当时就在祈祷，一定要是好心人收养它，就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说到这里，施然就有些疑惑：「那你是怎么知道它的，我记得我当时怕老大娘把它的窝拿走卖废品，藏得特别严实。」 陈若瑜闻言转头看向了施然，沉沉的目光里倒映着的也是少时施然的模样。 总有些羞于出口的行为势必要被掩藏在时间里。 「路过。」陈若瑜嗓音淡淡的讲道，好像真的只是不经意的一次路过。 施然挑了下眉，「那还真够巧的。」 陈若瑜没有在继续这个问题，讲起了之后的故事：「后来出国后我就把它也带出国了，去年回来碰上它前一天生病了，我着急回国，不得已託付给了沈烟，等她今年回来，我就重新把它领了回来。所以nancy不是我跟沈烟一起养的，是我自己养的，它现在只有一个主人，就是我。」 施然听到陈若瑜最后的这句话，心里的那颗别扭的绳结一下就被拽开了。 那个她曾经以为是无解的死扣，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活扣。 不存在暧昧，不存在共同饲养。 只是当初着急回国时不得已的託付，紧接着就又拿回来了。 施然心里通畅了，面上却还在绷着，她微微昂着头，故作傲娇的讲道：「谁要听你说这些了。」 接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关心道：「那豆沙是怎么住到医院里来的？是生什么病了吗？」 「前两天没看好，吃撑了，就来医院了。」陈若瑜解释道。 有些意外的答案，但是按在这只滚圆的橘子身上又格外的合理。 施然脸上瞬间就展开了再也绷不住的笑，她轻敲着玻璃逗着在笼子里的豆沙，道：「豆沙，你怎么还是这么猪啊，真对得起你这一身橘啊。」 豆沙委屈，看着施然软软的「喵」了一声。 逗了豆沙有一会儿，施然又转头看向了陈若瑜，道：「所以我可以继续叫她豆沙吗？」 陈若瑜点头：「可以。」 她的目光停在重新逗豆沙的施然身上，漆黑的潭水里含着沉沉的深情：「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养它。」 施然闻言动作明显怔了一下。 她之所以这么介意陈若瑜跟沈烟一起养nancy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知道两个人共同养一只猫的不言而喻的暧昧。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件事，那狐狸的眼睛微微上扬着，弯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施然很快的点了一下头，声音脆脆的：「好啊。」 . 电梯上到了施然家所在的楼层，施然却并没有回自己的家。 她提着装着豆沙的航空箱站在隔壁邻居家的门前，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陈若瑜隔壁的家，打开门后就是一种熟悉又极其陌生的感觉。 陈若瑜从鞋柜里拿出了两双未拆封的拖鞋，示意施然穿哪一双。 第171页 施然看着似曾相识的兔子跟老虎，果断道：「老虎。」 就好像是旧事重演，陈若瑜听到施然的这个回答，给她拿出了兔子拖鞋。 施然眼睛里写着「公报私仇」四个字，但还是乖乖穿上了陈若瑜给自己的拖鞋。 陈若瑜的这个屋子格局跟施然家是一样，但是其中的氛围又让施然感觉跟自己家截然不同。 她往里走着，目光缓缓的定格在了二楼。 原木风格的衣橱书桌，还有一张对着自己家墙的床。 陈若瑜看着施然停下的视线，目光里带这些心虚。 只不过，这只原本狡猾的狐狸却没有察觉到的一丝不对劲，指着二楼对陈若瑜对她感嘆道：「陈若瑜，你家跟我家是对称的！」 陈若瑜心里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也换上了她放在鞋柜下方的拖鞋。 两只兔子分布在房间的两处。 施然注意到落地窗前突兀的放着一个打开了的大箱子，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陈若瑜看了一眼，道：「猫爬架，昨天刚到。」 施然看着面前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问道：「会安？」 「你会。」陈若瑜却道，语气里还有些施然常日里的耍赖的感觉。 施然顿时有一种自己上当了的感，「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一起养它？你负责氪金，我负责肝？」 说着施然又看了眼被关在笼子里的豆沙：「然后你就负责坐享其成。」 也不知道豆沙究竟有没有听懂，只是听到施然的声音跟她看过来的视线，睁着一双圆熘熘的无辜眼睛看着它久违的主人。 有谁能拒绝一只猫猫呢？ 施然不知道，反正她不能。 跟陈若瑜拌着嘴的功夫，施然就把豆沙放了出来。 秉承着她也算豆沙半个主人的原则，还真的一个人盘腿坐在地毯上看起了猫爬架的安装说明。 进门口的厨房传来了火苗静默燃烧的声音，陈若瑜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小锅坐在上面。 白瓷勺子搅拌着浓稠的银耳羹，蓝红的火苗裹着透明的锅底，冰凉的温度缓慢变得温热。 这两个人互不相扰的干着自己的事情，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是疏离的个体。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从落地窗洒进来，在这个安静的屋子里洒下一室温暖。 银耳羹是陈若瑜早就炖好的，不过几分钟屋子里就飘起了丝丝甜意。 只是罕见的，施然没有注意到。 那匆匆拢在脑后的长髮有些随意的凌乱，各种零件配物在施然的归置下分门别类的放在地上。 她这时正低着头看着铺在地上的说明书，那漂亮的狐狸眼像是会发光一样，写满了认真跟专注。 陈若瑜不忍心打断施然的工作，但还是将小碗递到了她面前：「先吃。吃完了接着做。」 施然刚想拒绝，却看到视线里闯入的玻璃碗。 那银耳炖的粘稠顺滑，几颗切成小块的荸荠裹在其中，晶莹剔透的格外的漂亮。 施然接过来，看着陈若瑜微微昂着头：「这算是贿赂吗？」 陈若瑜瞧着，干脆的点了下头：「算。」 施然满意的笑笑。 只是吃着还不忘了她的宝贝豆沙的猫爬架，指着被她分在靠近陈若瑜那一侧的零件道：「那个，你能不能把剩下的这些小东西组装起来吧，我吃完了咱们一起装起来就行了。」 语气是商量的意思，施然还是不太好意思麻烦别人，看着陈若瑜的眼睛也有些不自信。 但陈若瑜并没有拒绝，点了下头便坐在施然的旁便开始按照她的指示组装起了小东西。 两个人就这样从方才的分变成了合，阳光让她们的影子并列在了一起，在光下浮动的头髮似有若无的缠绕在一起。 正如施然所料，陈若瑜几乎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即使是很容易的小物件，她也有些生涩。 施然捧着小碗慢悠悠的品尝着，余光里就发现陈若瑜有一个地方装的不对。 施然立刻提醒道：「这里不对。」 陈若瑜闻言停了下来，蹙起眉头写着明晃晃的不解：「哪里？」 「这儿，你不应该朝这边，应该朝这边。」施然认真的给她讲解着。 只是只说还是不够详细清楚，还费脑细胞。施然干脆将手里的碗一放，径直探头凑到了陈若瑜的脸边，给她指道：「这儿，你得把它卸下来，然后朝这边才可以……」 施然给陈若瑜讲解着，便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可对上的却不是那双清冷的视线。 银耳冰糖的淡淡香气在夏日中慢慢升腾，陈若瑜的视线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清冷之外的缱绻。 她就这样注视着施然，主动朝她俯身而去。 第八十二章 （二更）自投罗网…… 垂在后背的长髮被五指穿插揉开, 唿吸的声音也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施然注视着视线中逐渐缓慢放大的陈若瑜的脸，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窗边的光将施然闭上眼睛的视线变得金光璀璨，这是她第一次选择主动闭眼后, 感受到的却不是黑暗的那种孤独, 无法注视到的那人的动作更是让她心跳加速。 炽热的气息如夏日的太阳光亮, 灼灼的落在她的肌肤还有那片苍茫的世界。 愈演愈烈之际覆上的却是一片温柔，蜻蜓点水的吻就这样擦过了她的唇瓣。 第172页 轻缓而温柔。 施然的后背就这样被陈若瑜托在掌心里，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人珍视的宝贝。 半晌, 那樱粉色的唇微张着同施然分开, 陈若瑜垂着眸子直直的同施然对视着。 阳光给她的眸子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色，施然在她的瞳仁中只看到了自己一个。 仿佛是一阵电流勐然从施然的脑海中擦过，血液蓦地就冲到了她的大脑。 影子在墙上迅速倾斜，直到同地面平齐。 施然主动压过去，吻在了陈若瑜的唇上。 摆在地上的螺丝被推着滚到了远处，陈若瑜的长髮散落了在浅棕色的木地板上。 施然的吻有点野蛮, 十指同陈若瑜交扣在一起，孜孜不倦的汲取着方才主动撩拨自己的这人。 吻到唿吸凌乱，陈若瑜的眼瞳中蒙起了一层小小的雾气。 吻到施然长裙的肩带在陈若瑜的手指中轻易垂下了肩膀, 半边肩膀毫无掩饰的袒露在阳光之下。 恍惚间, 似乎有江面的风吹拂过了施然的脸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之前也曾经这样霸道的跟陈若瑜接吻过。 彼此起伏的胸口抵在一起，施然恍惚的同陈若瑜略略分开, 轻喘问着道：「陈若瑜，我回来那天, 我们是不是去过那道桥……」 陈若瑜看着视线上方的施然，在她的注视下点了下头，「是的。」 话音落下, 豆沙橘色的身影就擦过了施然的视线。 她好像有些明白陈若瑜为什么会主动跟自己交代关于nancy，或者豆沙的事情，情绪有些不明：「所以我把……豆沙的事情跟你说了？」 陈若瑜对施然「嗯」了一声，将手抚在了她的腰际。 顺纡雪纺的面料算不上顺滑，轻薄的透着主人略高的体温，也让陈若瑜的动作能够被施然感受得到。 温柔且缓慢，好像是在安抚自己对她是否别有目的的不安猜测。 「豆沙是你的猫，从一开始我把它带回去养就是这么认为的。」 陈若瑜如是讲道，看向施然的眼睛里认真且赤诚。 她轻轻地勾了勾施然的腰，将她揽得离自己更近了些，又道：「而且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的风格。」 尚未平復的温热吐息随着声音落在了施然的耳边，这人的话说的过分认真，反而衬得暧昧。 施然愿意相信陈若瑜给自己的解释，心里的疙瘩其实也早早地被豆沙的小瓜子勾开了。 她略略在陈若瑜的身上坐正了起来，当着她的面居高临下的勾正了自己被她扯下来的肩带，上挑的眼睛微微弯起，道：「这也是我的风格。」 视线里的光全都顺着施然的身体洒在了陈若瑜的视线中，她在她的眉眼中看到了熟悉的乖张。 陈若瑜那只扶在施然腰上手蠢蠢欲动，可豆沙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乖巧的坐在两人身边，小声又委屈的冲着陈若瑜叫了一声：「喵~」 瞬间两个人就都没有了要继续的心思。 不等施然问这是怎么了，陈若瑜便主动道：「它饿了。」 施然闻言立刻从陈若瑜的身上起来，手一伸就把蹲在自己面前的这只小猫捞了起来，放在怀里毫不怜惜的□□了起来：「猪猪豆沙，让姐姐摸一摸。有没有想姐姐啊，这么久没有见姐姐，你怎么还是这么猪啊。」 陈若瑜这时正好走到窗户的另一边给豆沙倒猫粮，猫粮倒入小碗中清脆的响声同施然的声音混在了一起，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到了陈若瑜的小点，让这人微微下垂的眼角扬起了几分，眉眼间似乎有笑意划过。 施然敏锐的捕捉到了陈若瑜的这抹笑意，偏过头去看着她，「笑什么？」 陈若瑜不语，只把手里的猫粮重新放到柜子上面锁好，然后对施然怀里的豆沙弹了弹手里的肉罐头，招唿道：「nancy，来妈妈这边。」 就是说猫不能沾橘，沾橘就是一个吃货。 豆沙听到罐头的声音整个小脑袋都竖了起来，这只看起来圆滚滚的橘子一下就从施然的怀里挣扎了出去，摇着竖起来的尾巴朝陈若瑜小碎步跑了过去。 施然坐在原地正恼着这只眼里只有罐头的渣猫，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陈若瑜方才话里的意思。 她就这样动作轻盈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在陈若瑜背后绕过来，不给她一点准备的就将她压在一旁的沙发上。 施然湿润的唇瓣贴着陈若瑜的耳垂，暧昧到极点，却又兴师问罪：「占我便宜？」 陈若瑜则握住施然环住自己的手腕，将看着豆沙吃饭的视线挪到施然的身上，迤迤然的讲道：「是你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施然饶有趣味的重复着陈若瑜这四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气恼。 陈若瑜故意似的，在施然话音落下就转头对她点了点头。 日光微微西斜，午后的和煦依旧不减半分。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又纠缠到了一处，眼神里也随之缠上了刚才被豆沙打断的暧昧。 陈若瑜的掌心贴着施然的手臂，潮湿与灼热逐渐从这这一处蔓延致全身。 施然没有遏制自己的想法，低头便朝陈若瑜吻去。 松垮的衬衫半褪到肩下，在光中流动着的浓绿色绸缎裹着一片雪白。 狭小的空间让陈若瑜完全被施然困在这一方天地，就像是一个漂泊于汪洋的人，不得已依附在她这艘小船上，推行的波浪翻涌着她的身子，将她的裙摆打湿。 第173页 深吻在两个人的氧气都要耗尽的时候结束了。 施然看着被自己囚于身下的人，深深一笑，又一次重复问道：「自投罗网？」 过分炽热的气息毫无保留的灼在陈若瑜的脖颈肩颈，清冷的眸子也早早地就染上了欲望。 陈若瑜始终清楚，自投罗网的人不是施然，是她自己。 她想念这个人的怀抱很久很久了，大脑为在这团热血发热发昏，心跳加速。 「怎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施然抱着陈若瑜的那只手松了松，坏心的向下探去。 沙发狭窄，避无可避。 施然指间的拨片正轻轻拨动着她这根紧绷着的琴弦。 似有若无的，就是故意给不够。 陈若瑜的眼睛瞬间泛着一圈隐忍的殷红，这一次轮到她咬在了施然的肩膀上。 . 厮混是从豆沙来到这个家的那一天重新开始的，暂停键被分解成了许多小按钮，一个一个的被陈若瑜按下取消，那个两人都默契的缄口不提的最终暂停，迟早有一天会取消的。 六月的最后一天，是施然的生日，陈若瑜却在前两天去隔壁市出了个小差。 其实施然对自己的生日并不是那么的热衷，从小到大没多少人记得过她的生日，也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有时候早上一碗面条加一个鸡蛋就算是过完生日了，而且这面条还是挂面。 不过，今年不是那么的想挂了。 施然这么想着，今年的生日便干脆连鸡蛋加面都没有吃。 上午施然刚处理完手头的一些任务，便打开了手机准备摸鱼。 手机在这个时候格外巧合的进来了一条消息：【豆沙她妈：下午回来，想吃什么？】 备註是前两天施然突发奇想改的。 施然看着陈若瑜这条消息有些说不上来的惊喜，盘算着讲道：【豆沙说它想吃菠萝罐头，手撕鸡胸肉，南港的小笼包……】 陈若瑜笑了一下，看着挡风玻璃前还没有变成绿灯的交通信号灯，又打道：【你问问豆沙想不想吃八喜的冰淇淋蛋糕。】 施然像是意识到陈若瑜这是什么意思，瞬间坐直了腰。 陈若瑜也没有给她卖关子，又接着发来了另一条消息：【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施小姐？】 【那我得看看我今天的日程表。】施然做作的讲道。 故意等了一小会儿，她才打道：【虽然施小姐今天日程表很忙，但是去隔壁陈总监家蹭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隔着屏幕，陈若瑜都能想像得到施然那灵动的眼睛里写着的小骄纵，清冷感的眼睛在后视镜里弯了弯，绽出了一朵春日的蔷薇。 陈若瑜正想要给施然在发什么消息，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响动鬼使神差的抬起了头。 就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有一辆熟悉的白色小轿车正朝她这边冲过来，阳光直直的打在上面，反射而来的光就像是死神的镰刀。 这边施然正咬着小八的草莓干，熄屏的手机就又亮了起来。 可她等来的不是陈若瑜的消息，而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定时简讯：【跟你的爱人永别吧。】 第八十三章 （二合一）有人为伊消得人…… 明明窗外是艷阳高照的夏日, 施然却觉得手指瞬间冰冷，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几个字比冬日三九天里的寒风还要让她身体发凉。 尽管这条简讯并没有指名她的爱人是谁，可施然第一个联想到的爱人, 还是陈若瑜。 施然的世界上一秒还是为今天生日终于有人陪自己了而充斥着糖果色的开心, 这一秒就是糖果世界瞬间崩塌的糟乱不堪, 杂乱的心跳像是没有规律的鼓点，时轻时重的砸着她的心腔。 施然从来都没有今天这般的心神不宁，她茫然又含着期待的看向陈若瑜的办公室。 只是磨砂玻璃透不出里面的一个人影, 方才刚刚还跟自己说正在路上的人怎么可能这一秒就出现在办公楼里。 施然向陈若瑜拨去号码的手都在颤抖着。 嘟嘟嘟的忙音从她的耳边传来, 原画组又响起了大熊他们讨论的声音。 嘈杂扰的人心烦，施然却只希望在下一秒能听到陈若瑜那清冷的嗓音。 「对不起您唿叫的用户正忙……」 机械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施然的整颗心都像是被人从高空抛下来一样。 她看着整个原画组，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找谁才能联繫到陈若瑜，有一种无助的感觉正在慌张的吞噬着她。 「阿然，脆桃, 好好吃。」 从茶水间回来的小八徒手掰开了一个桃子递给施然，施然看着她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勐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 「哎, 你不吃桃了？你这是去哪里啊？」 小八两句话还没说完, 就一脸懵逼的看着施然朝外走去。 什么是关心则乱，施然这才明白。 她都忘了在原画组还有周沅姐这个人。 这边施然慌慌张张的朝周沅的办公室走，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她走的飞快撞的一下子肩膀痛的不得了, 也在这同时耳边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慌张啊，施然。」 正是周沅。 施然有些焦急, 担心陈若瑜会出事的恐惧正在将她整个人囫囵吞下，也顾不得身上的疼，忙问道：「周沅姐, 你现在能联繫到陈若瑜吗？」 第174页 周沅看到施然这个状态，表情略微沉了一下，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施然听到周沅这么问自己，心勐地一沉。 她快速的调出刚才手机收到的那条简讯，忙询问道：「周沅姐，几分钟前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简讯，你告诉我陈若瑜是不是出事了？」 施然的声音在尽可能的平静，可是周沅还是听得出她声音之下压抑着的慌张。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施然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忙握住了施然手，帮她稳定情绪：「你先别慌，先听我说。」 「阿瑜的确是出车祸。」周沅承认道，只是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施然甚至还来不及感受到心脏传来的疼痛，那边她就又接着补充道：「但是是没有什么大碍。那条路车少，阿瑜当时及时打了方向盘，安全气囊很好的保护了她，只是额头上有些擦伤，左手手腕有一点骨裂，其他地方都很好。」 施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慌的感觉依旧盘旋在她的头顶，「真的……吗？」 「真的。」周沅点头，「而且我骗你这个干什么，要是阿瑜真的出事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我来这里是为了给阿瑜收拾东西，给她送医院去的。虽然是小伤，但是陈伯父的意思是要她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她闲不住，这还想着办公呢。你说她要是意识不清住进icu抢救了，我会过来帮她收拾这些东西吗？」 周沅说的有理有据，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施然紧绷着的弦也终于随着松弛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眼睛里写着的全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原来是这样吗……」 周沅在一旁註视着施然表情变化的全过程，忍不住笑着讲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阿然你像今天这样失态呢。就这么担心我们阿瑜？」 被人就这样戳破了心里的秘密，施然忙慌张的否定：「没，没有。」 「我就是……就是担心她出事了，没有人管她罢了。」 周沅闻言也顺着施然表现出来的样子，有些遗憾的讲道：「原来是这样啊。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阿瑜呢。要知道现在她家里人可都在病房，你自己一个人去看她肯定不好解释。」 施然轻轻地挠了挠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讲道：「那个周沅姐……我觉得上司出车祸了，我作为知情人还是应该去看望一下她。」 周沅看着这个刚才还傲娇的昂着头口是心非的人，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散过去，嗔笑道：「小狐狸。」 「那你去替我收拾一下阿瑜办公室的东西吧，她桌上的平板，还有红壳子的文件夹……」周沅跟施然吩咐着陈若瑜要的东西，在最后还不忘刻意的提了一句：「还有阿瑜桌上的那个仙人球，住院这两天她不在办公室，她可放心不下这小东西，这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记得定时给它浇水，然后给阿瑜发消息汇报。」 施然听着一一都应了下来，而后跟周沅兵分两路分别为陈若瑜奔波。 圆滚滚的仙人球沐浴着阳光，碧绿碧绿的，就像是陈若瑜这片黑白色的荒漠中唯一的色彩。 施然有些满意自己送给陈若瑜的这个仙人球的状态，柔软的指腹抵在上面像只顽劣的猫猫，勾弄着上面有些尖锐的刺。 给仙人球餵一次水，找到红色的文件夹……最后一个就是将陈若瑜放在办公桌上的平板给她一同拿去。 虽然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原画师，但是秘书的工作做的也分外利落。 她将收拾好的东西都整理好放在桌上，往手提袋装的时候却意外碰触开了陈若瑜平板的屏保。 原本陈若瑜的平板封面施然是没有兴趣的，只是当她看到平板上的封面，却勐地停下了动作。 那是张少女坐在钢铁之城上俯瞰整座城市的图片，更是前两天自己刚刚交给伊卡洛斯的私人约稿。 所谓私人稿件，就是只存在于画手跟僱主之间的画稿，一般不会被广泛传播。 可就是这样的东西，究竟是怎样迅速流到陈若瑜手里，还被她设置成了平板屏保。 施然的心里浮现了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了那日喝醉的她在桥上对陈若瑜的质问，以及陈若瑜给自己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一直在。」 阳光直落落的照在施然手里的平板上，锁屏封面逐渐暗淡了下去，又被人重新触碰亮起。 施然记得福尔摩斯在四签名中曾经对华生说过：「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她看着自己的画，有一种不可思议又合理的猜测。 伊卡洛斯是否就是陈若瑜。 . 周沅的车开得很快，夏日的灼阳混合着唿啸而过的蝉鸣成了这一路的背景乐，不到十五分钟就载着施然来到了陈若瑜所在的医院。 纵然已经得到了陈若瑜没有事的消息，施然还是没有等还在下降的下一趟电梯，毫不犹豫的同电梯间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走进了刚刚到达一楼的电梯。 而周沅则在后面不动声色的瞧着，脸上带着些不被人注意的欣慰笑意也跟着走了进去。 电梯里人多有些嘈杂，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却也有着近乎相同的紧张。 银白色的门模煳的将大家的表情全都倒映在上面，施然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紧张比这电梯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明显。 第175页 电梯很快就来到了高级护理病房所在的楼层，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施然又一次想起了她跟陈若瑜在一起的那一天，想起了她同护士交谈时隐约蹙起的眉头。 那一天的她有没有比现在的自己要紧张？ 施然正想着这些，抬起头来看向走远，却正好碰上了也朝她们这边走过来的沈烟。 沈烟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平日里严肃，她就这样在两人的注视下停在施然面前，道：「施然，你能过来一下吗？」 周沅却微微拉过施然，稍欠一步站到施然前面，提醒似的喊道：「阿烟。」 沈烟有些无奈：「周沅姐，你不用这么紧张吧，我又不会吃人。」 周沅看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只道：「阿瑜还在里面等着我们进去，别让她等急了。」 沈烟却罕见的没有因为「阿瑜」两个字被拿捏住，坚持的对周沅道：「那周沅姐你先进去，待会我会亲自给阿瑜解释的。」 施然也有些好奇沈烟要找自己说什么，便握了一下周沅的手臂，道：「周沅姐，我就跟小沈总过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着施然还对周沅笑了一下，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沈烟身边，道：「走吧。」 沈烟倒是对施然这个态度有些欣赏，也对她抿唇回了一个笑。 病房区的走廊里安静异常，只有鞋跟敲击地板发出的并不算默契的哒哒声。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安全通道，沈烟替施然撑着门，看着她走了进来，半开玩笑的讲道：「你就这么不设防的跟我过来，不怕我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施然听着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有下级对上级的毕恭毕敬，也没有其他人对徐家千金虚假的谄媚，感嘆道：「那这手法未免也太明显低廉了吧。」 沈烟听着将肩膀靠在门上，纨绔又轻飘飘的对施然讲道：「如果我只要你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呢？这里是监控死角，以我们家的地位人际关系，我完全有能力逃脱刑法追责的。」 施然却不然，点评道：「沈小姐，你的演技不好。」 要是我那天也站在楼梯里看到了，一定不会认为你跟陈若瑜有什么。 沈烟方才脸上的纨绔一下就消失了，眼睛里还有些沮丧：「真的吗？」 「嗯。」施然点头，很直白。 「我在大学的时候还演过剧团女主呢。」沈烟有些不甘心的找补道，话锋一转又对施然讲道：「不跟你闹了，你知道这次车祸是谁做的吗？」 「宋怡。」施然用直觉回答道。 她想不出第二个跟自己还有陈若瑜同时都有这样怨恨的人了。 「对。」沈烟点头。 「就是你的那个前女友，阿瑜所谓的表姐。她伤的比阿瑜严重，还在抢救室抢救。我已经帮陈家找了最好的医生来，希望能让她这条命完好无损的保下来。」 「然后送她进监狱，两家老死不相往来。」施然接道。 她说这话的声音有些沉郁，心上却恨不得让这个人抢救无效直接死掉。 可若是宋怡真的因此死了，反而宋母会成为一个失去女儿的可怜女人，以她菟丝花的性子会成为陈家一块永远也无法摘去牛皮糖。 只有宋怡不死，才能她们两个人就完全失去了可以卖惨的本金，老死不相往来已经是陈家最大的宽恕了。 菟丝花没有了依附着的藤蔓，就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偷活了。 沈烟听到施然这句话兀的笑了：「她说的得对，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施然没有听明白这句突然的没头没尾的话，不自然的怔了一下。 沈烟也接着解释道：「这是阿瑜的主意。不知道她是跟你在一起学坏了，还是你们两个之间真的有一种默契。」 沈烟说着，那深邃的眼睛里就带上了几分欣赏，但更多的还是不甘。 她不得不面对这个比自己要契合陈若瑜的女人，认可道：「施然，你很聪明。」 「但比起你能看得清楚这个人的事情，你跟阿瑜之间的事情你好像并不是那么的清楚。」 这句话响起，施然沉默了。 消毒水的味道在人迹罕至的楼道里分外的明显，施然那一直握着装有陈若瑜平板的手提包的手稍稍紧了紧。 纵然有豆沙，有陈若瑜对自己明显的偏袒。 她还是的确不清楚。 她这次又发现了一个被陈若瑜藏起来的秘密，只不过，这次她发现的陈若瑜的这个秘密，是关于自己跟她的。 不干其他第三个人。 但还是一个秘密。 沈烟看着陷入思考的施然，又接着讲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喜欢阿瑜，其实包括阿瑜在内，工作室的大家几乎都知道，但是这么些年下来，她还是没有对我动心，我其实一开始看到你的照片，是有点嫉妒你的。甜甜也说过，咱俩长得有一点像，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现在阿瑜的世界里，所以她先喜欢上你了。」 「可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咱们两个相差太远了。我之前觉得你很不适合阿瑜，你这个人张扬又外放，站在阿瑜身边有些格格不入，我真的很不甘心。可就是你那天跟甜甜说的那些话，才让我明白，你们两个就是那两块绝对契合的拼图，而我不过是外向相似，颜色完全不同的错误的那一块罢了。」 第176页 施然是承认沈烟比自己优秀的，从一开始看见她跟陈若瑜站在一起，她就是这么想的。 可当那个自己觉得很优秀的人反过来夸奖自己，并且露出这样沮丧的表情的时候，反而让向来不吝荣誉夸奖的她有些无措，「你……倒也不用这么说。」 沈烟摇摇头，「我虽然喜欢阿瑜，但是更希望阿瑜能好好的。那两天你请年假，她整个人的状态就不是很好，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贸然过，以前习惯缓缓而治，釜底抽薪的她，这次熬了几个大夜，人都熬枯了，一把火就把对方给燎了。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她是为了谁。」 「这次死里逃生不知道用光了阿瑜多少辈子的运气，你可是她最后的运气了。施然，答应我，你要好好珍惜她。」 沈烟说的诚恳，施然听着心里很是愧疚。 她因为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心选择休了年假，因为要以防施宇有什么万一，所以选择了去了小老太太的房子，可是她唯独没有顾虑的，就是那个那天在同这里一样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请求自己不要跟她分手的陈若瑜。 有些事情当时狠心的做了决定，自以为迴避了一切，可再回过头来细想，只觉得过去的时间如刀子一样，锋利的划过了柔软的心脏。 施然垂着脑袋点点头，「我知道了。」 昏暗的楼梯间灯光拉长了人的影子，施然沉了半晌才抬头看向了沈烟：「对了，小沈总，你知道为什么吗？」 问的是刚才沈烟说的「你跟阿瑜之间的事情你好像并不是那么的清楚」。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亲口跟我说过，她喜欢我。」 施然如是讲道，弯起的眼睛里写着的是她的狡黠。 施然跟沈烟算不上什么朋友，起码现在来说她们更贴切的身份是情敌。 聊完这些她们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了，施然便提着手里的东西走到了陈若瑜的病房。 她走得有些快，安静的走廊里都是她大步流星的脚步声。 施然推门走进陈若瑜的病房，就先看到她的头上缠着的一圈绷带。 肌肤的冷白同绷带的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已经处理好的伤口看不见血渍，可施然还是为那层厚厚的纱布而感到疼痛。 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围绕在陈若瑜的周身，差一点就掩盖住了藏在上面的左手手臂。 那纤细的手臂夹在石膏之中，窗外的阳光落在上面反而显得更加脆弱了。 周沅停下了削苹果的手，主动起身道：「工作室还有些事情，我出去打个电话。」 门开关的声音短时间内在这个病房里响起了两次，陈若瑜看着站在门口的施然有些疑惑：「怎么不过来？」 听到陈若瑜的声音响起，施然这才从心疼中缓过神来。 她看着陈若瑜算不上多好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没事？」 陈若瑜摇摇头，诚实的讲道：「没事儿，检查都做了，除了这明显的两处外伤，只有一点点轻微的脑震盪。」 「那怎么能说是没事！」施然没想到还有后面这半句检查结果，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些，突兀的划破了病房里的安静。 声音刺耳，但是陈若瑜因为感觉到施然这是在紧张自己心里夹上了许多不合时宜的欣喜。 她朝施然伸过手去示意她把手放过来，又接着问道：「我听阿沅说，她给发恐吓简讯了？」 这个「她」说的晦涩，两个人却心知肚明。 施然点头，没有将手放到了陈若瑜的手心，而是坐在她旁边将脸蹭了过去，「真的吓死我了。」 像是紧绷着的弦的骤然放松。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表现出害怕，对于死亡的心有余悸让她到现在还在后怕。 陈若瑜看着欣慰于施然真的在担心自己，又心疼于施然露出的这样的表情。她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将打着石膏另一只手伸了过去，轻轻的抚摸着施然的脑袋，道：「抱歉，是我没有处理好。」 施然听着摇了摇头。 陈若瑜却又接着保证道：「不会有下次了。」 明明是别人跟自己保证的话，施然却越听越难过。 这个人一直都在为自己着想，可明明她的头上现在还包着纱布。 「吃糖吗？」陈若瑜说着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话梅红糖。 听到吃的，施然就自然而然的朝陈若瑜张开了嘴巴。 有的人吐槽豆沙是个吃货，却没想它究竟是随了谁。 陈若瑜瞧着施然被自己的手掌捧着的小脸，眼睛里含着几分笑意的提醒道：「我是病号。」 施然听着，对陈若瑜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无奈。陈若瑜看到施然这个表情，根本就没有继续逗弄她的心思了，还是单手给她剥了一颗。 被固定住手腕的手指根本来不及撤回，讷讷的就被施然的唇包裹了一下，湿润温软的让人心悸。 陈若瑜悄悄的摩挲着自己手指，看着只一心品尝糖果的罪魁祸首，又试探的问道：「阿烟都跟你说什么了？」 话音落下，施然就推着玻璃糖果顶在了她的口腔左边，而那左边小脸也就这样跟着鼓了起来。 她闪了闪眼睛，有些狡黠：「小沈总说，有人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陈若瑜闻言动了动被施然压着的那只手，用手指蹭了蹭她的小脸，语气里带着些宠溺的温柔：「那你还捨得看她继续憔悴吗？」 第177页 第八十四章 「我喜欢你」 风推着想要遮挡太阳的云缓慢的飘离了窗框框住的天空, 阳光蓦的就变得更加明亮了起来。 这个房间的布局跟施然上次住院住过的病房几乎一模一样，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人头脑清醒。 施然看着陈若瑜望向自己的眼睛，明白她对自己说这话的意思。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被子被压到的窸窣声音, 施然就这样半跪到了陈若瑜的床上, 一只手勾住陈若瑜的脖子。 她的眼睛里含着狡黠的笑意, 顽劣的对着这个头上还缠着绷带的病人说出了两个对她来说有点残忍的：「捨得。」 「你有那么多的秘密，我怎么会知道以后还不会不会出来另一个长得跟我差不多的姐姐妹妹。」 陈若瑜带着消毒水味道的长髮被施然绕在手指间，施然大大方方的调侃着她曾经格外介意的自己了解甚少的陈若瑜的秘密, 故作神秘的提醒道：「又或者我的身边突然多出另一个你。」 陈若瑜听着有些不明所以, 但感觉施然这不是在吃沈烟的醋，不解的问道：「什么另一个我？」 施然余光里看着被陈若瑜反扣在桌子上的平板，顽劣让她不想就这样揭穿陈若瑜，只卖关子的笑道：「就是另一个你啊。」 陈若瑜还是不明白，平坦的眉间蹙起了一座小山。 不知道是不是头上的纱布沖淡了她身上的清冷与疏离感，那寡淡的脸上微微盈着一丝肉感, 倒也有些反差的可爱。 施然还是第一次见到陈若瑜露出这样苦恼的表情，伸出手指轻轻的抵在了她的眉心，有恃无恐的笑着嗔了一句：「呆雁。」 陈若瑜的心尖儿被施然这一下挠的痒痒的, 带着几分霸道的抬起手臂箍住了施然的腰。 她就这样将施然的身子朝自己身边贴近着, 不讲道理的命令道：「告诉我。」 施然则轻轻的哼了一声。 她俯下身双手托起陈若瑜的脸，柔软的指腹随意又暧昧的摸索着她下颚的曲线，像是在逗弄一只矜贵高傲的猫猫, 「陈总监得自己想才行。我要是告诉了你，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施然得要让陈若瑜自己寻找答案才行。 陈若瑜听着更加确定了施然的记仇属性。前不久自己在家里跟她说的那句, 她反反覆覆记到了现在还不肯放过。 可她也记仇。 而且喜欢当报得报。 日光勐地晃过了施然的眼睛，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陈若瑜单手压着放低了身子。 沾着点点消毒酒精味道的吻突如其来的落下，氧气才刚刚被送进口腔就被闯入的舌封缄。 原本施然并不喜欢的消毒水的味道被这人在口中暖化了, 变成了很好接受的清凉感。 有的人仗着自己受伤，为所欲为。 盖在两人身上的被褥像是纯白色的海，倒映在一侧的空荡的墙面上，起伏波澜。 陈若瑜那纤细的颈子在光下昂起，虚空的手下一秒紧紧地揽住了施然的脖颈。 她就像是漂浮于汪洋之中的浮木，而她的身下是施然赋予她的海。 空调沉默的房间中运行着，平静下来的海面像是一条弯曲的线将一侧的墙分割成纯白与昏暗。 施然轻轻地拨动着陈若瑜额前沾着汗液的碎发，深刻的明白了为什么说最好不要折腾病人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在狭窄的病床上待了好一会儿，施然勾着陈若瑜的髮丝，问道：「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另一个我。」陈若瑜答道。 施然轻抿了下唇，觉得空气中有点醋味，笑着看着陈若瑜道：「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陈若瑜：「什么？」 「希望医院可以加宽病床。」施然说的是一本正经，语气里却透着这□□裸的荤话味道。 陈若瑜的脑海里不免拂过了方才两人靠在一起过从亲密的情形，只瞧了施然一眼，没有回答。 她还是很满意这样一张窄窄的小床的，起码让这只狐狸没有办法乱动，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身边。 可是陈若瑜的这个想法没过多久还是被打破了，言姨煲好了病号饭正要进来。 幸好是夏日，身上就一条裙子，两个人刚才也没有多么放肆，等到言姨进来施然就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到一旁椅子上了。 蹭了顿快成为晚饭的午饭，施然想着豆沙还在家里等着人回来，便准备收拾收拾回家。 已经临近傍晚，屋子里的光线也暗淡了些。 陈若瑜看着正要开门离开的施然，蓦地发声喊住了她：「施然。」 施然也停住了，手搭在门把上转头朝陈若瑜看去：「怎么？」 只是声音落下，房间就突然一下变得安静了。 陈若瑜就这样坐在病床上看着施然，轻抿在一起的唇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她刚刚想对施然说「我喜欢你」，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又觉得这句话来的突然且莫名其妙，就像是一颗不受控制的跳跳糖，一下就蹦到了她的嘴边，却又随之很快融化在了她的口腔。 陈若瑜摇了摇头，「没什么。」 施然站在门口瞧着，却像是看穿了陈若瑜，笑眼眯眯，乖张自信的问道：「陈若瑜，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你喜欢我？」 听到施然这么说，陈若瑜没否认，对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178页 既然被人发现了，那也就是没有揣在怀中藏着的必要了。 施然听到这个回答，笑颜更甚了。 她也对陈若瑜「嗯」了一声，没有等她反应就推门走出了病房。 她也是。 她也喜欢这个人。 电梯仿佛卡着施然到的点正好停在了她面前，施然笑意未散的走进了只有她一个人的电梯。 银白色的墙面反射着头顶的灯光，施然按下1楼的按钮，偷偷在心中腹诽这个法子真好用。 只不过，这个想法从她的脑袋中闪过，却让她一下怔住了。 这个法子是她从哪里学来的来着？ 电梯下降的轻微失重感挤压着过去的记忆，那一夜漆黑的夜空将电梯的温热变成了微凉。 路灯的暖黄色照亮了施然关于那日的画面，也照亮了陈若瑜被酒气晕染的脸庞。 「那喜欢我吗？」 「你是……施然。」 「嗯。」 「嗯。」 施然想起来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陈若瑜喝醉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么回答自己的。 施然那时只觉得陈若瑜喝醉了在学自己，可当她今天潜意识里学着陈若瑜当初的那个回答，回答了她，这才意识得到，当初陈若瑜好像是真的在回答自己。 她好像真的喜欢我。 而且从一开始就喜欢我。 只喜欢我。 . 因为陈若瑜住院的关系，施然主动担任起了照顾豆包饮食起居的重任。 周末难得休息，没有闹钟，没有紧急加班的电话，施然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夏日的阳光隔着素白的窗帘柔和的落进来，空调的风吹得人格外舒适。 施然枕着柔软的枕头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一下秒却勐地坐了起来。 隔壁好像还有一只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吃饭的橘子。 而且前不久她为了防止豆沙偷吃长胖，还把打开了的猫粮特意放到了自己家里。 提提哒哒的脚步声凌乱的从楼梯上响起，施然连头髮都没有梳，提着那一大袋子猫粮就跑到了隔壁房子。 只是门打开了，迎接施然的却是盛满了夏日温热的安静屋子。 空调运作的声音在屋子里微弱响动着，这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猫一样。 施然心里的负罪感升到了顶层，将猫粮往客厅一方，便唿唤起了豆沙：「豆沙，nancy，妈妈来给你餵粮食了，妈妈知道错了，妈妈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只是整个一楼都被施然找遍了，巴掌大的地方就是没看到豆包的那抹橘色。 施然有些担心跟自责，忙上到二楼继续找猫。 也就是施然刚上到二楼，远远地就听到书柜上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豆沙正卧在书柜上面，一双明绿色的眼睛看着施然瞪得熘圆，生气有委屈的呲着两侧的小尖牙，拉着长音对施然叫唤道：「喵——」 好像在说：铲屎的，你怎么可以忘记给我餵饭！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施然听着心里更愧疚了，当即就拿过了一个罐头，对着豆沙弹了弹，哄道：「豆沙，下来，妈妈给你开罐头，好不好。」 一看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豆沙的叫唤瞬间就停了下来。 白手套缓缓的撑起那有点笨重的身子，也不等施然抬手接它下来，它自己就跳下来了，轻快又伶俐的落在了陈若瑜的床上，动作格外完美。 如果忽略它把陈若瑜放在书柜上方的一个特别精緻的木头盒子给扫下来的话。 「啪嗒！」 对于豆沙来说并不算高的书柜，对木头盒子却是格外致命的。 施然都来不及抢救，那个盒子就落在地上，一下摔成了两半。 精緻的雕花纹样仰躺在地上，一大堆殷红的摺纸玫瑰就这样滚出了盒子，纷纷扬扬的吻在胡桃色的地板上，看起来格外的具有冲击感。 施然盯着这副有些悽美的画面看了很久，她没想到陈若瑜还会有这样的东西，更想不明白为什么陈若瑜会将这些东西藏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珍贵的盒子里，并且将它束之高阁的藏起来。 感觉这些东西应该对陈若瑜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施然便在给豆包开了罐头后，就蹲下来想着帮陈若瑜修好。 施然将侧倒着盒子拿了起来，几朵摺纸玫瑰不听话的滚了出去。 也就是因为它们这么一滚出去，让施然发现在这个盒子的最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那微微泛黄的信封上画着一个正红色的爱心，看起来格外眼熟。 第八十五章 前所未有的喜欢 窗外的蝉鸣连绵不绝, 空调的凉风在室内迴荡，同正午的阳光做着对抗。 豆沙已经暴风吸入了一整只罐头，正悠哉悠哉的躺在陈若瑜的床上舔毛。 二楼安安静静的, 纤瘦的影子被摺纸玫瑰环绕包裹, 那封被藏在盒子里的信被人拿了出来。 施然看着信封上面那属于自己的字体, 发现了陈若瑜将自己丢给她的二手情书珍藏的事情。 她察觉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发现那藏在所谓的「不对付」之下那名少女深藏在心的秘密。 施然曾经认为陈若瑜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她跟宋怡有秘密，跟沈烟有秘密, 她本人更是一个秘密。 第179页 她为此好奇过, 诧异过，介意过，可实际上她自己好像才是陈若瑜那个最大的秘密。 舔完毛的豆包从床上起身慢悠悠的下了二楼，摇晃着的尾巴略过施然的视线。 她看着她失而復得的豆包，又想起了被她识破身份的伊卡洛斯。 当初施然发现陈若瑜秘密的欣喜如海浪拍上沙滩的泡沫，逐渐消散, 换而的是她后知后觉察觉到的陈若瑜对自己长达七年的默默关注。 施然捏着手里那份情书从地上站了起来，套上陈若瑜的一条裙子便往外走。 摺纸玫瑰就这样鲜红犹如有生命般的散落在地上，随着拂过的裙摆而滚动, 她等不到让陈若瑜自己参透自己那日跟她说的「另一个她」, 她现在要去找陈若瑜。 远处十字路口的路灯亮起，远远地就有一辆空车出租朝施然驶来。 招手，上车, 施然给了师傅陈若瑜医院的地址，催促着师傅快些。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计程车司机都有过这种紧急情况的幻想, 这位计程车大叔一声好嘞，便驾驶着他的车子游走在超速的边缘。 窗外的街景迅速向后退着，车子带起的风盪过行道树, 青绿色的树叶摇晃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施然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她的心跳从来都没有这么剧烈的为一个人跳动过。 车子又一次路过了跟她们有着极大渊源的那座桥，江面上的波光粼粼的闪烁着，白日里不同夜晚，来回游走的船只渡轮打破了江面在夜晚维持着的平静。 施然想起了休年假的那些日子里，很多晚上都会陪着自己聊天的伊卡洛斯。 她那多个晚都陪在着她，不是因为她人在国外有时差，而是因为对方是陈若瑜，而自己是施然。 她那天在这座桥上对自己说了，她一直都在。 是实话，是实指。 她是真的一直都在。 施然就这样看着那座桥离自己愈来愈近又愈来愈远，脑海里翻涌着的全是陈若瑜。 从她们重新开始厮混到她们在医院里为这次内测的恋情按下暂停，再到陈若瑜提出要不要跟她在一起试试，要不要同她厮混，而后是她们在公司、在酒吧的重逢…… 最终，停在了高中那间坐满了熟悉面孔的教室。 坐在第二排最中间位置的陈若瑜，在自己自我介绍时，抬起来的那双眸子。 施然手里的那份情书轻薄老旧的没有重量，可在她感觉却是沉甸甸的。 她发现，原来她也是可以被人珍视很久的，原来她也是值得被人爱的。 她们平等地相处着，平等的爱着。 谁都不是谁的菟丝花。 陈若瑜所在的医院大楼在绿荫荡漾的视线前方逐渐露出，施然心尖上无法平息的跳动清清楚楚的向她描述着「心动」的写法。 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陈若瑜的，但是现在她可以无比确定的承认，她喜欢陈若瑜，前所未有的喜欢。 . 骤然推开的门打破了病房的安静，陈若瑜正看着文件的眉间隐隐透着不悦。 只是当她抬头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施然的时候，眉间的不悦便瞬间消散了，语气平和的询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施然捏了捏被她叠放在口袋里的信，道：「就是有点想你了。」 恨不得立刻就见到你。 陈若瑜认得出施然身上穿着的衣服是自己的，示意她坐过来，问道：「做噩梦了？」 金丝边框的眼镜给她镀了一层疏离感，阳光却又给她披上了一层温柔。 这人的声音轻轻地，语气却分外柔和，向施然伸出的手带着她只给予施然的特权，矜贵而平易，是世界上最好的情人。 施然听着摇了摇头，她的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跟陈若瑜讲，可是统统都堆在了她的心口，熙熙攘攘的编织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沉了一下，她认真喊了一声陈若瑜的名字，道：「陈若瑜，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陈若瑜很少见施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点头，允许道：「好，你问吧。」 「豆包究竟是怎么被你注意到的？」施然问道。 陈若瑜大抵能察觉到施然应该是明白了些什么，摘下自己的眼睛，诚实的向她叙述道：「一开始只是放学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你餵一只猫，所以我也会去注意它。」 「那天下了暴雨，我从补习班下课回来，不放心豆沙，让司机绕路过去。豆沙的窝被雨水沖坏了，小小的一只就瑟缩在灌木丛中，一个劲儿的可怜叫唤。我没等到你，就擅自把豆包救回去了。小傢伙当时状态很不好，在医院里住了很久的院才脱离了危险。」 施然听着陈若瑜的平静叙述，不由得心口发涩。 这个人通篇都在讲豆包怎样，却只字不提她在那个下的暴雨的傍晚经歷了什么。 施然主动问道：「那你呢？那么大的雨，豆包那个时候又不亲人，你怎么样啊。」 「我没事。」陈若瑜摇摇头，平静的真的像是一点糟糕事情都没有经歷过一样。 施然不然，她餵了豆沙半年的时间，这个小傢伙当时是个怎样的性子她比陈若瑜还清楚。 她见陈若瑜不肯回答自己真实情况，便干脆自己问让陈若瑜答：「豆沙当时是不是骂骂咧咧的。」 陈若瑜无法，只好点头。 第180页 「是不是还抓你了。」施然又问道。 依旧无法，陈若瑜又点了下头。 施然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心疼，她将手覆在了陈若瑜的手背，又接着问道：「那你家里当时同意你养吗？」 陈若瑜摇了下头，又道：「不过没多久我要出国了，他们也就没心思管猫了。」 陈若瑜一如既往的说的认真，声音却多了些像是跟施然学来的狡黠。 施然听着忍不住就笑了一声，嗔道：「你这是什么祸水东引的法子。」 陈若瑜也笑了笑。 的确这不是什么好法子，但最终豆包还是成功被她收养了，那这就够了。 过去的故事纵然回忆起来会有些别样的意思，却也总是带着沉重的色彩。 施然抿唇笑着便俯身枕伏在了陈若瑜的腿上，她就这样隔着被子贪恋的感受着陈若瑜的温度，而后微微侧过脸去看着陈若瑜，勾着她的手问道：「你想不想知道另一个你是谁？」 「是我。」陈若瑜笃定的回答道，放在一旁的平板依旧使用着施然画给伊卡洛斯的封面。 她轻轻转动着手指同施然扣在一起，道：「抱歉，我一直都在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呆在你身边。」 施然闻言对着陈若瑜拱了下鼻子，笑着吐槽道：「感觉你有一点点偷窥狂的味道了。」 「跟踪我餵猫猫，还窥探我的私人帐号。陈总监，真实没想到你还有两幅面孔呢。」 陈若瑜罕见的有点心虚，狡辩道：「我只是在网际网路认出了你的画。」 施然听着不满的扣住陈若瑜的手，带着几分乖张的质问道：「难道你就不能说一句喜欢我吗？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这样。」 陈若瑜怔了一下，施然的这句话太过直白，直白的每一个字都写着「喜欢」。 她也干脆不再掩饰，点头承认道：「是啊，我喜欢你。」 「很喜欢你。」 陈若瑜亲口说的「喜欢」在施然的耳边响起，她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心里炸开了无数的烟花，明艷灿烂的照亮了她的世界。 施然的脸上都是忍不住的笑意，她别别扭扭的将口袋里的信拿了出来，道：「那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这样的东西还要留着，你当初明明不是很生气吗？」 陈若瑜却不然，「因为是你给我的。因为是情书。」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用一种认真而又真挚的眼神看着施然，道：「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转学来的那个早上，只是匆匆一瞥就让我难以忘怀，你那如小太阳一样的笑容，一下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施然听着这些话怔了一下。 陈若瑜说的这些不是别的，正是她手里这封二手情书里写的内容。 究竟是怎样的程度，才能将她写给别人的情书里的内容全都背了下来？ 施然不知道，只知道陈若瑜这一刻看着自己的视线，让她耳热。 「那一天雨下得很大，你从雨幕中向我走来，将你的伞送给了被雨水打湿了裙摆的我，从那天起，我的目光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你了，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我知道可能你一直把我当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包容我，接纳我进入你的圈子，但是我不仅仅想跟你做同学，做朋友。可能这么说会太过直接，可能会让我们再也做不回朋友，但是我更害怕你会被哪个班的人抢走，会有一天我无法光明正大的跟你站在一起。」 情书背到了倒数第二段，陈若瑜稍稍停顿了一下，寡淡的薄唇被她动作明显的抿了一下。 她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将手指穿插进了施然的指缝，目光清冷却又炽热，漆黑的银河中全是用爱意点亮的星星：「所以施然同学，你能不能答应我这一个小小的请求，跟我在一起，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第八十六章 （二更）把自己綑扎成了礼…… 最后一句话, 是陈若瑜改了施然情书最后一段的内容。 也是她每次回看这封并不属于她的情书，都会幻想很久的事情。 风吹拂过窗外的杨柳，垂下的枝条堆叠在一起发出簌簌的声音, 吹散了初夏的灼热。 陈若瑜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施然, 道：「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那天给你送伞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如果那个下雨的傍晚, 我能早一点从教室里出来该有多好。」 一个两个的「如果」穿成了连绵七年的不甘，翻涌在陈若瑜在国外的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命运是没有「如果」的，可她就是会忍不住的去想, 无法克制自己去选择冷静的沉默。 陈若瑜曾经以为她没有什么很在意的, 机械式的生活，日子平静而没有波澜。 而施然就是那个例外。 施然听着陈若瑜向自己叙述的一切，心里感动却也内疚。 因为这封信是当时的她写给宋怡的，纵然陈若瑜再珍惜自己写的这封情书，可每一次打开，她都会看到那个刺目的名字, 而自己就这样毫不知情的让一个沉默喜欢自己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受到这样的伤害。 「抱歉，我……」 施然想要说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陈若瑜伸出手指打断了。 陈若瑜就这样对施然摇摇头, 表情平静而温柔：「施然,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对你冷脸也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尽管你不曾注意到，但我曾经卑劣的如同小偷一般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你。」 第181页 「因为你的光, 照进我过的世界。」 施然不敢相信这一段话是陈若瑜说的。 在她看来高中时的陈若瑜是大家无法触及的月亮，优秀又漂亮, 名列前茅，家境优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能够让她选择默默注视不敢靠近, 能够让她用卑劣来形容自己。 施然含着万千感动对陈若瑜笑了一下，故作骄矜的问道：「我有那么好吗？」 陈若瑜抚摸施然的头，轻声道：「当然有啊。」 这人的视线太过温柔，像是春日里融化的冰川微凉中夹着唿之欲出的温暖。 施然看着手里的情书，决得这种事情还是得由她来。 空调将落进室内的阳光吹得凉爽，施然稍稍在陈若瑜的床边坐正了。 她认真的看着陈若瑜，万分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道：「我觉得我们的内测可以结束了。」 「我们正式公测吧，陈若瑜。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尽管方才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可是当施然真的将这几句话说出口，她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咚咚跳动了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顺着她的喉咙落在她的手心。 窗外的阳光算不上太过耀眼，却依旧让陈若瑜觉得这一瞬间如梦似幻。 旁人以为她应有尽有，可没有人知道她最想要得到的就是面前这个人的心。 午夜梦回的怅然若失终于成为了现实，陈若瑜平静的唇角都在上扬。 点头答应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这个人却有些过于迫不及待。 陈若瑜应着便捧起了施然的脸，俯身在她的唇边落下了一个吻。 细腻而温柔，有节奏的轻吮让人舌根过电头皮发麻，一下就熔断了施然那根克制着的神经。 …… 周一上班当天，施然就被周沅叫出外勤了。 看着显示到达负一楼的电梯，施然还是忍不住疑惑，问道：「周沅姐，咱们工作室原画现在还要出什么外勤？」 「对啊。」周沅格外肯定的点点头，走出电梯朝她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故作神秘的笑道：「今天这笔大生意可还得靠你sarah。」 听着周沅喊自己的另一个名字，施然心里的疑惑被消除了一点点。 可也只是一点点。 她是真的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哪家的原画要出外勤的。 而且因为带自己出来的人是周沅，施然心中的疑惑自然而然的就指向了陈若瑜。 施然之所以是狐狸，就是因为她足够狡黠。 周沅的车子就如同她一开始预料那样开到了陈若瑜所在的医院。 两人站在熟悉的病房门前，周沅并没有进去，而笑着示意施然自己进去，提醒道：「进去吧，阿瑜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银白色门把手被施然握在手中，源源不断的向她输送着期待。 她知道陈若瑜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让周沅带自己来这里，心中那个被她今天刻意忽略的日子蠢蠢欲动。 只是，这份蠢蠢欲动在推开门之后却戛然而止了。 病房里只有陈若瑜一个人坐在床上，干净明亮的没有任何惊喜的迹象。 施然的眼睛里有失落一闪而过，只是面上不显，往里走着吐槽道：「周沅姐刚才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 陈若瑜看得清楚，故意问道：「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施然故作轻松的摇摇头。 但其实今天是她的阴历生日。 陈若瑜也仿佛不在意似的，对施然指了下正对着的小冰箱，道：「我在小冰箱里冰了你喜欢吃的西瓜，现在拿出来吃刚刚好。」 外面暑气有点重了，知道陈若瑜特意为自己准备了这个，施然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她笑着对陈若瑜说了一句「这么好」，便大步流星的朝小冰箱走了过去。 说是小冰箱，实际上也有半个人高。 施然像往常那样轻打开了冰箱的门，冷气朝她袭来，那原本写着随性的眼睛勐的就睁大了。 冰箱里并没有陈若瑜说的西瓜，满满当当的都是鲜花。 粉的橘的紫罗兰色的，各种各样的花披着从倾泻而下的光，堆满了施然的视线。 而就在这些花最中间，放着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盒子。 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的蠢蠢欲动，她的猜测预想，在陈若瑜的虚晃一枪下印证了。 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原来在感到极度欣喜的时候，鼻头也会发涩，心脏也会发疼。 向来都是她跟着小八在视频里羡慕别人家的爱情，吐槽浮夸，却从未想过这样过分浮夸居然在今天也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施然看着一冰箱的鲜花簇簇，转过头去看向了陈若瑜。 这个人正慢条斯理的解着她病号服上的扣子，刚才被掩护的很好的脖颈上有一条红丝绒的choker，像是把自己綑扎成了礼物。 「生日快乐，施然。」 其实她早就都准备好了。 就这样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自己进入她的陷阱。 施然将蛋糕从冰箱里端出来，心中依旧是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我知道你的阳历生日，还知道你是那一年生人，查日历就可以了。」陈若瑜的语气很是轻松，也的确，在科技发达的现在，想要查到一个人的生日并不算困难，只是区别于是不是在用心罢了。 第182页 「只是没办法熘出去，就只好在这里给你过生日了。」说道这里陈若瑜语气里还有些遗憾。 施然却摇摇头，她透过蛋糕盒上方的透明小窗看到了里面几种颜色的冰淇淋蛋糕。 她觉得这就已经够了，能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能有人肯用心为自己过一次生日，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施然二十六岁的这一年，她终于拥有了一个能陪她一起过生日的人。 没有形状的幸福化作了施然的泪水，在她殷红的眼眶中慢慢堆积起来。 只是不等那泪珠从眼眶滑落，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温柔的替她揩去了泪水。 陈若瑜明白施然此刻的心情，早在去年施然替自己过生日的那天，她就在计划这一天了。 她单手捧着施然的小脸，柔声安抚道：「好了，哪有过生日还会哭的？豆包看到了会笑话你的。」 「来，吃蛋糕吧。」 陈若瑜捨不得施然在掉眼泪，拿过她手里的蛋糕牵着她往沙发那边走去。 她一边将蛋糕从拆开的盒子里拿出来，一边跟施然讲道：「这是六种口味的拼蛋糕，没有要芒果榴槤，都是你喜欢的口味。但是，虽然现在是夏天你也不能贪凉，你生理期昨天刚走，今天只能吃一小块，明天可以多吃一块。」 被人叮嘱管着，施然却没有叛逆不服从。 她乖乖的对陈若瑜点了点头，答应道：「那好吧，今天就听你的。」 蛋糕凉丝丝的，是施然这些年吃过的最甜的。 陈若瑜坐在一旁瞧着，身子向施然微微低伏：「好吃吗？」 施然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毫不吝啬的挖了一勺要餵给陈若瑜。 只是这个病房里贪心的人不只施然一个，陈若瑜看着施然向自己伸过来的小勺，抬手了上去。 她并没有吃掉施然餵给她的冰淇淋，而是凑过去贪心的想要去尝施然唇边的冰淇淋。 日光耀耀，影子交叠在墙上。 陈若瑜轻吮着施然的唇瓣，而施然被辖制着手腕不敢轻易动弹。 彼此鼻尖的温热擦过两人的侧脸，陈若瑜像个道貌岸然的绅士，始终都没有叩进施然的齿门。 半晌，陈若瑜餍足的同施然分开，她轻抿了下唇，对施然点评道：「很甜。」 施然又羞又恼，揽住陈若瑜的腰迎上去又吻住了她。 原本就是没有平復下的唿吸在大开大合中变得沉重，放在勺子里那一小块冰淇淋蛋糕也融化成了一滩甜腻的水渍。 「啪嗒。」 门把抵在墙上的声音兀的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明亮亮的门口正站在顺路来看陈若瑜的陈饮冰三兄妹。 第八十七章 注意分寸 被陈家长辈抓包的后果, 就是施然现在格外端正的坐在沙发上，乖巧的像个娃娃。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直接间接的跟陈家公开她同陈若瑜的关系。 这绝对是最顶级的噩梦好不好！ 而且还是根本醒不过来的那种。 陈若瑜比施然淡定，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位长辈, 道：「爸,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我跟你姑姑叔叔从画廊过来, 正好想过来这里看你。」陈饮冰说着就将视线落在了施然的身上，他看着放在桌面上的蛋糕，又问道, 「这是在过生日？」 陈若瑜点点头, 「对，今天施然生日。」 「这样啊。」陈远山点点头，从刚才看到的画面缓了过来，背着手提醒道：「年轻人可以理解，但是在一起也还是要注意分寸。」 陈式微这个时候也缓了过来，叮嘱道：「二哥说的没错, 以后得养成随手锁门的习惯，万一你们有人在房间里换衣服，这么大的地方, 岂不是要闹笑话。」 施然听着脸都红了。 她觉得刚才就已经够闹笑话的了。 正这么说着, 陈式微就注意到了一进门就远比自己跟陈远山要冷静的陈饮冰，疑惑极了：「哥，我看你刚才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陈饮冰闻言看了陈式微一眼, 道：「昂，我也惊讶。」 演技有点拙劣, 甚至可以说毫无演技可言。 但也的确，陈饮冰很早就注意到了，无论是新年的那通电话, 还是掉在车上的那只橘子。 陈远山并不在乎陈饮冰是不是在就知道了，他站在施然对面，对着她笑了笑，道：「这以后可是要常来我那边了，可不准再找藉口了推脱了。」 施然其实早就想着去陈远山画室蹭课了，人总不能停滞不前，她很爽快的就点头应了下来：「是，陈老师。」 说话间，陈式微就坐在了施然身边，笑道：「二哥这下可高兴了。我看小施是个不错的孩子，画画的也好，人也机灵，姑姑这次来的匆忙，下次，下次来家里吃饭，姑姑给你包个大红包。」 施然有些受宠若惊，忙拒绝道：「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呢。」陈式微心里欢喜，又接着问道：「小施啊，我没仔细问过你，你今年多大了？」 施然感受到了小八每当年后都会跟自己形容的那种来自己家里长辈无形的压力，乖巧的回答道：「姑姑，我今年二十六了。」 陈式微略想了一下，认可的点头道：「比我们若瑜小半年，挺好挺好。」 而后她又像想到了什么，看着施然关切的问道：「对了，小施家里最近怎么样啊，之前听说你家出了事我还担心了一阵子呢。」 第183页 话题莫名的变得尴尬了起来。 其实陈式微也没有坏心，就是单纯的关心施然。施然也明白，礼貌的笑了一下，回到道：「还好，都过去了。」 「那你妈妈……」陈式微这边还想要再问下去，却被站在一旁的陈饮冰打断了：「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问也不急。上周的检查报告是不是出来了，小施过来陪我去若瑜的主治医生那里一趟吧。」 陈若瑜听到陈饮冰这么说，心里蓦地一紧：「爸，施然她……」 只是找藉口的话还没有说完，陈饮冰就带着几分半开玩笑的意思对陈若瑜道：「放心，我吃不了你的人。」 说罢，陈饮冰就被再给陈若瑜机会，看向坐在中间对施然，道：「走吧。」 施然知道自己跟陈若瑜在一起避免不了跟她家的人接触。 既然陈饮冰主动要找自己，她也就没什么好退缩的了。 . 陈若瑜恢復的不错，医生叮嘱要注意她手腕患处，不要轻易敲动石膏，便结束了这次问询。 两个人从办公室出来，施然稍欠陈饮冰半个身子，就同他们来时那样安静乖巧的跟着。 电梯间等待的人不多，安静的灯光打在两人之间像是有一条银河。 陈饮冰瞧了一眼施然，主动开口道：「这么安静，有点不像你了。」 施然知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松了下紧攥着的手，诚实的回答道：「紧张。」 陈饮冰听着这话，眼睛里似有笑意闪过。 他觉得施然的回答有点意思，侧过脸来看向了施然，表情刻意放缓：「我，有这么可怕吗？」 是有点。 施然在心中悄悄腹诽着，一言不发的对陈饮冰笑了一下。 陈饮冰大概也知道施然在想什么，也没有等她回答，便继续道：「今天知道你跟若瑜在一起，我很高兴。」 施然听着不由得侧目看向了陈饮冰，对他给自己的评价很是受宠若惊：「其实叔叔也不用那么放心啦……」 陈饮冰不然，「你不知道，只有与你相关的事情，若瑜才会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只有你在她身边，她才会拥有人类的情感。」 「其实你应该能看出来，我这个父亲从小对若瑜这孩子就算不上很上心，她对我这个父亲也并不亲近。这些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我也真的为这孩子担心。我这些日总在反思，这的确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但如今知道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 施然听着不自然的抿了下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从来都不擅长同长辈相处，跟小老太太是剑拔弩张，跟施海军也是剑拔弩张，心平气和仿佛从来都不存在与她跟长辈之间。 话音落下，陈饮冰便将手伸到了西服里侧的口袋。 平整的西装被牵扯出一道道褶皱，一个精美的小木盒子被他从里面拿了出来：「来，打开看看。」 施然有些不明所以的接过了陈饮冰递来的盒子，小心翼翼的将它当着陈饮冰的面打开。 银白色的光柔和而晶莹的从包着软布的镯子上散发出来，清晰的倒映在施然漆黑的眼瞳中。 她诧异的将这只镯子从盒子里面拿了出来，银白的镯子上雕刻着精緻的花纹，简直同跟她左手手腕上的那只镯子简直一模一样。 「当初见你爱惜这只镯子，后来每次见到你，都见你带着它，便画了纹样找人定做了一只，好事要成双才行。」陈饮冰解释道。 施然受宠若惊：「这礼物太贵重了，叔叔。」 陈饮冰却不然，「礼物重在意义，何须用金钱衡量。这只镯子其实已经做好很久了，就是差一个时机。正好今天身上带着，可能这就是你跟我们陈家的缘分。」 施然听着心里总是暖的。 就如同陈饮冰说的那样，这只镯子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重要的是陈饮冰对自己的用心。 他是工笔画大家，绘制一只跟自己手上镯子一模一样的纹样的确轻而易举，但是能让他提笔为自己画一只镯子纹样，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施然从小就很少拥有过长辈给予的关心，陈饮冰送到这只镯子在她的掌心里变得愈发温暖。 而陈饮冰则站在一旁安静的注视着施然，将她眼睛里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道：「叔叔祝你生日快乐，也祝你跟若瑜能相伴永远，不离不弃。答应叔叔，一定要做到，好不好？」 施然听着对陈饮冰笃定的点了点头：「一定的。」 说着她就将镯子戴在了自己的右手，给陈饮冰展示道：「本人不接受七天无理由退货。」 陈饮冰听着罕见的露出了笑颜，对施然宠溺的说了一句「你这丫头」，便抬脚迈入了刚打开门的电梯中。 两个人就这样一同回到了陈若瑜的病房里，陈式微看着陈饮冰回来了便主动站了起来，「既然大哥已经回来了，我们也就不在这里打扰若瑜休息了，这就回去了。」 「我送您。」陈若瑜说着就跟着站了起来，可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就被陈远山按了回去，「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说罢，三个人谁也没让送便离开了陈若瑜的病房。 而陈式微刚一走出了病房，就看向她的两个哥哥，问出了她刚才一直想的问题：「大哥二哥，你说小施算咱陈家的女婿还是媳妇啊？」 第184页 「女婿吧。」陈远山道。 「可是若瑜比小施大呢。」陈式微有些不甘心。 陈远山摇了摇头：「式微，这又不是比年龄的事情。」 「可是我感觉若瑜这样的性子，小施可能会更听她话一些。」 「式微，这你就错了。我教过小施，她这个跳脱的性子若瑜应该降不住才对。」 …… 两个人八卦着这两个孩子的事情，有些分不出上下，纷纷看向了一旁同往日一般安静听着的陈饮冰：「大哥，你说呢？」 陈饮冰却笑了笑，先两个人走进了电梯，道：「天机不可泄露。」 . 几个人的离开让病房重新变回了安静，蝉鸣的声音透过玻璃也变得闷沉为肉。 陈若瑜看着表情看起来格外轻松的施然，问道：「爸爸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施然有些得意，高高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给陈若瑜展示她新得来的镯子：「酱酱！」 「这下你以后可赖不了帐喽，叔叔都给我下聘礼啦。」 施然的声音带着足以感染任何人的活泼与欣然，那漆黑的眼睛里像是闪烁着无数的星星，璀璨的夺人眼球。 陈若瑜瞧着，语气淡淡的故意道：「你这答应是要嫁给我了？」 施然听着眼睛里闪过一丝羞赧的恼意，对着陈若瑜「哼」了一声，「我不跟你说了，豆包还在家里等我，我得给它添饭去。」 说着，这人就要起身离开。 却不想，下一秒陈若瑜就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施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跌在了陈若瑜的怀里，被陈若瑜以绝对占有的姿势拥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就这样毫无保留的灼在她的脖颈，陈若瑜探身轻轻地咬啮着她的耳垂，唇瓣贴在她的耳朵上，道：「我也饿了。」 第八十八章 相互推着染了彼此酿出的花…… 灯光温和的落在病房中, 偌大的窗户框着夏日午后安静悠闲的世界。 陈若瑜脖颈处扎着那条红丝绒choker就像是礼物上的绑带，明艷艷的勾着施然的视线。 雪白与殷红交织，唿吸的动作带动着光在绑带上流转, 清冷之下全是与之相违背的万种风情。 施然轻轻地滚动了下喉咙, 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 明知故问道：「那怎么办？」 「让我咬一口。」 陈若瑜语气平静的对施然讲道，话尾还带着一点低笑。 施然依旧是有些坏心，不想就这样让陈若瑜得逞。 只不过,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陈若瑜悉数吞了下去, 温热的唇带着仿佛不久前尚未消弭的温度重新覆了上来。 陈若瑜吻的格外温柔，细碎的吻的轻吮着施然的唇瓣，白皙的颈子上下浮动，像是在品尝。 施然很喜欢陈若瑜这样的吻，这总能让她感觉到自己在被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人温柔包裹着。 风在窗外拂过花坛里盛放的小花，熙熙攘攘的让两朵花的花瓣纠葛交叉在了一起, 相互推着染了彼此酿出的花蜜。 过了半晌，陈若瑜才微微同施然分开。 那湿润的唇从施然的嘴角吻到脸颊，最后落在了耳垂上。 像是故意似的, 又像是在刻意扣题, 陈若瑜勾唇，在施然耳边低声道：「很好吃，是甜的。」 电流就这样一瞬划过, 施然那本就压不住情感搅动着她的理智。 血液被这点评似的话烧得滚烫，施然看到面前这个瞧着衣冠楚楚的人, 俯身压了下去，柔顺的裙摆也随之垂在了陈若瑜的腿上。 施然半垂着眼，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陈若瑜唿吸起伏的模样, 那清冷的眸子缠着欲望，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放弃底线。 「我也饿了。」 施然说着，便抬起一只手细细的摩挲着陈若瑜的脸颊，脖颈，锁骨…… 陈若瑜神经敏感的感受着，却紧接着一声唿唤打断。 施然：「阿瑜。」 这轻轻的一声唤，让陈若瑜尚且残存的理智彻底崩塌。 唿吸变得愈发沉重，她就这样被施然牵扯着，踩在坍圮的废墟之上，看着那人纤细的手指就像是朝圣的旅队，缓慢而坚定的一路向下，跨过山丘与平原，最后被她身上那柔软丝绒的布料吞噬。 影子被光投映在墙上，含着谷欠望的吐息随着高昂起的脖子无声的响起…… . 自从进入了夏日，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咖啡店里的冰美式也远比冬日里畅销。 施然拎着好不容易排队买来的咖啡来到工作室，就看到桌子上放着那个一直被摆在原画组前面长会议桌上的大箱子放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施然有些意外，「这是？」 小八拖着椅子滑了过来，道：「刚才经过我们一致判定，老大的那个仙人球是一时半会死不了了，可这一大箱子零食却是有保质期的，况且这半年都又过去一个多月了，就提前给你颁奖了。」 施然觉得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格外欢喜的将这一大箱子零食收了下来，「正好月底了，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小八这时笑着敲了敲箱子，别有意图的喊了施然一声：「阿然。」 听着还有点谄媚的感觉。 施然知道小八的目的是为了之前周沅打赌的那袋子水果干，便格外大方的对她昂了下下巴示意道：「自己拿吧，允许你再挑一件。」 第185页 小八大喜，拿着周沅的那袋零食就紧紧的搂住了施然的脖子：「哇，阿然你可真好！不愧是我的阿然！」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八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凉气擦过，直直的往她的脖颈中钻。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了大熊的声音，「老大。」 小八闻声回头，陈若瑜正站在不远处的过道。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向来清冷的眸子好像又结了一层冰。 小八看着莫名其妙的就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的放开了那双抱着施然的手。 而刚才叫住陈若瑜的大熊则在这时走到了陈若瑜身边，笑眯眯的讲道：「老大，使徒第一季度流水我听说已经赶超危机实验了，老大今天给咱们来顿庆功宴？」 陈若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消息极其灵通的大熊，而后略过小八，站到了施然面前。 她半垂着眸子，让人窥不出半分情绪，只是同施然站在同一画面，让人莫名的有一种势均力敌的相配感。 陈若瑜就这样盯着施然面前的那个大箱子，问道：「赢了？」 旁人的情绪在陈若瑜的面前多少都有些紧绷，施然却像是安寂的冷色调中唯一的一抹红色。 她抱起了桌子上的箱子没有一丝距离感的跟陈若瑜展示道：「对啊。」 这人笑的明艷又灿烂，眼睛里还夹着得意。 陈若瑜在心里也跟着低笑了一声，径直就从施然抱着的大箱子里拿出了那袋榴槤糖，像是堂而皇之的分赃一样。 不等周围人将视线停留在她们之间多久，陈若瑜便看向了大熊，通知道：「地点你选。」 「好！」大熊应道。 有了庆功宴，就没有人在意方才这两个人的「堂而皇之」了。 虽然孙连下课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使徒跟危机实验也没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了，可是季度流水超越危机实验，还是让大家士气格外的高昂。 晚上的庆功宴热热闹闹的，酒店的高档包厢里大家都在喝酒划拳，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而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施然从位置上悄默声的站了起来，作为主要功臣之一的她想要去厕所里躲酒。 酒意微醺，走廊明亮的灯光在施然的眼前分散铺满。 铺着隔音地毯的地板上，高跟鞋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施然故意去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厕所，站在镜子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而后安静的空间里没有传来水龙头的声音，响起的却一声什么东西磕在门板上的闷响。 灯光仿佛也被这动静撞得一晃，垂下的裙摆布料被施然的腿抵开两半。 陈若瑜被施然抵在了一侧卫生间隔间的小门上，左腿从被压住的裙摆开叉处露了出来。 施然喝得有点醉了，却还是早就发现了陈若瑜一路都在跟着自己。 她就这样把她按在了门上，勾着红唇，距离极近的瞧着这人：「干什么？这么害怕我丢了，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陈若瑜丝毫没有被发现钳制后的弱势，而是直直的同施然对视着，坦然回答道：「是啊，怕你又被哪个人抱住。」 施然听着，忍不住啧啧两声。 陈若瑜不解：「怎么？」 「怎么以前没有觉得你这么喜欢吃醋？」施然揽着陈若瑜的腰，暧昧的调侃道。 施然的声音有些低而富有磁性，擦过陈若瑜的耳尖带来一阵酥麻。 陈若瑜心跳咚的一下，血液的沸腾让她垂了下眼睫，半晌才重新带着几分淡然的看着施然，嗓音淡淡的回答道：「我吃饺子习惯蘸醋。」 施然听着兀的笑了，「好巧，我也是。」 「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是啊。」陈若瑜承认道。 一来一回，调侃的暧昧被染上了更加灼热的色彩。 对于「家人」两个字两个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与在意。 偌大的洗手间里迴荡着安寂，对视的眸子摩擦出了火花，吻也是自然而然。 舌尖相抵，施然的手穿插进了陈若瑜的长髮，柔软蓬松的头髮包裹着她的手指，比这个人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清冷要温暖。 包厢里的高声谈论从推开的门涌到了走廊，紧接着又随着门的关闭消失殆尽。 喝醉了的小八摇摇晃晃的从包厢里走出来，她有些想吐，没顾得及找周沅，就一个人扶着墙朝不远处的卫生间走去。 只是，她走反了路，朝着她来时已经踩过点的卫生间愈来愈远。 而后便摸到了楼层西南角的人迹罕至的洗手间。 正在清理请勿入内的牌子就挡在路中央，小八看着那个牌子扶着墙就绕了过去。 明晃晃的灯光在小八的视线里分出许多个影子，远远地她就看到了两个抵在一起的人影。 好像是阿然跟老大…… 啊，阿然啊…… 阿然？！ 小八晕晕乎乎的脑袋勐地一清醒。 她以为她看错了，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下一秒就彻底懵了。 施然真的在将一个女人抵在门上亲吻。 那个人好像还是老大！ 小八瞬间就明白过来今天上午她突然察觉到的那阵冷气是怎么回事了。 几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摇摇晃晃迅速往外走，慌张中却勐地撞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第186页 温柔的暖香铺满了她的鼻子，小八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正好寻她过来的周沅。 周沅看着小八这个样子有些紧张：「小八你没事吧，怎么脸色看起来有些差？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扶你进去？」 小八却慌慌张张忙去捂周沅的眼，企图阻止她看到自己好朋友跟老大的恋情：「不不不，我不用进去了。」 周沅觉得小八这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简直是太奇怪了。 但是小八说什么也不让周沅带自己进去，拉着周沅就要走：「阿沅走吧咱们，我已经好很多了，不想吐了。」 「真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上扬的质疑声从洗手间里传了出来。 就在小八转身过去的下一秒，施然就已经倚在了洗手间进门口的门框上，狐狸似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带几分调侃的看着小八：「没想到我还有这个功效？」 第八十九章 「施老师教得好。」…… 明亮的灯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折射着几近刺眼的光, 几声清楚的高跟鞋声在小八的耳朵中有节奏的响起，不过几秒，陈若瑜就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小八的视线中。 小八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酒能醒的这么快过, 她的大脑一边同酒精作斗争, 一边指挥着她欲盖弥彰的解释道：「老大, 我坦白，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就是……就是喝大了, 什么都没有看见, 什么都没有看到！」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若瑜根本不用仔细观察这人说话语气，就将小八的心虚看的一清二楚。 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声音却听来有些随和：「看见也没有关系。」 小八怔了一下，撞破秘密的紧张与忐忑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陈若瑜则看了一眼站在小八后面的周沅，接着道：「本来这一件事也是应该跟你说的，是我让阿沅一直保密的, 你不要责怪阿沅就是了。」 小八闻言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怪阿沅。」 周沅听着，手轻轻抚了抚小八的肩膀, 安抚道：「好了, 没有人要怪你。」 而后她又看向站在洗手间门口的陈若瑜跟施然，道：「咱们四个出来的也够久了，回去吧, 免得他们真的起了疑。」 「对。」施然附和。 她知道小八现在就是个巨大的问号，便主动揽过了小八, 四个人分成前后两对往回走。 路过的包厢是不是传来厚重的门也不能阻隔的声音，小八心不在焉的看上去还有些余惊未消。她悄悄的回头看着走在后面的周沅跟陈若瑜，看着周沅对她投来的温柔的笑意, 又看到陈若瑜即将要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动作，立刻迅速的转回了头去。 施然瞧着小八这探头探脑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瞧你吓得，真的酒醒了？」 小八感觉陈若瑜应该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心里吊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醒了，能不醒了吗？」 「你就这么怕陈若瑜？」施然听着，忍不住问道。 她跟陈若瑜过去是同学，陈若瑜作为新领导来到公司前一天她们就了春风一度的炮兵连姐妹。 可能就是因为这份过分的熟悉，让施然一开始对陈若瑜就不存在什么畏惧。 说到这里其实她也好奇，陈若瑜这个人在其他人眼里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也不是怕，就是你知道吧，领导者天然就带着一种压迫的气势。老大就是这样。」小八想着讲道，「虽然说不怒自威有点太严肃了，但是她真的就是这种感觉，像是……有着自己领地的狼王。」 施然听着小八的形容，在心里点头认可着。 要说她像是狼王首领，倒还是真的有些像，而且狼的身上都是带着特定的气味，这一点陈若瑜也是如此。 施然正这么思绪飘然的响着，另一边的小八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一变：「妈呀，我今天上午抱你的那一下，老大不会生气了吧！」 小八不说这个，施然还都快忘掉了。 她看着造成刚才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道：「你猜呢？」 小八听到施然这个语气，立刻紧张了起来，「那我不会被开除吧！我还很喜欢咱们工作室的……」 施然：「哪就这么严重了？」 说着她就拍了拍小八的肩膀让她放心，道：「幸好我捨生取义，替你安慰好了。」 话音落下，小八的脑海里就不由得闪过了刚才她窥见一隅的画面。 也不知道她这个大脑到底有没有彻底醒过来，明明只是瞥了一眼的画面，这时却在她面前像是播小电影一样从她的脑海中反覆播放，搅得她脸红耳热，喉咙一时间躁得不得了。 小八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小心翼翼的向施然确认道：「所以你真的跟老大在一起了？」 施然点头，「当然了。」 小八的脑袋里还有些没有消散的酒劲儿，听着施然这样说又接着盘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施然有些难为。 她跟陈若瑜之间的事情有些复杂，甚至还有些狗血。 她们两个就像是一条扭曲倒转的丝带，虽然过程是颠倒又反覆的，但起码结局还不错。 施然想着，干脆模煳了日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小八不依，她要是不八卦就不会叫小八了，「这两天是哪两天？」 第187页 施然想了想，决定按照她们正是公测的日子：「准确来说的话就是前不久老大出车祸的时候。」 小八听到施然这句话，一下恍然：「我说当时你怎么就能忽略我的那半个桃子。」 这么说着，她就又露出了些笑意，道：「真是难得有人对你来说能比吃的重要。」 听着小八的调侃，施然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瞧把你明白的。你又不是刚才担惊受怕的你了。」 小八昂着下巴「切」了一声，挽着施然胳膊的手紧了紧：「我有你这个靠山了，我怕什么？」 说到这里，小八就联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笑的弯弯的：「阿然，你什么时候准备把这件事情跟工作室的人说啊？现在？还是明天？我觉得到等那时候，傻大姐他们肯定会吃瘪，然后转头就做你的狗腿子，那我到时候也就能狐假虎威了。」 施然瞧着小八这副还没有实现就已经开始做梦的样子，径直推开了面前包厢的门。 她看着包厢里有说有笑的同事们，交心的，不交心的，下一秒对着小八做了一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提醒道：「但是在扬眉吐气前，请小八小姐暂时保密。」 「我尊重阿瑜的想法，未经她允许不会做令她感到困扰的事情。」 . 虽然施然婉拒了阿九邀请她重新回危机实验的事情，但因为最近使徒运行顺利，原画组并不算忙，施然也就顺理应当的被阿九借调了过去的，参与有关神女等人物的未来都市系列的皮肤设计。 因为皮肤涉及近期就要推出的新活动故事，未来都市小组时间紧任务重，施然忙的飞起。 小组几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敲定了最后一版的人设定稿，施然作为组长拿着整理好的文件朝阿九的办公室走去。 灯光将整条走廊都照得明亮，鲜为人知的捷径安静的只剩下施然的脚步声。 想着今天就终于可以解放了，施然的脚步声里都透着明显的喜悦与轻松。 只是随着一声门开的声音响起，那走廊上的唯一的脚步声消失了。 施然一下就被人拉进了无人的会议室中，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裸露的肩膀就抵在了被空调风吹得冰凉的玻璃隔墙上，脆弱的头颅却枕在一只温软的手上。 熟悉的清香再次落在了施然的肩膀上，陈若瑜以绝对占有的姿势将施然禁锢在怀里。 两个人咫尺之近，唿吸都逐渐变得灼热。 这条路的确是人迹罕至，但怎么说也是在公司里，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施然没想到陈若瑜会这样大胆，带几分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回消息，只能过来找你。」陈若瑜回答道，嗓音平静而寡淡，话语却意外的直白。 施然怎么可能还听不明白，抬手也环住了陈若瑜的腰，问道：「不高兴了？」 陈若瑜不语，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施然看。 那漆黑的眼瞳中反射着窗外自然的光线，清冷之下藏着些明晃晃的不满的情绪。 施然知道自己这些天的确有些太忙了，便主动安抚道：「快了，今天最后一版定稿，然后……唔……」 可话没有说完，施然的唇就被人堵住了。 陈若瑜吻了施然。 吻的不算温柔，带着不满跟霸道，连扣在施然脑后的手掌都透着绝对的掌控欲。 那咬啮的吃痛感让施然头皮发麻，让她从习惯获取主导权，变成了任凭陈若瑜支配的服从者。 视线里的夏日阳光明晃晃的有些灼人眼睛，让她感觉她自己像是正在经歷一场太阳雨。 慢慢的，陈若瑜逐渐向下吻去。 吻着她的脸颊，然后是下巴，最后吻到了她的脖颈。 细腻的肌肤同湿软的唇相抵在一起，剧烈跳动着的脉搏明晃晃的跳动在这人的唇上。 施然倏然从沉溺中惊醒，挣扎着震动着昂起脖子的声带，从唇中掉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陈若瑜……」 声音震在陈若瑜的靠近施然唇边的耳中，她听着也温吞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垂顺的衬衫料子被喘息带着静默的起伏，陈若瑜像是平息气息一般同施然对视着。 半晌，施然勉强恢復了些自己的气息。 她依旧枕着陈若瑜穿插进她长发的手，嗔道：「你学坏了。」 陈若瑜则平静的答道：「跟你学的。」 施然听着依旧觉得陈若瑜太过放肆，却又不忍心责怪。 她真的好喜欢陈若瑜这个样子。 喜欢她刚才想要自己时那种不管不顾的放肆跟偏执。 施然纤细的手指轻轻描摹着陈若瑜沾染了自己口红的嘴唇，修剪圆润的指甲顽劣的轻轻按压，在那羸弱的唇上压出几分充血的红。 施然就这样缓缓抬眼同陈若瑜对视着，慢条斯理的讲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怪让人喜欢的。」 陈若瑜被施然的手指封着唇，不能说话，也不想说出。 只是话音落下几秒，那殷红充血的唇就微微张启，贝齿压住指尖，舌尖略过手指。 暗示性极强。 施然的心腔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忍不住道：「妖精。」 陈若瑜却不然，一本正经的讲道：「施老师教得好。」 那清冷的眼瞳因为刚才的吻染上了万种风情，紧扣着的衬衫扣子却又写着禁慾的孤高。 第188页 施然听着这声「施老师」耳朵一下就红了起来，向来习惯放肆撩人的狐狸第一次被人撩的脸红心跳。 有些慌张跟无措。 施然捏了捏手里的文件，道：「不跟你说了，我还得把最后一版交上去呢。」 说罢，施然就要从陈若瑜的怀里熘走。 可是这动作刚刚完成了一半，就又重新被陈若瑜制在了手中。 陈若瑜不肯，四目相望，这人的眸子里含着清冷的欲望。 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被美色所诱惑，可是当陈若瑜的唇在一起落下来的时候，她还是顺从了。 算了。 时钟缓慢的转动着从锐角变成了钝角，走廊里传来几声带着笑音的交谈声。 在这间无人的会议室里，陈若瑜又压着施然吻了一次这才算完。 . 下午临近下班本来就人心浮动，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停在了写字楼下瞬间引来无数目光。 宋岚抱着一大束玫瑰凭藉自己宋氏集团贵公子的身份顺利进了yt，顺利来到了晨曦工作室的前台。 前台小姐姐看着这么一大束玫瑰花，先不说后面这个人长什么样子，眼睛一下就亮了：「先生您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宋岚：「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施然的人，能帮我叫她出来吗？」 前台小姐是认识施然的，关系还算不错，礼貌的再询问道：「请问先生您是阿然的什么人？这边需要登记一下。」 宋岚听着，抽出一只手挠了挠鼻子，道：「什么人啊……如果硬要说的话，那我跟施然算是定了娃娃亲吧……」 话音落下，一侧的走廊有人影停下。 陈若瑜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唇上还染着方才从施然那里掠夺来的红。 第九十章 身体里像是有一场雨等待降临…… 夏日的白昼比其他季节来的都要长, 天空却还是已经有了日落西下的感觉。 日光斜斜的从一侧的窗户投射进来，落在宋岚手里捧着的那一大束玫瑰花上，娇艷欲滴的, 是施然最喜欢的红色。 陈若瑜脸上是平静的, 可是行动却并非深思熟虑, 甚至有些冲动。 她看着方才说那些话的宋岚，脚步沉沉的走到了前台，占有欲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带有攻击性的冰冷：「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女朋友跟你有订娃娃亲？」 前台的区域直直的连接着电梯间, 原本还有些夏日燥热的偌大空间此刻仿佛有寒风袭来。 陈若瑜的影子顺着光落在宋岚的面前, 迫人的气势通过那双漆黑的眸子展现的淋漓尽致。 宋岚感觉他的唿吸都要停住了，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第一次在手心冒出了冷汗。 他终于明白施宇今天为什么要再三拦着他了。 前台小姐姐站在一旁，感觉自己仿佛吃到了一个天大的瓜。 下一秒，施然的手机就疯狂的震动了起来，【fa划水竞赛群】的消息瞬间达到了99+，铺天盖地的都是审问施然的。 施然看着手机里不断刷新的消息跟前台小姐姐补充的事情经过, 懵了。 她没想到陈若瑜会比自己还快的跟别人宣布了自己跟她的关系，更没有想到宋岚会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就来公司找自己。 她知道宋岚这个人多少有点憨，却没想到这人能这么憨。 施然握着手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道：「阿九, 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先走了。」 阿九懵了一下，「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不是说好晚上我请你吃饭的吗？」 施然摆了摆手，拉开门回头对阿九匆忙的讲道：「不了, 下次吧。」 灯光飞速的略过施然的视线，原本安静的走廊被凌乱的高跟鞋敲击声打乱。 施然知道依照陈若瑜的性子，这个有些冲动的宣誓主权的举动就表明她在介意宋岚的存在。 这不是肯定的嘛？ 当初沈烟的事情她别扭了这么久, 现在宋岚出现在她面前难保她不会别扭。 施然匆匆赶到事业部门口，安静的氛围让她感觉她此时来到的不是前台，而是一个修罗场。 两个人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横在两人之间的那一大束鲜艷的红色玫瑰显得格外扎眼。 施然匆匆的看了那玫瑰一眼，就站到了陈若瑜跟前：「陈若瑜。」 陈若瑜闻声平静的转过头来，嗓音淡淡的询问道：「你什么时候跟人定了娃娃亲？」 施然心里也迷惑。 前台小姐姐刚才为了免去施然更大的麻烦，故意隐瞒了这一层更能引起八卦的事情。 「宋岚，我怎么不知道咱俩订了娃娃亲了？」 宋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忆道：「就是……今年年前我爸跟我说的，他让我跟你去相亲，说其实咱们两家之前就有过约定，两家要是生了一男一女，就互通姻缘，凑一个好字。」 这话听起来的确是很不错，可是施海军的目的施然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长嘆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向宋岚解释道：「宋岚，你也知道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长辈之间的这种约定还能算数啊？」 宋岚也点头：「我知道。」 只不过他的话却没有在此结束。又接着讲道：「我就是前两天从阿姨那里打听来你暂时还没有谈恋爱，我就想要不要试着追一下你。」 第189页 说着，宋岚就停了一下。 向来混迹于情场的他面对这个远比自己要成熟的人生出了许多羞赧，沉了一下他才鼓起勇气，看着施然讲道：「施然，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可是这样的勇气在错误的地方只能是无用功的。 施然对宋岚礼貌的笑了一下，直白的拒绝道：「抱歉啊宋岚，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也我很喜欢她。」 砰！砰！砰！ 就像是有无数烟花在一瞬间怦然炸开，陈若瑜那寂寥的心野上瞬间就被各种烟花充斥照亮。 她就这样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那漆黑的瞳子满是笃定，平静的表情写着罕见的认真。 这还是陈若瑜第一次听到施然亲口说出喜欢自己这件事。 没有夜晚混沌而朦胧的暧昧，清醒的听到她承认她喜欢自己的这个事实。 夕阳从窗外投进来一层淡淡的橘色，映衬在每个人的脸上。 有人在怦然心动，有人却心碎落寞。 宋岚听到施然这句话，捧着玫瑰花的手紧了一下，方才还明明亮的眸子一下就黯淡了许多，重复道：「是啊，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宋岚像只扫了兴的大金毛，如果有尾巴的话施然都能看到他刚才对着自己摇摇摆摆的尾巴，啪的一下就落了下去，每一根金色的毛都在向下耷拉着。 施然看着有些不忍心，却还是直白的拒绝道：「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 宋岚犹豫了一下，再次鼓足了勇气，道：「那花你收下吧，总不能让我抱着花再回去吧。」 说着宋岚勉勉强强的在脸上勾起了几分笑容，像是真的在挽回自己的面子。 可施然依旧摇头，用英文掩饰再次拒绝的残酷：「sorry。」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宋岚沉沉的嘆气，半开玩笑的感嘆道：「今天可真的是我追女孩子的歷史上滑铁卢的一天。」 施然听着，也笑着调侃道：「你得多经歷经歷失败。」 宋岚忍不住感慨：「啊……施然你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施然却认真的讲道：「我对你无情才是对你最好的回应。」 宋岚听着又抱了抱怀里的花，喃喃自语般的讲道：「就应该是这样的。」 说着他就想了一下，最后把这束註定送不出去的玫瑰放到了前台上，对站在后面的前台小姐姐道：「花给你了，好好养，都是挺好的花，能开挺长时间的。」 「好的。」前台小姐姐有些诧异，欢喜的接过了这一大束漂亮的玫瑰。 宋岚目送自己的玫瑰被自己亲手送给他人，转身看了眼施然，又看了眼站在她身旁的陈若瑜。 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心悦诚服。 他不得不承认，施然跟陈若瑜站在一起的确挺配的。 不想再想自己今天这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告白，宋岚看了眼一侧快要上来的电梯，对施然摆了摆手：「那我走了施然。」 施然也礼貌的对他摆了摆手：「拜拜。」 电梯门缓缓开启，宋岚快走了两步跳了进去。 陈若瑜看着施然目送宋岚，发现这个人好像对每一个喜欢她的人都格外的温柔。 有些别扭。 陈若瑜注视着施然送别送宋岚的背影，道：「看够了吗？」 这声音听着平平淡淡的，施然却从中感觉到了身边这个人浑身散发着的醋味。 她扬着唇转头看向了陈若瑜，声音娇俏而狡黠：「没有。」 陈若瑜眼眸低垂，表情平静的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可还不等山雨来，施然就主动勾住了陈若瑜的手，亲昵的讲道：「看你永远都看不够。」 被耍了。 但陈若瑜却对施然永远都没有办法。 「那边工作完成了？」陈若瑜问道。 施然点头。 「那收拾东西回工作室吧。」 说着陈若瑜就主动松开了施然刚才谄媚而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 施然大抵猜到了陈若瑜是什么目的。 ——现在整个工作室都知道了自己跟陈若瑜的事情，自己这回去肯定不好跟大家交代。 施然想着，就这样闪着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陈若瑜，难得软了性子：「阿瑜，你不陪我啊？」 却没想到陈若瑜分外平静的「嗯」了一声。 施然的眼睛瞬间写满了失落，可怜的小狐狸就这样耷拉下了耳朵和尾巴。 她平时有多爱吃瓜，现在就有多么的发憷待会大家的盘问。 也就在这时，施然的头顶又传来了一声淡淡的通知：「你现在还暂时借调在危机实验，去危机打卡下班，明天再回去。」 这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人还是心软了。 她是自己的狐狸，还是让自己回家欺负吧。 . 施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回家后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整个人都瀰漫在死里逃生的幸运中。 窗外被橘色染红的傍晚天空飞过几只麻雀，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夕阳能有今天这样好看过。 陈若瑜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旁豆沙忘我的直播吃晚饭，腿间忽的一沉。 施然就这样抱着一盒冰淇淋坐到了陈若瑜旁边，兀自将自己的放倒，躺在了陈若瑜的腿上。 像只骄矜的的狐狸。 亦或者是自投罗网的狐狸。 第190页 「怎么，不能躺吗？」施然看着陈若瑜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故意问道。 「可以。」陈若瑜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施然的身上。 夏日里炎热，空调屋子里施然也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衣。 那双修长的腿肆意又张扬的放在沙发上，看起来比手里的香草冰淇淋要可口许多。 铁器碰撞的声音从安静的房间里传来，电视里播放的电影中女主将另一个女主关进了笼子。 陈若瑜轻轻拨动着施然脸侧的长髮，白皙的手指缠绕着乌黑的长髮，分不清谁先禁锢住了谁。 下班前遇到的事情蓦然在陈若瑜的脑海中翻覆，突如其来的患得患失被电影的音乐烘托出来。 陈若瑜瞧着施然，语气淡淡却又写满了偏执的占有欲：「有时候真的想把你关在这里，让你再也不准离开我。」 施然含着冰淇淋的木勺，蓦地笑了一下：「这句话应该我说吧。」 说着，施然就动了动她枕在陈若瑜腿上的脑袋。 红唇在光下勾起上扬，笑也变得偏执：「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陈若瑜。」 含着冰淇淋冷气的吐息向上腾起，擦过露在外面的耳廓。 自己的名字携着满含占有欲的话语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响起，让陈若瑜眼瞳轻颤。 橘色的夕阳如同退潮的海水，缓慢的从天空中逐渐褪去，昏暗的房间却盛着愈来愈多的暧昧。 原本离得很远的影子在微弱的光下逐渐靠近，陈若瑜低下头亲吻了施然那沾着冰淇淋的唇瓣。 夏日的蝉鸣在傍晚依旧不知疲惫，闷沉的声音穿过玻璃。 而施然的唇瓣是香草味的，落在轻吮的唇上还有点点冰淇淋的微凉。 氧气在唇齿间被挤压，舌尖的酥麻让人沉溺。 袋子撕开的声音在掺杂着电影声音的房间中响起，微弱却又格外的明显。 施然心腔的跳动愈发快速，身体里像是有一场雨等待降临。 …… 第九十一章 （二更）一手情书…… 翌日, 天朗气清。 遮着纱帘的玻璃隔绝了屋外炎热的温度，徐徐吹拂着的空调风中响起猫粮落进小碗的声音。 豆沙摇着尾巴轻盈的迈过了地上那件揉皱了的白衬衫，慢悠悠的走到那个会自动出猫粮的机器前大快朵颐。 二楼混乱又安静, 半搭在施然腰际的毯子遮不住满室春光旖旎。 陈若瑜靠在施然的怀里, 长发交织, 那放松的眉眼中写着安逸。 时间还早，两个人都尚在梦中。 「嗡嗡嗡……」 突然，施然放在床头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 木质的床头也跟着发出了共鸣, 瞬间就打破晨间的宁静。 施然被吵醒了，皱着眉头连打电话的对方是谁都没有看，语气低沉的接了起来：「餵？」 可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比她还要着急，丝毫都没有在意她语气中满满当当的起床气：「姐你是不是跟若瑜姐重新在一起了？」 施然听出来了，打电话的人是施宇。 她枕在枕头上，闭了闭自己的眼睛, 恐吓道：「你不早就看出来了吗？你别告诉我大早上你打这个电话给我就是因为这个。」 施宇生硬的滚了一下喉咙，道：「关键是……咱妈知道了。」 施然听到这句话，蹭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妈怎么知道的？宋岚说的？」 施宇点头, 「他昨天晚上喝醉了，我就就近把他接到咱家了。他好像失恋的还挺严重的，嘴里念念叨叨你跟若瑜姐, 还说什么滑铁卢，然后妈就听到了。一大早上就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施然扶额。 为什么每一次都轮不到她亲自官宣, 她跟陈若瑜的在一起的事情，不是被意外撞破，就是在被意外撞破的路上。 就在这时, 施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然然啊，是妈妈。」 她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讲道：「那个我挺想着让小陈来咱们坐坐，我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那个不是今天也行，明天后天都行，你们有空回来就行。主要妈妈上次跟小陈见面太仓促了，想着在家里招待她一下。」 施然清楚施母提到的那个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那段并不美好的插曲不仅仅影响了她们两个，还有施母。 豆沙吃饱喝足，餍足的爬上了窗前的猫爬架。 交掩着的窗帘被毛茸茸的爪子勾了一下，晃出来的光照的人没有准备的紧闭了下眼。 施然想着昨晚的放肆，有些犹豫：「今天可能……」 只是施然话没有说完，握着手机的手就被一阵温暖擦过。 手机易了主，同样被手机来电叫醒的人，还有此时将施然的手机拿到自己手中的陈若瑜。 「阿姨，我有空，今天我就跟施然回去看您。」陈若瑜答道。 施母大喜，「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买菜买鱼买肉。」 盘算着，施母又接着问道：「对了，若瑜啊，阿姨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说，阿姨做给你吃。」 虽然说现在施家里已经没有了帮佣跟厨师，但因为施宇的身体，施母也在殷切的跟邻居学。 曾经只会依附已旁人的施母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勉强能做几个上得了席面的大菜了。 陈若瑜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菜，只道：「我都可以阿姨。」 第191页 施母听着笑容尤甚，「那好，阿姨等你们来，一定要来啊，若瑜。」 「嗯。」陈若瑜点头。 通话没有再往下进行，就被急切准备的施母挂断了。 施然有些意外的看着身边的陈若瑜，「真去啊？」 陈若瑜淡淡的「嗯」了一声，道：「也想得到你家里人的认可。」 其实得不得到认可这件事，施然并不在意。 她对那个家的感情算不上多深，感情的事情对她来说也一直都是很个人的事情。 只是她刚刚听到陈若瑜这么讲，心上忍不住怦然翻出几颗烟花，毫无准备的在她的天空炸开。 她想要的那个家，就在陈若瑜这里。 施然抬手将陈若瑜脸侧的长髮别到耳后，鼻尖慢慢的蹭过了她的侧脸：「怎么办。」 施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恼，陈若瑜的心莫名的提了一下。 只是下一秒，这人却低头轻啄了一下自己的耳廓，在耳边留下一阵酥麻的电流：「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阿瑜。」 扑通，扑通。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施然说出「喜欢」二字，陈若瑜的心跳还是会抑制不住的加速乱跳，像是被人抛进潭水中的碳酸氢钠，骤然在水面掀起了无数涟漪迴荡。 「那就不要离开了。」 陈若瑜如是讲道，扣着施然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记深吻。 . 因为预料到这次家宴可能要喝酒，傍晚施然跟陈若瑜干脆打车去了施宇现在的家。 电梯直达顶楼，一梯一户的设计根本不用分辨，施然带着陈若瑜直接推开了为她俩特意打开的门。 刚走进玄关，施然就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虽然这味道算不上是多奢华精緻的香气，却像很久很久以前施然过去放学路上会闻到的谁家厨房飘出的味道。 施母做了一大桌子菜，施然坐在餐桌前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施宇挪了挪凳子靠的施然近了些，有些苦恼的讲道：「妈从挂了电话就在准备，怎么拦都拦不住，我感觉我要吃好几天的剩菜了。」 施然却挑了下眉，淡淡的讲道：「勤俭节约，中华美德。」 施宇「哼」了一声，「既然这样，你要不要替我分担一下？」 施然也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点头同意了：「我不介意啊，待会儿阿瑜喜欢吃那个，我们就打包回去哪个。」 饭还没开始吃，就已经先吃了一嘴的狗粮。 施宇这条单身狗心里有些苦。 原本有些安静的房子逐渐活跃起了气氛，施母在这里也从厨房里端上了最后一道菜，笑着教训道：「好啦，你们两个就不要再斗嘴了。」 淋着糖醋酱汁的松子鳜鱼被施母摆在了桌子的中央，漂亮的金色光泽落在施然的眼睛里，让她有些说不上来的诧异。 施母解开身上的围裙坐下，将鱼腹最鲜嫩的那一块肉夹到了施然的碗里，道：「可能跟家里的阿姨做的有点差别，但是应该也挺好吃的，然然你尝尝。」 施然听着施母的话，应了一声低头尝了一口。 口感有一点点区别，算不上入味，但却让施然的心说不上来的发涩。 就好像她是这些年一直压抑着的那份嚮往终于被这块鱼肉填补上了，挤压出来的情绪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施然垂在腿上的手微微攥紧了她的裙摆。 布料被揪起揉皱，却在下一秒微微松开。 陈若瑜的手沉默的朝这边探来，精准的覆在了施然紧绷着的手背上。 那温暖还带着一丝潮湿的掌心像是夏日里盛放的蔷薇，温柔的将她复杂难抑的情绪很好的安抚了下去。 施宇这时则小声的在施然耳边讲道：「妈已经学了这道菜一个月了。」 施然知道施宇这话的意思，傲娇的看了施宇一眼，对施母点头道：「很好吃，妈。」 施母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而后她又拿起公筷夹了临近刚才那块的鱼肉，对陈若瑜道：「若瑜啊，你也尝尝。」 陈若瑜忙单手扶住了碗边，「谢谢阿姨。」 吊灯同夕阳交织，在餐厅落下温和的灯光，照着一家四人难得一起坐下来的和谐画面。 施母看着，不由得心绪起伏，略想了一下，还是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酒杯：「其实，有些话这几个月在我心里也憋了很久了，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我也就在这里厚着脸皮说了。」 酒水在酒杯中晃动，倒映着施母眼神里的愧疚。 她略微低了下头，道：「我知道我对然然是有亏欠的。她爸爸把她丢给奶奶我没有阻拦，这几年也一直都很偏心，对她的事情也一直都在迴避。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教，或者让然然对我有求必应。那天之后，我也很后悔，我一直觉得是因为我让然然选择了跟你划清界限，现在看到你们又重新在一起了，我真的很开心。」 话音落下，陈若瑜就明显感受到施然情绪的波动。 那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耸动，陈若瑜也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替她抚平那根扎在她心里的刺骤然拔出的疼痛。 施然感觉像是有一场白日里的海啸朝她席捲而来，兇勐却又带着些许温柔的沖刷着过去二十几年她在这个家所有的糟糕。 第192页 她也不是一定要施母的这句话。 只是这句话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源于血脉脐带的温情。 顿了一下，施母又接着讲道：「若瑜，然然能有你这个女朋友我是很开心的，当然不只是因为你的家世出身能成为然然的靠山，更重要的是，阿姨看得出来你喜欢然然，不都说人生在世，难得遇到真心人。」 说到这里，施母的情绪就也有些波动。 她低头吐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坐在一起的施然跟陈若瑜的时候，眼睛里就多了些欣慰，那一直被她握在手里的酒杯也被再次举了起来：「我在这里祝然然跟若瑜，良缘永结，如蜜似甜。」 话音落下，几只酒杯就碰在了一起。 倒钟型的酒杯折射着明灿的灯光，清脆的敲击声就像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祝福。 这顿有些早的晚饭在夕阳落下时结束，施然拎着打包的几个菜慢悠悠的跟陈若瑜牵手回家。 她们没有打车，初夏的温热在也夜晚变得格外舒适，风摈去了三季的凉，只剩下了经过一天日晒的温暖。 这时已经到了吃完晚饭出来散步闲逛的时间，路上总能看到几对成伴的人。 施然瞧着在路灯的照射下倒映在路边的影子，知道这几对人中有她跟陈若瑜。 江面倒映着周遭繁华都市的霓虹灯光，波光粼粼的像是星星坠入了水中。 两个人就这样又重新走到了那道桥上，施然抄了下自己小西装外套的口袋，对陈若瑜讲道：「阿瑜，闭上眼。」 陈若瑜不解，跟着施然停下脚步，眼睛里全是疑惑。 施然却不给她解释，只微微笑着，道：「闭上眼，闭上眼你就知道了。」 江边的风吹得人舒服，施然眼睛里的狡黠好像才带着些惊喜的味道。 陈若瑜也就没有深究，听话的闭上了眼。 纸张从口袋里拿出，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周遭有车辆飞驰划过，陈若瑜却将这声音听着清楚。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失去了纬度，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若瑜察觉到有一个略厚的纸张放在了她的手中。 施然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放在口袋里有些细微摺痕的信封，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讲道：「好了，睁开眼睛吧。」 星光落在浓密的睫毛之下，陈若瑜在施然的注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在她被施然扳到面前的手里正放着一个信封，一颗漂亮的红色心形火漆印明晃晃的印在信封合实的交界处。 施然给了陈若瑜一封属于她的情书。 其实这封情书施然已经偷偷写好很久了，就是差一个好时机给出去了。 可是无论是地下停车场，还是家里的书桌、枕边，甚至是指套盒子里，她都觉得不够惊喜。 走动带动这手腕上的两只银色镯子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施然突然觉得陈饮冰说得对，可能择日真的不如撞日，这座桥是她们最大的缘分，不如就在这里把它送给陈若瑜。 信封被陈若瑜小心翼翼的横着撕开，施然看着陈若瑜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背诵道：「阿瑜，这是给你写的第一封情书，却是我修改了八次的情书。今晚窗外的月亮怪圆的，而你正睡在我的身边。过去的我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不会觉得孤独，可因为此刻在我身边，我才觉得过去的我是怎样的孤独。」 风吹拂过施然的长髮，陈若瑜看着视线中施然拨动的唇瓣，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江风託了起来，整个人都飘然的不真实。 她曾朝思暮想的梦，在这繁星坠入江河的夜晚，成真了。 信里的内容很快背到了倒数第二段，施然抿了抿唇，难得的有些羞涩。 那扣在背后的手纠葛在一起，小狐狸咬了下唇瓣，道：「有些话，落笔也会觉得羞于出口，但是我还是想说。陈若瑜，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比昨天的喜欢更加喜欢，每一天都是如此。」 陈若瑜听着眼睛有些红红的，淡定的点评道：「文笔有些退步了。」 施然将陈若瑜的反应瞧得真切，知道她这不过是故作淡定，干脆的揽过陈若瑜的腰，故意问道：「那该怎么办，陈老师。」 陈若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情书，慢慢的抬起了眼睛，道：「回去我教你。」 夜行的船只划过江面带起一道道涟漪，陈若瑜的吻就这样合着月色落在了施然的唇瓣。 而情书遮住路边的灯光将施然同陈若瑜的脸挡在后面，在这夜留下只属于她们的秘密。 [最新] 番外一 记一次高中的某件小事 高三的第一个学期秋日悄然而至, 蝉鸣却依旧抓着盛夏的尾巴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前几日的一场雨勉强的压下了秋老虎的兇勐，教室里的风扇还在不知疲惫的转动着。 苔青色的裙摆在阳光下摇曳，大课间结束走廊里都是喧闹的打闹声。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陈若瑜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像是一道例外的景象。 忽的她感受到自己的头顶落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从班主任的英语办公室回来的班长正将她的习题册放到桌子上，笑眼盈盈的看着抬起头来的陈若瑜：「阿瑜，有没有兴趣写字？」 「没有。」陈若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冷冰冰的直接拒绝了。 班长瘪了下嘴：「阿瑜不要这么冷漠嘛, 你连问到底是什么写字都没有问哎。」 第193页 陈若瑜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再说便又低下头继续算起了她尚未完成的数学题。 班长知道陈若瑜是冷淡的性子，早就对她这个态度习以为常，脸上心里都没有什么责怪介意，拿起放在习题册上的一份a4纸通知走到了讲台。 就在这时，自习课的预备铃响了起来。在走廊上玩闹的学生瞬间做鸟兽散, 纷纷回到了班里。 班长站在讲台上看着都回到班里的同学，敲了敲讲台一侧的铁皮，道：「抱歉下面占用大家一点时间。」 「这学期的画报徵集比赛开始了, 学校宣传部定的主题是：秋意。要求一个人题诗写字, 另一个根据题诗作画，两人合作完成，其实也是体现这大家的同窗默契的一种方式。」 「咱们今年开学也高三了, 这次画报也是咱们高中的最后一次了，还是希望咱们班的同学踊跃报名。咱班主任的意思还是希望大家还是以学习为主, 绘画方面，就仅限今天下午，可以自荐作品交给班主任。负责题诗写字的同学可以多给一天的时间准备, 也是交由班主任筛选，最后两个人一同合作完成。」 高中三年，积极动员的话班长已经说的如鱼得水。 但因为需要备战高考，半晌班里都罕有感兴趣的人抬头。 无法，班长还是硬着头皮对大家讲道：「好了，现在有意向的同学现在就可以来找我报名，截止到今天下午放学。」 话音落下，班长便走下了讲台。 安静的教室里重新又被风扇的声音统治，来班长这里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陈若瑜写在卷子上的立体几何证明题已经写到了最后，黑色的小点利落的倒三角的点在纸上，又有一道阴影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她的头顶。 「班长，我想报名负责画报的绘画。」 暖玉般的手臂随着肯定的声音横过陈若瑜的视线，小玫瑰的香气被风带着落在她的头顶发间。 方才还利落又迅速的写着解题步骤的笔蓦地顿住，陈若瑜听到了自己心脏停跳又骤然落下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施然。 班长听到施然这么说，顿时大喜：「那这次就拜託你了。」 施然却有些意外：「不再挑选别人了吗？」 班长偷偷看了一圈班里的人，道：「大家都忙着复习，基本上现在不来剩下的时间就不太可能了，而且咱们班的板报你画的这么好看，基本上就确定是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哦。」 施然听着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道：「放心好了。」 事情谈的意外顺利，班长目送施然回到座位，收拾桌子的动作都透着开心，不由得哼起了歌。 她旁边的那只停下的笔却没有被再次拿起来，陈若瑜就这样面无表情的伸手敲了敲班长的桌子。 班长懵了一下，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哼歌打扰到了她，立刻闭上了嘴巴。 陈若瑜却并没有就此收回自己的视线，而是问道：「现在还能内定吗？」 班长意外：「怎么想通了？」 陈若瑜却不回答，只道：「可以吗？」 班长欣然的想要答应，却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刚才话都放出去了，在内定就有些不好了。」 而后她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估计也没有几个竞争者，你放心好。」 陈若瑜眼睛里隐约浮现出几分失落，不过转瞬即逝。 她倒是不担心同人竞争，就是不能确定跟那个人合作，让她罕见的有些不安。 班长有些好奇：「不过阿瑜，你怎么突然转性儿了？」 陈若瑜没有回答。 确定报上名的她又重新低下头，继续写着她刚才被施然打断的那道数学题。 陈若瑜的解答过程标准而漂亮，只是最后那个两小一大的倒三角圆点有些不和谐。 突兀的就像是方才施然的手臂划过陈若瑜视线时，她心尖上的跳动。 . 夕阳西下，下午放学的学校大门口涌出成群结队的放学的学生。 走廊上都是唿朋引伴的声音，陈若瑜却独自一个人从数学老师办公室走了出来。 班上的人这个时候都走的差不多了，风扇慢悠悠的停住倒灌进不少热风。 陈若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宋怡背着书包站到了她的桌前。 宋怡故意等陈若瑜回来的。 高中的时候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陈若瑜之间的关系，跟她的交集也格外生疏。 宋怡：「阿瑜，我刚才听班长说你也报名了？你能不能不要参加这次竞争，我想跟施然一起完成这次合作。」 当时的陈若瑜尚且青涩，话语也比现在直白。 她听着宋怡这一副说辞，径直问道：「你喜欢施然？」 宋怡被陈若瑜问的一愣，犹犹豫豫的讲道：「谈不上喜欢吧……」 解释承认的话没有说完，宋怡就又话锋一转：「但也不妨碍我跟她合作吧？」 陈若瑜听着淡淡的「嗯」了一声。 宋怡有些欣然：「你同意了？」 陈若瑜却当头给宋怡泼了一盆冷水：「没有。」 宋怡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落空的感觉让她感觉很不爽。 向来陈若瑜都是个闷葫芦，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听之任之，可是怎么这次反而不这样了？ 第194页 宋怡对陈若瑜跟自己这样的态度极为不适，声音冷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若瑜淡淡的回道，嗓音比宋怡的还要更冷，「只是想跟你公平竞争罢了。」 没来由的，宋怡觉得陈若瑜这句话别有用意，眼神里多了些警惕：「你指什么？」 虽然她对施然谈不上几分喜欢，但虚荣与偏执让她不允许其他人对自己的人有什么想法。 尤其这个其他人还是陈若瑜。 陈若瑜没有不回答。 她目光淡淡的看着宋怡终于对自己裸露出来的敌意，反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陈若瑜的声音如平日里那样平静到没有感情，宋怡从中揣测不出什么。 而后她又觉得陈若瑜不太可能会喜欢上施然，便干脆摇了摇头，自以为毫无痕迹的掩藏下了自己对陈若瑜的敌意，道：「没什么，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说罢她就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髮，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对陈若瑜讲道：「既然阿瑜你要公平竞争，那我们就看看究竟谁的诗能被班主任选中好了。」 这句话宋怡说的格外自信，那昂起的头颅好像真的就是此战必胜。 陈若瑜不语，就这样拎起了自己已经收拾好的书包，道：「失陪。」 这是第一次，她想跟宋怡争。 事实证明，如果陈若瑜想跟宋怡争，宋怡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的。 宋怡的蹩脚诗惨败于陈若瑜，陈若瑜跟施然合作的事情板上钉钉。 放学后的学校迴荡着轻松悠扬的钢琴曲，陈若瑜的影子斜斜的落在走廊上。 敞开的窗子将屋里的画面框成了一幅画，少女目光平静的向教室里面看去，就看到跟她约好的施然早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风盪起美术画室窗边的窗帘，就像是棕黄色海浪。 那平日里高束在头顶的马尾被随性的挽在了头顶，鬓边额头上的蓬松碎发在风中飘动。 就在这时，码颜料的施然注意到了窗外的人影，毫无察觉的对陈若瑜招唿道：「你来了，进来吧。」 陈若瑜闻言，忙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来，对施然「嗯」了一声，便走进了画室。 施然看着桌上那支陈若瑜的小诗，夸赞道：「你这首诗写的真好，读着读着我都感觉我的面前已经有画面浮现了，都不用打草稿。」 这么说着，她就给陈若瑜展示她今天一下午就接近完成的画：「你看还可以吧？」 金秋的明黄铺满了画纸，算不上很精细的构图写意的描绘出了秋日的萧瑟，几笔就是一句诗。 看惯了工笔精緻的陈若瑜瞧得有些出神，施然过分契合的她所想表达的意境让她喉咙的瞬间哑然，只讷讷的对施然「嗯」了一声。 施然却有些不满，笑着吐槽道：「陈若瑜，你只会说『嗯』吗？」 陈若瑜那垂在裙侧的手指捻了捻裙褶，紧张这种情绪罕见的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她抿唇想了想，又道：「很好看。」 三个字，带着这人的清冷，却又有些莫名的笨拙。 施然脸上笑意更浓了，她敲了敲手边桌子空出来的地方，道：「来这边，我给你空出了位置。我这就画完了，你先练一练，待会我画完你把字写上，咱们就可以提交作品了。」 陈若瑜点点头，按照施然说的走到了她给自己准备好的地方。 细毛笔沾了准备好的墨汁，那皙白纤细的手端正的握着笔桿。 一笔一捺，一个「秋」字写完，陈若瑜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看向了一旁在专心作画的施然。 教室的吊扇转动声是夏末秋初的教室里独有的安静，少女浮动的碎发染着小玫瑰的香气。 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弯曲的弧度挂着认真的光亮，令陈若瑜瞧得几近失神。 夕阳透过干净的窗户落进室内，橘红色的光像是将施然铺在桌上的画延伸到了整间屋子。 陈若瑜注意到对面堆着废弃桌椅的墙上正映着她同施然并肩而立的影子，模煳而抽象，却无比真实的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陈若瑜就这样认真的书写着她的小诗，毛笔带过纸张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清晰的听到了，听到了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太阳最后一缕光温暖的落在已经做好的画报上，金橘色的颜色层层叠叠，陈若瑜与施然两个字被认真端正的并列写在画报的右下角。 那是她们的名字第一次并列在一起。 也是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