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之子》 第1页 《天选之子》作者:陆沉沉【完结+番外】 文案: 天选之子,顾名思义,上天选择的倒霉孩子。 曾经顾泛以为自己跟这个词永远沾不上边,结果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后,昏迷中的他被系统告知需要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中完成相应的任务才能继续活下去,于是...... 顾泛:我想开金手指。 系统:不,你不想。 顾泛:我想吃喝玩乐。 系统:不,你不想。 顾泛:我想殴打系统。 系统:滴——安全防御已开启,作为惩罚,生命值扣十点。 顾泛:还能不能行了??? 自带吐槽体质和聪明buff的主角和奶凶奶凶的系统,轻松爽文,请多支持啦。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泛 ┃ 配角:太多了写不完 ┃ 其它: ================== 第1章 傲慢 晚八点。 维森酒店的大厅如往常一般灯火通明,男男女女穿着得体精緻的礼服穿梭在人群之中,姿态优雅而美丽。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是大众眼中的熟面孔,其中不乏商界大亨与一线明星。 原本这仅仅是一场普通的酒会,大多数人与往常一样,只是奔着自己想要交好的目标联络感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刚刚,大厅的角落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骚乱」。 当红影帝万飞泼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一头一脸的酒。 按理说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影帝虽说在人前端了个温良可亲的人设,幕后的脾气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见识。只是这样公开场合侮辱一个新人,到底说得上是失礼。一时之间,其背后的原因成了在场众人茶余的谈资。 「我听说呀,是那个小新人抢了万影帝的新戏。」穿着白色燕尾裙的女人端着酒杯,声音压得很低,她身边围着三四个同公司的女星,这会儿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呀,怎么会,还有人敢跟万飞抢不成?」 「实际也不能算抢吧。」女人抿了口酒,「那部戏万影帝属意了许久,只不过导演是出了名的铁面周奉周导,软硬不吃,试镜的时候挑上了另一个小新人,非说那脸呀,活脱脱就是主角脸,你说影帝那性子那地位,肯屈居于一个新人之下演男二吗?」 她身旁的女星大约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你可别说,周导和万影帝这两人,我可挑不出哪一个脾气更好。上一次和影帝搭戏,最晚来最早走就算了,多走了几遍位,那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全剧组都被他的低气压影响了。偏偏还不敢说话。」 「哎,话说,那新人是谁啊,能让周导赏识,还让他担主角,可有点段位。」 「好像是个小公司出来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女人撇了撇嘴,「反正这么一闹,戏都不知道还演不演得下去,估计这会儿躲房间哭呢。」 「滴——续命系统已启动,恭喜你,顾泛,你被系统选中,重新获得了生命。此次系统名为七宗罪。」 「现在进入第一个世界。 任务代号:傲慢。 任务难度:两颗星。」 「正在导入世界观和人物基本信息。」 「导入完成,世界开启。」 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之后,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在圈子里混的人,好皮囊几乎是张硬门票,只不过长得好的人数不胜数,长得好气质又难得独特的,只能说寥寥无几。而这个少年,恰巧拥有一张好看得极有辨识度的脸,五官柔和却丝毫不带女气,眉眼间是浑然天成的精緻。 此刻,那双薄唇微微动了动,半晌后难以置信地吐出了两个字:「我靠。」 凭良心说,顾泛并不是一个爱爆粗口的人。只是上一秒被撞得头晕目眩,下一秒就躺在酒店舒适柔软的大床上,脑中还迴荡着奇怪的提示音这种事情,对一般人——尤其是他这种前二十年都过得平平无奇的一般人来说着实有点接受不了。 「系统提示,请注意文明。」 「......我只是表现一下内心的惊讶。「顾泛说,「都被你们拐到这个地方了,还不允许我精神波动一下,太没人性了吧。」 他从床上爬起来,先四处打量了一圈。 房间是酒店正常的单人间,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地上凌乱地丢上刚换下来的衣服,蹲下身仔细一看,上面还沾满了红酒渍。他有些嫌弃地捏着衣服的边角把它们拎了起来丢进浴室,然后舒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自己。 根据刚才在昏睡中继承的原主的信息,他对现在的这具身体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简单地概括一下,就是一个怀才不遇的十八线小艺人,今天晚上刚刚摊上了大事儿,急需他来救场。至于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要战胜「傲慢」。 「听起来有点虚无缥缈啊。」顾泛说。 「系统会在关键的地方为你提示,请不要担心。」 话音未落,门铃就欢快地响了起来。 顾泛用冷水沖了把脸,擦干之后过去开了门。还没等他完全地把门打开,一颗花花绿绿的脑袋就挤了进来。 这颗脑袋上的毛可能是刚在颜料桶里浸泡过,颜色精彩纷呈,与某动物的羽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骚气之极。好在脑袋下的脸还算正常,只是这会儿脸色黑成了锅底。一进门,就噼头盖脸地沖他骂了过来,兰花指几乎戳到了他脑门上:「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第2页 顾泛及时地向后一仰,表情无辜:「啊?」 「啊什么啊?」杜山几乎要被他气晕过去,「一天到晚跟个二傻子一样,烂摊子都是我收拾,你给我说说,今天又怎么惹万飞了?」 顾泛见装傻不管用,立马见好就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杜哥顺顺气。」 杜山喝了口水,缓了缓刚听到这个消息狂飙的心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说,到底怎么回事!」 「您知道的嘛,自从那件事后,他一向看我不顺眼,最近快开机了,他自己心里不痛快来挑我刺,泼了我一身酒,我也拦不住他啊。」顾泛表情相当乖巧,配上他那张没有什么攻击力的脸,效果几乎十成十的好。 杜山也知道自己家这个艺人不是会主动惹事生非的主,只是确认一下。这会儿已经成功地被顾泛转移了怒气:「呸!自己没本事,净欺负新人。有本事让周导换人去。小泛你没事别和他多交际,见到他绕着走一点,等拍完了这部戏,谁红还不一定呢。」 他有些着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圈:「不行,不知道这事有没有传到周导耳朵里,再被人添油加醋就不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打个电话去。」 顾泛被他风风火火的作风弄得哭笑不得,面上却不敢表露,照旧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出了门,临走时还硬是挤出一个有些惊恐忐忑的眼神,惹得杜山拍拍他的肩膀又是一阵安慰。一直到门再次砰地一声关上,他才松了一口气,呈大字形往床上一躺。 照目前的资料看来,原主的性格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懦弱可欺,还有点儿社恐,难怪长了这么一张脸入圈几年都没怎么出头,更别说万飞往他头上泼酒了,他估计就算万飞直接一巴掌扇他脸上,他都不知道反抗。 不过换成他嘛,顾泛漫不经心地想,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开心怎么来。 「系统提示,除了任务以外,不可随意伤害他人,请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顾泛:「......」 管得怎么这么多呢。 「系统回復,这是系统的职责所在。」 顾泛:「要不你就闭嘴,要不你就说点有用的,你这样我有点想殴打你。」 「滴——检测到危险发言,系统开启自我保护模式,遗憾地告诉你,你的生命值减少了十点,你的生命值基础数值为100点,剩余90点,当生命值降为0时自动进入死亡模式,请务必注意这一点。」 顾泛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枕头比划了一下,眼睛一闭往自己头上一砸:「我错了。」 「通过自我伤害的方式企图知错就改,破坏了系统法则第二百八十八条,生命值扣十点,温馨提示,每通过一个世界的考验,生命值都会增加十点,请加油做任务哦。」 顾泛被它结尾那个毫无感情的语气词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明智地闭上了嘴,换了一个话题:「除了傲慢这个词,还有什么提示吗?比如说,到底做到什么程度算过关之类的,万一你们让我把那个人杀掉,碍于我的良知我没去做,那岂不是很吃亏。」 系统难得地沉默了一下,像是被他的不要脸给惊到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吐槽他的良知还是吐槽他的脑洞,最后只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请问你之前的职业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吗?」 「不。」顾泛诚恳地说,「我只是一个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头秃,偶尔喜欢幻想的大学生。」 系统再次沉默了一下,悄悄地把大学生列进了拒绝接收的名单。 「现在答覆你的问题。鑑于系统的善良属性,现在再次公布一个提示,任务的终结时间在一年整后,时间一到,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身体都会归还给原主,你的人格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顾泛想了想,拿出手机,在一年之后的日期上标了注。 「行,那开始吧。」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预收文求收藏=w= 1.【《你好,我重生来的[娱乐圈]》轻松现耽破镜重圆小甜文】 在演艺圈顺风顺水混成了人生赢家的时绍,一朝重生,被逼着给平行时空十九岁尚且青涩稚嫩的自己收拾烂摊子。 顶着个花瓶名头就敢去选秀节目浪? 没关系,我们有颜任性,靠着基本功和演技张口依旧惊艷全场。 黑料缠身热搜体质? 没关系,我们靠智商澄清靠情商吸粉。 唱歌跳舞样样不行? 没关系,我们还有白月光的大腿可以抱。 被粉丝质疑和白月光麦麸炒cp? 没关系,发个微博回应一下就…… 白月光:是真的,不用炒。@时绍,我们在一起了。 时绍:??? 阅读注意事项: 1.辛迟x时绍,前后有差,攻外表清冷内心醋精,受温柔理智稳中带皮 2.轻松爽文,有金手指,天之骄子之间的恋爱故事,高甜不虐 3.娱乐圈文,无原型,勿cue三次元 --- 2.【《死后我在地狱[快穿]》灵异悬疑无cp】 晏宁和朋友出游途中,被忽悠进了本市新开的一家无名鬼屋,鬼屋位置偏僻,外表诡异,最重要的是—— 大门一关小灯一拉之后,它成了一座真鬼屋。 在被系统音告知他们已经被迫参与进了一个名叫「地狱生存法则」的恐怖游戏之后, 第3页 晏宁表示:我怕黑,也怕鬼,你们别过来。 鬼们:?!我马上到。 然后…… 企图硬刚的鬼被丢进岩浆了。 伪装一波试图接近的鬼被丢进岩浆了。 剑走偏锋开始打感情牌伺机动手的鬼,在收到了「三流演技二流故事一流漏洞」的评价之后…… 被丢进岩浆了。 众鬼:你特么在逗我吧? 【阅读注意事项】: 1.本文又名《锦鲤逃生的正确姿势》《鬼界工作手册之要想沖业绩请远离晏宁》和《智商是爹妈给的我有什么办法》 2.恐怖灵异文,文案比正文沙雕 3.本质为了爽,主角有光环,智商高且欧皇,不喜勿入 --- 同系列系列推理悬疑连载文《醒来我在深渊[快穿]》快完结啦,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康康 第2章 傲慢 第二天一早,顾泛是被手机的闹钟提示震醒的,他迷迷煳煳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才凌晨四点钟。 他有些莫名其妙,刚想把手机扔了继续睡,就恍然想起原主似乎有早起看剧本的习惯。 「这也太早了吧。」他嘀咕了一句。 「系统提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记忆与技能继承只截止到昨天晚上八点,今后的路需要你自己努力。建议根据原主的习惯,做好开机前的预备阶段。」 顾泛:......怎么什么时候都有你? 被这么一折腾,他也没了睡意,只好翻身下床去洗了个冷水脸,然后接着瘫回床上翻开了剧本。 这一看他才发现,这部戏本质上其实是个大女主戏,所谓的男主男二完全是围着女主打转,之所以分了个一二大概是因为戏份的多与少,毕竟苦逼的男二在女主升级打怪走上人生巅峰的途中就为了她领了盒饭。 大概是因为是名导演的戏的缘故,剧本的情节很吸引人,节奏快,即便是撒狗血也撒得干净利落,从一个纯读者或者纯观众的角度看,他觉得这部戏绝对会火。 唯一一个让他不满意的点是,他觉得男二的人设似乎更吸引人一些。 男一与男二的身份,一个是温文尔雅,与女主有诸多对手戏的世家公子,顾泛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周导非得选他,就他现在的样貌来看,活脱脱一个文文弱弱温柔无害的男神,收拾一下眼神能溺死人的那种。而另一个则是隐匿在暗处为女主效忠的死士。男一与女主的对手戏很多,不乏权谋方面与感情方面,而死士就比较单一,前期对于女主几乎是唯命是从,说一不二。顾泛看上的倒不是这个,是剧本后期男二的反转。 作为女主最信任的人,男二在后期被查出来是女主身边最大的卧底。而此时,男二已经爱上了女主,几近癫狂,甚至把女主锁了起来。女主逃脱后,两人成了陌路。只不过,最后在女主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万里迢迢地赶去救她,最终才发现,那不过是女主设的一个局。 可谓是标准炮灰的典范。 可顾泛连着原主的第六感一起告诉他,这个人物播出之后会是一个矛盾的焦点。 他也理解了万飞之所以不想接的原因,除了不甘心屈居于他之下,更多的可能是拉不下架子演一个疯子一样的反派。 不过他不在乎。 他又把剧本看了一遍,心下有了决定,一看窗外,天都快亮了。 想着左右也无所事事,不如再睡一会儿,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发给杜山之后,就悠哉悠哉地继续躺了下去,结果刚合上眼,手机屏幕就开始疯狂地闪。 杜山直接给他打来了电话。 顾泛实在困的厉害,于是自欺欺人地转过了头,打算装作没看见。 五分钟后,他房间的门铃再次欢快地响了起来。 顾泛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神几乎是绝望的,他一边后悔着自己发完信息再睡的决定,一边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开门。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天大地大,经纪人最大。 杜山大约是在睡梦中被他惊醒的,个性独特的头髮这会儿乱得跟鸡窝似的,眼睛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想必昨晚睡得也挺晚。看着他这个样子,顾泛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心虚感。忙侧身把人给让了进来。 原以为刚关上门就会像白天一样受到一顿臭骂,结果杜山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坐下来往桌上扔了一袋子吃的。 「快吃,吃完跟你聊聊。」 顾泛受宠若惊地去洗了个漱,又胆战心惊地飘回房间,一路上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袋子里是楼下kfc买的便利早餐,牛奶还是热腾腾的,一看就是刚买回来的。顾泛咬了一口饭糰,一瞬间突然就有了还身在人间的实感。 果然美食在任何时候都能使人愉悦。 眼见他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席捲完了所有的食物,还不忘给他留一点,杜山心累地摆摆手回绝了他:「我不要,气都被你气饱了。」 顾泛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擦了擦嘴,讨好地对着他笑了笑:「杜哥别生气,吃饱了才有力气沖我发火嘛,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杜山看着他:「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改主意想演男二,你知道男一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想抢吗,远的不说,近的就是昨天刚泼过你酒的万飞,你是不长记性呢还是单纯地没脑子?」 第4页 顾泛正色道:「杜哥,这事我还真不是临时起意。」 他这话确实没说错,在他储存的记忆中,原主早就有了演男二的想法,只是他性格太过懦弱,想也知道这种荒诞无理的要求他这种小新人是没有资格提的,于是把他扼杀在了摇篮里。 杜山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再说一遍?」 顾泛诚恳地说:「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今天早上看到了剧本才正式地确定下来。杜哥,你相信我,男二比男主更能出彩,我的眼光不会错。」 他把刚刚自己分析的几个点讲给了杜山听,期间杜山一直没有作声,直到最后他才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来会有什么后果?」 顾泛笑了笑:「您说,我听着。」 杜山坐正了身子:「第一,首先周导那边,我就不能确定他们能不能同意。说实在的,昨天万飞这么一闹,我都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手。」 顾泛说:「这个没问题。我是从男主换到男二,又不是从男二换到男主。」 杜山苦笑道:「你是不知道周导的性子,别说男主换到男二了,他每个配角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 顾泛挑了挑眉:「那就用实际演技让他信服咯。」 杜山被他这个狂妄的语气惊得愣了愣,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是知道自家孩子的水平的,本来就是有天赋的好苗子,自己还勤学苦练,出头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听到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小孩儿乍时间说出这么信心满满的话,还是有些惊讶。 莫不是昨天被万飞刺激得转了性不成,他有些茫然地想。 顾泛看出了他的疑惑,只不过他现在光明正大地在原主的身体里,想查也查不出来什么,于是当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说道:「杜哥,还有什么问题么?」 杜山回过神来:「还有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虽说这部戏还没正式官宣,可是小道消息早就传了满天飞,尤其是你踢了万飞自己上位的事,大报小报都争相等着报导呢。要是最后出来你是男二,到时候指不定有什么流言蜚语。往好里想大家可能会猜测是万飞依靠着关系把你踢走。往坏里想,万飞的团队肯定会藉此炒作一手,说你空有一张脸,实则演技平平,最后还要靠他们家来救场。」 杜山毕竟是老油条了,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把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 顾泛耸了耸肩:「这个无所谓,我还怕他心高气傲为了面子不肯演呢。」 杜山道:「这个应该不太可能,除非他觉得你故意让位是在羞辱他。」 说到这儿,他又想了想:「不过周导的戏一位难求,也不一定,看他心里怎么想了。」 顾泛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样,杜哥,你去放个消息,就说我在昨天晚上被泼酒之后一直惶惶不安,害怕万飞要找我麻烦,状态非常地差,没有办法,主动去求了周导把男主换掉。消息不用传得远,圈子里都知道就好,万飞他们团队一定要知道。」 杜山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人吗,总是喜欢被捧的,万影帝平日里就那个样子,想必也是被众人捧出来的,这会儿听说我怕了他主动退出,应该会非常得意吧。」顾泛笑了笑,轻飘飘道,「说不定还在盘算着进组怎么欺负我,让我在他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 「这些我都无所谓,我要的,只不过是确保他会出演这部戏罢了。」 这天不到中午,一条消息就暗自传遍了大半个圈子。 大家平日里拍戏赶通告忙得要命,最喜欢的就是新鲜的八卦来提神醒脑,更别说是有关最近很热的影帝与小新人的相爱相杀。一个个讨论组微信群里消息刷得飞起。 「哎听说了吗,那小新人辞演了!」 「怎么回事,好大的面儿啊,敢辞周导的戏!」 「可不嘛,听说是想转去演男二,我看周导应该会把他赶出组,什么玩意儿啊,给了机会还蹬鼻子上脸。」 「影帝那边怎么说,高兴坏了吧。」 「别把影帝和小新人相提并论了,这会儿他们家是去救场的,姿态还不得放高一点。不过我听说啊,是那小新人那天被影帝给吓到了才辞演的,啧啧啧,影帝这威力还是不小啊。」 「这样的吗,那小新人可真是跟传说中的一样胆小怕事啊哈哈哈。」 ...... 而与此同时,一个戴着口罩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周奉的家门口,轻轻地叩响了门。 第3章 傲慢 顾泛对周奉的性子其实不太能捉摸得透。原因之一就是,他脑子里储存的原主的记忆自带八倍的粉丝滤镜,简直把这人从性格到能力,甚至到长相都吹出了一朵喇叭花,要不是杜山言简意赅地在他去之前提醒了他这人比较「难搞」,他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是去见一朵盛开在导演界的高洁白莲。 摸不清底细,那就只能多做些准备。他了解了一下周奉的作息时间,在杜山的参谋下挑了身尽量符合周奉审美的衣服,在午饭前掐着点上了门。 周奉的家和所在的别墅区一样低调,採用的是简约风格的设计,看着赏心悦目,很有居家的温馨感,使顾泛的心情也放松了些。周奉大约是心情不错,还顺手给他泡了杯茶,和颜悦色地问他是不是剧本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第5页 顾泛礼貌地谢过他的茶后,站了起来,郑重地给他鞠了一躬。 这一躬着实有些猝不及防,但周奉却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只是往身后宽敞的沙发上微微靠了靠:「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的年纪已四十余岁,周身的气质是沉淀后的优雅,看起来可亲,唯有一双眼睛如鹰一般锐利,盯着人的时候几乎能让人感觉到威压。 对视的一瞬间,顾泛就明白了,他全都知道了。 他暗自嘀咕了一句老狐狸,面上却不显,诚恳道:「这一鞠躬,是感谢周导对我的信任与赏识,作为一个新人,能有这样的机会与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周奉眯起眼:「你不用谢我,应该谢谢你自己。至于感谢嘛,我也不是很需要,把戏演好,别砸我招牌就行。」 「你专程上门一趟,不会只是为了这个吧?」 顾泛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恳请周导,把我的角色换成男二。」 一室的寂静。 周奉没有急着回答他,先端起茶杯,揭开茶盖慢慢地吹了吹,才道:「你应该知道,我当初选你,首先是因为你那张脸合适。」 「我知道。但是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脸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顾泛说。 周奉的眼里似有一道光掠过,转瞬即逝:「你倒是自信。」 好在他没有真的对顾泛这种看起来的盲目自信有什么成见,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你继续,我倒想听听,你还有多少理由。」 「我见识浅薄,周导莫怪。」顾泛一边揣摩着他的脸色,一边继续道:「只是看剧本的时候,觉得私心里更偏爱男二的人设一些。相较于男主,更有触动我的感觉,也更给了我想要去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的想法,所以才斗胆向周导请求。」 他顿了顿:「至于我的脸合不合适......我想,如果一个演员的角色被他的长相所束缚,只能在一类角色上出彩,那么,他也称不上一个好演员吧。」 「滴——来自系统的温馨提示,目标人物目前愉悦值为60,较之三分钟前的40呈上升状态,请继续保持。」 顾泛:「......」 算了,虽然吓得他差点爆粗,好歹是个有用的提示,就不跟他多计较了。 「可我怎么听说,你是因为万飞找了你麻烦,才来找我辞演的?」周奉微微地笑了笑。 顾泛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的把握已经有了八成,也微微笑道:「流言而已,万老师是我非常仰慕敬佩的老师,他的很多戏我都有学习过。」 周奉点了点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站起身来:「行啦,你的来意我知道了,不过从男主换到男二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戏说了才算,找个时间,重新来试一试戏吧。」 这就算是成了。 顾泛知道他这是有事要继续忙,识趣地也跟着站起来,再次鞠了一躬。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他说。 走出周奉的家,顾泛终于舒了一口气。 杜山早就开了车在外面等他,这会儿从半开的车窗中探出头来的样子活像是一只被提着脑袋的鸡:「怎么样怎么样,周导怎么说?」 顾泛看见他这个样子就想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周导让我赶紧滚蛋回家歇着。」 杜山大惊失色地转过头,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反应了过来怎么回事,气得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一天天的不学好,净跟着外面人一起气我。」 顾泛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顺势可怜兮兮地道:「杜哥我饿了,跟周导斗智斗勇了一早上,脑细胞都快死没了,中午吃好吃的吧。」 杜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再次确认了自己对这张脸生不起气来,只好没好气地发动了车,不料刚想开出去,就听到了清晰的快门声。 杜山,顾泛:「......」 顾泛:「哪家报社这么没脑子,偷拍还不把声音关掉。」 杜山没答话,他已经暴跳如雷地捋起袖子准备下去揍人了,好不容易才被顾泛拉住:「杜哥算了算了,让他们拍去,不就是我出现在周导家嘛,这不是正如了他的愿。」 「话是这么说,只不过揍一顿比较解气,让他们整天乱跟踪乱拍。」杜山说。 「......现在应该已经跑了。」顾泛说,「你要觉得不解气,回头找出是哪家报社的,雇几个人套个麻袋一揍就完事了。」 杜山懊恼地拍了拍头:「算了算了,吃饭去。不跟这帮小杂碎计较。」 说完,一踩油门窜了出去。 「系统提示......」 「闭嘴。」顾泛说,「我知道生命值又被扣了,一时嘴快。」 系统:好的,请不要这么凶。 顾泛:......乖。 吃过饭,杜山问了一下顾泛下午的行程,得知他要继续呆在酒店揣摩剧本后很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可以,沉得下心,那我傍晚再来看你,顺便给你带饭。」 顾泛点了点头。送走了杜山之后,他回身扑到了床上,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 在看剧本前,他还得做一件事情,欣赏万影帝的演技。 早上的时候他跟周奉套了几句客气话,说自己对于万飞「仰慕敬佩」,虽说面子功夫是做足了,但是毕竟心里比较虚,万一周奉不走寻常路地突然在万飞面前提到这个事,他说不出个一二三就尴尬了,还是打点底比较踏实。 第6页 万飞的剧不算多,只是几部经典的出了圈,国名度比较高。他大致浏览了一遍,把名字记了个七七八八后,就点开了一部看着比较感兴趣地看了起来。 万影帝似乎更偏爱古装戏一点,出名的几部除了一本职场剧,其余的都是古装,在这本里面,他饰演了一个将军。 画面出来的时候,顾泛「啧」了一声。 还别说,万飞这长相,扮上古装真是挺像样的,至少他这种带着一点偏见的路人看过去,都有惊艷的感觉。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骑在马上,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声令下两军对垒,即便是脸上负了点伤,溅上了血珠子,也带着杀伐凌厉的好看。 他有些懊恼地捏捏自己清秀有余气势不足的脸,集中了心神继续往下看。 大将军少年便因着家世显赫做了官,一步步晋升,恰巧边关告急,几经苦战后大捷,凯旋而归,赢得了赫赫功勋。大受嘉奖,不料遭了小人忌恨,诬告他通敌叛国。而正在此时,将军的未婚妻也遭奸人所害而死,将军悲愤欲绝,一怒之下辞官挂印,骑上马绝尘而去。空留了一段传奇。随后,朝中奸臣当道,新上任的帝王再次请将军出山,将军为了国家,毅然回到了朝廷,最终平定了叛乱。 一个正气凛然的英雄式角色,顾泛默默道。 他把进度条又往前拉了拉,把几个自己注意的地方又重新看了遍。 不得不说,万飞虽然人脾气差了点,演技还是可以,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作影帝。他的脸部轮廓线条硬朗,化起妆英气更胜十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气势,这样的人物,在虎落平阳之时就显得更为悲壮。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顾泛的错觉,他总觉得,万飞演绎将军刚的一面演绎得很传神,但是在柔的一面,包括在未婚妻临死前,隐居时几场戏,却稍稍有所欠缺。这种欠缺很细微,甚至可能只是他的一种感觉。 为了验证这种感觉,他特意换了个剧看。 这个剧大约是万飞早期的作品,在网上几乎没什么人提。演技相较于刚刚的那一部也逊色了很多。这个时候,他的缺点也就暴露得更明显了。 顾泛看了一会儿,终于作出了评价:僵硬。 虽说他白天和周奉说的话大部分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但其中也不乏真心话。原主虽说只是个新人,在演戏这一方面却有着不自知的通透,顾泛融会贯通了之后,甚至难得地被他这种不做作的真挚想法感动了一下。于是很顺畅地就替他说了出来。 很不巧,恰巧就说中了万飞的毛病所在。 他的角色太过单一与局限了,也可能是因为某个角色特别火,他的团队想延续这种势头的原因,总之,他的大部分形象都是正面式的人物,且专注于事业方面的比较多,这就直接导致了一个问题,他在感情戏的方面处理不够细腻。 顾泛现在觉得,万飞辞演男二也不一定是拉不下脸的原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男主相较于男二,确实万飞对于男主更能得心应手一点。 看来影帝也挺有自知之明。 他关了网页,合上电脑,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使用过度的眼睛。躺着躺着,居然就睡着了,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四点。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他躺下之前手机直接开了静音,这会儿屏幕显示只有一个杜山的未接电话,见他没接,大概知道了他在睡觉,于是贴心地发了条简讯。 「我五点半左右到,记得留在酒店别出去乱晃。你换角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圈子,现在门外不知道蹲了多少想打听消息的人,别自找麻烦。」 顾泛笑了笑,几乎开始同情起杜山,做他的经纪人简直操碎了心。 既然不能出门,他索性在床上打了几个滚,顺手打开了微博。 他现在用的微博是他的大号,毕竟不是什么出名的艺人,只要不发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公司也不会管他。他往下拉了拉刷新,一条最新的纯文字微博突然跳了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感谢大家的关心,目前正在紧张地筹备拍戏中,准备到时候给大家一个惊喜,敬请期待[爱心][爱心][爱心] 再往上一拉,微博名赫然显示着:万飞v。 哦豁。 看来周奉已经和他联繫过了。 顾泛趴在那儿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顺手给影帝点了个贊,然后丢掉了手机,抱着枕头又睡了过去。 他来了这个世界总感觉自己很缺觉,大概是原主实在是太勤奋了体力透支。这会儿趁着还没进剧组,还是多补补觉好。 二十分钟之后,「顾泛点赞万飞」这条消息就上了微博热搜。 整个演艺圈彻底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更新在白天,晚上会趁着蹭玄学修一修错别字什么的qwq 第4章 傲慢 顾泛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生无可恋地被杜山揪到车上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抱着食品袋子,嘴上也不闲着,一边叼着饮料吸管一边含煳不清地抱怨: 「干嘛呀,不是让我别出门嘛。」 「是啊。」杜山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冷静——也有可能是知道再怎么激动这个祖宗都不会有什么大反应了,「不过你这么一闹,再在酒店住下去,明天就连房间门都出不去了。」 第7页 他把自己的手机丢到后座:「你自己看。」 顾泛接过去:「杜哥,你微博怎么才这么点儿粉丝啊?」 「这是重点吗祖宗?」杜山恨不得把他的头按到手机里去,「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热搜第一是什么,然后给我一个解释。」 顾泛看了一眼:「......」 「我可以解释的。」他说,「我只是想缓和一下和影帝的关系。」 「是啊。」杜山冷哼一声,「你想缓和关系,人家顺手就把你拉过来当枪使了,惊不惊喜,激不激动,意不意外?」 剧马上要开拍,尽管还没有正式地开始宣传,明里暗里的瓜放了不少,本来就引得议论纷纷。万飞虽说名气高,毕竟不是什么流量小生靠数据说话,平日里微博点赞也就堪堪过万,这会儿评论转发一水儿地炸了锅,除了一部分吃瓜群众之外,风向出奇地一致,都开始明里暗里地嘲起了顾泛。 一看就知道是请了水军。 顾泛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万飞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他不是小心眼,是心气儿高,容不得别人踩在他上头。」杜山说。 顾泛嘆了口气。 吃完了东西后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刷了会儿微博,再抬头的时候车窗外面已经是陌生的风景,他有些疑惑:「我们这是去哪儿?」 杜山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公司。」 「不是吧,这就被公司盯上了?」顾泛有些吃惊。 杜山瞪了他一眼:「我们公司小作坊一个,目前资源最好的就是你,这会儿你一出一出地折腾,不跟你谈谈心都说不过去。」 说完,他像是嫌自己的话说得不够重,又补了一句:「要是被骂了,我可不会帮你说话,你就自己受着吧。」 顾泛识相地闭上了嘴,默默地喝尽了最后一口橙汁。 事实证明,干正事前先吃饱饭是明智的。直到晚上九点钟,顾泛还坐在公司的沙发里等着他的处理结果,原本一点紧张的心情都磨没了,现在只想打呵欠。 他的公司虽然小,路子却挺野。一见到顾泛这会儿和万飞的事有了讨论度,就想走黑红路线,直接捆绑把热度炒上去再说。顾泛还没说什么,刚刚在车上扬言一句话都不会帮顾泛说的杜山就直接跟人理论了起来。 其实也无怪杜山担心,黑红这条路虽说也是条路,毕竟副作用挺大,一个不小心炒过头了就是名利双败,血本无归。 顾泛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不过他考虑得更实际一些,等到他们理论得差不多了,他才适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事儿吧,要真要这么干,周导那儿估计就过不去关。」 他这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公司的宣传总监是个看着极为精明干练的女人,这会儿直接皱了眉:「这事按理说他管不着吧。」 顾泛笑了笑,没说话。 不多时,就有其他人开了口:「说不准,周导的脾气一向古怪,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就这么放着?」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几个人的脸色看着都不太好看,唯独顾泛一个人一边无意识地敲着桌子的边沿,一边像是在想着什么。 杜山到底在他身边呆得久了,这会儿一眼就看出了他又在打鬼主意,为了保险起见,先凑过去悄悄问他:「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不过不幸的是,他自认为的悄悄比他想像得要高了几个分贝,这会儿本就安静的房间里大部分人都听到了这句话,齐刷刷地转过来看着他。 「顾泛,有什么话你说,我们也要适当考虑你的意见。」女人说。 顾泛有些无奈地看了杜山一眼,说:「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白天我跟我周导说要换角色的时候,他跟我说以戏说话。万老师进组,必然也是要先试镜的。我想,既然要宣传的话,不如先各自放一小段我们分别对两个角色的试戏到微博上去,再设一个网络投票,投票数高的那个出演主角。」 这个想法听着实在是太过大胆,以至于他说完之后的好半天,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顾泛几乎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什么冷场体质,好在就算所有人看着都挺尴尬,有一个人不会让他尴尬。 「系统提示,此方案判定结果为通过,智慧值 10点,请继续努力。」 顾泛:「......」 「这个智慧值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有些头疼地问。 系统:智慧值既是系统对于你智商的肯定,积攒到一定数值之后使用还会为你开启一定的金手指功能,目前此功能为封闭状态。 「行吧。」顾泛嘆了口气,「回头我去多吃点核桃补补。」 就在他闲得无聊在心里跟系统扯皮的时候,宣传总监已经回过了神来:「虽说有些大胆了,但其实也不是不可行。如果宣传地到位,效果可能会意外地好。就是万飞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还有周导那边。」 她身边的男人接了话:「万飞那边应该没问题,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次宣传。」 他还有一句话憋着没说出来,反正结果毫无悬念,肯定是影帝吊打我们家小新人。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就太下顾泛面子了,他还是咽了回去。 顾泛倒是坦坦荡荡:「反正结果也没有悬念,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周导应该也不会在意的,只不过要和他提前打个招唿。」 第8页 在座的都知道顾泛很得周奉青眼,这话出口可信度还是很高。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大家都松了口气,于是各自散了开始忙自己的工作。 顾泛等了好半天,终于迎来了解脱,回到车上的时候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啊——好累。」 「我说顾泛。」杜山坐在前座,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一头五颜六色的毛看着都有些耷拉,「万一呢?」 「嗯?什么万一?」顾泛问。 「万一你票数超过了万飞呢。」杜山说。 顾泛笑出了声:「杜哥,我知道你偏心我,可你这心也太偏了吧。」 杜山被他笑得有些没好气:「我这是在肯定你的演技好吗?」 「不可能的,万飞演了这么久的戏,本身知名度就高,硬实力也不错,光粉丝就能碾压我,这事儿您就别想了。您没看刚刚王姐他们都没说话吗,人压根就没考虑这个可能性。」顾泛说。 杜山愤愤地闭了嘴,好半天还是没忍住:「万一呢?」 顾泛乐了:「要真万一我赢了,我自掏腰包花钱请水军给万影帝刷票去,这样成不?」 这天算是聊不下去了。 杜山揉了揉被气得隐隐作痛的脑袋,第三次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顾泛舒舒服服地窝在车子的角落,看着车窗外飞驰而去的夜景,勾起的嘴角放平了一点。 哪有什么万一啊,他漫不经心地想。 就算有,也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下一章把遛到现在的影帝放出来玩啦 第5章 傲慢 刷票是不可能刷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等到顾泛真的和万飞见面,才发现影帝自带的气场直径可达九米八,前前后后跟着的助理打杂的就好几个人,俨然国际巨星的作派。对比之下,只带了一个杜山的他显得真的渺小又寒酸。 「杜哥,你来个影分身术吧。」顾泛嘆了口气,「要不给我搞副酷点的墨镜也行,这一比我简直像个跑龙套的。」 「你本来就是个跑龙套的,只是运气好刷了脸。」杜山说,「去打个招唿,省得又被他们拿来做文章。」 顾泛点了点头,刚想走过去,脑海里就响起了警报声。 他实在不是很想夸张,但是这个警报声做得着实很逼真,以至于他差点以为剧组出了什么问题要紧急疏散,好在理智使他剎住了车。 系统:警告,任务进度读条百分之二十,进入重要剧情,请注意。 顾泛立刻打起了精神。 开玩笑,这可是第一次出现这么明显的提示,不抓紧机会搞不好后面就凉了。 说话间,万飞已经主动朝他走了过来,带着他那儿的一票人。 「顾......」他顿了顿,像是记忆突然断了片,「顾什么来着?」 顾泛懒得分辨他到底是贵人多忘事还是纯粹噁心他,直接回答了他:「顾泛,万老师好。」 万飞笑了笑:「不好意思。最近见的人比较多,刚刚突然卡住了。」 「没关系。」顾泛客客气气地说,「万老师工作忙,我能理解的。」 大约是他的反应太过平静,万飞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又道:「那日我大概喝多了酒,对你做了些失礼的事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话说得就比较咄咄逼人了。 杜山的手已经准备好按着顾泛别一时冲动了,就听见他家那位昨天还胆大妄为的祖宗用一种温和至极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他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佯装在抓他那一头毛。 「杜哥的头髮还是这么有特色啊。」万飞和杜山有过几面之缘,见他尴尬的模样,嘴角勾了勾,对顾泛道:「你不介意那最好不过了,那我先走了,待会儿见。」 说罢,没等顾泛回答,转头就朝着里间走去,背影看着嚣张又潇洒。 「你今天转了性啊。」杜山小声说。 顾泛很想提醒他,原主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只是他个人的作派比较狂放,不过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硬生生地憋住了。并且在心里对于这种能飞速适应新情况并且抛弃过往的能力表示出了十足的佩服。 「没必要跟他在言语上过不去啊。」顾泛说,「你没瞅见他跟我讲话墨镜都没摘么,人家压根就没把我放眼里,说再多也是白搭。」 要想真正地打击到这种人,倒是可以借用周导的那句话,戏说了算。 试戏的片段是周奉决定的,为了不剧透太多,可供选择的都是些边角片段,最终定下来两场戏。由于没有女主,两段都是单人的cut。男主的一场是在酒楼独坐,思考政事的片段,而男二的一场,则是在女主隔着纱交代完任务之后离去之前的一幕。两场都只有一句台词,更多考验的还是眼神。 大约是影帝在新人面前的虚荣心又在隐隐作祟,万飞不一会儿便称自己准备好了,顾泛也懒得和他争,搬了个凳子就在边上看着影帝表演顺便汲取经验。 不得不说,万飞在短时间内揣摩人物的性格方面是真的驾轻就熟。道具的桌子一摆,即便桌子上的茶杯是空的,旁边也并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往那儿一坐,抬眼的时候,剎时间就是一副繁华市井皆醉,我独醒的景象。 第9页 还真是有傲的资本啊,顾泛想,他低头又看了眼剧本,趁着这功夫,万飞已经说完了台词。 台词其实很简单,仅仅五个字:「小二,换壶茶。」也就这五个字,万飞念得每个字都很稳,含而不露的气势全到了位。 一旁的周奉在纸上记了几行,看神情大约也是满意的。 切戏的时候,万飞站起来动了动筋骨,顺便看了顾泛一眼,眼里含着些轻蔑和挑衅。 其实他这样的咖位,面对顾泛这样的新人完全不需要挑衅了,他平日里也不是会轻易表露出负面情绪的人,只是不知怎么的,这个新人隐隐地就给了他一种威胁的感觉,哪怕他只是唯唯诺诺地站在那儿,也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不舒坦都是由于对方隐藏在皮囊背后的东西。 很快,第二场便开始了,他敛了敛心神,把放在顾泛那儿的目光收了回来——那小子自始至终都盯着剧本,连一眼都没捨得赏给他。 是怕丢脸吧,他有些得意地想,真不知道他们家公司怎么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公开处刑什么的,可不好受啊。 这一场,台词仍然很少,只有四个字:「属下明白。」只是说完之后,会有一个镜头给到男二望着纱幕后的女主的画面,这一眼至关重要,万飞刚刚看的时候就在思索怎么样才能凸显,却始终没能找到好的呈现方式,无奈,只能按照自己固有的理解去演,好在底子在那儿,出来的效果也不是太坏,下场的时候周围响起了掌声。周奉也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顾泛终于放下了剧本。 按理说,万飞录完就可以走了,毕竟最后的结果是网络投票决定而不是周奉现场决定,但他还是留了下来,想要看看这个新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让他失望的是,顾泛的第一场戏似乎并不出彩。 其实按照旁人的眼光来说,作为一个新人,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至少周围的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在悄悄地交头接耳,只是他却仍然皱起了眉。 顾泛的神情是到位的,语气是到位的,可不知怎么的,无端地就给了他一种平平无奇的感觉,就像是给了他一张巨大的画纸,他却只在中央的一小块儿涂涂画画。 好在顾泛算是作了最后的挣扎,在语气的处理上稍稍显出了新意。如果说万飞的戏更偏沉稳的话,他的戏更偏轻快一点,大约是想体现世家的少年气。 周奉点了点这个地方,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大约是在处理方式的完善上作了些指导。 他的助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边上,啧啧赞嘆:「出乎意料啊,还算不错,我还以为他只能靠那张脸讨周导欢心呢。」 「能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哪个只靠脸了。」万飞说,「接着看吧。」 他隐隐地有种预感,第二场戏绝对不会这么平淡。 不出他的预料,刚开始,顾泛的状态就整个都变了,光是跪在那儿,就给了人一种孤绝肃杀的气息。 万飞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他跪得很有讲究。 顾泛的身形本就偏瘦,偏偏在跪的时候,他的嵴樑依旧挺得笔直,显得像一棵劲竹一般,他还注意到,他的右手手指是放在腰间的,那是暗器的位置。明明是一个天生就显得居于人下的姿势,却无端地让人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杀手。 万飞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有人教导他的那句话: 戏要浸到骨子里,力要到每一根指尖。 如果说这一幕只是让他暗暗地惊讶的话,那接下来顾泛的处理方式,就让他大吃一惊了。 在刚刚演的时候,万飞把那个抬头的眼神直接放到了话毕之后还未起身之前,不过三秒钟,就把深情演绎到极致。而顾泛在说完台词之后,竟是直直地起身就走,周围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奉就率先作了个手势,镜头悄无声息地换了个角度。 临近门口,顾泛突然顿住了,侧过了一点身子,往纱幕的方向定了一眼。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这一眼却包含了万千种情绪。同样的三秒钟,几乎让众人屏住了唿吸。 直到顾泛走出了房门,房间里依旧悄无声息。 直到周奉出了声: 「顾泛,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周末有点忙,明天得请个假,我们周一见鸭 第6章 傲慢 那天的最后,顾泛是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离开的。 其他人也就算了,他完全可以当作没看到。可令他有些不解的是,一向看他不爽的万影帝竟也滞留在片场没走,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时不时地就瞥他一眼,墨镜后的目光深沉中带着若有所思,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怎么有种错觉,万飞一直在看我啊?」在影帝最后一次的眼神攻击后,顾泛心有余悸地坐上了车,一面抱怨一面舒舒服服地瘫了下去。 杜山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顾泛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苦恼:「你说他会不会因恨生爱,看上我了,想要和我谱写一段地下虐恋?」 杜山:「......放你演戏实在屈才了,你那天怎么不跟周导自荐一下干脆连剧本一起包了呢?」 「我也想啊。」顾泛笑出了酒窝,「你说我要不要......」 第10页 杜山干脆果决地打断了他:「不,你不要。」 他就不应该搭这人的话,让他一个人自己玩去。 愉快地调戏完自家兢兢业业的经纪人,顾泛闭上了眼睛。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生存,为了那个所谓「系统」给的承诺。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脑内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突然的幻想,这样的事情太过玄幻和虚无缥缈,以至于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惶惶的恐惧。 万一这只是一场骗局呢。 他不敢细想下去,只能每天靠着「完成任务」这个念头强打精神,与周围的人斗智斗勇。他像生活在一条巨大的玻璃缸里的鱼,冷眼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却始终与它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直到今天。 他在演戏的时候,强烈地感觉到了脑内涌出的那种不顾一切的灵感和表现欲。系统曾经说过,技能和记忆的继承只停止在他醒来的那天,那么,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解释,原主对于演戏的热爱已经到达了将其作为一种本能的地步,以至于他透过这副寄生的身体,还能感受到那种因全情投入而灵魂都在颤慄的感觉。 他本身对于演戏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敬佩这一种极致的热爱。同时,也是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真实感和参与感。 梦想什么的,还是替你坚持下去比较好,顾泛想。 要不然借用了你这么久的身体,受之有愧啊。 「警告,检测到刚刚有对系统不公正的质疑与评价......」 顾泛:「......」 人小心眼就算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怎么也这么小心眼的。 他有些心累地打断了他:「扣吧扣吧,反正老子余额充足。」 系统顿了一下,还是坚强地把话说完了。 「鑑于系统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系统,考虑到你的精神上出现了很大的波动,因此,本次只是略作警告,请不要担心。」 顾泛愣了愣,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果然,这个世界对于他这个流浪在异乡的可怜人还是充满了爱的。 然而其实并不。 在过了几天平静的生活之后,准确地说,是在他们的视频播出前终于开始第一波造势的时候,他的微博私信成功地炸了。 「万飞又作什么妖了?」他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嘲讽,比较各条之间的遣词造句,一边问杜山。 不得不说,影帝的粉丝还是有排面,捧一踩一用得熟练之极。提论点摆论据,对比修辞张口就来,时不时还用几个感嘆号助助兴,大意就是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玩意儿不配和我们家宝贝同台battle,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这碍眼。 「那倒没有,人家这回出乎意料地安静。」杜山说。 「就是这个事儿吧,你俩咖位差距实在有点大,摆在一起确实有点侮辱万飞。」 顾泛看了他一眼,杜山立刻补充了一句:「在他们眼里。」 顾泛嘆了口长长的气:「行吧,我就是传说中的靠着潜规则上位欺负他们家宝贝的恶毒反派,这锅我背了,谁也别拦着。」 他又往下划了划,顺手对着几条特别不堪入目的点了举报,伸了个懒腰:「什么时候放视频啊,在这之前我得屏蔽掉微博,看着闹心。」 「快了,今天他们放出来也就是看看势头怎么样,现在看来热度还不错。」杜山说,「还有,我建议你在这之后也屏蔽一下微博,要不然我怕舆论影响你拍戏的心情。」 「那不行。」顾泛一本正经地说,「我还要给影帝投票的。」 杜山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起身收走了他的手机。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跟顾泛这种每天热衷于皮他一下的人不需要言语上的交流,动手就好了。 杜山的经验老道,不出他所料,趁着势头正好,他们的视频很快就放到了网上进行公开投票,实时统计投票数,三天截止,十分公开透明。 万飞的粉丝看木已成舟,十分训练有素就组织起了投票,一个号投完换另一个号,眼看着播放量蹭蹭蹭地往上涨,而顾泛的粉丝...... 顾泛不得不痛心地承认,自己的粉丝和影帝比起来着实可以忽略不计。 他原先本来就没担过什么重要角色,一直都在各个剧组里跑龙套,现在微博的这些粉丝估摸个个都是5.3的视力,才能慧眼识珠到在茫茫众星中发现他的魅力。 眼下对比实在太过惨烈,他的一个老粉甚至私信来安慰他,大概是怕他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一不小心抑郁了。 顾泛躺在家里的沙发上,一面欢快地吃着冰镇葡萄,一面看着小粉丝「哥哥要加油呀,我们一直会支持你哒[爱心][玫瑰]」的留言,觉得非常感动,于是叼着葡萄噼里啪啦打字: 「虽然是有点难过啦......不过我知道自己还赶不上万老师,但是我会继续努力的[拳头],谢谢你的支持[可怜][可怜][可怜]」 发完这段话,他把葡萄籽吐了,切了小号点开视频认真地看了起来。 自己看自己演戏其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不过左右这张脸不是他自己的脸,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来来回回地把半分钟的视频看了三遍之后,他舒了口气。 那天周导把他叫过去的时候,面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他心里其实是忐忑的。 第11页 「我想听听你对这个人设的理解以及你这么演的理由。」周奉说。 顾泛还沉浸在戏里,调整了一下情绪和唿吸才回答道:「我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复杂,其实活得很纯粹,他的生命中其实只有一个执念。」 周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是说女主角温水水吗?」 「不。」顾泛说,「是他自己。」 周奉摘下眼睛,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怎么说?」 「活得这样偏执的人,他的中心只会是自己。他爱温水水,但是这是建立在温水水能满足他对女性所有想像的基础上。并且他绝不会让温水水察觉到这一点。因此,尽管隔着纱幕,我想他起身之后第一件事,绝对不是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看,那太容易暴露,也太危险了。」 周奉偏过头:「那临出门的那一眼呢?」 ......那是剧本上的设定,我也没办法,顾泛腹诽了一句。 吐槽归吐槽,导演的问题不能不答,还要答得漂亮。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也许是情之所至吧。」 情之所至,才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小小地放纵一下内心那个真实的自己。 直到最后周奉也没有正面回答他他的理解对还是不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这会儿,他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效果看起来还是令人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了,沖鸭! 第7章 傲慢 接下来的几天,顾泛都没有再打开微博,只是埋头专心地研究剧本,一度梦回高考前的地狱式复习月。为了保证环境的安静,连手机都开着静音,直到有一天因为错过了杜山的夺命连环call,被噼头盖脸地唠叨了半小时之后才学了乖,好歹开了个振动。 就这么连着维持了几天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投票截止的那一天,杜山再次给他打来了电话。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顾泛正叼了支笔在埋头写笔记,满脑子台词,听他这透过电流也掩盖不住的激动语气就知道稳了,心不在焉地说:「说不说,不说我挂了,忙着呢。」 「别别别。」杜山赶紧道,「我告诉你行了吧。」 「坏消息呢,是男主角的投票上,万飞超过了你。好消息就是,男二的投票上你远远超过了万飞,并且,」他顿了顿,见顾泛丝毫不给面子,完全没有要接他的话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好摸了摸鼻子,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接着道,「并且,你两场戏的总得票数加起来居然超过了万飞,你红了啊顾泛!」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顾泛不得不把手机放得远了一点,几乎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震聋。 大约是好心情会在人与人之间传染。虽然顾泛之前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这会儿也忍不住被杜山激动的语气所感染,手里握着的原子笔不由自主地转了好几圈,才勾着一点笑意道:「知道了杜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挂断了电话,他出了一会儿神,解了锁屏,打开了尘封多日的微博。 私信一如既往地爆炸,只不过除了先前的谩骂之外,还多了许多语气激动、言辞激烈的表白。他带着难得的耐心一条条地看了下去。 信息发达的时代,什么妖魔鬼怪都能上网,私信当中自然也不乏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才,顾泛看到一首打油诗之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多人在看并期待着,让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心理上的一点压力。 刚开始所想的怎么皮怎么来果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他只是看到了最终令人欣慰的结果,其他人却是见证了他的人气一点一点积累的过程。 在度过粉丝最初的一段安利热潮之后,终于有闲的发慌的路人吃了这波瓜,点开视频看了起来。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尤其是对于毫无粉丝滤镜的路人,越被安利得凶,反而使得他们的眼光越发地挑剔,这么一来万飞的演技就显得在合理的期望值范围内了。反而是顾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着实惊艷了他们一把。 如果说在对于男主角的演绎上他与万飞平分秋色甚至稍逊于他的话,那么第二段则替他圈了一大波的野生路人粉。 顾泛的感觉没有错,男二这个角色本身所带的神秘感和复杂感确实很吸引人。在视频放上网后,除了他本人被不断地讨论,人们也开始真正地期待起这一部戏和这个人物,一时间,戏未开拍,热度就被炒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开机的那天天气不错,算是个好兆头,连带着众人的心情也挺好。顾泛早早地就被杜山拽了起来,过了困劲儿之后,这会儿反而异常地清醒,任着化妆师小姐姐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之前微博的视频事件告一段落后,他被系统告知任务读条已经到了40%,他现在的猜想是,这个任务其实是一个完整的过程所自然催生出的结果,所以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得尽量做到完美。 他的内心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但是目前还无法得到证实。 在他试图对着系统旁敲侧击之时,系统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不好意思,系统是公平公正的系统,不会给任何一个参与者提供疑似捷径提示的回答。」 听起来十分铁面无私。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陪着影帝把这齣大戏唱完吧,顾泛想。 第12页 时隔多日,万飞见到他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好歹没有特意过来找他茬,顾泛也就非常好脾气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古装戏,穿衣打扮的过程其实最耗时间,顾泛的戏份在后面,轮到他的时候万飞已经和叫范雪的女演员化好妆,在后面试戏和走位,他盯着镜子,看到身后两人谈笑风生,实在百无聊赖,就问道:「姐姐,万老师和范老师很熟吗?」 化妆师还是个小姑娘,被乍然这么一叫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告诉了他:「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大学的同学,虽说好像没合作过,不过应该关系挺好的吧。」 顾泛「哦」了一声,心里想,反正跟和自己的关系比起来,万飞和所有人显得都挺亲密无间的。 小姐姐也算半个圈里的人,对之前的事情略有耳闻,大约是误会了他的意思,笑道:「不用担心啦,虽说万飞老师的脾气可能有的时候有些急,但是范老师是出了名的人美又心善,对待工作人员都特别随和,从来没什么架子,更不用说和她搭戏的人啦。」 顾泛对她笑了笑,算是承了她这份阴差阳错的好意。 到底有着脸的优势,化妆师小姐姐被他这么一笑,脸上几乎泛起了红,为了掩饰,她加快了进度,比预计的化妆时间还提前了一会儿。 「好啦。」她最后一次对着镜子看了看,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随后笑道,「加油哦,我之前看了你的视频,被你圈粉了,期待你的演绎。」 顾泛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跟她道了谢。 拍戏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一开始,顾泛还是因为紧张出了几个小失误。他能察觉到,每次他出现失误,万飞都会毫无顾忌地对他露出鄙夷又不屑的眼神。不过他之前听过万飞的种种事迹,耽误了进度,脸黑是常事,当场走人的都有,对于他这样不顺眼的人,万飞居然没有直接开骂,算是出乎意料的容忍了。 范雪倒确实如传闻的一般脾气好,只是对着他笑了笑,见他有几个动作有问题,还特意过来提点了一下。她的年纪不算很大,三十不到的样子,身上却已经有了那种风韵的美丽,虽说脸看着不算多惊艷,至少也够得上美人的名号,说话轻言细语的,无端地让顾泛放松了不少。 好在顾泛的反应和接受度都很良好,最初的生疏过去之后,他就很快地进入了角色。 男二的名字叫沉夜,人如其名,是活在黑夜里的人物。顾泛的脸原本生得清秀,却意外地适合古装的角色,在妆容的装饰下硬生生衬出几分凌厉后,加上他本身刻意的演绎,渐渐地就有了几分意思。和范雪的搭档也越来越契合。 收工的时间不算太晚,大家互相道了辛苦之后都各自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杜山在边上早就等了许久,这会儿颠颠地跑过来,喜上眉梢:「不错啊泛泛,我还以为你第一天来会不适应呢。」 「我第一天来,又不是第一天拍戏。」顾泛对于他时不时改称唿的行为很不能适应,喝水的时候被呛了一下,「你能不能好好叫我,你这样我很害怕。」 结果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好好叫他的人就来了。 「顾泛。」 顾泛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无奈地回过头,同时拧紧了手上的水杯盖子,怕自己到时候一个激动把水泼回给影帝。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万飞虽然依旧没有摘下他的墨镜,语气也依旧硬邦邦地跟块石头一仰,说的话却意外地好听:「表现得还行,继续努力。」 直到他走了,杜山才回过了神来,老是翘着的兰花指都在颤抖:「他......他刚刚说什么?」 顾泛重新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他夸我表现得还行,让我继续努力。你刚刚是神游外太空去了吗?」 杜山的双眼看上去有些呆滞,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他不会真跟你说的一样,那什么,因恨生爱了吧......」 顾泛:「......」 「承认我的演技感动了他对你来说这么困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写今天的更新一边想剧情,杜山和万飞俩名字打顺手了直接打成了杜飞,一瞬间居然有了一种恍惚感...... 第8章 傲慢 拍戏的过程总得来说还算顺利,顾泛也逐渐适应了这样每天忙碌的生活节奏。只是一直令他隐隐感到担心的是,系统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再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了,也就是说,在任务的进度条上,他一直是停滞不前的状态,眼看着一年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他还只摸到了个边,他就想嘆气。 正午前的太阳不算太毒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片,几乎让人昏昏欲睡。顾泛把剧本盖在脸上,明明只是想短暂地休息一下眼睛,结果还是身不由己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半个多小时。 他平日里因为劳累,很少做梦,一沾枕头就睡得死死的。这会儿却觉得眼前一片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周奉严厉的呵斥,一会儿又是网络上成片的谩骂,光是文字还不够,这些谩骂在梦中竟然化成了许多把冰冷的利剑,扎得他生疼。等到他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睛后,他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座高高的颁奖台。毫不夸张地说,他从没见过这么高的颁奖台,几乎要穿过云霄,颁奖台上似乎有很多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们高高在上,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 第13页 那是一双双黑白分明,带着轻蔑和冷笑的眼睛,看得他心头狂跳。 下一秒,他就醒了。翻身坐起来的那一刻,台本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阳台的门被拉开,万飞一张冷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端着水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见他还愣着,皱起了眉:「偷懒也就算了,你还睡傻了?」 顾泛回过神,捡起台本,对着他笑了笑:「做了个梦,没回过神。」 几天前,万飞以最近顾泛的状态实在太像梦游简直不忍直视为由让他来了自己家亲自做指导,他本来还有点忐忑,怕万飞为难他,见周导也忍着笑点了头,才道谢后答应。 直到被万飞拉着从早到晚地对了几天戏,眼神都快涣散了,他才明白了周导那句「他就觉得你演得挺好,想跟你深入交流交流戏,只是拉不下面子,才找了个藉口。」这句话并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大实话。 万飞其人,脾气差,要面子是真要面子,敬业也是真敬业。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达不到见面保持亲切微笑的标准——顾泛怀疑影帝根本就没有笑这个技能,至少还勉强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除了熟络之后两人日常的互怼,基本看着一片花团锦簇的祥和。 「大白天的做梦,你这是做的白日梦吧。」万飞拖了把椅子,在他边上坐下来。 顾泛自觉地往旁边挪一挪,随口回了他一句:「长得丑还不准我想得美么,今天对哪段?」 万飞懒得纠正他对自己的错误认知,直接道:「对质的那段。」 顾泛翻了翻台本,见到「抓住领子一拳将其打翻在地上」的字眼,抽了抽嘴角。 「你别是故意挑这一段来报復我的吧?」 万飞一挑眉,表情显然是对于顾泛质疑他的专业精神非常地不满。好在顾泛见好就收,迅速地打了个岔,没再废话,开了头。 跟万飞对戏,非常舒服的一点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他很能带动对面人的情绪,简单地来说,就是极有感染力,能让你迅速地进入角色。 顾泛望着他极力压抑着怒气的平静面容,一瞬间,仿佛真的感同了他的身受,那种差点痛失心爱之人的后怕,和对始作俑者想要生吞活剥的愤怒。他稳了稳心神,刚要开口,一阵欢快的铃声就打断了几近凝滞的气氛。 顾泛,万飞:「......」 顾泛第一反应是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手机,还没划开锁屏就想起来自己常年开着振动,于是抬头看了眼万飞。万飞的脸上难得泛起了一点可疑的红色,轻咳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站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进了里屋。 顾泛对于他接电话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对于能让影帝打破敬业惯例中途出去接电话的人感到非常好奇。更何况,他还敏锐地发现了,刚刚响起的,应该是某个特殊的专属铃声。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万飞演了这么多年戏,和无数女演员演过情侣,却几乎没有什么花边新闻流出,可以说是难得的身家清白。若是真有秘密女友,那不得不说,保护得确实很好。 他是那种一想事情手上就会无意识地干点什么的人,这会儿台本已经被他捲成了一个纸筒握在手里,他一面拿着他敲着椅子的边沿,一面开始疯狂地脑补起了八卦。因此,在久违的系统音突然响起的时候,他差点因为做贼心虚从椅子上摔下去。 「温馨提示,任务的进度条已经到达60%,关键剧情即将出现,请做好准备。」 顾泛稳住了身体,有些没好气地说:「下回失踪之前和突然出现能提前打个招唿吗,我心灵比较脆弱,受不起这么一惊一乍的。」 系统沉默了整整五秒钟,在顾泛以为他又要失踪了的时候,它才一本正经地道:「经过缜密的分析,刚刚你表达的是一种名为『思念』的正面情绪,系统已经接收,并且向你表达真挚的谢意。」 顾泛:「......」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客气,应该的。」他说。 万飞再次回到阳台上的时候,顾泛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得他一愣:「你要走了?」 顾泛朝他笑道:「刚刚杜山打电话来催我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不继续打扰了,剧组见。」 万飞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把他送到了门口。 顾泛出了万飞家的门,给杜山打了个电话,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就晃晃悠悠地往小区的外面走。 以他的推测,那位多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影帝,要不就是约出去谈,要不就是来影帝的家里谈,总之,怎么都不是他应该出现的场合。万飞的性子,估计也编不出什么好理由赶客,更不可能把他单独晾自己的家里,不如自己给了他这个人情,自己收拾收拾滚蛋算了。 他一面感嘆着自己的善解人意,一面插着兜沿着路边的花坛边练平衡玩。 这是他自小就很喜欢的一项娱乐活动,虽然看着有些沙雕,但着实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就在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等得要发霉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轿车开了进来。 顾泛看着车牌号眼熟,停下来多看了一眼,隔着半暗的车窗看到了一个女人的侧脸。 第14页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女人恰好是同剧组的女主演范雪。 顾泛对范雪了解得不多,可好歹也知道她绝不可能和万飞住一个小区,要不这会儿两人同剧组拍戏,早就被狗仔扒得满天飞了。 范雪大约是有什么急事,连目光也没留给他一个。因为不是早尖峰时段,路上的车寥寥无几,顾泛就见她的车急速拐了个弯,就不见了踪影。狂野的作派和她那张温婉明媚的脸大相迳庭。 他回过头,从花坛上跳下来,若有所思。直到杜山开到他面前一连摁了三下喇叭才走到路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杜山一边打着方向盘掉头一边说。 「没什么。」顾泛说,「看到了一个好像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杜山「啧」了一声:「你少给我惹麻烦听见没,只要跟你没关系,不管看见了什么都当没看见。」 顾泛笑了笑,没说话。 这事儿吧,搞不好还真和他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要出一天门......我们后天见啦 第9章 傲慢 房间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留下一盏模煳得暧昧不清的灯。女人坐在沙发上,拢了拢散乱的衣襟,熟练地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万飞走过来,坐在她边上,揽过她的肩头:「今天这么急地给我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 「怎么。」范雪慢悠悠地瞥过去一眼,「刚刚在会别的小情人被我打扰了?」 她本身声音就偏柔,这会儿慵懒的尾音拖得又长又软,听得人无端地就心生怜爱。万飞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只是刚刚在跟顾泛对戏,你没和他撞上吧。」 「没有。」范雪说,「业内不是盛传你和他不和,处处欺负他么,现在关系好了?」 万飞有些尴尬:「那是以前,现在熟了,感觉他也没那么讨厌了。」 范雪纤长美丽的手指停在杯沿,像是在出神,好半天才道:「你可留心着点,我总觉得这个人没有表面上那么纯良。」 万飞愣了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范雪轻轻地笑了笑,「能在这行混出头的,哪有什么简单角色。」 万飞释然,又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你不就温柔又善良么,这么说我可是捡到无价之宝了。」 范雪揽住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撒娇:「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公开?」 这话一出,她明显地感觉到万飞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 万飞怕她误会,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想,只是公司......」 范雪眯起了眼睛:「以你现在的地位,还需要听那帮人指手画脚?」 万飞放开她,正色道:「你今天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吗?」 「算是吧。」她往沙发上一靠,神情有些疲倦,「我频繁地来你这儿,小刘已经知道了,过一段时间估计公司也会知道。」 万飞皱起眉:「你要是不想公开,公司也不会逼你,顶多让你注意一点,别一不小心把这事泄露出去。你不用紧张。」 范雪看着他:「可是我想公开。」 万飞有些无奈:「阿雪,现在不合适。」 范雪站起来:「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眼看着气氛就要开始变得僵持,万飞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服了个软:「至少等这部戏拍完吧,容我再想想。」 范雪看着他,没有说话,好半天才笑了笑,说了句「好吧」,进里间换了衣服。 等到她再出来,又是一副温柔大方的得体样子。 临到玄关,她低头撩了撩头髮,对着万飞轻声道:「刚刚不好意思,是不是逼你了。」 万飞有些心疼:「没有,是我不好。」 他和范雪本就是大学同学,关系也很好,私下里一直有联繫,本就有朦朦胧胧的好感。只是不太凑巧,这一次拍戏两人才有了真正亲近的机会。说来有些惭愧,真正确认关系还是范雪先开的口,这段感情里一直主动勇敢的也是她。 或许是自己没有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让她这么急切地想真正确定这段关系吧,万飞想。 送走了范雪,他下定决心,翻出通讯录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与此同时,范雪也到了家。 她把车开到地下车库,熄了火,却没有马上下车,只是仰躺在座位上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万飞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之中,却还是令她有些恼火。 她等不及了,她想。 她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尽快地拿到手才行。 相比之下,最清闲的大概只有顾泛了。 他剧里的角色死得早,杀青得也早,走之前跟剧组里的大部分人都混了个熟,在宴上被轮流灌了一波酒,外加手机上多了一大堆联繫方式。 杜山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调整一下状态,这直接导致了他堕落生活的开始。整整两三天,他都没出门,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瘫着看各种各样的剧,大概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天他接到了周奉的电话,让他去补拍一场戏。 这场戏是和范雪的对手戏,由于牵涉到了后面有些改动的剧情,所以还得顾泛再去一趟。还好时间过得不算久,他的感觉还在。几乎是一条过了之后,他想着,来都来了,索性等会儿再走,就坐在了一旁。 第15页 拍摄到了后期,基本就是男女主两人的戏份,范雪和万飞两个人颜值演技都称得上过硬,默契度又高,看着很是舒心,顾泛抛弃剧中的角色彻底变成了一个吃瓜路人,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中场休息的时候顾泛站起身准备走,却不料范雪径直朝他走过来,他只好停下来跟她打招唿:「范雪姐。」 「要走啦?」范雪端着水杯,语气温和地问道。 顾泛对于她还是挺有好感的,于是客客气气地道:「嗯,再待下去就是打扰了,范雪姐有什么事吗?」 范雪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呀,只不过那日吃饭的时候我没在,正好借着今日你来,和你交换个联繫方式。我挺喜欢你的戏的,以后要常联繫哦。」 顾泛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想到她专程叫住她就为了这件事。 不过加联繫方式这件事着实普通,他也没往心里去,就答应了她。 「你扫我吧,加完我得继续去拍了。」范雪大概是早有准备,已经把微信的界面给调了出来,顾泛解了手机锁刚扫完,就看见万飞也朝这里走了过来。 他心里无端地一紧,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感觉。低头填验证信息的时候顿了几下,抬头看了范雪一眼。 范雪的笑容依然明媚完美得挑不出错来。 「好啦,是这个吧?」她把手机朝着顾泛扬了扬,道。 顾泛象徵性地扫了一眼,的确是自己验证通过的界面。「嗯」了一声,道:「是的。」 范雪却忽然有些紧张的样子,朝后看了一眼,对着他快速道:「我先走了,让万飞等急了回头他又得发脾气了。」 「......」顾泛没想到万飞对于熟人也这么地苛刻,不由得充满敬畏地看了正不明所以看着这边的影帝一眼,道:「那范雪姐你快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走出片场的时候天已经暗了,阴沉得像是要下雨。他给杜山发了个消息,不敢大剌剌地在门口站着,戴好了口罩帽子随便找了个地方蹲着。 闲着无聊,他刷了会儿微博,又打开了和范雪的聊天界面。 不知道为什么,范雪刚才的行为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范雪的头像就是她自己,大概是很久之前拍的宣传照,比现在更为稚嫩一点。朋友圈的条数也不多,至少跟顾泛这种发圈狂魔是没得比。只是寥寥数条,几乎全和她的事业有关,看得出来是一个很专注于演戏的人。 他无聊地翻了翻,实在没看出什么异常,刚想吐槽自己换了个世界呆久了习惯性疑神疑鬼,就听到脑海中出现了「叮」的一声提示音。 「系统提示,任务进度条已经进行到了60%。抱歉,刚刚进度读取产生了延迟,准确地说,此次更新应该产生于五分钟前。」 顾泛:「......」 这提示来得可真巧。 五分钟前,正好是他在跟范雪互换微信的时间。 「能,稍微给点儿友情提示吗?」他有些艰难地说,「这次我真猜不出来要发生什么。」 系统:不能。 「不是,我去算命的摊子上算算命人家都会告诉我将来到底是吉是凶呢。」顾泛说。 系统:21世纪了,你要相信科学。 说完,它像是怕顾泛继续死缠乱打地追问他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一瞬间,顾泛对于自己在系统那里的受欢迎程度产生了深度的怀疑。 还没等翻完范雪的朋友圈,杜山的消息已经进来了,他把手机收进兜里,朝着他说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还躲了几个探头探脑企图捞大新闻的记者。过五关斩六将之后终于坐上了车。 「杜哥,问你个事儿。」顾泛说。 「怎么了?」杜山头都没回。 「没什么。」顾泛想了想,找了个冠冕堂皇的措辞,「今天她说以后要多找我合作来着。」 杜山一脚剎车停在红灯前,有些奇怪:「你跟她关系这么好了?」 「我觉得她人挺好的。」顾泛观察着他的脸色。 「大概吧。」杜山哼了一声。 「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第10章 傲慢 顾泛的担心没有存在多久,因为很快他就明白了范雪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盛世》,也就是他们近期所拍的这部戏杀青之际,男主角万飞和女主角范雪直接爆出了绯闻,更有小道消息称两人早已在一起,是秘密情侣。一时之间,抓着仅有的几条匿名爆料,众说纷纭,什么离谱的猜测都有,这两天蹲在片场门口的狗仔整整多了一圈儿。 得知这个新闻的时候顾泛正在拍一条gg代言,闻言差点连妆带笑僵在脸上,连忙喝了一口手里的水掩饰尴尬。 其实之前在见到范雪出现在万飞所在的小区时,他就有一些隐约的怀疑,只是这种事情,大家一向看破不说破。时间长了,他几乎忘了这回事。现在乍然间捅了出来,之前的种种蛛丝马迹就成了此刻真相的佐证。 等到回到家,杜山的电话已经来了。 没等两人寒暄客套,杜山已经快速地抢过话头:「这回你绝对是得罪人了顾泛。」 顾泛正在给自己削苹果吃,闻言手一顿:「是万飞和范雪那件事?」 「你知道了?」杜山也没太惊讶,「那你知道是怎么扯到你身上的吗?」 第16页 顾泛放下了手里的刀:「你说。」 「圈里都在传,是你把他俩的秘密关系透露给媒体的,目的是为了报復万飞当初泼你酒的事。」杜山说。 顾泛:「......」 「有理有据,证据充足,那么传说中的我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事的呢。」顾泛说,「他们是在片场眉目传情被我用放大镜看见了拍照发给媒体了还是怎么着?」 「你被说成爆料人了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杜山苦笑,「虽然现在消息未经证实,可毕竟内部都知道是真的,你算是把他们俩得罪惨了。」 「范雪先不说,我早就把万飞得罪惨了。」顾泛说。 杜山嘆了口气:「先前那事,可以说是你占理,他只是发泄一下。要是这事儿给捅出去了,你在圈子里的人脉要断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谁没个秘密黑歷史啊,要是跟你走得近了到头来因为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被你背后报復再捅一刀,那怎么得了。」想了想,他又于心不忍地补充了一句,「虽然说你本来也没认识几个人吧。」 顾泛轻咳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对着我开嘲讽了。」 「就是因为都这种时候了,所以才要开开玩笑调节一下气氛。」杜山的语气听着有些无奈,「不是我说,你吧,运气有的时候是真好,有的时候也是真差。你说说,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让你摊上。」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好像知道这个谣言是谁传出去的了,我想确认一下。」顾泛说。 「怎么确认?」杜山问。 顾泛笑了笑:「直接问啊,还能怎么确认。」 杜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懵:「人家会承认吗?」 「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个人的话,会啊。」顾泛笑了笑,语气轻松又笃定,「因为她笃定我即便知道了是她,也没有证据把她怎么样。」 事实证明,范雪本人的胆子比顾泛预计的还要大很多,接到顾泛的电话后直接把他约了出来。 「喝点什么?」美丽妩媚的女人倚在吧檯上调酒,如雪的皓腕纤细美丽。 「白开水就好了。」顾泛说。 范雪的手停在那儿,半晌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进厨房拿了个玻璃杯重新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到他面前,坐在了他对面,像是被逗乐了:「你真的挺有意思的。」 顾泛丝毫没有想接她茬跟她叙旧的意思:「范小姐,其实你只需要在电话里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好了,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哟,现在跟我这么生疏了。」范雪掩着嘴笑得温柔,「之前还一口一个姐地叫我呢。」 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我呢,只是心里高兴,想找个人分享一下,我们好歹也算共事了几个月的同事,这点儿要求你总能答应吧。」 顾泛笑了一下:「范小姐做出这种事情,恐怕也只能跟帮你背锅又有苦说不出的我分享了吧,要真的放了几挂鞭炮庆祝,万老师也不会开心吧。」 「你知道多少了?」范雪托腮看着他。 「不多。」顾泛很诚实地说,「现在见您这个反应,倒是八九不离十了。万老师的这股东风,您借的可还顺畅?」 这其实算不上一个问题,只能是一句质问,范雪却仿佛真的认真思考了许久,然后说道: 「我呢,确实是借了他的风,不过这对他也没什么损失吧,双赢的事情。」 顾泛似乎是不想对于她这个理由作出评价,转而换了个话题:「所以,为什么是我?」 这回范雪倒是回答得很快:「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近些日子我跟万老师走得比较近,并且跟你们在同一个剧组拍戏,思前想后,除了跟范雪姐你关系也还可以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顾泛看着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范雪姐这么喜欢挑身边的人下手?」 「你错了。」范雪伸出一根食指朝他晃了晃,「有一件事你恰恰忽略了,而这是我选你的最关键原因。」 顾泛听她的语气,总觉得自己被她选中还是件特别光荣的事情。 他有些无奈地压了压心底莫名其妙的想法,顺着她的话道:「您说,我听听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范雪笑了:「你是一个新人。」 新人,就意味着没背景没资源,更没有强大的人脉来处理公关,再结合顾泛刚刚所提出的几点,他的确是范雪所能找到的最完美人选。 「我知道了。」顾泛站起来,「那就提前恭喜您和万老师公开快乐了。」 万飞已经在阳台上抽了整整三根烟。 他有一点轻微的菸瘾,几年前火起来的时候就戒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重新捡起来,动作都有些生涩。他的屋子前面是一大片的绿色植物,昨夜下了雨,这会儿看着鲜亮清新。掩在朦朦胧胧消散的烟雾后几乎有些不真实。 他的脑海中迴响起范雪有些慌张的声音:「一定是顾泛,我的手机背景是我和你的合照,那天我加他微信的时候一定是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他把菸头狠狠地摁灭在了桌上原本干净的菸灰缸里。 事到如今,放任事情发展肯定是不可能了。他和范雪还在一个剧组里,出了这件事,一举一动都会被拿出来放大观察,没有的都能说成有的,更别说他们其实是真的。若是否认,日后再想公开,那就是实打实的欺骗。那么,只有一条路走了。公司也是大概也是这么考虑的,在事情一发酵之后就打电话过来询问了他的意见,他答应了下来。 第17页 只是这会儿,却怎么想都有点烦躁。 就好像好不容易露出了点儿真心,就被人家拣着柔软的地方使劲戳一样。 他把手机拿在手中,盯着漆黑的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解了锁点进通讯录拨了范雪的手机,令他出乎意料地是,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听。 他连着拨了好几遍,终于把手机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扔,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他看着通知栏里顾泛的名字,瞳孔一缩。 顾泛发来了一串车牌号和一段视频,还有三个字。 「谈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顾哥:我在所有人面前看起来都那么好欺负,唯独在影帝面前活得像个反派。 周末快乐鸭。 第11章 傲慢 「什么意思,威胁我?」万飞把车钥匙哐当一声丢到桌子上,脸色很是难看。 顾泛发的那串车牌号他一眼就认出来是范雪的车,这辆车范雪不常开,几乎只有到他家的时候才会用。而那段视频,正是那日顾泛走后,范雪到之前那段时间差中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尽管画面模煳,但依稀可以看出车中的人影有几分范雪的模样,只要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就是妥妥的实锤,到那个时候,再怎么公关都来不及了。 范雪当时对他说没有撞上顾泛,现在看来,只是她单方面的这么认为罢了。 「没什么意思。」顾泛说,「虽然说现在我在你眼里可能已经被脏水泼得浑身上下都是黑的了,但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说罢,他摁亮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调出了那段视频,推到了万飞面前,手指轻点了几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视频删掉了。 万飞的眉头皱得死紧,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你干什么?」 「视频和车牌号只是引你过来的藉口而已,我又不是真的要威胁你,现在删了,让你放松一点。」顾泛笑了笑,「你的时间宝贵,我也是。我简单地帮你分析一遍,为什么我不是背后捅你刀子的人,至于相不相信我,你自己判断,我不干涉。」 「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是在她给你打电话我恰好在的这一天,我在小区门口正好撞上了范雪的车,她当时急着走,没有看到我,你当然更不会知道。如果我要报復你,我大可利用这一点,把范雪的车牌号或者监控视频直接发给狗仔让他们蹲点,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抓个现行,又可以让他们推说撞见是意外,完全不会暴露我自己。你说,有这么好的一手证据,我何必要吃力不讨好地把自己折腾得一身脏水?」 「更何况。」顾泛凑近万飞,盯着他的眼睛,「我要是真的有意报復,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几条匿名爆料,还是捕风捉影式的绯闻?到时候满微博的通稿要不就是潜规则上位,要不就是谎称单身恶意欺骗粉丝,怎么脏怎么来,先入为主的观念一旦形成,除非你们直接干干净净地分手,要不再怎么声明解释,都会被打成洗白。你在圈里混得比我久,这点应该比我明白吧。」 说完这一切,顾泛像是想起了什么:「爆料的是我这件事是范雪跟你说的吧,我挺好奇她是怎么说服你的?」 万飞看着他,半晌说道:「她说你无意中看到了她和我的合照,证实了我们俩的关系,为了报復故意放消息出去。」 「我说她那天为什么突然找我加微信呢,还以为自己真这么人见人爱了,感情是被拉过去当背锅侠了。」顾泛嘀咕了一句,道,「这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我真的如她所说仅仅是知道了你们俩的关系就开始按捺不住地想报復,那么那天我就可以行动了,没必要等到她故意把她手机在我面前晃一圈。」 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之后,他舒了一口气,心里总算痛快了些,站起了身:「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先走了,要不回头杜山又该催我了。」 万飞一直盯着眼前的杯子愣愣地出神,像是想要把杯子看出一朵花儿来,直到顾泛走到了门口,他才开口道:「下次你要解释,可以不用这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自我诋毁式的解释方式。」 顾泛听到这话,就知道万飞信了,转过身来往门框上一靠,看着他:「如果我不这么跟你分析,你会信我吗?」 万飞的眉又皱了起来:「你只要跟我解释,孰是孰非,我当然分得清。」 「你不会的。」顾泛笑着摇了摇头,「要不是我直接把视频发给你约你出来,你这么心高气傲的人,认定了一件事,这种风口浪尖上,估计搭理都不会再搭理我了吧。」 他换了个腿靠着,漫不经心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你现在觉得范雪做的一切看起来都很蠢,我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不过是因为信息不对称而已。要不是我那天看到她并且留了个心眼,现在百口莫辩的就是我。」 万飞终于彻底沉默了下来。 就在顾泛以为他已经彻底进入无我的境界,打算起身离开之后,才听到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音量之低连蚊子之流都要汗颜,以至于他差点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自会处理。」万飞没好气地说。 顾泛没和他计较,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头钻进了来接的车里。 第18页 几天后,万飞的声明就出来了。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则声明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的内容是,万飞和范雪两人并无关系,希望谣言不要再传播,否则定会追究传谣者的责任。 一时之间,舆论譁然。倒是两方的粉丝松了口气。两个人的新剧马上就要播了,他们可不希望到时候霸占热搜的都是两位主演的绯闻消息。 当事者都出来否认了,事情的热度也渐渐地平息了下去。只是令人有些不解的是,女方范雪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声,只是工作室转发了万飞的微博澄清解释了一下。有人在微博底下质疑了几句,被粉丝立刻怼了回去,最后一点浪花翻腾了几下,最后终于归于平静。与此同时,顾泛身上的锅也终于能够甩掉了,还是万飞亲自在朋友圈为他洗的白。 杜山曾经因为好奇问过顾泛原因,没想到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把嘴巴里嚼着的薯片咽下去之后一脸高深地说:「这是一种特殊的技能,你这种凡人学不来。」 杜山气得一把抢过他的薯片:「你不准吃了,吃吃吃,我看你下一部戏怎么办!」 「要不下一部我接一个胖子的角色?」顾泛心里吐槽着下一部戏反正已经跟他没关系了,嘴上却仍振振有词,「你这是讨教不成蓄意报復。」 杜山直接把薯片往垃圾桶里扔:」你说不说?」 「别别别。」顾泛赶紧拦住他,好容易抢了回来,嘆了一口气,说,「我只不过是告诉了他,如果是我想报復他,我可以有无数种手段,但是我没有去做也不会去做而已。」 「这样他就信了?」杜山有些不敢相信。 顾泛想起那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对不起,无奈地笑道:「万飞是个聪明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你不要老把他妖魔化成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好不好。」 杜山看着他的眼神发直:「我记得你俩一开始简直是互相看不对眼到极点,怎么到了现在一个说了解释就听,一个还给他说好话,这个世界疯魔了吗?」 顾泛直接把薯片塞在了他的嘴里:「你还是闭上嘴吃吧。」 那天他和万飞会完面回到家,系统的提示就已经来了,任务的进度条已经读到了80%,同时,一年的期限也快到了,这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逗留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他翻了翻日历,一年之期的最后一天,正好是电影节的颁奖仪式。 由于他的软磨硬泡,系统还是给了他一个提示,「傲慢」这个词的触发点,确实是在万飞这个一开始看起来就「眼高于顶,整天欺压新人」的影帝身上,只不过具体的完成怎么判定,他还不清楚。 不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们俩的关系早就缓和到了之前互怼又暗自互相欣赏的状态,顾泛对于任务的完成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希望影帝千万给点儿力,顾泛有些心酸地想,好歹在自己离开之前送自己个临别礼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份临别礼会是这样一份特别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超a的我们泛。 这个世界还有一章和一个短小的番外就结束啦。 第12章 傲慢 作为先前就引起足够关注度的剧,《盛世》一经播出,收视率就开始持续飙高。不过期待高了,一旦现实不如预期,就容易引起反弹。因此,第一天播出的晚上,顾泛就看到杜山坐在他边上一直不停地在刷新评论。 「你别看了。」顾泛好心劝他,「人五星级饭店还有打差评的呢,万一看到什么不好的评论岂不是更生气。」 杜山想了想,觉得也对,索性把手机丢在茶几上,过一会儿又忧心忡忡地拿在手上,也不解锁,就这么捏着。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简讯声,吓得他一抖。 「......我的手机。」顾泛说,看完消息他把手机冲着杜山扬了扬,「别刷评论了,应该没煳,开庆功宴了,去不去?」 「去呀。」杜山一拍茶几,「干嘛不去,心虚的又不是我们。」 然而真正心虚的那个人也没有顾忌什么,依旧漂亮大方地来赴宴了。只是落座的时候稍显尴尬,因为两位男女主角恰好直直地坐了个对角线。 顾泛在万飞身边坐下来,一边摆弄餐巾一边小声说道:「万老师,你这样不太绅士。」 万飞斜睨了他一眼:「那要不你过去陪陪她,回头再让她给你背一口锅?」 顾泛瞧着范雪虽说脸色不太好,但依旧笑得温温软软滴水不漏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我只是个幼小可怜又无助的新人。」 一顿饭吃得虽然算不上热络,终归气氛不是那么僵硬。好容易吃完了,临出门前,顾泛却被万飞叫住了: 「去喝一杯?」 「现在的你,跟我一开始见到的你不太一样。」刚坐下来,万飞就抢先开了口。 他大约是今天晚上已经喝了点酒,虽说没上脸,看着神情也有一些恍惚,脸上的线条不復往日的凌厉,在灯下几乎有些柔和的味道。 顾泛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显,仍然开着玩笑:「是啊,万老师一杯酒把我泼醒了。」 万飞看样子很想再泼他一次,只是鑑于现在手里拿着的是酒瓶子,不太好操作,只好怏怏作罢:「这么记仇,下次人家要找背锅侠还找你你信不信?」 第19页 话毕,他嘆了口气:「坦白说,我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就是个花瓶。」 顾泛「嗯」了一声,没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他讲。 「我万飞,生平最看不起花瓶。更何况这个花瓶还和我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靠着一张脸爬到我头上。你说我生不生气?嗯?」 顾泛的脸抽搐了一下,还是勉强附和了他一句:「是是是。」 总感觉像是帮着别人在骂自己是怎么回事...... 「可是后来,就是那次试戏的时候。」万飞盯着手里的酒瓶子,有些惆怅,「我才发现,虽然说你可能经验不足,但是身上的那股灵气,哪怕是现在的我,都可能赶不上。其实很多时候,在我们这个圈子,经验这种东西固然能吃稳一碗饭,却总会让人觉得,卡在一个地方老也上不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对你开始改观。」 顾泛想起了当时万飞总是别别扭扭的神情,有些感慨:「不瞒您说,我当时老想绕着您走,总觉得下一秒您老就又要冲过来教育我一顿。」 万飞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到现在还想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天到晚拿我开涮,这会儿开始用敬语了,早些时候威胁我的那副样子我还记在帐上呢。」 」特殊时期就要使用非常手段嘛。」顾泛想起那茬,头皮发麻,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想了想,又说道:「还是要谢谢你信任我,要不然我也没办法。」 万飞看了他一眼:「别误会,我只相信证据。」 顾泛知道他要面子,笑了笑,抿了一口酒。 他原先不怎么喝酒,今天破了例,多喝了一点,这会儿感觉脑袋有点发晕。只好努力地晃了一下头来使自己保持清醒。墙上的挂钟走得不紧不慢,在一时安静下来的气氛中显得清晰又突兀。他看了一眼腕錶,站起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万老师,您之前说,现在的我,跟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不太一样,那么在您眼中,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万飞撑着头看着他,沉默了半晌,说:「前途大好,未来可期。」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前辈的身份这么郑重地评价顾泛,不掺杂任何私人的偏见或是感情。这个男孩子会保持着自己的初心不断不断地走下去,他不仅这么相信着,也这么希望着。 乍然间,顾泛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重重地落下一样狠狠地松了口气,他最后朝着万飞鞠了一躬,轻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走出了门。 几乎是他踏出门槛的一瞬间,系统音就响了起来。 「叮~系统温馨提示,您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完成,生命值增加十点,目前余额为九十点,接下来是自由体验时间,祝您度过一段愉快的旅途时光。」 聊完了人生,做完了任务,日子还是要照常过。随着剧的大火,顾泛这个人也跟着小爆了一段时间,这就直接导致了他最近工作量的直线上升。以至于他天天数着日历过日子,恨不得马上就把身体还给原主。 这天下午,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段空闲时间补觉,正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煳煳,杜山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顾泛接起来的时候几乎一脸的怀疑人生:「又咋了哥,我求求您了您最好有啥正经事儿,别又因为我评论下面有几个黑子骂人就打电话向我控诉,我还没委屈呢。」 「可靠消息,你要拿新人奖了宝贝儿!」杜山简直是用语气生动诠释了眉飞色舞这个词语,隔着电话线做出了视频通话的效果。顾泛脑补了一下他五彩斑斓的毛随着他激昂的语调抖动的样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恭喜你啊杜哥。」顾泛说。 「哎呀同喜同喜......」杜山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哎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你的大喜事啊,你是不是又想气死我。」 「不是呀。」顾泛轻轻地笑了,「我是说,杜哥你陪了我这么久,辛苦了。」 杜山原本以为顾泛又要有事没事怼他一句,却猝不及防听到了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挠了挠头,道:「没事没事,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你知道了就好,我先挂了哈!」 说罢,像是防着顾泛又要再放什么大招一样挂掉了电话。 顾泛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盯着床头的日历出了会儿神,好半天才舒了口气。 电影节的那天,顾泛醒得很早,几乎在他一睁眼的时候,系统就发来了问安: 「早上好。」 顾泛伸了个懒腰:「早啊。」 「一年之期已到,根据之前的协商,您约定的灵魂离体时间在半小时后。离体之后这段时间的记忆与技能点加成都会通过合理的方式返还给原主。请再次确认。」 顾泛:确认。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身上什么变化都没有,有些诧异,就听系统又问道:「两小时后就是电影节,颁奖典礼上将会出现您的名字和奖项,您确定现在离开吗?」 顾泛:「......」 「我确定。」他说,「你们的人工智慧也太人工了点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把自己的意识从身体里扯了出来,那具呆了一年的身体在一阵白光之后重新睁开了眼睛,尽管眼神恍惚,却仍旧无意识地看向了他的方向。 第20页 顾泛被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看得心里一动,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去迎接本就属于你的荣光吧,失去意识前,他想。 前途大好,未来可期,这也是我想送给你的话。 【傲慢】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涂画乐园的美工小姐姐帮忙做的封面了,超好看呜呜呜,什么时候我也能点上这种技能点,落泪了。 放安利地址http://bbs.jjwxc/board.php?board=23&page=1 第13章 番外 范雪再一次见到万飞,是在他的婚礼上,地点是美丽浪漫的海岛。 她那天其实有通告,自己心里也清楚,送到自己手上的那张请柬不过是例行的邀请,万飞不会希望她去,但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坐上了飞机。丢了所有的面子和包袱,为了对自己逝去的恋情做一段了结。 天气很好,透过舷窗可以看到无垠的晴空,她靠在座椅上在颠簸中迷迷煳煳地做了一场梦,梦里又回到了他们最初争吵的那一天。 对于她,万飞一直极其温柔,温柔到自己找齐了所有的证据才来质问她。 他说:「你要是想要逼我,又何必牵扯他人,闹得大家都难堪。」 这是直接下了定论,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了。 她看着那张稜角分明的熟悉脸庞——那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曾经觉得那种冷峻让她深深着迷,现在只觉得如果他能再笑笑,再笑笑就好了。 这样子的万飞让她觉得他们从今天开始就会就此错过。 她咬了咬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听到自己说:「我没有想要害你。」 这是她唯一站得住脚的地方,她从来,从来就没有害过万飞。 她还是爱他的。 「我知道。」万飞说,同时终于如她所愿地笑了笑,「但是你利用了我。」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利用了我。」万飞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不仅想要逼我公开,还想要趁机给自己炒一波热度,我是你的一块跳板,对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绵软无力,于是顺理成章地跌坐在沙发上。反驳的明明已经在脑海中成了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上不下地被堵在喉咙口。 是了,那是她心里最阴暗潮湿的秘密。她可以听顾泛一脸嘲讽地剖析出来,却不能接受万飞亲自站在她的面前一声声地质问她。 那简直是在让她直面自己的卑劣,在爱人面前。 万飞见她这个反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想走,她急忙扑上前拉住了她,颤动着唇吐出来的字句却依然是:「我没有想要害你。」 然后,梦中的万飞和那天一样温柔地拉开了她的手。 他的背影在她眼中拉得很长,即便隔着一块已经被重重关上的门板,她仿佛依然能看见他挺拔的嵴樑。 她每每在这个背影中醒来,心头涌上的全是悽怆。 婚礼的现场布置得很浪漫,细节更是处处用心。她在事先安排的席座上坐下来,就见到面前的餐桌上摆放着新鲜的一簇玫瑰,旁边的吊牌上雕刻着新郎新娘的英文名,笔力遒劲,一看就出自万飞之手。 现场中有不少人是认识她的,却很少有人知道当年的内情,这大约是万飞对她保留的最后一份温柔。因此,大多数人见到她,只是略微地有些尴尬,但还是打过了招唿才走。她一个人坐着出了会儿神,就感觉到有一个人坐在了她的边上。 是顾泛。 那次事件之后她没有再和这个男孩子有过交集,只是听说他一步一步走得稳扎稳打,为人也越发地低调谦逊。她想起他当时与她对质时的神情,对于这个词十分嗤之以鼻。只是这会儿看过去,倒是对这个评价有了几分理解。 男孩子过了几年长开了不少,眉宇间却仍然是柔和明润,一双眼睛里没有了当年的攻击性,一派通透清澈,令她有些惊讶。还没等她开口,顾泛就抢先打了招唿,笑得温和:「范老师,好久不见。」 范雪的手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裙角,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嗯,好久不见。」 她隐约地感觉出了气氛的尴尬,刚想找个藉口起身离开,就听见顾泛说道:「范老师,我想了很久,当年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她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 片刻后,她重新坐了下来,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我当时对不起你,你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也不需要再找上来重翻旧帐了吧。」 顾泛没有在意她语气中的不耐烦和恐慌,只是慢慢地说着自己的猜测:「你当时说了几个理由,我觉得还漏了一个。」 范雪的心中一跳。 「你觉得当时的我是万飞的障碍,想要顺便帮他一把,对不对?」 顾泛笑了笑:「都说我为了报復万飞才把你们的事情曝光给媒体,其实真正想要报復的人是你吧。」 范雪霍然站起了身,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我说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 「万飞知道吗?」顾泛说。 她住了嘴,好半天才咬着牙说:「他不需要知道。」 「值得吗,其实你从没伤害过他。」顾泛说。 范雪转过头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第21页 「只是有些感慨而已。」顾泛见她这副样子,站起身,「既然范老师不爱听,那我就先走了。」 她重新跌坐下来,愣愣地出起了神。 万飞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和宾客谈笑,没有向这个角落扫过一眼。她抓紧了手包,好半天后,还是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就在刚刚顾泛问她的时候,她突然就萌生出一股希冀,万一万飞也猜到了,又或者她去告诉万飞,那么事情会不会有转机呢? 正如顾泛所说,她从没伤害过他,甚至是想要保护他的。 但是看到万飞脸上笑容的那一剎那,她忽然明白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与新娘有过几面之缘,是个活泼爱笑的姑娘,身上自带的亲近感使得大部分人都很喜欢她。万飞与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这样的感情积累,是她一句话所根本撼动不了的,万飞顶多会有一点惊讶,然后礼貌地告诉她,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就跟她刚刚跟顾泛说的一样。 就这样吧。 她站起身,慢慢地朝着会场外走去。 她突然很想谢谢顾泛,把她这些年最后的心结给点破了,让她能够了无牵挂地把这些东西都结束在这里。 从今以后,她的人生里不会再有这些过去的东西。 这是一个句号。 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14章 懒惰 月朗星稀,微风拂柳,本是静眠的好时候。 杨家的小少爷白天又闹了个满宅风雨,因白日里赖着不肯去见先生,睡到了日上三竿,被先生责罚抄书后发了性,将大夫人花园里精心侍弄的月季给折腾得七零八落,别说是正盛的全花,就连那刚刚冒头的花骨朵,也被揪到地下踩烂,气得大夫人当场就要责骂,却又碍于二夫人的面子不愿显于面上,这下便苦了下人们,又是忙着哄那不成器的小少爷,又是忙着收拾花园,一直折腾到了入夜的时辰。这会儿留了几个当值的人守着,便都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那当值外院的某个小厮,原本便守着无聊,见邻近那新来教书先生的屋子还亮着灯,一时之间好奇了起来。 都说这读书人最讲究不过勤奋二字,他们家雇的这位先生虽说年纪尚轻,身上却尽是迂腐之气,满口的之乎者也礼仪孝道,若不是没有鬍子,面对那顽劣的小少爷,恐怕还要上演一出吹鬍子瞪眼的好戏。虽说是个落魄秀才,只能居于此地,心气却是个高的,今日这么一闹,怕是留不住了。 难道是在收拾东西,准备明儿一早辞行? 他的心中痒得很,却又不敢贸贸然地前去打扰,却听屋子那边传来「吱呀」一声,竟是屋门开了。 小厮吓了一跳,刚想迎过去,就见那白日里还正经严肃的先生只是微微探头往外迅速地看了一眼,又迅速地合上了门,若他不是入了夜眼睛昏了的话,他竟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点少年人的活气。 ......何以做出如此不雅举动,莫不是半夜中了魔障不成? 只是,无论他再怎么好奇,那扇门却再也没有打开过,一直紧紧地闭着。 就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顾泛关上门,还有点回不过神来,靠在门背后拍拍胸口,算是顺了顺气。 「吓我一跳。」他说,「你说你把我送到古代来,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唿。」 系统:......抱歉,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原以为经过了上个世界,你会对整个流程有基本的了解。检测到你目前心跳速度过快,怀疑是惊吓导致,建议躺卧休息。 ......躺卧就不必了,顾泛想。 大约是穿越时空的时候他一直处于无意识状态,这会儿夜半醒来居然觉得神采奕奕,完全不需要睡眠,索性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了解了一下自己未来的生活环境。 这是一间看上去异常古朴的屋子。除了床与书桌,剩下的便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堆着满满的书和手稿。书看着很杂,什么朝代什么类型的都有,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手稿上的字迹隽秀漂亮,应该是出自原主之手,看得出是练了许久,很有些功夫的,内容大多是闲时思考,也不时有些许新添的批註。除了这些之外,其他装饰摆件一件没见——连盆绿色植物都没有。一旁的椅子上摆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袱,包袱看着已经十分破旧,打开来,里面是几身日常的换洗衣服,边缘被洗得发白,上面还打满了补丁,一看就像是自己的手艺,歪歪扭扭,丑陋得不行。 顾泛抽了抽嘴角,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真的是传说中的穷书生标配,就等一个富家小姐来上演一出花好月圆的民间戏了。 说到富家小姐,他问道:「话说这次是什么任务,任务时间居然是八年,要是提前完成了可以提前走吗?」 系统:不可以。此次任务目标为规定时间点上的某一事件,因此,八年是最短时限。 顾泛:......不会真的让我和人姑娘恋爱结婚生孩子吧,露水情缘使不得啊兄弟。 系统沉默了一下,像是难以忍受这个人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和不要脸的程度,道:「友情提示,这座宅院——也就是你的任务主场地中除了丫鬟便只有三位女性,丫鬟们都在内院伺候着,平日里与你断然不会有什么接触,两位是宅子主人的妻妾,另一位,则是年逾六十的奶娘。」 第22页 言下之意,你清醒一点,不要再做梦了。 顾泛默默地「哦」了一声,十分乖巧地闭了嘴。不过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个,扯完了皮,索性翻身躺在床上梳理起脑内的世界观和记忆。 这是一个在他的认知中并不存在于真实歷史的朝代,不过深不可测的朝堂和熙攘嘈杂的市井暂且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所有的任务都会在这个宅子里完成。 这座宅子的结构其实很简单,宅子的主人在朝中为官,叫杨安,虽说称不上重臣,但也有一席之地。家中只娶了一妻二妾,一个妾早些日子病死了,只余了大夫人二夫人两位夫人。说来也怪,大夫人接连生了三胎,皆是姑娘,倒是小妾头胎便出了儿子,把杨安给高兴坏了。只可惜这位小少爷是个骄纵任性的性子,长到如今八岁,还是无法无天的样子。 宅子分为前院和后院,后院便是系统说的内院。顾泛住的地方虽说在外院,可离内院的距离已经算很近,大概是为了方便他教导小少爷。 而他本人,简歷更是清清白白,姓顾名阑,就是穷苦人家出来赶考的读书人,可惜可能水平不太够,考了两次都落了榜,只好留在这里陪少爷读书,做个教书先生。 记忆这种东西,其实就像在脑海里放电影一样,尤其是他这种被突然被强行灌了一大堆记忆的。 他稍微过了过前些日子,也就是他来到府中后的经歷,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来。不为别的,这小少爷看起来实在是太能折腾人了。 七八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男孩子尤甚,他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曾因不听话被爸妈揍过。可这位小少爷大约是因为乳娘和亲母都太过溺爱的原因,越发地无法无天。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当时气得不行的心情,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不仅为过去的「自己」,也为未来的自己。 难怪在记忆的末尾,顾阑不堪忍受折磨准备收拾收拾跑路了。 想想就令人头大,顾泛揉了揉额头,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大概是长时间地保持着躺姿,这会儿他倒是迷迷煳煳地产生了一点睡意。古人的枕头终究睡得硌人,他翻了几个身,爬起来把枕头丢在一旁之后,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 说来也算是顾泛倒霉,现如今遇到的这俩原身,都是刻苦勤奋的性子,每天早上定时定点的起床,时间还特别地早,就是苦了他这个原本动不动就睡到太阳晒屁股的人。 他爬起来,挑了件还算干净的衣服,好在男子的衣服没有女子繁琐,他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的少爷,因此衣服还算好穿。别别扭扭地穿完之后,房门就被敲响了。打开一看,才知是小厮送来了早饭。 杨安治家御下大约都很严,这小厮进来之后就熟练地帮他摆好碗筷和菜碟,即便是一眼不小心瞥见了一旁的包袱,也丝毫没有多问,只是做完了一切之后向他行了个礼:「先生您用好了饭,记得去一趟厅上,老爷说他下了朝要跟你谈谈。」 顾泛刚刚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感觉自己的食慾已经去掉了一半。 他想了想,问道:「老爷可说,要与我谈些什么?」 小厮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赔笑道:「这我们做下人的也不知道,不过与顾先生您的话,大约是小少爷的课业罢。毕竟昨日闹了那一通,夫人少不得要禀报老爷的。多半是老爷知道了又对小少爷生气,让他对您道歉,您放心,老爷对读书人一向京中,您的学识又是由他认可的,他不会为难您的。」 顾泛谢过了他,稍微放了放心。 在他的记忆里,这位杨安杨老爷也确实不是什么喜欢迁怒的性子。 小厮见他没有其他的问题和吩咐,就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给他轻轻地关上了门。这优良的服务态度着实能让人感到舒畅,他刚拿起筷子想要吃饭,就看到眼前的清粥下面隐隐地浮着什么东西。 顾泛:......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咬着牙,拿一旁的筷子搅了搅,果然在碗底发现了一只黑褐色的大虫子,死状极为悽惨,看着也极为......噁心。 顾泛丢了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某一个瞬间甚至想把那小崽子立刻就抓过来揍一顿。 想到了一会儿的谈话,他磨了磨牙。 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新赛季了泛泛,沖鸭! 第15章 懒惰 顾泛的心理毕竟没有强大到靠着这种虫子摄取蛋白质的地步,最后还是花了点儿时间找到小厮,让他重新让厨房做了点儿新的来。杨安下朝的时间还早,顾泛压了压胃中仍然残留的噁心感,一口一口地舀着清粥,好在府里的小菜很是清凉下饭,让他很快忘记了先前不愉快的回忆。半碗下肚,他觉得身心都舒服了些。 这期间,给他端饭的小厮就在旁边有些紧张地看着,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饭,才赶紧过来收拾了桌子。 顾泛见他这模样,有些好笑:「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怪到你头上。」 「您有所不知。」小厮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小少爷顽劣,经常做些捉弄别人的事,可是二夫人又不捨得责罚他,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我们这些奴才受气。您刚刚这饭里的虫子啊,又不知是他逼着哪个去厨房放的。这少爷一开口,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 第23页 他刚才一直盯着这位顾先生,就怕他吃着吃着突然一发怒,又去告上一状,这回抓不住帮凶,遭殃的就是他了。好在顾先生和传闻一样的好说话,他这才松了口气。 就听顾泛擦了擦嘴,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少爷平日里有什么不爱吃的吗?」 小厮愣了愣,下意识道:「奴才不怎么去内院,不很清楚。只是听奴才在内院当值的姐姐说过,小少爷十分挑食,最喜荤腥,蔬菜却是不肯多吃,尤其是那胡萝蔔,更是碰都不愿意碰,嫌那味道怪异。」 顾泛拖长调子「哦」了一声,嘴角噙了些许笑意:「你去吩咐厨房,天气也热了,小少爷近来情绪焦躁,看样子是有内火。今日做菜,就以清淡为主,多做些凉菜与素菜,像是清炒胡萝蔔丝什么的。」说到这儿,他加重了语气,「我觉得就很不错。」 小厮反应过来,脸色有些犹疑:「这......您有所不知,厨房的菜单,一向是可着少爷的性子来,这乍然换上一些他不爱吃的,怕是又要闹得鸡飞狗跳......」 顾泛支着额头:「老爷既招了我做家养的先生,那么小少爷无论是读书还是品行,我就少不得都来操心一把。挑食这个习惯不是个好习惯,还是改了为好。至于他吃不吃嘛......」 他的语调一转:「我就不信,和老爷一桌吃饭,他还能耍他的小脾气不成。」 吃过饭,秉持着见上司来得巧不如来得早的原则,顾泛直接转悠去了前厅。 前世里他看过的古代影视剧也不少,可毕竟没有亲身体验来得真实。杨安是个文官,品味也极好,整间宅院布置得大气又典雅,处处可见笔墨纸砚、琳琅瓷玉,一看便知是书香世家。 原本他还想在见杨安前先见一见那个混世小魔王,结果等他把角落的三个大瓷瓶通过找不同的方式都品鑑完了,还没等到他,倒是杨安一下了朝便怒气沖沖地直奔前厅,连朝服都没换,和他撞了个照面。顾泛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来得早,一边上去行了个礼。 一见是他,杨安的脸色缓和了些,对他点了点头:「顾先生来了。」 说罢,他又环视了一圈,喝道:「那小兔崽子呢,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哪有学生让老师等的道理?」 顾泛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大约小少爷晚上用功得过晚了罢,顾某可以体谅。」 杨安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揶揄之意,嘆了口气:「犬子实在是不成器,让先生费心了。先生若是生气了,尽可大骂,我绝不过问。」 话虽这么说,顾泛心下也知这不过是客气话,只是拱了拱手,表面领受,权当了耳旁风。 正当他应付杨安应付得有些百无聊赖之际,一阵香风飘了进来。 顾泛前世里挤地铁的时候,也常会闻到各式各样的香水味道,可却从来没有闻到过味道这么沖这么劣质的,以至于这味道一入鼻,他就忍不住偏头咳嗽了一声。等视线清明了再转回去,就看到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想收回那个杨安品味不错的评价。 来者是杨安的二夫人,也就是杨峥小少爷的生母。一张脸虽称得上娇媚,可生生地被她珠光宝气的打扮和矫揉造作的动作神情给拉低了几个档次。她满面笑容地对着杨安行了个礼,就把牵在手里的小孩儿往面前带了带,「来,峥儿,有些日子没见你爹爹了吧。」 这架势,不像是来带着孩子接受批评教育的,倒像是若无其事来平常问安的。 顾泛没说话,让她一个人静静地在那表演,只是多看了几眼被她牵着的杨峥。 单单这么看,他是真心看不出来这是那个任性妄为,整日不思进取的小少爷。小孩儿穿着一身做工精良又舒适的衣服,衬得肉嘟嘟的脸庞越发地粉雕玉琢,眉宇之间虽仍是稚气不堪,只是毕竟是养尊处优长下来的,硬生生地已养出了一份贵气。 ......只是一见到他,就撇了嘴,」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看样子对他深恶痛绝,连对视都不愿意。 杨安显然也没再听他的二夫人在说些什么,见到杨峥这副情态,当即呵斥道:「峥儿,怎么对顾先生的,昨日之事我还没找你算帐,给我过来!」 大约是他的语气太过严厉,正喋喋不休的企图拉家常转移注意力的二夫人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当即把自己儿子护在了身后:「老爷您干什么呀,峥儿不过才八岁,何必逼得他那么紧。」 杨安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瞪着她的身后:「杨峥,你过不过来?」 场面一下子就僵持了下来。 这种家务事,顾泛一个外人不便多插嘴,索性趁着这一会儿功夫品了品府里的茶。 清冽香醇,热气扑鼻,别有一番滋味。 眼见着杨安要压不住怒气冲上去拉人了,杨峥突然挣脱了他母亲的手,自己走了出来。 顾泛的一口茶顺过喉咙,无声地笑了一笑,这小子,还挺酷。 「跟顾先生道歉。」杨安脸色稍显缓和,摸了摸他的头道。 结果杨峥一梗脖子:「我才不要。」 杨安气得一个倒仰,直直地指着他:「你给我再说一遍。」 杨峥似是有一点害怕,一口小奶音回得却仍是脆生稚嫩:「我才不要,我不要他教我。」他的手悄悄地攥住了衣角,无意识地来回绞着,扯了一会儿将那皱巴巴的一块甩开,一副害怕又别扭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对顾阑没有任何的好感。顾泛简直都要为他的原主掬一把同情泪了。 第24页 毕竟,照他现有的记忆来看,顾阑是真的想要把这个孩子教好的。 杨安看样子是真的气得不清,刚想四处找点工具来教育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听顾泛轻咳了一声,站起了身:「杨老爷您也不要太过动怒了,小少爷要是不肯道歉......」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顿,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杨峥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怀着一股恶趣味,他笑眯眯地接了下去:「那就先欠着吧。」 这一声一出,他成功地看到小孩儿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二夫人显然也对于这个回答有些吃惊,忙过来对着他赔笑道:「顾先生,峥儿不懂事,您不要太同他计较,我替他向您道个歉,您看如何?」 顾泛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转向了杨安:「老爷,您看如何?」 这就是不接受的意思了,二夫人面上泛了泛红,终究咬咬牙闭上了嘴,只是暗地里悄悄瞪了顾泛一眼,颇有些埋怨他得理不饶人的意思。 暗中的小动作,顾泛全当没看见。只是专心地等着杨安的回答。就见杨安径直对着二夫人说道:「夫人,你先下去吧。」 此言一出,二夫人是真的有些惊慌了:「老爷,峥儿还在这儿呢,我......」 杨安两眼一瞪,觉得额角突突地疼:「他是男孩子,将来志在四方,一天到晚跟着你这个娘有什么出息,你在这儿净给我添麻烦,赶紧下去。」 二夫人一走,顾泛简直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就见杨安转过身来,对着他道:「先生可满意?」 顾泛站起身,正色道:「顾某断没有为难夫人与小少爷的意思,只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是前人的遗训。相反的,既错却不知,则是一大恶习。小少爷还小,是非尚不分明,唯有严于此道,才能自源头便立好根基。还请老爷细思。」 杨安沉默了一会儿,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道:「先生可有详尽的教育之法?」 作者有话要说:  冷评体质最近看到好几个小天使留评,顺便多叨叨几句。因为是第一次写完整的连载长篇,所以可能在节奏把控上、人设等很多方面都有一堆缺陷......我自己写的时候也会感觉有笔力不足的情况,其实写得真的不是很好,只能一边看书学习一边练。很感谢忍受(?)这些缺点并喜欢的小天使啦,啵啵! 第16章 懒惰 「如果您放心的话,就把小少爷暂时交予我来管吧。」顾泛说。 「先生的意思是?」杨安皱了眉,「您单独照看这孩子?」 「也不是这么说。」顾泛看了一眼杨峥,意有所指,「其余的丫鬟、僕役、乳娘尽可一切照旧。」 言下之意,您和二位夫人这一段时间内就不用出现在小少爷面前了,尤其是二夫人。不过这话听着总归是太刺耳,顾泛忍下了没说,让杨安自己意会。 杨安显得有些犹豫,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半晌,只是道:「先生好意我明白了,只不过这事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顾泛见他神情,知此事已成了八分,于是笑着颔首:「好。」 杨安今日大约是特地腾了时间来管小儿子的学习问题,和顾泛坐下来就聊上了,言语间都是担忧。顾泛一面端得四平八稳地安慰他,一面在余光里看着杨峥,觉得这小子真的挺好玩的。 小孩儿大概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安安分分地坐过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在座位上不安地扭来扭去,一会儿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一会儿又跟好心给他拿点心的婢女发脾气——无声的那种,精緻的糕点咬了半块就丢在一边不吃了,倒是苦了一旁的婢女,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 顾泛自认是个心地比较善良的人,于是趁着杨安说话的间隙咳了一声,笑道:「小少爷看样子像是饿了,老爷不如先带着他用饭?」 杨安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杨峥果真已经吃起了点心,于是点点头道:「摆饭吧。」 说罢又转头对顾泛说:「先生与我聊得甚为投机,不如留下一起吃饭吧,吃过饭后我们再聊。」 不料顾泛却站起身,向他行礼告了个假:「盛情难却,只是今日我顾某还有些许要布置给小少爷的功课书卷未理,恐耽误了,在下就不叨扰了,您和小少爷慢慢用。」 杨安见他坚决,也没有强留,只好道:「先生辛苦了,去罢。」 出了门,顾泛才算松了口气,眼下不用赶着去见什么人,他乐得清闲,早上没吃饱,他还特意转悠着去了小厨房给自己加了点餐。 前来送饭的还是早上那个小厮,不过这会儿看着脸上轻松多了,一边摆饭,一边还跟他聊了起来:「顾先生怎么没陪着老爷一起用饭?」 顾泛一边端详着菜色,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小少爷待会儿肯定得闹,这一闹我就得劝,我就不陪着一块儿难受了,还是在自己院子里吃得痛快安心。」 小厮愣了愣:「您早上不是还说......」 顾泛面不改色地说:「早上啊,我瞎说的。」 小厮:...... 他有些艰难地说:「可是您分明说得很有道理啊,小少爷确实很怕老爷,老爷在场,他应该不会......」 顾泛拿起筷子,看着一脸无辜:「可是胡萝蔔真的很难吃啊。」 小厮住了嘴,默默地收拾了食盒,退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是极力掩饰过后的一言难尽。 第25页 算了,就该让您跟着小少爷一起去受罪。 说笑归说笑,对于杨峥的性子,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尤其是见了面之后。 果不其然,刚吃过午饭没多久,就有下人来告诉他:「小少爷刚刚又惹老爷生气了,老爷吩咐,按先生您的意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半个月他和二位夫人都不会到后院来,您和小少爷住的院子已经给收拾好了,您今晚就可以搬过去。」 「不急。」顾泛笑眯眯地说,「我现在先去看看我们小少爷。」 刚哭完的小少爷看着简直惨兮兮,泪珠子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要滴不滴,乳母婢女围了一圈都没能哄好。 顾泛还没走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不断有摔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放炮似的。他站在门口替自己的人身安全犹豫了一瞬,本着心疼杨安的收藏的原则,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看到杨峥的样子,他就笑了。随手指了个婢女:「锦儿,你去厨房打点儿酱油来吧。」 那小婢女哄人哄得焦头烂额,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一下:「先生说什么?」 顾泛把手背在身后,走到了书桌跟前:「你瞧瞧我们小少爷,嘴撅得都快能挂酱油瓶了,这还不赶紧利用起来,你说是吧,小少爷?」 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此言一出,身旁的丫鬟乳娘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杨峥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模样看着更委屈了,只是瞪着他,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来。 玩笑开过,顾泛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替他把眼泪擦了擦:「怎么,见到我这么不开心啊?」 杨峥「啪」地一声甩开他的手,扭过头去。 顾泛只好收回手,理了理袖口:「木已成舟,小少爷你再这么抱怨也没有用啊。」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知道木已成舟什么意思吗?」 杨峥勐地转过头来:「我知道!」 顾泛装出一副挺意外的样子:「成语都知道啊,看来小少爷比我想像中要聪明得多啊。」 他把桌上放得凌乱不堪的纸张拿过来,端详了一下小孩儿的大作。 嗯......这歪七扭八的,暂且不说字形,这点撇捺时不时都能少个一二笔,着实还需要再练练。 杨峥原本大概是打定了主意要僵着不理他,见他在翻阅自己写的字,脸涨得通红,就要扑过来抢,顾泛早有防备,径直躲了开,顺便把原本右手拿着的纸张换到了左手。杨峥身高不够,顾泛这一扬手他就只能干看着,心里一急,直接拉着顾泛的袖子开始拽。 八岁的小孩儿,力气虽说不如成年人,但真的较劲起来也颇为可观。顾泛怕自己本来就没几套的衣服回头再给他拽坏了,赶紧把手放了下来:「给你给你,反正我也看过了。」 他把东西给了他,见小孩儿宝贝一样折起来抱在怀里,没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这字儿啊,还得再练练,要不拿出去给你爹丢人。」 杨峥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字拿不出手,要不刚刚也不会来抢。只是这会儿,小孩儿的自尊心作祟,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杨峥先耐不住性子,道:「你怎么还不走。」 顾泛原本已经等他等得快要走神,见他这么一问,有些惊讶地说:「我为什么要走?」 小孩儿气鼓鼓地瞪着他:「我不喜欢你,你给我走。」 这话说得就很没有道理了,顾泛好笑地看着他:「小少爷,世上不是任何事情都尽如你意的。」 「还有,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么?」 大约是他的语气听着还算温柔,也有可能是小孩儿为了发泄心中积压许久的怨气,小孩儿咬了咬唇,果真掰着指头跟他一笔一笔地算了起来:「早上天不亮就让我起床,我最讨厌早起了。我也不喜欢写字读书,我想出去玩,你又不让我出去玩,非让我坐在房里整日对着书桌。课业没有完成还要罚我抄写,还要跟我爹告状,让他打我。」 越说越气,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出来了,只不过小孩儿死命地忍着,瞪着他眼圈儿通红,像是在看着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先前杨峥闹脾气的时候,顾泛瞅他就是个熊孩子,逗起来心安理得毫无负担。这会儿小孩儿委屈了,还委屈得正正经经,看着那张泪花花的小脸,顾泛反而有了一股心虚感。他在心里一面吐槽那个做事迂腐,一口黑锅全都由他来背的原主,一面有些无奈地说:「得了,我来给小少爷您总结一下,您不是讨厌我,是讨厌读书写字吧。」 杨峥没说话,大约是被说中了心里话。 「行吧。」顾泛嘆了口气,站起身,「既然您这么讨厌我,那我也不在这儿碍您眼了,我走了,您慢慢玩,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不打扰了。」 杨峥原本以为他只是故作姿态,谁知这人走到门边,真的径直推开了门,头也没回,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就直接走了,「啪」地一声门响后,他才缓过了神来,抹了抹眼泪跑到窗边,看到那个淡青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系统提示,任务进度目前为0,请您把控好时间和机会,以防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 顾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既然是0还来提示......系统你不会是在担心我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最后魂飞魄散了吧?」 第26页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看样子是默认了。 顾泛笑了笑:「放心啦,那小崽子只是现在嘴硬,不出三天他就来找我了,要不要打个赌?」 系统:......不要。 顾泛自顾自地说着:「那就赌一个提示好了,我不贪心的,你看怎么样?」 系统:...... 刚刚他的话是随风飘散在空气中了吗,怎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无理取闹强买强卖的生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机场,眼瞅着要延误orz先用app发上来了,有问题我晚上再修改吧 第17章 懒惰 顾先生放任自流的一天,杨峥小朋友睡到了日上三竿,不仅错过了早饭,因着厨子仍按着顾先生的吩咐做清凉去火的菜色,午饭也没好好吃。饭后,其将先生留的作业抛诸脑后,偷偷翻墙跑去与隔壁家田二妞玩耍,二妞可爱活泼又好看,于是小少爷晚饭也没见回来,傍晚方归。 院内婢女小厮去找顾先生告状,未果,顾先生口称头疼,在房间关了一天没见出门。 顾先生放任自流的第二天,杨峥小朋友起得比往日早了些,从僕役处得知田二妞今日到隔隔壁的刘小胖家串门,十分失落,在院子里来回熘达了一下午,採花挟草,抓走了池塘里的一只鹅,后被送到厨房炖了当作今天的晚餐。餐后小少爷玩起了弹弓,鸡飞狗跳。 院内婢女小厮去找顾先生告状,未果,顾先生兴致来了,在书房品了一天的画,虽然送饭进去的小厮有些疑惑,为什么那画看起来是倒着的。 顾先生放任自流的第三天,杨峥小朋友发呆的时间明显增多,看着有了几分忧郁大人的模样,僕人端的饭也乖乖吃了,百无聊赖之下竟然跑到书房主动地练起了字,迎面撞上了今日依然在品画的顾先生,顾先生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口称头疼病再犯,需要卧床休息。 于是,顾先生放任自流的第三天晚上,杨小少爷主动叩响了顾先生的门。 「进来。」顾泛躺在床上,一手拿了本书,一手支着头,看着倒是像模像样,也不知道看进去了几个字。见小孩儿进来,眼皮一撩,「哟,这不是小少爷吗,来慰问我这个伤患?」 杨峥是一点儿没看出来他伤在哪里痛在哪里,这会儿只闷闷地道:「先生可好些了?」 顾泛笑眯眯地道:「不用操劳小少爷的功课,顾某无事一身轻,这病自然好得快,就不劳少爷废心了。话说,今日少爷怎么没找田将军的小姐一同玩耍?」 杨峥听出了他的揶揄,急道:「先生您这是不负责!为人师表怎可如此......」 得,这会儿敬词都用上了。 顾泛合上书,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稍微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了一点。随后嘆了口气:「小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虽说老爷让顾某教导少爷念书,可是少爷自己不愿念,还赶顾某走。顾某虽说寄于杨府,好歹也有读书人的尊严,何况古人有云,强扭的瓜不甜。顾某想着,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小少爷自由自在些,您觉得呢?」 这一番话实在是太冠冕堂皇,以至于后头跟进来的小厮都一时震住,看着顾泛的眼中带了些同情的味道。 杨峥的难以管教府内皆知,这位顾先生也着实是进退两难,不易,不易啊。 「可是......」杨峥想说我不愿意听那你可以再多劝劝我,一句话在脑中转了几转没出口。八岁的小孩儿,到底有了些辨别是非的能力,知道自己这回是无理取闹了,索性默默地不吭声,在顾泛面前站着。 顾泛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收起书卷,嘴角的笑意敛了些:「事已至此,顾某便来问小少爷几个问题,过去的三日里,少爷感觉快乐么?」 杨峥有些犹疑地点了点头,无人管束的起初,他确实是快乐的,可是...... 顾泛没有给他这个可是的机会,继续问道:「第三日,顾某在书房遇见了少爷,少爷可是故意装模做样,做戏给顾某看呢?」 这下杨峥急了,辩道:「先生不可污衊我!」 顾泛点了点头:「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小少爷可还愿接受顾某的教导,称顾某一声先生?」 杨峥咬了咬唇,声音低若蚊蝇:「......愿意。」 顾泛:「你先生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大声点儿。」 杨峥梗了脖子一闭眼:「愿意!」 「好嘞!」顾泛乍然笑开了花儿,袖口一撩,拿着捲起的书卷往杨峥额头上一敲:「来,欠着的道歉也一併给了吧,正好我今日心情好,就不让你当众道歉了。」 杨峥:「......」 他现在转头就走行不行? 不过最后,他还是闷闷地道了歉,虽说听着仍然别扭,好歹有了几分真心:「先生对不起。」 「乖。」顾泛揉了揉刚刚小孩儿被他敲打的地方,笑眯眯地道「知错就改,永远也不算晚。小少爷你要明白,做错了事再道歉,是一个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最起码的担当。这是我今天给你上的第一课。」 作为顾泛给你上的第一课。 待小孩儿走后,好长一段时间,屋里都是一段寂静。顾泛的一杯水见底,敲了敲桌子:「歪?系统?该读条了,作为一个智能系统,延迟这种区区小bug早就应该修復好了哟。」 「......」 「目前任务进度20%,警告一次。」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疲惫。 第27页 顾泛大约是制服了小魔头心情甚好,穷追不捨地问道:「为什么警告我?就因为我调戏了你吗?」 如果系统有人形,那么他一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顾泛。 他发誓,下次接活儿,一定挑一个正常人。 近来,一直鸡飞狗跳的杨府突然传出了一件奇闻,一直作妖的小少爷突然不作妖了,被那新来的教书先生训练得服服帖帖,每日看书学习,仿佛换了一个人。众人议论纷纷,无奈那院子此刻被老爷下了严令不可进去,众人也就传传罢了。可是这传言吧,总是越传越邪乎。等传到府里的当家夫人耳朵里,便是这顾先生独得了一套方法,硬是把小少爷教成了文成武就的神童,这下,杨夫人可坐不住了。 这杨家夫人本是名门闺秀,原本与杨安也算门当户对的神仙眷侣,一路走来没什么波折。唯独在生子这件事上不知怎么的,一连三胎皆是姑娘,虽说大姑娘嫁得挺好,小小姐又聪慧可爱,可妾室生下儿子这件事成了她心上过不去的一个心结。原本小少爷不成器,她也就算了,这会儿,却是暗地里不忿了起来。 这日,她寻了个空儿,就往了院里去。 杨安虽说禁了足,可明令禁的到底还是宠孩子宠过度的那位姨娘,下人们犹豫再三,还是没敢拦这位夫人,倒是让她径直进了内院。 而此时,杨峥正和顾泛在书房内练习书法。 顾泛第一眼见到杨峥的字,就觉得这孩子肯定是基础出了问题。撇去字形不提,单单这笔画之间,就可看出毫无力道,只是单纯的模仿——这模仿还没模仿像,活活成了照猫画虎。这会儿让杨峥试着写了几个字后,就先让他提腕练架势。 小傢伙虽说人皮了点,一旦认真,倒是有几分劲头。提笔悬腕这种事时间久了,腕部便会酸疼不堪,他倒是也忍着,只是手时不时地就会抖得变形,这种时候,顾泛就会上去纠正一下。 见着小孩儿憋足了劲的样子,他心下把这个孩子教好的自信心又更足了一点。 就这么悬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顾泛终于仁慈地开了恩,让杨峥休息了一会儿。 「不错啊小少爷,诺,厨房偷的糖,给你。」顾泛感觉自己一脸慈爱,杨峥看他的眼神却越发地一言难尽。 「先生,您今年满三岁了吗?」 顾泛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个暴栗:「怎么跟你先生说话的,小屁孩儿。」 杨峥捂着额头委委屈屈地滚回了书桌前,心里暗暗决定不再和邪恶势力作斗争。 等到杨夫人走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表面和谐的场景。 她见着杨峥乖巧的模样,先是心下一惊,暗道传言莫非是真,下一秒快步走到桌前,却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杨峥虽说模样认真,可笔下一笔一划地,写着的还是重复的一字,这一字写得也并不是很准,很有些走样。倒与传闻中的神童大相迳庭。她放了松,顾泛瞧见她却是有些奇怪,站起来主动开口打了招唿: 「大夫人来了。」 杨夫人挥了挥手:「顾先生不必多礼,先生为峥儿授课,替我们杨家省去了不少麻烦,是我们杨家应当礼遇的人。」 顾泛含笑颔首,心下却隐隐地有些不舒服。 为的是「麻烦」这个词,他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他原本以为只是自己太过敏感,可是杨夫人接下去的话,却证实了他的第六感。 「这么长时间了,峥儿怎么还是在练这些基础笔画,这些日子是不是又偷偷跑去玩儿不好好念书了?」 要说先前杨峥听到这些话,最多是不服气。可是这会儿认认真真辛苦的成果被贬低得一文不值,小孩儿当下眼泪就要出来了,好不容易生生忍住,想解释些什么,就听到顾泛已经开了口。 「夫人有所不知。这习字,最重要的便是基础,基础不打牢,练习再多也是无用,就好比建造房子,没有牢固的地基,又如何支撑高楼?小少爷基础不加,是最先之前疏于练习所致,这些日子勤勉了许多,已补回来大半,至于之后么?」 他微微笑了笑,摸了摸杨峥的头:「看得出来,小少爷极有天份,一旦上了手,必定进境非常。」 第18章 懒惰 自从那日大夫人来转悠过一圈,又面色不豫地走了之后,顾泛就明显地发现杨峥的兴致明显高昂了不少,具体表现在:每日里早起不用再三催四请了,不仅顾泛布置的作业能按时按量完成,还会自己找书来看,并且不懂就问,只不过...... 顾泛看着捧着某落魄文人写的生涩拗口的《xx国谏》,嘴角抽了抽:「少爷,这书您看得懂吗?」 他怎么觉着他前世的知识储备加上顾阑的脑子都不怎么够用呢...... 顾泛甚至怀疑杨峥连书里的字都认不全。 杨峥摇了摇头,一脸小大人似地道:「请先生解惑!」 顾泛一脸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把书收了起来:「乖啊,这书现在还不适合你,来,告诉先生,最近受什么刺激了突然这么勤学好问?」 小孩儿有些嫌弃地躲掉他的手:「我都八岁了,先生别老摸我头!」 顾泛收回了有点儿欠的爪子,开始怀念小崽子还对他又惧又恨的那段时间。这一打岔,他便没有再问,虽说小孩子还小,但他们总有自己的想法和隐私,上进是好事,他也懒得追究。 第28页 左右不就是深宅大院里那点破事,猜都能猜出来。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懒得追究,却有人不想放过他。 时间如流水,眨眼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顾泛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医生,人人盯着他觉得他妙手回了春,以至于杨安观摩杨峥的习作,考较他学问的时候,他坐在一旁,表面上正襟危坐,实际比谁都紧张。好在杨安对自己孩子的实际水平还是有点谱,看完之后长嘆了一口气,有些欣慰地对顾泛道:「这半个月辛苦先生了,小儿果真大有长进!」 他一嘆气,顾泛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笑道:「还是小少爷心里肯学,顾某才能教得下去。」 杨安点点头,难得鼓励了杨峥几句:「峥儿确实有进步,我看他在礼数方面也恭敬了不少,多亏了先生教导有方。」 虽说顾泛本身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可是这么多天处下来,到底有了感情,这会儿听杨安夸赞杨峥,心下颇有自豪感,好容易掩饰住了,跟杨安礼节性地客气完,放了小孩儿半天的假。 被关了这么多天,小孩儿就像是被放出笼的鸟,撒着欢儿就往花园里去了,顾泛闲着无聊,就在院里四下逛了逛。 说来也挺憋屈的,来了这儿这么久,别说是外面了,就是府里他也没怎么好好逛过。 杨府虽说不大,可打理得很精心。正是不燥不热的好时节,即便是沐浴在阳光下也让人觉得舒舒坦坦,望着满眼的花红柳绿,他难得地趴在迴廊的栏杆上放空了一会儿自己。 「系统你在吗,聊个天呗。」 没有回音。 「我有个疑问,希望你帮忙解答一下。」 五秒钟后,系统的声音规规矩矩地响了起来,言简意赅:「请讲。」 「之前打赌的那个提示,什么时候兑现呀?」 紧接着,系统就迅速地表演了什么叫光速消失。 顾泛颇觉无趣地撇了撇嘴,伸了个懒腰,刚转过身,就撞上了一个小厮。 「顾先生,二夫人有请。」 原先,顾泛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甚至在半途中考虑过取点儿什么来堵住鼻子,考虑到这样着实不太雅观,最后还是放弃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直到进门,他都没有闻到过那股令他半个月后还心有余悸的香气。 二夫人坐在花厅的正座上,粉黛未施,褪去浓妆后看着倒是比半个月前顺眼多了,只不过眼睛看着有些肿,擦了厚厚的粉都没能盖过去,神情看着也憔悴了不少。 顾泛走至厅中,见她看着仍有些走神,于是主动问道:「夫人叫我来可是有何事情吩咐?」 二夫人没有理他,只是挥了挥手,一旁的丫鬟就端了个盘上来,顾泛眼一扫,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心下有些意外:「夫人这是何意?」 「这还不明白么,」眼前的小丫鬟道,「夫人这是请你走的意思。」 顾泛接过盘子,顺手就放在了一边,抬眼看着座上的女子:「夫人,我想要一个理由。」 「你问我要理由?」二夫人冷笑一声,虽说改了装扮,语气仍是顾泛熟悉的阴阳怪气的调子,「你让我和我儿生生分别了半个月,不仅如此,老爷还训斥了我,让我少插手对阿峥的管教,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顾泛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既然如此,那我的去留就更不应该由夫人来私下决定了,老爷今日刚来看过小少爷,对他最近的课业甚是满意,夫人如今赶我走,是得到了老爷的授意了吗?」 二夫人像是被刺激到了,倏地站起身来,涂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你什么意思?」 「夫人自重。」顾泛朝后退了一步,正色道,「久闻杨府是个书香世家,对于读书之人都礼遇有加,夫人这会儿对顾某这么咄咄逼人,失态了。」 女子冷哼一声:「老爷如何待你我不管,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只关心我和我儿子。」 她咬了咬牙,看着顾泛道:「先生那边我自会去说,你不用操心。这些银子拿了赶紧走,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顾泛端详了一会儿托盘里的银子,眯起了眼:「夫人这是铁了心要赶我走?」 「那是自然。」女子一甩袖子。 顾泛冷笑了一声:「顾某敢问夫人一句,既然如此,这半个月您在哪儿?」 「我在......」女子刚接了半句,立马反应过来,「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 顾泛摩挲了一下袖口,看着十分无辜:「顾某只是在想,夫人既然如此讨厌顾某,那么半个月前顾某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夫人就该站出来把我扫地出门。即便当时夫人一时情急忘了,这半个月里夫人每天都有条件这么去做,也不必与小少爷分别半个月,何必现在再来诘问我?」 这话听着其实很无赖,不过大约是之前原主的性格太过木讷,女子一时间竟被他说得有些懵了。再加上顾泛一脸理所当然活像讨债一样的不解语气,惹得她心下一慌,下意识地就辩解了起来:「半个月前老爷气成那副样子,我怎么敢跟他提这件事......」 话未说完,就被顾泛笑眯眯地打断了:「那您现在就敢啦?」 女子回过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还是段位太低,顾泛嘆了口气,懒得与她多辩:「夫人还是与老爷商议过再来通知顾某吧,这么不明不白地一摞银子摆在那儿,您敢给,我可不敢要。」 第29页 见女子不再回应他,他再次行了个礼,转身欲走。 「站住!」 来了,顾泛心想。 「夫人还有什么事,尽管说。」他回过身,意外地看到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 「顾阑,我是在救你。」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你不要不识抬举。」 她似是被这场没有结果的对话搞得有些疲惫,接过了侍女端过来的水,慢慢地抿了一口,才继续道:「现在我让你走,还是给你银子体体面面地走。老爷那边我自会寻个理由好好说项,若是......」她顿了顿,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你行事如此荒诞,若是哪天老爷追究起来,可有你好受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顾泛:「......」 虽说这二夫人说话颠三倒四还没什么逻辑,找的理由更是愚蠢得不忍直视,好歹有一点中心他还是明白了,要么他现在体体面面地滚蛋,要么总有一天会有人让他不那么体面地滚蛋。 既然她说了这个人是杨安,那么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杨安,答案简直唿之欲出了。 二夫人还不知道顾泛通过对自己的智商进行推理得出了答案,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了,于是把银子又往他那边推了推。 「谢谢夫人的好意了。」顾泛站起身来,没有再看银子一眼,「小少爷这会儿也该回来了,那顾某就先告辞了。」 「你!」女子愣了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出了门,好半天才气得重新坐了下来。 「果真是不识抬举!「 一旁的小丫鬟有些不解,一边帮着替她拍背顺气,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老爷今日不是还来和您夸了小少爷近日的功课,奴婢瞧着这顾先生很有几分本事。您何必铁了心非要赶他走呀?」 女子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以为我真是瞧不上他?」 小丫鬟有些犹疑地问道:「那您是要......帮他?」 「算了吧。」女子想着刚刚顾泛的样子就来气,「帮了人家也不领情,更何况我并不是真的想帮他。」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扶着椅子的手慢慢握紧,指甲几乎要在木头上掐出印痕:「我是在我帮我的峥儿,也是在帮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啊......要被最近的太阳热化了 第19章 懒惰 顾泛回到院子里时,小孩儿已经玩累了,正躺在临时搭的凉铺上沉沉地睡着,看着乖乖巧巧,比醒着的时候招人疼多了。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一面抓了桌上剩下的点心吃,一面思考着二夫人的话。 杨府的结构简单,人丁虽说众多,重要的倒是没几个,推理起来几乎没有什么难度。如果说跟他有直接利益关系的话,也就杨安和杨峥二人,一个给了他饭碗,一个是他的服务对象,由这两人再扩展一下,则包含了两位夫人,小少爷身边的乳娘和丫鬟。这其中,有权力赶他走的也就三个人,一个是已经自爆的二夫人 ,杨安目前对他甚是满意,肯定不可能,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大夫人了。 只不过,能猜到是谁容易,猜到人家用什么法子,那可就不在顾泛的能力范围内了,毕竟敌在暗他在明,大家都不是能手眼通天的金手指,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剧本走。 被惦记着下套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他有些郁闷地把最后一块绿豆糕送进嘴里,就看见锦儿抱着一大摞书从外面匆匆地走了进来,模样看着十分吃力。顾泛擦了擦手,从她手中接了一大半过来:「辛苦了,这些都是老爷让送来的?」 有人帮忙,锦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汗:「是的顾先生。」 顾泛拣着面上的翻了几本,嘴角有些抽搐:「老爷这也太急于求成了点,这么小的孩子让他看这个?」 要是让八岁的他看这个,他可能会放弃阅读直接在书上画画...... 锦儿笑道:「少爷是老爷唯一的儿子,老爷当然心急了,何况八岁也不小了,那人人称作神童的沈家公子不过十二岁,便能在朝堂之上与当今天子对答如流,再大一些直接入朝为官,便不是用年龄说话的地方了。」 这一届别人家的孩子听起来好像特别勐啊......顾泛默默地心疼了一把睡得天真无邪的杨峥,一直帮着她把书搬进了屋。 「既然暂时不用的话,我帮先生把书放到里面的柜子去好了。」锦儿说。 顾泛「嗯」了声,刚想帮着她一起,就被她拒绝了:「先生去看着小少爷吧,院子里没人,我有些不放心,这儿就交给我吧,没事儿的。」 她平时就一直在院子里忙前忙后,顾泛也算跟她熟识,见她这么一说,就没有再坚持。 大约是今日天气舒爽的缘故,小孩儿一直睡到了傍晚才揉着眼睛醒过来,坐起来的瞬间,他看到空了的盘子,瞬间就清醒了。 始作俑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心虚的地方,一边嚼着新拿的核桃,一边还对着院子里大树的树根沉思,仿佛里面埋着什么宝藏。见他醒了,对着屋里一努嘴:「醒了?屋里头练字儿去,笔墨纸砚都给你备好了,练半个时辰一会儿吃饭。」 小孩儿一脸的郁闷:「我不想练字。」 顾泛把核桃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渣:「行,不练字的话就背书吧,就昨天看的那本儿诗集,学的那四首,背完我检查。」 第30页 杨峥:「......」 许是白天受到了杨安的夸奖,小孩儿现在还有点飘,一面不情不愿地往屋里蹭,一面问:「先生您吃核桃做什么?」 「啊。」顾泛面无表情地又放了一颗到嘴里,「补脑子。」 没办法,被你亲娘和后娘折腾的,一个想背地里捅刀子,一个提供了个没头没尾的线索,真愁死个人。 越想越气,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赶紧的,要不然晚上吃胡萝蔔炒青椒,没别的菜了。」 莫名背锅的小孩儿吓得一哆嗦,赶紧冲进了书房。 好在顾泛气归气,倒不会真的拿食物来开刀——也有可能是他考虑到了自己也是要和杨峥同桌吃饭的,总之,晚餐还是一如既往地丰盛。杨峥三下五除二地把饭扒完,抬头期待地看着他:「先生!」 顾泛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今天晚上有灯会,我想去看!」 顾泛眼前一黑,差点没拿稳筷子。 灯会那是什么地方,啊?古往今来小说话本里丢孩子最多的地方,人多眼杂,要是那谁想下手,简直全是漏洞。 可是看着小孩儿期待的眼神,他又不捨得拒绝,权衡了再三,模稜两可地回答了他:「我没这个权力,你问你爹去。他同意我就同意。」 「爹爹同意啦,只是吩咐了多带几个家丁。」杨峥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这会儿高兴地蹦了起来,「先生您真好。」 ......我一点儿也不好。顾泛一面腹诽着把孩子丢给他管的杨安,一面认命地去收拾东西。 只能祈祷今天晚上不要出什么事了。 事实证明,话本的剧情只会出现在话本里,现实还是比较温柔的。 这实际上是顾泛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出府门,虽说看过古代的影视剧,可是真正身处其中,才拥有了最真实的体验。 灯会这种东西,总是意味着光明、热闹与涌动的人潮,尤其是天子脚下,更是繁华如梦。两边是大大小小地摆着,看起来错落有致的摊子,每个摊子上都挂着一盏别致的灯笼,橙黄的光晕随着晚风慢慢地摇晃着,顺着长长的街道簇拥成一串长长的光点。摊子上大多卖些小玩意儿,有的是小孩子喜欢吃的零嘴,有的是首饰挂件,卖得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灯笼。这个世界的人们大约是将其发展成了一种文化,无论是在造型的设计、还是色彩的运用上,都别致而协调。就算是顾泛这种自认为注重实用的人,也忍不住买了小小的一盏拿在手里把玩。 稍稍令他放心的是,杨峥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顽皮,一直乖乖巧巧地跟着他,只是偶尔会流露出兴奋的眼神,大约是在府里憋坏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推行素质教育呢......顾泛有些感慨,他这个半吊子老师还是考虑不周。 街上的人确是多的,大多是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年轻夫妇,像他们这么大阵仗的也不少,就显得狭小的街道有些拥挤。 逛了一会儿,顾泛见人越来越多,就先领着杨峥穿过巷子到河边透了口气。 这几乎是还没有经受过工业污染的河水,清澈地映照着河岸上的灯光,看着迷离又梦幻。 杨峥看得入了神,扯着他的袖子叫了起来:「先生您看!」 顾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一盏正悠悠飘来的河灯。 他是知道放河灯这个习俗的,大多数的河灯都承载着放灯人美好的愿望,又或是有情人传情的工具。不过河灯这东西,本身就是随波逐流,能飘到哪儿,被何人拾到都无定数,只能算是个虚妄的寄託。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原本只是以为是一盏误打误撞飘来的河灯,看着看着就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盯着看了好半天后,他才终于发现了问题在哪里。 这盏河灯是逆着水流朝他们飘来的,且速度十分嚣张,还在不动声色地加速,简直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它有问题。 他们所处的地方十分偏僻,是在一家店铺的后头,一般没什么人来。杨峥只是觉得新奇,他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想拉着小孩儿往回走,就看到那盏河灯「砰」地一声撞上了岸边,然后就不动了。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它停在了杨峥堪堪够得到,而顾泛却难以企及的地方,以至于当顾泛想要阻止杨峥的时候,小孩儿已经一伸手把它拿了起来,然后他捡起上面放着的纸条,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问顾泛: 「先生,这是什么呀?」 顾泛觉得自己心脏都快停止了,赶紧拿了过来,这一看就愣住了,这纸上居然写的是一串阿拉伯数字:「534。」 在他有限的记忆库里,他记得这个世界是没有普及阿拉伯数字的。那么这个纸条只有可能是...... 他默默地把纸条收了起来,摸了摸杨峥的头,试探性地道:「大约是随便涂的几笔吧,我也没看出来。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见杨峥还是有些疑惑又好奇地盯着他,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小少爷刚刚不是看中了一盏漂亮的挂灯吗,回去的路上我们顺便就买了挂在院子里怎么样」 杨峥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到这句话就欢唿雀跃了起来,一转眼就把纸条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急急地拉着他回到了街上。 第31页 顾泛一面陪着他走回去,一面揉搓着手里小小的纸条,一时间心情有些微妙难言的复杂。 他没想过自己只是随口开的玩笑,有人还当真了。不仅当真了,还用这样奇奇怪怪的方式挑了这样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告诉了他,不仅告诉了他...... 不仅告诉了他,他还什么都没看懂。 这真的太真实了,顾泛有些苦涩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发现我对胡萝蔔的怨念真的很深...... 顺便榜单使人勤奋(虽然并没有勤奋到哪里去 第20章 懒惰 回到府中,天色已经很晚,奶娘把意犹未尽的小孩儿哄去睡觉后,顾泛终于有了喘下一口气的机会。他洗漱完上了床,靠在床头盯着纸条看了半天,把它丢进油灯里,眼瞅着它化为了一滩灰烬。 脑海中响起了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却没有人说话,像是在用沉默表达抗议。 顾泛躺在床上看着帐顶,有气无力地说道:「你闹腾个啥?」 电流声戛然而止,随即出现的是系统依旧一本正经的声音:「先前赌约的提示已经兑现,请妥善保管。」 「哎呀。」顾泛装模作样地惊唿了一声,把手枕到了脑后,看都没看正在幽幽烧着的油灯一眼,「不好意思啊,这纸条出现的方式太过奇特,我害怕它有什么问题,就给烧了,不要紧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呀,要紧的哦,生命值扣十点。」 平平板板的音调搭配着并没有表达出语气的语气词,听着格外令人窒息。 顾泛:「......」 他突然感觉枕在臂上的手突然酸疼了起来,酥酥麻麻的僵,僵得他脑海中飘过成群结队的弹幕,内容包括「我靠为什么它这么记仇」「俗话说得好,制裁一个流氓的最好办法是找个比他更流氓的人来」以及「我的生命值果然最后都会被我作没」等一系列踩雷感言。 月光自半敞着的窗户偷偷地熘进来,在地上勾勒出半明半暗的影子。顾泛把手放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把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段子都暂且归在一边,认真地思索起了534的意思。只可惜线索实在太多稀少,他想着想着,不仅没什么结果,困意反而逐渐涌了上来。 待到恢復意识,已是天光大亮。 大概是昨晚疯得太过,顾泛吃完早饭了还没见到杨峥的人影,寻思着这孩子大概是又赖床了,他就趁着消食的功夫晃到了他的住处。 他其实几乎不怎么踏进小孩儿的房间,毕竟自己就算住的时间太长,对于杨家来说也算是个外人,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只不过今日瞧着实在是不像话,在婢女的恳求之下,他才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干净,一看便知常年有人精心布置与打扫。尖锐的器物都被放在高处,易碎的花草盆景也安置在了不怎么容易撞到的角落,美丽厚重的红木床上掩着厚厚的纱帐,看着温馨又舒适。顾泛感嘆了一句有钱真好,径直走上前去掀开了纱帐。 小孩儿其实早就醒了,这会儿正扭着被子在床上闹腾,一脸的起床气,见他来了,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变成了一只鸵鸟。 「先生,我不想起床......」 顾泛噗嗤一声笑了,莫名地想到了学生时代每个假期结束后带着假期综合症上学的时候,双眼无神,一脸绝望,走路的步伐沉重得像是绑着沙袋,状态差不多也就和杨峥这会儿一个样了。 他在床沿边上坐下来,把杨峥拱得像个鸡窝似的头髮又揉乱了几分:「这会儿不想起床了,之前半个月不是挺勤快的吗?」 小孩儿悲愤地躲开他的手,继续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企图以不看不听不知道为由耍赖过去,连声都没出,只是黏黏煳煳地哼哼了两声。 若是换了二夫人甚至任何一个心肠软一点的婢女来,可能就被他这么矇混过去了。可顾泛毕竟不是一般人,不仅毫无所动,默数三声见小孩儿真的企图继续装死之后径直掀了他的被子,然后赶在他发怒的前一刻悠悠地说: 「从现在开始,每多说一句话加课半小时,每拖半盏茶的时间多练一帖字,你自己看着办。」 杨峥一下子跳了起来,一个「你」字刚出口就捂住了嘴,可是铁石心肠的他顾先生丝毫没有放过他这个下意识错误的意思,拖长调子开始计次:「好——第一个半小时,加油,我看今天晚上我们要挑灯夜读到什么时候。」 替杨峥送衣服进来的婢女恰好听到了这句话,捂着嘴笑个不停:「还是顾先生有办法,只不过小少爷要记恨上您了。」 话音未落,像是为了附和她顺便表达自己的不满一样,杨峥立刻「哼」了一声。 「记恨我我可无所谓,又不会少块肉。」顾泛一边给她腾地方,一边笑道,「我又不是拿了根绳子把他绑了硬逼着他读书写字,他要是不乐意,完全可以直接跟老爷说让我立刻滚蛋,然后继续躺在屋子里睡大觉。反正到时候被骂不学无术的不是我。」 「先生这话说的。」婢女被他逗得更乐了,也知道他是在话里话外地激小孩儿,于是顺势给了个台阶,「咱们小少爷啊最喜欢先生了,怎么可能让先生走呢,顾先生您可别瞧不起人,小少爷一会儿就起来给您写一幅好书法来,保管让您刮目相看,小少爷是不是?」 第32页 杨峥没有吭声,好歹小脸儿看着缓和了点,在婢女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 待他终于从起床的不良状态中缓过神来乖乖巧巧地跟在顾泛后面,顾泛才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缓和了脸色:「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一定要让你起来么?」 杨峥歪着头想了想:「因为今天是要上课的日子。」 顾泛被他直白又单纯的话给逗乐了:「对,你说得没错。」 「还有啊,万事开头难,你要是今日起不来,开了这一个坏头,那么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别想起来了。第一天你可能还在纠结,觉得徘徊在「让先生伤心「和「让自己舒服」之间这件事情很是煎熬,第二天你就会觉得,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再多休息一天也没事,第三天你会开始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你会越来越消极,越来越放松对自己的要求,直到某一天,你终于放弃了早起这个习惯。」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开了个玩笑:「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我轰出去了。」 杨峥迷迷煳煳地听了一长串,前面都听得似懂非懂不明不白,最后一句倒是清清楚楚,不服气地反驳道:「哪儿有先生说得这么严重。」 顾泛见他一脸的懵懂,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明白坚持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算了,不指望你这个年纪有什么切身体会,就该让你吃吃亏。」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书房门口,顾泛替小孩儿推开门:「进去吧少年,今日加课半小时,别忘了哦。」 杨峥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苦瓜进了门坐在书桌前也不安分,一会儿要喝个水,一会儿又要吃个点心,今日来伺候的恰好是侍女锦儿,顾泛瞧她忙来忙去的着实可怜,就找了个藉口把她支走了,等到杨峥又一次喊人的时候一爆栗敲在了他脑门儿上:「这回要啥?」 杨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我听说我爹上次给我送来了一摞书,这些看着没意思,我想换一本看看,先生你替我去拿一本好不好。」 顾泛:「......」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杨安会特意把书送来了,这儿还有个上赶着找虐的。这么一说,他之前让锦儿收起来的举动看起来完全是多此一举,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他暗地里磨了磨后槽牙,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好,我给你去找。」 说罢,转到了后头的书柜里。 杨家作为一个书香世家,藏书确实极多,且种类浩繁,大多数甚至是各处搜得的孤品旧书,珍贵非常,他房间的那个比起面前的这个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他来回兜了几圈,奈何当日里放书的不是他自己,怎么也没找到当日里捧进来的那一摞书里那几个熟悉的名字,他甚至怀疑锦儿还好心地替他归了类拆开放了,那就跟沉进大海的针一样,想捞也捞不着了。 这会儿他开始想念前世里很少光顾的图书馆了,虽说书远比这多,好歹每本书都有编号,电子检索一查就什么都出来了。 他一边来回地转着,一边准备自暴自弃地随便挑几本煳弄外面的小崽子,手指刚划过林丛书籍的书嵴,就忽然顿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张写着534的纸条。 他原先一直以为这是系统为了掩人耳目所拟的谐音,再或者就是日期,连五年后第三个月第四天这种猜测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有想到这有可能会是一个编号,就跟图书馆一样,方便检索而给每本书的独特标籤。 534...... 他仰头看了看整个书柜,把第五行第三列和第五列第三行柜子里的第四本书都挑了出来,拿在了手上。 一本是普普通通的人物传记,还有一本......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这是一本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书。 他敢肯定,杨安断不会将这样的书摆放在自家儿子每天读书习字的书房内,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这本书是混在那一堆新送来的书里,并且被有目的地放上书架的。 他不动声色地把书放回了原处,又在第五列第三行的柜子里挑了一本内容浅显适合杨峥的书,走了出去。 第21章 懒惰 这一日,婢女锦儿跟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来到书房整理打扫,顾先生和小少爷还没来,书房里显得静悄悄的。她先是把昨儿小少爷习的字都收好摆在一边,然后又给一旁的绿植浇了水,一直到最后,才绕到隔间的书柜内,迅速地查看了一下那日她奉大夫人之命夹带进去的那本书。 完好无损,仍旧在老位置没有动。她把书放了回去,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步子走出书室,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鬓角都被紧张而出的汗浸得湿透了,她唿出一口气,刚想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了顾泛。 「锦儿姑娘,今天又是你当班?」 男人温和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她却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很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顾泛,只见他依旧带着如往常一般无二的笑意,于是轻声答道:「是,顾先生早。」 「早啊。」男人伸了个懒腰,似是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是愉快地说,「辛苦你了,看你急匆匆的,是还有事吧,那就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她咬了咬有些泛白的嘴唇,迅速地行了一个礼,快步走出了院门。 一直到拐角处,她才舒了一口气,转头望了一眼,身后只有一旁盆景的枝叶在随着风轻轻晃动,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她却仍是不放心的样子,走几步就四处张望一下,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径直拐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第33页 内院比外院到底要森严肃穆许多,她掌心捏着帕子,一路低着头走到大夫人的院子,被守在门口的嬷嬷拦住了。 「夫人还未梳洗,不准闲杂人等入内,你来干什么的?」 锦儿快速地小声说:「那事已经妥了。」 嬷嬷的脸色一变,及时地撤了一把她的袖子让她住了嘴:「知道了,你赶紧走,别让人瞧见你来过夫人的住处,一会儿机灵点,别说错了话。」 锦儿的脸色有些苍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低着头快速地走了出去,几乎绕了半府的远路才回到了自己在的院子。和她同住的,是伺候着二小姐的玉钗,这日恰好不用当值,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收拾打扫,见她神色匆匆,有些担忧地迎了上来: 「怎么了锦儿,看着脸色这么不对?」 她定了定神,挤出一个有些疲倦的微笑:「没事姐姐,只是昨晚上睡得太晚,今儿又当值起得早,有些不舒服。」 玉钗不疑有他,赶紧催她去休息:「你也不早说,早说我就替了你,让你好好休息了,来,去躺一会儿。」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紧张过度而睡不着,不料被玉钗扶着躺到床上以后就迅速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境,梦境里一会儿是大夫人美丽繁复的裙摆和她身上细腻安神的香气,一会儿又是顾先生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慢慢地变成了面无表情,他像是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俯视着不知为何坐在地上动弹不了的她,冷冷地问道: 「锦儿,你为什么要害我?」 「锦儿......」 「锦儿?」 六神无主之间她仿佛是被人大力地推了一推,于是勐地从梦境里清醒了过来,大口地喘着气,想叫却叫不出来,就见玉钗在一旁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于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玉钗替她倒了一杯水,有些犹豫地问她:「刚刚小少爷那边派人来请,我看你好像还是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我替你去吧?」 她怔了怔,很快地反应了过来,道:「没事,我已经好很多了,既然小少爷那边的事,还是我去吧,姐姐好好休息。」 「那行吧。」玉钗犹豫了一下,「那你抓紧一点,那边好像催得挺紧的,不知道有什么事。」 「好,谢谢姐姐了。」锦儿沖她笑了一下,穿好衣服下了床。 待走到院门口,她已经收拾好了有些紧张的心情,深吸一口气,踏进了屋子。 在她意料之内的,屋子里已经乌泱泱地挤满了人,每个人都神情各异,她不敢多看,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杨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了起来,听着有些严肃:「你可是每日都来小少爷书房打理的婢女?」 「是。」她答道。 「夫人说你曾去找她说过一些事情,是有关于小少爷的,可有此事?」 锦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她感觉心勐地跳了一下,又迅速地镇定了下来,把它归为了自己过于紧张出现的错觉。她整理了一下心绪,声音带了些颤抖,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是......」 杨安看着她,像是在估量着什么:「把你那日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正待锦儿要开口,他打断了她:「等一下。」 「除了相关的人,其余的人都下去吧。」他说。 这是要秘不声张的意思了。 她定了定神,听到身后的门「嘎吱」一声重重地合上,才重新开口道:「那日,奴婢是去找过夫人,是因为奴婢觉得顾先生有些做法......实在是不妥,奴婢看不过眼。」 说到这儿,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杨安,见他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稍微放了一点儿心,继续说道:「虽说小少爷顽劣,可秉性并不坏,只要稍加引导便可。但顾先生......虽说没有打骂,却频频出言讽刺,听着实在刺耳。而且......而且他还给小少爷看□□,小少爷才八岁,正是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奴婢实在是.......实在是......」 虽说做好了心理准备,杨安的心里还是狠狠一跳:「你说什么?」 锦儿重重地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奴婢虽说是个伺候人的,但市井上流传的□□还是知道一些的,实在不是些什么好书,那日奴才隐隐约约瞧见了个封皮,也不知道顾先生是怎么寻到的,不仅自己看,还给小少爷看,奴婢真的觉得这样不妥......」 她说得恳切,杨安听着却是越发心惊,不由得转头看了顾泛一眼,见他神情一往如常,像是如今被指责的人不是他的样子,心下又有些疑虑,于是道:「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奴婢有。」锦儿迅速地道,「奴婢知道顾先生藏书的地方,现下便可给老爷寻来。」 「你去寻。」杨安闭了闭眼,觉得有些疲惫。 趁着婢女进去的功夫,他偏头对着顾泛道:「先生可有什么要说的?」 顾泛颔首:「虽说锦儿没读过书,这编造故事的能力倒是一流。顾某方才听得呆了,若不是事情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倒是信了几分。」 杨安看了他一眼:「先生这是要否认了?」 顾泛笑道:「顾某问心无愧,除了出言讽刺这一点有待商榷,其余均为无稽之谈,又有什么好承认的。只不过顾某实在好奇,锦儿姑娘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毕竟顾某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倒是有些惊讶于她的眼力。」 第34页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说起来,锦儿姑娘既然知道住处,那必是片刻取了就能出来,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人影?」 杨安皱起眉,旁边的大夫人脸色变了变,对身边的婢女低声吩咐了一句,婢女刚想进去,就被顾泛叫住了。 「反正都这么说了,那顾某也想亲眼见识一下,不如一起进去吧,老爷您看如何呢?」 杨安见他这副模样,心下已经信了他五成,不过耳听为虚,到底眼见为实,于是点了点头:「那便一起进去吧。」 几人先后进了书房,就见锦儿脸色煞白地正在翻找着什么,却像是迟迟未找到的样子,顾泛凑上去看了一眼,笑道:「这些可都是老爷新送来的书,锦儿姑娘莫不是觉得这些书有问题?」 锦儿咬了牙,已经知道事情败露,却仍强撑着:「怎么会这样......我那日明明看见你在这藏书......」 顾泛「呀」了一声,手指在书嵴上拂过,随即抽出了一本:「锦儿姑娘莫不是指这本《国谏》,那你想必是看错了,那日小少爷非要闹腾着读它,可顾某才疏学浅,这书又深奥,一时半会儿难以讲通,索性就偷了个懒,把它藏起来了,想着小少爷不见它,可能也就慢慢忘了,这下误会可大了。」 锦儿愣愣地瞧着他:「......误会?」 顾泛的眼神悄无声息地冷了下来,言语却依然温和:「若不是误会,姑娘觉得是怎么样呢?」 她被那种似乎是看透了一切的眼神吓得心里一慌,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大......大约是我过于紧张,看错了......」 「胡闹!」杨安像是有些烦躁,怒斥道,「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顾先生的名誉差点都被你给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看了大夫人一眼,转头对着顾泛郑重地道:「家里的婢女实在太不懂事,连累先生了,望先生见谅。」 顾泛摆了摆手,不在意地笑道:「无事,反正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嘛。」他转过身,对着大夫人道,「解开了就好了,夫人,您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顾泛:上一个世界学的演技正好拿来用一用,就很快乐 第22章 懒惰(倒v开始) 「系统提示, 任务读条50%, 请合理安排善后, 否则会影响最终结局。」 因为处理这事儿要避着小孩儿,今日杨峥特意被带到隔壁府玩去了, 这会儿还没回来。顾泛只能趴在屋前的栏杆上无聊地数叶子, 闻言有些奇怪:「先前不是20%这样一段一段读吗, 怎么还带加速的。」 系统:此次读条分为两个阶段,因其具有较强关联性, 因此作合併处理。 「这么一算我好像还亏了......」顾泛「啧」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 要是没有提示, 我可能还真猜不出来结局,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来着。」 他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些忧虑, 照系统的说法, 按照七宗罪的顺序,他总共要经歷七个不同的世界, 前两个世界虽说目前来看都很温和,可也是一步不能走错,这回是有了系统的提示,那么下回呢?越来越往后, 难度升高, 他真的能安然无恙地坚持到最后吗?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上,从未散去,只是他性格比较乐观, 不愿去细想而已。 一阵风吹过,面前的树叶沙沙作响。他瞅了半天,有些惆怅地嘆了口气,许是在这具身体里呆久了,也变得稍稍文化了一些,居然想起了好几首旧诗,只是还没等他装模作样地吟上几句,就被匆匆赶来的小婢女给打断了。 这个婢女眉清目秀,看着却有点眼生,他认了半天没认出来,刚想开口询问,就被她带着哭腔打断了:「顾先生,求您救救锦儿吧!」 顾泛觉得有些好笑,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不好意思,姑娘是?」 大约是心实在太急了,婢女没有看出他的拒绝之意,只是着急地说道:「我......我是她的朋友玉钗,原本是伺候着二小姐的,今天锦儿她去了书房没多久就回来,神色很是慌张,急急忙忙地跟我讲来找你救她,我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后来她就被老爷逐出了府,全程都有人盯着她,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您了,您一定要想想办法!」 倒是交了个好朋友,只不过...... 他望着婢女,和颜悦色地说道:「姑娘,你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么?你若是了解了,就知道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玉钗有些愣愣地瞧着他,有些不解。 顾泛自认是个对姑娘家极具绅士风度的人,见她真的着急,好脾气地跟她解释了一下:「她为大夫人做事,眼下事情败露,其他的我不用多说了吧?」 玉钗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听他这么一说,脸立刻变得煞白,一句话没再多提,只是匆匆行了个礼就跑走了。 送走了小姑娘,他松了一口气,刚想酝酿一下情绪继续吟诗,就听见脑内的系统音又响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救她? 顾泛:「......」 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一转眼又没有了,他有些自暴自弃:「我说,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懂了,你一个人工智慧,怎么那么蠢呢?」 还有,这语气怎么听着那么私人那么不官方呢,这是下班时间到了转皮下了? 「我够给那小姑娘面子了,当时称作误会就是在给她台阶下,不然当场揭穿她故意栽赃陷害,大夫人反正不会认,那么锅都要她背,那就是个颜面尽失的下场,再加上私自传播□□,绝对要被送到官府处置。现在这样随便给她寻个错处逐出府,还派专人看着她,既不会让大夫人趁机灭口,还让她干脆出了这个虎狼之地,我觉着我没必要掺和了。」 第35页 只不过大约是当场救了她一次,小姑娘觉得他是个圣人,还指望着他替她保住这个饭碗。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明白了」就再也没有了声音,大约是去思考人生了。 顾泛第三次酝酿情绪,已经有些草木皆兵,迟迟进入不了状态,等二夫人来找她的时候,他几乎觉得获得了拯救,于是语气轻快地问道:「多日不见,夫人过得可好?」 许是狠狠挫了大夫人的锐气——虽然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她还是很高兴,浓妆也继续化了起来,又恢復了之前那副花枝招展的样子,见他这么一问,她想起了之前和顾泛并不怎么愉快的对话,掩在厚粉之下的脸稍稍红了红,还是若无其事地道:「很好,先生呢?」 「啊。」顾泛顿了一下,「如果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算进去的话,一直很不错。」 面前的女子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低头拨弄了会儿指甲,嘆道:「先生是个聪明人,居然能化险为夷。」 顾泛偏头看着她:「还要感谢夫人当日给予我提示。」 女子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那算什么提示......」见到顾泛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才反应过来这人只不过是在客套,脸色愈发地有些窘迫,像是为自己辩解一般急急道:「那日......她来找了我。」 「让您赶我出府?」顾泛紧跟着问了一句。 二夫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对。」 「我原本是不情愿的,峥儿好不容易找了个合心意的老师......只不过,我明白她的意思,虽说是在跟我商量,实际就是在命令我,我必须照着她的意思做。她不想让峥儿成才我也知道,听说她正在整个京城寻找可以生出男胎的药,怕是有了什么眉目才会如此焦急。总之......不过现在她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兴风作浪了。」 顾泛心想她兴风作浪恐怕还有你一份忍让的功劳,只是好歹体贴了一下这种大户人家小妾身份的难处,没有明说。 就见女子说完这一番话,突然转过头来,目光有些炯炯地盯着他,顾泛被她盯得发毛,问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女子说完,对着他行了个大礼,「峥儿此后,就交给先生庇护了,惜妍此前多番得罪,请先生见谅。」 顾泛:「......」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找他帮忙,是觉得他脑门上贴着小叮噹这三个字吗? 只不过二夫人这连自己闺名都说出来了,听着着实诚恳,他也不好明着打击她,只能委婉地说:「学识方面的我一定尽力,只是杨家内部的事,请恕顾某无能,怕是无法插上手。」 杨安还健在呢,并且照之前的事件看来,他还是只精明的老狐狸,样样考虑得周周到到,这全权交给自己庇护什么的,还是不要了,他真怕以后这位心直嘴也快的姨娘一不小心说出点什么,让杨安觉得自己头上的官帽换了个清新的颜色。 女子一听便急了:「先生可还是在气先前我一意阻拦您教导我儿一事?惜妍是个妇道人家,只知一味给他最好的,耽误他到现在,只不过老天有眼,遇上先生这个良师,请先生看在峥儿那么喜欢您的份上,帮帮我们母子俩吧!」 顾泛觉得自己脑壳疼得太阳穴青筋直跳,只能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夫人,这回我纯粹是在帮我自己,您与其来指望我一个底细不知的陌生人,还不如靠自己。」 女人明艷的脸上有些黯然:「我又如何不知求人不如求己,只不过我在家中是庶出,家里也不如她有权有势,老爷还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其他事我不知道。」顾泛想了想,「我只知道小少爷的生母是您,这就是您最大的优势。」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犹豫着补了一句:「至于老爷对您......您应该想想这是不是您自己的问题。这件事过后,老爷一时半会儿对大夫人想必还会有芥蒂,您不妨把握好这个机会。」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建议了,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母胎solo的人在男女之间有什么经验与心得。 女子怔愣了一瞬,大约是被他戳到了什么心事,连招唿都没打就转身往廊外走了。 顾泛目送着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好歹是松了口气,瞧着时间也不早了,索性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打算回去,结果成功地在拐角处逮到了一只偷听的小崽子。 杨峥大约是刚回来,小脸儿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看见他走过来,直接扑到了他怀里,也不说话,看起来闷闷的。 顾泛把他从怀里挖出来,稍微顺了顺他有些凌乱的毛,问他:「怎么啦?心疼你娘?」 不问不要紧,一问小孩儿眼圈就红了,豆大的眼泪盈在眼眶里兜着打转转,要掉不掉的,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见他这个样子,顾泛有些感嘆,自己还是赌对了,二夫人虽说事事都逊了一筹,好歹有一个贴心优秀的儿子。 「快点长大吧。」他没有再去追问,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小孩儿的头,「长大了好保护你娘亲。」 八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到那时,他也该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少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顾老师的心理辅导时间,过渡完下章到下一个时间点惹。 第36页 看到评论有人在问那两个被屏蔽的字......万万没想到jin书都能被屏蔽,差不多就是三流yan(四声)情小说啦。 第23章 懒惰 顾泛一直觉得八年是很长的一段日子, 但当他真正来到了八年之后, 又觉得先前的时间不过是一晃而过。 原先的那个作天作地无法无天被他堪堪管住的小孩儿长大之后德性不改, 变成了带着些跳脱的嚣张,道行却高了不少, 明明眉眼间还带了些青涩, 却自认学了不少东西, 还敢借着古今典故话里话外地挤兑他,大约是在报小时候经常被欺压得不敢说话的仇。顾泛有的时候觉得懒得跟他计较, 有的时候又因着那残留的三分少年心性咽不下那口气, 总忍不住跟他叨叨两句, 叨也叨不出什么结果, 最后总以无疾而终的辩论告终,他自觉气得肝疼, 不过这一来二去的, 两人感情倒是愈发好了不少。 这一日,小兔崽子闲着没事干, 又跑来找他——自从杨峥长大之后两人就不住一个院子里,隔得还比较远,偏偏他来得倒是比之前勤快多了,顾泛瞧着都替他累得慌。 他把摊着的书往脸上一合, 拖长了音调有气无力地说:「又——干——嘛?让我陪你去看蛐蛐还是偷熘出去逛集会, 我跟你讲两样我都不干啊,你堂堂杨家小少爷是没什么事,我可有事, 那天你爹那眼神都快把我吓哭了。」 杨峥丝毫没给他面子,无视了他的所有抱怨,一把把他的书扯了下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兴奋地瞅着他:「先生先生,您觉得田小姐人怎么样?」 顾泛想了一下:「田小姐么.....美丽大方,活泼可爱,虽说没有正式见过,可也有所耳闻,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听说提亲的媒人都快把他们家门槛踏破了,怎么了?」 由于残存的良知,他把那句「是要给我做媒么」堪堪地咽了回去。 人可以偶尔不正经,但不能长时间地处于不要脸的状态,那叫耍流氓。 「我也觉得。」大约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杨峥的声音很有些美滋滋,「听闻我爹有意要向田家提亲,田家那边也有同意的意思。」说到这儿,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往回找补了一句,「不过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先生您可别说出去,要不有损人家女孩子家的清誉。」 ......小伙子考虑得还挺细緻。 「你都这么说了,想必八字那一撇也快撇下去了。恭喜啊小崽子,要是真成了对人家姑娘好些。」虽说顾泛看他满面春光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好歹是封建婚姻制度之下难得的情投意合的好姻缘,也还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了他。 「那是当然。」杨峥有些得意地说,「我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顾泛笑了笑,把书翻过一页,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娘的病最近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杨峥的脸就垮了下来。 「情况不是太好。」他皱着眉,有些苦恼地说,「最近天气转凉,那日她稍稍感觉好些,便在廊中久坐了一会儿,结果又着凉了,请了大夫来诊治,这些日子一直在静卧休息,我之前去看她的时候,感觉她脸色很是苍白,精神也不太济的样子。」 顾泛「唔」了一声,说:「有空就多去陪陪她吧,大夫人那儿好歹还有几位小姐时常能说说笑笑的,你娘就你一个,也怪寂寞的。」 「哪儿啊。」杨峥一面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面有些忿忿不平,「我去十回,有八回都能在那儿撞见我爹,撞见了也就算了,他还整日对我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呆了没一会儿就轰我去念书,我娘还帮着他说我。」 「你爹你娘那是盼你成材。」顾泛乐了,「还有,好歹是要娶亲的人了,有的时候也学着点察言观色吧。」 「先生您也帮着他俩说我,还有没有师徒情谊了。」杨峥嘀咕。 「有啊,怎么没有。」顾泛把书收起来,往他脑门上一拍,「现在为师就要履行为师应尽的职责了,该看的书都看了吗,该写的策论都写了吗,还有多少天就考试了?嗯?」 杨峥被他拍得后退一步,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先生我先走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爹叫我还有一点事。」 话音未落,人已经快到了门口,顾泛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跪安,他就一熘烟跑没了影。 熊孩子,顾泛想。 他又躺回了椅子上,有些惆怅地嘆了口气。 自他被陷害的事情过后,他就再也没听见过系统的声音,起初他还觉得清静,时间一久,尤其是八年之期临近的时候,他就越发地有些忐忑,总觉得有什么大招在憋着等他。 这八年里杨府倒是没什么大事发生,唯一有些微妙的,就是两位夫人地位的变化。 杨安是个耿直刚正之人,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因此在陷害事件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少往大夫人的院子去,他又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这一来二去的,就想起了他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妾。原本他对于这个小妾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太佳,小心眼,没见识,还不会看人眼色,只是去了没几次,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虽说她仍旧看上去不是很聪明,可是却会审时度势了不少,见他心情不佳,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不识时务的,只是陪着他聊些别的话题,原先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甚至连身上的俗气的香气也消失不见了,杨安越是呆着,就越是觉得处处舒心。再加上她是杨峥的亲娘,对她细心关照了许多。这段时间她的身体愈发欠佳,杨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夜请了最好的大夫来整治,一有空就来看她,一时之间还引起了院中众人的私下议论。而往常端庄威严的大夫人原先还会寻些错处来故意刁难她,只不过她面上表现得越发恭顺,反倒是杨安看不过眼,主动委婉地跟大夫人提了几句,这才彻底消停了下来。 第37页 顾泛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成事在人。出身固然能影响很多东西,可是最终决定命运的,还是一个人自己的选择。 他一面漫无目的地想着事,一面阖着眼躺着,睡意就这么如潮水般漫了上来,只是,还没等他完全地沉入梦境,就听到院外传来有些嘈杂的声音。他闭着眼,实在是被吵得睡不着,索性走到门外拉了一个匆忙路过的婢女,好巧不巧,拉的正是当年急急忙忙找他来救人的玉钗。玉钗看见了他,有些诧异:「先生找奴婢是有什么事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们急急忙忙的。」顾泛问。 「啊。」玉钗擦了把汗,「是二夫人似乎出了点状况,那边正需要人手,所以派了点人过去。」 顾泛有些诧异:「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吗,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具体的奴婢不在那儿伺候,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那边的姐姐说二夫人这两年身体一直都不好,动不动就要喝药,大夫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只是说身子虚要静养。」玉钗说,「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 「行,那你去吧,我不耽误你工夫了。」顾泛说。 玉钗赶紧地沖他笑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内院的事他不方便参与,所能做的也就是回院子等消息,只不过重新再躺下,即便是没有了噪音,他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地躺了一会儿,他在脑子里试着唿唤了一下沉寂了八年的系统。 出乎意料的,没有回音,他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这只有两种可能的情况,第一,系统坏了;第二,还没到它出现的时间点。 如果是第一种,那么他已经可以躺着等死了,如果是第二种...... 他希望最好不要是他以为最坏的那种情况。 等消息的时间永远是漫长的,直到傍晚,内院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动静。顾泛没忍住去转了一圈,只能看到小厮丫鬟进进出出,每个看上去都神色惊惶,内室的门除了进出一直紧闭着,看着压抑又沉默。杨峥和杨安大约都在里面,透着窗可以看到微微摇晃着的昏黄烛光。 他看了一会儿,为了避嫌,还是离开了这里,只是在不远处小花园的凉亭坐着,权当「观景」。 到底是快要入秋的天气,一到晚上,温度就骤然降了不少。前些日子刚落过雨,池塘的水涨了起来,看着像是要满溢到岸上,盛放了一整个夏季的荷花终于褪去了颜色,变成了萧瑟的枯枝,在风中瑟瑟发抖地摇晃着,看着无端有些凄清。 他喝完了一杯热茶,觉得身上依旧有些发冷,刚想起身回屋,就听到脑海中骤然响过的一道电流音,霎时间,神经便绷了起来。 「系统提示,任务进度条已经到达75%,请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内院骤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听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杨峥。 第24章 懒惰 在顾泛的人生当中, 与他关系最紧密的一场死亡, 就是他自己的那一场车祸。因此, 他对于死亡所有的感知,只有尖锐的剎车声和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那是一种热闹的惨烈, 是生命的轰然消逝。而二夫人的死亡, 则是细水长流之后的悄然结束,人人都或多或少地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谁也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触目所及的整个世界变成白色的时候, 杨府是静默的。 二夫人——这个闺名名叫惜妍的女子结束了她短暂又称得上鲜亮的一生, 静悄悄地走了, 留下了她挂念了一生尚没有长成的小儿子。 顾泛给了杨峥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去打扰他。 他的本意是体贴小孩儿刚失了自己的娘亲, 给了他一段时间自己调整, 不料等他再次来到杨峥的住处时,却见沉默的少年依旧一副愣怔的模样, 双眼布满了血丝,见到他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几乎没有什么焦距, 跟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别无二致, 一看就是疲惫过度,人已经开始恍惚。 顾泛犹豫了一下,坐在了他身前稍远一点的位置, 正在琢磨着怎么开口,就听见少年先出了声,嗓子沙哑地像被砂石磨过:「先生,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轮迴吗?」 「我相信。」顾泛说。 许是他答得太过迅速,少年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真的吗?」 顾泛当然不能够告诉他你面前的这副身躯里就藏着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只能以沉默应答,权当是在安慰他。 少年的面上稍稍燃起了些希望,过会儿却又黯淡下去,攥着衣襟的手骨节都在泛白,颤抖着又问了一句:「那您相信有因果报应吗?」 顾泛的脸色霎时间沉了下去,他盯着杨峥的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 少年惨然地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作恶多端的人,活该得到与她罪行相称的报应。」 「你知道吗?」他直直地回望着顾泛,「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明明我娘白天还靠在床头与我说话,虽说看着精神不济,却也......却也活生生的,到了傍晚,我再见她,她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不敢碰她,她看起来那么苍白,她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好好活下去,可我想不通。」 他站起来,抿着苍白的唇,眼睛像是在看虚空中的某一点:「我想不通。」 第38页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原先压在心底的那些隐秘的恐惧尽数随着生母的离世浮上了水面,明明他自认坚强,却仍像是在那一剎那失去了「重心」,茫然得像是一脚踏了个空,手边无依无靠。 而就在这时,有人悄悄地告诉他,他的娘亲是被人害死的。 「那人是谁?是谁告诉你你娘是被人害死的?」顾泛轻声问。 杨峥吸了吸鼻子,哽了一下才说:「是一个小婢女,我虽然跟她没有说过话,至少也是知道她是......身边的贴身婢女,在她身边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不会有错。」 「口说无凭,她可有证据?」 「有。」杨峥从袖口中掏出一样东西,是个漂亮的小瓷瓶,看样子这些日子一直被他收在身边,从未离身,「这是我娘生前一直用着的香,那个小婢女跟我说里面渗了毒,我就托人悄悄地去问了,果然如此。且这种药并不是剧毒......只是长期服用,毒素便会越积越多,直到最后.......神仙难医。」 他说着说着,似是说不下去了,别过头,像是在忍着什么,好半天才用袖口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那小婢女说当时剩下的□□是交由她处理的,原本是要销毁,但是她胆子小,又觉得这可能会成为日后的证据,就悄悄地把它埋在了内院后的花坛中。」 这便是铁证了,顾泛默然。 其实若二夫人真是被害而死,那么他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人确实是那位端庄的嫡母。 只是...... 「既然是因毒而死,那么当时来治病的大夫为何没有检查出来,一直只是在讲夫人只是体虚呢?」 「些许是那大夫也被那女人收买了,两人串通一气来矇骗我们。」杨峥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现在我知道了是她,我要她偿命。」 他走近一步,直直地盯着顾泛,眼神晦暗:「先生,您觉得呢?」 顾泛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这个少年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虽说顽劣,可终究本性不坏,天资聪颖,是那种即便他目光短浅眼神很差也能看出来以后能够成大器的好苗子。他的生活一直衣食无忧,有双亲的疼爱,那些暗地里的争斗甚至没有多少水花,还堪堪地避着他的眼睛。 一个活在阳光下的孩子,骤然接受了令他难以承受的黑暗,现在站在他的面前说出了这样极端的话,他突然感觉有些难过。 与此同时,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不是,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爹了?」他犹豫了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杨峥勐地别过了头:「不要跟我提他。」 顾泛嘆了一口气,没有理会他的抗拒,继续轻声道:「他是不是告诉你,一个小婢女的话不可信,让你懂事一些,不要再查了,让......让你娘入土为安?」 霎时间,一室的寂静,杨峥握紧了拳,几乎要在掌心抠出深深的印子,半晌只说了一句: 「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娘,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娘根本不会安心。」 他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来看着顾泛:「顾先生,您是我除了亲人之外最信任的人,您不会告诉我,您贊同我爹那种息事宁人的做法吧?」 得了,这把火还是最终烧到了他身上。 顾泛组织了一下言辞,开了口:「我不贊同,但我理解。」 杨安毕竟要比杨峥成熟得多,作为一家之主,考虑的东西也更多。也许他会私下里警告自己的嫡妻,也许会有什么更严厉的措施,但这些东西,不会再摆到明面上来说了,就如之前那次陷害那样。不为别的,只为她嫡妻的身份,以及她身后娘家的势力。这些顾泛不是很清楚,但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再加上大夫人是几位小姐的生母,幼小的尚无人照顾,那些已嫁人成家的也要顾虑到娘家的声誉,说得更严重一点,一旦敞开来,整个杨府都会限于家宅不睦的流言当中。 这些道理来来回回地在他脑中过了无数遍,却始终出不了口。因为他不能跟杨峥说,比起一个已经逝去的人,你爹更要考虑活着的所有人。 这听起来理性,却十足残忍。 因此,他组织了半天语言,只憋出了这一句。 理解,但是即便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也无法贊同这一做法。 杨峥嗤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先生现在一定在心里说我不识大体吧。」 ......小兔崽子。 顾泛在心里骂了一句,努力跟自己说现在杨峥正在气头上不要跟他计较,才勉强把被误解之后心头的火给压了下去。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我累了先生,就不送了。」杨峥站起身,径直走向了里屋,连头都没回一个。 这是委婉地示意顾泛可以自己滚了。 顾泛虽说有点儿郁闷,到底还是对刚经歷丧母之痛的小孩儿发不出火,只得嘆了口气,收拾收拾憋屈地「滚」出了门。 「你是说,小少爷他知道这件事了?」温暖奢丽的内室里,女子正对着镜子梳妆,虽说她看上去年纪已经不轻,可皮肤却仍旧保养得滑嫩而白皙,一双红唇鲜艷欲滴,面容的艷丽被略显厚重的服饰珠宝压了压,显得沉稳不少,很有大家闺秀的典范。她面前的女子低着头,像是不敢看她,听得她几乎称得上是温柔的问话吓得一抖,定了定神才敢开口。 第39页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奴婢见他那日把那瓶子拿出去了,想必是知道里面......」 「大意了一点,那边没来得及收拾掉。」女子将最后一支珠钗戴好,冷哼一声,「不过我知道大概是谁告诉他的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明儿就撵出去。」 「今儿我瞧着顾先生也过去了,夫人您说怎么办?」婢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我就知道他是个没主意的,遇到事情就只会找顾泛,自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活该是个没出息的种,李惜妍还一天到晚指望着他,真是个笑话。」女子对着镜子端详着,「不过是个穷书生,稍微不那么聪明点儿,八年前就该消失了,哪轮得到他兴风作浪。」 「不过这事儿......既然那吃里扒外的告诉了小少爷,只怕他手里留了证据,再作什么么蛾子。」女子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对着婢女道,「你去替我准备点儿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不稳定,我忏悔......这学期在刷学分课比较多,周三周四基本满课,晚上八点前要是没更新就是miu了,不过停更不会超过两天的,么么哒你们qaq 第25章 懒惰 顾泛站在屋子里, 看着面前摆放的金银财宝, 一时间有些沉默。 「怎么了?」女子看着他, 面上的笑容依旧端庄得体,只是眼中的漫不经心暴露了她此时此刻不是很耐烦的态度。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顾泛说, 「毕竟八年前, 二夫人也是这样站在我面前, 把一大盘金银塞给我让我赶紧滚。只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当时他只觉得荒谬, 连带着对二夫人的观感也不是太好。现在过去了这么久, 回忆都带上了滤镜, 竟有些怀念。 「哦?」大夫人的眉毛不自觉地微挑了一下, 她确实不知道这一回事,「那么这样看来, 她是没有成功?」 「顾某自认这一生应当是没有什么财运的, 自然是谢绝了二夫人的好意。」顾泛笑了笑。 面前的女子也跟着他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道暗光, 几乎让顾泛想起了盘踞在暗处的毒蛇:「那么先生今日,是否也要拒绝我的好意呢?」 「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他喟嘆一声,「顾某虽说是个穷书生, 可向来知道不义之财取不得。先前二夫人所赠尚属是回籍路费, 夫人这番赠礼,怕是顾某的买命钱罢。」 他轻拂过面前的金银,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有了毫无掩饰的厌恶:「夫人, 这回又是什么毒呢,又或者是出府途中埋伏了几个杀手?您这样屡次三番地害人,夜半醒来之时,不会觉得害怕吗?」 话音未落,女子的脸色瞬间变了。 有一个瞬间,顾泛觉得眼前的女子几乎想要用眼神来掐死他。 作恶多端的人在一切还隐于水面之下之时尚能保持一方表面上的体面,但一旦所犯的罪恶浮上了水面,便会彻底露出狰狞的面孔,想要掩盖这一切。 女子似是努力在压抑自己的不安和怒气,喝道:「顾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 「比起所谓言辞来顾某显然更惜命一点。」顾泛退后了一步,对她行了一个礼,「夫人,既然做了,就不能指望这个世界蒙上眼睛装作看不到,您好自为之。」 他刚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女子的冷笑:「把他给我抓起来。」 顾泛直接一脚踹上了一个不知何时自暗处冒头的僕役,角度精准,力道十足。 开玩笑,你顾哥哥以前可是校队的,顾泛一面心里想着,一面吐槽这具身体的弱不禁风——哪怕他已经很注意用饮食来改善体质了,打架的时候还是很力不从心。趁着其余的人忌惮他,一时没摸清他真正的武力值不敢上来的时候,他冷冷地说:「夫人,您真的要把这件事闹到老爷那里去么?」 女子走近了两步,露出一个妩媚又阴毒的笑容:「怎么会呢,顾先生是急病而亡,老爷又不通医术,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得,死因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顾泛看着她,语气里已经有一些悲哀:「夫人怕是不知道,老爷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这种情况下我死在您这儿,您真的觉得他还会相信顾某是急病而亡呢。现在老爷那里尚没有动静,夫人您可不要自己给自己下催命符。」 女子的身形似是晃了晃,只不过她仪态始终保持得太好,看不太明显,只有头上的珠翠颤了一下,发出叮噹的轻响。 「你为了脱身,竟然想出这样的谎话来威胁我么?」 「您觉得我有必要骗您么?」顾泛有些无奈。 他甚至开始对杨安心怀不满,正是由于他的诸多顾虑,才导致了面前的女子如此的张狂。现在这一切都落到了他的头上,他简直像背了一口巨大的锅,敢怒不敢言。现如今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女子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就此安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杨安下定决心不顾脸面彻底把她从这个家丢出去,这话连二夫人都能理解,他相信精明如大夫人肯定不会想不通他的意思。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大夫人对他「信任」的基础上,如果没有信任,那么他再巧舌如簧都是白搭。 大夫人很久都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脸,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定,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她不说话,底下的人自然就更不敢动,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只有窗外的风敲打窗棂的声音,显得格外安静。 第40页 就在大夫人朱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被勐地撞开了。 紧接着,唿啦啦地冲进来一群人,像是知道屋内将要发生什么似的,进门之后看也不看,先把那一群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僕役给架了起来。 顾泛:「......」 他还在等大夫人自己想开把他放了呢,这一群莫名其妙冲进来的是哪里来的天降英雄??? 等到他看到最末尾走进来的两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凉了呀,他心情复杂地想。 当然,这声凉了不是给他自己道的,而是给大夫人道的,如果说原本杨安还想私下解决,保大夫人的话,那么现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公开处刑,显然让他很下不来台,那么就只有把罪恶之源给推上台子了。 他弹了弹落了些灰的衣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走在最后的杨峥,小孩儿却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神,只是专心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大夫人显然也被这阵仗给吓到了,面容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只不过她毕竟经歷的场面多,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强撑着笑容迎上去道:「老爷怎么来了?」 杨安的脸色很不好,几乎是在瞪着她:「我不来你打算做什么?」 「我......」女子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这不是这些日子峥儿的功课落下了嘛,他的娘刚走,我这个做嫡母自然要尽到做嫡母的责任,一直以来很有些担忧,今日便把先生请过来与他商议一下峥儿的课业。」 这冠冕堂皇的话听着委实太假,顾泛瞧杨峥的眼神就是满眼的「编,你继续编」,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 她还算有点脑子,没让顾泛来帮着她说话——也许是知道顾泛不会这么缺心眼,不过杨安显然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被她给煳弄过去,转过来问顾泛:「顾先生,是这样吗?」 「啊。」顾泛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然后说,「不是啊。」 杨安:「......」 虽然已经十有□□摸清了实情,可这么不给面子的耿直回答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就见顾泛撩起袖子,露出一道浅淡的青紫伤痕——这是他刚刚踹那个僕役时不小心在椅子上磕的,振振有词地说:「大夫人把我请来,就是想要给我封口费,不让我把她下毒谋害二夫人的事说出来,我没答应她,她还指示僕役想要就地灭口,桌上那盘金银和我手上的伤都是证据。」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控制不住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一半的人是因为这个事实本身而惊讶,而另一半人则是惊异于顾泛的直言不讳。 顾泛本人倒是觉得没什么,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大夫人是铁凉,那么没必要对她所作所为遮遮掩掩,严格地来说他跟大夫人甚至算有仇,说出事实纯属正常操作,更何况他说了不算,具体的还要杨安自己去判断。至于害不害怕报復么——算算距离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也不远了,临别前夕...... 临别前夕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怎么爽怎么来。 大夫人的脸色已经煞白,几乎说不出话来,强撑着转过脸去看杨安,却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心凉了半截。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这回杨安的问题是冲着她来的。 他甚至没有质问她一句,好让她有机会辩解,就直接把她钉在了有罪的耻辱柱上。看来是早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了。 她有些怨毒地扫了一眼顾泛,满眼的不甘,然后几不可闻地嘆了一声气:「没有。」 杨安定定地看了自己结髮数载的妻子很久,还是闭上了眼睛:「先把夫人带回房里,容后处置吧。」 这就是尘埃落定要清算总帐的意思了。 待到所有人都散去了,顾泛看着窗外犹犹豫豫晃个不停的身影,暗自笑了一笑,故意磨蹭了半天也没出门,直到杨峥耐不住性子走进来,才看到顾泛正坐在椅子上品着刚沏的热茶——这人居然还趁着大家都一团乱的功夫沏茶去了,用的还是那只号称受了伤的手,他盯着懵逼了半晌,心底那点隐约的愧意几乎都散得差不多。 见杨峥进来,顾泛眼皮子一撩:「你的嫡母该说的都说了,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把杨安的味道学了个十成十。 杨峥莫名其妙地没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硬邦邦地说:「先生,对不起,我错了。」 语气十分之僵硬,十分之不情愿,顾泛自然不会买他的帐,把茶杯往桌上稳稳地一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利用我来完成你的目的,出息了呀杨峥,你读过的圣贤书里都是这么教你尊师重道的?」 杨峥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第26章 懒惰 顾泛带了杨峥八年, 几乎没怎么叫过他全名, 要么就是调侃地叫他小少爷, 生气的时候骂一句小兔崽子,这回是真生气了。 杨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路上回去都显得特别沉默且小心, 几乎快把顾泛当成大爷来供着, 一直到了屋里关上门,他才有胆子说第一句话:「先生误会了......」 听了这熟悉的回答, 顾泛瞧了他半晌, 终究还是没忍住, 唇角勾起了些弧度:「我要是稍微瑕疵必报一些, 这会儿就该有样学样地送客了。」 杨峥忆起那日不愉快的对话,脸有些红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气得还不是很严重。 第41页 「给个机会, 自己解释一下今天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叫他不是偶然, 他也嘱咐了侍女若是他到了点没回就直接去找杨峥或是杨安,但这是最后的一重保险, 事实上他对安全脱身很有信心。当时时间既还没到,杨安进来的脸色又显然是知晓一切了的样子,让他很难不怀疑是杨峥对他说了什么。 最坏的猜想是,杨峥早就知道大夫人要叫他过去, 甚至早就知道大夫人要害他, 为了借他抓大夫人一个现行,故意没有告诉他,看他身陷险境。 若真是那样, 顾泛觉得自己这八年都白活了。 他刚刚的质问就是基于这最坏的打算,好在看杨峥的反应,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杨峥咬了咬唇,道:「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 「今日原本我并不知道那个女人请您过去,只是想到那日一时气急,对先生出言不逊,想要过来道歉,这才得知您被叫过去了。那女人手段歹毒,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这才急急忙忙地叫了爹一起过去,一会儿都不敢耽误。」 私心固然是有的,更多的还是担心,或许是觉得这句话太过矫情,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在顾泛意会了,一瞬间几乎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可以,没让为师失望。这个解释为师可以接受。」 杨峥彻底松了一口气:「先生不生我的气就好了,前些日子也是我太过.......对先生实在是不敬,如今想来,甚是惭愧。」 难得见这小子规规矩矩文邹邹地说话,顾泛听着还颇觉神奇,一时间蓦然发现那个小屁孩儿已经长得人模人样,拿出去也是个青年才俊似的人物了。 岁月果然是一把杀猪刀。 「既然你现在清醒过来了,那我有些话还是要说。」顾泛道。 杨峥老老实实地垂着头:「您说。」 「说到底,我与你们家毫无恩怨,因此站的角度也相对来说客观一点。今日之事,其实我是高兴的。」 杨峥愕然地抬起头望着他:「先生——?」 顾泛抬手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能用这件事来替你光明正大地报仇,不至于用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我很开心。」 「杨峥,我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你明白吗?」 「先生。」小孩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我明白。」 你明白个锤子。 顾泛现在看着小孩儿就头疼,平时还好,只要一提自己亲娘被毒害这事儿就跟炸了毛一样,有一日还跟杨安吵了一架,因为杨安迟迟没有作出对大夫人的处置,只是把她关在了自己屋里。 「你难道还想让她真的偿命吗?」顾泛问他。 杨峥反问他:「不行吗?」 得了,这就没法聊了。 正是快要入冬的时节,天气愈发地寒凉,稍有不慎就容易伤风,顾泛早起的时候少穿了件衣服,到了下午喷嚏就开始一个接一个,他本人还有点惊奇,作为一个本质已经脱离世界因果循环穿梭在各个时空的人,居然还会被小小的感冒所击倒,得到的系统答覆是这也是歷练的一种。 说白了还是他不配拥有金手指吧......顾泛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泪流满面。 感冒虽说是小病,但是拖久了也挺要命,在几天都没好甚至越来越有变得严重的趋势之后,顾泛还是屈服于命运,请大夫来开了几副药。 大夫是个年逾五十的老头子,慈眉善目,一身蓝褂子上满是药味儿,一看就是影视剧里神医的翻版。 神医替他把了脉,利索地写方子开药,看着倒是熟练之极。顾泛越瞧他越觉得眼熟,蓦地想起来这就是给二夫人治病的大夫。 沉寂于心中一直不得解的问题就在此时此刻冒了头,顾泛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儿还泛着红:「大夫,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神医手中笔不停,头也没抬:「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照着这个方子吃两天就好了。」 顾泛:「......」 「我是想问一个有关于杨家二夫人的问题。」 老头儿手中的笔蓦然停了。 顾泛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的疑惑越发地大了起来,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不可以么?」 老头儿咳了一声,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即问道:「你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二夫人是怎么去世的。」顾泛说。 「病逝。」老头儿看着他,「当时老夫的诊断很清楚了,你现在来问老夫,是质疑老夫的医术么?」 他的眼睛有一点浑浊,透着饱经风霜之后的沧桑,看着人的时候无端能给人一种看透世事,通明练达的味道。除了最初的一点惊吓,之后的神情都平静得无可挑剔,就像是面对一个普通病人的家属询问——当然顾泛算不上家属,因此他的语调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冷淡与疏离。 这个态度简直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顾泛找不出他的破绽,只能自己先把底牌亮出来:「二夫人所用之香里留有慢性毒,大夫您却说她是病逝,这不合常理吧?」 老头儿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女子闺阁之物,你怎么拿到的?」 顾泛面不改色地撒谎:「我那相好是伺候二夫人的贴身侍女,她那日整理夫人遗物的时候跟我说的。」 第42页 「倒是个风流种。」老头儿冷哼一声,「得了,不会撒谎就不要出来骗人了,是小少爷自己去查的吧。」 「主要是时间比较紧迫,要是多给我点时间,我肯定给您编个更完整的出来。」顾泛倒是知错就改,态度十分诚恳。 他已经看出来这老头儿是这事的知情人,且精明得很,与其与他搞弯弯绕绕的那套还不如直接捅破了来说。 「既然小少爷自己发现的,那也不算我破坏约定。」老头儿没理他的油嘴滑舌,像是自顾自陷入了回忆,「其实我本来不愿意干这种砸了招牌的事儿,一旦被发现,那脸可就丢大了。只是医者大都仁心,有些事实在是禁不住病人求,唉,都是可怜人。」 「这杨家二夫人啊,我第一次接诊的时候,就知道她身体里有毒。只不过这种毒是慢性毒,发现的时候体内的毒素已经积累得很多,太晚了,已经没办法救了。」 顾泛面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收敛了,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呢?」 「这种事,本来是不应当对病人说的。不过二夫人似乎是自己已经知道了什么,主动问的我,是不是身体里被下了毒,我就照实和她说了。」老头儿捋着鬍子,神情有些感慨。 「她还问我自己还有多少时日,还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让我尽管说,好让她心里有个底,我也说了。」 他见过很多病人,执拗地问他自己死期的也不少,大多都是想要一个痛快与明白。他大多说得委婉,可面对这个躺在床上满脸病容,却仍然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求他的女子,他却难得地说了实话。 可能是女子的神情实在太过真诚了吧。 「我说了之后,她又央求了我一件事。就是替她把这件事瞒下来,谁也不要告诉。」 顾泛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股心酸蓦然涌了上来。 老头子显然也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嘆了一声道:「我当时问她为什么。她跟我说,既然她的身子已经这样了,再去多说也没有意义了。相反,若是这件事情被透露出去,那么杨府又是一场风雨,她余下的日子也会不得安生,还是算了。 「她还说,她自己的孩子从小就锦衣玉食被保护得很好,没见过这些黑暗的东西,性格又有些莽撞,爱冲动。怕他知道了这件事,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与其让他活在仇恨之中,还不如就让自己作为一切事情的终结,让他能快快乐乐,安心无忧地生活下去。」 窗外寒风的唿啸还在继续,半敞的窗子被风颳撞得开开合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顾泛无端地觉得有些冷,于是面无表情地裹紧了衣领。 李惜妍的猜测没有错,一切都与她料想的差不多在发展,只不过...... 真的很愚蠢啊,顾泛想。 如八年前一样总是做出一些自以为聪明的行为,到最后一个人孤独凄凉,无人理解地死去,值得么?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 。 又到了扔骰子决定下一个世界写哪个主题的时候...... 第27章 懒惰 顾泛走进杨峥的屋子时, 他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 看样子应该是看书看着看着睡过去的, 笔还握在手里,桌子上一大片的墨迹。 本朝的选拔制度虽不如现代这么完善, 但也能称得上公平, 分为初试、复试与最终的殿选, 年满十六方可参加,天纵奇才者可破格录取, 只不过需层层上报, 经由天子决定, 省得地方有人浑水摸鱼, 靠关系入仕。 初试定在来年的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熬过了最难熬的寒冬, 便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顾泛那时的高考也算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只是他天资聪颖, 数理化这块儿自小便底子好,文科也算勉勉强强过得去,复习的时候便比许多人要少花一点时间,眼瞅着杨峥每日起早贪黑地念书, 看着幸灾乐祸又有点儿心疼, 时不时地就会来盯着他出去放松一下,免得考着考着把人考傻了。 他脚步放得轻,杨峥大约是真的累了, 细微的动静也没惊动他,睡得死沉死沉的,直到傍晚才醒过来。 「醒了?」顾泛把书一合,站起了身。 杨峥有些怔怔地揉了一把眼睛:「先生来了。」 「最近感觉怎么样?」顾泛把来的时候从厨房顺的养生汤推过去,权当借花献佛。 杨峥的眼睛底下一圈儿青黑,整个人就是恍恍惚惚的状态,看着完全没睡醒的样子,听了这话反应了几秒才答道:「还不错,把之前的都温习了一遍,应该没问题。」 「谁问你这个了......」顾泛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说你精神状态感觉怎么样。」 杨峥的脸彻底皱了:「不怎么样,不过不算太要紧。」 话音未落,顾泛手上的书本就打上了他的头,不轻不重的一下。 「我必须得纠正一下你的观念啊杨峥小朋友,无论如何,身体最重要。别回头考完了试身体垮了,那你还不如在家呆着,你爹又不是养不起你。」 杨峥被他这一下打得清醒了不少,捂住了额头有点儿委屈:「先生你别老打我头,会变傻的。」 顾泛:「......」 「变傻了我给你买核桃去。」 「您有钱买么?」杨峥看着他一脸认真。 顾泛把已经溢出喉咙口的一句滚堪堪咽了回去,觉得自己气得胸口都在发疼。 第43页 不过经这么一闹,杨峥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点,顾泛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为防小兔崽子再次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气他,他明智地决定不再留在这儿自取其辱,他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杨峥叫住了他。 「先生您不用劝我。」小孩儿——其实已经不能再称为小孩儿了,少年的声音带了点儿刚醒时的沙哑,一字一句却异常认真,「我娘一直盼着我成才,哪怕是......也要保证我有一个光明无忧的生活,我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还有先生,先生在杨府陪伴了我八年,悉心教导我,我若是不努力,也对不起您啊。」 有那么一瞬间,顾泛几乎以为杨峥马上就要知道即将到来的分别。 「知道了。」他用他自己所能达到的最温柔的语气说,「我们都知道了,不过还是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 少年笑了起来,眼神晶亮,像是藏着初生的朝阳:「知道啦。」 在顾泛从大夫那知道了真相之后,就把一切都转述给了杨峥,他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说完就走,剩下的时间都留给杨峥自己去消化。 小孩儿在自己的屋子里关了三天,他默默地在门外转悠了三天,觉得自己跟前世那操碎了心的母上心态一模一样。 三天之后杨峥出来了,眼圈儿通红,满眼的血丝,第一件事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然后一头扎进了书房。 顾泛一直没有问他到底走出来没有,只是杨峥从此没有再过问大夫人的事情,只是在其被休弃回家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罪有应得,平静得仿佛这不是他先前想要食其肉饮其血的对象。 时间总能沖淡一切的,顾泛想。 好歹还有个发泄口,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念书了,也算是往积极的方面发展了吧。 杨府离考试所在的地方并不算远,但也要花费两三天的时间赶往考场,离开的前一夜杨峥敲响了顾泛的房门,把睡得正香的顾泛硬是叫了起来。 顾泛迷迷瞪瞪地爬起来给他开门,就见到少年两眼发亮,一脸神采奕奕地看着他:「先生,我睡不着。」 顾泛:「.......」 「那你来找我,是指望我讲故事哄你睡觉?」 哄睡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不过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也不是个事儿,尽管顾泛满脸的不情愿,最后还是把杨峥给让了进来。 坐在桌子边的时候,他又打了个呵欠:「说吧,最后一晚了,有什么心事都抓紧时间跟你先生倾诉,回头上了考场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他这话的真正含义只有他自己懂,杨峥倒没多想,只是把这话理解成了字面意思,难得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我......有点紧张。」 顾泛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你紧张什么?该看的都看了,该背的都背的,除非有人今天把你一棍子打到失忆,否则只要发挥正常,你不会出问题的。」 杨峥被他这种咄咄逼人又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折腾得愣了,几乎快要觉得自己的紧张根本就是小题大做,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不得。 顾泛见他成功地被自己蛊惑,变本加厉地追问道:「你哪个方面紧张,说来我听听?」 「啊?」杨峥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就是单纯地觉得紧张......担心自己考不好。」 顾泛嘆了口气:「小少爷,有的时候做事不能太考虑后果,因为对结果的担心是可以直接影响你最后的成绩的,这是最得不偿失的做法。」 「我知道......」杨峥有些苦恼,「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是胡思乱想。」 「我还没说完。」顾泛撑着头,认认真真地说,「如果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要去想结果的话,那就直接考虑最坏的结果。」 「来,我帮你分析一下,最坏的结果就是出现失误没发挥好导致落榜,落榜无非就是从头再来,你都读了这么多年书了,输了之后重新开始努力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有的。」 杨峥似有所悟,霎时间几乎有了心头大石轰然落下的错觉。 「其实读书是件特别无聊的事情。」洗脑完毕之后,顾泛骤然换了个角度。 虽说杨峥不明白他这个话题是怎么生硬地转换过来的,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很有同感:「我也觉得。」 「所以我建议你,在睡前把你觉得最无聊的科目的知识点在脑中心无旁骛地过一遍,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你就能睡着。」 杨峥:「......」 见他有些犹豫,顾泛又补了一句:「亲测有效。」 「那我回去试试?」杨峥有些茫然地站起来。 「你等等。」顾泛跟着他站起来,到底还是担心自己这波心理催眠不管用,小孩儿回去继续东想西想,翻箱倒柜地翻了半天,把自己压箱底的安神香拿了出来,「这个拿着,我那天找大夫开的。」 也不知是安神香果真有用还是顾泛的胡扯发挥了玄学功能,回去之后杨峥没有再出什么么蛾子,睡得极为安稳。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跟众人道别之后,他顺顺利利地上了赶考的马车。 把杨峥送走之后顾泛就彻底地变得空虚起来,整天在院子里招猫逗狗玩,惹得婢女僕役看见他都绕道走,生怕一个不慎被他盯上了,再被调戏两句,还不能反驳回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怕流氓有文化。 第44页 流氓为非作歹了许多天,自觉快要发霉成一颗蘑菇,迫切地需要制裁,直到有一天,他感觉到自己突然整个一轻,然后就飘了起来,吓了个够呛之后才发现只是灵魂离了体,想是时间到了。 脑内的系统在照常读条,他蓦然想起来,这是杨峥考完最后一科的日子。 「我还以为会是在放榜的日子才会让我走。」他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小傢伙考得不错。」 系统:顾先生辅导得好。 这就是默认最后一个任务是让杨峥考中的意思了,顾泛一面因他的称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面喃喃道:「带小孩儿可真累啊,下个世界能不能给我个稍微轻松欢脱点的人设让我耍,我觉得等我回了原来的世界我都可以直接去考教师资格证了......」 系统未置可否,如果它能化成人形的话,顾泛就会看到它的脸上露出了谜之微笑。 随着一道白光,这个透明的灵魂消失在了空中。 一切又变得无声无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28章 嫉妒 尽管做好了思想准备, 但顾泛真正睁开眼爬起来的时候, 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男生寝室, 除了原本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银灰色床帘变成了骚粉色,寝室内的脏乱程度看起来更甚一筹之外, 几乎与他原身所在的寝室没有什么两样。包括此时此刻这个燥热的周末下午空调的轰鸣声, 室友沉沉的唿吸声和床下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 他坐在床上读了一会儿档, 着重分析了一下原主为什么要用骚粉色的床帘之后,迅速地理清了他现在的身份。 男, 19岁, 某知名重点大学a大中文系的大二学生, 成绩优异, 家境良好,长相ok, 性格活泼开朗爱交际, 还有个烂大街却永不过时的吸粉爱好打篮球,综合以上种种特质总结一下就是:校园文男主标配。 经典永不过时款那种。 顾泛有些羡慕嫉妒恨地砸砸嘴, 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难过好。 高兴的是系统果然满足了他的愿望,给了他一个完美到仿佛头上顶着光环的人设,让他有机会活成自己理想当中的样子,难过的是......有了这样的一个身份, 他却被系统告知这不是一篇校园文, 还是一篇兇杀文。 没错,在这个世界中,准确地说, 在这个寝室内,有一个潜在的兇手,会在三个月之后通过某种神秘的方式杀死他。 而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在这个兇手动手之前找到各种线索锁定他的身份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线索的暴露採用触发制,即在特定的事件中,只有作出正确的选择并且产生相应的结果才能获得有关提示,顾泛一度觉得这像某种推理游戏,可惜这个世界没有选项abc供他选择,难度系数要大得多,还不能读档重来,十分霸道。 人生艰难,换了个世界果然还是一样呢。 偌大的寝室一半昏昏暗暗,一半亮着暖黄色的光。根据临睡前的记忆,顾泛很快推出了对床仍在睡着的是他的其中一个舍友许霄,一个沉默寡言,生物钟精确到秒的学霸。他是那种长相平平,存在感只有在考试才会暴涨的存在,平日里和他们的交流不算多——准确地说他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那种人,和谁的交流都没有多到称得上朋友的地步。顾泛分析了半天,一度觉得他有社交障碍。 不过再怎么说,学霸的气场那是谁都不能打扰的,尤其是正睡着觉的学霸。顾泛伸了个懒腰,暂时把他放到了一边,拉开床帘准备下床先买杯酸奶慰藉一下在上个世界被清汤寡水荼毒了整整八年的胃,还没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一旁就勐地冒出来一个头,是二号嫌疑人......哦不,是二号室友卓哲。 卓哲此人,十分神奇,神奇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身高和体重微妙地重合成了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188,这就给他带来了一种天然的优势,即便是站着不动不说话,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观感。事实上他脾气还算不错,很少生气,与外面相比格外地有反差萌。据顾泛分析,原主与他的关系应该处于舍友与密友之间的状态。 除此之外,由于把大量出门的时间花费在网络世界中,卓哲的游戏技术非常之高超,声音又是男神级别的好听,很快就拥有了一大票迷妹。前些日子刚和直播平台签了合同,成为了一名不大不小的游戏主播。 这会儿他大概是刚下播,耳机还戴在头上没有取下来,一边敲键盘一边问他:「出去吗?」 「去超市,要带点什么吗」顾泛被他吓了一跳,扶了一下一旁的栏杆才稳住了身形。 「一盒泡面,红烧牛肉味的,谢啦,钱一会儿转你。」卓哲大约是早就在等他这句话,对他比了个心,秒答之后又把头缩了回去,继续盯着屏幕。 顾泛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看样子他是没看到,只好换好衣服出了门。 作为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a大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校园建设十分到位,还趁着暑假把食堂和超市翻新了一遍。这会儿不大的超市里挤满了因着新鲜来遛弯的小情侣和帮着新生置办生活用品的家长,一时之间人满为患,排队的长龙一直从门口排到了最里面,还十分艺术性地拐了个弯,径直排到了零食区。 顾泛费劲千辛万苦地挤了进去,发现好几个货架已经空了,包括他经常喝的那款酸奶,无奈之下只好随便拿了几盒看上去顺眼的,一边排队一边在一堆花里胡哨的方便面中找卓哲吃的那个牌子,刚找到,就感觉肩膀被人勐地拍了一下,一转过头才发现是三号舍友简弈。 第45页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何处不相逢,嫌疑人什么的,果然还是一次集齐才过瘾。 在顾泛脑内的资料库中,简弈这个人的存在感非常之高,他与顾泛的关系最好,也是最微妙的,不为其他,只因为两个人几乎是同样的优秀。 不过,与顾泛那种有点不羁出格的优秀不同,简弈是真正意义上的三好学生,极得老师青睐。温柔礼貌,又是学弟学妹眼中的优秀学长,从小当到大的学生干部令他拥有了充分的领导能力和领袖气质,能快速地融入到集体之中并且脱颖而出。 「又帮阿哲带饭啊?」他说。 「对啊。」顾泛笑了笑,「人家是有事业的人,忙着呢,只好辛苦一下我们这些跑腿的。」 「他那哪儿叫事业啊。」简弈也笑了,「不过今天这人是真的多。」 「新生开学吧,总要多买点东西的,我来那会儿我妈也拉着我买买买,差点把一学期的东西都给我买完。」顾泛往前走了几步,见简弈怀里抱了一堆五花八门的饮料,有些好奇,「你这是?」 简弈顺着他的视线往怀里看了一下,立马明白了过来,解释道:「今天部门迎新,我给那几个面试的带点水去,要不那帮没良心的回头又该吐槽我这个部长不称职了。」 「辛苦了。」顾泛拍拍他的肩,「要我帮你一起拿吗?」 「不用了,等会儿阿哲该等急了,反正总共也没几步路,我自己抱过去就好了。」简弈把饮料往上掂了掂,顾泛看他确实还称得上轻松,就没再坚持。 他们俩说了这会儿话的功夫,队伍又前进了不少,顾泛刚刚估摸着马上就能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了,就感觉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他探出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一个新生家长正在与售货员纠缠不休,准确地说,是她一个人在跟自己纠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新生一来便是军训,饮用水自然是少不得的。一般来说,宿舍里面就可以装饮水机,不喜欢喝饮用水的如顾泛这类人,买个电水壶也很方便,就是在查寝的时候麻烦一些,其他时候也碍不着什么事儿,这位妈妈却让一同前来的丈夫去足足搬了一大箱的水。 这种箱子装的水必须得拆开来拿一瓶去结帐,售货员只好找来工具动手拆了箱子,谁知还没拆开,这位妈妈定睛一看水的包装,转头就皱了眉对丈夫说:「闺女不喝这个水的,你怎么买的?」 这话一出,售货员刷也不是,不刷也不是,只好举着机器在那儿等一个结果。 中年男人穿了一件汗衫,因为搬水而浸得半湿,听了这话也有些懵地「啊」了一声,挠了挠头就捋了袖子准备搬走:「那我去换一箱?」 女子赶紧拉住了他:「等等,拆都拆了......」 她似是有些犹豫,又转头问一旁穿着一身军训服的女孩子:「闺女,你要不要这个水?」 这一来二去地问,队伍就彻底卡在了这里,前前后后冒出了不少的抱怨声。 顾泛倒是不耽误这几分钟,只是把重心从一条腿换到了另一条腿,依旧好整以暇地站着,就听到身后的简弈兜里的手机响了。考虑到他两只手都拿满了东西,中国好室友顾泛主动转过头去帮他承担了一半的饮料,简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起了电话。 就听他一连说了两声「马上到」之后挂断了电话,又探头往前面看了看,难得地有些着急:「这是干嘛呢?」 「有人催你了?」顾泛问。 「嗯,崔洁的电话,说他们那边差不多了,就等我了。」简弈说。 「崔学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暴脾气啊。」顾泛随口打趣了一句,「应该快好了,我看售货员已经在扫码了。」 「你少说两句吧。」简弈笑着摇了摇头,「崔洁本来就对你很有意见,说你在部门的时候一天到晚上蹿下跳地不服管,退部了还要说她坏话,被她听见了保不准就杀上门来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况我说的是实话。」顾泛大剌剌地拍拍他的肩,「是兄弟就替我保密,回头请你把每个牌子的矿泉水都喝一遍。」 简弈做了个缝上嘴的手势,推了推他:「开始动了,赶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试着写下群像。 有奖竞猜一下兇手是哪个2333 第29章 嫉妒 顾泛回到寝室的时候, 卓哲还保持着他出门前的姿势, 屏幕上一片花花绿绿奼紫嫣红, 光效活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他把泡面放到卓哲的桌上,看到面前的弹幕助手刷过了一大串「哈哈哈」。 卓哲正在打的是一款当下比较热门的网游, 画风精美, 收费良心, 因此一上市就迅速地火爆了起来。值得一提的是,这款游戏虽然上手简单, 但玩得精通却需要精准的意识和操作, 和大量的经验, 因此粘性很强, 不仅吸引了一大批一时好奇而涌进来的玩家,还成功地留住了一批真正投入这个游戏想要把它玩到极致的大神, 卓哲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在顾泛的记忆库中, 原主也在玩这款游戏,不过他的玩就真的只是随便玩玩, 当作消遣的那种,不像卓哲,写的攻略都有厚厚一摞。顾泛一直觉得无论什么东西,能做到极致就是很让人佩服的一件事情, 因此对卓哲这种精神还挺有好感。 卓哲余光瞥到他的动作, 对他笑了笑:「谢了啊。」 第46页 「不客气。」顾泛从他身后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刚刚解放了双手想坐下休息一会儿,就听到卓哲扶着麦, 像是在跟弹幕解释什么:「嗯......刚那个是我室友,给我带饭来着。」 「声音好听?我也觉得哈哈哈,人也很好的。」 「好像也玩吧......就是不怎么上线,我问问。」 说着说着他转过头来问顾泛:「我记得你也玩这个游戏?」 「......是啊,不过我总共也没上过几次线。」顾泛说,结合刚才的对话,他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小姐姐说你声音好听,怎么说,来打双排不?」卓哲对着屏幕努努嘴,看着很有些怂恿的意思。 双排是这个游戏的一种竞技玩法,趣味性中等偏上,技术性中等偏下。一般来说,主动邀请别人双排有以下几种情况:一.带妹,这个妹涵盖了想要泡的,正在泡的,和泡完了企图藉机吵架分手的。就像这个游戏广为流传的那句至理名言:一切感情上的问题都能通过双排解决,如果一把不行那就两把。如果两把不行,那就三把,如果三把不行......不好意思,请你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菜了。二.上分,这个没什么好分类的,无论屏幕对面是人是狗,能上分就是中国好队友。三.闲着无聊娱乐局,当然,只有在双方水平相似默契满分的情况下才叫娱乐局,要不然打着打着可能就会变成吵架局。四.大神carry局,这种局通常包括大神和无法拥有姓名的路人,大神负责carry击杀秀,路人负责躺着喊666。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路过也能被抓壮丁,但顾分析了半天,还是悲哀地发现,自己和卓哲一起双排,扮演的只能是那个丝毫做不出贡献,只能躺着喊666的咸鱼角色。 「不了吧。」权衡再三,鑑于卓哲还是开着麦跟他说的话,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丢脸,顾泛给自己选了个体面的拒绝方式:拆了手上拎着的饭盒,对着卓哲扬了扬,「我还得吃饭。」 「那行。」卓哲的表情似是有些遗憾,「那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试试一起玩。」 不过很快,他又全情投入到了新的一轮战斗中,手指飞舞,走位风骚,键盘声噼啪作响,顾泛一面担心着他运动过度的手指,一面扒饭,等把最后一口青椒牛肉吃进肚里再抬头,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大大的「胜利」二字。 卓哲像是终于感到了飢饿,跟弹幕说了再见之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拆开了方便面的盒子。 顾泛把饭盒收拾了一下,转头时发现身后的床已经空了,于是问道:「许霄呢?」 卓哲倒了一壶的热水,一边走一边说:「大概是去图书馆了吧。」 经过顾泛身后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凑到了顾泛的耳旁:「我觉得许霄最近有点奇怪。」 「他原来不是一直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嘛,可最近都没见他怎么回来。」 顾泛的心勐地跳了一下,脑海中一瞬间闪出了无数种可能。 「可能是有别的什么事儿吧。」他把塑胶袋拎在手上,「他不是一直神神秘秘的,学霸都这样。」 卓哲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不知怎么的,顾泛莫名其妙地从他嘴里听出了一丝嫌弃的意味:「你的成绩也没比他差多少,也没见你跟他一样傲啊。这小子有事儿从来都不跟我们说,该别是瞧不起我们吧。」 顾泛蹙紧了眉,不过他微表情控制得很快,不到一秒又舒展开来,笑着捶了一下卓哲的肩膀:「寒碜我呢是吧,我可不接受。人家许霄有他自己的事儿,我们就别跟着掺合了,万一是在外面有女朋友了呢,这你总不能去管吧。」 「这倒也是。」卓哲想了想,又道,「话说回来,你条件这么好,又有游戏基础,不如跟着我一起做主播吧,上手很快的,我俩还可以一起搭档。」 「搭档一起说相声吗?」顾泛几乎是秒接梗,然后沖他摆摆手,笑着告饶「不了不了,我没你那技术,偶尔衬托一下您还可以,长期做怕是天天被骂菜鸡一个。」 卓哲也笑了,手撑在椅背上有些感嘆:「我倒是想跟你换一下,有了你那张脸开着摄像头直播,就算技术菜点也不愁火啊,还能有一大票小迷妹。」 顾泛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崔洁。 卓哲显然也看到了,耸了耸肩:「ok我明白了,我们顾男神不需要小迷妹,还有漂亮学姐主动来约。」 顾泛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接起了电话。 崔洁那头的杂音很大,看样子是在公共场合,顾泛不得不把手机贴近了点才能勉强听清她在说什么。 正如先前简弈所说,崔洁与顾泛的关系看着并不算太好,可其实也并没有坏到哪里去。正常的聊天还是可以进行,只不过聊着聊着周围的人都开始担心他们要打起来而已。 用一个新进部门的小师妹的话来说,崔师姐和简学长站在一起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与顾学长站在一起那就是八字不合鸡飞蛋打。 形容得粗暴又准确。 当然顾学长和简学长站在一起有种奇妙的gay里 gay气感这种话我们就掠过不表。 这会儿崔洁怕是有点儿喝多了,嗓门听着有些酒精浸润的嘶哑,在吵吵嚷嚷的背景音里一如既往没什么好声气地说:「餵顾泛吗,简弈有点喝醉了,你来接一下他成不?」 第47页 「行啊。」顾泛抓起椅子上的薄外套,「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就学校门口那条小吃街最里边儿的大排档。」 「ok。」顾泛看了眼表,「我大概十分钟之后到。」 似乎每一所大学门口都会有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就像是知道每一所大学里都会有半夜贪嘴想要吃点小夜宵的那么一群学生。总之,顾泛走在a大门口的小吃街上时,竟然觉得有些意外地亲切与熟悉。 崔洁说的最里面确实是最最里面,那是一家烧烤店,虽说地方偏了点,人却异常地多。大约是因为店面较之外面那些风吹日晒的显得格外干净卫生,卖的食物又简单粗暴物美价廉,因此成了各大社团部门聚餐的首选之地。 顾泛走进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熟人,还有小学妹有些害羞的搭讪,好不容易走到里面,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简弈坐在最里面的沙发椅上,脸上很明显的有两坨红晕,大约是醉得还不够完全,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很好,至少没有大哭和大笑。倒是崔洁罕见得有些沉默,脸色看着也不是太好。 他跟部门里认识的人一一打过招唿,就打算走到里面去,却被崔洁拦住:「你等等。」 顾泛看着她,一时之间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崔洁甩下这句话,就径直走了出去。 喝酒容易上头,这是顾泛从小就懂得的道理。事实证明,能被流传下来的道理都多多少少有点东西,比如说这一条,就先后得到了简弈和崔洁两个人的以身验证。 夜晚的小吃街总是飘着食物的香味,夹杂着雨后湿润的青草气息,很容易就营造出一种热闹又令人心旷神怡的愉悦气氛。崔洁今天穿了条墨蓝色的牛仔裙,即便是多喝了一点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精緻的妆容,看着一如既往地气质干练。 看到顾泛跟着她走出来之后,她走到一旁花坛的台阶上,看着顾泛的眼睛,没等他开口,就单刀直入地概括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实。 「简弈喝多了跟我告了白,我拒绝了,我说我喜欢的是你,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游戏的设定随便写哒,硬要说参考的话大概是j3,不过不会涉及太多,不是重点 第30章 嫉妒 酒品这种东西, 就像薛丁格的猫, 一酒瓶子下去才能知道存不存在。顾泛扶起简弈的时候一度担心这个刚受了情伤的醉鬼会一拳抡上来, 给他的脸上点不一样的颜色。好在简弈就算喝醉了还是很能控制自己,还企图挣脱开顾泛的手自己走, 要不是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路当中歪歪扭扭的小吃车上去, 惹得人家店主差点冲上来都不自知, 顾泛还真以为这人根本没醉。 两个人一路无言地走到宿舍门口,顾泛刚准备找钥匙开门, 就听到这位沉默了一晚上的大爷开了尊口:「恭喜。」 顾泛一愣, 刚想开口, 就见他自然地摸出了口袋里的钥匙往锁眼插, 半天没见开之后又泰然自若地换了个头插进去捣腾,这回倒是开了, 就是他走进去之后径直把钥匙留在了门上, 并且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果然还是喝醉了吧。 他嘆了口气,跟着进了门, 替大爷收了钥匙放在他桌上。不过令他欣慰的是,简弈大约身上是有什么日常提示器,进了门就非常自觉地去洗漱换衣服,把一切睡觉前的琐事都按部就班地折腾完, 然后爬到了床上把帘子一合, 这才躺下。顾泛被他插钥匙的壮举吓到,没敢掉以轻心,一路盯了他全程, 见他安然无恙地躺到床上才放下了心,坐回了自己的桌前。 寝室的灯已经关了一半,卓哲大约是等不到他们先睡了,这会儿隐约能听到微微的鼾声,刚刚不算大的动静也没能吵醒他。他对面的铺位依然是空着的,许霄看样子还没有回来,算是应了卓哲那句「最近不知道去干嘛了」的话。就在这万籁俱寂极适合独自一人发呆思考人生的夜晚,系统的提示「叮咚」一声来了。 「温馨提示,关键事件已开启,请谨慎选择。」 选择主动让简弈暴打一顿以从他的暗杀名单上下来吗……顾泛有些心酸地想,如果这能让他消气......算了,人不能活得这么卑微。 他看了眼手机依旧漆黑一片的屏幕,想了想还是点开企鹅,在消息列表找到了崔洁,他们上一次的聊天停留在暑假,姑娘给他发了张出去玩的风景照,得到的评论是「什么清奇的拍照角度哈哈哈」。顾泛「啧」了一声,对原主的直男属性表达了一秒的同情,然后在对话框编辑了一行字发了过去。 一个红色的感嘆号跳了出来。 「您已不在对方的好友列表中。」 还真是崔洁的风格,表白被拒就立刻断了联繫,雷厉风行,干脆利落。 他懒得看其他通讯软体了——反正肯定被删得干干净净,只是把手机收了起来。刚打算去洗洗睡,就听到了门响的声音,随即许霄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走了进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许霄的正脸。之前都带着回忆滤镜,总是有些模煳。 很普通的大学男生髮型,头髮有些过长,刘海乖顺地贴着前额,几乎要盖过有着酒瓶底厚的眼镜片,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整张脸上写满了疲惫。身上穿着一身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衣服,是一旦把他扔进人满为患的公共教室,就查无此人的那种类型。 第48页 他似乎是想来洗漱台洗个脸,见到正拿着水杯的顾泛,整个人僵了一下,顾泛赶紧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自便。他这才走了过去,拧开了水龙头。 一时间,阳台上只有哗哗的水声。 顾泛怕他不自在——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是太自在,于是往后靠了靠,可后也不能太后,阳台本来就狭小,他的身后是锈迹斑斑的栏杆,头顶是一大片湿淋淋的衣服,水珠啪嗒一声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逼得他不得不往外走了几步。 这角度一换,他意外地看见了许霄胳膊袖口下隐隐的青紫色淤痕。 许霄沖了一把冷水,再次把水龙头拧上的时候,就看到顾泛还来不及收起的,若有所思的眼神,他询问地看了他一眼,顾泛马上反应了过来,收起了目光。 在许霄经过他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最近很忙吗?」 许霄戴眼镜的手一顿,低低地说道:「还行吧。」 说完这个有些敷衍的回答后,他像是怕顾泛再问他什么似的,抿了抿唇,直接接了一句:「我有点儿累了,先去睡了,晚安。」然后径直走进了寝室。 顾泛一句「晚安」憋在了喉咙口,愣是没来得及说出来,只好用牙刷堵住自己的嘴,刷出了一口泡沫。 生活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它的不可知性,也许这个晚上是个兵荒马乱一塌煳涂的晚上,但是闭了眼再一睁,就又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哪怕在这个好天气里你有可能遭遇到更多的不幸。 顾泛发现他每到一个新世界都会变得异常睏倦,但又会有不可抗力迫使他不得不早起——比如说万恶的早课,于是他不得不一脸暴躁地在铃声中起床,再一脸暴躁地洗脸刷牙。 许霄早就出门上早自习去了,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顾泛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模模煳煳的门响就又睡了过去,朦胧中还不忘感嘆一句学霸的精力果然都是用不完的。 令他诧异的是,简弈这个昨晚喝多了的人起得竟然比他还早,这会儿床已经空了。 他们俩早上的课是一个老师,原本都是约着一起去上课,这会儿简弈故意起早,大约是想躲着他了。卓哲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从床上探出一个头来问收拾着东西的顾泛:「简弈呢,你们俩这节课不是一起的吗?」 「他有点事先走了。」顾泛懒得解释,只是含煳其辞地回应了他,谁知卓哲还不依不饶上了。 「我记得昨晚他是喝了酒回来的,还是个漂亮学姐给你打的电话,该不会是......」卓哲把挡着他帘的帘子往后拨了拨,脸上完全是看热闹的兴致勃勃。 顾泛停了手里的动作,双手撑在椅背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该不会是什么?」 「横刀夺爱,兄弟反目啊,就像这样,「刷」——他就把刀架你脖子上了。」卓哲一边说一边比划,一不小心还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游戏打多了吧。」顾泛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包背在肩上,「有点儿小误会而已,回头我跟他解释解释就完了。」 「哎——你等等。」见他要走,卓哲赶紧喊住了他。 「怎么了?」顾泛仰头看着他。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有近代史,魏老师的?」卓哲趴在栏杆上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顾泛略一思索:「好像是,怎么了?」 「我跟你一节课,我不去了,要是点名了你替我点个到呗。」卓哲说。 「......行吧。」顾泛说,「你有事儿吗?」 「补时长。」卓哲嘆了口气,「我去了也是睡觉,还不如干点儿有意义的事情,谁跟钱过不去啊你说是不?」 顾泛对于他对「有意义的事情」的定义不置可否,只是应了一声,「ok,提问了我可不管你啊。」 「别呀兄弟。」卓哲叫了起来,「你就替我随便答几句话就行,错了也没事。」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兄弟。 顾泛一面在心里默默吐槽,一面还是有点无奈地应了他:「行吧行吧,我见机行事。」 这话就像一个巨大的g,在近代史课上被狠狠地拔了起来。 说起来他们这个老师吧,讲得是挺好的,听他的课的人也挺多,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自信,老爱点名,还是变着花样、与时俱进地点,讲到兴头上还会走下讲台,与他亲爱的学生们进行深入的课堂互动。这就苦了有些正在埋头干正事的惊弓之鸟,时不时地就会被吓一个大跳。 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莫过于他在百十来号学生中点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点中了你,你却没来。 顾泛今天还要更惨一点,因为这位老师今天点名是顺着名单点的,他和卓哲的名字正好连在了一起,点了他下一个就是卓哲。 「卓哲——」童心未泯的老师点了一遍,见没人响应后又拖长了调子喊了第二遍。 周围已经开始有了窃窃私语。 「卓哲三遍了啊。」老师愉快地说,「好了,请他的朋友或者同学转告他,平时分扣五分,下一个。」 他的朋友兼同学顾泛面无表情,默默地在心里哭成了狗子。 苍天有眼,不是他不帮忙啊,他真的没有分身术…… 下课的时候他一面随着人群往外走,一面就在不远处看到了简弈和他身旁站着的崔洁。 第49页 他来的时候其实有看过简弈的位置,结果意外地没有找见人,不知道是上厕所去了还是实在坐得太隐蔽了,这会儿倒是巧。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招唿,就见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分道扬镳,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人群。 ......行吧。 都是他的锅,他背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忏悔,今天这章在近代史的课上写的...... 第31章 嫉妒 a大就这么大,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他们俩又在一个班, 除了选修课大部分的课都重合在一起,想避开也难。 下午上课铃打响前一分钟, 顾泛从后门走进教室, 还没等简弈反应过来, 就径直坐在了他边上翻开了书,神情自然得仿佛自己根本没有特意蹲点。 「你干嘛?」简弈压低了声音, 像是在尽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不悦。 「我上课啊。」顾泛同样配合地压低了声音。 简弈想说你上课特地坐我边上碍我眼干嘛, 想了想自己都觉得太没道理, 只得闭了嘴, 一张原本看着温文尔雅的脸上少有的看着有些憋屈,只能彻底投入到书的海洋中去。 就这么尴尬地坐了一节课, 课间休息的下课铃声响的时候简弈几次三番地想拿着包挪位儿, 看见顾泛仍旧没事人似的坐在那儿玩手机,越想越觉得这么走了挺怂挺傻逼, 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盯着一直没怎么动的书页走神。 一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他们俩之前那种若有似无的敌意——或者说是简弈单方面对着顾泛的敌意已经消减了不少。 说起来也不能算他的错......被这么无视,顾泛估计也挺憋屈的, 简弈想着。刚打算就这么顺水推舟地与他和解, 就看见人径直收拾了包朝外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愣神之下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顾泛回过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食堂啊。」 简弈狠狠地把那句「你怎么不等我」堵在了舌尖, 好半天,硬是挤出了一个字:「哦」。 就见这位惹得他一下午都没好好上课净走神的大爷对着他欢快地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唿,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食堂走去。 那样子活像是饿了三天。 简弈突然觉得自己已经饱了,气饱的。 他把包往身上一甩,径直回了宿舍。 接下来的三天里,简弈算是把顾泛那半天的感受变本加厉地体会了一遍。之所以说是变本加厉,是因为顾泛对于他的冷淡早就有准备并且做好了应对措施,而他自己对于顾泛主动避让的行为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点恼羞成怒。这种恼羞成怒在三天后的下午终于爆发了。 周末没有课的男生宿舍是狂欢的天堂,顾泛他们寝也不例外。许霄照例清晨就出了门,除了关门的那一声响之外几乎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一觉睡到中午后,大家纷纷爬起来解决了一下抗议的肚子,然后就开始了各自的排遣方式。 往常的周末,顾泛是会和简弈一起约着打球的,今日眼看着吃过了饭,下午就要到了,简弈坐在桌前犹豫了半天,愣是没能开口。 他没开口,有人就抢先他一步开口了。 卓哲仍旧对拉顾泛入坑这件事耿耿于怀,在这个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又提了起来。 「来陪我双个排呗顾泛。」他一面把耳机往头上戴一面说,「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就算帮我个忙,替我巩固一下人气怎么样?」 简弈刚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顾泛就算再闲也不会陪着你直播来打发时间,就听到顾泛异常愉快的声音:「行啊,不过你得带我。」 简弈:「.......」 他抱着球站起来直接怒气沖沖地出了门。 卓哲也愣了一下:「你今天这么好说话?」 「闲着也是闲着嘛。」顾泛懒洋洋地开机。 「哦……」卓哲没有深究下去,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又兴高采烈了起来,「我跟你讲,我这技术,绝对能把你带飞,你不要怕,跟在我后面就行.......」 顾泛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在心里默默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之所以会答应卓哲,不仅是为了暂时性地气一下简弈,也是为了对卓哲的一点歉疚。 那日他上完晚课回来,第一时间就跟卓哲讲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跟他道了歉。卓哲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也没有怪他,可看上去心情陡然低落了不少,只是对他挥了挥手说了句「没事,是我运气太差」就继续翻了个身躺着。他这么一来,顾泛更加地有些不好意思。 他戴上耳机,登陆了游戏,熟悉又陌生的音乐在耳边响起,就听到和他连麦的卓哲「餵」了两声,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的时候还真有些男神音的样子,无端地让人觉得舒服。 「听得见。」他试了试麦,对他说道。 「那行,我开直播咯。」卓哲说。 「......你开吧。」顾泛莫名地觉得有一点紧张,稍微活动了一下握着滑鼠的手。 一会儿过后,卓哲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hello大家晚上好。」 「不......今天不单排了,改双排,我给你们找了个神秘嘉宾,猜猜他是谁?」 「什么玩意儿……隔壁音乐区的up主都出来了,不是啦,哎我看到弹幕有猜对的了,记性不错啊这都记得,就是他。」 第50页 「泛啊,说句话呗,她们猜出来了。」 顾泛被这个称唿噁心地一阵恶寒,开了麦第一句话是:「你能不能好好地叫我名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卓哲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地无辜:「那我叫你大名吗,我怕你不乐意。」 .......这还确实不太乐意。 他有些无奈:「那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得到了一句愉快的回覆:「得嘞!」 卓哲的粉丝平均年龄都不是很大,当然也有可能是技术粉现在还没开始发弹幕。总之,顾泛听卓哲的回覆就能推测出她们现在都在问些什么问题。他懒得去看卓哲的直播,直接顺着他的引导进入了游戏界面。 角色一跳出来,他先沉默了三秒钟。 卓哲的嘲笑已经到了耳边:「哎哟我去,你怎么玩的角色是个女号啊哈哈哈,还是个小萝莉,这么有少女心的吗?」 我巨冤啊……顾泛心里在流泪,早知道原主内心住着个小公主,他就提前建个男号了。 话说回来,光看他过往经歷完全看不出来有这么少女的一面,果然这就是直男吗…… 他已经完全不敢去想弹幕飘过了多少条哈哈哈,径直组上了卓哲。 卓哲的声音里还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他像是点开了顾泛的装备:「你这还真的没怎么玩啊,不过比我想像中要好一点,上赛季的居然齐了。」 「其实装备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喊666比较6,可能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你奋勇冲杀的英姿。」顾泛回答得很诚恳。 这话真不是他谦虚,据他的不完全估计,他这个原主的游戏技术甚至还没有他好——这句话的潜在含义是,他已经够菜了,这儿居然来了一个更菜的,两厢加成...... 第一把,顾泛秒躺,姿势很惨,视角很漂亮。 卓哲一面轻松地把对面解决了一个,一面就听到顾泛在自言自语地吐槽:「打架的地方也折腾得这么好看干嘛。」 他笑了笑,没接话。 如果顾泛看得到弹幕的话,他就会知道,自从他和卓哲一起双排开始,卓哲的直播间人气就陡然上升,虽然达不到飙升的程度,明显也有了唿朋唤友的效果加成。 这会儿顾泛不自觉地小声念叨,弹幕上飘过了一片: 「啊好萌好萌,萌且不自知最为致命呜呜呜」 「小白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吧我一个爆哭」 「小哥哥声音很好听诶,你们一个寝室都是声音怪吗23333」 「前面别跑,我也觉得!!!」 「我说你们能关心一下主播吗他要自闭了哈哈哈,他刚刚一打二了诶都给我夸」 「常规操作,前面新粉吧,坐下坐下,待会儿主播该膨胀了」 「主播能替我问一下小哥哥网恋吗,微信多少,企鹅也行啊」 「前面的guna,小哥哥是我的」 卓哲挑了网恋那条弹幕出来专门念了一遍,还拖长了调子,成功地听到了顾泛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作为一名优秀的主播你能不能不要什么弹幕都念啊,职业素养呢」 「本来就没有过啦。」卓哲笑眯眯地探头对他眨了眨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着弹幕说,「你们的小哥哥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男神级别的,除了打游戏菜了点没别的毛病,网恋是不存在的,别想了啊。」 弹幕上顿时飘过了一大片鬼哭狼嚎,在众多的嘤嘤嘤中还夹杂着诸如此类的弹幕:「那主播和小哥哥比谁比较帅啊2333先声明我是主播的音粉兼技术粉,对主播忠心耿耿」 「前面的,我已经看出了你颜控的本质,不要冠冕堂皇地挣扎了,拖出去斩了吧」 卓哲的手顿了顿,滑鼠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顾泛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刚转过头去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就见他一面神色如常地点了排队,一面轻松地笑了一下:「他比我帅好了吧,我看你们下一秒就要把我踢出直播间了是不是?」 顾泛看了他一眼,把视线放回到了屏幕前,难得地有了一些犹疑。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愉快鸭 第32章 嫉妒 这场看似很愉快的双排在下午五点的时候终于告终, 两人的双人相声配合得异常不错, 而顾泛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真的菜。打了那么多把, 把战绩堪堪打了个6-6之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坑卓哲了,于是委婉地提出了自己滚蛋。 不知道是不是卓哲已经对他的水平十分心累了, 他一提出来,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爽快地放了他走。顾泛合上电脑之后趴在上面闭目养了一会儿神, 觉得身心都放松了许多。 果然玩游戏伤身,玩游戏还菜伤神。 眼瞅着快到饭点了,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去了食堂。 a大的食堂共有四处, 东南西北四个角各一个。对于四个食堂的味道风评各有千秋, 一般大家就是就近, 因此虽说饭点人多,但也分流得没到人满为患的状况。 顾泛想念了一个下午的牛肉面, 这会儿饿得眼冒绿光, 刚刚刷完卡端好盘子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余光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角落。 是许霄。 他大约是刚从外面回学校, 一旁的椅子上放着鼓鼓囊囊的大包,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他也在吃面,只不过吃的是最便宜的那种小面,面上什么浇头都没有, 只有光秃秃的红油。 第51页 顾泛只犹豫了三秒钟, 就端着手里的盘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还是同样的套路,只不过简弈直接炸了毛,而许霄只是淡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确认了之后就低头继续吃起了自己的饭,一个字都没多说。充分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原则。只是在顾泛被辣椒呛得流眼泪的时候递给了他纸巾,十分贴心。 「谢......谢谢啊。」顾泛热泪盈眶地接过纸,见他端着自己的餐盘就站起来准备走,赶紧叫住了他,「你回宿舍吗?」 「不回。」许霄说。 「那你等一下我。」顾泛十分自然地接了下去,然后三下五除二吃掉了剩下的面。 许霄:「......」 「你找我有事吗?」他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我有点赶时间。」 顾泛倒完餐盘洗了个手,回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肩:「没什么事,就是想出去散散步,顺便跟着你走了,你要是赶时间的话我们走得快一点。」 许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条件反射一般躲开了他的手,顺便拿起了自己的包:「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啊......对不起。」顾泛说,「很沉吗,要不我帮你拿?」 「没事。」许霄唿出一口气,「走吧。」 说是顾泛跟着许霄一起去散步,到头来一点儿散步的气息都没有,甚至顾泛怀疑许霄说的赶时间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敷衍。因为学霸的步调不快不慢,速度严谨得像是经过了科学计算,是顾泛恰好能跟上却又完全不觉得赶的那种。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安静得仿佛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直到走到一个有点破旧的小巷子里,许霄才停下了脚步。 「我到了。」 顾泛差点撞上他的背,这会儿惊觉自己的思维已经漫无目的地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那我沿着路晃回去了,你......」他看了一眼窄得几乎过不了人的小巷子和吆五喝六的路边小贩,还有时不时在烂菜叶子和水泥共生的路上极速穿行而过的自行车,怎么都觉得这个地方与学霸的画风不太符。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许霄主动开了口:「我在这边兼职,学生是附近中学高二的学生。」 「这样。」顾泛有些感慨,「我高中的知识都快忘完了,你可真厉害。」 「生活所迫罢了。」许霄淡淡地说,「你要是跟我交换一下,过我的生活,大概也会被逼无奈到处找活干。人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没办法的事。」 在顾泛的印象里,许霄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哪怕是他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没有。过了半晌,他轻声地小心问道:「你最近很缺钱吗?」 许霄笑了一声:「不。」 顾泛直觉他还有后话,一时没敢说话,就听他继续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很缺钱。」 他望面前着有些破旧,被涂满各式各样的涂鸦和小gg的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变得有些冷:「小的时候我就被我爸妈告诫过,我们家里可能没钱供我读书,更别说请家教,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考上a大,还是靠着学校奖励的奖学金,不然我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他像是知道自己说得有点多,抬手看了眼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径直扭过了头:「你回去吧,我进去了。」 「......行。」顾泛说,「那我走了。」 他没有去安慰许霄,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另一方面是许霄的态度明显就是憋久了随口发泄,压根儿没想听回答或者安慰,他贸然地开口,搞不好无端地就戳了他心里哪个点,反而适得其反。 尤其是他那句「你要是跟我交换一下」,让顾泛直觉,许霄对他是有怨的。这种怨不是因为他故意的某种举动,更不是像他和简弈之间的误会产生的那种怨。这种怨是天生的,如果再有什么导火索,那么就会像深沟裂缝一样越开越大,直至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起在食堂他们相对而坐和桌上截然不同的两碗面,难得有些惆怅地嘆了口气,心想,如果你知道了我这幅皮囊底下真正的灵魂是谁,指不定谁想跟谁换呢。 也就在这时,他才蓦然觉得,这个世界比起以往的两个世界,难度增加的不是一点半点。他周围的三个人,每个人似乎都有讨厌甚至恨他的理由与动机。而目前为止,除了简弈有着明显的表现之外,其余的两个人隐藏得都很好,堪称奥斯卡影帝。 而简弈的嫌疑也很难排除,毕竟心态的变化有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虽然他目前的表现像个敢爱敢恨被感情牵着鼻子走的二傻子。 这是活脱脱的一出宿舍宫心计啊,顾泛几乎快要落泪了。 「系统提示,由于你的积极行为,第二条第三条线索均已开启,祝你旅途愉快。」 顾泛:「......」 他有些颤抖地看着商店橱窗上倒映着的自己,一时间甚至有点接受不了这个雪上加霜的事实:「还可以这样的吗?」 系统的声音一本正经中带着一丝诡异的雀跃:「可以,谢谢你让我提前下班。」 简弈已经在宿舍门口犹豫了半晌。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一个十分不尴不尬的时间,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在忙部门的事情或者上晚课,但是今天他既没有晚课,部门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吃完饭回来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他刚刚作出了摔门而出的举动,虽说除了他可能大家都没有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但是这会儿想起来了,总觉得有些尴尬。 第52页 更何况他还顺带着想起来了醉酒那天他在门前的傻逼举动,还是在情敌面前做的,简直往事不堪回首。 木制的门下隐隐透着些亮光,许霄最近一向早出晚归,应该不可能是他,那么只可能是卓哲或者卓哲和顾泛两个人在寝室了。 他咬了咬牙,刚想赌一把,就感觉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顾泛看着脸色不是很好,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总之黑得和下午的他有的一拼。拍完之后他有些奇怪地问:「你在这对着我们寝门含情脉脉地干嘛呢?用意念开门?」 简弈:「......」 「来。」顾泛叼着根棒棒糖,一面掏钥匙一面含含煳煳地说,「哥亲自给你示范正确地开门方法,别再尝试玄学了啊。」 这是挑衅吧?这一定是的吧? 简弈感觉平静了一个下午的火气又在噌噌地往上窜:「你是不是想打架?」 顾泛的手停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想起来你那天晚上做了什么蠢事了啊,这会儿是不好意思了吗,没事,人非圣贤,何况是喝了酒的圣贤,干傻事是正常的。」 简弈已经开始捋袖子了,可惜他刚开完部门活动穿了一身西装,怎么捋也捋不出气势来,倒是里面的卓哲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帮他们打开了门,顺便探了个头出来: 「咋啦?」 「没事。」顾泛说,「简弈跟我们宿舍门培养感情呢。」 卓哲有些懵:「这都培养一年多了怎么就.......哎不对啊,干嘛跟我们宿舍门培养感情,简弈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他似是联想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时间看着简弈的眼神都有些惊恐。 简弈很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刚想进门就被顾泛拉着往外走,他挣了挣没挣脱,有些生气地吼了一句「你干嘛?」 「你不是说要打架吗?」顾泛说,「在宿舍楼打容易引来宿管,走,我们找片空地出去打,打个痛快,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评论有一点可爱 第33章 嫉妒 说是去打架, 可顾泛拽着简弈一路走, 朝的却是校外的方向, 且时间长达十分钟之久还没到头。 冷风一吹,那股上头的血气也慢慢降下来了, 简弈走着走着, 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眼前这个傻子因为一点尊严和面子问题就出来浪费时间。更何况这个傻子这会儿看着还兴致勃勃, 丝毫没有自己即将要挨打的感觉。于是他挣脱了顾泛的手,把自己从这个神似为爱奔跑的姿势中解救了出来, 成功地得到了顾泛眼神的询问。 「你幼不幼稚。」简弈有些无奈地说。 顾泛停了下来, 靠在了一旁灰白色的墙上, 想了想, 道:「我觉得还好,至少比你成熟多了。稍微估算一下也就是你三岁我六岁的水平。」 简弈简直要给他气笑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逗呢。」 这一笑, 他彻底心平气和了下来, 本着不跟傻子计较的精神走过去在顾泛边上跟他一起靠着,仰望着没有一颗星的暗蓝星空。这奇异的姿势很快引起了一众路人的围观, 更何况这两人本就在学校中很出名,不到十分钟,已经有三个走过去的女孩子对着他们自认为隐蔽地偷拍了照片,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跑掉。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简部长, 这种照片流传出去了, 你怎么有脸再去面对你们部门的新人。」顾泛靠在墙上懒洋洋地说。 「面对不了就不面对了,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哪儿那么多偶像包袱, 到时候把烂摊子甩给崔洁,让她操心去。」简弈换了个重心,好让自己能躺得更舒服些。 「哟。」顾泛颇有些惊奇,「你怎么捨得在我面前提她了啊,话说你可真够渣男的,人姑娘拒绝了你你就要把烫手山芋丢给她。」 「你懂什么,乙之砒霜甲之蜜糖,论起管理部门,她比我合适。」简弈有些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还有,你好意思说我们俩吗,刚进大二的时候你退部退得那么快,赶着投胎是吧?」 「我要不退部,现在就是学弟学妹天天看我们三个人上演狗血校园爱情剧了。」顾泛吸了口带着青草香气的新鲜空气,终于从没骨头的状态中恢復了过来,站起身,「休息够了吧,继续走啊。」 简弈看着他没动:「你还真得打一架,不记过不舒服吗?」 「谁要跟你打架,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顾泛说,「周末了浪去啊,呆在寝室有什么意思。」 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不会答应这个傻子的所有提议,我真傻,真的,我居然觉得他的智商会在短时间内能得到质的提高,这是简弈那天晚上最后的想法。 彼时顾泛说完那句话,就拉着他去外面的超市拎了两罐啤酒,然后两人来到了……学校操场。 a大的操场共有两处,一处比较小型,既是操场又充作篮球场,与一干大大小小的体育设施场地连成了一大片运动角,可惜地方偏了点,除了上体育课,一般人都不爱来这。还有一处就是大型的足球场兼各大典礼举行处,设施比较齐全,场地也大,因此,成了许多夜宵吃多了需要消食的学生的最佳选择。这会儿看台上稀稀拉拉地坐了好些人,红色的跑道上还有着几个正在蠕动的身影。 顾泛把手里的啤酒放在看台上,转过头问简弈:「跑步去吗?」 第53页 简弈:「......」 「我心情好得差不多了,你不要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安慰我。」他说。 「可我心情不好。」顾泛说,「作为补偿,你要不要来陪我发泄一下。」 一直到两人都站在了白色的起跑线前,简弈还是没想明白补偿到底是补什么事情偿什么事情,明明怎么看上一件事都是他比较吃亏来着…… 只是,开跑了。 当一个人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腿上和手上进行发力时,他是没有办法再去处理脑中所有的弯弯绕绕的。夜风很凉,吹到身上就引起了一阵的鸡皮疙瘩,简弈只能听到自己一下一下踩到跑到上发出的坚实声音,像是心脏跳动的鼓点。他张口吸了一口气,觉得喉咙干涩得发疼,牙齿也开始酸痛,却又有一种奇妙的爽感涌上了心头。 顾泛一直跑在他前面,简弈知道他是学校去年的短跑冠军,也经常会在晚上出去夜跑,一跑就是快一个小时。以前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么一种枯燥乏味的运动,甚至把它当成每日必做的习惯,现在,在风中奔跑的时候,他明白了。 这样一种不管不顾,极限速度的奔跑,就像是把一切的烦恼都尽数抛在了身后,眼前只有红色的跑道和遥遥无期的终点线,再没有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等到跑完一圈,他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刚开始有多不情愿,只是吐出了郁结心中许久的一口浊气,畅快地想要叫出声来。 顾泛停在看台前等他,见他满头大汗地走过来,顺手把啤酒罐拉开了递给他,他接过,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清冽辛辣的味道入喉,大脑也渐渐恢復了运转。 「舒服了。」顾泛愉快地嘆了口气,「感觉自己神功不日即将大成。」 「......陛下您必能千秋万代永享盛世。」简弈一边在心里翻白眼一边无比顺畅地接下去,然后晃晃被自己喝见底的啤酒罐子,「陛下,回宫吗?」 「回。」顾泛说,「小弈子,带路吧。」 「滚啊。「简弈把啤酒罐子往一旁的垃圾桶里一扔,划出了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把手插进了兜里。 「说真的,你为什么不开心啊?」两人一边走,简弈一边随口问道。 顾泛犹豫了一下,心想总不能说我一直在担心你们当中谁会突然抽出把刀把我宰了吧。只好嘆了口气:「最近事情有点多,心情突然就不好了,没事,小问题。」 言下之意,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简弈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然后道:「除了我,是不是还有卓哲啊?」 「嗯......嗯?「顾泛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怎么了?」 「你们俩最近是不是闹矛盾了。」简弈见他一脸毫不知情,有些惊讶,「我看你们白天还在一起打游戏,吓我一跳,毕竟他前两天还在跟我抱怨你。」 顾泛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晕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他抱怨我什么?」 「很多吧……」简弈想了想,「他先是问我是不是和你闹翻了,因为什么闹翻的。我那个时候心烦意乱,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结果他说......」 「他就是这样的人啊。」面前的人常年笑意盈盈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仗着自己本身的条件好横刀夺爱,又把人妹子弃之如履。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你是说他是故意的吗?可是崔洁跟我说的是......」简弈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学姐多单纯一人,哪能看得出来这些。之前我还看学姐跟他打电话发消息呢,我猜啊,就是他使了些小手段吊着学姐,又不跟她明说,惹得学姐觉得他对自己有意思,拒绝了你的告白。结果这人玩腻了又跟学姐说他本来就没这个意思。」卓哲嗤笑了一声。 「先前说要帮我忙也是,嘴上说得好好的,到最后让全班人跟着老师一起嘲讽我。」 「那节课我也在。」简弈说,「我知道你是真的没办法,所以又跟他解释了一下,他就不说话了,然后过一会儿说就算没有这件事他还是觉得你这个人心机深沉,让我离你远一点。」 「好渣啊。」顾泛说。 「我也觉得......」简弈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在他口中描述的我真是个渣男啊。」顾泛「啧」了一声,「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五好青年来着,没想到他是那么看我的。」 「我也......」简弈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矫情,过了几秒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说实话吧,虽然我之前对你有点介意,但也远没到他说的这个地步,他当时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有点反感,背后说人什么的......反正我看他跟没事人地教你一起玩,觉得蛮神奇的,你自己注意点吧。」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顾泛认真地看着他。 「没......没爱过,我是直的。」简弈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惊恐。 顾泛:「......你是不是太自信了点。」 「我是想问,如果我不主动来找你跟你和解,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简弈愣了愣,下意识地道:「不知道,可能要很久吧……说不定哪天我就想开了,怎么了?」 「没怎么。」顾泛嘆了口气。 只是想感嘆一下自己自救还是蛮成功的,差点就在死亡边缘反覆横跳了。 第54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第34章 嫉妒(倒v结束)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不是当面跟你闹翻的人, 而是表面上笑着说「没关系」, 却在背后捅你一刀的人。顾泛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一张柱状图, 三个室友的嫌疑值每天都在浮上浮下,这会儿卓哲的那条直线飙高, 反倒是简弈的那条降到了最底下, 暂时通过他的二愣子耿直行为洗脱了嫌疑。 这直接导致了他回到宿舍, 面对着那张依旧看着温和无害的脸都觉得有些心理不适。 卓哲倒是没有发现他们俩的异常,见两人全须全尾地回来, 颇有些看戏不成的失落感:「你们这打得这么平淡的吗?」 简弈没说话, 倒是顾泛应了一声:「是啊, 他现在浑身都是内伤, 只是看不出来而已。你以为是游戏里么,啪叽一下血条就清零了。」 简弈简直佛了他这个见谁都要皮一下的风格, 径直把他推到了阳台上:「该干嘛干嘛去, 别在这碍我眼了求求您。」 顾泛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眨眨眼:「放心, 没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简弈只当他说胡话,心累地对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转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看电影了。 顾泛拿了水卡、毛巾以及一切洗澡必备的东西之后进了洗手间。拧开了水闸, 不一会儿,温热的水就从头顶洒了下来,腾起氤氲的雾气, 他一面冲着水,一面神游天外地思索着眼下的状况。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系统就告知过他,这个世界的主题名为「嫉妒」,目前看来,简弈的核心关键词在于爱情,卓哲的尚且不太明确,看着像是单纯地讨厌他这个人,而许霄的可以归类成身世。这些都是当前可以理性分析出的东西。 温暖的水蒸气裹挟着细密的水流把他周身都包裹了起来,他有些惆怅地盯着面前挂钩上挂着的雪白毛巾,难得地觉得自己这样抽离出情绪去把某件事数值化的分析有些冷血。 人都是有七情六慾的动物,虽说他只是短暂地附身在某个人的身体上,可却还是要继承原主的身体、记忆和意志,有的时候呆的时间久了,恍惚之间,他都会分不清这是他身为原本那个「顾泛」的真实想法,还是原主透过灵魂在控制着他的私人感情。 以前的世界就算了,这个世界他是真的不敢赌,还是一切都小心谨慎一点好。 一转眼,就是中秋节,虽说只有短短的三天假期,可好歹是个团圆的节日,因此还是有一众人准备打包回家过节。简弈就是其中一个。他家其实离学校不远,都在主城区,平时周末有事没事都要回趟家,更不用说中秋。顾泛虽说家住得也算近,可他毕竟身份特殊,去看别人家的父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给自己增加任务难度,再加上任务时间总共只有三个月,他也就懒得回去了,给原主的父母发了条祝福简讯就完事了。而其余两人...... 中秋假的第一天,顾泛一觉睡到了快中午十一点,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几乎快要怀疑人生。 寝室还是一片昏暗,简弈昨天晚上就走了。作为一名资深的游戏玩家,卓哲也秉持着凌晨睡中午起的优良习惯睡得死沉,而原来每天充当顾泛生物钟的许霄居然也没起。 整个寝室一片祥和的寂静。 他从床上爬下来,顶着一室的黑暗去洗漱,大约是拉窗帘的时候透了一点光,回来的时候许霄和卓哲也从床上下来了,眼神还有些呆滞,一看就是睡多了。卓哲下楼梯的时候还因为没踩稳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整整坐着思考了半分钟的人生才缓过神来,一边揉着脚踝一边抱怨了一句: 「这楼梯怎么又坏了,不是上个月刚换过板子嘛,一抽一抽地吓死老子了。」 「一会儿我去跟宿管讲一声叫人来修吧。」顾泛洗漱完坐在桌子前,一时之间有些无所事事,肚子又饿得慌,只好拿着个手机看外卖,「我点个外卖,你们吃什么,顺便一起点了吧。」 卓哲一听有吃的,也顾不得脚上还残留的轻微疼痛了,眼冒绿光就凑了过来:「你点的哪家啊?我跟你讲,这家早就被曝光过食材不新鲜服务态度还差了,换一家换一家,我记得简弈说过有一家新开的店特好吃。」 对于这群闲得发慌的大学生来说,每天面临的三大世纪难题就是「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和「晚上吃什么」,尤其是度过了一年大学时光,把整个食堂和周围的外卖餐馆都点过一遍的时候。每到饭点那简直就是选择恐惧症的巨大痛苦时间,简直惨绝人寰。 原本顾泛一个人,他也不挑食,对吃的也没什么特别大的追求,随便吃点就完了,这会儿加了个卓哲,用他的话说:亏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亏待自己的胃。因此,两人对着屏幕纠结了许久,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等许霄洗漱完走进来,实在受不了的顾泛勐地转过头,趴在椅背上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霄霄,组织需要你!」 「......」许霄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无奈表情,「怎么了?」 「我刚跟他一比一平了,你说吃芝士培根味儿的还是奥尔良烤鸡味的好?」 许霄想了想,随口替他做了个选择:「培根吧。」 「行吧。」顾泛有些沮丧地扭过头,手指一面在屏幕上哗啦哗啦地迅速点着,一面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今天还出门吗?」 第55页 许霄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阴郁:「不出了。」 「好,那我就点三人份的了。」顾泛接得很快,像是早有准备。 「你......」许霄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就见顾泛不知道哪儿来的手速,直接操作完毕把手机扔在了桌上,「行了,我先出去买点儿东西,要是在我回来之前电话响了你们谁替我接一下啊。」说完,他不等许霄再说话,径直熘出了门。 卓哲见许霄有些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心地过来拍了拍他:「咋了?」 「没什么。」许霄说。 他跟卓哲本来就称不上熟,平日里也没什么时间对得上,这会儿顾泛走了,两人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尴尬了起来。卓哲讨了个没趣,自己摸了摸鼻子,回到了座位上,一时之间,整个寝室只有键盘滑鼠混杂着书页翻动的声音。 顾泛预估得没错,以他那个磨磨唧唧的速度,人还没回来,外卖就到了。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许霄回了一下头,见卓哲戴着耳机正在酣战中,丝毫没有要去接的意思,只好自己接了起来,短暂地交接了几句话之后,他挂断了电话,拿了卡和钥匙打算出门。 经过卓哲的位置的时候,他无意中扫过他的屏幕,突然目光一停,刚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想再看一下,就见卓哲似乎是预感到了他的视线,闭了麦直接切了屏幕,回过头来有些不悦地道:「你干嘛?」 许霄不怎么擅于应付这种骤然咄咄逼人起来的语气,直接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出了门。一直到了楼下,他还在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一时之间有些晃神,差点撞上了刚刚在门口停下的外卖员。 「同学,走路要看路啊。」外卖小哥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眯眯地把手里还冒着热气的东西递给他,许霄反应过来,刚道了一声谢,想要掏钱给他,就见他赶紧沖他挥挥手,「这单网上已经支付过了,同学你搞错了吧,我先走了啊,用餐愉快!」 ......顾泛的手速是真的快。 他提着袋子有些默然地往回走,回到宿舍的时候卓哲已经关闭了直播,连电脑都变成了黑屏的,见他回来,主动迎了上来:「辛苦你了,给我吧,我来拆。」 许霄也没跟他客气,直接递了过去,就见卓哲一面拆一面跟他解释:「我不太习惯有人在我直播的时候看我的电脑屏幕,不好意思啊,刚刚语气有点重。」 「没事,我也有错。」许霄说。 「没没没,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卓哲赶紧摆手,「花里胡哨的东西估计你也不会感兴趣,你们学霸都对书感兴趣,每天缱绻缠绵的恨不得天天捧着,我知道的。」 「我认识一人也玩这个,也做直播,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许霄淡淡地说。 卓哲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僵硬:「是嘛……那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吗?」 「你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吗?」许霄看着他。 卓哲的脸色彻底变了。 顾泛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心情难得地因为睡得很足而愉快了不少。他刚刚在超市里买了正正一大袋子的零食,准备在宿舍囤着度过这个中秋假期,把那些爱恨情仇兇手不兇手地都抛之脑后,先浪再说。 然后,他推开了宿舍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啦 第35章 嫉妒 他的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 包装还是完完整整的, 袋子口挂着小票的原封未动, 而其余的两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干各的,仿佛那不是什么在饭点突然出现的美食, 而是一堆冒着热气的炭。 「你们.......」他有点被他们不为食物所动的伟大室友情所感动, 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在等我?」 卓哲不知怎么的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地盯着已经暗淡下去的屏幕, 看样子是刚关直播。倒是正在看书的许霄应了一声:「嗯。」 他走进去, 越看越觉得气氛诡异, 停顿了一会儿, 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们咋了?刚刚为了抢吃的打架了?」 见两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顾泛默默地闭上了嘴。虽说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疑虑, 但想到许霄向来不怎么爱说话的性格, 还是暂时把这点莫名其妙的诡异感压了下去。走过去跟着他们一起拆起了外卖袋子。 好在食物是最容易使气氛活跃起来的媒介,在他们开始吃了之后, 空气中的凝滞就缓和了不少。顾泛把刚刚的感觉归结为自己的神经过敏,暂时抛却到了脑后。 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许霄自中秋之后都没再出去过,好像骤然闲了不少。因为寝室有卓哲会开麦打游戏的缘故, 他还是不怎么回寝, 但是顾泛时常能在原本他消失不见的那段时间,在图书馆见到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看书的身影。 这刚开学没多久,家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 顾泛有些担心地想,别是因为干得不太好被辞了吧? 想起了那日许霄的命运论他就头疼,索性决定主动去找许霄,免得他一个想不开在变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日他恰好和许霄是同一堂大课,于是下课的时候他锁定了许霄的位置,刚准备穿过人流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偶遇」,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崔洁。 「好巧啊。」崔洁今天把以前一直扎着的马尾放了下来,还穿了条碎花的长裙子,化了漂亮的淡妆,看着比往日的御姐形象软了不是一星半点。这会儿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第56页 顾泛有些犹豫,刚想推辞,就见崔洁眨了眨眼:「你要是觉得尴尬我就把简弈也叫上吧。」说着就拿出手机开始翻联繫人列表,「我看看啊,他今天下午应该也没课......」 这是怎样的修罗场啊…… 顾泛脑补了一下简弈接到崔洁「我跟顾泛在一起吃饭,你要不要来啊」这个邀请电话时候可能出现的表情,顿时浑身哆嗦了一下,赶紧阻止了崔洁:「别别别,姐姐你行行好,别叫他了,有啥事儿您直接说,我去还不成么?」 「走吧。」崔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笑得像只得了逞的小狐狸。顿时把本来就没拨出去号的手机收了起来,愉快地朝外面走去,「走吧,请你吃好吃的,绝对是你没去过,去了会惊为天人的地方,我有信心。话说我看你刚刚急急忙忙的,是在找什么人嘛?」 「啊。」顾泛跟在她身后大约两步半的距离,一面走一面心不在焉地答,「刚刚好像看到我舍友了,想去打个招唿顺便一起吃饭来着。」 「你舍友?」崔洁想了一下,「是许霄吗?」 「嗯。」顾泛点了点头,「你认识啊?」 「也不算吧,听说过。」崔洁想了想,「我有一个朋友认识他。」 「我一个学长是管我们学校兼职中心那一块的,经常帮着院里同学联繫找靠谱兼职。许霄也去过的吧好像,听他说起过。我记得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男孩子?不过成绩很好的样子,貌似一直是系里前三十?我记得学校的很多竞赛项目名单上都有他。」 「对,就是他,活的大学霸。」顾泛说。他没想到能从崔洁这里知道有关于许霄的情况,正想再打听一些信息,就见崔洁在一家店门口停下了步子。 「到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地方啦。」 这是一家很不起眼的火锅店,抛却店面狭小、设施简陋、名字还普普通通不说,就连招牌上挂着的霓虹灯牌也坏了一半,苟延残喘地闪烁着,兴许是因为大白天的也不需要这点廉价的灯光来招揽顾客,看着就越发敷衍起来。里面人也不算很多,稀稀拉拉地坐了几桌子,这会儿有正在热火朝天地吃着的,也有吃完了天南海北地聊天的,瞧着倒是很热闹。老闆娘是个大嗓门,一嗓子的「欢迎光临」吓得顾泛差点往后退了一步,好在他及时地稳住了身形,没有丢人。 「放心吧,绝对好吃。」崔洁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也不是黑店,虽然看着有点像......好像是因为老闆娘最近没什么经费的原因,嗨呀我还会坑你不成?」 顾泛想说姐姐你要是想坑我那理由可太多了,新仇旧恨一起算什么的可以有一大摞,你说这话的底气在哪里啊。不过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忍下了没说,跟着她找了个角落里相对干净的二人桌坐了下来。 鑑于顾泛是第一次来这里,除了说了一些忌口的,他把点单的权力全权交给了崔洁。点完单,服务员上了茶水,顾泛才又开口道:「学姐......」 「有话直说,突然这么叫我我老觉得你别有所图。」崔洁打断了他,一脸看穿了真相的样子。 顾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就是我室友那个事儿,他最近好像又不去兼职了,而且前段时间我看他手上好像受了伤,他那个性格,不问就不吭声,问了也未必肯说,我想问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刚就是想找他说这个来着......那个学长有跟你提起过什么吗?」 「果然是别有所图。」崔洁颇为嫌弃地吐槽了一句,然后努力回忆了一下,「我想想啊……当时我们也是聊天的时候提起的,具体的记不太清了,主要是说他性格问题吧,学长当时只是说很少见到这么冷冰冰不合群的男生,一开始还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不敢给他介绍什么的......」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直接一拍桌子:「哎我这个鱼脑子,我直接把那个学长的电话给你吧,你自己问去。」 「那就谢谢学姐了。」顾泛赶紧道谢,拿出手机存了号码。 「顺便把微信加回来吧。」崔洁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有点冲动了,现在想通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顾泛看着她,「学姐你是想说不能在一起我们还能做朋友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开个玩笑嘛。」崔洁笑了笑,「天底下狗尾巴草那么多,何必吊死在你这一颗大树上。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当时简弈来找我问我是不是你渣了我欺骗我感情,我还帮你说好话来着。」 「那为了谢谢师姐,这一顿饭我请吧。」顾泛顺水推舟,站起来先去前台结了个帐,回来就见崔洁有些感慨。 「你好像成熟了挺多的。」她说。 「嗯?」顾泛面不改色地把塑料碗筷拆开,用开水烫了一下,「学姐你怎么突然夸我,我好害羞。」 「滚。」崔洁笑骂了一句,「我印象里,那个时候你和简弈都是新进部门的,他就比你省心得多,你就是个刺儿头,整天跟我们对着干,每次提了什么方案出来第一个反驳的都是你,还直男得要命,上次有小学妹跟你表白,你当场就给人家拒绝掉了,一点面子都不给留的。」 「现在嘛……」她有些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居然知道关心同宿舍舍友了,说话也知道分寸懂礼貌了,情商仿佛一夜之间变高了不少......」 第57页 放心,过了三个月就变原样了,然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你的错觉,顾泛在心里说。 他把烫好的碗筷递给崔洁,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只是笑道:「学姐快吃吧,一会儿都煮烂了。」 崔洁没有骗他,这家店虽说卖相实在是有点儿糟糕,但味道确实意外地很不错,他原先还以为点得多了,但最后基本吃了个差不多。等吃完了饭,已经将近一点。确认了一下崔洁还有事要出门不需要他送了之后,他站起了身:「那我就先走了,还有点资料要回宿舍拿一下去列印。今天谢谢学姐啊,帮了我一个这么大的忙。」 「嗯,没事,也是巧嘛,举手之劳而已。」崔洁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顾泛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只是叫住了他:「顾泛啊。」 「嗯?」顾泛愣了愣,回过头去看着她,「我忘了什么东西吗?」 「我发现好像没那么喜欢你了。」 年轻好看的姑娘的眼睛里像是藏着闪烁的星光,努力勾勒的微笑看着有些勉强,但还是好看得不行。她像是有点儿想哭,又有点释然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就冲着他挥了挥手,背过了身。 顾泛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声地嘆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店门口。 他当初拒绝崔洁,除了是因为他自己不想顶着别人的躯壳替人家谈恋爱,还有怕这件事会成为他和简弈关系恶化的□□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原主其实并不喜欢崔洁,就算他没有附身到这个身体上,他们俩短时间内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那么与其让那个直男大大咧咧地伤了人家姑娘的心,还不如由他来快刀斩乱麻,趁早先断了为好。 至于未来会不会有变数,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回去的路上,他给那个学长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温和,看起来是个很好说话的学长,听说了他打电话来的原因之后也很爽快,告诉他除了个人隐私之外他想知道的都能告诉他。 「他最近确实不在做兼职了,我们这儿有记录。他原先兼职的那家人家跟我们说是最近家里遇到了点困难,嫌补课费太贵了索性就不补了,他也一直没来继续找。至于你说的伤我不太清楚……我记得那家人家还是挺有礼貌的,也不像什么不讲理的人家。我建议你直接去问问你的舍友,毕竟我们也没办法空口猜测脑补不是。」 「好的,谢谢学长。」顾泛道了谢,「学长可以替我和他都保一下密吗?」 「没问题,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你也是关心你舍友嘛,我不会说的。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崔洁啊?」电话那头的男生似是笑了两声,「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挂了。」 「学长再见。」顾泛放下手机,有些头疼地嘆了口气。 看来还是要当面问一问许霄啊。 许霄收到简讯的提示通知的时候,正在图书馆自习,桌上摊着厚得跟砖头似的专业书。他把课堂上的笔记放在一边,一边对着书一边温习着知识点,一本普通的高中生作业本给他记得密密麻麻,仿佛是在上面写了篇小论文。写得正入神的时候,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蓦然亮了起来。他无意中侧头瞥见了一眼,心中就勐地一紧。 这条简讯就像是一个投进湖面的小石子儿,在他心上盪起了一圈涟漪,突然之间,他觉得眼前的字都变得陌生了起来,怎么努力地看都看不进去。 他能猜到那条简讯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但是心底抗拒着的本能让他烦躁得不想去点开。仿佛看了就有什么事情被坐实了似的。 等到夜幕渐渐降临,周围的人都开始起身收拾东西离开,他才从怔愣中回过了神,把桌上的书和笔记都塞进书包,然后把手机握在了手心。这一握,他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濡满了汗水。 他的手机还是老式的翻盖机,普通的黑色,是他爸买手机的时候充值话费活动赠送的,用了大概有快三年,大部分功能都损失得差不多了,按键也时灵时不灵,只有接打电话和简讯的功能还苟延残喘地活着。这会儿裂了一条缝的模煳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转帐信息: 「折口已向您转帐500元。」 备註留言是:谢谢。 谢什么他没有说,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一下攥紧了手机,像是透过了这两个字看到了什么令人感到噁心的东西。 他把屏幕摁灭,快步地往门口走去。等到出了图书馆,看到了夜幕下人来人往嬉笑打闹着的人群和逐渐亮起来的两旁路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感觉到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 明明他以前是最讨厌热闹的人,现在却突然对置身于人群这个概念感到了安心,好像这样能让他觉得自己尚且生而为人,是「人」这个群体中的一员,而不是别的什么他不愿意成为的东西。 顾泛就是这个时候看到他的。 他原先自信地觉得,要蹲许霄的点那可是太好蹲了。按照常理推断,这位学霸不是在上课的路上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最不济也能在寝室遇见他,他们一个寝的课表都差不多,他知道许霄从下午三点之后就没课了。因此顾泛提前在饭点来到了图书馆门口的书店,买好了专业书就坐在门口等着,企图碰瓷。除非许霄真的拿书当饭吃,否则不可能碰不到他。 第58页 然而世事难料,他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半小时。原本不爱看书的他手上的这本书都快翻了有三分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眼熟的不眼熟的人一批一批地出来,就在顾泛等得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于学霸这种生物的出没作息太过自信的时候,许霄终于出来了。 他赶紧把自己手上的书收了起来,用力对着许霄挥了挥手,音调不算太高地喊了一声:「许霄?」 就见沉默寡言的男孩子勐地转了过来,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活生生像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顾泛摸了摸自己的脸,差点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走近许霄,有些奇怪地问他:「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吗,干嘛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霄的脸又白了一层。原本顾泛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这会儿也发现不对劲了,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不会吧许霄.......」 怎么感觉背上在冒冷汗呢。 他正在犹豫要是许霄突然暴起,自己是往图书馆的方向跑好还是门外的方向跑好,就听学霸淡淡地说:「难得见你出现在图书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认错了,不好意思。」 顾泛:「......」 这是在嘲讽我吗?我好歹也算不上学渣吧? 「吃了没,没吃一起去吃饭啊。」鑑于嘲讽的内容明显与事实不符,顾泛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句话,依旧沖他露了个灿烂的笑脸。 「吃了。」许霄把肩上的包又往上掂了掂。 顾泛:「......」 你不会真的是吃书长大的吧。 他有些郁闷,又不好说自己在这蹲点了这么久没见他出来过,一说就暴露了他是在故意截胡。只好拉着他往食堂走:「吃了也陪我再吃一顿吧,我有事儿跟你说。」 谁知许霄不为所动:「你上次偶遇我,说是要散步,结果一路跟着我到了兼职的地方。」 他的语气一直很平淡,几乎称得上冷漠。因此虽然只是在陈述,可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拒绝的意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可惜顾泛不是生人,他甚至不是凡人,简而言之,他比凡人要多一层脸皮,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我今天真的有事儿,我现在很难过,急需一个人来安慰我。」顾泛说。 「......什么事?」许霄皱起眉看着他。 「我今天被女神发好人卡了。」顾泛一本正经地说,同时在心里向好心帮助他却被他拉出来挡枪的崔洁说了句对不起。 「你找简弈去,你俩关系不是很好吗。」许霄抬腿就往外走。 「他是情敌。」顾泛言简意赅。 「那卓......」卓字刚出口,许霄自己先不易察觉地抿了抿唇。 「卓哲?他只会拉着我通过打游戏来发泄情绪,我要跟他打双排打得自闭了。」顾泛说,「是不是兄弟了,你再磨磨唧唧的我要生气了啊。」 「几食堂?」许霄觉得自己额角青筋直跳,从他这股胡搅蛮缠的态度中终于看出了如果今天不陪他吃这一顿饭,未来的无限天中都会被他无止境的骚扰后作了妥协。 「离宿舍最近的那个吧,我想吃他们家的米线了。」顾泛笑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走。 许霄很想提醒他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刚失恋,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反正他说了顾泛也会编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理由来搪塞他,不浪费他的脑细胞了。 顾泛坐着,许霄坐着,两人的当中摆着两碗端端正正的米线。 「你干嘛?」许霄抬眼看向他。 「不喜欢这个味道吗,我已经问了,这是他们店最大众的口味了。」顾泛在他面前坐下来,把筷子递给了他,许霄没有接。 「拿着吧,真让我一人吃两碗啊,放心,我不会跟你计较你骗我说吃过了这件事的。」顾泛催促他。 许霄半晌无言后还是接过了筷子。 顾泛选的这家米线店确实很良心,便宜大碗,味道还很鲜美。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等到吃饱喝足,顾泛抹了抹嘴,这才开始了他今天来找许霄的真正目的。 「你最近好像都没有再去兼职了啊,是他们家孩子已经被你教得走上人生巅峰了吗?」 许霄抬眼看着他:「你是不是管闲事管得太多了?」 这话就十分不客气了。 顾泛能感觉到他的话里强烈的拒绝意味,这种拒绝是刺猬式的,为了保护柔暖的内心,他已经把全身的刺都暴露了出来。如果说先前他对顾泛的所作所为都只是默认和容忍的态度的话,这会儿内心的敌意就已经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了。 顾泛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对我的敌意有那么大。我做了什么得罪过你的事情吗?」 「没有,只是我们不熟。」许霄冷冷地说,「你不必勉强自己作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不需要。」 顾泛笑了起来,不过只要许霄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里面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单纯的善意,变得有些冰冷:「你觉得我问这些是故意要来关心你吗,我何必啊许霄,你换个性别还说得过去。」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还是那句话,我的事不用你管。」许霄站了起来,语气里已经带了些不耐烦。 第59页 顾泛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把他的袖子拉到了手肘的最上面,不算纤细的胳膊上骤然列了一道道已经淡化了许多但还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也不想管,只是既然我看到了,就没法不管。万一出了人命我会良心不安。」顾泛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本来只是想委婉地问问你,你非要这样,我们就直接把话摊开来说好了。」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虽说他想弄清楚许霄的事情有一部分是因为任务的需要,但是更多的一部分是为了帮助他,说得难听一点,比起许霄,卓哲的嫌疑还要更大,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在许霄身上,简直有浪费生命的嫌疑。但是他又不敢不管,人的脑补能力有的时候是很逆天的,他这两天已经在心里脑补了一出又一出的悬疑大戏,越脑补越觉得这事儿奇怪。 两人僵持了半晌,还是许霄先败下阵来:「没你想得那么夸张,又不是电视剧,你要听我就跟你讲好了,没什么大事。」 顾泛把手收了回来,没好气地点点头。 为了防止引来围观,两人找了一个还算阴暗的角落。好在食堂一直是各大部门社团开会聊天吹水的地方,他们在不是饭点的时间往这儿一坐,也不算很突兀。 许霄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怎么开口。他不是那种特别会组织语言的人,想了半天,只得挑了最紧要的一点来开头: 「我手上的伤,是我爸打的,跟我兼职的那户人家没关系。」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们家没什么钱,我上大学大部分都是靠自己努力。甚至于本来我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去学喜欢的专业,但是为了高考时报考的奖学金,我也放弃了。」许霄说。 顾泛点点头,他不仅记得,还印象深刻,就是当时的那段对话让他对许霄的怀疑加深了许多,不敢轻易地把他排除掉。 「我妈,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没有工作,在家待业,对我爸不说唯命是从,也是从来不怎么反抗他的。」许霄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微妙的厌恶,「而我爸,是那种穷且锱铢必较爱贪小便宜的人,可能还有点暴力倾向吧。他和我妈有一个小菜摊,以卖菜为生。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我爸为了多赚一点钱,经常在秤上做手脚,或者干脆就鱼目混珠,把坏的菜藏在底下卖给别人。久而久之,菜摊的生意也变得不怎么样了,我跟他说过别这么干,他就骂人。不仅骂那些不来买他菜的人,还骂我,说我只知道吃他的钱,不知道帮着家里赚钱。」 「虽然说以我的立场可能说这些不合适。」顾泛听到这儿,犹豫了一下,「但是你爸这种......真的有点儿问题。」 「你这评价挺温柔的。」许霄看了他一眼,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一般都是直接骂,和他对骂。骂到街坊邻居都出来劝架,说我不孝子的时候才会停。」 顾泛沉默了一会儿,搭上了他的肩,轻轻地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这回他打我呢,是因为我这个月没往家里拿钱,他觉得我出去玩乱花花完了。」这回许霄没有躲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忘了说。为了证明他那句我一直在吃白饭是错误的,我有的时候会把兼职的钱拿一部分回家,不过是当着他的面给到我妈手里,然后我妈爱给不给,我也不管了。只不过这个月我兼职的那家人家的小孩儿他父亲查出了肝癌,虽说是早期,可治疗的费用也要花一大笔钱,他们家的人对我挺好的,何况也没补多久的课,我就没要他们这个月的补课费。」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很可笑吧,一个自身都没办法保证的人,还妄想着去救济别人。我有的时候想想,都觉得自己挺傻的。」 他大约是很久没有跟人——或者说是从来没有跟人倾诉过这些,即便一开始的言语组织有一些生涩,但这很快就被流畅而平静的诉说所取代,像是演练过许久,只待一个发泄的出口,就能尽数和盘托出。 末了,他用了一句话作了总结:「就是这样。」 你所想的那些奇妙诡异的故事都是不存在的,真相就是这么平淡又残酷的现实,满意了吗? 食堂的灯已经灭了一半,只留了他们这一个半场的,大约是管理人员见他们还在说话特意留的灯,这会儿暖光的灯光打下来,几乎营造了一种温馨又安定的氛围。 顾泛看着许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 这与他估计的出入实在太大了,他本应该松一口气的,但是许霄的话让他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很想在他有限的时间里帮助许霄,但是这需要对抗的不仅是金钱的问题,还有他一整个儿的成长环境。 没有人能靠微薄的言语就把一个原本生活在泥沼之中的人拉出来。即便这个人有着像他一样的重生穿越版外挂。 说到这个他就想冲着那个把烂摊子丢给他就开始度假的系统咆哮:「人家穿越都有金手指,为什么我没有啊啊啊,我混到现在居然大部分是靠我自己的智慧,为什么!智慧有的时候也是不够用的啊,我完全不介意多一个外挂功能,真的!!!」 「咳......」 他仿佛听到了脑内突然出现的轻微的电流音,只是某系统可能觉得无颜面对他,他在脑内咆哮了半天也没敢出来。 顾泛放弃了和系统交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你说的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没办法回答。」 第60页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观点,我不想去评价什么。就像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又有佛祖以身饲虎的传说。我们听这些,从来没有说一定要判断出谁对谁错。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许霄抬起眼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虽然嘴上说着这些,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傻,其实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还是会这么做的,对吗?」顾泛笑了笑,「就像你嘴上说着我是虚情假意,可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讲了,我自作多情地揣测一下,其实你内心一直都没有觉得我是另有目的吧?」 「......」许霄直接别开了眼,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半晌有些不耐烦地说,「算是吧。」 「那就对了嘛。」顾泛笑得更开心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觉得舒服坦荡,那么外界的很多东西都是影响不了你的。生活都已经这么苦了,要是自己也整天给自己灌苦鸡汤,那真的是自我折磨了,你说对不对?」 「行啦,都这么晚了。」顾泛站了起来,「我们就不要在这碍食堂叔叔阿姨的眼了,我陪你去趟医务室吧,上点儿药。」 许霄的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处,犹豫了一下想要拒绝,不知怎么的还是默认了,跟着他下楼梯,一面走,一面问了一句:「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觉得生活很苦吗,我以为你们这种万事都称心如意的富家子弟都不会有烦恼。」 顾泛踩下一级阶梯,没有回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许霄的嘴角弯了一下,破天荒地跟他开了个玩笑:「失恋吗?」 「什么失......」顾泛有些疑惑地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他原先诓许霄的那个谎。 现在话都说了一半,该漏的馅电视剧漏完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真的编个完整的故事去诓骗许霄,他只好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对啊,失恋也是烦恼的一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神却不喜欢你,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啊。」 「嗯,是挺痛苦的。」许霄沉默了一会儿,懒得揭穿他,随口附和了一句。 两人一路走出食堂,天已经暗得差不多了,只有要上晚课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在路上走着,小声地说着话,加上时不时出现的几声清脆的鸟叫,居然有了一点平静和安详的味道。顾泛在脑子里復健了一下校医室的位置,带着许霄拐上了一条几乎没什么人走的小路。 经过前面好几次的套路,许霄看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浑身透着一股不着调的气息,于是很有点儿不放心地问道:「你真的认路吗?」 「放心。」顾泛像是对他的不信任感到伤心,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我以前打球经常受伤,摔到个脚踝啊擦伤个胳膊啊都是常事,上次那场校赛简弈还直接把腿摔骨折了,还是我和崔洁把他送去的医务室。」 这倒是事实,只不过是原主经歷过的事情,整天打球运动的男生嘛,磕磕绊绊总会有点的,只不过现在想想,他和简弈崔洁三个人的修罗场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还真挺可怕的。 说到崔洁,他忽然想起了他白天的那通电话,学长提到说许霄自从辞了那份兼职后再也没去找过,于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原来的兼职不做了的话,不考虑重新找一份吗,你爸不会回去又打你吧?」 「......算了。」许霄说,「暂时没什么心情。」 他其实也想过要再找一份,只是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太多,又有一些竞赛上的事情,时间的要求很苛刻,上次找的那份就很麻烦兼职中心的学长学姐了,他不太想再去麻烦一次。 这个月就这么先混过去吧。 更何况......他想起了手机里刚到帐的来自卓哲的五百元,虽说是不义之财,只不过卓哲这个人为了掩饰秘密也算是出手爽快大方,对他这种平日里除了吃和学习几乎没有其他花销的人来说,这点钱够他撑一阵子了。 「啊......这样。」顾泛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许霄跟在顾泛身后走着,一边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背影,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他刚刚说的那些无愧于心的话。是真的很理想主义,却也确实有些打动到他,几乎要让他产生了一丝希望,觉得这个世界没他想像的那么糟,在各种意义上。 只不过.....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有些泥泞的破旧鞋尖和满是补丁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那股原先因为两人对话而消失的,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又涌上了心头。 你想错了顾泛,我从来不是什么无愧于心光风霁月的好人,我不敢质问自己,因为事实上,我就是一个和我爸一样,为了钱可以做出许多你不能想像的卑鄙龌龊之事的小人。 你想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合一的更新。这两天一直发现有章节突然被锁orz要是有什么问题跟我港,最近会随时看评论哒 第36章 嫉妒 一转眼, 离约定的三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 根据休假归来的系统的提示, 顾泛现在只获得并完成了一条准确的线索线, 来自简弈,那日他们终于冰释前嫌之后的那场谈心就是关键事件, 这意味着他现在可以暂时把简弈放在一边, 专心研究另外两位大爷了。之前卓哲的嫌疑就因为那场对话而上升了一大截, 现在有了系统的验证,顾泛终于把卓哲确定为了最后的潜在兇手。 第61页 比较麻烦的是, 卓哲本身和许霄那儿的线索还没有什么头绪。在卓哲身上顾泛能找到许多蛛丝马迹, 但是都太过于细微, 而许霄...... 许霄自己的事情是跟顾泛一五一十地都说清楚了, 但是他在这场兇杀案中跟卓哲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是顾泛百思不得其解的。毕竟两人就像两个极端, 除了都喜欢呆在一个地方不动, 几乎没什么相似点,更不用说两人的作息根本撞不到一块儿。顾泛有心观察了几天, 发现他们只有在晚上回来宿舍相遇的时候才会说上去那么两句话,还都是客套话,诸如「你回来了啊」「嗯」这种。 愁啊,顾泛趴在桌子上, 惆怅地嘆了一口气。 这哪是任务倒计时, 根本就是他的死亡倒计时吧。 下午两点半,正是最昏昏欲睡的时候,上的又是最无聊的古代文学, 后排桌子上趴倒了一大片。有极个别还坚强地醒着的,也是一边刷手机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课,相比之下,一旁拿着笔记聚精会神地盯着老师的简弈简直就是一个异类。 「你干嘛不坐前面去,看到我们寝许霄在第一排的背影没,我觉得他旁边那个空位就是特意给你留的。」顾泛打了个呵欠,小声说。 「我跟他不熟啊。」简弈也小小声地回他,「而且你不是要抄我笔记吗,别睡了快起来。」 顾泛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正在慷慨激昂的老师和一旁密密麻麻的ppt,觉得眼睛都开始发疼,于是不再挣扎,凑过去一边看着简弈漂亮的笔记一边抄:「你可以主动跟他熟起来啊,你不主动怎么有故事。」 「不好意思,并不想有故事。」简弈对着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为什么,顾泛总觉得他失恋了之后变得越来越二,原先那股子男神的形象完全跑没影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我还没问你呢,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跟他好像关系挺好的啊?」 「怎么说。」顾泛写着写着感觉又开始困了,忍不住打了第二个呵欠,「我这么团结友爱,帮助同学的好学生,跟谁关系都挺好的吧。」 「你可闭嘴吧。」简弈拿回了他自己的笔记,「我前两天看见崔洁,她都跟我讲了,还说我不关心我舍友,没你细心。哎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突然开窍了。」 「我问你,许霄最近的那份新的兼职是不是你帮忙找的?」 「不是。」顾泛懒洋洋地说,「我哪有那能耐啊,他自己去兼职中心找的。」 简弈偏过头去盯了他一会儿,很肯定地道:「不对,你肯定作妖了,说吧,干了啥?」 顾泛懒得理他,结果抄了半天转过头还看到简弈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只好无奈地说:「我把他的补课费以那家人家的名义补上了,行了吧?你知道了人人有份啊,我这个月都快吃土了,回头你必须请我吃饭。」 「你这,做好事不留名啊。」简弈愣了愣,「行吧,想吃啥。」 「铁板烧。」顾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顺便盖上了笔盖,「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就在他们俩吃铁板烧的当口,许霄又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巷子。 其实他本来是不想在短时间内找兼职的,但是那日兼职中心的那位学长突然打电话给了他,给他推荐了一家特别合适的人家,他想了想,觉得还是需要再一份收入来贴补家用,于是答应了下来。不过那位学长后来特地来找他,把之前那户人家的钱退给了他,这就让他有些意想不到了。 「他们挺固执的,非要给,说是良心不安。我想了想,他们也有自己的坚持,就没有拒绝,替你收下了,你不会介意吧?」那位学长笑得温温和和,让他一时间没有办法拒绝他的好意,只好暂时收了下来。 也就是说,他现在有了两笔额外的收入。 这让他愈加地有些不安。 虽然这么说没有什么逻辑,这两笔收入严格来说也没有什么必然联繫,但是他原先之所以愿意收卓哲的钱,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少了这笔补课费手头紧,另一部分则有些抵销的意味在里面。 我做了一件好事,这让我目前生活得很艰难,这个时候我稍稍地敲诈一下急需散财来保住自己秘密的小人,也是无伤大雅的吧。毕竟他钱本来就赚得多,并且做的事并不会对别人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然而,现在,这个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在他心里,他是不想把钱还给卓哲的。即便他们俩现在同流合污,他却潜意识地对卓哲有一种很鄙夷的感觉,在他心里,他还是看不起这样的小人。那么。就只有再辛苦一趟,把钱还给那户人家了,他记得那家人家的家里还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刚上幼儿园,不如就买一点她喜欢吃的东西送给她吧,权当是朋友间的看望了。 他敲了敲门,半晌之后木门发出「吱呀」的嘶哑响声,一个花白的老太太扶着老花镜探了一个头出来,颤巍巍地问:「你找谁啊?」 「老太太,我是许霄,您还记得我吗,我给您孙子补过课。」许霄说。 老太太辨认了他半天,终于认出了他,赶紧开门把他让了进来,带着慈祥又和蔼的笑容问他:「你怎么来啦?」 「我带点儿东西来看看你们,叔叔的病好些了吗?」许霄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桌上,冲着她笑了笑。 「好些啦。」老太太嘆了一口气,「他的病没什么的,就是家里穷治起来困难,不过这会儿钱凑得差不多了。还要谢谢你呀孩子,当时还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没收我们的钱,现在我想想还是觉得......唉,你自己也是个孩子。」 第62页 「好些就好。」许霄听出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试探性地问道,「您后来没见过我们学长吗?他说他后来还见了您一面来着。」 「这......好像没有呀。」老太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记错了吧。」 许霄深吸了一口气,半晌说道:「我知道了,大概是他记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快结束啦。 吐槽一下万恶的满课周四......以后再也不在文里顺手带老师出场了,昨天达成了快两百个人的大课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成就quq老师,要自信鸭!!! 第37章 嫉妒 卓哲午睡醒来的时候, 寝室里静悄悄的。 他照例翘了下午的课, 他的舍友已经习惯了他的到课率, 走的时候谁也没叫他,还贴心地帮他把门窗都关上了, 这会儿厚重的窗帘把外面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几乎让人辨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做起来, 额角因为熬夜和不规律的作息一抽一抽地疼,疼得他心烦意乱, 连床都不想下, 只好百无聊赖地躺着刷微博。 消息栏照样是99+, 他随意点开看了几条, 都是粉丝们的嗷嗷表白,有夸他声音温柔好听的, 有夸他犀利的, 最近更多的是夸他长得好看完美男神的,他看着这些华丽又轻飘的句子, 内心里早就没了当初第一次收到表白时的惊喜和兴奋,平静得像一滩死水,甚至还觉得有一些讽刺。 你们喜欢的不过是一个我精心营造出来的人设而已,如果你们有一天看到了现实中的我, 恐怕都会避之不及吧, 就这样也有脸说是真爱? 可笑至极。 他往下又翻了翻,看到了一条问顾泛的,语气很真挚, 字里行间都透着些许羞涩:「折宝!你那个室友什么时候再和你一起玩鸭,或者他考不考虑开直播啊,我好喜欢他的性格诶qwq看到我回我一下嘛!」 他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半晌都没有动。 事实上,这不是第一个这么问他的粉丝,除了时不时来私信他的,日常的直播弹幕也会提到顾泛。起先只是因为那一场双人直播中卓哲对他的形容以及他自己的性格加成,接着,等卓哲爆了照,小姑娘们就更加对这个传说中的,居然比卓哲还帅的「校园男神」感兴趣,偏偏那一次直播之后顾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千唿万唤始出来,出来了抱着个琵琶又跑回去的神秘感让她们越发地好奇了起来。 卓哲心里很清楚地明白,无论是在网络还是在三次元,顾泛都是比他更受欢迎的类型。三次元不用说,光芒四射,人缘极好,即便是他不太擅长的游戏类,也完全可以通过他的性格和脸来弥补,做个搞笑主播,既不用时刻担心因为水平下滑被骂,也更容易吸粉。 他什么都有,自己什么都没有。 但是没关系啊,卓哲笑了笑,如果他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自己的笑容早就不是原来被称为「很憨很萌」的那种笑容了,他的脸上全是阴霾,扭曲得可怖。 顾泛不来,满足不了你们对男神的幻想,还有我呢,毕竟我的生活就是他的生活呀。 一样的,没什么区别,看我就好啦。 顾泛吃完了饭,把简弈当成饭票用完扔了之后,就晃晃悠悠地熘达到了图书馆。 不知道是不是被许大学霸传染了,他最近也越来越喜欢往图书馆跑。前世里没有过完就匆匆忙忙熘走的大学时光这会儿倒是补了个过瘾,他很享受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坐在落地窗前看闲书发呆的感觉。 当然,这样的日子得靠抢。 图书馆歷来是各大学霸为了学习时能有个好位置而打得头破血流的地方,占位置这件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要是你今天起晚了或者安心地在食堂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等你到了图书馆,就会发现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本来顾泛也是这种失败玩家,但是可能他今天头上顶了个幸运buff,去的时候刚好剩了最后一个位置,他连一秒都不敢耽搁,赶紧过去坐下了。 舒坦啊。他看着窗外的校园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与外面的吵吵嚷嚷相比,寂静的图书馆简直就是天堂。空气中瀰漫着咖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醇郁醉人,偌大的楼里只有轻微的翻书声和刻意被放轻的脚步声,还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等一等,手机震动的声音? 顾泛从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中勐地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桌上正亮着屏幕的手机——确实是它在不甘寂寞地制造噪音。 顾泛赶紧在隔壁看书的姑娘一眼瞪过来之前把手机拿起来挂断,打电话来的是许霄,他寻思着应该没什么急事,刚想发个消息回一下他,他的第二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原先已经很低调的震动确实显得太过突兀,顾泛再次挂断之后直接开了静音,就在他开完静音的下一秒,许霄打来了第三个电话。 还有完没完了...... 顾泛争分夺秒地在他第四个电话拨过来之前给他发了个简讯——这人几乎不怎么用社交软体,还是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最能得到他的关注。果然,简讯发过去了之后许霄没再打电话来,而是直接回復了他: 「我有事儿找你,面谈。」 顾泛环视了一下四周,好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位置,正在周围转着圈儿,他实在不想放弃这块风水宝地,于是回復道:「我在图书馆,学霸您能简明扼要地在限制字数内概括一下么?」 第63页 手机片刻都没有再发出动静。 不一会儿,学霸的简明扼要的简讯就来了。 「第一,你偷偷给的补课费我待会儿转你帐上,谢谢你,但是不需要。第二,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为了卓哲答应的封口费,我帮助他隐瞒了一些不利于你的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你可以去看他微博,微博名:折口。我也是后来碰巧搜到的,看完你就明白了。」 学霸就是学霸,总结得就是有条理啊…… 顾泛有些感嘆。 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瞳孔骤然一缩。 这信息量怎么感觉有点大? 他正在震惊之中,许霄的第二条简讯就已经来了:「本来想当面和你道歉的,既然你不是很方便,那就等你有空吧,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是我对不起你。」 许霄这么说,那说明这件事的性质真的很严重了。 他点开微博,输入「折口」之后点开了用户微博,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做好了看到整蛊鬼图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这是一个十分清新的个人微博。 他的粉丝数不算少,有五位数。平常看来也很活跃,只不过他原创微博发得不算太多,仅有的几条要不就是游戏相关,要不就是生活琐事,看着日期还很近,也就是近两个月的事,只不过,生活琐事那几条画风顾泛看着觉得异常熟悉。 这股奇妙的中二装逼混合风怎么那么像原主几年前的自己呢……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读取出现了错误,直到他又往下翻了几页,翻到了自己的照片。 好的,现在可以确定了。 顾泛无意识地换了只手捏着手机,一时之间都有些缓不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抓住了什么最关键的线索,但他觉得有些荒谬。 借用学霸的梳理方式,现在他得到的信息如下: 一.折口,哲,这是卓哲的微博。 二.他的微博里全是自己平日里发在朋友圈的一些生活点滴,包括且不限于「跟校队打球日常」、「部门聚餐」「爸爸妈妈送的生日礼物」等,甚至还有他的自拍。 他很少发自拍,原主可能还有些花里胡哨的直男式臭美,但是顾泛附身到他身上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为难过自己,所以他选择是以前的照片,还特意贴合了现在的时间。日常也是,不说配图,连配字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改了些细节。为了证实这一点,顾泛还特意翻了自己的朋友圈作对比。 所以,经过分析得出结论: 卓哲盗取了他的生活。 有一瞬间,顾泛突然觉得有一些害怕,这种很久都没有过的体验几乎让他浑身一激灵。 他在得知三个月的任务期限时没有真的害怕过,即便是最难的时候,他也是通过自己的宣洩方式撑了下来,不久之后就恢復了过来。甚至就在现在,离最后的期限还有半个月都不到了,他却还能安心地坐在图书馆发呆。可这会儿,他是真的从心底里感到了一阵后怕。 作为大学四年里最亲近的人,你的舍友,一直在暗暗地羡慕着你,不,这应当是嫉妒了,嫉妒着你所拥有的全部,甚至一直在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生活轨迹。 不仅如此,他还在陌生人面前复制了你,活成了你的样子。 因为你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模样。 他忽然明白了这一个世界的主题为什么是嫉妒了。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或多或少地产生嫉妒的情绪,简弈会,因为求而不得的爱情,许霄也会,因为出身的不公和对自身境遇的不满,这种情绪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个世界无法做到绝对的公平。可是最后大多数人都能进行自我的调节,在调节过后,他们能够很快地从困境里走出来。 而卓哲,大约就是调节失败之后,人因为内心的嫉妒而所能展现出的最阴暗,最丑陋的样子。 他被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评论区有小可爱猜到了,看得我心里一惊。 结局和兇手是早就设定好的,所以当我看到第一章 的盲猜评论时真的很痛心...... 明天周六补周四的课,所以我还是满课……应该是晚上更新,晚安啦 第38章 嫉妒 顾泛一直在图书馆坐到了傍晚, 等到夕阳渐渐从地平线上沉了下去, 才收拾了东西连带着自己的心情准备回宿舍。 到了这个地步, 他算是松了一口气,除了稍微心疼了一下原主摊上了一个奇葩舍友之外, 他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剩下的只有收尾工程。 「系统提示, 许霄线已完成,卓哲线进度已达80%, 请继续努力。」 「我问个问题啊。」顾泛说。 脑内的电流「咻」地跳了一下, 像是打了个哆嗦, 随即无波无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请问。」 「等我解决了卓哲之后, 我是不是会被立即传送走啊。」 「这......」系统停顿了一下,「由于这个世界的特殊性, 您可以自由选择立即离开或者满三月之期。」 「那就好。」顾泛放了心, 一边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一边起了身, 「先把boss打了吧,打完了就可以随便玩了,说真的,呆久了我还有点不想走了。」 要打boss, 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兇手, 对质的时候再把对面激怒开一波大就真的不好玩了。他想了半天,给许霄打了个电话,问了句他在哪儿。 第64页 「我在宿舍门口等你电话。」许霄说。 顾泛:「......」 他之前可能没发现, 这位大佬除了沉默寡言和学神buff可能还有充当正义使者的潜质,搞得他都有一种错觉,他一声令下许霄就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去将反贼,啊不卓哲拿下,尽管他们俩的体型差可能是两倍。 不过这样倒省事了不少,他跟许霄说了句「等我一下我马上到」,就挂了再打给了简弈,这位祖宗就不客气多了,噼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 「晚饭我不包,你别想了。」 「你不要这么肤浅,人生中有很多比晚饭更重要的事好吗。」顾泛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你又不是饭票。」 「这么振振有词,所以你打电话过来干嘛?」简弈丝毫不买他的帐,直接问道。 「你可能要失去一位舍友了,提前通知你一下。」顾泛走到宿舍楼下,「嘀」地一声刷开了门,「免得你回来太惊讶。」 许霄是个实诚人,说在宿舍门口等他就真的就只在那一点儿方寸之地呆着,手上居然还捧了一本书,靠在墙边看着,佝偻着身体,活像一朵快要发霉的蘑菇。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也视若无睹。这么看着看着,顾泛居然觉得他这种性格还挺萌。 虽说许霄自己受了很多心理煎熬。但是顾泛对他没什么气。说到底非亲非故的,他也没什么资格要求人家毫无保留地对他,保持沉默没跟着一起坑他他就千恩万谢了。 他走过去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手,许霄回过了神收起书,没多说什么,默默往旁边让了让。 「你干嘛不进去等啊。」顾泛不太习惯这么被对待,一边开门一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 「我没带钥匙。」许霄说,看着顾泛一脸我果然自作多情了的表情,好歹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跟他单独呆在一起。」 行吧…… 顾泛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宿舍里开着灯,卓哲正和往常一样在打游戏,不过没开直播,顾泛他们进门的时候他刚巧结束了一局,屏幕上跳出了大大的胜利二字,他松了滑鼠,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转头跟他俩打了个招唿:「回来了?哎我记得你俩不是一节课啊,怎么一起回来的。」 「在路上碰到了。」顾泛说,「你今天怎么没开直播啊?」 「时长够了就自己随便玩玩,开着直播总觉得有点儿拘束。」卓哲似乎是对他突然关系这个有一点儿紧张,只不过神色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样啊。」顾泛也对着他笑了笑,「话说都不知道你直播间号多少,有空我观摩学习一下,最近正好闲下来了,想玩玩游戏。」 卓哲愣了愣:「你......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吗,我记得上次打双排还是我硬拉着你来的,后来再叫你的时候你都拒绝我了。」 「男人是一种善变的动物。」顾泛看着他,像是看着什么无知的世人,然后又和善地笑了一下,沖他眨了眨眼,「万一哪天我心血来潮也去当个主播,抢一下你的饭碗,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是吧?」 卓哲直接站了起来。 他本意可能是想营造一种对峙的氛围,可是由于过于慌张在中被脚下的杂物绊了一下,乃至于踉跄得有一些狼狈,扶住了椅背之后才面色阴沉地道:「你都知道了?」 顾泛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然后耸了耸肩:「我以为你还会再挣扎一下,这就承认了?」 他的脑中已经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说辞,就是为了逼卓哲自己承认,结果这才没说两句,就已经沉不住气了,大约是心理长时间地承受着压力快崩溃了。 活该,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这就是做了亏心事的下场。 卓哲没再理他,第一时间转向了许霄,恶狠狠地问他:「我的钱是餵狗了是吧?许霄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话音未落,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来,激得他浑身一抖。 「现在还你了。」许霄把手机塞进口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酷。 顾泛在心里默默地给学霸点了个贊,然后开口道:「其实你做了这些事,早就知道早晚会被发现吧?仗着我尊重你个人爱好不瞎关注就这么为所欲为,我有点受伤啊。」 「我呸。」卓哲直接朝他啐了一口,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那是他愤怒时的表现,「发现了就发现了,你少在这说风凉话,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许霄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看了吧,看到那些小姑娘的留言你是不是魂都要飘起来了?是不是?」 「你这么激动干嘛。」顾泛说,「还有,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我没你这么变态。」 「你觉得我是个变态吗?」卓哲看着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却很快又恢復了恶狠狠的模样,「就算我是个变态,那也是被你们逼的!」 「我们?」顾泛皱了眉,「我们是谁?」 「你们!呵,当然是指所有出生含着金汤勺的天之骄子啦。」卓哲有些嘲讽地近前,居高临下,摆出了一幅压迫的架势,「你们仗着那些天生的优势,自始至终就压我们这些人一等,我们要花无数精力与时间要做到的事情,你们花更少的就可以做到,你说,我该甘心吗?」 第65页 他的面容有些扭曲地暴露在这会儿显得有些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特别狰狞,活脱脱是一幅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的模样:「为什么我不是你呢?我要是你,我一开始就可以花更多的钱打游戏,不用每个月省吃俭用,后来更是可以开着摄像头直播来吸粉,这可比每天兢兢业业地钻研技术容易多了。」 「你别忘了,你要是我,就这个游戏技术,连直播都开不了,更别说后期圈粉了。」顾泛提醒了他。 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跟只会片面地看问题的人讲逻辑。 「技术有什么用?版本在更新换代,我无时无刻都在研究新的技能新的技巧,生怕一落后水平就下滑,一下滑就有人在弹幕骂我菜鸡。」卓哲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髮,依旧盯着顾泛,「你说这话,其实是在看不起我吧?」 顾泛都快被他的神逻辑给气笑了:「我怎么看不起你了,你说。」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啊。」卓哲扯了扯嘴角,「翘课狂魔,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还老是求着别人帮自己应付老师,那天你是故意的吧,就是让我吃个教训不要再来烦你了是不是?」 顾泛的一句「你有病吧」差点脱口而出。 他原先一直觉得很奇怪的是,都是二十上下的大学生,还是男生寝室,平日里就算是有矛盾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开了就好了,再不济出去打一架喝点儿酒,怎么会要闹大到非得杀人的地步。 这会儿一看,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被害妄想症加红眼病患者什么都做得出来,何况是卓哲这种一口气憋着憋久了变态的。 「不管你怎么想。」他嘆了口气,「反正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还是那句话,不要把你的主观臆断加在我的身上。」 我不是变态,我很无辜,原主更是纯洁得像一头二傻二傻的小绵羊,差点儿就要被你害死。 卓哲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说完这些激愤之语之后突然平静了下来,问他:「你既然都知道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来了。 顾泛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桌沿,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不如先说说看,你觉得你事情败露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你会去告诉辅导员吗。」卓哲半倚在电脑桌上,平静之后的神色看起来甚至有一点轻松,「就因为这种小事?辅导员顶多也就是把我叫过去谈心喝茶,只要我表现得好,她不会为难我的,大不了换一个寝室。」 说到这儿,他的神情有一点微妙的诡异:「没事啊,换一个寝室也没关系,我们还是在一个大学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确定,你能摆脱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满课下午赶飞机,到家估计得挺晚的,所以更新应该还是在晚上,是这个世界的结局了,么么哒。 第39章 嫉妒 「明白了, 你採取的措施是威胁我。」顾泛点点头, 「挺好的, 我要是胆子再小点儿,可能就直接被你吓死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了一下桌面, 然后抬头看着卓哲, 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做呢?」 「我想了一下, 我威胁你的方式也很多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我直接开一个直播, 只要我的脸出现在屏幕面前, 你的粉丝就能马上知道真相了, 到那个时候,她们就再也不会追着你喊男神, 只会追着你骂骗子, 你的个人信息会被曝光在网络上,所有人都会对着你的照片大肆地嘲讽辱骂。」 卓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啊, 这就生气了吗?」顾泛笑了笑,「我还可以打电话或者发邮件给你的家人,告诉他们你对自己的出身有多不满意,是多么地想要丢弃他们留给你的一切, 甚至不惜装成另外一个人, 你说,他们会不会伤心?」 他一偏头,躲过了卓哲怒极之下挥过来的拳头, 往一旁站了站,趁着他准备挥过来第二拳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腕。 一个常年盯着屏幕,从不出去运动的人,哪怕他有着体型上的优势,在力量上最终还是稍逊了一筹。 顾泛看着他,轻声道:「害怕吗?可惜,我不会这么做,毕竟我这个人天生善良。」 「为了避免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到时候再卖一波惨把什么网络暴力或者连带家人的锅扣给我,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就在我们俩之间解决。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退学关直播,其他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 卓哲立马嗤笑了一声:「凭什么?」 「就凭我偷了你照片盗了你朋友圈?顾泛,这么小的事儿你一本正经地说出去不觉得可笑吗?是,我承认,我嫉妒你,但那也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我可以保证绝不再犯,甚至可以在粉丝面前公开道歉,说我错了,希望他们原谅我强烈的自尊心。我告诉你,我不怕。」 「我相信这种事儿你做得出来。」顾泛贊同地附和了他,「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背地里记仇的小本子叠了一摞就等着一个个清算什么的,不是你卓哲最擅长的事么。」 「不过,你真的觉得自己做的是小事儿吗?我觉得你偷偷藏的那样东西不太同意呢。」 卓哲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的嘴唇有些发白,哆嗦了两下都没说出完整的话来。 第66页 他像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往自己的衣柜的方向看,脑袋扭到一半想起顾泛许霄都还在这里,这一转就是暴露了他放东西的位置,又生生地扭了回来,顾泛几乎能听见他脖子发出的「咔擦」一声轻响,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隐隐地有些疼,就听卓哲僵硬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尾音有些颤抖,完全不是「不知道」的样子。 顾泛「啧」了一声:「咋,还非得我翻出来给你看你才能认清现实啊,你真以为我今天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 这话一出口,许霄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顾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回看过去,只是镇定自若地看着卓哲。 「你......」卓哲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你早就知道了?」 「你说呢?」顾泛道,「你如果把杀人的事儿也叫做小事儿,那我也无话可说。」 「我只是买了......!我原先只是......」卓哲像是想争辩,但是一时间乱了阵脚,毕竟他一向只习惯于在暗处窥探谋划,从不敢光明正大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最后只是磕磕绊绊地憋出了一句: 「我原先没想杀你。」 顾泛马上抓住了重点:「原先,这么说你现在有这个意思咯?」 卓哲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有些颓然地败下了阵,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泛没等他回过神来再採取什么垂死挣扎的措施,直接掏出手机对着他摇了摇,把录音的屏幕展示在他的面前,然后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和辅导员的聊天界面点了发送,一会儿工夫,那边就显示了接受。 「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想要。」他有些无奈地咂咂嘴,又快速地打了几行字跟辅导员说明了情况,最后把手机收回了口袋,「不过我大概还是猜到你的反应了。行啦,等着辅导员联络你吧,应该挺快的,不会让你等太久,你放心。」 卓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门就响了一声,姗姗来迟的简弈急匆匆地开门,结果受到了三个人的注目礼,他一脸懵圈之后喃喃地说了一句:「这不是都在呢嘛。」 顾泛没忍住,别过头去笑了一声。 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 卓哲后来就被学校方面劝退了,对外没有宣称理由,算是给他保留了一点面子,只是通知了他的父母,他的温柔善良的母亲第一次疾言厉色地在校办公室训斥了他一顿,然后像是觉得丢脸一般连一秒都没有多呆,把他领回了家。从此,顾泛在剩下的半个月里都没有再碰到过他。 相信以后也不会了。 他本来也没有什么朋友,这件事在学校里私下悄悄议论了一阵,大家表示了一下惊嘆,很快当作了无聊的谈资抛在脑后,一段时间之后就无波无澜地过去了,再也没有激起一丝水花。 这一日,许霄和顾泛又一次在食堂的长桌上四目相对。 「我对你终于有了主动的觉悟这件事感到了深深的欣慰。」顾泛说,「只不过为什么我们又来到了食堂?食堂阿姨如果知道我们把这当作谈心的地方而不是吃饭的地方会哭给你看的。」 「方便。」许霄简短地回答了他。 「好吧。」顾泛趴在桌子上嘆了口气,「您有什么问题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不是那天才知道他做了那些事吗,所以在我告诉你之前你都......知道了?」许霄说。 「没有,骗他的。」顾泛对于诓骗卓哲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给他一种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感觉,酷不酷?」 许霄:「......」 「我还以为......」 「想多了。」顾泛有些无奈,「我又不是手眼通天的神仙,就算之前觉得他有些地方不对劲,也不敢确定。归根结底还是你告诉我了之后我才知道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藏了东西?」许霄想起了那包白色粉末,到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你看见过?」 「也是猜的,赌一把吧。」顾泛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会藏这玩意儿,但是他这样的人,一向活在阴影里,那些正大光明的手段他肯定不敢用,何况是在我们一对一他不确定能打得过我的情况下,只能间接地利用工具了。」 许霄沉默了一下,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他要杀你?」 顾泛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的确,他所有的一切猜测都是建立在「卓哲要杀他」这件事的基础上,不过这件事后来被证实了,一般人就不会掉过头来纠结他为什么会预言,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比如简弈那个心大的,义愤填膺地帮着他吐槽了两个小时的卓哲之后,确定了他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就该干嘛干嘛去了,只有许霄一个还来不依不饶地问他。 追根究底难道都是学霸的通病么? 「你......听说过第六感吗?」他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绞尽脑汁地编,「就是那种神奇的东西,它吧,最近就经常莫名奇妙地从我脑子里跳出来逼逼叨些奇怪的东西,然后我就......」 许霄和系统:「......」 「好了。」许霄打断了他,「有难言之隐就不要再说了,我以后不问了。」 顾泛感激涕零,几乎要握住他的手再给他送一面锦旗。 第67页 「我原先觉得......」许霄的目光有一些茫然,「我原先觉得他就算心理再不平衡也不会做太过极端的事情,想着对你终究没有什么损失,没想到。」 「你永远无法预料到一个人的底线究竟有多低,有的时候长时间的嫉妒是可以摧毁一个人的。」顾泛收起了笑容,对他道,「如果人人都可以克制自己,那哪儿来这么多违法犯罪的人呢,放宽心。我这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这跟你聊天呢嘛。」 「如果......」许霄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后悔,「我不应该的。」 「理解你愧疚的心了。」顾泛诚挚地看着他,「一会儿作业借我参考一下成吗?」 「不行。」许霄一口回绝了他。 顾泛:「......」 果然愧疚什么的都是假的,好伤心。 半个月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离开的时间。系统这回很贴心地通知了他具体的时刻,好让他有个准备。 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告别也不能告别,回头人家原主还会继续在这里生活,走的不过是他一个孤魂野鬼而已。最终,他在学校晃荡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先前他吐槽许霄的那个食堂,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吃了一碗牛肉面。 「走啦。」吃完,他面对着熙熙攘攘的食堂轻声说了一句。 当然没有人听见,除了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在飞机上我做了个梦,梦到我有好多存稿和更新。 然后我醒了。 做梦真的好快乐。 第40章 贪婪 顾泛睁开眼睛的第一秒, 就被刺眼夺目的阳光逼得用手肘挡了一下。 他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 费劲地爬了起来, 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柔软的沙滩之上。身上就可怜兮兮地穿了一条裤衩,碧蓝的海水荡漾着, 把海浪一波波地送上沙滩, 留下潮湿的沙子和一些破碎的贝壳。这不是顾泛第一次来海边, 却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净的海与沙滩——没有了随处可见的矿泉水瓶子和塑料垃圾,只有原生长在这里的一切。 他朝着潮水走了几步, 一边感受着冰凉的气息, 一边读档, 却意外地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歪,系统在吗, 在吗系统, 该发布任务了系统,在吗在吗, 给个提示呗系统,歪歪?」顾泛没有发散思维去做什么可怕的猜测,第一时间开始骚扰起了某统,企图吃一颗定心丸。 虽说已经过了三个世界了, 到了陌生的环境的时候果然还是有点儿慌。 片刻之后, 系统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开了口。 「现在介绍基本世界观。所处位置:斯尔诺岛,四面环海,岛内自成生态体系, 存有人类,为封建君主制社会,通用语言不明,註:鑑于交流问题,现已开通语言速成功能。身份设定:误入此地的外乡人。任务目标:阻止这个岛的覆灭。任务期限:三年。」 「既然是外乡人,那也应该有自己的记忆啊,怎么我读取不到。」顾泛有些纳闷。 「鑑于外乡记忆于任务并无用处,我们已经做了消除处理,设定为飘上海岸时脑袋磕到礁石失去了记忆。」 顾泛:「.......」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果然隐隐作痛,看起来磕得还挺狠。 这么看来,原主是真的惨,不仅在海上漂了八万年漂来了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还撞了石头,不仅撞了石头,还丢了记忆,连回去的路可能都找不到,不仅找不到,现在还被他占了身体…… 好的,他单方面宣布这是目前最惨原主,回头可以给他颁个奖——捨己为人奖。 总这么呆在这儿晒太阳也不是个事儿,他随便挑了个方向,往岛里走去,反正这么走下去总能看到人,只要看到人就好办了。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一户人家。 封闭的岛屿,名字又很拗口,一开始顾泛一度觉得自己会看到诸如原始村落一类的房屋,好在走近了之后他发现,这座岛上的建筑更偏向于西式的风格。红色的砖墙垒得分明,衬着乳白色的窗户和格子边,整体看着明快鲜活,除了一座二层的小楼,围绕着的还是一个小型的花园,正是和煦的春季,花栏里奼紫嫣红地开了一大片,一位满头银丝繫着红围裙的老妇人正在低头浇花,样子看着很和善,一抬头看到顾泛,一时之间像是受了些惊吓,拿着喷水壶向后退了好大一步,细细的水柱「滋」地一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你是谁,为什么穿成这样?」辨认了一番,确定不是自己熟识的人之后,她有些警惕地问道。 顾泛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跳过穿着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由于导入了语言速成功能,尽管这儿的方言一耳朵听着发音很是奇怪,但他还是迅速地用同样的语言回答了她:「我是流落到这儿的外乡人,想要向您打听点事情。」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语言,老妇人暂时放下了心,走到铁门边上,打开了一条缝,眯着眼仔细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之后,转身就往一旁的口袋里掏着什么,顾泛耐心地等着,就见她掏着掏着,掏出了一把漂亮的小匕首来,一拔开,刃口寒光闪闪,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 顾泛:「......」 此地民风这么彪悍的吗? 第68页 「我在这座岛上活了八十年了,从来没见过外乡人,年轻人,你最好说实话。」老妇人阴森森地看着他,虽说看着仿佛没什么战斗力,但是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锐利,顾泛丝毫不怀疑她要是认定了他是个坏人,下一秒那把匕首就会被送进他的身体。 「我......夫人您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恶意。」顾泛一边往后退了一大步,回到了安全距离,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编故事来博取信任,「我其实......我其实......」 眼看着锋利的刀尖马上就要送到他的眼前,他灵光一闪:「我其实是要去见岛主的,想请您指个路。」 反正什么小岛的覆灭肯定是和这种大人物有关,先去见见他也没错,顾泛心想。 刀尖猝然一顿,老妇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你是看了那张告示,想要去向我王献策的外族人?你想出办法了?」 「对。」虽然顾泛一句也没有听懂,但是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即便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外的问题也能面不改色地先撑一会儿不露馅,于是他爽快地顺着老妇人的话说了下来,还顺便跟着她改了称唿,「我是来为吾王排忧解难的,只不过住得比较远,您可能没见过我。」 话音刚落,老妇人的神色变得奇异了起来。 顾泛形容不出那种眼神,混杂着惊异和敬佩,仿佛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这个王到底下了怎样一张奇特的告示……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再猜测这个问题了,因为在告别了老妇人顺便得到了她好心赠送的衣服和一点银钱之后,他在一条偏僻的小路拐角处看到了贴着的告示: 「现向全体岛民徵集勇士一名,体格健壮,身材高大者优先採用,需其能穿越森林与荆棘,将岛极北端寒冰洞内之异宠取回,途中确保其完好无损。 或寻有其他方法能破解岛之命数者,必有重谢。」 有一瞬间,顾泛甚至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什么王子跋山涉水斩恶龙抱得公主归之类的,与这告示画风倒是很像。 刚刚与老妇人夸下了海口,这样一看,他算是误打误撞地说对了来意,他确实属于想要破解岛之命数的这一类人。 这么一说,就非要去见见那位王不可了。 朝着路过的人打听了王宫的位置,得知离这儿不算太远之后,他立刻赶了过去,好歹赶在日落之前到了王城。 夕阳的余晖还未消散,整座城堡都被镀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街边开着琳琅的裁缝铺、鞋铺、小酒馆和服装店,人来人往,看着很是繁荣。 由于老妇人所赠的那套衣服,这会儿顾泛看着倒不算很突兀。走了这半天,他肚子有点儿饿了,本着饿死是大的原则,他找了一家小酒馆坐了下来。 老闆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留着滑稽的大鬍子,一个大肚腩快要把马甲内的衬衫撑破,人倒是很热心,在他要了一点儿甜点之后以见他风尘僕僕看着一定赶了很久的路为由赠送了一小杯果酒给他,好让他解解渴。 「瞧你的样子,一定是从乡下赶来的吧?」男人撑在吧檯前饶有兴趣地跟他搭话,「原先许久都不见一个,这些日子倒是来了很多陌生的人,都是为了吾王的那则告示,年轻人,你也是吗?」 顾泛含蓄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已知的信息太少,他真的怕一出口就露馅。回头这个老闆再掏把小匕首出来对着他,一个不好小命就没了。 「唉。」老闆咂咂嘴,「也是我们这座岛的命不好,摊上了这样一件事情。话说,年轻人,你也是想要挑战寒冰洞的勇士吗?那我可要劝上你一句,虽说这挑战者众多,其中可不伐英勇善战之辈,还包括了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夏小将军,可这些人全都无功而返,不是伤胳膊就是伤腿,其中夏小将军走得最远,也只不过远远地瞧见了寒冰洞,下一秒就被一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熊吓到了,小将军也算是从不惧战之人,当即拿出武器与其对战,只不过最终还是负了伤,被硬劝了回来,你这......」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泛:「不是我打击你,年轻人,你这胳膊也忒细了点儿,怕是遇上那头熊,一折就折断了吧?」 顾泛抿了一口酒,瞧着他的神色,斟酌着道:「老闆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去挑战寒冰洞的,我是想出了破解岛之命数的办法。」 「哐当」一声,男人手中正在擦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他也没有急着去收拾,只是神色有些严肃地低声说道:「年轻人,你别开玩笑了,这不可能,这座岛的命运只有第一种方法才能破解,根本没有其他方式,若你只是贪图那点奖赏,那么我劝你赶紧回去,免得到时候亲自被王宫的侍卫打出来。」 顾泛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疑惑地问他:「您为什么这么笃定我没有其他办法呢?」 「我的姐姐在王宫里做公主殿下的侍女,她亲耳听到公主说的。」 老闆把声音压低了些,缓慢地复述着那些话,显然是已经烂熟于心。 「这是一个诅咒,一个只有一个解的诅咒,女巫说了,这样的诅咒就像是一根线,找到了与开头对应的结尾才能严丝合缝地形成一个圆。」 「而罪恶之人终将获得惩罚。」 第69页 「我们都是有罪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和我哥出去玩了,晚上才到家qwq 顺便看到评论区有小可爱在说为什么文案标了cp的事......我的锅我的锅,下半部分放的是预收文的文案,可能排版不是很清楚,我回头加个线什么的隔隔开。 突然发现还没逼逼完,国庆快乐鸭!!! 上个世界猜对兇手的我去结帐惹!有遗漏的告诉我! 第41章 贪婪 天渐渐黑下来之后, 街上的人也都散去了, 小酒馆的老闆把一盏灯笼挂在屋门前, 然后关上了大门,见顾泛有些疑惑地瞧着他, 他耸了耸肩, 解释道:「安息灯, 为了防止街上游荡的魂灵误入活人之地。」 顾泛被「游荡的魂灵」五个字激得浑身发毛,转念一想自己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也就释然了, 就见老闆双手撑在吧檯上, 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刚刚就在怀疑了,来王城的人虽多, 你却是第一个大言不惭地说要破解命数的, 安息灯这种刚出世的小孩子都知道的东西你居然不认识,你是谁?」 顾泛下意识地先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他一挪,老闆也跟着动,一直挪到了边沿,两人还是面面相觑的姿势, 顾泛终于败下了阵来, 道:「其实我是来这里的外族人......这是第一次来王城,老闆您可能......」 「你唬谁呢,天天来我这酒馆喝酒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什么奇装异服的外族人我都见过,你?」男人打量了一下他,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就这小身板,就别和人家勇士相提并论了。」 「我生来就体弱,一直没怎么出过门,这次也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顾泛赔着笑,「确实见识少,您不要见怪。」 男人把洗干净的玻璃杯「哐当」一声摆到桌上:「少来,我可没见过你这么没见识的,你怎么不说你是海上漂来的。「 顾泛:「......」 「其实我真是海上漂来的。」他说。 老闆:「......」 他其实很是喜欢这个年轻人,在第一眼。如果非要说理由的话,大概是他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奇异气质。正如他所说,他的酒馆每天都要来很多人,每个人都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有着各式各样的发色,他们大声愉快地交谈着,给这个酒馆带来生机与活力。这个年轻人却不一样,他虽然也穿着这里的服装,却与身上的穿着,乃至整个酒馆都格格不入,他腼腆,警惕,眼里有着渴求的光,他目前还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这很不斯尔诺,斯尔诺人都是安于现状的,这才会在灾难来临之际束手无策。 所以他在他找便宜住所的时候主动留下了他,想要知道他真正的底细,却没想到是这样。 如果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外乡人的话......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老闆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他,「年轻人,你真的是来自外面的世界吗?要知道,我们这儿来自外界的人除了史典的记载,目前尚且活着的就只有王宫的女巫大人了,你也会巫术吗?」 「是什么样的巫术?」顾泛问道。 「预知未来。」老闆的神色变得有些敬畏,「她能准确地预知出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她,斯尔诺才获得了这么久的安定。上一场叛乱就是由她提前一月占卜出来,王宫才能及时作好防备措施。她说的话,国王陛下都会相信。」 「这样吗,还真是神奇。」顾泛愣了愣,答道。 他原先以为所谓的巫术只不过是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不过从老闆的描述中看来,倒是确有其事。 「所以这次的劫难也是由她预测的?她有说什么时候灾难会来到吗?」 「当然,女巫的预测向来准确。」老闆搬了个凳子,从吧檯里面慢悠悠地挪了出来,取了两个小杯子分别倒了一点儿白兰地,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了他,看起来像是要与他长谈,「三年,三年之后海水倒涨,大地倾覆,王权覆灭,整个斯尔诺将不復存在。而只有三样东西可以平息神的怒气,那就是生活在寒冰洞里的异宠、一条世界上最美丽的裙子,和未知。」 「第一样还好说。」顾泛抽了抽嘴角,「这后两样......也太笼统了吧。「最美丽」的定义是什么?还有那个未知,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我现在相信你是海上漂来的人了,你居然敢质疑女巫大人。」老闆看了他一眼。 完了,又说错话了。 顾泛这个时候才发现拥有原生的记忆和世界观比起两眼一摸黑来说有多幸福,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国度。 好在老闆可能是见多识广,接受度也比较高,并没有掏出什么小匕首,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热心地跟他科普。 「年轻人,这话你跟我说说就好了,可别到外面到处去说,尤其是王宫里头,那可是要立刻被抓起来处决的。你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这位女巫大人本来也是被划为装神弄鬼的骗子一类的,她第一次被人注意,是因为一件事。如今的国王陛下曾经养过一条小狗,叫波比,十分喜爱,只是这条小狗有一天失踪了,整个王国上上下下找了三日都没有任何头绪,但是那一日,她牵着波比出现在了国王的面前,国王大喜过望,随即重重地赏赐了她,还赏了宫宴,在宴上,国王询问她寻找到波比的方法,她说她是由占卜而得,引得众人大惊。在这个时候,包括陛下在内都不是十分相信,然后,她预言了王后的薨逝。」 第70页 顾泛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一跳:「有没有可能是王后本来就得了什么隐疾」 老闆摇了摇头:「不是的,王后向来身体康健,这是整个斯尔诺都知道的事,再说了,就算王后有隐疾,陛下会不知道内情吗,可是自那次之后,陛下就对女巫大人极为尊重,传令下去,说她是神的使者,任何人不得忤逆她的话语。」 「虽说指令是这么下达的,可是女巫大人并不常开口,平日里宛若哑女,只是居于内宫,与公主殿下倒是颇为投缘。平日里大家只是嘴上尊重,其实根本无缘得见,只是前些日子,她突然面见了陛下,说出了劫难的预言,这才引得举国轰动。据说这场劫难是因为陛下杀孽太重,引来了神的怒火,现在陛下正在筹措祭祀事宜,忏悔自己的过错。」 「所以陛下......是真的犯了什么杀孽吗?」 「唉。」老闆嘆了口气,「当今的陛下可是难得的好君王,斯尔诺在他的带领下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和平安乐,要说杀孽,只能说是不久之前那场叛乱的平定了,只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外族叛乱,那就必定要派人镇压,一旦镇压,就会有人死去。这件事众人都不理解,可这既然是女巫的命令,那么就必须要去执行。这不,陛下正在搜寻勇士去找寻异宠,这是三样东西中看起来最容易得到的了,可也至今没有人能完成。」 说到这儿,他眼眶似是有些红,于是仰头灌了一口酒,清澈的酒液顺着他的鬍子流下来,在木制的小桌子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迹。 「年轻人,你可别看现在的斯尔诺还是一派安详的模样,可大家心中都藏着一份恐惧哪,热爱着这片土地的人络绎不绝地来到这里,现在,我只盼望着有人能够彻底地将这场灾难解决,让斯尔诺重新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你刚刚说,你有破解之法,我现在想再问你一遍,可是真的?」 顾泛事先没有准备好说辞,又骤然听了这么一长串故事,一时之间没办法整理出思路,只好有些歉疚地道:「抱歉,我欺骗了您。」 见到老闆脸上希望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他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解决不了是不会走的。」 老闆放下酒杯,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一个外乡人,怎么会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您就当作是神的召唤吧。」顾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入乡随俗,沿用当地人的说法,「女巫大人也是外乡人,说不定我们还来自同一个地方。总而言之,我确实是受到了某种指示,来到这个地方,只不过这种指示没办法告诉您,抱歉。」 大约是开了女巫的先例,这里的人对于这种神秘的事情接受度很高,老闆听了这话,体贴地没有继续询问,眼中反而重新燃起了希望,感嘆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兴许你真的就是另外的破解之法也说不定。」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转到了晚上的十点钟,于是将桌子上的最后一口酒饮尽,站起来道:「年轻人,我领你去楼上的空房间休息吧,我这酒馆,虽说小,可房间绝对是设施齐全且精緻温馨,保准你住了还想住。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王宫?」 顾泛跟着他站了起来,想了想,道:「明天一早吧,我想先去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女巫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老闆把她说得神乎其神,他却隐隐约约地总觉得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第42章 贪婪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沙滩上的时候, 斯尔诺人就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作为岛上的原住民, 他们大都有自己固定的工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过着稳定而满足的日子。由于长时间地生活在同一个地方, 这里的人大多互相熟识, 在街上相遇的时候无论再怎么着急忙慌地赶路,也会打上一个招唿。穿着鲜艷活泼衣服的小孩子排着队走向岛上唯一的一所幼儿园, 它被装饰得温馨漂亮, 里面的老师都是大家公认的品行优良、善良慈爱。顾泛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的时候, 正看到老闆精神奕奕地站在柜檯前招唿客人, 每一个似乎都是他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光从表面上看,简直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三年后即将覆灭, 人人心中都藏着忧虑的国家。 「醒啦?来吃点早饭, 我给你准备好了。」正忙活着的老闆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热情地招唿他, 「来,这儿坐着。」 柜檯面前正对着的那张桌子上摆了一些食物,位置却空着,想来是老闆特意为他留着的, 他有些感激地坐下来, 刚拿起牛奶想喝一口,就看到了一旁老闆慈爱的目光,那目光实在是太过热切, 以至于顾泛手指抖了一下,差点把杯子里的牛奶洒在自己的身上。 总感觉在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吃完好上路的那什么饭......呸呸呸,他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念头甩掉,一心一意地吃起了早饭,好在老闆的手艺确实不错,这边的口味跟他原来吃的也差不了多少,他总算是填饱了肚子。 吃过饭,他辞别了老闆,来到了王宫门口。 斯尔诺的王族很是亲民,把宫殿建在了岛民最常去的岛中央,周围不仅有着大大小小的生活居所,更有许多放松休闲的娱乐圣地,即便是工作日的早上,宫殿的门口也有许多人来往。白色的建筑被高墙围着,露出一个高高的圆顶,看着巍峨又美丽。 第71页 他走近了些,刚想和门口面无表情站着岗的卫兵说明来意,就见铁门缓缓打开,从里面驶出了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看着极为奇怪的马车。它的顶上缀着华丽的宝石与流苏,周身却盖得严严实实,即便是用来透气的窗户,此刻也紧紧地闭着,两扇窗户上雕刻的花纹镶嵌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符咒,又像是封印。 与其说它是一辆马车,不如说是一座移动的监牢,把里面与外面的世界牢牢地隔开,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马车里的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站岗的卫兵也没有盘问,只是侧身让开了一条道,神色泰然,像是习以为常的模样。直到马车驶上了面前的大道,他才转过脸来,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顾泛回过神来,赶紧回道:「我是看见了那张告示,来求见陛下的。」 卫兵有些狐疑地打量他两眼:「你?」 「瞧着有些眼生。」他思索了半刻,还是打开了门,「不过陛下说了,来者不拒,你既然想要试试,那就进去吧。不过要记得,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前走,遇到第一个门时,门口的侍从会带你进去的,不要乱跑。」 「好的。」顾泛颔首谢过了他。 与低调华丽的外表比起来,王宫的内部看起来要森严得多。就在他走这一小段路的工夫,就已经碰上了好几队巡逻的卫兵,每一队都把他拦下来问了些基本问题,好在他前一晚上跟酒馆老闆聊得十分深入,早就在心里给自己编造好了一个假身份,这会儿应对起这些粗糙的盘问来十分从容,丝毫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只是在碰上最后一队的时候,出了点小麻烦。 这一队巡逻卫兵的领头,是一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傢伙,说他不靠谱,可能还是比较谦虚的说法,顾泛更愿意把他称为不知道哪里走关系塞进来的一朵奇葩。相较于其他亲卫长彰显出的沉稳严肃,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简直像是来逛花园的,不是来巡逻的。大约是逛花园已经满足不了他无处安放的恶趣味,恰好撞在他面前的顾泛倒了霉,被他扣了下来。 「干什么的?」 「来面见陛下的,长官。」顾泛趁着低头行礼的工夫,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 青年有着典型的欧式长相,歪歪扭扭的帽檐下是淡金色的头髮,在阳光下显出漂亮的光芒。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像是盛了岛外的一汪海,只不过里面闪着狡黠的光芒,衬衫倒是有好好地穿着,就是扣子一直被他开到了第三颗,底下半截衣服塞在裤腰里,露出了一小段皮带。 他似是有些疑惑,于是把他内心的想法直白地表达了出来:「就你这样儿,你能干什么?」 顾泛:「......」 他忍下转头就走的冲动,恭恭敬敬地答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长官。」 青年端详了他半晌,还是一脸想不通的样子:「可是你也没有貌啊。」 得,这是吃了长相的亏,顾泛腹诽了一句。 他实在是不想再跟这来路不明的少爷多说什么,又不好直接转头就走,只好耐心地等着他问够了放他离开,就见这位少爷径直取了旁边人的佩剑朝他丢了过来,然后拍了拍手,道:「这样吧,亲卫长对于进入王宫的陌生人都有盘问和检查权,其他的我看之前你估计也被问得差不多了,我就来考察一下你的真本事吧,过了我这关,我就相信你真有取得异宠的本事,马上放你去见陛下,你看如何?」 顾泛:「......」 我觉得很不好。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流年不利,选错了出门的日子,才会撞上这么一个奇葩,二话不说就要动手,且不说他在这个世界一点儿武力值都没有,要是他真的厉害到把内宫的亲卫长都打败了,让国王看见了,这是来献策呢还是来逼宫呢? 青年还在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佩剑已经出鞘,看起来是真的想要见识一下他「貌」以下的真本事。顾泛握着剑柄,手指拂过粗糙的剑身,一面作出拔剑的样子,一面在脑中疯狂地想着对策。打是肯定不能打的,但要是真的一招都敌不过,先不说自己的生命会不会有危险,这青年肯定觉得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他连国王的面都见不到就会被赶出宫去...... 不能再拖延了,眼看着青年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得有些不屑,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刚想直接拔剑,就听见了凌空一声怒斥: 「兰诺,你在干什么?」 好了,上天赐给你一个奇葩,一定会再配一个制裁奇葩的人来拯救你,顾泛心想。 他睁开眼睛,面前紧闭的宫殿不知何时已经大开,走出来的男人不过三十来岁,长相与青年有些许微妙的相似,气质却沉稳了不是一星半点,一双眼睛里满是怒气,瞪视着青年:「说了多少遍了,你不准去,不让你去你就找别人茬是吧?」 「我才没有。」青年看着有些不服,却比刚刚看着蔫巴了许多,「我这也是想着为斯尔诺做贡献嘛,再说了......」 他勐地一转身,指着顾泛:「你看他,瞧着就贼眉鼠眼的,还长得这么瘦弱,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我是在替陛下您提前筛选人啊,要不然这么多人,您每天亲自一个一个见,多麻烦啊......」 「你还有理了。」男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没有再理他的胡编乱造,径直对着顾泛道,「不好意思,兰诺不懂事,说了不合适的话,勇士请不要见怪。但凡想要为斯尔诺贡献力量的都是我的贵宾,请进来详谈。」 第72页 顾泛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他进入了殿内。 殿门一关,青年聒噪的声音就彻底被隔绝在了外面,顾泛甚至觉得自己耳根子都清静了不少。他刚松了口气,就见面前的男人转过头来,温和地开口道:「虽说有些冒昧,可斯尔诺的时间确实不多,勇士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不信任他了。 顾泛笑了笑:「明白。陛下是不愿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没错,作为斯尔诺的国王,我要对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负责。」男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悲伤,「我已经见过了很多人,他们每一个站在我面前的时候都信心满满,但是之后......很少有再次重新站到我面前的。」 「既然勇士明白我的意思,那就直接开始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想......先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女巫大人。」顾泛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女巫?」男人愣了愣,「不巧,今日是她出宫占卜的日子,怕是见不到她。怎么了?」 顾泛的脑中蓦然闪过了那辆神秘的马车。 原来,那是女巫的车驾?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有点忙......给所有评论的小可爱一个么么哒,明天后天都要出门,我尽量晚上回来更新 第43章 贪婪 顾泛再次见到兰诺, 是在黄昏之后。 彼时他刚刚吃完厨房亲自准备的丰盛晚餐, 还没来得及咽下最后一口甜点, 这位少爷就跟着前来收拾的僕役一起走进了房间。卸了差之后,他换上了平时的衣服, 那点儿被卫兵的服装压抑在底下的贵气就尽数地展露了出来, 令人不敢直视。顾泛白天已经从侍从口中打听到了他是先王后唯一的亲弟弟, 身份尊贵无比,现在看到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恨不得直接从窗子口跳下去。 然而跳下去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 命还是比较重要,尤其是他这种已经是第二条命的, 更是需要好好珍惜。他赶紧擦了擦嘴, 站起来按照斯尔诺的习俗行了个宫廷礼:「殿下。」 「怎么不叫我长官啦?」青年笑眯眯地晃悠过来,揽住了他的肩, 「我听说陛下不仅没有把你赶出去,还让人以最尊贵的礼节招待你,我好奇就过来看看,嗯......正经收拾干净了看着还不错嘛, 你说说, 你是怎么哄骗陛下的,回头教教我,我也去哄他允许我去找那劳什子异兽。」 顾泛试着挣了挣他的手, 可惜兰诺从小学习剑术,手劲比他大了不是一星半点,他挣了半天没挣动,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蓝眼睛,只好无奈地说道:「殿下何必非要执着于这么一件危险的事情呢,你要是出了事,回头陛下怎么和先王后交代。」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不是骗子。」 你这个语气不仅骂了我,还连带骂了你尊贵的国王陛下是个傻子你知道么? 「你懂什么。」兰诺大约是听惯了这种论调,很有些不耐烦,「像我们这样的王族,就应该为了国家而死,窝窝囊囊地呆在王宫里享受着臣民的供奉直到老死,有什么意思。我就不信,如果我这个时候退缩,待到百年之后去见了我姐姐,她还会夸我说我惜命。」 这话说得很有些少年气盛的意味,顾泛一时之间倒是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不料兰诺说完这句话,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你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我真的很好奇哎。」 「殿下真想知道?」顾泛顿了顿,像是有些犹豫。 兰诺一听他的语气像是有门儿,顿时来了精神:「我当然是真想知道,你快说!」 顾泛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啊,告诉陛下,我也会预言。」 「我预言斯尔诺三年之后将会平安无事地渡过这场劫难。殿下,你信吗?」 其实这是个很冒险的做法,稍有不慎便会被拆穿,顾泛之所以敢这么诓国王,还是因为他前世在大学无聊学到的一个小技能。这是一个名叫「读心术」的小魔术,只需要一副扑克牌和纸笔就能完成,具体的步骤也很简单,在1-10中写下任意一个数字作为预言数字,然后将这十个数字不断分成两组来供观众选择,经过数次选择之后,最终剩下的那个数字,恰好就是那个最初写下的预言数字。 斯尔诺本就信奉巫术,他出门之前特意旁敲侧击地问过老闆,这座岛上并不存在魔术这种把戏,因此多揣了一副扑克牌在身上,没想到果然派上了用场。 在装模作样地搞了个神秘的占卜仪式之后,他成功地用这个小把戏让国王信服了他,并且以「占卜之术本就窥探天意短期之内不可占卜第二次」为由拒绝了他一连串的追问,十分高冷且欠揍。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笃定地觉得斯尔诺的国王真的是个实心眼。 这会儿他一脸高深莫测地故技重施,想要吓唬一下面前的兰诺,却不料他听了之后瞬间失去了兴趣,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又是预言,你们就只会这些骗人的把戏,我都听腻了。」 这是顾泛第一次在斯尔诺听到有人对于占卜之术持有鄙夷的态度,一时之间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追问道:「殿下此话怎讲?」 「不怎讲。」兰诺却不愿意再开口,对他的态度瞬间冷淡了下来,「既然你也是在用这种东西哄骗陛下,那你们就自己玩去吧,我不奉陪了。」 第73页 说罢,竟真的是转身就走,一点儿犹豫都不带有,与一开始的热情简直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虽然兰诺殿下有的时候会拿侍从们开一开玩笑,可他不是那种会轻易生气的人,更不会仗着他尊贵的身份做出什么欺压平民的事情。相反,他平易近人,脸上永远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大家都很喜欢他。可是他一旦真的发起怒来,就连国王陛下也拿他无可奈何。」 顾泛想起了侍从对于兰诺的评价,不管兰诺突然冷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一点算是得到了验证。 他看到了兰诺转身时眼里的阴霾,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像是潜藏着一片巨大的冰原,下面暗流涌动。他突然感觉,比起温和有礼看着却欠缺了一些智慧的国王,这位殿下倒是更值得深入地交流一下,也许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莽撞和不学无术。 于是,在兰诺拉开门的一瞬间,顾泛叫住了他:「殿下,有关于女巫大人,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兰诺的手停在门把手上,像是在考虑些什么,半晌后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顾泛,道:「我说了你就会信?」 「不会。」顾泛摇了摇头。 兰诺一愣。 「有理有据我才会信。」顾泛弯起眼睛看着他,笑得有些狡黠,「如果殿下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那殿下也没有什么跟我讨论的价值了吧。毕竟,谁会喜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一个蠢货呢。「 兰诺眯起眼睛,径直把门重新关上,并且上了锁。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他走回顾泛的面前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个聪明人。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想法,但有一个前提,我告诉了你之后,你必须要帮我做事,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否则免谈?」尽管顾泛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兰诺笑了:「否则免谈。你还真是知道我的套路。你放心好了,我做的事跟斯尔诺的利益无关,纯粹是个人的恩怨私事,更谈不上什么道德枷锁,我只是想要找到一件事情的真相而已。」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顾泛想了一下,问道。 兰诺颔首:「你问。」 「你说我要站在你这边,那么你这边就是国王陛下这一边吗?」 「不是。」兰诺一口回绝了他,他十指交叉托住下巴,将手肘撑在桌子上,盯住了顾泛的眼睛,「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告诉你为什么。」 「行。」顾泛一面慢慢地抚摸着兜里的扑克牌,一面爽快地答应了他。 「答应得这么草率,之前不是还问东问西的?」兰诺有些吃惊。 「答应得快你觉得我草率,答应得慢你嫌我问东问西。」顾泛揉了揉太阳穴,「殿下,您这吹毛求疵的毛病不管在谈什么话题的时候果然都是改不了的是吗?我只是大概知道你要告诉我什么东西了而已。「 兰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斯尔诺最北边的山上,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是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临时顶了师父的差,一听说要载的是传说中的女巫大人,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喘,走到山顶时几乎是一头一脸的汗。这会儿终于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收好缰绳,就听见身后的车门缓缓地被打开,一个周身裹得严严实实、头顶还戴着兜帽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她没有带什么侍从——传闻女巫大人性情古怪,从不许任何人近身,国王陛下照顾她,答应了她独处的请求。这会儿山风猎猎,将她的兜帽吹起一点,露出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和眼睛下蒙着的面纱。车夫擦了把额头的汗,悄悄地去望她,一不小心对上了这双眼睛,突然觉得有些恐惧,于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不巧,踩中了一块碎石,差点滑倒。 一声轻笑自面纱底下传来,然后,下一秒,令小车夫感到受宠若惊的是,高贵的女巫大人伸出了她的手,扶住了即将摔倒的他。 那是一双柔软细嫩的手,尽管隔着一层薄纱,小车夫依然能感觉到纱下皮肤的温热,这一个瞬间,女巫似乎不再如天神一般冰冷而不可攀,而是变成了一个正常而普通的女子,他为自己这个大不敬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诚惶诚恐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唯恐再累了这位大人,十分自觉地跑到了不远处等待。 女子没有再理他,只是收回了手,然后看向悠远的远方,那是王城的方向。 明明是出来祭祀,她却一样东西都没有带,像是特意行了这样一段悠长的路程来到整座岛最高的地方,然后俯视着在她眼里即将毁灭的世界。 像是一个告别仪式。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下,那个魔术是网上找的orz我解释一下,虽然好像并不是重点...... 举个栗子:写一个数字1,然后把10个数字分成单双两组,建立在观众并不知道选择的那组是捨弃还是留下的前提下,那么有两种情况,第一种他选择了单数组,那么你可以说「好的你选择了这一组我们把它留下」,第二种他选择了双数组,那么你可以说「好的你选择了这一组我们现在把它捨弃」,以此类推,表面上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观众,但其实一直在强迫观众朝着自己的目标数字做选择。 差不多就是这样,其实感觉是个很沙雕的魔术,但是需要你反应够快控场能力够强,不给对方有反应过来的机会......总之,骗骗一直生活在神神叨叨环境下的国王陛下应该是够了2333 第74页 第44章 贪婪 「所以说, 你是亲眼看着波比失踪的当日, 女巫抱走了它。」顾泛思忖了一下, 「那么这个预言,就很有可能是她编造出来的了。」 「没错。」兰诺点点头,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我一直不相信所谓的预言, 更不觉得斯尔诺可能会就此覆灭,最重要的是, 波比的失而復得既然是伪造的, 那么我姐姐的死, 一定不是自然的死亡。」 说到自己的姐姐时, 他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不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别过头去缓了一会儿才恢復如常, 继续说道:「在她作出预言的那一刻,我本来是不相信的, 还告诉了国王陛下,他也是半信半疑。那一日之后,我们一直在暗地里严加防范,但是有一日......我姐姐和陛下在花园里喝下午茶的时候, 突然之间就倒在了地上, 身体抽搐,口中还白沫不止,御医们赶来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症, 不多时,她就.....」 他没有再说下去,顾泛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体贴地没有再问。 只是......这个症状,他怎么听着有点像癫痫一类的病症? 可是癫痫好歹也算是慢性疾病,王后一向身体康健,突然的可能性应该很小,何况是在这样巧的时候。顾泛虽说对医学没有什么研究,也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一时之间做不出判断,于是暂且把心中的疑虑压在了心底。继续问道:「那殿下之后可有再次跟踪查访?」 「当然。」兰诺有些沮丧,「只是我当时尚年轻,又被姐姐的死打击到了,一时之间露了马脚,被那女人发现了,从此之后她行事就更加地谨慎小心,几乎没有再和我正面相遇过,像是在躲着我一样。」 「也许,这正好说明了她其实心中有鬼呢。」顾泛站了起来,「好了殿下,都这个时候了,我想这位神秘的女巫大人也应该祭祀完回宫了,我们与其坐在着讨论,还不如正面去会会她,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头。」 「嗯。」兰诺跟着他站了起来,一脸的跃跃欲试,「这次一定要揪出她的狐狸尾巴不可。」 正如顾泛所预料的那般,女巫祭祀完了就在当日赶回了宫中,正好与他们在大厅里打了个照面。国王陛下似是已经与她说了顾泛的请求,这会儿她显得异常地沉默,只是安然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守候着,若不是那时不时眨动的睫毛和微动的衣摆,几乎要让人觉得这就是一座摆放着的玉雕。在顾泛和兰诺走进大厅的一瞬间,她的眼睛略微抬了一抬,扫过他们俩的面孔后,在顾泛的脸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瞳孔蓦然放大了些许,这一点异常立刻就被进了大厅就一直注意着她的顾泛发现了,只是待他要再仔细看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回了眼神,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微微地欠了欠身。 「尊贵的女巫大人已经来了,勇士若是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就问吧。」国王没有发现这场短暂无声的交锋,只是来回地踱着步,看着很有些焦虑,顺便瞪了一眼一旁的兰诺,「兰诺,你又在这添什么乱,还不给我赶紧出去。」 「我不。」兰诺又恢復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地挽住了顾泛的手,「我与这位......」说到一半,他有些尴尬地顿了顿,转过脸来问顾泛,「你叫什么来着?」 顾泛:「......」 刚刚对这位殿下建立起来的「靠谱」的形象又轰然崩塌了是怎么回事? 「顾泛。」他咳了一声,在兰诺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就听他非常顺畅地接下去道:「对,我与这位叫顾泛的勇士一见如故,现在已经是生死之交了,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所以他知道的我也要知道。」 国王陛下显然不是很能接受这白天一出晚上一出的性格,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顾泛,见他沖自己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才勉强放了兰诺一马:「算了算了,你呆着就呆着吧,不过从现在开始给我闭上你的嘴,你再多说一句话,就立刻给我出去听到没?」 兰诺乖巧地缩了缩头,给自己的嘴做了个缝上的手势,得到了国王没好气瞪来的一眼。 「那我就开始了。」顾泛询问性地望向了国王,得到了他的首肯后,开口道:「女巫大人,我想请问一下您,您所说的三样东西,神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告知于您的?」 女子微微抬起眼看他,掩在面纱后的声音有些冷淡,但却意外地很年轻:「以纸文传授。」 「纸文......我可以看一下吗?」顾泛想了一下,问道。 女子冷笑了一声:「阅后即毁。怎么,你是在质疑我吗?」 国王的样子像是有些着急,刚想上前一步说些什么,顾泛瞥了他一眼,已经主动地退后了一步:「不敢,既然祭祀之事是禁忌,那么我就不问了。我还想请问一下您,神所说的异宠,究竟是何形状呢?」 「未言。」女子十分言简意赅,连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这就奇了,那么假使我到达了寒冰洞,却分辨不出何为真正的异宠,岂不是无功而返吗?」顾泛问道。 「异宠即为异宠,则必有与旁物不同之处。」女子顿了顿,「何况,勇士到不到得了寒冰洞,还未可知。」 这就是在直白地讽刺他了。 顾泛可以确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巫,但也是真实地感受到了她身上隐隐的敌意。自然不是往日的仇人,那么要么是这位女巫大人是个颜控,他的相貌实在是不讨他的喜欢,要么就是他妨碍了她的什么利益,让她感到很棘手很麻烦。 第75页 两者顾泛显然更倾向于后者。 他其实一直很疑惑的一点是,如果女巫真的一直是在骗人,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波比的事是一个开头,那么王后的死呢?如果把王后的死归于女巫和她有私人的恩怨,那么此时此刻她对斯尔诺的预言呢?这一切就像是一团迷雾,掩映在预言的背后,所有的关键点都在女巫的身上,归根结底,还是要弄清楚她的来歷才行。 女子看上去像是有些不耐烦,只是仍旧低垂着眼睫没有说话,只有一直注意着她的顾泛看到她的几根手指微微扯住了袖口的一点,无意识地摩梭着。这是紧张的表现,大概是自己的问题让她有了压力。 那么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让你走了......顾泛有些恶意地想,越是紧张,就越能诈出点什么东西,那么他离真相也会更近一步。 于是,不等女子主动开口说出离开的话,他就说出了下一个问题:「有一个问题,虽说比较私人,但是我是真的很好奇,请问女巫大人所学的巫术,是家学渊源吗?」 这话一出口,众人俱是一愣。女子也晃了一下神,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声音里带了一些克制的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啊。」顾泛的语气听着很无辜,「只是恰巧碰上了同行,想要讨教讨教,毕竟大家都是搞预言的,您看着这么高大上,我看着这么不入流,还差点被兰诺殿下赶出王宫,相差这么大,总觉得很没有面子。」 在大殿中的众人:「......」 兰诺从来没见过自己行了骗还在揭穿另一个骗子的骗局时看着那么大义凛然面不改色的人,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不该佩服顾泛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只好真的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安心地把舞台交给了顾泛发挥,看他到最后会不会真的说出一朵花儿来。 不过大胆归大胆,八卦的欲望是每个人都有的。女巫的来歷十分神秘,碍于她高冷的性子和强大的能力,平时没有人敢招惹她,就连国王也是一味地敬着,现在有了个出头鸟,大家都屏住了唿吸,想看看女巫会怎么样回答。 被质问的当事人大约已经被这流氓作派气得脸色发白,不过好歹面纱还在脸上,遮挡了大半,这会儿除了攥得发白的指节和不断颤动的眼睫外看不出什么异样,她抿了抿唇,开口道:「我并非从小研习,只是对此颇有兴趣,后来偶得了高人指点,通了关窍,如今虽称不上大成,可于占卜一道,几分自信还是有的。」 「哦——」顾泛拖长了调子,「感情也和我一样,是个半路出家的啊。」 在大殿中的众人:「......」 兰诺最先没憋住,转过头去对着柱子笑得死去活来,几乎要呛得咳嗽,原先心里长久憋着的一股郁结之气骤然消失,变得无比通畅。 不容易啊,终于让这位眼高于顶不知道哪儿来的什么女巫吃瘪了,舒坦。 国王微微咳了一声:「勇士可还有什么问题......」 他的一句「也请明天再说」还未出口,就见女巫微微抬起了头,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那是一张足以称得上美丽的脸庞,只不过美得很陌生,一眼看上去,就与斯尔诺土生土长的美人有着很大的不同,众人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具体的不同到底是什么,只有顾泛第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一张东方人的典型美人脸,婉丽秀致,小家碧玉。 只见她微微启唇,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中文:「顾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懵了四章的顾哥开始了[小黄人高兴] 第45章 贪婪 说是借一步说话, 这一步却是借了十万八千里远, 顾泛跟着女巫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兰诺, 省得等会儿再上演在小树林里被秘密做掉的狗血桥段,年轻的亲卫长十分乐于去围观这一场奇妙的八卦, 快乐地跟在了他们后面。女子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兰诺, 神情有些不好看, 但见顾泛依旧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她,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甩了甩袖子。 三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一间空着的餐厅, 待侍从上了一点点心酒水有序地散去了之后, 才各自坐了下来。 女子刚刚的那一声显然只是紧急情况下的权宜之计, 这会儿虽说表情上仍旧冷冰冰的,没有什么大变化, 只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明显放松了很多。她扫视了一眼桌面, 没有急着开口,先起身拿过茶壶, 给三人各自倒了杯热茶:「顾先生尝尝斯尔诺的茶水,比起我们原来所饮,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句,她依旧用的是中文, 只是细听起来, 还是有些略微的生涩,想必是因为在这座岛屿呆了许久,没有再使用过的缘故。 「多谢。」知道她是想保密, 顾泛从善如流地也换了中文,只是歉疚地看了一眼兰诺。 这傻子正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们,脑门上顶满了问号,顾泛越看他的表情越觉得熟悉,后来才想起来前世里上英语课看无字幕演讲视频时班里同学大多是这个茫然的神色,十分真实鲜活。 果然同一个世界,同一种跨不过的语言障碍。 他微微咳了一声,道:「还没有请教大人芳名?」 「无名小卒而已。」见顾泛没有像刚刚那样咄咄逼人,女子的神情缓和了些,道:「我姓许,中文名叫许然,不过在这里简化了一下,就叫然。」 第76页 「许小姐。」顾泛颔首,「好歹我们也算是同乡,那么您可否告诉我,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变成了斯尔诺的女巫呢?」 「事出突然。「女子顿了一下,「不知先生,可听说过系统?」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寂静了下来,只有茶叶在滚烫的水中翻腾时轻微的咕噜声。 顾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有一点玄幻。 他原先在国王面前说的同行完全是瞎编的啊喂,这还......真特么是同行啊?接下来该怎么说,是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继续跟她讨论斯尔诺的茶水还是满脸堆笑谄媚地过去握手然后嘘寒问暖同行你也做任务啊?话说为什么感觉对面自带的系统要比自己高级,还带预言功能的,这不公平啊喂....... 在内心无数条弹幕刷过去,他即将要崩溃的时候,兰诺及时地戳了戳他。 他虽然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仍然还是听得很认真,试图在里面找出几个自己听得懂的音节,这会儿焦急地低声跟顾泛咬耳朵:「输人不输阵啊顾泛,你这一脸看透生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对面发大招了吗?」 顾泛回过神来,感觉了一下脑内信号,发现毫无波澜,只好深吸了一口气,道:「听说过。」 女子大约是预料到了他的回答,满意地笑了:「先生是个爽快人。其实我一听说先生也是来自海上,就大约明白了,过去的几年我就探查过,虽说这座岛的外面是海,越过海可能就是陆地,但是史料上记载过,所有出海的人几乎全都无功而返,所以我推测,这座岛,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体,而这个世界只是万千时空中的其中一个。那么我们这些所谓的海上漂来的人,大约也就是通过系统来到这个世界的。「 敢情她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故意来试探他的。 「所以说,许小姐也是因为任务而来。」顾泛顺着她的话下了结论,「那所谓的预言,又是什么呢?」 说到这个,女子的眼神略微不自然地飘了一下,只是很快,她就收回了虚空中的视线,低垂了眼睫,慢慢地道:「顾先生,一个弱女子若是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中生存下来,是需要可以倚仗的东西来保护自己的,预言这项功能和女巫的身份,就是我倚仗的东西。」 「所以说,你所作的预言都是假的,包括王后的死和斯尔诺的覆灭?」顾泛敏锐地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追问道。 「算是吧。」女子沉默了一下,「王后的死,是因为我恰好听到了朝中两位大臣的密谈,他们早就谋划想要杀掉王后,因此,我便藉机作了预言。」 说到这儿,她轻轻嘆了口气:「这件事压在了我心头很久,至今还是夜夜噩梦,只不过当时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有办法对抗强权,我甚至曾经利用了我和公主殿下的好友关系提醒过王后要注意安全,她很温柔地答应了我,还赏赐了我许多东西,只不过最终......」 「我甚至想过,即便我被当成骗子赶出这个国家,也希望我的预言变成假的,王后能够好好地活着。」 她像是被唤起了什么伤心的回忆,嘴唇都有了些轻微的抖动,顾泛深吸了一口气,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兰诺一眼,收到了他询问的眼神,这才想起来这孩子听不懂他们的谈话,这才把内心刚刚聚集的一点儿憋闷稍稍吐出来了一些。 见女子还要再讲,他温和地打断了她:「好的许小姐。有关于您的感情抒发问题,您可以待会儿到皇后的坟墓面前继续,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斯尔诺覆灭的这个预言,又是怎么回事?」 女子的眼中已经有了泪水,猝不及防地被打断,有些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一时之间没明白为什么面前的人看起来这么铁石心肠,只是顾泛已经问了,她也没有办法再去细究,手腕轻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了一下情绪,道:「斯尔诺不会覆灭,这是一个谎言。」 顾泛轻轻地「嗯」了一声:「一个你编造的谎言,这个我一开始猜到了。只是,为什么?」 「因为我的任务。」女子道,「这三样东西,是我来到这座岛上最初的任务,我想用这个预言,借斯尔诺人的力量来帮我寻找到这三样东西完成任务,这样我才能离开这里。」 顾泛看着她,一时之间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把这么自私的事情每件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那么我来梳理一下,您作王后的预言,是为了树立起自己女巫的形象,博取斯尔诺人的信任,而您作斯尔诺覆灭的预言,则是在这份信任的基础上,驱使这座岛上的所有人来替您完成您的任务是吗?」 「算......是吧。」女子咬了咬唇,「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太道德,可是王后必然会死,斯尔诺也并不会覆灭,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这个世界的发展规律中的,并没有破坏规则。」 她像是察觉到了顾泛情绪的变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会儿抛却了她一直维持的冰冷面具,这一眼倒是称得上楚楚可怜。 顾泛十分想建议她回去之后去随便哪个戏曲表演班学一学变脸。 他站起身,顺便把兰诺一起拽了起来,礼貌地道:「好的,今晚在他乡遇到了许小姐真的很高兴,不过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我和兰诺殿下就先回去了。」 第77页 女子跟着他们站起来,看着顾泛的眼睛道:「顾先生现在知道了事情原委,可还会继续阻挠我?要知道,我对斯尔诺并没有进行实质上的伤害。大家都带着同样的目的来到这里,那么就不要相互为难了吧。「 顾泛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当然。」 「不行了,我要吐了。」 寂静的花园里,兰诺坐在鞦韆上一边漫无目的地晃着一边看着顾泛躺在长条的石凳上第一百零八次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心里既同情又幸灾乐祸:「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感觉聊得还是挺好的嘛,我之前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把自己整个都裹得跟个冰雕一样,看着特别高冷,这会儿倒是对你敞开心扉,都差点梨花带雨了。」 顾泛心想,我要是把她说的关于你姐姐的话都复述给你听,你可能比我反应还厉害。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只好自己憋着,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星星,第一百零九次说出了内心汹涌澎湃的那句话:「我要吐了。我恨不得她跟原来一样高冷,这至少还能掩盖一下她内心清香扑鼻的白莲气息。」 兰诺从鞦韆上跳下来,把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你们到底聊了什么啊?」 顾泛把帽子掀开,丢到他怀里,懒懒地道:「预言是假的,斯尔诺不会覆灭,那三样东西是真的。」 「什么?」兰诺瞪圆了眼睛,随即愤怒地拔腿就想往外走,「我要去告诉陛下。」 「你去吧,你去了这些就都是真的。」顾泛换了个姿势躺着,顺便补充了一句,「你还可能惹怒女巫,回头她再来个预言,你就完蛋了。」 「她算哪门子的女巫。」兰诺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有些恹恹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明天我去跟陛下辞行。」顾泛想了想道,「你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了,也别跟她正面遇上,跟往常一样就行。」 「辞行?」兰诺跳了起来,「你去哪儿?」 「去找那什么寒冰洞里的异宠啊。「顾泛笑得有些狡黠。 毕竟是同行,总要帮衬一把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穿越这个我记得第一章 就有人猜到了来着!战战兢兢地给评论区递笔 第46章 贪婪 深夜的王宫总是尤为地寂静。 年轻的女巫自密谈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 整整两天也没见出来, 经过她房门口的侍女们加快了脚步, 连气也不敢大喘,深怕做错了事惹怒这位大人, 获得神的惩罚。许然已经把面纱重新戴上, 这会儿趁着没人敢打扰, 在昏暗的烛光前沉思着什么,眸光幽深, 与之前在顾泛面前的样子大相迳庭。 这会儿, 她更像是所有人眼中熟悉的那个冷冰冰的, 高高在上的女巫, 俯视着这座岛上所有人的命运。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作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原本紧握着的手指倏地松了开来, 刚想站起身,就听到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她已说了没事不要打扰, 那么现在来到她房间里的人,只可能有一个,她坐了回去,目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变得柔软了起来。 纤细的身影果然如她所料的一般出现在了门口, 微微地沖她羞怯地笑了笑, 然后反手关上了门,赫然正是王宫里的公主殿下。她此时此刻正提着自己如云朵一般柔软蓬松的长裙子,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到一身黑色的女子面前, 全然没有旁人惧怕的模样,只是托着腮看着她,眼神里带了一些希冀:「然,我要的东西给我带来了吗?」 她的嗓音甜软,脸蛋姣好,一头如海藻一般的长髮披在肩上,衬得皮肤如玉一般光滑白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藏了一盛海水。一看便知是真正的,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骄子。 许然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轻轻嘆了口气,然后从袖口掏出了一盒东西。女孩子眼前一亮,立刻就爱不释手地拿了过来。 那是市集上卖的一种水晶,虽说听着好听,但却极为便宜,只需一点钱就可以抓一大把。斯尔诺的女孩子心灵手巧,经常把它钻了眼穿成各种各样的装饰品,只不过这样市井的东西当然不会出现在王宫。公主也是无意中看到了侍女手上戴着的水晶链子,才生出了羡慕的心思。想了半刻,才託了自己闺中最好的朋友,也就是许然给她买来。 许然从不会拒绝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也是她应当仇恨的一员。 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里盛着的那汪海太干净了吧。 「谢谢你啊然。」女孩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弯月亮。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许然摸了摸她的头,难得地有些小心,像是在看着什么珍宝。 「话说。」女孩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紧皱了起来,「你前两天去祭祀,有知道什么新的线索吗,神真的一定要让斯尔诺覆灭吗?」 许然动了动唇,半晌还是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说罢,她像是不忍心面对那双眼睛似的,微微地侧过了头。 女孩子看出了她的拒绝之意,只当她有不可言说的什么隐情,体贴地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一双秀眉间的忧虑还是没有散去:「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么,斯尔诺又做错了什么。」 她有些怔怔地拨弄着盒子里的水晶,漂亮的珠子在烛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但愿那位勇士能真的把异宠找回来吧。」 第78页 她不过只是喃喃自语,求一个心理安慰。却被一旁的许然听见了,她勐地转过头,失声问道:「什么?又有人去寻找异宠了?」 「是啊。」女孩子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有些不安地向后靠了一靠,奇怪地问道,「你不是知道吗?我听王兄说你还与他交谈过来着,听说甚是投机?那位勇士说你与他是同乡,王兄甚为高兴,在他临行前还特意赏赐了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他最心爱的那把宝剑。」 一瞬间,女子面纱下的脸变得有些苍白。 暮色西沉,血红的残阳渐渐没入海平面以下,给整座岛屿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也包括坐落在斯尔诺南边的,这一座小渔村。 这是距离海最近的地方,从最外面的人家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远方。住在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着海水吃饭,虽说日子不如王城边上的热闹,倒也安详满足。由于路途的遥远,他们往往会隔很久才会往内陆去採购一趟生活用品,而王城的人也很少花费许多的时间到这里来。 但是今日,这座小渔村却迎来了许多奇怪的客人。 顾泛压低了帽檐,有些无奈地看向旁边扮作侍从模样的青年:「我说你来干嘛,又帮不上什么忙,净给我添乱。」 兰诺正忙着指挥手下的人扎营生火,头也没抬,声音里都是狡黠的笑意:「我好奇啊,你都知道了那个预言是假的,为什么还要劳心劳力地去找那什么异宠。别跟我来你骗陛下的那一套,我可不相信。」 他自那天晚上就打定了注意要跟着他走这一趟,只是光明正大地走肯定不行,不仅顾泛不会同意,国王也不会。好在他在侍从中还是余威仍在的,随便换了个人就跟了出来。 「果然啊。」他四处转了一圈,啧啧有声,「寒冰洞在北边,你却带着人来了这里,你说,你有什么企图?」 「知道这是哪儿吗?」顾泛捋起袖子,一面往火堆里添柴,一面问道。 兰诺撩了撩他落在额前的一绺金髮,想了想,道:「跟那个女人有关?」 「聪明呀殿下。」顾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成功得到了兰诺的一记白眼。 兰诺猜得没错,这里的确跟那位女巫有关,而且有很大的关系——许然第一次出现在这座岛上,就是在这里。这件事鲜有人知,因为她第一次声名鹊起就是在王城,与这里又有地理的天然隔阂,因此,王城的人没有深究,这里的人大多也不知道这件事。顾泛知道,还是託了他刚进王城时遇到的那位酒馆老闆的福。 「这你可算找对人了。」在顾泛找到他的时候,这位老闆咧嘴一笑,眼里全是得意的光芒,「我敢说,除了我这儿,哪怕国王陛下,也不一定能问出来。」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姐姐是在公主殿下的身边当侍女么,嘿,不知为何,这位女巫大人与旁人亲近不起来,与公主殿下倒是亲近得很,像是一见如故的样子。第一次她们见面的时候,公主殿下有问过女巫大人的来歷,起先女巫明显是不愿说的样子,可公主不依不饶,她又不好太过于拒绝,只能含煳地说了一句是被海浪冲上了沙滩,然后被附近渔村里的人救起来的。我估摸着,应该就是南边那一块儿。毕竟极北那里严寒,西边又有密林,两边都没什么人居住,而东边就是我们这块儿了,后头就是宫殿,也没什么可能。」 「南边那块儿我知道,不算特别荒,只是那里的人都住在海边,不怎么与我们来往。我也只是知道,没有去过,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那里的人。」 他虽说有些意外兰诺的跟随,不过有了他,事情倒是更好办了一些,至少在说服国王派来的那些随从调转方向这件事上,兰诺殿下可是充分发挥了他的威信。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兰诺往海的方向眺望了一下,「真难以置信,你和她居然都是从海上漂来的。你们是怎么漂的,木板还是船,话说回来,我一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顾泛选择性地跳过了他第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只是接了第二个话茬:「外面的世界吗,其实与这里也差不多了,大家也都是在一起工作,生活,然后死去。」 「话虽如此说。」兰诺眯起眼睛,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狠狠地往远处扔去,很快,小石子就没入了潮水之中看不见踪影,「但是见不到的东西,总想去见识一下的。」 「殿下还年轻,以后总有机会的。」顾泛笑了笑。 「也许吧。」兰诺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眼,「万一哪天我也像你一样,能够突然漂到哪里,然后见识那里的风土人情。说不定还能遇见你呢,到那个时候你可要请我吃饭啊。」 「没问题。」 顾泛有些哭笑不得瞧了瞧天色之后对他说道:「走吧,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透。我们去村子里走一走。」 渔村不大,花不上许久就能走遍,他们问了几个人之后,就有一个在路边玩的热心少年给他们指了路。 「那边儿那个奶奶,曾经救过一对姐妹,你们可以去问问她。」 这话一出,顾泛和兰诺俱是一愣,他们对视了一眼后,顾泛蹲了下来,在小孩儿手心里放了一把糖,又问道:「你们这里,除了那对姐妹,还来过旁的陌生人吗,比如陌生的年轻姐姐什么的?」 第79页 小孩儿歪着头想了想:「没有了,平日里外面来的人,我们都认识的,只有那两个姐姐是我们都没见过的。不过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我们这地方比较偏,很少人来的。」 「那后来呢,后来那两个姐姐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小孩儿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我只记得有一日她们突然就不见了,那个奶奶说是有急事要去王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们了。」 「有人说......我只是听村口的小混混洛特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后来她们都死了。」 「死在那场叛乱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没有话说(((o(*?▽?*)o))) 第47章 贪婪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洛特就是上文的王二狗......为了大家的阅读体验我把上一章也去改掉quq 兰诺和顾泛一前一后地回到营地时, 脸色都不太好看。 听了小男孩的话后, 两人分别去找了那个老妇人和那个名叫洛特的小混混, 老妇人年纪大了,记性不怎么好, 事情又过去了太久, 只能模模煳煳地说一个大概, 而洛特虽说记性上没问题,脑子和精神可能不太正常, 满嘴的跑火车, 十句有九句都在天上飘, 顾泛还好, 见识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朵奇葩, 兰诺可能是没见过比他还不靠谱的, 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能,听着听着差点直接拔剑, 好歹被顾泛按住了。 总之,他们刨去了那些矛盾的,模煳不清的信息之后,得到的有效线索并不是太多, 只是大概拼凑了一个尚称得上完整的故事。 在多年前的某个下午, 老妇人在海滩上发现了一对昏迷不醒,穿着奇特服装的姐妹,本着斯尔诺善良的风俗, 把她们俩救回了家。姐妹俩醒了之后,告知他们自己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不知怎么的,就来到这里,由于她们当时的态度十分真诚,村里人就把她们留了下来,帮助她们寻找回去的方法。姐妹俩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妹妹活泼开朗,姐姐沉稳安静,加上长相美丽,很快就和村里的人熟悉了起来。虽说她们是误入此地,可是似乎并不急着走的样子,只是整日地出门,到傍晚才回来,嘴里还时不时地冒出些奇怪的词语——她们有自己的语言,但是其中的妹妹似乎天然就会斯尔诺语,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由妹妹跟大家交流。总之,她们一段时间,都是村子谈论的焦点。直到后来,她们下定了决心要去王城,村里的人挽留了一阵,就跟她们告了别。 来到王城不久后,外族就发生了叛乱,夏小将军出兵平乱。在那时,洛特因为好奇,曾去那一块儿的边缘游荡过一阵,但凡叛军经过的村子,几乎都是一片荒凉,时不时就能看到墙角的残肢和尸体,洛特有一回恰好撞上了叛军,几乎吓白了脸,不敢正面与他们对上,就躲到了某一处短墙之后,也是在那里,他远远地就看见了有些熟悉的姐妹俩的脸,她们靠在一起,安静地躺在一堆荒草的掩映之中,脸色苍白,俨然已经没了生气。 如果说后来兰诺和顾泛没有在王宫里见到许然,几乎就要觉得,这个故事已经画上了句号。 「所以说,如果当时真的是两姐妹一起死了,那么现在的这个许然又是为什么会存在呢?」兰诺坐在燃烧着的火堆面前,表情有些苦恼,「还是我们找错了人,根本不是她们俩,许然另有身份?」 「不,我现在可以确信许然一定和她们俩有关系了。」顾泛坐在他边上,若有所思。 他也在思索,只不过方向和兰诺不大相同,通过老妇人的描述,他可以确定姐妹俩中的妹妹一定是与他一样因为系统而来的人,毕竟「天然就会斯尔诺语」这种天赋异禀的技能,目前除了系统自带的作弊功能,也没有其他什么可能从别的地方学到了。也就是说,当年洛特在那天看到的两具尸体,其实有一具或者说两具都还活着......不,应该只活下来了一个,据他的了解,女巫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根本没有姐妹一说,如果当真两人都活着,那必然不会没有人知道,那么,只有妹妹活了下来? 可是......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既然许然的任务目标是找寻那三样东西,那么她跑到叛军领地去送死干什么?若是真如她所说,她为了完成任务给自己制造了女巫的身份,那么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开始她的计划,系统给的任务都是限时的,越早完成对自己来说就越有利.,等一下...... 限时? 他心中突地一跳,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系统你在么?「他定了定神,唿唤了一下某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脑内音。 出乎意料地,这回系统几乎是早有预料,电流声立刻滋滋地响了起来:「在。」 「我问一下,系统内的最长任务年限是多久?」他问道。 「八年。」又是秒答。 顾泛有些意外于他的回应速度,顿了一顿才问了下一个问题:「每个系统都是这样?」 这回系统沉默了一下,倒是没有问他这个「每个」是从哪里得知的,只是慢吞吞地道:「不是,有长有短。」 顾泛有些遗憾地往火堆里丢了根柴,刚准备把这条线索掐断,就听到系统说完这句话后又打了个补丁:「但是许然的系统最长不超过五年。」 顾泛:「......」 第80页 你好像知道得有点多啊。 他又问了一句:「系统穿越还能带家属的么?」 又是秒答:「在程序启动的时候恰好交握双手就可以。」 也就是说,许然她们果然是两姐妹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 他在内心里吐槽了一句明明在疯狂暗示却故作闷骚的系统,好歹松了口气。 兰诺还在纠结他说的那句有关系:「有什么关系啊,难道许然就是他们俩中的一个?她不会真的是女巫吧......死了还能復活,是神救了她让她重新活了过来继续祸害人间?可是斯尔诺也没招她啊,她要怪也是怪叛军吧?」 顾泛欣慰地拍了拍这个一无所知的傻白甜:「虽然你的方向越跑越偏,但是有一点说对了。」 兰诺迷茫地看着他:「什么?我说什么了?復活?」 「是祸害人间。」顾泛拍了拍手上的灰,站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许小姐来到王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復仇。」 过了两天,顾泛就提出收拾东西回王城,宣布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愣怔,兰诺惊得手里的烤鱼都掉了,急匆匆地拽过他就低声问道:「你疯啦?就这么回去怎么跟国王陛下交代?」 顾泛沖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跟自己来,兰诺一头雾水地跟了过去,看到他在僻静的某个角落里抱出了一只小奶猫。 小猫毛色很杂,但是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在顾泛的手里安静地窝着,就像一个糰子。 「可爱吗?」顾泛把它举到兰诺面前,小猫对上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微弱地喵了一声,挥了挥小小的爪子,看着有些惊恐。 比它更惊恐的是兰诺,他直接后退了一步,惊得话都快说不完整了:「你......你不会要带这玩意回去见陛下吧?它哪里异了啊?你清醒一点!」 「你放心。」顾泛把小猫放回自己怀里,「哪怕我到时候跟陛下说你是异宠,有了女巫的加持,他也会信的。」 兰诺:「......」 「你确定她会帮你圆谎啊?」 「大家是同乡嘛,这种小忙我相信她不会介意的。」顾泛的语调轻松地就像是在请许然帮忙递个东西。 兰诺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明明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胡编乱造,却莫名其妙地就相信了他几分,半晌泄气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随你,反正最后惩罚下来也怪不到我头上。」然后冲着顾泛一伸手,顾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干嘛?」怎么斯尔诺还有什么讨封口费的习俗吗。 「给我抱一下,好可爱。」兰诺眼巴巴地瞅着他手里的猫,顾泛失笑,把手里的小东西给他递了过去。 「话说。」顾泛看着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殿下,如果给你一个免费到世界各地去参观的机会,代价是有可能永远回不到斯尔诺,你愿意吗?」 反正他的副驾空着也是空着,既然可以多带一个人,那还不如帮这位小少爷圆个梦算了。 就是不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吓一跳...... 「哈?」兰诺抱着猫有些懵,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你又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顾泛无辜地看着他:「如果而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做做梦不是也挺好的。」 兰诺沉默了一会儿:「你这做梦做得还真的挺厉害的。」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顺着顾泛的思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唔......如果斯尔诺真的能平安地渡过这次劫难的话,之后想必也没我什么事了,如果真的有这个机会的话,倒是可以试试,听上去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好的,我记住了。」顾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回头让许然给你预言一下,帮助你梦想成真。」 兰诺:「......」 行吧,就知道他又开始不着调了。 顾泛预料得没有错,许然虽说脸色有点难看,但确实没有在这种小事上与他多作纠缠,只要他没有处心积虑地破坏她营造的人设,那么哪怕多费点工夫,她也不会轻易地与他为敌,横竖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人能去得了寒冰洞,还不如另想办法。只不过,她在看到小猫时似是愣怔了一瞬,随后径直地把它抱到了自己的怀里。顾泛虽然有些诧异,但是考虑到小猫呆在宫里也是有专人养着的,她应该不会动什么手脚,就随她去了。 解决了第一个预言,宫内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国王更是把顾泛奉作了上宾,以最高的礼节相待,这就方便了顾泛更好地寻找有关于许然的线索,只是令他有些疑惑的是,许然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好几天,就在他以为许然开始自暴自弃的时候,他收到了她的一张请柬。 第48章 贪婪 许然的住处被安排在了王宫里最为偏僻的一间宫殿里, 据说是她自己要求的, 为的是清静。顾泛起初差点在外面的花园里迷路, 问了路过的侍女才找到了方向,等到敲响她的房门时, 已经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 除了许然本人,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是他听说却一直没有见过的公主。年轻端庄的女孩子正在侧头跟女巫聊着什么, 大约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脸上扬起了笑容, 漂亮得都有些晃眼。顾泛有些尴尬地走到她们边上的时候, 她意犹未尽地转过头来,唇角还带着些笑意:「这位可是王兄所说的勇士?」 第81页 哪怕听了这么多次, 顾泛还是对勇士这个词有一点儿不能接受, 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许然。 许然卸了面纱, 看着很是放松,表情既不像众人面前的那样高冷,也不像之前在他面前得那样做作,倒是自然得很, 看起来与这位公主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这会儿带了点笑,温声对顾泛说:「公主殿下早就听说了你,一直想要见见, 但你走得急,现在你回来了,正好有时间,我就把你请过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顾泛笑了笑。 ......就是本来以为是一场鸿门宴而已,没想到您这么有兴致。 「早就听然说起过勇士你啦。」一旁的女孩子笑得有些羞涩,大约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想要听听你们那儿的风土人情,然每次都不愿意跟我细讲,听说你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勇士你能跟我讲讲吗?」 顾泛对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思索了一下:「殿下想要听哪一方面的?」 「我听说你们那儿很大,有很多个斯尔诺那么大是吗?」女孩子的问题显然是憋了很久,这会儿迫不及待地就问了出来。 「是啊。」顾泛给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唔......大概有这——么大吧,比斯尔诺确实要大很多。单说我们国家的话,有巍峨的高山,还有广袤的平原,从北到南,每个地方的景色都不同,每个地方的风俗和特色也都不一样,若是要说,那估计讲个三天也讲不完。」 「那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呀?」女孩子托着腮听得入了神。 「我们吗?」顾泛想了想,「就每天一日三餐,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开个玩笑,其实我们的日常生活和斯尔诺也差不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像我的话,也就是从小读书,参加各种各样的考试,为了将来能有一个好的工作和自己想要的生活,然后结婚,生孩子......」 只是后面这几项都没来得及实现而已...... 「那许然呢?也是这样吗?」女孩子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的女子,却见女子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了过来,「什么?」 「公主殿下问许小姐您原来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顾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女子想了想,「就是每天上班,晚上加班,加完班睡觉,睡完觉第二天起来继续上班.....这样吧,太久了,有些记不清了。」 「听起来好像很辛苦。」女孩子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还好,那个时候我的家人都还在,和他们在一起,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的。」女子站了起来,「说了这么久,殿下渴了吗?我去给你们倒一点茶水。」 许然似乎确实偏爱喝茶,顾泛一直觉得斯尔诺的茶和中国的相比有一点儿奇怪,她这里倒是常备着,这会儿立刻就拿了出来,转过身拿了一整套新的茶具沖泡——看起来国王确实是很敬重她,样样给她准备的都是整个王宫最好的东西。这期间,公主一直拉着顾泛说话,顾泛一面应着,一面看着许然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 裊裊的热气自许然的面前蒸腾而起,把她的眉目遮掩得有些不真切,一旁还有女孩子温软的说话声,若不是顾泛心里清楚大家的底细,他还真的觉得这个场景看着十分温馨了。只不过他还没忘记,他和许然的身份终究是对立的,哪怕现在还没有撕破脸,早晚也会的。许然不会容忍一个知道她底细的人一直在王宫晃悠,哪怕他们有过口头上的协议。如果说许然的目的真是做任务倒也罢了,只是渔村一行...... 这个女人绝对不像她表面看着的......算了,她表面看着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斯尔诺的茶具精緻,但是繁复,一个人拿不了三个杯子,坐在桌边的女孩子见许然不太方便,便伸手接过了一杯,先放在了顾泛的面前:「勇士说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尝尝我们斯尔诺的茶水,虽然我真的很讨厌喝......可是也算是我们这的特产啦。」 女孩子笑容十分灿烂,俨然已经把顾泛归为了和许然一样的朋友,对他的语气也亲近了不少,顾泛不好意思地接了过去,本来想说我也不是很爱喝,考虑到这样很有些当面打脸的意思,无奈地选择了妥协。 左右不是什么毒药.,捏着鼻子一仰头不就...... ......等一下。 他的杯子已经举到了嘴边,眼看着就要把澄黄的茶水喝入口中,却突然福至心灵地一顿,被毒药这个词提醒到了什么,之前被这轻松愉悦的气氛沖昏了头脑,他差点连最初的警惕心都给丢了。 公主可能是真的有意找他来闲聊,许然却绝对不会这么无聊,这不仅有不小心暴露自己的风险,还平白无故地要多忙一场,何必呢? 他想起了死因尚且不明的王后,心神一凛,放下了茶杯,对着公主和颜悦色地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抱歉啊殿下,我也不怎么爱喝茶。」 女孩子愣了一下,道:「是吗?那我给你换一杯果汁吧。」说着,就要起身出去,却被女子按住。 「我去吧。」她没有看顾泛,嗓音依旧柔软温和,「殿下身份尊贵,这种事就由我代劳好了。」 「还是我去吧。」顾泛站了起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两位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女巫,就不劳烦你们了。」 女子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突然笑道:「你认得去厨房的路吗?要不我带你去吧。「 第82页 顾泛坦荡地回望着她:「既然这么麻烦,不如我们都不要去了吧,不就是一杯饮料么,许小姐,你说是吧?」 这下子,两人之间那点剑拔弩张的气息连一旁的公主都察觉了出来。 她虽单纯,可也并不是完全地不谙世事,毕竟是王族中人,该有的细腻还是有的。虽说她和许然的关系很好,但是许然很少主动来找她,更多的时候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关于预言和自己的事也从不跟她讲,她时常会有些伤心,觉得许然愿意听她说话只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今天晚上收到许然的邀约她还很高兴,觉得自己随口一提的话被她放在了心上,现在看来,许然的目的应该并不是只是想要完成她的心愿吧。 她在心里轻轻地嘆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温柔地对着许然道:「我突然想起来王兄叫我还有一些事,我就先回去啦。」 话毕,没有等两人的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待到门又重重地被关上,许然才反应了过来,一瞬间有些惶惑地想要去追,手都略微扬起了一点,却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顾泛还在这儿。 「许小姐不去解释一下?公主殿下看着很伤心呢,毕竟是拿她当亲妹妹替代品的人,这样子伤她的心可不太合适吧。」顾泛坐下来看着她,语调轻轻松松,看着很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 许然心头火起,勐地转过头来冷声道:「你胡说些什么?」 「我说错了吗?」顾泛看着她,「许小姐原先的妹妹已经死在那场叛乱里了吧,公主殿下与她年纪相仿,又与你亲近,你与王宫的其他人都冷漠生分,哪怕是国王也一样,却唯独对着一个跟你无亲无故的公主关怀备至,我想不到其他解释。」 女子的指尖有些颤抖,却仍强令自己镇定了下来:「你知道了多少?」 「挺多的。」顾泛这点倒是很诚实,「除了一些细节方面没有理清楚,话说回来,你应该清楚我知道了多少吧?要不然这么急着下药把我灭口干嘛?」 「你连下药都知道了?不愧是系统选中的人,脑子转得挺快的,差一点,刚刚差一点你就喝了吧?」女子冷笑一声。 「啊.....你真的下了药。我只是诈了你一下而已。「顾泛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把茶水推得远了些,看着许然的脸色成功地变得有些黑,才道,「兵不厌诈,许小姐也是中国人,不会不知道这个成语吧。」 「无所谓了,既然撕破了脸,那么我们都把话敞开了说。」许然拉开椅子,「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既然敢请你来,就作好了充分的准备,这茶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若是第一步不成功,我还有第二步,在斯尔诺,还是我说了算。你信不信,今天晚上你走不出这个门?」 「我信。」顾泛说,「不过在我凉之前,我可不可以死得稍微明白一些?」 「许小姐,对一个将死之人,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顾泛:死是不可能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你死我都不可能死。 改了个年龄bug= =公主和国王改成了兄妹。 第49章 贪婪 「这是我和我的妹妹所经歷的第一个世界, 准确地说, 是她经歷的第一个世界。而我能和她一起到这座岛上来, 完全是误打误撞。」许然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晚上, 我和她正好都有了假, 就约着一起在家煮火锅吃,顺便庆祝周末。谁知......可能是隔壁忘了关火或是不小心烧着了什么东西吧, 总之到最后我们俩都没逃出去。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了沙滩上, 她告诉我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是系统的声音, 我原先觉得这很荒谬, 只是慢慢地,我发现她身上确实出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说, 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斯尔诺语,还有她一直念叨着要去完成什么任务。我跟我的妹妹感情很好, 我知道她虽然性格跳脱,但不是那种会开这么大玩笑的人,久而久之,我也就信了。」 「所以说, 带着系统的人确实是你妹妹, 而不是你。」顾泛向后靠了靠,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又重新被拉开了一条缝的房门,「你之前跟我说的任务也是假的, 平时,你妹妹没少跟你讲系统的事吧?」 「没错。」许然将鬓角有些凌乱的额发别到了耳后,「她什么事都跟我讲,让我帮忙拿主意,傻得可以。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选中她,她完全不具备完成任务的能力,更何况是阻止王族叛乱这样的关乎整个岛命运的任务。」 「所以后来,她死在了那场叛乱里?」 「我可以带着她躲过去的!」许然的眼中骤然露出了一丝恨意,「我们在叛乱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来到了王城,目的就是为了完成这场任务。当时,我曾经做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假身份进入朝中劝说过国王陛下,让他满足外族提出的要求来换取安定的生活,不仅如此,我还贿赂了朝中的几个大臣,让他们帮着一起游说,只是国王执意不肯,只是王后的一句话,就直接拒绝了外族的使节,他们才愤然开战。」 「后来......我妹妹说即便有一丝希望也要试一试,然后我便陪着她一起去了叛乱之地想办法,没想到却遇上了去而復返的叛军。」 说到这儿,她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了,闭上了眼睛。 「我原先觉得,许小姐您挺聪明的,但是听了您的话,我突然不这么觉得了。」顾泛嘆了口气,「绥靖政策虽说能获得一时的安宁,但却不能长久。当年的事我这两天也去查了查资料,外族提出了那么无理的要求,就差直接到王宫里来把刀架到国王陛下的脖子上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直接劝他干这种事吧?」 第83页 「那我妹妹就该死么!」许然豁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眼角有了一点泪光。 顾泛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没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她,只是换了一个话题:「所以,你后来给自己编造了女巫的身份,进入了王宫,搞了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闹剧,是想要报復么?」 「对呀。」许然的嗓音轻柔,听着却让人毛骨悚然,「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任务,那一切都是我编出来的,我就是想看整个斯尔诺人心惶惶,看着那对狗男女因为自己所做的错事食下恶果的样子,要不是这座岛,我和我妹妹根本不会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破地方,要不是那对狗男女,我妹妹才不会在这个地方丢掉性命。那三样东西也是我编出来的。我妹妹喜欢养宠物,以前家里养的两只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我就找来整座岛上最珍奇的宠物来给她。她还喜欢漂漂亮亮的小裙子,她本来就长得好看,穿裙子更好看了,那我就让裁缝们想方设法地做出最好看的裙子。我要把整座岛上最好的东西都堆到她面前,我相信她看到这些,会高兴的,不是吗?至于那第三样东西......」 她拂过自己的唇角,像是在掩盖不自觉扬起的笑容:「等到他们真的找到了令我满意的前两样东西,我就告诉他们第三样东西是什么,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国王的命来给我妹妹陪葬!」 话音落下,偌大的房间里出现了很长时间的寂静。 顾泛余光瞥见门缝中的那抹裙角抖了抖,在心里轻轻地嘆了一口气,轻声道:「许然,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许然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你和你的妹妹来到这里,本来就是系统给你们的,额外的活下去的机会。我不清楚这个机会是不是人人都有,我只知道,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你们早就成为那片火海中的两具焦尸。」顾泛没有看她,只是站起来倒掉了桌上早就冷掉的那杯有毒的茶液,准备结束掉这场谈话,「进入了系统,就要遵守系统的规则,系统只是负责给你们生命,一切都需要你自己争取,别人都没有义务因为你的愿望而迁就你,更何况他们根本就都不知情。」 「是。」许然冷笑,「你高风亮节,你什么都能理解什么都能接受,等到哪一天你因为这个系统丢了命,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个话。」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顾泛耸了耸肩,「反正在我自己心里我都是一个死人了,多活了这么久已经很偷着乐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许然勐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你今天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顾泛没理她,径直看向了门口,许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然后蓦然一颤。 公主正站在门口,一脸苍白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听了多久。 「你早就知道她在外面,故意引我说出来的?」许然的嘴唇颤抖着,有些不可置信。 「你也可以发现的,许小姐,只是你一直沉浸在威胁我的过程当中没有注意到门响而已。」顾泛耸了耸肩,「还有,你不会真的觉得我傻白甜到空手来赴你这约吧?公主殿下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我来之前已经吩咐过侍女了,要是我一直没回来就直接去找兰诺殿下,他知道所有的内情。」 许然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眼中带了些希冀,就见她眼睫如蝶翼般颤了颤,最终别过了头:「我刚刚已经通知了王兄,让他即刻来这里。然,对不起。只不过就像你说的,有罪的人应当获得她应有的惩罚。」 这是顾泛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听到酒馆老闆转述过的一句话,当时听来只觉得莫名其妙地有些中二,这会儿再听,却是有些感慨。 他转过身,趁着许然和女孩子都没有注意的工夫离开了这里,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了她们。 三日之后,王宫内就出了告示,一切真相大白,而许然就此消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顾泛也不去关心,反正总有八卦的人会主动跑过来告诉他。 「你知道那女人最后去了哪儿吗?」俊秀的青年满脸都是愤愤不平,「我说,国王给她的惩罚也太轻了吧,把她逐出斯尔诺,还免费给她造了个竹筏让她出海?这不是明摆着放了她一条生路吗?「 「是嘛......」顾泛有些意外。 不过这样的话......许然是真的活不成了吧,毕竟她是心里最明白的人,这座岛即这个世界。 「话说。」顾泛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勐地坐了起来,「我差点忘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 「哈?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兰诺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是说。」顾泛绞尽脑汁地搜索着合理的解释,「我是说......我找到回家的方法了。」 「你不是海上漂来的吗,怎么现在要和许然一起漂回去了?」兰诺沖他翻了个白眼,「你可别跟我讲这个啊,我会立刻跟你断绝关系。我们斯尔诺的男人从不跟和小人同流合污的人做朋友。」 「我找到了更为便捷的方法,你就说想不想吧。」顾泛懒得找别的解释,仗着和兰诺混熟了把白眼翻了回去。 兰诺见他的神色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意思,然后垂下头认真地想了想,道:「还是......不了吧。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这件事,我突然觉得素尔诺还是需要我的。我不能任性地把所有责任都丢给陛下......你看他这还没有我机灵,连这个女人的本性都没看出来,我还是放不下心。」 第84页 虽说他的话时不时就有些跑偏,顾泛还是从他半开玩笑的话中感觉到了他的意思,本着尊重他的念头没有再多问。 只不过他不多问,有人倒替他问了出来: 「你真的不带他?」 顾泛对着想像中的系统又翻了个白眼:「干嘛去忽悠人家。我还没跟你们算帐呢,你们系统和系统之间惹出的烂摊子还专门设置了个任务让我来解决是吧,就这么压榨免费劳动力的?」 系统:...... 打扰了,这就闭嘴。 「不过,我问你一个问题啊。」顾泛突然神秘兮兮地问他,「许然之所以会跟她的妹妹一起出现在岛上,是不是因为你们看她妹妹不太ok给她找了个帮手,然后自己玩脱了啊?」 系统:......不是。 顾泛:不要害羞,虽说玩脱了,但是出发点还是好的。 系统:你是不是想扣生命值了? 顾泛:.....行吧,你是系统,你说的都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可以写两章,结果因为去掉了一个有点狗血的情节一章讲完了......emmm那加个番外吧,内容会在提要上标註,不想看的阔以跳 第50章 番外 我最后一次见到公主殿下, 是在临出海的时候, 碧海晴天, 阳光灿烂,海风裊裊, 我最后的记忆中, 那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我被绑着走到了海滩上, 几乎整个王城的人都来了,他们都很沉默, 只是眼神带着愤怒。她就站在人群的后面, 没有跟任何王族站在一起, 穿着得体, 像是在参加一场典礼。 说起来倒也合适,今天是我的葬礼。 斯尔诺的监牢很暗, 没有地方容纳阳光。我在那里呆了几天, 几乎快要辨不清晨昏。大约是因为我之前的身份高贵,这些不明内情的卫兵不敢苛待我, 依旧给我安排了被褥和吃食。我每天在冷硬的床上醒来,看着灰色的老鼠从厚厚的蜘蛛网下钻过去,内心里就会开始绝望。起先我怀念我原来的那个家,那个家不大, 坐落在繁华的市区, 有几间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和一架老式的钢琴。每个没有加班的晚上,我在厨房做饭,我的妹妹就会坐在琴凳上弹喜欢的曲子, 她性格跳脱,小时候就不肯好好练琴,自然是个半吊子,那些美妙的曲子被她弹得皱皱巴巴,只能勉强听出一个调来。 弹着弹着,那些声音就会慢慢消失,变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惶恐和不安,我们躺在地上,尘土飞扬,我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她的体温渐渐冰凉。 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我最疼爱的妹妹。她死在陌生的土地上,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二岁。而最残忍的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两次,两次,我感觉到她的生命在我手中流逝,只不过唯一的区别是,第一次我很快就没有了意识,这一次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结束。 而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切要降临在我们头上? 这个问题长长久久地存活在我每天晚上的噩梦中,时不时地就会在我放松的时候跳出来提醒我,像一根淬满毒液悬在心口的针,毫无徵兆地一次次扎着我自己。只要它还存在着,我就不可能放弃復仇。 从妹妹死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就变成了黑色。 我越来越不喜欢斯尔诺。 这个岛上充斥着快乐与安宁,每天清晨,人们都朝气蓬勃地起床工作,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没有争吵,没有嫉妒,没有愤怒,就连全天下最尊贵的王宫,都看不到权力的倾轧,他们崇尚勇敢,崇尚正直。那些血腥和黑暗,那个荒芜的村子,仿佛都埋在了歷史的尘埃中。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我日日痛苦,你们却笑得那么开心,凭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看起来都过得比我好,凭什么你们都能活着,而我的妹妹却永远不能再回来了呢? 于是,一个恶毒的想法诞生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要让所有人都尝一尝活在焦灼和恐慌中的滋味,我要让这座岛感同我的身受,痛我的痛,苦我的苦。这就是斯尔诺预言的由来。 一场惊天的谎言。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意外的,在斯尔诺,这个意外就是公主殿下。她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天真也是最善良的女孩子。顾泛说我把她当成我妹妹的替代品,其实不是这样的。 与其说是我妹妹的替代品,不如说她和斯尔诺一样,象徵着我想要却始终不能拥有的生活,只不过我恨斯尔诺,却唯独没有办法去恨她。 因为她虽然拥有那样尊贵的生活,却始终很寂寞。寂寞到哪怕偶然看到什么新鲜的人事,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亲近。 我不恨她,是因为她可怜,和我一样可怜。 只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点。 她曾经来监牢里看过我一次,是深夜来的,戴着很大的斗篷,大概是不想让人看见她和一个危险的罪犯有什么交集。斗篷下的她面色还是很苍白,我知道今天外面的风很大,因为在门打开的一剎那,我听到了寂静的风声。 她冒着这样的冷风来看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想要害她的国她的家的可怜的女人。 我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说——其实我一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更会说俏皮话逗人开心的是我的妹妹,所以我在那双精巧的鞋子停在眼前的时候及时地闭上了眼睛。说来也很奇怪,我原先的心中经常是狂躁且愤怒的,但这些天一闭上眼,却经常陷入一片空白的安宁。就像是不管不顾地卸掉了身上的重担之后那种飘飘荡荡的轻松。 第85页 我在这份轻松里平稳地唿吸,脱掉了女巫的皮囊,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但我知道,此时此刻,在公主的眼里,我依然是那个内心全是黑暗的恶魔。 她没有叫醒我,只是默默地站了很久,我又感觉到了那份缭绕在她尊贵的身躯周围的寂寞。 于是我又于心不忍了,我睁开了眼睛。 她显然是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睁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我说:「公主殿下安好。」 她似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像个无耻的、不知悔改的骗子,但是我知道,我是在真心地向她问好。只是一个披了这么多年皮活着的人,在他人眼里,早就没有了信任的必要。 她还是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说:「你也是。」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中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不是。」她哽咽着,「我可以给你金银珠宝,可以求着王兄给你尊贵的地位,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斯尔诺对朋友最忠诚了,可我做到了,你没有。」 我笑了,用她最熟悉的轻柔嗓音告诉她:「我不是斯尔诺人,殿下。」 她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就像我说过的,她是世界上最天真,最单纯的女孩子,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恶可以到达什么样的程度,她也不知道,人都是贪婪的,不容易满足的,尤其是我这样的坏女人。我不仅想要权势与金钱,我还想要安稳幸福的生活,我想回去自己的世界,我还想要我的妹妹回来。但是现在她回不来了,我就想要她哥哥的命。 这些她都给不了。 「我明白了。」她说。 然后她又戴上了她的斗篷,就像她来的时候那样。只有我明白,我把她心里的那个许然杀死了。 从此以后,许然就是她的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她会渐渐地面容模煳,也许会云淡风轻地消失,也许会化成一颗刺,时不时地扎一下心口。但这一切,都与所谓的友谊没有关系了。 风还在猎猎地响。 我登上了木筏,他们以为我逃出了生天,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在走向死亡。 一场盛大的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刚考完结课考,有点晚了orz,抱歉 第51章 愤怒 皓月当空。 新进宫的小太监小喜子今晚是跟着师父第一次当差, 尽管在进殿之前, 师父点着他的额头耳提面命地跟他将规矩讲了一遍又一遍, 在真正踏入那道门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腿软了一下。 他胆子小, 自小就是如此。家里穷, 爹娘一连生了五六个, 后来养不活了,又见他比不得上头的哥哥伶俐, 索性送了他进宫断了那命根子, 也算是寻了个归宿。之后是死是活, 皆不再管。他原先惶恐过许久, 好在跟了个还算好说话的师父,虽说时常打骂, 终究还是该教的都教了。他听话, 学得也快,师父有意让他出头, 便选了今日,决定提携他在那位面前「露个脸」。 这露脸,露的是个讲究,尤其是在当今圣上面前。谁都知道这位比不得先皇仁德, 是个生杀由着喜怒的主, 生平最恨结党建派,哪怕是在内侍当中,也是如此。要想提拔一个人, 除非等着他自己来「发现」。 这也就是师父跟他说的,他只能给他机会,剩下来的,就全靠他自己的本事。 「记着,进去了不要乱说话,跟在我的后头,除非皇上有话问你,不然就好好地当你的差,事后我自会有办法说项。」似是看出了他的紧张,经验丰富的老太监回头最后嘱咐了他一遍。 他点了点头,感觉手心里在不断地渗出细汗,只得匆忙地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就跟着师父走到了殿内。 今儿是圣上大宴群臣的日子。 说是大宴,以他一贯不怎么正经的性子,必不会正正经经地走流程。只是将该上的菜上了,招几个还算看得顺眼的上来说说话做做样子也就罢了,这还算顺利的。最怕的就是这位爷一个不顺心,又因为席间哪位大人又多规劝了几句,便径直见了血的,那样御史脸色不好看,还会带连当日当值的宫人。 好在今日,听说那位也来了。 殿内依旧点着奢靡绵长的香,这是西域进贡的特调香,气味浓郁,天生带着股富丽堂皇的味道。普通人第一次闻几乎会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小喜子一面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一面偷偷地朝着殿下望了一眼——穿着各色品级朝服的官员坐在一起,偶有小声窃窃私语的,只不过由着宴会快要开始的缘故,敢这样做的人并不太多。 前些日子在这个殿上刚有个血溅三尺的,比起一时的放松,大家显然更为惜命一些。在这之中,只有一人的神色姿态最为放松,甚至带了些轻浮。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长相相较于当席的众人来说显然是胜出了一筹,只是眉目之间有着一股阴狠之气,斜挑着眉正对着面前摆着的一盘子珍馐发呆,筷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竟是丝毫没有顾忌。众人看着也不怎么与他来往,原因在于,其他的桌上或多或少都坐着几个人,只有他面前的小桌摆满了盘,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 第86页 似是察觉到了小喜子的目光,他往这个角落扫了一眼,竟是笑了,笑容里带了点漫不经心的邪气,小喜子整个人抖了一下,不敢再看,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 这便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那个人了。 此人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佞臣。打压异己,用尽了手段来上位,明明才华横溢,却将其都用在了经营算计之上,迫害了不少正直忠良的股肱之臣。偏偏当今圣上很是听他的话,因为他总能寻到各种各样的花样哄得陛下开心,陛下所出的一些馊主意也能得到他的大力支持——用那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人的话说,便是王八与绿豆凑成了一对,成了个君臣相和的佳话。 只不过那位当庭大骂的御史早已长眠于底下,而这位却是步步高升,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世事无常,果然难以预料。 又过了片刻,当今的圣上终于来到了席间。 他的面上似是有些愠怒,却不知因为何事——反正总没有人想不开到当面来关心几句,就在众人惴惴不安地觉得他又要大发雷霆之时,他径直地挥了挥手,示意开宴,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没多说,好在这正是众人所期望的。于是音乐缓缓地响起,身姿曼妙的舞姬走至台前开始跳舞,见圣上并没有在多注意他们的样子,大臣们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一时之间,席上的气氛开始热络了起来。 小喜子跟着师父去奉了几趟茶,心情舒缓了不少,动作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僵硬。只不过乐极生了悲,新做的太监服有些偏大,一个不注意便踩到了衣服,直直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这一摔事小,手上的热茶泼上了不该惹的人的衣袍事大,好巧不巧,这被泼了一身水的正是他刚刚还当做救星的人。 完了。 小喜子有些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今日怕是第一次露脸,就要折在了这里。 顾泛觉得,他这个穿越是越穿越厉害了,起先还知道挑选个夜深人静的时间,再不济也是个独处可供思考的时候,结果这一回他一睁开眼睛,就是个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小太监趴在他面前颤抖的样子,周围还有一群人目光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个即将发威的洪水勐兽,这感觉实在是...... 猝不及防之中带了一点爽。 难道他这回终于拿了一个非常高端的人设? 带着这样愉悦的心情,他迅速地在脑海中检索了一遍现在这个身体的生平和大概情况,然后差点维持不住脸上原先如沐春风的笑容。 好吧……看起来还真是挺高端的…… 这人设不仅能唿风唤雨,而且还能被万人唾骂,不过俗话说黑红也是红......好了,打住,不发散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比较要紧。 他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气,检索了一下原主可能会出现的反应,然后略过了杖毙等一系列致死的刑罚,在剩下的选项中挑了一个最轻的,和颜悦色地说道: 「拖下去打个四十大板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众人惊,是在心里惊嘆,正在堂上坐着的某位,就比较直接了。摇着的扇子一收,眼里颇有些兴味:「顾爱卿今日可是心情甚好?」 「回陛下,正是。」 顾泛空口说瞎话的本事早就练得面不改色,更不用说刚刚忽悠完西方的君主,现在应对这些闲聊简直张口就来。 「臣只是见这小太监面生,觉得颇合眼缘,像极了臣幼时的一个玩伴,故不忍心多加苛责。」 「嗯,顾爱卿倒是甚为念旧。」圣上点一点头,挥了挥手,「那便这样办吧。」 顾泛松了一口气,重又坐回了座位。 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又穿回了古代。只不过这个朝代与他先前所穿的似乎略有不同,那个世界虽说他几乎都呆在府中,可也能依稀感觉到那是一个太平盛世,而这个朝代,则隐隐地露出了一些穷途末路的味道。不仅如此,他可能还穿成了促成这一衰败的元兇之一。 对于这件事,他还是蛮庆幸的,毕竟他在虚空之中研究了一下这个人设,觉得自己如果站在他的对立面和他斗智斗勇的话,可能斗着斗着就把自己的命斗没了,现在这样直接占了他的身体,倒是更有发挥的余地。同时,也更方便他任务的进展。 至于他这次的任务...... 这又是一个与以往都不同的任务,不同的地方在于,它并没有关键的剧情点,顾泛要在有限的三年内,保一个人不死。 其实论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保一个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个要求听着还挺简单,其实事实远不是那么回事。他要保的人,乃是当今圣上的幼弟,当年在争储的斗争中最有竞争力的一位,并且差点就成功上了位,与当今圣上,那可是公开撕破脸的。他们之间关系的恶劣程度有一事实可以佐证,即当今圣上的所有兄弟都被或近或远、或大或小地封了王,唯独这一位却仍旧被幽居在宫中,十天半个月的也没办法出来透一口气。 也不怪当今圣上。实在是这位小殿下要实力有实力,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要人脉有人脉,若不是先皇的遗诏白纸黑字,顾泛严重怀疑根本轮不上现在这位来坐皇位。 这遗诏的真伪暂且按下不表,这小殿下要反估摸着也是早晚的事,顾泛站在新皇的角度,怎么看都觉得必须得斩草除根。 第87页 新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前些日子特意招了原主秘密会谈,谈的就是要找一个正当理由干掉弟弟。 原主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已经答应了先皇回去拟定一个合理的方案,这份方案现在可能还躺在他的书桌上。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顾泛要破坏这原本水到渠成的事情保住这位小殿下三年的命的概率是多少呢? 他突然觉得心有点累。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架空古代,只不过主要故事在宫廷朝堂 晚安啦 第52章 愤怒 所谓佞臣, 能作妖绝不闲着, 能刷存在感绝不憋着, 尤其是像原主这种从头髮丝到鞋尖都写着高调的人,在入朝的那么几年里, 可以说是恶贯满盈, 人人惧之骂之, 当面却只能敬之。说起来大家也算科举一起考进来的,可见情商和一张会说话的嘴是多么重要。 由于这位大佬的行为举止太过鲜明, 顾泛要想改变形象一时之间还有些困难, 索性称了病在家, 免得再去上演一出棒打小太监。 这表面上病着, 暗地里可不能闲着,刚好平日里养的些死士暗卫统统派上了用场。 「你, 替我去看看晋王殿下现在情况如何了?」顾泛躺在榻上, 手上端了个精緻的酒盅,一脸高深莫测地摇晃着杯中清亮的酒液。被特意叫来的暗卫首领心神一凛, 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间的暗器,感觉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髮之势。 「若是察觉情况不对,是否立即?」 立即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利落地做了一个手势, 看得顾泛头皮一麻。 「不, 只是看看。」顾泛用杯子抵住唇,掩饰了一下内心的惊恐,咳了一声, 「不动他。」 「不动?」首领疑惑地重复了一句,「那是否要先用着毒,方便控制?」 「也不用。」顾泛咬紧了牙,「区区阶下囚罢了,不需要用毒控制。」 「那是否.......」 顾泛骤然盯住了他的眼睛,暗卫首领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赶紧低下了头:「属下多嘴。」 果然还是原主的招好用。 顾泛心累地在心里嘆了一口气,面上却依旧装出愠怒的神色,语气也压得生硬了不少:「我说看看,就只是看看,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怎么,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属下明白了。」暗卫首领的背上冒出了一点冷汗,赶紧拱了拱手,「那属下即刻就去办这事。」 「去吧。」顾泛挥了挥手,把这倒霉催的玩意儿轰了下去,开始思考对策。 虽说这个身份有了诸多限制,但是好在权力够大,很多事情都可以移到暗处进行,而且原主本来就是个敏感多疑的人,宫内外都布满了眼线,一时之间宫内出了什么动静立刻就能知道,这倒是方便了他照看晋王。只不过,当务之急的一项任务就是,如何出尔反尔地告诉陛下,小殿下杀不得。他把酒壶往桌边上一放,觉得还是要进宫一趟。 且说那名暗卫首领得了顾泛莫名其妙的命令,一时之间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考虑到自家主子反覆无常的性格,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左右看看总比下手容易多了,于是当即便收拾了好了防身的暗器之类的小玩意儿进入了皇宫。 晋王所在的宫殿,便是名副其实的冷宫,当今陛下杀伐成性,若是有不顺心的妃嫔宫女,多半都是即刻杖杀,根本不会仁慈地再送到冷宫,因此现在冷宫腾了出来,留给了自己的弟弟,地方偏僻是偏了点,只是偏在了皇宫的最里面,目的就是让他插翅难飞。他观察了一下禁卫军巡逻的方向,仗着自己轻功学得出色,顺着屋檐滑过了几座屋檐,远远地就看见冷宫内还亮着灯。 这就有些麻烦了,他牙疼似地吸了口冷气,亮着灯,就说明晋王还没睡,这还没睡,被发现的可能就大了。 他蒙上了面,顺着房梁悄悄地熘了过去,想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熘下了屋顶,迅速地躲进了院子里的假山后。大约是陛下下过命令,这会儿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小太监守着门,一边守一边还打了个哈欠,看着已经迷迷瞪瞪要进入梦乡的样子,他想了想,悄悄地来到了侧面的窗子后,然后在窗上戳了一个眼儿般大小的洞,朝着里窥探。 晋王果然还没有就寝,只是独自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模样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样悽惨,好歹还是衣冠整齐,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宫女侍候着磨墨,看着一片韬光养晦、岁月静好的样子。 首领越看越觉得不行,这晋王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要东山再起的样子,怎么能只是看看? 再怎么说,好不容易进了宫来,也得下点儿药什么的吧......就在他犹豫的当口,晋王似是察觉了什么,已经霍然抬起了头,朝他的地方看来,首领心神急转,朝后退了一步,就见这位殿下朗声道: 「是哪位朋友,竟学那宵小之辈,只会躲在窗下偷看?」 「然后呢?」顾泛觉得自己牙又开始疼了,「你不会蠢到真的自报家门吧?」 「这属下当然没有。」暗卫首领赶紧表明了自己的智商还是在的,「属下只不过放了一句狠话,说不日再来取你狗命,就赶紧离开了,那晋王不会武功,必然追不上来。」 是啊,顾泛心想,追不上是肯定追不上的,只不过以人家那个智商,大约早就猜出你是谁派来的,大好的机会不动手,还放狠话,那位殿下现在肯定大惑不解,连带着把首领和他都归到了二百五行列里吧...... 第88页 算了,左右他之后要做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精分,二百五就二百五吧,只要这位小殿下能保住命不死,就当他在骂原主好了。 「行吧。今日辛苦你了,对了,殿下现在的状况怎么样?」顾泛换了个姿势躺着——原主的确是个会享受的主,家里的椅子毯子都是挑的材质最好的,细腻柔软,怎么躺都觉得像是陷在了云团中,舒服极了,他这些日子谎称养病,倒是享受了好几回。 首领想了想:「依旧面若冠玉,玉树临风,潇洒极了。」 顾泛:「......」 我是在问你他的长相吗?我又不是去相亲? 「我是说他的身体状况......「 暗卫首领这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拱手道:「身体尚佳,康健得很。」 「那就好。」顾泛舒了一口气,眼看着这位暗卫首领又要面露疑惑,决定趁此机会把他彻底地洗脑一遍。于是他冲着面前的人招了招手,「止杀......是吧,你过来。」 暗卫首领有些颤抖地看了他一眼。 顾泛一拍桌子:「滚过来。」 首领下一秒就到了他的身前。 真好用啊......顾泛看了看自己拍得通红的手掌,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原主一定要可着劲儿地往上爬了。 他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表情和心理状态,眯起了眼睛:「知道我为什么今日让你去看殿下,却不让你动他么?」 首领迷惑地摇了摇头。 「笨哪。」顾泛拿着手中的扇子狠狠地往眼前人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晋王那是什么人?那可是陛下的亲弟弟,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冷宫里,陛下第一个想到的动手的人会是谁?」 首领恍然大悟:「是您!」只不过刚刚答完,他又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陛下不是一直就想杀掉晋王殿下吗,现在您替他动了手,那他岂不是极为高兴,就更会嘉奖您了啊,这对您来说是好事啊!」 「说你笨你还真现场给我演上了。」顾泛极为痛心地嘆了口气,「晋王殿下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可知道他在朝中的威望有多高?到时候群臣暴动,陛下难以镇压,必要推出一个人来背这口锅,你说说,到那个时候他还会感激我嘉奖我吗,还不是把我推出来背锅,他是皆大欢喜了,既解决了心腹之患,又赚了个清清白白的名声,那我多冤啊?」 「还有。虽说陛下想要对晋王殿下动手,可是他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万一他哪天良心......呸,万一他哪天权衡利弊,发现晋王殿下必须要留着不能杀了呢,我这不是多次一举,还忤逆了圣心了吗,然后他再一想,觉得我居然敢越过他直接把晋王殿下杀了,这种僭越行为简直太过胆大妄为了,再治我一个试图谋反的罪名怎么办?」 说到最后,顾泛痛心疾首地又拿扇子在面前的暗卫首领头上敲了一下:「你啊,可长点心吧。」 暗卫首领恍然大悟,一时之间对自己的浅薄无知感觉到了一丝羞愧:「是,属下明白了,主子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顾泛恢復了高深莫测的模样,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心想,都是我现场编出来骗你的,你还真信了,就当今圣上那个样子,能想到这么多现在就不会提拔我到这个位置,哪天篡了他的位都不知道。 原本以为洗脑完了,这位榆木脑袋的首领就会自觉地退出去,却不料眼前的人踌躇了半晌,竟然道:「主子,属下觉得您今天有一点不一样了。」 顾泛心里悚然一惊,面上不显:「哪里不一样了?」 首领有些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好像......特别温柔,还指导了属下这许多,属下办事不力也没有生属下的气,属下实在是不胜感激。」 顾泛:「......」 给你脸了是吧,给我滚出去! 第53章 愤怒 顾泛进宫的时候选得不巧, 正是当今圣上陪着美人赏花的时候。 美人是西域来的美人, 鼻樑高挺, 艷丽迷人,眼波流转之间就把穿着龙袍的圣上迷得眼睛都不会转了, 搂了美人的小腰就在御花园里扑蝶玩, 这蝶扑不着, 便就专扑那人,扑来扑去, 扑到了刚刚进宫的顾泛身上, 顾泛神色自若地拂开还没把蒙着眼睛的绢纱取下来的圣上, 一个箭步先退到了三尺开外。 开什么玩笑, 他可不想就此被这昏君扯着一起扑蝴蝶。 圣上扑了个空,自己也颇觉意外, 等取下了绢纱才发现是自己最欣赏的大臣来了, 于是笑眯眯地将绢纱放在了一边,道:「顾爱卿身体可大好了?」 顾泛跟在他后头, 没急着说事,先礼貌地回应了这一句寒暄:「回陛下,已大好了。」 「大好了就好啊。「自己一脸虚浮的皇帝面露欣慰之色,「顾爱卿可是我国之栋樑, 你要是倒下了, 朕就没人能用了啊哈哈哈。对了,今日你来找朕有何事啊?」 顾泛的脚步不停,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回陛下, 臣今日来此,是因为陛下之前嘱咐臣去办的事情,已经有了大进展。」 皇帝眯起眼睛,挥退了在后头跟着的众人。 顾泛说了这一句,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跟在皇帝后头慢慢地走,皇帝自挥退了众人,也没有再追问他。两人倒真像是来逛这御花园赏景似的,顺着落英缤纷的小路走了长长的一段。一直走到路的尽头,一座偏僻的小竹林里,皇帝才冲着顾泛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第89页 「你是说,你找到了除去晋王的理由了?」 顾泛俯首:「非也。」 皇帝的眼中精光一闪:「顾爱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回去痛定思痛,觉得在这个时候除掉晋王,实在是不妥。」顾泛说。 「放肆!」皇帝脸色一沉,直接站了起来,一根指头戳到了他脑门上,「先前附和朕,说晋王该杀的也是你,怎么,现在你又要来说朕的不是了?」 顾泛直接跪了下来。 他早料到说出这么一句话,这个昏君必然心怀不满,这会儿这一跪便是早有准备。只不过他没料到他们聊天的地点居然是在这片幽静的竹林里,他的脚下全是乱石碎屑,这会儿一跪下去,差点疼得他绷不住脸色,他暗地里挪了挪膝盖,在心里叫了一声苦,这才道:「臣并非是在指责陛下,只是臣愚钝,过了这几日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突然觉得,忍这一时,说不定能得到更好的结果也未可知,陛下可愿听臣一言?」 到底是在这昏君面前积累了不少信任的红人。皇帝思考了一下,还是给了他一个开口的机会:「你说。」 肯听他就有了五成胜算,顾泛缓了缓,先没有正面提到自己的观点,而是说了一句八桿子打不着边的话: 「陛下高高在上,可能不知,这朝中的大臣,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皇帝目光骤然一凝:「他们可还想谋反不成?」 「陛下可是忘了当初夺嫡之时的腥风血雨了?」顾泛仰头看着他,目光里带了些深意。 「朕当然没忘。」没有几个上位者能在听说自己的下属有不轨的企图时能够淡定地继续坐着,皇帝来回地踱了几步,有些烦躁地道,「当时朝中整日都是一幅山雨欲来之势,谁也不知道谁会笑到最后,父皇又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当时便是晋王最受他的喜爱,惹得朝中议论纷纷,很大的一部分人都觉得他即将坐上这个位置......」说到这儿,他似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对啊。」顾泛循循善诱,「陛下您想,当时朝中有那么多人是支持如今的晋王殿下登上皇位的,那么现如今,他们的想法呢?他们可当真臣服于陛下,新朝当立,根基未稳,晋王殿下又仍被困在宫中,您说他们会不会......」 「你是说,他们和晋王暗通款曲,想要意图将朕从这个椅子上拉下来?」皇帝霍然转身,瞪着顾泛,「他们也敢?」 顾泛跪得岿然不动面不改色,似是没有被他突然的发作吓到,只是自顾自地道:「臣虽说与诸位大臣平日里都没有什么私交,好歹也偶有来往,在这觥筹交错间,有时便能听到一些不怎么有利于陛下的言语,陛下您想,朝中众臣皆知臣深受陛下的重用,是陛下最为信任的人。在明面上尚且如此,谁知道在暗地里,他们又做了哪些勾当呢?」 「你听到了?」皇帝气得面色涨红,狠狠地将手里握着的绢纱摔在了石凳子上,气得气都快喘不匀了,抚着胸口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才稍微稳住了些许心神,他握紧了拳,看着顾泛道,「都......都有谁,你把名字报上来,朕现在就去斩了他们!」 稳了,顾泛心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去,赶紧道:「陛下不可。」 皇帝看着他,半晌之后直接掺着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顾爱卿,有什么话你便一次性说了罢。」 他面上虽说看着仍有些余怒,这一会儿的工夫,却尽数收敛了进去,大约也是自小在深宫中沉浮所练出来的本事,这会儿顾泛知道他一口怒气憋在心口,也不敢再多说其他多余的话,只是快速地道:「陛下若是此刻便将那些人都抓起来斩了,震慑的效果虽然是达到了,可是更多人只是心中惶惑,那些没有被发现,平日里只是默默地为晋王做事之人,只会在心中愈发地不满,若是将这些人留在朝堂,那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啊陛下。臣以为,留着晋王,便会使他们觉得自己尚且安全,尚有翻盘的希望,那么时间久了,必会露出行迹,在那时候,也不需大张旗鼓地讨伐,只需暗中摸通了他们暗通款曲的门道,将这参与其中的人都一一地记在帐上,到最后,拔出萝蔔带出泥,既可杀了晋王,又可将有异心之人一网打尽。」 话毕,竹林里有了片刻的寂静。 一时之间,这信息量有些大,皇帝大约是在思量着他的话,只是来回地踱着步,没有再说话。顾泛只好盯着眼前脚下的这一方寸地发呆,表面上还得装出十分恭顺的样子。看着看着,他目光就不由得聚集在了某一处,这方石凳下面久经风霜,早就布满了污迹,只是那一方黑色的泥土边上的那一侧,似是隐隐地有着未消逝的暗红色痕迹,一看便知是血迹。 也不知眼前这位昏君已经送了多少在小竹林密谈后不顺他心的人去了地底下...... 他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哆嗦了一下,就听皇帝转身和颜悦色地对着他说:「顾爱卿此话有理,倒是朕思虑不周了。那么这件事,就仍旧交给爱卿去办,务必,要将这背后的同党都给朕揪出来,朕必轻饶不了他们,至于朕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么......」 他沉吟了一下,似是不想轻易地便宜了晋王,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就见顾泛已经主动地开了口:「陛下可愿让臣去见一次晋王殿下?」 「你?」皇帝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么蛾子,「你去见他作甚?」 第90页 「臣近日认识了一位江湖异士,在他那儿取得了一味丸药。」顾泛顿了顿,凑上前去对着皇帝耳语了几句,就见皇帝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冷笑道,「还是爱卿有办法,那便这么办吧,定要让他好好地吃些苦头。」 顾泛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带上了神秘的微笑:「臣,必定不辱使命。」 顾泛来到冷宫的时候,着实为这位晋王殿下掬了一把同情泪。 作为全天下最富贵的地方,还能有这么一块画风不同,看着荒凉得比十里外的城郊还要惨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处了。且不说这园里本该盛开如今却奄奄一息的花草,便是那口原本清清澈澈的池塘如今也变得发黑,隐隐的还有奇怪的味道传来。偌大的院子里甚至见不到几个伺候的人,几个洒扫的也是眼神麻木,恨不得扫完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见到顾泛甚至眼前一亮,主动地迎了上来:「顾大人?」 「嗯。」顾泛应了一声,问道,「晋王殿下可在里屋?」 「您这问的。」小太监捂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机会能出去晃悠呢,晋王殿下此刻正在里屋,您要是想见他啊,奴才领您去。」 顾泛被他这说一句话扭三扭的姿态噁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却仍旧要强装镇定,憋的都快内伤,只是跟在他后头走,就见这小太监似是难得有了得脸的机会,还要腆着脸和他搭话: 「这,不知顾大人今日来我们这冷宫是有什么事吗?您看......」 「本官来此,自是有要事,怎么,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顾泛瞪了他一眼,捏了捏袖间的小盒子,心想,晋王殿下,我可是来给你送好东西了,你待会儿可千万别把我打出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噫~顾忽悠上线 第54章 愤怒 说起这好东西, 还大有一番来歷, 这得从他的那个绝顶「聪明」的暗卫首领说起。 这位首领自己的暗卫事业发展得极为出色, 自觉在刺杀这一道颇有些孤独求败的味道,于是业余发展了一项副业, 那就是炼药。顾泛当时正在担忧晋王在冷宫被人苛待吃食的问题, 一听之后大为欣慰, 觉得原主留下了一笔十分宝贵的财富,急匆匆地就召了他来, 和颜悦色地询问他: 「止杀呀, 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炼药, 可炼出了什么厉害的药啊?」 首领脸上霎时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骄傲神色, 拱手回道:「报告主子,属下最近炼下了一味药, 杀人不留痕, 服用者会在半炷香之内化为一滩血水,保证察觉不出中毒者的原形, 主子可要试试?」 「我......」顾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沉默了一下,「试试就不必了。我是想问,你那儿可有什么大补的药方?」 这回犹豫的人轮到了暗卫首领, 他似是犹豫了会儿, 悄悄地看了眼顾泛,道:「......什么方面的?」 顾泛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倒忘了自家这个首领惯常的蹬鼻子上脸技能,竟然还在这里给他好脸色看。 「就是强身健体的那一类, 最好还能补补营养。」顾泛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 「唔......」暗卫首领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属下一直干的都是杀人的行当,这制作的,也大多是穿肠入骨的毒药,您突然问我要补药,一时之间......」 「我明白了,我去找大夫。」顾泛心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站起身,就听见这位大哥紧接着说道: 「一时之间,还真有一味。不过只有这一味,多的再没有了。」 顾泛:「......」 靠着这味药,顾泛硬生生地把想要辞退自己这位暗卫首领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晋王的屋子如他想像的那样十分简陋,陈设也少,不过看着还算整洁。不知是有好心的婢女每日打扫,还是这位殿下亲自动的手,若是后者,那他也可以算难得了。他在正厅转悠了一圈,本着佞臣就要做得嚣张的原则,领着身后的一干侍从就进了里屋。 晋王正在里屋读书,一见这么一帮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顾泛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嗯......的确是如止杀所说一般面若冠玉、玉树临风,潇洒......呸,还真给那傻子洗脑了。他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刚刚看走神的尴尬,接着刚刚酝酿的情绪道,「晋王殿下,好清闲呀?」 「怎么,是我太清闲了,皇兄看不惯了?」晋王慢条斯理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将它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一旁的书架上,这才抖了抖袖子,转过头来看着顾泛,目光炯炯,「还是顾大人看不惯了?」 看着样子,梁子结得还挺大。 顾泛暗地里腹诽了一句,面上依旧维持着神秘莫测的微笑:「晋王果然冰雪聪明。那您可知,臣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了盒子,朝着他在晋王的面前晃了一晃,成功地看到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不过晋王到底是晋王,好歹也是差点继承了王位,获得万臣拥戴的人,不过眸光一闪就恢復了镇定,只是端详了一下盒子,并没有伸手去接,唇角微微勾起:「皇兄果真如此狠心?」 顾泛有意想要探一探他的底,只是笑着——虽然他感觉自己要笑僵了,没有说话。 第91页 「倒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面前的青年嘆了一口气,「若是我站在他的角度,用他的脑子这么一想,大概也就这样能解他心头之恨了。」 顾泛:「......」 你这么直白地吐槽你亲哥的智商真的好么?仗着马上要死了无所顾忌了是不是? 「殿下把皇上想得太绝情了。」他把盒子摊开递到人的面前,「到底是亲兄弟,皇上又怎会下如此毒手。这药嘛......倒是有些特殊的功效,只不过不方便告知殿下罢了,还请殿下即刻服下,臣好去和陛下交差。」 「顾大人倒是对我皇兄忠心耿耿。」晋王冷笑了一声,「原是不想让我死......既是如此。」 顾泛立刻替他这种干脆利落的作风喝了彩:「殿下爽快!」 「顾大人谬赞了。」服下药之后晋王神色如常,只是脸色略微苍白了些,自顾自地从一旁早就冷透的茶壶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了喉之后才继续说道,「听闻顾大人手下有数名暗卫,个个身手高超,且有一位还十分善于制药,最近刚研制出了一味穿肠毒药,一服下去,不消半炷香的工夫人就会化成一滩血水,令人闻之胆寒。不知这味药是否也是出自他的手下?」 顾泛点了点头:「是。」 就见晋王笑了一下:「有的时候还真羡慕顾大人,手下有这么多能人异士,难怪陛下这么器重你。」 你想要的话可以送给你,顾泛心想。还有,你已经见过他了,那天在你窗下大喊着要取你狗命的就是他。 他装模作样地将盒子收到了袖子里,摆出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晋王殿下若是羡慕,臣即刻让他配这一味药来,让殿下亲自试试,看是否真有这样奇特的效用。」 「这就不必了。」晋王拱了拱手,「消受不起。既然皇兄尚还留着我苟延残喘,想必我还是有些用处的,今后可要更加惜命些。」 「那便最好。」顾泛对于他能有这样的觉悟而感到十分欣慰。 等到出了冷宫,他才舒下了一口气。 这药,算是能够震慑晋王好一阵儿的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和那昏君说的是给晋王下一味让他慢性的毒药,既能折磨他,短时间内又不会让他立即死去,方便他放长线钓大鱼,做戏就要做全套,左右他给晋王吃的就是强身健体的十全大补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顶多就是心理上......算了,瞅晋王那天塌下来都无事发生的淡定样儿,估计心理上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不适。 今日一见,他倒是对这位晋王刮目相看了不少,确实如传闻中的,不仅相貌和才华过人,气度也不凡,确实是块当皇帝的好材料。 尤其是跟拽他到小树林的皇帝一比就更加了。 他有些心酸地想,这样他在暗中替他忙前忙后的倒也不亏。 冷宫。 自服了那味药之后,晋王安阳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一直伴着他的那个小丫鬟急地团团转,看着他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看书,想劝又不敢劝,连墨都磨得心不在焉,第三次将墨汁弄到桌子上之后终于有些焦急地道:「主子,奴婢替您去请孙先生吧,他精通药理,一定有办法逼出您体内的毒。」 「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去。」青年头都没抬一下,「顾泛走之后冷宫必然会被时刻地盯着,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刻禀报给我那位好皇兄,你以为他养的那些暗卫都是吃干饭的?」 「可是您......」小丫鬟快急哭了,泪眼盈盈地望着他,「陛下怎么突然会派那狗官送这么一味药来啊......」 「放心,我这不是还没什么感觉么。「青年嘆了一口气,「止杀我知道,他制的药,孙先生还真不一定有办法。既然这样,那么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就由他去,反正顾泛说了,我死不了,下毒的人都这么说了,那我顶多是身体上难受一点罢了。」 「这比起我当年......」他的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冷意,「这比起我当年来说,可都差远了。鬼门关走过来的人,还会怕这区区的毒药不成?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都付出相应的代价。」 小丫鬟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劝,在一旁一边轻声地抽泣一边给他慢慢地磨着墨。 「只不过......」他放下书,眼中浮现出了一抹狐疑,「有一点倒让我觉得有些意外。照我皇兄那性子......居然不是直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我干掉么,这样拖着,只会于我有利,于他,可是大大的不利,我怎么看怎么觉得......」 小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觉得怎么?」 「愚蠢。」暗卫首领低着头在顾泛面前战战兢兢地道。 顾泛的嘴角抽了抽:「晋王殿下真这么说的?」 「正是。」暗卫首领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他被顾泛嘱咐着在赐药后看看晋王的反应,结果这一句话着实让他吃惊不小,差点从屋檐上掉下来,被路过巡逻的侍卫们发现。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辛苦你了。」顾泛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是。」暗卫首领俯首,然后犹豫了一下,「主子。」 「嗯?」顾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骂您。」首领异常耿直地说。 顾泛:「......」 怎么你还想替我骂回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曾经有一个写朝堂正剧的梦想...... 第92页 第55章 愤怒 自那日顾泛将药送到冷宫之后, 皇帝那颗担惊受怕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这一放, 他的心思就又挪到了别的奇怪的地方去。比如说,搜罗各种各样的美人。不仅搜罗, 还要拉着顾泛一起欣赏, 简直就是坐实了他们俩狼狈为奸的这个名头。顾泛原先觉得这么个昏君, 成日的不上朝,自己的日子应该过得挺轻松, 没想到这一趟一趟的, 倒是没怎么往宫里少跑。 这一日, 他好不容易得了个空, 在府上休养生息,刚在院子里躺了还没半个时辰, 就有宫里的小太监来传他: 「顾大人哎, 皇上请您今儿再去一趟!」 顾泛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先大大地对着天和脑子里的昏君翻了个白眼, 这倒把传唤的太监吓了个不轻,只当是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惹怒了这位传说中脾气非常不好的大人,赶紧躬身道:「大人,您是否身体不适?」 「......没事。」顾泛对着他挥了挥手, 示意他话带到了就可以滚了, 「我马上过去。」 说起来,这昏君虽说在朝政方面不太行,在别的方面——尤其是鑑赏美人这方面倒是独有一番心得, 挑出来的姑娘各有各的特点,小到邻家女孩温柔范儿,大到富贵雍容皇家风范,简直就像是在收集图鑑,只不过无一例外地被他收进了后宫这一点有点儿让人惋惜。 他收拾了一番自己,也没穿什么特别正式的衣服,熘熘达达地就去了皇宫。远远地就瞧见昏君在和一个蓝衣姑娘说话,一时之间倒是眼前一亮。 与之前那些个姑娘不同,这一位走的是高冷范儿,一张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好在她本身的气质出尘,做这样的表情也没有显得过于僵硬,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也难怪一旁的昏君看得眼睛都直了。 只不过...... 顾泛有些僵硬地看向眼前的皇帝,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陛下您刚刚是说,要给我和这位姑娘赐婚?」 皇帝看上去心情颇好,难得地拍了拍他的肩,面容温和:「顾爱卿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且最近帮朕做事也辛苦了,朕想着,朕平日里赏的金银财宝也够多了,这回啊,换个有新意的方式。」 顾泛沖他抽搐地笑了两下:「这......不太好吧?」 那什么......陛下,有的时候循规蹈矩比锐意创新要好的,真的...... 「有什么不好的?」皇帝还是笑眯眯的,周身的温度却陡然下降,「你是看不上这位姑娘呢,还是瞧不起朕的眼光啊?」 这罪名落下来就重了,顾泛浑身一个激灵,明白了这并不是一个询问的句式,而是一个肯定句,赶紧拱手谢了恩。 来时一个人,走的时候倒是多带了个人回去,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顾泛头都大了,万万没想到在做主线任务的时候还能顺道开个支线剧情,这放又不敢放出去——回头那昏君要再找他的麻烦那可就是无端地生了事,只好留在家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还在姑娘人很懂事,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把自己与空气融为了一体,没有因为自己和整个朝野众所周知的佞臣同处一室而气得想要投河自尽。 由于她太过安静,顾泛供着供着差点忘记了她的存在,甚至忘记了那条「游戏里永远没有无用的npc」的铁律,以至于差点game over在这个世界里,这是后话。 且说那晋王自从服了药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顾泛虽说是哄着皇帝让他暂时保了他弟弟一命,查也是真的在查,不是为了搜集罪证好一网打尽,而是为了看看晋王到底有多少家底。那日冷宫一遇,他是越发觉得撑不到三年,这位晋王殿下就会揭竿而起,把他那不成器的皇兄从龙椅上掀下来。 若是那样,他可就大大地省事了,干坤颠倒,怎么说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也会比较有胜算一点。到那时候,晋王殿下的命所受的威胁可就小得多了。 这一查不要紧,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你的意思是,晋王殿下整日就在冷宫之中写字画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顾泛坐在大厅,一脸惊疑地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黑衣人,鑑于之前的前车之鑑,他实在是不敢太过于信任这位暗卫首领,「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他能呆得住?」 「属下这些日子一直在冷宫之外徘徊监视,晋王殿下确实从未出过门,且生活极为规律,连出来遛弯儿的时间每日都是固定的。」止杀的面上有些为难的样子,「属下也只能在外面窥探,内室是断不敢再闯了,免得打草惊蛇。」 「可有宣过太医?」顾泛摩挲着椅子上的花纹,陷入了沉思。 「没有。」 「这是连挣扎都不肯挣扎一下吗。」顾泛嘴角抽搐了一下,「真不知道是说他潇洒好还是心大好。」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他的侍女呢?」 说到这个,止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晋王殿下住的是冷宫,冷宫的那些伺候的人大都趋炎附势,平日里只是应付一下手头的事情便都嚷着累了病了,总之总是不见个人影,只有殿下身边的那个侍女不离不弃,每日跟在身后精心伺候着。」 「不对劲啊。」顾泛喃喃,「他不像是会安坐着坐以待毙的人,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主子,您是觉得晋王殿下可能会在私下做小动作吗?」止杀问。 「不是可能,是肯定。」顾泛自信地说,「就圣上那样的庸才还想着要坐稳皇位,晋王本就有着才华,且多年来为了争储精心准备谋划,不太可能因为一朝的失败就全盘放弃。」 第93页 话音落下许久之后,却没有听到止杀的声音,他有些疑惑地偏头,就看见止杀有些颤抖地望着他:「主子,您刚刚说圣上什么?」 顾泛回忆了一下,沉默了。 在心里吐槽的次数太多,刚刚直接顺嘴说出来了……他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袖子:「你什么都没有听见。」 止杀:「......」 「那主子想要怎么办?」他似是觉得明明听到了却要装出没听到的样子十分痛苦,表情扭曲了半天也没扭曲出个满意的样子,索性低下了头,问道。 顾泛来回踱了两步,最终拍了板:「晋王一定有他自己的传递消息的方式。这样,我们换个思路,不从他那儿下手了,你派点儿人,到各个从前与他交好的大臣那儿盯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注意不要露了形迹。」 「是。」止杀干净利落地接了任务,然后道,「只是......与晋王交好的大臣平日里都很谨慎,属下不能确保能盯得全。」 「这你放心,我一会儿给你一份名单。」顾泛神秘地笑了一笑。 这份名单还是他在书桌抽屉的夹层中发现的,藏得很隐蔽,若不是他无聊在脑中过原主的记忆生平,一时之间还真发现不了这儿还藏了这么一份好东西,可见原主确实是高瞻远瞩。这佞臣的虚名没有白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观察整理的,总之,若不是顾泛想要拖延时间,他现在就可以拿着这一份名单去交差了。 这里面有平日里出了名的胆小怕事的,有表面上保持着中立的,甚至有众所周知的皇帝党,可见晋王的眼线埋得有多深,更是侧面反映了原主的心思有多深沉。 若不是顾泛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这应该是一场棋逢对手的较量。 现在嘛…… 顾泛深吸了一口气,较量是较量不成了,利用手头的资料给晋王殿下助攻一把还是可以的,希望他能努把力,赶紧推翻昏君从冷宫里东山再起,走上人生巅峰,然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做好事不留名地把舞台留给他们了。 他所料得不错,晋王确实是不甘心,只不过他深知自己是皇帝的重点关注和打击对象,所以于自己表面上做得是光风霁月滴水不漏。虽说大臣们平日里也很小心谨慎,可智商毕竟没有晋王高,还是露出了许多破绽,止杀虽说时不时地会犯犯迷煳,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过了几日就带了消息回来。 「他们的踪迹确实都很不寻常。」他说,「应该是在密谋着什么,主子所料不错,只是这些人大多都很谨慎,我也只是偶尔注意到了几次消息的传递,应该是晋王那边传出来的。」 「无妨,现在应该是准备工作,自然不会出现太多的马脚。」顾泛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能让你发现应该是我那一副药让有些人急了,想要探听宫里的消息。」 还好是我知道,要是换了原主,那你们一个个地都得倒大霉了。 「属下明白了,这就继续去探查。」止杀躬身,然后道,「回来的路上,属下还听了一则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顾泛吹了吹,将清液上的茶叶吹开了一点儿。 止杀愣了一愣,面色涨得通红。憋了半天还是道:「属下还是想讲。」 顾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行了,逗你的,讲吧讲吧。」 傻孩子是真的实诚。 「属下听闻,陛下有意将晋王殿下的生母迁往宫外的清泉寺清修,只不过这件事还在酝酿之中,没有成形。」 顾泛一个没憋住,喷了他一头一脸的茶水。 第56章 愤怒 晋王的生母, 是一位奇女子。 先帝在位数年, 后宫妃嫔不多, 子嗣也不多,唯一的皇后因此得以安安稳稳地把凤位坐到底, 如今成了太后, 贵不可言。除了她以外, 还有一位女子,也就是晋王的生母德妃, 最受先帝宠爱, 这份宠爱不在于他升了她多高的位分, 又或是赏了她多少东西, 而在于他们之间的心灵相惜。先帝虽说去德妃的地儿不是最勤,却从未冷落过她, 德妃入宫前是远近闻名的才女, 琴棋书画样样了得,先帝一得了什么好的砚台又或是珍稀的纸张, 总是先给她的宫里送去,因此,虽说德妃表面上风轻云淡,但是在后宫的争斗中, 她却是焦点, 只不过如今时过境迁,故人都入了土,她也得以封了个太妃, 目前正在宫中。 顾泛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从未往心里去,一来这些已经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二来德妃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本来就与世无争,他一时之间就把她给忘了。谁知他忘了,某闲得发慌的昏君可没忘,这不,动不了晋王心里不舒服,又开始折腾他的亲娘了。 本朝没有殉葬的传统,至于寺外清修,多是有罪的妃嫔被贬抑或是自己请命,这么一来,别说是太妃,就是远在冷宫的晋王面子上也过不去。更何况据他所知,清泉寺离京城还有一定的距离。 虽然说他自己都在死亡边缘反覆横跳了,但毕竟目前还担着个王爷的名头,既然没死,那就断不能咽下这口气。 「这个消息可靠吗?」顾泛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的额头正在突突地跳,「是陛下亲口说的?」 「应该可靠。」止杀说,「我听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如果是编的,那可就太像真的了。」 第94页 「陛下若是真这么做,应该会提前与我商量。」顾泛定了定神,「没事,不急。」 止杀奇怪地看着他:「主子,太妃的事与我们没有干系,我们为何要急?」 顾泛:「......」 你说得其实很有道理,我差点把自己人设忘了。 「还是说......」止杀不知道又在脑补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半晌之后有些感嘆地说了一声,「属下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我这儿都还在酝酿感情呢? 「主子定是想起了老夫人吧。」止杀诚恳地看着他,「说来也是,这朝中的争斗确实不该涉及到无辜的人,尤其是本该安祥晚年的太妃娘娘,属下这就派几个手下去盯着太妃娘娘那边的动静。一有什么问题,立刻来告诉主子。」 顾泛欲言又止,最终放弃了解释,算是默认了这个歪打正着的理由,补充了一句:「晋王那边也盯着,省得他到处给我惹事。」 「明白。」 顾泛预料得不错,他能得到的消息,晋王那边也很快有了风声,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静,皇帝先按捺不住了。在某一次朝会上将这件事公布了出来——顾泛甚至怀疑他是为了宣布他自己的荒唐决定才会特地召开这次朝会,总之,在他和晋王都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准备的时候,百官便都知道了这件事,群臣譁然。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永远不要试图去揣摩一个奇葩的脑迴路,尤其是在他掌握着很大权力的时候。 「陛下不可啊!」 千年难得一见昏君上朝的顾泛站在前列冷着脸看着群臣哭天喊地,周身的寒气都快把自己冻成了一座冰雕。他已经不敢想晋王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了,只希望他手下的刀能砍得准一点,别误伤到别人。 此时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难度有四颗星,你坐在家里,事情都能长了腿自己跑上门来,晋王难得安安静静,你皇帝非要逼着他造反,这不是为难他,这大约是在为难我吧? 皇帝大约还是留了点良心,知道自己私下里没有和顾泛商量这事儿做得不太地道,屏蔽了群臣的哭号主动问了他:「顾爱卿,你认为如何呢?」 同时眼神示意:帮朕。 顾泛目不斜视,直直地看向前方竖着的大柱子,字正腔圆:「臣认为,此事不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一时之间,竟达到了满堂寂静的效果。就连皇帝也停滞了一会儿,然后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陛下。」顾泛径直跪了下来,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臣认为,此事不妥。」 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贊同皇帝,否则他一定会顺着他的话将此事拍板钉钉,虽说他还不能确保晋王到底会作何反应,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现在就拦下来的好。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阴沉沉地盯着他,顾泛揣摩着他的眼神,突然心里一跳,明白了什么。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就见皇帝直接站起了身: 「此事不必在意,就这么定下吧。」 随即拂袖而去。 一时之间,顾泛尴尬地跪在那里,站起来也不是,不站起来也不是。他不动,群臣也不敢动,顾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被他记恨上,那可是要被报復得不死不休的,场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而另一边,止杀又一次落在了晋王屋子的屋檐上,这回他长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戳窗户纸,而是先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出乎他意料的是,尽管屋门紧闭,里面却一丝声响都没有。 门外的两个小太监依旧尽忠职守地站着,只是明显面生了许多,想来是那一次的打草惊蛇让晋王产生了警觉。 正犹豫着是不是上个房顶换个角度看看,屋门蓦然一声响了,经常陪在晋王身边的那个丫鬟走了出来,止杀往角落藏了藏,就听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刚打算继续探查,她就蓦然出现在了拐角处,一扬手,袖中便有一样亮闪闪的东西朝他径直飞了过来。 止杀心神一凛,一个偏头避开了那来势汹汹的攻势,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暗器,眼神立刻暗了下来——淬了毒的,还是他们走江湖的最熟悉、也是见效最快的毒。 能有这种毒的,必然不是个善茬,这样看来,晋王身边倒是藏龙卧虎。 那侍女见一击不成,冷哼一声,又是一扬手,这回止杀有了防备,几乎是在同时便往旁边一个侧身,径直退到了屋后的一条窄过道中,一墙之隔之外,便有禁卫军随时可能走过。那侍女显然是不愿意再打草惊蛇,见止杀反应灵活,恨恨地咬了咬牙,道: 「男子汉大丈夫,只退不进算什么本事,有胆子擅闯冷宫,被发现了却没胆子正面面对一个女子,还仓皇而逃,懦夫。」 止杀冲着她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我们这种不见天日的,不懂你们这种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的规矩,保命便是第一要义,倒是姑娘你,你这么厉害,晋王知道不?」 「当然知......」侍女说了一半,意识到了什么,恨恨地闭上了嘴,「告诉你干嘛?」 「那就后会有期了。」止杀一面注意着她的神情,一面侧耳听着墙外禁卫军的动静,寻了个合适的时机便跳上了房檐。 三下两下便没了影。 侍女见他走得飞快,一时之间有些泄气,一面懊恼着自己刚刚出手没有再快点,一面往屋里走,就看见晋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屋里,身旁还站着一个青衫的年轻人,赶紧道:「殿下,刚刚来了一个贼人,只是奴婢无能,让他给逃脱了!」 第95页 晋王还未说话,一旁的青衫男子就先笑了:「一个小姑娘,整日打打杀杀的,这是你家主子教你的?」 侍女的脸霎时间有些红,却又不敢还嘴,只是站到了晋王身边,嗔怪了一句:「兰先生又拿奴婢取笑。」 「先生没说错。」晋王忍着笑咳了一声,「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这件事不怪你,倒是我在密道内稍稍耽搁了一会儿,要不然便可以与那贼人当面对上了。说起来他也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来得这么勤快,我都要怀疑那位大人是不是最近又闲得发慌了,想给我找点不痛快。」 见他心情似是不错的样子,侍女试探性地问了一声:「殿下,兰先生诊下来的结果怎么样?」 这话一出,两人便都神色凝重了起来。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被唤作兰先生的青年人皱起了眉,「照顾泛的说法,殿下的体内应该有剧毒才对,只是我观他脉象却并无异常,反而十分康健的样子。难道止杀的炼毒功夫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么?」 「但是到目前为止,我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晋王在一旁补充了一句,「就算是慢性的□□,总得有一些徵兆才能达到折磨人的效果,我不信我的那位皇兄会如此仁慈。」 「难道是西域的蛊毒?不应该啊。」青衫男子一脸疑惑,「虽说初期可能没什么身体反应,可是脉象上也看得出来。」 「难道是,那位大人拿错了药?」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衫男子和晋王对视了一眼,同时苦笑出声:「你觉得可能么?」 第57章 愤怒 他们俩的这句话一出, 侍女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些不切实际, 乖乖地闭上了嘴。 「不过说起这个, 你提醒了我,」晋王望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神情里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倒是想起来那日,顾泛的神情确实有些不对劲。我虽说跟他打的交道比较少, 但是他的性情也是知道一点的。他那日虽说与往日一般的看着不太顺眼, 倒是有些做作, 总觉得......明明还是那副躯壳, 却好像整个人都被换过似的。只不过后来事情太多,我便忘记了这件事。」 青衣男子打了个寒噤, 瞅了眼一旁脸色有些惨白的小侍女:「我说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怪瘆人的。」 「我不过就将自己脑中的想法说出来么,你们至于这么大反应么。」晋王有些无奈, 「只是略有些奇怪罢了,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你别是在冷宫呆久了,精神上有些不正常了吧。」青衣男子赶紧抓了他的手腕又诊了诊,「挺正常的啊。」 「......我好得很。」晋王抽回了手, 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儿。 「话说回来。」玩笑开够了, 青衣男子收起了笑意,有些担忧地道,「太妃娘娘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让她去清泉寺?那可是皇家寺庙, 且地处偏僻,一旦发生点什么事,那可是天高皇帝远,我们鞭长莫及啊。而且那昏君肯定会安排他自己的人把守寺院,到时候再和娘娘联繫也不方便......我就奇了怪了,他非得折腾太妃娘娘作什么,娘娘那么心善仁慈的人,也没得罪他吧。」 「母妃是没得罪他。」晋王嘆了口气,「他只是想让我难堪,顺便逼我而已。」 「逼你干嘛?」青衣男子追问道。 「还能有什么?」晋王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当然是逼我大庭广众之下沖他发怒,好让他有一个顺水推舟正当杀我的理由。」 「有道理......」青衣男子想了想,刚准备接着说点什么,就看见面前的人径直走了出去,赶紧叫住了他,「哎你干嘛去?」 「当然是......如他的愿。」晋王回过头来,冲着他笑了一笑。 顾泛最终还是顺利地回到了府上——其实说完全的顺利那也算不上,跪了那么久,再怎么样对膝盖都是有点儿伤害的,他是一瘸一拐地回到府里,只不过照皇帝的盛怒程度,能够只跪上一个时辰就成功地被请了起来,他还是挺幸运的。 若是直接被扣了下来,那事情是真的麻烦了。 回到府中,没有见止杀的踪影,倒是老管家迎了上来,见他一瘸一拐的,大惊失色:「哎呀......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顾泛对这位管家一直挺有好感,因此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对了张伯,陛下赐的那位姑娘,这两日怎么样了?」 「温姑娘么。」老管家想了一下,「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府中没有出去,看着安安静静的,陛下赐的人,老奴也不敢过分地打搅她,只是问了她些许爱吃的吃食和一些习惯,好生待着便罢了。主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一直没有出去?」顾泛重复了一句,「你确定?」 「这......」管家似是被问得有些懵了,又思考了一会儿,才肯定地道,「确实没出去,连和哪家的夫人小姐走动过都没有。只是曾经回了一趟宫里,只是去收拾一些陛下曾经赐给她的首饰珠宝什么的。」 「好的,知道了,谢谢你啊张伯。」顾泛熟练地对他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就见眼前的老人有些惊恐地退后了几步: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您这可是折煞老奴了哟!」 顾泛:「......」 果然又崩人设了,他面无表情地想。 第96页 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皇帝赐给他的那个女子,绝对不简单了。 起先他只是觉得皇帝荒唐,不仅自己荒唐,还喜欢拉着身边的人一起荒唐,只是碰巧把这个姑娘赐给了他。现在想想,还是他过于天真了。帝王心术,哪有这么容易揣测,尤其现在龙椅上坐着的这位,正事不干,一天到晚只是忙着排除异己,前段时间他在竹林的那段对话,一开始打动了他,后来他回去想了一想,一定是起了疑心,所以才派了这个女子来试探他。因着是自己府中,他虽说也会小心谨慎,可毕竟不会像在外头那么警惕,倒是被府上这位「隐形人」钻了空子了。 这种时候,他就更不能动她了。 这不仅会引起皇帝变本加厉的疑心,万一他又使出了什么新的主意来盯着他,要是他没有发现露出了马脚,可就不好办了,还不如现在这样,敌在明我在暗,对付起来也容易一些。 何况......若是皇帝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那就演给他看好了。 他拖着自己苦命的,一瘸一拐的腿,径直去了那个女子的屋子。 念着到底还是位姑娘家,原先安排屋子的时候他特地给这位姑娘安排在了内院一处幽静的屋子,陈设也是按着她的喜好来,这姑娘性子清冷,主动跟他提出了要减少些伺候的人,顾泛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只留了她原先宫里带来的两个贴身的侍女,现在一想,倒是无意之中给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一边腹诽着自己为什么要把她放得那么远,一边走走停停,终于还是走到了那个女子的屋子。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来,得了侍女的消息匆匆忙忙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一卷书,顾泛粗略地瞥了一眼,是一本歷史传记。 在本朝,一位没有能力决定自己命运,只是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的女子,能有这样的文化和意识,那个昏君还真是捡到宝了。 顾泛咳了一声——他一个现代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对付小妾的经验,何况原主性情孤僻,一门心思都扑到了朝堂中的阴谋算计上,也没什么过来人的实际案例提供给他,一时之间在开口的第一句话上犯了难。好在女子好歹也是皇帝赐的人,非常懂得察言观色,看出了他的尴尬,主动把他请进了内室,并且一眼瞥见了他有些惨烈的腿,急忙命人取来了药膏,一边替他抹上,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您进宫一趟,怎么还弄了一身的伤?」 顾泛心说我为什么有伤你还不知道么,面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适当地露出了一点微妙的苦闷,并且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女子的手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到底怎么了,您说出来,妾也好为您分忧啊。」 顾泛依旧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阴狠的笑容:「温姑娘,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女子被吓了一跳,抿了抿唇,一时之间揣摩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如实道:「双亲俱在,还有一个幼弟。」 「倒是幸福美满......」顾泛喃喃,「可惜啊。」 「可惜......什么?」女子听得心惊肉跳,不住地觑着他的脸色。 来这里之前,她其实就听说过这位顾大人的喜怒无常,阴郁暴躁,只是一来到府里,她就被放在了这座偏僻的院子里,再没有见过他,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会儿见他,倒是觉得传闻也并非都是子虚乌有。 「美人如花,却是跟了我这个无能之人,我看,也没什么意思。」顾泛嘴角弯了弯,露出了一个有些讽刺的微笑。 女子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只是勉力地支撑着强笑道:「您这是说什么话......大人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能跟着大人,是妾的福气。」 「红人?」顾泛似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什么,勐地站了起来,卡住了女子的脖子,「你们都这么说,可谁又知道我的苦衷呢?」 一时之间,满室寂静无声,女子憋了半口气,脸涨得通红,好在顾泛似乎没有打算真的掐死她,只是略维持了几秒钟之后就松开了她,继续来回地踱着步,十分烦躁的样子,看样子是真的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 顾泛确实十分烦躁,就在他掐出女子的脖子的时候,脑海中就疯狂地响起了警告声,就在他即将要被扣掉生命值的瞬间,他赶紧松开了手,脸上一直维持的表情都差点崩了,还好女子正在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庆幸,并没有空闲来关心他有些扭曲的表情,要不然这场戏他还真的快演不下去了。 「咳......咳咳。」女子缓了一缓,劝也不敢再劝,就听顾泛似是在自言自语,表情看着有些狰狞。 「我处心积虑地为了陛下谋算,一切为了他考虑,可谁知......到头来,竟落了个不被信任的下场。你说,陛下究竟在想什么?啊?」 第58章 愤怒 顾泛从自己白捡的媳妇儿屋里走出来的时候, 天已经快黑了, 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抹眼角刚刚为了剧情硬生生渗出来的几滴眼泪, 感觉自己的演技又精进了不少,可能七个世界过完之后, 他就能神功大成了。 不过, 好歹是暂时唬过了那名女子。 他感觉到肚子正在向他发出深沉的抗议, 于是暂且抛却了这些弯弯绕绕,回屋准备吃饭, 筷子还没拿稳, 就听到暗卫传来了急报, 说是晋王和皇帝吵起来了。 「怎么个吵起来法?」顾泛眼巴巴地盯着眼前色泽鲜艷, 看起来十分美味的饭菜,一脸痛苦, 「会出人命吗, 暂时出不了的话我可不可以等会儿再过去?」 第97页 「这......」暗卫有些为难地想了想,「据说陛下盛怒, 令殿下在殿外跪着,没他的命令不准起来。」 「跪着啊,那没事。」顾泛放了心,重新拿起了筷子。 饭吃到一半, 外面骤然下起了大雨。 正在嚼着小炒肉的顾泛:「......」 这晋王拿的是女主剧本吧?一定是的吧? 他认命地放下筷子, 吩咐人收拾东西备车,准备进宫。 这万一皇帝没直接把他杀了,回头又因为淋雨把身体搞垮了, 那他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 他撑了伞,在瓢泼的大雨中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月白的瘦削身影,这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看着这好歹也算是相识——虽说表面上是敌对,但是顾泛私下里还比较欣赏的人在雨中微微发抖却依旧背嵴挺得笔直,他还是有些同情的。殿内灯火通明,却丝毫没有动静,明摆着皇帝就是不想理他。顾泛暗自骂了一句昏君,走到晋王身边替他挡了一下雨,借着伞的遮掩,他有些无奈地道: 「那天怼我的时候不是挺聪明的么晋王殿下,怎么这会儿还是想出了这么个自损一千伤敌一百的法子?」 他自觉自己用的是正常语气,可惜平日里树立的形象太过跋扈,这会儿在眼前已经被冻得意识模煳的人眼里就是活脱脱的嘲讽,晋王勉力地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直接道:「大人何必这个时候来装好心?」 顾泛心想我要是装好心就不至于在朝堂上直接得罪那个昏君也要阻止他直接作死了,你倒是上来就噎我,不过念在晋王对他一无所知的份上还是决定不与他计较,道:「我有一个交易想要同你做,你答不答应?」 眼前的男子目光一闪:「大人请说。」 「我今日帮你说服皇帝打消掉让太妃娘娘去清修的念头,你帮我做一件事。」顾泛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什么事?」晋王到底不是什么好诓骗的主,立刻追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顾泛眯了眯眼,将伞自晋王的头顶拿开,高冷地走向了殿内,只留下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潇洒的背影。 晋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时之间有一些怔然。 且说顾泛收了伞走进殿内,还未转进里殿,就先被一阵极其浓烈的薰香熏得绊了个跟头,殿里灯火通明,轻纱漫漫,一副奢靡堂皇的模样。他不敢进里殿,只是让内侍通传了一句,就听里头原本的娇笑软语声停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响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内侍对他使了一个为难的眼色,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皇帝看着明显就不是很想理他的样子,要是一般脸皮薄的大臣可能就自己识相地离开了,又或者在外头跪一会儿以示诚心,可顾泛明显不是一般人,他听到里面的动静之后就悄悄地走过去问内侍:「现在里头呆的是什么人?」 内侍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颤颤巍巍地道:「是前些日子刚封的丽妃娘娘。」 顾泛「哦」了一声,径直地高声道:「丽妃娘娘,臣有要事求见。」 内侍:合着你只是问一个名字是吧...... 如果说先前内侍的通传与丽妃还没关系的话,这会儿被指名道姓地点了,顾泛还是重臣,不回应就肯定不合适了,丽妃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皇帝,就见他脸色沉了下来,低声地斥了一句荒唐,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就径直走了出去。 一掀帘子,就见顾泛十分规矩地跪在地上,一脸乖巧。 皇帝:「......」 就算他装成这副样子,该算的帐也是要算的,他狠狠地瞪着顾泛:「顾爱卿,你在朕的寝殿门口高声唿唤朕爱妃的名号,是想要造反吗?」 「臣不敢。」顾泛无辜地看着他,「臣确有要事要求见丽妃娘娘。」 「有什么事你跟朕说也是一样的。」皇帝看着他。 「是这样的。」顾泛悄悄挪了一下跪得有些发酸的膝盖,一脸认真地说,「臣刚刚进殿,便闻见了一股刺鼻的香味,这薰香虽能怡情养性,但是过于刺鼻则会损害人的身体,尤其是这样长年累月地点着,因此臣便很着急.....」 他话还没说完,皇帝就一脸阴沉地打断了他:「你就很着急?」 「对啊。」顾泛道,「事关娘娘和陛下的身体,那自然是头等的大事,于是臣就急急忙忙地进殿来了,谁知内侍通传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臣一时情急......」 剩下的话他没敢继续说,因为皇帝瞪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他吃了,于是顾泛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缩了缩脖子。 皇帝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小子不知去哪儿修炼了一通,最近的嘴皮子工夫越发地精进了起来,说得他一腔怒火却又发不出来,最后只能恨恨地一甩袖子:「你给我滚到正殿去,朕稍后便来跟你算帐。」 「臣遵旨。」顾泛欢快地回应了他。 「说说吧。」皇帝坐到殿上的时候已经勉强按捺住了内心奔腾的怒火,只是慢悠悠地喝着手上的茶,「是不是听说了晋王的消息,来给他求情的。」 顾泛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 皇帝的手一顿,差点被气得心梗:「你说是?顾泛,我看你最近真的是被人下了降头了,你这是承认了你与晋王结党营私,背叛朕了是吧?!亏得朕如此地信任你,当初还听了你的胡言乱语饶过了晋王的一条命,现在看来,就该把你们俩一起就地处斩!」 第98页 「陛下息怒。」顾泛一见皇帝是真的生气了,赶紧伏下身,道,「臣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瞪着他。 「陛下,臣已经拿到了与晋王结党的大部分人的名单。」顾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直换了一个话题,皇帝一听到这个,目光一凝,霎时变得犀利了起来。 「在哪里?」 「臣的府上。」顾泛道,「陛下放下,止杀做事很隐蔽,迄今为止并没有走漏风声,只要再过些时日,名单便可全部整理完毕。」 「好!」皇帝霍然站起了身,「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人在阳奉阴违,拿着朕给的俸禄养别人的江山!」 「所以臣今日来就是请陛下,暂且不要处置晋王,包括太妃娘娘的。」顾泛见他神色缓和了一些,忙见缝插针道,「陛下,此刻正是紧要关头,晋王又是个孝顺之人,被逼急了也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臣刚刚进殿,见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而晋王殿下正面色不改身姿挺拔,屹立雨中,显然是一副不成不休的架势,且不说陛下晾着他最后会不会惹得他走投无路,就是这样子,谁没有父母家人?就算别的大臣看着心中也觉得难受,反而会同情晋王殿下,对陛下不满,这便与陛下的初心适得其反了不是么?」 「你给我用词注意一点。」皇帝看着他,「什么叫面色不改身姿挺拔,还屹立?你就是在朕面前这么夸朕的好弟弟的?」 「......臣知错。」顾泛抽了抽嘴角,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晋王殿下死性不改大胆妄为,在殿外死缠烂打,简直就是想造反,陛下您绝对不能轻饶过他。」 皇帝盯了他半天,还是缓和了脸色:「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此时确实不宜再打草惊蛇,你务必给我速速找出晋王同党,然后把名单交给我,至于晋王么?」 他站起身,冷哼一声:「就暂且饶他一次吧,太妃娘娘的事情也容后再议。」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今天也被说服了呢 晋王:我感觉我被强买强卖了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周末愉快啦 第59章 愤怒 顾泛走出殿外的时候, 天已经快黑了, 雨势小了不少, 但依稀可以辨出那还在雨中站着的人影,走近看的时候他才发现, 晋王的整张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 大约是全靠意识在撑着, 听到脚步声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连怼他的力气也没有了。顾泛按了按他的肩, 脚步不停, 径直地走了过去, 就听见内侍和晋王在身后说话的声音, 他极力忍住回头的想法,感觉到一束目光灼灼地烙在他的后背上。 没办法, 现在要是跟晋王有过多的接触, 那必然会引起皇帝的疑心,明面上还是得注意点。 他沿着宫墙走了一长段儿, 拿开头顶的伞,发现雨已经渐渐地停了,只是天色依旧有些阴沉,不干不净的, 像是随时随地还会滴几滴小雨的样子。他收了伞, 登上车,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高大巍峨的皇城,嘆了口气。 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晋王重新恢復意识的时候, 已经重新躺在了冷宫那张冷硬的床上。他刚经歷过一场高烧,所幸他提前跟兰先生打过招唿,作好了万全准备,回来之后就及时地吃了他准备好的药丸,身体才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他扶着床栏站起来,感觉到了喉咙中的一阵干涩,刚准备去倒点儿水,眼前就突兀地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把他按了回去。 兰先生不知道是在他的房间等了多久,这会儿见他醒了过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抓了他的手又细细地把了一遍脉,才满意地说道:「不错,恢復得很快,我的医术看来又精进了不少。」 晋王对于他这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行为未置可否,只是问道:「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就从昨天傍晚一直到了现在吧,大概半天的样子。」兰先生从桌上端了碗药过来,「我就估摸着你快醒了,特地让厨房提前把药熬好了端过来,这会儿工夫火候正好,你赶紧喝了,喝完我还有话要问你。」 晋王端过碗一饮而尽,感觉到了满嘴的苦涩味儿,不禁皱了眉:「你不是医术精进了不少么,怎么开的药还是这么苦?」 「我那是故意的。」兰先生接过碗,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苦了好,正好把你苦回神,我问你,为什么太妃娘娘的事,是顾泛帮忙去跟那个昏君说情的,那个昏君居然还真的听了他的,你在殿外跪了那么久都没用,你是不是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晋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想起来雨中和那个人的几次交锋就有些头疼:「我也不知道,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帮我的,我还以为他脑子被雨淋坏了,没想到居然是来真的。而且既然是这样,我想到一件事情。」 兰先生追随他多年,两人早就培养出了默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径直接道:「你是说那枚药丸?」 「对。」晋王撑起身,「如果说他想和我们合作的想法早就有了的话,我怀疑那枚药丸的药性之所以查不出来,有可能是因为它根本就没有毒。」 「你说他图什么呢?」这下兰先生也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这是日行一善?这善也未免有点太大了吧,他本来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犯不着来帮你一个失了势的王吧。」 晋王刚想说什么,就听到窗户外一个有些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也想知道。」 第99页 晋王、兰先生:「......」 就见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声过后,原本关得好好的窗子勐地被人推了开来,来人似乎非常警惕——谁也不知道在已经出声让屋里的人都发现之后再警惕的意义在哪里,总之,他把全身都裹得漆黑,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从窗户外面翻进屋里之后迅速地扫视了一眼,并且径直略过了一站一躺的两人,然后像是松了口气般,把遮着脸的面巾往下一拉,露出了自己的脸。 晋王、兰先生:「......」 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忽略了呢...... 晋王躺在床上,一时之间不方便下床,于是朝着兰先生使了个眼色,兰先生会意,咳了一声,把袖中藏的一包药粉握在手中,然后缓步走了过去,问道: 「你是何人?」 「止杀。」那人一面往怀里塞面巾,一面头也不抬地答道,「还有,这位公子,把你袖子里藏着的东西收起来吧,我若是想,你连把它拿到手里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一出,晋王和兰先生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别人的屋中还大放厥词,也就眼前这位性格神秘、行踪诡谲的杀手能做出来了,这样一看,他跟他那位喜怒无常的主子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行事奇特。 其实顾泛很冤枉,特别冤枉,他原本的计划是止杀把他写的一张纸条悄悄放到屋子里就走了,很高冷,很神秘,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少嘱咐了一句,这二愣子就把他的意思理解成了直接把纸条送到晋王的手中,作为一名对自己的功夫极其自信的杀手,止杀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过怕字,这不,就正面地对上了正在对话的两人。 要不是顾泛本来就有意和晋王合作,眼下这三人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交谈了。 好吧,谈不上心平气和,毕竟兰先生的药粉还在手里握着,而止杀正一脸不屑地看着他的手,剑拔弩张的样子。 「原来是止杀?早就听闻大名了。」兰先生冷笑,「这么自信敢擅闯皇宫,你家主子最近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不知道这么高调行事,陛下知不知道?」 「我家主子的事可跟你没关系,犯不着向你汇报。」止杀除了在顾泛面前比较老实,在别人面前一向是嚣张跋扈,刚刚看了一圈儿没看到上次那个疯丫头,很是松了口气,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不少,「我只是个送信的,信带到我就走了。」 说着,就把怀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却不料兰先生眼一眯,径直把手一扬,把手里攥着药粉冲着他的脸就猝不及防地洒了出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冷宫是你家府上后花园呢?」 他出手得突然,就连晋王都来不及阻拦,却见止杀已经在电光石火之间闪了开来,身形如鬼魅一般,眨眼之间已经移动到了屋子的角落,不仅如此,他还捻了一抹药粉嗅了嗅,露出一个有些嫌弃的表情: 「我说,好歹殿下您也是个王爷,身边人就只会这一点雕虫小技么,这已经是我几年前就玩剩下的东西了,解药我那儿都有一大把,早知道我就不躲了。」 他说的是实话,也没有什么要嘲讽的意思,只是表情太过耿直,看着就很让人有想要暴揍一顿的想法。况且兰先生生平最讨厌有人质疑他技不如人,当下便涨红了脸,怒道: 「你可别太猖狂,今日你我二人就比试一番,看看在制药一道上究竟谁技高一筹。」 他这么一说,止杀自然也不肯示弱,并且非常耿直地收起了自己的武器,房间里一时之间烟雾瀰漫。 晋王本来想出声阻止,眼瞅着兰先生一脸上头的表情,最终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放下了床帘,避免受到外面两个神经病的误伤。 待到帘外噼里啪啦的声音消失,他才探出了一个头,问道:「打完了没?」 就见两人围着桌子怒目而视,模样像是已经结了十年仇的仇人,就听止杀喘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道:「兰先生,我承认你在制药这一道上颇有天份,只是晋王体内有我新制的药,你怎么没有诊出来,到现在还留在他的体内?」 这话一出,连晋王的手都顿在了那里。 止杀见两人都没了声,嘴角露出了一点轻蔑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眼晋王,评价道:「真惨。」 晋王:「......」 眼看着兰先生已经成功地被他激地就要撸袖子上去干架,他赶紧开口道:「还是说正事要紧,这位......侠士,你家主子让你来我这儿,总不至于是让你过来跟兰先生比试的吧?」 「我是来送纸条的。」止杀想了想道,似是觉得晋王说得也有道理,于是一个闪身又从窗子口翻了出去,遥遥地留下一句,「既然纸条送到了,那我也该走了。」 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兰先生望着他的背影忿忿了一会儿,还是回来把桌上的纸条递给了床上的男子:「看看,他说了啥?」 晋王打开一看,上面酣畅淋漓地赫然写了几个大字:「今夜子时,于府恭候。」 作者有话要说:  顾泛:我的脸今天也被丢完了 第60章 愤怒 夜半, 整座皇城都笼罩在了黑色的夜幕之中。 晋王在听到两声敲击床板的声响后蓦然睁开了眼睛, 翻身下床, 穿戴好后掀开那块床板,里面赫然是一条密道, 径直地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第100页 这条密道并非他们所建, 而是偶然所得。听闻先帝在时, 曾有一名家世显赫的妃子被贬黜到冷宫之后离奇死亡,被一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只能靠未被烧干净的残衣来辨认其身份。现在想来, 颇为可疑, 只不过前尘往事, 没有再去追究的价值和必要,倒是留下了这么个机关, 给了后来人极大的方便。 密道的尽头, 是一处荒郊,想来建密道的人也明白这件事不可言说, 非得做得少人知晓不可。只不过这个地方倒是意外地离顾泛的住处很近,倒是给他们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兰先生早就在尽头处等候许久,见他来了,低声道: 「就这么过去么, 他府上可全是眼线。」 晋王想了想, 还未答话,就见眼前的树上突兀地倒挂下来一个人。 这里是荒郊,本就荒凉, 人迹罕至,尤其是在这样月黑风高的晚上,这么一出着实令人感到惊悚,就连晋王这样平素称得上镇定的人都倒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人正是止杀。 会喘气的,活的。 止杀大约是对他们惊恐的神色感到很满意,丢给了他们两套衣服,道:「换上便走吧。」 他两人接过衣服却没有动,对视了一眼,晋王才率先开口:「你们早就知道有这一条密道了?怎么知道的?」 就见止杀高冷地别过了头:「我家主子无所不能。」 兰先生、晋王:「......」 行吧。 就在他们换衣服过来的当口,顾泛正在和系统扯皮,就「我杀我自己」这个问题是否影响系统平衡进行深入的讨论和交流。 「你说原主这么一个大奸臣,留在这个世界上多么让人难受啊,我真的不能为民除害吗?」顾泛思索了半天,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我占了他身体那么久,都没能感化他,每次我想做好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躁动不安,太可怕了吧这也。」 系统:天命自有定数,不可轻易破坏。 「我要是破坏了呢?」顾泛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系统:扣你生命值哦。 顾泛沉默了一会儿,鄙视地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决定还是不去冒这个险。 一个白眼还没翻完,就听屋门一声轻响——晋王来了。他赶紧调整了一下坐姿和表情,就见晋王连着兰先生一起,穿着府上普通的小厮服走了进来,虽说如此,可也没能掩饰其天然的风採气质,可见晋王能获得群臣那么多的支持,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越发地有了把握,站起身来,露出了一个微笑:「晋王殿下身体可大好了?」 晋王有些矜持地颔首:「多谢大人的关心,已差不多了。」 顾泛「嗯」了一声,请他们俩在桌边坐下,吩咐止杀在门口守着了之后,才直接开门见山道:\"那日与殿下所说的话,不知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大人有让我考虑的意思么?」晋王难得地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神色。 顾泛笑了笑:「这你就错了,殿下。我能让太妃娘娘留在宫中,也能让她老人家明日就离开京城去清修,所以并不存在我强逼着您的意思。选择权还是在您,我只是为了表示一下我的诚意。」 这话听着有理有据,实际却还是带着些许威胁的意思,顾泛也没有掩饰,晋王在深宫中过了这么多年了,想听懂自然能听懂。他的时间不多,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放任晋王和皇帝搞出什么么蛾子了,他再去说服一次皇帝,恐怕他就真的要起疑心了。 晋王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跟他绕弯子,而是直接问道:「你说让我帮你做一件事,什么事?」 「我要朝中所有暗中与你联络的大臣的名单。」顾泛说。 晋王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兰先生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顾大人,你疯了吧?是什么让你有了你要我们就一定会给的错觉?」 这可是他们反盘的最后资本,相当于全部身家啊! 「别慌,殿下。」顾泛把晋王按了回去,就见他没急着说话,而是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们合作?我皇兄是不是私下里让你调查我了?」 其实是我主动要求的,但是这些细节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顾泛有些心虚地想,然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愧是殿下。」 「我要一个理由。」晋王盯着他的眼睛。 他先前与顾泛的几次接触中,顾泛对他的感觉都是镇定、聪明和深藏不露,却始终没法突破这种表面上的感觉,眼下当他真正被触碰到底线时,他才感觉到了面前这个人骨子里的威压和骄傲。 这种人,天生就应该站在最高的地方掌握权力。 他压了压心里的震惊,缓缓讲出了早就编好的理由:「我想要真正的权力。」 「我以为我皇兄给你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晋王眯起眼看着他,眼里带了些审视。 「不,殿下,你错了。」顾泛摇了摇头,「虽说在别人眼里,我可能风光无限,但是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的。今天他能让我俯瞰众臣,一旦哪一日我做得不如他意了,他立刻就能将我从高处扯下,踩进尘埃里。陛下太过于喜怒无常,我赌不起,我需要真正的权力。」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晋王笑了,「向来都说帝王心难测,你怎么能保证我得势之后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呢?」 第101页 「您不一样啊。」顾泛也笑了,「您不会的,至少您能看清形势,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不会辨不清人,分不清得与失。」 晋王看着他,半晌缓缓点了头:「好。」 他这么爽快,顾泛倒是愣了愣:「不用再考虑一下么?」 「不用了。」晋王嘆了口气,「大人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眼下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能有大人这样的助力,算是我的幸运了。」 「好。」顾泛心底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随即道,「既然已经说了要合作,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些,我想殿下您也明白,陛下对您的疑心一直很重,之前便让我整理出您的同党名单,只不过我一直有意拖着,眼下为了救太妃娘娘,怕是拖不得了,必须交出一份给他,我需要避开哪些人,又将哪些人放上去,这还需要您的帮助。」 「我知道了。」晋王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随后便让人整理一份给你。」 「还有......」顾泛顿了顿,「陛下想杀您,这是早晚的事,若是要拖,恐怕我也拖不了多久,陛下现在在我府中安插了眼线,想必是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所以......希望您早做决断。」 晋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颔首:「明白。」 「若定了具体的行动时间,我会告知大人的。」 「好,那就没有问题了。」顾泛说,随即主动地向晋王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哎对了。」一旁的兰先生原本只是沉默着在听他们的对话,这会儿见达成了一致,松了口气后想起了什么,道,「既然是合作,那殿下体内的毒......也该解了吧?」 顾泛早就忘了之前诓皇帝的那一茬,这会儿倒是有些惊奇:「我听止杀说兰先生是有名的医科圣手,怎么竟然没有诊出来殿下体内的其实并非毒,只是纯粹补身的药丸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就听窗外那个黑色的身影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飞速地跑远了。 重新走进密道入口的时候,兰先生轻声问了身旁的男子一句:「你不会真的想要和顾泛合作吧那可是与虎谋皮。」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耳语,就见身旁的男子往远处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对着他笑了一下,眼里含着些许深意:「你说呢?」 兰先生直起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望着的,是顾府后院的方向。他有些惊异地望了男子一眼,就见他对他点了点头,随即径直地走向了密道,只留给了他一个瘦削的背影。 第61章 愤怒 晋王的动作很快, 过了不多些时日, 顾泛就收到了他秘密送来的信, 上面各个分类都清清楚楚,想必是长年累月的积累, 这样看来, 晋王对他, 可以算是足够信任了。顾泛顺着他的名单整理了一下,还未挑好合适的时机送上去, 就得到了皇帝即将举办祭天大典的消息。顾泛一看提议的人名, 刚感嘆完晋王的雷厉风行, 就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他也要随行。 去是正常的,不去才不正常, 只不过这一去就可能变了天这件事, 倒是让他颇为担心。毕竟这一击不成,不仅是晋王, 连着他自己的命都可能玩完。好在虽说晋王身在宫内,宫外还有个兰先生在照应着,不时就会跟他交换一下信息,看着倒也算靠谱。这对接的工作一向是交给止杀去完成, 他了解得多了, 有的时候就会问顾泛:「主子,你不怕晋王对你使诈么?」 「我对晋王还是心里有数的。」顾泛含煳地说了一句,看了他一眼, 看出了他眼中的隐忧,心里蓦地一软,问他:「如果真的失败了,我被陛下处死,你打算去哪儿?」 止杀毫不犹豫地道:「主子去哪儿我去哪儿,阴曹地府止杀也愿意跟着您。」 「煳涂!」顾泛简直要被他这股二愣子劲儿给气死,指着他鼻子道,「你这么听我话,那我现在命令你,要是我哪一天死了,你给我好好地活着,听见没?」 止杀有些执拗地看着他:「没有。」 顾泛:「......」 果然是他最近又把演技收起来了,小兔崽子皮痒了。 「算了,事情还不至于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他嘆了口气,「只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给我记住这句话就行了。」 止杀仰头看着他,难得地看出了顾泛眼睛里的一点犹疑。 说实话,完全地相信晋王,且不说原主的灵魂不会相信,就算作为他本人他也不会这么傻白甜,只不过他还暂时不知道晋王内心的想法,而且...... 他其实隐隐约约有一点儿私心,只不过现在一切都未发生,什么都不好说。 祭天大典是这个朝代的一个传统,除了每三年一次的固定出行以外,若是皇帝自己乐意,多加几次也行,就是每举行一次,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一般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儿就举行一次,这不仅会受到各大官员的质疑,对于民心的稳定也很不利。当然,现今的圣上显然不是会考虑这些的人,说去就去,十分潇洒。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这是他继位以来第一次祭天大典。 出行的那一天,天气晴朗。 顾泛被催着一大清早就爬起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偏偏列队的时候他要站在最前面,连浑水摸鱼都没办法,导致他起床气泛滥,一整个早上脸都是黑的,惹得各路官员纷纷避让,生怕一个不当心触了这个瘟神的霉头。 第102页 皇帝倒是显得精神勃发,穿着一件最新赶制的龙袍,似是因着这像极好兆头的天气,整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见到顾泛脸色不好,还和蔼地关怀了几句。顾泛只好勉强打起精神来回应,倒也演了出君臣和谐的模样出来。 基本的流程过完之后,大队的人马就浩浩荡荡地朝着宫外出发。 顾泛走在前头,一面悄悄地打着哈欠,一面偷偷看了人群中的兰先生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混在一群好奇观望的老百姓之中丝毫没有什么违和感,甚至还配合地作出了欢唿的神色,看着一点都不像来搞事的,堪称影帝。 顾泛暗地里为他鼓了掌,就见他暗地里对自己比了个手势。 这是全都就位的意思。 他的瞌睡霎时间清醒了些,看着前方的皇帝,突然之间还有点同情。 做皇帝做成这个样子,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算计他,也蛮惨的。有个兄弟还是活脱脱的别人家孩子,从小就受着众人的喜爱,长大了好不容易在争储的斗争中活下来,不仅不受群臣的爱戴,连老百姓也唾骂他昏君。 当然骂得挺对就是了。 前些日子他给皇帝送名单的时候,他们俩又去了那片偏僻的小竹林——自从在那儿看见血迹之后,他一度怀疑这个昏君对竹林杀人这件事有特殊的偏好,以至于踏进去的时候他都有点战战兢兢,好在皇帝的注意力都在手上那张薄薄的纸上,因而对他没有多加注意。 风拂林动,竹影萧萧。一时之间,只有竹叶簌簌的声音在周围迴荡,竟显得有些许宁静。顾泛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单衣,这会儿觉得有些冷,一边不动声色地揉搓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观察皇帝的神色,发现他没有了之前的暴跳如雷,平静得有些让人害怕。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是一份真假参半的名单,上面除了一些如今已经退隐、或是远赴边疆一时受不到波及的真晋王党外,其余都是颇受皇帝信任的人,名单不长,但却着实触目惊心。 皇帝看完后,静静地将纸折好,收进袖中,然后问他:「顾爱卿,朕是最信任你的。」 顾泛俯首:「是。」 就见那个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男人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我相信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顾泛再俯首:「是。」 在那个时候,他内心突然就有一点难过,不是因为算计了面前这个人,而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一个帝王的孤独。高处不胜寒,站在高位有高位的痛苦和寂寞,尤其是像皇帝这么个疑心病重又敏感的人,也许这一生,他都没办法真正地去相信一个人,哪怕是他的父母兄弟,哪怕是他最器重信任的大臣。 而如今,他即将要面对这个帝王的陨落了。 晋王没有告诉他具体的行动内容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去问,毕竟大家都有最后的底线,前期的准备工作配合做完之后他就一直在猜测他会用一种怎样的方式,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撇清自己的嫌疑。 他看着皇帝一步步地走上祭坛,周围的御林军把整个场地都围得密不透风,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为自己而建的刑场。 现在,带着隐形枷锁的囚犯已经走到了最高的地方,他朝着天上的神明高声地祈求着什么,也许是祈求他的王朝能够繁荣昌盛,也许是祈求自己能够千秋万代。 然后,他突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的双手徒然地伸着,像是要抓住些什么,但却抓了个空,最终,只是垂到了身侧,重重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周围的那个太监——顾泛认出来了,那正是那日他请见皇帝是将他拦在殿外的太监,此时正迅速地将什么东西藏进了袖中,然后迅速地去扶地上的皇帝。 只可惜,那裹在龙袍里的身体已然没了气息。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受着万千跪拜与诟病的一代帝王,以这样曲折又离奇的方式,终结了他短暂的一生。 与此同时,顾泛脑中蓦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任务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这个世界结束~ 第62章 愤怒 之后的一切发生得都很快。皇帝祭天之时遇刺的消息朝野皆惊, 在确认了其已薨逝的同时, 下手的刺客也被找到, 是一个看着相貌平平、资歷也一般的侍卫,在祭天大典的当日, 他正站在皇帝的左侧边, 抓到他的时候他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将一切都供认不讳,只说是除了昏君为民除害, 这样的理由当然不光彩, 即便这是大家都认可的事实。于是他被秘密处死, 对外只宣称陛下是突发急症而亡。 最后的结果是递到顾泛手里的, 这位风光无两的佞臣最大的后台就此倒塌,所有人都在暗中观望着他又会因此而作什么妖, 结果令他们失望又庆幸的是, 顾泛轻飘飘地就放过了审案的官员,一句都没多问, 在被困在冷宫的晋王被迎出后更是当了甩手掌柜,除了必须要他本职过目的事,其余一概不理,在府中闭门不出。晋王也没有管他, 只是任由他去, 一时之间,朝中倒是议论纷纷。大都觉得顾大人憋着一口怨气,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放大招。 顾泛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晋王还未正式地登上帝位之前, 朝中还是人心浮动的时候,为了避免把这滩浑水搅得更浑,只有主动避让,因此便奏请了以「太过哀痛」的理由称病在家。晋王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乐得他自己滚。不过既然装病,那就要装个全套的样子,府门自然是不能出的,究极无聊的时候只能到处闲晃。就连止杀都被他逗了八百回,现在见到他就绕道走,没有任务的时候恨不得一天都不出现在他面前。 第103页 系统曾经问过他具体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呆在这个世界,不为别的,他是真的怕他一走,原主归了位就闹得整个京城鸡犬不宁,晋王现在根基未稳,他还是做做好事,暂且再装一会儿好了。 这就意味着他还要在这个府里再关上那么几天。 而此时,在朝臣想像中正在进行困兽之斗的顾大人正在自己的府中闲得快要发霉。他甚至闲到拉着自己的名义上的小妾一起在厨房研究新菜式。当原本亭亭玉立、裊裊如烟的美人打扮得漂漂亮亮被领到焦味浓郁的厨房时,表情精彩纷呈,最后定格在了一个艰难的微笑上。 「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做饭呀。」顾泛擦了一把头上亮晶晶的汗,头也没抬,「最近厨房的手艺越来越差了,指望不上他们还不能指望我自己么。」 说罢,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厨房,难得心虚地顿了顿:「就是想像和现实总是有一点差距......」 女子:「......」 这差距看样子好像不是一般地大。 她抬起手腕,捂住嘴唇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如今朝中纷乱不堪,大人倒是好兴致。」 「哦?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知道得倒是挺多。」顾泛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眼中含了些许深意,「你是陛下赐给我的,如今陛下既已薨逝,你可有想好自己的出路?」 这话就是在直白地点出女子的细作身份了。 女子的脸色霎时间有些苍白,过了一会儿才道:「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虽说当时是陛下做主把妾赐给了大人,但是既然进了府,那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大人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顾泛拿着刀的手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女子的眼睛。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意思直白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事我可以一概不计较,只要你想,我可以放你出府。」 女子望着他的眼神有些躲闪,许久之后蓦然跪了下来抓住了他的衣袍下摆。脸一抬,几滴清泪就顺着美丽的眼眶流了下来,情绪转变之快直接让仍然举着刀的顾泛当场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他其实自觉是在做好事,照女子这样的身份,继续留在府里也没什么意义,就算之后侥倖晋王没有做掉原主,照原主那个暴戾的性格,估摸着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尽早地在自己走之前把她送出府,原本以为她会顺利地答应,结果现在这是演的哪门子戏?天天瞅着他房门还瞅出感情了,还是被那天他的演技所感化了? 女子的理由很简单:就算出了府门她也没有地方可去,还不如呆在府中,吃穿不愁。 「我可以给你安排好住处,盘缠银子你也不用发愁。」顾泛放下刀,试图把正跪在地上扒着他衣服的人拽起来,可惜女子看着柔弱,力气还挺大,他尝试着拽了两下居然没拽动,只好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 「大人这是铁了心要赶妾走么?」女子泪眼盈盈地瞅着他,像是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顾泛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见女子看着如此坚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微微动了一下,回头便叫来了止杀。 「你最近是不是挺空的?」他一面端详着面前的蔬菜叶子,表情活像神游。 止杀瞧着他的模样,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回主子,止杀一直赶着刀口上的行当,不会做菜。」 顾泛眯起眼,笑得和蔼极了:「你对本大人的手艺有什么异议么?」 止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屈服于了淫威之下:「......没有。」 「那好。」顾泛满意地拿了一旁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帮我做件事儿,别的也不用干,盯着温姑娘,一旦有什么异常,立刻来告诉我。」 止杀的效率一向很高,没多久就回来告诉了顾泛,虽说女子平日里一直呆在小院里没有出过门,但是有一日,却遣了她的侍女入宫,对家里的管家的说辞是有相熟的宫女在宫中,近来宫中变故颇多,想要寻一寻她的消息。 「宫中吗......好,我知道了。」顾泛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的木纹,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止杀见到了他这个表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温姑娘怎么了吗?」 「没怎么。」顾泛回过神来,对着他笑了笑,「是我想多了。」 在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问过女子的所有事。 后院。 寂静的房间里燃着清淡的薰香,女子屏退了所有的侍女之后,微微颤抖着打开了手中夹在木盒中的纸条,看毕之后将它放在蜡烛上烧得干干净净,然后站起身推开了门。 门外今日当值的侍女是个机灵的,见她破天荒地要出门,赶紧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大人现在在府中吗?」女子轻声问道。 「瞧姑娘这话说的。」侍女捂嘴笑了笑,「这些日子啊,大人一直在府中,几乎没出过门,您要是想见他啊,去书房准没错。」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女子颔首。 她舒了口气,见小侍女走开了之后,暗自摸了摸袖中的东西,随后来到了书房的门口,房门紧闭,透过半透明的窗子可以看到顾泛正在里头看书。 似是有所察觉,顾泛抬起了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第104页 女子险些被这一眼吓得心神不稳,却听男子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温姑娘么,进来吧。」 她定了定神,推了门进去。 「把门帮我带上吧,我不太喜欢吹风。」男子似是心情颇好,若有似无地打量了她一眼后并未问她的来意,只是让她关上门。这大大地降低了她的紧张程度,她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反手关上了门。 「有事吗?」男子问道。 她垂下眼,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妾想来借一本书,不知大人这里有没有,是杜诗所着的《诗选》。」 男子似是略加思索了一番,然后道:「我记得应该是有,我给你找一下,你等会儿。」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走近了几步,见男子转过了身去。 就是这个时候了,她想。 她紧了紧有些颤抖的右手,然后自袖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锋利的匕首,勐地朝着面前身体最致命的地方刺去。 一击即中。 男子似是有些不可思议,蓦地瞪大了眼睛转过来看她,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眼神可怖到几乎让她倒退了一步,却没有机会再说出什么,只是嘶哑地发出了几个音节,就瘫倒在了地上。 这一刀很稳,也很准,就像是她经受过的训练那样顺利。 她松了口气,松开手,稳了稳心神,推开门前最后看了躺在地上的尸体一眼,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她并没有往自己住了许久的后院走去,而是径直走向了府门外。 她进府的日子中几乎没有出过府,这会儿却像是轻车熟路一般走得极快,不多时地就走到了一处荒郊,若是止杀在此,便能认出,这就是那日他所蹲守的密道。 而此时此刻,已经变成透明人的顾泛正飘在空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是不是故意的?」系统问。 「什么?」顾泛装傻。 「你早就知道温姑娘是晋王的人,所以故意给她留出空隙好让她杀了原主。」系统的声音依旧那么一板一眼。 「也没有很早咯。」顾泛笑了笑,「原主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留在这个世界上给别人惹麻烦了,反正晋王也要解决他,不如我临走前顺水推舟一把。」 说罢,他又警惕地说道:「我可没动手啊,我杀我自己这种事我做不来,不准扣我生命值!」 系统:鑑于你的行为...... 顾泛:我不听我不听!!! 系统:鑑于你的行为并未违反系统准则,因此,欢迎你,顾泛,你将进入最后一个世界。 请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开最后一个世界啦qwq因为考虑到有一个世界的篇名比较露骨,单独放出来怕被锁,而且两个世界原本设定的主线也挺相似的,所以合一起写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哒 第63章 暴食 顾泛是被闹铃的声音吵醒的。 他正睡得香甜, 猝不及防地被自己设定好的手机铃声扰了清梦, 他闭着眼睛凭着手感摸到了枕头旁的手机, 眼睛不情不愿地睁开了一条缝,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刚好六点整。 什么啊......他在心里模模煳煳地嘀咕了一句, 虽说脑子一片混沌, 但他却仍然潜意识地觉得这个时间着实早了些, 于是秉承着早晨的黄金时间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的原则,他又翻身睡了过去。 三十秒后, 他勐地坐了起来, 环顾了一下四周。 因为一个灯泡坏了还没来得及更换而显得有些暗淡的吊灯, 乳白色的书桌和单人床, 摆放得有些凌乱的衣柜,一切显得都是那么熟悉, 而正是这种熟悉, 才分外地诡异。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已经死了。 不仅如此, 他还听信了一个名叫系统的神秘声音的鬼话,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来穿梭去,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交流,完成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 一度就想甩手不干爱咋咋, 可眼看着就到了最后一个世界,他却突然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是巧合、bug还是...... 厨房里传来了饭菜的香气,他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他的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饭。他上的大学离家很近, 因此他经常会在家里住,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妈妈都会给他准备好早餐再去上班,一般来说就是简陋的油条豆浆或者是煎蛋,可这会儿他闻着这味道却蓦然地有一点心酸。 果然是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他一面感嘆着,一面翻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018年10月9日,正是他出车祸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说,不管如何,在这个世界里,他躲过了那场灾难。 「泛泛啊,醒了没,醒了出来吃早饭。」 「哎妈,我马上就来。」 他一面应着厨房里妈妈的声音,一面动作麻利地从衣柜里抓了几件衣服套上,还未整理好凌乱的衣摆,就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个人在暗中窥视着你,而你却懵懂无知。如果他不是经歷了五个世界的洗礼,他很有可能就忽略了,只不过现在,这种若有似无的感觉令他有点儿如芒在背,他稍微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衬衫领子,朝后看了一眼。他房间的窗帘是两层制,里面一层是厚厚的布,而外面一层则是轻薄的纱,这会儿只有纱帘拉上了,把外面的一切都遮挡得模模煳煳,他想了想,过去拉开了帘子。 第105页 他们所住的楼后边,就是另一座居民楼,他现在正对着的,是同层那户人家的客厅,只不过客厅没拉窗帘,里面空空荡荡,是还没装修过的毛坯房。 大约是自己神经敏感了吧......他想。 他把帘重新拉上,为了免于某位女士的第二次夺命催促,赶紧洗漱完就跑到了饭厅。 果然,不过是迟了五分钟,他的妈妈胡婧女士就开启了长篇大论的唠叨模式: 「磨磨蹭蹭的,每天叫你晚上别那么晚睡偏不听,早上又起不来。不要以为放假了就可以松散了,一日之际在于晨你知不知道......」 一边唠叨还一边往他手里塞吃的,堪称嘴硬心软的最佳模范。 他一面装着乖巧一面往嘴里送了根油条,突然捕捉到了关键词:「放假,什么放假?」 「你们学校不是刚发了停课通知吗?」胡婧用力摁了摁他的额头,「睡了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忘啦?昨天还开心得跟个猴儿似的。」 顾泛都顾不上吐槽他亲妈对他的用词了,径直放了油条就开始翻手机,片刻之后果然在班级的群里看到了停课的通知: 「据天气预报,本市未来一周内预计将有暴雪,为了确保出行安全,学校即将停课一周,请同学们在家务必做好自主学习工作。」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暴雪?」 「对啊。」胡婧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犹豫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昨天你不是还和我们一起看了新闻了吗?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呢,早上我已经跟你爸讲了让他回来的时候把车停地下车库了。」 顾泛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看着胡婧一脸他再说胡话就要拿温度计的表情,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一瞬间后背都有些发毛。 他的家所在的城市位于南方,一年到头即便是最冷的月份,也就是零星几点小雪。上一场他有记忆的暴雪,也就是零八年的时候。能导致学校停课一周的大雪,居然发生在十二月,更何况碰巧的事,他每天早上都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出车祸那天也不例外,那天他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未来的一周都是大晴天。 而看胡婧的脸色,这仿佛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敢说,要么是原来世界的人在他离开的期间经歷了一场集体洗脑,要么,就是这个世界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改变了原来的运行规律,变成了一个非正常世界。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他来说都挺麻烦的。 他非常明智地冲着胡婧尬笑了一下,没有再多问什么话。他不问话,胡婧却没有停止她的念叨。 「整天呆在家里,既然放假了就多出去走走,我们小区门口好像新开了个花店,一会儿你给我去买盆绿色植物回来放电脑桌边,整天盯着屏幕眼睛会累的。」 「知道了。」他咽下最后一口油条,「不是下暴雪么,人家现在还营业啊?」 「这不是还没下么。」胡婧说,「能做一会儿生意多赚点钱就赚一点呗。」 「这就是一个商人的职业精神么。」顾泛「啧」了一声。 胡婧说的话,那是一定要听的,不管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非正常世界,要不然他就得等着无穷无尽如同抄家底一般的念叨,根据他二十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没事他还是不要去惹自家亲妈为好。更何况他在家里呆着也看不出啥,还不如趁着放假出去多转转找找线索。 想到这儿,他简直快要觉得放假这件事是一种机缘巧合的安排了。 顾泛甩掉脑子里飘得漫无边际的想法,走进了那家传说中的花店。 花店一般来说都会装修得比较有艺术气息一些,这家店也不例外。大概是刚开张的缘故,门口摆满了大捧大捧的各色鲜花,很是营造出了一种奼紫嫣红争奇斗艳的效果。店主是个年轻的姑娘,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桌子后玩电脑,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探出了一个头来,妆容精緻,嘴角点了一点儿漂亮的小痣,冲着顾泛道:「随便看,看上哪盆儿了跟我讲。」 顾泛想了想,比划了一下道:「有没有好养活一点儿的绿植,就你不用管它都能自己坚强生长、摆着还好看的那种?」 姑娘听乐了,放下手头的活儿站起身:「您这要求可真够高的,要不买点儿塑料花回去摆摆,好看不用管。」 「不了不了,我妈她老人家指明了要绿色植物。」顾泛插了个兜,在每个盆儿前都熘达了一圈儿,自觉看得眼花,「老闆,你就给推荐一下呗,我好交差。」 「喏,那儿,仙人掌看到没,十天半个月浇一次水也没事,简单粗暴,特好养活,就是扎手了点。」老闆娘冲着远处的一大片努了努嘴。 顾泛小时候有被仙人掌的刺扎到手心的经歷,这会儿颇有些心有余悸:「不了不了,我怕我哪天在电脑前困迷煳了,一个勐子扎它脸上去。」 最后转来转去,老闆还是给他挑了一盆小椰子,看着普普通通的几片绿色叶子,其貌不扬的,偏偏顾泛看着特顺眼,于是爽快地敲定了下来,付过了钱,他顺势赖了下来,一面在店里转着圈,一面问道: 「老闆,这大雪就快来了,你现在还开着店,不抓紧时间收拾么?」 「这不是还有你这样的大雪天前来买东西么。」姑娘是个直爽性子,顺口就接了个梗,见着顾泛一脸被噎住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我家就在附近的那条河边,收拾起来方便。」 第106页 「附近的那条河?」顾泛回想了一下这边的周边地形,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没想起来周围有什么河啊......这是顺便还把地形地貌给改变了一下吗? 「亏你还是住这片的人呢。」见他有些发愣的模样,姑娘撇了撇嘴,往东一指,「顺着这条路过去,拐弯之后一直往前走,那边有一个公园,公园过去就是河了,我家就在河边,大桥过去就是。」 经过她的提示,顾泛总算有了些印象,他抽了抽嘴角,有些苦笑不得:「你把那儿叫做附近?我记得走过去最起码二十分钟吧。」 \"一看就是不经常锻鍊的人。\"姑娘笑了,像是想到了什么,顺手拉开抽屉拿了一张花花绿绿的东西塞到他手里,「诺,小赠品,突然想起来的,那天去公园跑步的时候健身房给我塞的优惠券,办卡七折哦,我看你挺需要的。」 顾泛:「......」 他没法拒绝这份过于热情的好意,顺手将手里的优惠券塞进口袋,提了袋子正要转身出门,就又感觉到了那股在暗处窥视的目光,他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回过头。 门外空空荡荡,只有一辆普通的轿车飞驰而过,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作者有话要说:  我......预警一下,这个世界有点恐怖。 至少我在列大纲的时候有点被吓到,为了分享这种恐惧感,我决定把发布时间定到午夜十二点 第64章 暴食 一次还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两次就不大可能是巧合了。顾泛走出店门, 一面将手里的卡片放到口袋里, 一面思索着往家走。 天气很冷,街上三三两两的也没几个人, 他跟门口穿着大衣的保安大叔打过招唿, 费劲巴拉地在口袋里掏了半天, 只掏出来了刚刚塞进去的那张花里胡哨的小卡片,顾泛和那张卡片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会儿, 陷入了沉默。 他居然, 把家门钥匙忘在了家里。 果然是好久没回家了记性变差了...... 距离他爸妈下班的时间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这等着肯定是不可能了, 顾泛在大门口里徘徊了一会儿,遭受了同楼层各买菜回来的大爷大妈好奇的目光洗礼之后, 还是决定出去走走消磨一下时间。 刚好那姑娘给了张卡片, 那就顺便去看看好了。 他扫了一眼卡片上的地址,大概记了一下之后, 就转头出了门。 就在这一会儿工夫,外面的风就小了一些,甚至露出了一点儿阳光,虽说并没有带了多少暖意, 但是好歹让人心情舒适了许多。他裹了裹衣领, 将手上的袋子换了个手拎着,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河边走。 他对那一片还是有些印象的。每次他寒暑假回家,胡婧都会嫌弃他一天到晚呆在家里不动弹, 每天晚上都会拖着他到那边的公园的运动跑道上去跑步。然后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顺便在那边摆着的一长串小吃摊上买点儿吃的,将刚消耗完的热量补充完再回家。 这直接导致了他整个假期体重并没有什么变化,成了他惨痛的回忆之一。 出事那天是个傍晚,胡婧本来还做好了晚饭等他回家,可没想到一转眼的工夫,就等来了他的死讯。他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样的反应。顾泛想着想着,就蓦然地有点儿心酸。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之前经歷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没有让他产生过什么后怕的情绪,然而,回到了这个与原来世界极为相似的世界后,他反而有些害怕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走钢丝的演员,在走最后的那一段路程的时候,总会比之前更忐忑一些。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无事发生的样子,让他回忆起了他原本的生活。 他原本的生活就是这么平淡,没有奇怪的脑内音,每天也会被爹妈念叨,偶尔赖床不想上学,替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时常觉得自己十分贫穷。但总的来说,还是称得上圆满。 他觉得他必须要直白地承认,他想回去了。 「你明明就身处原来的世界,为什么要用\回去\这样的字眼呢。」 就在他有些感伤的时候,脑中突然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他吓得差点撞到面前的树上去,还好身手敏捷及时踩了个急剎车,有些没好气地道:「你下次发任务的时候能不能预先给点儿提示,我刚差点就撞到树上去了。」 系统:「没有下次了哦。」 顾泛眼神一凛:「所以说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世界咯?」 系统:「是。」 「你刚刚说,我身处原来的世界?」顾泛捕捉关键词的能力一向很突出,想起刚刚被惊吓到的第一句话,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系统却没有干脆地给他答案,只是模稜两可地说道:「是,也不是。」 顾泛:「......」 「都最后一个世界了,你爱玩神秘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呢。」他面无表情地说,「行了我知道了,反正不管是不是原来的世界,我完不成任务照样回不到正常的生活里去。所以任务是什么?」 系统:「阻止即将到来的风雪。」 顾泛被脚下的一个小石子绊到,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你认真的吗兄弟?」 这句话一出,他的脑中骤然出现了一个场景——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拿着个油布站在山顶跟风对抗,他身后一帮人一脸看傻逼的表情......里面还有他的爸妈...... 第107页 他默默地将这个画面从脑海中驱赶了出去。 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从来都是能省则省,不会多说一个字,也不会多给他一份提示——他死乞白赖讨来的不算,他也懒得多问,接着道:「那期限呢?」 系统:「鑑于这个世界的特殊性,期限是无限。」 顾泛:「.......无限?」 系统:「无限是指,一旦风雪来临,你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直到死去。」 「不就是下个雪吗......」顾泛一脸痛苦地踹了一脚眼前的树,树上的一粒不知名果实勐地掉下来砸到了他的头,于是他的表情更痛苦了,「大家好聚好散,何必来恐吓我......」 吐槽归吐槽,系统说的话还是要听的,不听就回不了家。 所以说,现实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定了定神,发现自己一边跟系统对话一边走路,竟然也没有走偏,这会儿离河边已经不太远了,他甚至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公园的大门,只不过令他有些奇怪的是,在河的对岸,整个都是雾蒙蒙的。 这场面着实看着挺惊悚,不过顾泛在刚刚已经得知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太正常,因此没有受到太多惊吓,只不过多看了两眼,决定去完健身房之后再去那边看看。 事实证明,他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还是跟这个传说中的健身房着实没什么缘分。 半晌之后,顾泛站在已经被拆得差不多的店面门口得出了这个结论。 与此同时,他对于这个健身房刚开张就停业的勇士行为表示了十二万分的钦佩。 不过本来也是,旁边就是运动跑道,这附近的居民要是想运动,在跑道上跑两圈就能达到效果,时不时还能遇见邻居,打打招唿唠唠嗑什么的,它这建得确实有些多余。 大约是他在这站得有些久了,一旁路过的一个黑衣男子原本步履匆匆,却在经过他的时候停下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个长相极为普通的男子,偏偏一双眼睛深邃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顾泛与他对视了一眼,不知怎么的,就魔怔似的开口问了一句:「您是住这儿的人?」 这话一出,他浑身一个激灵,突然醒了过来。 男子似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态,而是径直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就住河那边。」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 顾泛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奈何什么也没看清,只好礼貌地应了一声,然后陷入了尴尬,脸上少有的有些火辣辣。 怎么就这么莽撞地开口问问题了啊喂......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尴尬,男子主动解了个围:「这家店是家黑店,老闆发了一圈儿优惠券吸引了一批人来办卡,完了之后因为生意惨澹就跑路了,我们常住这儿的都知道。」 他看着顾泛手上的优惠券,一脸瞭然:「被坑了吧,还好发现得及时。」 「这样啊。」顾泛将卡顺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那老闆还真够缺德的。」 「是啊。」男子笑了笑,「我还有急事,那我先走了。」 「好嘞。」顾泛沖他回了一个灿烂友好的笑,然后道,「谢谢你啊。」 不知怎么的,男子像是有些愣怔的样子,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后才如梦初醒般地低头朝前走去。顾泛心里一动,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记住了大概样貌之后舒了一口气,眺望了一下河对面。 依旧是一片雾蒙蒙的样子。 他是知道河对面原来都有些什么的,那是一片装修得十分漂亮的小区,他曾经还跟胡婧提过,有机会搬家一定要搬到那儿去,被胡婧干净利落地弹了下额头。 他走上一旁的大桥,感觉到了河上吹来的有些冷的风。 一步,两步,三步。 越往桥的那头走,他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跳得越来越快,直到他走到桥尾,也就是那一片朦胧的雾气旁。 他似有所觉地伸出手,一片光滑的冰凉,像是玻璃。 他望着一旁还在无知无觉地冲进迷雾的车子,想起了那个轻巧的花店姑娘和刚刚遇见的那个黑衣男子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家住址的样子,突然之间,冷汗就下来了。 第65章 暴食 顾泛摸了摸眼前那一面疑似玻璃, 但却形似雾气的东西, 确定了它确实是实体之后, 轻轻地伸手敲了敲,听到了轻微的响声, 也就是说, 他确实没有产生错觉, 在这里有一道屏障,把这里与桥那边的世界隔离了开来, 并且准确的形容应该是, 只针对于他的屏障。 要不然, 这些来往车辆这么一头撞上去, 明显就是傻子行为。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他厚着脸皮拉住了一个路过的老人, 老人穿着厚厚的衣服, 戴了一顶略显得滑稽的帽子,显然是正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被他拉住之后一脸的懵,扶了扶老花镜,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开口道: 「小伙子, 干嘛?我先跟你讲好, 我不买推销的东西哦。」 「不不不,我不做推销,您误会了爷爷, 我只是想请问一下,您是住在桥的那头的住户吗?我刚来这个地方,想找我们家亲戚,但我不认得路,人生地不熟的,能烦请您给我指一下路,或者带我过去一下吗?」顾泛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哦,这样啊,我确实住这一片儿。」一听说不是推销,老头儿明显松了口气,态度也温和了不少,指了指雾气的某一边,「我就住那儿,启明小区,小伙子,你家亲戚住哪儿啊?」 第108页 顾泛哪儿能看出来他指的是哪儿啊,他现在仿佛就是一个睁眼瞎,只能装作一脸惊喜地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然后含煳地拍了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您是要回家吗,我跟您一起过去吧。」 「行嘞。」老头儿爽朗地一笑,拍了拍胸脯,一脸的胸有成竹,「小伙子,那你跟着我吧,等到了小区啊,你再自己去找。我们小区没几栋楼,好找得很 。」 顾泛大喜过望,径直跟上了他,走在他的后头。 接着,他眼睁睁地瞧着老头儿穿过雾气,而他,则直直地撞上了眼前虚空中的玻璃,疼得他一个激灵。他顾不得疼,朝着老头儿喊了几声,就见他似是浑然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头也没有回,径直地走了进去,很快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顾泛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 这也太真实了,感情这还是个人脸智能识别系统。还有,大爷,您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这还带着过门消除记忆的功能的吗?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额角连着脑子都在隐隐作痛。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屏障是单独地针对他的了,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基本毫无影响。 等一等......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他敲打在栏杆上的指尖一顿,突然想起来之前经歷过的,贪婪世界里的斯尔诺岛,在那个岛上,四面环海,岛上的人都觉得海的那头是另外的世界,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出去过而已。可事实上,海水的尽头还是漫漫的海水,就算他们出去了,也永远也到不了头。如果这个世界也是这个套路的话,那就意味着这座桥便是这个世界的尽头,在这片雾气的后面,其实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个想法虽然说听着有些荒诞,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花店的姑娘、那个黑衣男子,以及现在这个刚刚当着他面穿过去的老人,又该如何解释呢? 又或者说,他们......是人是鬼? 顾泛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这两种猜测到底哪种是正确的,索性暂时把它们放到了一边,只是专心地研究起了这所谓的边界来。他顺着光滑细腻的触感一路摸过去,花了大概一整天的时间,把整个范围大概走了一遍,然后发现,这是一个极为规则的圆形,面积不算太大,也就涵盖了四面八方的几条街,哪怕沿着边界步行一遍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有航拍的话,应该是一个类似于一个玻璃罩子一样的玩意儿。 就好像有人平空扣了口大锅把这个地方给圈起来了一样。 顾泛被自己这个鬼畜的想法娱乐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心态还挺好,至少没有戏剧化地敲着玻璃罩子边哭边喊着放我出去。 到家的时候他看了眼表,又悲哀地想起了自己把家门钥匙忘在家里的事实,不过,好在胡婧这会儿应该已经下班了,于是他敲了敲门,片刻之后,胡婧繫着围裙端着个还盛着蛋液的碗过来给他开了门。 「你这是一天都在外面晃呢?」她看了眼顾泛手里拎着的塑胶袋,有些好奇,「买了什么呀,给妈看看。」 顾泛乖巧地熘进门换了鞋,把手里的塑胶袋放在了桌上,把那盆跟着他在寒风中跑了一天的小椰子拿出来,成功地得到了胡婧女士的一声惊喜的「哎哟」。趁着她去厨房拿塑料杯子装水的工夫,顾泛转头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他爸打了个招唿。 他爸在原来的世界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在这个非正常世界也没有多活泼,只是「嗯」了一声,顺便关心了一下他的学习生活。 「最近在学习上怎么样,有困难吗?虽然进了大学也不能放松知道吗?」 顾泛一边腹诽着自己前一阵子正在忙着跟昏君斗智斗勇,唯一的那点儿脑子都用在保命上了,已经很久没有机会接触朴素的大学教育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知道了。」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睛,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是示意他可以跪安了,顾泛非常识相地熘回了房间,离开饭还有一会工夫,他还有时间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了上午的教训,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落地窗边去拉窗帘。只不过,他的手刚刚触摸到不料,就顿在了那里。 白天他看着还是空无一人的毛胚房,此时此刻居然亮着灯。 在那一个瞬间,他几乎都能感觉到白天那股窥视的目光从那一个暖黄色的窗口探出头来,肆无忌惮地在从头到脚地观察他。 他勐地一把拉上窗帘,与此同时,听到了一声响在耳边的冷笑。那是一声很轻很轻,几乎是凑在他身后响起的阴冷笑容,他的脖颈后几乎立刻就窜起了鸡皮疙瘩。都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都多多少少地会有些慌乱,他捏了捏被汗水濡湿的手心,稍稍定了定神,然后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东西都好好地摆放着,就好像那一声冷笑只不过是他做的一个梦。 他舒了口气,狠狠地在内心咒骂了一句这个世界设置之变态。 刚刚被吓了一跳,这会儿手脚都有些发软,他扶了一把床头的柱子,刚想在书桌前坐下,就意外地踢到了脚边的一张纸。 顾泛的书桌比较凌乱,属于那种要么想不起来整理,一整理管俩月的类型,平日里乱得跟猪窝似的,只等着哪天强迫症发作起来都给清理了。因此时常有书堆得比头还高的时候,地上也时不时地会飘一两张草稿纸。他蹲下身去捡起来,原本也没多在意,只不过瞥了一眼,却顿住了。 第109页 那是一张很薄的画纸,像是小时候卖的那种连环画本上任意撕下来的某一页,上面画的形象他认得,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英雄,叫阿克琉斯,手上拿着盾和剑,还有最显着的一个特徵,他的脚后跟上插着一支箭。 他可以确定,他从来没有买过这样的画本。所以,这张纸,又是哪儿来的? 就在这时,房门咔哒一声响了起来,都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各个感官的感知能力都会放大,这一声在原本寂静的房间简直称得上是一声巨响,顾泛勐地抬起头,就看见胡婧端了一盆削好的苹果走了进来。 「饭前吃点儿水果,半个小时之后饭就好了。」胡婧走到他边上,把果盆放在了桌上,一边放一边数落,「让你平时理一下桌子,死活都不肯,这会儿盆都没地方放。」 顾泛有些紧张的心情这才有些放松,有些尴尬地把书往一边收了收:「我一会儿就理掉。」 「你每次都这么说。」胡婧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无意中瞥见了他手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纸,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看什么?」 「没什么。」顾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尴尬地把画纸收了起来,「刚刚在地上捡到的,估计是小时候买的画本前段时间翻出来的时候脱落的。」 胡婧「嗯」了一声,把手里准备好的牙籤一根一根地插到削好的苹果片上,顾泛随手叉了一片,一不小心地碰到了她的手,有些诧异。 「妈,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啊?」 一出口,他后知后觉地抬头,与胡婧对视了一下。 胡婧的手顿了顿,然后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顾泛感觉一阵寒意勐地窜上了他的背嵴,他咽了口口水,感觉到喉咙一阵干涩。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坐在一片黑暗的寝室里写更新真的是一件十分酸爽的事情......差点被突然说话的室友吓die 第66章 暴食 就听胡婧道:「废话, 你妈刚洗了手, 又削了苹果, 手当然是凉的。小兔崽子还不体谅我,多帮我做点儿活, 跟你爸一个德行, 累死我了。」 顾泛:「......这样哦。」 他缩了缩脖子, 识相地没再说下去。 直到胡婧走出房间带上了门,他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虽然胡婧那样说了, 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在刚刚两只手相触的那一剎那, 他感觉到的并不是普通的凉意, 而是类似于冰块或者玻璃的触感,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倒是与他下午接触到的屏障的温度差不多。 这让他骤然觉得, 那张原本让他感到亲近安心的面孔陌生了起来。 难道,真如他白天那个荒唐的猜测一般, 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人类?那他们会是什么呢? 屏障、冰一样的手温、风雪...... 他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心里破土而出,却突然被一声叫声打断了思绪:「泛泛,出来吃饭了,菜都上桌了。」 索性菜还是他平常吃的菜, 没有出什么么蛾子。只不过他再看他亲爱的爸妈的脸的时候, 总觉得毛骨悚然,连带着胃口都变得有点差,吃了没两口就推说身体不舒服熘回了房间。 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 大半夜的,他被饿醒了。 临睡之前他很仔细地把门窗都给关上了,窗帘也拉到了最厚的那层,他睁开眼的时候,满目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马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被隔音窗隔离在了很遥远的地方,房间里的挂钟滴滴答答慢条斯理地走着,成为了这一片寂静中唯一的声音。 顾泛小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作死搜罗了各种各样的鬼故事,导致他一度很怕黑,经常开着灯睡,只不过这个毛病在日渐长大的过程中已经被治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发作。并且酷爱追剧的胡婧女士经常大半夜的还在书房搂着零食和饮料追剧,以至于他醒来看到门口亮着的灯光,就会本能地感到安心。 只不过现在处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他只剩下了他自己。那种遗留在他童年回忆里的恐惧感,又悄悄地回到了他的脑中。 他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依旧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只是他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孔正对着他咧着嘴笑,笑得他浑身僵硬,却偏偏动弹不得,挣扎了许久才从梦魇中醒了过来。只不过梦中的场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以至于他刚刚勐地睁眼的时候,还误把那盏破破烂烂的吊灯看成了梦里的那张脸,险些吓出心肌梗塞。 他翻身坐起,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门缝里漏出一丝亮光,他摸出了一旁躺着的手机,发现不过才刚过午夜十二点,胡婧女士显然正在书房补着她的剧。他顾不得会不会把她招来,「啪」地按亮了房间里的灯。 房间里的陈设没有什么变化,那些在黑暗里看着阴森可怖的物体静静地躺在自己应该呆着的位置,看着安静而乖巧。 被灯光一刺激,他一时半会儿更加睡不着了,在床上坐了会儿后,他突然想到了傍晚时看到的那个亮着灯光的窗口,于是他光着脚跳下床,掀开了一点儿厚重的窗帘,朝着对面看去。 不出他所料,还是亮着的。 对面到底是谁?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髮,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110页 他留了灯,抓了两件普通的衣服换上,把房门悄悄地拉开了一条缝,见书房的门虚掩着,于是反手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客厅,见屋内没有什么动静,心内一喜,拉开了大门就进了楼道,直到大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他才松了口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楼道沖了下去。 他今天非要弄清楚对面楼里到底是人是鬼不可! 大半夜的风还是有些冷,尤其是号称大雪马上就要来临的天气。他把衣服的拉链拉到了下巴处,戴上了帽子,往对面楼走。 他们的小区设置得比较严,进出门都是要门卡的,只不过他依稀记得,他出车祸的那一天,刚好看到对面楼的楼门大开,门下垫了两块砖,应该是刷卡的机器坏掉了正在等待检修,按照时间线来说,这应该才是第二天,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门还是开着的。 他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感觉心跳都急促了一些,等离对面楼的楼门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成功地看到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门下果然嵌了一块砖。 他心内一喜,小步跑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叫声。 他的血哗啦一下子凉了。 他握着冰凉的扶手,回头看去,就看到原本应当坐在书房刷剧的胡婧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轻柔地哄着他:「泛泛,跟我回去。」 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快。 他有些犹疑地放下手,刚打算找一个理由来敷衍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瞳孔就勐地一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只来得及抬头瞥一眼胡婧的脸,就拉开把手勐地冲进了楼里。 一片漆黑。 电梯恰好停在了1的数字,只不过进电梯要刷卡,他没有这栋楼的卡,只好别无选择地冲进了楼道里。身后传来了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胡婧已经追来了。 顾泛往上跑了一层,发现自己身后并未传来脚步声,于是勐地抬头看了一眼电梯,果然,它正在缓缓地往上升。 顾泛都不用去看,就知道它会在什么地方停下来。 八楼,那是他自己家的楼层数,也是他正对着的那间屋子所在的楼层。 他现在可以确信,胡婧不仅不是个正常人,还是个怪物了。 他想起刚刚匆匆一瞥过的胡婧的脸,那是一张面无表情,双眼呆滞的脸,那双原本灵动关切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虚无,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空洞机器,尽管嘴上说着温温柔柔的话语,但是却冷漠得像是在执行任务。 顾泛差一点就被这样的声音哄骗,走到了她身边。到那时,就不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了。 令他产生警觉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他大半夜地跑出来,什么理由也没有说,正常人第一反应,要不就是他失心疯了,要不就是他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不过胡婧问都没问,第一句话就是「跟我回去」。 像是她早知道他出来要做什么一样。 这种事儿不能细想,一细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凝神听了听动静,果然听到了电梯门开关的声音,而面前不远处那个跳跃的红色数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跳动,停在了「8」上。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顾泛腹诽了一句,听到拖鞋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后来到了楼道口,赶紧往下跑,只不过跑到一楼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嵌着一块砖的门被锁了。 严丝合缝,无论他怎么掰拧都拧不开,摆明了就是要把他关在楼里的意思。 顾泛来不及多想,径直拉开了旁边通往地下室的小门。 那扇门很重,等他费劲推开的时候,拖鞋的声音已经快到近前,他反手重重地将小门推上,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顺着积了灰的栏杆往下滑,好不容易到底了,就看到面前的电梯门正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片粉红色的衣角。 那是胡婧的睡衣。 严格来说,那还是他之前给胡婧挑的颜色,虽说粉嫩了点,但是在一种亮紫,土黄色中它显得尤为美丽,为此,胡婧还数落过他敷衍,只不过现在他再看这个颜色,怎么看怎么觉得心惊肉跳,只来得及在心里怒骂一句卧槽,就趁着胡婧还没出来的时候赶紧拔腿就往外跑。 索性他之前考驾照的时候天天在地下车库熘车,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优势还比较足,只不过他跑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 胡婧明显是开了挂,无论他往哪儿跑,都能准确地判断出他所在的位置,只要他一停下来,不出一会儿工夫就会被她抓到,而且她显然已经超越了普通家庭妇女的设定,越走越快,健步如飞,且连气都不带喘一个,顾泛跑了一会儿就有些体力不支。 只不过跟体力比起来,显然命比较重要。 他扶着一旁的柱子喘下一口气,迅速地观察着自己的位置。 他刚刚有意识地正在往出口的方向跑,现在离那个地方应该不远,只不过事与愿违的是,他发现胡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停止了追击,开始往出口的方向走。 我滴亲娘诶,您是人工智慧吗? 他一时之间惊得连跑都忘了,只望着面前那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感嘆。就见胡婧转过身来,呆呆地看着他,眼白都快翻出来了,只是用那个温柔的声音重复道: 第111页 「跟我回去。」 顾泛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乖孩子半夜不要出门哦~ 第67章 暴食 就在他和胡婧僵持不下的时候, 他看到胡婧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 伴随着亮光, 是车子自地面缓缓驶下来的声音。 刚刚他和胡婧上演追逐战的时候,整栋楼一片死寂, 连个出来看看的人都没有, 他不大相信这是刚巧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普通住户, 胡婧显然也不是很相信,她缓缓地扭头看了一眼, 又僵硬地把脖子转了过来, 继续一动不动地看着顾泛。 虽说顾泛不大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好歹顶了一张他亲妈的脸, 再怎么也没办法任她站在那儿,只是靠近她又会被她抓住, 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就当他下定决心想要过去拉胡婧一把的时候, 她像是突然一个激灵,转头就朝一旁的电梯走去, 连头也没回一个,顾泛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走到电梯口,呆滞地按下上行键,然后便果真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转头消失在了电梯口。 他这才感觉自己刚刚过度使用的双手双脚都恢復了知觉。 这一会儿工夫, 那辆车已经到了近前,顾泛往柱子后躲了躲,刚想把自己装作一团空气, 就看到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顾泛:「......」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么? 「咔哒」一声,车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黑衣男子,赫然正是他白天在健身房门口遇见的那个路人,更重要的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男人自己说过,他住在那片雾气的对面。男人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警惕,主动开了口,作了个自我介绍: 「我叫薛斌。你不用怕,我和你是同类,我是来救你的。」 顾泛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出门时随身带着的小刀,对他作了个止步的手势,然后问道:「我怎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因为我们俩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的活人。」男人耸了耸肩看着他,「你如果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敲这栋楼上所有的住户,到大街上去的各个店面去看看也行,只不过具体会不会敲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说,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鬼?」顾泛想了想,道。 「不。」男人笑了笑,「鬼是人类的说法,是由生到死后的产物,但是这些生物,据我所知,从来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如果非要类比的话,你可以把他们当作是游戏中的npc。他们就像幽灵般行走在这座城市里,如果只是表面上看,会觉得他们与现实世界的人类丝毫没有不同,但是一旦你做了限定范围以外的事情,他们就会无休止地追击你。」 顾泛「嗯」了一声,这与他刚刚所看到的胡婧的样子确实很符合。 只不过这么说的话..... 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男子一眼:「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吗?」男子像是陷入了悠远的回忆,末了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突然这么一问,我还真是有些怀念,说起来,我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很久很久了。」 「严格地说,我和你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时针走过一点,夜色似乎更浓重了一些。一阵风过后,街边悄然落下了一些已然枯黄的叶子,看着颇有些凄凉之美。只不过街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自然也就无人欣赏这深夜里的美景。 顾泛跟着名叫薛斌的男子走进了一家看着很不起眼的旅馆,在自动售货机那儿拿了两罐热咖啡之后,径直刷卡走进了一楼的某间标准间里。毕竟不是什么大的酒店,因此这房间看着比较简陋,不过看得出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摆得十分整齐。顾泛在茶几边的一张木椅子上坐下来,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儿,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长期住在这儿?」 男人拿了水壶接了点水放在壶托上烧着了之后就擦了擦手坐在他的对面,听见了他的问题,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住了很久?」 顾泛指了指一旁的洗漱台:「你的毛巾和杯子、牙膏牙刷都是自带的,而且牙膏已经用掉了半管儿,床边上还摆了很多书,最上面的那本还夹了书籤,应该也是自带的,所以我觉得,如果只是住了一天两天,不可能会有这些东西。」 「很聪明。」男人推了推眼睛,目光中带了些欣赏之色,「不愧是.....」 「是什么?」顾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能和我一起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存活下来的同类。」男人笑了,「你以为我要说什么?不过,我倒是挺惊讶的,你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跟着我走了,不怕我是坏人吗?」 顾泛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位兄台,我今年20了,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您就不要用「坏人」这样纯粹的字眼来形容自己了。」 男人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顾泛说,「你刚刚跟我讲的每条暂且都跟我的猜想比较符合,我虽然暂且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图谋不轨的样子,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能给我提供很多有用的线索,不来白不来呗。」 「而且。」他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最终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没其它地方去了。」 第112页 「扑哧」男人忍不住笑了一声,似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大串耿直的回答,他摇了摇头,算是跳过了这个话题,接着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俩现在也算盟友关系,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我会尽我所能地解答。我们也可以交换一些信息,万一就找到了逃出这个世界的突破口了也未可知。」 「好。」顾泛点了点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他。 只不过,虽说薛斌这么说了,但是他心中埋藏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儿开口,索性抛了个空泛的开头:「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多少?」 「不少,但只是冰山一角。」男人想了想,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是误打误撞。严格地来说,在现实世界,我应该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了。那是一场令人感到遗憾的车祸,我记得对方也伤得不轻,应该是有人员伤亡。醒来之后,我就到了这儿。」 「等一下。」顾泛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想,赶紧打断了他,「我感觉我可能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俩在这个世界了,你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男子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日期。 「是同一天。」顾泛喃喃道,「哪条街?」 男子想了想,报出了街的名字,看到顾泛有些呆滞的反应,也明白了过来:「你不会.....」 「巧了。」顾泛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这也太巧了。」男子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出科普演变成了「认亲」,只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当时接了个电话,没注意看路,等看到面前的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造成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对不起了。」 一个肇事者,一个受害人,两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地坐在这里,空气中都瀰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半晌之后,顾泛才压抑住心里想要把眼前人痛打一顿的哀嚎,勉勉强强客客气气地沖他笑道:「没事,反正现在我们俩都被困在这儿,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开玩笑,五个世界都过完了你再来跟我说这些,你指望我说啥? 还不是只能咬着牙将您原谅。 薛斌显然也知道顾泛内心正在骂自己,只好尴尬地「咳」了一声,迅速地道:「我醒过来了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家里,身上完好无损,什么伤都没有,然而一看时间,发现已经是车祸过去的时候了,当时我很困惑,然后我就出了门。」 他说到这儿,似是在考虑合适的措辞,于是向顾泛提了一个问题:「我先问你,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园?」 顾泛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一问,回想了一下,道:「我妈让我出去买盆花,然后我就到我们家门口的那个花店去了,正巧那个花店的老闆娘给了我一张健身卡,说是这家健身房离我们家不远。我也没好意思推辞,就拿了塞兜里了,结果回家的时候发现钥匙落在家里了,实在是闲得无聊,就晃过去了,对了,不是还遇见了你么,你神神叨叨地跟我讲,你住在桥的那头,把我吓了一跳。」 男人一边听一边做着记录,末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时间线,道:「你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么?你仔细回忆一下,你那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拿了钥匙?」 他这么说,必定事出有因,顾泛沉默了一下,道:「我记得我是绝对拿了的,但是因为走得急,也没太注意。你的意思是.....」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说:「有人在刻意地指引我去那儿。」 男人的嘴角微妙地弯了一下:「你真的很聪明。」 「可是。」顾泛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怎么记得,我在公园遇见你的时候,你也在有意无意地引导我去桥的那头?」 男人回望着他,眼睛里有一瞬间很快地闪过了一道光。 随即,他放下了笔,冲着他笑了:「当然,那是我故意的。因为「我醒了」。」 第68章 暴食 「你醒了是什么意思?」半晌, 顾泛有些艰难地问道。 「看你的眼神, 我感觉你已经猜到了, 那又何必再问出口呢?」男人取下水开后轰鸣作响的水壶,目光悠远, 「风雪又快来临了吧, 这一次它又会带来什么, 我还真是挺期待的。」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静默了下来, 仿佛真的有风雪轰鸣的声音在耳边迴荡。 「所以说, 桥的那头到底是什么?」顾泛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 暖了暖因惊吓而有些冰凉的手。 「这个我也不知道, 毕竟我要是知道了,这个时候就不会困在这里和你聊天了。」薛斌说得很诚实,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顾泛捧着水杯有些懵:「什么?」 「早些的预报就说过, 风雪会在一周内来临,你昨天晚上走出了限制, 又和我相遇,现在「它」应该知道了这些事,天一亮,一切都不会恢復原状, 「它」就要来了。」男人缓缓地说。 「卧......槽......」顾泛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扔了出去, 「它是什么?」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这个世界的主宰。」薛斌说,「它一般会在风雪之前来到,是比风雪还可怕的生物, 只不过我们的行为使它提前来临了而已。」 他不就是半夜睡不着偷偷起来抓偷窥狂了吗,怎么还误打误撞地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啊? 话说回来,他光顾着躲胡婧,又遇上了薛斌,一时之间竟然把那个人给忘了。 第113页 薛斌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是他心里害怕,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了一句:「没事,我已经经歷过一次,虽说这次可能与上次不太一样,但是一时半刻还是能有地方躲的,只不过我们得尽快在被找到之前想到办法。」 「不,我不是在想这个。」顾泛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想问一下,那个......虽然很尴尬,但是前段时间一直在我家对面那栋楼里偷偷观察我的人是你吗?」 男人愣了一下:「不是。我一直在按照我应该做的日常在生活,没有离开过限制,除了今天晚上,我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猜到可能是你出了事,才过来的。照理说,这里的npc是没有什么自主意识的,你说的人会不会是在现实世界暗恋你的人啊?」 说到这儿他微笑了起来:「做了npc还不忘偷偷看你,还挺浪漫的嘛。」 「浪漫吗......」顾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那句好变态连同心里的疑惑给咽了回去。 「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回去看看也行。」男人站起了身,看了看天色,「反正天快亮了,据我观察,凌晨三点到五点是npc最安静的时候,现在回去,只要不撞上他们,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我们一会儿要去的地方正好离你家也很近。」 「好。」顾泛跟着他站了起来。 薛斌所料不错,当他们顶着寒风回到小区的时候,两栋楼都已经恢復了安静,顾泛看了一眼,发现两栋楼的八楼都已经完全熄了灯,只有他走时留的那盏还亮着,孤零零的,像是夜空中的一颗明亮的星,他和薛斌对视了一眼,走进了另一栋楼。 「坐电梯吧。」男子抬腕看了眼表,「我们的时间不多,花在爬楼梯上总觉得有些浪费。」 「嗯。」顾泛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等电梯门缓缓合上,顾泛才想起来每栋楼中配的都是独立的卡,他刚想开口,就看见薛斌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刷了一下,接着「8」这个红色数字就亮了起来。 顾泛悻悻地闭了嘴,看着顶上的数字欢快地开始跳动。他对电梯一向有着恐惧感,托各大恐怖片的福,他第一次搬进新家大晚上一个人坐电梯的时候就怂得厉害,本来还没感觉有什么,接过中途他们楼下有一家住户突然有人按了电梯,还没到八楼它就中途停了下来,还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结果他不想再回忆,反正他还记得当时邻居家那个哥哥沉默的眼神。 往事不堪回首。 顾泛干咳了一声,对着天翻了个白眼,狠狠地在心里吐槽了一下当时的自己,就听男子也咳了一声:「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站在我身后。」 顾泛:「......」 ??? 怎么感觉这话有点怪怪的。 「啊,我只是想起来你刚刚在这里和那个女人遇到过,所以以为你有心理阴影来着,毕竟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学生。」薛斌补了一句。 「啊......没事。」顾泛笑了笑,「我现在的胆子还挺大的。」 毕竟那么久都过来了,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正说着,电梯「叮」地一声响了,门打开来,所幸无事发生,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走到紧闭的房门前时,顾泛一脸期待地看着薛斌,指望着他像刚刚一样再变出一把钥匙来,就见他是往旁边捡了一根铁丝,捣鼓了半天把门撬开了。 顾泛:「......」 「冒昧地问一句,您以前从事什么行业?」 「我吗。」男人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就是个普通的销售。」 他扬了扬手上的铁丝:「这个是来这里的时候业余学的,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人真的会来管你。有的时候用得上,时间长了就熟练了。」 果然逆境出人才...... 顾泛在内心吐槽了一句,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屋子。 正如顾泛所知道的那样,这间屋子并没有经过装修,还是最原始的样子。他开了灯,四处转了转,只看到了地上的泡沫板和木材,看样子一切都在筹备过程中。薛斌也帮着他四处转了转,回到客厅来对着他耸了耸肩。 「什么都没有发现,你这位暗恋者还挺神秘。」 「本来也没抱希望会发现什么。」顾泛有些无奈地沖他笑了笑,「只不过这个人的存在老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那走吗?」薛斌徵询着他的意见,「再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嗯。」顾泛应了一声,眼神却停留在了阳台一个满是灰尘的角落里。那里有一把塑料的椅子,大约是工人装修时用的,椅子下有一些废旧的纸张材料,还有...... 他走过去,捡起了那张小小的一寸照片,然后视线就勐地定格在了上面。 那是他高中入学时的照片,看背后的胶水印,应该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 「怎么会在这儿?」他喃喃了一句。 男人似是没料到他会找到这东西,凑过来看了一眼:「别是你同学吧?」 「.....不知道。」 顾泛的心情有些复杂,一边思索着什么,含煳地应了他一句:「不是快来不及了吗,走吧。」 「行。」他都这么说了,薛斌也没有多问,两人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不怎么走运,在电梯里碰到了一个人,顾泛看到那人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差点儿就扭曲了,只不过薛斌及时地抓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了他别动。顾泛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没什么慌张之色,于是也跟着他安静了下来。就见那个大半夜的还出门的老大爷颤颤巍巍地走进来,转过身按了键,连眼神都没给他俩一个,俨然是已经把他们俩无视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114页 等到老大爷走出电梯,薛斌才松开他的手。 「你手也挺凉啊。」顾泛看了他一眼。 「也?」薛斌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一面往前走一面随口问了一句,「还有谁?」 「我妈。」顾泛揉了揉手腕,「说完这句话就对我笑了,怪瘆人的。」 「正常。」薛斌被他的措辞逗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以风雪为主要的攻击手段,这里所有的人接触起来应该都是冷的,因为这是「它」创造的生物。」 「难为你了。」顾泛说,「在这个鬼地方一个人呆了这么久。」 「你不用怀疑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薛斌头也没回,「也不用再用言语试探我了,你应该早就察觉出来了,我和那些npc是不同的。你刚刚不是懂了吗?现在听你说话我怎么觉着你半懂不懂的。」 「我知道啊。」顾泛小跑着跟上他,「你说你醒了,我猜应该是指你原来是跟我一样的人,然后这个鬼地方喜欢用风雪来考验人,你已经经歷了一轮考验并且存活了下来,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然后一直假装自己也是没有意识的npc混在他们之中,但其实你保留了自己的意识。」 「你不觉得这个解释很玄幻吗?先不说别的,光说你骗过那个主宰变成npc我就觉得不太可信,它有这么蠢吗......」 「基本正确。你不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玄幻吗?」薛斌说,「我一会儿跟你细讲,现在,到了。」 顾泛跟着他停下了脚步,嘴角抽搐。 「你认真的吗兄弟?」 不能怪他发出这样的疑问,说是避难,把他带到他母校门口是几个意思?指望用知识的力量来感化那个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记性好差啊......前一天晚上想到的伏笔细节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忘记了orz所以有bug的话告诉我,万圣节快乐鸭 第69章 暴食 顾泛的高中是市重点, 也算有些年头了, 校门口漆金的大字都被灰尘遮掩得有些暗淡, 男人刚撬了值班室准备开门,就见顾泛身手熟练地从墙上翻了过去, 落地之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灰, 转身看着男人慢吞吞地走过来: 「爬墙爬得挺熟练的, 之前没少爬吧?」 「嗯。」顾泛沖他笑了,眼里有一些怀念, 「以前成绩一般, 又爱打游戏, 经常和朋友悄悄翻墙出去, 现在想想还有点儿后悔来着。」 他往四周看了一圈儿:「这里有什么吗?」 「你跟我来。」薛斌将钥匙扔进口袋,领着他走进了空荡荡的教学楼, 两人在一片死寂之中慢慢地往上走, 一直到了顶楼天台,薛斌才停了下来。 「看。」 顾泛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看到了笼罩在夜幕当中的城市,还有城市尽头朦胧的雾气。 「这里视野很好。」他简单地点评了一下。 「不仅如此。」薛斌笑了笑,「而且他是整个结界中最中心的建筑。」 顾泛歪了歪头,看了他一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以这么说吧, 我上次就是躲在那边的储物室才逃过了一劫。」薛斌指了指一旁一个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 「我怀疑这个世界也是有命门的,它的命门就是那个地方。」 顾泛走过去看了一眼,将里面的杂物略微搬开了些, 果然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说它是储物室其实还算是抬举它了,就这么一小块儿地方,也就是临时堆点东西,放了几个大箱子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他伸手敲了敲墙壁,普通的实心墙,甚至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有些斑驳。 「看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你可别小看它。」男人抱臂倚在墙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那个时候整个结界里地动山摇,连下三天暴雪,这个地方连着这栋建筑纹丝不动,等我最后爬出来的时候周围的楼已经全部塌完了,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顾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味不明的表情:「挺幸运的。」 薛涛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也就是因为这个,我一直觉得这座城市里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只不过他们没有我这么幸运,所以已经淹没在了npc中。」 正说着,顾泛突然听到了一阵自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响声。 他抬手对男人作了个打住的手势,凝神细听了一会儿,脸色变了:「有什么东西在过来。」 那声音很沉闷,且响得极有规律,就像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吞咽声,那个东西还在边走边吞噬着什么。 「来了。」男人站起身,把门里的杂物踢开,一把将顾泛推进了门里,然后自己也躬身钻了进去。小门「砰」地一声合上,仅有的光源消失后,整间屋子都暗了下来,顾泛这才发现,这间屋子没有灯,只有一扇很小的天窗。他听着那响声越来越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地趴在了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他很难描述那第一眼的冲击力。 他甚至不能准确地用词语来对它定性,因为那完全就是一大团黏黏煳煳的不明物体,勉强能看得出来四肢,原本他看不出来它是否有脑袋,只是在那张血盆大口骤然张开的时候,他才勐然发现,原先露在外面的白森森的东西其实是它的獠牙。 它在吞噬它所能看到的一切。 第115页 有一瞬间,顾泛还以为他已经来到了世界末日。 「你知道饕餮吗?」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 「听说过。」顾泛点点头。 「它不仅代表贪食,也代表了永远不知满足的人类慾念。我一直觉得,现在在我们眼前的这个怪物,和它很像,也和这个世界的主宰很像。」薛斌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着什么很平淡的话题,只是顾泛能感觉到他语气中满满的厌恶。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沉默下来。 「一时半会儿它也吃不完,不如讲讲你的故事吧。」薛斌嘆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随便讲点什么,不然还真的有些无聊。」 顾泛笑了笑,抚摸着冰凉的墙壁,深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能瞒过那个怪物,伪装成npc活在这个世界呢。」 「这个吗。」男人显然是已经忘了自己承诺过的事,愣了一下才说,「其实很简单,当我那天躲过风雪之后,我应该就是自动被纳入了整个世界的运行当中,我发现我的脑中会开始频繁地接收一些指令,然后我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遇到指令出现,就按照他说的做,然后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直到你来。」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整间屋子已经开始簌簌作响,显然是什么东西已经到了近前。 顾泛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薛斌不知怎么的,也没有说话,两人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感受着建筑的震动感。 那样东西确是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活物,顾泛猜测,它应该是直接从他们的头顶跨了过去,这么一想,还觉得有些屈辱。他悄悄地摸上后腰,那里别了一把小刀,这把刀自他那日从家里跑出来了之后就没有离过身,现在看来,这真的是他那一晚上做的唯一正确的选择。 薛斌说得挺对的,这个世界确实很玄幻,即便是最亲的爸妈也会随时翻脸变成奇怪的东西,那么......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更不应该相信了。薛斌的一切解释都很完美,但是他漏了一点,作为一个和他一样误闯进这里的人,他知道的太多,也太巧了。一开始顾泛确实很信任他,但是现在,他反而开始有一些疑心了。 更何况......他捏着口袋里那张旧照片,心里出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 薛斌没有说话,但是顾泛能感觉到他的唿吸声,很平稳,胸有成竹地就像是笃定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一样,大约是顾泛太久没说话的缘故,他又开口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讲讲你的故事?」 「我吗,我没什么好讲的。」顾泛慢慢地磨着墙皮上的斑驳,「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出了车祸倒霉地来了这里,不过目前看来还算幸运,没受太多罪就碰到了你。」 「是吗,看来我是你的幸运星了。」男人笑了笑,「你......一般像你这个年纪的大学生都挺叛逆的,我觉着你和他们不太一样啊。」 「我也叛逆,只不过在外人面前比较矜持而已。」顾泛往角落靠了靠,「初中的时候因为打游戏跟爸妈吵过架,高中的时候还因为早恋被请过家长,把我妈给气的,回家就拿扫帚抽了我一顿。」 男人的唿吸不知为何突然急促了些:「早恋?」 「对啊。」顾泛像是陷入了回忆,「挺好一姑......一男孩子,其实原来也还在联繫着,但是我不是突然出事了嘛。」 「男孩子?」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沉。 「对哦。」顾泛笑吟吟地说,「和我高中同班,大学也考到了一起。」 「你爸妈都不管的吗?」薛斌突然咆哮了起来,声音听着很有些愤怒,「这么小的年纪就早恋,还......我要是你妈,我打断你的腿!」 「骗你的,不过就算是真的,我妈也不会。」顾泛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声音,「你听,没声了。」 薛斌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重新开了口,语调听着有些干涩:「它应该已经走了,看来这次同样的套路还是很管用的。」 「它还会再回来吗,还是接下来就是风雪了?」顾泛勐地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要是这个时候风雪就来了,那他就算躲了过去也没有用了,註定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不是。」薛斌的语气比刚才低沉了不少,喘了一口气才答道,「它走后还会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缓冲期会持续二十四小时,然后才是毁灭一切的颠覆和重生。」 二十四小时...... 顾泛略略计算了一下时间,看了一眼薛斌:「要么我们先出去先找点儿吃的?别回头好不容易躲了过去,结果却饿死在这里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行。」薛斌站起身,「那我们一起去。」 天已经亮了,太阳自遥远的东方升起,给经歷了一夜兵荒马乱的城市镀上了一层金光,没有了喧嚣的喇叭声和川流不息的人群,这座空空荡荡的城市展现出了意外的安详与宁静,同时也显得有些孤独。 顾泛走在街上的时候都觉得天气似乎比平时还冷了不少,只得缩了缩脖颈,把自己往外套里缩了缩。好在街边的食品店还开着,他走过去,发现老闆已经一头栽在了柜子上。 「别担心,应该是进入了休眠状态。」薛斌站在他身后道。 \"唔。\"顾泛沉默了一下,收回了自己即将伸出去扶起他的手,「真是个冷漠的城市,我有点受不了了。」 第116页 第70章 暴食 「其实呆在这儿也挺好的。」薛斌说, 「除了有的时候会有点儿惊悚之外, 在这里, 你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你就是世界的主人, 因为你拥有意识, 所以你可以掌握规则, 巧妙地利用漏洞。」 「感觉到了你的享受。」顾泛耸了耸肩,「但是抱歉啊, 我不想活在虚幻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再好, 它都像是个漂亮的肥皂泡, 戳一戳就碎了,特别没意思。」 「只要你愿意, 你可以把它当成真的。」薛斌说, 「你还是可以拥有美满的家庭,你的朋友, 你将来的事业。反正真实的人生那么苦,快乐一点不好吗?」 顾泛挑选着食物的手指顿了顿,突然之间嘆了口气。 「我说,薛斌......是吧?你自己愿意活在虚幻的世界里, 别拉着别人一起下水感受你自以为是的快乐好吗?」 薛斌勐然僵在了那里。 「还有啊。」顾泛转身看着他, 认认真真地说,「下回表演的时候记得把眼神收一收,说实话吧, 我看着有些噁心。」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薛斌在僵硬了一瞬之后,往身后的桌子上一靠,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开始怀疑是从你说偷窥这件事很浪漫开始。」顾泛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是觉得,一个正常人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着,只有变态的想法才会这么一枝独秀与众不同。但是后来想到变态通常意识不到自己是变态,所以也就想通了。不过那个时候只是怀疑,真正确定还是在我捡到那张照片的时候。」 「那其实是一个意外。」薛斌感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口袋里掉出来的。」 「我的学生证是在楼道里丢的,我记得。」顾泛说,「因为那天我回家掏卡的时候顺手还把它带出来过,只不过等我发现找不到返回去找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是你拿走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住四楼,那天晚上回家我还见过你,你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对电梯有恐惧感的人,虽说我们没见过几面,但你的脸我稍微回忆一下还是能想起来的。我说句实话,你暴露得有点多。」 「那你为什么不跑呢?」薛斌轻声问。 他原本装出来的和善友好这会儿已经被撕碎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会儿已经不再伪装,整个人身上的那种阴沉感尽数暴露出来,无端地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只不过顾泛在这方面神经一向很粗——他见过的变态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就是这回变态的对象是他这件事让他感觉到有点儿反胃。他缓了缓才欢快地道: 「当然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啦,就跟我开头说的,你看着暂且也没什么图谋不轨的意思,不来白不来。」 「你错了。」薛斌突然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走近顾泛,捏着他的下巴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装多久,说谎很累,要圆谎更累,你觉得我暴露得有点多是因为,就算你识破了我的身份也没关系。」 「毕竟,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是我啊。」 他看着顾泛的瞳孔勐地一缩,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于是愉快地笑了出来:「想不到吧?我一开始在这个世界中看到你也很惊讶——我是说,作为真实的活着的你,而不是之前那个npc,虽然他很乖就是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为了你设计的,在我发现你居然有了自主意识之后,用了很多有趣的小彩蛋来试探你,比如那些指引你去触摸结界的npc,再比如那一场午夜里的逃杀,不得不说,一无所知但是鲜活的你比原来那个空壳有意思多了。」 顾泛被他掐得有点儿难受,往后撑了一撑才稳住了身形,有些艰难地道:「所以你终于忍不住了?亲自出现在我面前?」 「对啊,这样更好玩嘛。」薛斌看着他,眼中几乎带了些偏执的深情,「你比我想像得还要聪明,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也许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下腹勐地一痛,低头一看,一把小刀正插在那儿。 顾泛一句废话都没有跟他多说,转身就往外跑。 开什么玩笑,这种莫名其妙的抒情小论文再听下去他就要吐了! 脑中系统还在嘀嘀嘀地响着警报,提醒着他因为蓄意伤人而扣除生命值的信息,他对着脑内吼了一声老子的生命值多着呢随便扣后就选择性地屏蔽了它,一时之间,耳边只有猎猎的风声。 母校周边的路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只不过他还不确定薛斌真正的能力究竟有多少,如果有幸他之前跟他胡扯的那些东西还有一部分是真的的话,那么他应该是通过npc的异动来掌控这个世界的,只要他不跟周围的npc接触,应该就...... 没,事,了,吧。 他看着眼前一边随意地将腹中的刀拔出来丢在一旁一边朝他走过来的人,太阳穴狠狠地跳了跳,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地转身就想跑,就听到薛斌在他身后施施然道: 「你现在跑也是白费力气,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您跑得快,您说什么都对。」顾泛冲着他苦笑。 「在下一场风雪到来之前,如果你能成功地找到毁灭这个世界的办法,我就放你走。如果你没有找到,那么......你就要留在这个世界里永远陪着我。」 「你不动手?」顾泛抽了抽嘴角,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第117页 「不。」薛斌柔声道,「但是我会一直看着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像是打定了主意顾泛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这个自信。 有什么会比一个世界的主宰更有权力呢? 那些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挣扎不过徒劳而已。 顾泛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只是有点儿嘲讽地说了一句:「玩游戏还玩上瘾了。」后转头就走。 既然薛斌是个傻子,那么他就绝对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正午,烈日当空,但是他走在街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暖意。离开那个地方后他什么也没干,先去一家零售店买了张地图——这玩意儿着实不太好找,好在他还算幸运,找到的算是比较细緻清晰的版本。 然后他回了趟家。 家里不出意外地空空荡荡,只有卧室的房门紧紧闭着,显然他在这个世界的爸妈也正在「休眠」着,他坐到了桌前,把地图摊开来,大概把雾气所瀰漫的范围圈了出来,然后在上面标了几个点。 学校、家和隔壁那栋楼,以及那座桥。 这是他目前为止所走过的地方。 然后他在旁边,把薛斌说过的话,且不论真假,一条条地都记录了下来。很快拼凑出了一个真真假假的世界观。 在这期间,他能一直感觉到有视线胶着地黏在他背后,他明白薛斌在暗中观察他,但是他懒得理他——看就看了,横竖不会少块儿肉,只要没在他跟前晃悠,他就能当他不存在。 目前来看,薛斌说的至少有两点已经确认是假的了,一是学校的那个储藏室是他的命门,合理怀疑当时他们所在的空间没事,是薛斌自己在暗中控制。二是他自己所说的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什么醒过来,也不存在什么伪装成npc,除了骗他那回,这个世界应该就是薛斌自己创造出来的。 至于真的线索......在npc没有意识这一点上,薛斌应该没有说谎,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俩,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东西应该都是他虚构出来的。另外,既然从薛斌口中说出了「毁灭这个世界」这句话,那就说明,他并不是毫无破绽和软肋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薛斌在诓他,其实人家无坚不摧,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话。但是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那个从整个城市席捲而过的怪物,和薛斌当时所说的那句话。 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内心的最深处有着极端的对自我的厌弃,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薛斌和他玩这个游戏,并不只是单纯地觉得有意识的他很「有意思」,也许在他内心深处,他是希望他能解决这一切的。这种希望来源于他对他的迷恋和智商的欣赏——虽然这样说很有自夸的嫌疑,但是顾泛不得不硬着头皮先承认,因为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不断地给线索让顾泛去探寻这个世界,甚至不惜亲自现身告诉他这个世界的一些设定。 所以薛斌和这个世界一定有破绽,而且薛斌肯定留下了线索给他。 那么,这个表面上已经病态疯狂到极致的人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告诉他毁灭自己的线索呢? 顾泛的笔尖停在地图上,墨水很快洇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进度比我想像中的快诶......下章居然可以完结了 第71章 暴食 顾泛走出家门的时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琢磨了一下午也没有琢磨出什么头绪, 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不少。见到门口的一只野猫正在垃圾桶里翻吃的, 还很好心地从超市买了点儿火腿肠来餵它。小猫看着很脏,眼睛却意外地漂亮, 跟块儿琥珀似的, 只是冷漠地看了顾泛一眼, 就开始舔舐顾泛丢给它的食物。顾泛一边蹲着看着它吃,一边望着地面出神。 不知是不是薛斌故意的, 这会儿温度仿佛又低了不少, 他打了个喷嚏, 回过神来, 将剩下的一点儿吃的都放到了猫面前,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还是想去边界看看。 走的时候他特意选择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走过的路, 先去那间花店看了一眼。大门紧闭, 只在门把手上挂了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暂停营业, 末尾画了一朵漂亮的鸢尾。他透过玻璃窗看了看屋内,发现所有的摆设都一往如常地摆着,桌子上甚至还摆着刚换上去的一捧鲜花,就像是女主人真的只是暂时离开了一样。 他不得不承认, 哪怕这不过是一个薛斌创造出来的世界, 他依然做到了以假乱真。只不过,知道了真相之后再去看这些东西,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像是突然被放置到了一个玻璃罩里, 哪怕隔着透明无暇的玻璃,自己能对外面的世界一览无余,但是他心里清楚,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屏障。哪怕外面的世界再热闹再繁华,与他也没有关系,他在这个世界,还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它当作原来的世界,若无其事地和这里的所有人相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假的终究是假的,哪怕它长得再像真的,始终还是假的。 只可惜,他懂,薛斌却不懂。只有一直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才会觉得由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是美好而无暇的。 「系统,你在吗?」 顾泛突然开口,没了之前的调笑语气,多了几分郑重。 第118页 系统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老老实实地开口:「在。」 \"我记得你说,要是这个任务失败,我就永远都回不去了。\"顾泛唿出一口气,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平静地说,「那我原来世界的那个身体会怎么样?」 系统:「死亡。」 顾泛沉默了一会儿,咂了咂嘴,「好过分。」 「本来想说在这个世界也没关系,顶多让薛斌把我变成个傻子,电视上都那么演的嘛,失忆之后就可以做快乐的小傻子了。」他说,「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假的怎么都变不成真的,要是回不去了,那我在这个世界呆着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显得有点怂。」 系统刚想整理一下措辞安慰这颗受伤的灵魂,就听顾泛接着说道:「你们那儿还缺接班的不,我感觉你应该要退休了吧,你看我怎么样,我感觉我普通话比你好多了。」 系统:......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终于沉入了地平线,顾泛走上桥,感觉到了河面上吹来的冷风。 他把外套裹得紧了点,再次朝着雾气走去。这回他早有准备,把能想到的工具都带来了,包括家里工具箱里的锤子钻头,虽然说暴力不好,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适当的暴力还是要试试的,万一薛斌这个罩子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厉害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一锤砸向了面前的雾气。 这回他算是用了十成力,一锤子下来虎口都震得有些发疼,砸下去的那个瞬间,雾气散来了些,但又很快地聚拢了回来,顾泛伸手摸了摸,连道裂缝都没留下。他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换了个钻头。 等到他把手中所有的工具都试了一遍后,薛斌大概是看不下去了,难得地出声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没用的。这罩子由我的意念构成,刀枪不入。」 他还是喜欢用这种黏黏煳煳的语气在顾泛耳边说话,大约是想营造出一种暧昧又危险的气氛,可惜顾泛完全不买他的帐,还是一门心思盯着自己手上的活儿,在手上的火柴熄灭之后转了转手腕言简意赅地回了他一句:「滚。」 他把工具放回工具箱,轻轻地嘆了口气。 既然薛斌这么说了,那么就不用再在结界上白费工夫了。 临回家之前,他还去学校转了转,把那个房间每个储物箱都打开看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晚上八点,顾泛回到了家里。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一进门,居然看到客厅里开着灯。 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甚至还飘着令人心动的香味儿,胡婧繫着围裙在厨房的锅面前挥舞着锅铲,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沖他笑得灿烂:「回来啦,快洗洗手坐下来吃饭吧,今天买了你最喜欢吃的五花肉。」 顾泛:「......」 这是恐怖片里的场景吧。 他已经懒得吐槽薛斌莫名其妙的恶趣味了,反正不吃白不吃,顶着npc殷切的目光,他迅速地把眼前的事物解决掉,然后对着胡婧和善地笑了笑,转身熘进了房间,第一时间上了锁。 他对那天晚上胡婧变身的事情心有余悸,实在不想再冒第二次险。 胡婧在外面喊了一句:「过会儿给你送水果。」就再也没了声音,顾泛撇了撇嘴,严重怀疑她体内的程序里只有「做饭」和「送水果」两项程序。 说到送水果......他靠在门上,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天胡婧进来送水果的时候,他匆匆忙忙塞到一边的那张画是从哪里来的来着? 他居然把那张来歷不明的画纸给忘了! 尊贵的女神生下了自己亲爱的孩子,却不幸得知了其将来战死的命运,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于是将自己的孩子放入了冥河水中,希望他能刀枪不入,和她一样获得不朽和永生,只不过为了防止他被冥河水沖走,阿克琉斯的脚踝处没有能够浸到河水,在战争中,他被刺中脚踝而死。 薛斌曾经说过,颠覆之后,就是重生。 显然,他把自己当成了阿克琉斯的化身。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他拥有一切,可以获得任何想获得的东西,这可能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刀枪不入吧。 只不过...... 顾泛抽了抽嘴角,那天他误打误撞,是刺了薛斌一刀的,但是他显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难道真的要往他的脚踝处刺一刀? 他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薛斌站着,他趴在地上用刀够他的脚踝......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应该不是。 顾泛揉了揉太阳穴,阿克琉斯和他的命运显然只是一种类比,那所谓的阿克琉斯之蹱也应该是隐喻,比喻的就是薛斌的唯一的那个弱点。 这就又绕回来了,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突然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煳涂了,在外面跑了那么一大圈都无功而返,他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最初被创造出来是因为什么。 所谓弱点,薛斌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可不就是他自己么? 他看着华灯初上的窗外,一时之间有些脱力地从墙上滑到了地上,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胡婧在外面敲了敲门,他一个字也没听清。良久之后,他站起身来,打开了门。 胡婧站在门外,显然是等了他很久,见他终于开了门,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敲了这么久,在里面干什么呢?」 第119页 「刚刚戴耳机呢,没听到。」顾泛把她让了进来。 「我跟你说了,耳机不要多戴,对耳朵不好的。」胡婧一听这话,显得更生气了,一面把手上的果盘放到桌子上,一面念念叨叨,「跟你说你总是不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看你以后到出去了怎么办......」 「妈。」顾泛没有再听下去,而是直接打断了她。 胡婧停了下来:「怎么啦?嫌我又啰嗦了是不是?」 「不是哦。」顾泛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顾泛再次睁开眼的那个剎那,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那顶明黄色的帐篷顶。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刚清醒过来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整间屋子都是静悄悄的,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安宁,厚厚的窗帘拉着,一片昏暗。虚掩的门缝中透着一点儿光,他有些懵地掀开被子下床,差点被脚底的拖鞋绊一个踉跄。一直到打开屋门,被客厅里温暖的光芒拥抱,他才勐地回过神来。 他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到了新的世界? 不对,他自言自语地摇摇头......系统说过上一个世界已经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如果他没有从那个世界出来,现在已经死了。系统.......系统? 他常识性地唿唤了一下脑内那个陪伴了他六个世界的声音。 一片寂静。 系统不在了。 也就是说,他是真的回来了。 胡婧今天难得下班早了些,自家儿子前两天不知怎么的,一直发着高烧,怎么也退不下来,她回家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去市场买了些新鲜排骨,准备回家给小孩儿炖点排骨汤喝。她费劲地提了好几个袋子,好不容易掏出钥匙开了门,就被迫接受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才舒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往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怎么啦?」 就见脸色苍白的自家孩子愣怔了好一会儿,别过脸道:「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噩梦吧。」胡婧笑了,「瞧你脸色差的。」 「嗯。」顾泛也笑了一下,「是个很奇怪的噩梦。」 「不过没事,已经过去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1.可能还有番外,写啥还没想好,emmm有想看的话可以港 2.我猜能看到这段话的小可爱都是为了看看我到底还有多少骚操作的(?,总之能看到现在特别特别感谢qwq这篇文开文的时候只有两百字的大纲,天天无存稿现写,简直痛并快乐着,不过写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很多问题,所以下本会存一段时间稿好好修好大纲再开文。滑跪求一波作收预收!比心心! 3.完结之后就不怎么会看评论惹所以有事的话可以私@陆沉沉沉沉,么么哒w 第72章 愤怒篇番外 刚落过一场雨, 到了傍晚, 天气越发地显得寒凉。 尘土飞扬的偏僻小路上, 一匹老马慢吞吞地走着。这实在是一匹很老的马了,即便是它的身上没有驼什么东西, 许久的路途也让它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扬起蹄子哼哼了两下,竟是不愿再走了。 它的主人原本跟在它的后头, 见此情景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走到前头, 掀了头上的斗笠, 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来。他似乎是试图跟这老马讲道理,只不过显然人马殊途, 口干舌燥地念叨了半天, 马儿也没有想走的意思,反而一扬蹄子, 扬了他一头一脸的灰。 「......算了。」男子懊恼地将脸上的灰拍了拍,「反正咱们也不着急,你要不想走,我们就在路边歇息一会儿好了。」 这是一条客商往来的路, 两边鲜有住户, 平日里只有赶路的马车来来往往,不过好在前面恰好有个供人休憩小驻的茶摊。男子将马儿好说歹说往前拽了几步,总算是蹭到了茶摊面前, 一摸口袋,先甩了一大块银子到了老闆桌前: 「来碗好茶。」 他勐地来了这么一出,倒是引得茶摊上原本唠着的众人纷纷侧目,不为别的,实在是很多年没见过这样人傻钱多的主儿,一时之间,已经有了不怀好意的人瞄上了他的钱袋。茶摊老闆年轻的时候也算是走南闯北了许久,看人的眼光比起旁人来说要更准一些,一眼便看出了眼前人刻意收敛的肃杀之气,忙亲自站了起来,也没敢多收他的钱,只是将手上的银子递还给了他,有些为难地赔笑道: 「这位客官,您这......小店是做小本生意的,实在是找不开。」 男子有些迷惘地看了眼手上的银子,半晌之后「哦」了一声,费劲儿地从腰间掏出了一大把铜钱,丁零噹啷地抖了一小摊:「那这些可以么?」 「可以,可以。」老闆喜笑颜开地接过来的同时松了口气,看来是个好说话的主,「那客官您里边儿请,茶稍后就到。」 都说茶馆是普天之下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先帝荒唐,尽听谗言,惹得平头百姓也不敢妄议朝政,好在上天有眼,这位短命的皇帝只在位上唿风唤雨了数年不到,就带着他那位宠信至极的佞臣一起离开了人世,新登位的皇帝为人温和,一时之间,倒是有了些从前繁荣开放的景象。此时此刻,便有一桌穿着不凡、碰巧在此处小憩的茶客在讨论着近来京城的动静。 第120页 「听说了么,陛下近来听了大臣的进言,说是来年要减免一部分的赋税呢。」说话的男子面容白净,像是书生的模样,端着茶的姿势也极为文雅讲究,轻轻地呷了一口热茶,一脸感嘆,「话说起现在的这位陛下,与从前那位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身旁坐着的灰衫男子摇了摇扇子,弯着眼笑了笑:「傅兄这话不错,且不论当今陛下年纪尚轻,单是那看人的眼光,就令人佩服。想当年,朝中奸臣当道,如今,倒是被整肃得差不多了。」 原先在茶摊内百无聊赖地坐着玩铜钱的男子手一顿,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忿,只不过聊着的那几位显然无暇注意到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这回说话的是年纪稍小一些的一个蓝衣少年,他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小声道: 「可我怎么听说,陛下登基之初,是靠着那位的帮忙才登上帝位的?」 此言一出,几人的脸色皆变了。 「小凡,别胡说。」还是灰衫男子最先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呵斥了一句,「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我偷听到的。」蓝衣少年委屈地缩了缩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怎么可能啊,一定是你听岔了,兴许他说的是兰先生。」他身边坐着的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撇了撇嘴,「当今陛下可是真龙天子,连上天都在保佑他,那位是什么人啊,全天下都不耻提起的人,丧尽天良,死在自己府上算是便宜他了。」 「就是。小凡你一定是听错了。」最先说话的男子许是想打个圆场,「阿言,你也别说了,马上要到京城了,我们还是少说这些为好。」 蓝衣少年瘪了瘪嘴,没有说话,倒是那个被称作阿言的少年有些不服气:「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新皇都登基了,早就不是先前人人自危的时候了,那顾贼和昏君嚣张了这么久,还不许我们骂上几句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一声巨响。四人皆是一惊,回头一看,却见是那个刚刚被他们认定人傻钱多的黑衣男子掀了桌子站了起来,正慢条斯理地将手上剩下的几枚铜钱收入钱袋。而他的身后,一个布衣小贩正表情痛苦地喊着「哎哟」,却是一脸的敢怒不敢言。他们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小贩的手上鲜血直流,掌心的正中,插着一枚旧铜钱。 见四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男子沖他们和善地笑了笑,解释道:「他想偷我钱。」 说罢,也不管茶摊内其他人的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半晌之后,才有人喃喃道:「我好像没见他回头......」 他这一出声,打破了整个茶摊诡异的寂静,角落里有个人颤颤巍巍地附和了一句:「我也是......那他是怎么......」 「话说......我刚刚就想说了,只不过那个人在我不敢......」 「你们看他,像不像前段时间那个,画像贴满了京城的,那位身边的暗卫首领止杀?」 而这些议论,止杀已经听不见了,他仍旧在和他的老马作斗争。好说歹说,软硬兼施,终于将它成功地骗过了这一条路,来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 顾泛死后,他便离开了京城,晋王曾有意挽留过他,奈何这个人天生似是缺了根筋,愣是没听懂某位新君温文尔雅的暗示,表面上嗯嗯哦哦地答应了几声,然后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直眉愣眼地从墙头翻个跟头,拍拍屁股潇洒地在某个夜里走了。 他是个死心眼,这辈子就认一个主子,哪怕这个主子一身坏事做尽,他也只想跟着他。他到现在都还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在最后顾泛要帮着那个狼心狗肺的晋王,只不过故人已去,他难得地想僭越一次抓着顾泛的领子质问也做不到了。 他是想过死的,顾泛葬得很简朴,毕竟是一代奸臣,没有被人一人一口唾沫地在灵前喷一下就不错了,当天晚上他默默地蹲在房檐上守灵,整间屋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瞧不见,他就蹲在屋檐上蹲了一晚上,看样子像是在思考人生,其实什么都没想。末了站起来的时候腿还麻了,在晨曦乍起的时候从屋顶上滚了下去,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摔也就摔了,他躺在地上不想动,就这么望着天,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就在那个时候,他想到了死,但是他斗不过他的主子。 他的主子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这个想法,特地给他留了个字条,让他帮忙找一样东西,说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还说了具体的地点,天南海北,直指这片土地的四个角落,字迹潇洒,语气倒是郑重,止杀一手拿着自己所制的□□,一手拿着纸条,最后咬咬牙将纸条收进了怀里。 就这样,他去了人迹罕至的大漠,去了温言软语的江南,风餐露宿,兜兜转转,过去了一年又一年。然而,什么也没找到。 而这一天,他之所以回到京城,是因为这是顾泛的祭日,他很想问一下他很没有良心的主子,是不是在骗他。 然而,当真的站在了他的坟面前,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之后,他闷闷地说了一句:「主子,我不想找了。」 坟前的一丛野花随着风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他没有办法,还是将那张被他捏得字迹模煳的纸条揣进了怀里。 也就是在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了这匹老得快要死去的老马,于是牵着它离开了这里。 第121页 「我们做一个约定吧。」这位曾经的暗卫首领寂寞地开始和马聊天,「现在呢,我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一下你,等哪天你老死掉了,我就去找我那个没良心的主子,不管他的什么遗物了,你看怎么样?」 老马打了个响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他的面上露出了一丝跃跃欲试的神情。 老马别过头去懒得理他。 「......」他对天翻了个白眼,翻身躺在了草地上,闭上了眼睛,「我先睡一会儿,一会儿等我醒了我必须看到你活蹦乱跳地自己往前走你听见没?」 老马冲着他叫了一声,很是不屑地转头走了。 不一会儿,均匀的唿吸声就响了起来。 黄昏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