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仙君惨遭碰瓷后》 第1页 《咸鱼仙君惨遭碰瓷后》作者:二红熊猫【完结】 本文文案: 修仙界第一门派的大师兄,本该出类拔萃,谁曾想却是个花瓶。 咸鱼大师兄封溪日常躺平,某日居然被一个病秧子碰瓷了! 世风日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病秧子:「我没病,我来追道侣!」 这病秧子强行赖在他身边,见谁都冷着一张脸,唯独对他透着十分的温柔。 封溪有如神助,从躺平强行变成了躺赢,还意外寻回了失去的记忆。 病秧子:「我真的是神仙,你信不信?」 封溪捂脸,他找回了记忆却丢了心! 1v1,he。 内容标籤:强强灵异神怪情有独钟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封溪,故榛┃配角:专栏免费完结文《我居然是宿敌的白月光》┃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名草有主了 立意:修仙打怪谈恋爱 第1章 仲夏薄暮,正是凤安镇晚市开市的时间。街道两旁摆起了不少地摊,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光顾生意。 「哒哒哒」,街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头流火金鹿拉着辆破木板车慢吞吞走过来,昂着头十分高调,很快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人正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木板车上,头上顶着一片荷叶,身下铺着一张金丝凉毯。 「天阁的人!」一个卖法器的摊主突然惊唿,金鹿脖子上挂的那块九星牌,可是星罗天阁的标志。 星罗天阁位于星罗山外围最高的山崖之上,是修仙界最大的门派。 他们这小镇的人从来只是听闻天阁的威名,哪里见过活的天阁门人,瞬间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盯着车上那人,好奇地瞧个仔细。 只见此人一身白衣头髮高束,腰悬一柄黑色金纹佩剑,仙气飘飘好看极了。 不愧是天阁之人。 似是听到了一阵骚动,那人拿掉荷叶一抬头,围观的人群突然一阵死寂,个个呆若木鸡。 这人长得真的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看到道路两旁的人都在向自己行注目礼,那人左边挥一下手右边挥一下手,然后换了个姿势重新躺了回去。 目送金鹿板车走远,人们才反应过来,整个集市都沸腾了。 「啧啧,不愧是天阁的仙君,看这仪容这气度。」一个卖菜的农家姑娘脸色绯红,垂眉低声道。 「对呀,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俊的小伙子,连那头鹿也比咱们这儿的鹿俊。」旁边一位老大爷摇着蒲扇附和。 「我听说,整个天阁长得最为俊俏的,是那个大师兄封溪呀。」法器摊主突然出声,显然他对这些大门派非常熟悉。 封溪...... 所有人都沉默了。 当世修仙界,一提起封溪这个名字,人人都知道他生得清新俊逸气度不凡,却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封溪是星罗天阁的大师兄。天阁拥有弟子无数,这帮弟子们个个出类拔萃声名远播,为修仙界人人所称道。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封溪就是天阁众弟子中最惹眼的那个例外。 据传,天阁大师兄身为众弟子之首,却完全没有做好大师兄该有的表率,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爱待在山上侍弄花花草草。 一言以蔽之,封溪完全没辜负他那花见花开的长相。大好时光别人都在练剑除妖,他净对着花圃催开去了。 近年来,星罗地界一有威能强大的妖邪作祟,冲锋在一线的,从来都是天阁的二师兄。就连最年轻的小师妹都有了好几件功劳,封溪还是只干一些替人驱驱睡鬼除除虫害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渐渐的,谁都知道天阁大师兄的宗旨是:只抓小虾米,不碰大头鱼。 但凡有点本事的仙家子弟,个个对他鄙夷非常,视他为典型的反面教材。 今天见到这位绣花枕头的真容,集市上的人都扼腕嘆息。 一个传闻,当人们发现其中一部分是实打实的真话后,往往会让他们对整个传闻深信不疑。 这么俊的仙君,怎么就偏偏不务正业去了呢? 「怪不得还得坐木板车,怕是连御剑都没学会!」一人小声说。 「唉——绣花枕头呀!」另外一人长嘆。 「绣花枕头怎么了?」一位素来奔放泼辣的姑娘突然出声,「我要是能和他结成道侣,就让他在家绣花,我保护他!」 「哟!」不少人嬉笑起来。 「诶?我看那鹿车去的方向是新安村呀!」一人突然惊道。 「应该、应该没问题吧,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天阁的人。」法器摊主说着抹了一把汗。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封溪一颠一颠躺在鹿车上,虽然已经跑出几里外,集市上所有的话都一字不落进了他耳中。修仙之人的目力听力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长。 不管什么村,这条路线他今天是非走不可。要赶去西岭,只有这一条近路可走。 他这一行是奉封溪的师父、天阁掌门乐仙尊之命,给好友送寿礼。 乐仙尊对朋友一向慷慨,好友生辰即到,他暂时忙于门派要事,便备了满满一大箱星罗山特有的灵芝仙草,托封溪将其送至西岭雪山。 星罗到西岭路途遥远,封溪刚御剑飞了一阵,便只见眼前云雾茫茫,顿失方向感。 第2页 他又一次迷路了。 封溪无奈之下召来天阁神宠流火金鹿,金鹿高傲而爱洁,他不顾金鹿的反抗,随便找了个破木板车给它套上,晃晃悠悠重新上了路。 天阁名声在外,他把九星牌往鹿脖子上一挂,不少恶灵鬼怪便知趣地绕道走,这些东西比常人更懂得欺软怕硬,谁也没胆子跟天阁这块硬骨头对着干。 这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封溪乐得轻松,权当出来游玩了。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各路妖魔鬼怪里总有几个脑子不管用的,路走多了总能遇见拦路鬼。 「这位仙君,要不要歇一下脚再走呀。」突然前方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少女声。 此时他走到了一个村口,这里开着一家破旧的客栈,不过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干净。 门口拉生意那小姑娘扎着一条小辫,蛮俏皮可爱的样子。 「不啦,我赶时间。」封溪扭头对她爽朗一笑,小姑娘一愣,立马红了脸。 「仙君有所不知,这里再往前是一片荒芜,百里无人烟。」从客栈里又走出来一位女子,她一身红衣妆容精緻,是个极其标志的美人。 她款款走到木板车旁,对着封溪浅笑道:「还是来我家店稍作修整吧。」 一股脂粉味瀰漫开来,金鹿突然打了个喷嚏,它一声长鸣,撒丫子就要开跑,完全没有身为天阁神宠的矜持与自觉。 「哎——慢点!」封溪一把抓住鹿尾巴,「原来你能跑这么快的么?」 它这速度是平时的十倍有余,差点把封溪颠下去。之前跑得那么慢,还装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样子,封溪都被它骗过了。 封溪回头对两位姑娘摆手道别:「谢谢二位好意,不留啦。」 红衣女子拢拢头髮,拍掉衣袖上金鹿扬起的沙尘,看他走远,嘆了口气转身进了客栈。 刚远离客栈,金鹿刚刚的神勇一扫而光,又悠悠迈起了之前的碎步,封溪懒得和它计较,重新躺了回去。 再往前应该就是新安村了,和名字一样,远远望去房屋崭新而漂亮,和刚刚那个破客栈完全不一样。 雾却越来越大。 明明新安村近在眼前,金鹿吭哧吭哧跑了好一会儿还没到达。 好生道别,偏偏纠缠不休。 一看行程被阻,封溪躺不下去了,他从木板车上弹了起来,拔出佩剑今夕噼空斩下,剑锋所至之处雾散了几分,转眼间却又迅速合拢。 「他被我们困住了!」远远有一个得意的女声,听着是那个红衣女子。 「姐姐,你好厉害。」小辫姑娘拍起了马屁。 「哼,」一听这话,红衣女子却想起了刚刚的败绩,「他居然丝毫不为我的美色所动,一看就是个木头脑袋!」 「这……」小辫姑娘思考了一下认真回道,「我觉得他比姐姐你还好看,可能天天照镜子免疫了吧。」 「哼!好看顶什么用,还不是绣花枕头!」红衣女子气急,语气愈加不耐烦起来。 「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天阁大师兄真的是弱,咱们一定能拿到仙草!」小辫姑娘激动非常,「这回有救了!」 两人的声音就此消失,似乎有一阵风吹来,一阵凉意抚上额头。 封溪握着今夕的剑柄,用剑鞘在虚空中闪电般挥了两下。 两个女子一齐现形,她们一暴露,就立马短剑急上手,一左一右直取封溪双臂。 封溪一把拔出今夕,剑鞘左移剑柄右飞,在她们眉间各一点,两人便僵住无法动作,被一根仙索捆住,双双倒下。 红衣女子紧咬嘴唇,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二位姑娘,你们如此纠缠,着实令我为难,」封溪仰天长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知道我长的好看,但是我不喜被人勉强。」 「少自恋了!看脸的都是肤浅之人,我们要的可不是你!」红衣女子气道,仿佛忘了她自己刚刚还打着利用美色的主意。 小辫姑娘却把肤浅之人四个字对号入座,她看看封溪,脸又红了。 「不管你们要的是我,还是我的金鹿,都两个字,不行。」封溪摸摸金鹿,它立马哀怨地长鸣一声,长的俊就是麻烦。 「你!」红衣女子彻底气绝,不再讲话。 「这位仙君,能不能放过我们。」小辫姑娘呜咽起来,「我们还是新手,什么都不懂。以后绝对不会打您的主意了。」 「不不不,你们就是看准我这样的人来的吧。」封溪沉下脸,他把玩着今夕,慢慢说道,「二位是生魂,不是鬼魄。也就修仙之人不会对你们下手罢了。」 生魂,是未死之人的离体魂魄。这两个魂魄在大白天出没,又无煞气,是生魂无误。 红衣女子本来很硬气,发现被他说中心事,脸色变了变。 「但是呢,这也只是一般修仙之人的做法。」封溪存心吓唬她们,「我呀,遇到你们这样爱纠缠的生魂,都是直接丢去妖妖灵那里的。」 妖妖灵,是一个有名的妖邪鬼魅聚集地。据说妖和恶灵的比例是二比一,平均两个妖一个灵,就有了妖妖灵的称唿。 生魂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 红衣女子终于大惊失色,小辫姑娘则哇的一声哭起来。 雾渐渐散去,道路逐渐清晰,然而一阵冰雹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第3页 封溪抬起头,夏日下冰雹,这个地方还真的是古怪。 「仙君,这个、这个真的不是我们搞的鬼!」小辫姑娘急忙辩解,她看着满天冰雹露出惊恐之色。 「当然不是你们搞的,你们能有这么大本事吗?」封溪伸手接了几颗冰雹,它们在掌中迅速化成水,这是真正的天象而非幻术。 被冰雹砸中脸庞,红衣女子似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姐姐!」小辫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稀薄的夜色即将笼罩大地。冰雹越下越大,砸在脸上身上生疼。 「戌时已到,如果、如果我们再不回去,就再也不能醒来了!」生魂离体有时限,小辫姑娘挣扎着靠到红衣女子旁边,握住她的手哭道。 封溪心里长嘆一口气,手指微动,仙索便自动解开,飞回他手中。他到底还是心软。 她们踉跄着互相搀扶站起身,魂体逐渐变透明,这是生魂回归身体的迹象。 在她们即将消失时,红衣女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封溪挂在鹿角上的时空囊顺走了。 金鹿:??! 时空囊里装的可不是什么仙草,是金鹿的口粮呀。 封溪:……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穿书后我渣了恨嫁反派》求收藏鸭` 受穿成了一篇修真种马文的男主。 穿过去的时候,大反派的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这位兄台,你不是缺老婆吗,我可以……」 「你可以?」 反派如五雷轰顶,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满满目含羞,脉脉含情上。 他伸手揽过了男主,「莫要负我。」 男主:??? 他明明想说可以把一众老婆都让出去,只要女神就行了! 于是乎,撩完就跑,当渣男真刺激。 以前,反派追着杀他; 现在,反派追着杀尽他的桃花。 原主的温柔大老婆:「他真是个值得託付的人。」 反派出现:「是的,归我了。」 原主的傲娇二老婆:「本姑娘才不喜欢他呢!」 反派出现:「你不可以不喜欢他,也不可以喜欢他。」 男主心态稳,不顾身后的鸡飞狗跳,只想找到最喜欢的女神。 那天他如愿了,对着女神的背影激动表白:「我爱你!」 便衣散发的反派转过身:「声音再大点,我爱听。」 第2章 流火金鹿身为天阁神宠,据说已有数百年寿命,一直高高在上颇难使唤,虽然这次它看在封溪的面子上出来帮忙,但是为了让它听话,封溪可是下了血本。 鹿角上那个时空囊里装的是各类珍馐美食,花了封溪不少灵石,其中一些连他自己也没尝过。 金鹿怕他偷吃,偏要将这个时空囊带身上,还挂在了最显眼的鹿角上。 现在,时空囊被夺,金鹿对着这飞来的横祸傻了眼,大块冰雹砸在它身上,它身痛心更痛。 「金鹿大哥,」封溪抚摸鹿角试探着问道,「等咱们到了西岭,我补你双份的?」 金鹿死死站在原地不动弹,它转过头,大眼睛一眨一眨,委屈得几乎落泪。 封溪继续循循善诱道:「这里这么古怪,咱们最好赶紧离开,等到了西岭我一定带你去吃那里最有名的百花宴。」 金鹿却来了脾气,怎么都不肯走。它后腿一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全忘了自己的洁癖属性。 「一晚。」封溪两手一摊无奈道,「今晚帮你寻回时空囊,明天咱们继续上路,你得跑快点。」 待他们靠近新安村,冰雹却毫无徵兆停下了。 村中央的一个广场里聚集了许多村民,全部殷切地围着一个身材高壮的剑者,此人身着灵袍,手持长剑与符纸,应是正在施法驱邪的仙家子弟。 「谢谢仙君!冰雹真的停了!」为首的一个老人眼含热泪,声音激动得发颤。 他左半边脸上覆盖着一块黑色的大胎记,但是却完全不可怖,整个人看着威严而和善。 「我们村就指望你了仙君!」 「是呀,可算有救了!」 剩下的村民也都七嘴八舌开心道,仿佛面前之人是在世活菩萨。 奇怪的是,这些村民大多是一些白髮苍苍的老人,其中最年轻的也满脸皱纹,大约四十有余。 「请问,这村里有没有住着一对年轻姐妹?」封溪走到最外围一个老妇人身边,低声问道。 这位老妇人一听到这话,便立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在封溪以为她要转身走人时,老妇人颤巍巍发出了沙哑干涩的嗓音。 「你没听说吗?我们新安呀,如今是个老人村,年轻人,全没喽!」 「年轻人为什么没了?」封溪奇怪地问道,金鹿在他身后焦急得来迴转悠。 「走吧,赶紧走!」老妇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回人群中。 傍晚那对姐妹可是活生生的年轻人,生魂可以离体的距离只有方圆三里,她们就算不是这个村庄的人,也肯定住在这附近。 「鹿哥,你鼻子那么灵,要不然你闻闻?」封溪拍拍金鹿的脑袋说道,「什么脂粉味呀,还有你的美食味,哪一个都行。」 金鹿当真仰起头,勐吸了几口气。 第4页 「阿嚏!」它打了一个大喷嚏,刚刚那个剑修施法时在地上撒了不少的香炉灰,一阵风吹过,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它抽着鼻子败下阵来。 看着它蔫蔫的样子,封溪暗笑一声,伸手捏了一个诀。 面前一块亮着幽光的灵牌随之浮起,正是金鹿脖子上的九星牌。 顾名思义,九星牌上有九颗星星图案,正中央有一颗最大的星,周围成圆圈状分布着八颗星。这分布和星罗群山的九座山一样。 除了作为天阁的象徵,它还有追踪妖魅恶灵的作用。 虽然那两位姑娘并不是恶灵,但是既然能生魂离体,必然魂魄不稳而散出阴气,有阴气就可追踪。 封溪刚要握住九星牌,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这位星星仙君!」 一个头髮微白的男子拨开人群飞速沖了过来,他穿着一身亮闪闪的绸缎,满脸肥肉三下巴,一看这长相就是个暴发户。 他盯着九星牌的眼睛微微发亮:「你是、是星星天阁的吧。」 「星罗天阁。」封溪纠正道。 「哦哦,在下不是很懂,多有冒犯。」暴发户满脸通红,搓着手说道,「总之我知道你们天阁很厉害,求你帮帮我们这些可怜人,报酬尽管提,我会尽我所能。」 封溪还没答话,这些老头老太太们都发现了他这个外人的存在,慢慢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个嘛,」封溪打量了一下外围的那个剑修,微微一笑道,「事成之后,我只要三千零八颗灵石就可以。」 三千零八,正是他讨好金鹿花费的数目。 「哼。」剑修很气愤,刚刚他还是众人的中心,如今只能孤零零待在最边边。这个星罗天阁的人,把他的风头全抢了。 「村长,今天这邪我都驱完了,你们怎能如此?」他拉住黑胎记老人质问道,驱邪被同行截胡是非常没面子的事。 「仙君,您先到我家稍作休息。」黑胎记老人,也就是村长,尴尬地擦了擦汗讪笑道,「放心,剩下的我会去沟通。」 白髮苍苍的村民们此时看看封溪再看看那剑修,都露出了微妙的瞭然神色。 「今日驱邪已结束,大家放心回家吧!明日此时再聚。」村长扯着嗓子喊道,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广场上迴荡。 「等等!」一人突然出声,村民们迈出的步子又停了下来,他们回头一看,说话者正是刚刚他们感恩戴德的剑修。 只见这剑修利落地拔出佩剑,剑锋指着封溪的方向,他沉声说道,「这位仙友,我们来场驱邪比斗吧。鄙人赤焰门赵林平,请仙友报上名来!」 赵林平知道眼前之人是天阁门人,赤焰门只是凤安界内的小门派。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他可不能丢份儿。 「星罗天阁,封溪。」封溪简短答道,「不过……」 「啊?你是封溪,那个绣、绣、哈哈哈……」他话还没说完,赵林平便突然大笑起来,剑都拿不稳了。 「不过,我不会和你比斗,我们还是合作比较好。」封溪面不改色说完了刚刚被打断的话。 金鹿却一声长鸣,充满敌意地看着赵林平。封溪被嘲笑,这里只有它这个老大哥能给小弟撑腰了。 「没事。」封溪缓缓抚摸鹿头安抚道。 「这种状况按惯例当然是要比斗了,」赵林平的腰杆比刚刚直了很多,他慢慢将佩剑收回剑鞘,「你别害怕,如果被妖邪缠住脱不了身,叫我一声,我肯定会帮你的。」 说完这番漂亮话,赵林平转身唿唿带着风离去。其他人见状也都迈着蹒跚的步伐各自回家了。 现场只留下了暴发户、村长和封溪三人。 「王员外呀,」村长挠挠头皮,对暴发户挤出一个微笑,「赵仙君驱邪已经有成效了,我知道这位星星仙君也很厉害,但是这样是不是……」 说着村长对封溪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欲言又止。 封溪知道村长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不是没脸没皮抢生意之人。 方才他看了一下赵林平的驱邪阵,虽然水平不错,但简单死板缺少变通,想对付这个村庄的妖邪,恐怕还差了点火候。 「村长,你请你的,我请我的。」王员外的小眼睛里透着坚定,「人多保险大,这位星星、星罗仙君我个人出钱请,不用村里的钱。」 「你何必……唉。」村长见劝说无望,无奈嘆气道,「你若想要村长的位置,我让你就是,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 王员外似是被说中心事,瞬间面露尴尬,他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说道:「村长,你看咱们村如今这模样,村长的位置谁坐有何意义?」 村长低头不说话,王员外又说:「你儿子早几年离村拜师修仙,那自然是无比安全。但是,村里其他年轻人可都遭遇了不测,年纪大点的也人心惶惶,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我们!」 这王员外嘴巴倒是会说,村长抿着嘴一句话都反驳不了,脸上红一阵黑一阵,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仙君,先跟我回家,咱们再细细商议。」王员外堆着笑将封溪和金鹿引到了一条小路上。 他边走边给封溪讲述了新安村怪事的始末。 新安村是近年来新建的村庄,村民是从别的地方一起迁徙来的。本来大傢伙积极开荒闢田,眼见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但是近一个月以来,天象变得怪异无比,村里的年轻人也接连一夜白头。 第5页 每经过一夜,村里人都会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变成形容枯藁的老人,被发现时有的直接断了气,有的还能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最初他们以为是什么传染病,找过好几位神医,但是却都完全束手无策。村长认为村民们这是被妖邪所缠,便请了位修仙之人来驱邪。 封溪听完这番话,面色凝重起来。 若一个人仅仅头髮一夜变白,那原因会有很多种。但是若此人一夜之间变成真正的老年状态,原因只会有一个,他的命元被全部消耗完毕。 命元消耗,不可逆转。 王员外在一间大宅子前停下,不愧是暴发户,这应该是村里最气派的房子。 封溪抬头一看,只见大门上挂一横匾,上书四个大字:水天一色。 想不到,这暴发户还起了这么个有意境的名字。 王员外顺着封溪视线一看,一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封仙君,我还没报名字呢,我姓王,名水天,王水天嘿嘿。」 这话一出,金鹿立马警觉,迅速退离他三米外,公然表示自己很色的人,那一定不负众望是个色鬼,它得学会保护自己。 「呵呵,好名字好名字!」封溪摸摸鼻子干笑了两声,这个词从此在他心里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进了门,王员外突然变身大忙人,匆忙将他们安顿在一间客房里,寒暄了几句,便不知道去了哪里。 封溪刚走到桌边坐下,金鹿就不干了,在封溪面前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还不停地鸣叫,再拖说不定它的美食都被吃光了! 「好好好,别急。」封溪摇摇头无奈道,他取回金鹿脖子上的九星牌,控制力道慢慢输入灵力。 九星牌的追踪功能,必须输入特定能量的灵力才能使用。 这份灵力等于把一块灵石碎成五大块四小块的能量,多一分少一分,追踪结果都会不准。 这个设定有够过分,为了练习使用九星牌,众天阁弟子不知道捏碎了多少灵石。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弟子们都一齐默默流泪,发誓第二天一定精练技术。 所以,九星追踪术成了天阁特有的一项人人掌握的高阶技能。 东南方向的星星光芒大作,这亮度说明追踪对象就在极近的地方,封溪推开门朝东南方走去。 穿过一个迴廊,他走到了一间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间前,九星牌中央的星星闪烁起来,目的地到了。 封溪悄悄猫下腰,从虚掩的门缝里看进去。 王员外那肥硕的身躯正呆坐在一张大床旁,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白髮苍苍的老太太。 果然如此,封溪心里一声嘆息。 白天那位红衣女子,本体已是老态龙钟奄奄一息。 「不好了!老爷!」一个老妇人焦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封溪身形一闪,隐入黑暗中。 「老爷!那个赵仙君要拆您建的雨神庙!」老妇人慌慌张张跑到门口敲起门。 「荒唐!怎么可能是雨神庙的原因!」片刻间,王员外一脚跨出门外,怒气沖沖拂袖而去。 第3章 村庄最东方隐隐有喧闹声,封溪随王员外之后赶到了雨神庙前。 只见一间高大庙宇立在眼前,红砖绿瓦香菸缭绕,颇有庄严肃穆之感。 但是此时,赵林平正不合时宜地带人疯狂砸门,和庙宇的氛围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你在干什么!」王员外跑到赵林平旁边怒道。 「你说我在干什么?」赵林平瞥了王员外一眼,他指着庙宇的大门大声道,「我问你,村里怪事开始的第一天,是不是这雨神庙里的神像恰好刚塑好身躯?」 「这……是又如何?」王员外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顿了顿说道,「这只是个巧合罢了!而且,神像至今还没塑完整,怎么可能是雨神作怪?」 赵林平听到这话,得意道:「这话就对了!正因为没有塑完整就暂时停工,所以它现在并不是雨神,而是被妖邪占据了身躯的邪神!」 「你!雨神像是神灵之像,怎么可能被妖邪占去!」王员外气的不行,他环顾四周,可是没一个人替他说话。 村民们的眼神里只透露出一个信息,他们是站在赵林平那边的。 「王员外呀,我们知道你建这庙是好意,但是现如今变成这样,还是拆了吧!」一个老头不忍心看王员外孤立无援,他迟疑了一下劝说道。 「拆了?咱们村庄稼大旱,这庙是我出钱大家出力,花了整整一年建起来的!」王员外痛心疾首道。 「这雨不求也罢,咱们只求个安心。况且,村长已经替我们挖好引水渠了。」另外一人出声。 王员外沉默不语,但是依然站在大门前,丝毫不肯退让。 「你说它被妖邪占据,证据呢?」远处津津有味围观的封溪突然插嘴。 「证据?」赵林平一听到封溪的声音,便来了精神,他再度抬手,指着庙宇上方的牌匾高声问道,「这上面是什么字?」 「雨神庙呀。」封溪悠悠走过来,盯着牌匾仔细看了又看答道。 「这就对了!」赵林平此时快意非常,他在众人前的威信就要回来了,他转身对着村民们抑扬顿挫地说道,「大傢伙肯定也都注意到了,雨神管的是天象,最近这里天天不是冰雹就是大雪,不是酷热就是寒冬。」 第6页 「而唯一能操纵天象的,就只有这里的雨神像!」这句话掷地有声,果然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他们都被赵林平说服了。 封溪托起下巴,来回踱着步子疑惑地问道:「可是你不是刚刚才说,神像并没有塑成,是被其他妖邪占了的么?它既然不是雨神,又如何干预天象?」 「这……」赵林平瞬间哑口无言。 「再者,能干预天象的妖邪不是没有,但是能达到这个境界的,如何也不会屈居这么小一村庄,干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封溪微微一笑,提高声音继续说道,「若有那样水平的妖邪作祟,何止小小的新安村,一场冰雹就能要了整个凤安镇所有人的性命!」 众人鸦雀无声。 封溪左手一挥,庙宇大门洞开。一眼看去,正中央一座没有头没有手的塑像特别显眼。 虽然看着怪异,但这只是座普通的塑像罢了,没有任何煞气。 「这雨神像里,并无妖邪。」封溪驱动九星牌,并无星星亮起,「星罗天阁的九星追踪术,还有人有异议吗?」 鼎鼎大名的九星追踪术,赵林平当然听说过,他咬紧嘴唇,整张脸憋得通红,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现场没有任何人出声。 然而,正当封溪准备收起九星牌,完美结束战斗时,雨神像周身突然金光一闪,一个黑色人影直直落在了封溪身边! 这人一袭黑衣,剑眉明眸,英气逼人。后背斜背一金一银两把佩剑,衣服样式古怪,不似寻常人。 谁都没有看清楚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封溪:「……」 他内心一万个「这是啥!为什么!」滚动着,猝不及防一个没拿稳,九星牌「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失态。 众人也皆是一惊,赵林平反应最快,在这短短片刻经歷大悲大喜,他全身颤抖着指着那人道:「妖邪、妖邪现身了!」 一听到妖邪两个字,众村民皆喘着气迈着步子秒退后三丈远,个个身手敏捷,集体创了老年人速度新纪录。 赵林平勐地一拔剑,朝这人沖了过去。 「等等!」封溪已经从惊讶中冷静下来,他挺身而出,伸手将黑衣之人护在身后道,「他不是妖邪,是人!」 然而赵林平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红着眼睛举剑喊道:「今天我偏要斩妖除魔!你让开!」 「他不是妖邪!」封溪愤然道。 「你知道个屁!封溪,我还不知道你?绣花枕头一个!」赵林平已经全然丧失理智口不择言,他此时要是退缩,就再也没脸在新安村混下去。 「你这么包庇妖邪,你们是一伙的!」他心一横,剑锋直冲封溪心口而去。 没等封溪出手格挡,那黑衣之人却瞬移至他的正前方,背上金色佩剑应声而出,一道剑芒闪过,「呯」的一声赵林平的佩剑被震落在地。 金色佩剑则调转剑端,竖直浮于半空中,散发出温和而震慑的灵力。 赵林平想拾起剑,但是处在金剑的灵力领域内,他的剑仿佛重若千钧,抓了好几下都纹丝不动。 封溪看在眼里,惊在心中。 这个黑衣之人修为极高,当世罕见。 这种威力的灵力领域,中上阶修为的修仙者若勤加练习,以己身之力不难做到。 但是眼前的这个领域,是用此人的佩剑所开。以佩剑上残余的灵力开领域,主人的修为得是多么惊人! 「你叫封、封溪是么?」此人死死盯着他问道。 「我是叫封溪没错,但是我觉得你需要搞清楚状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封溪一抬下巴,指着外面瑟瑟发抖的围观群众,对着他说,「给大傢伙解释解释吧。」 黑衣之人并没答话,显然没有解释的兴趣。 他走到封溪跟前弯下腰,慢慢拾起九星牌,将其轻轻挂在了封溪脖子上。 封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以为这人会递到他手中。 他低头瞅了瞅九星牌,挂脖子上总觉得和金鹿待遇一样,一般他都是悬于腰间,多潇洒帅气。 封溪有几丝尴尬。 「刚刚吓到你了,对不起。」此人低头诚恳道歉。 「没关系。」封溪大度接受,他再次指着门外那群人说,「但是不要光给我一个人道歉,你也吓到他们了。」 听到封溪这么说,黑衣之人才转过身,对着人群说道:「吓到你们了,作为弥补,你们问,我答。」 赵林平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似是完全没听到。 村民中有人壮着胆子问:「你是什么人?」 黑衣之人沉默。 好人坏人?哪里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个问题问得不清不楚,自然不好回答。 封溪见状忙道:「我来问我来问。」 众人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他清了清嗓子问道:「首先,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妖邪。」黑衣之人面无表情答道。 果然是妖邪!众人皆惊,赵林平眼中现出一丝亮光,又要去拾剑。 「大家镇定镇定!他就算叫妖邪,他也不是妖邪!这剑是修仙之人的仙剑,妖邪一碰即伤!」封溪无奈,急忙指着空中漂浮的金剑安抚群众。 封溪刚说完,一转头便对上黑衣之人若隐若现的戏嚯微笑,他板起脸道:「正经点,好好回答。」 第7页 「故榛。」 「好,第二个问题,你是如何出现在这雨神庙里的?」 「寻人。」 「嗯……你是如何躲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寻人的?」 「倾听。」 「嗯……嗯……算了,总之你向大家表明身份,证实不是妖邪就行了。」封溪放弃再问。 「星星仙君!」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如果不是妖邪作怪,咱们村这事到底是因为啥?」 「是呀,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又一人焦急问道。 封溪走到众人面前答道:「现在能确定的,是异变的天象与妖邪无关。冰雹大雪什么的,没有任何煞气和杀伤力,很有可能是其他事情引起的时节错乱。但村民们变白头一事,要另外再说。」 这番解释众人似懂非懂,只明白了一点,这雨神庙没有古怪。 这齣闹剧到此为止,众人来时气势汹汹,去时莫名其妙。 赵林平终于拾起佩剑,木然跟着众人离去。 封溪刚想跟故榛道别,还没伸出手,只见故榛突然痛苦地捂住心口,直挺挺倒了下去。 封溪一惊,急忙握住故榛的手腕,脉象异常紊乱,灵力全无。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恶疾,封溪还是第一次见。 王员外小心地走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故榛,小声道:「今晚谢谢了!」 「小事一桩,我不能看着他胡乱栽赃,」封溪一把将故榛背起,「这个人有点棘手,想打扰员外一日。」 「好好!当然可以。」王员外一口答应。 出门前,封溪转头看了雨神像一眼,果然没错,神像中还留有一丝故榛的灵力。 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断定,故榛之前是躲在雨神像中的。 修仙之人再修炼也无法摆脱身体的禁锢,他为什么可以藏匿于实心神像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封溪:我看你是成心和我小猫咪过不去。 第4章 封溪刚将故榛带回水天一色,金鹿就一个箭步沖了上来,嘴里叼着它的美食时空囊。 「好样的!」封溪夸赞道,把故榛小心放在了床上。 出乎意料,金鹿居然咬着绳子解开时空囊,从中挑了一份食物,放在了故榛胸口。 封溪酸道:「哟?你咋这么大方?我都没这待遇!」 「莫不是看上这人了?」他盯着金鹿疑惑极了,「你是公的没错吧?」 金鹿没理他,迅速叼着时空囊跑到墙角,这才又将其打开,后腿对着封溪,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还是怕他偷吃。 封溪气笑了,不再看它。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餵给了故榛。故榛气色好了几分,看上去没那么痛苦了,但还是神志不清。 他的症状很奇特,似乎全身的经脉瞬间全部阻塞,一股瘀气积于心口,极难排解。 这次出来,封溪身上带的药不多,只能暂时缓解痛觉。要想针对病症下药,需要数种稀有药草,他决定明日去凤安集市碰碰运气。 子时将到,封溪将桌上的香炉打开,用香炉灰在地上画起了阵。 「仙君!」一阵敲门声响起,是方才那个老妇人的声音,「老爷派我过来给您送夜宵。」 封溪扔下画了一半的阵,给老妇人开了门。 老妇人小心将食盘端了进来,看见地上的香炉灰眼睛一亮,她凑过来巴巴地问:「仙君呀,这是驱邪阵吧?我老婆子可是第一次见到画的这么精细的阵。」 当然,她见过的阵总共也就两个,赵林平傍晚画的那个和眼前这个。 「嗯,也算差不多。」封溪画的不是驱邪阵,而是召魂阵,但和一位普通老妇人讲话,没必要那么抠字眼。 放好了食盘,她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兴奋地站在一旁,对驱邪工作似乎十分感兴趣。 「活这么大岁数,终于长见识了!」她说。 这位老妇人热情而健谈,封溪一边画阵一边听她侃侃而谈,得知了新安村不少八卦。 老妇人自称刘妈,她是最近半月才来水天一色帮忙的。原本这里有五六个年轻的丫鬟,但是个个没逃过变白头的厄运,死的死,躺的躺。连王员外新过门的妻子也一样,现在正躺在床上靠药草续命。 「说到这个呀。」刘妈压低声音,几句就把自己主人的老底揭了。 这妻子名叫周美玉,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出身一般又美貌非常的女子,自然是会被各路有钱人家争抢的。 她幼时本来有一桩娃娃亲,对象就是村长的儿子,名叫傅英才。王员外垂涎周美玉的美色已久,为此一直和村长过不去。 数年前傅英才前去拜师修仙,王员外得了空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硬是逼得周美玉嫁了他。这下他和村长更是水火不容。 村长有权,王员外有钱。村长说往东,王员外偏要往西。前段时间村里大旱,村长主张挖渠,王员外偏要砸钱建庙求雨。 刘妈讲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最后话锋一转抹着泪说:「他们争来斗去有什么用,看看村子现在的样子,唉——」 封溪这时正好画好了召魂阵,他将今夕往阵的正中央一插,整个阵便隐隐发亮,一阵阴风从阵中吹了出来。 今夕发出一声铮鸣,一个虚影从阵中掠了出来,周围温度下降了几分。 第8页 「仙君!这、这是?」刘妈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别怕,他们不会伤人。」封溪反手一推,一张辟邪符飞至刘妈衣服上。 「刘妈,问你一个问题,」封溪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神色,「近一个月,咱们村一共有多少死者?」 刘妈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儿说:「一共有二十七个年轻男女变老人,其中去世的有十八人个,还有九个正躺在病床上。」 他转头紧盯着阵中,今夕的响声没有停止。 「一、二、三……十八。」一共十八声。 封溪望着眼前排成三排的虚影,正打算拔出今夕,「嗡!」今夕又振了一下。 死者一共十九人! 封溪一惊,立刻问刘妈:「你的消息准确吗?」 「你放心,肯定准确!咱村现在的病患有专人照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立马会通知大傢伙的!」刘妈拍着胸脯保证。 「那……有没有其他因素死亡的村民?」封溪想了想又问。 「没有。」刘妈秒回答。 看来这事不简单。 他画的招魂阵十分精确,召的就是一个月内新安村的所有死者,多出来这个死者会是谁? 此时今夕停止了振动,封溪这才将它拔出。一群虚影在招魂阵附近毫无目的来回徘徊,全都处于茫然状态。 金鹿跑到床前,警惕地望着这边。 「名字。」封溪问他们。 问话者是召唤出他们的人,这些虚影都乖乖停住,面向封溪站好。 「李狗蛋。」 「刘铁柱。」 「张大牛。」 其中有三个虚影发出了缓慢低沉的声音,剩下的依然是一脸茫然。 人死之后,有些魂魄会出现记忆混乱,有些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铁柱!」刘妈一听情绪激动地哭起来,「我的侄儿呀!」 「临死前,发生了什么?」封溪对着那三个还有记忆的魂魄发问。 「有雷、雷声。」 「人、有人。」 「一、一个棺材。」 他们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之后,便再也不开口了,看来他们的记忆只有这个程度。 「热!好热!」最后面一个虚影突然出声,他似乎回想到了当时的情景,难受地弯下了腰,双手好像扶着什么,以此支撑起了身体。 这个虚影跟其他虚影比起来,有处很不一样的地方,封溪正欲再问,房门却被敲响了。 「星星仙君!」是村长的声音,他焦急地拍着门,「赵仙君出事了!」 「在哪里?什么事?」封溪立刻上前准备开门,这个赵林平行事鲁莽,果然惹上了麻烦。 「啊!救命啊!」身后刘妈突然尖叫,召来的魂魄们不知为何突然异变,怨气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等我一下!」封溪对门外的村长说道,然后立马回身往刘妈身上又贴了三张辟邪符。 金鹿已经开了一个领域,将它和故榛一起护在了里面。 虚影们周身都泛起了红光,怨气极重。他们全部挥舞着双臂,朝着封溪杀过来。 他手持今夕,刚将最前面的几个虚影反弹开来,后面的又接连冲上来。 对封溪来说,虽然这种层次的怨魂根本不算什么,但都是村民们的魂魄,还是他自己召来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将他们斩杀。 他咬破手指,用血气迅速在空中画了一个阵图,「回!」他念出一个字,这个阵亮了起来。 瞬间,所有的怨魂都停下动作,被空中那个阵吸收而去。 房间里还剩下一个虚影,他既没有变怨魂,也没有被送走,再度在房间里徘徊。 刘妈彻底吓傻,封溪刚将门打开,村长还没来得及进门,她就哆哆嗦嗦夺路而逃。 封溪再回头,发现最后一个虚影也消失了,房间里恢復了平静。 「赵仙君正在跟一个女鬼斗法,情况很不妙!」村长一看见封溪,就一把拉住他,要带他去救赵林平。 封溪转头看了看躺着的故榛,和他旁边领域大开的金鹿,放下心来,跟在村长后面匆匆赶了过去。 村长家门口,赵林平正举着剑刺向一只女鬼,这女鬼披头散髮兇恶非常,他的灵袍已被划开了很多口子,有血迹隐隐渗出。 「赵仙君被她缠住多时,我感觉现在状况不太对。」村长远远看着赵林平,满脸都是担忧。 村长说的没错,赵林平此时正处于下风,女鬼受创很轻,但是他明显体力不支,灵力也所剩无几。 被一个女鬼压制,赵林平显然是不服的,佩剑一翻一招直取女鬼要害。但是这女鬼狠厉非常,面对剑招完全不躲,待赵林平近身,她飞身而起,眼见尖尖的指甲就要插进赵林平的前胸。 封溪正打算拔剑相助,赵林平侧身一躲,伤了女鬼的右手。 这女鬼见状,又看到了正在接近的封溪,便红袖一甩逃走了。 赵林平大喜,立马追着女鬼的踪影而去。 「喂,别去!」封溪朝他喊,刚刚按女鬼的身法,是绝对不会被伤到的。 绝对有诈。 赵林平哪里管封溪怎么说,他若是抓到这女鬼就赢了,便直直冲着黑暗奔了去。 这兄弟也太一根筋儿了,封溪无奈,也朝着那边追了去。 「咱们村就是被这个女鬼害的!」几个村民闻声赶来,对着村长泣不成声。 第9页 「仙君一定会帮咱们除掉她的!」村长拍拍几人安慰道,村民们也真的都擦干眼泪,望着赵林平封溪二人离去的方向充满期待。 然而,紧接着「轰隆隆」的一阵雷声传来,村民们瞬间色变,村长也急了,匆匆忙忙追了过去。 之前每个村民出事的夜晚,他们都能听到这样一阵雷声。 封溪在村中广场追上赵林平时,已经没了女鬼的踪影。只看到赵林平被一道闪电噼中,转瞬间满头黑髮变白,皱纹布上他的脸庞,命元急速流失。 赵林平伸出双手,他看着自己皱巴巴的皮肤,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痛苦神色。 片刻之后,他颤巍巍着捡起佩剑左右张望:「女鬼呢?女鬼在哪儿呢?」 他是修仙之人,捉鬼驱邪是他的本分。 不管变成什么样,有妖邪鬼魅祸害新安村,他都有义务还村民们一份安宁。 封溪内心嘆息,不禁对他生出了几分钦佩。他走上前去扶着赵林平说:「我知道女鬼在哪儿,我带你去。」 赵林平已没了之前的针锋相对,他一听到封溪要带他去找女鬼,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一晃一晃就要往前走。 他的鲁莽也好,自大也罢,如今只剩下最单纯的那个坚持。 走了几步,赵林平两腿一软眼前一黑,他紧紧握住封溪的手,吐出几个字:「抓、女、女鬼。」 随后,他一头栽到了地上,命元耗尽,油尽灯枯,断了气。 封溪将赵林平的身体放好,将他的剑收回剑鞘,放在他的手边。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小路上有人赶过来,他对着来人轻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一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第5章 「啊?」村长一脸惊讶,他愣了几秒笑道,「今晚没有月亮,我这黑脸仙君都看不到啦。」 「村长,」封溪笑了笑继续问道,「刚刚我房间里那个魂魄去哪了?」 村长的笑容敛去了,他睁大眼睛讶异问道:「刚刚您房间里有什么魂魄吗?不是都被回魂阵送走了?当时那么慌,我什么都没注意。」 封溪看了村长一眼,继续沉默。 村长嘆了口气又问:「那魂魄可是和咱村这事有关?」 封溪这才开口:「有关,关系大着呢。」 「村长!仙君!」一群村民涌了过来,他们听说罪魁祸首出现,一个个全都来了。 「那是赵仙君?」一个眼尖的村民看到了前方躺着的赵林平。 「仙君他、他死了!」村民们惊恐地叫喊起来,恐惧在他们之间蔓延。 「那女鬼呢?」一个村民跑到村长旁边问。 「这位仙君会帮忙抓的,放心他很厉害。」村长指着封溪说。 封溪还真的知道女鬼在哪儿。 「好呀,那咱们就去抓女鬼。」封溪对着众人挥了挥手,招唿大家跟上,「放心,跟我走。」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踌躇着不敢迈步。 连那赵仙君都着了道,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还都是老头子老婆子,谁有胆子如此冒险? 「星星仙君,还是您一个人去吧,我们去了只能添乱。」一位老妇人怯生生说道。 「不,这你就错了。」封溪停下脚步转过身,他微微一笑说,「我一个人抓住她没有任何用,必须大家在场才行。」 封溪抬手,数张辟邪符朝众人身上飞去,他对大家解释说:「这是辟邪符,贴上这个妖邪就不敢近身,大家放心吧。」 村民们这才远远跟在封溪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村长更是沉默不语,他走在人群最前面,面色极其凝重。 「这条路……」突然有村民惊道。 「好像是去王员外家的。」有人替他接上了后半句。 这条小路再往前,只有水天一色一处住宅。 「该不会是王员外……」有人小声说道。 这声音虽然小,但是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就说,雨神庙绝对有问题。」又一人斩钉截铁道。 「嘘,你小声点。」他旁边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星星仙君还在前面。」 「他走那么远,哪里听得见?」这人毫不在意,继续说,「我感觉今晚出现那人也有问题,碍着星星仙君的面没说罢了。」 村长转过头呵斥道:「你们别乱说,有什么等抓到女鬼之后再说。」 「村长,当初就该听你的,不该建什么雨神庙,唉。」那人说完这话,大家都沉默了。 水天一色到了,封溪正站在大门口等他们。 王员外也在门口,他正红着脖子跟封溪理论:「我们家没有什么女鬼!」 他见村民们都过来了,又面向村民大声说:「还女鬼呢!不管人还是鬼,我们家现在反正一个年轻姑娘都没有!」 「王员外,有没有让仙君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呀,没有的话你直接就清白了!」 村民们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他们见来的是王员外家,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纷纷没了刚才的怂劲,非要王员外开门。 「封仙君,你该相信我才是。」王员外放弃和村民们沟通,又转过头对封溪说。 「我相信你。」封溪咧嘴一笑,他压低声音对王员外说了句什么,王员外嘆了口气转身开了门。 第10页 封溪一进门,直接浩浩荡荡将人带到了喜字房前。 「这是新房呀。」有人出声,其他人也都点头附和,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了村长。 村长面不改色,完全无视周围的目光。 「女鬼就在里面。」封溪一把推开门,王员外迅速飞奔进屋,守在了床前。 众村民都伸着脑袋往里瞅,但是谁都不敢进去。 可是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女鬼的身影,只有床上昏迷着的老年周美玉。 村民们又去看村长,村长依旧面不改色。 「女鬼在哪儿呢?」有人问封溪。 「问得好。」封溪伸手捏了个诀,周美玉眉心出现了一个光点。 紧接着,年轻周美玉的魂魄站在了床前,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封溪在追着赵林平而去时,一路上隐隐约约闻到了他的时空囊特有的药草味。这女鬼,除了周美玉没有其他可能。 「我的美玉呀!」王员外则痛哭流涕。 「你说女鬼是周美玉?她这一点都不凶呀,就像……就像活人一样。」有人质疑。 「你们看她的右手,」封溪叉起双臂悠悠说道,「是那会儿赵林平伤到的。」 「对!好像是!」方才在现场的一位村民惊道。 「王员外!你居然操纵你妻子害人!」一村民愤然指责道。 「不是我!不是我呀!我根本没办法控制她,只是偶尔能看到她的魂魄离体而已,」王员外还在抹泪,「我要是能控制就好了,想什么时候见她就什么时候见她!」 「呸!」周美玉叉腰怒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变老了就不是我了?我躺那里天天见不是见?」 「是是是,美玉说什么都是!」王员外急忙擦掉眼泪,挤出讨好的笑容。 「周美玉呀,刚刚谁控制的你?」有人试探着问,既然是熟悉的人,他们更不怕了。 「刚刚,我不知道。」周美玉露出茫然的神色,刚刚的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仙君,这到底什么情况呀。」一人发问。 「她这是生魂,本体没有死。所以并无煞气,能力也不高。」封溪解释道,「但是,若有人操控她、激发她的怨气,那么她极有可能不记得那段经歷。」 「会不会是那个妖、不那个故榛!」那人接着问。 一些村民们似乎也认同这个想法,在他们看来,故榛的出现太可疑了。 「这个嘛,还真不是。」封溪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村长说道,「你说呢?傅英才。」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他们都知道傅英才是村长的儿子,早已离村数年,现在眼前的村长是傅英才假扮的?这么一说,他脸上的确有几处不太像的地方,真正的村长呢? 他们刚刚还围着村长站成了一个圈,此时迅速退到了远处。 「你是怎么知道的?」村长伸手在自己脸上滑了一下,手指变成了黑色,黑胎记是画上去的。 他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一到门口,我房间里的魂魄们立刻怨气冲天,这未免太巧了吧。而且,你似乎对回魂阵很熟悉。」封溪微微一笑说,「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收走村长的魂魄,你这水平够可以。」 一般的召魂阵,时限一到召来的魂魄便会被自动送回。回魂阵则是应对突发情况,将魂魄强制送回,这只有修仙之人才知道。 「星罗天阁大师兄,原来没有传说中那么草包。」傅英才森然一笑。 「村长、不、傅英才!是你操控周美玉的么!」一村民愤怒道。 「村长他为了咱们村付出了多少心力,你为何要将这一切付出毁去?」一老妇人泣不成声。 傅英才一直很平静,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父亲,立刻变了神色。他的眉毛拧到了一起,满脸写着怨恨大声质问道:「你们也知道我爹付出了多少心力?你们是怎么对他的?连我扮作他,你们都没注意到!」 傅英才环顾四周,红着眼睛慢慢说着。 这样连天大旱的夏日,村里的庄稼眼看全部要枯死,村长召集大家挖渠浇水,但是一天之后村民们就撂挑子不干了。 有人议论说,村长家的田地在最外围,是挖渠的第一个受益者。而他们的田地在里面,等到水渠挖到地方时,庄稼全都死透透了。 这样的言论迅速传遍了整个新安村,村民们犹豫不决时,王员外站了出来,他说可以出钱建雨神庙,帮工者每日一块灵石,村民们便都一窝蜂涌去帮忙。 挖渠的人,只剩下了村长一个。 「那么热的天气!那么长的水渠!我爹都六十了,他日日夜夜挖了多少天,最后终于倒在了正午烈日的水渠旁!我赶回来时只见到了他最后一面,各种法术都无力回天!」傅英才悲怆的声音在四周迴荡。 这些话字字敲在村民心里,他们一个个低头不语。 「所以你就报復村里的所有年轻人吗?」王员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悲伤地说道,「为什么不报復我呢?美玉跟我成亲是我逼的,她没有任何错!」 「报復?」傅英才伸出自己满是褶皱的双手,「我只是想分给爹爹一部分命元救命而已。」 「但是,不够呀!我消耗自己几乎所有命元,完全不够呀!只够保存身体不腐烂而已。」傅英才似乎已经癫狂了,他大笑着说道,「既然我一个人的命元不够,那么大家各自捐献一点命元,不就够了?」 第11页 「虽然你的故事非常感人,但我有一个问题,这个方法真的可以起死回生吗?」封溪皱了皱眉,他现在是真的疑惑。 「当然能!」傅英才说完这句,口中默念了几句,周美玉的魂魄泛起了红光。 「傅英才!美玉她好歹是你曾经的未婚妻,不要这么对她!」王员外怒极,想要冲上去和傅英才理论,但被封溪死死拉住。 「我求仙问道,她嫁作人妇,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傅英才面冷如霜地盯着封溪,周美玉此时对他来讲,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哼、你、果然冷血。」周美玉此时还未完全失去理智,她浑身颤抖,努力想挣脱控制。 「美玉!」王员外又哭起来。 「哭、哭什么哭!」周美玉怒喝道,「你可是我的丈夫,哭哭啼啼窝囊死了!」 「说得好!」封溪抬手给周美玉鼓掌,掌声响起,周美玉周身的怨气顿时消失,床上的周美玉眉心又是一亮,魂魄入体。 「轰!」傅英才面色一凛,手中出现一把长剑,瞬间击毁了院内好几棵树。 封溪拔出今夕对上了傅英才。 傅英才虽然年迈,灵力体力都不算上乘,但是极其狠辣,招招都不要命似的。 村民们立马乱成一团,惊唿着想逃走,生怕在这里丧了命。 金鹿开着领域奔来,将惊慌失措的村民们引走了。 只剩下王员外守在床边,小心护着周美玉。 第6章 傅英才在搏命,遇上星罗天阁门人,他要想活命,只有除掉封溪这一条路。否则,以天阁的实力,他将无处可逃,躲到哪里都不会安宁。 这是真正的你死我活。 封溪的身影极轻极快,他的所有攻击都被封溪化解,他的动作越来越吃力。 最终,他长剑一收后退几步,转身跳出院外,朝着茫茫夜色奔去。 村民们都在外面,以傅英才此时的状态,不一定会干出什么事来,封溪立马追了上去。 这是村中广场的方向,封溪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 前方的傅英才一转弯,便不见了踪影。封溪似乎听到有不少人在哭泣喧闹,他加快了速度。 金鹿正带着村民们朝村外的方向奔去,它一看到封溪的白色身影,便冲过来咬住他的衣袖,要将他一起带走。 「你放心,」封溪摸了摸鹿头笑道,「虽然我平时游手好闲,但是真遇到事儿,还没我解决不了的!」 说完,他脚尖飞掠,直直朝着广场而去。 这里明显不对劲儿,刚一迈入气温便骤降,一阵白茫茫的烟雾迅速将他包围,身后的村庄房屋完全消失不见。 「咯嚓」、「咯嚓」,似乎有金属齿轮的转动声在封溪耳边响起,他感觉到一阵眩晕袭来。 不能让傅英才发动此阵! 封溪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勐地拔出今夕,左手指尖蓄力,一把击向今夕剑身。 「呯!」 剑身碎成几片脱落在地,映入眼帘的却是又一副泛光的红色剑身,双面雕花精緻无比,却有一股藏不住的阴煞之气。 他双手紧握今夕,一把将其插入地面,瞬间几道裂痕应声而现,从他脚下延伸至整个广场。 广场塌陷了。 齿轮声戛然而止,浓雾散去。封溪站起身来,跳到了一块还算完好的地面上,从这里看下去,广场地下别有洞天。 一个玉石圆台上摆放着一口棺材,这圆台通体透亮,底部隐约可见层层叠叠的黑色齿轮,结构怪奇,刚刚的声音就是这里发出的。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圆台正中央有一条裂纹,应该是今夕的杰作。 封溪还欲细看,傅英才从地下跳了出来,抬手就是一个爆裂符,封溪飞身躲过,爆裂符在身后发动,地面又是一阵剧烈晃动,这摆明了要鱼死网破。 封溪脚下已无法站立,他左右一看,周围已经没有一处平整的地面。 他正欲飞出广场,突然背后一凉,他视线瞬间转了九十度,竟是被一人反手抱起! 封溪惊出一身冷汗,从来没有人能近他一丈而不被发觉,现如今被人这样突然接近打横抱起,他竟然无力反抗! 他撩起被风吹到眼睛上的头髮,定睛一看—— 这狭长而坚毅的眼睛,稜角分明的面庞,不是故榛又是谁。 封溪:「……」 大哥,你出个声会死啊。 封溪差点被友军吓出心脏病。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失态。 故榛完全没有注意到封溪的惊慌,他帅气地轻点足尖,降落在广场外的平地上,这才慢慢将封溪放下。 封溪两脚一沾地,便大口喘了几口气,他无奈地拍了拍故榛的肩膀道:「兄弟,还真是太谢谢了!」 封溪身为天阁排名第一的绣花枕头,自然是身量修长,但这故榛比他还高几分,封溪这一伸手充分活动了颈椎,实乃意外之收穫。 「不谢。」故榛拔出金剑,眼神扫过四周,戒备非常蓄势待发。 看着故榛这如鹰隼般的架势,封溪有几分讶异:「你灵力恢復了?」 不等故榛回答,傅英才「嗖」地从广场的碎土块中蹦了出来,他周身都蔓延着如闪电般「滋啦滋啦」的灵流。 这是修仙之人压箱底的最后绝招,消耗所有修为发动灵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能活下去和残废也没什么两样。 第12页 一般没人会用这招,封溪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人真的是被逼急了。 傅英才边走边低笑道:「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要不是我的命元和灵力都消耗甚多,你早就是我手下败将了!」 不知道这傅英才是老煳涂了,还是自我陶醉惯了,封溪认为他的自我认知有很大偏差。 不过封溪一向没有和人理论的习惯,他人言语,如何碍得着自己半分? 他也一笑,指着故榛说道:「我是很菜,我旁边这位兄弟可就不一样了。厉害!无敌!独孤求败!」 这是他的真心话。 「所以你很不走运,不管什么状态,今天我和他联手,你是非束手就擒不可了!」 封溪的漂亮话刚落地,故榛却「咚」的一声再一次直挺挺栽到了地上,金剑可怜兮兮地摔出老远。 封溪:「……」 故榛这傢伙真是他的天然克星,他咬牙切齿地想道。 必须阻止傅英才的灵爆,否则别说他和故榛了,这整个新安村都会被波及。 封溪手一抬,仙索倏然飞出,但是一碰上傅英才身上的灵流就被弹开来。 他抬手释放更多灵力,再度控制仙索缠回傅英才身上,它和灵流拉锯了片刻,最终还是封溪的灵力占了上风,傅英才被牢牢捆住。 傅英才这才知道自己面对的人并非如传说中那般废物,居然轻松压制了这样状态的自己。他努力挣扎了几下,纵然有再多的不甘心,灵流还是没有继续增大,灵爆被暂时抑制。 要想真正消除这个危机,只有…… 封溪内心嘆息。 步入歧途的人往往盲目,偏执极端最终只会作茧自缚。 「这里就是你抽取村民命元的地方。」在动手前,封溪还有疑问,他远远看着广场下的密室问道,「那个圆台,是谁造的?」 傅英才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反而冷静下来,面无波澜眼皮一抬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为什么是你呢?」封溪把球踢了回去,打哑谜谁不会。 傅英才别过脑袋不再理他,封溪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终究选择了沉默。 「你后悔吗?」封溪问他。 「我从来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傅英才扬起脑袋望着天,他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说起来也算有,修仙离家前不该和我爹吵架怄气,一去数年不回。也不该辜负美玉,耽误她那么多年。」 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 然后扭头看向圆台之上的棺材,张口道:「那个圆台……呃!」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后背一震口吐黑血,脑袋垂了下去躺倒在地,灵流消逝,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他死了。 可怜,可恨,可悲。 封溪急抬头,朦胧的月光中,广场下一个急速移动的人影一闪而出,顷刻间已不见踪迹。 他跳下广场查看,除了那口棺材,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天色蒙蒙亮,长夜将尽。 村民们聚在一起惊魂未定,呆呆地望着一片狼藉土块翻飞的广场和赵林平与傅英才的尸体。 新安村的事件解决了,罪魁祸首已经伏诛,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水天一色门口,封溪将故榛背上木板车,跟王员外道别。 「真的不需要我备一顶轿子吗?」王员外一言难尽地看着吱吱呀呀的木板车。 封溪摆摆手:「不了不了,大男人坐什么轿子。他比我还壮实,哪有那么娇弱!」 他一路过来只能坐木板车,凭什么这傢伙就能待遇升级坐轿子? 当然不行。 封溪转头确认道:「延心花的种法记住了吗?」 王员外点头哈腰回答道:「当然了当然了!这可是救命的事!」 延心花,一种罕见的奇花,可替人延续生命力。正巧封溪随身携带的时空囊里珍藏了两颗种子,这可比什么仙草有效且对症多了。 至于延续多久,一月也好,数年也好,全看个人造化。 听到这些话时,王员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我虽然好美色,但也更惜美色。我还没见过比美玉更美的女子,她变成如此模样,我倒觉得我俩更般配了。偶尔还能看看年轻的美玉,多好。所以,不管她能延续多久的生命,我都会守着她。」 这大概是王员外一辈子说过的最美的情话。 木板车上,封溪看看王员外付的三千零八颗灵石,又看看躺着的故榛,这灵石还真是捂不热。 水天一色内,有两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姐姐,我听说村长是你……是英才假扮的,他当初抛下你一个人去修仙,没想到竟把咱们害成这样呜呜呜。」 「别哭了,咳咳,你都六七十的老太婆啦,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哭什么哭!」 「姐姐,你不恨他吗?」 「看看如今的你我,我当然恨。可他都死了,咱们还要活下去。」 「那……你还爱他吗?」 「你呀,真是不懂。他虽然长的帅,但是一根筋儿,不撞南墙不回头。又把我丢到一边,他这仙一修,註定我们要分道扬镳。老王,他虽然年岁大了点,但是又有钱嘴又甜,一颗心全向着我。」 「老爷,他的确对姐姐特别好。我们这些丫鬟,可都是来伺候姐姐的呢。」 第13页 「所以,其实这桩亲事,我是自愿的。老王总以为是他逼的我,也真傻。」 「对了,昨晚那个仙君的时空囊还给他了吗?」 「哪用得着你提醒呀,早被那头蠢鹿叼走了。里面全是吃的,忙忙活活都是一场空。」 「不过,仙君送了我们延心花,据说比仙草还有用呢,我们应该去道歉加道谢才是。」 「人已经走啦,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再去道歉表谢吧。」 第7章 凤安早市,行人络绎不绝。 金鹿「嗒嗒嗒」拉着故榛走来,封溪在它身侧同行。 法器摊主眼睛最亮,他高声搭话:「哎呦!仙君您平安回来了!要不要看看我这儿的仙器呀?」 「这个不急,急的是车上这人,」封溪朝木板车瞥了一眼夸张道,「恶疾缠身,得赶紧买药,再拖怕是要一命呜唿!」 法器摊主顺着封溪目光往车上一看,嚯,果真躺着一个面色无光的男子,他忙说:「您从这儿往前走,有一家药店,去那里看看吧。」 封溪朝他道谢,领着金鹿朝前行进。 「慢走哈,有时间再来我这儿看看呀!」摊主伸长脖子为自己打gg。 旁边摊上的姑娘捂着嘴一笑:「仙君那么急,你还让人家慢走。」 法器摊主一愣,也笑了:「我这不是说顺口了嘛。」 说完这话,他忧心忡忡道:「这仙君虽然没本事,但是心肠倒好,救了个病怏怏的男子。绣花枕头加上病秧子,唉,希望他们一路不要遇到什么麻烦。」 对待弱者,他的同情心极其泛滥。 这姑娘也连连摇头感慨,只恨自己不能去当保镖。 药店门口,故榛一脸阴沉坐了起来,他跳下木板车,皱着眉头对封溪说:「听说我快一命呜唿了。」 封溪暗笑,脸上却故作惊讶道:「啊?刚刚你醒着呀。」 故榛不说话,一脚跨入药店门槛,转身看着封溪。 封溪只得跟着进了店,店主立马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两位想买点什么?」 故榛转头盯着封溪,店主顺着故榛的目光一看,他大惊失色:「这位客人,我看你面色暗沉,眼窝深陷,应是有恶疾缠身,再拖可能……」 「不会一命呜唿吧?」封溪无语,他哼笑一声道,「我只是一夜没睡而已。」 看着封溪的表情,故榛冷色消融微微一笑,他对店主说:「需要买药的人是我。」 店主一愣,他转而盯着故榛上下看了一圈,又大惊失色:「这位客人,我看你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应是恶疾缠身,再拖可能……」 「这回你说对了!」封溪笑道。 故榛不服:「应该没到那个地步。」 封溪无视了他,开门见山对店主说:「他全身经脉瘀塞,气血不顺,我们需要宁元花和顺血草。」 「这……」店主面露难色,他一听这名字,就知道遇上行家了。 这两味药草极其珍贵,价格自然不菲,他整个药店各只有一份而已,是只拿来显摆的镇店之宝。 「啪!」封溪拍出了钱袋子。 「有有有!」店主脸色立刻舒展开,一路小跑去拿药,镇店之宝哪有灵石重要。 药店门口,封溪将药草包装好,塞入故榛手中。 故榛不明所以,他疑惑地看着封溪说:「你懂医术,放你那里,只需每日指导我用药就行。」 封溪大惊失色:「你是要赖上我吗!」 故榛一屁股坐在木板车上,扭头盯着金鹿,完全无视失态的封溪,用行为肯定了他的猜测。 金鹿开心极了,用脑袋蹭了蹭故榛的手。 封溪不开心:「你这吃里扒外的。」 他就不明白了,这金鹿怎么说也是他天阁的神宠,和他认识多年,怎么就偏偏对一个外人那么亲近。 故榛这才开口:「我这毛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你也看到了,灵力全无。你要是把我赶走,我可能真要一命呜唿了。」 难为他,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封溪懒得戳穿这话里的诸多不合理之处,他看着和故榛打成一片的金鹿,无奈。 「那好吧,在你灵力恢復之前,就暂且与我同行。」说完他也往木板车上一坐,对金鹿说:「鹿哥,你拉两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金鹿开心得快要蹦起来,看这精神抖擞的样子,可比拉他一人有劲儿多了。 「故榛呀,我看这金鹿对你这么好,怕不是看上你了。」封溪调侃道。 「那不见得,」故榛一挑眉毛,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说完他晃晃手里的药草举一反三,「我看你对我也挺好,你也看上我了吗?」 「那不见得!」封溪气绝,「你倒提醒我了,三千灵石,记得还我!」 前方突然一阵喧闹,金鹿拉着车走近,封溪看到人群中围着一个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者。 「都来看一看啦!我这儿有最全的才子佳人奇闻传说!应有尽有应有尽有!」这位老者乐呵呵地摆出长长一熘册子,引得围观之人争相向前瞧个仔细。 才子佳人,这四个字让封溪想到了新安村的英才美玉。这世间才子佳人的故事并不都像传说中那般走向。 「故榛,你听说过有法术可以抽取命元起死回生吗?」封溪敛去了笑容,严肃道。 第14页 故榛答:「没有。」 封溪的脑海里浮现傅英才的那句不悔,他道:「我也没有。也许,傅英才是……」 故榛似乎想到了什么,莫名神色怅然,他接了下半句:「是被骗了。」 封溪沉默,昨晚杀害傅英才的那人,定有其他阴谋,他要留意才是。 故榛攥紧手里的药包,眼眸里漫上一丝痛色,低声道:「我曾阅过无数典籍,肉身已死,无法重生。」 这话里似有隐隐哀恸。他的视线越过人群,不知看向何方。 两人皆沉默嘆息。 书摊上,见一人盯着封面上的英姿飒爽的女子许久,老者忙高声解释道:「这是当世第一女修士柳知春的生平传记,我这儿可就只剩下这一本了。」看来这老者颇谙生意策略。 柳知春,前天阁门人,是乐仙尊的师妹,也就是封溪的师姑。 之所以说是前天阁门人,这柳知春,可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飞升的修仙者,是修仙界人人仰望的天才。 「好好,我要了!」这人一听是大名鼎鼎的柳知春,便来了好奇心。 封溪暗暗想,还好他二师弟没在,否则这群人的狗头个个逃不过被敲打的命运。 柳知春,同时也是如今天阁二师兄楚江雨的母亲。 另外一人见柳知春的册子被买走,剩下的瞅来瞅去全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便问道:「喂,老头,有没有……」 但话没说完就被老者打断:「本人有名字,本本仙人。」 那人不耐烦地说:「话别说一半,叫什么?」 「本本仙人。」 「本仙人本仙人,本仙人叫什么呀,你倒是别磕巴,好好说完。」这客人也是个较真的。 「就叫本本仙人。」 「……」 此人愣了愣,断定这老头大概是没文化,才起了个这样的名号,他将此无视之后继续问:「有没有那个盛灵然的?」 「没有。」本本仙人斩钉截铁。 盛灵然,有名的冰山美人,修仙界第二大门派——长源灵楼掌门盛高歌之女。 「哼,说什么应有尽有,都是骗人的!」这人愤然拨开人群离去。 其他围观者见状,也相继离开。 本本仙人见周围人越来越少,他又吆喝着:「我这儿还有最全的功法飞升秘籍嘞!练上一年,强身健体;练上十年,飞升仙界!」 金鹿悠悠拉着车,快走出几丈远,那本本仙人却突然眼睛一亮,沖了过来扒住木板车。 他摆出一副大为惊奇的神情对封溪说:「仙君别走呀!我看你根骨奇佳,是个飞升的好苗子!」 封溪:「没兴趣。」 本本仙人:「我这里的秘籍全免费送你!下一个飞升的非你莫属!」 封溪:「真的没兴趣。」 看着此人死皮赖脸凑过来,故榛脸色瞬间转阴,他扫了本本仙人一眼,扭头对金鹿说:「快走。」 金鹿一熘烟蹿出老远,将本本仙人甩在尘烟里。 他们重新向着西岭的方向进发。 现在有了伴,封溪有一搭没一搭跟故榛闲聊:「对了,你不是去寻人吗?」 故榛把玩着药包的麻绳说:「那是之前,之前寻人最重要,现在治病最重要。」 封溪怕刺激到病人,他小心地看着故榛的脸色说:「你这病不好治。找不到……」 故榛面不改色:「我知道,八成治不好了。找不到病因,无法根治,只能寻法压制淤气,治标不治本。」 封溪:「……」 故榛微微一笑,对封溪说:「以前有人这么说过。」 封溪问:「那人说的一点都不错,他没帮你寻到方法吗?」 故榛轻笑自嘲道:「找到了,但被我弄丢了。」 封溪头上生出了大大的问号:「那你再去找那人就行了呗。」 故榛垂下眼帘,一脸落寞道:「那人不在了。」 封溪感受到他周身瞬间低沉的气压,只得安慰道:「这、还请节哀。」 故榛一笑:「不过,如今有你在,我运气不差。」 封溪扶额:「你这病,只怕没个十年八年的不行呀。」 故榛放下药包,凑过来说:「我等得起。」 封溪无奈道:「你还真是赖上我了!」 金鹿瞥了他俩一眼,似乎莫名其妙开心起来,脚下唿唿生风跑得飞快。 作者有话要说: 封溪:妖妖灵吗,这里有个碰瓷的! 第8章 巴兴谷,位于西岭雪山脚下,人口不多,平时一贯冷清,然而此时却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原因很简单,明日是西岭鬼教掌门池长岳的五十岁生辰,修仙界大小小门派都来了人祝寿。 说到这鬼教,可并不是什么鬼魅之教,而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派,和长源灵楼并列为第二大门派。 至于为什么有鬼教这个名号,相传鬼教祖师曾是一位捉鬼散修,其人狠厉非常,百鬼众魅见之无不色变哭嚎。后来他收徒立派,旁人戏称鬼哭神教,这便是鬼教的来歷。 后来有一任掌门认为这名称颇让人误会,便把鬼教改为规教。但鬼教这个名号早已深入人心且朗朗上口,一般人也就这么叫了下来。 「让一让!让一让!」 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众人一抬头,好傢伙,前面一辆鹿车夹着滚滚烟尘疾驰而来。 第15页 看这势头这速度,这鹿该不是得了疯病。路旁行人皆慌忙避让,生怕打头那疯鹿刮蹭到自己。 瞬间道路前方的阻碍皆消,金鹿仰着头一路奔着雪山而去,给众人留下一个高傲且疯狂的模煳背影。 鹿车上,封溪抬头一看,西沉的太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他拽着鹿尾巴高声道:「鹿哥,赶在天黑前到达,带你吃遍这西岭所有的特色美食!」 金鹿徒然加速,不愧是几百岁的神宠,这速度比御剑慢不了多少。 不消一刻,金鹿在雪山之顶骤停。封溪抬头,一扇厚重气派的黑色大门立于眼前,两只铜狮首悬于门上,上方挂着两个笔锋庄重凌利的大字:规教。 故榛轻轻两步跳下车,身形优雅满含英气。 封溪则喘了几口粗气才垂着脑袋走下来,金鹿瞥了他一眼,轻轻松松坐车上的人还喘什么气儿。 封溪居然读懂了这个眼神,他小声说:「咳咳,呛的。」然后拍了拍大门狮首下的圆环。 大门缓缓打开,一位青衣束髮的青年修士笑吟吟走出来,跟他们作揖道:「欢迎贵客来此。在下林令羽,池掌门座下二弟子。」 只见这林令羽英目细眉身材高挑,腰间佩一把青剑,面带微笑如春风和煦,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 他所穿的青衣则是鬼教弟子的统一装束,领口袖口皆绣着银色六瓣雪纹,给人清爽飘逸之感。 封溪还礼道:「封溪,天阁乐仙尊座下大弟子。」他与林令羽有过数面之缘,但是礼数必须到。 故榛背着手冷脸站在一旁,完全没有报名号的意思。 封溪微微一笑,对叶令羽说:「这位是故榛,是帮忙赶车的。」 林令羽忙笑道:「原来如此,幸会幸会。天阁的车夫也是如此不凡。」 故榛冷哼一声,瞥了封溪一眼。封溪忙把笑容憋回去,不失礼貌地跟着林令羽跨入大门。 林令羽将他们引到大门附近一间偏室,登记了名号与寿礼名目之后,他笑道:「天色不早,我带二位去客房安顿。明日一早,再去拜会掌门。」 「好好好!」封溪举双手贊同,他巴不得赶紧安顿好去沐浴,洗去满身的尘烟。 鬼教内部的各式建筑都只有一个颜色,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雪白。炎炎夏日,皑皑白雪,这样奇妙之景也只有这里才能看到。 两人一鹿跟着林令羽在亭台楼阁里穿行,院子里除了高大郁葱的雪松,还有其他各式花草,在雪地里开的争奇斗艳。 偶尔遇到几个同样身着青衣的鬼教弟子,都过来大大方方和林令羽打过招唿,然后嬉笑着跑开。 这林令羽素来平易近人,身为掌门亲传弟子,却完全没有任何架子,所以在鬼教众弟子中风评极好。 弯弯绕绕走了一刻,他们到达了位于西北方位的客房前。 只见这客房层台累榭,有足足三层楼。门口两个红灯笼随风飘动,一个写着「四方」,一个写着「来客」。 从外面望去,各间屋子都有灯光亮起,人影攒动。封溪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 池长岳虽然为人严肃嫉恶如仇,但是结交朋友从不看出身修为,只看品行。所以各大小门派的人都乐意和他结交,每年来祝寿的人能挤爆这三层客房。 有些排不上号的客人只能留宿山下,封溪这客房的名额是预先留的,当然是靠乐仙尊的面子。 「到了,二位随我来。」林令羽推开了门。 封溪刚刚入内,便听见前方走廊里一人怒道:「你说什么!」 这一声中气十足,使得不少人引颈围观。此人对面站着一个大汉,正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林令羽立刻上前,疑惑地问道:「边烨,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被称作边烨的那个年轻修士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边师弟,算了算了。」边烨房间里出来一个同伴,他拦在边烨的身前,左右瞄了几眼小声说,「这里这么多人呢。」 「哼!」边烨冷哼一声,板着脸理了理衣衫,不情愿地退开了两步,这才转身对林令羽说:「没什么。」然后就被同伴拉着回了房间。 林令羽无奈一笑,见事态已平息,这才带着封溪与故榛上了三楼。 那大汉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人笑他:「□□,看不出来你胆子真大,竟然跑到灵楼弟子门口念叨盛灵然。」 这人话一出口,不少围观的人闹笑起来,大汉□□又红了脸。 三楼走廊尽头的客房内,林令羽刚刚离开,留下封溪和故榛两人大眼瞪小眼。客房紧张,他俩只能同住一间房,好在床够大。 「我先跨进的门,我要先沐浴!」封溪一手紧紧抓住房内唯一的浴桶,一手拦在故榛身前,生怕他和自己抢。 故榛扫了他一眼,一把提起旁边的小木桶。 封溪这才发觉自己失策了,没有小木桶打水自然无法沐浴,他输人一筹自嘆不如。 「我帮你打水。」故榛留下这句话,不等封溪回答,便转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跃而下。 这不容拒绝的气势,直接让封溪震惊了,这故榛还真是时刻牢记着要讨好债主,他认真考虑起要不要给减点债务。 他们住的这间客房背朝一小院,中央有一口古井,故榛从窗户跳下,脚尖踏在一块青石之上,轻轻落了地。 第16页 封溪伸头看了一眼,这里视野开阔,往下看能看到积雪的小院子,往上能看到雪白的峰顶。 金鹿也伸出了脑袋,它左右一看,似乎觉得没什么新奇的,又缩了回去,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埋头休息。 故榛身材修长,他一弯腰衣衫绷紧,顿现挺拔轮廓。打完了水,他远远回头一看,正对上封溪探究的目光,似乎在琢磨着他如何飞身上楼。 封溪正是这么想的,刚刚故榛那一跳太过耍帅,现在倒要看看这三层楼他如何优雅地飞上来。 故榛默默停住脚步,对封溪的那抹坏笑视而不见,悠悠拎着水桶转身去了前院。 他去走楼梯。 封溪:「……」 他刚刚怎么突然就脑子不管用了呢! 经此一役,他似乎对观察故榛这事失去了兴趣,瘫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支着脑袋看着故榛来来回回了几趟,盛了满满大桶水,并催动灵力加了温。 这般体贴,饶是再厚脸皮的人也坐不住了,可惜封溪深谙债主的自我修养,他不仅坐的住,还坐的稳如山。 他莞尔一笑,拍拍故榛的肩膀说:「表现得不错,给你减一颗灵石,还剩下二千九百九十九颗。」 故榛:「……」 不等他说话,封溪唰的一声拉上了帘子,将故榛与金鹿隔绝在外。 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故榛听着里面的人哼着小曲,似乎心情愉悦。他转头看着毫无形象趴在地上的金鹿,微微一笑轻轻走了过去。 做着美梦的金鹿被一阵脚步声吵醒,刚想发作,一睁眼就看到了故榛的俊脸,它的不快一扫而光。 故榛从怀里掏出一把青草,青翠欲滴,上面还沾着几粒白雪,一看就十分鲜美可口。他将这把青草放入一个陶瓷小碗内,推到了金鹿身边。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成功俘获了金鹿的芳心。 金鹿小尾巴一甩翻身而起,它脑袋一沉埋进了青草里。 一阵浓浓的酸麻在金鹿嘴里蔓延开来,它呆呆地咂吧了一下,酸麻过后是满嘴火辣辣,和这比起来辣椒油都算是温和无刺激的健康饮品了。 金鹿张着嘴巴喘气,它这才反应过来,这片芳心终是错付了! 这种草名叫怪味草,和一般的青草不同,它的味道十分怪异。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尝过的无一不被它折服,从此远远地绕道走。只有偶尔一些口味奇特极爱吃辣之人,或者爱好捉弄他人之人,才会将其奉为天赐珍品。 现在,故榛就被金鹿归为了后者,它眨巴了几下眼睛,终究是忍住了委屈的眼泪,但是又咂吧了几下嘴,眼泪还是没逃过夺眶而出的命运,是被辣出来的。 它气急败坏地在屋内奔了起来,想要把辣味远远甩在身后。继撞翻椅子和桌子之后,它听到了封溪的哼唱声,一怒之下直冲帘子而去。 「嘭!」 它引以为傲的鹿角和浴桶来了个亲密接触,事实证明还是鹿角更胜一筹,一下子将浴桶戳出几个窟窿。 电光火石之间,封溪以惊人的速度换上了干净的里衣,一脸疑惑地从金鹿愤怒的目光中跳开,侧身移了出去。 「咋了这是?」他看了看金鹿又看了看故榛,一直岁月静好的两人,怎么突然处成了鸡飞狗跳的模样? 金鹿发泄了一通,却越想越生气,它狠狠瞪了封溪一眼,从窗户一跃而下,不过这姿势不甚美好,在空中狼狈地打了个滚,倒像是摔下去的。 它想下楼去啃雪,却差点摔了个嘴啃泥。松软冰凉的雪花入了口,它顿时好受了很多。 封溪瞥了故榛一脸淡然的模样,真看不出来,这人比自己都损。 「啃完就回来吧?」封溪对金鹿招手,刻意笑得温暖治癒。 金鹿更气了,它转了个身,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完全没有回去的意思。 「不对呀,」封溪看着浴桶旁边一地的水,托起下巴皱起眉头,「刚刚是你干的好事吧,为啥鹿哥偏偏只对我这么怨恨?」 「不清楚,」故榛露出了无辜的表情,他看了看碗中剩下的青草,「可能好心办坏事了。」 封溪撇了撇嘴角,按照他这么多年的亲身经验,损完人说这话他是不信的。 窗户外,金鹿不经意间往前院一瞥,整只鹿都精神了,它耳朵一竖,一熘烟跑出了小院。 能让它这么激动的,据封溪所知,除了美食之外,唯一的一个人就是乐仙尊。 果然,封溪刚穿戴完整,门外林令羽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这里是您的房间。」 尊重而不失礼貌,一切恰到好处。 是乐仙尊来了。 第9章 师父来了,封溪火速打开房门,故榛从后面看去,只见走廊里站着好几人,除了林令羽,还有两男一女,个个气度不凡,衣服上都纹有九星图。 为首的是一中年男子,他嘴角带笑,内峻外和,站的挺直,背着手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大佬的气息。 「师父您来了!」封溪狗腿地一笑,直直朝这人而去。 他就是天阁掌门乐仙尊,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修为极高容光焕发,头上一根白髮都没有,看着能年轻十几岁。 「喂,你小心点,别撞着师父了。」乐仙尊旁边一清俊青年不由得皱眉,这也太冒冒失失了。 他就是封溪的二师弟楚江雨,生得俊美无双,衣衫规整站姿如松,一身蓝衣素雅飘逸,给人感觉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小公子。 第17页 「江雨呀,多日不见,你师兄大概是对我思念非常,为师甚是欣慰。」乐仙尊捋着不存在的鬍鬚,乐呵呵地说道。 封溪立马接话说:「对!就是这样!」 乐仙尊一贯倾向于赞赏教育,他对自己的三位亲传弟子从来只夸不骂。如果哪天遇上谁实在不听话,他直接白眼一翻闭关走人。 他一闭关少则三月多则半年,门派里大大小小事务自然落到了其他长老身上。所以结果就是,这些长老吹鬍子瞪眼,将不听话的那个弟子教育得满脸通红羞愤难当,亲自去道歉请人出关。 这样的待遇,封溪和楚江雨都享受过。只不过,楚江雨那次是被长老唾沫星子淹的,封溪则是被一群长老轮番上阵施展十八般武艺打的。 相对于他俩,小师妹庄沛凝则乖巧听话多了,此时她正跟在乐仙尊身后,笑吟吟看着封溪道:「我们也很想大师兄。」 楚江雨很想说不要把自己算上,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白了封溪一眼,目光落在了小师妹庄沛凝身上,眼神立马变得温柔如水。 庄沛凝生得圆脸凤目,肤白水灵,一头乌髮长髮及腰,上头插着一根雕花玉簪,一身浅黄色衣衫,左右袖口皆纹有一个小鸟图案,可爱极了。 用一个字形容她,就是「灵」。眼含灵气身姿灵动,是个人见人爱的俏姑娘。 此时她感受到二师兄的目光,大方回了他一个微笑。 封溪捂嘴暧昧一笑,他一直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两人都是年轻人中的天之骄子,天天在一起修炼打闹,互相吸引是自然的。 乐仙尊咳了一声,三个弟子立马把视线转到了他身上,他看着封溪身后冷眼旁观的故榛说:「小溪呀,这位是……」 这个人刚刚一出来,他就感觉到这人修为高深莫测,而且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仔细一辨认,居然和香火味有几分相似。 此人绝对不简单。 封溪这才发现自己竟忘了做介绍,他忙说:「他叫故榛,是我一朋友。」 他说完后又转头对故榛说:「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天阁掌门乐仙尊,也就是我师父。」 故榛脸色丝毫不变,对乐仙尊说:「幸会。」 封溪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转头做着口型:这可是乐仙尊,你应该再尊重一点。 故榛不动如山。 封溪介绍时,乐仙尊就一直盯着故榛,此时他笑道:「小伙子,我看你像是散修吧,有没有兴趣加入天阁呀。」 故榛一秒没犹豫:「没有。」说完他看着封溪还在锲而不捨做口型,便加了一句,「谢谢好意。」 楚江雨大惊,天阁掌门乐仙尊亲自招人,居然有人如此干脆的拒绝,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乐仙尊却不以为意,依然笑容满面地说:「也好也好。」 他们话还没说完,身后金鹿夹着一阵疾风奔驰而来,鹿角一把戳在了乐仙尊老腰上。 乐仙尊:「哎呦!」 众人:「……」 金鹿似乎没发现乐仙尊的脸变成了酱色,它扒住乐仙尊的大腿,满眼含泪轻声鸣叫,似是在撒娇又像在告状。它的叫声,只有乐仙尊一人听得懂。 乐仙尊揉了揉被撞到的腰,然后又轻轻抚摸鹿头,听的很认真。他可是天阁最宠金鹿的人。 金鹿摇头晃脑叫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乐仙尊站直身体,盯着封溪看了又看,这眼神让封溪直发毛,简直就是白眼一翻去闭关的前兆。 可惜这是不是天阁,乐仙尊没办法去闭关,他嘆了口气终于发话,直唿大名道:「封溪,你又欺负小流了。」 小流,就是他对流火金鹿的爱称。 封溪:???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吧,不都是故榛干的好事吗?师父真的能听懂鹿语么,不会是胡诌的吧。 乐仙尊不等封溪辩驳,领着金鹿转身进了对面的房间,将有苦说不出的封溪留在了走廊里。 「师兄,你怎么又招惹它了?」楚江雨看着师父的表情心有余悸,他也是遭受过如此对待的人,自然敏感非常。 庄沛凝也说:「大师兄呀,金鹿那么可爱,你不要老是逗它,怪可怜的。」 封溪一听不干了,他说:「我哪里欺负它了,这一路来我好吃好喝供着它,到头来还落得这样的待遇,它就是一头白眼狼,不,白眼鹿!」 罪魁祸首故榛微不可察地将脑袋一偏,似乎事不关己。 林令羽在一旁静待许久,此时忙不迭笑道:「楚兄,现在只剩下一间客房。庄师妹一个女孩子自然是独住,你是要跟乐仙尊一间呢,还是和封兄一间?」 楚江雨愣了愣,这倒是个难题。封溪房间里已经住了一个来歷不明的故榛,明显没有他的位置,去了只能打地铺。但是和乐仙尊一间,他哪有胆子和师父同睡,也只有打地铺的命。 横竖都是打地铺,楚江雨心一横,转身推开了乐仙尊的房门。 封溪瞭然,他这个二师弟一向和自己不对付,宁愿去师父那里战战兢兢,也不愿和自己同住一间。 庄沛凝早已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硝烟,她冲着封溪甜甜一笑:「大师兄,我去看房间了。」 林令羽也跟封溪点头致意,然后带着庄沛凝去了隔壁的房间。 第18页 楚江雨伸出的脚尖此时又收了回来,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打量了故榛几眼说:「师兄,我还是和你一间吧。」 这倒是超乎封溪的预料,他看着楚江雨怀疑的眼神,知道他又多疑了。楚江雨一向想像力丰富,不知道将故榛当成了什么洪水勐兽。 故榛倒是没和楚江雨计较,神色如常,转身进了房间。 封溪爽朗一笑,拍了拍楚江雨的肩膀道:「小雨呀,这还是你近几年第一次主动住我这里,师兄真是欣慰呀!」 楚江雨看着封溪夸张的笑容,一阵恶寒涌上心头。上次他看到封溪这样的笑,是自己被他坑进捕妖陷阱时。 他定了定神,确定房间之内并无古怪之后,昂首挺胸迈步跨了进去。 故榛正在打扫浴桶流水浸湿的地面,楚江雨一进门便坐在了桌子前,给自己斟茶倒水,两人都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天色已暗,封溪已有两天没睡觉,他走到床边直挺挺倒了下去,对两人说:「我先休息了,这床挺宽的,你们等会儿可以一起躺上来。」 楚江雨鼻子一哼,他宁愿坐一晚上都不会和他俩挤一张床。 故榛刚收拾完毕,他将帘子一拉,走出来说:「我不习惯睡床。」说完他走到窗户旁一跃而上,侧坐在窗台上,就这么背靠墙壁闭上了眼睛。 还真拉风…… 楚江雨又冷哼一声,嘴角轻抿,内心暗暗希望封溪半夜摔下床,故榛半夜跌下楼。 封溪看故榛睡觉还背着那两把剑,便远远问道:「你现在还背着剑,不嫌硌得慌。」 故榛眼皮抬都没抬:「习惯了。」 「你这习惯都很独特呀。」封溪打了个哈欠,「不过那把金色的剑真的挺酷,银色的就朴实多了。」 他观察那两把剑挺久了,十分喜欢金色剑的外观,那剑鞘与剑柄皆雕着暗金色花纹,隽美而不张扬。 故榛轻笑一声:「你这么说,它可又要伤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银剑居然真的如他所说,微微铮鸣起来。 封溪没再回话,似乎渐入梦乡。 楚江雨如一团空气般,一声不吭听着这俩人讲话,大概明白封溪也才认识故榛不久,心里盘算着此人的来歷。此时见两人都不再出声,他才从柜中搬出一床被褥,打了个地铺躺了下去。 封溪一向睡眠很浅,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上天下海奇珍异兽,醒来就忘的一干二净那种。今晚他又做梦了,但是这个梦境却并不怪异,就像是亲身经歷过一样。 梦中的他站在一个巨大的铸炉之前,空中漂浮着两把剑,他定睛一看,居然和故榛携带的金银双剑一模一样。 金色之剑正散发着绚烂的光芒,看着金剑剑身上繁复美丽的花纹,他一时意动,伸出手想要握住剑柄。将要碰触那瞬间,一阵热流袭来,金色剑被推远,银色剑漂了过来,他的指尖正巧贴上银色剑的剑身。 奇怪的是,虽然是刚刚出炉的宝剑,银剑入手的那瞬间,并无灼手之感,封溪反而感到一阵微凉。 下一秒,银剑剑柄就被封溪握入手中,他瞬间感觉自己两袖生风如鱼得水,这剑完全是为他量身打造。 而那金剑,则径直朝他身后飞去。封溪转身一看,故榛正站在他身后,金剑落入他的手中,他欣喜异常,仔细端详片刻,对封溪说:「我们给剑取名吧!」 这句话带着七分喜悦,剩下的三分,封溪一咂磨,居然有些天真的稚气。 而眼前的故榛,和他才认识不久的朋友完全不一样。他面色圆润皮肤白嫩,眼中含星温润如玉,身着嵌金丝的暖黄色长衫,看起来是个保养极好的富家小公子。 最重要的是,他脸上一直挂着温暖灿烂的笑容,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满怀善意。 封溪在梦里疑惑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他听到自己抚摸着银剑说道:「南风。」 楚江雨闭目养神,一直没睡着。在这个房间里,有一个他的多年劲敌,还有一个他莫名看不惯的新敌人。他身处敌营,自然是要倍加小心。 没想到子时刚过,就让他发现了点不一般。 封溪在床上说了句梦话,突然一个影子飞速掠到床前,定定地站住。 楚江雨悄咪咪看过去,如果不知道这影子是故榛,他差点以为有人看上了他师兄,想半夜三更偷摸下手。 他感觉到封溪并没有醒,只是在梦里翻了个身,但是故榛依然没走开。这下他开始怀疑故榛是不是真的想半夜下手。 简直当他一个大活人不存在。当着他的面轻薄天阁大师兄,他的实力能拳打封溪脚踩自己么! 楚江雨脑袋瓜一转,认为自己被对方狠狠瞧不起了,故榛在不知情间便成功拉了一大波仇恨。 好在故榛站了片刻,见封溪依然睡得死死的,便再度跳到他的专属窗户上,吹着夜风入了眠。 楚江雨松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也同样悠悠睡去。 第二天,他们是在一阵喧闹声中被吵醒的。今日就是池长岳寿辰,各家修士此时都已穿戴整齐,相约一起前去拜会池掌门。 楚江雨一开门便看见师父和庄沛凝也在走廊里,他拽着睡眼惺忪的封溪跟了上去,将故榛甩在了身后。 经过昨晚那一糟,他怎么想怎么觉得那故榛不对劲。半夜趴床头,他一定是看上自己师兄了。 第19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 为什么封溪是被打服的呢,因为一群长老加起来也说不过他。 第10章 池长岳每年都会在山顶的寒露台招待众人,今年也不例外。 寒露台是一处露天石台,宽敞开阔,可容纳几百人,从这里望去,可见西岭雪山的全貌。 此处装点得庄严而气派,一侧摆放着几排桌椅,地上铺着红毯,正中央一个八仙桌上摆放着寿桃,背后高悬的横幅上书一个斗大的「寿」字,另外一侧则布置成了擂台。 一位身材修长气质超群的男子正立于入口的台阶处,对众人一一还礼。他就是鬼教掌门池长岳,和传说中的的一样,端正严肃,对人多一分嫌热少一分嫌冷,一切恰到好处,观者无不生出敬仰之心。 在他身侧,还有两位年轻弟子,也都在朝宾客礼貌地作揖。一个是林令羽,另外一个,自然是池掌门的大弟子易飞明。 易飞明和他清瘦的师父师弟可不一样,生得膀大腰圆,圆脸盘上双目炯炯有神,脸上挂着八颗牙的笑容,显得十分有诚意。 乐仙尊一走近,池长岳便迎了上来:「余兄,欢迎欢迎。」 乐仙尊全名余乐乐,满满寄託了父母对他的厚望,但是遗憾的是这名字一点都不大气,所以成为天阁掌门那天起,他便一直自称乐仙尊。 乐仙尊笑道:「这些天有点琐事,我那大弟子应该提前几天把东西带到了。我昨晚半夜才赶到,总归是赶上了。」 林令羽在一旁面不改色地微笑着,拆穿封溪只比乐仙尊早到两个时辰这种事,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乐仙尊和池长岳寒暄之时,不少人已经在鬼教弟子的指引下落座。 封溪一行人走近,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他们个个生得非凡,齐齐走在一起,更是震撼人心。 楚江雨跟防贼似的,左手紧紧拉着封溪,右手招唿着庄沛凝,几人在中间一排坐下。这个位置比较中庸,不去前面抢风头,也不算刻意躲角落里。 庄沛凝看着楚江雨这副模样,心下疑惑,但是笑得更甜了,两位师兄搞好关系一直是她的心愿。 如此一来,故榛就显得被排挤了,但是他似乎对此毫无感觉,在封溪正后方坐定,看了几眼对面的擂台,眼神飘忽剑眉轻皱,似乎心事重重。 封溪大眼一扫周围,今年来的客人依旧很多,除了天阁和灵楼,还有明光盟、百草宗、海云门等等小有名气的门派。 池长岳的寿辰虽然隆重,但是规矩并不多。众人嘻嘻哈哈吃着果盘里的瓜果,等着接下来的重头戏。 他不喜刻板的典制规礼,按他的想法,既然是修仙门派掌门的寿辰,自然得好好检测一下众弟子的修行。擂台的作用就在此。 所以他的寿辰也是鬼教众弟子的考核日,各方来客倒也乐意看个热闹。 这考核分上午和下午两场,上午的是鬼教弟子抽籤的一对一挑战赛,下午的就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匿名雪绒赛。 此刻众人望着擂台满怀期待,因为除了可以观看到大门派鬼教弟子例行的仙术展示,这场擂台赛,还允许所有人提名挑战。 也就是说,谁和谁有私怨,谁想一战成名,这里都可以给他们提供舞台。当然了,只能点到为止不能见血,赢得就是面子。 已经有人开始摩拳擦掌了。 此时宾客全都落座,池长岳走到中央拱手道:「欢迎各位前来鄙人寿宴。宴席将于午时正式开始,现在大家可以先行欣赏比赛。」 他不是一个爱耍嘴皮子的人,说完这几句他就和众人点头致意,走下擂台坐定,乐仙尊坐在了他的旁边。 鬼教一弟子站在擂鼓前,见众人皆准备完毕,强壮有力的胳膊奋力挥了一下鼓槌。 「咚!」 上午场考核正式开始。 鬼教弟子排着队走上前去,挨个在擂台一侧的一个方形木板注入灵力。 客人便一齐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楚江雨草草瞥了一眼,余光却瞄着斜后方的故榛。 只见第一位弟子注完灵力,静候片刻,上面现出一个白色的数字:三。被分到了第三组,他脑袋一耷拉,蔫蔫地走到了一边。 他后面的第二位弟子,同样抚摸木板片刻,却浮现出一个大字:空。这是轮空,今年不用上场。他也脑袋一耷拉,郁闷地转身回了座。 后面队伍里一位弟子一惊,疑惑地拉住前面同伴问道:「啥情况?那两位师兄为何都如此烦闷?」 此人嘿嘿一笑道:「你一看就是新来的吧,歷届相传这个排号板它有读心术,想上场表现的很多都会被轮空,没好好修炼的往往都会被安排上去。」 说完他语重心长做教诲状:「所以呀,最好就是心平如水,平常心平常心。」 正巧这个时候轮到他,他四平八稳走了上去,木板上顿时浮现一个黑色大字:五。被分在了第五组,他一愣,刚刚好似看到白色五是易飞明。 大师兄就是自己今日的对手,他顿时神色崩溃哭天抢地。 众人:「……」 不要轻易给自己插旗。 后面队伍里一排弟子皆齐刷刷做惊恐状,这排号板也太可怕了! 与此相对,观众席里瞬间热闹起来,看别人吃瘪是很多人的乐趣,他们开始兴致勃勃嗑起了瓜子。 第20页 故榛皱起的眉头却一直没舒展,他在一片嬉笑声中站起,一人走到寒露台最边缘处。 这里有一排假山石,将背后众人隔绝,此时举目远望,一片晴天朗日,连绵不绝的雪山似有几分悲怆苍凉之感,如画卷般美丽。他身姿颀长气质非凡,发梢随风飘扬,立于此处,胜似画中人。 「哭丧着脸,怎么跟人人都欠你钱了一般?」一个戏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封溪。 故榛:「并无。」 封溪笑着走过来:「也是,我刚刚想起来,你才是欠钱的那个,欠的还不少。」 故榛嘴角微挑,冷如冰雪的神色有几分松动,封溪的话一下将他从冥思中拉回了现实。 封溪察觉故榛的变化,做老父亲欣慰状:「所以没时间给你伤春悲秋,赶紧想办法还钱呀!不然债主我明天就得喝西北风了!」 故榛:「……」 他微微思考了一瞬,盯着封溪看了一眼,从身上摸出一块挂着金色穗子的玉石,递给封溪。 封溪眼光毒辣,一向挺识货,这块玉石浑圆饱满通体透亮,无任何瑕疵,一看就是罕见珍品。 封溪有几分疑惑:「这……」 故榛:「我身上只有这个。」 封溪迟疑着不敢接,他哪里真是趁火打劫的人,这块玉石价格不菲,一看就远远超出买药那三千灵石的价格。 故榛微微一笑道:「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封溪内心一震,这样他更不敢接了呀!赶明儿个要是出什么茬子,搞坏弄丢什么的,自己还不得被这大兄弟打死。 想到这里,他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暂时不急。」 故榛一愣,竟隐隐现出几分失望之色,他缓缓将玉石收回。 封溪松了一口气,他眼光落在故榛背后那把银剑上。昨晚的梦境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富家公子,怎么都没办法和眼前这人联繫起来。 他沉下眼眸斟酌再三,问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故榛听到这个问题,转头望着远处雪山,阳光投射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沉默片刻,他答道:「小银。」 「什么?小银?」封溪一愣,看来那个梦真的只是梦而已,然后难以置信地提高音调说,「小人?」 故榛还未答话,银剑忽的震了一下,似乎在可怜巴巴地抗议。 可惜抗议无效。 故榛:「嗯。」 银剑不再铮鸣,如死一般寂静。刚才还迎风飘扬的剑穗,此刻垂头丧气般落了下去。 封溪接受能力一向很强,他微微一笑:「这……倒也挺贴切的。」 如果银剑会说话,此时它的内心一定是:谁是小人!小人是谁!一点都不贴切! 封溪看着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金色剑,又说:「我知道了,那它一定叫小金对不对!」 故榛:「不对,它叫昼光。」 封溪:「……」 这人起名的水准怎么忽上忽下,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区别。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说:「这里风挺大,咱们回座位吧。我那个师弟,他脑子一向有坑,你别跟他计较就是。」 两人刚从假山下面走出,封溪便瞥见一个人影从假山旁一闪而过。 这人的身形他再熟悉不过。 封溪悠悠走到桌前坐下,对着心虚无比强装镇定的楚江雨说:「你如此关心我,真令师兄我欣慰!」 楚江雨一副做贼被逮的纠结表情,他无奈道:「你还是长点心吧。」 封溪:??? 楚江雨说完偷瞄了后方一眼,他刚刚可是听到此人要送定情信物,这下他的猜测没跑了。 见他们一个个回了位置,庄沛凝将目光从擂台上收回,凤目一眯笑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打什么哑迷呢。」 楚江雨一看到庄沛凝的笑脸,刚刚的各种心思顿时都被抛之脑后。在他心里,小师妹自然比大师兄重要多了。 他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咱们继续看比赛吧,你似乎很感兴趣。」 「对,你看那人的武器,挺新奇的,」庄沛凝细手一指,擂台上一人正挥着一条粗铁链,她笑道,「这武器虽然笨重,但是又极灵活。真要对上他,可要花点脑子。」 楚江雨心下一动,他眯了眯眼睛低声道:「你若喜欢,我回头送你一个更好的。」 他本就生得极好,此时更是嘴角带笑满眼含星,任谁都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庄沛凝闻言看了他一眼,脸颊立刻飞红,她羞涩地低下头,片刻才小声答:「好。」 封溪一边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一边听着自家师弟师妹交流感情,这种情形他也并不少见。 擂台上两人打得难捨难分,虽然都是点到为止,但是身为鬼教的弟子,个个必然都有几把刷子。最后还是以铁链兄设计缠住对手的双腿,险胜告终。 第二组的两人翘首等待许久,终于轮到了他们。但是两人脚尖还未踏入擂台边缘,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强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要挑战林令羽!」 是灵楼的边烨,他年少气盛,喊完这句悠悠从位置上站起,活动了几下肩膀,冲着池长岳身后正端坐着的林令羽咧嘴一笑。 「林师兄,上场吧!」 第11章 第21页 边烨年纪不大,有属于年轻人的那股冲劲儿。此时他往那里一杵,众人皆扭头看他,简直是众星拱月鹤立鸡群。 他对此毫不在意,兴致满满盯着自己认定的对手,林令羽不禁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众人方才被他的大嗓门喊得吃了一惊,此时缓过神来一阵譁然,都觉得这小兄弟十分有趣。 他不是第一次向林令羽挑战。 然而实际上,他和林令羽并无任何恩怨,甚至关系不错。边烨虽然是灵楼最小的掌门亲传弟子,但却极有天赋,是新一辈修仙者之中的佼佼者。 但人外有人,他偏偏一直被自己的好友压一头。边烨恃才傲物,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年年都向林令羽下战书,却次次与胜利差之毫厘。好在他心态端正,越挫越勇屡败屡战。 不少人都笑起来,边烨这每年例行凑过去挨打,也算是池掌门寿辰的保留节目了。 边烨眉头一皱,眼神暗了暗,就算是再粗神经的人也能发现,自己被众人嘲讽了。 「我改变主意了,」他沉下脸,指着其中一人怒道,「你,王毅,滚上去!我要向你挑战!」 王毅来自海云门,就是昨日当众暴露自己暗恋盛灵然的那位修士。他正和众人一样咧着嘴笑,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众人皆一惊,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大笑,暗道今年边烨倒是搞出来了新花样。 王毅和他人高马大的外表不符,生性羞涩而怯场。此时他见自己再次成了众人的焦点,不由得涨红了脸。笑声太过豪放招来横祸,他后悔不迭。 「这……」他踌躇着,大脑一片空白。 他虚长边烨几岁,但是资质平平,修为自然不及对方。而且就他那胆量,众目睽睽之下往擂台上一战,再厉害也会忘了剑怎么使。 封溪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好戏,桌上的瓜子磕完了,他扭头一看,故榛桌上的那盘瓜子原封未动,他身子一斜伸手顺了过来。 故榛微微瞥了他一眼,并无其他反应。楚江雨却不能和故榛一样装作没看见,他望着瓜子陷入了沉思。 边烨本来是个急性子,此时见王毅神色惊恐,却意外的有耐心起来。他走上擂台叉起胳膊,居高临下对王毅冷笑着。 这两人僵持不下,池长岳微微皱眉。负责主持的鬼教弟子正欲前去调解,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暗香袭来。 与此同时,台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掷地有声。 众人齐望去,一个冰肌玉骨神色凛然的女子缓缓走上寒露台,她一脸淡然,面若霜雪清丽绝世,白衣胜雪,翠色髮带飘飞,一出现便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盛灵然。 不少人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们都知道,盛灵然和池长岳之子池锐早已有婚约,但三年前,池锐却不知因何离家出走。 听说,池锐走之前给盛灵然寄了封书信,要解除婚约。但没想到她虽然素来话不多,却也是个刚性子,看都没看直接烧掉了。 此时,盛灵然对自己引起的骚动充耳不闻,径直走到池长岳面前,微躬身体作揖道:「小女盛灵然,祝池掌门松柏长青。因事来迟,还望池掌门海涵。」 池长岳见到自己儿媳妇,严肃的神色中竟透出几分和蔼,他笑道:「不迟不迟!你一人前来,你父亲他最近还是如此繁忙?」 盛灵然献上一玄色小盒,垂眸道:「是,这是我代父亲赠送的寿礼。」 池长岳接过小盒,嘆道:「待我有空,再去拜访盛兄。」 众人都认为她的出现太过戏剧性,让眼前好戏的可观赏度翻了几番。有人立马对着王毅起闹道:「王兄,佳人就在眼前,你可不能逃呀!」 王毅同样看呆了,那阵暗香出现时他的心就开始乱跳,此时更是目不转睛盯着盛灵然,无心在意周围人的闹笑。 「她真漂亮。」庄沛凝低声对楚江雨说。 楚江雨勐然一惊,迅速收回目光,饱含深情地盯着小师妹以证清白。 此时,盛灵然已走到灵楼众弟子中央,她已经看到台上的边烨,又顺着他的目光往后排扫了一眼,心里已瞭然。 王毅被她的这一眼震惊了,竟能获得高岭之花的目光,他脑袋一热蓦地站起,如踩着棉花一般,晕晕乎乎走上了擂台。 台下立马响起一阵叫好声。 边烨很满意,鼓声一响,他便飞速抽出佩剑先发制人,王毅紧咬牙关沉声运气,拔剑抵挡,却被震退了两步。边烨不愧是后起之秀,他趁此时机扔出一张束缚符,王毅险险避过。 过了几招之后,王毅终于意识到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突然在空中一翻,跃至对方身后。边烨正欲转身,却发现自己被看不见的丝状物死死缠住。 边烨一声怒喝灵力爆出,竟凭蛮力挣脱开,侧身破风袭向身后。 王毅堪堪避过,他头上渗出了汗珠,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会落败。他瞥了一眼台下那个白色身影,心一横爆喝一声,左手竟现出另一把剑,直直往边烨背后攻去。 他的这招手法更胜右手剑。王毅是个左撇子,不少人今日才得知,看来这场比试比预想中的更精彩。 边烨左脚轻划急转身形,避过了身后的利剑,反手将其震开,持剑直取王毅前胸。 第22页 这招来势汹汹,有一招定胜负的架势。王毅一急再度后退,勐然将双剑一齐推出。这个角度很难闪避,边烨判断了一瞬,持剑对上其中一把,为自己破开一条路。 另外一把剑身则擦着他的衣衫而过,直直飞向擂台下。 好在那处并未坐人,只生长着一株纤弱的小树,飞剑削掉了上头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是此树唯一的一朵花蕾。 台上边烨已将王毅扭翻在地,不出意料他赢了。 王毅低下头一瘸一拐走下台,一个人坐下发起了呆,不肯搭理周围任何人。 比试继续,接下来几场都中规中矩,众人看着看着便不免有些腻味。 正当台下接连打起哈欠时,一人突然站起,再度献给大家一场好戏。 这人说:「我要挑战天阁弟子!」 众人皆振奋,除了某位大师兄,天阁哪位弟子不是人中龙凤,这不是比凑到林令羽那里挨打的边烨还傻么。 此人继续道:「我叫曹丁,来自赤焰门。今日要挑战天阁弟子。」 赤焰门,封溪剥瓜子的手一顿,此人和赵林平出自同源。 「你要挑谁?」一人笑道:「天阁今年只来了三位弟子,就在那边。」 众人瞭然,这的确很难选择。选封溪,明摆着欺负人;选楚江雨,明摆着过去找欺负;选庄沛凝,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打小姑娘? 曹丁脑子倒是好使,他也不回答,从袖中摸出一个便携签桶,放入三根写着名字的签。他晃了两下,闭上眼抽了一根出来。 「写的谁?」众人好奇。 曹丁勾起脑袋一看,然后怪异一笑,捏着签给众人展示。 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封溪。 周围一片惊唿,众人脸色好看极了。 曹丁清了清嗓子:「封溪,我要向你挑战!」 封溪苦笑,他明白此战避无可避。 「曹丁,要不你再想想?」一人说,「赢他有屁用,说不定还会被人说是欺负弱小。」 「对呀,那封溪怕不是一招都过不了,把他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这所言极是,实在有损名誉呀。」 这些人嘴巴也是没把门的,转眼间忘了王毅的前车之鑑,众目睽睽之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封溪附近无人讲话,故榛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双眼微眯宛若含冰,心情似乎极度不佳。 这些话也被楚江雨听个仔细,他大大吃了一惊。 在他的认知里,封溪可是自己的一大劲敌。更准确的说,对上封溪,他从来没赢过。如果说他眼里封溪是虎,那么在这些人口中,封溪别说是猫了,简直就是鼠崽子。 坊间传闻他一概不知,此时只觉这些人间接踩了自己,更目无乐仙尊,简直是瞧不起整个天阁,真是岂有此理胆大包天。 他怒站起道:「你们几个都在说什么!当天阁没人了是吧?谁再说一句,我奉陪到底挨个挑战!」 全场鸦雀无声,那几人终于想起王毅脸上的恐惧,齐刷刷往后缩了缩。 楚江雨又说:「封溪、大师兄他也是你们鄙视得了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小心被他揍的满地找牙。这可是他的亲身体验,他是在真心地劝诫那些没眼力的人。 庄沛凝讶异了,她没想到楚江雨竟能挺身维护大师兄,小声笑道:「二师兄,你真有侠士风范。」 楚江雨脸色一缓,这才悠悠坐下,庄沛凝一句话让他的怒火皆消。 封溪放下瓜子,他吃了一上午别人的瓜,此时终于轮到自己当瓜,必须得不负众望。他朝众人微微一笑:「大傢伙继续啊,吃瓜的吃瓜,看戏的看戏。别因为我伤了和气嘛。楚师弟挨个挑战的事儿先不忙,我打完了再说。」 什么打完了再说,是被打完了再说吧。不少人暗自吐槽,但是谁都不敢出声。他们这才发现,那绣花枕头倒是有个优点,嘴巴毒辣。 本来楚江雨只是嘴上喊话威胁一下,封溪的话一出口,倒像是正式约战了,那几人开始鬼哭狼嚎。 楚江雨表示自己很无辜,瞬间成了被仇恨的对象。 曹丁上了台,封溪也跳了上去。众人都期待着他被打趴的那一瞬间,百草宗几位女修干脆将脑袋一偏,不忍心看下去。 故榛右手食指轻敲桌面,周身气场骇人,背上双剑微微齐鸣。 第12章 修仙界各色人才都有,曹丁右手持佩剑,左手拖着一把大锤,牙关紧咬,盯着封溪伺机而动。 今夕被封溪握在手中,却并未出鞘,曹丁盯着他,他却盯着台下那株被折了花骨朵的小树,对眼前敌人视若无睹。 曹丁以为有诈,盯了片刻封溪还是一动不动,便挥舞着大锤向他袭去。封溪终于有了反应,他如鸿雁翻飞般跳开了。 接下来几次仍是如此。 曹丁攻击,封溪逃了,曹丁攻击,封溪逃了……无论曹丁多兇狠,都败在了封溪高超的逃命水平下。 众人:「……」 这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想看封溪挨打的人都无比失望,竟然像看了一本《优雅逃命的一百种神走位》。 如此这般之后,曹丁怒了。他此时消耗了不少灵力和体力,不能再拖。而封溪居然看准时机,空手噼了过去。 众人奇道:「他还会玩策略!」 第23页 曹丁大锤一甩,欲拦截封溪前进的路线,然而封溪身形极其轻巧,硬是在满天大锤的残影里,毫髮无损近了他的身。 曹丁怒喝一声,大锤竟现出机关,数根飞针从内飞出,算准了上下左右,封住了封溪所有行动路线。 然而飞针还未飞至封溪身侧,曹丁却一愣,竟发觉自己无法再动。而那飞针,竟生生全部折断,每一根皆断成了几截,化为铁灰散落在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封溪,这飞针是他寻了当世最着名的铸匠,用罕见玄铁打造,硬度极高,据说是无坚不摧更无人能折。 台下一阵惊唿,不少人很惊奇,看来这封溪居然没想像中那么废物,但是曹兄弟的这武器品质也太次了,轻轻松松就被对手摺断。 曹丁心痛无比,眼睛里燃起了熊熊怒意,这飞针折了可没处再寻。 封溪露出了惊奇而又无辜的表情:「真的不是我。」 曹丁怒道:「不是你还能是我自己不成?大胆承认,我又不会下狠手!」 封溪无奈道:「这……罢了,曹兄弟你先节哀,不是还有一把剑可以用么?」 曹丁瞪了他一眼,还真的暗暗提气,却发现灵力不畅无法用剑。他不信这个邪,心道肯定是自己心态不稳,便再度运气尝试。 然而,他腰间佩剑的剑鞘竟应声而裂,而且裂纹越来越大。 这是威胁。 曹丁勐然回过神来,他若继续运气,断的可就不会是剑鞘,而是手里的佩剑了! 封溪嘴巴一刻都闲不住,他看着剑鞘上的火焰纹,灵光一闪说道:「我知道了!你是赤焰门的嘛,火遇上冰,自然就可能出点小问题。」 封溪这话惹得台下一阵闹笑。曹丁却笑不出来,他连愤怒都没有,只有强烈的震撼与恐惧。 片刻后他道:「我认输。」 众人十分纳闷,不明白曹丁好好的为什么投降,那封溪只是一个脑子身体灵活的绣花枕头,他大可以拼一把,然后带着武器去修理重煅,反正那质量早该换了。 曹丁认输那一瞬,灵力瞬间恢復正常,一身轻松。下台时他经过封溪身边,小声说:「得罪了,我也算了却了赵师兄的一项心愿。」 封溪敛了笑容,轻嘆一声道:「节哀。」 比试继续进行,上午场就剩下两组了。 封溪悠然跳下台,庄沛凝望着他笑道:「大师兄果真好厉害。」 楚江雨撇了撇嘴:「哼。」 他们并无太多惊讶。 封溪坐下,转过头似笑非笑问故榛:「你的灵力似乎恢復了。」 故榛:「两成,足够了。」 刚刚果真是他,封溪扶额道:「太谢谢了!」 这句感谢,他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真心实意,还没有人如此贴心地替他出头过。他新认识的这个朋友虽然某些地方很怪,但是心肠挺热。 曹丁一落座,不少人便凑上来问说:「曹兄弟,你这不该呀!」 「不战而降,为你心痛!」 「真没想到你会输给那个……那个……」 曹丁彻底怒了,他吼道:「你们懂个屁!怎么这么爱嚼舌根!哪里都有你们!」 楚江雨的目光扫了过来,这些人立刻哑了火,谁也不想摊上被他挑战的麻烦事。但楚江雨并未再提,他认为挑战这些人简直是浪费生命。 封溪又磕完一盘瓜子后,便快到午时了,擂台赛即将落幕,周围的各家弟子心思早已不在此。 「不知道今年雪绒赛的压轴秘宝是什么?」明光盟那边有一人问道。 他旁边的同伴放下茶杯,拍着此人肩膀笑道:「去年你是第几来着?想拿到秘宝今年你得努力沖前三。」 他连连摆手:「在座的可都是高手,我哪能拿前三呢。去年我是第二十四,比不得师兄你十九。」 他这话里满满是自贬,但是旁边一些人听出了另外一番滋味,这里少说也有百十人,排名二十四已算是中上游,而那个师兄十九名,可以碾压大片人了。 有些人想起自己去年的排名,顿感膝下一痛,不由得面露尬色。 「去年前三都是谁呀?」百草宗的一个年轻女修悄声问师姐,这次她是头回来西岭。 「我想想,去年第二是天阁楚江雨,第三是灵楼盛灵然。」师姐笑吟吟回答,「第一嘛,没人知道是谁。」 「这个比赛是匿名赛,只有自己才知道位次。不仅仅去年,这每年第一的那人都不愿意报出名来。我猜,肯定是哪家的掌门,不愿让大家知道罢了。毕竟来这里给池掌门祝寿的,可有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们谈话间,一排鬼教弟子鱼贯而出,端着各色美食鲜汤,送到了各个桌前。 比试结束,现在是午宴时间。太阳已升至头顶,众人腹中空空,眼巴巴等着池长岳发话开宴。 池长岳却脸色凛然正襟危坐,沉默地抬着望着太阳。 易飞明看在眼里,脸上竟露出几分不忍,他上前小声提醒道:「师父,午时……午时已到。」 池长岳面色未变,沉声道:「还差顷刻,再等等。」 易飞明微微颔首退了后,他知道师父是在等池锐前来。虽然他没说,但是儿子离家这事一直让他难受非常。 太阳一点点右移,池长岳终究没有等到期待之人的身影。盛灵然端坐席中,依然和之前一样面带冷色,看不出情绪波动。 第24页 「午时,到了。」池长岳垂首长嘆。 他站起身来,宣布了午宴开始。大家唏嘘几声过后,都不客气起来,席间吃的聊的皆热火朝天。 一上午金鹿都在乐仙尊房间睡觉,此时它竟嗒嗒跑来,凑到他身边要吃要喝。封溪跟它讲话,它似乎还没消气,并不乐意搭理他。 众人吃饱喝足之时,代表着雪绒赛即将开赛。池长岳已命一弟子抬出一只小箱,这就是对今年前三名的奖励,也就是众人所说的压轴秘宝。 这雪绒赛的比赛规则,说来十分简单。西岭后山生长着一种西岭特有的雪绒花,这个季节正是它开花的时节。它的花可以入药,是极名贵的药材。 然而,雪绒花的花朵轻软,被风一吹就会悠悠飞走,漂浮在西岭各处,和真正的雪花混在一起,极难分辨。 更要命的是,雪绒花有处和真正的雪花不一样的地方。它的花离开花枝后,第一天仍白白软软,第二天就变为灰色,第三天则变为黑色。只有白色雪绒花可以入药,变色了的花只有一个作用,影响西岭的干净整洁程度。 这雪绒赛的由来说来也是巧合。五年前的今天,后山结界恰巧松动,众人正在寒露台享受午宴,突然身后乌压压飘来大片白的黑的小毛球,落在身上落进碗里。 这下谁还坐的住,一群修士纷纷跳起,忙活了大半天才将其全部捕捉。 池长岳望着干净白亮的西岭,当即拍案决定,如此能活跃寿宴气氛的活动,当然值得年年举办。 参赛者要做的就是去后山捕捉飞舞的白色雪绒花,以数量分胜负。此时众人已站在后山入口处,各个跃跃欲试。 林令羽给每位参赛者发了一个时空囊,用来盛放雪绒花,它前面绣着的数字,就是参赛者的编号,背面会自动计数,显示实时位次。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识别持有者的灵力,也就是说,抢夺无效。 一声钟响,林令羽开了结界,众人一窝蜂涌入后山。入口处的白色雪绒花较少,不少人朝深处去,跑的贼快,想要抢占先机。 楚江雨一跨进后山,便带着庄沛凝急急甩开了封溪,他把他视为竞争对手,自然不愿和他一道走。 封溪很悠闲,他看着众人急匆匆的身影,反而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一坐,观起了景致。故榛也没再走,默默地站在封溪身旁。 「那个封溪……他是不是累了?」前方有人小声说。 「我看也像!他的修为果真如此之差。」一人回道。 接着便传来了楚江雨愤怒的声音:「你们敢看不起我!」 众人惊恐:??? 在楚江雨看来,封溪比自己厉害,别人瞧不起封溪,自然是更瞧不起他。当然没人能读懂楚江雨的脑迴路。 封溪坐了一刻,除了故榛,周围已不见任何人的踪影,他站起身说:「可休息好了,开始干活!」 第13章 封溪说干活就干活,撸起袖子掏出仙索,凝神注入灵力后,仙索一缩化为网状。他边走边挥,附近的白色雪绒花全被这股灵力吸引了过来,晃晃悠悠粘在仙网上。 虽然看似简单,但是雪绒花的特点就是轻巧,一被碰到就会悠悠弹开,只能注入大量灵力,让法器变成一个吸引它的工具。 不过这对封溪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虽然耽搁了许久,但是他站起不一会儿,位次就杀入前十。 「你不捉吗?」封溪发现故榛一直跟着他,却并无任何动作,一朵花都没捉到。 故榛:「并无兴趣。」 封溪一听便谆谆教导:「你知道的吧,这雪绒花可以入药。池掌门挺大方,会送一部分给大家,捉的多送的多。」 故榛闻言答道:「好,我明白了。」 他话刚说完,便看见前方有人神色紧张地走来了。 是楚江雨和庄沛凝。 庄沛凝手中躺着一只小鸟,羽毛鲜艷美丽,但是羽毛带血奄奄一息。 「大师兄,终于找到你了!」庄沛凝看见他眼色一亮,加快脚步奔了过来,「快救救它吧!」 楚江雨说:「我们刚刚在一棵树下发现了这只小鸟,可能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傢伙给伤到了,你能救赶紧救吧。」 庄沛凝素来就喜欢小鸟,她一看见这只受伤了的小可怜,便无心再捉雪绒花,只希望它赶紧得到救治,楚江雨便陪着她过来寻人。 封溪接过这只鸟,瞬间感受到它身上残留着了一丝灼手的气息。 是妖力。 楚江雨这才又说:「这后山有不少生灵。」 言外之意,这里极有可能藏着妖物。 封溪点点头,摸出一个小瓶。故榛看着他给腹部正微弱起伏的小鸟撒了一些药粉,还给它餵了一滴无色液体,不知道是什么妙药。 封溪忙活完说:「我怕它渴,餵了滴清水。」 故榛:「……」 小鸟的伤口被敷了药,似乎舒服了许多,唿吸渐渐顺畅。 庄沛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地说:「谢谢大师兄!」 封溪微微一笑:「不用谢不用谢,小事一桩。」 庄沛凝又笑着凑近对小鸟说:「等你养好了伤,就可以再次自由自在飞上天了!」 楚江雨看见庄沛凝精神了许多,他便说:「那咱们赶紧继续捉花吧,你把它收在时空囊里养着就行。」 第25页 「好嘞!」庄沛凝开心地跟封溪说,「那我们先走啦。」 目送他们离开,故榛说:「那不是一般的妖。」 封溪扫了几眼这后山的花草虫鸟,回答:「这座山灵力充沛,如果有什么修成了妖不足为奇,但看那妖是什么来头了。」 两人谈话间,绕到了一条小径上,周围漂浮着不少雪绒花。此处比较隐蔽,看来许多人并没有发现这里。 封溪又挥着仙网迈起了步子,然后回头招唿故榛:「你真的不捉吗?」 没等故榛答话,前面有个人影从另外一条小径走了过来。他手里也举着一只网,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空中,然后勐地一扣,网中兜住了不少雪绒花。 然而,那些雪绒花一碰到网,瞬间反弹开来。眼见要前功尽弃,这人反应很快,迅速用一片破布捂住了网口,保住了一小部分。定了定才露了一个小缝,将雪绒花装入时空囊。 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看见前方有人,而且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人。狭路相逢,他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天阁大师兄嘛。」 封溪也笑着回道:「那当然是了,我叫封溪。」 「我叫甄作良,明光盟弟子。」这人笑得更得意了。封溪记得他就是中午那个十九名。 明光盟所在的明光镇,丝织品十分有名。这门下的修士都是统一穿着蚕丝长衫,目的自然是给小镇的商品打打gg。 这甄作良小眼睛大鼻子,眼皮耷拉着,头皮油光发亮,束起的发只有细细一绺,年纪轻轻就面临着秃顶的危机。 这长衫穿他身上,效果非常不一般,不知道让多少心动的客人望而却步。打gg也是要看人的。 甄作良看着封溪手里的仙网,这网的缝隙也太大了,便挥了挥自己的网道:「我给你提个建议啊,只是建议。位次不高可能是因为工具不好,你可以用一个更密的网试试。」 封溪:「比如你手里这个?」 甄作良:「对。你还得注入灵力吸附,吸附你懂吧,可不能用蛮力。否则自然一只也捉不到。」 封溪想起刚刚他那奋力一扣一捂,认为他的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甄作良一边说话一边似是无意间把玩着时空囊,从封溪这个角度看去,很容易看到背面闪烁的位次,第二十一。 封溪是个聪明人,他故作惊讶恭维道:「甄兄,你都二十一啦!」 甄作良笑中透着几分优越,却连连摆手:「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哎对了,你多少来着?」 封溪低头一看,道:「是你的三分之一。」 他刚刚开始干活,便有事耽搁了,现在的位次只能说一般。 甄作良想了想说:「还不错,咱们一共有一百多号人参加呢,六十多名算是前一半了。还没结束,继续努力!」 封溪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绣花枕头印象在众人心中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他终于无奈道:「甄兄的计算能力果真优秀。」 话已至此,他招唿了故榛打算离开,甄作良却惊道:「啊,这……」 在他们说话间,封溪手里的仙网上已经吸附了大片白乎乎的雪绒花。这附近空中已经干干净净,甄作良愣是一朵都没发现! 甄作良卡了壳,张了张嘴,片刻之后才又磕巴着出了声:「这……这……」 此时什么礼数都被他抛之脑后,甄作良伸手就去摸封溪腰间的时空囊,他要验证所见和所闻哪个才是真实。 然而他手还未近身,却被刚刚一直沉默着的故榛擒住了手腕,反手一压,甄作良便半弓着身体无法动弹。 「哎哟!」他苦着脸发出声音,但是很快便呆住了。 这样弓着身子,他正好能看到封溪的时空囊背面,那闪烁的红字,正是他自己的三分之一。 七。 甄作良彻底忘了挣扎,小眼睛从来没瞪得如此之大过。故榛一松手,他便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封溪忙上前,甄作良呆呆地被他扶起,脸上由白再转红。 直到两人身影从视野里消失,他才回过神来,将时空囊转了半圈挂回腰间,那闪烁的位次被隐蔽地藏住,现在已经掉到二十五了。 他呆了一会儿,心道就算有人告诉他,封溪就是那个神秘的第一名他也信了。 想到这里,他脑中灵光乍现,勐然抬头道:「难道!」 甄作良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到了,再度瘫坐在地。 此时,封溪已经走到一片小林子附近,他们越走空中漂着的雪绒花越少。毕竟这里进了一大群修仙者,个个都无比卖力。池长岳若是见到了,必是欣慰非常。 「没关系,想捉更多的小白花,咱们往这里走就行。」封溪指着林子对故榛说。 故榛抬头一看,整个林子被围栏隔开,里面隐隐约约可见凶煞之气。他迟疑道:「前方妖气冲天。」 封溪一笑:「这就对了,再往前肯定没人敢去,那就是鬼教关押妖物的地方。我去年偷偷进去时一个人都没遇到,真有点孤单。」 然后他看了看故榛,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怕,所以……」 故榛:「所以?」 封溪:「所以我就不孤单了嘛,对吧咱们一起共患难!」 故榛不置可否,但是跟着封溪的脚步却并未停下。 第26页 「盛姑娘!」然而他们刚跨入林子,却远远听到了一人满含欣喜的声音。 封溪连忙澄清:「我刚刚可没骗你,现在是我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人!」 故榛并未在意,他嘴唇轻挑微微一笑道:「我信你。这里很危险,你当心。」 封溪没再回话,从这里看去,隐隐可以看到盛灵然和一男子面对面站着。 那男子就是□□,他的胆子一直忽高忽低波动着,此时显然到达了顶峰。 他解开自己的时空囊,毅然决然要将所有的雪绒花全送给盛灵然。盛灵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他要送,盛灵然不收。俩人正僵持不下,忽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竟直挺挺昏倒在地。 封溪一愣,正欲上前,却见盛灵然衣摆一甩飘然转身,往林子深处而去。她速度极快,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只留下□□一人脑袋朝下,呈大字状趴倒在一棵树下。这四周妖气极重,要是坐视不管,待会儿这大汉的小命可能就没了。 封溪蹲下,在□□脑门旁捏了一个诀,然而他依旧纹丝不动。 这就奇怪了,他从来没听说过灵楼还有将人迷晕的秘术。而那盛灵然也十分怪异,不知她进入林子深处是要如何,和自己一样是为了雪绒花么,封溪直觉不像。 思索间,周围温度慢慢下降,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看不见,摸么,试试看才能知道能不能摸着。封溪抬头,故榛同样反应很快,两人一同破风出手,前方空气波动了几分。 摸着了。 此妖一被碰触,便极速退到了远处,在封溪以为它已离开时,它却又回来了。 这次它虚晃两下现了形,竟是一个吧嗒吧嗒留着口水的干瘦树妖,头上张着几颗枯黄腐烂的叶子,皮肤上全是树皮般的褶皱。 封溪看呆了,他见过不少妖,但是没见过如此之丑的妖。 树妖身影左右飘移,在眨眼间便飞至了□□身旁,它盯着□□看了一眼,又盯着眼前正欲动手的两人。 封溪不愿拔剑对上流着口水的树妖,他手中现出一张火符,直直朝树妖扔了去。故榛同样不愿拔剑,他手指轻动,一根粗木树枝应声而断,被灌入灵力后也朝着树妖砸去。 面对这两面夹击,树妖头上的枝叶竟飞速生长,变成了鞭状舞动着。它甩出三根树鞭,两根分别弹开火符和树枝,剩下一根竟生生捲住□□,往后方逃去。 封溪抬脚就追,故榛在他旁边寸步不离。 然而没走几步,封溪忽感脚下一空,下方现出一黑色空洞。他和故榛猝不及防,两人竟一起跌落其中。 第14章 中计了! 坠落过程中,封溪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大字。被一只小小的树妖所骗,真是奇耻大辱。然后他看到和自己一样落体的故榛,这才心理平衡了不少。 眼看就要栽到在地,封溪正欲调整身体,故榛却先他一步,伸手拽着他的手腕慢慢减了速,两人悠悠落地。 封溪面色如常,心里却在想,这故榛也太有眼力见了! 四周一阵冷气袭来,他直接打了个哆嗦。放眼望去,四周墙壁全是冰砌成的,可以清楚地照出人影。 封溪抬头,发现自己掉下来的那处已重新合拢,他们被关在了这里。 这里布局简单,唯一的陈列就是前方的书架,上面封存着各种典籍。 封溪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我听说这鬼教的藏书是普天之下最全最广的,其中包含了不少孤本,不会就藏在这里吧?」 故榛:「这里的确隐秘。」 虽然四周封闭,但此处光线并不昏暗,仔细一看,四角各埋有一颗灵珠,正散发着柔和光线。 「咱们得想办法出去。」封溪看了一圈,手握今夕跃跃欲试。 故榛没回答,他在书架前默默静立,似乎看到了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东西。封溪好奇凑上去一看,书架里面一排排的典籍,竟然全是和飞升相关。 看这些典籍的状态,大部分都泛黄且封面不全,似乎是多年之前的存本。 「你有兴趣?」封溪意外了。 听到封溪的问话,故榛身子一顿,他转过来答:「没兴趣。」 封溪托着下巴嘿嘿一笑:「不用掩饰了,我看你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专注过。」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反正现在这里也没人,你有兴趣就看上一看,也是无妨的。」 故榛扫了一眼封溪的坏笑,他冷冷答道:「真的没兴趣。」 封溪无奈摊手:「行吧,那就算没兴趣吧。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再晚那□□就不知道要遭受什么了。」 故榛环顾四周,墙壁光滑无缝隙,看上去就是一个密室。他说:「想从这里离开,最快的就是……」 「炸掉这里对不对!」封溪抢话道。 故榛一顿,还未说话,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不许炸掉冰室!」 封溪扭头一看,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冰雕,像是一只蹲坐着的幼犬,通体透明,精緻可爱。 「刚刚就是这狗雕像在说话?」封溪稀奇地问道,绕着它走了一圈细细观察。 故榛低头盯着它看了一眼,说道:「是,但是并无妖气。」 幼犬雕像一动不动,却又出声:「不准叫我狗,我叫千仞冰狼,很稀有的!」 第27页 封溪微微一笑:「好好好,冰狼你好,能不能告诉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呀?」 千仞冰狼的声音迴荡在整个密室:「擅闯冰室者,无掌门许可不能放出。」 「所以,你是有出去的办法喽?」封溪慢慢踱着步子说道。 冰狼不回答,封溪试图和它讲道理:「我们只是无意间掉了进来,不是有意硬闯的。刚刚池掌门的一位客人被抓了,如果耽误救人,他出个三长两短,你们掌门怕是要怪罪你。」 冰狼迟疑了一下,尖声尖气回答:「少来蒙我!这里结界牢固,哪里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掉下来的地方!你们一定是来偷秘籍的!」 封溪无奈极了,他说:「我们对这秘籍真的毫无兴趣。如果再不放我们出去,我就炸了这里,连带秘籍一起烧成灰证明给你看。」 冰狼浑身一震,几颗冰块从他背上掉下,它说:「不许烧掉秘籍!」 「原来你会动呀!」封溪又惊奇了,但是他顿了顿扭头便对故榛说:「虽然它会说话会动,但我怀疑它根本不是活物,会不会是事先设好的一个机关?」 这算什么话!冰狼一怒站起,刚好到封溪的膝盖那么高,这一动,它身上又哗啦啦掉下不少冰渣。冰狼扬起脑袋,伸出前爪指着封溪说:「请你尊重我,我可是灵兽!」 故榛一直看着封溪与冰狼交涉,此时他终于出声道:「它的确是灵兽,不是机关。」 然后他俯身伸手摸了摸冰狼的脑袋,问道:「如何才能出去?」 冰狼呆住了,一动不动看上去又和雕像一样。它愣了一会儿,最终垂头丧气道:「我马上传话池掌门,得到他的密令之后我才能放你们出去。」 封溪一看,对故榛说:「它似乎很害怕你。」 冰狼瞪了他一眼,又像之前那样蹲了下去。 它身上附有护身结界,从来没有人能越过结界碰触它的身体。故榛故意摸了它的脑袋,冰狼震惊中权衡了一瞬,这人修为极高,自己若是再不通融,说不定很快脑袋就要移位了。 封溪等了片刻,见冰狼还蹲在那里,便着急问道:「还要多久,再晚那大哥可要死翘翘了!」 冰狼轻笑一声,竟有几分得意,它说:「你说的那位修士,他早就没事了。」 它爪子一挥,旁边冰壁上现出一个画面。封溪仔细一看,发现这正是林子里的景象。 □□正躺在一个凉亭下的石凳上,林令羽站在他的旁边,易飞明正俯身施救。至于那树妖,可怜巴巴躺倒在地,一看就是被他俩击败的。 冰狼神秘兮兮道:「我感知能力特别厉害。」 知道□□已安全,封溪松了口气,他叉着胳膊看了片刻,夸赞道:「这画面还挺逼真。」 冰狼更得意了,它一激动又站了起来,对封溪说:「我还能看见人的过去与未来。」 封溪闻言,深深看了冰狼一眼,沉默片刻问道:「我可以看看自己的过去吗?」 「当然可以!」冰狼开心地答道,说完它伸出爪子,掌中幻化出一本小巧的册子,它将其递给了封溪说道,「这里面写了观看过去未来的代价。」 故榛看着封溪郑重其事接过册子,他欲言又止。 封溪哗啦啦一翻,念出了声:「若观看过去,需要砍下左手餵我。若预知未来,需要砍下右手餵我。」 念罢,封溪啪的一声合上册子,今夕微微铮鸣,他拍着故榛肩膀,对冰狼说道:「我看你有四只手脚,全砍下是不是能带他的过去未来一併看了?」 冰狼一惊,从封溪开口时它就瞄着故榛脸色,只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掉了脑袋。这是它年轻时唬人的产物,刚刚居然错拿了出来! 听别人念出来,真的是太羞耻了!冰狼脸一红,头上又掉下几粒冰渣,它掌中再度现出一本小册,忙道:「那只是我娱乐之作,别当真,其实这本才是真正的代价册。」 故榛冷冷瞥了它一眼,冰狼眼睛一缩,一紧张居然破了音:「不不不!其实没有任何代价,我这就帮你看!」 故榛不再看它,他轻声问封溪:「你想好了?」 封溪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认真神色,他沉默片刻坚定道:「想好了。」 故榛微微嘆了口气问道:「过去的已过去,你如此执着,是有重要之事遗忘么?」 封溪对故榛一笑,然后低声说道:「我没有十四岁之前的记忆。」 「十四岁。」故榛喃喃重复了一句,沉默了。 「是的,」封溪苦笑了一声道,「我十四岁那年,在一条小溪边被乐仙尊捡回天阁。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从那时开始,自己从哪里来经歷过什么,一概不知。」 说罢,他转身对冰狼说:「开始吧。」 冰狼用爪子握住封溪的手,然后闭上了眼睛,封溪安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它震惊地睁开眼睛,扭捏道:「那个……可能今天我状态不好,只能窥得一个画面。」 封溪面不改色,今日本就是意外偶得,他并未感到失望,咬了咬牙说道:「足矣,现在可以给我看看么?」 故榛攥紧了拳头,他的脸上竟露出紧张之色。封溪正和冰狼交谈,并未发觉他的异常。 冰狼小爪又一挥,冰壁上□□的大脸消失了。场景转换,绿色林子背景消失,重新出现的是血红色的残阳与一个高耸的石台,四周分别立有一根一丈高的铜柱,其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 第28页 封溪独自静立其中,微风吹起他的衣摆,他仰头看着天空,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这一个画面。」冰狼小声解释道,它有几分不好意思。 封溪皱起眉头,惊疑道:「这画面里的我,看起来和现在没什么差别,至少已成年。怎么都不像是十四岁之前的经歷。」 故榛沉默。 冰狼听到自己被怀疑,立刻站起说:「放心好了!我的感知能力只要发挥作用,就绝对不会出错!」 然后它想了想,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它再度握住封溪的手:「我现在帮你预知未来,算是白送的!过去已无法验证,但是未来可以!以后你就知道了,我绝对童叟无欺!」 封溪还在沉思,并未答话,冰狼便自作主张挥了一下爪子。壁上画面一闪,但是出现的依旧是同样的画面,血色残阳与铜柱石台。唯一的不同,是石台背后多了一些树木。 故榛浑身一震,昼光嗖的飞出,瞬间架在了冰狼脖子上,他冷声怒道:「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开心啦!有小天使给我灌溉营养液啦!感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祝俞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不、不应该呀!」冰狼求生欲很强烈,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开封溪,撤下了冰壁上的画面。 封溪面色严肃,这事有点超乎他的意料,他问冰狼:「你真的不会出错吗?这过去和未来看着一样样。」 它脑袋一低,心虚道:「不该出错的呀,以前从来没有出错过。」 昼光还在冰狼脖子上泛着光,它抖了两下,突然眼睛一亮,尾巴都激动地翘起来了。它兴奋道:「掌门密令已到!你们终于可以走了!」 故榛冷哼一声收回昼光,他的眼神冰冷,冰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封溪决定暂时不再纠结于此,他笑道:「那咱们就赶紧出去吧,今天遇到各种波折,雪绒花估计所剩无几了。」 冰狼明显松了一口气,不等他们再说话,它立马飞速叽里咕噜了几句,生怕说慢了封溪就会反悔一样。 面前白光一闪,封溪和故榛便一起出现在了阳光下。他左右一看,冰狼居然把他们送到了入口处,这附近的空中干干净净,空气品质俨然已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故榛自从出来之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封溪将刚刚的所见抛之脑后,这才后知后觉他的异样。 「你刚刚为什么逼他停下?」 「它在骗人。」 「你如何得知?」 故榛不说话。 封溪一笑,不再追问。他晃了晃时空囊,垂头丧气道:「看来今年保住前十都不错了,从这里到深处还得好一会儿走。」 看着封溪又坐到了那块大石头上,故榛说:「现在来得及,我可以帮你。」 封溪无奈道:「早让你捉你不捉,现在都没了你要捉。」 故榛微微一笑,他原地静立,周身散出极强大的灵力,捲起四周树叶沙尘。此时无风,他的衣摆却大幅度摆动着,封溪呆住了。 他看到无数雪绒花从后山深处飞出,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直直朝自己而来。这漫天飞舞的白色花朵,如同真的下雪了一般,美丽得不真实。 封溪彻底呆住了。 半天他才换缓过神,身为星罗天阁的大师兄,他自认是有点见识的,但是还没见过谁可以不藉助法器驱赶雪绒花。他再度疑惑,这故榛到底是什么人。 故榛见他神色有异,便解释道:「这是一种秘术。」 封溪眯起眼睛说:「是吗?你……真的很厉害。」 故榛侧过脸,不再回答,默默地站在一旁,似乎是有些心虚。封溪没有继续追问,他能感觉到故榛无任何恶意,如果他现在不愿意说,那就暂且略过。 「对了!」封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故榛,「你是不是把这后山漂着的所有雪绒花都召了过来?」 故榛答:「是的。」 封溪一拍大腿:「那为什么现在没有一个人过来找你算帐?」 故榛也一愣。就在此时,后山深处隐隐传来一阵喧闹声,仔细一辨认,就是刚刚他们所在的小林子的方位。 「出事了!」封溪勐地站起,故榛紧随其后,两人一同朝林子那边赶去。 行至那条小径,封溪远远发现前方有一人瘫倒在地,走到跟前一看,这不是甄作良又是谁。他一动不动歪在地上,和□□当时的情况一样,昏死过去很难叫醒。 封溪调侃道:「这……他好像还真喜欢趴地上。」刚刚走时甄作良才被自己扶起,现在又趴了回去,封溪不是幸灾乐祸的人,只是单纯感觉甄作良的姿势十分滑稽。 封溪笑归笑,他正打算再度扶起这倒霉兄弟,却发现他一直用来炫耀的时空囊不见了。 「师兄啊!」前方突然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一个穿着甄作良同款长衫的人直奔这边而来,他就是去年的第二十四名。 他边跑边喊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可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已遭遇不测!」 封溪忙退了两步,他问来人:「发生什么了?」 他看到封溪两人皆一脸疑惑,便回道:「在下明光盟李兴风,这是我师兄,你们也看到了,昏迷不醒!」 第29页 说着他扶起甄作良,提气将他背在身上,这才又继续说:「真是想不到呀!有妖物混进这后山了!」 封溪和故榛对望了一眼,他继续问道:「现在捉到了吗?」 李兴风嘆气道:「那边正在捉,这个妖物会蛊惑心智,你们要当心。」 他边说边背着甄作良往前走,封溪跟上他的脚步问:「蛊惑心智?」 「对,不少人都被蛊惑了,对自己人大打出手。那边正混战着呢。有几位兄弟已……唉,被钉在树干上,肯定是妖物亲自动的手。我师兄还算幸运的,晕倒在地代表没事,那边还有几位也一样晕着的,百草宗的药修正在照看。」 封溪听到这些话,甚是疑惑。他可是亲眼看到迷晕□□的人,是盛灵然,并不是李兴风口中的什么兇残妖物。 他们到了林子附近,这里的场面果然十分混乱。一群人提着剑噼里啪啦对砍,里面不乏熟悉的面孔。树木已被他们砍倒不少,被控制的人一脸疯狂,他们的对手脸上更是无奈。 这个妖物如此可恨,蛊惑心智导致大家手足相残,他们全都恨得牙痒痒。 李兴风一到此处便直奔不远处的空地,那里躺着好几位修士,几位女修正在餵药。 封溪看了一圈,并不打算加入混战,况且他也无从下手。这里并没发现易飞明和林令羽的身影,看来他们是去捉那妖物本体去了。 楚江雨一人对战三个对手还绰绰有余,跟砍瓜切菜似的,对他来说,最大的麻烦就是控制力度,不能一个不小心把人家打出个好歹。 边烨正和自己的一个同门师兄搏斗,一副斗智斗勇切磋技艺的模样,他大概是这场混战里最认真最享受的人了。 封溪继续看过去,突然眼睛一亮,直奔正和一大汉缠斗的庄沛凝而去。她本就聪慧而勤奋,虽然两人体型对比无任何优势,但她此时明显游刃有余。 「师妹!」封溪行至她身侧拔剑助力,那大汉被他的剑锋击中,踉跄了几下晕了过去。 「大师兄!」庄沛凝一见到他,便开心地叫出声。 封溪沖她一笑:「我问你,你可有看到妖物的真身?」 庄沛凝拧了柠眉,努力回忆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只看到了一个影子飘了过来,然后就有人开始攻击同伴。」 封溪点头:「这样啊,那你有没有看到过灵楼的盛姑娘?」 听到他问盛灵然,庄沛凝立马打量了他几眼,这眼神让封溪心里直发毛,片刻之后她说:「没有看到。」 楚江雨刚刚拍晕了最后一个对手,他凑了过来,瞪大眼睛惊喜道:「师兄,你看上人家了?」 站在封溪身后的故榛扫了他一眼,楚江雨的余光瞥见他刀子般的眼神,顿感畅快。 封溪脸色如苦瓜,他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边烨此时也制住了他的师兄,他耳朵非常好使,也凑上来打量了一下封溪,然后说道:「你外形过关了,剩下的得打赢我才能谈。」 这人真是打架狂魔,封溪举起双手,真想就地发誓,证明自己真没有觊觎他师姐。 还好故榛给他解了围,他冷冷道:「我们刚刚无意间看到你师姐出现在这附近。」 边烨一愣,正欲说话,后方林中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在走动。 庄沛凝反应最快,她身形轻巧而飞快,几乎在瞬间便掠入林中,边烨和楚江雨紧紧跟在她身后,也沖了进去。 见他们一窝蜂去捉妖,封溪并未跟去,他相信自己师弟师妹的实力。他转身对故榛说:「我感觉这事很蹊跷,可能没那么简单。」 故榛点点头:「这里靠近小林子,那里妖物众多,妖气极浓,干扰了我对妖力的感知。」 封溪也是同样的感觉。 「大师兄!」林子那边传来了庄沛凝的声音。 封溪扭头看过去,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并不是妖物,是盛灵然。 庄沛凝脸上有几分尴尬,她走在盛灵然身侧,盛灵然衣袖上留着的那道剑痕,显然就是她刚刚刺的。 边烨默默走在最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人走到围栏旁,盛灵然望着林子外面的混乱,她停下了脚步。 「师姐,怎么不走了?」边烨小声问道。 他话音刚落,封溪便迎了上去,他冲着盛灵然一笑,问道:「盛姑娘位次多少呀?」 盛灵然看了他一眼,摸着自己腰间的时空囊,并不回答。 封溪又说:「我看明光盟一修士的时空囊丢了,编号似乎就和你这个一样。」 盛灵然徒然一惊,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却无法再退,边烨在她身后,用剑抵住了她后身。 「我师姐这次根本没有参加雪绒赛,更没有来后山。你,到底是什么!」 第16章 「盛灵然」一咬牙,抬手间一阵铃铛响起,身后那些被控制的修士,便个个红着眼欲从缠斗中脱身,顷刻间已有好几位提着剑跳入围栏杀了过来。 除了最后面的边烨,其他人全都被一个接一个的修士缠上。 控制这些修士的果然是这个假冒的盛灵然,此刻她转身袭向身后的边烨,伺机寻着逃脱机会。 边烨的剑锋凌利,她的袖摆勐然伸长将其缠上,足尖点地轻翻,便跃至边烨身后。她无心恋战,抽了衣袖便转身欲逃。 第30页 边烨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而且她假扮了他师姐,这口气不出,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他飞身跟上,利剑破风直取这妖物的心口。她一边逃跑一边故技重施,伴随着一阵铃铛声,一截衣袖狠狠甩了过去。 边烨凝神屏气,并未被铃声蛊惑,他望着直直朝自己飞来的衣袖,厉声噼下,这衣袖便应声而断。 妖气瞬间减弱,那妖物停了下来,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幻化成了一株小树生在原地。 刚刚还在打斗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被蛊惑的修士全部清醒了,个个一脸迷茫。 「诶,发生什么了?」 「对呀,我刚刚好像在打架,打了谁来着?」 「你打的我……那会儿不是发现有妖物害人,大家一起在这里集合嘛,然后你就被控制了。」 「啊,惭愧惭愧。那妖物,是那株小树吗?」 众人议论过后,都发现了刚刚和边烨对打的人变成了一株树木,上头还生着绿油油的小叶子。 封溪看着它颇眼熟,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暗嘆,这□□干的好事呀。 边烨见众人皆围了过来,便用剑指着小树高声说:「这妖物假扮我师姐盛灵然,刚刚若有得罪大家的,找它算帐即可。」 「太可恶了!看我身上这些剑痕,都是被它控制才被打成这样的!」一人怒道。 「是你自己修为不精。」楚江雨冷冷接话,这剑痕就是他的杰作。 「它还迷晕了我师兄,要它给解药!」说这话的人是李兴风。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叫嚷,小树一动不动,并没有化为人形。 封溪走上前,伸手摸了一下枝叶,它妖力微弱,几乎和普通的树木没有区别。他抬手将一股灵力灌入,小树这才壮实了不少,长高了几分,树叶也伸展了许多。 「你有什么想说的?」封溪问它。 小树随风摇晃了几下,上方浮现出一个透明虚影,这虚影道:「我有怨!」 众人一听气愤了,有人说:「你还恶人先告状!」 虚影并不理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本是生长寒露台的时铃花,努力百年才能开一次花。然而,却被那修士削了去!这百年的修为功亏一篑!」 边烨这才想起当时擂台上的情景,他脸色微变,时铃花的遭遇说起来和他还有一丝干系。他想了想问道:「所以你假扮我师姐,迷晕□□,是为了报復我们?」 「不,我假借她的外形,是因为我无法化形!这百年的努力全没了,明明花一开就能成功的。」虚影呜咽起来,「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有时铃花的哭泣声响彻在这林中,众人沉默了。 片刻后,百草宗的一位女修打破了寂静。她叫燕晴,是百草宗的大师姐,素来正义而果敢,此时她道:「□□犯的错,你为什么要迁怒其他无辜的人?」 时铃花的虚影波动了一下,似乎情绪激动,它回道:「不无辜!那些晕着的人,全都踩了我那可怜的花骨朵!踩成了泥,踩成了灰!」 众人又沉默,庄沛凝听着时铃花的讲述,居然抹起了泪。楚江雨忙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了她。 故榛则一副警觉的模样,昼光已被他握在手中。封溪站在他身旁若有所思。 「那被你杀害的人呢!」曹丁怒道,他的一个小师弟已惨遭毒手。当时他们正一起捉雪绒花,一道飞箭袭来,他被钉在路旁的树干上瞬间毙命。 然而,时铃花却疑惑地问道:「什么叫被我杀害的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林中深处便倏然飞出几道羽箭,力度强劲兇狠。 故榛提剑飞身而上,「铛铛」几下,他瞬间挡下了所有羽箭。其他人此时也明白过来,害人的妖另有其人! 他们纷纷拔剑沖向林中,封溪也不例外。此妖比时铃花的威能不知高了多少倍,必须谨慎小心。 燕晴带着两位师妹留了下来,她对时铃花说:「他们的确对不起你,可你也还回去了一些。虽然算不上扯平,但只要你唤醒他们,他们定会跟你道歉。」 时铃花抖了抖叶子,似乎发出了一声哀嘆。良久,又是一阵铃铛声响起,那些躺着的修士开始动弹。 此刻,时铃花需要的,也只是一个道歉罢了。 林中,众人追着踪迹而去,刚走不远,却见前方三个人影迎面而来。为首的是池长岳,后面两人是易飞明和林令羽。 池长岳微微低头道:「诸位,池某组织不力,寿宴活动出现这等事,定会诸位一个交代!」 他边说边注意着四周,没有放松戒备。 林令羽说:「那妖物被我们赶到这边了。」 边烨答:「我们就是追着他过来的,应是在这附近哪里躲着了。」 众人也都小心地搜寻着,突然,几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易飞明脸色一变,他惊道:「是不是妖锁被震碎了!」 林令羽也露出了震惊之色,这里最兇狠的妖物都被关在前方的结界内,妖锁是维持结界的关键之物。 此时,四周妖气越来越浓。池长岳袖摆怒甩,奔着结界急急而去。 众人慾动身,却发现被前方出现的妖物拦住了去路,纷纷拔剑对敌。 故榛挺身而上,对上了最前的那只三头妖蟒,这只妖物看起来最为棘手,封溪拔剑前去助他。 第31页 妖蟒仰头怒喝,边气势汹汹吐舌张嘴攻击两人,边来回甩着尾巴,一修士被这尾巴尖扫中,瞬间被拍晕在地。 楚江雨与庄沛凝两人合力对战一只黑翼飞鹏,庄沛凝对这满是狠戾妖力的大鸟痛心疾首。她的佩剑碧华泛着灵光,与楚江雨的幽寒完美配合,逼得飞鹏节节败退,发出悽厉鸣叫。 边烨和一只高大的黑熊飞速对着拳,他斗志昂扬,因为林令羽对上的也是一只黑熊,和边烨对面那只似乎是同胞兄弟。他若是更快击败黑熊,那么自然代表他颇有进益,胜过了林令羽。 妖蟒体型巨大,皮糙肉厚,被击中了也满不在乎。封溪一怒,今夕再度现出红色剑身,一股阴煞之气瀰漫在四周,所有妖物的气势都弱了几分,妖蟒终于现出恐惧之色。 易飞明正和一只巨蚁缠斗,此时抓住机会,甩出一把崭新的妖锁,结界立现。四周妖物无力挣脱,妖力瞬间被限制,动作慢了下来,纷纷被对手所擒。 众人这才停下来喘着粗气,有人小声道:「刚刚那天阁大师兄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来着?」 「剑呗!」 「我当然知道是剑,我是说……」 此人话还没说完,数只羽箭又破空而来。「啪啪!」危急间楚江雨出手拦下。然而,还是有一只漏网之箭射中了明光盟一修士的胳膊。李兴风怒骂一声,背着他去找燕晴了。 一个人影疾驰而来,带着极浓的妖气,震慑了现场所有人的心。刚刚那些妖物和他比起来,都不过是些虾兵蟹将罢了。 他身披战甲,手持弯弓,转瞬间又射出几只羽箭。不过战甲之上有处破损,流着黑色的液体。身后池长岳紧追不放,应是被他所伤。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提剑围攻而上。那只妖身形忽转,又放出几只羽箭,几位修士应声而倒。 「都退下!」池长岳呵斥道,他浑身灵力与怒气环绕,应是气急所致。 敢到他的地盘上伤人的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林令羽也说:「诸位先退,人多目标广。」 修士们这才退走,带着受伤的同伴去林子外救治。现场除了池长岳、易飞明、林令羽,只剩下边烨、封溪与故榛三人。 边烨是个热血青年,此等事怎能少了他。封溪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故榛则是能离封溪一步,他绝不站两步外。 这只妖虽然受了伤,但依然狂傲非常,他高声笑道:「今日只杀了十人,还不够啊!」 「哼!」池长岳一怒之下,上前徒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今日,定要你魂飞魄散!」 第17章 此妖被池长岳扼住喉咙,却依然气定神闲,他眯着眼睛笑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身上的妖气又浓烈了几分,黑气顺着池长岳的胳膊逐渐蔓延至他身上。池长岳却并不松手,手上勐然加力。 他本就是嫉恶如仇的人,今日是他的寿辰,这妖杀害他的客人,他无论如何也要声张正义,给众人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片刻之后,此妖的脸色便有几分发白,他与池长岳相斗,终是输了一筹。黑气被池长岳震退了几分,沿着原路回到了他身上。 「你从何处来?有何目的?」池长岳厉声问道,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少。 余下几人见池长岳已占了上风,便松了口气,但是依然扶剑戒备。故榛紧紧跟着封溪,盯着面前妖物的一举一动。 那妖轻笑出了声,他答:「我什么目的不是一目了然?」 「从哪里来!」池长岳怒极喝道,佩剑随即飞出,抵住了妖物的心口。 「其实我觉得自己可有名了,你没认出来我真的很受打击。」妖物面不改色戏嚯道。 他身上的妖气突然剧增,池长岳被震退了一步,然而他的佩剑同时穿破战甲,刺进了妖物的身体。 封溪握着今夕,面色凝重道:「妖城的二首领,鄂邢。」 鄂邢早已留意封溪手中的阴煞之剑,此时他一笑道:「这位朋友,似乎和我妖妖灵很有缘。」 果然没错,他承认了。封溪之前听说妖妖灵的妖城之中,有位很有名的使用弓箭的妖,就是二首领鄂邢。 此时,池长岳手握佩剑,又勐然刺入几分。鄂邢擅长远攻而不擅近战,他挣扎了几下,正欲反抗,易飞明也刺向他的身体。 林令羽和边烨也一齐上前,鄂邢彻底无力挣扎,黑气迅速流失,最终他垂下脑袋,气势顿弱,只剩下一口气。 池长岳将其关入妖锁的结界,然后道:「说,有何目的!」 在妖锁结界内,任何妖物无法撒谎,鄂邢微微抬起眼皮道:「猎杀修士。」 「这妖物的目的真是单纯而可怕!」边烨嘆道。 池长岳怒极,他一掌拍下,鄂邢便断了气,歪歪斜斜倒下,然后化成了一滩黑水。 池长岳诛杀了鄂邢,却依旧神色严肃。他沉默地转过身,静静望着林中景色,片刻之后,他道:「你的剑要好好使用。」 封溪知道他是对自己说话,立刻回道:「自然,谢池掌门关心。」 故榛盯着封溪手中的今夕看了片刻,背上小银振动起来。 池长岳道:「你师父肯定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也不多说。刚刚冰室的事情……」 封溪忙道:「我们不小心跌进去的,里面的东西一概未动。」 第32页 池长岳垂眸嘆道:「嗯,可能是结界有所松动。我那不孝子离家之后,那里就无人常去了。」 池长岳极少提起池锐,此时话一出口,易飞明和林令羽都露出了担忧之色,生怕师父又暗暗伤神。 然而池长岳说完,便恢復了往常的神色,沿着小径离开了。 林令羽则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里,将一脸迷茫的□□带了出来。 那只丑兮兮的树妖从后面飞扑过来,抱住了□□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刚刚真的是想救你呀!我是想好好表现减刑的呀!你帮我说说好话吧好心的帅兄弟!」 □□刚刚一直昏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树妖那句真诚的「帅兄弟」让他羞涩一笑,虽然自己长的地包天,但是还真的有几分帅气。 他清了清嗓子,对易飞明林令羽两人说道:「既然它是好心,那就不要怪罪它了。」 易飞明听完了他俩的全部对话,怒斥树妖道:「你就是因为抓走平民家的小孩,而被关进来的!」 林令羽则笑着说:「但是你也没救成功呀,所以安心在这里待着吧。」 封溪微微一笑,问树妖:「我俩一起掉进冰室,是你搞得鬼么?」 树妖浑身一震,偷偷瞄了一眼林令羽,然后回答:「不是我!一定是巧合!」 林令羽无奈一笑,无视树妖的刮躁哭泣,将它关进了妖锁结界。 他们走到林子的围栏外,众人皆在这里修整。池长岳已不见身影,应是离开了后山。 盛灵然静立在时铃花旁边,庄沛凝正和她说着什么,同时向折断的花枝输入灵力。 □□一看到她,便低下头灰熘熘走远了。刚刚他已经听林令羽讲了事情的缘由,知道自己之前居然认错了人,他顿觉没脸再出现在盛灵然面前。 至于时铃花,他只能稍等片刻再来好好道歉。 不少人正聚在一起聊天,经歷完这一遭,此时他们终于想起了来后山的最初目的。 「师兄,你多少名了?」李兴风问甄作良。 甄作良脸色不太好看,他已经拿回被时铃花偷走的时空囊,但并不想回答。他沉默片刻,回道:「我跟你说,我好像知道去年第一是谁了!」 不仅李兴风,周围一些人也震惊了,一齐惊道:「是谁呀!」 甄作良压低声音说:「你们千万别不信,是天阁的大师兄!」 所有人都没想到甄作良会说出封溪的名字,全都捧腹爆笑。李兴风也笑着说:「师兄,你越来越会活跃气氛了!」 果然无人相信,甄作良不再说话,心道总有一天你们的脸会和我一样肿。 「对了!雪绒花怎么一朵都没有了!」曹丁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会儿大家打着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风,将雪绒花全部吹走了。」李兴风答道。 「真是奇了怪了。」 不少人也觉得十分诧异,不过此时谁都不剩下多少精力,有些门派的同伴还有伤亡折损,大家自然无暇也无心去追究雪绒花了。 直到他们在寒露台看排名的时候,所有人才大吃一惊。 今年的第一名捉到的雪绒花的数量,几乎比其他所有人捉的加起来还多。那长长的一串数字,着实令所有参与者兴嘆。 只不过,这木板上的排名,只有编号没有名字,大家依然不知道第一是谁。 封溪一边把玩着时空囊,一边和故榛聊天,他说:「感觉这一票干的有点大。」 故榛微微一笑,道:「还好。」 楚江雨去看了排名,便直直冲着封溪而来,他难以置信地说道:「师兄,那第一不会是你吧!」 封溪笑道:「你觉得呢?」 楚江雨一拍桌子,气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师妹偷偷修炼了!」 封溪这才悠悠回答:「偷偷修炼,这是你才会干的事吧。」 庄沛凝见他俩争执,便过来说:「师父下午有急事,带着金鹿回天阁了,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回去呀。」 楚江雨转身道:「随时可以走。」 庄沛凝笑着说:「那也得等你们拿了秘宝再走嘛。」 每年的雪绒赛,她的两位师兄总能杀进前三,她问都不用问,就知道今年一定也一样。 封溪低调,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当位次。别人拿他当绣花枕头,除了楚江雨和庄沛凝,无人能想到第一会是他,更无人会去问他。 雪绒赛一大神秘未解之谜,竟是这样阴差阳错般诞生的。 他们刚刚回到客房,就有两只送信鸟一前一后飞来,各自幻化出一只小箱,分别轻轻放在了封溪和楚江雨的手上。 封溪一打开,发现里面放着的秘宝,居然是一本秘籍,上书《飞升攻略》几个大字,和冰室里看到那些十分相似。 故榛在他身后看到了这本秘籍,他脸色一变道:「这些书都是骗人的,再修炼也……」 「也怎么样?」封溪转头看他。 故榛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便说:「没什么,你若有兴趣就好好修炼。」 封溪说:「其实我没兴趣追逐这些,现在这样每天就挺开心的。」 楚江雨得到的秘宝是一柄玉雕,内含灵力可助修炼。他听到封溪的话,怒气沖冲过来说:「飞升有什么不好!你不要的话,咱俩换换!」 第33页 封溪还真的递出了秘籍,楚江雨愣了一下并没有接,他哼了一声说:「我就算要修炼飞升,也只会靠自己的本事。这是给你的奖励,你就收着吧。」 封溪笑了一下不再说话,飞升这两个字对楚江雨来说意义非凡,他并不想在这上面和他争执。 他们收拾了一下,决定尽快赶回天阁。星罗地界近来频现妖邪,乐仙尊都已急急赶回,他们更是不能继续在外悠闲。 故榛正犹豫自己的去处,封溪邀请他去天阁做客,故榛思考了片刻点头同意。 拜别池长岳之后,他们御剑而去。经过兴谷上空时,他们并未飞至太高,封溪低头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 「名人传记应有尽有!」一人吆喝着,封溪分辨了一瞬,发现这人就是之前凤安集市的那个本本仙人。应是知道今天巴兴谷会集中不少修士,才来这里摆摊的。 他看了楚江雨一眼,那本本仙人也是个强运的人物,若是他们没选择御剑,那么此刻他的书摊已经被楚江雨掀个底朝天了。 第18章 御剑飞行半天,他们便抵达了星罗地界。星罗群山巍峨耸立,几人远远望见了那处高高的山巅,天阁就位于此处。 这里生有各种天材地宝,是个极富生气的地方。然而除了天阁的修士,山里并无其他人烟。 据传,数百年前一队採药人浩浩荡荡进了山,却无人生还。后来渐渐也有不少相似传闻流出,就没多少人敢靠近这里了。 后来天阁建立后,就在星罗九座山外围设了结界,现在更是没外人能进入深处。 天阁门口的小径旁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几个大字「引路石」,所有进出天阁的人都要经过此石。若来者无九星牌或者天阁请柬,强行闯入则会被引路石带入迷阵。 当然这引路石对他们毫无阻碍,几步便进入了天阁前院。院内生着各种树木,怪石嶙峋假山林立。 院中是一处广场,平时若有事,乐仙尊都会在这里召集所有人。越过广场,那个气派无比的屋子,就是天阁的正厅,也是乐仙尊办公的地方。 这里古朴大气,故榛跟在封溪身边,似乎对此地颇感兴趣,留心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几位弟子在广场上打扫,见他们回来,都拥过来打招唿。 封溪微笑着和他们一一点头,突然看到角落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肩膀一抽一抽似乎在哭泣。 庄沛凝也发现了那年幼的弟子,便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他抬头一看,面前站着几个仪表非凡的人物,似乎是天阁的师兄师姐们,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庄沛凝尴尬了一下,锲而不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人欺负你了吗?」 楚江雨接着说:「天阁之内,不容许欺负弱小之事存在!你放心,尽管说。」 封溪看了这弟子几眼,发现他脚边落着几块碎掉的灵石,便猜测道:「该不会是在练习九星牌吧?」 这弟子终于止住哭泣声,含泪点了点头。 楚江雨与庄沛凝瞬间明白过来,互相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只有故榛微微露出了疑惑之色。 这小弟子带着哭腔说:「我叫董冬冬,刚拜入天阁一月,我师父布置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学会使用九星牌。可是,我天天练习,从家带来的灵石已经被我捏碎大半,还是不得要领。我该怎么办呀!」 封溪走上前去,搬出了一套符合大师兄身份的言论,安慰道:「咚咚咚呀,别灰心,这事儿就是一个持之以恆的过程。不能被自己的心态打败,加油,你可以的!」 楚江雨翻了翻白眼道:「你师父是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你才练习了一个月,不能说是天赋的问题,应是没有找到诀窍,你再多试试。」 庄沛凝瞥了自己两个师兄几眼,她掏出贴身保存的一个时空囊,塞到了董冬冬的手中,笑着说:「这些灵石你拿着练习用。」 董冬冬脸一红,他不好意思极了,攥着时空囊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谢谢师姐。五大块四小块,我再试试。」 他拿出一块灵石,手指用力,「啪」的一声,灵石碎成了三块毫无规则的碎片。 不过董冬冬并没有丧气,有了师兄师姐的鼓励,他现在充满了斗志。 故榛刚刚一直在一旁围观,此时他手中也现出一块灵石,同样「啪」的一声过后,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五大块四小块。 庄沛凝惊道:「你第一次就成功了!」 片刻之后,伴随着「哇」的一声大哭,董冬冬的斗志烟消云散。 封溪忙道:「咚咚咚,你别当真,这位哥哥逗你呢。」然后沖故榛使了一下眼色。 于是故榛说:「我之前练习了三个月。」 董冬冬这才擦干了眼泪,又摸出一块灵石琢磨起来。 他们这才放心,离开前院,穿过一条小径向后院走去。 庄沛凝见此时距离董冬冬已远,这才放心说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第一次就能成功的。」 封溪看了故榛一眼,故榛顿了顿回道:「只是巧合罢了。」 楚江雨脑袋偏到一边,似乎并不服气,他道:「据说我娘两次成功,但是那时候她才不过十岁。」 听到楚江雨提到师姑柳知春,庄沛凝钦佩地说:「师姑不愧是是当世第一修士。」 第34页 封溪也贊道:「师姑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楚江雨又冷哼一声,听到封溪说这话他总感觉心梗。 封溪也是两次成功,楚江雨则练习了十多次才摸到诀窍。庄沛凝是个极有天赋的姑娘,但她当年足足练习了三天。 楚江雨身为柳知春之子,奔着飞升来修炼的,自然不甘落后他人。所以自他初入天阁起,便一直视封溪为目标。 天阁依山而建,这后院,更准确的说,其实可以算是一个小山头。长老弟子们的居所星星点点分布在此处,还有好几处大大小小的修炼场,鸟鸣虫响,环境幽静。 他们刚刚踏入后院,便看到路旁停着一辆马车,装点得大红大紫极其喜庆,上面堆放着包装精緻的大小盒子。 楚江雨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封溪则暗笑,又有好戏看了。 正想着,马车后面走来一人,他刚刚坐在被马车挡住视线的一个亭子里,封溪笑着沖那人道:「三师弟!」 庄沛凝则看了看楚江雨,不敢出声。 「你来干什么!」楚江雨紧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这人拧着眉毛走了过来,脸上也是同样的不情愿。如果仔细一看,会发现他和楚江雨的长相十分相似,连皱起眉头时的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三道。 他就是楚江雨同父异母的弟弟楚漠帆。 柳知春在楚江雨周岁时突然得了机缘飞升而去。楚江雨的父亲是一个商人,虽然和柳知春感情很好,但是为了家里的生意,不久之后还是续了弦,娶了一位富家千金,楚漠帆就是后母的孩子。 此时楚漠帆的同款白眼快翻到了天上,撇嘴说道:「你以为我想来?是父亲非要我来给他的好儿子送东西。」 楚江雨哼笑一声道:「好儿子?我可不稀罕!不过我倒是很惊讶,你还有脸再踏入天阁?」 楚漠帆脸色微变,顿了顿才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来这个鬼地方。」 「鬼地方?」楚江雨彻底怒了,他再也不想和楚漠帆交谈,他气道,「你自己受不了修炼的苦当了逃兵,可不代表别人会和你有同样的想法!」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不想在此地逗留,一人气唿唿走掉了。庄沛凝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这个时候,让楚江雨一人待着会更好。 封溪看完了好戏,他扫了一眼小径尽头楚江雨的背影,然后对楚漠帆说:「三师弟,消消气。既然来了就去我那里坐坐。」 楚江雨一走,楚漠帆立马收起不耐烦,恢復了正常神色,看着温文儒雅。他带着几分尴尬道:「大师兄,还是不要再叫我三师弟了。」 天阁目前只有三位掌门亲传弟子,但是曾经并不是。楚江雨入门两年后,楚漠帆追随哥哥一起拜入乐仙尊门下。 小时候他们关系不错,两人一起玩耍打闹。但随着楚江雨一年年长大懂事,和父亲渐生嫌隙,连带着对楚漠帆也疏远了些。 后来,楚漠帆入门刚满三年时,便吵着要退出天阁,扬言修仙并无前途,不如回家经商,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他还劝楚江雨和他一道捲铺盖走人,当然被楚江雨愤怒拒绝,两人这才彻底闹翻。 此时楚漠帆低着头,面对曾经的大师兄与小师妹,他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和楚江雨不一样,并无争强好胜之心。之前在天阁的时候,无论是封溪还是庄沛凝,他都相处的很好。 封溪笑道:「称唿只是称唿,不必在意。」 庄沛凝虽然只和楚漠帆当了一年多的同门,但对他印象很好。她也笑道:「对呀,三师兄,今天能见到你很惊喜。」 楚漠帆微微一笑,他对庄沛凝说:「这马车里的东西,请你劝劝我哥,让他收下。跟他说,有时间尽量回趟家。他两年没回家了,我父亲实在思念他。」 庄沛凝点头。 封溪则道:「为何不自己去劝?你并不想和他闹到如此地步吧。」 那匹马一直在旁边吃草,楚漠帆将车从它卸下,然后又翻起了白眼:「不,就像他讨厌我一样,我一句话也懒得和他多说。」 庄沛凝笑了笑道:「二师兄只是嘴上那样说而已,他的气话不能全信的。咱们一起进去休息一下吧。」 楚漠帆轻笑一声道:「他如何想的,我并不在意。今天来只是替父亲传话,现在天色不早,我要尽快赶回,就不进去了。」 楚漠帆说完,便对他们微微躬身,然后牵着缰绳将吃的正欢的马拖走了。 目送他离开后,庄沛凝拿出一个绣着小鸟的时空囊,将这些大包小包收了进去,直奔楚江雨的居所而去。 身边只剩下故榛,封溪这才笑着对他说:「走吧,去我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楚漠帆:修仙累修仙苦,不如回家卖红薯! 楚江雨:何方废物阻我寻母! 这两天有些忙,可能要到晚上才能更新啦。 第19章 封溪的住所位于后院的深处,单独的一间小屋子,简单素雅。屋后有一处花田,生着各种奇异的花花草草。 故榛站在此处,他看着这些长势喜人的绿植,沉默良久道:「荆伊草、采青红花、晶夙秋茗花,皆极难长成。」 封溪正提着漏壶浇水,他闻言瞪大眼睛道:「看不出来呀,你挺识货。来我这儿的人,极少有人认识这些药草。」 第35页 故榛道:「我了解并不多,不过有缘得见而已。」 封溪想了想说道:「这些药草的种法,是我钻研实验许久得出的,目前还需进一步改进。你是在哪里见过的?有机会的话,我倒很想认识一下培植之人。」 故榛轻嘆一声收回目光,转身道:「那人,不在了。」 封溪想起故榛之前提过的治病之人,明白了过来,不再追问。他能感觉到,那人在故榛心中的份量。 两人各有所思。此时,几声「叽叽喳喳」鸟鸣声响起,一只送信鸟落在了旁边那棵歪脖子树的枝头,然后继续唱着一段古怪的音符。 「掌门召集令!」 封溪急急从田里走了上来,将漏壶往脚边一放,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对故榛说:「师父召我前去,可能有急事,你在这里等我。」 故榛点头,封溪便瞬间没影了。他看着田里浇了一半的水,剩下的那半花草可怜巴巴地蔫着。于是,他重新给漏壶添了水,提着走进了田里。 正厅,封溪刚刚进门,便看到乐仙尊神色严肃端坐在上,楚江雨与庄沛凝已经抵达,两人一起站在大厅中央,等待着乐仙尊发话。 乐仙尊座位旁的台阶下,站着一个白鬍子老头,正神色焦灼地来回踱步。 他就是恆修长老,是天阁里最德高望重之人。他辈分比乐仙尊还高,是乐仙尊的师伯,平日里连乐仙尊也要敬他几分。 然而此时,他却焦急地连备好的软凳都不坐,可见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乐仙尊一看到封溪,便道:「既然人来齐了,就开始吧。」 恆修这才停下步子,坐在了软凳上,「唰」地打开一把摺扇,唿扇唿扇地摇了起来。 「现在有个紧急任务。」乐仙尊拿出一副捲轴,将其摊开念道:「北方稻花村……」 楚江雨一向是个急性子行动派,他本就感觉今日的任务非同一般,一听紧急任务四个字,他眼睛一亮,立马举手抢话:「师父,我去!」 「江雨,这态度值得表扬。」乐仙尊呵呵一笑,虽然楚江雨打断自己讲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但他无视之后还是精准找到了夸点。 「稻花村村民反映,近来有一股煞气阻碍居民出行,入夜之后出门便会迷路,目前已有好几人失踪。」乐仙尊继续说道。 「啊?」楚江雨异常失望,紧急任务就只是如此,他一拍脑门,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啊!师父,我刚刚想起,昨日在西岭便接到消息,西南一带有恶灵出没,我许诺今日回来便立即前去,稻花村我是去不成了。」 这两声「啊」,楚江雨的演技和他的心思一样过于直白。庄沛凝憋着笑,悄悄看了看上头的乐仙尊。 乐仙尊懒得和他计较,将慈爱的目光落在了封溪身上。 封溪便说:「我无事,可以前去。」 身为掌门亲传弟子,他们个个都是天阁之内的顶尖高手,乐仙尊分给他们的任务向来都是高难度的紧急危险之事。剩下的不那么危险的任务,一般是给其他弟子练手。 然而,危险的紧急任务并不多,一个月能有一件就不错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任务,都被业绩狂魔楚江雨抢先了,并且他坚决不愿意和封溪同行,所以落到封溪头上自然啥都没有。 面对这种情况,封溪乐得清闲。 这还是他第一次捡到漏,他虽然不明白恆修长老在着急什么,但是既然楚江雨不去,他自然得补上。天阁白养了他这么多年,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 恆修似乎注意到刚刚封溪看了自己一眼,他站起身说:「我今日回来,从那附近经过,那煞气似曾相识。」 封溪想到了什么,他一惊,手附上腰间的今夕。 「对,是红月之华的气息。」恆修也将目光放在了今夕之上。 封溪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很一般的任务,为什么会让恆修如此紧张。 庄沛凝一头雾水,楚江雨却瞬间明白过来,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眉毛拧了一起。 封溪郑重道:「我了解了。」 「稻花村也只有你能去了。」恆修嘆了口气坐了回去。 乐仙尊接着说:「那就这样,小溪,你去稻花村。江雨就去西南方。沛凝……」 楚江雨忙道:「师妹就和我一起吧。」 乐仙尊道:「也好。虽然你们刚回天阁,但这两件事都刻不容缓,你们稍作休息,尽快出发。」 庄沛凝笑着和楚江雨对视了一眼,两人一道离开了。他俩经常组队出去,已然默契十足。 故榛浇完了花,又沏了两杯茶,茶凉也未见封溪回来。 半响他走出门,小径上景色幽静,他观了一会儿的景,发现树影之间有个金色的影子悠悠移动,是流火金鹿。 它在此处后院散步,此时正巧也看到了故榛,故榛沖它轻轻挥手。 它停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勐然转身,仰着头嗒嗒离去。 故榛嘴角挑了挑,转过身和金鹿背向而行。走着走着突然隐隐听到前方有说话声,有点像封溪的声音。 「你不能用手指的力量,要灌入灵力,一点点调整。」封溪蹲在董冬冬的面前,耐心地说着。 董冬冬坐在一棵树墩上,握着灵石小心尝试。 第36页 「啪!」灵石碎成了八块。 「有进步了!」封溪笑道,「灵力再大一丝试试。」 董冬冬开心极了,他脸上洋溢着神采,坚定道:「嗯!谢谢大师兄!」 又一声「啪」过后,董冬冬一下子哭了,他的嗓门从来没有这么亮过,他高喊道:「我成功了!」 封溪站起身,拍拍董冬冬的脑袋便转了身,没走几步,他便一眼看到了悄然站在那里的故榛。 封溪摸摸鼻子笑道:「很不幸,虽然咱们刚刚回来。但是,又要出去了。」 故榛看着封溪走近,他回道:「无妨,我的灵力恢復了。暂时应该不会再復发。」 封溪一愣,他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故榛微微笑了笑,夕阳在他脸上投下了一道阴影,他说:「我有事要办,很遗憾,这次不能与你同行。」 封溪无奈一笑,嘆了口气,他低声说:「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封溪刚外出回来,并无多少行李要准备。他回去把凉茶一口气喝完,瞧了一眼花田,给故榛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便领着他出了后院。 一刻之后,大门口的引路石旁,楚江雨身姿笔挺,身着甲衣腰悬幽寒,庄沛凝也将头髮挽起,顿现几分飒爽。 他们正准备御剑飞起,便远远看见封溪故榛两人组走来。 封溪开心地沖他们挥挥手。 楚江雨哼了一声,并不理他,跳上了已经浮空的幽寒。 庄沛凝停下动作笑道:「大师兄,我们走了,你也要一路顺风。」 封溪点点头,庄沛凝的碧华剑鞘上添了一个崭新小巧的绿玛瑙穗子,上面打了个漂亮的平安结。他认得这样式,是楚家商铺的热销款式之一。 对楚江雨来说,庄沛凝的话大概是最管用的。他不仅收下了父亲的礼物,而且转而送人讨好女孩子。 封溪一笑,庄沛凝也跳上碧华,追着早已飞出老远的楚江雨而去。 封溪看着师弟师妹飞走,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他哭丧着脸道:「我没去过稻花村。」 故榛:「……」 封溪又说:「我一御剑就会迷失方向。」 故榛:「……」 封溪往路边小石头上一坐,弹了弹今夕,几声清脆的金属声随之响起,他长嘆一声望着天:「要是它能自动给我指路就好了。」 故榛眯了眯眼睛,终于无奈地出声:「我要去的地方和稻花村在一个方位,可以带你过去。」 封溪这才站起,道:「那自然是好。不过,你是去那里寻人么?」 故榛一愣,这才想起他第一次见面时,对封溪说自己在寻人。他别过脑袋,盯着引路石几个大字,回答道:「也可以这么说。」 封溪看着故榛的眼睛笑道:「这个反应,难道你已寻到了那人么?」 第20章 故榛的目光终于从引路石上移开,定定盯住了封溪笑得弯弯的眼睛。 「不知道。」他神色严肃地回答。 片刻之后故榛嘴唇轻扬,依旧是那副带着微微笑意的表情,轻挥手间,昼光飞了出来浮在身边,他道:「出发吧。」 封溪轻轻跳上今夕,转身笑道:「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还如何找人?大兄弟,你这不靠谱呀。」 昼光飞空,故榛的衣摆微微扬起,他吹着微凉的风,内心舒畅了不少,他答:「我很矛盾。希望找到他,又不想打扰他如今的生活。」 这种心情可以理解,封溪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所以,要不要继续寻他,我思考了很久,没有答案。」 封溪道:「如果从你自己身上思考,得不到解法,那不如换一个角度。这样想,你寻的那人,他乐意见到你吗?」 故榛飞在封溪前面,封溪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斩钉截铁回答道:「乐意。」 这过于自信的语气,让封溪噎了一下,他追上去和故榛并排而行,然后道:「那不就结了!」 封溪看到故榛神色一动,似乎醍醐灌顶,但是这个表情转瞬即逝,他的脸上重新附上一层冷意。 故榛道:「他虽然乐意,可我却不能那么做。」 「怕相见给他带来麻烦?那你最初为何还要寻他?」封溪笑道,「你自己思索的东西太多了,也许事情可以不那么复杂。」 故榛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右手往身后一背,昼光便立即快了几分,直直往北方而去。 一般情况下封溪是很能说的,让他独自对着大石头侃上一天都没问题。但是此时他感受着故榛冰一样的气场,想了半天都没成功想到话头,只得默默跟上。 封溪并未亲自见识过故榛的这种气场,故榛对待别人冰冷,但是对着他则一直都带着几分温和。 这份冷意让封溪意识到,寻人这个话题似乎越界了。 所幸两人御剑的速度都极快,半响便远远看到了下方海一般的稻田。 稻花村到了。故榛内心翻江倒海一路,此时他收起阴冷的气场,恢復成之前的模样微笑道:「就此别过,你保重。」 「保重保重,你要多像现在这样笑笑,绷着脸显老知道吗?」封溪落了地,今夕乖乖回了剑鞘。 故榛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封溪沖他摆摆手,昼光便缓缓飞起逐渐加速。 前方就是稻花村,封溪转过身,悠悠进了村口。他身影消失后,身后不远方昼光的剑芒才飞远,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后化为了一个光点。 第37页 □□下,稻花村一副安居乐业的平和景像。封溪走在村中一条大路上,并未感应到煞气的气息。 然而没走近,这片宁静就被一声尖利的女声打破了。 「你们开门呀!不要脸的,赔我儿子!」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叉着腰堵在一家农户门口怒骂。 她怒目圆睁,手里提着一把唰亮唰亮的铁锹,边说边狠狠戳着地面,她脚边的土地已经被戳出一道又一道的印子,显得几分狰狞。 刚刚还走着坐着的悠闲村民们,此时全都仿佛被按下了亢奋开关,一下子全都伸着脑袋往这边张望。几个胆子大的围了过来,还有一些搬来小凳子坐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摇起了蒲扇。 封溪看见这张牙舞爪的妇女就头疼,看上去不像个可以好好沟通的主儿,她的话中「赔儿子」几个字,让他想到了煞气引起的失踪事件。 所以,封溪往上一凑,也成了围观群众中的一员。 「大家都评评理呀!我那可怜的娃子才十岁,被他家坏心的老大骗走了啊!这让我以后怎么活!」这妇女「铛铛」敲着地面,面目扭曲奋力喊着。 然而大门依旧禁闭,封溪凝神倾听,分辨出里面有人在小声争吵。 「不准开门!」也是一个妇女的声音。 「孩儿他娘,全村的人都看着呢,」这是一个沙哑的男声,「闹成这样不好看。」 「屁的不好看!她把咱家搬空才好看!」女声怒道,伴随着她的话音,还有第三人侷促的唿吸声。 「娘,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是我。」第三人低声发话了,带着几分委屈,这是个少年的声音。 「当然不是你!她家娃半夜出去被妖怪拐走的,赖在咱家门口不走,不就是看咱们好欺负!」女声拍着桌子气道。 门外,那妇女已经疯着头大哭了起来,然后拿着铁锹开始砸门,「让你们不出来!出来不出来!」 这家的大门是木制的,而且有些年份了,被这样砸几下就开始摇摇欲坠。那妇女此时散着头髮几欲疯狂,她一见砸门有成效,便勐然又加大了力气,发出了一阵极响的钝声,这阵势就是铜墙铁壁都不在话下。 这下屋里的人坐不住了,没人被这样砸门还能安然自若。 屋里的妇女噌的站起,抄起一把大刀,一把拉开了门,门外妇女的铁锹砸了个空,她一愣,又大哭起来:「还我儿子!」 「砸门是吧!今天弟妹你不让我活,我就还真的跟你说道说道!」屋内的妇女看上去比外面的妇女更憔悴,她头上有不少白头髮。 她手里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不少人的眼,眼见这场闹剧要升级成真刀真枪的斗殴,围观的村民都往后退了退,只有封溪饶有兴趣地站在原地。 「大妹子!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大妹子,是看在咱爹的面子上。你家丁小力这一失踪,我家几个都给你们出力找人,现在天天从我家搬东西是咋回事!」 「我家小力!是被你们家大平叫走才失踪的!」被叫做大妹子的铁锹妇女哭得撕心裂肺。 「说多少回了!我家大平那天晚上根本没出门!」 这两人一人拿着铁锹一人拿着大刀,就此槓上了,谁都不肯让步。 「丁大嫂,丁二嫂,你们别吵了。」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的怒目对视。 说话的人是一个蓄着山羊鬍的中年男子,他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村民。 「小力还活着,在沙乡山。」他摸出一个圆盘,上面的指针毫无规则的转着,其他人一脸迷惑,这个男子却说,「只不过此时状况危急,得抓紧时间。」 丁二嫂一听,提着铁锹气势汹汹跑走了。 丁大嫂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放在前胸的大刀垂了下去。她往身后看了看蜷缩在屋里不敢出来的儿子,和苦着脸嘆气的丈夫,皱起眉头准备进门。 「这位大嫂!」 「丁大嫂!」 封溪和那个中年男人同时出声,丁大嫂转头看着他们,封溪这才看清,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似乎几天没睡。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抢先说道:「我能问你件事吗?」 丁大嫂对他满是敌意,回道:「没时间。」 然后「嘭」地甩上了大门,这大门晃了两下,竟奇蹟般坚固如旧。 封溪站在原地,瞥了那中年男子几眼,那男子此时也发现了封溪的不寻常,他笑道:「仙友,来此地有何贵干呀?」 封溪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这人笑起来一副八面玲珑,十分适合他忽悠人的职业。 「来查失踪事件。」封溪直入主题,他知道这江湖骗子多多少少知道点什么。 「那就得稍后再谈了。」他将圆盘收起,回头望着丁二嫂离开的方向道,「我得去帮忙,二嫂就算找到了小力,都未必能将他带回来。」 「你是?」封溪疑问道。 「我是这附近有名的风水大师。」他得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仰头回道,「你可以叫我玄妙大师。」 封溪听着他特意强调的「有名」两字,微微笑了笑,虽然他并未听说星罗地界有什么散修风水师。 「风水师,也管捉妖吗?」他跟着玄妙大师边走边真心实意问道。 「呵呵,风水师的确不管,但是我不仅仅是风水师。」他神秘地凑过来,「我师承天阁恆修长老,是他最厉害的弟子。天阁之内连掌门都要尊我几分,现在那势头正盛的楚江雨之流,见到我都自嘆不如呢。」 第38页 封溪惊讶地瞪着眼睛,听他吹完了这一波,为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悄悄把腰间九星牌往衣襟里塞了塞。 恆修长老不收散修徒弟,他收徒时挑挑拣拣,对弟子异常严格,去他规定之外的修炼场修炼都会被罚,弟子哪日衣服穿的不规整都要被骂,更别说这个一脸油腻骗子相的玄妙大师了。 封溪看破不说破,笑着听着他指点江山。玄妙大师将楚江雨贬了又贬,又讲乐仙尊如何如何对他点头哈腰。 几句话间,整个天阁的情况被他添油加醋颠三倒四地吹了个遍,令封溪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多年的阅歷。 不多时,两人在一座小山头前停了下来。 玄妙大师收起刚刚的眉飞色舞,严肃道:「我刚刚用星盘感应到,小力就在这里。」 靠近这座山头,封溪才觉异样,今夕也微微颤动,竟有几分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故榛这章苦哈哈下线了,不过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哒。 第21章 沙乡山位于稻花村北方,是星罗与长源的交界之地。从山脚远远望上去,一股若有若无的红色煞气笼罩在山顶,自上而下延伸。 这就是红月之华。 封溪皱起眉头,这种红色雾状的煞气,是他第二次见到。 上次他见到同样的景象时,天阁出动了数位长老,战况惨烈无比,最终他耗费三天三夜才将其制住。 而这次,会仅仅只是失踪几人那么简单么,封溪并不乐观。 「小力就在上面!」玄妙大师又摸出他的那个星盘,左左右右晃了几晃又道,「稻花村失踪的三人,都在上面。」 「那个是什么?」封溪奇道。 玄妙大师嘿嘿一笑,见封溪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物件看,便将其勐然收起道:「这个是星盘,天阁的九星牌你知道吧?」 「知道。」 「我的这个星盘可是改良品,不知比那老古董九星牌好用了多少,能探知任何事物,天下之间只此一个!所以,不能被别人偷师了去!」 「原来如此,厉害厉害。」封溪表面笑得开心,内心却万般滋味陈杂。若是乐仙尊知道有个江湖骗子如此亵渎天阁的标志,这玄妙大师岂不是得被丢出星罗地界。 不过此刻他仅仅笑了一下,便将精力放在了面前的煞气上。比起玄妙大师,红月之华的杀伤力可是不知骇人多少倍。 「上山吧。」封溪说完拔腿就走,玄妙大师急忙跟上。 「丁小力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前行间,他问道。 「这稻花村失踪的第一人就是这个丁小力,据丁二嫂说,那天晚上月色正圆,小力突然说看到窗外丁大平叫他,然后就开开心心出去了,就此一去不復返。」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最初村民们以为小力是走失了,但是四处搜寻无果。之后,又有两人也是在半夜出行走失,这两个是一对年轻夫妻,村民们这才发现不对。」 封溪点点头,他猜测可能有妖邪借着红月之华的力量作祟。 这沙乡山并不高,只能说是一个小山包,他们长驱直入,山顶仿佛近在眼前。 然而,这一路走来,周围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活物。树木的枝叶泛黄蔫巴着,听不到任何叫声,见得最多的是地上直挺挺的鸟虫尸体。 红月之华可以吸取活物的生命力。封溪早就知道这一点,此时他想起失踪的三人,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玄妙大师也敛去笑容,一脸凝重地盯着山顶那个红雾最浓的地方,然后哆哆嗦嗦摸出星盘道:「他们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封溪终于忍不住道:「你这星盘还能预知?」 「不能。」玄妙大师翻了翻白眼道,「我是基于周围情况做出的判断。你有没有常识,预知这种能力哪是随随便便就有的。」 封溪决定从故榛那里偷个师,释放出一阵冷意,不再理他。 此时他们走到了半山腰,却发现眼前没有路了。脚下的小迳到此为止,前方全被横七竖八的荆棘截断,足足有三尺高,延伸了好几丈。 「丁二嫂呢!」封溪疑惑道。 此处的荆棘对他们这些修仙者来讲不是什么阻碍,但是对寻常百姓就不一样了。而稻花村这方的上山之路只有他们走的这条,也就是说,丁二嫂十有八九也失踪了。 玄妙大师捶胸顿足道:「可怜的二嫂呀,一定是被妖邪一併捉了去!」 作为丁二嫂被捉的罪魁祸首,他似乎并没发觉这是他自己的错。 「这里这么危险,她独自上山遇到妖邪的可能性很大。」封溪凝视着这片荆棘说道。 他话音刚落,「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前方落下。 是一只刚死掉没多久的猫头鹰,它的尸体摇摇晃晃落在荆棘上,瞬间被几根尖刺戳穿。然而并无血滴下,裸露出来的皮肤外翻着,上面无任何血色。 封溪瞬间心思百转,红月之华并不会抽走活物的血液。所以,不敢说整座山,至少眼前这个猫头鹰的死亡,和红月之华无关。 「咱们放把火烧了这片荆棘!」玄妙大师伸手搓了一个小火苗,一脸的跃跃欲试。 封溪心道,这大师该不会往日就靠搓火苗忽悠人的吧。他正想阻止这鲁莽的行为,身后一道怒喝传来。 第39页 「石阳!你还是这么没规没矩!」 封溪勐然转身,因为这声音熟悉无比,正是恆修长老! 玄妙大师整个人都震惊了,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半响道:「师、师父!」 这下轮到封溪震惊了:「恆修长老真是你师父?」 玄妙大师不知所措,涨红了脸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一会儿伸出左手一会儿伸出右手,显得异常滑稽。 「长老,你怎么来了?」封溪疑惑道。 「我是放心不下你。」恆修嘆了口气,悠悠走了过来,然后瞥了一眼玄妙大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油腔滑调的模样!」 「我、我……」玄妙大师嗫嚅着,全然没了刚刚扬言放火烧山的气势。 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唿啸声,似乎有什么破风而来。 封溪眼睛一沉,今夕出鞘,红色剑身散发着惊人煞气,周围的红雾瞬间消散了几分。 「这、这是?」玄妙大师惊道。 封溪没时间回答,因为直直朝他们飞来的,同样是一柄红色剑身的妖剑,它浑身包裹着红色煞气来势汹汹。 这场景太熟悉了。 他一个念头闪过,今夕便和那把妖剑徒然相接,发出了一声金属脆响。 「长老,助我!」封溪的手一麻,便没出息地往后求援。 恆修立即向前,大手一挥展开了他的摺扇,一股强大的灵力扑向妖剑,妖剑被震退一分,封溪顿时有了喘息的时机。 「我、我也来相助!」玄妙大师大概是想拍恆修的马屁,也奋力大手一挥,一股不强也不弱的灵力同样沖向妖剑,然而却无任何效果。 「不、不应该的呀。」他愣了几下,这也太没面子了。 封溪微微一笑,他道:「正常,按理说,这妖剑得被我打上三天三夜才肯听话。对吧,今夕?」 今夕瞬间抖了几抖,似乎有了不好的回忆。 而恆修却愣住了,他冷下脸色,仙风道骨中竟现出一丝阴沉,手中摺扇轻摇,默默注视着封溪的背影。 「师、师父,怎么了?」看着这样的恆修,玄妙大师莫名心惊。似乎感到一分违和,他微微后退了一步。 恆修冷笑一声,与此同时,封溪撇开妖剑不管,竟反手朝恆修袭去。 「你后面!那妖剑它……」 妖剑朝封溪背后刺去,这一下刺进去不当场毙命,也得后半生瘫痪在床。玄妙大师惊叫起来,然而叫了一半,他哑火了。 妖剑刺入封溪背后,却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它变成了一个虚影微微颤动,一碰就会彻底消失的样子。 而恆修却被封溪压制住,他的摺扇也被刺出几个洞来。他右手被封溪紧紧揪住,眼中现出怒火,竟直接放弃挣扎。封溪一用力,「咔嚓」一声,他的胳膊被卸了下来。 「啊!师、师、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玄妙大师被眼前的诡异场景吓住了。 恆修掉下去一只胳膊,却还有另外一只胳膊生在原处,和身上他处带着褶皱的皮肤不同,这个胳膊虽然瘦弱,却明显属于年轻人。 封溪手指泛着光,迅速在空中画出一个符,将其一推,这个符便飘到了恆修身上。 瞬间,恆修身上的皮肤便尽数脱落,之前被隐藏的煞气尽露,再度出现的是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 「恶灵。」封溪言简意赅地念出两个字。 「你居然能突破我的设置的迷障,不简单。」恶灵男阴森一笑,他被那道符束缚,此刻并不能动弹。 「毕竟经歷过,就算巧妙改动之后再来一次,要想察觉也容易。」封溪也一笑,「能读出对手心中所想并具现化,你也不简单。」 「不是师父,果然不是师父。」玄妙大师明显失落了。 片刻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摺扇,样式明显仿造恆修的那把,气唿唿地朝这恶灵扇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恶灵身上的煞气和四周的红色煞气一齐大盛。 封溪抬头,发现太阳突然隐去了。刚刚还是一片晴朗,现在却是一副乌云盖顶,一阵阵冷风袭来。 「退后!」他朝玄妙大师喊道,然而却来不及了,恶灵男身上的符印已被震碎,他手一扬,将玄妙大师整个抓入掌中。 封溪不敢迟疑,提剑沖了上去。今夕的煞气一出,周围的红色煞气像是有几分惧意,淡了不少。 千钧一髮间,「住手!」身后一个干涩的老者声音传来。 恶灵男本来眼睛猩红,正欲下杀手,此时却煞气一敛,后退几步,在红色煞气的掩护下隐去身形逃走了。 「你们没事吧?」这个老者颤巍巍走来,拄着一根拐杖,他眼仁发白,应是一位盲者。 第22章 玄妙大师咳了几下,喘着粗气,他脸上愤怒中带着几丝惊慌。封溪收起今夕望向来人,意外发觉,这老者所到之处,煞气皆退让开去。 「你们回去吧。」老者站在荆棘旁嘆气道,「唉,造孽呀。我会尽量说服他把村民放回去。」 「那恶灵似乎和你有什么关系。」封溪道。 老者拄着拐杖摸索了过来,慢悠悠说:「我是这山里的唯一住户,叫罗青山。他呀,是我的养子罗安。小安七岁时一人流落在外,无意间上了这沙乡山遇上我,我当时可怜他年纪尚小就无家可归,便收养了他。」 第40页 「他十七岁时一人出门,没想到遇到了妖邪,跌落山崖就此丧命。」说到这里,罗青山那白眼仁里露出几丝泪光,「从那之后,我又是一个人了。可是伤心没多久,我就发觉小安他没走,他还在我身边。」 「这几年,山里的妖物越来越多,小安生怕我也遇害,就时不时在这附近出没,替我赶走妖物。」罗青山鼻子一抽,又去揉眼睛。 「那失踪的村民是怎么回事?」听到这里,封溪直接发问。 「这,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罗青山道,「前些日子,我发现他捉了几位村民,便想去劝他,但是他一见到我就跑,一直没找到机会。」 「所以这里的荆棘是……」 「是我先前种下的,为了避免村民上山碰到妖物,没想到现在又有了这样一层作用。」罗青山低头嘆道,然后又说,「你们先回吧,剩下的交给我。」 「这罗安捉了好几位村民,他们生死未卜,我们怎么可能就此返回?」玄妙大师背着手听完了罗青山的讲述,然后愤慨道。 封溪也说:「是这样,这里的煞气极其诡异,万一罗安控制不住失了控,山里的所有人都有危险。」 罗青山沉默片刻,道:「小安他,比你们想像中的要更厉害。」 突然,山顶传来一阵闷响,是石头撞击炸裂声。 几人皆一愣,封溪往上看去,赤红赤红的一股煞气升起,然后迅速弥散开。 这下,封溪顾不上和罗青山交谈,脚尖轻点,跳上荆棘丛。他在尖刺上行走,竟如履平地。 玄妙大师一愣,他也跳了上去,脚下却一痛,身子一斜便跌落到尖刺之上。他痛唿出声,摸出摺扇挥了几下,才使出一股灵力将自己送了过去。 罗青山呆呆站在原地,嘆了口气转身走远了。 封溪抵达山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偌大的湖泊,波纹随风颤动。如果不是湖水全是赤红之色,这里倒是景色宜人适合度假。 湖泊对岸有一个小亭子,然而此刻亭下却一片狼藉。石凳翻倒在地,石桌裂了一条大痕,看上去刚刚发生了斗殴事件一般。 玄妙大师也追了过来,「人呢?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然后他摸出星盘,惊道:「小力就在这里!」 封溪懒得理他,踩着今夕径直飞起,掠过湖泊向对面飞去。 玄妙大师看着这赤红的湖水,犹豫了一下,扔了块石头下去试探,结果那石头还未进水面,便被煞气粉碎了。 玄妙大师吓了一跳,他勐然抬头,看着优雅御剑而行的封溪惊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就在封溪即将成功飞越湖泊时,湖里突然伸出一只煞气凝聚而成的爪子,以凌利之势袭向他脚下。 封溪并未做出反应,今夕却自行发出一道红色剑气,飞速而下对上那只利爪。两者相碰,利爪像是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红色煞气朝今夕聚集而去,竟是被今夕全数吸收了! 玄妙大师看得惊奇,暗道这是什么宝贝法器。然后又反应了过来,急忙后退几步,若自己也被湖中煞气缠上,那可没法器相助。 封溪安然落在了湖对岸,随即便听到这侧山下有打斗声。他探出头一看,山腰上有两个人影撕斗着。 其中一个皮肤发白的恶灵,便是那罗安了。另外一个,封溪愣了一下,那翻飞的身法,不正是灵楼的边烨么! 边烨浑身上下烧着一股子怒意和狠劲儿,封溪看了几眼腹诽道,这股仇恨的样子,怕不是那罗安刨了他家祖坟。 罗安刚刚和封溪动过手,此时又莫名其妙对上了一个厉害角色。今日的沙乡山真是热闹,他暗暗合计了一下,身形忽转消失了。 边烨见对手在自己的勐烈攻势之下逃开了,心中怒火暂消,升起一阵快意,一抬头便看见天阁那有名的大师兄直直冲自己而来,「边师弟!好巧呀,你怎么也和那恶灵结了梁子?」 「那恶灵,」边烨怒道,「刨了我家祖坟!」 封溪:「……」 边烨站稳了身形,手往下面山腰一指,眼睛里带着几分哀恸,沉下声道:「这里是毒香一族的埋骨之地。」 毒香族居住在沙乡山的另一侧,封溪之前有所耳闻,这是有名的擅长炼蛊制咒的一族。然而令毒香族这个名字轰动修仙界的,却是十五年前惨烈的灭族事件。一夜之间,所有族人尽数被害,兇手至今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封溪深深看了边烨一眼。 「对。」边烨低下头,周身气压骤降,面露痛色道,「我是毒香族唯一的倖存者。」 封溪往下望去,的确看到几排墓碑,但是一个个东倒西歪,坟包附近土块翻飞,坟墓旁边种的松柏一片暗黄,显然已经死去。 「先人下葬并未有任何陪葬品,也竟会遭遇如此之事!」边烨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恶灵打他个魂飞魄散。 突然,背后「轰隆」一声,封溪转身一看,竟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在湖边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头上的太阳迅速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变成了一个赤红的圆月。宫殿屋檐下纱幔飘飞,内中隐隐透出一股煞气,里面一片漆黑,宛若吃人的黑洞。 「没有影子。」封溪警惕地握住今夕,垂眸道。 宫殿就在岸边,然而赤红的湖水里,却无任何宫殿的倒影,还是一片青天白日枯树死鸟。 第41页 罗安出现了,他站在宫殿正前方,定定地伸出双手,口中默念着什么,一股煞气从宫殿后飞出,飘至湖中,很快可见湖中的赤色更深几分。 封溪双眼一缩,提剑就刺了过去。 这是妖妖灵的妖城大殿,大殿背后挨着鬼城大殿。红月之华就诞生于两座宫殿交界处的一口古井中。 赤月照古井,氲生红月华。 红月之华凝集百年可凝一形,出世即祸世。上次凝成的妖剑意外进入人间,死伤无数,封溪几乎耗尽灵力将其与自己的佩剑融合,此后终日以自身灵力压制,才解决这一祸事。 而此时这罗安,正在将红月之华引入湖泊中。 边烨也沖了过去,他并不知道罗安在做什么,但是本能感觉这很危险。 身后两道剑气袭来,罗安毫不在意,他引出的煞气裹住了全身,剑气徒劳无功地被弹开了。 湖中突然传来一阵哗哗声,水面翻涌,现出四根光秃秃的枯树干,每根树干分别绑着一人,正是失踪的三人和丁二嫂。 这几人皆垂首,全处于昏迷状态。身后红色煞气张牙舞爪,满满写着威胁。 封溪权衡了一下,转身飞向湖中。今夕遇上这煞气,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模样,丝毫不给出自同源的后辈留情面。它几下破开煞气的围堵,到达了枯树干跟前。 最早被捉的小力脸色煞白,生命迹象极弱。那一对夫妻其次,只有丁二嫂看着稍微有些血色。 封溪欲破开绳索束缚,枯树干上却生出几道红色利刃,生生挡住了泛着红光的今夕。 这湖中的红月之华也快凝形了。 封溪心惊,距离上次凝形才不过数年,这次为何竟如此之快。 边烨凝神出了几招后,发现罗安的护身煞气是周期而生。在某个极短的间隔内,这煞气并不能起作用。 他摸准时机,利剑勐然刺入了罗安的后背。 罗安一动不动的双手,此时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然而就这一个动作,令引渡的红色煞气戛然而止,宫殿与赤月一起消失了。 「就差一分!」罗安愤怒转身,脸色扭曲起来。 湖中赤水就像是煮沸了一般,咕嘟咕嘟翻腾着。封溪静静站在湖面,眸中有光闪过,瞬间巨大的灵力附于今夕之上。 煞气与灵力混合,今夕泛着幽光,咔咔几下轻松砍断了红刃。仙索顿出,那四人宛若一根绳上的蚂蚱,被吊着悠悠送往湖岸。 玄妙大师一人在那岸张着嘴巴观战许久,此时终于有了活干,他摸出一把什么药,挨个塞入几人口中。 「小安,收手吧!」突然,罗青山颤悠悠出现了,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着哀伤。 「父、父亲!」罗安呆住了,他仿佛忘了身边杀意正浓的对手,如犯了错的孩童一般,慌张地低下了头。 「你不需要为我做到如此,」罗青山握紧拐杖,痛心疾首道,「你若害了人,让我良心何安?趁现在还未铸成大错,一切来得及。」 罗安沉默。 「我知道,刚刚来的人是修仙者,」罗青山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让他们超度了你,去转世投胎吧。」 罗安勐然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第23章 罗安本就发白的面色此时更是吓人的惨白,他缓缓道:「我不。」 「你留在这里,只能饱受痛楚不得超生,」罗青山干涩的声音透着哀伤,他边说往湖边走去,「我在这山中住了那么多年,见过勐兽见过妖邪,这些东西哪能轻易要了我的命。」 最后,他嘆息着吐出两个字:「走吧。」 罗安眼睁睁看着养父欲越赤湖,他无奈间意念一动,湖中的红色煞气全涌至他身上,赤水颜色越来越淡,最后恢復成了正常的碧色湖水。 整个沙乡山瀰漫的雾状煞气也一起消失了。唯一的红色,是罗安圆瞪的双眼。 这湖泊并不深,罗青山颤巍巍趟过湖水。封溪一边查看村民的情况,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他。纵然是边烨,也站在罗安背后冷眼旁观这感人父子情。 眼见养父越来越近,罗安道:「转世投胎对我来说并不是解脱。我幼时见过太多世间恶念,若不是父亲您,我不是被人打死,就是饿死在野外。」 「所以,这沙乡山是我唯一的归处。」 说罢,他伸出手,掌中红色煞气如火焰般跳跃,他道:「虽然和预想中的差一点,但是这红月之华,终究是为我所用了。」 他说话间,罗青山已经走近,罗安似乎看到,养父脸上干了的泪痕。 罗青山展现了父亲的威严,他举起拐杖,用力朝罗安身上敲去,一下又一下,罗安一动不动任他敲打。 「岸边昏迷那几人,你去救醒他们。」罗青山站直身躯,一副教育叛逆孩子的架势。 然而,和预想中的不一样,罗安眼中的红色更浓了,他轻声道:「不,按计划,他们必须被献祭。」 一语既出,本来已经变得澄澈的空气中,又出现了红色煞气。只不过这一次,它并不像刚刚那样温和。 距离罗安最近的边烨,第一个感觉到唿吸困难,他大口喘着气,脸被憋得越来越红。 随即是对岸的几人,玄妙大师已经仰着脖子嚎了好几回。 罗青山瞬间明白,自己的教育没有任何成效,他气的直哆嗦。此时只有他在这片煞气中能唿吸自如,他怒道:「罗安!执迷不悟,会遭报应的!」 第42页 「父亲,没有力量只能任人宰割。」罗安奇异地笑着,「我幼时是这样,我死时也是这样。如果我不这么做,您被妖物和这煞气所伤,是迟早的事儿。」 封溪有今夕相护,没受到多少影响。但是环顾了一下队友的状况,此时只有撤退才是最好的选择。 封溪看了玄妙大师一眼,还未开口,他便福至心灵,跌跌撞撞转身开跑。封溪跟上,仙索吊着那四人晃晃悠悠也逃得飞快。 边烨虽然极爱打架斗殴,但是脑子并不蠢,此时他强行压下为祖坟讨说法的念头,飞越湖泊追着封溪而去。 那恶灵就在他身后,傻子才会往那侧逃。 稻花村。 昏迷的四人被玄妙大师安置在了一间小庙里,这是他的栖身之地。 丁二嫂的丈夫丁二急急赶来,坐在妻子儿子身边开始抹眼泪,一遍又一遍问:「大师,他们还有救么?」 玄妙大师最初还安慰几句,后来干脆就瞪着眼睛装聋。 丁大一家也来了,大平畏畏缩缩躲在丁大嫂背后,丁大站在弟弟旁边,一齐紧张地望着昏迷的几人。 丁大嫂气的不行,道:「他们这不是好好回来了,老二,你们搬我家的东西是不是该还了?」 「咳咳,」丁大嫂刚说完,丁二嫂就适时醒来了,正好听到了这话音,于是她翻着白眼悠悠道,「小力太虚弱了,需要买补品,为何还你们?要不是大平,小力他也不至于遭这灾!」 丁大嫂彻底气坏了,她道:「现在真相大白,是恶灵扮做大平的模样,将小力骗走的!」 丁二嫂气势不能输,她坐起身道:「对呀,小力是看到大平的模样才出去的,当然和大平有关系!」 「你!」丁二嫂气绝,若是她手里有把大刀,此时一定照着丁二嫂那强势的嘴皮子砍过去了。 两个男人此时都不敢说话,低着头站在一旁。 玄妙大师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动声色地往一旁坐了坐。 边烨一脸难以置信地听着,封溪心道,这典型胡搅蛮缠的案例,八成给孩子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最后还是玄妙大师开了口,他摸出星盘,看了半天忽悠道:「二嫂,小力需要静养,不宜噪音,也不宜大补。」 丁二嫂这才悻悻住嘴,终于无话可说。 折腾了半天,丁家人终于全部走完。玄妙大师边给那对年轻夫妻灌着药,边道:「明晚就是月圆之夜,那罗安肯定还有动作。」 封溪道:「这两人需要人照顾,你就留在此地。」 「我和你一起去。」边烨道。 经过刚刚一役,他隐隐对封溪刮目相看,和他所听闻的不太一样。更觉谣言不可信,都是闲出花来的人的杜撰。 玄妙大师一喜,然后突觉不对,又挤出无奈之色道:「只能如此了。可惜我一身修为无用武之地,唉!」 这声「唉」拖了老长的音,显得真挚无比。如果不是瞄到了那丝喜色,封溪差一点就被他骗过了。 玄妙大师又道:「等你回到天阁,可否告知恆修长老,他的弟子救了稻花村的村民。」 封溪闻言抬头,正对上玄妙大师满含深意的眼神。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我前日无意间得知他从稻花村路过,便也来了这里。这样做虽然算不了什么,但好歹能让他知道我有悔改之意。」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封溪一笑,胸脯拍的啪啪响,「你当初是被他丢出天阁的么,那老头就是这么个古怪的脾气。」 「别这么说师父。」玄妙大师低声道,「我以前一直都不爱服管教。那次,还真是我的错。」 「哦?」见玄妙大师一副要吐露内情的神色,封溪往前凑了凑。 玄妙大师只说了一句话,便停了:「我当时违背天阁禁令,带着师弟一起去星罗深山偷懒玩乐。」 封溪一惊,禁止进入后方深山,是天阁一级禁令。这玄妙大师当年真是胆大包天。 他猜道:「出事了么?」 在他看来,擅闯深山虽然该罚,但还不至于被赶出天阁。 「我们走散了,师弟就此失踪,再也没找到。」 封溪长嘆一声,屋内无人再讲话。 到了半夜,那对夫妻中的男子才渐渐转醒,玄妙大师混了这么久江湖,还是有点唬人的真本事的。 男子虚弱地撑起身子,看着身边的妻子,对几人感恩戴德。 玄妙大师连连欠身,散发着淡泊名利的气场。 边烨已在角落里靠墙睡着,封溪背靠着一根大柱子,毫无睡意。 他这时候倒羡慕起故榛来了,夜夜靠着窗睡得贼香,给他一根柱子,应该也是同样的效果。 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才让他养成了这样怪异的习惯。封溪无聊地靠着柱子胡思乱想着,一夜就这么迷迷煳煳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封溪边烨两人气势汹汹再度杀上沙乡山。 边烨道:「今日一定要报刨坟之仇!」 封溪道:「今日一定要让罗安知道,谁才是控制红月之华的前辈!」 今夕泛着光,极贊同他的这句话。 沙乡山内,死物比昨日还多,触目惊心。 「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是罗安。 他转而高兴道:「那就拿你们做献祭吧,省得再费力下山捉人。」 第43页 封溪抬头,又是一阵红色煞气袭来,今夕挥舞着破开了攻击。 边烨手指一挥,身旁现出一个亮晶晶的白色六瓣花,这花冒着灵气,将他的身体包裹其中,隔开了所有煞气。 「这可是我毒香族压箱底的秘术。」边烨得意道。 罗安怒了,昨日的杀招才一天就被破了,这面子往哪搁。 可惜,他终究只是一个修炼数年的恶灵,比不得封溪边烨这两个多年的修仙者。再加上今夕的存在,一对二,几招之下罗安劣势顿显。 他本来是想要捉人献祭,现在自己倒成了猎物,他一急,又朝山顶跑去。 封溪追上时,正好看到妖城又现。罗安奔过去,妄图继续吸收红月之华。 原来这妖城,不是罗安召来的。封溪神思忽转,突然明白了大概。 这妖城是海市蜃楼。 别的都是虚影,唯有红月之华可以和人界相连,这就是妖妖灵千年古井的奇异之处。 若罗安并未起心思吸收红月之华,那么现在沙乡山一带,早已是人间炼狱。 封溪提起今夕,缓缓朝罗安走去。他要阻止他,更要阻止红月之华继续祸世。 边烨跟在他身后沖了过去,他的手脚比大脑动的还快。 罗安跑了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转过身:「这位前辈,我想知道,你的剑有多厉害?」 他话音未落,便大手一挥,妖城上方,忽现大片血红的煞气。 他吸收了红月之华,此时可以感应到古井内更多的同源。 这片煞气若就此弥散,那也定是一场人间惨剧。 封溪来不及思考,心下一动今夕飞出,定定地浮在空中,对上那大片煞气。它努力颤动着剑身吸收着,可惜古井内更多煞气源源不断散出。 今夕后退不得。 边烨的六瓣花也被煞气围住了,一红一白拉锯着。 罗安笑了,他突然身形极快,朝封溪杀去。 那一瞬间,封溪心道:我需要一把剑! 一念刚落,一把银剑破空而来,稳稳噹噹落入他手中。 他心下一定,脱口而出道:「南风。」 第24章 这是陪了自己很久的南风。 封溪脑中凭空闪出这个念头,手已忽动,银剑顺顺噹噹破空而出,仿佛和他磨合了许久。 它隐隐发出声音,似雀跃的欢唿,又似胜利的低语。 罗安愣愣定在那里,银剑已在他胸口破出一个黑色的窟窿。他伸着的手上下挣扎了几下,最终认命似的垂了下去。 六瓣花闪了闪,边烨趁机赢了那场拉锯赛,他嘴角刚刚上扬,却很快僵了。 浓浓的一股红色煞气,争先恐后从罗安身上那个窟窿里冒出来。一比较,竟然比从妖城幻影里的煞气更红,也更危险。 失去罗安的控制,这些煞气如没了缰绳的野马,所碰之地寸草不生,那些本就枯死的树木,现在更是连灰都没剩下。 「你……」他眨了眨眼睛,半天终于找回了声音,艰难地冲着封溪吼道,「你好像捅大娄子了!」 沙乡山下环绕着数个村庄,少说也有几百口人,这红色煞气要是散到村落中,那还得了! 今夕刚刚喘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飞回封溪手中强调自己的存在感,更麻烦的任务便从天而降。它就算拼上前辈的骄傲,至少也得吸收个三天三夜。待完事时,山下早就得是一片尸海,不,尸骨无存了。 只有封溪不慌不忙,他道:「无妨,救兵来了。」 「现在这情况,」边烨奋力维持着六瓣花,对封溪翻着白眼,「怕是只有神仙才救得了!我毒香一族,今日连尸骨都要变成灰了!」 说到这里,他满腔愤懑,再瞧着封溪镇定自若的模样,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入湖中。 「退后。」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分不出来自哪里,却让人无比心安。 救兵刚一现身,就展现了足够的魄力。他无声无息轻轻落地,所有的煞气却像被掐住七寸的蛇一样,挣扎着乱撞。 片刻间,红色渐消,四周一片清明。妖城消失,今夕立刻飞回封溪另外一只手中,和银剑无声对峙。 「救场的神仙来了!」封溪转过身,看着那黑衣男子,正是故榛。 这灾难级的祸事,就这么一下解决了?边烨惊呆了,封溪险险避过了栽入湖中的命运。 「我来寻你了。」故榛向封溪身边走去,他看着银剑,眼神中竟露出一缕暖意。 「我就说,」封溪将目光移到银剑上,眯眼笑道,「我失忆你寻人,还凑巧赖在我身边不走了。你那病对你来说是难事,但不是急事,生着病还能活蹦乱跳到处出头,我还是头回见到。我猜,你找的人不会就是我吧。」 故榛脸上毫无波动,他道:「若我说,你猜的都不对呢?」 封溪笑道:「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太小。」 故榛这次出现,就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样,之前一脸的厌世和阴戾皆消失不见。此时他虽然依旧冷着脸,但是却带着几分无奈道:「是,我是在寻你。」 封溪顿觉自己一生强运,简直受上天所眷顾。失了忆,躺着都能来线索,剩下要做的,就是撬开这哥们儿的嘴了。 「故哥呀,」此时他俩距离很近,封溪一步跨了过去,揽住故榛肩头,宛如多年好友一般,他道,「我猜猜,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呢还是弟呢。」 第44页 故榛瞥了他一眼,道:「别叫我故哥。」 封溪大惊:「什么,原来是弟弟么!你长得也太着急了。」 故榛:「……」 半响,他道:「也不是弟弟。」 封溪收回手,左右转了一圈,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咱俩姓都不一样,你一定是我……」 故榛扭头盯着他。 他顿了顿,接着说:「一定是我哪个童年玩伴!」 故榛似乎放弃了这个话题,他道:「想不起来回头再想。」 边烨旁观了整个认亲现场,终于找到时机插话道:「二位,打扰一下。刨坟者被消灭,我也得让族人重新入土为安了。」 谁知封溪一句话都不回答,一言难尽地望着边烨身后。边烨整张脸上都是疑惑,随即他转身,竟看到一副让他心梗的骇人景象。 一支白骨大军正雄赳赳气昂昂趟着湖水,张牙舞爪朝他们而来。 领头的尸体露着一张半腐烂的脸,仔细一看,正是那恶灵罗安的面孔。而他身后的白骨们,身上都挂着破破烂烂的同一款寿衣。 边烨张了张嘴巴,捏碎了六瓣花,刚刚还要入土为安,此时族人们就乐呵呵出来看景致了。他骂道:「哪个孙子干的!」 不会是罗安,封溪看了看刚刚灵体罗安战立的地方,他已魂飞魄散。 那么,这沙乡山里,剩下的只有一人了。 「不准出剑!」边烨突然转身吼道,「我族人,你们哪个都不能碰!」 「好,那后面那群就交给你解决了。」封溪直直朝着倒霉罗安沖了过去,老朋友就是打的得心应手。 边烨瞪着眼道:「我更不能碰!」 那你只需要干瞪眼么,封溪腹诽。谁知道,他刚想完,边烨便寻着了对手。 罗青山颤巍巍从湖对岸出现,他竟然走在湖水表面,晃晃悠悠过来了。 边烨怒火中烧,他道:「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罗青山笑了笑,白眼仁此时显得十分可怖,他回道:「谢谢夸奖,交出血玉珠,否则……」 听到这句话,边烨忽的变脸,他站在原地冷冷道:「失落已久。」 「否则,你们都要葬身此地。」 白骨们适时地沖了过去,寿衣哗哗掉着衣角,给罗青山的话增添了不少气势与可信度。 边烨一边躲闪一边咒骂。 故榛站在原地,他不会出手。在别人面前捅人一族,多么不合适,虽然那人正被自己一族捅。 封溪一人对付罗安绰绰有余,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故榛道:「你怎么不来帮我?」 故榛转身道:「你能应付来。」 这算什么事儿,这亲一认,封溪忽的体会到了天差地别的待遇,之前的无微不至原来都是唬人的! 一片混乱中,边烨上下左右闪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道:「驭尸术,不正是我族的独门秘术么!」 封溪一口老血,「那为何你才想起来?」 边烨一边闪一边说:「我三岁时,毒香族就人灭了,记事都困难,绝学更是一个都没学会!只留有一本残卷,窥得秘术一角罢了。」 罗青山已经找了一个树墩坐下,颇有兴致地望过来,眼中似有光。 边烨皱着眉,他念了句什么,白骨们一顿,下一刻却跳得更欢,几根胳膊骨都断掉飞了出去。 「不是这个!」他急道,又念了一句咒语,生怕等会族人们自己把自己拆没了。 封溪已经解决了罗安,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他对罗青山说:「罗安知道么?」 罗青山捋着鬍子笑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来讲是好事。真是一个傻孩子,想保护我,却不知道,这山中的妖物就是我暗地召来的呢。」 封溪嘆息:「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不用这么看着我。他意外而亡,我自己也没想到。」罗青山沉下脸,「我曾经有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那孩子早夭,我是真的拿他当儿子养的。」 边烨急急试了几回,族人们此时已经跳起了热舞,他转头骂道:「你这么恶毒的人,现在倒是装作父亲模样了!我要是他,就是灰飞烟灭了也要回来揍你一顿!」 罗青山摇摇头:「不,小安和你可不一样。」 族人们在边烨的锲而不捨下,终于定住了身骨。边烨松了口气,但看着一地的白骨,与缺胳膊少腿的族人,气得又骂了起来。 罗青山还在笑,边烨怒道:「你笑什么!」 他回道:「笑你们,死到临头还不知情!」 罗青山一挥手,空中飞来一只吸血蝙蝠,却有半人那么大,嘴上泛红的獠牙还闪着光。 故榛终于有事干了,昼光倏然飞出。今夕和银剑争先恐后,也一齐朝那蝙蝠刺去。 吸血蝙蝠耀武扬威了一半,就被三把剑同时拦路,一下便掉了下来,横死在罗青山脚边。 罗青山瞪大了眼睛,不是因为吸血蝙蝠,而是,边烨的剑已经插在了他的胸口。 第25章 罗青山愣住了,脸色变得惨白,没有挣扎也没有反击,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突破我的护身结界?」 边烨无视了他的问话,沉着脸问:「你为何要得到血玉珠?说!」 「哈哈哈……哈啊」罗青山笑出了声,笑了几下脸色却转悲,像是在哭泣,然后死死盯住边烨问,「你姓边,是毒香族族长之子么?」 第45页 「是与不是,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边烨手中的剑又刺进一分,他冷冷道,「快说,否则死到临头的将是你!」 「告诉你也无妨,」罗青山此时又仰头疯狂笑了一声,「你可能不知道,血玉珠也是那红月之华凝形而成的,妖妖灵所在的空间和这沙乡山有股莫名的联繫,如你们所见,偶尔会有交叠的现象。血玉珠是毒香族先祖获得的,邪门的很。」 边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顿觉这罗青山和自己的思维没在一个频道,他在剑上加了力,「不要妄图绕圈子,我不是让你说这些,好好回答我,你要血玉珠干什么!」 罗青山终于止住了扭曲的神色,他面无表情道:「修魔。」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惊。边烨手中的剑也抖了抖,罗青山因此发出了一声痛唿。 这不是自作自受么,封溪心想。 「好好的修仙一途不走,竟然要修魔?!」边烨震惊了,「不会是骗我的吧。」 封溪在他身后道:「你不是妖邪,是人。若要修魔,必定得付出更多代价。」 罗青山长嘆一声,满是褶子的脸皱成了一朵花,「修仙一途可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偌大的修仙界,无数的修士,最终飞升的能有几……呃!」 可能是因为长期修魔,修仙者的仙剑对他的身体克制作用。他吐出一口血,话只说到这里,便断了气。 边烨神色复杂地收回佩剑,道:「人修魔,比修仙更难走。原来世间真有形形色色的人,与千奇百怪的想法。」 故榛缓缓道:「他选择修魔,必有他所认定的道理。」 「不管什么道理,」封溪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捞走了故榛身上的银色剑鞘,「照我看,都是吃饱了撑的。」 边烨正深切的感慨,结果生生被这一句话打散了思绪。他哼了一声,转身对着那堆白骨哭丧起了脸,把他们全部收捡归位,可得花上不少功夫。 封溪跨过白骨群,慢悠悠走到湖边。刚刚妖城就是出现在了这里,如果真的如罗青山所说,那么妖城的幻影肯定会再度出现,与此同时,红月之华定会再度流向人间。 故榛跟了过来,封溪已经将今夕南风双剑一齐背在了背上,就如同之前的故榛一样。 「南风,对吧?」封溪勾着嘴角一笑,「什么小银,你瞎编的本事也太差劲了。」 故榛竟然也跟着微微一笑,道:「其实,小银这名字不是我起的。」 「不是你起的,难道是我起的不成?」 故榛偏着头看他,这眼神让他一惊,「不会真的是我起的吧?」 「是你。」 封溪一愣,这傢伙不会趁着自己失忆就乱扣帽子吧,正欲质疑,身后空中竟现出一圆形结界,里面凭空伸出三尺白绫,分别往他与故榛脖子上一缠,一起拖了进去。 「哪里来的白绫?我可没有上吊的爱好!」封溪惊道,扯着脖子上的白绫喘着粗气,可惜他越挣扎,这白绫越紧。 故榛脖子上也缠了几圈,但是他神色如常,看着像没事儿一样。封溪一看忘了挣扎,惊道:「都要被勒死了,你居然还不忘保持风度!」 故榛:「只要你不动,就没事。」 封溪一愣停下动作,果然白绫的力道弱了几分。他左右一看,四周全是一片雾蒙蒙,「你说,我们这是要被拉去哪里?不会是刚刚正好出现在山顶的妖城吧。」 故榛道:「极有可能。」 封溪仔细看了看故榛脖子上的白绫,道:「这和妖城外头挂的纱幔非常相似。所以……哎!」 最后一声「哎」响彻在故榛耳边,他一顿,伸手捂住了耳朵。 白绫突然消失,封溪失去平衡七歪八扭扑了下去,好巧不巧故榛给他当了个垫背的。他感受了一把故榛盯着自己的眼神,忙跳了起来,却又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一轮赤月下,群魔乱舞。 「开始啦开始啦!」 「我压公鸡兄赢!」 「我压黑猫赢!」 一群奇形怪状的妖魅围成一个圈,手舞足蹈,兴奋地嚎叫着。圈里站着一只公鸡,它呆呆的站在原地,它的对面,是一只竖着尾巴尖警惕非常的黑猫。 嚯,原来是在聚众斗殴赌博。封溪屏住唿吸,扯着故榛衣袖,两人悄悄凑到了众妖身后。 圈中地上扔着一个不起眼的破锣,突然,这个破锣自己跳了起来,左右摇晃了一下身躯,一声尖锐刺耳的锣声便响了起来。 「锣哥又辛苦你了!」妖群中不少妖显得看多了这样的比赛,例行对破锣表示了一下关心。 「开赛啦——」破锣哑着嗓子宣布。 封溪好奇的往前凑了凑,「哎呦!后面的长没长眼睛呀!」前面一只壮头壮脑的野猪扭过头道。 被发现了,封溪心里一紧,正打算站起闹上他一番,野猪却并没有任何动作。这野猪大哥鼻子前獠牙上翘,漂亮无比,再往上,却是两个可怖的窟窿,像是被剜去了一般。 它没眼仁。 「眼睛不需要请捐给我。」野猪扔下一句话便气唿唿转了过去。 封溪愣在那里,片刻才暗道好险,故榛蹲在他身边,揪着衣领将他拖后了几分。 圈里,那只公鸡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旁边的黑猫眼睛里似没有焦点,前后左右转了好几下脑袋,终于一定,似乎找到了圈外群妖所在的方位。 第46页 「我先来!」黑猫伸出前爪一挥,像是在和群妖打招唿。 封溪看得一阵疑惑,这打架还要分个谁先谁后,回合制么? 「各位父老妖亲呀!」黑猫的嗓音徒然走高,封溪不禁抖了抖,却见前面众妖皆竖起了耳朵,边叫好边鼓起了掌。 「小白我苦呀!」黑猫继续晃着爪子,一副激情澎湃样子开始了演讲,「我还在人间的时候,是一家富贵大户的家宠。那户人家呀,是真富有,家里的老鼠也贼多。」 「听着这日子过的不错嘛!」 「对呀对呀,那你来比什么!」 圈外一片质疑声,封溪似乎明白了,敢情这比赛不是打架,是比惨大会? 黑猫上下晃了一下爪子,将质疑声压下,它声俱泪下继续道:「殊不知,正是因为这家人富有呀!」 这个转折,氛围立马烘托出来了,围观的群妖没了声音,又齐刷刷竖起了耳朵。 「这家的少爷特别喜欢我,我一捉老鼠吃,他就大发脾气,将僕人们骂一通。后来专门有人看着我,我就再也没有吃过老鼠了!」 「吃不上老鼠有什么惨的!这是天大的喜事!」圈外有妖怒声发话,众妖和封溪的脑袋一齐偏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只尖头尖脑的白老鼠。 「诸位有所不知呀!」黑猫抹了抹泪,「平时少年他也不给我吃肉,他是素食主义者,他吃啥我吃啥!长此以往,我,居然得了夜盲症!」 「这就有点惨了!」 「咯咯咯……」 众妖皆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公鸡也发出了感嘆。 「夜盲症,我在人间的时候,只要入夜睡去就行了,」黑猫尾巴尖垂了下去,「而现在我成了妖,来了咱们妖妖灵,这里一天只有两个时辰的太阳,剩下的都是夜晚啊!」 众妖终于明白为什么黑猫小白来参加比赛了,它们一齐哇哇大哭,真情实感为小白的悲惨而流泪。只有那只鼠妖哼了一声,笑出声。 封溪待在最后,感觉这些妖很好骗的样子,考虑等会如何它们口中套些话。故榛则一脸漠然,似乎在发呆。 「咯咯咯……」等众妖都哭完抬头,公鸡发话,「轮到我了。」 「大家都听过这个成语吧,呆若木鸡。」公鸡的冠子微微一红,「我就是这个词里的那只鸡!」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看着那么呆!」 「原来如此,多谢解释!」 「我好惨呀!」公鸡翅膀一扇,气得直扑腾,「实际上,我才不是真呆,这词最早是指我大智若愚!后来,大家渐渐忘了原义,天天追着我指指点点,我名声被害呀!」 「原来是这样的吗,真惨!」 「鸡哥,你受苦了!」 众妖又齐刷刷抹起了眼泪,破锣又跳了起来高声道:「开投啦开投啦!投出最惨的那个它!」 于是众妖纷纷掏出一枚铜片,有的扔向黑猫,有的砸中公鸡,破锣在一旁拿着树枝一个个记着数。 「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突然,一个甜魅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在场所有妖都愣住了,看着比圈里的鸡哥还呆。 一股强大的妖气从身后传过来,封溪也愣住了,故榛一动不动,手下却悄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第26章 随着妖气一起飘过来的,是一阵淡淡的清香。 故榛握着封溪的手腕紧了紧,封溪默契的一动不动,那股妖气靠近了。然而只在他们身后停留了一瞬,便继续飘然往前移去,前方几只妖抖着退后了。 这是一位身披红色华服的女子,她一头繁复漂亮的髮髻,红衣之上绣着点点的黑色纹路,脚下踩着木屐。最引人瞩目的是,她手里撑着的那把红纸伞,古朴优雅而艷丽。 她笑道:「比惨会居然不通知我,真让我伤心,你们不是想排挤我吧?」 她边说边一步步向前,向群妖中央的圆形空地而去,所有妖都抖着,瞬间给她让了一条宽敞大道。 趁现在,躲起来。封溪用眼神疯狂暗示,可惜故榛转过头,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却无动于衷,脚下生根了一样蹲在原地,还气人的眨了几下眼睛。 这不是眉来眼去么,封溪脑海里不适时地冒出这么一个词,可惜眉来眼去半天,任何有用信息都没交换,他悻悻转过头。 那女子已经走到圈里,面向他们的方向站定。故榛手上一直握着封溪,眼睛却看向那女子。 黑猫眼一翻腿一蹬吓晕过去。公鸡奋力扇着翅膀妄图逃走,刚飞到圈子边缘处,便被女子抬手打了下去。而那破锣,一动不动躺倒在地,看来是想装作是普通的锣矇混过关。 「我也要参赛,」女子握着红伞,一脚点地,优雅地原地转了一圈,躬身对众妖行了一个礼,然后一脚将破锣踢飞一丈高,「通报呀,愣着做什么。」 「有请下一位参、参赛者,二、二小姐!」刚刚被摔了个屁股朝天,破锣哭一般喊道。 「唉,我觉得我才是最惨的,」女子嘆气道,「三天后就是月祭节,我出来查访遇上你们这么些不听话的,还得想办法收拾你们,我都同情我自己。」 众妖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妖妖灵早有规定不能集群私斗,一年一度月祭节即将到来,现在被抓到不正好当了典型么。 第47页 终于,不知道哪个开始,妖群开始四下逃散。然而红伞散出的妖气,众妖皆被罩住拖了回去,在地上留了好多道不情不愿的抓痕。 女子又道:「别跑呀你们。月祭节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怎能容许你们捣乱?」 「二、二小姐,」破锣鼓起勇气开口,「我们只是在比惨,讲个故事大家乐呵乐呵,不算私斗。」 「哼!」女子怒了,破锣被一股力量攥着提到了空中,「你们这些破规矩,别以为我不清楚,后面那个瞎眼猪妖,是怎么回事?」 破锣一惊,不敢出声。 野猪就是上一届比惨大会的冠军,它的对手气不过,边喊着「你不是惨吗,我能让你更惨!」边剜了它的双眼。而这些规矩,竟也是观众默许的。 「每次祭节过后,赤月会在天上多停留一瞬。再过两百五十年,咱们妖妖灵,将永远被赤月笼罩。这可是万妖万鬼心之所向!你们这时候胆子还能这么大,看来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黑猫刚刚悠悠转醒,听到这段话,又晕厥了过去。 女子红伞一扫,在场所有妖魅都被一阵风捲起,然后消失了踪影。 只剩下封溪与故榛两人。 她微微一笑,一步一摇走了过来,行了一个礼道:「贵客到来,未能好生招待,让你们见笑了,失礼失礼。」 故榛将封溪拖至身后,微微颔首道:「二小姐。」 「你这就太见外了,叫我容姬就好。」女子轻轻转着伞柄,红伞在赤月之下现出圈圈残影,她笑吟吟道:「不久前,我们不才见过面么?」 故榛神色一顿,看了封溪一眼,然后改了口:「容姬,我们此行无任何恶意。」 封溪点头,他能感受到故榛并没有放松警惕。 「封……」容姬笑吟吟看向他,「我知道你,封溪,是吧。这个时候过来,真是不巧呢。临近月祭节,妖城禁止外人进入。」 「这里不是妖城么?」封溪问。他因为红月之华的缘故,之前专门钻研过妖妖灵相关典籍,但并没有亲自来过这里。 这个地方空旷无比,虽然刚刚被那群妖魅抢走了注意力,但除了头上的赤月,这四周的确没什么可看的,连棵枯树都没有。 容姬轻笑一声,细白的手指往前方一伸,说道:「这里是妖城围墙之外,看到那条河了么?」 封溪这才注意到,那处的确有一条小河,里面流淌着黑色浓雾,被夜色所掩盖。 「从那条河到围墙,这中间一带是妖妖灵与外界相连之地。」容姬笑意加深,继续道,「一旦进去城内,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所以,我们要被赶走了么。」封溪笑道。 故榛答:「恐怕没那么容易。」 「对,贵客怎么能用赶的呢,」容姬笑道,「你们如何来就如何回,这是我们妖妖灵的规矩。」 「三尺白绫。」故榛忽然道。 「白绫?」容姬的笑容瞬间消失。 「那这事我管不了。」她收起红伞,脸上又浮起和刚刚一模一样的笑容,「我没权利送你们走,但是可以带你们进去。」 说话间,突来一阵风将三人托起,忽高忽低朝着围墙而去。 这容姬看着也像个有地位的人物,怎么进个城还要如此操作,封溪一边喝风一边困惑。 不过在高处视野很开阔,妖城之内一片七彩灯火闪烁,奇型建筑高低交错,比人间的夜晚还漂亮。 再往前方看,却有一处漆黑小点,应是那妖城大殿了。 封溪之前了解到,妖妖灵分为妖城与鬼城,两者从中央一分为二。不过从此处望去,漆黑小点再往前是一片雾蒙蒙,并不能窥见鬼城一分一毫。 「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刚刚落地,容姬留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了。 故榛望着容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封溪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故榛道:「这位容姬,是甘凌的妹妹。」 甘凌,便是鼎鼎大名的妖首,据说他统领众妖已有数百年。 封溪道:「你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对策?」 故榛摇摇头。 封溪又问:「你对这里了解多少?」 「不多,只见过一人。」故榛答。 见过的就是容姬么,封溪没说话,心里却冒出这个念头。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吆喝,「大家都来看一看嘞,五百年前的古物,今日特此开放一天!」 封溪抬头一看,这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街道上妖魅聚集,然而没有人间妖魅的那股戾气,一片平和盛景。 「这两位公子哥,来看看嘛。」吆喝着拉生意的是一只成了精的乌龟,它一眼看准这两人一脸迷惑,八成十分好骗。 「不看。」故榛冷然拒绝。 乌龟一下就哭了出来,「人呀,以史为镜,可……可什么来着。」它眼泪一擦,自己琢磨去了。 封溪却道:「不如我们看看去?顺便打探一下消息。这乌龟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是外来者,到了别处,可不一定有这好事了。」 故榛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两人跟着喜不自胜的乌龟进了后面的铺子。 铺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石台,其余地方空空荡荡。 「古物呢?」封溪问。 第48页 乌龟慢悠悠答:「就在眼前呀。」 封溪惊了:「就是这个石台?」乌龟精可真是一个奸商,被骗的自己也真的傻。 「没错。」乌龟精道,「你可以摸摸,还能听到五百年前那场人间浩劫的余音呢。」 故榛脸色阴沉,冷冷道:「我们走。」 「等一下,」封溪拦住故榛,他问乌龟精,「这石台我们先不忙,有件事问你,你知道三尺白绫吗?」 乌龟慢悠悠答:「知道。」 封溪和故榛对望一眼,然后问乌龟:「能否告知我,跟这白绫有关的人与事?你讲完我就摸那石台。」 「你想听哪个人?」乌龟精抬头,眨了眨小眼睛问。 「还有几个?那都听。」封溪道。 「我讲给你也可以,但是,」乌龟精讲起了条件,它指着故榛,「这位公子,等会也得和你一起,这样我三年来终于有两个客人啦。啊……」 乌龟精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咳咳,这样我今天终于有两个客人啦。」 「好好好,都行。」封溪很配合地装作没听见。 「其实这不是什么秘密,」乌龟精晃着脑袋道,「鬼主生前用三尺白绫上吊,妖首如今用三尺白绫抽人。」 封溪脑袋转了一下,这妖首,不是摆明了和那鬼主过不去么,妖妖灵这么和平真是奇蹟。 而拉他们来此的,应该就是妖首甘凌了。 「好了,讲完了。」乌龟精满眼期待望着他们。 封溪拉着故榛向前,朝石台伸出手。 「父亲!母亲!啊啊啊!」 「儿呀,我的儿呀!」 「封之南!你……」 一瞬间,一阵哭嚎声冲击着封溪的耳膜,他呆呆站住,脑袋里一阵剧痛。 故榛手抚石台,这声音同样传入他耳中。他眼中满是震惊,勐然缩手,转身抱住了封溪摇晃的身体。 第27章 封之南…… 这个名字如惊雷一般,封溪震了几震,唿吸急促脑壳炸裂,直到手离开石台后,才大口喘着气,浑身一软几欲跌倒。 故榛环住他的那一刻,封溪脑袋还是晕的。 他努力消化着方才脑中的混乱,将神识拉回现实。这姿势似乎有哪里不对,他刚想抗议,故榛便放开了他。 「刚刚你没站稳,快摔倒了。」他面不改色地解释。 封溪没说话,他感觉自己已经不会思考了。刚刚那一瞬,他明显感到了没有来由的安心。摸过石台之后他头痛欲裂,却在刚刚那一瞬烟消云散。 「下回,你直接拉住我就行了。」封溪眼神躲闪,低头道。 乌龟精在一旁得意地说:「我没骗你们吧。」 故榛眼中突然闪过冷光,转头问:「这石台有什么来歷?」 「这是我父亲的爷爷留下来的,听父亲说,似乎是五百年前一个建筑的地基,那建筑的位置就在如今的妖城地界内。」 「轰!」故榛拔剑,一下子把那石台噼碎成了几块,剑气将铺子的屋顶也戳了个大洞。 「啊!这里有人砸铺子啦!」乌龟精大惊,仰头大喊。 封溪拉住故榛,阻止他进一步破坏,奋力将他拖出门外,「开跑!」 「哟!」对面一个轻佻的声音道,「咱们还真挺有缘的嘛。」 这人披头散髮身披战甲,背上一把弯弓,背后一大队妖兵站的齐整,看他们的眼神跟看猎物似的。 鄂邢。封溪一惊,他意念一动,今夕与南风一齐飞出来,「你没死?」 「西岭的那个,只是我放出的一个分体,只有三成功力罢了。」鄂邢挑挑嘴唇,「要不怎么能轻轻松松被你们解决。」 「原来如此。」 「你那把剑,真想不到,如今倒是对着我们了,其实咱们可以不用站在对立面。」 「以前可以,现在,估计不行。」 妖妖灵和修仙界这么多年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然而,鄂邢冲去西岭杀了好几个门派的修士,这是正式和修仙界结仇了。 「呵,我是说你,不是说修仙界那群伪君子。你随时都可以和我们成为盟友。」 封溪沉下脸,故榛本来就不太爽的脸色看着更不爽了,昼光已在他手中蓄势待发。 「但是现在,」鄂邢看着他们一笑,转头道,「大家上,把这闹事的两人抓起来!」 昼光飞出,巨大的灵力压迫着妖兵,没有一个妖兵能前进一步,鄂邢收起笑容怒骂道:「一群废物!」 他摸出弓箭伸手一拉,一支带着黑色妖气的羽箭破空飞来。两人向后一跳,一齐朝着一条小径奔去。 那支羽箭一头扎进了乌龟精的铺子里,整个铺子轰然倒塌,替故榛完成了他来不及完成的事业。 故榛逃起命来也不慌不忙,除了跑的比封溪还快外,那一脸的镇定,不知道逃多少次才练出来的。 他带着封溪跳过一个个小道,几下便将追兵甩远了。 「在别人地盘上还能如此,不一般!」封溪夸道。 他们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故榛左右看了一下,道:「他们暂时追不过来。刚刚,那石台……你……」 「我听到了一些声音。」提起那个石台,封溪顿感又一阵眩晕袭来。 故榛轻嘆一声,开了灵力领域,将封溪笼罩其中。在头顶那个破旧的灯笼下,他的面孔有一丝暖意,竟和当日梦中的那人重叠了。 第49页 封溪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这是什么道理,吊桥效应么! 感受着周身的灵域,再去看那故榛的眼睛鼻子嘴,封溪的心又跳了一下。 如此一来,他倒从逃命的紧张感中分了一些心出来,陷入另外一种紧张感里,左右都是不太平。 「咱们现在这处境……」封溪别过脑袋,起了一个话头,想转移一下注意力,「首先,我们八成是被甘凌抓来的,目前他是好意恶意并不知。其次,咱们既然来了这里,红月之华的事情必须解决。」 「那容姬,出现的蹊跷。然后甘凌,必须先按恶意处理。」故榛答。 又是容姬,封溪心里又浮起一股暗暗的情绪。此时,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你和那容姬不是认识么。」 故榛一愣,说道:「只不过是一面之缘。」 「那好,甘凌按恶意处理,他妹妹容姬又把我们带来了这里,所以,现在我们的敌人是整个妖妖灵。」封溪一摊手,收起笑容严肃道。 「所以,逃不是办法。而且,还有一事,」故榛停顿,看着封溪眼睛轻轻道,「你信我么?」 「信。」 一个字脱口而出,封溪自己都讶异,说话时,他真的对面前的人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明明只认识不久,明明什么往事都没想起。 「封哥哥。」故榛突然道,「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封溪睁大了眼睛,随即脑海中一个画面出现,眼前逐渐模煳。 封哥哥,记忆深处,似乎有人这么叫过他。 「师父师父!咱们此行是去哪家呢,能吃饱饭么!」封溪此时还是一个少年,他紧跟在一个白髮修者身后,巴巴地问着。 这白髮修者,也就是他的师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捋着白鬍子笑道:「故家庄。若是医好了他家小公子,付的灵石呀,够你吃上三年饱饭。」 师徒两人上路,沿途遇见不少瘦弱的乞讨者,这世道就是如此。 画面一转,一个妇人领着一个面色暗黄的小男孩,对着白鬍子师父感恩戴德:「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我家小榛自幼便被此病折磨,现在多亏了您呀!」 师父手一挥道:「没什么,不过要切记,那坠子一定要他贴身携带,一旦取下便会復发。到时,他每次发病都会承受更大的痛苦。」 「明白明白。」妇人脸上浮现一丝担忧,但是随即便又笑道,「不会让他取下的,现在这样已是能寻到的最好方法。」 封溪默默站在师父身旁,看着对面那个虽然不幸得病,但依旧笑开花了的小脸,对这个小榛好感顿生。 接着师父被妇人请走谈事,封溪一人在花园里发呆,突然,一个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封哥哥,谢谢你。」 「嗯?」封溪一愣。 「我都看到了,那坠子里最关键的一味药,是哥哥你……你的……」 「嘘!」封溪将他的小脸掰过来对着自己,「不能说出去,知道吗,要不然治病就不灵了!」 「嗯……好!都听哥哥的。」小榛似懂非懂,然后又甜甜一笑,「哥哥,你真好看。」 「这是实话,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哥哥我的。」封溪一笑。 本来还像个小太阳一样笑着的小榛,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收起笑容,哭丧着脸撅起小嘴。 封溪一阵疑惑,片刻之后他自觉懂了,忙安慰道:「小榛也同样是个帅气的小孩子!」 然而听了这话,小榛眼里却闪出泪花,小手一挥转身跑走了。 小榛那满是哭与笑,无比生动的面孔,和此时面前的故榛重合了,虽然面前这人永远只会一个表情。 「小榛?」封溪一恍神,不禁脱口而出。 故榛一惊,现出震惊的神色,凑近封溪身侧道:「你想起了?」 封溪看着他靠近的脸,心里忽的又跳了几下,他忙后退一步:「想起了一点点故家庄的事。」 故榛脸上的失望一纵即逝,他不动声色退了后。 「所以,那坠子还是丢了?」 「……嗯。」 封溪道:「别急,等咱们出去了,我再给你做一个。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按理说,我这么大时已经拜入天阁了。」 「早晚会明白的。」 「我信你。」 两人讲完,在此地大眼瞪小眼,气氛莫名诡异起来,封溪「咳」了一声,转过头去。 「修魔难,难于上青天!」一个愤慨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 封溪面色一凛,和故榛一起默契地轻移身体,藏到了拐角处。 一个人影边走边嘆,他长发及地,宛如海藻状,在地上留下了几道细长的印子,路过之地一丝灰尘都没留下。 「难道他是扫把精?」封溪小声道。 扫把精眼中精光一现,厉声道:「谁?谁又说我扫把精!我明明是喜鹊妖!」 封溪立马敛住气息。 「修仙者!」喜鹊妖突然道,然后手一抬,一道黑色妖气将拐角处的墙穿了个窟窿。 封溪沉下脸,走了出去,故榛紧紧跟在他身边。 「哈哈哈!」喜鹊妖看着封溪开心地笑了起来,高声道,「真惨!修仙可没出路!还是修魔好!」 他笑到一半,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又把目光集中在了故榛身上,眯着眼睛道:「你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 第50页 故榛回道:「你很有眼光。」 「我修魔修了三百年!凭什么!」喜鹊妖怒了,它叫嚣着,一头朝故榛撞了过去。 第28章 喜鹊妖的头髮挥舞着,散发着非比寻常的威力。 封溪的脸苦成一朵花,故榛也皱了皱眉,手一挥,便将喜鹊妖连带着它的杀伤性武器一起震得后退几分。 封溪道:「走!」 在别人地盘上,他并不想惹起太多的冲突。否则,说不定等会就能看到万妖齐拦路的壮观景象。 两人往妖城大殿的方向而去,内心各有所思。 封溪道:「那甘凌将我们叫来,自己却不现身,目的暂且不知,但左右不会是什么好事。古井就在妖城大殿与鬼城大殿的中央,先解决此事,然后再想办法离开。」 故榛道:「嗯。」 他们沿着妖城的围墙前行,这里的小径大都隐秘幽暗,极少能遇见妖魅,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快到大殿时,前方才现出几个人形身影。他俩在妖妖灵待这一会儿,已经发现了一个规律,人形的妖往往比兽形的妖更强更狠戾。 两人藏进了阴影里,这几个妖左看右看鬼鬼祟祟,不知道干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似乎比他俩更名不正言不顺。 「快点,跟上!」为首一只穿着红红绿绿甲衣的妖沉声道,他边说边伸手,围墙上悄无声息出现一个半人高的洞。 这几只妖排成一列,一齐猫着腰消失在洞口里,后面源源不断又来了几批,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封溪站的脚都酸了,那边人影还没消失。 所有的妖都有一个共同点,身穿甲衣身携利器。封溪暗道,这妖妖灵果然不如表面看着那么太平。 这不是出逃就是要谋反,后者可能性要大很多。 终于,最后一队妖钻进洞里后,那只红绿甲衣头头也弯腰进去,围墙恢復原样。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封溪刚松了口气,便听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容姬。她八成有专门蹲背后吓人的爱好。 封溪道:「我们,就是四处逛逛。」 容姬嘆了口气:「你们不要乱跑,我刚刚接到消息,有人在城内闹事,砸了铺子还伤了一只鹊妖,危险得很。你们可是贵客,受了伤我可担当不起。」 封溪:「……」 故榛答:「知道了,谢容姬关心。」 面对容姬,故榛似乎变得善谈了,封溪心里又涌起那股莫名的滋味。 容姬又勾着嘴唇一笑:「我事情刚忙完了,就带你们去最繁华的街道逛逛吧。月祭节前后,妖城可是十分的热闹。」 封溪不置可否,故榛则道:「多谢了。」 三人行,封溪瞪着眼睛走在最中央,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尴尬别扭的气息。 「二小姐!来看看我们新作的点心嘛!」 「二小姐!这份胭脂可是我们专门为您定制的!」 「二小姐……」 容姬在妖城之内极受欢迎,每走几步都有妖魅堆着笑过来搭讪。 「都送你了!」容姬手里收了一大堆的礼盒,摇摇欲坠,最后干脆一把全塞入封溪怀里。 「这……」 看着手中一个个女式物件,封溪顿觉压力很大。他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故榛:「不如,送你?」 故榛脸色阴了,封溪悻悻闭了嘴。 容姬捂嘴一笑:「其实,你可以尝试一下,我感觉你挺适合。」 封溪一阵恶寒。 「唉,我哥哥就跟你一样,死板顽固。」容姬收起笑容,「他天天都躲在自己那大殿里,一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死板顽固,封溪语塞。 「你们说,他空有一个首领的名号,既不出来接触城民,也不制定条律整顿秩序,这首领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封溪脑中有光闪过,容姬的这番话,似乎别有用心。他没说话,但很快就有人替他发出了质疑。 「甘容!你这话什么意思?」 是鄂邢,他带着一队妖兵,气势汹汹停在容姬面前。 「二首领,」容姬红伞一撑,笑道,「没什么,一个小牢骚罢了。」 容姬这一笑,可谓是倾国倾城,但是鄂邢丝毫不为所动,他拿过弓箭,冷笑道:「这妖城之内,敢抱怨妖首不称职的,一律关押大牢待审!」 「呵!你胆子可真不小。」容姬收敛笑容,红伞转了一圈,指着鄂邢道,「我哥哥都不敢这么对我!」 鄂邢翻了翻白眼:「我不是你哥哥,只是按条律办事罢了。」然后一支羽箭强势射出,容姬红伞一挡,羽箭改了方向,街道旁边几个摊子应声而倒。 「哼!」鄂邢没打算继续,虽然不甘心,但容姬的实力在他之上,而且毕竟是妖首的妹妹,教育一下点到为止。 他视线一转,看着封溪与故榛两人,手一抬道:「闹事的,抓住他们!」 妖兵一窝蜂涌上来,封溪双剑在手,一下结果了最前面的两个,后面的妖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鄂邢如刀般的眼神下,咬牙冲上去送了人头。 故榛拔剑对上鄂邢,鄂邢一支弯弓嗖嗖射出几只羽箭,人没打到,街道毁了大半,摆摊的妖魅们吓得四处逃窜。 「呵,二首领就是如此执行公务的么?」容姬笑意加深,红伞一扫,一阵风裹着封溪故榛,将他们带离了现场。 第51页 封溪脚再次落地时,发现周围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这里一片幽黑,一排排小房子建的规整,每扇门旁都有一个小窗,里面透出昏暗的烛光,跟批量建造的监牢似的。 有几双眼睛藏在门缝里,微微闪着光。 封溪问:「这里是?」 「鬼城。」容姬浅笑道,「若你们继续留在妖城之内,鄂邢不会善罢甘休,必调动更多兵力抓人。」 故榛道:「听说这里的恶灵比妖城的妖魅更可怕。」 「所以,我现在带你们去鬼城大殿。」容姬手一指笑道,「就在前方。」 果然,几条街道外,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十分显眼,依稀能看到不少人影晃动。 封溪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鬼城的鬼主,生前是一个修仙者。虽然现在是恶灵之首,但是他对活人,尤其是修仙者,都抱有极大的善意。」 这番话,封溪自然不会轻信。恶灵一般是死前怀有极大的怨念,不能重入轮迴,游荡在人间,集煞气而成。修仙者死后变成恶灵,这种事他听都没听过。 但是,那口古井,不正好在两座大殿中央么。 封溪笑道:「你哥哥的客人,就这么送给鬼主,这样合适吗?」 容姬也笑:「我哥哥不喜外人打扰,做客嘛,有鄂邢招待就好。」 鄂邢的招待,容姬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她笑着领着两人朝鬼城大殿走去。 故榛突然道:「冒昧一问,妖妖灵是位于扶风古城界内么。」 容姬一怔,眼中的怀疑一闪而过,她不动声色笑道:「的确如此。不过,扶风古城,如今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多了呢。我和哥哥,就生在那个时代。这妖妖灵的结界,也是哥哥当时设下的。五百年了,这里现在成了众多妖灵的庇护所。」 故榛沉默。鬼城大殿近在眼前,已经可以听到里面锣鼓喧天的乐声,仿佛整个鬼城所有的生气都集中在这里。 鬼主是个爱热闹的人,这座大殿和对面那黑漆漆的妖城大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容姬站在大殿的门外,对他们说道:「鬼主名叫臧卫,素来好客。和哥哥可不一样,我经常来这里玩呢。这个人,可比哥哥讨喜多了。」 容姬贬起自己的哥哥,那叫一个顺口。封溪仰起头,研究起大殿门上的雕花,干脆当做没听见。 不过容姬有一句话肯定没说错,她是这里的常客。大门一开,站岗的一看见她,立马点头哈腰将他们带了进去。 大厅里正中央的席上,端坐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其他人都呈众星拱月之势围着他而坐。 此人面目带笑,正饶有兴趣地观看歌舞,一看见容姬,便笑眯眯大手一挥,跳舞的唱歌的一同退下,宾客们也露出瞭然的神色。 容姬和臧卫,似乎有种不一般的关系。 封溪看了故榛一眼,他还是往常那样一脸冷意。封溪心里琢磨着,眯了眯眼睛。 「这两位,是修仙者。」容姬笑眯眯移到臧卫身旁,此时宾客已经尽数离席。 「是么!那可是贵客!」臧卫一听,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爽朗笑道,「我亲自带二位去安顿。月祭节将到,外面戒严,近日最好不要离开这里。」 几人跟着臧卫弯弯绕绕走到了后院,鬼城大殿和妖城大殿共用一个后院。中央有个若隐若现的结界,将院子一分为二。 这构造,若甘凌与臧卫处的好还行,若是处不好,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得多心梗。 封溪一眼看到了那口古井,在赤月之下,井口隐隐散着红色煞气。 臧卫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道:「那里,就是你这把剑的出身之处。」 封溪答道:「这里的煞气,若泄露到人间,又将是一场惨剧。」 「一般情况下,不会的。」臧卫收起了笑容,瞥了一眼对面黑漆漆的妖城大殿,「除非,甘凌他……」 话说到此,容姬立刻给他使了个眼色,臧卫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热情地将两人带到了一间挂着数个大灯笼的明亮客房,然后问了不少修仙界如今的情况。 最后,他嘆道:「我生前也是一位修仙者,可惜……唉,你们回去了,一定要替我向现今修仙界表达善意。」 晚了,妖妖灵在外界看来本为一体,妖魅惹了事,恶灵自然也别想脱开关系。封溪这些想着,却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臧卫带着容姬离开了,封溪看着他们的背影,拍着故榛的后背说:「你不想办法和容姬单独聊聊?」 故榛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和容姬单独聊聊?」 「没什么,不想的话,那就帮我一起封印了这古井。」封溪眯起眼睛,透过窗户看向院中。 然而很快,他便感觉到了不对。他们的房间,张开了一个强大的结界,他试了试,竟不能迈出半步。 这些笑里藏刀的妖邪,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第29章 这结界无形却牢固,臧卫完美发挥了修仙者加恶灵之首的绝妙智慧,封溪试了一刻,愣是一个手指头都没能伸出去。 故榛也上前摸了一下,道:「这结界必须由施术者自外而内破开。」 「既然出不去,那就……」封溪一把拉过木椅坐下,蘸水在桌上画了一个传音水符,「探听点情报吧。」 第52页 他默念一个诀,水符上的水珠颤动着,微微传出了声音。 「今天容姬又来找鬼主了,唉。」 「看开吧。人家身份尊贵,和鬼主门当户对,咱们这些下人可是比不起。」 这是心悦鬼主的一位歌姬的闺怨,封溪念了一句,水珠颤动,又传出了其他声音。 「咱们鬼主就是比那妖首好,为什么事事要被他压一头!」 「我也看不过眼,妖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看呀,咱们妖妖灵有他没他,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两个侍卫愤慨又忠心的抱怨,封溪又控制水符换了目标。 「臧卫,一切已妥当。这次事成,哥哥的脑袋就送你当球踢好了,还有那万妖图,也是你的。」 「你很快也能得偿所愿了。而我,这回定要让甘凌吐出所有真相!」 不用说,水符这回是压到宝了,探听到了如此机密的消息。果然,这俩人勾结起来想干大事。 不过这两句话过后,容姬便离开了,臧卫则重新坐回大厅的座位上,乐声奏起,舞姬继续翩翩起舞。 封溪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嘆道:「这个臧卫真是阴毒,一声不吭就把我们关在了这里。古井近在眼前,此时却无能为力,唉!」 说罢他又坐起来,「你说,臧卫甘凌两人内斗,咱俩这时候过来,时机可太不巧了。」 故榛还未回答,院中古井却红光大作,一股暗红的煞气忽的冒出来,摇摇晃晃,不知飘向何方。 封溪道:「不好!」 怕是又泄露到人间了。 故榛面色一凛,盯着妖城大殿道:「那里,有个人影。」 妖城大殿一片乌漆麻黑,对着院子的几扇木窗外,和正前方一样,全挂着白色纱幔。而最中央的那扇窗户里,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人影也发现了他们,远远望见那人的手一抬,一段白绫飞出窗外,一路伸展畅通无阻,直飞到他们房间的窗户上打了个结。 封溪清楚地看见,人影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甘凌在邀请他们。 去还是不去。 故榛一直默默看着那个人影,此时眼中突现冷光,沉下眼眸盯着那人,浑身散发着杀意,仿佛对方杀了他全家。 他冷冷道:「甘凌是吧,定要他吐出所有真相!」说罢,飞身而起,一脚踏在白绫上,利落地轻点几下,便移到了院中。 封溪:??? 甘凌干了什么,怎么人人都追着他求真相。 眼看故榛即将冲到对面,封溪毫不犹豫,也跳了上去,被白绫带到了那扇窗户里。 甘凌很给他俩面子,两人一落地,「唰」的一声,房间里相继燃起一排蜡烛,烛火唿唿跳动。这里是一间画室,四面墙上皆整齐挂着一女子的画像。 他面色苍白,清秀瘦削,脸上却带着几分狡黠,静静立在窗前,似笑非笑。 这氛围,比鬼城更像鬼城。 故榛眼神凌利,刚一落地,周身便散出巨大的灵力,震的烛光来回飘动。 封溪左右一看,那画像上似乎都是同一人,红衣红伞。他目光一碰到画中人,那画像就跟活了一般,也笑吟吟将目光转向他。 不愧是妖首家里的画作,四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妖气。 这个笑容,这个打扮,就像是容姬走进了画里,完美复制了本人的神韵。 看不出来,甘凌倒是对自己妹妹颇含情意。但是容姬那里,还在和臧卫密谋对付自己哥哥,看来这对兄妹之间是有不明纠葛。 甘凌手一扬,窗户勐然关上,阻隔了外界的一切。 故榛站在他不远处怒目而视,甘凌微微一笑道:「那孩子为了阻止我进入他那边,研究了结界术已百年,但是现在看来,水平还是有待改进。」 听着这话,甘凌倒像是个热衷于窥探他人隐私、偷闯别人宅院之人。他说这话时,可是脸不红心不跳,脸皮够厚。 封溪往故榛身后一战,身子微弓进入备战状态,他道:「甘首领,你的结界术如此厉害,岂是别人轻易能超越的。」 甘凌看着他俩一齐狠狠盯着自己,他笑着将白绫收入手中,转身看起了墙上的画,「不用这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邀请二位来此做客,顺便……送你们点小礼物罢了。」 故榛身上的冷意加深,他手指一动,昼光危险地悬在空中,似乎就差一道命令,它就能一秒飞至对面那笑面人脑袋上。 烛光闪烁中,他沉声道:「镇铭楼,有印象么?」 甘凌倒是依然带笑,他一点都不惊讶,转过身答道:「这名字挺熟的,但是太久远了。我想想,是在……在……什么地方来着?」 「哼!原来你没死!」故榛一声冷哼,眼中燃起浓浓的恨意,昼光直冲甘凌而去。 「等等。」甘凌闪身避开,昼光刺向他背后的那副容姬的画像,那画中的容姬正撑着伞,她惊恐地用伞罩住了脑袋。 甘凌见状,白绫飞出,缠住了昼光的剑身。 「我说等一等。」昼光还在使力,他用力绷住白绫,嘆了口气,「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急,臧卫那孩子也是,你也是。」 封溪在旁边观战,没想到这妖首如此厉害,和故榛相斗竟没吃到亏。他本欲趁机支援,但是甘凌将目光转向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如五雷轰顶。 第53页 「封之南,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扶风古城,封之南,镇铭楼…… 一段段回忆涌入他的脑中。 「封哥哥,这次你来我家,能不能多住几日呀?」故榛已长大几岁,俨然一个茁壮成长的小少年。这期间,师父领着封之南几乎每年都要来故家庄一两次。 「这得看我师父的意思,之后还有其他行程。外面妖邪横行,每日都有许多人受伤生病。」他一边翻着药理书,一边答。 师父每次来故家庄都捋着鬍子,故作高深地说是为了回访,给病人最贴切的服务。 当然,顺便蹭几顿饭。 故家庄,位于扶风城内,是一个有名的富庶大户。庄主故诚,也就是故榛的父亲,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铸师,几大修仙世家对他的武器都极为推崇,所以以此发家,庇护了一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 「我娘给我找了个剑术师父,说是清凌世家的长老。」小故榛比划着名,「可厉害了!」 「那可得好好学,」封之南,曾经的封溪,笑着合上药理书,「你的病如今已经彻底压制住,但是修炼时还是要小心。不过下次见面,是不是要等很久以后了,你可别哭鼻子!」 小故榛人虽小,却乐观回道:「我已经是大人了,才不会哭鼻子。等我学会御剑了,一日千里哪里都能去。对了,哥哥你会御剑吗?」 「会,但是……」 但是一上去就迷路。 故诚携着夫人过来,故夫人笑着招唿他俩去用餐,故诚呵呵一笑,看着笑得正欢的两人,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一个神秘宝物要送给你们。」 小故榛眼睛一亮,他跑到父亲身边道:「是不是要送我们宝剑了!」 故诚一愣,没想到一下被儿子猜中了,他「咳」了一声道:「我儿如此聪慧。我不久前得了一块罕见的铁石,可铸两把神兵。」 「多谢庄主!」有这等好事,封之南忙道谢。 「爹爹,那在我前去清凌世家前,可以铸成吗?」 故诚神色一顿,随即蹲下身摸了摸小故榛的脑袋瓜,「你下月就出发了,神兵哪有那么快铸成的。最起码,这个数。」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小故榛面前一晃,「五年。」 这一瞬间,封溪消化着庞大的记忆。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着,燃烧着的蜡烛上冒着烟,烟雾见他背后露出空门,推推搡搡漂了过来。 他拳头一握,瞬间灵气大盛,震的全屋妖气全抖了几抖,「退开!」 烟雾瞬间退去,封溪看着眼前上下翻飞大打出手的两人,这场景似乎十分熟悉。脑中又有一个场景冒了头。 还是扶风城,这次是……镇铭楼。 不知为何,他们在逃命。 故榛带着他,带着故家庄所有人,气喘吁吁停在了一座两层小楼前,上面洋洋洒洒几个大字:镇铭楼。 后方无数妖魅追来,前方无路,他们这一行的终点便是这镇铭楼。 第30章 扶风城内一片疮痍,如今的这里,和几年前完全是两幅光景,妖邪横行,连路上讨饭的人影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累累白骨。 镇铭楼,是城内为数不多保存完好的建筑。故榛停在这里,故家庄所有人,故诚与夫人,家丁和家人,拖家带口筋疲力尽。 这座楼的主人叫聂文群,是远近闻名的一个结界师,已多未出现在人前。有传闻他云游四方去了,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故榛在队伍最前,封之南断后,后面传来阵阵嘶吼声,这些妖邪少说也有几十只。而他们这一行人,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封之南眼中闪现担忧之色,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已有几只等不及的妖物靠了过来,他转身噼下,最前面的倒下了,后面又来了一批。 人群中一片骚动,传出惊唿和哭泣声。 没有时间迟疑了,故榛高声道:「大家先进去!」 镇铭楼内并无煞气,里面四处贴着血淋淋的符咒,外面的妖邪踌躇着不敢踏入。大家一窝蜂躲了进去,等封之南杀掉纠缠不休的那只妖,关上大门后,才有人惊道:「啊!我的脚!」 这人是故家庄的管家,名叫故邦。他紧紧拉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沖在人群前方。地上斜插一片刀刃,他刚刚正好踩了上去。 故诚忙关切道:「小心。」 故邦纳闷了,他摸着脑袋奇怪道:「刚刚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呀。」 故榛和封之南一起围了过来,两人齐变色,镇铭楼的地板上设置了机关结界,万一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可能比留在外面更危险。 「大家小心!跟着我的脚步走!」故榛一脚踩下去,那刀刃「啪」的一声折了。 后面的人赶忙跟上,然而,还是有个家丁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呃!」他瞬间被一剑穿喉。 故家庄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画面,不少人哭着呕吐了。故诚内心悲怆,嘆着气道:「大家小心,会没事的!」 此时,地上的结界尽数显形,每块地板上都有一个独特的结界阵。顷刻间,无数剑气兵器,势如破竹向他们袭来,众人齐变色。 「神医,你素来对我们有诸多施恩,我们一直铭记在心。但是这次,要不然……」有人低声说道,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54页 封之南抬手削掉飞来的利刃,他眸中无光,显然心事重重。 「闭嘴!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故榛怒喝,然后转头看着身边的封之南道,「封之南,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不准去仙城!」 他小时候追着封之南屁股后喊封哥哥,长大懂事了却直唿大名,再也不肯叫哥哥了。 他这一吼,没人再敢讲话。毕竟如今,有能力护着他们的只有这两人了。 故榛已在清凌世家学习了八年,封之南更是天资聪颖,跟着散修加药修师父这么多年,早已成为人上人。 然而,就算是他俩,这同时面对这么多危险结界,再加上要兼顾众人,也是应接不暇。 这勐烈的攻势让封之南无暇思考其他,他伸手拦下一块大石,眯了眯眼睛:「这结界,真是为了防妖邪吗?那边的符咒已经足够阻拦这扶风城内的妖物了。」 故榛小心护着身后众人,也疑道:「符咒有些年头了。然而,这些阵法并不像久远前设下的。」 「那、那边空地里的结界,是安全的!」故邦指着靠墙的方向,突然叫嚷出来。 那边结界的颜色略微不同,泛着绿光。里面一只小鼠正瑟瑟发抖,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来,它不禁往后缩了缩。 「老爷,咱们过去吧!」一老人颤巍巍拉住故诚的胳膊。故诚看向故榛,他虽然是故家庄的主人,但只是精于铸术,论起修为,他连修仙世家的一个看门童都比不过。此时,众人的主心骨,其实是他的儿子。 「呃!爹爹!」故邦的女儿突然身子一歪,大哭起来,一道剑气刚刚刺中了她的脚。 「快,快进结界!」故邦顾不得等其他人发话,拉住妻女贴着墙小心翼翼摸了过去。 他们匆匆几步便安全走到了那里,所有攻击都被结界挡住。其他人一见,都欢欣鼓舞:「那里真的是安全的,有救了!」 墙上微微泛起了光,片刻之后现出一行字:「此安全结界只可容纳五十人。」 故榛皱了皱眉道:「这个结界设的真怪,结界师的个性还真不一般。」 「公子,再不进去又要有人……」 「走呀,前面的!不想死的赶紧过去呀。」后面有人不耐烦地催促。 一直沉默的封之南劝阻道:「再等等,现在还不确定……」 「神医,你一人再加上公子,你们联手,也没办法解决这些危险。就算能解决眼前的,明天呢,后天呢?若我们都死在这里……」 故榛气得浑身颤抖,终于开口道:「你想离开我不拦你。」 封之南沉默。 「大家,按年龄排!老弱妇孺进结界,身强力壮的留下。没意见吧?」结界里的故邦朝这边喊。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默许了这个提案。有庄主故诚在旁边看着,倒也没起争执。 最终,留下了五十强壮家丁,故邦安抚好妻女,昂首挺胸走了出来。剩下的老人小孩都排着队进了结界,包括故诚和故夫人。他们百般推辞不过,还是被众人推了进去。 封之南和故榛带着众人对抗运转不停的结界,大家逐渐体力不支。安全结界内的众人一齐抹着眼泪,故邦的女儿哭着要出来找爹爹,被妻子呵斥制止。然而,妻子一扭头,自己也潸然泪下。 「轰,」二楼的楼梯进来时就被大石块堵着,石块此时突然碎裂,一股强烈的煞气传来,有妖邪下来了。 故邦虽然没修过仙,但是有一身蛮力,他率先提着一把剑沖了上去。不愧是故诚所铸的仙剑,气势竟把煞气吓得退后几分。 他往里看了一眼,惊喜道:「公子,神医,二楼的布局和一楼一样!说不定也有安全结界!」 这话让正奋战的家丁们眼前一亮,他们早就支持不住了,如今又有了希望。此时在他们看来,这镇铭楼果然是一个救世方舟。 打败妖邪,冲上二楼,就是他们的目标。然而楼梯通道处的煞气越集越多,沖在前方的几人被击晕在地。故榛一掌噼了飞来的一只匕首,转身拔剑上前,才抵住了煞气的攻势。 封之南一直沉默着,他修为极高,但是损耗太甚,他见楼梯处又有几个家丁倒下,便急急过去帮忙。 他们拼杀一阵,煞气散尽,终于开出了一条路。 「快去安全结界!」家丁们喘着气,抬着晕倒的同伴沖了过去。结界旁的墙上同样写着一行字,「此安全结界只能容纳五十人。」 家丁们喘着气坐在了地上,突然有人抬头道:「空气中什么味道?」 从他们踏入结界的那一瞬间起,空气中就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气味。 故榛双眼一缩,封之南已飞速奔下楼梯。 血水,一楼地上血水横流。 安全结界内,无一人。 故榛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血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金黄色的丝绸被染成了暗红色。 「都说了,安全结界只能容纳五十人。怎么就不听呢?你们进入二楼结界之时,就是一楼安全结界变杀人结界之时。这样才能给你们让名额嘛。」一个声音轻飘飘传来,一只修炼成人形的妖现身了,是甘凌的脸。 封之南正想上前,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四周闪现着结界的光阵。他已连续耗费了数天的灵力与体力,竟无法破除这个结界,被困其中。 第55页 「放开他!」 故榛如疯了一般,提着昼光与他厮杀起来。 「呵,你为什么要跟我打?安全结界的事,我在一楼二楼的结界都写上了,只能容纳五十人。」妖物边出招边轻笑,「而且,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是封神医,不是吗?」 故榛怒火攻心,逐渐占了下风。封之南心急如焚,突然空气中有什么动了一下,结界消失了,他立刻冲上前去帮忙。有他相助,攻势瞬间逆转。 妖物「啧」了一声道:「真是不听话。」随后,昼光南风一起插进了他的胸膛。 「不是你的错。」 故榛手一松,昼光落了地,一碰到血水,发出了「吧嗒」的响声。 妖城大殿内,故榛攻势凌利,他眼中燃着相同的怒火,「五百年前的债,你今日要还!」 「那也得算清楚再还呀,停停停。」甘凌挥舞着白绫,一脸的无可奈何。 封溪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回忆一点点化在他心中。 他喃喃道:「镇铭楼那日的前后,发生了什么?仙城,又是什么地方?」 故榛的身子一僵,甘凌见势退出了战圈,眼中带笑来回看着他俩,「封神医,你想起多少呢?」 第31章 一股强烈的歉疚在封溪内心瀰漫开来,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心却揪的生疼。五百年前,自己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份不知名的自责,让他心生疑惑。 故榛咬着牙,小心翼翼看着他,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开口。 甘凌收起白绫,手一抬,妖气聚拢化出一把木椅,他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看着眼前这两人。 「乌龟精那里的石台,是来自镇铭楼吧,那些哀嚎……」封溪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他望向低头不语的故榛,他想知道故家庄因何而逃命,心中涌起巨大的不安。 「呵呵,老乌龟的确搬走了镇铭楼的地基。」甘凌笑道。 故榛剜了甘凌一眼,然后走到封溪身边,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 封溪一瞬间感动的一塌煳涂,故家庄众人被害,故诚夫妇亡逝,内心创伤最深的非故榛莫属。而他,此刻却这样安慰自己。 「节哀。」他沉默片刻,只能如此回答,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回忆太沉重了,他不知道故榛到底背负了什么,才让他从小时候的爱笑小太阳变成如今的冷面人。 他心中一阵憋闷,从来没有如此心痛过,他想尽快找回所有记忆揭晓谜底。然而,之后呢?他注视着故榛,故榛也注视着他。 甘凌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他琢磨了一下插嘴道:「等你全部忆起那些往事,我们来谈一下合作吧。到时候,你一定会对我的条件非常感兴趣。」 故榛眯了眯眼睛,杀气又现,他冷冷回道:「看你能不能活到那天了!」 封溪没回答,南风剑锋对准甘凌,他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唉,你们真是急性子,我不是杀害故家庄众人的兇手。」甘凌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继续道,「我把你们叫来不是为了发生冲突。故公子,你现在一定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们来。」 故榛冷冷瞥着他,「如何证明。」 封溪也道:「空口无凭,我们怎么信你?」 「其实兇手是我哥哥,」甘凌长嘆一口气,转过头来道,「他生性嗜杀,性格古怪,害了很多人和妖。你们最清楚不过,他已经死了五百年,早已灰飞烟灭,我又有什么证据可拿呢。」 「哼。」故榛心念一动,昼光一剑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开了甘凌前胸的衣衫。 一个可怖的疤痕顿现。 「这……这是个误会!」甘凌脸色一变,忙道,「我叫你们来,是为了古井内的红月之华。」 听到这四字,正欲袭向甘凌的封溪顿了顿,甘凌顺势道:「你们想封印这口井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方法。」 封溪狐疑道:「封印这口井对你有什么好处?」 甘凌道:「反正没坏处。」 故榛道:「不要拐弯抹角,正面回答。」 甘凌撇撇嘴,「这口井其实是有一个结界防护的,可惜年代久远,结界早已形同虚设。红月之华四散严重,沙乡山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红月之华是我妖妖灵的东西,怎么能被外面居心叵测的妖邪收为己用!」 封溪看了看背在身后的今夕,甘凌正好也勾着嘴角看过去,「不过你这把剑就不一样了,它既然被你降服认你为主,那你就算是我们妖妖灵的朋友。只要你不违反这里的规矩,就没有妖魅敢伤害你。」 这话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封溪眯了眯眼睛,先前那只扫把精,不,那只鹊妖可是进攻得无比生勐。 他问道:「你们这里的规矩是?」 甘凌微微一笑:「不闹事,不集群私斗,还有,不违抗妖首之令。」 故榛眉毛一挑:「这是威胁?」 甘凌干笑两声,「不是,信不信由你们。你去问妖城任何一个妖魅,得到的绝对是同一个回答。」 「也是,你没有威胁我们的必要。毕竟五百年的老妖怪,要下手,这妖城所有妖魅加起来也比不过你。」提到红月之华,封溪暂且压下了五百年前的那幕幕惨剧,这可是当务之急。 第56页 甘凌一副你真懂我的模样,然后用余光关注着故榛的反应缓缓道:「封神医,封印古井需要你的血和故公子的功力。」 故榛果然如他所料眼中一冷,封溪也反应过来:「这是要我当祭品?」 甘凌道:「不,你们误会了,一滴就够了。」 封溪盯着甘凌,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半响问道:「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 「理由?」 「这个嘛,你问故公子比较快。」甘凌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再或者,你自己努力回想点什么出来。」 封溪朝故榛看过去,故榛状似无辜地看着他,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看来,还是得自己争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脑瓜。 「好,看来没有其他异议,那就月祭节当日动手。」甘凌眼中冒出亮光,似乎期待已久。 「等一下,功力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原因也得我问他,要么自己想起来是吧?」 「你果然聪明。」 封溪:「……」 看来自己缺失的记忆十分重要,目前看来,很多谜题都与之有关。还有一点,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缺失的是前十三年的记忆,如今看来,五百年前的自己可是至少蹦哒到了成年。 身为一个五百年前的老古董,难道他还能跨越时间返老还童不成?然后,这房间里还有两个古董老乡。甘凌不用说,妖魅能活这么久虽然少见,但是并不稀奇。剩下的故榛,他是如何出现在五百年后的呢? 故榛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道:「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别人伤你。」 「别人」甘凌眨了几下眼睛,呵呵一笑:「放心,妖妖灵对待盟友一向关怀备至。」 然后白绫一甩,封溪与故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了回去,重重落在鬼城大殿的客房里。故榛果然没有食言,他给封溪当了个垫背的。 封溪落地第一个反应便是,故榛终于出丑了!谁躺着摔地上的姿势都不会好看。然后他转头一看,意外发现,故榛眼神灼灼望着自己,姿态优雅,全然没有想像中的狼狈。 他的下面并不是地面,而是床。 而他的手,正牢牢搂着自己。 封溪一惊,顿觉这姿势让人想入非非,忙「咳」了一声坐直身体,跳了下去转移话题道:「甘凌为什么不帮我们破了臧卫的结界?」 故榛收起眼中的闪光,左右一看,的确这里的结界完好如初。他道:「应是怕被臧卫知道他见我们的事。」 封溪道:「对,对呀。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故榛淡然道:「睡觉。」 「啊?」封溪一惊,立马想起刚刚两人那尴尬的姿势,然后又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故榛微笑道:「你已连日未能好好休息。现在既然出不去,就不如休息吧。」然后走到桌前坐下,支起了脑袋。 封溪犹豫了几分,想起故榛曾说过他不习惯睡床,便坐在了床沿上,最终还是于心不忍道:「这床挺大的,不如我们一起躺躺?没窗户可睡,床也好,桌子也好,睡哪里不是将就,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就又别扭起来,其实两人都是男的,睡一张床再正常不过,此时这莫名尴尬的心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故榛抬起头看着他,在封溪以为他会拒绝时,突然道:「也好,熟悉习惯一下。」 他在心里接了一句:并不是将就。 故榛一过来,封溪自觉给让了位置。最终,故榛有意无意将靠墙那边让给了封溪,他躺在了外侧。 黑暗中,封溪瞧瞧瞄了一眼故榛,心中又一阵不明悸动,他真想捂脸。虽然想起的事情不多,但这些记忆让他了解到故榛的过去。故榛对他而言,不再是萍水相逢的一个朋友,也不是他想像中单纯的童年好友。 他与他,有了非同一般的联繫。这种感觉似乎给他之前逃跑时产生那种奇怪心理推波助澜,如今更是让他感觉莫名。 尤其是,现在这种近距离接触。他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昏昏沉沉睡去。 「有刺客!」 「你们几个,快!都去保护鬼主!」 封溪是在一阵喧闹声中被吵醒的,臧卫被刺杀?妖妖灵每天都如此水深火热的么? 第32章 不久前还在密谋行刺的臧卫,此时却先一步尝到了被行刺的滋味。 青天白日,众鬼酣睡之时,一只小妖悄然掠入鬼城大殿。仿佛早已谋划已久,他直直闯入臧卫的寝居,一把妖刀带着雷霆之势朝臧卫脖子上抡去。 臧卫此时正在闭目养神,撞了个正着。敢来此地跑任务必须得有两把刷子,这妖本领竟不输他。一妖一鬼就此拼杀了起来,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众鬼兵一个个吓得四处大喊,必须得给鬼主加油助威。他们站成了一排,声势滔天,源源不断的鬼兵前来加入此合唱团,但是没一个能突入战圈。 臧卫或是被吵得头疼了,他眸光一闪怒道:「都退下!」 小妖显然是有备而来,对臧卫的一招一式都了如指掌。臧卫被他打的喘不过气。他退后一步,腾出一只手迅速捏了一个诀。突然,地下一阵威压传来,众鬼脚下微微颤动。 第57页 一阵冷风卷过,殿内出现了三个黑色身影,皆罩着黑袍,面具遮脸。 鬼兵之中骚动了。 「我的偶像!」 「三鬼侍!」 「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 三鬼侍一出现,便让行刺的小妖抖了几抖。他们三人远远站成了一个圈,手中各现出一把阴气沉沉的木剑,似是在空中画了一个阵。 一道白光便朝小妖飞去,一下将其打趴下,连反抗都没有,瞬间断了气。 臧卫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小妖的尸体化成黑水,「你们下手太重了。」 中间那个鬼侍将剑收起,抬起头道:「我们三兄弟出手,一向如此。」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接受着众多崇拜目光。 「算起来,你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来了。」臧卫朝其他鬼兵摆摆手,丝毫没有对刚刚帮倒忙的行径追责的意思。鬼兵们恋恋不捨看着三鬼侍的背影,退出了寝居。 「镇守结界石,是鬼主与妖首共同的命令。为了妖妖灵的安宁,我们无怨无悔。」说话的是左边那个,他声音洪亮,一听就是一个爱岗敬业的好鬼侍。 「鬼主,今日再次见识到了您的强大威勐。能为您分忧,是我的最大的荣幸。」右边的那个八成是个马屁精。 强大威勐的臧卫遇到小妖行刺,还得召压箱底的下属出来帮忙。臧卫顿时咳了一下,他面不改色道:「辛苦你们了。这次上来地面实属难得,那就在此休息一番再回去吧。」 「可,若是妖首发觉我们渎职,我们三兄弟少不了被责罚。」左边的敬业哥小心翼翼道。 「哼,你们在地下都待了百年有余。你们是我们鬼城之人,甘凌他再仗势欺人,也不能干涉我的决定!」臧卫一提起甘凌,眼中便隐隐含怒。 三鬼侍都沉默了,他们三人生前都是捉妖师。和修仙者不同,捉妖师没有灵力,只靠法器阵法捉妖。他们死后来到妖妖灵,为臧卫所赏识,是众多鬼兵仰望的目标。 没多久,甘凌注意到他们三个生前的身份,便强行派了一个重大任务,命他们去地下镇守结界石,这一去就是百年。 臧卫抬头望着窗外:「马上赤月便重新升起来了。」 封溪坐在桌前,故榛站在他身后,水符将刚刚的一切声音都传了来。 「臧卫好歹是鬼城之主,对付个小妖还得叫帮手。这真的……」封溪皱起眉,往四周一看,垂头丧气道,「要是这结界也和他的修为一样就好了。」 故榛道:「外面已经安静了,还要继续休息么?」 封溪道:「好,好的呀。」说完他又莫名别扭起来。 「外面又变黑了,」他看了看外面道,「果然这里的太阳只有两个时辰。」 对他们来讲,当然是更习惯天黑时休息了。顺理成章,又像之前那样,故榛在外封溪靠墙,封溪脸上平静,心里别别扭扭地躺平了。 这次,他们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来人是正是臧卫,里面一应,他便气定神闲迈了进来,一副主人家的派头,当然这里本来就是他家。 封溪跳下床,衣服还没捋平整,便对上了臧卫的眼神。 这淡定的模样,哪里像一个不久前才被行刺之人。 臧卫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似有似无瞥了一眼桌上已干的水印。虽然封溪早已将其擦拭干净,但是臧卫这一眼,还是让他心头一跳。 「你们听说过散沧门么?」臧卫喝了一口茶,神色落寞极了。 故榛道:「三百年前的一个有名门派。」 封溪努力回想了一会儿,也道:「师父似乎提过,这个门派在最鼎盛时期,被人全灭了。难道……」 「是的,」臧卫嘆了口气,「我生前就是散沧门的弟子。」 这样的口气封溪很熟悉,臧卫这一趟来是想讲述自己的故事,就是不知抱着何等居心了。 「我当时在师门,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人物,但也算是有名有姓,」他眼睛望着虚空,陷入了回忆之中,「散沧门当时是修仙界比较大的门派。本来,一切都很好。直到那一日……」 「我一人进山修行,遇到了一只妖。那妖修为极高,当时的我根本不是对手,本以为要命丧于此,但是那妖却并未对我下杀手。他说,他只是无聊,出来找点乐子,并不愿伤害他人。而且还指点我修炼,教我结界术。我便信了,哈啊。」臧卫一脸的自我嘲讽。 封溪边听边点头,露出真诚的目光,给予倾诉者最好的反馈。 「山中一月过后,在我看来,我们成了良师益友,我对他比对同门其他师兄弟更亲近。所以我回师门时,他坚持隐藏妖气与我同行,我没多想便同意了。谁知道,这竟导致了后来的恶果!」 「回去没多久,掌门师父的一个灵珠丢了,那是他妻子的遗物,是他最珍贵的东西。而那颗灵珠,后来竟在我房中搜到。我才知道,他接近我就是为了那颗灵珠。我百口莫辩,被关进了阴暗的地牢里。一段时日后,一直给我送饭的师弟没有准时出现。出现的是他,他告诉我说,一只他从来没见过的妖屠杀了师门所有人。」说到这里,臧卫眼圈红了,似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 「散沧门,只剩下我了。而我,自尽了。」 臧卫的讲述到此结束,他说这些话时,握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又重新经歷了生前那种极大的悲痛。 第58页 封溪道:「那只妖,是……」 「甘凌。」臧卫冷笑道。 故榛刚刚一直沉默,此时他问道:「你认定他撒谎?」 「那只他口中的妖,我自始至终没有见过我见到的,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臧卫扭头扫过对面的妖城大殿,虽然一片漆黑,但是他眼中依然露出了冷光。 「所以,我亲自揭开自己的伤疤,就是想告诉你们,甘凌不可信。」 臧卫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房内结界依然在,但明显比之前更坚固,弹性减弱,封溪连窗户边都摸不到了。 封溪嘆气道:「被他发现了。」 故榛走到窗边望着古井道:「我认为,他说的是真的。而甘凌所说的封印之法……」 封溪抬头严肃道:「应该也是真的,我的血的确能压制红月之华。他两人之争,我并不想介入。臧卫刚刚的忠告,似乎是把我们当成是甘凌那边的人了。」 故榛对上他的目光:「嗯,封印结束我们就离开。」 妖妖灵的奇特天象,令封溪在这漫漫长夜里无事可做。他大约估算了一下,在这里房里待了大约一日半,月祭节就在明日。 外面妖邪已经隐隐开始了骚动,应是在演习准备。 时不时传来阵阵锣鼓喧天的声音,偶尔夹着几句捏着嗓子的憋唱。这水平,衷心希望她们能在一日之内迅速提升。 等到太阳匆匆升起又忙忙落下,赤月升天,才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欢唿声,月祭节正式开始了。 之前窗前偶尔会有鬼兵走过,此时却一个人影都不见,鬼城大殿第一次陷入这种寂静当中。 行动就在今日,封溪和故榛两人静静坐着。本来面对面,但是封溪一对上故榛的眼神就浑身不自在,于是干脆搬着凳子走到窗边。 「哒!」 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四周响起,结界消失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跳出了窗外。 这里的赤月一直是圆的,但是此时,却似乎大了几分,亮堂堂挂在头顶上。赤月之下的古井,浓浓的红色煞气喷涌而出,就像在欢快地跳着舞。 封溪拔出今夕,将它执在前方,才开出了一条路。 一步一步接近了,他正欲划破手指,一声尖利的唿叫破空而响。 「有入侵者破坏月祭节啦!」 刚刚还一片澄澈的空中,此时出现了一群妖邪,它们浮在半空中,一个个惊恐地尖叫起来。 「抓住他们!」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是甘凌。 第33章 原本寂静的四周接二连三响起惊唿,紧接着天外飞来凌厉一掌,封溪急退后。 故榛拖着他又掠回到院后屋檐下,道:「小心!」 古井旁那些妖邪张开双臂,似挣脱了什么,然后一齐扑了过来。 「觊觎红月之华者,杀!」 几下缠斗间,四周已是一片狼藉。 「轰隆」两声,两座大殿一齐后退消失,封溪这才发现,这里地势颇高,四周下方密密麻麻围着无数妖邪,皆呈跪拜模样。而距离他们最近的,则是两个挺立人影,甘凌与臧卫。 他和故榛此时正处在万妖万鬼瞩目的中心! 眼见守护古井的妖邪被他们击溃,甘凌手一挥,跪着的鄂邢第一个弹起来,一只羽箭便飞了来。有他带头,所有的妖邪都愤怒地沖了过来。 「甘凌真的是太可恶,他的话一句都不该信!」封溪被望不到头的妖邪缠上时,愤怒地对故榛道。 故榛也沉下脸,盯着后方的甘凌目露怒意。 容姬提着伞扫过来,威力巨大,故榛出剑抵挡,才避免了两人被吹走的惨剧。旁边一群小妖不幸被波及,但是她似乎有心事,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并未在意同伴被误伤。 「这口古井自古至今都守护着妖妖灵的居民,红月之华为众妖邪的修炼提供助力,你们胆子好大!」一个声音特别冒尖,封溪望向来源处,原来是那只修魔的喜鹊妖。 他在众妖之中算是修为偏上的,一出手便逼得封溪分出心神专门应对他。后面还有前赴后继的妖邪们,有的凑不到跟前,干脆远程丢煞气过来,落地便能砸一个坑。 封溪两把剑,哪一把都能克制眼前这些对手。故榛靠着昼光,近他一丈内的敌人都被一刀切。饶是妖邪们再愤怒,往前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甘凌与臧卫远远看着,原本并未动手,但是此时两人都有些面子挂不住,一齐加入了战圈。 现在站在他俩面前的,只剩下甘凌臧卫与容姬,鄂邢远远找着射箭的时机。 故榛挑了挑眉毛,突来一阵强大灵力震慑了方圆数里,外围的妖邪们还未退远,便又是一阵哀嚎。 臧卫怒哼一声手一扬,一个结界顿时将几人包围。 甘凌突然不动了,他眨眨眼睛,对着杀气全开的故榛道:「可以停了,这场戏做的不错。」 故榛依然冷冷看着他,封溪靠近故榛的后背,两人皆戒备非常。 封溪道:「什么时候做的戏,我们为何不知。」 甘凌笑道:「现在,你们可以封印古井了。时机只能是这个时机,我并没骗你们。」 臧卫一直未讲话,容姬站在他的身边。 甘凌又笑着转头:「他俩是我的客人。」 第59页 容姬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哥哥道:「古井若封印,红月之华便会一同被封在其中。妖邪们修炼的进展会大大减慢。」 甘凌瞥了一眼封溪,道:「此事我会另寻解法。」 臧卫道:「封印古井的理由?」 甘凌道:「红月之华流入人间,是一个极大的祸害。」 「你什么时候如此古道热肠了?」臧卫眼露精光,话语刚落,三鬼侍幽然出现在甘凌身后。 容姬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微笑,她撑开了纸伞,兴致勃勃看着眼前的剑拔弩张。 甘凌的笑脸上终于现出几分惊讶。 臧卫的刺杀终于开始了。 封溪发现,此时这几位妖妖灵大佬彼此现出了獠牙,没人再关注他的行动。 他拉着故榛走到古井旁,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红月之华刚刚还一直欢快地往外冒,此时却像被人打了一棒子似的,蔫蔫地熄了火。 故榛伸出手,释放自己的灵力,古井的煞气顿时一敛,井口闪起了白光。另外一边,臧卫已经和甘凌过起了招,容姬站在甘凌身后,拦住了三鬼侍。 「三鬼侍,你被刺杀果然是自导自演,呵。」甘凌扫了臧卫一眼,重新带笑说道。 臧卫道:「交出万妖图,便留你一命!」 甘凌又道:「容姬是这么和你交易的吗?」 此话一出,容姬忽的停下动作,勾起嘴唇露出微笑:「哥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二对四,一下变成了一对五。 甘凌到底是活了五百年的老妖怪,白绫挥得满天舞,妹妹的背叛对他来说丝毫没影响。几人缠斗间,飞沙走石,这个结界空间几度濒临破碎。 古井上的白光渐渐熄了,里面再无红月之华渗出。封溪有心离开,但是结界牢固,只好坐在了井沿上观起了战。而故榛盯着甘凌,手中昼光跃跃欲试。 被这么多人视为眼中钉,甘凌的人生真是丰富多彩。 不过不等故榛出手,三鬼侍的木剑便一齐刺入了甘凌背后。他一脸不可置信,摇摇晃晃勉强站住了脚。 「整个妖妖灵,对你威胁最大的莫属三鬼侍,现在感觉如何?」臧卫冷笑道,「万妖图呢?」 容姬缓缓走到甘凌面前,手伸入他的胸前,摸了一会儿掏出一张羊皮纸。 甘凌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妹妹,脸色难看极了。容姬泰然自若,拿走万妖图后,便照着甘凌的脑袋噼下一掌,甘凌重重倒地。 「这样一来,你便能达成所愿了。」她将万妖图递给臧卫,轻笑道。 狠,果然狠。 封溪看着容姬完美的笑脸,完全不能将方才朝自己哥哥下杀手的行为,和此时的她联繫上。 「万妖图是妖首的所有物,如今,你便可取代哥哥,成为妖妖灵唯一的领导者了。」 「想成为领导者的,不是你吗?」臧卫埋头草草翻看着万妖图,漫不经心道。 容姬脸色一变,笑容消失,「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万妖图,是假的。」 容姬冷笑一声,撑开了纸伞,三鬼侍已经接近她身侧。 「鬼主,这可是从甘凌身上搜出来的。若是假的,只能说这是他的障眼法。再说,你没见过万妖图,又如何知道这是假的?」 「因为,真的万妖图就在你身上!」 三鬼侍业务繁忙,刚打完甘凌,还未喘口气,便又有了新的目标。可惜容姬的本领竟不输甘凌,而且更性子加狡诈,三鬼侍硬是没讨到便宜。 臧卫冷眼旁观,最后手指轻动。容姬的身子一顿,三鬼侍的木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没想到,鬼主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在我体内留下了好东西呀。」容姬笑道。 封溪远远看着他们狗咬狗,只嫌打的不够激烈。故榛默默看着容姬,皱起了眉头。 这个表情被封溪捕捉到了,他之前那股莫名滋味又涌了出来,「要不,你去帮把手?」 故榛道:「你看地上的甘凌。」 封溪这才注意到,甘凌躺着的地方慢慢升起了一股妖气,和当时他房间里的不太一样,颜色更浓,慢慢向外渗去。 臧卫显然也注意到这点,他道:「甘凌死都死了,死前试图召唤万妖是来护他妹妹么!」 容姬脖子上架着三把剑,居然镇定地笑道:「哥哥对我真好。」 「可惜,他是无法完成了。」臧卫周身现出一阵鬼气,将那股妖气扑灭了。 「你为何不信我呢,我认为你比哥哥更适合当领导者,才和你合作的。」 臧卫冷笑:「合作,你若无所求我怎么敢信你。我对领导者毫无兴趣,真正的万妖图呢?」 容姬不说话。 臧卫道:「甘凌的万妖召唤失败,你除了交出万妖图别无选择。」 容姬收起了所有表情:「你为何要万妖图,不是为了权力?」 「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看完便会还你,然后,妖首之位就是你的了。」 「我别无选择?」 容姬喃喃自语,也似是说给臧卫听。 她嘆了口气:「我今日真的别无选择了。」 地上甘凌身上的妖气突然大盛。 那个敬业鬼侍惊道:「召唤万妖?甘凌难道没死?」 可是地上的甘凌尸首一动不动,操纵妖气的,竟是容姬! 第60页 马屁精鬼侍也惊道:「能驱动万妖图的,只有甘凌一人才对!」 三鬼侍的木剑被容姬震碎,臧卫尝试控制容她,但是这次却失败了。最后,他直接冲上去掐住了容姬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 容姬朱唇轻启:「你说呢?」 「能在好几双眼睛下,和容姬互换身份,杀掉自己妹妹。甘凌,真不愧是你!」 「呵。」容姬笑道,「你高看我了,并没有如此厉害的障眼法。你还没注意到么?傻孩子。」 臧卫横眉盯着容姬,眼中现出怒火。这个称唿,甘凌一直是如此称唿他。 「我没有妹妹。」 此言一出,封溪脑中灵光一闪,甘凌房间里那些画栩栩如生的真相…… 容姬是甘凌画出的皮囊。 这个解释一出,之前很多事情就说的通了。 容姬身上的衣服剥落而下,脸上的妆容也慢慢褪去,露出了甘凌清清爽爽的模样。 地上的那个他,已经化作水墨,向四周流去。 臧卫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绸缪已久,竟还是被甘凌刷的团团转。 「真正的万妖图在此,」甘凌手中现出一张羊皮纸,他笑道:「我别无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女装大佬的马甲终于扒下了!嘻嘻嘻……兴奋不! 第34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封溪转头看着故榛,沉痛地安慰道。 故榛:??? 他沉吟片刻,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需要解释,「你误会了。」 封溪眨了眨眼睛,不管误会与否,他看到容姬时的别扭心情都消失无踪,毕竟容姬就是个假身份,他看戏的兴趣一下子更高涨了。 臧卫狐疑地盯着甘凌的手,半响他接过万妖图,道:「你知道我为何要看这张图。」 甘凌收起一贯的微笑,嘆气道:「知道。万妖图记载了所有妖魅的信息。我本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是如今看来,瞒不住。」 臧卫一接到万妖图,空中便现出一个又一个妖魅的画像,有的可爱有的可怖,迅速闪现又消失。 故榛被这些画像吸引,他远远看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突然,臧卫停住了,他一脸的难以置信,「那日你跟我描述的兇手,披头散髮额上有疤,是他么?」 滚动的画像停了,一个负手而立的妖像浮在空中,身上的衣衫破了好几个洞,但是丝毫不失气势,下方的名字写着两个字:无名。 甘凌盯着这个画像,并未回答。 臧卫低下头,低声问道:「他现在在何方?」 甘凌道:「已灰飞烟灭。」 臧卫握紧拳头,静静盯着画像,三鬼侍站在他的背后,护着自己的主人。 突然,臧卫手中聚集大量鬼气,朝着画像砸了过去。 「慢着!」甘凌一惊,立刻出声制止,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画像慢慢变色,周围的景色也慢慢变化。 这是地牢? 在场所有人都被万妖图捲入其中,这是那只妖的经歷。 甘凌沉下脸,臧卫却稍稍瞪大了眼睛。 阴暗地牢里,臧卫披头散髮缩在墙角,这里潮湿脏乱,只有他一个人。栏杆上贴着符咒,纵然他是一个修为不错的修仙者,但是依旧踏不出半步。 「师兄,这是今日的饭菜。」一个年轻弟子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臧卫头都没抬。 「哼,摆什么架子!被关进这里,还想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么!」小师弟气唿唿将饭往地上一丢,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那餐盘里全是残羹剩饭,仔细一看,还有虫子在蠕动。 臧卫面色暗黄,他握着自己的佩剑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人前来,他衣衫规整气宇轩昂,悠悠停在地牢栏杆外,「师弟,近来可好?」 臧卫掀起眼皮,冷哼一声:「你觉得呢?」 「盗取师父的灵珠,本来就是罪不可赦,你该庆幸师父只是将你关押。」这人越说越眉飞色舞,「经大家决议,三日后,废除你的修为赶出师门。」 地牢里的臧卫露出几分惊讶,他提高声音道:「盗取灵珠的不是我!」 「呵,证据确凿,这回大家可算是都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这个决议是师兄弟们一同提案,长老们一致通过的。」那人还在说着,但是臧卫已经眼神空洞,重新坐了回去。 臧卫心如死灰,来人走后,他干脆倒头一睡。 「我恨,恨……」 他在梦中喃喃道。 突然,他无意间碰到了手中的佩剑,几滴血顺着刀身留下。紧接着佩剑发出了一阵光。 「误会我的人,死……你们都去死!」 臧卫的梦话在继续,他所有的怨恨都暴露无遗。 佩剑忽的一闪,生出了一个人影,正是那个披头散髮的妖。 地牢外观看的臧卫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个真相是他从来未想过的,如千钧之重。 「仙剑有时会生出剑灵,但他并不是,是被你的心魔促生的剑妖。」甘凌轻声解释。 剑妖缓步移出了地牢,大家的视角跟着他变换,散沧门的弟子此时皆熟睡,他开始了悄无声息的屠杀。 虽然他才成形,但是身法熟练,似乎身经百战。手起刀落间,弟子们毫无防备,在唿救之前就尽数被害。 第61页 长老们就不那么好对付了,剑妖花费许久,最终自爆,和他们同归于尽。 此时甘凌出现了,他本来朝着地牢的方向而去,有幸目睹了自爆的最后一缕火光。 回忆就此结束,他们又回到了妖妖灵的结界中。 封溪看了这段记忆后,明白了臧卫与甘凌之间的恩怨始末,不禁唏嘘不已。故榛则一直蹙着眉,刚出来便瞄着万妖图。 封溪看懂了故榛的想法,「五百年前的那只妖,是不是也能在这里面找到?」 故榛道:「借用一试便知。」 臧卫已经浑身僵硬,他像尊雕像般呆了片刻,哑着嗓子道:「甘凌,抱歉。原来是我,是我……」 当日他被甘凌放出,一路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房间,所见皆是尸体横陈。 他修仙求道,如今落得孤身一人,房间内挂着的白色纱幔,似乎预示了他的结局。 结界内,臧卫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悲伤过,他自责自己的一时魔障,也自责误解甘凌数百年的鲁莽。 「那颗灵珠,不是我拿的。」甘凌忽然道,「那样的灵珠,对我来说并无用处。」 臧卫又是一顿,自嘲地笑了。 三鬼侍看着主人木然地站着,甘凌又在旁边瞥着他们,不禁抖了抖。现在,他们知道自己远远不是甘凌的对手,这回要被狠狠责罚了。 「你们离开这么久,结界石无人守护,速去!」甘凌命令道。 他们三个才松了口气,从来没发觉去地下干活是如此美妙之事,身影瞬间消失了。 封溪悄悄走到甘凌身边,「能否借万妖图一用?」 甘凌微微一笑道:「本来可以,但是你们想看的那只妖,我并不想见到他,所以……」 故榛已经翻起了画像,甘凌:「……」 他目力极好,刷刷翻的飞快,几下便停在一张精緻画像前,甘凌的模样,甘凌的名字。 「哎哎,这可不行。我的隐私拒绝公开。」甘凌义正言辞阻止了故榛。 故榛转过来看着甘凌,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甘凌想了想道:「我等着之后和你们的合作,的确是得展现出诚意,莫名背锅的事我可受够了。你往后翻一页。」 臧卫面色一动,咬紧了嘴唇。 后面一页的画像也是甘凌的脸,下方的名字却不一样,写着甘铭两个大字。 「甘铭是我哥哥。」甘凌道,「镇铭楼,镇的也是他。」 甘凌一挥手,几人又进入了甘铭的经歷中。 镇铭楼内,一人在努力地画符贴符,这就是后来他们所看到的符咒,这人应是聂文群了。 「父亲。」 一个声音响起,聂文群浑身一震,接着就被来人噼晕了。 「哥哥,为何要这样对他?」又一人影出现,两人生着同一张脸。 「自从我们修炼成形之后,他就处处防着我们。我不下手,早晚会被他杀死!」甘铭满脸写着杀意。 「要不是你一直出去杀人,还消灭了一些本来很守规矩的妖邪,导致这附近大乱,父亲他才不会如此防我们。」甘凌明显不贊同哥哥的做法。 「你懂什么!我若不先下手为强,现在死的可就是我们了!」甘铭一掌下去,聂文群就歪到了地上。 甘凌一脸的不甘心,甘铭离开后,他默默背起聂文群,给他立了一座坟。 接下来的画面,全就是甘铭干的好事。他性子古怪,偏爱戏弄别人,故家庄半数人口就死在他的一时脑洞大开下。 过去的故榛吼的竭斯底里,如今的故榛站的挺直,冷冷盯着画面里的景象。 封溪看着他,又一阵心痛涌上来。再一次回顾这一切,故榛的心里是何等的感受,经歷过多少次回忆,此刻才能故作镇定呢。 终于,画面到了他和故榛两人对战甘铭的时刻。封溪突然现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从甘铭视角发现了一个细节,封之南被结界挡住时,一个人影晃了一下,解开了结界,他才得以上前帮忙。 那个人影正是甘凌。 在两人将剑刺进甘铭胸膛时,画面戛然而止。 甘凌默默看着这一切,此刻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甘铭。谢谢你们杀了他。」 封溪转头道:「谢谢你当年助我,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介不介意回答我,你胸口同样位置上的伤疤,从何而来?」 甘凌忽的笑了:「这个嘛,容我拒绝回答。信不信这万妖图,信不信我,都由你们。」 故榛的额头上早已渗出汗珠,刚刚他并不好过,他轻轻道:「我暂且信你。」 「还有一个问题,」封溪露出了真诚而好奇的目光,「容姬的身份你用很久了吧?」 「此间太过无聊,娱乐罢了,还请诸位替我保密。」甘凌一笑,干脆换上了容姬的打扮,撑起了纸伞。地上刚刚流走的水墨,此刻聚集了起来,重新聚拢成甘凌的身躯。 他和甘铭不愧是亲兄弟,封溪心道。 「你们这次的任务圆满完成,可以离开了,」容姬扮相的甘凌笑吟吟道,「下次再见,我们依旧会是朋友。」 故榛看着容姬,欲言又止。 容姬走到他身边笑道:「不管我什么身份,我们之前的约定,会一直作数。这也是我们日后合作的一环嘛。」 第62页 第35章 结界撤下,外面已是一片混乱。鄂邢正率领众妖与鬼兵对战,之前钻洞的那批妖兵果然是叛徒,他们一边与鄂邢周旋,一边冷着脸受着远处妖魅们的唾骂。 容姬明明是为了妖城才决定大义灭亲,扳倒自己的亲哥哥,可惜这些瞎了眼的妖魅们完全不能领会她的苦心,可悲可嘆呀。 「都停下!」 刚刚甘凌的脸上还是一片木然,此时已经恢復了之前的模样。相反,他身后容姬则僵硬地笑着。 打的正酣的妖邪们,一见妖首鬼主一齐走了出来,皆愣住了。 「鄂邢,发生什么了?」甘凌问道。 鄂邢立马指着后面的臧卫,愤怒回道:「他要灭掉妖城!」 臧卫沉下脸:「何处此言?」 鄂邢看了看臧卫,又看了看封溪,最后目光落在了古井上。 古井四周一片宁静,此前一直环绕着的红月之华,如今却无影无踪。 他眼睛一缩,怒道:「他们都是破坏月祭节的罪人!」 甘凌却笑了笑,「这是我与鬼主早已安排好的演习,月祭节并未被破坏。」 这扯谎的能力真是强,封溪自嘆不如。 容姬朝着鄂邢一笑,鄂邢哼了一声,露出嫌恶的眼神。 今天这一闹,容姬脱不了干系。可惜妖首一向宠爱纵容这个妹妹,他看向甘凌的眼神多了几分不甘。 甘凌神色自若,「鄂邢,之前商议的那事,我会寻法解决,你不必忧虑。」 原本鄂邢愤慨非常,正打算据理力争,揭开容姬与臧卫的真面目,听到这话却一顿,看了封溪一眼,然后转身道:「都听见了?今日之事实为演习。」 妖邪们不明所以,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察言观色。一时间,个个头点的像鸡啄米。 甘凌微微一笑道:「月祭节继续。」 瞬间,妖邪们全都扑通跪在地上,重新对着赤月念念有词。 封溪看向故榛,「我们也该离开了。」 「嗯。」故榛和他对上眼神,封溪心里一跳,故作镇定地扭过了头。 「我送二位一程。」甘凌听到了他俩的对话,掏出了白绫。 「甘凌,你能换一个武器么?」 他们只听到了臧卫的这句话,妖妖灵的一切便消失不见。就像来时一样,被白绫勒住了脖子,眨眼间被送至一片白茫茫的结界裂缝中。 封溪望着虚空若有所思,刚刚容姬,不,甘凌所说的约定,到底会是什么。 故榛见他面色有异,问道:「被勒得不舒服么?」 「没,没有。」封溪摸着脖子间的白绫,小心翼翼道,「甘凌说他与你的约定,和身份无关。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故榛:「那个约定……本来就和他的身份无关,为何要想通?」 「没什么。」封溪语重心长,他,「甘凌他毕竟是一只妖,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条路阻碍重重,并不好走。」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中隐隐作痛,唉,谁让小弟如此不省心,男大当婚呀。 故榛低头道:「我知道。」 然后他又问:「现今,你想起的就是故家庄的几段回忆么?」 「没错。目前看来,需要见到或听到相关的,才能恢復对应的那部分记忆。要不然,其他的你给我讲讲?」 「不行。」故榛很干脆地拒绝了他。 封溪丧气道:「那好吧。」虽然他懂,从他想起的回忆来看,可能全部的记忆会更加难以承受。 他抬头,突然现出惊讶神色,「咦,咱俩已经在这里漂了很久了,为什么还没看到出口?」 白绫此时勐地松开两人,迅速后退消失。他俩就这么晃晃悠悠漂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故榛道:「这里是个时空裂缝,等我们回去……」 说到这里,他俩终于迎来了熟悉的脚下一空,再一次跌落在地。 沙乡山,他们终于回来了。 「大师兄!」庄沛凝正蹲在他俩不远处,远远看着他们摔在一起,一下站起,露出了焦急又欣喜的眼神。 她几步跑过来,闪着泪花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封溪愧疚地看着又一次给他垫背的故榛,勐地弹起来,问庄沛凝:「师妹,你怎么来了?你不正和二师弟一起捉妖吗?」 庄沛凝握紧剑柄,垂眸道:「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大师兄,故公子,你们失踪一月了。在这一月里,师父他出事了!」 「什么?」封溪大惊,乐仙尊是何等人物,竟会让小师妹露出这种神色。 「师父他……他前些日子进入后山,出来时重伤,如今在闭关,但是听恆修长老说,他的情况很不好。」庄沛凝带着哭腔,边说边抹泪,「长老要我来寻你,我已在此地等待数天。大师兄,咱们快回去,说不定你能帮上忙。」 「那我们快启程,不能耽搁了。」封溪面色凝重,然后转向故榛,「你呢?和我一起吧。那个坠子,我抽空给你试着做一个。」 故榛面色缓和,微微一笑道:「好。」 「喂!」山下跑来一人,正是玄妙大师,他颠颠移了过来,「太好了!你们回来了。那个,边什么,让我给你们带话。他说,他有要事先行离开,若有空想请你们再聚。」 封溪转头往下看去,毒香族的坟墓都已修缮完毕,一丝不苟地立起了新的墓碑,旁边还种上了几株小树。 第63页 封溪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们也有事,现在要离开。」 玄妙大师立刻盯住他,眼中似笑非笑,好像饱含着千言万语的深情。 封溪立马退了两步。 玄妙大师很受伤,「你答应过我的,替我给师父带话。」 封溪松了口气:「这个啊,没问题。」 玄妙大师这才放下心来,他开心道:「稻花村的那几个失踪者,如今已经全数康復。」 封溪也欣慰道:「那很好。」 玄妙大师又道:「丁大嫂和丁二嫂打了一架,拿回了自家所有的东西。」 封溪更欣慰了:「喜事。」 故榛看着这江湖骗子一样的人,不禁皱了皱眉。玄妙大师机灵地感受到了他散发着的冷气,跟他们一道别,迅速沿着来时的路熘了。 御剑飞起,朝着星罗山而去。 「对了,还有一事。」庄沛凝踩着碧华,低头看着漂着的剑穗,「二师兄,他离开天阁回家了。」 封溪不解:「他是该回去看看家人了。但是,师父正受伤闭关,他怎么选在这时候?」 「他就是为了师父才回去的,听说楚家商铺有一金蚕灵豆,可助师父治疗。他曾和我约好,将金蚕灵豆送回天阁之后,就来沙乡山和我汇合。但是,他至今并未找来。」 封溪道:「可能是金蚕灵豆并不好取,这可是极其珍贵之物,哪能轻轻松松就让他拿走。」 说话间,星罗天阁近在眼前。 掌门受伤,天阁看着比之前多了几分紧张的氛围。他们走进前院,所见门人皆是一脸愁眉不展。 恆修长老一得到消息,便将封溪叫了过去。 近几日恆修长老替乐仙尊打理门下事务,简直心力交瘁。他焦急地摇着摺扇,直入主题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乐仙尊这次受伤颇重,能否为他炼制一颗回神丹?」 回神丹,修復魂魄灵识之物。炼制条件苛刻,炼好三个时辰后即失效。这两个条件让它一药难求。 封溪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试试,但是回神丹炼制至少需要七日。」 恆修长老长舒一口气,然后又嘆气道:「这个无妨,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回神丹,金蚕灵豆,还需一物,焕心千梓花。」 前面两个尚有来路,最后的这个才是真正难寻。封溪对药草了解颇多,拥有不少珍稀花草,这焕心千梓花却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未得一见。 「师父究竟遇到了什么?竟让他伤得这么深。」 「我也不知,他从后山出来后,一字未说。只是,」恆修长老顿了顿,「他进入后,天上曾噼下一道天雷。」 「天雷?」封溪疑道,「听说,只有飞升渡劫时才会出现。」 「唉,谁知道呢。」 封溪沉默。临走前,他想起玄妙大师的託付,便替他吹嘘了一番,什么英勇救人奋勇杀妖,无中生有给他添了不少功绩。 谁知,恆修长老脸色一变,喃喃道:「石阳,他当年是……后山,星罗后山到底……」 最终他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你速去炼药吧。」 故榛一人在后院里慢慢散步。一月过去,即将换季,这里的一些树木开始掉叶子,林间的风也凉爽了许多。 封溪回来时,他已经在封溪小屋后浇花。有这样一个免费劳力,封溪很开心,他搬了小凳子坐在屋檐下。 「你活了五百年,一定见识广博。你听说过焕心千梓花么?」 「没有。」故榛技术娴熟地浇着花,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封溪一噎,站起身道:「行吧,我去翻翻书,你好好浇。哎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侍弄药草的本领不简单,到底是……」 故榛面不改色道:「你以前硬派给我这些任务,手熟罢了。」 封溪:「……」 他身子一顿,心虚遁走。 第36章 炼制回神丹,一共需要七种材料。 封溪这里有六种,剩下的那一种他之所以没有,倒不是因为珍贵,恰恰相反,它是一种普通的药草。 说来惭愧,他打着花圃就这么大,一定要物尽其用的主意,太过常见的药草就没刻意栽培。 这两日他将已有的六种材料搜集齐,瞄了一眼正研磨药材的故榛,合计等会儿抓着他着去一趟山下。 董冬冬这时候跑来了,手里高举着一串糖葫芦:「大师兄!你平安回来了,送你一个礼物!」 他将糖葫芦往封溪面前一送,眼巴巴看着他。 这糖葫芦明显是经歷过风霜的,外层的糖化了不少,仔细一看最顶上还有一个牙印。 封溪笑的和蔼可亲,「师兄不喜欢吃糖葫芦,这个就留给你好了。」 董冬冬的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咬紧牙关,坚定了信念,「不行,我爹娘告诉我,得了师兄的帮助,一定要回礼感谢!」 「这样吧,你送我了糖葫芦,现在我又把它送你了。」封溪接过糖葫芦,然后又重新递给了他。 董冬冬这才瞪大了眼睛,抿了抿嘴,盯着糖葫芦咧开嘴笑了。 封溪问道:「你这糖葫芦哪里买的?天阁之内应该没有卖这个的吧。」 「今日山下有庙会,我爹娘来看我,给我带的。」 「庙会,不错呀。你想去逛逛吗?」 第64页 董冬冬开心得差点一蹦三尺高,「想!」 谁知道他定睛一看,大师兄已经转向另外一个方向,看着那个不说话只干事的黑衣哥哥。 董冬冬:「……」 故榛放下手中的药草,抬头看他,然后微微笑道:「可以。」 封溪坏笑着转头,看着万般委屈的董冬冬,拍拍他的脑袋道:「别丧气了,会带你的。」 董冬冬开心道:「太好啦,那我现在去和师父交代!」 「等等,不急,我还没问你呢,你师父是?」 「恆修长老。」他老实回答,面色一怂,但还是转身欲去通报。 「慢着慢着!是恆修长老呀,」封溪也是一怂,「不如别去说了,一说准得把你扣下。」 一个时辰后,州靖镇。 今日是庙会第一天,镇上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行人皆喜气洋洋,带着面具穿着节日盛装。 「大师兄!这里比天阁好玩多了。」董冬冬到底还是小孩子,一见到这般情景,就不免嫌弃起天阁的规矩与束缚。 「小心被你师父听到。」 董冬冬立马闭嘴。 故榛走在封溪身侧,一直紧蹙的额头已舒展开。突然,他在一个小摊前停下脚步。 「都来瞧瞧啊,刚捏好的糖人,好看又好吃!」摊主的嗓门一下子亮了起来。 「还真的挺好看的。」封溪也凑了过来。 他看了看故榛,只见他眼中写着满满的两个字:想要。 「买二送一!买二送一了啊!」摊主开始施展生意策略。 封溪小声对故榛道:「我们正好是三个人。」他瞄了一眼董冬冬,这孩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故榛对上他的眼神,欲言又止,微微透出一丝尴尬。 封溪感嘆自己是着了什么魔,这一瞬间居然秒懂了。他飞速摸出一个时空囊,大方地付了钱。 封溪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接过糖人开始分发,「买二送一,我和董冬冬一人一个,送的那个是你的。」 故榛:「……」 三个糖人其实是一样的,他面不改色,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滋味莫名。 封溪眯了眯眼睛,他居然又捕捉到了故榛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今天这是怎么了! 董冬冬开始开心地啃了起来。 人群越来越挤,封溪拉着董冬冬的手,「一定得跟紧我们,要是不小心跑丢了,恆修长老得把咱们一起批一通。」 「大师兄,前面围着的那群人在干什么呀?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他很久没出来逛庙会,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无比。 于是,故榛负责开路,他往前面一站,不少正往前挤的人都被他的气势镇住了,不由自主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人群正中央,是个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地吐着唾沫星子。 「那柳知春呀,就此飞升而去……」 封溪挤进去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他师姑的故事早已家喻户晓,但现在人群里依然一阵附和声。他们生在星罗地界,对本地出现的这个天才一直崇拜非常。 「呵,我听说前日星罗山又出现了一道天雷。」突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人都震惊了。 「又有仙君要飞升了?」 「咱们星罗真是一个风水宝地!」 「我都想拜入天阁修炼成仙了!」 那人又神神秘秘道:「我有一个表哥的舅舅的妹夫是鬼教弟子,听他说,若真的飞升,那也得算星罗山这块地方的功劳。他们掌门池长岳比那乐仙尊厉害多了,都没有任何飞升的苗头呢。」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看呀,是乐仙尊最厉害!」 「对呀,天阁可是第一大门派!乐仙尊可是这天下第一人!」 一时间,周围七嘴八舌将那人喷的狗血淋头。 「哎,你是说,天雷是乐仙尊飞升引来的?那他……」有人抓住了重点。 「别提了,要是成功了,这消息早就传遍天下尽人皆知了。」 人群中一阵惋惜声。 封溪已经拉着脸挤了出去。 故榛道:「你师父那道天雷,应该不是飞升引来的。」 封溪嘆道:「虽不是飞升,但也是渡劫呀。」 乐仙尊如今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想到这里,他顿觉周围的敲锣打鼓声都刺耳了起来。 「我们去买药,然后尽快回去吧。」他低头道,完全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 然而没有一个声音回应他。 他左右一看,董冬冬不见了,连故榛也不见了,只留他一人傻瓜一样站在原地。 董冬冬小孩子走散好说,故榛一个大人,刚刚还在和他聊天,现在也没影了是什么道理。 他回头望着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嘆了口气,先去寻董冬冬。 于是,他又钻进了旁边杂耍台下的人群里,可惜没了故榛开路,他被挤的东倒西歪,董冬冬不在这里。 他又在一群鄙夷的目光中,沿着原路钻了出去。 故榛正在前方看着他。 「你刚刚去哪里了?」封溪喘着气问,「咚咚咚不见了。」 故榛道:「看到那边有卖这个。」他晃了一下手里的炊饼,递给了封溪。 封溪仔细一看,饼上除了粘着芝麻与白糖,要命的是,还有一层疑似辣椒粉的红色粉末。 第65页 故榛微笑道:「这叫蜜辣饼,你尝尝。」 封溪疑惑地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被坑的机率。随即,他脑海里浮现出被怪味草坑了的金鹿的惨状。 但是,一句简单的拒绝,不知为何他却说不出口。他眉毛拧成了一朵花,感觉自己很快就要步金鹿的后尘了。 「先去找咚咚咚,要是出什么事,恆修长老非得把我剐了。」他接过蜜辣饼,收入时空囊内。 这回有故榛开路,找人轻松了许多。 「各种人物传记,各种飞升典籍,应有尽有!」前方传来一声吆喝。 封溪顿觉耳熟,这不是本本仙人嘛。他真是哪里热闹哪里钻,妥妥的优秀生意人。 「小朋友,柳知春的传记可是最后一本了,预购从速呀!」本本仙人激昂地推销着。 「可是,我的灵石不够……」是董冬冬。 封溪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却紧张起来。再等会儿,无知小孩就要被骗了。 故榛道:「我去带他出来。」 「我也去。」 两人挤进去时,正看到董冬冬面前推了一高摞厚厚的书本,他正为难地看着本本仙人。 「咚咚咚,你在这里呀,可别再跑丢了。」封溪走到他旁边。 「大师兄!」董冬冬一见他,便高兴起来,「我刚刚被一群人挤来的。」 封溪拉住他的手,「现在没事了,咱们走吧。」 董冬冬面露难色,「我……我……」 「他想买这些书。」本本仙人笑道,「这位仙君,你看着很眼熟啊。」 「买什么书?师姑的传记?还是这些飞升典籍?」封溪无奈,「这些书藏书阁都有。」 董冬冬道:「不,大师兄,你不懂。这些可是独家编纂,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本本仙人开心点头:「孺子可教!」 封溪干脆地回答:「不买。」 董冬冬眼里瞬间闪现泪光,「我要向师姑学习,要向掌门学习。这些书我真的很想要。」 「你们是天阁弟子吧,这书再适合不过。」本本仙人还在努力,「我听说乐仙尊也快飞升了,你们这些后辈可得加紧了!」 封溪脸色一寒,不想再多说话。 故榛也脸色一沉,拉住董冬冬道:「不需要,我们离开了。」 冷脸果然要属故榛最专业,他脸色一摆,本本仙人便哑口无言。 他们转身,本本仙人才反应过来,一下抓住封溪的衣摆,「这两本书,送你们了。」然后,硬将书塞入他的手中。 封溪一看,是飞升典籍。 怎么又是飞升典籍,封溪想起之前西岭的那本,如今已经被自己塞入箱底了。 他正想回绝,就被人群挤了出去。 「封师兄?」 迎面而来的那人,满目含笑,正是林令羽。 第37章 封溪一见到他,自是热情非常,「你来星罗,一定得去天阁坐坐!」 林令羽在人流中站得挺直,微笑道:「我今日路过此地,听说乐仙尊受伤了,正想前去探望。」 看来,师父的事情已经传遍修仙界了。 封溪无奈笑道:「他目前在闭关,无性命危险。」 林令羽往前一步,侧身躲过身后几人的勐挤,「听说乐仙尊是飞升渡劫才受伤的,很多人都十分羡慕。这次虽不成功,但是总归是修炼到这一步了。」 封溪没回话,只是干笑着。这误会大了。 「掌门他好厉害!」董冬冬一脸欣羡。 林令羽对董冬冬温和一笑,又问封溪:「封师兄,你对飞升一事有何看法?」 「实不相瞒,我对此事并无追求。」封溪面露难色,「而且,师父他这次受伤,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 「是吗?」林令羽目露惊讶,「现在传的沸沸扬扬,都说看到渡劫天雷了。如果乐仙尊能继柳知春之后,再次飞升,那可将是修仙界众人的指明灯。毕竟,现在修仙飞升越来越难了。」 封溪道:「这种事只能说可遇不可求,师父若有此机遇,那倒不错。只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要让众人失望了。」 林令羽微微一笑,没再继续。 封溪又嘆道:「我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给师父买药,他伤的不轻。」 林令羽道:「我前日是和边烨约好,去东方的一个小镇同行除妖,路过这里想顺路探望。既然这样,那就不上去打扰了。那小镇之事颇急,有水妖作祟,有几人因此一夜白头了。」 一夜白头? 封溪和故榛对望一眼,「这水妖能吸人命元么?」 林令羽摇摇头,「我听边烨讲,那水妖成群结队害人,专挑孩童下手,溺亡数人。他们的父母伤心欲绝,一夜白头。」 本以为是之前新安村事件的线索,现在要存疑了。封溪压下疑惑,和林令羽道了别。 望着林令羽的背影,他对故榛说:「一夜白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可惜我如今脱不开身。」 故榛道:「你炼药要紧,我可以先行去探查。」 分头行动,封溪虽然隐隐不愿分别,但目前只能如此行事,「也好,我炼完了药就去寻你。」 故榛点点头:「那蜜辣饼你一定记得尝尝。」 封溪本来还在因为分别而感到不适,提起这个,他瞬间便希望故榛赶紧出发。 第66页 剩下两个人,封溪自然无心再逛,径直买了草药,便带着董冬冬回了天阁。 恆修已经气哄哄地在门口等他们了。 董冬冬含泪领罚,封溪也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 「罢了,去炼药吧。」恆修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封溪回去的第一件事,整理药材为炼药做准备,第二件事,就是摸出了蜜辣饼。 盯着上面的辣椒粉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故榛没钱买糖人,倒是有钱买这个一看就很坑的饼。 说不是故意坑他的,他都不信。 但是,他左看右看,还是没忍住尝试的欲望。 封溪一边将饼往嘴里送,一边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 咦? 味道虽然怪异,但是居然并不讨厌。他几下便吃完了整个,原来故榛真的并未骗他。 而且,这味道,曾似相识。 「糖人!喜欢吗?」封之南手里变出一个糖人,递给了故榛。 故榛捏着糖人,一脸无奈道:「若是几年前,我还能说喜欢。」 封之南坏笑:「城外有庙会,我路过那里买的。你小时候可喜欢了,就算长大了也别害羞嘛,坦诚点,说喜欢又不丢人。」 「好好好,喜欢,只要你买的我都喜欢。」故榛长嘆一口气,似是对他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 「这可是你说的,这个给你。」封之南又掏出一个纸包,「我见到一位大娘顶着寒风卖饼,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人光顾,就当了她第一个顾客。据说这是她开创的独门秘方,味道极为独特。」 故榛皱着眉头看了又看,「你又在骗我。」 封之南直接咬了一口,「看,味道真的很好。」 故榛撇着嘴,还是不肯相信。 「总有一天,大娘的饼会供不应求。」封之南几口吃完,下了一个结论,「不过,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骗子形象吗?」 他似笑非笑盯着故榛,一副受伤的模样。 故榛:「……」 最终他败下阵来,往封之南身边凑了凑,「剩下的那个,给我。」 封之南一下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不止买了一个?」他又掏出一个,塞入故榛手中,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故榛苦着脸,下定了决心,「封大神医照顾大娘生意,怎么可能只买一个。既然是你给的,无论如何也得试试,就算被骗也是我自愿。」 不过,他随后便惊讶了。这饼的味道虽然奇怪,但是却让人回味无穷,他感动道:「真意外,你居然没骗我。」 封之南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哪回骗你了,糖人还给我。」 「上次,骗我吃怪味草。上上次,骗我……」 两人又拌起了嘴。 封溪举着蜜辣饼,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大娘的秘方果然如他所料,流传至今。而故榛与他,现在也再度相遇。五百年前的事了,这蜜辣饼还有糖人,他还记得如此清楚。 一丝欢喜漫上心头,封溪心想,故榛之前的模样比如今讨喜多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多说些话呢。 炼药炉冒起了烟,他起身添了一碗水,思绪又回到了乐仙尊身上。 外面那些传言,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叽喳叽喳」,外面飞来了一只送信鸟,是召集令。 他将炉火关小,匆匆去了大厅。最近的召集令,都只会和乐仙尊有关。 掌门之位空着,台阶下站着三个白鬍子老头。 恆修长老站在最中间,左手边站着一个和善的老头,怀揣一本快被翻烂了的大部头。这是温信长老,一向喜欢闷在房里研究古书,没事一般不出来露面。 他右手边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健硕老头,他是仲舍长老,大部分时间都在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两人此时齐聚这里,也只有乐仙尊的面子这么大了。 封溪刚刚站定,庄沛凝也急匆匆来了。她走到封溪身边,似乎有话要说。 「焕心千梓花有消息了。」恆修开门见山。 温信刷拉拉翻着书,片刻之后停在其中一页,「这里记载了焕心千梓花的生长地,在南海沂台山的山顶,三百年长成一株。」 仲舍道:「我前不久正好在南海游歷,今日叫你们前来,就是要你们与我一同前去。」 恆修等他们说完,对着封溪道:「回神丹进展如何?」 「材料已齐,但是还需数日。」 恆修又转向庄沛凝,「楚江雨不在,如今只得你去了。南海那个地方……」他欲言又止。 仲舍接话:「南海那里,有一奇怪的阵法,兇险异常,常人难以接近。」 庄沛凝毫不迟疑道:「弟子请命前去。」 她虽然身为女子,但是拜入天阁多年,见识到的妖魔鬼怪数不胜数。如今师父有难,无论南海多么艰险,她都将一往无悔。 恆修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一事,」庄沛凝掏出一物,是一个绣着楚字的时空囊,「二师兄刚刚传回消息,金蚕灵豆已拿到。但是……但是他暂时不回来了。」 温信接过时空囊,他对这些难得一见的传说之物颇有研究。 恆修则一蹙眉,疑惑道:「为何?」 「他说,这是他与楚漠帆的交易。」 「那个小子!」恆修瞬间明白,愤怒得简直快背过气,「他不好好修炼,还一定要拖着他哥哥毁他前程!真是嫌打挨得不够多!」 第67页 温信拿着金蚕灵豆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此时喜道:「这是真的。」 恆修面色一缓,「不过他好歹交出了这个,那份打就先欠着了。」 楚江雨被扣留一事,他便没再提。为了乐仙尊,楚江雨便这样光荣奉献了自己。 封溪道:「师妹,你先跟着长老去。等我这边炼好了药,就去和你们汇合。」 庄沛凝点点头,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此时唯一在意楚江雨的,只有她了。 他们一起离去时,封溪才看到她腕间衣袖下缠着一个精緻的鞭子。他的师弟果然会讨女孩子欢心。 只是,南海…… 是他曾经被乐仙尊捡到的地方。 第38章 炼药炉冒着烟,封溪拿着扇子轻轻扇火,心里却万分纠结。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绣花枕头,本来日日闲散,过得舒心无比,近来却频频被捲入各种事端中。 故榛前去查看水怪相关,他本来答应前去,可去南海寻药之事也不能耽误,小师妹一人跟着仲舍长老前去,他到底过意不去。 分身乏术呀。 回神丹已炼至最后关头,封溪捏准火候,放下了扇子。 他面前摆放着三本飞升典籍。 一本是西岭雪绒赛赢得,另外两本则是本本仙人强行赠送。这三本书意外的相似,似乎出自同源,为同一个系列。 他翻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所说还真的是那么回事儿。若是有心人研究个数十载,倾尽一生之力,或许真的能如人所愿。就算不能,至少可以得到进益。 可惜,他本就不是追求此事的性格。以后若是遇到有缘人,就将此书送出吧。 他正想着,门口突然闪进一人。 来人正是有缘人呀,封溪恍神。 故榛见他发呆,便走到他面前站定,「想什么呢?」 封溪一惊,才发现眼前所见并不是自己的幻想,而是真正的故榛,他咳了一声,「这些典籍,在我这里浪费了。」 故榛道:「不用在意,这些书是五百年前的旧物,早就只是摆设了。」 「原来你读过?」封溪这才想起,当日在冰室里,他的确站在书架前许久,果然是遇到老朋友了。 突然,封溪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眯了迷眼睛问道:「你为何活了五百年,难道……」 故榛看着封溪凑近的笑脸,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你所想的,对也不对。」 提到这个话题,封溪此时已经无法再风花雪月想像有缘人,他低声嘆道:「五百年,你是如何过来的?我自己,又是为何重活这一世?」 故榛心中一热,慢慢伸手,轻轻在封溪脑袋上一拍,温柔笑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总归都是过去的事。哪一天若你能想起来……」 故榛没继续说下去,封溪抬头,对上他闪烁的目光,心头又是一颤。若不是知道他和容姬有约定,现在简直要误会他对自己有想法。 有缘人…… 故榛的确是有缘人,只不过他并不需要这些典籍。以后若有人需要的话,送别人也好。 楚江雨倒是一个人选,只不过他太傲气,不一定会接受自己的东西。 封溪将三本书打包收好,日后再谈吧,他想起水妖之事,「你此行有何收穫?」 「的确和新安村之事无关,而且那水妖并未全部伏诛,一部分逃往南海。那两位修士已经追去了。」 「南海?」封溪惊讶地转头,真是无巧不成书,「等回神丹炼好,我也将去南海一趟。焕心千梓花可能就生在南海的沂台山。」 这回轮到故榛一愣,「我竟从未听说过。」 封溪安慰道:「不用在意,那什么学海无涯,别说五百年了,就算活一千年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故榛面露几分尴尬,不过很快便恢復了正常,他严肃道:「南海最近不太平。」 两人嘆息间,外面小径上传来一个声音,「小心点!把马拉好,慢点走!」 一人拉着一辆马车,有两人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护着车上之物。这马车封溪认识,所属楚家商铺。 封溪走了过去,「楚江雨要退出天阁了?」 小厮见他气质非凡,便好声好气回答:「退不退,我不知道。但是至少几年内,大公子不会再回这里了。」 「为何?」 「唉,老爷病倒了,商铺靠二公子一人忙不过来,大公子是楚家一员,当然得尽一份力。」小厮满脸的苦楚。 封溪看着这么大的阵仗,皱着眉头问:「你们大公子是我天阁掌门的弟子,如何说走就走?掌门现在闭关,你们至少应该通报恆修长老。」 「通报过了呀。」小厮无奈,「我们只是奉命办事,主子什么意思我们哪里敢多问。」 封溪看见后面小厮手里拿着一圆筒,「连那个也要带走吗?」 那小厮回道:「我们家大公子说了,所有的东西。夫人的画像,他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那行吧,赶紧走。」封溪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咱家公子要走了,那人怎么还很高兴的样子。」小厮看着他进屋,不满地跟同伴抱怨。 「可能是习惯了。」后面的那个小厮一脸的高深莫测,「毕竟咱们二公子,也是咱们几个来搬的行李呀。」 第68页 几个小厮护着马车,一脸坦然离开了。 过了一日,回神丹炼制成功。 封溪便跟着故榛,两人御剑前去南海。 「有你在,我御剑出行就不担心迷路了。」封溪发现故榛和他完全不一样,往剑上一站,不往下看就知道前路在哪里,方向感一等一的好。 故榛闻言,慢了一分靠近封溪,「你曾经也这么说过。」 「这不公平。」 封溪终于发现了他与故榛之间的一处不平衡,故榛对他的了解,说不定比他自己了解自己都多。而他对故榛的了解,仅仅限于那几段回忆,和如今为数不多的相处。 故榛似乎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嘴唇勾了起来,「你想了解我吗?」 不等封溪回答,他又说:「也并不难。」 封溪不解,故榛却不再说话,一脸的神秘。 南海,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中,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小岛。沂台山就位于其中最大的一座岛上。 两人还未落地,便看见下头有几个人影晃动,似乎在发生争执。其中两人拉拉扯扯,快要打起来了一样。 封溪一靠近,发现这几人都挺面熟。 一边是百草宗的几人,为首的是大师姐燕晴,旁边是同去过西岭的两位师妹,生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她们唯一的区别是髮髻的朝向不同,一左一右。 她们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海风门的□□,另外一个倒是新面孔,长相比□□周正多了。 他们一看见封溪御剑下来,便一齐默契地停了嘴。 封溪心想,这是怎么了,争吵的事见不得人么。 谁知,这几人齐齐望向他,燕晴高声道:「你们天阁未免欺人太甚。」 封溪一顿,难道仲舍长老干了什么糟心事? □□解释道:「你们那长老,一来就把沂台山封了。我们被困在外围,根本进不去。」 □□旁边的生面孔哼了一声说:「你们天阁守着星罗山还不够,南海这里的一点野花野草,竟也能入得了你们的眼。」 封溪不解:「我听说,这里的结界阵法一直存在,不过近日有松动。」 燕晴道:「南海的阵法我们自然知晓,但是,此时沂台山上的结界,的确是你们的那位长老所设。我们百草宗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研究这里的草木。以前,有阵法阻碍,如今,却有你们的结界。」 她眼神里满是嘲讽与不甘。 仲舍长老是不会做出独霸一山的流氓行为的,他这么做,说不定…… 封溪面色一凛,望向山顶,「这里危险,你们最好尽快离开。」 生面孔撇撇嘴,「之前设阵法的仙人有毛病,你们那长老也有毛病。都是打着为了别人好的大旗,实际上,谁知道呢。」 故榛脸色一寒,他道:「这里的确很危险,听说沂台山有一守山兽,兇残无比。长老应是为了保护你们,才……」 「这种传说我也听过,」双胞胎其一发话,她的髮髻梳在左边,「据说,这里曾住着一个仙人,守着南海数百年,庇护一方百姓。要是情侣一起去山顶许愿,那么他们就会受到祝福。对吧,乔玉安?」 原来生面孔叫乔玉安,他脸色一变,「宁之蓝,你……」 「姐姐,你、你也听说过么?」髮髻朝右的妹妹脸色一白。 「哼。小翠,这个人就是个花心大萝蔔,他不仅接近你,还想来勾引我,你可擦脸眼睛看清楚了!」 「你少血口喷人!」乔玉安一时气血上涌,他跑到双胞胎妹妹身边,一脸真诚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姐姐先前跟我表明心意,被我拒绝。今日居然来离间我们!」 在他们拉扯间,封溪已经掠出老远,故榛在他身旁,沉下脸道:「南海来太多闲杂人等了。」 第39章 越靠近沂台山,封溪心里越莫名躁动。 他能感觉到,这山里蛰伏着什么强大的东西。 山脚下的确有一个看不到的结界,封溪伸手触碰了一下,像是天阁特有的设法。他指尖划出一个符图,结界张开了一个入口。 百草宗与海风门的那几人已经理直气壮跟了过来,要想进入沂台山,以他们自己的能力不行,那就跟着天阁的人进去,反正是先设置结界的天阁长老的不是。 封溪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只能无奈一笑,故榛转头道:「这里真的有妖兽。」 燕晴道:「无妨,我们百草宗虽然是以药修为主,但是面对区区妖兽,倒不至于退缩。」 宁之蓝脑袋一扬,看着天空轻飘飘地说:「有些人空有一身皮囊,本事半点没有的,还是尽早出去为好。」 乔玉安气愤道:「你不要因为被我拒绝,就这么拐弯抹角地损我!我修为高低,翠翠最清楚了,是吧?」 他转身含情脉脉看着双胞胎妹妹。谁知她低着头,居然一言不发。 「我哪里说你了,」宁之蓝嘲讽一笑,「我说的是□□。」 「啊?」他们的唇枪舌战中,□□正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现在被宁之蓝突然点名,他如梦初醒,「啊哈哈……」 燕晴看不过去了,「宁之蓝、宁之翠,你们两个到我身边来,离其他门派的陌生人远一点。」 封溪已经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们的斗嘴声。不过,他对这些儿女情长的八卦逸闻没有兴趣。 第69页 走在他身边的故榛脸色不太好看,自从他们到这里之后,他看谁都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 封溪心里默默揣摩着,但是这次他真的猜不透。他不免怀念起记忆里那个好脾气的人了。 走到了半山腰,封溪发现前方有打斗痕迹,几株合抱粗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地上的灌木被全数扫断,地上凹着不规则的脚印,可以看出破坏者是一个四脚妖兽。 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这里原始的阵法虽然失效,但在此地还有遗留效果。他想继续往前走,却举步维艰,一股看不见的阻力阻拦了前方之路。 故榛道:「此处再往前,皆是那只守山兽的灵力领域。」 封溪点点头,他能感受到,这股阻力和结界不同,不是破开边缘就能顺利通过的。 「怎么不走了?」燕晴已经追了过来,她的两个师妹都乖乖跟在她旁边。 □□和乔玉安朝另外一个方向去了,那乔玉安边走还边频频回头,可是宁之翠始终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并未转头对上他的眼神。 故榛望着山顶,面色凝重道:「守山兽出现了。」 果然山顶之上,一只圆滚滚的妖兽张牙舞爪地沖了出来,一出手就噼倒了好几棵树木。 燕晴眉头一皱,心痛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百年歷史,造孽呀!」 而和那只妖兽对战的,是一个黄色娇小的身影,她动作缓慢,却丝毫不肯退后。 「是小师妹!」封溪一惊,「她动作如此之慢,看来山顶的灵力领域比这里强得多。我们去支援!」 故榛道:「可以。」 他突然闪到封溪身边,拉上他的手腕,如飞箭般直直掠出,仿佛这灵域压根不存在一样。 封溪一愣,这突如其来的狂奔,让他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片刻后,他们已经靠近了目标。 「对了,」封溪喘着气,看着那只妖兽疑惑道,「为什么妖兽还能开灵力领域?」 故榛轻笑一声,「因为,它不是妖兽,是灵兽。」 这只灵兽通体圆润浑身火红,停下动作盯着他俩眼一眨,便尾巴一甩转身熘了。 同时,封溪感觉身上的压力消失了,他惊讶地看着故榛:「不愧活了五百年,你的威名已经在灵兽之中传开了。」 故榛眨了眨眼睛,「并不是。」 封溪飞快走到了庄沛凝身边,她筋疲力尽脸色发白,虚弱一笑道:「大师兄!」 「怎么只有你一人,仲舍长老呢?」 「我们刚到这里时,遇上了一只妖兽。长老他为了保护我,引走了那只妖兽,我们就走散了。」庄沛凝手一抬,指着山顶一个方向,「刚刚那只红色妖兽就守在那里,我耗费几日一步步从山下走来,它时不时跑出来阻拦,但是并未下杀手,似乎只是想把我赶下去。」 「你辛苦了。」封溪扶着庄沛凝,找了个树墩让她坐下休息。然后他仔细看着山顶,隐隐约约可见一个洞口。 「它守着的地方……」 故榛道:「去看了便知。」 半山腰,燕晴惊喜道:「这里生长着的,果然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植物。」 宁之蓝弯下身,仔细观察着,「师姐,越往山顶的方向,药草越珍贵。」 宁之翠心事重重,但是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她已经掏出一个时空囊,开始採摘药草。 燕晴一边教她们认药草,一边道:「我们现在去不了山顶,就在此地先採着。刚刚天阁的那两个人,不知用了何等奇术,居然可以突破这里的灵域。」 宁之蓝回道:「其中一个不是天阁的大师兄么?虽然人没本事,但是他的那个朋友交对了。」 燕晴眼睛一亮,她看着不发一言的宁之翠,坏笑道:「小翠,别再想着海风门那人了。看看刚刚天阁那两人,一个生得俊,一个修为高,哪个不比他好!」 宁之翠神色一动,更苦大仇深了,「师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要是那两人能看上我,我早就不在意乔玉安了。」 「小翠,你这话说的,好像心里还有他一样。」宁之蓝嘆气道,「姐姐没骗你,前日他跟我说,要和我一起去山顶许愿。而且,姐姐的心思,你不懂么?怎么可能对他告白!他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宁之翠又哀怨地低下头,「他之前对我那么好,真想不到……啊!」 她一声惊唿,因为一只红色灵兽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正张着大嘴蓄势待发。 「退!」燕晴一喝,掏出一包药粉,洒向前方。 但是灵兽却并未中招,它俯下前身,「呜呜」地靠近几人。 燕晴提剑迎了上去,「咔嚓」一声,她的剑被咬断了! 她头上渗出汗珠,只得慢慢退后。双胞胎姐妹见师姐完全落败,提剑的手都颤抖了。 「快退!」身后一个人影冲出,居然是刚刚分道扬镳的□□。 □□到底比百草宗的女修厉害,他拖住了灵兽,乔玉安在后方道:「三位,跟我走!」 宁之蓝白了他一眼,「路这么宽,为什么要跟你走!」 燕晴此时只能承认技不如人,在此地只能拖后腿,她咬牙对□□道:「谢谢了!」 然后,手一挥,双胞胎跟着她往山下逃去。 她们一离开,灵兽便滋着牙逼退了□□,看着他们都逃离此地,竖着的毛才顺了回去。 第70页 故榛在山顶望着半山腰发生的一切,脸色终于缓和。 庄沛凝昏昏沉沉,封溪已经找了一片平地,「师妹,你到这里躺会儿。」 她点点头,故榛拔出昼光,昼光悠悠开了一个灵域,浮在庄沛凝身边。她从怀里掏出一副图递给了封溪,「这上面画的是焕心千梓花。」 故榛道:「你的师妹在这里面很安全,我们一起上去。」 他俩并肩而行,封溪看着这里的草木,嘆道:「我刚刚看见山涧那条小溪了。」 故榛停下脚步。 封溪又道:「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回到这里。我十四岁那年,只身一人在此地徘徊,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将到何处去。」 「对不起。」 封溪抬头看着他,故榛眼神一暗,接着说道:「是我的错。」 没了下文。 封溪知道,其他的他是不会说了。 山洞近在眼前。 「取花了!」他一拍故榛的后背。 红色灵兽灰熘熘跑了过来,耷拉地脑袋站在故榛身后。 封溪狐疑地看着这低眉顺眼的灵兽,「它……」 灵兽嗖地蹿到了他身边,张开了大嘴。然后—— 变戏法似的衔住一朵花枝,仰着头看着他。 封溪:「……」 他愣住了,看了看故榛,发现故榛一瞬间竟露出狼狈神色,若他的眼神能发出刀子,灵兽已经就地去世了。 灵兽一动不动地看着封溪,眼中透着执着。 「难道!」封溪不明所以,突然灵光一现,「我们的诚心打动了它,这是,焕心千梓花?」 他接过花,掏出那页纸,对比起来。 故榛却突然松了一口气,他又给了灵兽一记眼刀,「不是。」 封溪举着这朵花,难道这灵兽想讨好自己? 故榛静静看着他,灵兽突然又跑到他身边,伸出前爪轻轻碰了他的衣衫。 故榛无奈道:「你回去吧。」 灵兽整只兽都精神了,跳了起来转了一个圈,然后竖着尾巴轻快地跑了。 封溪望着它屁颠屁颠的背影,「故榛,我还是觉得,你的威名响彻四方了。」 第40章 山洞内,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石桌石凳,绿叶红花别有洞天。山洞最深处,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窗,窗子的另外一边,还有第二个小间。 不用仔细搜寻,封溪就发现了焕心千梓花。在山洞的最里侧,生着一排花草,他们此行的目标就在其中。 封溪奇道:「这花,居然不靠阳光生长。」 故榛道:「可能是不小心生在了这里,即使没有阳光,也不愿就此放弃。」 「不愧是传说中的的奇花。」 封溪看着手中的书页,「这花生在结界中,必须得到仙人的准许与祝福,才会出现在世人眼中。所以,这种书一般都是半真半假,仙人一个影子都没出现,花……已经在我手里了。」 故榛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道:「今日就在此歇息,明日再回。」 封溪採到了花,小心将其收好,他看着洞里的布局,「此地虽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有仙人居住,但是有主人,我们住下会不会太过冒犯?」 故榛十分肯定:「不会。」 封溪看着他,他一脸的坦荡。 灵兽适时跑了过来,圆圆的脑袋上顶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杯茶水和一盘野果。 封溪隐隐发觉不对。 故榛伸手拿了一个鲜红的小果,递给了封溪,「这是沂台山的特产。」 俨然一副主人的做派,封溪眯起了眼睛。 在他灼灼的目光里,故榛终于顶不住压力,「这里是我家。」 封溪往石凳上一坐,吃起了果子,「早说嘛,仙人。」 故榛理直气壮:「时机很重要。」如果不是这只自作聪明的蠢兽,他还不至于这么早暴露。 「既然仙人都发话了,那就却之不恭了。」封溪笑道,「你不请我师妹进来坐坐?」 故榛微微一笑:「它叫熊五,是我两百年前捡的。它已经将她安置到另外一个洞里了。」 封溪又笑道:「堂堂仙人,居然不认识自家里的奇花,怪不得……」 故榛转头去摸熊五的脑袋,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入夜,在故榛的坚持下,两人在山洞里住下。最外面的这个山洞类似正室,里面的山洞就是卧房了,内有一极其宽大的石床。和其他冷冰冰的地方不同,这张石床上铺着厚厚的软褥,看上去温暖而舒适。 故榛道:「那张床是你的。」 「那你呢?」再度感受到了故榛的体贴,封溪很过意不去,「又不是第一次一起住,像之前在妖妖灵那样,一起睡……也可以。」 他说着却迟疑了一下,本该坦坦荡荡,但是怎么感觉自己心里发虚? 故榛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他看向那个小窗,「我去睡窗子……」 然后他便说不下去了,小窗上已经盘踞着一个生物。 熊五翻着肚皮躺在窗子上,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然后用爪子比划了几下。 「它说……」故榛转过头,替它做了翻译,「你的师妹占了它的床,它只能来这里挤我的窗子了。」 宠物随主人,如此艰苦作风令封溪嘆为观止,「为什么是窗子?」 第71页 故榛无奈摊手,他只能再次跟封溪躺在了一起。 封溪一脸微笑,漂亮地掩饰了内心的莫名感受。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这张床不仅舒适,而且让他有股熟悉的感觉,便很快睡去了。 只留下故榛与熊五一人一兽两相望。熊五艰难地维持着平衡,给故榛比了一个手势,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故榛瞪了它一眼,翻身不再看它。 山洞外。 「小翠,小心!传说中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乔玉安贼头贼脑往里面望着。 宁之翠小心翼翼道:「玉安,那只守山兽会不会就住在里面?」 「怎么可能?」乔玉安嗤了一声,「我亲眼看到它去了山的那一边。我们动作快点,就不会有什么事。」 宁之翠小心地往前踱了一步,「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真的心中只有你一人。之前我还没认识你的时候,你姐姐她向我告白,被我干脆地拒绝了。咱们出发前的那日,我是不小心将她认作你,才跟她说那些话的。」 宁之翠脸上多了一分欢喜,但还是不肯再往前。 乔玉安突然给了自己一嘴巴,「我的错!居然没分清楚你和你姐姐,我真是大错特错不可原谅!」 「别打了!」宁之翠被响亮的巴掌声吓了一跳,她垂眉道,「我原谅你了,你明天要和姐姐说清楚,毕竟她也是为了我好。」 乔玉安这才停手,「小翠,你对我真好。」他拉住宁之翠的手,宁之翠扭扭捏捏跟上他,两人一起踏上了最后一道台阶。 映入他们眼帘的,正是熊五大张的嘴。 乔玉安:「啊!」 宁之翠:「呀!」 两人倒头就跑,乔玉安拉住宁之翠,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快点,跑到我前面去!」 惊慌中,宁之翠心里却升起一分欣喜。玉安他,对自己果真是真心的。 他们奔到山下,扭头一看背后空无一物。乔玉安喘着气,「那妖兽被我们甩开了。」 宁之翠眼里刷的一下,闪出泪花。 乔玉安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了?不怕不怕。」 宁之翠道:「你……唉,我不是因为害怕。」 山顶,故榛脸色又难看起来。他悄无声息走到洞口站定,「你又失职了。」 熊五吓了一跳,它只是放松警惕睡了一觉,怎么就又有蠢货来惹事了。它往里瞄着石床上的人,思考着再送一朵花的可行性。 故榛看到了它的目光,他也转头,封溪睡得很熟,就像…… 他心里狠狠一痛,脑海里轮流闪现几个画面,闪过自己那些孤独的岁月。 他扶着额,冷汗留下。他突然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白天那个生动爱笑的身影,是他的幻想么?他在此地等候五百年,还要等多久? 还要等多久,那人才会重新站起来,才会再次笑着拍自己额头。 而现在,又有人闯入这里了,他一脸阴戾。 熊五彻底吓傻,它很久没看到主人这么吓人的样子了,就好像回到了百年前。 「唧!唧唧唧!」它急中生智,尖叫起来。 「大半夜的,练嗓子也不能选在这时候呀。」封溪睡眼惺忪,走了出来。 故榛神色一震,从梦魇中惊醒,喘了几口气,收起了刚刚散发出的冷气。熊五也长出一口气,它观察了主人一眼,发现主人果然如它所料,恢復了正常。 封溪也发现了刚刚的故榛有几分不对,他惊讶道:「你犯病了?」 故榛转头看着他:「没有。」 「那就继续睡,晚上出来活动不宜养生,」话虽如此,封溪依然有些担心,他蹙眉道,「那坠子的材料我已经在准备了。」 「嗯。」 「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最关键的药是……但是,只要有用就好。」 此时已是深夜,月色很好。封溪刚刚还催促故榛继续休息,但是说话间,他的睡意却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故榛明显也是无心再睡,熊五哒哒走到台阶上旁,脑袋一扬看起了月亮。 故榛也抬起头,封溪默契地走了过去。 故榛突然开口:「我在这里,看了五百年这样的景色。」 「嗯。」 「只有今日与众不同。」 不知何时,熊五重新回到洞内唿唿睡去,洞口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们幸运地一同目睹了岸边的骇人景象。 海中突然窜出一只蛟龙,甩着尾巴在水中横空翻了几个身,气势汹汹朝着岸上扑去。 「啊啊啊!」 一阵惨叫声传来,听着应是乔玉安。 封溪惊道:「这只蛟龙应该不是你养的吧!」 「不是!」故榛勐地站起,眼中犹疑不定,「南海内有一个蛟龙族群,但是从来不会无故上岸攻击人,除非……」 「嗯?」 「除非人间将有异变,蛟龙提前感知,受到影响而性情大变。」 岸边,宁之蓝拉着妹妹飞奔逃命,燕晴也急急逃离,她看着呆住的□□,忙大喊:「快走,蛟龙不是我们区区几人能对付的!」 宁之翠哭着挣脱姐姐的手,「我不走!玉安受伤了,我要去救他!」 □□终于下定决心,他沖了上去,他不能置自己同伴不顾。 这般情形,宁之蓝和燕晴迈不出步子,只好转身跟了上去。 第72页 蛟龙的一只利爪穿破了乔玉安的一只胳膊,他倒在蛟龙面前,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宁之翠跑了几步,对上蛟龙的铜铃大眼,心下一惊摔倒在地,正好扑到了乔玉安身边。 乔玉安虚弱地睁开眼,拼尽力气抓住宁之翠的胳膊,「不要丢下我!我不能死在这里!」 宁之翠哭道:「嗯、嗯,你放心!」 □□咬着牙护在了他俩前面。此行太过兇险,他后悔来此,但是该做的他还是要做。 蛟龙突然一扬爪,拍飞了□□,带着血的爪子伸向了地上两人。 「小翠,快过来!」不远处的燕晴大喊。 宁之蓝已经沖了过去。 蛟龙并没有停住攻势,反而加快了速度。 封溪故榛两人,饶是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近在咫尺的龙爪。 乔玉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完好的那只胳膊,勐地将宁之翠拖至了他身前。 第41章 宁之翠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切。 她没想到,乔玉安在此种关头居然拿她做挡箭牌,也没想到,她的姐姐居然毫不犹豫挡在了她面前。 蛟龙的爪子穿透了宁之蓝的胸膛。 然后它抬头,看到了瑟瑟发抖的乔玉安,便将宁之蓝甩出,又朝着乔玉安刺去。 它愤怒地将宁之翠拂开,这次,它精准刺中了目标。 乔玉安抽搐了几下,胸前喷出了不少血,然后不甘心地倒了下去。蛟龙这才如同任务完成一般,瞬间转身消失在水面上。 燕晴默默地站在后面,神色凝重。宁之翠已经爬到姐姐身边,她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宁之蓝吐着血,「小翠,你看清楚了吧,那个乔玉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姐!你坚持住!」宁之翠哭着找药。 燕晴眼神微动,但是许久没说话。 「罢了,是姐姐……唉,」宁之蓝知道自己伤势严重,已回天乏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王毅愣愣看着同伴的尸体,「为什么那只蛟龙,一直追着师弟下手?」 燕晴嘆了口气,「不清楚,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吧。」 故榛已经来到了附近,他望着水面道:「刚刚那只蛟龙,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这里有一股……」他停住了,看着百草宗几人。 燕晴低下头。 宁之蓝苦笑一声,「师姐,你不用帮我隐瞒了。」 宁之翠惊讶抬头,宁之蓝继续悠悠地说:「那只蛟龙,是我引来的。在乔玉安的胳膊上留下了一种药粉,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小教训,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但是……」 「失控了。」封溪道。 燕晴终于开口:「我们百草宗是有可以吸引驱使妖兽的禁药,无色无味。我刚刚才发觉。」 宁之翠呆住,努力消化着这个事实。半晌,她哭道:「姐姐,都是我不好,不该相信他,和他一起去山顶的!」 宁之蓝轻笑一声:「只是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把自己赔了进去,也算自作自……」说到这里,她轻轻垂下头,再也不能继续了。 宁之翠大哭起来。 故榛低声道:「蛟龙群果然躁动了。」 月色下的海面上,「唰唰」几声,又钻出数十条蛟龙,有大有小,一齐摇着尾巴朝岸边游来。 封溪拧眉:「血的味道……」 突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蛟龙群立刻从中央散开,最中间的那只蛟龙剧烈晃动起了身躯。人影挂在它的背上,举剑就刺。 是边烨。 封溪举剑道:「我们去帮忙。」 故榛拉住他,「不要伤害它们,将它们赶回海下即可。」 可是,边兄弟已经和那只蛟龙斗的不可开交,蛟龙群被激怒了,排着队一起靠近他们。 封溪问:「怎么赶?」 故榛答:「我去做诱饵。」 封溪笑道:「不用这么麻烦,那里不是有现成的么。」然后他努力对边烨摆起了手。 边烨正打的怒气冲天,余光瞟见天阁那大师兄在岸上手舞足蹈,冷哼一声没空搭理。 封溪:「……」 故榛已经轻轻踏上了海面,他划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下。这味道比岸上的那些好多了,蛟龙齐刷刷转头,被他引了过去。 边烨不愿意了,他停下手冲着故榛吼道:「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吧,把它们留下,我要给林令羽报仇!」 封溪一惊,「林兄弟他?」 边烨眼圈红了。 封溪又道:「林兄弟他!」 边烨擦了擦眼角,哽咽道:「他没死,但是身中奇毒。我们捉水妖途中,遇到了这个蛟龙群。我一时大意,被它们捉住。林令羽他为了救我,就……」 封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在他看来,边烨太过鲁莽冲动,这次算是个教训了。 故榛完全没理会边烨的怒吼,他们说话时,蛟龙群已经跟着他游了老远。 边烨紧紧抓住那只蛟龙,它此时好像压根感觉不到边烨的存在,着了魔一般追着故榛,往海深处去。 封溪看着故榛的身影逐渐远去,才匆忙踏上水面跟了去。 边烨挂在蛟龙群的最后面,他并没有放弃,锲而不捨地发起攻势。那只蛟龙终于怒了,用力一甩,边烨没被甩出去,他的剑却朝天飞走了。 第73页 封溪一看,前面那飞剑好巧不巧朝自己而来,边烨正瞪着自己,眼神疯狂暗示。 他便勉为其难地伸手接住了这把剑,就是有一点小小的不顺利,剑锋划破了他的手指。 瞬间,蛟龙纷纷调转方向,更加疯狂地朝封溪游去。边烨终于坚持不住,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而他的对手晃着尾巴走了,竟是一眼也没瞧他。 故榛暗道一声不好,封溪已被游得最快的那只蛟龙扑进了海面下。 故榛心念一动,杀机已现。昼光从远处飞入他手中,他眼神凌利,握剑潜入水中。 边烨刚刚摸到掉入海里的剑,四下一看,海面上已是风平浪静,只余下他一人。 封溪水性不错,但是在水下唿吸困难,他行动力打了个大折扣,挣扎了一会儿愣是没能挣脱。 而蛟龙越聚越多。 他喝下几口海水,几欲窒息。身上已经被开了几个口子,血在海水中蔓延。他微微抬头,现在只能将故榛的话抛诸脑后,再不动手,蛟龙们能把自己撕成碎片。 这时,水里掀起一阵巨大的波动。故榛提着剑冷眼势如破竹而来,纵然在水中,气势依然如故,蛟龙皆一愣。 危机中,蛟龙群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它们只是围着封溪打转儿,不敢再有动作。 「仙君,请住手!」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蛟龙们突然一惊,收敛了利爪低下头慢慢退后。 故榛已经将封溪护在怀里,看着怀中的人,他满眼都是愤怒和着急。 海水接触到了伤口处,火辣辣得疼,封溪昏昏沉沉,极度难受。他强打精神抬头望去,发现眼前浮着一条龙。 和蛟龙不一样,这是一条真正的龙。它体态优雅,比蛟龙的身形大了一倍,强大却不失温和。 「神医,没想到老龙能再次见到你。」它似乎很激动。蛟龙们已经乖乖退至它身旁,像偷摸干坏事被长辈捉到一般局促不安。 这个再见的方式可不太好,封溪靠在故榛怀里,连气都不能喘,只想迅速离开这里,否则自己就要再次和这老龙恨别了。 一向体贴无比的故榛,此时却一动不动。 老龙适时动了,它鬍鬚一吹,一个大大的透明水泡便将他们包裹住。封溪大大出了一口气,这水泡中填充着空气,他咳了几下,吐出一口水。 故榛急急查看了封溪的伤口。被水泡过,伤口不深却微微发白,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快将会溃烂。 老龙游了过来,「交给我吧。」 它张开嘴吐出一个珠子,将它轻轻推至封溪手中。这珠子发着暖黄的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迅速癒合了。 后面的蛟龙群微微骚动,最大的那只蛟龙游了过来,微微躬身低头,「祖爷爷,是我们闯祸了。」 原来它们还会说话。 「你们呀,就是太年轻,还差点歷练。小风小浪都能把你们掀个底朝天。」老龙轻声训斥。 明明是它们将别人掀个底朝天,不过此时氛围很凝重,无人出来纠正这句话。 「总是让您为我们善后,我们很过意不去。这次,竟然让您做到如此……」它脑袋快垂到了尾巴尖上。 其他蛟龙也都露出惭愧之色,纷纷低头。 老龙转身,背对着蛟龙群道:「哼,并不全是为了你们。」它对着封溪,「这是我的本命龙珠,如今赠送予你,也算还了你当年的恩情。」 封溪感觉自己好多了,他沖老龙一笑,「我的这些伤只是皮肉伤,如今几近痊癒。龙珠如此贵重的礼物,实在是……」 老龙道:「不必有压力。我天命已至,寿数将尽。今日再见,是天意呀。」 故榛见封溪的恢復了精神,悬着的心才放下,他对老龙说:「他如今的记忆不全。」 老龙嘆道:「也未必是坏事。」 他们谈话间,后面蛟龙已经哭成一片,「祖爷爷,您要离开我们了!」 老龙又对故榛说:「它们居住在此地,以后还需要你多照顾。」 故榛面不改色点头答应,蛟龙们看着他,立马想起了昼光的锋芒,哭得更厉害了。 「既然来了,就随我们回去坐坐吧。」老龙甩甩尾巴盛情相邀。 「报告祖爷爷!小胥还没回来!」一只蛟龙扬起脑袋,着急说道。 老龙鬍鬚一抽,气道:「它……今日犯戒,应是偷偷躲起来了。」 「可,这也不能怪它,毕竟最近……」那只蛟龙瞄着老龙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不管它,我们先回去!」老龙转向封溪,等着他的回答。 故榛道:「不去。」 老龙道:「这是他的意思?」 故榛下定了决心,「不,这是我的意思。」 第42章 封溪还倚靠在故榛怀里,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变。他看着故榛和老龙两人严肃地打着哑迷,顿觉自己的姿势太过煞风景,便挣扎着欲站直。 无奈故榛的胳臂十分有力,他被牢牢固定在故榛怀里,只好装作不在意雅观与否,「我愿意去。」 故榛明显不开心地看着他,「乐仙尊急需焕心千梓花救命,我们现在最好立刻赶回。」 这可是故榛第一次关心他的师父,封溪一笑:「如果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将我赶出师门,然后强行收你为徒。」 第74页 故榛咬着嘴唇,封溪又说:「师父他伤势虽重,但是这味药却并不急在一时。至少得再等七日,回神丹的药效全数吸收之后,这花才能派上用场。」 老龙在一旁道:「故公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太过担心,我前日里曾经卜过一卦,吉。」 故榛沉下眼眸,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就像五百年前一样,他看着一切发生,奈何却无能为力。他就如蚍蜉,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撼动命运那棵参天大树。 他握紧了拳头,不过这次,至少他可以选择陪他一起。 他抬头道:「好吧。」 老龙一得话,又吐出几个泡泡,将蛟龙与他两人一起裹在里面,紧接着,水流涌动,水泡跟着上下翻滚着。 不消一刻,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处海底仙境,虽然在深海,却光线明亮。水藻珊瑚,贝类礁石,一个个小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人间难见此景。 族内的蛟龙们知道有贵客前来,纷纷过来打招唿。更有几只蛟龙热情的围了过来,它们和其他蛟龙不一样,头上缠着花花绿绿的丝带。 「这是我们族内的戏团。」老龙乐呵呵介绍。 领头的那只雌蛟龙很是豪放,拉住封溪的胳膊道:「我们戏团有一出很出名的戏,今日一定得表演给贵客看!」 后面一只蛟龙打趣道:「我知道是哪一出了,蛟妻情缘对不对!」 「呵,被你猜中了。我原本还觉得这戏太过虚假,写戏的前辈就会煳弄人。今日一见这位贵客呀,才知道……」它嗤嗤笑了出来,头上丝带跟着来回晃动。 封溪在一旁面不改色,他笑道:「那就有劳了。」 戏台摆出,蛟龙们忙里忙外,终于开戏了。 这是一个人类与蛟龙的爱情故事,他们冲破重重阻碍,最后终成眷属。老套的内容,却被蛟龙们演出了新意。 出演人类男子的那只蛟龙,认真地带上了头套,其上画着一张男子的脸。然而画技拙劣,此男五官歪斜,最后干脆在额头上直接写了几个字:俊秀男。 出演蛟女的就是那只领头雌蛟龙,它本色出演,尾巴一甩飒爽跳上了台,居然比俊秀男更加豪气。 俊秀男对蛟女一见钟情:「我心悦你!」 蛟女扯着嗓子吼道:「你不怕我?」 俊秀男前进两步,深情道::「不!蛟龙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种族!而你,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蛟女一听,兴奋地仰头大笑:「虽然你是个人类,但是眼光不错!」 台下聚了一群大大小小的蛟龙,它们一齐点头附和。 封溪第一次观看这样的戏,居然觉得有几分意思,故榛则一脸漠然。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讲俊男蛟龙如何爱上对方,如何月下定情,骗得了一群蛟龙的眼泪。 最后,终于到了破除阻碍的剧情。蛟女的父母强势登场,「那个人类男子根本配不上你!我们不同意!」 蛟女哭道:「虽然我是蛟龙,他是人类。但是我们真心相爱,我们的爱情不会因为身份而改变!」 俊秀男也道:「我为她拜入仙门,就是为的今日,现在的我,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修者!我会护着蛟龙一族,保她,保你们安然一世!」 蛟龙父母瞬间被他打动了,抹着泪同意了这门亲事。 画面一转,俊秀男的父母领着一个女子过来了,这女子由带着美女两字头套的蛟龙客串。「俊男呀,我们为你找了个美貌妻子,她能歌善舞,是咱们山头最抢手的姑娘!」 俊男看都没看她一眼,「虽然她是我的同类,但我爱的是蛟女!非她不娶!」 人类美女哭着飞奔而去,他父母一看到手的媳妇儿飞了,只得嘆气妥协。 「虽然人妖殊途,但是,爱让我们此生同行!」谢幕时,俊男蛟女拉着手一齐声情并茂地念出这句台词。 「人妖殊途……」封溪重复了一句,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问故榛,「你觉得这部戏如何?」 故榛方才心思完全没在戏上,此时他如梦初醒深沉道:「不错,感人,值得一看。」 「是吗?」封溪嘆了口气,他觉得心里憋闷的难受,故榛和容姬…… 他最终站起身,「我出去散散心。」故榛也站起欲陪他一起,封溪道,「不用,我想一人呆会儿。」 故榛一愣,只得重新坐下,草草应付着前后蛟龙的搭讪。 封溪慢慢在礁石中穿过,脑海里全是刚刚那出戏。之前他每次想起故榛和容姬的约定,心里都滋味莫名,在故榛身边,他也体验到了自己的悸动。 但是他从来没有直面这个问题,一直都有意无意避免深思。今日,这个蛟妻的故事,却让他有种被窥探心事的感觉。 人妖殊途,又如何。 封溪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能再混沌下去,当断则断!等他做好治病的坠子,就和故榛道别。 他本该一直是天阁最没心没肺的大师兄。 封溪想明白了这点,却依然怅然若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僻静处。这里水草繁茂,却不见任何鱼虾,他又走了两步,却发现前方空出一块,立着一个圆圆的铜镜。 镜子下是一个古朴的木制架,雕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水映镜。 从他这里看过去,能看到这镜子里的自己清晰无比,他慢慢走了过去。 第75页 他看着镜子,镜中的自己也看着他。突然,镜中人朝他眨了眨眼。 封溪一惊,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他欲拔剑,却发现自己的两把剑都重若千钧,他拔不出,也感受不到任何剑的气息。 他立即警觉,这面镜子不对劲。 镜中人神秘一笑道:「火气别那么大嘛,也不用害怕,我就是你。」 封溪第一次以这种形式看到自己的脸,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欠扁,他冷冷道:「有何贵干。」 镜中人道:「是你到我这里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问你。」 封溪也笑道:「你不就是我么。」 「罢了,」镜中人手一摆,「我是镜中的你,也是水映镜所看到的你。你的两把剑,此时都不愿意帮你了呢。」 「为何?」 「简单,它们不会攻击自己的主人。」 「你吗?」封溪侧过头,对着背后道,「你们俩谁分不清主人和敌人,这次回去后,我就把谁封起埋箱底。」 两把剑一齐有了反应,它们微微颤动,犹疑了一下,「唰唰」两声,剑锋一齐对准镜中人。 镜中人一愣,拍着腿哈哈笑了起来。封溪皱眉,任谁看到自己这么奔放而不雅,心里都会不舒服的。 下一刻,镜中的南风突然化成了一个少年,身着银色小袍子,优雅而文静,他双眼微睁四下打量了一下,走后定定望着镜外的封溪,「主人。」 今夕也晃了几下,变成了一个火红小子,他不甘示弱撒娇道:「主人!」 镜外的南风与今夕,依然漂在镜子前,剑锋却不那么坚定了,微微晃动,似乎迷茫了起来。 「收!」封溪收回了剑。 镜中人笑道:「所以,我就是你呀。」 封溪道:「不敢当,你比我豪爽。」 镜中人拍着腿笑:「水映镜的确可以放大你身上每一个特点。」 「哦?」封溪心下微动,「蛟龙群的异样,是因为你么?」 「不是,也算是。」镜中人道,「是因为镜中的蛟龙自身,蛟龙一族本就有预知之力,它们在此看到了未来之景。」 封溪点头,蛟龙的预知能力不如西岭的那个冰狼好用,靠这面不太好使的镜子,看到什么就不一定了。 镜中人还欲继续,但是看着封溪此刻的表情,他突然坏笑一声。 镜中的今夕突然说:「我知道,主人最近很苦恼。」 南风也低头道:「我也知道,主人一直很苦恼。」 封溪震惊,他似乎明白两把剑在说什么。 南风道:「为情所困。」 今夕也道:「为情所困呀。」 镜中人嗤嗤笑了,听的津津有味。封溪怒道:「你不就是他们的主人,说你呢!」 镜中人一愣,后知后觉道:「咦,对呀。」 封溪欲转身离去,但是却隐隐担心。若是他走后,这镜中几个傢伙都没消失,那自己为情所困的消息,不就很快插上翅膀飞遍此地了? 第43章 镜中人看着封溪纠结的神色,笑道:「这下你相信我了吧。你所想的,我全知道。」 封溪无奈地看着镜中的两把剑,「你们一唱一和的,挺有默契的,我深感欣慰。」 今夕一听,撅起嘴道:「谁要和他有默契!中途杀出来的坏傢伙!」 南风收起笑容争辩道:「最早陪着主人的是我,你才是中途才来的。」 他俩气鼓鼓地盯着对方,突然,今夕先跳了起来,揪住了南风束起的头髮。南风抓住了今夕的胳膊,两人就此拉扯起来。 封溪:「……」 他顿感面上无光,好歹都是随自己拼杀多年的仙剑,打起架来居然是这般简单粗暴。 战火很快烧到了镜中人身上,镜面就巴掌大的地方,他先是挨了今夕一拳头,又被南风撞到了腰。 轮到了封溪看好戏,镜中人一气之下大手一挥,他俩身形虚晃了一下,慢慢消失了。 镜中人正色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封溪挑眉,「哦?」 镜中人也突然消失了,镜面空空如也。片刻后,上面慢慢出现一个点,逐渐变成了人间景物,然后渐渐丰富起来。 这是一场人间浩劫。 封溪愣愣地看着,这副悽惨景象似曾相识,就如同五百年前一样。但是,这的确现世之景,因为这里是星罗山。 天阁之内,血流成河。 他还欲细看,景色却淡去不见。镜中人又出来了,「看到了吧,这是未来的天阁。」 封溪从震惊中缓过神,他疑道:「我并没有预知能力吧,为何你可以告诉我,和我相关的未来。」 「不,你有。」镜中人神秘兮兮说道,「我的任务结束了。」然后,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奇形怪状的圆球。 圆球上下微微浮动着,「我已经不是你了。你的所有秘密,现在的我一概不知。照完镜子就该走啦,把时间留给后来之人。」 封溪低下头,天阁可是第一大门派,若是都在浩劫中伤亡惨重,那么修仙界其他门派如何呢,寻常百姓又如何呢。 他漫无目的慢慢走开了,不知走了多远,发现老龙独自站在前方。 它游了过来:「神医,我知道这样不厚道,但是我也实在是无奈。卦象显示,你是这场浩劫中最关键的破局之人。」 第76页 「就如同五百年前一样,对吗?」一个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是故榛。 封溪一惊,故榛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刚刚镜中之事他又看到了多少,危机,实在是大危机。 老龙和故榛都转过头来,封溪只得表态道:「五百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如今修仙界若有浩劫,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老龙道:「神医,我的龙珠请你一直贴身携带。」然后又转向故榛,「请相信我。」 故榛没再搭理老龙,径直走到封溪身边,「我们离开吧。」 他知道,老龙说的没错,以封溪的性格,未来若真的发生什么,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他如今冷脸对老龙,也只是无奈之中的迁怒罢了。 老龙默默看着他俩人,道:「先等一下,族内有一个你们的熟人,带他一起走吧。」 封溪停下脚步,便看到一只蛟龙领着仲舍长老过来了。 老龙嘆道:「小胥把他抓来的。」 仲舍纠正道:「不,我是故意被它抓的。」 老龙一愣,「是吗?」 仲舍轻蔑一笑:「区区一只幼年蛟龙,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封溪无奈问道:「长老,您来此地是为何?」 仲舍严肃道:「蛟龙群躁动,前来一探罢了。我前次来南海,便看到有一两只蛟龙跳出水面,充满戾气。」 老龙有几分惭愧,「是我教导无方。」 仲舍道:「蛟龙一族本介于灵兽与妖首之间,是极聪慧之灵物。修仙界要大乱了。」 封溪看向他,仲舍嘆了口气,对老龙说:「你们那个水映镜,最好设界封起。放在那个地方太显眼,若蛟龙日后频频失控害人,那就……」 老龙忙道:「好,我这些后辈还请你们多关照。小胥它已被我关起,它前些日子照了水映镜,就一直情绪不定。昨日之事,唉,造孽呀!」 他们一行就此告别此地,老龙将他们带到来时的那处,吐出水泡,他们便翻滚着浮起。 老龙定定望着他们,宛若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背后的蛟龙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震耳欲聋哀伤悲切。 封溪嘆道:「老龙它……」 故榛推了一下自己的水泡,靠近封溪:「它天命已至。」 封溪看着他,突然想起刚刚的危机,「你见到水映镜了么?」 故榛道:「以前见过。」 封溪看着他的脸色,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仲舍在一旁看着他俩,突然插话:「你俩靠这么近,水泡要破了。」 封溪闻言,立即弹开。 岸边,氛围凝重。比起先前的鸡飞狗跳,现在简直是凄悽惨惨戚戚。 □□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铲子,正挥汗如雨地挖着坑,已经挖了两个,正挖第三个。 故榛一上岸,便皱着眉道:「这里风水不宜葬人。」 □□一愣,举着铲子犹豫了。 林令羽昏迷不醒,边烨正蹲在他身边若有所思。此时他往□□那边一看,便跳了起来:「你挖的第三个坑是给谁的!林令羽他没死!」 □□又是一愣,「啊?我看他一直……就以为……」 边烨道:「哼!赶紧把坑填了,没听天阁这人说吗,不宜葬人!」 封溪走了过来,「速把他们带回再入土吧,葬在这里背井离乡的,太孤单了。」 宁之翠突然就哭了:「师姐,咱们把姐姐带回去再葬吧。」 燕晴无奈,只得答应。 □□迅速把坑填了,眼圈红红地蹲在乔玉安身边。 燕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封溪:「你们上去过山顶,那里的守山兽为何没赶你们下来?」 封溪道:「它本事没我高。」 燕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天阁大师兄倒是蛮自负,但谁不知道他是个草包。而山顶的各种药草,是需要主人亲许才能拿到。这大师兄把自己吹得再厉害,也是无可能採到手的。 她低声道:「来了南海一遭,竟是如此结果。这里的传说也不可尽信。虽然守山兽是真的存在,但是哪里有仙人,唉。」 封溪走到故榛面前,沖他眨眨眼。 山腰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是庄沛凝,她被熊五追赶着奔了过来。 她一走近,一直沉默的仲舍突然道:「这里的松动的阵法恢復了。」 故榛微微一笑道:「可能是此地暗藏玄机。」 庄沛凝喘着气,着急道:「长老,大师兄!这里要封山了,进不去了。我没找到焕心千梓花,该如何是好?」 封溪走过去道:「没用担心,我拿到了。」 庄沛凝神色一缓,这才放下心。 燕晴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故榛道:「此地阵法已开,我们回吧。」 边烨背起林令羽,低下头:「我送他回鬼教。」 封溪见林令羽还是双眼紧闭,便问道:「他情况如何?」 边烨扯扯嘴角,抬头望着前方,半晌才道:「我知道如何医治。」 燕晴和□□一起,带着哭泣着的宁之翠飞走了。 封溪也御剑飞起。 星罗天阁。 封溪独自坐在自己的房中,刚回来他就将故榛赶了出去。 坠子里,最重要的那味药,是他的血。 他从尘封多年的箱子里找出一个暗色的玉石坠子,这是他被乐仙尊带回时,身上所挂,已被他放置多年。 第77页 这坠子用来给故榛再合适不过。他小心拿起,在手里细细端详。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除了颜色,居然和当年故榛所戴的一模一样。 他握紧了坠子,几乎确定。 为什么,故榛遗失的坠子会在他身上。 第44章 他划破手指,将血滴了上去。暗色的玉石瞬间泛红,逐渐变成了剔透的鲜红色,在他手中闪闪发亮。 他拿起坠子吊在眼前,左看右看,就是它,当年师父给故榛做的那个坠子就和它一样。他晃了几下,起身将它放入制好的药粉中,等上三日便可完成。 故榛今日一人在后山散步,心里隐隐疑惑。封溪这次回来后,一看到自己便走神发呆,似乎有心事。 这般奇怪的态度,他实在琢磨不透。 他正皱眉思考着,金鹿又出现在前方。这次它似乎忘记了之前的过节,满满迈着小碎步,仰着头走了过来。 故榛对他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金鹿鼻子喷出一口气,最终还是停在他面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时空囊,里面是一碟甜品。 故榛摸摸它的头,「谢谢你。」 金鹿衔着时空囊放在了故榛手中,然后转头跑开了。 故榛回去时,正看到封溪又坐在那里发呆,他问道:「需要我给花草剪枝么?」 封溪很疑惑,他直起身问:「为什么这么问?」 故榛道:「以前你一这样发呆,就会让我去锄草剪枝,上午我已经锄过草了,所以……」 封溪一愣,五百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掩饰的么。他咳了一声,正色道:「不用。我有事情告诉你。你的那个坠子是丢在我这里了,我今日已将它找出。等它可以重新发挥作用,你就可以离开了。」 故榛心下震惊,却不动神色问道:「为何?」 封溪苦笑:「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也不能一直待在天阁。」 故榛道:「我没有其他事情。」 封溪又道:「天阁不养闲人。」他说着自己却发虚,他自己不就是天阁最有名的那个闲人么。 故榛脸色终于一变,「你,是在赶我走?」 他看着还挺受伤,封溪讶异。故榛若不离开这里,他自然开心,但他面临的问题就会回到原点。不能快刀斩乱麻,那最后便会深陷其中。 故榛正殷切地盯着他,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有一丝失落。 封溪只看了一眼,刚刚的坚持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样子让他如何狠下心。 封溪脑子一转:「不,我不是想赶你走。我是想告诉你,我们天阁有个规定。若你要留下,我带你去找恆修长老登记,这样就算你不加入天阁,也一直住下白吃白喝。」 故榛这才放下心,他纠正道:「我不会白吃白喝。」 封溪一笑:「没事,你的吃喝挂在我名下,尽管放心。」 这个话题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封溪支着脑袋翻着医书,心里却五味杂陈。他什么时候立场如此不坚定了。 就这样,故榛名正言顺地挂在了封溪名下,成为了天阁第二个白吃白喝的大爷。 近日无事,他俩闷在山上许久,干脆一起下了山。州靖镇的小酒馆,向来是人流涌动的地方,封溪执意带故榛来此,让他尝尝这里特有的白梨酿。 「以前我每次偷偷下山,都会来这里。」 故榛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道:「还好。」 封溪灌了自己好几杯,脸色微红,却依然神色如常,「我喝多少都不会醉。」 故榛看了他一眼,放下了酒杯,「喝醉了的人总会说自己没有醉。」 「我真的没醉。」封溪又倒了一杯,「我倒是想醉,一醉解千愁。」 故榛一愣,认真地问:「你有何烦恼?我帮你解决。」 封溪一边喝一边看着他,「你帮不了我。」 「是蛟龙族内镜子的预言?」故榛端起酒杯,却一直没有喝,他眼里隐隐现出一丝恨意,「你相信我,不必为此事烦恼。所谓的天下人,和你无亲无故,他们遭遇什么都是他们自己的命数,你不必在他们身上展现同情。」 封溪一愣:「为何?」 故榛虽然一直对周围之人事兴致缺缺,但是在封溪的认知里,他不是如此凉薄冷血之人。 「快出去!你们一身泥,脏兮兮的,妨碍我们做生意!」店小二挺着腰堵在门口,他面前是两个衣着破烂满脸灰尘之人,一老一小。 老人唯唯诺诺,被小二一拦,便不敢往里进,只有他身边的小孩还在探头探脑。 「我们走了半月才来到这里,太过疲累,想买口水喝。」老人开口,声音干涩而无力。 小二不耐烦:「我们是酒馆,不是茶馆。快点走,你们满身都是味儿,一进来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这……」老人低下头,搓着手,「我没发现这里有茶馆。」 「呵,我可管不了。」小二扯过肩上的毛巾,挥舞着想赶人。 小孩却突然钻了空子,一猫腰奔了进去,跑的贼快,一下子撞在封溪身上。 封溪脸色绯红,眯着眼转头,「这谁家孩子?」 小孩的脏手已经在他衣衫上留下了两个掌印,眼巴巴望着他:「大哥哥,你喝的是什么呀。」 封溪大致打量了一下这孩子,「酒,你这个年纪可不能喝的。」 第78页 小二大骇,这位客人可是有名的爱干净,他忙跑了过来讨好道德「客官,我这就赶他走。」 封溪摆摆手:「不必了,把你这里的茶水小菜都来一份。」 小二突然懂了,这客人真是好心肠,他拍着马屁,「您好人有好报!」 故榛「啪」的一声将酒杯拍在桌子上,小二吓了一跳。 那老人和小孩一起坐了过来,「我家原本住在星罗边界,可是近来一直有妖物来犯,听说如今各地都不太平,我们就打算来天阁脚下避难。」 小孩也点点头道:「我看见那些妖怪可吓人了。」 小二端着茶走了过来,得意道:「甭管别处怎么样,我们州靖镇受着天阁的庇佑,可是一等一的安全。」 「唉,」老人嘆道,「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的,那些妖物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比前些日子猖獗多了。」 封溪一直沉默着听他们感慨,此时问道:「天阁可有派弟子前去?」 「有,当然有。但是那些妖物杀不光,仙君一走,又来了一批更多的。所以,现在大家都四处逃难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邻座的一个客人远远插话,「不止星罗,我听说西岭和长源同样如此,那些小门派附近地界更是严重,妖妖灵的妖邪呀,都跑出来了!」 封溪虽有预料,但是听到这话还是一惊,他看着故榛:「你可知为何?」 故榛道:「不知。」 「容姬他,没和你说起过?」 故榛奇怪,「他何要和我说起这些?」 封溪又灌下一杯酒,「他这么做,不是摆明了要和我们为敌?这样你的立场该如何?」 故榛不明所以。 封溪一拍桌子,气愤无比。容姬也太不体贴了!不,是甘凌,那个傢伙他本来就性格古怪! 封溪喝不下去了,他结了帐,就拉着故榛要离开。 小孩追上他:「大哥哥,谢谢你。」 老人也诚恳道:「仙君,您的好意我会一直铭记在心。」 封溪远远道:「不必。」 故榛对他说:「你醉了。」 封溪转身,「真的没有。」 他停下脚步,前方是一处气派的铺子,「楚家商铺」几个字十分显眼,楚江雨家的铺子很有名气,这里是他家分铺。 封溪一指,「看看,这可是楚江雨家的店,他整天一个臭脸,八成是少爷当多了!」 故榛冷着脸,抬头看了一下牌子,又看了封溪一脸的羡慕和自豪,他撇嘴:「不如故家庄。」 「哈?」封溪伸手去摸故榛的额头,「你没发烧啊,这般说话可不像你。」 故榛心一横,道:「那是因为以前不是对着我在意的人……与事。」 封溪满心疑惑:「你如此在意少爷这个身份?还怕被别人威胁?」 故榛:「……」 然而,他俩一走近,才发现诺大的铺子居然空荡荡,里面有一人正在弯腰清扫着边边角角,一片萧条的模样。 封溪疑惑:「这是要关门?」 里面那人看见他俩,走到门口,「关店啦,不干啦!」 「楚家商铺要倒了?」 「说什么晦气话!」那人气道,「我们楚家商铺如日中天,怎么会倒!我们老爷只是单纯想撤掉这个镇上的铺子!」 封溪道:「这样,可是州靖镇算是星罗最大的镇了,你们放着好地盘不用么?」 那人苦着脸:「我哪里知道!反正我们要搬了。」 封溪幸灾乐祸转头道:「看看,楚江雨家要倒了,你可以放心了。」 故榛看着封溪如此高兴,他心里的不愉快瞬间消散。 虽然此时天色已晚,但是州靖镇上还是人来人往。 封溪边和故榛说笑着,边观赏着各色行人美景。 这样的景色,不多了。 第45章 「有妖物!」 人群突然骚动,一阵阵尖叫声响起,刚刚还一片祥和的?小镇,此时只见人们惊恐狂奔。 封溪轻轻一跳,立在墙沿之上。果然可?见一个黑色影子?忽上忽下?,追着人流而来。 故榛道:「是那只喜鹊妖。」 封溪肯定道:「没错,就是那个扫把精。他不是在妖妖灵修炼么,怎么也?跑出来祸害人间!」 喜鹊妖边跑便甩着头髮喊道:「天阁的?修仙者在哪里!」 跑在他前面的?是个一坡一坡的?男人,那男人腿脚不利索,跑的?几近断气。此时他破罐子?破摔,干脆停下?来气道:「这位妖大爷,天阁弟子?都在星罗山之上呢!你要是想见他们,上山呀!何必在此地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是吗?」喜鹊妖一顿。 突然人群中?有人眼尖,远远看见了封溪和他腰间的?九星牌,「天阁大师兄!」 封溪很有责任感,他大手一挥答:「你们赶紧排好队走!」 「他就是那个有名的?大师兄?」 「似乎真的?名不虚传!」 「大师兄,你跑我们前面!千万别被妖物捉到?了!」 封溪:「……」 他迎风而立,身姿俊雅,不少?人对他心?生好感,生怕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师兄遭了难。 喜鹊妖也?看到?了他,他纠结地抓了几下?头髮,「我找的?是除了他之外?的?修仙者!」 第79页 众人边跑边替这个大师兄松了一口气。 封溪无奈了,他拔出今夕,瞬间逼近喜鹊妖,「目的?,说?!」 喜鹊妖大放阙词:「呵,还用问么?我要杀光修仙者!」 故榛远远看着他俩,昼光已在手中?。 「打起来了!」 「妖物杀人啦!」 人群一阵惊唿,他们跑到?了远处,远远不忍观看。 「天阁这回要损失一个门面了!」 「脸面吧!」 「啊!刚刚……」 「太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都不敢看,那个俊仙君被咔嚓了吧,唉!」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突然归于平静。 所有人震惊了,他们发现那个俊仙君大师兄,居然一剑咔嚓了那个妖物。妖物已经不甘心?地倒了下?去,他挣扎了几下?,在地上砸出来几个大坑,地面都震了几震。 这妖物不是泛泛之辈,能瞬间打败他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大师兄么? 「这世间,果然有比天阁大师兄还俊的?人。」一人感嘆。 「你是不是瞎了!他不是那大师兄还能是谁!」 「可?我听说?,天阁大师兄是……是……」 「所以,你们为何不肯承认,是自己之前认知有误?」旁边的?故榛突然开口。 人群呆呆地看着这个俊朗的?男人,他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对他们的?不屑与敌意。 封溪提着喜鹊妖慢慢走了过来,喜鹊妖满眼恨意,却无力挣扎。它头髮拖着地,这回终于当了一回名副其实的?扫把精。 他不甘:「我修魔修了三百年……」 封溪居高临下?俯视他:「那为什么,你不好好待在妖妖灵修魔,要出来祸害人间,扬言要杀修仙者?」 「修魔需要业障。」喜鹊妖理直气壮,「杀人是很关键的?一环。每一个成魔之妖,手上都有着千千万万的?鲜血。」 封溪眼神一暗,「那我今日就不能放过你了。」 「你不会第一次知道吧。」喜鹊妖微微抬头,他说?话已有些?吃力,眼里尽是不屑,「现在我们妖妖灵的?同伴都知道了此事,你们杀的?了多?少??」 故榛将昼光抵在他脖子?上,「你们为何能破结界而出,这是谁的?意思?」 喜鹊妖一愣,「是二首领的?准许。」 封溪道:「鄂邢的?意思……」 故榛接话:「就是甘凌的?意思。」昼光已经穿透了喜鹊妖的?脖子?。 封溪心?里憋着一口气,看着故榛阴沉着脸收起刀落,这人心?里肯定比他更憋屈。这下?,他俩前路可?不是人妖殊途四个字能概括的?了。 他拍拍故榛的?肩,「想开点。」 看着封溪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故榛的?疑惑又上来了,他怎么就读不懂了呢。 「天阁的?弟子?果然了得!连倒数第一都是如此修为!」后?面人群里已然换了一个口风。 封溪:「……」 「大师兄。」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封溪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仔细一看居然是楚江雨。 故榛眯了眯眼睛,和楚江雨争先恐后?散发出一丝敌意。 楚江雨四下?一看,人群看完热闹已经散了,「我刚刚正想出手,就看到?你了。」 「你怎么打扮的?像……」封溪斟酌着用词,像个逃难的?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楚江雨似乎意会到?了,他白眼一翻,咬牙切齿道:「都是楚漠帆!他强行将我扣下?,每日派给我一些?粗重杂事,时不时亲自来监督,就是想挤兑我!还好我忍辱负重,才寻得机会熘出。」 故榛轻笑一声,封溪震惊地转过头。按理说?,故榛比楚江雨成熟稳重,比楚江雨明辨是非。他什么时候非和楚江雨槓上了。 楚江雨也?发现了,他一转头,用力冷哼一声,鼻孔快朝到?天上去了。 「大公子?!真的?是你!」刚刚楚家?分铺里那人沖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像,边跑边对比,「二公子?刚传来消息,要把寻人画像贴遍星罗,我这就遇见你了。」 楚江雨淡定道:「不,你认错人了。」 「啊,那不好意思。」那人点头哈腰赔礼道歉,然后?找了个地方贴画像去了。 封溪道:「真令人佩服。」 楚江雨一哼,「我再也?不回去了,楚漠帆他如今掌控了整个商铺,我爹就是个摆设,天天游手好闲。我回去了他俩一起给我冷板凳坐。」 封溪道:「我感觉三师弟并不是如此之人。」 楚江雨寒着脸,「他就是看不惯我罢了。他没有修仙的?天赋,在天阁努力数年,却无多?少?增进,就因此不满嫉妒我,我这趟回去,他把我的?剑都藏起了。」 封溪低头无言。 星罗天阁,乐仙尊出关了。天阁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气,尤其是恆修长老,他把半人高的?册子?往乐仙尊面前一丢,大摇大摆去管教弟子?了。 乐仙尊虽然脸色微白,但看上去挺精神。三位弟子?一齐去看望他,他低头翻着册子?,半晌抬头道:「我闭关这一月,发生了不少?事。」 楚江雨眼圈红红:「师父,您没事就好。」 第80页 庄沛凝握紧碧华,她抬头看着乐仙尊,「师父,弟子?想请命去镇压妖邪。」 楚江雨忙道:「我和师妹一起去。」 乐仙尊欣慰道:「你们能有此心?,为师替你们高兴。但是此事还要再等几日,盛掌门和池掌门发来消息,我们先会面做部署,然后?一齐前去。」 封溪道:「师父,我想留守天阁。」 乐仙尊颇感意外?,「为何?」 封溪看着乐仙尊道:「我想知道,师父您为何受伤。」 对于水映镜的?预言,封溪有过考虑。从目前的?情况看,星罗山之内,让乐仙尊受伤的?那个东西很可?疑。 乐仙尊沉默了一下?,对着几人道:「星罗后?山,有个很厉害的?妖物,我就是被它所伤。」 楚江雨顿觉难以置信,「师父,难道不是您在渡劫飞升么?人人都知道,那道天雷……」 乐仙尊严肃回道:「什么天雷?可?能是天气不好,暴雨中?的?一个普通的?惊雷罢了。」 楚江雨迟疑道:「可?是……」 庄沛凝看着低落的?楚江雨,安抚道:「二师兄,渡劫飞升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 楚江雨没回答她,还沉浸在打击当中?。 乐仙尊见状,问他:「江雨,你毕生所求就是飞升么?」 楚江雨答:「自然如此。修仙之人,为的?不都是这个么。」 封溪道:「我就不这么想。我那里有几本飞升典籍,回头拿给你。」 庄沛凝也?道:「二师兄,我能理解你。但是我也?并不想用飞升这两个字框住自己。我毕生所求,就是日后?游遍天下?,当一个游侠一般的?人物,斩妖除魔自由自在。」 楚江雨不说?话,但是脸色很难看。 庄沛凝一愣,心?知楚江雨执念太深,她戳中?他的?痛处了。 乐仙尊放下?册子?,「江雨,你有此心?值得赞扬,但是真的?不能因此魔怔。可?遇不可?求之事,平常心?即可?。」 楚江雨默默站着,此时居然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乐仙尊嘆了口气,「柳师妹的?孩子?,真的?是……算了,你们也?都回吧。」 庄沛凝若有所思,她和楚江雨,所求之事与日后?之路,都差太多?了。 看着庄沛凝离去,封溪留了下?来,「师父,伤你的?真的?是妖物么?」 乐仙尊看着他。 封溪回去时,故榛见他一脸惆怅,问道:「乐仙尊情况不太好?」 封溪长嘆:「不,正好相反,师父的?情况很好。他看出我想偷进星罗深山,便在我身上留了个咒,现在我是一步都进不去了。」 故榛居然露出赞赏之色,「乐仙尊想的?如此周到?。」 封溪白了他一眼,然后?想到?了一事,迟疑了一下?,小心?地看着故榛道:「过几日,三教便要商议镇压妖邪之事了。」 故榛点头:「也?算正常。」他一脸的?本该如此。 「你真的?如此放心?容……甘凌?」 故榛隐隐感觉奇怪,他道:「甘凌做的?事,本该他承担责任。不过,你们修仙界要讨伐妖妖灵一事,我不能站在你们这一边。我答应过他,保持中?立。」 封溪心?道,果然如此。他笑的?不动声色,心?里却瀰漫着苦涩。 第46章 秋风萧瑟中,三?教于星罗天阁聚首。 乐仙尊出关数日,已将外界之事了解的七七八八。池长岳和盛高歌一同来此,三?人热烈商议中,小?辈们集中在偏厅里也同样热闹极了。 边烨一直跟在林令羽身?旁,没了往日的精神气。林令羽面色苍白,看着更加单薄了,但是依然温润如?玉。他一直主动和边烨聊天,看得出想逗他,但是不幸失败了。 封溪走了过去,「你这样,让我感觉中毒的人其实是你。」 边烨闻言,终于有了以前的气息,他看了一眼?林令羽,对封溪怒道:「不要提这事!我宁愿是我!」 林令羽笑了,「别怪他,刚刚你满身?的气氛都写着我快去世了。」 边烨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自己。」 「至少还有几年可活,万一有奇遇治好了也说不定。」林令羽倒是看得开,一脸的镇定笑道,「你开心点,还真?的让我一个病人安慰你么。」 边烨看着他认真?道:「我一定会治好你。」 看着他俩之间这外人难以加入的氛围,封溪一笑,另外找了个地方坐下。 「师父开完会了!」有人在门口?报信。 偏厅里的人一下子全站了起来,大门一开,进来三?个威压足足的人。 乐仙尊不用?说,封溪最熟悉的就是他。池长岳他之前在西岭见?过,现在看来只添了几分疲惫,无太大变化。剩下的盛高歌,封溪却一眼?没认出来。 他以前见?过一次灵楼之主,那时候的他身?材魁梧,说是彪形大汉也不为过。但是近日一见?,消瘦了许多,面色比乐仙尊还要苍白,似乎得了隐疾一般。 他没去池长岳的寿宴,果然是因为身?体不太好。 乐仙尊道:「诸位,经过商议。眼?下妖邪肆虐最严重的有三?处。天阁弟子负责临海的昌浪峰,鬼教弟子就负责明光镇,灵楼弟子负责云宁山。先?解决威胁最大的几处,然后一同消灭妖妖灵。」 第81页 众弟子早已按门派站好了队,他们都是跟着师父前来的精英,个个昂首挺胸整装待发。 楚江雨却默默走到了灵楼的队伍旁,乐仙尊善解人意道:「江雨,你想去云宁山的话,站进去就行。」 昌浪峰位于昌浪镇,是星罗除了州靖镇以外的第二大镇,楚家商铺的总铺就位于此。 他明显没和任何人商量,庄沛凝惊讶了一瞬,就恢復了常色。今日在偏厅,他俩一句话都没说。她早已不动声色地将碧华的剑穗取下,缠在腕间的鞭子也没见?踪影。 边烨突然举手:「师父,我想申请去鬼教的明光镇。」 林令羽一愣,边烨继续说:「池掌门,你也知道,林师兄他……」 池长岳道:「可以。」 盛高歌一向很好说话,也道:「可以。」 大家排队御剑离开时,有人忧心忡忡低声道:「我感觉三?位掌门的状态都不太好。」 有人接话:「乐仙尊是……你们都知道。」 「咱们现在还没出天阁,你们小?点声。」 「那盛掌门……」 「我们掌门近日操劳,消瘦了罢了。」灵楼一弟子道。 易飞明在一旁听着这些人的对话,此时见?他们目光转到了鬼教这边,便道:「师父不牢你们挂心。」 他们又看向林令羽,他一脸微笑,并未开口?。池长岳近日怕池锐在外遇到危险,终于拉下面子派人前去寻找,结果,最后只等来一封信。 信中,言辞句句激烈,大意就是他要走自己的路,早已和鬼教、和池长岳无半点关系。 封溪磨磨蹭蹭跟在队伍最后,他看着跟屁虫一样的故榛,小?声问?:「你不是保持中立么?」 故榛道:「对,我只是跟着你去,能不插手就给甘凌一个面子不插手,反正……你们天阁这么多能人。」 封溪看着队伍前面那群师弟师妹们,他们个个一脸兴奋,似乎是第一次参与这样规模的讨伐战。 「他们以为这是去游玩么。」封溪无奈,希望这些个能人靠谱点。 天阁悬崖边,几队人马一齐排着队御剑飞起,比南飞的大雁还齐整,一看就训练有素。 昌浪镇。 他们刚刚落地,便看见?前方一人静立,是楚漠帆。他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天阁队伍,高声道:「各位来此,可以在楚家商铺落脚。」 封溪和庄沛凝走了过去,楚漠帆看着他俩,又扫了一眼?队伍,「我哥哥他,没来?」 封溪干笑了一声。 楚漠帆又道:「他这次离家,肯定说我和爹爹的不是了。我们只是想让他在家多待几日,他便吵着说我们看不惯他修仙。」 楚漠帆的爹爹,也就是楚家商铺的开创者楚博元,在家等候许久,看到天阁来了一大波人,唯独没有他儿子时,一怒而起,叫上管家一起去垂钓散心了。 楚漠帆将一干弟子安置在楚家宅院的一处小?楼内,单单将封溪和庄沛凝安排在了他自己的卧房旁。 至于故榛,他表明和封溪挤挤就成。 楚漠帆带着他们,边走边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道:「这里就是我哥哥的卧房。柳……师姑的画像还在里面,没想到他真?的就扔下不顾了。」 封溪道:「可能他,认为有比画像更重要的事。」 庄沛凝道:「二师兄他所想……唉。」 楚漠帆道:「在我看来,哥哥他太过固执了。」 故榛默默听着,此时道:「他所想的事,穷尽一生?也办不到。」 「漠帆,我听说你哥哥没回来?」一个端庄的妇人慢慢走了过来,她面色和善极了。 「母亲,」楚漠帆转头,随即低下头道,「并没有。」 妇人嘆气,「他对我们的成见?太深了。我们都是想好好对他的,他怎么就……毕竟那么可怜一孩子,唉……」 楚漠帆忙道:「母亲,您不要因此烦忧,是哥哥他缺心眼?。」 封溪看着他们,楚江雨曾经说过,父亲对他生?母太过绝情,对他也不上心,一家人都不支持他的想法。 楚漠帆送走了母亲,庄沛凝道:「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昌浪峰?」 封溪道:「晚上,妖邪大多出没在夜晚。」 故榛道:「我同你们一起。」 封溪对他灿烂一笑。 「啊。」走廊尽头一声惊唿。 几人都回头看他,那人原地愣了一下,一熘烟奔了过来,「这位姑娘,你真?美?!」 此人如?此奔放,看着他蹿来,封溪皱眉道:「师妹,你退后,躲远点。」 那人过来,一下握住封溪的手,「姑娘!」 封溪一脸疑惑,这人眼?神不太好。故榛脸色一寒,立马将封溪的手救出,「你退后,躲远点。」 那人讪讪一笑,摸着脑袋害羞道:「我不是坏人,就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美?貌的姑娘,一见?钟情。」 封溪大惊:「姑娘……我吗?」 故榛冷冷道:「这里没有姑娘。」 庄沛凝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人盯着封溪,头髮一甩深沉道:「虽然你女扮男装,但是还是被我识破了。我叫聂新,是楚漠帆的表哥,认识一下!」 第82页 「这个……」封溪张张嘴,艰难道,「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聂新大惊:「难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这个没关系,我这么优秀的人,从来不怕竞争。」 「额……」封溪道,「你误会了,我是想说,我并不是女扮男装。我,本来就是男的。」 故榛眼?神一暗,封溪否认他有心上人。 「这……」聂新眼?神也一暗,他看了看封溪痛下决心,「那也没有关系。」 故榛拉住封溪进了屋,「嘭」的一声甩上了门。聂新又盯住庄沛凝,「这位姑娘,你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庄沛凝看流氓一样看了他一眼?,也进屋甩上了门。 夜里,天阁众弟子在楚家商铺前排好了队。封溪指挥着他们,「一队,去昌浪峰北口?,二队去街上巡视,三?队去镇外抓散妖。」 庄沛凝道:「大师兄,我们三?人是去昌浪峰南口??」 封溪点头,他已经听说近日妖邪最多的地方,就是昌浪峰的南面,其他地方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 聂新冷不丁冒了出来,「带上我呗,我虽然不是你们这些大门派之人,但是师承有名散修,我师父特别厉害的!」 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衣衫,配着一把短剑,竟也显得英姿焕发。 故榛道:「不行,你太弱了。」 封溪也道:「此行可不是去玩的,你师父厉害是你师父的,你要是一不小?心丢了命……」 聂新立马喜上眉梢,「溪溪你在关心我。」 封溪的笑容僵在脸上:「……」 故榛顿感大危机,这聂新是个难缠的,万一他心心念念五百年的人,被这人截胡了,那可是惨绝人寰! 第47章 昌浪峰的南口,灌木和树枝长得奇形怪状,在夜色中显得十分?阴森可?怖。 聂新最终还是追了过来,庄沛凝负责保护他。封溪不敢离他太近,故榛一直防贼一样看着他,最后只有庄沛凝站了出来,走在了他的身边。 聂新一路上一直在吹嘘自己吹嘘师父,可?惜无人?接话,最终庄沛凝看不下?去了,问他:「你师父他,究竟是哪位高人??」 聂新眼中露着崇拜,「我师父他仙风道?骨本领高强,在修仙界可?是鼎鼎大名,他叫本本仙人?。」 封溪脚步一顿,那个江湖骗子?这世界真小。 「哎,溪溪,你是不是听说过师父呀!」聂新别的没有,眼力倒是很毒,他一下?捕捉到了封溪的异状,「回头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封溪道?:「真的不必。」 故榛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小心,前方?有东西在动。」 是一群蠕动着的细细长长的蛇,盘踞在小路前方?,树上也有不少。 庄沛凝倒抽了一口冷气,封溪凛眉道?:「前方?有妖气。」 聂新高声道?:「溪溪,你要?小心,害怕的话到我身边来。」 故榛被聂新的「溪溪」搅得心乱如麻,就不该带他来,一刻都不消停。 庄沛凝突然道?:「聂新,你脚边!」 聂新前方?有一条小黑蛇吐着信子游来,「啊!」他大叫,跳着跑走了。 故榛一道?剑气飞了过去,那条小蛇一下?断气。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傢伙终于出丑了。 封溪已?经斩断了不少蛇头,但?是蛇群越杀越多,而且不怕死,前赴后继地?朝他们涌了过来。 封溪道?:「这些蛇身上并?无太重的妖气,前方?有妖物?在驱使它们。」 今夕闪出一道?剑锋,所有的蛇都骇住了,那是比驱使它们的妖还要?厉害的煞气。几条小蛇吓得翻滚着转头就爬走了。 故榛吐出一个字:「追。」他踩着蛇群往前去,所落脚之处,小蛇们四下?逃窜。 封溪提着今夕,对庄沛凝道?:「师妹,跟着我。」 庄沛凝轻轻一跳,就到了封溪身边,蛇群已?经让开了一条路,他俩一齐往前奔去。 「哎哎!我怎么办!」聂新在后面着急地?喊道?,一边小心地?躲着朝他聚来的蛇。 「你赶紧回去。」封溪远远留给他一句话。 进入山内之后,蛇群消失了,偶尔才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几条。封溪追着其中一条,停在了一个山洞口。 故榛道?:「这里面有人?。」 封溪点点头,洞口里刮来一阵阵咸湿的风,里面有股浓重的血腥味。 听说有不少人?都被抓走了,封溪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心情跌落谷底。 「呵呵,封大神医来了。」一个甜腻的声音悠悠响起,洞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灯,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盘踞在洞口。它的背后,捆着一群吓晕了的百姓,地?上还有几具躺平的尸体?。 封溪握紧拳头,沉声道?:「你认识我?」 黑蟒蛇翘起尾巴尖,「不认识,但?是听妖首说起过。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也请你识相点,不要?来招惹我们。」 故榛冷冷道?:「你也是为了修魔?」 黑蟒蛇噗嗤一笑,「我哪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只是许久没有吃到生魂了,出来加个餐,顺便再干点业绩。想要?修魔的,不都去找你们修仙者了么。」 封溪拔出了剑,黑蟒蛇道?:「一定要?刀剑相向?么,如果伤了你们,我可?不负责。」 第83页 它突然一动,粗大的蛇身的花纹显得格外?渗人?,瞬间游到了山洞最里面。 晕着的那些人?,此时?纷纷睁开眼,他们四周出现了许多长蛇,「啊啊啊!」他们尖叫。 封溪已?经到了洞口里,他斩断他们的绳子,然后一剑切断了一条又一条的蛇。 他动作很快,干完这一切,已?经将剑戳在了黑蟒蛇的脑袋上。 庄沛凝帮着人?们往外?逃,黑蟒蛇看着他们突然一笑。一个小女孩拔出一把匕首,便刺进了她的背后。 「呃!」庄沛凝吐出一口血,难以置信地?转身看着她,这个小女孩刚刚还亲切地?叫她大姐姐。 封溪勐然往黑蟒蛇身上贴了一张符咒,它便无法再动,封溪怒道?:「控制百姓伤人?,俗套而卑鄙!」 故榛已?经夺过小女孩的匕首,她呆呆站着,突然大哭了起来,「对、对不起,我刚刚是怎么了?」 庄沛凝从袖中摸出一个药丸,吃了下?去,「没事,你赶紧出去。」这种伤对她来说,的确是小意思?,之前出任务时?回回都要?受点皮外?伤,她都习惯了。 黑蟒蛇定定看着他们,嘴间又发出一声轻笑。 「啊!」 「父亲!」 两?声尖叫声在洞外?响起,随即有孩童开始哭泣。 黑蟒蛇道?:「洞口外?有个连我都怕的人?。你们救人?,都不摸清敌情的么。」它微吐舌尖,封溪警觉后退。 故榛立即警告它:「不要?再动歪脑筋。」 庄沛凝在洞外?道?:「大师兄,我们只要?踏出洞口一步,就有飞箭射过来,就好像……好像西岭那次。」 鄂邢也在此地?。封溪对故榛道?:「你去擒了鄂邢,捉他过来。」 黑蟒蛇一惊,「你们居然要?捉二首领,好大的胆子!他那一只飞箭过来,就是透心凉呀!」它话刚刚说完,就一动不动地?望着洞口。 故榛手里揪着的,正是鄂邢。 鄂邢一脸漠然,「怎么哪里都能遇到你们。」 故榛道?:「放他们走。」 鄂邢道?:「不行,这是我们的任务。要?想他们走,那么……你旁边的那个女修得留下?。」 庄沛凝道?:「可?以。」 黑蟒蛇满眼期待道?:「二首领,我想吃她的生魂!」 鄂邢道?:「可?以。」 封溪道?:「你回答的好利索!想留下?她那也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鄂邢道?:「这山中,有我妖妖灵不少精英,没我的命令,他们这些人?不可?能出去。」 他手一挥,果然洞口的人?群主又发出一声尖叫,「我的腿!有妖怪!救命呀!」 庄沛凝急急跑了出去,她所见的,是一个巨大的乌龟精,它正咬着一人?的腿,龟壳里隐约可?见累累白骨。 她提着碧华,怒喝一声:「放开他!」 洞内,封溪举着剑,决定先解决身旁这个黑蟒蛇。今夕的剑锋刚刚碰到黑蟒蛇的皮肤,然而,它突然消失了。 封溪一愣,不仅仅是黑蟒蛇,连故榛盯着的鄂邢,洞外?那些人?,全部都消失了。仿佛刚刚所见只是一场幻境。 这里只剩下?他和故榛,还有庄沛凝。 庄沛凝讶异了一瞬,「大师兄,他们是在威胁我们,就让我留下?吧,请你们放心。」 封溪道?:「此事再谈,现在我们一起回去。」 庄沛凝低头不语,并?不打?算离开。 封溪走到她身旁,「那些个妖物?都走了,你留在这里有何用。我们一同回去,明日再来。」 庄沛凝道?:「可?是,那些百姓……好可?怜。等我们明日再来,有些人?的性命都没了。」 「溪溪呀!师妹呀!」洞口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是聂新。 他身上还挂着两?条蛇,看他淡定的眼神,明显先前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与洗礼。如今的他,一副走在蛇群中都可?以拈花一笑的样子。 「我刚刚看到了一大群人?,被一只大乌龟驮着跑了!」聂新比划着名道?,「跑得可?快了!」 原来他们厉害的转移能力,竟靠着一只天赋异禀的乌龟精。 庄沛凝忙道?:「我们去追!」 「不用,」封溪摆摆手,「鄂邢既然留下?了条件,就暂时?不会对他们下?手。」 第48章 二队队长是恆修长老?座下弟子,名叫刘贯曹,封溪他们一回到楚家商铺,他便?噌噌跑来,一脸疑惑地报告了他们今日所见。 「大师兄,你是不知道今日那?事有多么?诡异!我们在街上遇到了好几只妖物,眼睁睁看着它们在眼前跑过,但是追过去时,它们都奇怪地消失在同一个地方。我们连一根妖物的毛都没摸着!」 封溪抬头,此时天色已白,「它们消失在何处?可有伤人?」 「这……」刘贯曹迟疑道,「从我们所看到的来说,那?些妖物并未伤人。它们去的那?处地方,从外表看是一家普通的住户,但我们愚?进去时,却发现?那?处设有结界,我们没一个人能破掉它,所以?……」 「等白天带我去看看,现?在就先去休息吧。」封溪一挥手,刘贯曹便?忙不迭跑了。 庄沛凝一直心不在焉,封溪对她说:「昌浪峰上的那?个鄂邢,他的目的肯定不是捉人吸生魂那?么?简单,那?些人应是人质,你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 第84页 故榛道:「你说的对。」 聂新道:「你怎么?抢了我的话!」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 虽然夜晚的时候,昌浪镇无人敢出门,但是白日一到来,街上就恢復了熙熙攘攘的热闹状态。人的适应能力是超乎愚?象的,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倒也习惯了如此。 刘贯曹带着封溪站在一处小院前,封溪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 故榛最近的表情有点丰富,他一脸菜色。聂新倒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一路叽叽喳喳对着封溪问东问西,不管封溪如何回应,他都笑?得开心极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身着锦衣十分富态,但是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一夜没睡的样子。 「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男人一脸狐疑看着他们。 封溪道:「请问,这里昨夜有没有什么?异样?」 「比如有妖物聚集过来什么?的。」聂新替他补充。 「没有。」男人眼圈一红,「倒是前日里,我妻子和女儿被?妖物捉走?了。」 他打量了下几人,突然激动地奔了过来,「我听说天阁来人了,你们就是吧。能不能救救他们,现?在,也许并不迟!」 刘贯曹道:「这个我们自然会?去救,能让我们进去坐坐么??」他不太相?信这个男人的话。 男人一听忙推开大门道:「快请进!」 他们在客厅里坐下,男人一边自我介绍,一边给他们沏茶。 他叫汪管元,在前方闹市开了一家钱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无灾无难。谁知道如今这世道这么?不太平,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出了大难。 「仙君们,你们帮我救回他们,我一定重金酬谢!」最后,他沏茶的手都颤抖了。 聂新一脸的凝重,似是感同身受,突然道:「茶洒出来了。」 「哦哦,不好意思。」汪管元尴尬一笑?,一个侍女找了毛巾,过来擦拭着桌子。 他家的确是相?当富丽,但是一切正常。封溪在此地待了片刻,未感任何异样。 汪管元吩咐侍女取来两张捲轴,「这是他们的画像,请你们一定要……」他哽咽了。 刘贯曹和封溪一样,并未看到他期望的东西,此时也只能暂时放下疑惑,他道:「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故榛看着大厅正中?央供奉的小型神像,微微眯了眯眼睛,他道:「这里的神像,是哪位仙人?」 香火未尽,神像周身环绕着烟雾,脸上超然脱俗的模样,显得无比高深莫测。 汪管元道:「这是有名的财神。我是开钱庄的,所以?……」 故榛道:「我第一次见。」 聂新喝了一口茶,「所以?说,你没见识。」 封溪咳了一声:「我们离开吧。」 汪管元一愣,「才坐了一会?儿,这就要走?了?我还打算招待各位用餐。」 聂新道:「不必,我们的午餐已有安排。」然后对封溪眨了眨眼。 封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故榛已经站起身,好巧不巧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聂新看了故榛一眼,脑中?灵光一现?,然后又盯了他一眼,目光已经由疑惑变成了警惕。 他们走?在大街上,聂新便?凑到了封溪旁边,「我知道前方有一家酒馆,做菜水平很不错。」 封溪一愣,他之前忽悠故榛下山时也是这么?说的。他瞄了故榛一眼,他似乎并没在意他和聂新的谈话,一人走?在他俩前方。 以?前,故榛都是走?在他身边的。 封溪滋味莫名,他看着眉飞色舞的聂新,心里嘆了口气,「我回楚家商铺,现?在比较忙,不能在外耽搁。」 聂新奇怪道:「捉妖不是晚上才去吗?」他一脸的可惜,还带着几分受伤。 封溪睁眼说瞎话:「我得回去布局。」 聂新居然信了,他一下子精神起来,竖起大拇指夸道:「真可靠。」 故榛心里憋闷无比,他回过头道:「你太吵了。」 聂新不服,他看了一眼封溪,然后挺起胸膛:「这怎么?能叫吵呢?这叫关心,你这个人肯定不懂。」 还好楚家商铺很快便?到了,他们远远看见他家那?高大气派的大门,以?及旁边一个老?头昂首挺胸的身影。 「师父!你来看我了!」聂新突然兴奋,小跑到他身边,「你怎么?站在此地,赶快随我进去!」 然后他转身,对着一脸微妙的封溪道:「我跟你引荐一下,他就是我的师父,天下间最厉害的散修本本仙人!」 本本仙人咳了一声,对封溪道:「这位仙友,你我甚是有缘。」 聂新笑?道:「他和咱们师徒都有缘。」 故榛一直对这个本本仙人没什么?好感,他一把?推开了大门,和封溪一起走?了进去。 「你个骗子又……哎,是仙君你们回来了呀,」门口那?小厮怒喝了一半,突然换上了讨好的语气,「真不好意思,刚刚来了个骗子,被?我赶出去了,我以?为他又来了,就……」 本本仙人往聂新身边一站,在后面?高声道:「说了我不是骗子,我是他师父!」 聂新也是一脸难看:「说谁是骗子呢!你这个人真是孤陋寡闻,居然连我师父都不知道!」 小厮一听,脑袋一低小声道:「他一来就卖什么?骗人的册子,我以?为……」 第85页 「哼,所以?你就是不开窍!那?等级别?的秘籍,我可是入手了两套,一套收藏一套研读。卖给你是你的福气!」聂新把?门完全打开,将本本仙人迎了进去,没再给小厮眼神。 院中?,本本仙人喝下第三杯极品雪莲茶,才悠悠开口:「聂新呀,为师这次来,是为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聂新浑身一震,他极少见到师父如此,便?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为师算了一卦。」本本仙人顿了顿,吊足了倾听者的胃口,「昌浪镇将有一场灾难。」 「这……」聂新满脸惶恐,「师父,你一定会?帮我们渡过此难的吧。」 「只能尽力,但是天命不可违呀。」本本仙人放下茶杯,仰天长嘆。 聂新愚?了愚?,低头道:「师父,您晚上和我们一起去捉妖吧。最近镇上有太多厉害的妖物了,我怕……怕朋友受伤。如果有您在,一定没问题。」 「这……」本本仙人面?露难色,「这几日夜晚,为师要夜观天象,无法出门。你再等几日,有为师在此,妖物可不敢造次!」 封溪远远听着他们的对话,满脸的无奈,这对师徒真让他不知如何评价。 本本仙人谈话没加任何防窥术,可不能怪他偷听。他好似对修仙界之事不太了解,但是从之前送的书来看,他并非是完全的骗子。还是说那?些书只是他偶然所得,误打误撞拿了真正有用的书去骗人? 故榛在他旁边,也在低头沉思中?,封溪道:「他到底是何许人物?」 故榛被?他一打断,突然抬头坐直,「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封溪眉头紧锁:「可是他送我的书,的确是白送的,到底图什么?呢?」 故榛一愣:「他什么?时候送……你是说那?个本本仙人?」 「当然,你以?为我在说谁?」 「没什么?。」故榛若无其事站起,随便?找了个话题,「今日为何一直未见你的师妹?」 昌浪峰,庄沛凝一人负剑前行。自从昨晚回去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那?些人的性命,可以?说是掌握在她手上。 替被?捉的无辜百姓换做人质,她心甘情愿。 「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封溪和故榛赶到时,昌浪峰一片宁静阳光灿烂,和夜晚完全是两个氛围。 当然,也未见任何人影和鬼影。 第49章 昌浪峰祥和一片,秋风阵阵树木微动。昨夜所见的蛇群已经了无?踪影,这里看起来毫无?异常。 两人搜遍了整座山,最后还是没看到庄沛凝的影子。 封溪脸色凝重,但也只能道:「任何?线索都没有,只能晚上再?来了。师妹她并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我们相信她。」 故榛点头。 当夜,太阳一西沉,他俩便又急急进了山。但是没有愚?到的是,依然是一片和谐的寂静。没有毒蛇,没有妖物,昨夜的一切宛若他们的幻觉。 庄沛凝就此和妖氛一起消失了。 一只送信鸟飞了过来,封溪听着它的叫声,「刘贯曹传信,在汪管元家附近,二队女修全?数昏迷。」 他们赶到时,女修们已被送回楚家商铺。刘贯曹迎了过来,愤愤道:「那个汪管元果?然有古怪!」 封溪顾不得喘气,「她们为?何?昏迷?」 「这我哪知道呀。和昨晚一样,我们又看到了那些妖物,虽然妖气薄弱,但是都跑的贼快。它们朝着汪管元家的方向而去,我们刚追过去,队里的女修们便一齐晕了。」 封溪查看了一下女修们的情况,她们并未受伤,只是昏睡不醒。 折腾了许久,天快亮之?时,才有女修陆陆续续醒来。 最早醒的那个女修入门比较早,修为?颇深,她揉了一下脑袋才道:「大师兄,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站在一个幽暗的地方,四周只点着一盏油灯。一个相貌极好的男人坐在灯下,笑吟吟看着他,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最后她补充:「那个男人身上有妖气。」 后来,其他女修也是同样的说法。提到梦里那个男人时,还有几人脸上露出了红晕。 刘贯曹一拍桌子:「那可是妖物!你们一个个的,是愚?干什么!」 一女修目光灼灼道:「愚?亲手杀了他,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话本?子?」刘贯曹一脸迷茫。 「就二师兄家里的那个本?本?仙人卖的呀,可有意思?了。」 此事以刘贯曹怒拍碎了一张上好檀木桌而告终。 天阁弟子不愧是天阁弟子,到此不过几日,就已经把镇上以及周边的妖物捉的差不多了。除了汪管元家里那个,还有昌浪峰山上的几只。 然而封溪很?苦恼,庄沛凝就此失踪,他每夜都会去昌浪峰查探,却毫无?所获。 并且,汪管元家那妖物越来越嚣张,其他队的女修离了八条街,也难逃一倒。全?部倒完一轮之?后,异状奇怪地消失了。 也就是说,线索全?断了。 封溪坐立难安,最后他噌地站起,「不如我们杀去妖妖灵!」 「冷静。」故榛虽然很?愚?离开此地,但是此时并不是时机。 第86页 故榛是不会和甘凌站在对立面的,封溪刚刚只是气话,现在却发觉自己?失言了,「你放心,如果?真?的要去,我不会让你为?难。」 故榛诧异:「我为?何?会为?难?」 封溪却并未回答,他推开门,「我再?去汪管元家看看,整日无?所事事不好。」 聂新已经守在门口了,他满脸堆笑道:「溪溪出门呢,是去汪管元家么?」 经过这几日的磨练,封溪已经可以对他的「溪溪」熟视无?睹,他正色道:「没错。」 聂新喜道:「那自然还有我。」 故榛从门后跨了出来,冷眼瞥着聂新。聂新敏锐地看着他,「为?什么每次看到你,你都心情不好?」 封溪尴尬地叉开话题:「不是要一起走?么?」 「对对!」聂新瞬间懒得管故榛心情好坏,递给封溪一杯茶,「这是我从镇上最火爆的那家茶馆买的,排了一早上的队呢。喝了再?走?!」 他满眼期待看着封溪,封溪愣了一下尝了一口。他不敢不喝,昨日聂新给他提了一盒糕点,他放了一天,然后收穫了一天的跟屁虫加唠叨。比起他们天阁的送信鸟,聂新显然更胜一筹。 故榛心情糟到了极点,聂新正和他相反,嘴角快翘上了天,他拍拍故榛肩膀,「苦着脸老的快,人生如此美好,你倒是开心点嘛。」 故榛哼了一声,离他远了几步。 镇上今日还是人声鼎沸,封溪走?在街道上,不断有人前来道谢。他们的言辞大抵一致,都是感谢天阁出手,还他们一个安宁的家。 到了汪管元家门口,封溪嘆道:「可惜,之?前被捉的人至今未救回来。」 汪管元曾经委託他们,救回他的妻子女儿。这几日他们来了数次,汪管元从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如今的心不在焉。 聂新敲了一下门,并无?动静。他奇怪地退后一步,「这人现在这么不欢迎我们。」 他又拍了几下门,门后才传来一阵微动,「老爷他不在家,你们请回吧。」是他家侍女的声音。 「请问他去了哪里?」封溪问。 「这……」侍女迟疑了一下,「你们是天阁的仙君吧,虽然老爷不让我说出去。但是,他昨夜一人前去昌浪峰,至今未归。」 封溪昨夜也像往常一样去了昌浪峰,却没和汪管元碰上。一夜未归,他和故榛对望一眼,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侍女说完就没声音了,他们只得返回。 「仙君仙君!」一个老婆婆突然奔了过来,她灰头土脸满面惊慌,「救救我们吧!」 封溪忙道:「发生什么了?」 「我儿子他,他前日失踪了!」老婆婆嚎嚎大哭,「我那可怜的孙子之?前被捉走?了,儿子就一直嚷嚷着去救去救,昨天一大早我发现他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他们好不容易安抚了老婆婆,便有其他弟子来报,这样的事情不止一件,不少被捉之?人的亲人,这两日都失踪了。 入夜,封溪带着大部分弟子,杀向了昌浪峰。他有预感,妖邪们,今晚一定会出现。 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了昌浪峰,封溪刚在那个洞口前站定,四周便颳起了一阵风。 「嗖嗖」两声羽箭飞出,后面两个弟子就倒了地。紧接着,黑压压的蛇群便游了过来。 弟子们忙和蛇群缠斗,封溪则朝着羽箭的那个方向而去。 然而,前方空无?一人。羽箭却越来越多,毫无?章法从四面射来,不少弟子纷纷中招。 故榛到了封溪身边,他道:「鄂邢并不在这里。」 封溪愚?到了什么,「那个有操纵空间能力的妖物。」上次黑蟒蛇在他眼前突然消失,这山里隐藏着其他妖物。 封溪转身挡下了几只羽箭,故榛在他身边,默默开了一个灵域。 聂新这次也跟了来,他方才险险躲过只羽箭,此时跑了过来就愚?一脚跨入灵域。 故榛道:「我的灵域只能容得下一人。」 聂新惊道:「你也太次了!」 经过一阵的慌乱,弟子们已经稳住阵脚,羽箭已被他们全?数化解。 短暂的寂静,接着就是一阵惊叫。 洞内突然亮了起来,一群人被捆在里面,一个个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鄂邢的声音响起,「他们愚?来找寻家人,实在是令人感动。所以我就将他们绑在之?前家人待过的地方了。」 封溪朝着声音的方向扔出一道剑气。「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鄂邢的声音又在另一个地方响起,「神医,你为?何?还没愚?通?你身后那些人,早晚有一天,呵呵……」 封溪怒了,他紧握着今夕沉声道:「我师妹呢?」 「你说那个女修?我哪里知道,不是跟着你们一起回去了么?」 这话让封溪心中一惊,故榛看了他一眼,向着前方问道:「那些被捉的人呢?」 「呵呵……」鄂邢继续笑着,「我没等到你的师妹,所以……」 山洞内,汪管元突然扯着嗓子哭道:「嫣红呀!茗萃呀!」 其他人也相继哭喊出声,洞外所有人都愣住了。洞顶突然挂了一群满身鲜血的人,他们的身子随着绳子微微来回晃动,身上还在往下渗血。 他们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正好滴在下方被捆着的人身上。一股煞气在山洞里瀰漫开来,然后悄然绕到了弟子中间。 第87页 几只羽箭又飞了出来,封溪只来得及挡下离他最近的那只,远处几个修为?稍弱的弟子便吐血倒地。 「这里的天阁弟子可是有数百人,」鄂邢阴恻恻笑了起来,「现在,才到了真?正的环节。」 弟子们刚刚还愤慨非常,此时却个个踉跄着,其中几把剑更是不小心掉到在地。 刘贯曹急急道:「大师兄,大家浑身发软,这空气中有古怪!」 封溪已经觉察到了,他亮出今夕,在人群边缘划出一个界,部分煞气便被阻隔在外,还有一些似乎并不害怕此界,依然游走?在众弟子中央。 故榛定定望着山洞片刻,道:「这些煞气的来源,是被杀的那些人,山洞中有阵法可增强煞气。」 鄂邢「啧」了一声,「故公子,你这就不对了。说好的不与我们为?敌呢?」 故榛并未回答他,默默走?到了洞口,伸出手去,然而—— 封溪远远道:「结界。」他现在不敢离开半步,这次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似乎是个错误。蛇群已经游入他们之?中,还有几只不知名的妖物也混了进来,乘机偷袭弟子们。 故榛点头:「这结界破不开,和当日鬼城大殿里的结界十?分相似。」 鄂邢道:「哼,这是妖首研究出的阵法,臧卫那傢伙只是拾人牙……」 他说不出来话了,封溪已经近在眼前,今夕正对着他刺去。 危机中,他急急后退,本?能射出了几只羽箭,然后大喊道:「去!」 封溪噼开了所有的羽箭,今夕已刺进了鄂邢的胸前。就在此时,他却脚下一空,数只羽箭突然出现,带着凌厉之?势朝他飞了过去。 第50章 封溪中箭了。 鄂邢在那个不知名妖物的帮助下,解除了危急,还?附带伤了对手。他的表情变幻莫测,「我并不愚?伤你,但是?……这可不能怪我。」 封溪吐出一口血,聂新和故榛已经一起寻了过来。 「溪溪!」聂新扑了过来,心疼得要?命。 故榛一脸阴沉,蹲在他身边伸出手,缓缓给他输灵力。他身上?那种阴暗的气息又传了出来,鄂邢感受到了这份威压,被他吓了一跳。 「都说了不要?和我们为敌。」鄂邢冷哼一声,「这下,我可没?办法救你。妖首那里,我也难交代。」 封溪愚?直起身,却被故榛紧紧握住了双手,他不能动。 故榛咬着牙,他愤怒心痛,但是?看着脸色发?白封溪,还?是?轻轻道:「我会救你,别怕。」 封溪咳了一声,强行露出一个微笑:「应该死不了的吧,几?只羽箭而已。」 鄂邢脸色微动,低声说:「有一只射中了心脏。」 聂新抹了抹眼角的泪,他蹲在封溪另一边,「溪溪,你撑住!我马上?下山去找天底下最好的药来!」 故榛一只手取出一条银色链子挂在了封溪身上?,另外一只手依然一动不动地输送灵力。昼光却倏然飞出刺向鄂邢,丝毫不留余地。 鄂邢也是?一惊,他没?愚?到故榛居然会对自己下杀手,他边避边说:「你和我们妖首不是?有约定……」 「噗」的一声,昼光狠狠刺中了他,就插在刚刚今夕刺过的同样的地方。鄂邢睁大了眼睛,他居然无法再退,再深一丝,他的心脏便…… 「呵呵呵,几?位不要?如此着急嘛,」黑蟒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它欢快道,「其实?我有一法可以救人呢。」 聂新道:「我们才不会信你!」 黑蟒蛇慢慢蠕动着过来了,「先听我说完嘛,我这里呢,有一个家传宝物,叫双锁环。它呢,有一个特殊的功能。」 「少废话,说重点?!」聂新实?在受不了黑蟒蛇吊胃口。 「呵呵,简单来说,就是?以命换命。」黑蟒蛇一吐蛇信,两个白色圆环便浮现在它头顶,「把?一个套在将死之人手上?,另外一个套在献命之人手上?。这个人必须是?心甘情愿贡献命元,方可奏效。」 聂新愣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封溪,封溪已经昏迷了,情况十分危急。故榛输灵力的手已颤抖了。 故榛此时无心任何事?,他对聂新道:「快把?他腰间的时空囊解开,里面有一个珠子。」他现在腾不开手。 聂新却一直呆在那里,然后突然站起,转身对黑蟒蛇说:「我愿意。」 故榛只好召回昼光,鄂邢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昼光挑开了时空囊,老?龙的内丹便滑了出来。在它的光芒下,封溪脸色缓和了几?分,但是?依然无意识。 黑蟒蛇看着向它走去的聂新,开心地吐着蛇信子。聂新一脸坚定,「我愿意。」 故榛远远道:「它不可信。」 聂新转头看着他,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情绪,「等溪溪醒了,你要?好好对他。」 故榛一愣,又道:「不能用此物冒险。」 聂新垂头丧气,「可是?也没?其他办法了。」 哗啦啦一阵草木颤动,刘贯曹从灌木丛中挤了过来,「不好了!来了几?十,不,上?百的妖物。师兄弟们要?撑不住了!」 聂新双眼无神,瞥了他一眼,「不要?提撑不住了这几?个字,不吉利。」 黑蟒蛇道:「我这双锁环都举了很久了,你到底要?不要?用呀?」 第88页 聂新重新走向它,「用,当然用。但是?,你如何能保证没?骗我呢?」 黑蟒蛇道:「我何必骗你,地上?那个人是?我们妖首的朋友,本就不打?算杀他的。谁知道今日这一场意外……你若愿意救他再好不过,否则,我们回去了还?得领罚。」 聂新沉思片刻,坚定了心念,重新向它走去。 封溪此时微微睁开了眼睛,故榛顿现惊喜之色,「不要?乱动。」 他低头瞥见了那条链子,底下挂着一颗圆形玉石,玉石之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这是?……魂命扣?」 故榛道:「没?错,可以护住魂魄与心脉。」 魂命扣是?传说中的极为罕见的保命之物,封溪曾经读过一些古书,里面有一些零星的描述。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魂命扣失落了,以至于?他以为只是?杜撰之物。 故榛眼中微光闪动,「这是?我机缘巧合下所得,我这里还?有天罡回春丹、一转培元蛊,还?有……」他吐出一长串的救命灵药,最后他道,「五百年里,我集齐了这些传说中的药丹。」 封溪嘴角微扯了一下,「所以没?事?的,有这么多极品药丹,我就是?愚?死也死不了的。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嘛。」 故榛双眼微红,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怎能不紧张,眼前之人就算受一个小伤,他都能心痛许久,更别说遇到如此危急之事?。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无能,跟在封溪身边,却都不能护他无恙。自己五百年的修为又有何用! 聂新接过双锁环,回头看了一眼封溪,他知道他并未脱险。 「徒弟呀!」本本仙人不知何时也到了此地,他急急奔向聂新,「万万不可!那个东西一用,你就没?命了!」 「师父!」聂新惊喜极了,「你快去看看封溪,他还?有救么?」 本本仙人远远看了一眼,然后走近封溪身边,嘆道:「这位仙君,我不是?送你修仙飞升秘籍了么?若是?愿意修习,待飞升成仙,这等凡物怎么可能伤你性命。」 故榛瞥了他一眼,「修习成仙要?耗费百年时光,尚不知能否功成。」封溪此时虽然闭着眼,但是?唿吸逐渐顺畅。他的心也安定了几?分。 本本仙人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等事?需看机缘。有些人耗费百年不得要?领,有些人颇有慧根,功成也许就在一念之间。」 聂新带着双锁环走了过来,「师父,先不要?说这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您能不能救他?」 「不能。」本本仙人很干脆,「我没?有什么救命秘法。」他看了看双锁环,「这东西倒是?真的。但是?好徒儿呀,你可得考虑清楚了,用了它你搭上?的,可是?你自己的命。」 聂新脸上?毫无波澜,他道:「我心甘情愿。」 故榛微微抬头,他近距离看了一眼这个双锁环,就知道黑蟒蛇没?有骗人,「让我来。」 「呵呵呵……」黑蟒蛇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一脸的兴奋,「所以说这样才对嘛,我带着它的目的,就是?为了观看这样的场景呢。」 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它曾经捉了一些小夫妻,专门重伤其中一人,来观看他们的反应和行动,可有意思了。不过这些事?,它此时肯定是?不敢说的。 聂新听了故榛的话,坚决反对,「不行!这是?我拿到的,必须我来用。」他看了封溪一眼,换上?了一副不满的语气道,「我知道了,你是?愚?在我面前抢功!」 故榛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无视他,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不能让你付出一条命。」 封溪本来在一阵剧痛中打?着盹,被他俩的争论声吵精神了,他冲着聂新一笑,聂新便要?哭出来,「溪溪,你感觉怎么样?我马上?就救你!」 「真的不用。」封溪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要?是?在平时,他噼里啪啦能教育聂新一个小时。 「我来。」故榛伸手要?去拿双锁环。 聂新往后跳了一步,「说不给你就不给你,你这个人真是?讨厌!」 黑蟒蛇小声道:「呵,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抢着献命的。我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人呢。」它感慨万千。 封溪努力教育他们,「你们一个个怎么……」话没?说完,可能是?动了气,他头一歪又晕了。 「他大爷的!」聂新怒骂出声,「你快让开,再晚人都、再晚来不及了!」 故榛盯着他,聂新跳了一半的脚,就动不了了。故榛从他手上?拿过双锁环,转头直直走回封溪身边。 两个环,一个已经套在了封溪手腕上?。聂新在后面大骂了起来。另外一个,故榛轻轻套在了自己手上?。 一道奇异的光亮起,两环之间渐渐出现一条线,肉眼可见,那道光从故榛身上?流往封溪身上?。 昏迷中的封溪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人,这人静静看着他,然后开口对他说:「没?事?了。」 是?故榛。封溪明显感觉到,这是?他自己的梦境,并非现实?。 他愚?到自己昏迷前所听到的话,顿时一惊,他急忙奔向故榛,「你是?不是?用了那个双锁环!赶紧取了!」 如果故榛为了他献了命,他要?如何独活! 第89页 五百年前到现在,故榛是?他唯一令他心动过的人。他本以为自己无牵无挂,来去轻松。可是?至此才知道,他心中的那份牵挂,不知不觉中已超乎了自己的愚?象。 故榛愿意为了他献命,他居然没?有任何一丝的欢喜。他活了,那故榛呢? 他们与五百年后相逢,他还?未完全记起当年他和故榛共同的经歷,他就要?离他而去了。 他跌跌撞撞跑到故榛身边,万念俱灰。 第51章 「为何这么傻!」他紧紧拉着故榛的衣袖,满满都是心疼。 故榛轻笑着看着他,「你?救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着,封溪脑海里?闪出一?个画面。故榛身上全是剑痕,他瘫坐在地上,冲着自?己悲痛欲绝地喊道?:「你?为何那么傻!」 这个场景一?闪而过,他呆了一?下,故榛已经消失了。 封溪在此地来迴转了几圈,却再也没看到他的影子。他低头,看到一?道?光从手腕处流到了自?己身上。 「停!」他喊出声,然后突然惊醒。 聂新在他旁边守着,见他醒来喜道?:「你?没事了!」 封溪左右看了一?下,未见故榛。他站了起?来,果然身体已经恢復如初,他急急道?:「故榛呢!」 聂新面露尬色,低头道?:「他为你?换命,被双锁环吸入其中。」他看着封溪,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封溪一?眼看见黑蟒蛇头上那两个环,他如风般掠至它身边,一?把?夺过了双锁环。 「没有用的,」他的反应似乎在黑蟒蛇意料之中,「双锁环用他的命元救了你?,他的命数到此为止。」 封溪红着眼睛,将双锁环握在手中。他不信,故榛可是活过了五百年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就此消失! 聂新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突然,双锁环闪过一?道?光。封溪睁大了眼睛,心里?涌出一?丝期待。 故榛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他面前。封溪愣愣看着他,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两人相?顾无言。 倒是黑蟒蛇发?出一?声尖叫,「这不可能!」它看着故榛身子一?颤,像是见鬼了一?样。 故榛对?着封溪微微一?笑,「没想到这个环竟有破解之法。」 大喜过后,封溪觉得自?己找不到任何语言,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回来了就好。」 本本仙人教导起?了聂新,「你?看看人家,要是刚刚是你?,早就灰飞烟灭了。你?的修为还有待提高,要勤加修炼。」 聂新点头,他没再说话,转过头没再看他们。 「双锁环的运行之法就是靠一?人的全部命元救人,」黑蟒蛇喃喃道?,「除非,你?的命元取之不尽!」 它的一?言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瞬。 本本仙人和聂新呆呆站在原地,默默品着这句话。封溪惊讶过后,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故榛并未做任何解释,他看着生龙活虎的封溪,喜悦明显地爬上了眉梢,「你?的师兄弟们,刚刚不是遇到困难了么?」 黑蟒蛇开心道?:「对?呀,我们妖妖灵来了不少援军呢。」 昼光飞过去,它的尾巴尖便被削掉了,「看着双锁环的份上,留你?一?命。」 刘贯曹那会儿通报完,见这边他插不上手,便急急回去捉妖了。 「大师兄!你?活过来了!」看到封溪出现,他特别开心,随即嘴角又抿了下去,今日天阁弟子伤亡不少。妖物们都像疯了一?样,见人就咬。 故榛看着眼前的混乱,对?封溪说:「你?伤刚刚好,不要再去冒险。」 封溪摇摇头,「不行。」他走了过去。他是天阁的大师兄,别说被外界传成绣花枕头,就算真的是绣花枕头,遇到这种情况他也得上。 故榛无奈,只得跟了过去。他将昼光掷出,一?个巨大的灵域瞬间包围了山头上的所?有人。 战得正凶的天阁弟子,一?下子惊了,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如此之大的灵域。 灵域之中,妖物们寸步难行。阵法的加成也减弱了,它们很快就被对?手一?一?解决掉。 有了故榛的帮助,一?切赢得那么简单。封溪默默看着满地的妖物尸身,「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用讲这个,」故榛被这声谢谢扎了一?下,他收回昼光,「和甘凌的约定?破了就破了,不重要。」 封溪一?愣,「你?怎么能如此讲话,虽然的确是他不对?。他若知道?了,你?们……」 故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封溪对?那个约定?很执着。 大地突然颤动了一?下,所?有的妖物又一?次消失了,活的死?的,一?个都没留下。 封溪情绪低落,这次伤亡了不少人。那些被捉的人,还是一?个都没救到。关键在那个未露面的妖物身上,它能随意转移空间,这能力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弟子们收拾了残局,扶着受伤的同伴下了山。还有一?些弟子就此殒命,他们被满面哀凄的同伴背走了。 封溪走在最?后,故榛在他身边,紧紧跟着他。一?直喜欢在他身边转悠的聂新,此时远远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故榛细细留意着封溪,生怕刚刚的伤有什么遗留问题。不过还好,那个双锁环挺良心,封溪身上完全看不出受伤的迹象,只是眉头一?直紧锁。 第90页 故榛道?:「我听说过,龙族拥有空间转移能力。」 封溪闻言抬头,露出了惊讶之色道?:「南海老龙那样的龙?」 「嗯,据我所?知,这世?间的龙不多了,老龙已不在世?,剩下的那个,应就是山里?隐藏的那个妖物。」 封溪若有所?思,「那,师妹会是他捉去的么?」 「这个,等捉到它再问吧。」故榛说话不紧不慢,他对?封溪的师妹只是礼节性?的关心。封溪在意,他才愿意分一?些精力在此。 「还有一?事,你?的命元无限,是……」封溪迟疑着未说出口,不知这个话题故榛是否愿意谈论。 「是因?为我如今已经是仙体,」故榛回答的很干脆,「不过,我也未曾想到,那个双锁环取的只是普通人一?生的命元。」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他使用双锁环时,是真的抱着破釜沉舟的觉悟。 封溪突然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故榛感?受到手上那股极大的力量,他抬眼对?上了封溪的目光。 「以后,再也不要如此冒险!这次是幸运,下回呢,要是你?真的死?了,那……」封溪的声音颤抖了,带着几分痛惜几分无奈。 封溪是真的珍惜眼前之人,故榛是个傻孩子,满腔热忱傻的可怜。他不知道?,要是他死?了,留在世?上之人得是多么忧伤与哀恸。 故榛眼神动了动,他看的到,封溪眼中那份真切和情意。以前他偶尔捕捉到过,但是那份情意都一?转即逝,他一?直认为那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真的可以跨出那一?步么? 楚家商铺里?,封溪来来回回,替受伤的弟子们救治。天阁弟子多半都是剑修,这里?就他一?人勉强身兼药修,所?以忙的团团转。 聂新不知道?经歷了怎样的心理歷程,又跑来嘘寒问暖忙上忙下。故榛则消失了身影,封溪一?整天都没能看到他。 到了傍晚,故榛才又出现在他面前。聂新一?看到他,便满是警惕。故榛无视了他,径直走过去当了苦力,端起?一?碗药灌入一?弟子口中。 封溪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弟子的一?脸苦相?,只得交代故榛:「慢点,洒出来了。」 故榛一?笑,「刚刚注意力没在他身上。」 封溪奇怪,「那在哪里??」 故榛又转头满眼含笑看向他,封溪愣了愣,怎么感?觉故榛今日变傻了,一?直傻兮兮地笑着。 喝了一?半药的弟子一?脸迷惑:「洒我衣服上了……」 聂新夺过碗,「你?怎么连餵药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干不好?」一?句话强行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他有些得意。 弟子惊叫:「啊!」药全被聂新泼他脸上了。 所?有人:「……」 「封仙君!二公子让我来叫你?,说是大公子回来了!」一?个小厮嚷嚷着来报。 封溪疑惑,楚江雨不是一?副誓死?再也不会踏入昌浪镇的样子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前来。 楚江雨回家,楚博元特别开心,当即决定?在正厅设宴。封溪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楚江雨摆着臭脸应付着自?己父亲。楚博元前几日一?直是个高冷人设,此时完全转性?,成了一?个讨人厌的话痨。 一?群侍女排着队端着菜盘上来,楚家不知道?哪里?定?制的大桌子,竟然可以放下如此之多的菜品。 楚江雨一?直神游天外,一?看到封溪立马精神了,「大师兄!赶快平了这里?的事情回天阁!」 封溪一?惊:「天阁出事了?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并不是。」他低下头,似乎在想着如何表达。 「刚回来就又要走了?」楚博元不满,「儿呀,咱家商铺离不了你?。我看你?师父那个老头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去了可是会被欺负的!」 楚江雨彻底恼了,他转头道?:「父亲,天阁可是母亲待过的地方,你?怎么可以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一?提到柳知春,楚博元一?顿,低下了头,竟是有几分凄凉之意。 楚漠帆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走了过来道?:「哥哥,父亲是关心你?。」 楚江雨阴沉着脸,不愿再说话。 这时楚夫人也走了进来,她看着几人的脸色,瞬间瞭然。她想说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 封溪看着这硝烟瀰漫的正厅,嗯,除了吃菜,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第52章 楚漠帆坐到了?楚夫人身边,一边给她夹着菜,一边对楚江雨说:「哥哥,新城的铺子最近遇到了?一点问题,你去帮忙再合适不过。」 楚江雨冷哼道:「我这次回来是代表天阁弟子捉妖的。新城那点事,你的手腕还?解决不了?么。」 楚漠帆边吃边道:「解决不了?。」 楚博元已经恢復了?常色,他笑着道:「新城那个?老狐狸,非要把女儿嫁到咱家才肯合作。不过他家女儿生得?漂亮性格也好,倒也不算差。」 楚江雨一怒站起,「我是修仙之人,怎可现在就成家!更何?况,我现在已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和人结亲的!」 楚博元颇感意外,连封溪都抬起头看?着他,他和师妹真?的闹崩了?? 「老大呀,这话怎么说的?修仙之人也可结亲,你母亲不就……」楚博元开?始了?游说,说到这里却自感失言,及时住了?嘴。 第91页 可是楚江雨却没听?漏这句话,他冷笑一声:「我母亲和你结亲,有什?么好的?到头来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楚夫人看?了?楚博元一眼,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她在柳知?春飞升不久就嫁给了?楚博元,纵然一直想对楚江雨多些关爱,他的这番话也让她不太舒服。 楚博元也沉默了?,当年柳知?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飞升而去,他知?道飞升之人已是了?却尘缘。当时商铺遇到了?困难,便又?娶了?现在的楚夫人。她娘家是个?富商,对他的生意颇有提携,才有楚家商铺的今日。 这些年,他并未忘却自己的髮妻,但是对于如今的夫人,自然也是有情的。 楚漠帆见父亲母亲都吃不下?饭,便将筷子一扔,「柳师姑已不是凡尘之人,她……」然后想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也吃不下?饭了?。 他们一吃不下?饭,楚江雨的胃口就好了?。他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喝着汤,问封溪:「师妹她是不愿见我么?」 封溪也吃不下?饭了?,他低下?头,「她,失踪了?。」 楚江雨的手一顿,「失踪?怎么回事!」庄沛凝到底是他的师妹,他怎可能不关心。 楚江雨抛下?家人,将封溪揪了?出去。封溪的房中,楚江雨拿出一个?剑穗,「这个?剑穗和师妹的是一对,能感受到对方所在。」 楚江雨将它放在桌子上,灌入灵力。然而,它却毫无反应。他脸色一变,低声道:「这个?剑穗,现在在天阁。师妹将它取下?了?。」 封溪看?着楚江雨的神色,庄沛凝失踪,他至今未能寻到,更加自责了?。楚江雨黯然道:「我要去救她。虽然,我和她已经……」 封溪想到一事,问他:「你为何?前来这里?云宁山那边……」 楚江雨答道:「那边不□□宁,有内鬼混入。捉妖难以?进?行?,已经折损了?很多修士。此外,我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说星罗山的地气对飞升有益。他们认为,天阁独享这一切不公平,想去要求乐仙尊将其共享。」 那些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封溪实在是哭笑不得?,瞬间?明白了?楚江雨的担忧。师父受伤之事如果不解释清楚,天阁可能要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江雨没再说下?,现在真?的是多事之秋。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封溪心中逐渐不安起来。他想起水映镜中所见,那血淋淋的场景他不愿真?的在现实中见到。 夜幕降临,昌浪峰。 封溪已来过数次,然而这次,他是抱着最后一战的觉悟前来的。 黑蟒蛇在洞口前等着他们,它情绪低落,一看?到来人,垂着的脑袋气唿唿扬起道:「鄂邢危在旦夕,妖首大怒,害我被罚,你们真?是可恶!」 封溪静静的看?着他。 它一甩尾巴,口中吐出一团黑气。封溪伸手挡掉他的攻击,它便愤怒了?,悠悠道:「今日他也在。」 「那条龙么?」封溪看?着他,微微笑着说道。 黑蟒蛇一惊,「你如何?得?知??」那只潜伏在昌浪峰的金龙,是他们妖妖灵的一大底牌。 封溪并没有回答它,慢慢掏出一个?珠子,将它握在手心灌入灵力。突然间?地动?山摇,树木纷纷拔根而起。 四周传出一声怒吼,随即空中勐然现出一条金龙。它张牙舞爪愤怒无比,浑身都写满了?暴戾,黑蟒蛇当即就吓得?无法动?弹。 就是它了?,封溪沉下?脸抬头问:「我师妹呢?」 楚江雨压着愤怒之火,师妹很有可能是被这只金龙抓走的,他握紧了?剑蓄势待发。 金龙在空中睥睨着他们,它高傲而强大。 仅仅是隔空相望,地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金龙开?口,声音震耳欲聋,「你手上的那个?内丹是从哪里得?到的?」 一直无言的故榛此时对上了?它的目光:「南海老龙的内丹。」 金龙浑身一震,随即仰天大笑,「果然是它,他死了?,死在我前头,哈哈哈!」 故榛眼神一动?,他试探着问道:「你是五百年前的那个?……」 五百年前,有一场轰动?整个?修仙界的比斗。两条龙相约斗法,打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其中的主人公就是眼前的金龙和南海老龙。 「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认识我。」金龙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过那都过去了?,如今天下?间?,唯我独尊!我,才是最后胜利者!」 封溪心中的疑惑转瞬即逝,他看?向故榛,心道,五百年前的修仙界可真?是热闹,比现在可有趣多了?。 故榛转向他,温柔的解释:「这条金龙和南海老龙是宿敌,当年老龙和他相斗两败俱伤,奄奄一息被你所救。」 「没错,神医,今日见你,天也要我报当年之仇!」金龙突然狠厉的说道,「你替它疗伤,才导致我被他伤至心脉。时至今日,我才恢復了?当年的体魄与实力。这其中,你的功劳也自然是不小的!」 故榛瞬间?色变,他握紧了?昼光,眼中现出杀意。 「我师妹呢?」楚江雨无心其他,唯一所想便是救出庄沛凝。 「师妹?那个?女修?」金龙身体轻颤,哧笑出了?声,「你们觉得?呢?修仙者可是我治伤的良药啊。」 第92页 楚江雨咬紧了?牙,不愿再废话,一道剑气唿啸着袭向金龙,「我天阁的亲传弟子,怎可能败于妖物手中!将她交出来!」 金龙身体微动?,抬起前爪一挡,剑气一偏,后方的树木便被烧出了?一个?焦黑的大洞。 楚江雨杀过的妖邪不说一百,也有八十。面对此景他并不畏惧,冲上前掠至半空,数十道剑气瞬间?而发。 金龙的鳞甲十分坚硬,并未受到多少伤害。它抱着玩乐的心态,和楚江雨对打了?起来。在它看?来,楚江雨不过是个?人类幼崽,剑气都不够他挠痒痒的。 黑蟒蛇悄悄游到洞口前,洞内出现了?几个?被捆的人。它想像上次那样,开?启阵法,为己方助阵。 汪管元也在其中,他们全部身体僵直目光呆滞,连叫喊都不会了?。 眼前的金龙便是破局的关键,封溪缓缓将内丹移至胸前,内丹慢慢的融入他体内。完全融合的那一刻,整座山上突然瀰漫起一股威严之气。 金龙双眼一缩,勐然转头看?着封溪,「这内丹居然可以?为你所用?」 短暂的惊讶过后,它一阵大笑,「也对也对,你对他有恩,他自然会将使用权全数赠于你。不过,想要当我的对手,你还?早了?一千年!」 封溪融合了?老龙内丹,传承了?龙族的特?有能力,他盯着前方。楚江雨的剑气突然消失,又?在另外一处出现,直直刺向金龙的双目。 金龙彻底愤怒了?,它无视了?楚江雨,他身子一甩躲过剑气,冲着封溪扑了?下?来,「用我族的能力攻击我,你还?早了?两千年呢!」 故榛悄然跃至金龙头顶,它愤怒地吼出了?声,「滚下?去,想用这种雕虫小技偷袭我,你还?早了?……」 封溪没给它说下?去的时间?,他腾空而起,身后隐隐浮现出老龙的身影。金龙一愣,面对着恨了?千年的宿敌,它顾不上故榛,释放出了?巨大的灵力,想将封溪就地拍死。 楚江雨也飞了?过来,三人一齐朝他刺去。金龙的鳞甲出现了?一丝裂痕,它一惊,若是鳞甲破损,再养好至少需要百年。 它伸出爪子,趁几人后退时,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想使出绝招,一把剑却勐然破开?了?那片裂痕鳞甲,刺进?了?他的腹部。 金龙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区区人类所伤,它懊悔极了?。楚江雨抓了?金龙的龙鬚,「说!师妹现在在何?方?」 金龙躺在地上,却依然直起了?胸膛,看?上去就像一个?往后拉伸的弓箭。 它眼一闭,不愿再出声。 第53章 黑蟒蛇偷偷摸摸捣鼓许久,终于打算下杀手。汪管元挣扎着,他愤怒不甘,家人被杀,他自?己的性命也要断送在此。 他精神极度紧张,下定决心咬破了嘴唇。 大地瞬间再次颤动,地下有个东西过来了。封溪一边盯着金龙,一边留意着自?己脚下。 来者不是什么善茬。 黑蟒蛇被这个动静吓得一呆,汪管元赢得了片刻的喘息。他嘴边浮起一丝苦笑,为了召来这个东西,他可是用的自?己半数的命元作为交换。 金龙鼻子灵敏,它一唿一吸间,脸上已经露出鄙夷之色,「来的只是一个地头蛇罢了。」 突然,一切静止了。楚江雨站定,方才?的摇晃让他现在还有几?分眩晕。故榛一脚踩住金龙的龙鬚,往封溪那边靠了靠,「现在过来的妖物,我倒是从未见过。」 封溪微微颔首,他对着金龙道:「看样子你认识它?」 金龙白了他一眼,「它算哪根葱,还值得我认识?」 「看样子就是认识了。」封溪已经摸清了金龙的脾性,他对故榛使了一个眼色。 故榛瞬间明白过来,他转身一看,洞中那黑蟒蛇小动作不停,金龙是打算拖延时?间等阵法翻盘呢。 黑蟒蛇镇定下来之后?,打算继续未完成的吸魂杀人工作,突然感觉背后?一道危险的目光射了过来,它惊慌了一瞬又冷静下来,「洞口可是有结界的,你这样盯着我,还想用眼神杀我不成?呵呵……」 它笑着笑着,突然发现一个人影闪到了面前,是故榛! 「空间转移能力的确好用。」他看着瑟瑟发抖的黑蟒蛇,冷冷道。 想到鄂邢挺着身子的画面,黑蟒蛇只想抱头鼠窜,只可惜它没手抱不了,只能卷着身子往深处钻。 洞外,一个面容姣好的白衣男子静静走来,望着两人一龙惨案现场,他彬彬有礼道:「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 金龙最见不惯有妖在自?己面前横,「一条小蛇罢了,还敢在真龙面前夸海口?我一个指头就能碾碎你!」 男子微微笑道:「哦?那请你现在先站起来,再说其?他。」 封溪看着金龙面色一滞,他笑了,「如果你带我们去?找被你抓去?的那个女修,我就放手让你站起来。」 金龙扭过头,自?闭了。 故榛将黑蟒蛇打成了一个死结,扔出了洞口。它一扭一扭,怒极气极却不敢说话。 汪管元安全了,他却瞪圆了双眼,他恨这些?修仙者!若能早些?救他,他就不用消耗命元了,那可是他下半辈子的大好人生呀! 如今得救了又如何?就是这些?无能的修仙者,让他家破人亡,让他折寿五十年?! 第93页 白衣男子看了他一眼,汪管元心中所想他已经领会。拿人命元,自?然要完成他的愿望。 他打量了一下,地上那条金龙空有蛮力,却有勇无谋,是最易对付的。那边那个和自?己一样好看的男子,身背两把仙剑,身上却有一股龙族气息,这些?组合在一起,他看不透。至于另外一个男子,却不足为虑,虽然他修为很?强,但是心思明显不在此。 楚江雨的确对新来的这人毫无兴趣,放话要杀光全场的妖物他见过的不是一个两个,哪一个不是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嘴上功夫嘛,是妖邪的必修功课之一。 他低头对着金龙怒道:「你再不放了师妹,扒皮抽筋我哪个都不会手软!」 封溪唱起了白脸,「只要你放她回来,你干的其?他事情,我们都不会再追究。你可以回去?照常过着你龙老大的好日?子。」 故榛走了过来,「听他的,否则……」他眼中的杀气依然浓重?。 「师妹?」白衣男子突然一愣,「她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楚江雨不耐烦地转过头。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我要救她!」 在场所有人:??? 汪管元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突然喊出声:「你就喜欢废话,别和他们瞎扯了!赶快,把他们全部全部杀光!」 白衣男子抱歉地对他一躬身,「对不起,等我救回那位可怜的女修,就会将他们杀得一个都不剩。」 封溪听了这么久,突然明白过来了,「汪管元家地下的那个妖物,就是你吧。」 「是我,」白衣男子大方承认,「我行事坦荡,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楚江雨忍不住了,「你现在不就打算屠杀么?」 「在屠杀之前,现在的我可是双手清白,自?然不是什么邪恶之徒。」男子讲完自?己的歪理,又笑吟吟问道,「请问你师妹芳龄几?何呀?」 楚江雨终于和金龙达成了统一战线,鄙夷地看着白衣男子,不再同他讲一句话。 封溪问他,「你之前迷晕女修,如今又打探我师妹的消息。是有什么隐情么?」 封溪说的诚恳,白衣男子颇为感动,认为自?己找到了倾诉对象,他嘆道:「我在寻找一人。不久前,我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修,她容颜清丽,双目含笑,我对她一见钟情。然而,那一面过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封溪看着白衣男子的哀伤之色,「所以,你之前所做的,都是为了找人?」 「没错,虽然她为人我为妖,但是我坚信这一切都是可以克服的!只要让我找到她……」白衣男子满眼都是情意,「或许你们的师妹,就是我要寻找之人呢。我可不能放任我心爱之人被一条蠢龙捉去?!」 他越说越激动,之前的冷静神色宛若一个面具,此时?已被完全脱下。 楚江雨再次打量了一下白衣男子,这只妖的皮相倒是不错,说不准师妹会不会对他倾心,「你是一只妖,她是天阁的亲传弟子,若你为她好,真的想看到她被同伴孤立么?」 白衣男子微笑道:「我已经规划好了,待我寻到她,获得她的芳心后?,便一起冲破重?重?阻碍。虽然人妖殊途,我们可以一起浪迹天涯,离开这个是是非非的修仙界。」 又是人妖殊途,封溪微微一挑眉,他想到了蛟龙的那出戏,「在你展望未来之前,我们还是先救回她吧。若她真的是你口中那人,之后?的就让她自?己决断。」 故榛也走了过来,他对这个话题无甚兴趣,便悄然站在了封溪右手边,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白衣男子点头同意,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他无视了汪管元的怒喝,对着金龙吐出一口黑液。 楚江雨一看这样黏黏煳煳的场面,心道师妹八成看不上他了。 金龙被这黑液蒙了眼,气得大骂,「敢用这等浊物污你祖宗的脸,还真是能耐了!这笔帐,你给我等着!我要把你扔进血池,让你化成灰!」 白衣男子忽然现出了原型,是一条白亮亮的巨蛇。黑蟒蛇一看,忙翘起脑袋套着近乎,「这位蛇哥哥,咱们可是同出一源,不知你如何称唿?」 白蛇瞥了它一眼,恢復了冷傲之姿,优雅地一扬脖颈,「我平生最讨厌蟒蛇。」 黑蟒蛇气急,也用同样的语气道:「普通的蛇根本不如我们蟒蛇高?贵,你有什么可自?豪的!」 金龙快把自?己的脸抓破了,都没能把黑液去?除。封溪看着白蛇身子一曲一曲游了过来,便给他让了路。 白蛇一走进,黑液便从金龙的脸上扩散到了全身,它反抗了几?下,最终放弃了。白蛇道:「带我们去?找那个女修。」 黑液居然牵着金龙的身子移动了,金龙忿忿道:「邪魔外道!」说着它开始站起,不受控制地往山深处移动。 封溪觉得很?有意思,「这个本事真好用!对付金龙这样的,最合适不过了。」 金龙嘴里骂着,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带着几?人往前去?。 直到他们看到了一处圆形的池子,就如金龙之前所说,这里就是血池了。入目所见,皆是累累白骨骷髅头,还有一些?死物漂浮其?中。 庄沛凝也在其?中,她双目紧闭,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第94页 封溪立刻飞跃而去?,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庄沛凝提了出来。 楚江雨看着庄沛凝虚荣的样子,不免心疼起来。白蛇已经化成了人形,他背着双手飘然而立,似乎意图给心上人留一个好印象。 然而,待他细看之后?,便气急败坏道:「不是她!」 白蛇正?欲发作,怒杀眼前所有人时?,故榛闪到了他的身边,「冷静,否则你的脑袋会落地。」 第54章 白?蛇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微勾。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全身压制无?法动弹,「你的确很厉害,但?是……」 他身形急速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至几丈开外。故榛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地上的金龙,他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突然间,树林里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三角蛇头悄悄冒出,是黑蟒蛇偷偷摸摸过来了。它的身子还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故榛打的结太过牢固,它挣扎了许久都未能?挣脱。 它好巧不巧正?出现在白?蛇身后,刚一探头就与白?蛇四目相对。黑蟒蛇眼中?现出鄙夷之色,「就你还想杀光我们所有?人,本事不大想得倒挺美!」 白?蛇脸色一沉,他此时?真?想把眼前这条蠢蛇剁碎。黑蟒蛇被身上的结束缚着,它艰难的往前爬了一步,顿时?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黑蟒蛇转着眼珠子,突然喊出了声:「马上我们妖妖灵就会有?大批的援军过来,你,还有?你,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从?这里离开!」 它说着身上凝聚起一阵煞气,竟让四周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一分。危险,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这两?个字。它嘴角轻勾,虽然现在活动不便,但?是自己已?然成为全场的焦点?。 令所有?人震惊的是,下一刻它在众人的目光中?,居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衣衫被风吹着扬起。变成了人形的她,身上的结自然也解开了。 她的一颦一笑都具有?极大的魅力,可惜在场的人个个都冷眼看着她,竟无?一人被他所蛊惑。 除了…… 沉寂了一刻,白?蛇突然找回了声音,他哑着声音道:「你,居然是你!」 女子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你认识我?」 白?蛇突然收起那一瞬的失态,重新恢復了最初的彬彬有?礼。他微笑着向黑蟒蛇走进?一步,「这位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你的芳名?」边说边仰起头拢了拢额前垂下的头髮,一种礼貌贵公子的形象瞬间凸现。 众人:??? 当然,最纳闷的要数黑蟒蛇了,她皱了皱眉,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蛇,冷笑道:「我可是你平生最讨厌的蟒蛇呢,同样的,如今我最讨厌的就是白?蛇,也就是你!我的名字也是你配知晓的?」 白?蛇面露尬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结果。他为了给心上人留下好印象,哪回遇见女修都把逼装的足足的,如今在真?正?的心上人面前却捞了个最讨厌的印象。 他一时?有?些怀疑人生。 他俩僵持之中?,封溪已?经给庄沛凝注入了灵力,她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楚江雨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他想靠近最终还是停住了。 他和庄沛凝之间的微妙感情,已?经随着他坚定求仙问道时?烟消云散。庄沛凝是个极聪明的姑娘。他俩,缘分至此。 故榛盯着金龙,眼睛的余光却在封溪身上,他的目光一直是随着那人而动的。 白?蛇满眼含情地看着黑蟒蛇,他道:「我们是同类,千年前或许还是亲戚呢。我怎么会讨厌同类呢,刚刚只?是玩笑话。容我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明白?,你可以称唿我为小?明白?。」 黑蟒蛇嗤笑一声,「小?明白?,我看你压根不明白?!看招!」她玉手?一扬,手?里出现一把剑,然后便朝着白?蛇刺去。 「小?明白?!」树林中?又传来一个声音,是汪管元,「杀了她!都是她害得我!」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什么刮的全是口子,一身狼狈地奔了过来。 「呵!居然被你逃出来了!」黑蟒蛇从?容不迫,她的剑和修士的剑不一样,是妖剑。和被收服之前的今夕差不多,只?不过来歷和效果要次一点?。当初白?蛇就是看到她的剑,才误以为她是修士的。她的剑发出一道黑气,将汪管元禁锢其中?。 白?蛇刚刚一直坚守着温柔贵公子的自我修养,只?守不攻。此时?他看着危在旦夕的汪管元,犹豫了一下道:「你不要叫我小?明白?,这个称唿这世间只?有?一人配叫。」 汪管元伸着胳膊挣扎着,他难以置信地怒道:「我把我的命元都给了你!你居然护着要害我的敌人?!我爷爷他……他可是把灵魂都给了你当食物!你这是违背了交易原则!」 白?蛇正?色道:「所以我保你家几代的荣华富贵。但?是现在,恕我不能?完成交易。你的命元我也没办法还你,已?经给了无?法逆转。」 「你!你会受到反噬的!」汪管元内心恨极,他的命元白?白?废掉了,果然这些妖孽不可信。他能?感觉到身上黑气的压迫感越来越重,他诅咒着在场所有?人。 「为了我家小?蟒,这点?反噬算什么!」白?蛇大义凛然道。 故榛看着这几人狗咬狗,心里毫无?波动。封溪此时?的注意力也在那边,故榛能?感觉到他的想法。于是,故榛抬了抬眼,手?指一动,黑气消散,汪管元一下就摔下来了。 第95页 黑蟒蛇一惊,她没想到自己的剑气这么容易就被破掉。 「小?蟒,你等着,我给你讨回公道!」白?蛇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一边向故榛投去了感激的眼神,一边跃跃欲试地打算将故榛打趴下。 「谁是小?蟒,别这么自来熟!」黑蟒蛇翻起了白?眼,她就是讨厌这条白?蛇。 「呃!」白?蛇没跑两?步,便吐出一口血。汪管元嘻嘻笑了几声,「反噬来了。」 不过白?蛇明显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他顽强地站稳,调整了唿吸再一次向故榛杀去。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时?,金龙悄悄动了,它此时?已?挣脱了白?蛇的控制,可以清晰视物。 白?蛇和故榛对上了,封溪看着故榛,他并不担心,反而一脸期待。故榛笔挺的身躯帅气的姿势,还真?是……养眼呀。 「啊!」突然,黑蟒蛇的腹部插上了一把剑,那是她自己的妖剑。她痛苦地跪倒在地,身体里的黑气源源不断涌出,尽数被妖剑吸收。 白?蛇一回头便看到了这般景象,他震惊地呆住了。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姑娘,在他刚刚寻到不久时?,居然又要消失,而且是消失在这世间。 这种得而復失的感觉,直击了他的心脏。他喘不过气来。 「为、为什么?」黑蟒蛇奄奄一息瘫倒在地,她眼中?尽是不甘与疑惑,「我们难道不是同伴么?」 金龙动的那一刻,黑蟒蛇已?经注意到了,她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安全的。结果事实却让她万万没想到。 金龙已?经悄然退至远处,连封溪都没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恢復的行动力。它低笑道:「这把剑是我赠予你的,如今连本带利收回。」 封溪看着那把剑,它和今夕不同,是以妖气为食,吸收的妖气越浓便越强大。 白?蛇很对得起自己的名字,他也明白?了,「小?蟒!我会为你报仇的!」他眼圈一红,闪至黑蟒蛇身边。她此时?已?经难以维持人形,蛇尾巴渐渐若隐若现。 「我还没死呢,报什么仇。」黑蟒蛇彻底变回了一条大蟒蛇,它嗤嗤一笑,「你想救我吗?」 白?蛇摸着它的脑袋,焦急道:「有?办法吗?只?要能?救你,我万死不辞!」他看着黑蟒蛇身上插着的那把剑,犹豫着要不要拔掉。 故榛伸手?掷出了昼光,和那把正?冒着黑气的剑勐然相击。金龙眼睛一沉,将剑收回手?中?。 黑蟒蛇吐出一口黑血,俨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它艰难抬起头,「你愿意用自己的命救我吗?」 白?蛇一愣,黑蟒蛇捕捉到了他那瞬间的犹豫,自嘲地笑了,「呵,所以说,你的万死不辞还真?是感人呢。」 它从?来不信有?人会愿意为他人付出生命,但?是之前看到了那两?人之间的感情,它的双锁环第一次派上了用场。它自然希望自己也能?遇上那样一个人,但?是却从?来不敢奢求。 它怎么不希望呢,只?是这样的人它遇不到罢了。它只?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又怎么会受到上天的恩赐。 白?蛇一直看着它,它也瞥了一眼白?蛇,然后扭过了头,享受着此生最后一刻的宁静。 「我愿意。」 白?蛇慌忙跨了两?步,再度和黑蟒蛇四目相对。它一惊,看着白?蛇眼中?的坚定,它慌神了。 这不可能?,这条白?蛇和自己仅仅只?有?数面之缘,它怎么会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献出性命。它一边告诉自己不可能?,一边又隐隐欢喜。 就算白?蛇只?是说来安慰自己也好。它从?一条普通的小?蟒蛇,到后来的开智成妖,活了这一辈子,在临死前居然能?遇到这样一个人,这份运气算是老天爷瞎眼才能?有?的。 它不配呀。 黑蟒蛇眼皮微微一抬,「骗你的,这世间哪有?能?以命换命的道理。」 说完它重重摔在地上,死了。 第55章 白蛇呆呆看着黑蟒蛇眼睛慢慢闭上,「我愿意!我真的愿意!你快告诉我要如何做!」然?而黑蟒蛇已经不能再回答他了。 黑蟒蛇一死,白蛇紧紧攥着拳头转过身,「你们?,全都要死。」他死死瞪着金龙,「你就是第一个!」 一龙一蛇剑拔弩张,就算是比较冲动的楚江雨,此时也在坐山观虎斗,他乐得看这两只妖斗个你死我活。 庄沛凝终于微微咳了出来,封溪道:「师妹缓过来了。」 故榛微微皱眉,「你的灵力损耗了不少,差不多?可?以了。让她自己恢復吧。」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这样对她的伤势有帮助。」 他可?不愿给封溪留下一个不关?心师妹的印象。 楚江雨低下头,看着依然?昏迷着的庄沛凝,对封溪说:「换我来吧。」 身后已经打?得热火朝天,金龙不愧身为龙族,全程把?白蛇压着打?。不过白蛇此时正处在极度愤怒之中,爆发力也很惊人。 在他们?狗咬狗龙咬蛇之时,封溪对故榛使了一个眼色,故榛秒懂。他迅速消失在树丛中,没多?久之后又回来了,「那?些被抓的人,我已经全部放走了。现在山上的并没有妖邪,他们?已经先行?离开?。除了……」 当然?除了汪管元,他看着上下翻飞的白蛇,正咧着嘴笑开?了花,「杀了他!杀了他们?!」他的神?智似乎不太清醒。 第96页 封溪道:「咱们?先看着,等他俩斗得没力气了,咱们?再上。」 故榛道:「不行?。你不能上,你刚刚消耗了灵力,这里交给我就够了。」 楚江雨一边给庄沛凝疗伤,一边皱着眉头道:「他哪有那?么娇弱,这点?灵力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故榛闻言微微摇头,「不,你不了解他,他强撑着的样子太让人担心。」 封溪的脸腾得就红了,故榛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么让他害臊的话,他愧疚地低下了头。他的想法和楚江雨一样,这点?灵力根本影响不了自己的发挥。可?故榛如此笃定,他不得不反省自己哪回偷懒被误会?成强撑了。 还真是美丽的误会?。 楚江雨明显一愣,「这位大哥,我和他可?是多?年的师兄弟,总比你了解他吧。你可?别被他骗了,他还强撑?一定是在偷懒!」 这瞬间封溪简直想给楚江雨点?贊,幸好他很快反应过来,偷懒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故榛又摇摇头,这次他没再说话。 金龙和白蛇还在相斗,白蛇失去了所爱之人,復仇之火让他充满了行?动力。金龙虽然?占着上风,却?没讨到什么好处。突然?,金龙身子一晃,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战圈。 他仰天长啸一声,血池里「咕咕嘟嘟」冒出了许多?气泡,随即一片骷髅大军便?爬了出来。而金龙一头扎进了血水里,水面再度恢復平静。 骷髅们?晃着脑袋朝着几人奔来,楚江雨暗骂一声,抱起了庄沛凝,「大师兄,我们?先离开?!」 故榛已经沖了过去,噼里啪啦砍倒一片白骨。 白蛇身边也出现了几个骷髅,他草草应付着,一边找寻着金龙的踪影。结果,他们?刚刚打?完了一轮,偌大的血池居然?瞬间消失了。 没了血池,骷髅们?就没了力量来源,尽数化成了灰烬。 白蛇没了目标,转头看了看黑蟒蛇的尸体,又看了看眼前几人,眼神?愈加凌利。汪管元在后面喊:「只要你杀了他们?,就不会?受到反噬了!」 楚江雨听不下去了,「你觉得他真的能杀了我们?所有人?」他瞪了汪管元一眼,又看向白蛇。 白蛇的目光正好落在他身上,两人就这么对望着。片刻过后,两人同?时一动,拳脚相接。 这一击过后,白蛇身子颤了一下,然?后踉踉跄跄闪至黑蟒蛇身边,带着它的尸体一起钻入地下消失不见。楚江雨冷冷道:「这妖逃得倒挺快,他被我伤了,再不走它也得交代在这里!」 汪管元一看,哪受得了。故榛慢慢朝他走去,他一下吓得屁滚尿流,「我不是妖物,只是一个平民,你可?不能伤啊——」 故榛在距离他几步之遥处停下了。汪管元头顶上落下了一条小花蛇,颜色鲜艷花纹绮丽,是毒蛇。 这条小花蛇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他惊慌站起,边跑边想要把?它甩下去。他一熘烟跑出很远,故榛转过身不再管他。这条小花蛇身上没有妖气,掉落在汪管元身上纯属巧合。他被咬了一口,性命不长了。 封溪远远看着,等故榛走近才嘆了口气,低头沉默。故榛道:「天意。」封溪点?点?头道:「他自作自受。」 楚江雨抬头看着他俩,将庄沛凝抱起,「这山上的妖气全散去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回来了。」 金龙一走,昌浪峰上盘踞数日的妖氛也随之消失。这里没了血池的煞气笼罩,树木渐渐焕发生机。他们?下山的路上,看到了不少其他小动物出现。从它们?竖着耳朵左右张望的模样来看,也是经歷了一场噩梦。 楚漠帆看到楚江雨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你受伤了?」 楚江雨抱着庄沛凝的手一顿,然?后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好好的人站在这儿,老是想咒我受伤?」 楚漠帆欲言又止,正欲拂袖离去,最终还是在一丈远的地方站定,翻着白眼道:「你可?得好好爱惜你自己。」 封溪笑道:「三师弟,你终于变得坦诚了。」 楚漠帆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新城王家的大女儿过几日就要来咱家小住,你要是躺倒在床,可?怎么拿下她的芳心?」 楚江雨将庄沛凝放在床上,然?后几步朝着楚漠帆奔过去,拧着眉头道:「我说了,我不会?和他家结亲!而且我没有受伤!」 他气唿唿拂袖而去,楚漠帆被他抢了先,没拂袖,头一仰离开?了。 他俩都走之后,庄沛凝才慢慢睁开?眼,「大师兄,我在血池了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她面色苍白,眼里尽是痛楚。 「你醒了?」封溪走过去,站在床头看着她,「看到了什么?」 「冤魂。古往今来死在血池里的人的冤魂,千千万万,数不尽。」她现在状态很不好,一部分是因为受伤,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血池中的可?怖景象带给她太大的刺激。 她虽然?身为天阁弟子,早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但是还赶不上血池万中之一。这积聚了千年的怨念,是那?金龙所犯下罪孽的缩影。 故榛道:「血池是金龙的疗伤之所,它每次受伤,血池里都会?增加许多?孽债。」 封溪嘆道:「师妹,你先休息。我们?会?阻止金龙,防止他犯下更多?罪孽。」 第97页 庄沛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封溪跟在故榛之后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他们?回到住处,故榛正想说什么,却?发现房中还有一个人。楚江雨端坐在桌前看着他们?,脸上还带着刚刚的那?抹不耐烦,「我刚刚收到了云宁山传来的消息,他们?现在在抓内鬼,请了不少人前去参加听证会?,声势极其浩大。」 「你要回去吗?你的伤势……」封溪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楚江雨狠狠瞪了过来,「我没受伤!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故榛明显不满意他的态度,往他身上斜了一眼道:「白蛇被你所伤,但是他同?时也在你身上留下了剧毒。」 楚江雨脸色一变,他想隐藏,最终却?一个人都没骗过。他垂下头半晌过后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这种毒我见得多?了,等回到天阁一切好办。」 封溪看到他身后背着一物,圆筒状的一个布袋。他这次离开?此地,可?能再也不会?再回这里了,「你身上的毒,的确只有回天阁才能解。只不过……」 故榛看向他,封溪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此毒需要星罗的特有的一种药草,星罗深山可?是禁地,不太好办。你需要尽早回去做打?算,你若是前往云宁山,可?就来不及了。」 「那?云宁山你去,我总有一种感觉,那?里会?有大事发生。」楚江雨皱着眉,轻轻嘆了一口气。 「溪溪呀!你要走了吗?」一个凄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一个人便?移了进来。聂新一脸悲伤如丧考妣,他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里面一只喜鹊正旁若无人引吭高歌。 楚江雨看见这场面,一股浓浓的疑惑涌上心头。聂新在他家借住已久,虽然?他一直不在家,但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表情这姿势简直闻所未闻。 聂新一把?搂住封溪的肩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了起来。喜鹊被他随意丢在一边,惊得在笼子里乱扑腾。 故榛不满,极其不满。他默默捏住聂新的衣袖,将他手臂从封溪脖子上取下。楚江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三人,被聂新嘴里的「溪溪」吓得不行?。 封溪无奈道:「聂新,你别哭了。这哭的让我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一样。」 故榛对聂新说:「看开?点?,聚散终有时。」然?后转向封溪,郑重道,「时日无多?这种话不能乱说。」 聂新提起了鸟笼,擦了擦眼泪,「这是我寻来送你的,没想到居然?成了临别赠礼。什么喜鹊,竟然?如此不吉利!」 喜鹊喳喳叫了几声,似乎在抗议。 楚江雨终于看出了一点?门道,「聂新,你……你是……」 「我对溪溪一见钟情!」聂新到底还是脸皮厚,替磕磕巴巴的楚江雨补上了重点?。 楚江雨一脸迷茫,他看了看笼子里的喜鹊道:「我记得你之前最讨厌这些叽叽喳喳的鸟类的,现在这是……」 聂新一听,立马将笼子抱在了怀里,「谁说的?喜鹊这么可?爱,还是吉祥的象徵,谁不喜欢!」 封溪很想说自己无感,但是理智告诉他还是闭嘴比较好,静观其变才是对待聂新最好的方法。 「你刚刚说,这只喜鹊不吉利。」一个完全没有领会?静观其变的人发话了,是无所畏惧的故榛。 「刚刚、刚刚我那?是口误!」聂新瞪着眼睛,气鼓鼓说道,「溪溪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没有临别赠礼,喜鹊是用来庆祝我们?将要开?启的新旅程!」 故榛的脸上立马结了冰,封溪挤出一个微笑,「我听漠帆说,你也有在帮他打?理商铺的事务。这里需要你,你办事能力那?么强,要是走了,商铺就少了一大助力。」 聂新对这话很受用,他点?点?头,「的确,有我在漠帆身边,他就如虎添翼。可?是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和你一起实在。」 封溪感觉自己头上滴下了硕大的一粒汗珠,故榛冷哼一声道:「你太弱了,去了只会?拖累我们?。你忍心看着他因为你受伤?」 封溪看了看故榛,他没发现故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谈,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聂新沉默了一下,楚江雨终于在这三人的刀光剑影里找到时机插话,瞬间破坏了这个奇怪的氛围,「你若喜欢喜鹊,就不应该束缚它,放它走吧。」 聂新一愣,他灵光一现,「江雨,我走了你留下不就行?了!」 楚江雨:「……」 封溪知道楚江雨和庄沛凝一起放归过不少小鸟,庄沛凝喜欢小鸟,但从来不喜欢囚禁它们?。看着小鸟飞向丛林蓝天,才是她最开?心的事。 但是现在聂新显然?没有领悟,一门心思都在如何赖上封溪,和他一起启程上,「这只喜鹊,从出生起都在笼子里,现在放飞它,不出三天就死了!」 楚江雨却?被他刚刚的话搞得心情很糟,驴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不会?留下的!」 至此,他俩完成了一段奇异的对话。 聂新没再理他,转头对故榛说:「我想好了,可?以叫师父与?我同?去。有他在,一定不会?拖累你们?,不会?拖累他。」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封溪。 封溪忙道:「这个就不必了吧。我先说好,我可?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师父他……」 第98页 聂新却?没回话,来得快去得快,一熘烟跑走了,院中传来他的大嗓门,「漠帆!你哥哥想潜逃!」 第56章 聂新很有一手,回音还未完全消失,封溪房前已经聚集了几个面色焦急的人。楚漠帆、楚博元、还有楚夫人,三人排成一熘儿堵住了门。 楚博元道:「小雨,你这次回来凳子都没暖热,就又要走了?爹爹我太心痛了!最起码多留几日,和你弟弟培养培养感情再走。」 楚漠帆道:「楚江雨!你现在离开,就是弃商铺于不顾!王姑娘和你的终身大事非常重要,你可不能就此熘走!」 楚夫人也想说话?,但?是几经犹豫还是放弃了,只盯着房门嘆气?。 楚江雨听着几个门神在外吵闹,心里的不满一下上来了,「我这次本来就不是回来看你们的,我是来找我天?阁的弟子。我若留下,你们又要日□□我放弃求仙问道,我自己的路不希望他人来指点!」 他说完这一大段话?,门外安静了一瞬,但?是很快楚漠帆便又说:「天?阁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你回去了恐有危险。」 楚江雨在门内冷哼道:「我看留下才是危险呢!我好歹也姓楚,是楚家长?子,你们就这么把我唿来唤去,为了拿下新城的生?意,居然要我……要我和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结亲!你们当我是什么!」 楚博元伤心道:「王姑娘可是有名的大家闺秀,给他提亲的人数不胜数,爹不是为你好才……」 楚漠帆道:「并不是未曾谋面。」 在场所有人一愣,连楚博元都惊讶了,楚漠帆继续对着紧闭的大门说:「我们小时候不是一起跟着父亲去过新城吗?那个被?你救下的小女孩就是如今的王姑娘。」 这话?将楚江雨拉入了遥远的回忆中,那天?夜晚他和楚漠帆偷偷熘出去玩,半路救了一个被?大狗追的小女孩,当时他的确夸过那个小女孩生?得可爱,为此还念叨了数日。 然而,那段记忆早已被?他遗忘。他进入天?阁之后遇到了庄沛凝,对她?有了好感。时至今日,他想通了自己所求为何物之后,那点好感也无影无踪了。 楚江雨现在,根本无心男女之事。但?是楚漠帆那份心,不管初衷为何,都让现在的他说不出狠话?。 房内一片宁静,封溪看了一场好戏,此时一句话?都没说,和故榛一起走到了房间最里面,希望那几人都当他们不存在。 楚漠帆静静等?着楚江雨回话?,不过这阵沉默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就这么站着,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楚博元突然道:「江雨,我们是你的家人,自然不会?害你。不管你去了哪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你想回来。楚家大门一直为你敞开。」说完他拉着楚夫人离开了,背影满满写着孤寂与落寞。 他们的身影在院子里消失后,楚漠帆突然道:「如果你要回天?阁,我和你一起回去。」 楚江雨一愣,回道:「你若无心修炼,回去有何用?你的志向就在商铺上,就像我不愿你们强迫我一样,我也不希望你为我改变自己的路。」 这是他回来之后,说的最为诚恳的话?。他不知道楚漠帆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再多的他也不想说。 楚漠帆没有再僵持,他转身去寻了聂新,认真地交代道:「我要前往天?阁,近日商铺需要你多帮帮忙。」 聂新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张了张嘴,半天?才道:「我刚刚已经和师父商量好了,他要带我去游歷。」说着他拍了拍背上的小包袱,他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楚漠帆却不容他反驳,「你若是不愿,我便去和舅舅说,你以后还是好好呆在自己家,别再来我家躲他了。」 聂新彻底傻眼了,楚家是他躲避父亲的最好场所。他父亲脾气?很大,又对他期望过高,以至于以前在家一天?至少要挨三顿打。即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他见到自己父亲还是像见了猫的耗子一样。 趁着他发愣,楚漠帆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新城王家你就先去周旋着,要是那王姑娘看上了你,也是美?事一桩。」 聂新苦着脸:「不,就算来十?个王姑娘我都不愿,我只要封……」说到这里,他及时剎车。可不能再在楚漠帆手里落下把柄了。他父亲要是知道自己这心思,可不得追过来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楚漠帆瞪着他,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聂新最近一直忙着讨好封溪,搞得楚家大院几乎尽人皆知,但?是楚漠帆一直为商铺的事忙的团团转,哪有时间和心思注意这些。 聂新咳了一声,无奈认命。 楚漠帆风风火火离开后,本本仙人才从里屋出来,「徒儿呀,你不去为师也不用去了,就在这里指导你修炼。」不用长?途奔波,他似乎很高兴。 聂新把小包袱一扔,丧气?地趴在了桌子上。 封溪计划着离开,但?是一直挂念着庄沛凝的情况,好在躺了一日后,她?便可以下床了。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是乘剑飞行还是可以的。 天?阁其他弟子已经先行离去,他们没有去其他地方凑热闹,完成了昌浪峰的任务便赶回了天?阁。 封溪本来想让楚江雨带庄沛凝回去,但?是楚江雨中了毒,两个病号一起上路,怎么都说不过去。好在楚漠帆站了出来,由他带着两人回天?阁。 第99页 即将出发,几人在院中集合。 楚江雨还是一脸阴沉,看着身边跟着的楚漠帆,他不快地道说:「我一个人真的可以带师妹回去,那点毒还远远没到发作的时候,我也不会?让它有发作的那一日。」 楚漠帆看了他一眼,「哥哥,你还是不要逞强了。你的手指都发乌了。我们现在赶紧回去,这些细枝末节的就别计较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楚江雨这点,仿佛示一点弱就要了他的命一样。 站在他们身后的封溪闻言一惊,昨日他还未看到楚江雨有毒发的迹象,也确认了他中的只是蛇毒,只是少见而已。这才过去多久,手指发乌,太反常了! 他低头细看,果然他手上有一股黑气?萦绕,若隐若现很隐蔽,也只有无比熟悉他的同胞兄弟才能发觉了。 故榛微微抬眼一看,「黑气?越来越浓,现在得把白蛇找出来才行。」 庄沛凝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见几人脸色不对,还未问出口,楚江雨便一头栽倒在地上,黑气?耀武扬威般地在他身上游走。 楚漠帆急忙将他背到了房内,今日是无法启程了。楚江雨失去了知觉,昏昏沉沉一觉睡到了天?黑。 封溪在他房内静候,果不其然,子时一到,一个人影闪入,白蛇出现了。 他不慌不忙走到封溪身边坐下,瞥了一眼昏睡的楚江雨,微微笑道:「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封溪抬眼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白蛇又道:「一直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呢?确切地说,我需要他的帮助,也只有他能帮我。」 「现在天?色已晚,他在休息。」封溪给白蛇倒了一杯茶。楚江雨卧病在床,聂新在一旁拉着他高谈阔论,故榛揪着他把他送走了。 白蛇挺意外的,「哦?我以为他一直和你形影不离,我看你们……」说到这里,他又笑了。 封溪极其看不惯他这种动?不动?就装神秘的行径,便开门见山道:「帮了你,你就会?放过楚江雨?」 「那是自然,我要一个修士的性命有何用?」白蛇坦坦荡荡地说,「我要你的朋友帮我復活小蟒。」 这个要求封溪倒不是很意外,他苦笑一声,「这个要求恕我无法答应。他做不到,更没人能做到。」 白蛇却依然笑着,似乎胜券在握,「不,他做到过。」 黑气?从楚江雨身上瀰漫至了整个房间,白蛇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我不和你谈,我和他谈。」他头微微一偏,提高了声音,「这黑气?源自一魔器,等?它们凝聚成型,这房间里的人身上都会?染上洗不去的业障,将会?永远失去飞升资格。」 这话?是说给门外之人听的,故榛淡淡回话?:「你是在威胁我?」 封溪已经听明白了,他自己倒是不在意能否飞升,但?是这对这房里的另外一人来说,无异于要了他的命。 白蛇得意一笑,等?着门外的回应。 「我帮不了你。」 白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难以置信,一拍桌子对着封溪怒道:「你去劝他!你的话?他一定会?听。」 封溪品了一口茶,笑着说:「你威胁错人了,我本就无心飞升。」 故榛在门外,良久才开口,声音低沉微哑:「那条蟒蛇的身体?已死,没救了。」 白蛇一怒站起,他看了封溪一眼,走到门口,与故榛隔门相对,「怎么可能!你以前可是救过……」 「谁告诉你的?」故榛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门内的白蛇微微一震,但?是为了心爱的小蟒,他愿意冒这个险。 故榛没等?到想要的回答,又道:「不能飞升不能威胁他,也不能威胁我,你打错算盘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极轻,「死而復生?这条路,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结果也不会?如愿。」 白蛇依旧执迷不悟,「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我一定要让她?活过来。」 封溪在背后嘆了一口气?道:「你自己应该也没几日可活,现在放过楚江雨,你还能多看黑蟒蛇几眼。」 他已经拔出了剑,完整状态下的白蛇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现在的伤重病号了。 白蛇道:「如果你不同意,那么今日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这个房间已在他的掌控之下。 屋里的黑气?越来越重,楚江雨本来无意识地昏着,此时却似乎受到了危机的感召,他迷迷煳煳坐了起来,「师兄,这黑气?是?」 白蛇正?和封溪僵持着,把刚刚的话?复述给了楚江雨。 「什么!」楚江雨大惊,立刻想催动?灵力压制黑气?。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可是一个顶级噩耗。 黑气?却更浓了,封溪看过去,楚江雨的脸已经模煳不清了。 突然,黑气?急速像房间的正?中央聚集,变成了一串乌黑的念珠。 白蛇一伸手,念珠飞入他手中,他嘴唇一勾,「这串念珠,既可让你们沾染业障,也能送你们进丰都。考虑一下吧?」 第57章 「这串念珠,是我一位先祖的遗物,」白蛇环视着四周,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带着玩味的语气说?道,「他,早在?数千年之前便成魔,入了魔界。这念珠上遗留的业力,比你们想像中的更可怕百倍。」 楚江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自己此?时的处境,若有一丝的大意,那么自己的仙途就?此?终结!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下,他因为中毒而全身无力,但还是努力逼迫自己集中精力。 第100页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应是念珠的业力阻隔了与外界的交流,封溪盯着念珠。纵然?他根本不怕它的附加效用?,它本身也是极其危险的一个魔器。 白蛇完全掌控了局面?,他再度眯眼问道:「你的朋友会愿意帮我吗?」声音虽然?轻飘飘,但是极具震慑力。 「不会。」封溪拔出南风,抬手对着他。今夕在?他手里一直锋利刚勇,此?刻却完全不能拔出,这念珠不愧是魔之遗物,今夕少有地遇到了克星。 白蛇呵呵一笑,「那你就?死在?这里吧!我要?他再度承受那份痛苦,让他得而復失!」 封溪多?多?少少猜到了这番话中之意,但是来不及思考,便看到念珠被他抛出,朝楚江雨砸了过去。 「在?死之前,尝试一下断送仙途的滋味也不错,双重?打击,你可以?自己品品哪个更美妙,」白蛇勾着嘴唇,眼里映出念珠前方楚江雨的惊恐神色,「不过,你也没机会道出哪个更好了。」 楚江雨以?惊人?的速度从床上弹起,他能感受到念珠无形而可怖的吸引力,他的剑挡在?前方,他斩妖除魔无数,却从来没有过现在?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招架不住。 母亲的画像还在?枕边放着,他却感觉距离过于遥远,再也不能触碰了。 白蛇很聪明,他一眼看出这房间里哪个才是真正恐惧念珠的人?。可是他却算错了,念珠即将突破剑锋,飞至楚江雨胸前时,被一只瘦削白细的手拦住了。 封溪捞过念珠,轻轻把玩了几下,笑道:「材质不错,倒也算是上等器物,只可惜沾了太多?魔气。」 他摇摇头,将念珠随意一丢。白蛇敛起笑容,念珠飞入他手中,「乱丢东西可不是好习惯,它会生气的。」 「太污浊了,我也会生气的。」封溪眼中笑意全无,只有嘴角还微微勾着。若非无奈,他才不愿碰触魔器,理由只有一个,脏了他的手。 「仙君……仙……」门外突然?传入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沙哑干涩,除了本本仙人?还能有谁。 他不知道用?了何等方法?,居然?突破了念珠的力量,将声音传了进来。但是封溪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索性?就?无视了。 楚江雨这才回过神来,他凄楚哀切地望着封溪,「师兄,对不起!我就?是个废物,我……」他说?不下去了,封溪为了他断送了自己的飞升之路,这等恩情他无法?言谢,也无以?为报。 「的确挺废物的,但是谁让我是你大师兄呢。」封溪笑着说?道,丝毫不以?为意。 要?是平常,楚江雨现在?已经和封溪打起来了,现在?只是抿着嘴低着头。师兄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废物。 封溪看了他一眼,方才的话完全没有达到他期望的效果。他伸出手,手指上果然?缠绕着一丝薄薄的黑气。虽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他很不爽,简直想冲出去洗个百八十遍。 白蛇兴奋地看着他的手,轻轻触摸着念珠,「下一步,就?是送你们上路了。人?一死,飞升不飞升也就?无所谓了吧。」 他的目标是封溪,是封溪背后的故榛,楚江雨只是一个人?质。他现在?已经失去逗弄人?质的兴趣,全心全意地和封溪周旋着,也和门外对峙着。 「封仙君!不要?摸念珠!」本本仙人?终于传来一句完整的话,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悠扬的竹笛声。 这阵笛声高低起伏悦耳动听,封溪被深深吸引,有一瞬间的分神。他好似在?哪里听过这样?的曲调,温暖而怀念。 白蛇瞥了一眼紧闭着的门,眼里满是不屑,「就?算是你,也无法?抗衡念珠之力。不过是一个被仙界抛弃的无籍散仙罢了。」 是说?故榛么,封溪思考了一瞬,就?被飞来的念珠打断了思绪。念珠好似有自我神智一般,紧追不捨地跟着他,魔气从中散出,封溪的灵力被封住了。 南风在?主人?手中震颤着,它也在?挣扎。仙剑与魔气自然?是相剋之物,它被压制住,败了。 白蛇很乐于见到这种场面?,他笑着说?道:「故公子,你考虑的如何?」这句话悠悠飘至门外,回应他的,却还是那阵悠扬的竹笛声。 封溪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他不可能答应你,这等事逆天道。」 白蛇慢慢转身,盯着大门,似乎透过厚厚的木板看到了门外之景,「那可不一定呢,他有个软肋在?我手上,就?算逆天道又如何。」 「什?么软肋?」封溪问道,他还在?和魔气抗争,汗水完全浸湿了里衣。 白蛇哼笑一声,重?重?看了封溪一眼,沉默了。他在?等着门外的回答,他胸有成竹,这一局肯定能赢。 楚江雨却听出了门道,「大师兄,你真的不知道么?」 封溪讶异地看着他,「嗯?」明明他才是三人?中和故榛最相熟的人?,但是似乎人?人?都知道他的软肋,只有他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 楚江雨嘆了口?气,他已经在?桌子另外一边对抗起了魔气。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太难看了,修仙者若不能坚定心性?,那么就?算仙途再坦荡,也永远摸不到入门之法?。 如果那念珠此?时再朝他飞去,那么他将会用?另外一种心态待它。 第101页 然?而就?算集他们两人?之力,也不能动它分毫。修仙者是得了仙缘之人?,但是毫无疑问仍旧只是凡人?,对待魔物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情况危急,封溪的心情却奇异般温和平静。他听着绕耳的笛声,浑身渐渐涌出了力量。 南风焕发了光彩,一道微光在?剑身上闪过,它划开了魔气,直指念珠而去。 白蛇一愣,「这不可能!」 封溪握着南风的手指慢慢渗出鲜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血流至南风剑身,竟被全数吸收。 南风威风凛凛地大放异彩,一招划破了念珠之上的残留魔力。黑色珠子四下飞散,落得满地都是,在?地上弹了几下便不动了。 魔器被破。白蛇方才得意的神色还僵在?脸上,他喃喃道:「不!不可能!你明明已经……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没人?关心他究竟说?了什?么。楚江雨没了魔气的禁锢,灵力大增,他一把揪过白蛇的衣领,「我今天非把你打出原型不可!」 白蛇却如浑身脱了力一般任由摆布。他失败了,念珠是他最后的杀手锏,失去了它,他便失去了保命之物。 不过那又如何,反正他很快就?要?死了。他给楚江雨下了毒,楚江雨也狠狠伤了他。现在?的他,就?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小?蟒……」白蛇咳了几下,吐出一个名字。 他强行挣脱楚江雨的双手,化作一条伤痕累累的白蛇,从窗缝逃出,「我要?见小?蟒!」 封溪道:「他若跑得快,或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楚江雨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罢了,让他走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故榛跨了进来,他手里持着一个翠色竹笛,眼里溢出一丝担忧。 封溪看向他,挥了挥手。故榛两步走了过来,轻轻拉过他的手,「血止住了么?」他微微拂过伤口?,眉头微蹙。 「止、止住了。」封溪有点飘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掌心,在?故榛骨节分明且有力的手指上。 这只是一个小?伤口?,故榛却不肯放手,他指尖微微闪光,加速了伤口?的癒合。 封溪觉得掌心微痒,他脸上不争气得飞红一片。这感觉,居然?还不错。 楚江雨咳了几声,然?而眼前两人?还忘乎所以?地拉着手。 聂新一头沖了过来,「你没事吧!我来晚了!」他成功地打断了这当众手拉手的不知羞行为。 本本仙人?却反常地站在?门口?,聂新过来他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立着。最终,他一人?转身离去。 聂新从兜里掏出不少药瓶,「溪溪呀,受伤还是得擦药。我这里的上品好药全部都给你了!要?不要?我帮忙擦呀?」 封溪似笑非笑道:「谢谢好意,我啥都缺,就?是不缺药。」他第一次感觉聂新太过没眼力见。 聂新不满道:「有药就?擦药,他拉着你手你就?能好呀。」 「已经好了。」故榛在?一旁低声说?道,封溪配合地伸出手,手心完好无损。 「你……」聂新受到了伤害,「有药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楚江雨冷哼一声,「你懂个屁。」 聂新掩面?疾走而去,随风飘来一句话,「我是不会认输的!」 第58章 这番喧闹刚刚消去,门口又来了一群人。 「抬过?来!」楚漠帆背着手?走在一边,指挥着几个彪形大汉,这几人红着脸喊着口号抬着一物,赫然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白蛇原型。 楚漠帆看着奄奄一息的白蛇,面?露不?悦道:「楚家大宅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么?!」 白蛇满眼写着绝望,但是却无力挣扎。这一趟他算栽在这里?了,见小?蟒最后一面?也成了痴心妄想。 封溪心道,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楚漠帆一向比他哥哥更好说话,但是一旦动怒,可是一样的不?好惹。 楚漠帆言简意赅:「解药。」 楚江雨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只是呆呆站着。按他一贯的作?风,封溪说一句他能顶回去三句,楚漠帆说一句他顶回去十句,再?附赠一箩筐白眼。但是今日,封溪代替他拦下白蛇的念珠,楚漠帆为他的解药布置人手?抓白蛇。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如此了。 白蛇嗓子哑涩地吐出一句话,「没有。」 楚漠帆道:「交出来就?放你?走。」 白蛇脑袋耷拉在地上,「真的没有,我给他下的毒不?仅仅是蛇毒,还融合了一种奇毒无比的花,解药我没有。」 这白蛇之前装得人模狗样,实际上可真是恶毒,无解药就?下毒,抱着的可是令人必死的心思。 楚漠帆大手?一挥,大汉们便将白蛇扔在了地上。它翻滚了几下,全身趴在地上不?动了。 楚江雨看着向他走去的楚漠帆,微微低头,有几分别扭地说道:「不?用担心,这个毒回天阁可以解。白蛇已死,也无法使我的毒提前发作?了。」 楚漠帆看向他的手?,黑气已经消失。看来他的毒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也好,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出发。」 大汉们排成一列离开?了,楚江雨想了想,问道:「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回去?」楚漠帆毕竟是强行退出天阁的,之前闹得沸沸扬扬,这次回去,少不?了要遭受多少人的侧目。 第102页 楚漠帆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没关系,这次我只是去做客,看望家人而已。」再?顺便闯个后山禁地。 封溪很欣慰,他终于等?到这对兄弟关系缓和的一天。虽然说不?上冰释前嫌,但也是进?了一大步了。 夜色正浓,封溪回房后,还在和故榛讲着两个师弟小?时候的趣事。故榛微微带笑,耐心地听他讲得尽兴后,才重新取出了竹笛。 烛光如豆,封溪看着泛着青光的竹笛,双眼微睁,「好漂亮,这个颜色和痕迹,是新做不?久么??」 「没错,」故榛微微颔首,从封溪的角度看去,入眼的正是他笔挺的鼻樑,他话语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温柔,「送你?的。」 封溪一愣,这可是一个意外惊喜。故榛之前吹奏时的音色,可是十足的好听。 他接过?竹笛,慢慢把玩着,「方才你?吹的是什么?曲子?」 「知何日,」故榛顿了顿,「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这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抒情曲。」 「抒的什么?情?战斗时增强士气之曲?」封溪问道,他此时想起一事,他和念珠对峙之时,这首曲子可是一大助力。 故榛道:「……不?是。」 封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故榛又道:「今日你?赢了白蛇,靠的是你?自?己,很快你?就?会明白。」 封溪又看了他一眼,疑惑快把他淹没了。 故榛轻嘆一口气,「抒情曲,抒的是爱慕之情。」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再?次在院中集中。楚江雨、庄沛凝还有楚漠帆,三人不?住地往封溪脸上看。 庄沛凝关切道:「大师兄,你?是受了风寒么??满脸通红,这可很不?妙呀。」她又休养了一日,恢復了不?少。 楚江雨眯了迷眼睛,「大师兄,你?居然还会得风寒?」这是他一贯质疑的语气,话刚说出口,便觉态度不?太对,他立刻咳了一声,笑着关心道,「我刚刚是太震惊了,你?可要好好喝药调息才是。」 楚漠帆狐疑地看了一眼,也道:「修仙之人,不?是不?会得风寒的么??」 封溪的脸更红了,他眼神扫过?故榛的身影,心虚道:「总之没你?们的事儿,我可是兼职药修,明日便好。」 明日他便要找回自?己的厚脸皮,看故榛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会因为表明心意这种事害羞的只有他自?己,这可真是太丢人了。 楚漠帆又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大半夜的不?知何人一直在吹笛子,我出来转了几圈也没发现是从何处传来的。」 封溪:「……」 故榛却面?不?改色,似乎一切和他毫无关系。 众人谈话间,聂新哭唧唧地过?来了,「溪溪!你?要走了!咦,你?在害羞什么??」 众人:!!! 聂新机敏地发现所有人的眼光都变了,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哪个都没打算搭理自?己,于是他又哭道:「师父丢下我走了!你?们也也走了!我一人被抛弃了!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他又把包袱背了出来,这回他一定要跟着溪溪一起出去游歷。 楚漠帆扔下一句,「王姑娘今日便到,一切交给你?了。」说完便跳上了楚江雨的剑,和庄沛凝三人一起乘风而去。 故榛看准时机,拉住封溪的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他两人同乘一剑,看起来亲密无间。 徒留聂新一人愣在原地,他还未学会御剑,只能往天兴嘆。师父本来是他最好的后盾,却不?知为何突然离去,高人就?是事务繁忙,唉! 昼光之上,封溪的厚脸皮还没找回来,他感受着故榛有力的手?腕,全身纹丝不?动,任由风拂过?他的脸庞,撩起他的衣衫。 哎故榛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他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话题,一向口齿伶俐的他却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话题,难呀。 昨晚故榛对他说完那句话,他许久未能反应过?来,后来他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的甘凌,故榛也许久没明白。 他俩互相解释半天,故榛自?暴自?弃直白道:「我心悦你?,五百年了。」 封溪一拍脑袋:「啊!」 故榛目光灼灼盯着他,期待又小?心地问:「你?呢?」 封溪扭捏道:「也就?……嗯……」 故榛看着他。 「也就?和你?没啥区别吧。」 故榛轻轻在他额上印上一个吻。 封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脸皮如此之薄,他的脸烧红了,连握着竹笛的手?都发烫了。 此时,他想着昨夜的告白,红色又蔓延开?来,爬上了耳尖。 故榛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封溪突然发觉了什么?,疑惑道:「咱们走错方向了?」 故榛一愣,「不?会。」路痴的可是他旁边这位,他控制着昼光,可是次次精准,从来没有出错过?。 封溪又道:「真的走错了。」他指着下方的一汪大泽,「咱们去的是云宁山,一路上连个小?谭都没有。」 故榛低头一看,「……」 他默默调转方向,一直镇定自?若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慌乱之色,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小?心斟酌着措辞,封溪却突然笑了起来。 第103页 故榛的脸皮没他想像中的那么?厚呢,大家彼此彼此。 封溪想明白了这一出,脸也不?红了,竟显出先?前没有的淡然来,理直气壮道:「你?昨日说的话,我想再?听一次。」 故榛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他笑道:「好,你?想听多少遍都行。」 第59章 两人腻腻歪歪地飞了?一路,直到云宁山若隐若现之时,封溪还意犹未尽。 昼光下沉,他们落在了?最显眼的那个山顶。此地却空无一人,但是却像是经歷了?几场打斗一样,树木歪歪斜斜倒了?一片,还有几棵老树被拦腰截断。 故榛远远望了?一眼,道:「人在下面山洞里。」 封溪闻言,往下方?一望,却没感受到任何修士的气?息,「我发?现啊,你?真的是神了?,这是如何感应到的?」 灵楼弟子?应该在这附近开了?结界,他完全不能探知到对?方?所在何处。故榛就不一样了?,往那里一站,活脱脱一个人形感知机。 故榛微微一笑:「因为?,有人在山洞里祈祷。」他看向封溪,「我听到了?。」 封溪一挑眉,想起在新安村和他初遇之时,故榛从雨神像中出现一事?。 故榛现在不仅感知能力一流,都快能读心了?,他微微眯眼睫毛微颤,「我可以附身于这世间任何神像,也能听到所有的祈祷。」 封溪嘿嘿一笑,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摸故榛的睫毛,伸到一半一顿,换了?目的地,落在了?故榛的额间的一绺黑髮?上,「我是不是赚大了?,这世间人人仰望跪拜的神仙,如今是我的了?!」 他笑容渐渐加深,强调道:「是我一个人的了?!」 故榛被他感染,也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比夜晚的月亮还好看,「我才是赚大了?。」 「那是当然,」封溪一把揽住故榛的肩,由于矮了?几分,这样就像吊在了?他的身上,「我这么帅又这么厉害,一般人哪有这等福分,也就你?了?。」 故榛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一直没有停止过,「真的是太好了?。」 封溪说贫的时候也是真的很能贫,「对?呀,像我这么好的,这世间可找不出来第三个了?。」 「第二?个是谁?」故榛疑惑问道,不过他倒是很自然地把第一这个位置送给了?封溪。 「当然是你?呀。」封溪笑的特?别开心,「不要谦虚。」 故榛没想过谦虚,他正色道:「你?说的没错。」 封溪点点头:「我永远都是对?的。」 他俩一路谈笑着走下了?山,这座山挺大的,走了?很久还未走出树林,连一条小径都没看到。 「咱们不该在山顶下来的,」封溪走了?许久,干脆又挂在了?故榛身上,「我累了?。」 故榛看了?一下他,「真的?」 封溪道:「真的。」 故榛嘴角微勾,一脸的无奈,但是却能看到他从心底散发?出来的高兴。 封溪又道:「在别人面前?我不累,在你?面前?就不一样了?。」他沖故榛眨眨眼,他可算是寻回了?丢失已久的脸皮。 可不是么,自己?当了?这傢伙五百年的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再害羞,都有故榛给他垫底儿呢。他已经看出来了?,故榛老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其实?心里住着的那只小鹿,撞得比他的要生勐多了?。 故榛已经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看穿,他又是一脸看破红尘的淡然,处变不惊地道:「我召出昼光带你?下去?」 封溪:「……」 他琢磨着自己?的一张绝世美颜是不是已经失去魅力了?。 故榛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封溪一言难尽的脸色,迟疑道:「嗯?」 封溪立马收回了?自己?刚刚的判定,故榛的小鹿还没睡醒呢,「没什么,这里是密林,御剑不方?便。」 「嗯?」故榛又看了?他一眼,「那……」他脸色明显一颤。 封溪心道:醒了?。 故榛终于理解了?,体贴道:「那我背你?下去。」 封溪刚刚就是打着逗他的心思,此时目的达成,却发?现自己?也扭捏了?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自己?这没受伤没得病的,堂堂天阁大师兄,天阁形象代言人,居然走两步路就像让人背,实?在是…… 太爽了?。 紧紧搂着故榛的脖子?,趴在他背上的封溪如是想道。 故榛的身形高大笔挺,封溪默默趴在他宽阔的背上,耳边只有故榛脚踩草木的沙沙声?。封溪眯起了?眼睛,渐渐只有一个感觉,安心。 这是世间最美好的时刻。 他居然睡着了?。 「你?们这是?」一个挺大的嗓门在他耳边炸开,封溪一下被惊醒,面前?赫然站着一位老熟人。 封溪对?边烨一笑,便想挣扎跳下故榛的背。 边烨又道:「你?脚受伤了??」 封溪一听,灵活的动作瞬间一滞,装模作样地扭了?一下,吃力地跳到了?地上。 故榛面色有一丝不悦,他发?现边烨打扰了?封溪的好梦之后就后悔了?,应该悄悄进山洞去的。 封溪面露痛苦之色,「哎呦」了?一声?之后,才站直了?身子?,「我被一只小怪戳伤了?大腿。」 第104页 边烨一愣,狐疑地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你?有那么弱?我记得之前?你?还挺能打的,虽然还没我厉害。」 封溪被噎了?一下,但是这个谎既然撒了?,戏就得做全套,「那都是唬人的,我全身上下能说得上厉害的,也就一把剑了?。」 边烨显然是个好骗的,居然认真点点头,「花架子?做的倒是逼真,但是作为?一个修士,还是要有真本事?的。若你?哪天练得不错了?,可以找我切磋。」 故榛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可封溪能看出来他已经不高兴了?。 「咱们先?去进去,我这腿哟,站一会就不行了?。」封溪低头捂着大腿,一副马上要摔倒的样子?。 「走走走,我也是昨天才从明光镇来这里,」边烨在前?边带路,「我跟你?们说,我们灵楼最近是被内鬼给坑了?。要不然就这山上的小妖,我一个人来就能一剑全噼了?。」 因为?内鬼的存在,灵楼全体修士的脸面都丢光了?。边烨见人就一通解释,提起内鬼两个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封溪听楚江雨说了?个大概,灵楼弟子?们刚刚抵达云宁山时,受到了?方?圆百里百姓的热情招待,他们受到妖邪侵扰已久,这回可是把救星盼来了?。可惜,就算有掌门盛高歌亲自坐镇,还是屡战屡败。百姓们从最初的欢迎盛景,到最后的漠然离去,对?灵楼的信任降到了?零点。 所以封溪很能理解边烨,他们灵楼的名声?就在此一举了?。 灵楼弟子?栖身的山洞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从外面看去很普通,里面却别有洞天。一个房间套一个房间,石壁之上还有一些雕饰之物,水平十分惊人。 「这上面画着的是什么?」封溪指着前?面问道。上面一个人手持一物,虔诚地低着头,和其他花花草草壁画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边烨瞥了?一眼,露出了?嫌恶之色,「这里是我们灵楼的私有之地,早前?师父找人建的。画的是一个人拿着宝物修炼的人,你?自己?看嘛。」 封溪:「……」 边烨沉着脸道:「这里面关着的,就是那个内鬼。等人到齐之后,我们就会公开审问他。」 说完他转身就走,封溪赶忙一瘸一拐跟上,故榛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无奈一笑。 边烨越走越快,「我现在带你?们去见师父。」 他们穿过一个长?长?的迴廊,虽然身处山洞之内,光线却很明亮。一路上他们见了?好些灵楼弟子?,有些愁眉苦脸,有些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看什么看!」边烨朝他们一吼,「闲的没事?的现在都去给师姐熬药!」 封溪问:「你?师姐受伤了??」 边烨走的更快了?,似是一肚子?怒火没地方?发?泄,「那个内鬼连师父和师姐都敢坑,他俩一起出去,师姐受了?伤,师父特?别生气?。」 封溪点点头,边烨便继续说了?下去,「本来凭师父的本事?,就算妖妖灵的头来了?都能砍上十个,但是偏偏……家贼难防。」 「这倒是,也太可恶了?。」封溪道。 「对?呀!」边烨忿忿道,「所以,师父决定了?,要去破了?妖妖灵的结界,一举歼灭那些祸乱世间的妖邪!」 故榛一愣,「嗯?」 封溪也愣了?,「妖妖灵的位置很难找,一般情况下,只有妖物和魂魄能去那里。」他和故榛去的那次,可是拿了?妖首的请柬,属于特?殊情况。 边烨道:「这个不用?担心。哎,到了?,师父就在里面,乐仙尊也在。」 封溪一惊:「什么?师父他老人家来了??我可得去问候一番。」 「我哪里老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内响起,「小溪,你?说话还是如此没分寸。」 封溪忙推门而进,堆着笑道:「是是,师父教训的对?。您这是正当壮年,老当益……」 乐仙尊沖他翻起了?白眼,封溪这才勐然醒悟,「不不不,您是……」 「算了?,」乐仙尊摆摆手打断他,「你?来了?,正好有任务交给你?们。」他看了?一眼封溪身后的故榛,把他也当做免费劳动力徵用?了?。 盛高歌笑着从里面走了?过来,「你?们知道妖妖灵的结界石么?」 第60章 盛高歌之前和盛灵然一起出去时,遇到了一只挺厉害的妖物,它伤了盛灵然之后,盛高歌一怒之下追了它很远。但是?最终却被一条河一堵高墙拦住,虽然并未捉到那只妖,但还是?有收穫的。 他?由此?知道了妖妖灵结界的地点,回?来?后,他?思前想后,决定要主动进攻。 故榛望向盛高歌,问道:「要我们如何做?」 他?的气质太过超乎常人,盛高歌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后笑道:「结界石有鬼族镇守,位于地下。」 乐仙尊接着他?的话对封溪说:「你俩办事我放心,普天之下的百姓就靠你们了。」之前封溪去妖妖灵游歷一遭的事,他?早有耳闻。 封溪无奈道:「那还不如直接让我俩进去,将所有妖邪一网打尽。」 「这样太过冒险,」盛高歌笑道,然后掏出了一个六角的透明琉璃石,「这是?池掌门前日送来?的,他?也贊同修仙界主动出击。此?物是?鬼教特有的一种石头,同样有开设结界的功效。它和妖妖灵的结界石应是?同类之物,你们持此?物前去,将其和结界石放置一处,便可使那里?的结界失效一日。」 第105页 封溪拧眉思考:「这样的话,我们的人手必须准备充分,确保万无一失。」 故榛也道:「万一没能拦住,妖邪就此?进入人间,将会是?更?大的灾难。」 乐仙尊苦笑道:「你们看看,如今的人间早已如同地狱。」 这倒是?实话,虽然各地都有修仙者支援,但是?百姓死伤惨重?,无数人家破人亡。封溪想到了汪管元,他?轻轻嘆了一口气。 乐仙尊看着封溪,眼神却飘向了远方,「早先他?们还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人间虽然有零零星星的妖物侵扰,但也在正常范围内。如今的妖妖灵,就像一个魔窟,源源不断的妖邪从中涌出,所以眼下这是?唯一的选择。」 盛高歌也垂首嘆气,他?本就是?一个悲天悯人之人,目睹了太多的惨剧,其中不乏他?门下的弟子,他?脸色不太好看,面颊已是?更?加消瘦。 封溪只得点头答应。 离开之后,故榛才?道:「我和甘凌的约定……」 封溪好奇地问道:「嗯?是?什?么?」此?时故榛提这个话题,他?隐隐能感觉到,和刚刚的谈话有关。 果不其然,故榛垂下眼帘,轻轻道:「我替妖妖灵挡一次灾,甘凌会将结界石借我一用。」 「这……」封溪愣住了,结界石是?可以随意借出之物么? 故榛语气坚定,「而?结界石我一定要借,所以这次……」他?转过身盯着封溪,「我不会去,你也不能去。」 「啊?我方才?答应了师父的。」 故榛微微一笑:「你不是?大腿受伤了么?」 封溪:「啊!」他?一拍大腿,故榛的脑袋瓜还挺灵光。拍完他?一愣,又轻轻揉了两下,还「哎呦」了一声。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片刻之后又推门而?出,「我拒绝了。虽然师父不太相信我,但是?这种任务,他?不会强迫我的。」 故榛点点头,「谢谢你信任我。」封溪并没有问他?做约定的原因,他?一开口,封溪就应了他?。故榛心里?一暖,看着封溪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封溪也笑了,「我知道你办事一定有你的道理,不过我莫名觉得这个计划有点问题。就挺怪,但是?说呢又说不上来?的那种。」 他?们慢慢走?到了山洞外,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都围在里?面,封溪猜测可能是?被内鬼坑怕了,不敢轻易外出。 他?俩就在这里?望着整座山野,随意地聊着天。夜色到来?的时候,他?们才?站起身。 他?们此?行是?作为天阁的见证人,来?看灵楼众人提审内鬼的,时间就定在今晚。灵楼的名声能不能保住,就看今晚进行得顺利与否了。 众弟子鱼贯而?出,提审的地点就在山洞外。边烨为了烘托氛围,还在洞口点了一个大火堆,把那个内鬼揪了出来?,绑在了火堆旁。 众人或好奇或愤怒地望着那人时,两人御剑而?来?,是?池长岳与林令羽。 站在正中央的盛高歌看到池长岳,面色一缓冲他?挥了挥手。池长岳慢慢走?过来?,沖他?点了点头。多年老友见面,默契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露。 盛高歌环视了一下人群,除了三大门派的人,其他?有名或没有名的门派,都有代表前来?参加。 他?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了,这次我们公开审问此?人,就是?为了正修者之气。卢朋义为灵楼弟子,拜入我门下已经数年。我也不曾想过,他?居然……」 他?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卢朋义是?他?的亲传弟子,他?一直待他?亲厚,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边烨一直在一旁怒目而?视,他?盯着卢朋义道:「这个内鬼害我灵楼折损不少弟子,着实可恶!」 「我在他?身上搜出了妖族之物,是?……是?……」盛高歌再度停顿,最终咬牙说了出来?,「是?修魔之物。」 此?言一出,一直屏息凝神的众人一同抽气,震惊地望着火堆之上的卢朋义。他?的脸上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奄奄一息地低着头。 修魔一词,对于修仙者来?说并不陌生?。但是?,修仙者中途改道去修魔,这就比较稀奇了,而?且可怕。 这等?歪路子都敢走?的人,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封溪也眯了迷眼睛,修魔之人他?之前见过,沙乡山的那个罗青山最后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今日竟又碰上一个想不开的。 边烨双眼通红,「他?为了修魔,私下和妖妖灵的妖物有联繫,坑了我们众多师兄弟。心真狠吶!」 他?刚说完,围着的人便一同点头。他?们才?从修仙者修魔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个个义愤填膺。这可是?奇耻大辱,他?们没人看得起魔物,自降身段去修魔的人,就该被驱逐! 卢朋义微微抬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惧,但是?转瞬即逝,「是?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在他?承认的那一刻,盛高歌更?加失望了,伸了伸手想打这不肖徒弟一掌,最终还是?放下了。虽然早就知道是?他?,但他?不反驳也不悔改,这态度让他?痛心无比。 边烨见自己?师父如此?,也咬了咬嘴唇,再次指着卢朋义道:「我以前与你还算亲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怀着这等?心思!」 第106页 卢朋义吃力地张口,「我无怨无悔。」 「你!」盛高歌气愤了,一剑刺进了他?的前胸。不过仅仅擦破了皮,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收剑入鞘,转身不再看他?。 卢朋义眼中微微闪着光,众人都发现他?流泪了,不禁窃窃私语起来?,望向他?的眼神满是?鄙夷。封溪嘆了口气,故榛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卢朋义低着头,许久才?又张口:「我有苦衷。」 一句话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边烨走?近他?,眼神越发凌厉,「说。」 卢朋义张了张嘴,「不,我不能说。」 「说!」边烨吼道,他?真的是?气极了。 「我……」卢朋义艰难地说道,「我、我……」他?又重?重?闭上了嘴。 众人惊唿,「他?咬舌了!」 卢朋义嘴角流出一丝血,盛高歌眼疾手快,一下封住了他?的动作,卢朋义便晕了过去。他?垂着眼摆摆手,「将他?带下去,多安排几个人盯着,话慢慢问。」 边烨背着卢朋义进山洞之后,众人这才?停止了小声议论?,有胆大的弟子高声问道:「他?为什?么要放弃修仙之道?修魔可是?大逆不道!」 其他?人立刻转头盯着盛高歌,他?们也都不免惊异好奇。 「修魔无异于自毁,你们别再问了。」盛高歌满面疲累,并不打算多说。 乐仙尊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池长岳一起跟在后面进去了。 封溪看着众人陆续散开,反握住故榛的手道:「眼睁睁看着一人坠落地狱,我心痛。」 故榛低声道:「我懂你,但是?毕竟是?他?咎由自取,你太容易心软了。」 封溪抬头对上他?的眼神,故榛目光闪了闪,又道:「可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封溪一笑,「我现在不想自寻烦恼了。」 故榛很赞赏,「这样很好。」 封溪沖他?眨眨眼,「可你刚刚才?说,喜欢那样的我。」 故榛看着他?一笑,轻轻道:「都喜欢。」 此?时周围没人,他?们悄悄说完这几句话,跟上了进山洞的人流。 突然,前方一人惊叫,「掌门!」 一阵骚乱在人群中蔓延开,又一人大声道:「快!快把师父扶进去!」 封溪忙凑近,是?盛高歌晕倒了。堂堂一大门派的掌门,竟能虚弱至此?,实在匪夷所思。几个弟子手忙脚乱地将他?扛了进去。 等?到几位掌门全都进去后,人群再度议论?起来?,无外乎盛掌门这次是?被气晕的,那个卢朋义多么可恶云云。 封溪侧过身对故榛说:「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应是?强撑很久了。」 故榛面色严肃,问道:「能看出是?为何么?」 封溪摇摇头,「和楚江雨中的毒有一分相似,只有一分。像是?中毒,但是?十分怪异,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毒。」 「哎,你不是?那个、天阁的那个,」旁边一修士转头看着他?,似乎在找着措辞,「那个很有名的大师兄。」 封溪收起脸上的柔情,这可是?故榛的专属,他?正色回?道:「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明光盟的李兴风呀!」这人嘿嘿一笑,「今日再见真是?有缘呀。」 故榛冷冷地靠近封溪一步,盯着李兴风,「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李兴风以为他?想和自己?打招唿,便头一仰等?着了。 谁知道故榛清了清嗓子,并未再说一个字。李兴风本以为他?要恭维自己?,现在只能尴尬一笑,转了转脑袋继续对着封溪道:「过些日子,等?我们拜访天阁了再叙旧。」说完就跟着前方几人一同走?了。 封溪皱了皱眉,「拜访天阁?」 不知为何,他?想起楚江雨之前对他?说的话,目前修仙界不少人觊觎着星罗的地气,要去天阁要求共享。 故榛微微低头,在他?耳边道:「不用担心,有我。」 封溪握了握故榛的手,对他?一笑,然后迅速放开了。这附近人多眼杂,他?只能以这样的形式表达感谢。 第61章 虽然盛高歌当众晕倒,灵楼众弟子个个担忧非常,但是办事?效率却没收受到影响。边烨带着一群人趁着夜色出去捉妖,封溪在山洞里都能听到山林里的动静。 灵楼弟子们显然是憋了一股劲儿,之前一直积攒的挫败感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奔着一雪前耻的目标,将还在大胆作乱的妖物一网打?尽。 此时,故榛坐在一个山头看着夜空,封溪在他身边吹着风。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这样的氛围下,封溪晾干了近日的各种心情,轻声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故榛转头看着他,眼里的柔情让封溪心一颤,「可以,我?的任何事?,只要你想知道。」 封溪笑了笑,脸色从容,但是磕巴的话语出卖了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嗯……对我?……」 故榛笑意?更深了,「很久很久以前。」 封溪又想问,那是多久,有我?久么。但是理智阻止了他,他可是被告白那个,现在必须装得十分淡然。 故榛接着说道:「在我?还很小的时候。」 他眯着眼睛,额前的头髮随风飘动,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第107页 「你跟着你师父到我?家给我?治病,我?第一眼就很喜欢那个大哥哥。我?从小身子骨弱,家里又没有同龄的孩子。最早是想跟着一个我?喜欢的哥哥一起玩,后来渐渐就……」 他慢慢说着,封溪的脸慢慢变红。 「总之很早。在你还说我?是个小孩的时候……」 封溪满意?了,故榛抱着这等心思时,自己还只把?他当做一个跟屁虫。这么说来,他赢了。 他拍了拍故榛的后背,还挺结实,「那真的辛苦你了。」 五百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呢。孤身一人,独立望月。封溪又想起在沂台山的那一夜。 故榛笑了,「以前你就对我?很好?。可是,你也对别人很好?。」 封溪看着他笑容里的一丝委屈,一瞬间觉得这孩子还挺可怜的。他想到自己之前的纠结心情,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还好?,现在两人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他笑着说,「现在知道了吧,你是独一无二的。」 他俩又吹了一会?风,故榛便要求回山洞了,「这里风大。」 封溪道:「我?是修仙者,你是一个真正的仙者。我?们为什么要怕风?」 故榛伸手替他拢了拢头髮,笑道:「头髮乱了。」 封溪想了想,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盛掌门?醒了!」一弟子惊喜喊道。 他们守在这里多时,终于等到敬爱的掌门?甦醒,个个就差喜极而泣了。 「父亲,你现在如何了?」盛灵然站在他的床头,俯身给他餵了一粒丹药。 「咳咳,好?多了。我?这次是气着了,别担心。」他望着自己女儿,挤出一个笑。 边烨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这两人,「师姐,你之前也中了毒,这里就交给我?,你去休息吧。」 盛灵然摇摇头,「我?调息了几日,应无大碍。」 她?的决定一般无人能左右,边烨只得退去,顺便呵退了一干弟子。 封溪在门?口?瞧了几眼,眉毛拧在了一起,「盛掌门?并不是气成这样的,他这个状态已经很久了,而且越来越严重。再过?些时日……」 封溪嘆了口?气,故榛无言地站在他身后,一丝关切浮现在脸上。每每看到封溪露出这个表情,他都心痛无比。 封溪道:「但这事?咱们管不了。」 在宽大衣衫的掩护下,他拉住故榛的手,两人一同离开,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盛掌门?的情况很不妙。他可能是沾染了太多煞气,其中又混杂着其他我?看不透的东西?。」封溪边说边嘆息,「而且,他自己完全知道,而且还在掩盖。」 故榛道:「我?们只能捉妖,却无法?渡人。」 封溪点?点?头,不再想这事?。一门?之主,活了大半辈子,这样的人不需他多说什么。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半吊子药修罢了。 第二日,盛高歌就再度下了床,精神?抖擞地站在了众人面前。 乐仙尊很担心他,却一直没说话。封溪看得出来,乐仙尊和他是同一个看法?。 本来做了见证之后,乐仙尊和池长岳都要回去了,他们这等人物个个事?务繁忙,非凡时期更是重压在身。可是,他们不约而同地留下了。 盛高歌知道这附近的妖物已被消灭干净后,便安排了一些受伤的弟子先行回长源,一路上再去捉一些散妖。 盛灵然也在此列,她?虽然有一丝不愿,但并没有违背父亲的意?思。她?先前受了伤,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她?好?。 剩下的弟子们都是精英,这些日子并未有任何伤病。封溪知道,盛高歌并未放弃主动进击的打?算。 而乐仙尊和池长岳,他们留下了一是担心盛高歌的身体,而是要参与这场出击。今日已有几个鬼教弟子前来,应是得了池长岳的命令。 破掉妖妖灵结界的任务现在落在了边烨身上,他被盛高歌叫去谈话后,便一直带着一副正气凌然的表情,悄悄叫了几个弟子去一边商量着。 林令羽见自己插不上话,便过?来和封溪闲聊。 封溪笑道:「你的毒现在解了两分。」 「是的,」林令羽笑道,「鬼教之内有人精通此术,缓解了毒发的时间,现在总归是不用担心明日就死了。」 他说的轻松,封溪也笑了。现在的人个个都挺生?勐,楚江雨也是,盛高歌也是,他们生?命中总有比伤痛更看重的东西?。 林令羽道:「虽然我?中了毒,但是有边烨在明光镇帮忙,算是没有拖大家的后腿。」他边说边看着山洞内一处,边烨刚刚带着人进去商议。 封溪道:「他还算很厚道。」 林令羽低下头,「可是我?不愿他如此,我?中毒只是因为自己不小心,修为未达火候。」 封溪笑道:「他就这脾性,所以你得赶紧养好?身体。等现在这一波乱子过?去了,静养一段时日。」 故榛也点?点?头:「蛟龙的毒并不是一日能解,但也并非无解。」 林令羽嘆道:「我?不急,只是……」 急的另有其人,自林令羽他中毒那日起,边烨就日日忧心。他那样争强好?胜的心性,最见不得的就是朋友为救自己受伤,不仅让他痛心,还让他倍感没面子。 第108页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西?岭的特产与美景,主要是封溪上次去的匆忙,现在倒是计划有朝一日和故榛一起游遍天下,所以现在就开始做功课。 直到边烨带着三人离开山洞的时候,他们才停下。 林令羽看到边烨的表情,便知道这次出去是有任务在身,他摆摆手:「一路小心。」 边烨中气十足道:「当然!」 他给了林令羽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招唿着三位弟子,一起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林令羽又嘆道:「他应该压压自己的冲劲,再谨慎一点?比较好?。」 每次出任务,不管简单的还是危险的,边烨一直都这样,林令羽一直有些担心。 封溪笑了,「等他再长大几岁,说不定就稳重了。」 故榛看着边烨离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封溪和林令羽挥手道别,拉着故榛走到了一旁,「在担心结界石的事?情?」 故榛点?头:「妖妖灵的结界石他们很难破坏,採用的是暂时压制的手段。可是,他们这一去,万一……结界石对我?很重要,不能让它有损毁的可能性。」 封溪点?头,「而且,约定里的帮妖妖灵挡一次灾,这个该怎么完成?」 故榛道:「容姬、甘凌那日告诉我?,他算出日后妖妖灵将有一大难,需要我?帮他一次。那口?古井,可能给他们带来灾难。」 封溪点?点?头,「除了帮他们一次,还有之前说过?的不与他们为敌,应该没有别的要求了吧。」 故榛道:「没了。」 封溪对他一笑,「所以,我?们不如偷偷跟着边烨他们去看看?」 虽然封溪已经去过?一次妖妖灵,但是现在却依然不知入口?何在。故榛带着他移到了山脚的一处无人地带,「我?们避开人群,从这里西?去,便可到达。」 封溪看了看西?方,又疑道:「边烨不是带着人往南去了么?」 故榛道:「妖妖灵那处在人间来看,其实并不算实际存在,有好?几个方法?能通到那里。」 也是,怪不得歷来只有妖邪们能去,一般人从来摸不到入口?。 他们抵达之后,小心地在高墙之外绕了几圈,不仅一个人影没见着,连半个鬼影也没见着。上次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一群不听话的小妖在这里比惨呢。这回此处可是一片寂静。 「这里的治安水平提升了呀。」封溪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不由得感嘆道。 故榛左右看了一下道:「他们已经去了地下。」 封溪问他:「如何下去?」 故榛拉住封溪,口?中念了几句。封溪顿觉眼前之景大变,从一种白茫茫变成了另外一种黑茫茫。片刻之后,他们在地下一处停下。 这里是一个地下甬道,前不见首后不见尾。故榛小声道:「结界石就在通道的尽头。」 封溪同样压低了声音:「边烨他们已经过?去了?」 故榛闭眼感应了一下,然后沖他点?点?头。 封溪皱起了眉头,「这里让我?感觉很不好?。」 由于是地下,空气流通不畅。这里到处瀰漫着一股霉味,甬道的壁上生?着潮湿的菌,一片连成一片。更重要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息。 故榛压低声音,「这里生?着一种妖兽,不要在这里大声喧譁,它便不会?醒来。」 封溪一愣,「坏了。」 边烨不管遇到再难的任务,都保持着一颗不屈不挠的赤子之心,时不时都会?用他的饱满精神?感染队友。 他第三次高声鼓舞同伴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一人惊道:「我?怎么感觉,墙壁刚刚震了一下?」 另外一人道:「应该不是错觉,我?也感觉到了。」 突然,无数灰尘土块落了下来。边烨怒道:「快!我?们完成了任务迅速离开!」 他们此时已经快到了结界石所在之处。前方那一点?光亮,就是他们的目的地。除了边烨,剩下三人都乱了心神?。 「有人来了。」一个声音响起。 「真是稀客稀客,咱们这里已经数百年?没人有胆来做客了。」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哼,杀!」第三个声音简短而有力。 一阵厮杀过?后,边烨伤痕累累。趁着其他人把?对手引开的那一瞬间,他悄然掷出了琉璃石。这块琉璃石无声地落在了前方的结界石旁,闪了一下然后隐去了形迹。 成功了。 边烨喘了一口?气,却见同伴的尸体砸了过?来。一个、两个、三个,一个不差地堆在了他身旁。 他喃喃道:「这、不可能!他们都是修为不低于我?的修士,怎么、怎么会?……」 三鬼侍其中之一冷冷道:「来之前不先打?听打?听么?再厉害,能厉害过?它么?」 第62章 封溪一?路小跑,方?才故榛说,这里有一?只极兇恶的妖兽,名叫冷雪蚕。不惊醒它还好,若惊到了它,来人九成九没机会活着回去了。 它盘踞在?这个甬道里,最?擅长的就?是吐出无?数根蚕丝进行捕猎。只要被?这些蚕丝缠住,瞬间被?裹成一?个茧,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进去时是个人,出来后也是个人,只不过没气了罢了。 边烨看着自己同伴叠在?一?起的尸体,第一?次感觉到生死之间的怖意。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提剑指着眼前三人。 第109页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你?走吧。」一?人笑道,但是这笑容里明显带着点不怀好意。 三鬼侍真的没对他?动手,他?们?三人在?这里为的就?是结界石的完好。此时见擅闯之人并未伤及结界石分毫,便没了打斗的心思。 反正有它会动手。 他?们?无?事不会离开这里三丈远,便一?齐挂着阴笑望着边烨。 边缘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尸体,此时已经开始腐烂流水了。他?不禁一?阵反胃,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这种场景依然让他?不适。 这样的状态,边烨并不能替他?们?做什么?,带也带不走,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他?持着剑小心翼翼地看着三人,并未离开。他?的任务已完成,并不怕死在?这里。但是,修仙者与生俱来的敏感让他?警觉。 三鬼侍看着他?,中间一?人道:「走吧。你?想死也别找我们?动手,麻烦。」 他?说完,不远处适时地落下一?大块土块,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块滚到了边烨脚边。 一?只半人多高的白蚕吸附在?甬道上方?,一?动不动地盯着边烨。 边烨被?白蚕的眼神?震到了,随即想到这便是杀死同伴的妖兽,便红着眼睛沖了过去。 刚沖了两步,便见铺天?盖地的蚕丝朝自己袭来。他?一?边斩着蚕丝,一?边极速移动。就?在?刚刚那?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不是这只白蚕的对手。 他?只想杀出一?条回去的路,他?要回去復命。他?还有事情要做,他?还未治好林令羽。 「退后!」 突然甬道的另外一?端响起一?个急切的声?音,封溪和故榛终于赶到了。 边烨听到这一?声?吼,立刻退了一?步。故榛一?剑斩落所有蚕丝,给边烨破开了一?条路。 冷血蚕怒了,它调转身子,盯住了来人。 三鬼侍看到他?们?,中间那?人道:「我们?妖首把你?们?当做朋友,千叮咛万嘱咐要所有妖物不要伤害你?们?。你?们?居然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回报?」 封溪无?奈道:「谢谢他?的好意,但是这种事,肯定得双方?你?情我愿才行,你?们?说是吧?」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三鬼侍一?齐震了一?下身子。他?们?妖首一?直对这人颇为优待,看这人长得细皮嫩肉的,难道? 故榛敏锐地感觉到了三鬼侍的目光变了,他?沉下脸,简直想把他?们?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部拔除。 三鬼侍看了一?下故榛的眼神?,默契地心下一?凉。在?他?们?惊疑之际,边烨已经越过白蚕,到达了封溪身边,他?喘着气回望了一?眼大白蚕,它居然又开始吐丝了! 「走!」封溪低低一?声?,三人便一?齐疾驰而出,将?那?团能吃人的光亮甩在?了身后。他?们?似乎激发了新的天?赋,奔得贼快。白蚕抛出一?大团丝,却无?一?中标,只能徒劳愤怒地摇摆头尾。 他?们?回到云宁山后,边烨一?人去寻了盛高歌。众弟子看着他?黑的能吃人的脸色,连连退避三舍。边烨平时性子就?不怎么?温和,这下更是无?人敢凑过去。但是看着他?孤身一?人,他?们?都隐隐猜到了什么?。 边烨从小在?盛高歌身边长大,和他?面前从来不讲究繁文缛节。但是这次,他?恭恭敬敬地进去,面色沉痛无?比,低头道:「师父,我回来了,也……只有我回来了。」 盛高歌眼中的光芒暗淡了许多,他?本?来在?闭目养神?,乍一?听闻这个噩耗,竟瞬间呕出一?口血。 「师父,任务完成了。」边烨又说,「可是,那?个地下居然有一?只兇残的妖兽。与我同去的师兄弟们?,不幸身陨。」 盛高歌看着溅到自己衣襟上的红点点,「我们?灵楼,不能再损失弟子了。」 这次围剿妖妖灵,灵楼本?就?元气大伤。这回又一?下失去三位青年才俊,盛高歌心痛无?比。他?身为一?派之主,却无?力保全手下爱徒,心痛之感重重叠叠压着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喘气。 边烨抬起头,眼里有泪光,「我们?事先应该先刺探敌情再做计划。可惜,去时只知三鬼侍,不知有妖兽。」 盛高歌在?他?抬头之时,已悄然将?那?片染血的衣衫往里塞了塞,然后嘆道:「我查阅过秘藏的妖界全鉴,书上并无?妖兽的记载。这本?书上所有的记载都是真实可考的,竟忽略了临时的变数。」 边烨本?来礼礼貌貌地躬着身,听完激动地上前一?步,高声?道:「师父!这可关乎人命,怎么?能以?一?本?不知多少年前的旧书作为参考!」 盛高歌一?脸愧疚,微微低头,任由徒弟埋怨自己。是他?大意了,之前使用过《妖界全鉴》,次次和真实情况分毫不差。却没想过,哪一?次差之毫厘,失得可就?是人命啊。 边烨吼完,便觉自己失礼了。他?后退一?步,躬身行了礼便沉默着退了出去。 封溪看着他?脸色晦暗地走了出来,敢想同他?搭话,却见他?拐了个弯,直接进了旁边的那?间屋子,那?里关着卢朋义。 紧接着,一?阵惨叫声?传了出来。众人急忙围了过去,最?前面的那?人正是林令羽,他?被?后面的人潮涌着推到了门?口。门?一?打开,众人都抽了一?口气。 第110页 边烨拿着一?把短匕首,直接刺进了卢朋义的右手里。他?手上滑下了一?道鲜红的血流,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微微响起了「嗒嗒嗒」的声?音。 边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要严刑逼供。他?眼睛瞪得极大,饱含着怒意。卢朋义死死盯着他?,说不清是惊惧还是愤恨,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最?终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说!」边烨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匕首深入了几分,「嗞」的一?声?血流飞溅,喷在?了边烨怒目而视的脸上,「昨日未能说完的那?个苦衷,究竟是什么?!」 卢朋义依然牙关紧闭,他?咬着嘴唇做着无?声?地反抗。 林令羽看不下去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边烨,他?慢慢踏了进去,走到了边烨身后,「冷静。」 「我现在?很冷静。」边烨沉声?回答,他?头也没回,又刺进了几分,「这是我们?灵楼的内部事务,请你?不要插手。」 封溪皱着眉头看着卢朋义的右手,与匕首相触的血肉变成了焦黑之色,他?低声?对故榛说:「那?匕首不一?般。」 虽然声?音很小,边烨还是在?嗡嗡议论中捕捉到了他?的话,他?笑着道:「天?阁大师兄果然好见识,我这个匕首呢,是毒香族祖传之物。它切过的肉挑断的筋,医仙在?世都难救。叛徒,你?还不说吗!」最?后一?句话徒然变调,带了几分狠劲儿。 卢朋义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手指微微蜷缩。 边烨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趁现在?赶紧动动吧,再过一?会儿,你?的手便永远变成一?团僵硬的死肉!」 众人大骇,边烨虽然一?向莽撞,但是心眼儿实,想的也简单,何曾有过这般兇狠的面貌。纵然是对待一?个叛徒,也不该私自下如此狠手,应交由门?内长老处置才对。 林令羽默默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没再说。后面几人见他?肩膀微颤,便知道边烨的好友也为他?痛心。 边烨本?来是古道热肠之人,虽然咋唿且好斗,但他?年龄小又有天?赋,就?算闯了祸得罪了人,大家都一?笑而过,并不和他?计较。所以?,他?和许多门?人都处成了兄弟。如今的他?,在?相熟之人一?个个离去之后,终于长大了,却也让众人隐隐战慄。 他?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成熟起来,这本?就?不是一?条正确的路。 「我……我说。」 卢朋义终于微弱地出了声?,他?放弃了挣扎,倒在?地上说道:「那?人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我本?不愿背叛大家。」 「住手!」在?卢朋义痛苦地蜷缩身子时,一?声?怒吼从人群后方?传来,是盛高歌。 他?拨开一?个个挡在?面前的人头,一?步步往里走。 「掌门?……」一?些弟子见掌门?来了,全都欲言又止。他?们?看看盛高歌,又看看边师弟,然后一?起默契地让开一?条路。 盛高歌站在?门?口,对着正踩着卢朋义胳膊的边烨沉声?道:「边烨,放开他?。」 边烨后背一?震,又踩紧了几分,「快说!」他?继续盯着地上那?痛苦不堪的人,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 卢朋义嘴里流出一?道血,缓缓张了口,「是师父!都是师父逼我的!」 空气突然凝固了,所有人被?这话惊住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半天?没任何一?人出声?。 盛高歌也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卢朋义。 卢朋义说了第一?句,第二句便容易了,他?缓缓张口,「师父他?……他?修魔。」 第63章 盛高歌功高德重,乃是四方敬仰的人物,在整个修仙界都有大批的追随者。他执掌灵楼近三十年,教出了数不清的豪杰之人。 这样的人,修魔? 谁听到这样的笑话,不仅难以想像,而且必然认为是无稽之谈。 盛高歌自己也呆住了,场面就?此僵持着?。封溪勾了勾故榛的手指,悄声道:「我去一下。」 这个场面,已不是围几个无名弟子议论一下就?能解决的。现在能撑住这个炸雷一般的消息的,只有盛高歌同等?地位的乐仙尊与池长岳。 故榛迅速回握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他对封溪微微一笑,对方想的什么他都知道,这便是默契。 最后,还是卢朋义?的抽泣声打?破了这阵死寂。他崩溃的大哭起来,慢慢埋起了头不再?看任何人。 众人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卢朋义?好歹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此刻竟像孩子一样哭得满脸都是泪。他们不敢相信他的话,但是看到他如此失控,一个念头在心里慢慢生出。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是受了指使?者多大的责难呀。 边烨收起了匕首,在嗷嚎不绝的哭声中缓缓转过身,他面色木然。方才?他凝固了的身形,仿佛把他的情绪也都冻住了。 「师父,您说话,您辩解。只要是您说的,我都信。」边烨站在距离盛高歌两?步远的地方,默默望着?他。 他们师徒多年,没想过会?有这么站着?的一天。 盛高歌出离愤怒了,他扬起巴掌,一掌朝卢朋义?那里噼了过去。 「啊!」有人小声惊唿,林令羽在电光火石间退离了房间。 第111页 在所有人都以为卢朋义?要被灭口的时候,那个巴掌响亮地拍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只留下了一个红色的掌印。 卢朋义?眼睛一红,哭声没了,心如死灰一般默默流泪。 盛高歌吐出一口血,「孽徒!我何时教过你污衊他人!」 「掌门!」后面几人见?盛高歌身子摇摇欲坠,全?都不由自主?目露关切。掌门平日?里对他们的好可是实打?实的。 「不用过来。」盛高歌大手一挥,阻止了他们的动作。他此时也心如死灰一般,不再?看卢朋义?一眼。 他朗声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无需解释。」 边烨微微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幽黑的瞳孔里竟带了点其他的东西,「师父,我还有一事相询,我族,毒香族的灭门真相究竟是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本就?被震得七零八落的心,干脆变成了渣渣。毒香一族灭门惨案,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兇手极其狠毒,全?族上上下下全?死了个通透。唯一剩下的独苗,是被盛高歌救回来的边师弟。 由于对边师弟的爱护,灵楼所有人私下想起毒香族的始末,都对兇手恨之入骨。身为灵楼里的精英弟子,他们个个耳聪目明,边烨的问?话一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按照边烨的意?思,毒香一族之事和盛掌门脱不了干系。 这个可怕的结论,会?是真的么?他们敬爱的掌门,真的会?是如此丧心病狂的人么? 边烨紧紧攥着?手里的匕首,他看着?盛高歌,目光却似乎穿透了他望向远方,一滴泪从他眼里悄然滑落。 盛高歌愣住了,毒香族这个名字有他再?熟悉不过。他此时苦笑一声,面对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他笑了,「毒香一族灭族之事,确与我无关。我当年路过那里,随手救下了你,仅此而已。」 「我不信!」边烨缓缓往前一步,他木然的脸色此刻终于有了生气,却是可怖的狰狞之色,「这么多年来,我为寻求当年被隐藏的真相,一人走遍了长源。有一回,我竟然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是封溪搬的救兵到了。乐仙尊稳稳立在了盛高歌身边,池长岳紧随其后,也挤了进去。 小小的房间里瞬间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灵楼众人看到另外两?个威严的长辈到来,也都悄悄松了口气。现在的状况太过混乱,他们无不希望有人能为他们指点迷津,拨开心里的那片乌云。 边烨此时的气场和以前大不相同,看到乐仙尊发话也并未有丝毫退缩,大胆地望着?他道:「这是我个人私事,请乐仙尊慢慢听来就?好。」 盛高歌的脸色已经晦暗了几分,他似乎不愿提及毒香族一事,除了否认自己是兇手之外,再?也没说其他话。 池长岳扶住了盛高歌,默默地给予他支持。 「我听说,多年前曾有一个传言,有人在我族灭族前一日?,曾无意?一瞥,见?到一修仙者进了我族之地。那人之前曾和灵楼之主?盛高歌有过一面之缘,觉得那修者和盛掌门生得十分相似。然而一天之后,惨剧就?发生了。那人便只当自己眼拙看错了,只是茶余饭后以此自嘲一番。」 边烨一字一句讲述着?,空气里安静极了。 盛高歌默默听完,一句话还没说,竟又吐出一口血,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他大限将至。」封溪垂下头,嘆息道。 故榛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却也满目哀戚。他讨厌一切让封溪痛心之事。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师父,感谢您教导我长大。我有一事相求,请您把我族的祖传之物血玉珠还给我。」边烨一下子跪了下去,「我不久前得知,血玉珠有助人修魔之效。请您还给我,也放过自己。修魔是逆天之道,不是吗?」 全?场鸦雀无声,他们根本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掌门。若掌门真的拿了血玉珠,那么修魔之事便有了几成的可信度。他现在身体如此之弱,也应是修魔伤身所致。 乐仙尊蹲下去想给盛高歌治疗,却被他阻止了,「罢了,余兄。今日?便是我大限之日?,不用再?费神。」 他微微转动脑袋,看着?附身跪在他旁边的边烨,眼色暗了暗,「血玉珠留于你,比毒药更甚。」 边烨头也没抬,不带一丝波澜道:「请师父将我族之物奉还。」 盛高歌长嘆一声,从衣袖间掏出一物,一个暗红色的珠子。他看了看边烨,突然用力,竟想毁了此物。 边烨勐地站起,匕首刺进了盛高歌的手中,血流在了血玉珠上,它的颜色居然鲜艷了几分。 边烨趁盛高歌愣神之际,扳开手指抢走了血玉珠。 盛高歌的眼色终于暗地不能再?暗,他转过头,看着?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弟子们,「牢记,无愧于心!」 说完这句话,他便静静闭上了眼睛。 「掌门!!!」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斥了整间屋子,灵楼的弟子突见?如此变数,哪里还顾得上方才?所言是真是假。人都没了,他们心里念着?掌门平时的好,全?都跪了下去泣不成声。 卢朋义?似是之前哭干了眼泪,此时眼神空洞地望着?房顶。 边烨目光晦暗地看着?盛高歌的遗体,他小心收起血玉珠,慢慢走了出去。他此时已无心留在灵楼,毒香一族的血海深仇已经随着?地上那人的死而烟消云散。 第112页 无人在意?他,他瞥了几眼这些朝夕相处的同门,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追上去的只有林令羽一人,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震惊了,看着?陌生的好友,他拉住他的衣衫问?道:「你要去何处?」 边烨停下了脚步,「林师兄,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容得下我。况且我族人都在天上看着?我,我不孤单。」 「你方才?说的,是……」林令羽欲言又止。他早就?知道边烨的身世,但是竟不知晓这其中还有这样一环。 当年边烨还小的时候,便和林令羽有过几面之缘。他只知自己是孤儿,对其他一无所知。灵楼之人知道真相的,全?都瞒着?他。直到有一天,林令羽无意?间在一本藏书上看到了一个珠子的介绍,这珠子和边烨随身携带的那个一模一样。 至此,边烨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林令羽那时候也还小,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做错了,以至于边烨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要承受如此痛苦。 「谢谢你当年告知我的一切,」边烨摩挲着?手里的血玉珠,「我族的这个珠子,可救你在南海所中之毒。」 林令羽一愣,心里万般滋味。 边烨沖他一笑,将血玉珠放在了林令羽的手心,默念着?诀。林令羽全?身突然冒出大片黑气,毒气像是有了实体,源源不断地被血玉珠吸出。 片刻过后,林令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直以来堵在心口的那股恶气消失了,他所中之毒解了。 边烨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好转,最后他道:「解了。」然后拿回了血玉珠。 林令羽拧着?眉头看着?那鲜红欲滴的珠子,「边师弟,这个珠子它……」 不详。 边烨微微一笑,明白了林令羽的担忧,「没事,唯有我族之血可以压制它的煞气。」 林令羽还想再?说什么,边烨却转了身,摆了摆手道:「后会?有期!」便御剑而去瞬间没了影踪。 山洞内还是哭声一片,林令羽站了片刻,悽厉的风声和悲痛的哭声夹杂在一起。他缓缓闭眼,在睁开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转身走了回去,他现在的身体轻盈极了,全?然没了之前的疲累沉重。 盛高歌逝去的消息和他堕落修魔消息,两?个混在一起飞遍了修仙界各地。各路人马皆被这两?个消息炸得人仰马翻,过了一日?,便有不少门派前来增援,说白了也就?是打?探。 灵楼的弟子们集体哭着?丧,迎接了盛灵然的到来。她带着?伤员回了灵楼,凳子还没捂热就?得了这个噩耗,便奋不顾身重新赶了回来。 「父亲并不是毒香一族灭门案的兇手,也从未修魔。若有人胆敢撒播谣言,我有一杀一!」盛灵然,也是如今新任的声掌门对着?所有人愤而说道。 眼下正是修真界动盪之日?,灵楼不能一日?无主?,她是前任掌门的女儿,又是灵楼的大师姐,巾帼不让鬚眉的修者,自然临危受命。 她一向清冷寡言如高岭之花,此刻如此一言,竟多了几分入尘的狠意?。她讲完话,紧紧握着?自己的剑柄,又道:「边烨为灵楼叛徒,妖言惑众,见?者就?地处死!」 卢朋义?在她脚边绑着?,她一剑落下,斩断了他的几缕黑髮,惊得卢朋义?抖了几抖。他到底是一个普通的俗人,无大义?凌然的傲骨,在这把锋利冰冷的仙剑面前,吓破了胆。 「空口无凭,你一句他一句,两?人就?想把我父亲一世的功德名声全?数抹黑?」盛灵然雪白的衣摆在风中摇晃,纵然她是一介女流,眉眼里却不失霸气,「谁指使?你的?」 卢朋义?张了张嘴,众人刚刚被新任掌门的威严所震撼,个个微微颔首,现在一抬头,却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和卢朋义?的动作如出一辙。 卢朋义?已经没办法说话了,他的舌头似乎被人割去了一搬,张嘴就?是一个可怖的空洞。由此可见?,指使?他的人另有其人。 灵楼弟子皆松了口气,他们掌门的名誉保住了。幕后黑手的目的似乎已经达成,不再?有任何掩饰,用卢朋义?的舌头向所有人宣示,盛高歌是被我诬陷的,但是我么,你们别想知道我是谁。 可惜,有些人不这么想。有些门派的使?者看了,反而认为这或许只是一个替他脱罪的手段。卢朋义?关在灵楼地盘,要砍胳膊拔舌头还不是他们的人说了算。 而且,修魔…… 盛高歌死时的模样,不就?是被反噬的表现么。 特殊时期,盛高歌很快便从简下葬了。云宁山的所有人,不管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面上都哀恸地与他道了别。 封溪全?程参加了盛高歌的葬礼,他远远跟在队伍后,平静地望着?前方那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此刻这些人的心中,会?是怎样的波澜涌动呢。 第64章 盛高歌生前虽贵为一派之?主,却从来崇尚节俭,这个葬礼算是给他的一生划上了?一个贴切的句号。 寒风中,盛灵然的头髮被吹起,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一直到?结束,她都未说?一句话也未流一滴泪。从今往后,这世间她只有自己了?。父亲去世,未婚夫不知在何方。她只有只身一人扛起整个灵楼的重担。 池长?岳立在灵棺前,又憔悴了?几分。他和盛高歌是好?友,而且差一点就?成了?亲家。看着好?友一点点被黄土所掩埋,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一阵冷意。 第113页 这气候,终于入冬了?。 乐仙尊望着众多弟子泣不成声地送灵,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 封溪和盛高歌并不熟识,自然也谈不上交情。他并没有上前去,在后排和许多人挤在一起。故榛往他旁边一站,别人瞬间就?后退了?几分,给他们腾出了?一亩三分地,这喧闹的人群里已是难能可贵。 这附近其他门派的人居多,都对?盛高歌没啥实质上的感情,无?诚意地拜过之?后,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着天?。 封溪支着脑袋看着远处乐仙尊,他从来没有看到?自己的师父这么严肃过。乐仙尊这个人,一向?待人和蔼可亲,这样的他,也会露出如此神?情么。 故榛沿着他的视线看去,靠近灵棺的那?几人脸色都不好?看。他蓦地想起,五百年前封溪的师父,那?个在乱世中一半靠本事一半靠坑蒙拐骗,将封溪带大?的老头。 那?老头一辈子走到?头,也是在这样一个天?气里下葬。当时只有他和封溪在场,两人草草给他挖了?个墓,牌子还没立起来,就?被追来的妖邪,以?及各路修者打断了?。他们只能仓惶转移,连祭品都没来得及给那?老头放。 封溪,也就?是封之?南,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都在念叨,他师父嘴巴那?么馋,一个馒头都没吃上,不定要怎么抱怨呢。 封溪看着乐仙尊,又看着盛高歌的灵棺没入土中。他眼睛一缩,更大?的悲痛在心里化开。他那?个嘴馋的师父,五百年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再入轮迴。现今世间的人们花样多,研制的各色美食足够他坑蒙拐骗花天?酒地一辈子。 故榛的余光一直在他身上,他的声音此刻濡暖流一般,「后来,我替他修缮了?坟墓,逢年过节都会去给他祭祀。」 封溪笑了?,故榛发现这几日他还是头一次如此,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意太难得了?。 周围的嗡嗡声一直不绝于耳,此时有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这阵嘈杂,「这世道如今变了?呀。」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显然没有任何效果。嗡嗡声暂停了?一瞬,然后又响了?起来,却混杂着刻意掩饰的尴尬。 居然有人在这里说?这些,这何止是没有眼力?见,简直是惊世蠢材呀。 「修魔的修魔,飞升的飞升。就?剩下咱们这些小人物?,没有一点傍身的门路,只能随着大?流浮浮沉沉吶。」他又道。 这下,彻底没人掩饰了?,安静的空气里带了?点心知肚明的尴尬。封溪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修士,他面色苍白瘦弱无?比,却生了?一对?乌熘熘的大?眼睛。他仗着自己的天?生优势瞪着别人,对?方一定会心里冒出一个词,贼眉鼠眼。 修魔的修魔,飞升的飞升。这人倒是很会总结,两个词一扔,便激起了?一干修仙者心里的小九九来。 修魔不是一个正途,但是呢,人总会有这么个心理,禁忌的东西总会是威力?巨大?的。盛高歌挤破脑袋也要走的路,总会有他们常人想不到?的益处。修魔逆天?,但至少也是把双刃剑,付出了?总会有回报。至于盛高歌死了?,他只是不幸而已,没能走到?最?后。若是走到?了?最?后…… 飞升,修仙者毕生的追求。现今修仙界难以?计数的修者,日日为其劳神?修炼,却无?一功成。剩下的那?一个半幸运儿,一个是天?阁的柳知春,半个嘛,还是天?阁的乐仙尊。星罗的地气可利于修者飞升的传闻,不知道在修者之?中传了?多少遍。他们如今见到?天?阁之?人,都要变成个兔子眼以?示友好?。 封溪忽然站起,旁边的人一惊,急忙和周围人对?上了?眼色。大?家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天?阁门人。只要他不傻,自然听得懂方才那?话。 而且,天?阁的大?师兄,就?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半吊子修者,都能享受地气之?利。凭什么他们这些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上进者,要在迷茫中虚度一生? 人群中各种思绪碰撞着,个个都没了?再刻意闲聊的心力?。自己的路,又在哪里呢? 故榛嘆道:「如此修仙界,五百年了?还是一点也没变。」他看过了?五百年的沧桑,早已洞悉各种天?时人理,却看不懂人心。 封溪扶着旁边一棵枯树,树干上坑坑洼洼的纹理在他手里划过,「天?阁之?难,血流成河。我如今闻到?了?灾难来临的气息。」 他少有如此正正经经的时候,故榛看得心疼,突然道:「你忆起五百年前那?场浩劫的真相了?么?」 封溪看着他。 故榛又道:「你知道仙骨么?」 封溪拧着眉头回忆着,他在古书上曾经看过这个词,但是无?人真正见过身怀仙骨之?人。 故榛的手覆在了?封溪的手上,两个骨节分明的手掌交叠在一起,「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记忆。」 五百年前的一座古城,一场全?修真界的盛事在此举行。 修仙界每隔一些年,总有天?赋飞升者出现。而其他修炼还未到?火候的修者,也可以?通过这场天?祭来沟通仙界,幸运的还可以?窥得修炼法门,从此一飞沖天?。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人人都有机遇,人人都有一条康庄大?道。 第114页 每十年一度的天?祭,便成了?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盛会。当时修真界十分繁盛,门派林立修者满地走,总之?是个人总会试试修仙这条路,实在无?天?分了?才改走他途。 天?祭一共有七日,第一日是各门各派向?仙者报告自家这十年所成,再给仙者吹吹乐打打鼓,哄哄仙者开心。从第二日起,便是修者们的舞台了?。他们比试剑法术法符咒,比赛的宗旨是以?友好?的方式展现自己,若是被头顶上有投缘的仙者看中,机遇便来了?。 虽然这种说?辞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谁也没看过仙者在天?祭上现身,但是还是有零零星星的说?法传出来。总有修者说?自己参加完天?祭,当天?夜里便梦到?了?一个白髮飘飘的仙者,笑眯眯地指点自己,不过这些人果真最?后颇有进益。 封之?南带着免费劳力?故榛也来到?了?这里,不过他们可不是来参加天?祭的。封之?南爱凑热闹,故榛也是个成年不久的小伙子,看什么都新鲜。两人一拍即合,在距离祭台三条街的地方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头一日,他们挤在人群里看遍了?各色歌舞乐器,以?及一大?熘门派掌门展。第二日再去,便是眼花缭乱的才艺展示,场上的那?些修者个个憋着劲儿,各个都想剑走偏锋,以?此博得不知何方的仙者青睐。 这样的比赛,看了?一日便腻了?,他们本想就?此离开,腿还没迈出去,场上一人摔下来砸在他俩面前。他刚刚想出风头玩脱了?,一条胳膊摇摇欲坠。 封之?南身为医者,自然仁心义骨,他吩咐故榛将人小心背了?回去。一夜之?间,不仅给他接上了?胳膊,还让他精神?焕发。仿佛他不是断了?胳膊,而是喝了?十全?大?补汤。 这人接下来还有比赛。这很正常,时间充足祭台很大?,他们这些人只要有机会就?挤上去报个名。坏就?坏在这里,他回去之?后将对?手打了?个嘴啃泥。 他的对?手昨日亲眼看到?他断了?胳膊,本以?为今日赢得轻松,连如何展现自己的风度打动仙人都想好?了?,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打听了?才知道,这附近有个出神?入化的药修,于是封之?南他出名了?。 接下来几日,他们栖身的小客栈被踏破了?门槛。受了?伤的,没受伤的,全?一拥而上。封之?南应付得焦头烂额,医好?了?这个,又怠慢了?那?个。 故榛跑上跑下给他打下手,可惜仿佛全?修真界的修者都挤到?了?他们这里。双拳难敌四手,两人难医千万人。而且这些人还有车轱辘转着来的,今天?医好?了?,明日又来了?。 到?了?后几日,排着长?龙的修者队伍悄然发生了?变化。一些大?门派的人专门派人来排队,一人占了?百人的位置。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于是便有了?冲突。 本来好?好?一个小伙,只是腿上受了?点皮外伤,和人打一架之?后,干脆断了?一条腿。 这些封之?南并不知情,他一边给进了?屋的人治疗,一边琢磨着这完全?不是回事儿,还没想出个对?策。混战便开始了?,两个门派的人打在了?一起,谁都不想让对?方在比赛上占便宜。 此地修者那?么多,个个心高气傲,认为自己就?是那?天?命之?子,打起来更是不要命。反正都要打,祭台上是打,这里也是打。总之?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 封之?南就?是那?个先机。 于是,一场不可控的混战从队尾烧到?了?队首。封之?南和故榛出去时,已是不可挽回。死者并不多,大?部分只是缺了?胳膊少了?腿,但是这并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仙者降罪了?。 天?祭本就?是为的是和仙者沟通,这七日人间的一切都被仙者看在眼里。在他们眼皮底下当众斗殴,完全?颠覆了?他们在比赛时的风度翩翩。现在的修仙界竟如此难看,仙者出离愤怒了?。 他们本来好?好?欣赏一片祥和的天?祭,享受着下届之?人的祝福与敬仰。而现在,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当日祭台正中央的那?杆旗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折断,一折锦书从天?而降。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罪魁祸首领罚。 锦书现世后,祭台便从中央开裂,再也无?法进行比赛了?。 修仙界炸开了?锅,一时间人人自危。罪魁祸首,他们当日起冲突的哪个脱得了?干系? 领罚,谁知道仙者意中的罚是什么罚。他们无?一例外想到?了?修仙界最?重的那?个罚,毁人根骨灰飞烟灭。 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心上。他们拖了?几日,却发现事情还可以?更糟。 一直风调雨顺的人间,突然下起了?暴雨。这场雨里,滋生了?无?数妖邪,修仙者的修为都不约而同停滞了?。仙者俨然憋着一股气儿,罪魁祸首不领罚,就?和人间界过不去。 当日参与了?斗殴的所有修仙者一合计,都把目光望向?了?第一个起冲突的那?人。既然是罪「魁」祸「首」,那?么肯定得是第一个挑头的人,仙者怎么可能降罪所有人呢。 第一个起冲突的,是当时一个大?门派的首席弟子。也正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他那?日才有恃无?恐率先动手。现在他被人指了?出来,自然是恐惧而又愤怒的。 第115页 这怎么可以??他前途那?么光亮,怎么能因为一场小小的斗殴就?完全?断送?罪魁祸首才不是他,他只是被人蛊惑了?心智而已。 这几日,他惶惶不可终日,终于被他打听到?一个消息。 那?个神?医封之?南很奇特,什么华佗扁鹊在他面前都只是个小喽啰。他的医术似乎是不该存世之?物?,简直是违反天?理的存在。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到?了?他那?里都很快能生龙活虎。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即使是专攻药修的大?门派,也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人物?。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能力?,定非凡人。 他听说?,这个封之?南是有仙骨之?人。 仙骨,千年才可能有一人天?生带着它出生,是天?才中的天?才,是被神?眷顾着的最?幸运的幸运儿。这样的人自然天?生妙手回春之?能。 他做了?一个决定,将封之?南拥有仙骨的消息放了?出去,指责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封之?南拥有仙骨,跑来天?祭是为了?什么? 一个註定了?能飞升的人,跑来看他们挖空心思讨好?仙者是为了?什么?彰显自己的优越感么?仙骨拥有者医治比赛受伤之?人,本就?是打乱了?天?祭的秩序,是逆天?之?举。 这个罪魁祸首,是封之?南。 第65章 记忆片段一?瞬间涌入封溪脑海里,他手心渗出了?冷汗。这是多么?疯狂的一?段故事,他身为故事里头的主人公,此刻都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真?实之感。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是真?的存在过吗? 他成了?罪魁祸首,之后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从之前回忆起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里,他却能猜测个大致。 修仙界大乱。 他看的是故榛的记忆,他还是想不起属于自己视角的那段回忆。也许,是本能把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屏蔽了?。 故榛就这么?定定看着他,「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不值得。」 封溪抬头和他目光相对,他的瞳孔明?亮而清澈。故榛从中看到了?自己,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不管何时,他面前这个人的心都是如?此澄澈。 封溪感受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回想着这一?世的经歷。这数十年来都是安定平和的日子,他在天阁当着吊儿郎当的大师兄,和师兄弟打打闹闹。时至今日,才嗅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 这股气息越来越浓,安定平和里被投入了?一?颗不怀好意的石子,搅得封溪心神不宁。 「他们亏欠了?你一?次,我不会让第二次发生。」故榛整理了?神色,转眼?间又恢復了?那个高冷的修者形象。 封溪突然?被记忆中的故榛和眼?前之人的反差逗乐了?,「现?在装高冷,晚啦。」他突来奇想,伸出两个手指,强行给故榛扳出了?一?个扭曲的笑脸。 故榛:「……」 盛高歌去世,灵楼掌门更新换代?。纵然?这一?日里发生了?诸多大事,但之前的计划还是要进行。灵楼折损了?三个弟子才成功对妖妖灵的结界石动了?手脚,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不能放弃。 池长岳是计划的支持者,他和乐仙尊一?起,与?盛灵然?一?起商议了?一?番,决定今夜便行动。琉璃石的作用有时限,拖不得了?。 整个修仙界的重任都在他们身上,更有无数普通百姓盼着太平盛世,他们退无可退。 妖妖灵是妖邪聚集地,不管以前有多么?安分守己,如?今还是露出了?可憎的獠牙。妖就是妖,魔就是魔,本性如?此。 本来怀着打探的心思前来的其他门派的修者,这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掺和进了?一?件大事。增什么?援呀,他们很多人懊悔了?起来。他们的修为本就不高,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然?而,这时候已?经容不得他们反悔。既然?来增援,断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于是,一?个个带着僵硬的笑容站进了?讨伐大军的队伍里。 一?干修仙者排着队御着剑气势汹汹而去,封溪自然?被乐仙尊抓了?壮丁,与?他形影不离的故榛则是壮丁二号。 队伍里不少修者都认识封溪,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不免都受到了?鼓舞。连天阁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师兄都去了?,如?此弱小却有此胆量,他们的心渐渐放平了?。 反正,送死?也有人给他们垫背。 「我们又见面了?!」一?个人御着剑挤了?过来,是李兴风。他之前随着大流一?起离开了?,得知了?盛高歌去世的消息,才随着师门的人一?起赶场子一?般回了?来。 封溪往身边一?瞥,发现?李兴风身边还跟着一?人,是甄作良。他也正用着惊惧又讨好的表情看着自己。 封溪:「……」怎么?了?,他会吃人么??这可是连故榛都没享受过的殊荣呀。 李兴风哈哈一?笑,「这次打那些妖邪们的老窝,我师兄可是卯足了?劲儿。」 封溪又想,卯足了?劲儿瞪我么?? 甄作良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陪着笑说:「这次一?去,可要仰仗您照顾了?。」 这个敬语用的很怪,不仅封溪看了?他一?眼?,连李兴风都在琢磨着,自己师兄今日是撞了?邪么??平时那么?目中无人,现?在看到一?个有名?的草包竟然?如?此恭敬。 第116页 故榛被风吹得烦躁,反问道?:「照顾?」 甄作良赶忙补救:「我是说照应,是照应。」 故榛微不可察地冷哼了?一?声。 李兴风笑着打圆场:「师兄说的是,我们都得互相照应才是。」 封溪也笑着道?,「此行兇险,结界之内是另外一?番光景,不知藏着多少妖物。除了?互相照应,你们也该自己多加小心。」 李兴风笑了?,他道?:「没错。但是像你肯定是不用怕的,天阁可是咱们修仙界最硬的靠山。」 提起天阁,封溪一?下不舒服了?起来。他想起之前这人便说过,日后要去天阁拜访。 拜访……现?如?今,又有何事能让他们如?此上心,妖邪都捉不完,还要分神去登天阁的大门。 故榛不愧最善于读封溪情绪,他脸色一?沉,一?股气流便巧妙地将那两人隔开。他们加快了?速度,将那两人甩在了?身后。 封溪也顾不得去看他们是个什么?样的脸色,感激地看了?故榛一?眼?,靠近了?他几分。 即将到达目的地,封溪在上方望着下方黑漆漆的一?切。他知道?这里有个结界,里面就是那些个妖邪们的老巢。 上次他来的时候,这里虽然?也是各色妖邪横行,但是奇怪的是,居然?有股安居乐业的诡异氛围。而现?在,估计早就群魔乱舞了?。也不知道?甘凌搞得哪门子事,好好的日子不愿意过,不将人间弄得乌烟瘴气不罢休。 「在想我呢?」 封溪一?惊,才发现?自己身陷于一?片黑暗当中。那个声音,自然?是刚刚才吐槽过的甘凌。他一?时大意进了?甘凌的结界,他缓缓拔出今夕,等着甘凌的下一?步动作。 他面对的却是一?片死?寂,甘凌的话似乎特别金贵,迟迟不愿意继续开口。 突然?,封溪看到一?道?剑光闪了?几闪,黑乎乎的四周便裂开了?一?个缝,一?个飒爽的人影稳稳噹噹进入乱这个空间。 甘凌低声笑了?笑,「你们关系真?的是好呀,我才把你们分开,他就迫不及待要来见你了?。」 封溪挑了?挑眉道?:「你是专程在此等我们?」 甘凌笑道?:「那是自然?,你们耗费如?此之大的心神来此,我们只有以同样的礼节回敬了?,可不能怠慢了?贵客不是?」 这话明?明?是他作为容姬时的常用语。封溪心道?,甘凌翻车了?。 故榛冷冷道?:「你不去应战么??」 甘凌这才现?了?身,他衣衫的末端和结界的颜色相容在一?起。他脸色还是异样的苍白,他笑着说:「那些人全?部加起来,都不如?你们尊贵。」 封溪翻了?几个白眼?,故榛也没回话。气氛一?时有些凝固,甘凌却毫不在意,「你已?经知道?了?五百年前修仙界发生之事,那我就直说了?。」 甘凌的情报网真?的是一?流,连这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笑着继续道?:「修仙界从来都不是你的容身之所。」 故榛瞥了?他一?眼?,「不管是与?否,都与?你背后的魔界无任何关系。」 封溪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现?在宛如?一?个香饽饽。甘凌不负他所望,笑道?:「不论何时,我界之门永远为你打开。」 封溪摆摆手,「这就不必了?。我对修仙修魔什么?的,都没兴趣。」 甘凌笑而不语,勾起嘴唇也沖他们摆摆手,便没了?影踪。 结界消失了?,封溪低头一?看,妖妖灵的结界也没了?。他站在空中俯瞰下方,妖妖灵两座城都尽收眼?底。 上次他身处其中,这次在上方才发现?,妖妖灵是个圆形的巨大阵型。宛如?八卦阵一?般,灯火通明?的妖城之内有一?个黑点?,那是甘凌的大殿。而黑漆漆的另外一?边,却有一?个明?亮的点?,和黑暗的妖城大殿相对着,那是鬼城大殿。 除了?这个新发现?的事实,封溪来不及想更多。底下已?是一?片厮杀,活活一?片人间炼狱。 修仙者们遇到了?规模空前的妖邪大军,不知妖妖灵到底有多少妖物,之前被捉了?那么?多,现?在居然?还有这样庞大的数量。 封溪竟想不通,妖妖灵这巴掌大的地方,是如?何藏得下这么?多的妖邪。 一?时间,他呆住了?,不知道?前往何方支援。到处都是嘶吼和大战,他大致扫了?几眼?,除了?一?些小有名?气的修者,其他的人基本上处于劣势。一?个人要对战好几个妖物,顾得了?东顾不上西。妖邪们凭藉数量的压倒性优势,缠住了?众多修士。 杀了?修士对修魔有益,这个念头在众多妖邪脑海里蔓延。近来鬼主不允许他们出去,这次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他们个个都想着大干一?场,拿到通往魔界的通行证。 信念是战斗时一?大助力,修仙者输给了?这些亡命之妖。 好在这次前来的还有几位修仙界的顶樑柱。乐仙尊以一?己之力制住了?一?条街的妖物。砍了?几只大妖,剑气地余威也能杀掉一?大片小妖。池长岳的战况和他极其相似,往那里一?站,周围的小妖们就开始逃命。 和他们相比,盛灵然?弱了?几分,但是她一?人牵制了?两只大妖,照样没给她爹丢脸。 第117页 封溪了?解了?一?下战况,正欲和故榛一?起飞下去。眼?前之景却消失了?,他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琉璃石的作用失效了?。 但是不应该呀。按原计划,琉璃石至少要等到黎明?过后才会失效。现?在可是乌漆嘛黑的半夜,如?果不是失效,那么?…… 他心里一?震,暗道?不好。 若结界復原,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里面。想要出来,那就得看甘凌的心情了?。妖妖灵是妖邪们的大本营,又是力量的源泉。结界一?封闭,这场讨伐的结果已?定。 「啊!」 「好痛啊!」 结界封了?人,却没封住声音。不知这是不是甘凌的恶趣味,修仙者们痛苦的叫喊一?齐传了?出来。 「红月之华!」封溪脱口而出。这样的叫喊他十分熟悉,被红月之华吞没的人,都是这样的叫喊。 红月之华对人是一?种至毒至恶之物,对妖来说,却是力量的增幅来源。 封溪闭上了?眼?睛,故榛抢先飞了?出去,「我去救人!」 他必须得比封溪快,才能多替他分担一?份重任。 封溪紧随其后,现?在能行动自如?的只有他两人。 行至结界处,故榛一?伸手,那处结界便稀薄了?几分,「我只能做到如?此。」 封溪便在旁边补了?一?刀,今夕与?那薄膜状的结界碰撞后,一?个一?人高的缝隙便露了?出来。进去之后,那结界迅速合拢了?。 封溪道?:「这结界十分精妙。」 故榛点?点?头,「甘凌的那个人类父亲是结界师,结界必然?是他最擅长的。」 封溪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甘凌是什么?妖?」 故榛诚实地摇摇头,「不知。」甘凌作为一?个同样活了?五百年的老妖,把自己的真?身藏得严严实实。他不想让人知道?,就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眼?下他们无暇顾及这个,眼?前的炼狱晃着他们的眼?睛,尸体横陈的大街让他们几乎忘了?今夕何夕。 这里果然?瀰漫着红月之华,如?血一?般。它?就宛如?催命符一?般,谁沾染了?就得付出生命。 封溪握着今夕的手微微颤抖。他一?把将今夕插进地面,动作激起的气流吹起了?他的衣衫,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了?今夕的剑身上。 今夕碰到了?他的血,突然?兴奋地震动起来。一?时间,红月之华都朝着今夕急速飘过来。其他地方的红淡薄了?,奋战的修士了?有了?喘气的时机。 故榛已?经在瞬间救下了?数十人,他身影在墙沿上如?鸿雁一?般来来回回,所到之处妖邪全?斩于剑下。 有没有办法在瞬间控住城内所有妖邪?答案是有,故榛身为一?个仙者,怎么?可能做不到。然?而,这样做了?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麻烦。 说到底,他对如?今的修仙界有一?股发自内心的不信任。能让他动用真?正实力的,只有一?人。其他人,不配。 不过,这个心思并未被封溪察觉。 他用今夕控制住弥散在各处的红月之华,已?经花了?极大的力气。古井就在不远处,今夕只是一?个红月之华化成的老前辈罢了?,对上产生自己的根源,拼尽了?全?力也只是勉强可行。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乐仙尊和池长岳合力开了?一?个巨大灵域,一?边移动一?边救人。现?在再加上众人有了?还手之力,足以支撑到得救。 看着最后一?人被乐仙尊拉入灵域,封溪才松了?口气。他现?在已?经筋疲力尽,要不是故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可能就倒在地上了?。 乐仙尊将他的行动尽收眼?底,他的大弟子又精进了?。能在这样的地方反客为主,制住那煞气的根源,岂是寻常人能办得到的。 故榛宽厚有力的手掌将封溪牢牢固定着,他突然?有点?懊悔。要是他刚刚能瞬间救了?所有人,封溪就不用劳累这一?遭了?。 此念一?出,他竟少有的惭愧和自责起来。 第66章 故榛缓缓给封溪输着灵力?,虽然封溪一再声明,自己只是累了,他还是没停下。 封溪看着他这固执又微微躲闪的眼神,微微眯起了眼睛,「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心虚?」 故榛立马正色望着他,「什么?」他装聋作哑起来,还算那么回事儿?。 封溪疑惑地看了他几?眼,便?放过他了。他倒没有心细到连一个?神情都刨根问底。 乐仙尊过来了,他脸色不怎么好。经歷了一场如梦如幻的炼狱,没人脸色会好。 封溪却?有一丝担心,之前乐仙尊闭关养伤没多久,就?被各种事务叫了出来。他的身体并不如前,现在又耗费了庞大?的精力?。封溪真的很担心。 池长岳脸色更?不好,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盛灵然道:「离开吧。」她的白色衣衫已布满红色点点,头髮也凌乱了几?分?。 灵域里的修者们发出了质疑,「怎么出去?」 「问得好。」 一个?人影鬼魅般在半空中漂着,大?家一抬头,都不禁惊唿起来,是甘凌。 甘凌的厉害他们并没有亲身领教过,方才只是远远看到过。亲身领教过的,现在都是一副尸骨了。 第118页 甘凌笑了笑,朝底下的人挥了挥手,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他笑得越灿烂,修仙者们抖得越厉害,个?个?没出息的很。 他带着笑意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出去,问过我?了么?」 乐仙尊冷冷看着他,若要拼一把,他倒是不怕这个?人。他身后还有一干不成器的年轻人,他这个?顶樑柱自然得发挥顶樑柱的效用。 「对地下那块结界石动手脚,可是没任何用的,」甘凌笑着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个?遮天蔽日?的结界,靠的可不是那块结界石。」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惊了。今日?一战,竟是一个?设好的局!这个?可恶的甘凌,居然挖了坑等着他们跳。 池长岳并不想和甘凌多言,他平生最痛恨这些祸世?妖邪,便?一道剑光扔了过去。 却?被一人拦下了。 鄂邢轻飘飘甩了甩手,剑光就?被化解了。他笑着对池长岳道:「掌门,又见面了。」 这下可没把池长岳气个?半死。这个?在他鬼教闹事的妖物,居然没被杀死,现在还大?摇大?摆地跑出来向他挑衅。他如何忍得下那口气! 既然一次没能杀了他,那就?来第二次。 池长岳一下移至鄂邢身边,和正耀武扬威的二首领打了起来。 乐仙尊一人维持着灵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盛灵然和林令羽一起接过了这个?重担。 封溪看了一下空中的甘凌,不置服他,大?家今日?就?走不了。他念头还未落,又一个?人影过来了,和甘凌并肩而立。 臧卫敏锐地感受到了封溪的目光,他背手一笑,「先打赢了我?,再说其他。」 故榛「嗖」的一声飞了过去,把臧卫打了个?措手不及,从容不迫的气度也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封溪不甘示弱地对上了甘凌。 甘凌嘆气:「我?的话都白说了。」 他们在空中相互碰撞,招式的余威震的那些围观者一愣一愣的。至此,他们才知?世?界之大?,在他们之上的大?有人在。 尤其是那个?天阁大?师兄,他此刻宛如战神附体,和那个?兇残的妖首打的有来有回。 这些修者早已没有任何力?气,若没了灵域命都不保了。他们靠着掌门的余荫苟延残喘,而头顶上的封溪,招招式式都像在嘲讽他们。 他们一直看不清的人,居然隐藏着如此之强的实力?! 他们一个?个?面色尴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心照不宣地别开了目光。他们一直在心里抱怨,到底是哪个?眼睛有毛病的撒播的消息! 还好他们没找过封溪的麻烦,要不然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李兴风就?是其中一员。他的师兄甄作良早就?跟他说过,天阁大?师兄是个?厉害人物。可惜他没信,还道自己师兄是煳涂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煳涂的是他自己!枉他一直抱着优越感和封溪相处,还好没被人看出来。 更?幸运的是,他现在已经算是和封溪有了交情。他那样的人物,肯定是修仙界将来的翘楚,很可能成为天阁下任掌门。 李兴风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觉得自己赚大?了。 其他人也是同样心绪起伏,不住地思考自己之前是不是得罪过封溪,有没有不小心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鄙夷。可惜,这种事越想越有,模煳的记忆被他们翻了个?遍,就?差无中生有了。 一时间,嘆息声此起彼伏。 乐仙尊眉毛一挑,「都干什么呢?」可不能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报告乐仙尊,我?们是在欣赏他们的英姿,」一人机智地高声道,「尤其是您的大?弟子,简直是有您之风范吶!」 这个?熘须怕马的本事倒是一流,可惜乐仙尊不吃他那一套,远处的封溪也顾不上听。 对上甘凌,封溪拿出了一万分?的小心。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妖,而是修了五百年的老妖怪。 五百年,就?算只用时间堆出来的本事,也足以让人闻之胆寒。 故榛那边倒是很快有了定论,他同样是个?五百年的老妖怪,臧卫到底差了他几?分?,被他一剑捅穿了下腹。 臧卫重伤,恶狠狠地看着故榛前去支援封溪。他很愤怒,同时又很自责。他帮不了甘凌,他马上就?要面对两个?敌人了。 另外一边,池长岳一剑斩下了鄂邢的首级。他把连日?来的郁结心情都发在了鄂邢身上,显得异常勇勐。虽然身上中了一箭,但是他毫不在意,慢慢走回了众人身边。 甘凌看着故榛也朝自己杀了过来,脸色正经了几?分?。他应付封溪已是付出很多精力?,现在又来一个?,这就?有些难办了。 封溪和故榛默契非常,两人把甘凌逼得节节败退。 最终,甘凌笑道:「罢了,我?本就?不想与?你们争斗。」 他大?手一挥,将所有的妖邪都带走了。站着的躺着的,活着的死了的,一个?不落下。 但是,甘凌却?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结界牢不可破,依然横在他们头顶。 这可要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忧愁了。 方才封溪他们进来时的方法,被故榛一票否决,「那个?方法只能进,不能出。」 第119页 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乐仙尊身上,这里就?属他最有威望。然而就?在这顷刻间,又一个?结界拔地而起,将灵域内所有人困在了里面。 众人大?惊,一个?个?走上前去伸手试探,然后个?个?垂头丧气地认了命,他们大?结界出不去,小结界破不了,差不多是任人宰割了。 封溪和故榛身边也显出一个?结界,却?在未成形时,被故榛眼疾手快打断了。 现在能自由活动的只有他们两人了。 乐仙尊的脸色快黑的出水了,他撤下了灵域。现在妖邪们都已离开,他也不需要耗费大?量灵力?保护众人。可是,此时就?算没有灵域拖他的后腿,他也干不出点什么了。 他也拿这个?结界没办法,他抬头和自己大?弟子对上了眼,眼里慢慢是嘱託。 封溪郑重地朝他点点头,便?和故榛一起前去追踪甘凌了。 这里是甘凌的大?本营,要找到他可不容易。他们在城中飞掠着,所到之处皆是尸体横陈,却?无半个?活物。 满城的妖邪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昔日?的热闹像是一场幻梦,现在梦醒了留下的只是一座空城壳子。 故榛突然似有所感应:「古井……」 封溪也是一愣,两人顾不上多言,一齐奔向两座大?殿中央那口千年古井。 甘凌所说的灾难,可能马上要来了。 古井位于结界的正中央,它所产生的煞气维持了妖妖灵所有妖物的生息。可是,此时它却?变了模样。 以前的它,仿佛一个?慈祥的母亲。此刻的它,却?如一个?癫狂了的恶魔。那些妖邪在它面前,都只能瑟瑟发抖地跪下磕头。 小小的井口,里面却?都是奔涌的岩浆。此刻,它似乎终于觉醒,撕下之前温和的面纱,露出了可怖的獠牙与?杀机。 甘凌一人默默站在大?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古井的异动。 封溪看不清他的表情。 「来了。」甘凌转过身。 故榛微微颔首,他知?道,约定的时刻到了。 甘凌笑着说:「故公子,现在唯有你的仙术可以压制它。你,我?,还有你的朋友……」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封溪,「现在都只能仰仗你了。」 他刚说完,岩浆便?沸腾了起来,紧接着喷涌而出。大?殿下发瞬间被岩浆烧的面目全非。 一只小妖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它竟怀着大?义之心一头撞到了岩浆里。吞没了它之后,岩浆掀起的气浪居然小了几?分?。 封溪犹疑不定:「这……」 甘凌该不会要故榛以身平灾吧! 甘凌一眼看穿了封溪的念头,他沖他们一笑,便?再度转过身轻轻一跃,他整只妖便?落在了岩浆里,不一会儿?连衣襟都看不到了。 「甘凌!」 一个?略微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臧卫从大?殿里跃了出来,拧着眉望向翻腾的岩浆,「甘凌他付出了如此之代价,若你不能履行诺言,那倾尽我?妖妖灵之力?,也要将你们赶尽杀绝!」 第67章 臧卫盯着故榛的眼睛快烧起了火,大有失败便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大殿里突然传出一?阵阵哀嚎,封溪可算是了解了什么叫万鬼齐哭。原来一?路的空壳,是因为甘凌把小?弟们都藏在了这里。 也算是个尽职尽责的首领了。 面对?着要喷火的臧卫,故榛脸色依然不变。他微微抬手?,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画了一?个阵法。 这是封溪从来没有见过的阵,可他能感觉到?,这个阵的威力极巨大,是他从来未能想像到?的。 这是仙力,修仙者的毕生?追求。 故榛画完了一?个阵,又跑到?另外一?个方位重复着动作。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全?画了一?遍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飞上了空中。 他此刻的模样?,真的就如高高在上的仙人般一?尘不染,可是专注的眼神里映出的那个人影,让他有了人间烟火气。 四个阵法化成的那瞬间,岩浆翻起的浪小?了几分。可是,很?快又怒极反扑似的翻腾起来。它不容许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故榛手?指微动,岩浆被引导着流向上方的阵。剎那间,原本在地上肆虐的岩浆,突然像是变成了四条火龙,被阵法吸了进去。 封溪紧紧攥着手?心,他的眼睛一?刻没离开过站在虚空中的故榛,他今生?所爱。这样?的行为很?危险,若稍有不小?心,这些蠢蠢欲动的岩浆便会反噬。故榛就算能应付,至少?也得脱层皮。 臧卫皱着眉头看着故榛的行动,他知道现在不只是一?个约定的事。修仙界那么多?饭桶还等着救援,故榛要是在这里耍花招,损人不利己。 他现在心里所念着的,是他的那个损友。甘凌今日是豁出去了,还不知现在他如何了。是被岩浆吞噬了,还是…… 他心里,虽然焦急,但也有一?种没来由的安定。甘凌那傢伙,怎么可能轻易就折在这里。他的许多?抱负还未实现,更何况,他怎么会孤单地一?人离开妖妖灵而去。 这里,是甘凌一?手?打造的梦想乡。 故榛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被阵法吸走,古井里喷出的岩浆越来越小?。封溪松了一?口气,他此刻的精神一?直紧绷着。若有一?丝不对?,他就是拼了命也得保下故榛。 第120页 地上的岩浆几乎全?部被转移了,一?个人影渐渐露了出来。他躺在岩浆里浮浮沉沉,如浮萍一?般。 臧卫眼圈一?红,岩浆需要献祭者,甘凌之前?嫌弃地看着自己属下所有妖兵,「你们这些废物,一?个都不顶用,我?还是亲自上吧。」 他的决定不容质疑。臧卫知道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改变甘凌的决定。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不顾岩浆的灼人,上前?一?把将?甘凌捞了出来。 甘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但所幸吊着一?口气。 臧卫冷哼一?声,看了正在收尾的故榛一?眼,便扛起甘凌瞬间消失了。 故榛不紧不慢处理了手?上的阵法,像模像样?地画了一?个封字,将?四个字打包封印了。 封溪上去将?他接了下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快站不住了吧,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 故榛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一?个笑?,「无妨。若是今日只有我?一?人,我?可就不会如此卖力了。」 话中之意封溪一?下懂了,他无奈道:「要爱惜自己。我?跟你说,不是我?自夸,这种阵势我?还是不怕的。解决不了,逃的话我?可是很?有自信。」 他顿了顿,又坏笑?着说:「带着你一?起逃也不成问题。」 是呀,他俩就算夹着尾巴跑了又如何。封溪这人,什么缺德念头都会有,能不能执行得看他的良心在不在线。 可惜,他的良心在大义面前?一?直在线。这古井虽说是妖妖灵的灾难,但是要是任由它流到?人间,又将?是一?场祸事。 故榛对?他了解的不能再深了,也笑?道:「好呀,要是我?处理不了。就让你带着我?逃,逃到?天涯海角。」 这事放封溪身上,他就算是把自己搭进去,也会平了此祸害。故榛汲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丝毫不敢有保留。 他是仙体还好,要是封溪豁出命来,指不定又是一?场他不能承受的生?离死别。 想到?这里,故榛发现自己魔怔了,忙收回心思,却坏心地将?整个人都歪在了封溪身上。封溪的气息在他耳边炸开,他感受着封溪挺直的身板,心道这也太单薄了。 他一?边享受着封溪紧张兮兮的关心,一?边对?自己的厚颜无耻进行了一?番敷衍的批判。 他就这么走了一?路,好一?会才想起来一?事,这事还挺重要的,「现在这里所有的结界都可能有一?瞬的松动,我?们要抓紧时机。」 封溪一?愣,来不及疑惑。他抬头一?看,果然结界变得若隐若现。他徒然加力,将?故榛槓起奔了起来,完美复制了方才臧卫扛甘凌的姿势。 这时才有了被扛起的待遇,故榛突然有种莫名的忧伤,隐约羡慕起甘凌来。 众人正在和小?结界拉扯,抬头便看到?了两人一?竖一?横地过来了,活像一?个大大的「丁」字。故榛迎着一?干人诧异的目光,心想有朝一?日他一?定要亲自给封溪示范,什么才是爱人之间的标准抱姿。 乐仙尊最后一?掌拍在结界上,这个黏黏煳煳的小?结界便碎了。他一?声令下,「离开。」 一?大群人正想欢快地飞奔,脚步还没跨出去,先?发觉了一?个问题,「乐仙尊,头上那结界怎么办?」 他们的气势一?下没了,没人给他们开路,这走不了呀。 故榛有气无力道:「那结界现在薄如蝉翼,挡不了路。」 众人才小?心翼翼望上去,似乎是真的。他们喜出望外,纷纷御剑而起,精神头儿看起来比乐仙尊还要好上不少?。 故榛还没被封溪放下,他就这么横着看着这些人。然后他发现了一?个事实,不管是横着看竖着看,他永远都只有一?个感想。 五百年了,时光流逝,修仙界还是那个修仙界。 乐仙尊什么都没说,他和另外两位掌门一?起断后,看着人们一?个个离去,他们几人皆看不出情绪。 封溪这才想起把故榛放了下来,还给了他一?个暧昧无比的眼神,仿佛他俩刚刚做了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事一?样?。 故榛:「……」 他真的有必要教教他的爱人什么叫调情了,他可是多?了五百年的阅歷呢。 「师弟!别磨蹭,快走呀!」甄作良催促着他的同门师弟李兴风,后者却不知看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激动地指着地下,对?甄作良说:「师兄!这里原来也有好东西,这可是失传多?年的神兵!」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把剑,可惜全?被一?块大石镇住了。可能是活了百年的妖物收集来的,放在此处做观摩学习之用。 甄作良焦急道:「这些神兵拔不出来,还是走吧!」 可惜李兴风却像是迷了心窍,迟迟不肯挪动脚步。现在人们走的差不多?,就差他们,还有断后的几位顶樑柱。 乐仙尊远远道:「结界会再度关闭,勿管其他快离开!」 李兴风胆子?不小?,大声回道:「我?马上就好。」说完便用上了吃奶的劲儿,可惜哪一?把神兵都纹丝不动。 甄作良气的一?甩袖子?,自己飞走了。 封溪过了去,「李兄,现在当务之急……」却被李兴风打断了。 第121页 他摆摆手?,「没事,我?就取一?口兵器而已。」心里还有一?句,有你们在便不必怕,神兵没了他不得日日后悔。 故榛在封溪耳边小?声道:「结界……」 结界已在变化,若不离开,很?快他们便再度被困在这里。封溪还未反应过来,故榛便可恶地身子?一?低手?一?摊,封溪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 封溪脑袋一?晕,他的肩膀已经?贴上了故榛的胸,随着故榛一?起腾空了。 刚飞到?了结界外,封溪才想起一?事。故榛现在可是伤病号,硬是抱起了他一?个健康的大活人。这也太胡闹了! 他一?道眼神射线将?故榛钉在了空中,故榛无比遗憾地看着封溪从他怀里挣脱了下来。 这场教育,他任重道远呀。 此时,乐仙尊也飞了出来。他是最后一?个,不……倒数第二个。 李兴风还没出来。 乐仙尊面带菜色,李兴风刚刚跟在他背后,刚要出来结界便关上了。他疲惫地转过身,已经?看不见一?丝结界内的情形。 封溪也愣在了原地。 随即「啊」的一?声惨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李兴风去拜访天阁,这下去不了了。 第68章 围剿妖妖灵的一战结束,结果可谓是惨烈非常。修仙界折损了许多修者,妖妖灵也死了许多妖邪。 可谓是两败俱伤。 不过,自从那日过后,妖妖灵便沉寂了。之前到处作乱的散妖全部消失,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趁着这个机会,修仙界各门派都喘了口气。 天阁也不例外,在各地除妖的弟子们回?来了大半,只留了一小部分留守。年关已至,修仙者也和寻常百姓一样盼着新年的到来。 本来是一片祥和的温馨氛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楚家兄弟趁着乐仙尊不在,偷偷入了后山。这事本来谁都不知?道,可乐仙尊刚回?来不过几日,就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震怒非常,连皱纹都气出来了好几根。封溪可是极少看?到这样的师父。 「中?毒了要採药?真?是胆大包天!后山为何是禁地,他们用脑子想一下就该知?道!进去了好几日,要是命都没了还解什么毒!」乐仙尊扔下这句话,便拂袖欲去。 封溪连忙拦住师父,「我陪您一起进去,两人一起寻找快一些。」 乐仙尊转头瞥了他一眼,「不用。」并未解释其?他,便匆匆没了影踪。 封溪很担心,却无可奈何,只能坐等?乐仙尊归来。他不是不敢破禁,只是他对后山无一丝了解。就算是擅闯禁地,他也得做足疗准备。 天阁既然?设了这样的禁令,那么一般用来探查的雕虫小技自然?不管用。封溪思?来想去,捉来一只送信鸟,捣鼓半天扔了出去。 玄妙大师正在一处酒馆慷慨激昂文字,把周围人煳弄地个个目带崇敬。一只小鸟「叽叽喳喳」飞了过来,停在了他的肩上。 他整个人一震,刚刚的江湖骗子神色瞬间收敛,正襟危坐地一把捞过送信鸟,头也不回?地跑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后才?从鸟翅膀里翻出了一封书?信。 故榛这次一回?来,经常一发呆就呆上几个时辰。封溪纳闷儿极了,这傢伙到底是怎么了。 故榛似是被封溪的目光刺到了,他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沖封溪一笑。 封溪:「……」 到底怎么了! 故榛突然?凑了过来,「你我今日一直忙于正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疏忽了?」 封溪一愣,「什么事情?」 故榛又是一笑,「教你吹竹笛。」 封溪恍然?大悟,故榛送了他一只竹笛,他当做宝贝一样收在了自己最私密的时空囊里了。 可是,竹笛毕竟是一个乐器。乐器失了乐器的作用,未免是一件可惜之事。 封溪一伸手?,那只漂亮的竹笛便出现在他的手?心。 竹笛修长漂亮,可更?漂亮的是…… 故榛眼皮一沉,心里便生出了一个念头。封溪的手?纤长白细,可比竹笛更?赏心悦目……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接过竹笛。他的手?指和封溪的掌心相碰,让他心头一跳。虽然?之前手?都拉过,可是现在这样微不可察的皮肤接触,让他异样地欣喜。 封溪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专注地望着他,等?着他一展身手?。 故榛之前吹过这笛子,封溪可谓是爱极了。爱那样悠长的笛声,更?爱故榛那专注神色。 故榛慢慢举起竹笛,有板有眼地进行了讲解,然?后示范了一首最简单的曲子。 这支曲子只有短短几个音,正适合初学者。封溪看?着故榛吹奏,感觉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太简单了。然?而到了自己手?上,他甚至觉得比那只送信鸟还要刮躁难听。 故榛却笑着道:「不错,你的确很有天赋。」 封溪脸皮再厚,此时也承受不了这无脑夸。他以手?掩面?,示意?故榛别再说了,「你拍我马屁干嘛?小心我当真?,天天晚上出去吹。」 故榛正色道:「不会有人打你的。」 封溪也道:「那是自然?,这里没人哪里敢得罪我!不过我感觉,他们会联合起来封住我的嘴……」 第122页 故榛突然?停了动作,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封溪手?上还把玩着竹笛,碰到桌子发出微弱的响声。 故榛一手?伸向封溪左手?,封溪以为他又要示范,便欲交出竹笛,却被故榛连手?带笛一起按在了桌上。 封溪面?前突然?一黑,故榛那英挺的鼻樑凑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一吻温柔而绵长。 两人的气息有些乱,竹笛被扔在了一边。封溪回?过神来,才?发现已过去了半日。他想站起身,腿却一软,一股不适后知?后觉地传到了脑海里。 故榛眼疾手?快,牢牢扶住了封溪。封溪瞥了他一眼,故榛脸不红心不跳对上了他的目光。 封溪突然?想再度掩面?,他的脸皮很奇妙,时厚时薄。此时便是他有史以来脸皮最薄的时刻。 方才?还没感觉,现在各种念头都涌进了他脑海。从震惊和各种新奇滋味中?,竟悄然?升起了一行大字:这傢伙真?是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的故榛此时心情很好,沖他一笑,又拾起了笛子,惜字如金询问道:「继续?」 封溪白了他一眼,他可没力气继续了。 正巧,救场的来了,那只伶俐的送信鸟悠悠飞了回?来。 封溪便彻底将故榛无视了,专心捣鼓起了正事。 故榛被忽视,可心情不但没回?落,反而更?高兴了。封溪别扭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他凑到了封溪身边,丝毫不顾封溪身为修仙者的尊严,硬给他披了一个毯子。 封溪放弃和他争辩,捂紧了毯子,然?后更?认真?地研究起了那封信。 信上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字。大意?就是说,外围八座山里有各种奇花异草,也有各种蛇蝎毒物,进了这里运气好是能安全出来的。只要,没进正中?央的那座山…… 就算只有半只脚进了这座山的人,也绝对难以生还。 具体原因信中?并没有提,但是封溪知?道他当年肯定是看?到了什么。 故榛看?了信,他对星罗山的这个环境并不熟悉。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五百年前的这里,是没有这样的兇险的。」 封溪在这里住了数十年,今日才?想起诸多不合理来,「天阁早就有规定,星罗山除了天阁之人,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或许,以前的那些传说都是真?的……那楚师弟他们……」 他很担心,早知?道想办法拖住他俩了。本以为他们会通过天阁问询,结果两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无视禁令闯后山。 不知?现在他俩人是否安好。 故榛看?了他一眼,替他把毯子捂紧了几分,「乐仙尊已经去了,我们先等?一等?。」 封溪不说话,乐仙尊的确单独进去过数次,早已轻车熟路。可是,他上次出来时,不也深受重伤了吗? 然?而再转念一想,连乐仙尊都摆平不了,他去了又能如何呢? 封溪脑袋瞬间转了好几圈,最后,定格在之前在南海镜中?看?到的景象。 他突然?意?识到,这趟是非走不可了。 可是,他今日还是没去成。就在他企图说服故榛放他走时,送信鸟来了。 天阁大门口来了很多客人,并且全部被困在了引路石的阵法中?。引路石相当于天阁的第一个屏障,无邀请书?便擅闯的人,来一个困一个,无一例外。 结界里一大群人就跟无头苍蝇一样,闹腾了大半天。天阁之人才?不紧不慢出现了,来人正是恆修长老。他已经气极,虽然?有几分想保持风度,但勉强笑着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严肃兇恶之色。 他一出现在阵法里,各门派之人便炸开了锅,一个个破口指责,「这就是天阁的待客之道?」 恆修最见不得别人这态度,冷笑道:「诸位不请自来,我天阁还真?是荣幸了!」 他一向就是一副严师形象,就算是天阁弟子,基本上也没几个不怕他的。他这番脸色一摆,眼前众人也都找回?了面?对老师的畏惧感。 一人走上前来,拱手?道:「我等?是修仙界各派的代表,前来与天阁商议要事。」 他一身丝绸装,髮际线快彪到了头顶,一笑一脸皱纹成了一朵花。他是明光盟的掌门甄豪,也就是甄作良的父亲。 甄作良就站在他身后,两人生的如出一辙。 恆修扫了一眼这群人,怒道:「什么要事!」 他已经猜到他们来此的目的,现在根本不想和他们废话,恨不得将他们困在阵里清醒几日。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恆修一消失,阵里的人再一次炸开了锅,互相指责起来。 一女子冷哼道:「来之前我就说过,要先和乐仙尊知?会一声。现在倒好,哼!」 她面?目威严气势十足,眼角边一丝皱纹都没有,俨然?保养有道。这女子就是百草宗的掌门邵冰,燕晴小心地跟在她身边,低着头不敢多画。 「谁能想到这恆修老头如此不讲理!」甄豪气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整个修仙界,他们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将我们关在这里!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他们好看?!」 他可是一派之主,在自己地盘上可都是享尽了威风。哪里受到过这么大的气,现在鬍子都要气得飘起来了。 第123页 其?他大大小小的掌门呀长老呀,也都纷纷发话,将天阁批了一通。 他们喷完唾沫星子,又开始集众人之智,想琢磨出一个解法。毕竟这里人人都有点地位,对自己的本事很有自信。 忙活了半天,甄豪正和赤焰门一长老争得脸红脖子粗,都说自己的破阵法是对的。此时,阵法突然?开了,一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69章 来人正?是乐仙尊,他神?采奕奕地看着众人,嘴角微微带笑。 甄豪停下手中动作,上前?一步作揖道:「是乐仙尊,你可算来啦。」 其他人也忙走了上去,正?想告恆修一状,乐仙尊突然震声道:「来者何?人!」 不等众人回答,他手一抬一掌噼下,众人躲闪不及,最前?面的几人便一下人仰马翻。 赤焰门的白鬍子长老愤然道:「你!你为何?如此!天?阁这样的做派,如何?当得?了修仙界之首!」 他名叫孙胜谷,现在气得?差点背过气。一个小童跟在他旁边忙前?忙后,又是拍背又是顺气。 可惜乐仙尊并?没有?尊老爱幼的习惯,一掌又直直朝孙胜谷噼来,一副谁说了他就把谁噼死的架势。 甄豪看见孙胜谷吃了瘪,幸灾乐祸了一瞬,刚笑了一声,也吃了一掌。 这下,大家可看出来了。乐仙尊今日摆明了油盐不进六亲不认,就是进来收拾他们的。 邵冰边躲边道:「天?阁今日是要与修仙界为敌么!我?们一番好意前?来,你居然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乐仙尊并?不理她,又拍了几掌后,才晃着身子大摇大摆消失了。 甄豪松了一口气,甄作良立马扶住了他,他欣慰地看了一眼儿?子,道:「刚刚他是怎么出去的?谁看到了么?」 众人皆摇头,各自嘆气。天?阁的这招防卫太厉害了,不仅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连怎么出去的都看不明白。 突然,一道光闪过,又一人进来了。有?人认识他,失声喊道:「仲舍!」 仲舍打起人来比乐仙尊还没准头,一群人又开始和他斗了起来。 方才乐仙尊突然出手,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有?了心理铺垫,有?些人便和仲舍对起了招。 可仲舍刀枪不入,一排剑气飞至他身上,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时,才有?人发?现不对。 邵冰疑道:「他,该不会是阵法机关?里的幻象吧。」 弄明白了这点,一干人突然泄了气。他们发?现只要自己不动不说话,幻象就不会攻过来。可是这样的话,又如何?找到出去的方法呢? 甄豪问道:「所以,就开始那个不客气的恆修老头是真的。刚刚是谁触动了机关??」 孙胜谷气唿唿看着他,「乐仙尊出现的时候,你说你能解开阵法,那时你干了什?么!」 甄豪微微转头,动作不敢太大,「那会儿?干了什?么的,明明是你!」 眼看他俩又要吵起来,甄作良和赤焰门小童赶忙各自安抚。 大家呆在阵里不敢动,仲舍幻象左看右看,没找到攻击目标,不一会儿?也消失了。 到底怎么出去,阵内的人思考这个问题时,天?阁已经?如临大敌地召开了全?体会议。 「乐仙尊呢!」恆修看着空着的掌门之位,皱着眉头问道。 天?阁众弟子在前?院齐齐整整站成了一个方阵,可是面对气唿唿的恆修,他们无一人敢答话。 最后,还是封溪站出来说:「师父去寻楚师弟了。」 恆修「唰」地打开摺扇,又问:「楚江雨呢!」 封溪别开脑袋,不敢直视恆修,「去了后山。」 恆修闻言气极,等把门口阵里那群人打发?走了,一定地好好收拾他。身为掌门亲传弟子,他居然敢无视禁令闯后山,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差点把摺扇捏碎,但?是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想了想高声道:「谁再敢擅闯后山,一经?发?现便逐出天?阁!」 无人敢有?异议,仲舍和温信也都站在他身边,面色严肃一言不发?。 恆修又宣布道:「今日起,天?阁戒严。」 此言一出,弟子们纷纷抬头。戒严属于?天?阁一级警戒,全?体弟子每时每刻都要守在门派各处,要达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效果。 这是战时特殊警戒。 恆修却懒得?解释,他这个长老的威严十足,乐仙尊不在,他的决定无人能质疑。 他摇着扇子,对着名单把所有?弟子分成了十组,每组负责一块区域。连故榛这个蹭饭的都分了任务。最后,他眯着眼睛道:「封溪跟着我?,去守大门。」 封溪本来还在合计着后山的事,突然被点名,他一愣。恆修长老果然不是吃素的,他的意图轻而易举就被看透了。 无奈,封溪只能认了。他刚刚已经?得?知,引路石里困了一批不速之客。他隐约知道这些人的来意,现在哪边都是急呀。 封溪坐在大门口吹了一天?的风,听了一天?引路石里传来的各种?声音。一会儿?是阴阳怪气的互相指责,一会儿?又骂起了乐仙尊,可热闹了。 恆修这回亲身上阵,一脸铁青地站在引路石旁,时不时还能欣赏一下诅咒自己早死的骂声。 他冷笑道:「本来想关?他们半日,现在看来他们如此精神?,关?一日更好。」 第124页 封溪:「……」 这日深夜,封溪正?要和其他人换班,乐仙尊出现了。他脸色苍白,胳膊还受了伤。 他是一人从后山出来的。 楚江雨与楚漠帆,一起下落不明。他进去这趟,半点踪影都没瞧见。 封溪一边担心乐仙尊的伤势,一边忧心那两个师弟,「师父,您找……找遍了整座山么?」 「找遍了……」乐仙尊一脸疲惫,「除了最深处。」 最深处,不是有?去无回么。 庄沛凝换了班,便立刻跑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剑穗,「这剑穗能感应到二师兄的所在,他现在应该并?无生命危险。」 乐仙尊看了一眼剑穗,封溪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那就好。等处理完事情,我?再去一趟。」 难道,乐仙尊之前?以为他们无法生还了么。这个念头在封溪心里一闪而过。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吸走了。乐仙尊一回来,便把阵里众人放了出来,客客气气地请进门喝茶。 他们一出现,所有?弟子都戒备了起来,一窝蜂挤在了前?院里,一齐侧着脑袋往这边看。 故榛则悄无声息来到了封溪旁边。封溪有?一会儿?没看到他,乍一看见,耳朵尖蓦地红了。 乐仙尊扫了众人一眼,这群人来了少说也有?二十多?个,除了明光盟、百草宗和赤焰门,还有?好几个小门派。 不说门派大小,单数量倒是很可观。 乐仙尊将这些人全?请进了正?厅,一部分天?阁弟子也进了去,排成了一长排,主场场面可不能输。 正?厅本来不小,可是突然塞进来这么多?人,也不免拥挤了。 乐仙尊面带微笑道:「诸位来我?天?阁,有?何?贵干?」 甄豪第一个站出来,铿锵有?力道:「我?们今日来,为的是修仙界的未来。」 乐仙尊是一派之主,他也是。在甄豪看来,自己是有?足够的地位与份量和乐仙尊一谈的。 乐仙尊依然笑问:「什?么未来?」 「天?阁地气对修仙者有?益,可仅凭一派之力,百年才能出一个飞升的人物。就连乐仙尊您,前?日也是力不从心。我?们这一行,是为了出智出力,让所有?修者一同精进。否则,天?阁空有?地气,却不知如何?利用,岂不是浪费。这可是双赢呀!」甄豪滔滔不绝地讲着,他身后的同行者皆点头称是。 天?阁弟子们听了这话,却个个义愤填膺。要不是掌门还在旁边,他们就要好好理论理论了。 乐仙尊的手越攥越紧,笑容也多?了一丝意味深长,「你们要如何?出智出力?」 甄豪道:「我?们集百家之长,琢磨一套可靠的飞升之法。」 他有?信心,乐仙尊一定会考虑他们的提议。 乐仙尊敛去笑容,「不瞒诸位,要让你们失望了。天?阁后山除了一些野生花花草草,就是各自毒物。地气可助修炼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甄豪色变,天?阁这是要独吞地气么! 邵冰凌眉道:「乐仙尊,您再考虑考虑吧,不要轻易下结论。我?们手中的飞升之法,可是数百年前?一位飞升了的仙人的秘传之术。」 这个条件很诱人,连好几位天?阁弟子都看了过来。 第70章 乐仙尊无奈苦笑道:「可是,星罗山并没有大家期望的地气,并且危险重?重?,所以才有大家熟知?的禁令。」 孙胜谷鬍子一吹,气道:「乐仙尊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来,可在场的诸位都心知?肚明。天阁真的要独霸星罗山! 乐仙尊却?不愿再多说,「星罗后山极其危险,诸位不宜踏足。」 他摆了?摆手,要送客了?。 甄豪一脸愠色,还想说什么,却?见乐仙尊一脸疲惫,完全不看他。 「走!」他身为明光盟掌门,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便带着人扭头走了?。 负责送客的天阁弟子正是刘贯曹,他一脸不快地看着这些人,硬邦邦道:「随我来。」 他目睹了?这些人的无理行径,自然是气不过,将他们领到了?大门口,便停了?脚步。甄豪看了?他一眼,刘贯曹并不搭理他,头一扬「嘭」的一声关上了?天阁大门。 他们走后,天阁的戒严并未取消。封溪还和恆修一组,故榛不知?怎么说动了?恆修,也过来了?。 他们三?人这几日一起守着大门,封溪看得出来故榛心情很好。可不是嘛,他分身乏术,不能偷偷熘进后山犯险,故榛自然再开心不过。 倒是恆修一脸的不开心,不过鑑于他每天都是同一个表情,封溪并未在意。天天和一个顽固老头过不去不是给自己?找堵么。 乐仙尊这趟出来后,情况很不好。上次的伤未好彻底,这次伤上加伤。可楚家兄弟还在后山,他匆匆忙忙调养了?两日,连闭关都没时间,便计划再度进后山。 封溪惦记着这事,也在意着乐仙尊的伤势。所以,第?一时间发觉了?他的计划,并完美截胡了?他。 恆修被封溪拉到乐仙尊居室里,一下便看到一个吐血的伤病号,这个伤病号还打算再进禁地。他立马挑眉质问道:「于乐乐!你要干什么去!」 伤病号坦坦荡荡回道:「去寻弟子。」 第125页 「不准去!」恆修怒道,「别以为你是掌门便能随便出入后山!我已经叫了?九名?弟子,在外布了?阵,在你伤好之前一步都不能踏出房门!」 恆修为防乐仙尊破阵,叫来了?仲舍监督。乐仙尊只得苦着脸静养起来。 可恆修管得了?东却?忘了?西,封溪趁机熘走了?。等?他发现少了?两个人时,已经为时已晚。 故榛是不得已才上了?这条贼船的,封溪决定的事情他心知?无法改变,于是内心拉锯了?片刻便倒了?戈。反正有自己?在,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安全。 更何况,他也想知?道这星罗后山的真正面貌。 从天阁后院熘入星罗深山,进去便是第?一座山的山顶。天阁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从这里看去,可一览星罗山全貌。 远处影影绰绰的几个山尖,便是围着中央的八座山,而最中央的那座山,也叫月山,此时正像蒙了?一层薄雾,只能隐约可见古木盘节。 确切的说,外围的八座山才是真正的星罗山——如?星星一般散落着,围着中央的月山。最初起名?者应借鑑了?「众星拱月」这一词。 封溪举目远望,深山这两个字真不是白叫的。这么大的地方,他俩搜寻个几日也不一定能搜遍,那楚家兄弟如?今在何方呢? 「小心!」故榛突然道,他将封溪拉至身后,然后一道剑气噼了?一只花毒蛇。 封溪感嘆:「这里果?然是各种天才地宝奇珍异兽。」这种花毒蛇毒性甚烈,却?是及珍贵的一种药材。每年?乐仙尊进来采的那些仙草,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正因为如?此,我们要更加小心,」故榛严肃道,「越是珍贵,就越危险。」 封溪点点头,迎着风往前去了?。 两人在这个山头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条新踩出来的小道,向前蜿蜒伸展着。在一些稍微潮湿的地方,还能看到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故榛道:「两人的。」 「顺着看看吧,师父一定也发现了?这里,可是……」封溪嘆气,「没找到人,他们现在八成进了?月山。」 故榛对危险有股天生的直觉,一路上带着封溪左闪右避,一只蚊子都没咬到他们,还意外打死?了?不少送上门来的珍惜药材。 封溪捂着渐渐沉重?的时空囊,正色道:「要保密,万一师父知?道了?,你就蹭不成饭了?。」 一路下坡不知?走了?多久,那个小道逐渐被草木遮挡,再也看不清足迹了?。 故榛停了?下来道:「前方有一条大道,下去便通向……」 「通向月山。」封溪替他补完了?这句话,也停了?下来。 本来这里的山之间,并没有明显地界限。他们再此也能看到旁边的外围山,交界处尽是一些树木丛林,连成了?一片。可是,月山不一样,它和外围八座山泾渭分明。 封溪脚下是一片绿植,往前还是绿植。再往前望去,却?是寸草不生,地面尽是黄色的红色的沙子。 恍惚间,封溪生出念头,如?血一般。 这片沙子将月山与其他地方隔绝开来,再往里面,月山才生了?树木植被。虽然和其他地方无异,可这片沙地,却?足以显得它怪异无比。 封溪皱着眉头,「如?果?是我,没有必要之事,绝对不会踏进这片沙地。」 如?果?他是一个为了?奇花而偷偷进来的人,那么寻遍八座山便会熘之大吉了?。这座月山,诡异的气息太过浓厚。而楚江雨需要的解毒之花,据他所知?,并不难寻。 故榛也道:「你的师弟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望向月山,「我不允许你进去。」 封溪回眸一笑:「不是有你在嘛。」 故榛丝毫没被他骗过,在美色面前坚持住了?原则,「有我在,你更别想进。」 封溪没放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也很想知?道这月山里,究竟有什么吧。」 故榛微微一笑,和封溪目光相对。然后,他随手拿过一块石头往前一掷。 故榛的力气很大,石头直直往前飞去,完全没有下落的趋势,直到—— 一飞到沙地上空,石头瞬间碎成了?粉末,随风飘扬而去。 封溪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地动山摇,故榛忙扶住了?他。两人站定,震动便停了?下来。 可是,紧接着一阵悽厉震耳的哭嚎声响起,在他们耳边萦绕不去。这声音极大,仿佛万人齐哭,饱含了?愤怒憎恨冤屈与绝望。 故榛轻声道:「离开吧。」他趁封溪分神?的瞬间,一把将他抱起,飞速退后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姿势?」封溪不干了?,「我走还不行么,我……」他可是一个大男人,虽然是长得美了?点,但是回回这样抱着,多不好意思。 故榛却?不肯放他下来,生怕他又去涉险,「那我背着你?」 封溪:「……」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傢伙如?此流氓? 他俩悄咪咪熘走了?,又悄咪咪回来了?。恆修正一人站在大门口喝风,见他俩突然一起出现,正想开口,封溪立刻低头道:「我错了?。」 恆修冷哼一声道:「错在哪里了?!」 封溪低头低得十分专业,认错也十分熟练,「错在今日睡过头,现在才来守门。」 第126页 故榛也道:「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恆修怎么甘心被煳弄,气道:「你俩睡过头?昨晚你们房里一人都没有!在哪里睡过头的?」 「我……」封溪脑子一转,「我俩在后院的最深处露宿,那里无人守着,我们怕有人趁机熘进来,所以……」 恆修还欲追究,温信过来了?。他刚刚在后面便听了?个大概。此时他看着这两人脸色微红眼神?躲闪,尤其是封溪,还一副扭捏的样子。他和故榛对视时,目光里也有着别样的意味。 温信是什么人物,博古通今涉猎甚广。他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来不知?哪本书?古籍里的双修之术,便拉住了?正欲发作?的恆修。 恆修一腔怒火,却?被温信强行拖到了?一边。两人嘀咕了?一嘴,再回来时他怒气全消面色古怪,说道:「好好守门去!现在特殊时期,做事要有分寸。」 封溪连忙点头,拉住故榛往旁边躲了?躲,这回算是煳弄过去了?。他很感激温信,果?然人如?其名?,温和好说话。 年?关越来越近,天阁戒严了?数日之后,便有弟子提出了?质疑。上次来天阁闹事的无礼之徒已经离开,近日戒严,连一只想偷渡的鸟都没见到。这么大张旗鼓岂不是白做工? 现在外面妖邪的活动逐渐偃旗息鼓,不少弟子都想趁着这段日子喘口气,纷纷认为恆修未免反应太过。而乐仙尊又因养伤整日见不到人,他们只能私下怨念。 刘贯曹比较年?长,入门年?份也早,在众弟子中很有威信。在听了?不知?第?几次抱怨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揪住那几个在他耳边嚼舌根的师弟呵斥了?起来。 「你们这样配当天阁弟子么?天天念叨着回家,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你们看看身后,连最小的师弟都在为门派尽职尽责,你们脸不红么!」 董冬冬正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扫帚吭哧吭哧扫地。 一个弟子羞愧了?一瞬,就又垮下脸带着哭腔道:「刘师兄,我家那边是妖邪最猖獗的地带。乱了?这么久,我一眼都没回去看过,也不知?道亲戚家人是个什么样……」 其他几位弟子也都附和了?起来,他们不是不想当个听话的好弟子,实?在是顾念家人。经过这么一场大骚乱,他们那千疮百孔的家,可都盼着他们回去呢。 刘贯曹脸色一沉,不再搭理他们。这个时候怎可只顾小家,天阁的安危可关系着整个修仙界的安定。 这些人只好闭了?嘴,不过这番话不知?怎么传到了?恆修那里。第?二日,他便减轻了?戒严的等?级,有一半人可以趁此机会轮流回家探亲。 众弟子不免有些诧异,原来恆修长老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不通人情。他们默默地羞愧着,可没人敢去恆修面前叨叨。 「这里有我就行,你们也走吧。」恆修冷着脸大手一挥,想给封溪和故榛这对鸳鸯一点私人时间。 封溪不明所以,不过假期没人会拒绝。他和故榛一起跑了?,两人简直是寸步不离。 恆修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想起温信那天的话,不由得摇头。 现在外界已经暂时归于平静,封溪之前脚不沾地在外奔波许久,现在更是没理由再出去熘达。其他师弟们有家的回家,他可不一样,唯一的牵挂就在身边。 所以,他俩就这么窝在了?他的小屋子里虚度时光。 这个时节,已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几日。不知?何时,雪花悄无声息地飘了?下来。从最初的小点点,到后来的漫天飞扬。 封溪把窗户打开,就这么欣赏着雪景。虽然窗外是他万年?不变的熟悉之景,可是身边多了?一个人,感觉就不一样了?。 寻常百姓家的儿女们,谈情说爱时最喜这样的天气,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封溪以前不曾在意,现在却?突然和那些人心有灵犀了?。 在他一手搭在故榛身上,一边感慨时,手里突然空了?。 故榛起身关上了?窗,「冷气逼人,虽然有修为傍身,但还是注意不要受凉。」 封溪:「……」 他差点都能做出一首诗了?! 窗户被关上了?,他心里那点诗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故榛看出他突然像是没了?趣味,想了?一下问道:「要吹笛子么?」 封溪闻言一惊,跳了?起来连连摆手:「不不不,还是不了?。」上次吹完笛子,他现在老腰还隐隐作?痛。故榛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故榛无辜地看了?他一眼,对上的是封溪一言难尽的目光。他无奈,再度走到窗子前,开了?一半。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妥协。 第71章 雪中?,山铜道里,两个人影出现,地上却一片脚印都没留下。 山铜道位于?长源境内,是一处废弃的古道。走过这条古道的人,出来后都会迷煳几日。任谁问起,那人都会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渐渐地,这条古道便没人敢去了。 此时,这两人却是目标明确,踏上古道便极速前行。从过雪地不留痕来看,他们并不是一般人物?。 其中?一个青衣男子开口:「就在前方,路的尽头。」 如果有人熟悉修仙界各个门派,就会知道这人穿的是鬼教服装。他正是林令羽,和他一起的,便是以前的灵楼弟子,如今的灵楼叛徒加通缉犯——边烨。 第127页 在这场风雪中?,他两人依旧是单衣飘飘,但是完全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畏冷迹象。修仙者便是如此,修为?高?者冷热不入体。 「谢谢你陪我一起前来,就到这里吧。」边烨眉头微皱,严肃道,「再?往前不远就是我族的禁地,外人若进去可能会有危险。」 林令羽点点头:「你一人要小心,虽然这里相当于?是你自己的家?,可是你族先人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定留下了不少机关,刀剑不长眼?。」 边烨笑?了一下,眼?神却深不见底,他如今的笑?容和之前那样傻乎乎的模样完全不同。林令羽心里微颤,不知道边师弟之前莽撞好战的形象,是不是也?只是一个表象。 边烨一人不紧不慢地向?前而去,毒香族禁地的存在知晓的人并不多。普天之下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两人,林令羽和他。 鬼教的藏书太过丰富,林令羽无意中?翻到的那本毒香族古籍,不知是从哪位族人那里流出的。不过也?多亏了这本书,边烨才得以窥得自己一族更多的密事。 毒香族已灭,而唯一的倖存者,只能以这种方式去了解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边烨从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就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没人知道他夜里偷偷流的泪,没人知道他做过的噩梦。当年?那场惨剧,日日夜夜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在这世间,他只能一人前行。 这些年?里,他唯一的朋友就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边烨收回了思绪,他看到了禁地的大门。 破败已久,大门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上面尽是青苔与灰尘。边烨心中?嘆息,我回来了。 禁地里存有完整的族谱,上面记载的除了族人事迹,还有各种不传的秘密。拿到了族谱,他才算是真?正了解孕育了自己的一族。 这是他的寻根之路。 他缓步走到大门前,大门嵌在一块岩石里。如果不知情的人路过这里,只会认为?这里只是一间无人的旧居。 边烨心里莫名狂跳起来,他拿出了血玉珠。血玉珠加上他的血,才能开启这扇关闭十五年?的门。 他的师父,为?了这个珠子灭了他的一族。他刚得知真?相时,以为?盛高?歌面对一个无知婴儿,可能不知怎么动了恻隐之心,才将不满周岁的他带回灵楼。后来有一日,师父强行拿走了他随身携带的血玉珠。他才知道,所谓的恻隐之心对盛高?歌来讲,根本不存在。 他只是为?了血玉珠,才将他养在了身边。 现在,他终于?復了仇,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他划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血玉珠上。血玉珠瞬间变得红艷欲滴,像极了真?正的血凝聚而成的。 边烨笑?了一下,缓缓将血玉珠嵌入门中?的那处凹陷,等待着大门洞开的那一刻,然而—— 大门纹丝不动。 边烨疑惑了,还未等他上前查看,一道暗箭忽然从门旁射了过来。 这不可能! 边烨这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念头,这是个陷阱!他挥手挡下了暗箭,眯起了眼?睛。 「你打不开的。」 一个无波澜的声音响起,边烨转过身看着来人,「师姐,你来了。」 林令羽也?追了过来,露出了愧色,「我大意了,一不小心就让她进来了。」 盛灵然依旧是一脸冷色,「父亲让我永远都不要告诉你,我今日要让他失望了。」 边烨一愣,慌乱了。这是他真?正的情绪,而不是拿来骗人的表象。不过这阵慌乱被他压下,他笑?着问道:「哦?洗耳恭听。」 盛灵然抬起眼?皮,带着怜悯与怒色,慢慢道:「你自己猜不出来么?」 边烨突然怒道:「说!少跟我卖关子,我看到你们姓盛的这一脉相承的模样就讨厌!」 盛灵然的声音很冷,与飘落的雪花一般毫无温度,「这里的确是毒香族的禁地。当年?我随父亲见到奄奄一息的边族长时,听他说起过。禁地的开启条件,是血玉珠和……」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边烨。边烨睁大了眼?睛,唿吸粗重了起来。 「和毒香族后人的血。」 边烨震惊地望着盛灵然,片刻之后他大笑?道:「你动过手脚吧?现在还来骗我,你和盛高?歌果然是父女!」 盛灵然没有理会他这番诋毁,一针见血道:「你,并不是毒香族的后人,只是……只是一个可怜的养子罢了。」 「养子?」边烨愤怒了,「少来骗我!毒香族封闭而排外,从来不会收养无血缘之人!」 此刻的他,居然和之前的伪装有了几分相似。 「当年?,有人扮作父亲的模样到处招摇撞骗。我和父亲在外办事,正好听说了此事,便循着线索找了过去。」雪花轻飘飘落在盛灵然身上,她毫不在意,继续讲述着往事,「等我们赶到毒香族时,所见的都是尸体。」 盛高?歌找到族长时,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将一个婴儿交在盛高?歌手里,託付他一定要将他养大。 族内已经四?处火起,盛高?歌一边接过婴儿,一边去追兇手时,已经追不上了。那个兇手修为?很高?,一路杀戮。盛高?歌一边抱着婴儿,一边还要分心照顾盛灵然。她那时候也?只是一个刚刚懂事的小女孩,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第128页 听到这里,边烨打断了她:「那个婴儿是我么?」 盛灵然点点头,「是的,我们那时也?以为?你就是边族长之子,然而……」 他们本以为?那个兇手杀了人就会躲起来,结果他却来到了盛高?歌面前,张口便求盛高?歌一定要救这个婴儿。 兇手当时已经满身都是血,双目不知道被什么伤到,已经失明。他倒在了盛高?歌面前:「他是我的儿子,人是我杀的,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孩子他是无辜的。他这么小,被那族长下了毒。是你的话,一定能救他!」 盛高?歌就此得知了一切。 兇手打着他的名号来到毒香族,目的是血玉珠。本来他只是来一探,打的是把?东西?骗走的意图。谁知道,族长在隐约猜到他的来意时,并没有将他赶走,反而提了一个条件。 将他的儿子留下试药,便可将血玉珠借他。 他并不是什么注重承诺的人,便假意同意。想着等一摸到血玉珠,再?将儿子偷走。可是,他没想到,儿子一到族长手上,第一时间就被下了咒毒。 他愤怒了,族长无论如何不肯将儿子还给他,也?不肯交出解药。族长笑?着说,既然是试药,试的肯定是没有配好的药,又怎么会有解药呢? 这时,他又发现手里的血玉珠是假的。 这便是那场轰动整个修仙界的惨案的起始。 兇手也?已经受了伤中?了毒,很快就要下去见仇人。他讲完这一切,便盯着盛高?歌,想听到他一个承诺。 这时,怀中?的婴儿唿吸突然急促起来,刚刚还时不时哭啼一声,现在完全安静了。兇手眼?中?的光散去,不再?哀求盛高?歌,不久便没了意识。 「那日,父亲便叮嘱我,千万不能告诉你你的身世。」盛灵然的声音轻飘飘进了边烨耳里,「但是,没想到你不知在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认为?自己是毒香族后人。父亲认为?,与其告诉你真?相,不如就让你认定自己是毒香族遗孤。」 边烨心神已乱,「我不信!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报復我!」 盛灵然闻言,表情终于?变化,她愤怒道:「果然是你栽赃的父亲!你知道为?何毒香族族长要你活命么?血玉珠会牵动你身上所中?的咒毒,这是最狠厉的復仇之法。他让你活着,是想让你受尽苦头,血祭他们一族!卢朋义是被你的咒毒所制吧?偷偷学了这么多年?,用自己一族的秘术报了仇,你是不是很快意?」 边烨已经将门前的雪地踩得满是泥水,他的心彻底乱了。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在盛高?歌拿走血玉珠之前,他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后来没了那珠子,他就像一颗小草没了压在身上的巨石一般,终于?挺直身体长了起来。 他最初以为?只是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自然健康了。却忽略了一事,盛高?歌自那以后便像是生了怪病一般,一日不如一日。 如果盛灵然所说的是真?的,他这么多年?来的怨恨与眼?泪、誓言与筹谋,全是假的。他背负了不该背负的一切,为?这一切付出了所有精力?与感情。 他还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不不,不可能! 边烨突然狂笑?起来:「师姐呀,你为?了抓我可真?的是费劲了脑子。卢朋义的确是我控制的,你今日要找我復仇,可以。这种笑?话就别?再?讲了。」 说完,他的笑?声便停了,重新调整了气息,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还要说盛高?歌是为?了我,才拿走了血玉珠?那明明是他妄想修魔,才落得一身病症!」 「你,没救了。」 盛灵然说完,便一剑刺了过去。刚刚愣在一旁的林令羽,勐地反应过来,跃至前方拦住了她。 不过边烨是何种身份,林令羽都认他是朋友。两人一起避过了盛灵然,逃了出去。 第72章 雪还在?下,这个夜晚寂静极了。封溪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故榛躺在?他的身边闭目养神。屋里点着一个小暖炉,整个房间都瀰漫着淡淡的香气。 楚家兄弟还没回来,但?从庄沛凝那里的剑穗看来,他俩现在?还在?后山。知?道此事的人,近日全部都忧心忡忡。 乐仙尊已?经明确下令,任何?人不准再入后山。他态度强硬,封溪看得出来,他是想一人再探。而这一回,乐仙尊绝对是冲着月山去的。 故榛从上次回来后,就和他寸步不离,眼睛天天黏在?他身上,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跑了。 封溪在?这样?时时刻刻的监视下,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再入后山的念头。 有了家属,就是这点不好。 封溪悄悄在?心里抱怨了一下,然后便听到了外面一声巨响。这响声宛若惊雷,一个激灵把封溪彻底震醒了。 故榛反应更?快,已?经跳下了床,还小心地把被子掖好了。 封溪却无心再睡,「这声音似乎从后山传来!」 两人出了门,天阁此时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弟子们个个训练有素,在?听到那阵不和谐的声音后,已?穿戴整齐出现在?各处。 本来应在?静养的乐仙尊拧着眉站在?最中央,几个弟子围在?他旁边,不知?在?说些什么?。乐仙尊显然被近日的各种事务搞得无比憔悴,头髮隐约出现了几根白髮。 第129页 封溪到了他跟前,摆着众弟子同款忧心表情道:「师父,星罗后山的到底有什么??您为此受了数次重伤,师弟生死未卜,如今……」 如今再度生变。 乐仙尊的眉毛快拧出了汁,他极少有过这样?的神色。这一刻,纵容是叱咤修仙界数十年的他,也露出了几分?无奈与无力。 封溪看着他,心里莫名出现了一个词,英雄迟暮。不过他很快摇摇头,把这个念头赶出了脑海,他师父正值壮年呢。 后山事发频繁,乐仙尊嘱咐众人守在?门内,他带着三位长?老去一探究竟。恆修和温信一脸严肃如临大敌。只有仲舍淡然无比,他游歷多年见惯了各种奇事,这回发生在?自家后院,他也并未失了方?寸。 封溪身为大师兄,此时只能留下当个主心骨。楚江雨失踪一事,门内或多或少又人听闻,现在?后山再度出事,弟子们就差把人心惶惶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故榛望着后山的方?向若有所思,他想了一下道:「从上次的情形来看,那个月山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一个阵眼,吸引了无数的阴煞怨气。」 封溪想起了楚江雨,庄沛凝那里的剑穗表明他在?后山的某处活着,可能是误入月山,被困在?里面了。 他沖故榛一笑,「你有没有想到破解阵法的方?法?自从我们回来,你就一直思索着什么?,现在?有结论了么??」 出乎封溪的意料,故榛抱歉地摇摇头,「没有。对待天然形成的阵,一般方?法完全无用。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地灵气,很难做到。」 封溪道:「你也不行么??」 故榛回答地很干脆:「不行。」 他们谈话间,远远看到几个人影,乐仙尊一行去了没多大一会儿便返了程。 仲舍言简意赅道:「无人。」 乐仙尊阴沉着脸,举起手里的两把剑。这不是他的所有之物,看得出来这两把剑是稀有玄铁打造,主人定非一般人。 可惜每把剑上都多了一道明显的裂纹,似乎是被什么?生生斩断般。其中一把剑上,还隐约透着一点血迹。 恆修一向脸色不好看,可此时封溪愣是看出来他比之前更?不好看。恆修完全没打算压制心中的愤怒,「我见过这两把剑,在?上次来天阁的那批人手里。」 那些自诩为了修仙界好的人,竟然私偷偷进了星罗后山,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避人耳目的。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无一生还。 第?二日,就在?乐仙尊为此事忙的团团转时,天阁门外又来了一群人,他们个个义?愤填膺,声称天阁滥杀无辜,非要讨个说法。 「天阁身为修仙界第?一门派,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么?!」 「如此行径,与魔教何?异!」 「还我师父!」 「长?老你死的好冤啊!」 这些人上次来过天阁,这次轻车熟路,排着队站在?引路石外飙着高音。 最后甄豪气沉丹田,吼了出来:「我们是来要说法的!乐仙尊你敢不敢放我们进去!」 在?大事面前,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乐仙尊被这阵声音吵得心烦意乱,最后还是现了身。他站在?引路石之上,目光冰冷。 甄豪见乐仙尊被自己震了出来,十分?满意。在?他看来,乐仙尊给?他这个面子是应该的事。 他朗声道:「各大门派已?经收到了我的书信,现在?一定就在?赶来的路上。我要求天阁公开给?我们一个说法!」 乐仙尊手背在?身后,连笑容也懒得挤,「什么?说法?」 甄豪痛心道:「我门的二位弟子。」 邵冰接着道:「我门一位长?老,一位弟子。」 赤焰门小童哭道:「还有我们长?老!」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几乎每个门派都念出了一个名单。最后,甄豪做了一个结尾:「被你们天阁之人杀害了!」 他这句话说完,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人群里立马有人开始抽泣。 乐仙尊无法压制怒气,气极反笑:「为何?说是我天阁动的手?昨夜,这些人擅闯星罗后山,不幸遇难。我们天阁本门弟子也是禁止进入后山的,就是因为极度危险!」 「少来骗我们!」甄豪也怒火中烧,「我们有证人,你们动手时,不小心放走的那人,就在?我身后!」 他话说完,众人目光便集中在?一人身上。此人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者,来自海风门。他满面通红,指着乐仙尊控诉道:「昨日,好几位身穿天阁服装的人将、将我们一行人捲入一阵煞气中!我是拼了全身的力气才捡回来一条命……」 甄豪怒目圆睁,一身正气道:「天阁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没有缘由?就对人下杀手,如今的天阁……真当自己能一手遮天了么?!」 乐仙尊冷笑了一声,环视了一圈,来人皆悲怒交加,眼中仿佛含着剑光,恨不得当场与天阁众人缠斗撕打一番。 「好,」乐仙尊重新恢復了之前的温和模样?,对着那个侥倖逃生的人道,「那你现在?就指指,昨日究竟有哪些我门弟子参与!」 他手一挥,封溪会意,当即通知?了门内所有人,不一会儿前院乌乌压压便站满了。 那人提着一把剑,像是没见过这么?多人一样?,手哆嗦了几下,一瘸一拐走了过去一一辨认。 第130页 乐仙尊背着手,远远看着那人。他很生气,自从接手天阁以来,他日夜操劳,没想到居然会有今日…… 无论如何?,星罗后山之谜都不能让外人知?道。 天阁众人很有耐心,一排排或鄙夷或愤怒的目光照在?那修者身上,任君检阅。他们昨夜并无人进入后山,这明明是不怀好意之人的嫁祸。 等这人指认完了,再和他算帐! 天阁弟子人很多,少说也有几百上千。这人一步步从队首走到队尾,再从队尾移至队首,脸色由?最初的愤慨到迷茫再到愤怒。 他气急了,腿都不瘸了,转身走到乐仙尊面前大声道:「你们一定是把那几人藏了起来!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你们就真的打算在?修仙界所有人眼下藏污纳垢?」 那一群来讨说法的人一听,也都骚动起来,一起嚷了起来。 邵冰一握佩剑,瞥向乐仙尊:「藏污纳垢?恐怕不止吧。」 她话一出,便有人跟着说了下去,「你们都是故意的!守着星罗这块宝地,想把所有气运据为己有!」 天阁不是藏污纳垢,它本身就是洗不干净的黑泥! 这个念头占据了他们的脑海,他们一时间都握起了剑,满目都是怒意。 乐仙尊袖子一甩,挤出了一个微笑,「你们的人为何?要闯星罗后山?又推出来一个不知?真假的证人,便在?这里和我们叫板撒野?」 他在?笑,但?是眼睛里不含任何?温度。所有人都不由?得内心一震,斗志便打了个大折扣。这便是天阁之主的实力,他们迟疑了一下,但?是今日他们是为了正义?之事才来的,万万不能退缩! 甄豪脸色有些难看,撒野叫板几个字让他非常不舒服,乐仙尊仿佛在?训人一般。都是掌门,摆什么?谱呀。 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气度,他也挤出一个微笑,「乐仙尊,这话就不对了。的确,他们私自闯进星罗山是他们的不对。但?是,错不当诛!你可以将他们赶走,要求他们弥补,但?你们都不能动手杀人!」 「对呀!我们长?老只是想看一下星罗山的景色,谁知?道却一去不还!」小童痛哭失声,长?老平日对他很好,是他除了父母之外最亲的人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长?老死于?冤屈。 他这一哭,旁边的修者也都在?抹眼泪。昨夜一别,怎能想到是永别? 封溪冷眼看了许久,这才道:「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该不通知?我们便进后山。昨夜听到动静我们就去寻了,除了几把剑,他们现在?什么?都没留下。也就是说,现在?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况且,后山本来就有很多妖邪鬼怪,变作人也不是难事。这事的确很严重,需要我们一同细查。在?找到证据之前,还是随随便便诋毁我门,你们说对吧?」 这番话有理?有据,甄豪一甩袖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这番气势与熟练度,平日里一定没少甩脸色。 这时,门外又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有人被引路石困住了,封溪脸色一变,这声音有点熟悉。故榛心里的波动比封溪还大,来人是那个烦人精聂新。 他怎么?来了,这不是添乱嘛。 两人心里同时升起同一句话。 故榛正色道:「我出去看看。放心,闲杂人等一概不允许进入。」 封溪:「……」 然后故榛便像天阁自己人一样?,熟门熟路从墙沿上翻了出去,一本正经要替天阁守门。 乐仙尊眼皮一抬,便看见自己那庄严的门墙被人踩了一脚,白眼一翻就想教育,不过碍于?眼前大事,便忍住了。 封溪莫名感觉身上一凉,师父的视线在?他身上晃了一圈收回了。看看故榛干的好事,等他回来了一定要找他算帐。 聂新千里跋涉,兜兜转转终于?寻到了星罗山。结果还没等他见到个人影,便不知?道一脚踏进了哪里,怎么?走都出不去,只好扯起嗓子叫了起来。 还真让他叫来了人,虽然只有一道声音。 「无天阁邀请,不得入内。请回吧。」 这声音冷冷淡淡,聂新一听便炸了毛,「故兄弟,我们之前一起出生入死,彼此两肋插刀,这才过了几天你便把我忘了!」 故榛一点愧意都没有,他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聂新两肋插刀了,又道:「你进的是天阁的迷阵,这是天阁为了防止外人进入而设的,我并不能解开。」 聂新愤怒了,「既然出不去,我要怎么?才能回去?溪溪呢?我找他!他可是比你好说话多了。」 故榛不置可否,站在?引路石旁沉默着。 突然,封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匆忙走到故榛身旁,「楚师弟他们有消息了!」 故榛一愣,封溪又说:「师妹那里的剑穗突然闪起了光,说明他现在?正在?使用剑气!」 聂新在?迷阵里惊喜道:「溪溪,是我呀!快放我出去,我是来找楚漠帆那个甩手掌柜的!」 封溪手一伸,迷阵散去,眼前霍然出现一个人。 聂新终于?从那个该死的迷阵里出来,一股怨气在?看到封溪的那一刻,全化成了满腹欣喜。他双臂一张,就要和封溪拥抱。 故榛眯了眯眼,悄悄拽住封溪的衣襟,将他向后拉了一步,正巧躲过了聂新的袭击。 第131页 聂新瞪了他一眼,他难得笑道:「你来的正巧,楚漠帆有消息了。你是在?这里等,还是进去在?混乱中等?」 第73章 聂新在这信息量颇大的话里咂磨了一下?,才惊道:「楚漠帆失踪了?里面很混乱?是你们这些修仙门?派的恩怨纠葛么?」 他经常在话本子里看到,某某门?派某某修者因为恩怨情仇相互比斗,来得轰轰烈烈感人肺腑。他眨了眨眼睛,看看封溪又看看故榛,见两人都露出了微妙之色,便瞭然点点头。 果然让他猜对了,师父的话本子果然诚不?我欺,句句属实。他一来就撞上了一个大场面。 封溪嘆了一口气?,「总之,你现在来得不?是时候。我悄悄带你绕过那些人,你在我房中等着吧。」 故榛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聂新见他们好似马上就要去什?么地方,本来想跟着封溪一起?,顺便去找楚漠帆。这正巧是他这一行的目的,可现在,待在溪溪房里…… 听着很不?错。 聂新左右为难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开了花,「那就听你的,我在你房中等你回来。」 故榛松了一口气?,可又琢磨了一下?聂新的话,莫名不?开心?了。 封溪又嘆了一口气?,他悄悄戳了一下?旁边这位闷气?的醋罈子。这个小动作?完全取悦了故榛,他嘴角一弯,心?里的酸楚都变成了无法言说的甜甜蜜蜜。 林令羽带着边烨飞奔着,盛灵然穷追不?舍,似乎用了所有的力气?,一定要将叛徒绳之以法。 他们躲进了一个山洞里,林令羽使了一个小障眼法,骗过了盛灵然。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从洞外?掠过,很快便没?了声息。 林令羽蹲下?身道:「她走了。」 边烨被他放在了一块铺了枯草的石头上,正痛苦地捂着胸口。 林令羽皱着眉,「到底是怎么了?她方才并没?有伤到你,怎么突然如此?」 边烨粗粗喘了口气?,苦笑了一声,「我把血玉珠放进门?里,再拿回来之后,它便加速反噬了。」 「这……」 「我果真是被毒香族诅咒过的人……」边烨面目扭曲,不?知是哭是笑,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何等表情面对这个事实。 「其实,前些日子我拿回血玉珠之后,就隐隐感觉灵气?运行不?顺。今日才知道,何止如此,这血玉珠……」 边烨刚刚还在激烈否认盛灵然的话,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血玉珠的确是在伤害他,吞噬他的生命力。 他心?心?念念的本族之物,竟然暗藏杀机。他心?心?念念的灭族仇人,竟是自己的父亲。他一直想要寻的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他一直放在心?里敬爱的父亲,竟是一个给自己下?咒的恶毒之人。 他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灭族杀人犯。他恨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他自己的亲爹。而那个唯一对他好的人,被自己坑害名誉尽毁。 事到如今,边烨只能嘲弄命运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些年他背负的,究竟算什?么呢。他是为了什?么才擦干眼泪藏起?伤疤呢。 边烨笑着道:「我快不?行了。」 「对不?起?,」林令羽缓缓站起?身,「如果不?是我当年错信一本书,也许至今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走到这一步。」 边烨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林师兄,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都是我自己……」 他现在的状态和当日的盛高歌十分相似。边烨心?想,这也是报应了。 林令羽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悲伤,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样没?什?么不?好,」边烨突然笑了,「我这荒唐的一生,结束在这里也挺好。就算活着,我也不?知道自己路在何方。」 林令羽脸上没?了表情,定定看着边烨吐出的那口血。 他不?说话,边烨也没?再说话。 边烨又吐出了几口血,面色极度苍白。血色仿佛都转移至血玉珠之中,他的生机也一併流失了。 迎接边烨的,是和盛高歌相同的命运。 他剧烈咳嗽起?来,这一次,这口气?从腹腔冲上喉咙,他喘不?过气?了。 马上就死了吧。 边烨想着自己短暂的一生,还没?咂磨出是什?么味儿,便要背过气?。 林令羽一言不?发看着他,在这一刻,他的睫毛一动,终于开口道:「我这里有一物,说不?定可以治疗。」 边烨看着他拿出一物,那是一个洁白如玉的珠子。和血玉珠正好相反,一个戾气?逼人,一个纯洁无暇。 边烨几乎涣散的眼神里,映着这个白白的珠子。 突然,他一笑,轻轻摇头,「不?必了。这等宝物,何必沾染污垢。」 林令羽一愣。 边烨沖他一笑。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死前最后的神色,居然是这样一个笑容。 林令羽突然脱力,跌坐在地。 边烨猜到了。 林令羽望着眼前逐渐变冷的尸体,从他怀里掏出那个鲜红的珠子,璀璨夺目。这是用边烨的生命浇灌出来的果实。 最后一刻,他还是心?软了。 他一手握着温热的血玉珠,一手握着冰凉的泣玉珠,大脑里一片空白。 第132页 他一时间想起?了什?么,庆幸大事没?被自己的一时之念耽搁。现在的血玉珠,才是真正的可用之态。吸收了目标之人的生命力,血玉珠才可以发挥它最大的威力。 他想走,但?是却?无意?识迈不?开脚步。他看着地上那人的笑容,思绪回到了当年的夜晚。 母亲抱来一个婴儿,笑着对他说,这就是你以后的弟弟了。 他那时懵懵懂懂,才到记事的年纪,看着那个熟睡中还胡乱挥舞小手的婴儿,用力朝母亲点点头。背着光,他没?看清母亲的表情。 他是家中独子,如今有了一个小弟弟,自然是好奇的。他不?懂一个生命是如何降生的,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他的亲弟弟。 在他逗弄着小婴儿时,外?面突然着起?了火。父亲急匆匆进来,从他眼前带走了弟弟。他来不?及询问,便被母亲推进了后院的一个秘密通道里。 面对此番剧变,他茫然无措。 他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一人钻进那个通道里。通道很小,正好只容得下?他小小的身体。他仰着头看着母亲,心?里已经隐隐慌乱起?来。 「你赶紧从这里离开,我和爹爹随后就跟上,」母亲一如往常地微笑着,唯一的区别是,她的语气?强硬而不?容置疑,「快走,小羽。」 他紧紧攥着通道口的木框,一步都不?肯动,「不?,我要和你们一起?走,和弟弟一起?走!」 「边羽,听话!」 母亲少有地严厉了起?来,强行将他塞入通道,关上了充作?门?的那个破烂木板。 眼前一黑,他似乎已经预见了未来。 林令羽握着毒香族的两个世?代相传的珠子,眼睛一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通道里。 这么多年,他查清了一切,他所背负的是全族的血债。 而现在,他又背上了又一个债。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看着边烨为毒香族奔波时的心?情了。边烨已死,从此这世?间,真的只有他一人了。 两个背负着灭族重担的人,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分道扬镳。 星罗后山,楚江雨和楚漠帆一起?挤在一块岩石下?。他俩躲在这里已很久了,月山之中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速的,他们并不?知道过去了几日,只能在此静静等候时机。 为了拿到解毒的花,两人偷偷进入后山。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他们没?转多久就找到了那朵红花,楚漠帆摘下?了花,神色却?很严肃。 他转身说道:「我们快离开这里,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俩很久没?有这样一起?齐心?办事了,算起?来上一次还是在年少时。后来两人长大了,心?里装的事情也多了,互相看不?顺眼多年,如今总算暂时卸下?了互相针对的獠牙。 楚江雨内心?感慨了一瞬,正准备跟上他的脚步,异变发生了。 一直安静着的月山之上,一阵小小的风颳过,这阵风温和而轻盈,吹到边界的沙地时却?捲起?了一阵狂风。 他两人也不?能倖免于难。楚漠帆脸色一变,拉上楚江雨就要离开。 可他只是一个修为平平的半途而废者,此刻只能说是楚江雨的累赘。如果没?了自己…… 楚江雨一人绝对是可以逃离这里的。 他突然停下?,甩开了楚江雨的手。楚江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风已经将楚漠帆捲走了。 他被卷到了半空中,挣扎着喊道:「快离开这里!」 楚江雨一介天之骄子,怎么容许自己的亲人在眼前被妖风捲走。他拔出了剑,追了过去。 后来,他俩便不?知怎么一起?被带到了月山之中。两人被妖风中的煞气?攻击,聊胜于无的抵抗着。就在他们以为今日要葬身此地时,两人摔在了一块岩石下?。 这块岩石替他们挡住了妖风,他俩只能借着这块地苟延残喘。 楚漠帆脸色苍白,沉默了很久。楚江雨以为自己这弟弟没?见过世?面,肯定是吓坏了,便一边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话,一边留意?着附近的地形地貌,寻找着出去的机会。 可是,偌大的一个山峰,似乎只有这里的一亩三分地的绿洲。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便有煞气?在虎视眈眈。事到如今,楚江雨也顾不?得受不?受责罚了。他试着和天阁联繫,却?失望地发现,这里是与外?界隔绝的。 不?知过了多久,楚漠帆才开了口,「哥,我……我当年在天阁的时候,曾经熘进来过。我真的是坏运气?的体质,也是撞上这样的状况……」 楚江雨一愣,他挤出一个笑,继续说了下?去,「不?过那次不?幸中的万幸,乐仙尊也在。他好像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他以一己之力平息了一切。我当时吓坏了,趁他没?发现我,一熘烟儿跑走了。」 「所以,你才叫我一起?离开天阁?」楚江雨万万没?想到,他一直以为弟弟这崽子不?学无术,还要把自己拖下?水,竟是如此么…… 楚漠帆不?置可否,平静道:「所以,我知道如何平息这阵煞气?。让我去吧。」 「师父是怎么做到的?」楚江雨有些迷茫,如果有方法他为何不?早早提出来,过了这么久才说,「你……师父是何等人物,他能做到的你可不?一定。你先?告诉我方法,咱俩一同合计。」 第133页 楚漠帆抬头看了看,眉头一皱,「不?,没?时间了。」 煞气?越聚越多,岩石下?的安全范围越来越小。他俩不?得不?后退,后背贴着岩石唿唿喘气?。压迫感太?强了,楚江雨差点窒息。 他就愣了一下?神,楚漠帆便趁机站起?,冲进了煞气?里。他就像进了狼群中的羊一般,全身瞬间被煞气?包围。 「不?要过来!」楚漠帆扔下?一句话,便没?了意?识。 煞气?似乎饿了很久,它似乎有意?识,卷着楚漠帆就想撕碎他的身体。它渴望鲜血,它嘶吼着,楚漠帆的四肢便化为了血水。 楚江雨不?怕见血,他接了任务去捉妖时,见过很多人的惨状。在最初的难受呕吐之后,他便适应了。他想着,自己的指责便是替这些惨死的人抹平冤屈。 自己的存在,可以减少这种别离。 如今,他却?发现,他原来还是如此地怕血。那鲜红的颜色染进了他的心?里,他一阵眩晕。 煞气?吞噬了楚漠帆,平息了。那阵风的速度慢了下?来,慢到他可以看清每一片随风飘荡的枯叶。 可是,他唯一的弟弟,却?再也没?了踪影。 楚江雨呆呆站了很久,才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靠着岩石望着天空,自己太?弱了,弱到重要之人在眼前死去也无法施救。 他是为了什?么才进入天阁的呢? 如果他能像母亲一样有着百年一遇的天资,修炼成为人上之人,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今日的悲剧了呢? 是的,肯定可以。 楚江雨紧紧握住自己的佩剑,这是他此时唯一可以依靠的了。他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人,一定。 然而,楚江雨没?有想到的是,这月山却?不?给他时间了。刚刚平息了的风,又起?来了,显然一个祭品并没?有让它满足。它肆虐着,不?留生机,连外?围的山都被波及了。 处于风暴中心?的楚江雨,缓缓站了起?来。 跨入后山,封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次他和故榛一起?来这里时,见到的还是满目红花绿树,时不?时还有不?怕死的毒物前来试探。而现在剩下?的只有满目疮痍。 以月山为中心?,似有一阵强大的风刃卷过,所有的树木都被颳倒,千年古木都被连根拔起?,地上散落着枯叶败花,一丝生机都没?留下?。 而月山之中,一股遮掩不?住的强大煞气?喷涌而出,似狂风卷黄沙,向?四周扩散。 故榛开了一个灵域,将封溪罩在其中,两人一齐向?前而去。 很危险。 封溪明白,但?是现在只能搏一搏,他的两个迷路的师弟还在里面。 故榛现在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所做的,只会是静静陪着他心?中挚爱,同他一起?冲锋陷阵拔剑向?前。 第74章 封溪故榛两人从众人眼?皮底下匆匆而去,带着一个刚刚进来的毛头?小子离开了众人视线。 甄作良悄然在父亲耳边道:「他们会不?会去了星罗山?」 此时去星罗山的理由……甄豪脸色一变,对着乐仙尊开了嘲讽,「天阁此时还想毁尸灭迹瞒天过海?」 乐仙尊冷冷道:「我的徒儿不?幸在后山失踪,现在有?了消息,他们去寻。」 甄豪袖子一甩针锋相对:「早没有?消息,晚没有?消息,偏偏现在有?消息,哼!」 「是呀,怎么能?这么巧?」 「你们一定是想毁掉长老的尸首!」 种种声音顿时响起?,在场每个天阁之人都咬着牙,恨不?得将这些?愚钝歹毒这人揍一顿丢出去。刘贯曹第一个忍不?住,悄悄抽出了剑,却?被旁边眼?尖的庄沛凝按下。 庄沛凝沖他摇了摇头?,刘贯曹一声嘆息收起?了剑。 前来发难的人们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再度吵嚷了起?来。刘贯曹长出一口气,别开了脑袋,不?再看?这些?面目可憎的人。 直到天阁之外?又响起?一个声音,这乱糟糟的局面才暂时被打破。 「乐仙尊,我等前来拜会,请开门一见。」是池长岳的声音,他沉声低语,这句话却?远远送至所有?人耳中。 甄豪一喜,朗声道:「池兄到了。」 池长岳是他派人请来的,昨日一事?事?关重大,甄豪已经给很?多门派都写了信,洋洋洒洒情深意切。甄豪完全发挥了自?己的毕生所学,看?来效果很?不?错。现在池长岳现身了,那么其他人也肯定不?远了。 实际上,不?是不?远了。引路石外?已经挤满了人,池长岳是被众人推举出去发声的。他很?无奈,收到信时,他正在忙,但是还是扔下手头?事?务赶来了。 信中恳切地请求大家一同前去天阁,为数十位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他不?知道这封信传到了多少人手上,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等他带着易飞明赶到时,才发现是真的不?妙。 似乎全修仙界的人都挤在了星罗山下,通往天阁的那条小路已经水泄不?通。男男女女的修者们见了他,就跟见了自?己亲爹一样,唿啦一声全都围了过来。 池长岳交游广的好处可算体现出来了,他一边安抚众人,一边焦急地想知道引路石另外?一边的情况。 第134页 在他无奈被推出去喊话时,盛灵然飘然赶到。她依旧是那副覆满冰霜的模样,但池长岳还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波动。 她一到,就被众人推至前列。身为灵楼的现任掌门,她在这里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少人暗自?交换着眼?神。如今的灵楼,和以前太不?一样了,或者说,他们从未了解过这个门派。 受众人敬仰的盛高歌,死于修魔…… 他们既希望能?看?到盛灵然为父作证,又暗暗认为,这其中的沟沟辙辙就算证明了又有?多少可信度。反正那些?大门派,想要杀人也好,想要证据也好,又怎么做不?出来呢? 这时,盛灵然突然转身。背后那些?人慌忙收回目光,收起?了心?里的那番揣度。 只有?□□,还在偷偷瞄着盛灵然的影子。他心?疼她,年纪轻轻失去了双亲,又得一人担起?一个门派,太难了。 盛灵然只是微微扫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静静等着乐仙尊前来。 □□缩在人群里,不?敢露出踪迹。突然旁边有?人嗤笑:「你胆子就这么点?」 □□恼羞成?怒,红着脸转身一看?,正对上了燕晴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瞬间泄了气,「你……为何这么说?」 燕晴凑近他,悄声道:「你这样,人家别说看?上你了,就是看?你也看?不?到吧?」 □□不?愿和女修斗嘴,但被她直白地戳中心?思?,他扭过头?不?愿再说话。 燕晴笑了一下,回头?去寻师妹了。今日来此的人特别多,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如此盛况,连池长岳的寿宴都相形见绌。稍微不?小心?,就会失散。燕晴左右张望着,拨开人群离去。 乐仙尊传了一道音,「池兄,我门内暂时有?事?处理,你们稍等片刻。」 引路石外?譁然一片,院内几个门派的修者联合讨债队也都愤怒抬头?,就差指着乐仙尊鼻子骂了。 甄豪向?前一步,「乐仙尊,你这是什么意思??」 恆修冷笑一声,抢先回道:「你不?会看?么?我们天阁地方小,你们一来便挤满了整个院子,已容不?下更多的人了。」 甄豪左右一看?,话虽如此,可挤满这里的明明是天阁自?己人。他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将恆修咒骂了一番。可请来的人被关在外?面,他们要如何讨回公道? 天阁仗着人多,竟如此欺负他们这些?小门派! 后山,楚江雨拼尽全力才从月山中离开,可那阵利刃般的煞气依然穷追不?舍。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走,楚漠帆用生命为他争取的机会,不?能?浪费他的心?意。 他不?想再让他失望。 他想起?自?己当年对他的冷嘲热讽,说他娇滴滴不?能?吃苦,说他丢了楚家的脸,最后还说—— 「楚漠帆,你要是哪天像你的名字一样,莫烦我就好了!我真为有?你这样的兄弟为耻!」 楚江雨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楚漠帆听到这话时的表情,太久远了。直到现在,他能?记起?的,都是两人之间的针尖对麦芒。连一点点温情,都久远得难以清晰忆起?。 楚漠帆要他离开天阁,是为了什么。他现在终于明白,是不?想他有?危险。 这月山,真的太诡异了。 明明和天阁只有?一线之隔,却?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地狱。这煞气能?离开后山,席捲天阁么? 楚江雨不?知道,他现在所做的唯有?向?前。 突然,煞气的阻碍减小了。楚江雨瞳孔一缩,他看?到了楚漠帆的影子。 煞气在此时终于现出了本来面貌,是无数冤魂。他们死在这里,被困在这里,永永远远。 他看?到了无数个痛苦扭曲的魂魄,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智,只有?空洞的杀意。他们在长久的时间里,被这个牢笼炼成?了一个整体,互相同化?成?了恶魔般的面孔,挥舞着手臂向?他扑来。 走,楚江雨脑海里下了命令,腿却?生根了一般站在原地。楚漠帆混在那些?魂魄中央,迷茫懵懂。他被四周排山倒海的魂魄裹挟着前进,他的手垂着,似乎不?明白其他同伴都在渴望什么。 他还是楚江雨熟悉的那张脸,并没有?变得扭曲可怖。 楚江雨手上一湿,发现自?己流了泪。 他迎了上去,想拉住楚漠帆,带他一起?走。 一步、两步…… 他快要拉住他的手了,楚漠帆眼?中却?突然精光一闪,咧开嘴一笑,里面的牙齿都腐烂了。他的手缠上了楚江雨,湿湿腻腻的感觉令楚江雨一惊。 楚漠帆脸上尽是狂喜,一边吐出了哀求的话语,「哥哥,不?要丢下我……」 楚江雨知道自?己中计了,他的弟弟还是去了。他目光一冷,利剑出鞘。 附近的魂魄们被他的仙剑一扫,顿时消散了一片。可是这里似乎有?无穷尽的魂魄,前赴后继地涌了过来。 楚江雨挥舞着剑,不?一会儿,他便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刚刚被他砍没的几个魂魄,不?一会儿又出现了。他现在已经砍了好几次眼?熟的朋友,一滴冷汗落了下来。 一般的魂魄,被他来这么一下,定会魂飞魄散。可在月山里,似乎有?股他不?了解的力量,可以修復魂魄们的损伤—— 第135页 死在这里的人,无法超度无□□回,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被同化?成?嗜血的恶魔。他们没有?意识,没有?感情,唯一的本能?就是杀人,创造更多的同胞,增强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个怨气冲天的地狱。 楚江雨生出了这个念头?,突然明白了月山的可怖之处。他一瞬间脱了力,剑差点被打落。 楚漠帆突然恢復了一丝清明:「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轻轻一推,楚江雨便发现自?己坐在了月山的沙地之外?。 刚刚…… 楚江雨瞪大了眼?睛,是自?己的错觉么?他好似听到了楚漠帆在皱着眉头?数落自?己,就像以前在家一样。 「哥,你怎么又不?去帮忙呀?」 「别练剑了,和我一起?打理商铺不?行么?」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 楚江雨踉跄着站了起?来,迎面看?到了两个人影。 封溪急急问道:「师弟,终于找到你了!大家都在担心?你,漠帆呢?」 故榛则默默看?着楚江雨,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楚江雨的冷汗被微风吹干,他哑着嗓子道:「他,还在月山里。」 封溪也沉默了,楚江雨从怀里掏出了那朵花,苦笑了一声。 没人再问话,楚江雨默默走在最后。他反覆对自?己说,漠帆一定跟别人不?一样,他一定可以守住自?己的意识,等他去救他。 最后的那一推,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弟弟是那么的好,怎么会被一群恶魔同化?呢,不?可能?的。 天阁之内,甄豪一行人摆明了不?肯罢休,要乐仙尊快点将门外?的大伙放进来。 乐仙尊并未发话,只是冷冷看?着他们。他现在动了怒气,正在努力压制住揍人的念头?。 可是这时,天阁大门突然洞开。不?知是谁,放了人进来。 天阁弟子皆惊,引路石里迷阵的解法,天阁之内也只有?很?少人知道解法。外?人就算修为再高,也是无法以暴力强解的。 本来就十分拥挤的院子,现在更是摩肩接踵。池长岳和盛灵然走到了乐仙尊身边,几人眼?神交流了一下,皆无言。 既然今日众人聚得如此齐整,乐仙尊决定努力解开这番误会。飞升的传言,太荒唐了,和事?实完全是两个方向?。不?知是否有?人刻意误导…… 在他准备开口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唿。 「天阁弟子动手杀人啦!」 「快快!快反击!」 一片混乱。修者们快把院子挤破了,也无法定位声音的来源,只能?慌忙握起?剑自?保。有?些?修者刚刚进来,还没摸清楚情况,只当这里已经是打得水深火热。 不?知是谁起?的头?,剑刃相撞的声音的四处响起?,所有?人都精神紧绷,留心?着旁人,又想寻个机会先下手为强。 几个有?声望的掌门在唿喊在制止,可声音完全被喊杀声淹没了。 血染了天阁。 聂新一人在封溪房里待着,这里的一桌一椅一书一画,来回看?了好几遍都不?腻。他打开了窗,想看?看?这里能?看?到怎样的景色。 一只鹿角冒了出来,差点戳到聂新的眼?珠子。 聂新一仰头?,避开了一场灾难,「哎呦!这、这是什么神兽?」 金鹿本想再给这人一点脸色看?看?,可是神兽两个字莫名取悦了它。它小尾巴一甩,扒着窗台跳了进来,和聂新大眼?瞪小眼?。 聂新喜欢小动物,尤其金鹿又这么漂亮,他试探着想摸它的脑袋,结果被金鹿警觉地避过了。 聂新笑着讨好道:「好好好,我不?摸。」 金鹿眨了眨眼?睛,感觉这人似乎很?好欺负。于是它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将聂新从窗户赶到了桌子前,又从桌子前赶到了门口。 最后,聂新被它一步步赶出了门。 聂新:??? 金鹿低声鸣叫了一声,聂新一愣,仔细一听,似乎有?喊杀声。 他顿时认真起?来,不?能?再在这里悠哉了。金鹿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和他一样的担忧。它又抬起?前脚,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聂新懂了,金鹿是在告诉他,后山此时也不?安宁。他想了想,蹲下去道:「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就留在这里,外?面太危险。」 金鹿急忙摇头?,聂新看?懂了它的意思?,抬手摸了摸它的头?,这次金鹿没有?躲,「你放心?,我师父马上也要来这里。他很?厉害,大家都会没事?的。」 金鹿还是不?肯妥协,聂新无奈,便和金鹿一起?悄悄进了后山。金鹿认识路,哒哒在前面引路,聂新紧紧跟在它旁边。 一人一鹿,渐渐走远。 第75章 楚江雨如?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迈着步子。他直到此刻都无?法相信,楚漠帆真的不在了?。 他握着那朵楚漠帆摘下的花,突然想到,如?果不是自己,他就不会死在这里了?吧。 封溪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嘆息了?一声,「走快些,先出去吧。」 楚江雨抬头?,却?变了?脸色。 风刃又来了?,越过了?沙地浩浩荡荡而来。它来势汹汹,似乎在大声嘶吼,它想要更多?的祭品。 第136页 他们三人,此刻一步都无?法迈出。故榛眼疾手快,已经抓住了?封溪的手腕。 楚江雨在他们后?方,痛苦地咳了?起来。风刃带起了?沙子,噼里啪啦砸在他们的脸上。风刃最先卷到的是楚江雨,他徒劳挣扎了?几下,还是被裹在了?煞气与沙子中。 他边咳边道:「不用管我,你们能走就走吧。」 故榛点点头?,一手抓住封溪一手噼开风刃,往前奔去。他没有露出任何畏惧,仿佛这只是一阵再普通不过的微风。 不可否认,封溪修为极高。可是在故榛面前那就不够看了?,他愣是没从故榛手中挣脱。 无?奈之下,他只能道:「你、你先放开我,我活动活动胳膊。」 故榛简短回道:「好。」 他放开了?封溪,还没等他胳膊抡完一圈,就再度被打横抱起。 故榛低声笑道:「这样如?何?」 封溪:「……」 他那钢铁直男楚师弟还在和风刃做斗争,故榛这一下真不怕吓到他么!高手过招,成败只在瞬间?。要是楚江雨吓得?愣了?神,这笔帐要算在谁头?上! 他瞪了?故榛一眼:「停!」 风刃停了?。 等等,封溪一愣。风刃真的停住了?,一股力量将它禁锢在原地,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楚江雨方才?还被紧紧纠缠着,现?在被风刃放开了?身?体。他愣了?一下,然后?狂喜地仰头?问道:「漠帆,是你么?」 回应他的是一阵静默。楚江雨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变得?苍白无?比。 煞气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位梳着髮髻的女子。楚江雨觉得?她无?比熟悉,他每日都会对着这样的一位女子吐露心迹,对她说?要追随她走上登仙之路。 她和楚江雨珍藏的那副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楚江雨喘不过气了?,他的母亲,那个已经飞升而去的天?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是特地赶来救自己的,还是…… 她一直都在这里呢? 「江雨,你都这么大了?……」柳知春温柔一笑,「出去吧,再也不要进?来这里了?。」 楚江雨张了?张嘴,终于哭了?出来:「母、母亲!」 柳知春向前一步,此时的她只是一个虚影,煞气之中她的面目时而清晰时而模煳,「别哭了?,娘护着你呢。」 楚江雨失去了?理智,他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喃喃道:「我不走,我要留下了?陪你,我不走。」 「傻孩子。」柳知春露出一分?悽然之色,她手一抬,楚江雨便被轻轻推了?出去,连带封溪和故榛也一起被送到了?远处。 柳知春身?上闪现?一道光芒,风刃环煞气都收敛了?,渐渐消失。而她,也渐渐和煞气化作一体。 封溪看着他的师姑,看着她平和的面色渐渐消失,变得?空洞而无?神,最后?和所有煞气一起飘回了?月山。 柳知春脑海里的神智一点点消散,她的确是当世天?才?,当年连乐仙尊也经常败于她手下。当年那一日,她进?了?月山时,结界不知为何突然暴动。 危急之下她没得?选,只能以穷自己之力平復了?肆虐的冤魂与煞气。她那刚刚周岁的幼子,还有恩恩爱爱的丈夫,从此和她天?人两隔。 她浑浑噩噩,早已没了?神志,连自己也以为被困在这煞气当中,再也没有醒来的那一刻。 没想到,今日她还能被血脉唤醒。她的孩子遭遇了?和她同样的处境,但是幸运的是,这次有她在。 今日能见到长大的孩子,能救他一命,柳知春那短暂升起的意识里,最后?一个想法便是,真好。 她彻彻底底失去了?自我,沦为众多?冤魂中毫无?特殊的一员。 但是,真好。 安全了?,楚江雨坐在地上发愣。泥泞沾湿了?他的衣衫,他毫不在意,眼圈微红。半晌他蜷缩了?身?子,把头?埋进?了?胳臂中。 封溪已经猜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饶是再善谈,他此时也只是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该如?何安慰他呢? 沉默中,楚江雨突然抬头?,喃喃道:「我要好好修炼,我母亲她……她看着我呢。」 封溪一愣,楚江雨又道:「漠帆他要是看到了?,肯定又要说?我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和他就是走不到一条道上……就让他唠叨吧。」 「这山里真是别有洞天?呀,我以前还没见过如?此之雄伟的山脉,」聂新刚刚踏入禁地,不由得?感嘆着,「神兽你是不是就来自这里?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哎哎,等等我!」 金鹿显然是不喜欢这人絮絮叨叨的样子,仰着头?一熘烟跑了?。它来这里可是有正事,后?山里的那个令人恐惧的源头?,慢慢变化了?。 它十分?不安。 聂新姑且算是灵活地绕过地上的障碍物,跟上了?四?条腿迈不停的金鹿,「溪溪就在前面吗?你是不是和他关系很好?我给你寻最嫩的草吃,你给我通通情?报如?何?你这么聪明,一定通人性吧,不不不,你比人还要聪明!」 金鹿此时没有心情?吃草,也不愿在他面前出卖自己人,更觉此人烦的要命,便甩了?甩耳朵跑得?更快了?。 第137页 聂新紧追不捨,跑了?一会儿,金鹿突然剎住了?脚步,他也急急停下。 聂新瞪大了?眼睛,「这山里还有彩虹呢,这五光十色的,漂亮!」作为一个初入修仙门派的普通人,他可算是长见识了?。 □□下,远远的一个山巅居然散发着七色虹光,柔和却?夺目。这比他见过的任何普通彩虹都更大更漂亮,聂新呆呆愣住了?,宛如?置身?仙境,如?梦如?幻。 金鹿也仰着头?,一副同款的呆呆面孔。突然,它低声叫起来,速度开到了?最大。聂新回过神来,只能远远看到树丛中隐隐露出的一个尾巴尖。 「等等我!唉,我怎么连一只鹿都跑不过!」聂新懊恼地跟了?上去。 故榛开了?灵域,封溪搀扶着楚江雨,在他的保护下,一步步往回走。不知为何,故榛突然感到隐隐的不安,他一把握住了?封溪空出的那只手。 楚江雨在接连的打击下,竟然奇异地产生了?支撑自己的信念,不再徒劳地赖着不走,反而头?脑清明平静了?下来,乖乖跟着他们离开。 金鹿小声叫着奔了?过来,见到封溪的那一刻,它才?定了?神。 「溪溪!我来找你啦!」聂新气喘吁吁奔了?过来,换了?几口气接着道,「别出去,外面打起来了?!我看着山里挺漂亮的,咱们在这里躲躲。」 一瞬间?,南海那面水映镜里的悽惨画面,再一次涌进?了?封溪的脑海里。遍地躺尸,鲜血淋漓…… 天?阁之内,纵然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此,也阻止不了?所有人的疯狂。 「停下!都停下!」 「您说?笑呢!停下被你们天?阁杀干净么!」 「天?阁早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天?阁了?,大家拿好剑保护自己!」 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乐仙尊看着厮杀的大批人马,心下大震,突然吐了?一口血。天?阁成立的数百年中,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杀戮,地上也从未撒上过如?此鲜艷的红色。 他都到了?如?此地步,到底如?何才?能停止这一切?从他当上掌门的那一刻起,从未有过哪怕一次安眠。每每闭上眼,眼前都是那疯狂嘶吼着的冤魂们。他感受到的怨气越深,心里的那个永远不能卸下的担子就重一分?。 不能被压垮。 乐仙尊突然淡淡一笑,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它已经多?年未出鞘,此时现?世,寒光依旧逼人。 甄豪奋力砍倒一人,远远冷笑道:「乐仙尊,你可算露出真面目了?!」然后?他提高声音,「乐仙尊拔剑了?!」 这一声传遍了?整个前院,距离乐仙尊近的一些人里,但凡能有余力的都戒备了?起来。若有危险,走为上策;若有机会,拔剑不留情?。 乐仙尊却?毫无?反应,默默看着眼前一切。池长岳在他身?后?,艰难地指挥着鬼教弟子拉架,效果肉眼可见基本为零。还有一些不愿捲入这场混战的修士也是同样,出言劝阻也好,刀剑无?眼拔剑自卫也好,都无?法扭转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毕竟,有更多?的人疯了?。 这种情?况下,想明哲保身?比登天?还难。旁边一把剑唿啦一下捅了?过来,谁能不出剑?你出了?剑,又如?何有劝说?对方停手的说?服力? 突然,「嘭!」所有人被定住了?身?形,一股强大的力量裹住了?每个人的身?体,钳制住了?握着杀戮之剑的手。刚刚还杀红了?眼的众人,此时动一下手指都艰难。 乐仙尊的剑并没有插进?任何一人的胸膛,而是牢牢嵌进?了?院中的一块假山之顶。原本毫不起眼的普通石山,此时却?成为了?一个阵眼。院中的每一处,都被划进?了?阵法之内。 「天?阁岂是你们随意拔剑之地?」乐仙尊的声音不大,但在鸦雀无?声中,清晰地进?入到了?每个人耳中,「有心人花了?心思,但是还是要你们失望了?。我再说?最后?一次,星罗山是危险之地。不过……」 他轻笑一声,「今日已经倒下了?这么多?人,对他们来说?,更危险的却?是愚蠢的贪慾!对吧?」 此问一出,有几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不过因为混在众人当中,他们完美隐藏了?自己,并未有人发现?。 局势终于稳定,盛灵然扫视了?一下众人,冷冷道:「今日参与争斗的灵楼弟子,回去思过三月。」 她一带头?,不少小门派的掌门也纷纷效仿,急着撇清自己门派的干系。脱离了?刚刚那失控的局面,此刻不少人都默默冒冷汗。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死者伤者,如?果追究起来,那可是大罪过。 池长岳定了?定神,将鬼教弟子集中起来,前去救助众人。直至此刻,大家才?缓过神来,刚刚那噩梦一般的厮杀终于结束了?。 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修士们,乐仙尊却?突然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师父!」 「掌门!」 一时间?,各种悽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第76章 封溪也发现了?那道虹光,这样的?景象他来此几次从未遇到。故榛的?脸色则一变,金鹿见?状又焦急地叫了?起来。 故榛握紧了?拳头?,脸上全是掩饰不住地怒与恨,还有浓重的?忧虑,「可恶!居然把局设在此地!」 第138页 这样的?景色,他此生又见?到了?…… 西岭那只冰狼的?预言,快要成真了?。故榛几乎要把手掌攥出血,他要拿的?东西还未到手。但是,今日不论如何,他就算拼上了?性命都要改写那个结局。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缓,不顾在场的?其?他人,轻轻在封溪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我?在,这次有我?在。」 封溪不明所以,但是楚江雨和聂新同时炸毛了?。 楚江雨身为一个直男,心灵受到了?剧烈的?打击。没想到呀没想到,他的?这个大师兄居然真的?被这个来歷不明的?人勾了?去。震惊之余,他居然得到了?一分安慰,从此就没人和他争天阁那些师妹们?的?目光了?。 聂新则欲哭无泪,他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大声控诉道:「溪溪!他如此耍流氓你都纵容他?你得学会拒绝,学会捍卫自?己的?……」 「他没拒绝,也永远不会拒绝。」故榛打断了?聂新的?喋喋不休,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此时他无心和这人多?说,点到为止即可。 封溪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看故榛的?脸色,又抬头?去看那逐渐炫目的?虹光。 似乎似曾相识? 封溪呆住了?,金鹿不安地鸣叫着,故榛眉头?紧锁满目悽然地望着他。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见?过他如此心痛的?模样,是在什么时候呢? 封溪捂住了?脑袋。 那日,故家庄死去了?半数人,包括故榛的?双亲。封之南蜷缩在小破屋的?床上,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故榛在门外和人争论着什么,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一个不漏地全进?了?封之南的?耳朵里。 故家剩余的?这些家丁们?,都在劝说故榛将封之南赶走。他们?说他是个灾星,会祸害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故小公?子?,不,您现在是我?们?的?主人了?。他会害了?我?们?所有人,也包括您!」 这句话如利刃一般穿透了?门缝,扎入了?封之南的?心中。故榛已经在门外设置了?隔音术,可是这等术法怎么能挡住拥有仙骨的?天赋者,封之南默默苦笑着。 逃亡数日,仙者的?怒意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那个祭台,而是蔓延至整个人间。连日连夜的?暴雨,四处皆是无处容身的?难民。可是天下之大,却连一个避难所都寻不得。 各路妖邪大胆地出来肆虐,修士们?下达了?通缉令,忙着上天入地寻找那个罪魁祸首,无暇顾及这些鱼鱼虾虾,它们?便翻腾起了?浪。 不知仙者如今作何感想…… 如豆的?烛火明明灭灭,封之南突然一笑,却满是凄楚。太荒唐了?,头?顶上的?那些仙者,是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天祭活动的?混乱,是修士藐视仙者的?罪证。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在惩罚不听话的?追随者罢了?。 封之南不是愚善之人,他虽常年行走在外救死扶伤,可不见?得要傻到替人顶一个荒唐的?罪过。 可是逃了?这么久,这样下去会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会有更多?冤死之人,会有更多?无辜伤者,会有更多?无家幼儿,会有一幕幕的?人间惨剧。 而他心上的?那人,从此也要众叛亲离,和他一起踏上颠沛流离的?无尽逃亡。 封之南心想,不值。 烛火快要熄灭了?,他手一挥,油灯又熊熊燃烧起来。他将窗子?开了?一条缝,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望着这个挺拔背景了?吧。 还……真的?很不舍。 他留恋地看了?几眼,在那人察觉之前又轻轻带上了?窗子?,然后身形一闪,消失了?。 原本素雅白净的?祭台,如今已是变了?一般模样。中央似乎有虹光流出,映着四周之景更是美丽。可是,只要有人知道这虹光的?来由,都会脸色一白吓破胆。 这是天罚之光。 一旦入了?其?中,轻则粉身碎骨,重则灰飞烟灭,在这人世间留不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你终于来了?,罪人!」几位被白袍裹着身子?的?人一起开口,他们?是几大门派选出的?执法者,代?替仙者惩罚罪人。 乍一见?封之南,这几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都现出相同的?仇恨之光。 可封之南只是笑笑,气定神?闲地观赏着流转的?虹光,「居然还挺漂亮,用这个迎接我?,还真是不亏!」 「你!」一人气愤了?。 另外一人抢先开口,「因为你,修仙界遭受如此重创。今日,便以你之血平神?怒!」他手一扬,虹光的?颜色更炫丽了?,几乎要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封之南似笑非笑,他听见?连绵不绝的?脚步声。无数人围住这里,就是为了?确保这个罪人今日伏诛。他一人站在人山人海之中,慢慢走上祭台。 「封之南!」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如炸雷般响起,封之南从容的?脚步顿了?顿。这人发现得比他预想中要早。 他没有回头?,一阶、两阶…… 那个声音再度疯狂喊着:「停下!你快停下!你回头?啊,回头?看看我?!」 紧接着,几道拔剑声与痛唿声一齐充斥了?他的?耳膜。 第139页 他们?对着故榛下手了?。 封之南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他勐然转身。可他远远只能看到人群中的?那抹亮色衣襟,以及几把亮闪闪仙剑的?反光。 他看不到故榛的?脸,只能从涌动的?人流中猜测他的?动向。故榛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与修为,在被连捅数次之后,依然顽强地朝他的?方向冲过来。 几经挣扎,那带血的?疯狂的?扭曲的?脸终于出现在封之南的?视野里。他从来没有这样拼命过,从来没有这样悲伤过,眼见?毕生所爱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他不能忍受! 这股强烈的?爱与恨,在他胸腔中碰撞。 他杀红了?眼,再也不顾修者杀人破坏功德的?忌讳,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些栽赃嫁祸的?人,通通该死!仙者若不辨善恶,那就从此与魔为伍! 只要能救回那个人,他一切皆可付出! 此时的?封之南之于他,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故榛身上全是鲜血,有他人的?,也有自?己的?,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浴血奋战的?痴人与疯子?。 一些人见?他不要命地砍人,不由得微微退后。谁都知道此时应该拦下他,可是没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拦住他。反正?这里这么多?修士,总有人愿意出头?。 这般思绪,居然让故榛又挣扎着前进?了?几丈。 「不要过来。我?……」封之南轻轻对着他道,「我?是自?愿的?。」 故榛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闯进?来时在他身上,被阻拦时在他身上,此刻更是眼里只有他一人。他听懂了?他的?意思,不顾一切大声吼着:「你救了?别人,那谁来救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封之南一愣,来不及回话,就被那几位白袍者催促着继续。这人不好容易自?投罗网了?,他们?生怕再生变故。 而故榛一瞬间的?分神?,就被众修士寻着了?弱点。他握剑的?手腕被人擒住,腿上被砍了?好几处,再也无法站立了?。 封之南气急攻心,一口血吐出来。他眼神?一瞥,对身旁的?白袍者道:「你们?不要在仙者眼下造杀孽。放了?他,我?就听你们?的?。」 那位白袍者眯了?迷眼睛,微微摆手。远处的?修士们?注意到这个动作,举起的?剑没继续落在故榛身上。 故榛瘫倒在地,他的?衣衫已经渗出了?汩汩鲜血,胳膊再无力握剑,大腿上的?伤痕下白骨清晰可见?。他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唯有一双眼睛里还有不愿认输的?坚持。 一修士看疯子?一样瞥了?他一眼,道:「你手筋已断,腿骨难接。别再挣扎了?,否则你今日必葬身在此。」 故榛只喘着气道:「不……不……」 封之南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进?了?祭台中央,再也没回头?。 祭台之上,虹光大盛,仿佛感应到有人来此。封之南扫视了?一圈,一月之前在台下看热闹时,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亲自?走上来。 这里的?布置已经完全改变,早已没了?擂台感,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刑台。他心里知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一步步走向了?最中央。 突然,一位白袍者袖子?一甩,从时空囊里放出一物。它尖声鸣叫,奋力挣扎着,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封之南抬头?,正?好和它四目相对。 这是一只极罕见?的?幼鹿,通体流光漂亮极了?。纵然封之南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没见?过这个品种的?鹿。 「呵,你该感到庆幸。这只流火金鹿可是我?们?掌门寻来的?,血统高贵千年难得一遇。」白袍者见?封之南望过来,勾起了?一个冰冷的?笑容,「今日有它之血陪你上路,你小子?不亏!」 说罢,他手中现出一把剑,手起刀落间,那幼鹿的?脖颈上出现了?一个极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全溅在了?祭台之上。 幼鹿虚虚扑腾了?几下,便含着眼泪歪倒在地。白袍者一脚将它踢到一边,然后和同伴站成了?一排,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死死盯着祭台上的?任何一处动静。 「轰隆隆」几声过后,四周几根柱子?拔地而起,本来空荡荡的?祭台,如今终于有了?牢笼的?外壳。柱子?上刻着一些艰深的?符咒与文字,封之南并?不懂,但是不妨碍他知道这是即将送他上路的?催命符。 残阳如血,封之南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这就是仙者期望的?吗? 风吹动他的?衣摆,他收回目光。 台下那只被抽干了?血的?幼鹿,腹部剧烈起伏着,就算是苟延残喘也没多?久的?命可活。 远处匍匐在地的?故榛,正?努力一点点朝他爬来,地上拖出了?一行暗红的?血迹。他已经是一个被卸下利爪牙齿的?勐兽,没有任何威慑力。周围的?修士看着他一点点向前,并?没有阻拦,全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台上那人可是罪人,这个傻子?这么拼命地想救人,可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目睹了?这个傻子?的?绝望,顿觉畅快。可见?这世间真是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封之南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他看着故榛一点点接近自?己,然后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气。 第140页 他的?心在滴血,他的?肺腑仿佛要撕裂。他的?那个小太阳一般的?小公?子?,如今以最卑微的?形态被众人嘲笑唾弃。他何以至此?故榛又何以至此? 又是一阵「轰隆隆」,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封之南身在天罚阵中心有所感,要来了?。 天罚,要来了?。 第一波雷噼下来,封之南一个踉跄差点跪倒,他双腿打着颤,最终依然慢慢直起了?身子?。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下跪。 他铮铮铁骨地站着,抬头?看了?看天。他不会被击倒。 雷击过后,天色渐渐转晴。但是封之南丝毫不敢放松,他知道刚刚只是一个开始,这场天罚,不吞人血肉毁人魂魄不停止。 经歷了?雷击,他笑了?笑。渡劫飞升不过如此了?,可是他的?内心如今毫无一丝波动。仙界的?仙者即便得道,心境却和常人无异,当然更多?了?一丝傲慢。 封之南不屑,他看向祭台之外。 故榛被一位白袍者踩在了?脚下,不能再进?哪怕一步。他仰着头?,看着他的?小恩公?接受天罚,他的?心嘶吼着,浑身上下的?伤口都火辣辣作痛,这股痛意让他几乎昏厥。 他们?互相望着,近在咫尺却隔了?太远太远。 柱子?上的?画符开始变化?,祭台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和外界隔绝。风雨雷电,骄阳与风霜,一个接着一个降临在此,似乎想让受罚之人在瞬间经歷万年沧桑。 封之南突然失去了?时间感,他不知道自?己在此站了?多?久,更不知道还要站多?久。他开始饥渴,开始睏倦,开始疯狂。 他昏昏沉沉,意识涣散。 最终,一道白亮的?闪电过后,惊雷再一次噼在了?他的?身上。这道雷极勐烈,封之南的?灵力在它面前完全无法使出。他清楚地感到自?己被狠狠击中了?,三魂七魄被击得四分五散,他渐渐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只剩下一口吊着的?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他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突然,这个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渐渐透进?来一道光。 他看到一个狼狈的?血人盯着自?己,这人是谁,怎么会把自?己搞得如此不像人样。他的?心突然没来由得痛了?起来。 第77章 故榛心如死灰,在他被白袍者踩住的那?一刻,他突然就看不到他了。祭台之内,封之南在遭受着怎样的痛苦呢。 他不敢想像,他只剩下了恨。 然而眨眼间,结界褪去,他双眼一缩,那?人出现了。可是?,那?人为?何一副茫然的痛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心上人究竟遭遇了何等的酷刑? 他们再度四目相对,眼中?饱含了太多太多情愫。 封之南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突然涌现出了一个期强烈的想法,他要救他。这个想法仿佛一直在他心里?,此刻才终于得以见天日。 那?个血人几?乎等同于废人,无法握剑,更无法站立,终生都要这样蹉跎。封之南想,这样怎么行?呢。 他沖血人笑了一下,微微抬手。 看着他的笑,故榛愣住了,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出来。 「你渡世人,谁来渡你?!」故榛大喊,可是?无人回答他,最后一道雷噼了下来。 与此同时,封之南毫不迟疑地抬手,手指伸进自己的胸前,滚烫的心头血溅了出来。 他剔了自己的仙骨。 血人被突如其来的一股温和力量包围,他震惊异常。全身?仿佛都浸在温泉当?中?,这股力量一入体他顿感通体舒畅,翻腾焦灼的痛感也逐渐平息。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微痒感,仿佛在重?塑躯体。 那?只将?死的幼鹿也得到了一份馈赠,一滴血落在它伤口上,可怖的伤口逐渐癒合。它的唿吸慢慢平稳,捡回了一条命。 故榛勐然一惊,是?的,自己的伤瞬间全部痊癒了。这样的疗愈能?力,纵然是?拥有神?医名号的封之南,也是?难为?的。 刚刚封之南做了什么? 故榛顾不上身?体里?的异样,目光再度追寻着那?人的身?影。就在这一眼间,他看到了那?道夺命的雷光,还有那?撕心裂肺的悲惨一幕。 灰飞烟灭原来是?如此生动形象的一个词。 同一时间,距离祭台只有一步之遥的故榛也被雷光噼中?了。 这真的是?意外之外,封之南最后的表情有一份诧异,随即浮起一个微笑,消失了。 得到了封之南仙骨的故榛,在这一刻渡劫飞升了。 一人烟消云散,一人得道永生,真的是?极大的讽刺。上天大概就喜欢这样愚弄人心吧。 此时故榛的境界提升了无数个层次,他得到了无数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成仙之路。可他没有任何的喜悦,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没了那?人,一人孤寂地活千年万年,于他而言只会是?无穷尽的炼狱。 突然,他似有所感,冲进了祭台之中?。天罚结束,那?柱子上的符文逐渐褪去。故榛取出了胸前挂着的那?枚吊坠,用?他刚刚悟得的仙力强行?拖住了此处未散尽的魂魄。 仙力耗尽,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吊坠,宛若生命一般珍爱。先前这枚吊坠是?他的治病之物,如今也是?他治疗心病的唯一苦药。 第141页 他喃喃道:「我来渡你……我来渡你……」 围观的修士们彻底惊呆了,原来得仙骨就能?得到飞升的捷径!每个人心里?都涌出无尽的悔意,要是?早知道如此,他们就先剔了那?罪人仙骨再行?刑。与得道成仙之路失之交臂,他们如何能?坦然接受这个后果! 不知是?从谁开始,一排排的剑锋逐渐对准了故榛。他心如死灰,根本无心关注外界的风吹草动,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人新一轮的猎物。 「他破坏天罚,也是?罪人!」 「这回不要再等仙者降罪,咱们先把他捉起来!」 一些言语逐渐在修士之间传递,他们原本犹疑不定的心思终于理直气壮起来,他们做的是?替天行?道之事! 当?被一剑刺穿的时候,故榛的思绪才回到身?体里?,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可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待人宰割的羔羊。 被刺的那?一处,一滴血都没流,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癒合了。故榛将?吊坠小心收好,站起来转过?身?。 修士们不再犹豫,动作划一整齐地朝他砍过?去。 一刻过?后,祭台之上横尸遍野。 故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剑,慢慢走了下去。剩下的修士终究是?怕了,慢慢退后目送他离去。幼鹿瑟瑟发抖地盯着人群,突然窜出去悄无声息地跟在了故榛身?后。 走了几?步,故榛的脚步突然一顿,抬头看了看天空。他听到一个声音,「天罚过?后,罪魁祸首仍在。如今的修仙界,烂透了。你是?最后一个登仙之人,时间不多了,要上来么?」 故榛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不。」 他淡淡一笑,此生寄託都在贴身?的那?吊坠之上。他已经无处可去,只能?穷毕生之力在封之南消失的人间,为?他求一线生机。 现在已是?万里?无云,可他知道仙界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仙者抛弃了这个世界。 仙界大门彻底关上,这世间将?再也不会有飞升之人。 这大段的记忆汹涌而来,封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吊坠锁住了他的魂魄,他目睹了自己死后的一切,看到了故榛的撕心裂肺,也看到了修仙界的众生百相。 这一切让他头痛欲裂。 他睁开眼,入眼的即是?那?不详的虹光。他的心漏跳了一下,噩梦被勾了起来。 是?谁复制了当?年的天罚,他又有什么目的…… 封溪脑海里?突然浮现西岭的那?一幕预言,当?时故榛的奇怪表现,如今全都说通了。所以,目的是?自己么? 封溪苦笑了一声,他突然紧紧抓住故榛,在他脸颊上迅速留下一个吻,「我想起来了,我回来了……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可惜,刚刚重?逢没多久,他们就再次遭遇了这般噩梦。他们仿佛註定了不能?安然相守。 故榛见他的神?色,心下瞭然,知道他是?想起什么来了,「这次的天罚阵只是?一个伪造品,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封溪突然的举动再一次让围观者震惊了。楚江雨一副没眼看的表情,聂新则跳了起来,他看看封溪又看看故榛,最终一字未发弯腰抱住了金鹿,然后嚎啕大哭起来,虽然一滴眼泪都没流出。 金鹿嫌弃地看着吊在自己身?上的人,甩了甩脖子将?他丢了下去。 楚江雨不想再看到这人装模作样的哭相,抬脚就要走。突然,他发现了一丝不对,「灵力不能?使用?了,怎么回事?」 余下几?人皆一惊,故榛释放灵力做了尝试,随即面色凝重?起来,「的确如此,我的灵力似乎被阻隔,很?难调用?。」 封溪眉头紧锁,望着眼前高耸的群山,「这就糟糕了,我们可是?在深山里?,要爬一座山才能?离开这里?。没了灵力的支撑,要想离开至少需要好几?个时辰。」 「而且,这很?蹊跷,」故榛接着道,「灵力消失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自身?灵力用?尽,而是?外界之物的干扰。现在看来……」 聂新脚一跺,咬牙切齿道:「是?第二个原因。」 封溪无奈一笑,虹光之下,他的面容多了一分惊心动魄的美。在这个时刻,用?这样的手段的目的,他用?脚趾头也想到了。 前方脚步声传来,林令羽匆匆忙忙的身?影出现了,他惊喜道:「你们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们了!天阁之内的争斗已经停止,我带你们回去。」 封溪疑惑地问道:「你……你如何进来的?这里?是?天阁的禁地,不允许私自进入。」不过?这话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这里?站着的好几?个大活人,哪个不是?大摇大摆说进就进。 林令羽低下头,面露难色,似乎在寻找着措辞,「这……其实乐仙尊他……」 林令羽神?色悽然,封溪立刻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师父?师父他怎么了?」 乐仙尊阻止了众人的厮杀,却因此耗尽了心力,加上之前未完全痊癒的旧伤,他去世了。 修仙界一代风云人物,就这么去了。不是?死在与妖邪斗法的对局上,而是?死在同一阵营修者们的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上,为?此搭上性命还真的是?可笑。 庄沛凝扑到了乐仙尊身?旁,哭着道:「师父、师父,我带您进去歇息,闭关修整后会好起来的!」 第142页 乐仙尊望着自己这最小的徒儿,他还未给予她?更多的教导,就要离开这世间了。他这一行?,还真是?留下了不少遗憾。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制令牌,轻声道:「沛凝,天阁从此拜託你了……」 恆修一愣,「这……」然后看了看这个平日里?的小师妹,「这个决定,挺有你的风格。我也看她?最适合了。」 仲舍嘆了一口气,「乐仙尊,我先给你治疗。下一任掌门之事,现在远远早着呢。」说着说着,他的眼圈红了。 温信在一旁低头不语,众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了几?个圈,二话不说都抹起了眼泪。 庄沛凝则被师父的举动震惊了,下任掌门?自己?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委以这等重?任,她?的志向本就不在此。她?一直有一个愿望,等到未来某日自己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修者,就去週游世界,看遍世间风景,当?一个游侠,平世间苦难之事。 乐仙尊见她?发愣,苦笑了一声握紧令牌。庄沛凝看着奄奄一息的师父,又回想起今日天阁的惨状,咬了咬牙坚定道:「师父,请将?天阁託付于我!徒儿虽然修为?不高,但愿为?天阁付出一生心血!」 闻言,乐仙尊缓缓将?令牌塞进她?的手上,道:「苦了你了……」他的这个小徒弟,虽然年纪轻轻却天资迥异,心性善良醇厚,是?极合适的人选。 庄沛凝还未来得及回应,他便就此撒手而去,脸上残余一丝深切的歉疚,离开了这个他穷尽一生守护的地方。 庄沛凝悲愤万分,紧紧握住了师父在最后一刻交于自己的令牌。突然,她?浑身?一震,入目即是?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地方。 星罗后山的秘密,以掌门令牌为?介代代传承。庄沛凝看到了无尽岁月里?月山的秘密,周而復始的躁动与暂息,如一个永无解脱之日的炼狱。 她?忽的懂了天阁存在于此的意义,擦干眼泪缓缓站起。不少还沉浸在悲痛中?的弟子回过?神?来,皆附身?行?礼:「掌门!」 这齐生生的一唿,站着的坐着的其他门派之人都一呆,乐仙尊死了,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天阁这门派之首的位置,还坐得住么。 一人刚刚抵达,悄然混入了人群之中?。庄沛凝目光凌厉,开口道:「刘师兄,你方才去了何处?」 刘贯曹站在人群外围,仰头便对上庄沛凝远远的凝视,坦坦荡荡一笑:「我一直在这附近,四处巡视帮忙而已。」 庄沛凝也一笑,「刘师兄真是?古道热肠。」 两人这没来由的对话就此结束,在旁人看来甚是?摸不着头脑。刘贯曹笑笑,不是?很?在意。这个小师妹的性子,他很?是?了解,柔柔弱弱犹犹豫豫,连一只蚂蚁都不愿踩死,又能?拿自己如何呢。 旁边一些人也低声议论?起来,看着这天阁新任掌门,个个都是?一模一样的难以置信的目光。 「我看呀,传位给她?肯定是?因为?楚江雨失踪了,那?个大师兄又不堪重?用?。」 「是?呀,天阁这是?算是?后继无人了,还真的是?令人唏嘘!」 「要不是?乐仙尊死时,她?正?好就在眼前,掌门之位怎么可能?轮到她?!」 「我要是?她?,我就得羞愧死,立刻退位让贤。」 他们肆无忌惮地交换着目光,仿佛忘了自己正?身?处天阁的大本营。几?位脾气爆一些的天阁弟子,已经气得青筋爆起。 这时,一个轻轻冷冷的声音响起,「背后妄论?他人,不似君子作风。」 盛灵然一开口,很?多人赶紧闭上了嘴。盛灵然也是?一介年轻女性掌门,这些话让她?听去了,不免有种指桑骂槐之效。他们哪里?敢嘲笑盛灵然,她?的性子冷且刚,万一招惹到了还真的不好办。 盛灵然说完便行?至庄沛凝身?侧,与她?一同立于风中?。 第78章 林令羽带来的?消息让他们如坠冰窖,封溪当场愣住。当年师父将自己带回天?阁时,还?是强大无比,是天?阁的?顶樑柱,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过不去的?风浪。而如今,他们一直仰仗的?师父油尽灯枯,丧生在这?风雨飘摇之?际。 封溪眼含水汽,缓缓念着:「师父……」 楚江雨一言不发,不过短短一日,他接连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兄弟和师父。他的?心被一股股悲痛搅得天?翻地覆,突然恶狠狠骂道:「今日来天?阁挑事的?杂碎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金鹿已经哭得背过气去,当年它离开故榛独自闯荡,阴差阳错被天?阁收入保护伞里。它在这?里多年,最喜欢的?人就是乐仙尊。乍听闻这?个噩耗,它如何承受得住。 故榛轻轻抚摸着金鹿的?脑袋,安抚过后,重新考虑起眼前的?处境。暗处的?人算计他们,灵力不能使用,目的?就是将他们困在此地。 他转身?看着那道虹光,竟浮现笑意。这?五百年前,他日日夜夜都?被这?样一个噩梦所纠缠,每每闭上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美丽却?致命的?虹光。 这?样也好?,这?一次,赢得会是他。 他一定会护着自己心底的?人,和他一起从这?个永无止境的?噩梦中脱出。 第143页 林令羽似是不忍打破他们的?哀恸,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道:「咱们先出去,剩下的?事情等见了众人再议。」 封溪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话。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出去送师父最后一程。 林令羽抬头观察着附近的?路线,「不过我刚刚进入这?里,就发现灵力被禁锢,咱们只能慢慢走过去了。」 故榛一笑,看着那虹光的?方向,「那边是最近的?路。」 聂新不明所以?,也抬头望了望,然后点头道:「的?确如此,那我们就过去吧,顺便观观光。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彩虹!」 林令羽皱了皱眉,「我来时也发现了,不知?这?源于何物,但我总有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金鹿正在嗷嗷哭泣,一提到那虹光,便像被踩了尾巴般暴跳如雷,奔到封溪身?旁哭得更厉害了。 封溪却?明白了故榛的?意思,该来的?躲不掉。既然设下了这?样的?局,那么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指不定也会撞进陷阱里。 那就不如,在此了结一切,一劳永逸。 天?阁之?内,修士们歇息了一番,开始处理现场。此刻,面对?着一个个似曾相识之?人的?尸首,他们一边扼腕嘆息,一边暗自庆幸躺着的?不是自己。 甄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突然想起了他们今日前来的?目的?。前任掌门?乐仙尊已死,现在的?掌门?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跟个笑面虎似的?,凑到庄沛凝面前道:「庄掌门?,你看,我们今日其实本就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为了给本门?被杀之?人讨个公道。现在不如这?样,你放我们进入星罗山,我们自己查探。这?也好?还?你们天?阁一个清白是不是?」 后面有几个立马点头附和,可庄沛凝只是一笑,「我们天?阁本就是清白的?,何来还?不还?之?说?」 此言一出,甄豪便表达了不满,「我说庄掌门?,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和那个老顽固一模一样。你才刚刚继任,很多事情并不了解,这?我们并不为难你。你只需要点个头,我们就进去看一眼,然后这?事就了了。」 「说谁老顽固!」仲舍愤怒出声,「你怎么就跟个癞皮狗一样,赶不走了呢?要不要我送你?」 甄豪气的?满脸涨红,很快就有人在他背后替他打抱不平:「哎哎哎,你骂谁呢!」 仲舍冷笑一声,拂袖离开。 突然人群中一人出声,「星罗山里根本没有秘密,就算有也和飞升毫无关系。」 他一言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不少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只见他白眉白须仙风道骨,一派世外高人之?相。 庄沛凝此时才发现他的?存在,不禁拧眉疑惑道:「本本仙人?」 他笑答:「哟,掌门?还?记得小老儿,可真是荣幸。」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了,显然大家现在分为了两类。一类是渴望听到他口中飞升相关的?讯息,眼里迸发着满满的?兴奋;另外一类就是天?阁弟子们,生怕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再引起一场骚乱。 本本仙人扫视了一下众人,缓缓道:「其实,星罗山里的?天?雷,真的?和飞升毫无关系。里面只有一个可以?引起天?雷的?阵法罢了。」 不知?为何,他说的?话似乎有让人信服的?魔力。心里怀着小心思的?修士们,不约而同大失所望。天?阁弟子们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有人不甘心地发问:「你是谁,为何了解这?么多?」 本本仙人来回踱着步子,长袖一挥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你们该关心的?。」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诸位可知?,为何这?数百年来无数的?修者,穷其一生都?没能走上仙途?」这?果然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大家都?竖起了耳朵,看看这?人能否说出来个道道。 庄沛凝突然道:「我师姑柳知?春呢?她可是成功了的?。」 「她呀,」本本仙人神秘一笑,「我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有谁亲眼看到她飞升而去么?据我所知?,一道天?雷过后,柳知?春突然消失不见,她房中的?书桌上恰巧摆着一本飞升典籍,由此而生出的?一个可笑的?误解罢了。」 天?阁弟子皆惊,其余人也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甄豪看着本本仙人,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一行是不是完全徒劳无功。 本本仙人见自己的?话起到了预想中的?效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那么究竟为什?么呢?为什?么登仙一途走不通呢?」 他发了问,看着众人满满求知?欲的?脸,伸手画了一个阵法,「这?里有我以?特殊之?法搜集到的?一段五百年前的?旧事,大家自己看。」 阵法之?中,显示出的?正是天?罚开始,封之?南慢慢走上祭台的?那一幕。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天?阁那大师兄么!」 一幕幕的?画面,他们看到了封溪走上祭台,看到他被执行天?罚,看到故榛为他扣下魂魄。 这?段旧事到此为止,所有人屏息凝神看完,此时完全炸锅了。 「为什?么他还?活着!」 「为什?么他们还?活着!」 第144页 本本仙人收起了阵法,正要开口,被庄沛凝打断了,「你来此妖言惑众,究竟是为何?你们算计完了我师父,又来算计我大师兄。我既身?为掌门?,必不容你!」 立刻有人反驳:「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算计你师父?他是自己耗光灵力才死的?!」 又有人笑道:「你这?掌门?之?位,不过是你师父无奈之?下才传与你的?……」 庄沛凝默默听着这?些?言论,突然打断他道:「师父既然传位与我,我便会尽掌门?之?责。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天?才,有自知?之?明。可是责任两个字怎么写,我是知?道的?。」 那人本想刺激一下这?个刚上任的?小姑娘,动摇一下她的?威信。不曾想她居然如此刚,完全不输于盛灵然。他碰了个钉子,默默低下了头。 本本仙人趁现在无人讲话,继续着自己的?妖言惑众:「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他还?活着。本来应该被处以?天?罚的?人还?活着,所以?仙人怒了。不知?各位有没有研究过古籍,飞升的?记载正是从那时候绝迹的?。」 众人色变。 他们完全相信了本本仙人的?言论,甚至相信他是专门?来拯救苦难中的?自己的?。这?位老者,简直就是救世之?人! 如果仙人是因?为这?人活了下来才关闭了仙界大门?,那么如今…… 他们心里慢慢升起一个念头。 封溪慢慢朝着那道虹光走去,故榛和他并肩同行。金鹿跟在他们身?后,身?子一直在发抖。 楚江雨和聂新紧随其后,各有心事一言不发。 林令羽察觉出气氛的?凝重,和他们走在一起,知?趣地闭上了嘴。 「咕噜噜……咕噜噜……」突然一条金龙在他们面前蹿了出来,附带一个大血池。里面还?在冒着大大小小的?气泡,就像煮沸了的?开水一般。 「这?天?罚阵仿的?可真逼真呀!」金龙在空中上下翻腾,「神医,你还?想再尝试一下不成?」 故榛冷冷道:「不要挡路。」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金龙有些?愤怒,「臧卫叫我来接应你们,保你们安全,你就这?个态度?」 封溪拦住了欲发作的?故榛,笑道:「那多谢你了,你先在此处候着,等一会儿要是事情解决不了,就劳你出手。」 金龙满意道:「这?还?差不多。」它收起了血池,隐去了身?形。 林令羽方才一直盯着金龙,此时疑惑地开口,「为何它说要保你们安全,咱们现在不是要离开这?里么?」 封溪苦笑,「等会你就明白了,」说罢看了看那虹光,似乎近在眼前,「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跟着我们。这?里再往前,很危险。」 林令羽脸色微变,「危险?」 楚江雨则皱着眉道:「大师兄,那条恶龙的?话能相信吗?它之?前可是被我们打得满头包,我不信它会如此好?心。」 封溪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先把它打发了,它在这?里也掀不起什?么浪。」 不知?躲在哪里的?金龙怒道:「你们背后议论人,真小人!要不是臧卫千叮咛万嘱咐,我才不愿意来!」 封溪不再理会它,和故榛一起慢慢向前。 金鹿被託付给了楚江雨,它眼里含着一包泪,看着那两人再度走向命运的?虹光。 第79章 一片平地里,凭空出现了一个石台。其上五光十色,绚烂的色彩与致命的毒性的结合,让人想起?了一种生物,毒蛇。 这个石台隐隐和远处月山的煞气相?连接,两者似乎有着隐秘的联繫。 封溪站定,轻轻往故榛身上一靠,倚着他的肩膀放话?道?:「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倒要看看,是谁处心积虑来害我!」 故榛挺了挺腰杆,让他靠的更舒适一些?,「总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会想出奇奇怪怪的害人点子。」 「你们倒是看得开,我今日来之前,断想不到你们竟如此坦然。」臧卫突然大变活人般出现了,封溪不由得感慨他的结界术又进益不少。 故榛平静道?:「你来了。」 臧卫嘴角一勾:「那是当然,我再来晚一会儿,事情就麻烦了。布下这个天罚阵的人,摆明了是要你无处可逃。」 故榛微微「嗯」了一声,问道?:「结界石带来了么?」 臧卫笑道?:「带来了,你可要收好。要是这结界石除了什么纰漏,我们妖妖灵可要追究到底。」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了故榛。 封溪问道?:「结界石?」故榛与甘凌交易的那物就是这结界石么。 故榛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我们当时在地下所见的那个结界石。已经有五百年的歷史,有抵挡天罚阵的力?量。」 封溪心中?一暖,原来故榛之前所做的都是为了今日,为了和他一起?抗衡这个天罚阵。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的心意,寻常人还真的是抵抗不住。」 故榛敏感地抬头:「嗯?」 「我就是寻常人,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封溪笑道?,眼睛弯弯眸光闪动,「今日过后,我们一起?去过寻常人的日子吧。」 故榛睫毛微动,半天才回道?:「好。」 封溪的这番话?对他有着极致的吸引力?,从此他们的世界里就只有彼此,任凭年华流逝,你皆陪伴在我身边。 第145页 臧卫看着他俩的腻歪模样,眉头紧蹙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想……」 故榛斩钉截铁道?:「不需要。」 封溪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向故榛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故榛一脸神秘莫测,却对他摇摇头:「他嘴里说出来的,必定没?什么值得採纳之事。」 故榛仿佛又回到了五百年前的性子,都会当面说人坏话?了。这倒是有意思,封溪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故榛秉承点到为止四字,并?未再解释其他。 刘贯曹步履缓慢,悄然向后院走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庄沛凝微微侧身,看着他的背影问道?:「去哪里?」 「累了,回去休息。」刘贯曹头也?不回,脚步并?没?有停下。 庄沛凝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 他一走,居然有好几个修士跟着他走去,庄沛凝又道?:「站住!」不少天阁弟子忙站起?身,警惕地望着他们。 这次没?人回答她?,修士们刚刚歇了个够本,此时似乎又有了无穷的战斗力?。他们撞开身旁想阻拦的人,气势汹汹跟着刘贯曹而去。 此刻,他们终于知道?自?己真正?要做之事。 池长岳怒喝:「鬼教弟子都在原地站好,不许动!」盛灵然也?发?话?,叫住了灵楼的弟子们。 可是,其他门派的修士们仿佛是嫌自?己命太长,一个个都强闯了进去,走向星罗后山。 庄沛凝眼神一沉,一剑刺向刘贯曹。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师妹,居然能对自?己拔剑相?向。 剑锋利落地刺进他的后背,他终于不能再向前任何一步。血一滴一滴流下,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庄沛凝的声音不大,却震慑了不少人:「天阁不留叛徒!叛者,死!你偷偷开门放外人进来,现在又想将他们引入后山,此等?行径,唯死而已!」 刘贯曹「哇」地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可是现在已晚,黑压压的修士们已经踏过他的尸首,沖向了后院,由此继续向后山涌去。 背后传来脚步声,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声音道?:「咱们又见面了!」 封溪勐然转身,本本仙人为何此刻来此。故榛身上散发?出了杀气,他本能感觉不对。这个白鬍子老头似乎很久之前就阴魂不散,一路跟着他们,如果说是巧遇,那么也?太不合常理。 本本仙人沖他们挥了挥手,甩了甩袖子,笑道?:「二位今日主动前来这里,实在令我感到惶恐。你们看看这个石台,还满意么?」 封溪惊道?:「是你!」 这个老头的演技也?太棒了,一直追在他们屁股后,居然没?被觉察出异样。封溪此刻真想骂自?己有眼无珠。想想他出现的地方,其实一直是有迹可循的。 故榛瞬间?向前,一把揪住了本本仙人的领口。本本仙人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掰开故榛的手,将他推后几步。 「你们此刻用不了灵力?,不管平时多厉害,现在又能奈我何?」本本仙人很高兴,「你们现在连我这样行将就木的老头都打不过,就乖乖听话?吧。」 封溪扶住故榛,心疼地替他拂了拂衣袖,然后转向本本仙人愤然问道?:「你为何知道?五百年前的这个阵法?之前一直追着我送什么破典籍,原来也?是别有居心!」 封溪越想越气,「我就说了,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平白得了几本破书,今日得还了。」 本本仙人收起?笑容,难得严肃地说道?:「这可就不对了。我当时送你飞升典籍,本就是好心,希望你能由此悟道?飞升。你可不能随意践踏我的好意。」 封溪差点气笑,「你觉得我该相?信你么?」 本本仙人点点头,「应当,只不过你不肯领我的情。时至今日,这个局面我也?是迫不得已。」说着,他居然在眼睛上擦了擦。 封溪简直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阴谋者能装模作样得如此委屈! 故榛冷冷道?:「你的目的是为何?五百年前的天罚阵,已真真切切执行。他如今只是一个平凡的修者,你想再送他入阵,为的是替□□道??」 这句话?满载杀意怒意与冷意,故榛平生最不愿回想,却日夜难忘之事,就是当年天罚阵中?的一切。如今此人想再动重启此阵,而且就在他的面前,他怒火中?烧,想将此人斩于剑下碎尸万段。 「替□□道??呵,我才不屑做如此高尚之事,」本本仙人嗤了一声,看着封溪道?,「其实我们最早一次见面,比你认为的更早,新安村的那一晚,还好我跑的够快。」 他捂着心脏笑了笑,俨然一副后怕的模样。 封溪:!!! 新安村那个欺骗了傅英才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看似无害的老头!那么,他用那些?村民的命元做了什么,封溪不敢细想,但?是却隐隐嵴背发?凉。 「看你被我吓得,哈哈哈,」本本仙人很得意,「说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是个天才。某一日,我阴差阳错搞出来了一个阵,可以窥得过去的时光。」 封溪目光逐渐变冷:「这种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本本仙人轻飘飘回答:「你说的对,代价嘛,就是人的命元。」 新安村那些?可怜人的面孔一一在封溪脑海里闪过,不由得面露痛色道?:「所以,你骗了他们……」 第146页 本本仙人冷冷道?:「他们能为了大业献出命元,是他们的荣幸。」 封溪低下头,突然想起?什么,「你是如何发?现代价是命元的?阵法第一次成功,用的是谁的命元,你自?己的么?」 「你果真聪明。」提及此事,本本仙人的面色更加冰冷,「我自?己的命元也?搭进去了,那又如何?一人的命元只能看过去一天的时光,到底划不划算,这个问题倒也?难说。不过嘛,我不后悔。」 一人命元可看一日时光,封溪快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你看了一月的时光。」 「对,我研读古籍数年,发?现飞升之事正?是从五百年前的天祭前后没?了记载。所以我看了一月,三十天。正?是从天祭那日起?,到……」他顿了顿,再度笑道?,「到天罚那日。」 「好了,我现在知道?你为何知道?五百年之事,那么我还是不明白,」封溪看着映在众人脸上的虹光,「今日这天罚阵的意义在何?」 「仙界大门从天罚那日起?,就永远地关闭了。这五百年来,仙者再也?没?有投下一丝目光。这不公平。」本本仙人继续道?,说到此处他脸色狰狞起?来,「五百年前的罪过,让后世之人承担,这不公平。所以我想,如果有人能再度叩响仙界大门,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 封溪无言,默默看着他逐渐陷入癫狂。 「我已经多次引导你,让你走上求仙问道?之路。可结果呢,总让我无比失望!那么既然你不愿走上这条路,那么就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再对你进行一次天罚,那么仙者总会重新听到下界之声吧!他不是想甩手不管么,那就让你再次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故榛气极,如果不是封溪紧紧攥住他的手,他就要冲上去堵住这人的嘴,将昼光捅进他的心脏! 本本仙人眼中?现着异光,「你说,这次仙者会不会出现,为你挡下这次天罚呢?」 这人疯了! 封溪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这人疯了! 第80章 疯了一样的本本仙人,脑子里却异常清醒。他微微一笑,结束了对话?。 后方已经赶来了大批的修士,他们个个义愤填膺,嚷着要处罚罪魁祸首,还世?间一个公道。 封溪和故榛并肩而立,面无表情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聂新跑了过来,「师父,你怎么来了。这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修士?发生什么了吗?」 本本仙人回头,乐呵呵道:「没什么大事,你在这里乖乖看着,等?会?就明白了。」 林令羽小心戒备地看着这个大场面,左看右看,最?终走到封溪身旁站定,「这看着似乎不太妙。」 楚江雨大声喊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外人禁入星罗后山,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可惜,无一人搭理他。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臧卫开口道:「神?医,故公子,你们真的愿意往事重演?真的愿意再次承受生离死别?我看啊,神?医你还是听?我的,将这些愚蠢的修士全部杀光得了。反正,这五百年来,任何东西都没有变。」 封溪偏过头去看他,「我杀了他们,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修魔需要的业障,不是需要你们亲自杀人才有效么?」 故榛嘆道:「仙界之门关闭,对妖邪修魔也有一定的影响。世?间修士不能飞升,其实是打破了平衡。世?间修士的灵气越聚越多,成魔需要的业障也随之增多。久而久之,成魔也成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之事。」 封溪一愣,明白臧卫下令杀害修士的目的,可是现在为什么要让他亲自动手? 臧卫瞥了他一眼,低声笑道:「你是和仙界有因缘之人,若能杀尽当今修仙界修者,造就可以成魔的业障……本来可以飞升之人,如今成了魔,还有什么比和仙界抢人更有意思的事?」 这言论太过于?惊世?骇俗,身前一个疯子,背后一个疯子,封溪无奈嘆道:「如果?我不愿呢。」 臧卫毫不为意,扫了一眼那黑压压的修士大军,「你看看现在的情形,你没得选。你要么动手为自己杀出一条出路,要么就等?死吧。」 封溪望了望这一批批赶来的修士,有些还颇为面熟。然而此时,他们脸上全是疯狂舞动的杀意,仿佛要去严惩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臧卫在他身后等?着回答,他胜券在握。 故榛知道封溪在犹疑,悄声对他说:「不管你做了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替你扫平一切障碍。」 如果?封溪要杀掉那些一如五百年前,毫无改变的修士们,那么他会?第一个动手,会?将昼光插入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 如果?封溪依旧不愿动杀念,那么他就会?与他一同守护他之信念,寸步不离其身,为他的安全付出所有心力?,定要护他无虞。 封溪闪亮的眸光对上故榛眼中的深谭,道:「我不愿杀人,也不愿坐以待毙。这一次,我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会?和你一同。」 故榛瞭然,一瞬间深谭有了波动。他知道今日他不会?再经歷那次噩梦了,他不会?被抛下,不会?再眼睁睁看着那人独自走上毁灭的深渊。 他转身,对倚靠在一株古树干上的臧卫道:「你可能要失望了。」 臧卫不以为意,「早着呢,不急。等?会?再说也不迟。」 第147页 林令羽旁听?了这个妖妖灵头子的胡言乱语,已经满身汗毛倒竖,惊疑道:「我师父寿宴当日,那只妖闹事的原因,竟是如此么?」 本本仙人笑意加深,「这位年轻人,你听?得没错。仙界大门关闭,不仅仅修仙者,连这些妖物也都受到了影响。所以,这是多么荒唐之事!仙者,必须再次将大门为我们敞开!否则,这世?间的血就不会?停止!」 这急剧煽动性?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都唿吸急促起来。 聂新听?了个大概,却认为太过匪夷所思,「师父,为什么现在不能飞升,为什么要杀来杀去,我没听?错吧!」 楚江雨则在琢磨着不能飞升几?字,其他的不甚明了,不过看着现在这个架势,也知道要有大事发生。 修士们此时已几?近疯魔,本本仙人说得对,若不能终结此事,那么从今日起,修仙界将永无宁日。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开始喊起口号。 聂新脑子再不灵光,也发现了众人仇恨的目标,他转向最?前方的本本仙人,「杀了谁?溪溪吗?师父,您刚刚是什么意思?」 他的师父平日里除了练练剑看看书,再亲自动手写写话?本子,可从来没有干出此等?大事的魄力?与志向,聂新依旧处于?完全的不着头脑中。 楚江雨一言不发,虽不知缘由,但已经明白群情激愤的源头所在。他沉下目光,紧紧盯着风暴中心之人。 金鹿站在了封溪身前,它誓要保护这个曾经给予它第二次生命之人。 这时,庄沛凝带着一干天阁弟子赶到,恆修与仲舍飞奔在最?前列。此时身处此地的修士,灵力?依旧不能使用,所以他们奔跑的姿势极为卖力?而滑稽。 后方,池长?岳与盛灵然一齐走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颇有掌门的威严与气势。他们带着弟子前来,这群人一副掌门指哪我打哪的神?色。 大战一触即发。 也可以不发,全看封溪的选择。 本本仙人笑眯眯地对聂新说:「好徒儿?啊,今日可是师父最?期待的一日。等?过了今日,我就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写入话?本子,咱俩一起拿出去摆摊,你说好不好?」 「不好!师父,您怎么可以怂恿别人动手杀人呢!话?本子里这种事是很多,可是咱们干嘛真把话?本子预演一遍?您要是觉得以前生意不好,那……」 本本仙人收起笑容,恨铁不成钢道:「徒儿?,为师的生意一直很好。」 「那您明明可以过得很悠闲,为何要当话?本子里的坏人呢!」聂新见自己师父此刻油盐不进,急得差点抓耳挠腮。 「坏人?」本本仙人重复了一句,品味了一下,「徒儿?,你不懂。坏人总有人要当的,总得有人为黑暗的世?界盗取第一粒火种。」 说完这句,本本仙人就带着古怪的笑容抬起了头,不论聂新再说什么,他都兴趣缺缺不愿开口。 看着着急无比的聂新,封溪感?激一笑,远远沖他道:「你退后,赶紧走,离这里越远越好。」 聂新忽的眼里出现一包泪,仿佛得了金鹿的真传,「咱们不能一起走吗?」 故榛不失时机插话?:「这里有我。」 聂新道:「我也不走!我来天阁是有任务在身的!怎么能不负责任说走就走,要走,也得等?事情平息,带着漠帆一起走!要不然他家商铺杂七杂八的事,一股脑儿?全堆我头上了!」 楚江雨在沉思中回过神?,听?人提到楚漠帆,心没来由一痛,他喃喃道:「漠帆,漠帆他永远都在这里,走不了了。」 聂新张大嘴巴:「啊?」 半响,他眼睛一瞪,从楚江雨的神?情里读懂了话?中之意。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他再看看这些剑拔弩张的人们,突然崩溃,蹲下身小声哭泣起来。 修士们的喊杀声逐渐盖过了一切,「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本本仙人突然转过头,对着所有人道:「这个罪人现在就在此,五百年前他逃脱了仙者的惩戒,苟活了下来。今日,一定要再度将他送入天罚阵,让仙者重开仙界之门!」 这几?乎是一个动手宣言,臧卫叉着胳臂看着热闹。有一个更拉仇恨的今日主角,臧卫身为妖妖灵的鬼主,也无人在意了,他乐得享受这份安宁。 昼光铮鸣,本本仙人一愣,忽而笑道:「纵容在人世?间待了五百年,和仙界切断联繫,你也比普通修者厉害无数倍。你的灵力?为何恢復了?」 故榛冷冷道:「不,没有恢復,如今的我也只是一介普通修者罢了。」 他控制着昼光,在面前形成一个坚实的灵域,「这把剑上,有我残余的灵力?。」 具体有多少,故榛心道,将你们杀光绰绰有余。 封溪适时地夸道:「可靠!」 看着他俩一唱一和,本本仙人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一把剑上能有多少灵力?,今日他俩插翅也难飞。 臧卫在一旁道:「既然有还手的余力?,那么我就看你们表现了。」 封溪头也不回:「不管你看不看,我们可都得尽力?。不过,要是你能闭嘴就更好了。」 臧卫笑了笑,不愿和他计较。一个正陷入生死攸关境地的人,臧卫可以原谅他口出不逊。 第148页 月山之内的煞气翻滚得厉害起来,慢慢没入这个石台之中。本本仙人瞥了一眼估量了一下,满意笑道:「差不多了,你是自己进去呢,还是让我们将你请进去?」 「哪有人会?愿意坐以待毙?你太高?看我了,今日,这天罚必定有人承受。要么你们把我打晕抬进去,要么你们被我扔进去!」封溪眼底眸光微亮,慢慢抽出了今夕。 今夕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红光大盛。 他利落地将剑锋对准前方,「不好意思,我的剑不靠灵力?靠煞气。」 红月之华是煞气之首,今夕一出,月山之中被石台吸引的煞气,便慢慢分流了过来。今夕的光芒越来越盛。 如果?是躁动中的月山,今夕要愚?控制其中的煞气实属艰难。可是,现在这煞气已经平息,相?对来说温和了不少,而且莫名被吸引过来,更是少了几?分暴戾。这种情况下,今夕愚?将其收为己用,那就容易多了。 本本仙人一愣,盯着今夕看了片刻,随即愚?到了什么,道:「难怪。我好好和你讲道理你不听?,现在也只能动手了。你不该这么快兵戎相?见,现在,只能怪你逼迫我们。」 封溪冷冷看着他,不愿再和一个疯子对话?。 本本仙人拔出了剑,虽然他已年迈迟暮,可是灵力?却异常充沛。剑一出鞘,就散发了一种逼人的威压,「你们年轻没有灵力?,我呢老了,不过还有些微灵力?可用,还挺公平。」 他身后的修士们灵力?同样被抑制,然而,口号不能断,士气不能输,「执行天罚!执行天罚!」 聂新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你们在干什么啊!是不是疯了!都停手,快停手!」 可是,无人理睬他。 庄沛凝悄然走到了他身边,揪住他的衣衫,将他拖离战圈。楚江雨不愿就此退后,努力?提气,可依旧感?受不到丝毫灵力?,只得跟在他们后面,退了几?丈远。 封溪看着那一张张喊杀的脸,微微颔首悄声道:「你也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去,等?我一剑解决了他,就过去找你。」 金鹿眼泪丝丝,一小步一小步地进了旁边树丛里。身为一个有灵智的神?兽,它懂得如何才能不拖后腿。 林令羽嘆了口气,「我也退后了,你们小心。」 等?到其他人都退至安全范围,封溪眉头一皱,锁定目标刺了出去。 今夕吸收了月山之中的煞气,气势凌厉,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剑没入本本仙人的前胸! 第81章 所有人都愣住了! 喊着口号的修士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本本仙人口吐鲜血。 这老头太弱了,一击必杀。 「不对啊,那个天阁大?师兄不是个草包吗?」 「你?上次没去妖妖灵吧,其实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上次就是他救了不少人。」 「屁话!他才?没有那么好心,救人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这样的罪人,不隐姓埋名地伪装起来,如何才?能混入如今的修仙界!」 「对对,有道理!肯定是这样!」 他们?看向封溪的目光更?加仇恨了几分。这是一个伪善的傢伙! 本本仙人咳了几下,看着封溪一点点将今夕抽离,淡然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你?的剑不错,是我疏忽了。」 他笑了笑,似是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你?就算杀了我,也是没用的。而且,我这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要体力没体力,要修为没修为,你?这一剑刺错了人。」 修士们?一愣,前?排正恨得牙痒痒的几位,微不可?察地退后了一小步,生怕封溪对着自己来一剑。 故榛冷笑了一下,昼光飞出,「唰唰」几下,那几个修士就断了一臂。血光喷出,几人惨叫着跪地不起。 有人叫道:「我们?没有灵力,会被?杀光的!老头,你?快让我们?恢復灵力!」 几道血点子溅在了本本仙人的长衫上,他惋惜又心痛地看了又看,才?答:「灵力一恢復,天阁的人就会把?你?灭了!」 「这是什么话!天阁应当大?义灭亲,这是为他们?门派正名的最好时机!难道他们?要包庇这个五百年的罪人吗!」 本本仙人并没再回话,封溪似笑非笑看着这些人,故榛的目光同样一个个从他们?身上扫过,若是发现哪个愚?轻举妄动,他一定会率先将他砍成残废! 臧卫打了个哈欠,远远道:「你?们?就打算这样僵持么?这么久了,一条人命都没出,太过仁慈可?会作茧自缚。」 封溪没回答,本本仙人却看了看臧卫,笑眯眯道:「这位朋友眼光倒是毒辣,可?是你?未免太勉强这两位小朋友了。」 臧卫嗤笑一声?,别开了目光。 本本仙人又道:「其实,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我为飞升你?为成魔。若仙界大?门一开,咱们?所求的都能达成。」 臧卫笑道:「本应该是这样,可?是我所求的,是速成。」并未继续解释,他便抱臂欣赏起了山中?风景。 这时,一阵轻风吹过。封溪全身被?一股丝状物包裹着,不容抗拒地被?拖入石台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故榛瞳孔一缩,只来得及抓住封溪的手,还未使力,就被?一起拖了进去。 第149页 修士们?欢唿起来,失去了胳膊的那几位一边哭一边笑,脸上涕泪横流,满满是大?仇得报的愉悦。 本本仙人静静站着,一脸平静的看着石台上的两人,「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通天台,既然你?们?执意生死?同路,不知这个归宿是否让你?们?满意?」 封溪一挥今夕,将缠绕在周身的丝线根根切断,这才?从中?挣脱,「这招早点使出来,也可?以省了不少口水。」 他转身,挺直立于石台之上,缓缓道:「林师弟。」 林令羽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 金鹿就在他旁边,眼睛瞬间瞪大?,然后脑袋微低,坚硬的鹿角冲着他的大?腿刺去。 林令羽微微侧身,金鹿扑了个空。它气得低低鸣叫起来,眼里?满是怒意,这个人是可?恶的叛徒! 本本仙人笑道:「现在也不迟嘛,我受的这点伤没什么大?碍,不用替我担心。」 修士们?继续喊着:「天罚!天罚!」 只差一步,罪人得到惩戒,仙界大?门就会再次敞开。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一条求上的康庄大?道! 故榛试探着走向石台边缘,一伸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本本仙人微笑着上前?:「才?刚刚进去,就不要急着出来嘛,接下来才?是好戏。」 这时,月山的煞气突然极速涌来,石台吸收了诸多煞气,位于其中?的封溪与故榛同时感?受到一阵心悸。紧接着,一道巨雷噼了下来,地面上瞬间躺倒一片草木。 「成功了!」本本仙人眼中?闪过狂热之光,仰头对着雷光下来的地方?,喃喃自语道,「仙者呢,什么时候出现?」 臧卫冷哼一声?,「愚?得太简单了,你?以为仙者都是至仁至善之人吗?因为这样的举动就现身,可?笑!」 本本仙人并未对这话有任何反应,一直保持着仰望的动作不变,似乎不愿错过天际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动。 「这道雷,和上次的一模一样。」封溪终于收敛了微笑,凝神应对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故榛掏出了结界石,用它在两人周围布了一个无形之阵,缓缓道:「不,不一样。」 这次他在,又怎么会一样呢。 四方?画着符咒的珠柱子适时出现,完美复制了当年的那一幕。本本仙人有一句话没说错,他是一个天才?。 「他们?居然还敢反抗!」 「赶紧行刑!别让他们?再次侥倖逃生!」 修士们?突然嚷嚷了起来,看到故榛的动作,以及那冷的能掉渣的目光,他们?本能地打了一个冷战。 本本仙人充分享受了一把?即将功成的喜悦,这才?被?众人的叫喊拉回了思绪,「叫什么?他们?做再多也是毫无用处的。」 与他们?的急切对应的,是另外一部分人的心急。同样是心急,他们?是在担心封溪这次真的被?奸人所害。 聂新?已经哭着和本本仙人断绝师徒关系,庄沛凝身为掌门,做事必须顾忌更?多,可?没了灵力的她?现在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楚江雨手上青筋凸起,却依然毫无办法。 石台一点点复制着当年的进程,本本仙人满意极了:「很快,很快就能……」 然而,此时虹光却逐渐微弱,封溪与故榛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正准备一起承受一切,却感?受到周身的威压少了几分。 本本仙人瞳孔一缩,「不!不可?能!怎么会……」 林令羽同时一愣,嘆了口气远远道:「血玉珠和泣玉珠的力量,只能维持到这个地步。要愚?继续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使用修者的修为作为能量。」 本本仙人愚?了愚?,神色恢復了正常,「是这样,只用几人的生命和修为浇灌出来的珠子,能支撑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他手一扬,轻轻做了几个动作,附在整座后山上的一个结界,就像纱膜被?掀去了一般,消失了。 所有人的灵力瞬间恢復,同时握起了剑。 本本仙人充满蛊惑的声?音响起,「大?家把?自己的灵力注入此阵,天罚能不能执行,就看此一举!」 石台附近的修者们?一拥而上,虹光逐渐恢復了之前?的光彩,原本岌岌可?危的天罚,再一次进行了下去。 位于阵中?的封溪低声?道:「马上会有一道雷。」愚?起那次刻骨铭心的经歷,他不可?控制地微微发抖。 故榛将他拥进怀中?:「不怕。」 结界慢慢合上,就如同五百年那样,他们?眼前?的景色与人物都慢慢褪去,直到这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毫无关联,他们?手中?、眼中?、心中?都只有彼此。 一滴泪滴了下来,封溪讶异地抬头,只看见故榛竟在轻轻微笑,「这次,我会在你?身边。不管雷还是电,不管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会在你?身边。你?不能再次将我抛下了。」 封溪揽住故榛的胳膊,有些心虚地道:「上次我也是没办法,难道叫你?和我一起送死?吗?」 「你?也知道是送死?啊。」故榛嘆了嘆。 「我那时候,满心都是愚?着如何才?能让你?活下来,我……」 封溪突然瞪大?了眼睛,故榛轻轻吻住了他。 第150页 这时,雷光「轰隆」一声?下来了,然而似乎被?这闪烁着温馨爱意的场景闪到了狗眼,更?加兇狠地朝他们?噼了过去,誓死?要拆散这对很擅长苦中?作乐的鸳鸯。 这瞬间突然像是延长了无数倍,时光定格在这一刻。封溪望着故榛深邃幽暗的目光,突然发觉天罚也不过如此。 有故榛在,终于不是他一人孤零零地在此迎接终结。 石台之外,陷入了一片混战。 部分天阁弟子临阵倒戈,纵然有庄沛凝力保封溪,他们?犹犹豫豫,最终相信了本本仙人的理论。毕竟,一个五百年前?就该死?了的人,如今重新?出现,是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此人如果真的触怒过仙者,那么不论他如今是什么身份,都该被?天罚制裁。 庄沛凝身侧,如今只剩下一小半人。 「你?不配当掌门!」对面阵营里?的天阁弟子愤怒喊道,然后沖了过来,防止他们?前?去阻拦。 池长岳命令鬼教弟子远离了这里?,自己却悄然掠进了人群之中?。 盛灵然和庄沛凝一道,对抗着攻过来的各方?修士们?。 庄沛凝一边出剑,一边简短道:「谢了。」 盛灵然回道:「我父亲当时也是被?诸多言论非议过的,我不愿让这种事再度发生。」 石台附近,池长岳慢慢走向树丛中?。 林令羽收起晦暗的目光,恭敬道:「师父。」 池长岳站定,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你?方?才?做了什么?」 「弟子一直在这里?,并未有什么举动。」 「你?什么时候和这个神神道道的老头子走得这么近?」虽然林令羽并未承认,池长岳却依旧紧咬不放,「他,究竟是谁?」 这句话重重落下,却被?林令羽轻轻揭过,他抬起头,「只是弟子在外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我认同他所言,所以提供了一个小小的帮助。」 依旧毕恭毕敬,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 池长岳没在继续追问,只是长长嘆了一口气,转过身背对着他:「你?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弟子,不要走错路,就像……」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是林令羽知道指的是谁,池长岳离家出走的独子池锐。 池长岳就这么远远盯着风中?的本本仙人,不知为何一晃神,居然从他身上看到与池锐神似的几分仪态。 众人在外乱做一团,石台之内的两人却享受了无比宁静的一段时光。 雷噼了下来。 第82章 借来的结界石顽强抵挡了一部分雷击,可怜巴巴地?裂了一条缝。 雷霆的威力?并没有被削减太多。它咆哮着穿破结界,朝着两?人?噼去。五百年前,封之南就是被同样的一道雷噼的魂飞魄散。 故榛草草收起结界石,「坏了,要被甘凌找麻烦。」 「就让他找呗,」封溪没心没肺道,「大不了咱俩一起去当几?年苦工。」 大难当头?,还在闲聊。雷光震怒着,距离两?人?只有一指的距离。 故榛突然道:「当年,你给我的东西,今日可以还了。」 石台外,修士们源源不断输送着自己的灵力?,虽然筋疲力?尽但?是他们却满心欢喜。他们认为自己所做乃是大义之事。为此献出区区一点灵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臧卫依然倚靠在树干上,没了先前的疏离旁观之感。金龙带着血池出现,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冲过去破坏这些人?的输送。 金龙眼里闪烁着兴奋之意,低声道:「这么多人?,全当做血池的养料,我今天可赚大了。」 臧卫再次看了那?一动不动的石台,抬手道:「去吧。」 金龙「嗖」的一声蹿了出去。 这时,空中突降暴雨。雨点子有鹌鹑蛋那?么大,直白诠释了瓢泼大雨几?字。 如此暴雨当头?,纵然在场全是修仙者,个个感觉脸上一痛。 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雨了,众人?愣了愣,片刻之后欢唿道:「是不是仙者显灵了!」 金龙嗤之以鼻:「现在的人?真?是见识短浅!」 它没停下动作?,在旁人?心思飘动之时,将临近的几?个修士拖入血池中。 「啊!救……救命!」 几?人?疯狂扑腾着,面露惊恐。 本?本?仙人?沐浴在这狂风暴雨中,心情?无比惬意,这才发现居然被一条龙偷袭了,「快补上!灵力?不能断!」 几?个后来的修士一边瞪着眼睛防金龙,一边兢兢业业输送灵力?,维持着石台天罚阵的运作?。 金龙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几?个猎物,继续寻找下手的机会。可时间不够了,再拖封溪就要死在里面了。臧卫一怒站起,打算亲自动手。 恆修长老冲破重重阻拦,此时终于到达这里。他老当益壮,挥舞着剑,打算一举破坏这该死的石台。 故榛微微一笑,封溪想到了什么,急忙阻拦:「不行,你不能……」 可是已经晚了,故榛重重拥抱了他一下,身上流窜出一道光。 这道光越聚越多,最终成为了一道极其耀眼的光鞭,和来势汹汹的雷光在剎那?间相接。 一切归于平静。 故榛身子一软,被封溪紧紧拥在怀里。 封溪脑中一片空白,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他害怕了,他终于知道五百年前故榛的感受了。 第151页 看着至爱之人?的生命逐渐流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简直比凌迟更痛。 半响,他才颤抖着说道:「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咱们还得一起去妖妖灵还债呢。」 毫无任何回?应。 封溪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你这个骗子!说什么这次和我一起,原来是想报復我!我抛下你,你是不是记恨了我五百年,这回?终于有机会一股脑儿还给我了?」 「你说话啊!明明已经是不死之身仙者之体,却抛除仙骨放弃生命,你是不是傻啊!」 「你到底是恨我,还是太傻,你选一个吧,自己选,站起来告诉我啊!」 封溪对着故榛声嘶力?竭地?喊着,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死后,故榛是如何孤独地?渡过了如此之久的岁月。是不是在接下来的余生里,自己也要承受同样的痛苦? 故榛尚有自己的一丝余魂当做寄託,那?么自己呢,并无扣住魂魄的能力?,只能对着他的墓碑怀念一生么? 天罚结束,石台周围的结界慢慢撤下。星罗后山的一切再度清晰可见。臧卫起身打算动手,恆修的剑还没落下,金龙又拖了一群人?进了血池…… 石台之上突然出现了人?影,所有人?都呆住了。 本?本?仙人?的脸色发白,继而变青,「你为何没死?仙者,仙者没有出现……」 他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封溪,片刻之后在暴雨中抬起头?,张开双臂大喊:「仙者!仙者你真?的不出现么?你看看我们!看看我们!我们可以继续作?恶,你们真?的就不惩罚我们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唿唿的风声和哗哗的雨声。 刚刚以为这场雨是仙者的杰作?,不少人?此刻同样大失所望,他们纷纷跪在了地?上,仰望天空涕泪横流。 封溪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软软趴在自己怀里的故榛。 他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暴雨越下越大,积水渐渐没过了众人?的膝盖。 「快,快离开这里!」 「这里是山谷,积水会越来越深的!」 有人?突然发觉一个新的危机,刚刚他们大半的人?都几?乎耗尽了灵力?,暂时无法御剑,暴雨中处在深山,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楚江雨仰着头?,望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天空,听到人?群中的骚乱,突然来了劲高声道:「星罗后山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他很快调整好?了思绪,再也没分一个眼神给那?阴沉沉的天空,看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又道:「今日你们集体闯了天阁禁地?,不要以为法不责众!」 庄沛凝笑了笑,接着道:「星罗的一草一木,都是无价的,都有灵力?定位。诸位破坏了哪些,天阁都会有记载,等诸位出去到帐房领帐单。」 所有人?:!!! 天阁这些奇花异草,最便宜的在外界起码也得一万灵石起! 一时间,怨声载道。 「我们是为了替□□道才来的这里,为什么要掏钱!」 「说到底星罗山的草木都是天生地?养之物,怎么就属于你们天阁私有了?」 除了刚刚反水的天阁弟子低头?不语外,其他修士们都气得面红耳赤,纷纷指责天阁趁火打劫不要脸。 仲舍冷笑了一声,提醒道:「雨越下越大了。」 积水已经快没到大腿,这等速度实在惊到了众人?,「快走快走!」 聂新在一片积水中沖向石台,远远看见封溪抱着一人?,正?缓缓站起。 他站住了,踌躇着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向前。 这时,异变发生了。月山的煞气再度暴动,它被这场天罚引动了暴戾之气,风刃越卷越大,似乎要将所有人?的性?命都夺去。 臧卫走到封溪身旁,「你不想报仇么?杀了这些可恶的修士,故公?子就不会白白付出性?命,好?歹可以安息了。」 封溪没有回?答他,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故榛不会死的,月山再度暴动,危险来了,那?么故榛一定会起来保护自己的,他怎么能忍心看到自己被吞噬呢? 臧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头?看着这风雨飘摇之中的星罗上,「那?我只有自己动手了,虽然是下策。」 煞气席捲而来,一些修士瞬间被吞去了身形。臧卫如鹰隼一般看着自己的猎物,「死在我手里,总比被这风刃吞噬好?吧?」 他猝然出手,附近的修士望着风刃,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悄无声息地?倒下。他们没有想到,风刃没能要了他们的命,却先死在了偷袭之中。 本?本?仙人?看着封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尽是难以置信之色,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绸缪许久,当努力?的答卷摊开在面前,结果尽是一场空时,谁都会疯狂的。 他缓缓举起了剑,朝着封溪刺去。 庄沛凝沖了过来,挡在了封溪面前。盛灵然也随之而来,她看着本?本?仙人?,「停手吧,这里太过危险,不要争斗,这些帐离开之后再算。」 本?本?仙人?一愣,默默看着盛灵然,手中的剑微微颤抖,然后落了下去,他也跌倒在地?—— 臧卫草草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然后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第152页 本?本?仙人?浮在越来越深的积水当中,鲜血迅速从水中飘散开,染红了众人?的衣衫下摆。 盛灵然嘆了一口?气,此人?终于得到了反噬,她转身离去,去阻拦发疯了一般杀人?的臧卫。 林令羽踩着水慢慢过来,默默背起已经冷透了的本?本?仙人?,躲避着风刃,悄然离去。 场面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只有池长岳远远看着他们,自己徒弟背着一个死透了的妖言惑众的神棍。不知为何,他的心莫名痛了起来。 可能是那?个神棍曾经流露出的一丝神态,和自己那?离家出走的不肖儿意外相似,林令羽和他在一起,总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徒弟与儿子。 池长岳自嘲地?笑了笑,转过了身。 不知为何,盛灵然心中一动,看向刚刚本?本?仙人?倒地?的那?处。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那?片殷红。她定了定心神,专心在混乱中追捕鬼主臧卫。 聂新被楚江雨提着去了一处高地?,两?人?喘着气,同时看到了抱着一人?走来的封溪。 楚江雨一时语塞,支吾着不敢向前。聂新被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冲击得头?昏脑胀,「这这这……」,结巴着没了下文。 楚江雨看着快刮过来的风刃,「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聂新点头?,跑了几?步去迎接封溪,封溪脸色苍白,看了他们一眼道:「我要在这里等他醒来,你们先走。」 聂新踌躇着,风刃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旋转着割了过来。 这一路,已经有不少修士都惨遭毒手。一些死在了风刃之中,一些则死在了葬卫与金龙的手上。 满山积水,已经在山谷里汇成了一条河。金龙意外地?发现,这简直有如神助。它将血池缩小,隐藏在河面以下,一些手忙脚乱的修士就自己投了罗网。 臧卫所在的地?方,还未被风刃捲入。或者说,他就是朝着安全地?带移动,这里总有更多的猎物。 雨更大了,此地?宛若末世?。 第83章 渐渐,臧卫被包围了。庄沛凝、池长岳和?盛灵然三?位掌门为首,有余力一战的修士们都紧张地慢慢靠近他。 臧卫已经杀红了眼,自己被围攻,丝毫没?让他退却?。一根白绫倏然而出,被臧卫紧紧握在手中,「甘凌今日无法陪同?,你们没?能见识到他的能力实在太可惜了。」 白绫飞出,一下绞断了数人的脖颈。 恆修和?仲舍在另外一边与金龙相?斗,然而在这?暴雨之中,他们完全没?有占到优势。 紧紧将故榛捂在胸前,封溪被雨水遮住了眼帘,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剩下聒噪的各种声音。 楚江雨指挥着一部?分本门弟子?撤离,极力愚?维持着秩序,但是这?种环境下,显然太过勉强。弟子?们东倒西歪地仓惶向前,各怀心事。 刚刚的反水事件,细愚?之下是十分严重的。若一切平息,他们当中不少?人将会遭受严重的惩罚。然而,今日这?如末日一般的噩梦,何时?会终止呢? 聂新被楚江雨强行拖走,踉踉跄跄地走在了队伍中间,一步三?回头。可是留下来又能怎样,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他的师父是个煽动人心的神棍,妄图杀掉自己的心上人。本来他已经哭着和?师父断绝了关系,然而远远看到师父死去的那一刻,他还是控制不住得难过。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连在场的最普通的修士都比不过。那些人的性命全都不要钱一般,说杀就被杀了。他留下,只能是拖后腿。 金鹿远远奔了过来,它的天赋点?可能全点?在运气上了,各种神走位躲过了一票死因,和?聂新一起为了不拖后腿而离开这?里?。 甄豪比较不幸,躲过了臧卫的袭击,但是没?躲过风刃,不幸中的万幸,他只没?了一条腿。可是被浸泡了这?么久,他的毅力再坚定,也痛的几乎不能视物。 甄作良艰难地扶着他,一点?点?往高地迁移。突然,他们同?时?身子?一顿,水中的红色浓了许多,金龙的笑声响了起来。血池能随意移动,他们好?巧不巧一脚踏了进去,随即被催命的血水吞没?。 燕晴眼圈红红,她的师父邵冰已经丧生在风刃之下,她匆匆带着仅剩的两三?个师妹逃着。这?次百草宗来了一二十人,现在折损的只剩下三?瓜两枣。 「燕姑娘!」一个憨厚的声音传来,□□狼狈地和?她们汇合。他一直和?盛灵然站在同?一边,虽然对方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也因此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 他们匆匆对视一眼,一齐消失在星罗山的丛林中。 此地仅剩的一片未被风刃席捲的土地,不,应该说是水域,就是以臧卫为中心的包围圈。 风刃裹挟着煞气沖了过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吞噬了不少?新的生命,风刃更加生勐狂躁了。 封溪的眼皮动了一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过一瞬,他所熟悉的人都会被捲入其中,生生世世再也不能离开这?里?。 他提起了今夕,今夕之上还附着月山同?源的煞气。 封溪灌入了所有的灵力,今夕突然颤动。风刃受到了一股异常强大的吸引力,路线被生生改变! 第153页 这?是何等的力量! 方才聚精会神得计划着攻防战的所有人,都被打断了思路,一齐朝着封溪的方向望过来。 臧卫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片刻嘆道?:「可惜了。」他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垮塌,明明白白写了两个字,难过。 在场的每个人暂时?安全,封溪为他们引走了最大的危机。这?些人当中,有的刚刚还在为本本仙人摇旗吶喊。此刻,他们顾不上羞愧,得到一丝喘气的时?机便全拿来思考如何跑路。 臧卫的白绫没?有给他们更多时?间,又有几个人的生命之火就此熄灭。 他们红着眼:「杀了他!」 池长岳怒喝一声,「蠢货!现在赶紧退后离开!」封溪能为他们争取到这?样的时?机已是不易,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大家的性命得全部?交代在这?里?。 臧卫一边出手,一边喝道?:「愚?走,先问问我!」 他已经杀了至少?数百的修士,身上渐渐冒出黑气。 封溪一愣,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魔气。 臧卫打算自己杀人成魔。 他微微一笑,面容极其恐怖,「无论如何,今日我要开启魔界大门!」 池长岳震惊中,不再催促修士们撤退,而是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这?个极大的隐患。 「神医,如果?是你的话,只杀我现在杀的一半,就能开启魔界大门,」臧卫隔着不断砸落的雨点?,远远望了过来,「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 封溪眼神微动,他麻木空洞的大脑依然无法思考,只是紧紧搂住怀中之人。 臧卫丝毫不顾逐渐逼近的修士们,继续道?:「甘凌他,他现在情况很不好?。除非打开魔界大门,用魔气滋养身体,否则……否则将无多少?时?日。」他顿了顿,「所以,我别无选择,今日,不是成魔就是魂死!」 他们厮杀在了一起,封溪的手在颤抖。今夕逐渐不支,风刃即将再度杀回。 恆修和?金龙斗的不相?上下,本来一个金龙不难对付,可它的血池实在令人防不胜防。仲舍已经改换战场,去相?助庄沛凝。 金龙的利爪唿唿生风,暴雨之中,它仿佛无往不胜。恆修吃了不少?的苦头,满神戒备。 「师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石、石阳?」恆修一直阴沉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诧。 玄妙大师哼哧哼哧趟着水,挥舞着胳臂奔了过来,「我来助你!」 自从?收到封溪的信,他就一直心神不宁,最后一拍大腿赶了过来,没?愚?到真让他撞上了一个大场面。 玄妙大师摸出一个手掌大的圆球,朝着金龙的方向一扔,「轰隆」一声,金龙被炸得人仰马翻。一滩红色的血水也从?金龙身前翻滚而出。 「血池在前方,师父你从?身后过来!」他急急喊着。 恆修不愧精明了一世,虽然已经精疲力尽,但还是抓住这?个时?机,身子?一趴,手脚并用在积水河里?游了过来,和?玄妙大师一起用着不优雅但实用的狗刨式,逃了。 封溪垂着眼帘,月山的煞气即将脱离他的操控。 突然,他双眼一睁,月山的结界! 他用最后一丝灵力,引动了此处的天然锁魂结界,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浑身颤抖起来。 臧卫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也许下一刻,他就能让那道?禁忌的不详之门洞开。 围攻他的人影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人,外围的一些能跑已经跑了。臧卫眯了迷眼睛,「还不够。」 成魔岂是容易之事,纵然他今日捡了天时?地利,杀了数不清的修士,但还是不够。 甘凌能不能得救,就看他现在的放手一搏了。白绫飞出,径直飞向庄沛凝,这?个女修年纪最小,但是却?有着极高的天赋,灵力也极其充沛。杀了她,是现在最省力也是最划算的。 仲舍眼睛一缩,挺身而上。剑锋对上白绫,臧卫皱了皱眉,此人很难缠。 仲舍拖住了他,池长岳一剑刺进臧卫的后背。 所有人都愚?着,成功了,这?个魔头终于?伏诛了。然而,臧卫微微一笑,金龙立刻飞了过来,叼住他扔向自己的后背,一熘烟便在漫天风雨中没?了影踪。 封溪的灵力此时?耗尽,风刃终于?没?了束缚,杀了过来。 「快走!」几人都同?时?吼出一句,便踏着水面飞起。 和?封溪擦身而过时?,庄沛凝和?他对上了眼神,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嘆了一口气,本着对大师兄的信任,她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先行离去。 偌大的星罗后山,刚刚还是一片水深火热,现在只剩下躁动过后的宁静。只剩下到处横七竖八的尸体,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灾难。 风刃嘶吼着,没?了可以攻击的目标,它们刚尝试着刺向一处高地上的两人,就被一道?力量禁制住,只得悻悻作罢。 今夕威胁着它们,南风不甘示弱地替封溪撑起了一个挡雨结界。 封溪轻轻将故榛的身体放在昼光之上,昼光微微发着光,小心地托着主人。 他拿出了竹笛,轻轻吹起了那只熟悉的曲子?。 雨还在下,将满眼的血色沖刷的渐渐不见,水漫到了一人多高,真正像是一条河流了。这?星罗山中绕着新成的河,沧海桑田不过一日之间。 第154页 他如今已经完全忆起了五百年前的一切,以及成为魂体之后的所见。 在那五百年里?,故榛先是强迫自己燃着希望之火,努力研究了无数典籍,只为寻求渺茫的復生之术。无数个日夜过去,希望火苗渐渐被剥去了那一丝不合理的夸大,露出了本来面目—— 微小,极其微小,小到可能花费无尽的时?间都不能实现。 他渐渐被这?个认知逼到疯狂,他把自己一人关在沂台山上,最后孤注一掷将吊坠中的血全部?炼化,此举若失败,很有可能连他的魂魄都会散去。 还好?,他得到了一具身体,虽然没?有意识。就算是如此,在他看来,已是距离那个希望之火更近了一步。 然而,没?了那滴血,从?小的病症还给了他千倍百倍的痛苦。即使?是仙者之躯,依然逃不过这?个从?小的梦魇。每次发病,他都会极度疼痛,最后昏死过去。 封溪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是魂体让他无法发出任何讯息。只能看着他疼痛,看着他绝望,看着他癫狂。 如今,黑夜将尽,他们终于?爬出了深渊。 竹笛轻轻奏着,世界之大,我眼中唯有你。 第84章 雨一?直没有停,持续沖刷着这个?污浊的世界。 星罗山的小河里,一?只红红的小点突然冒头,「吱嗷吱嗷」叫着,然后速度突然加快。 仔细一?看,原来它身?下骑着一?只蛟龙。 熊五和小胥,不知经歷怎样的争斗与协商,此时莫名达成了高度一?致,在这新成的水域里寻找着什么?。 「吱嗷嗷嗷!」 熊五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不顾一?切尖叫起来,爪子一?挥一?挥,准确地挡住了小胥的视线。一?熊一?蛟龙,差点罕见地在浅水坑里翻了车。 前方,两?个?人影默默迎风而立。他们之间,萦绕着温馨而柔和的氛围,不过被那几乎响彻天地的吱嗷声打破了。 熊五欣喜的心情过后,看见了自家主人的脸色,突然噤了声,心虚地压低脑袋,企图嫁祸这只傻兮兮的蛟龙,可?惜为时已晚。 封溪笑嘻嘻地望着这两?只蠢得可?爱的小兽,沖熊五招招手,「来得正好?,我还在想是游出去呢,还是攒够力气御剑呢,就看到你们了。」 熊五立刻「吱嗷」叫起来,企图邀功。至此,它的嫁祸计划完全失败。 故榛冷冷瞥了它一?眼,熊五立马反射性地打了个?冷战,不过很快便敏锐的发觉,主人的气场变了。 如果说以前的故榛,是一?个?不定时爆发的阴冷黑洞,现在的他,就只是强作怒颜实则温和,脱胎换骨了一?般。 也是,经歷了这一?场劫难,他的心境与噩梦都?被翻来覆去揉扁搓圆了几遍,剩下的只是双双劫后余生的喜悦,连带对世界的恨意也在无形中消散了不少。 封溪白了故榛一?眼,恨不得拿手指头戳他脑袋上,「刚想起来忘了一?件事。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想报復我?二话不说不经我同意,直接剖了骨头!你干的究竟什么?事!」 温馨的氛围一?丝也没剩下,故榛冒出了一?滴冷汗,熊五再度感受到一?股迎面而来的低气压。 对着封溪质问的眼神,半晌故榛道?:「我剖了仙骨,并不会?魂飞魄散。就算你没想到用此地结界扣住我,我也会?从地狱中爬出来见你。」 封溪一?愣,故榛继续道?:「不管花费多少年。」 天阁,庄沛凝在这段时间里迅速清理了门户,一?些不服她的弟子,要么?捲铺盖滚蛋,要么?痛哭流涕地祈求天阁原谅。 经过后山的那一?场骇人的灾难,天阁并不比其他门派好?到哪里去,几近半数的弟子殒命。捡回一?条命的,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他们离开后,他们那大师兄救了掌门长老的事迹。 封溪的性子在天阁从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多人本就对他很有好?感,经过这一?次的误解,站错了队的弟子们,已经自发组队自废修为,从头练起。由此,新任掌门便默许了这个?极重的惩罚,没再提其他。 修仙界经过一?场洗礼,侥倖逃生的修士们,都?仿佛超脱一?切大彻大悟。恶念所结的苦果,他们尝过之后,就再也不愿继续涉足。从此一?心向?道?,再无杂念。 楚江雨带着蔫蔫的聂新回家探亲,一?路上看到的全是白花花的水面。下暴雨的不仅仅是星罗山,这场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几乎下遍了整个?人间。 不过,意外的是,百姓们并无多少伤亡。地势低处,积水漫过大腿,人们便纷纷转移到了附近的高处。妖邪没有趁机出来作乱,对他们来讲,这只是一?场大了点长了点的雨,等?待暴雨过后天气转晴,生活就会?继续,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聂新和楚江雨相处时间并不长,两?人脾气也完全不对板,大眼瞪小眼了一?路,也没憋出多少话。最?后,聂新想到了一?个?好?的话题,「新城的王姑娘还在你家做客……」 楚江雨眼神一?冷,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聂新不明所以,只嘆楚江雨註定要孤独一?生了,送上门来的好?姑娘连个?眼神都?不愿给,修仙修傻了。 想到这里,他悲从中来。他听说溪溪安全了,故榛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了。他只能放手,回去修养时日,祈祷再遇到下一?个?心动之人。 第155页 楚江雨的思路和聂新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他已经思考了好?几日,漠帆之前的举动以及父亲与……现在的楚夫人的一?些话语,自己母亲飞升的真相,他们是不是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他望着前方之路,也该好?好?尽楚家长子的责任了。不过他不会?放弃修炼,一?心求上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他达成自己所愿,母亲与漠帆……也会?为他高兴的吧。 另外一?个?方向?,一?只蛟龙快活地在水中游动。它背上乘着两?人一?熊,一?行?人的速度比最?快的小舟还要迅勐,「嗖嗖嗖」乘风破浪而去。 封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快憋成了酱色,故榛大手一?挥,「慢点!」 然后转向?封溪变了个?腔调温柔道?:「是不是有点晕?没事,这蛟龙性子太?野,太?会?翻腾了,让它慢慢游。」 小胥眼中含泪,默默接了锅。它身?为一?只水中霸主,已经尽可?能按要求游得无比平稳,这口锅是对它蛟龙身?份的污衊。 可?,谁让自己打不过他们呢。 许久,以游山玩水的步调,他们慢慢悠悠到达了目的地,那堵高墙内一?片寂静。 他们是来主动还债的。 刚在妖妖灵大门口站定,还没扯着脖子喊人,结界异动,转瞬间他们已经到达了一?个?院中。 这是两?座大殿之间的那个?公用小院子,也是古井的所在之地。 甘凌面色苍白,一?脸漠然看着他们,全然没了之前的善意,「来了。」 故榛摸出了结界石,封溪挠着头尴尬道?:「它、它裂了。」 熊五和小胥已经在这里好?奇上了,四处观察着一?些怪异的花草。 甘凌扫了一?眼结界石,冷淡道?:「这已经不能用了,你们想拿什么?赔我?」 结界石已毁,那么?妖妖灵的结界会?不会?很快不能支撑?封溪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笑容一?下凝固。这可?是一?件大事,若妖妖灵毁去,那么?天下妖邪彻底没了容身?之处,人间也将会?…… 故榛面色同样一?沉,道?:「我们会?替你守结界,直到找到新的结界石。」 甘凌勾了勾嘴唇,甚至不能说是笑,目光来回两?人身?上扫过,轻轻道?:「罢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妖妖灵的结界靠的可?不是这块结界石。说起来,你们并不知道?我的原身?吧,我若死?了,这里的结界才真的会?瞬间崩溃。」 封溪一?愣,甘凌读懂了他的眼神里,又道?:「暂时不用担心,我这条命侥倖还能续下去。臧卫跳进了古井里,将他身?上的魔气与红月之华相融,算是吊住了我的命。」 甘凌说的轻飘飘,封溪却心神一?震,臧卫逃走后并没能打开魔界大门,最?终只能靠自己身?上的微弱魔气续甘凌的命。 「他死?了,你们这些所谓心怀天下的仁义者,也可?以放心了,」甘凌越发不悦,想立即送客,「滚吧,以后不要再来妖妖灵。我们之间没能按我的计划发展,我心眼可?是很小,做不了朋友了。」 说罢,他再次一?挥手,封溪和故榛就被一?齐掀了出去。 熊五和小胥更惨,被附加了好?几掌,大概是小心眼的甘凌记恨它们毁了院中不少草木。 故榛无奈看着那高墙,道?:「结界石的事,真是对不住了。」 说罢,他扶起封溪,对着小胥和熊五道?:「走,回家了。」 第85章 南海,沂台山。 兜兜转转,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此地?。封溪翘着二郎腿坐在山洞中的那扇小窗上,吃着熊五摘来的野果。 熊五此事干的得心应手,一盘接一盘的野果,品种各异味道鲜美。 故榛坐在一旁的石桌前,冷冷地?看着熊五在封溪身边献殷勤。 熊五是一只深谙宠物生存之道的神兽。它知道,只要讨好了封溪,那么主人那里一切好说。可?不是嘛,主人现?在只听封溪一个人的,封溪可?是主人的主人! 封溪一直在笑,故榛的心思真是太好猜了,连这只蠢兮兮的熊五都能看穿。 故榛被封溪的笑看得十分不自?在,顿觉面子在一只蠢熊面前丢尽了,他霍然站起,「熊五!出去?守山!」 熊五被这么一吼,吓了一跳,忙不迭跑了,跑之前还不忘将最后一盘野果送到?封溪手上。 封溪笑着道:「干嘛这么凶?」 故榛瞬间?心虚:「我没……没有。」可?不能让封溪以为自?己有虐待宠物的坏毛病! 封溪没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就?这么坐在窗子上。 一如故榛在这里睡觉的每个夜晚。 封溪知道,当年他的躯体重塑,魂魄却无法入体,故榛锁了内间?的门,将他的身体放在里面的一个阵中,就?为了一点微弱的几乎看不到?的希望。 他无法忍受封溪离开?他的视线,就?算是夜晚,也不肯去?其他地?方休息,固执地?坐在这个小窗上,半分打?盹半分留神。 睡窗户的怪习惯,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养成。 封溪眼波流转,笑道:「以后,不许你睡窗户。」 故榛一顿,他并不知道这五百年的一切,被封溪一个不漏全?知道了。 「和我一起睡铺的软软的床,不好吗?」 第156页 故榛唿吸徒然加速,半晌声如蚊蝇道:「好。」 哎呦,还害羞了。 封溪突然莫名怒火上了心头,上次在天阁一举一动都是个预谋已久的流氓,现?在装什么装!搞得好像自?己非礼了他一样! 故榛丝毫没发觉自?己不小心踩了雷,目光灼灼满脸通红地?盯着封溪。 封溪心里响起警报,强行扭转了话题,「我醒来的那日,你为何不在这里?」 这是他唯一一个不清楚答案的,那日要么故榛的诚心仿佛感动了上天,要么就?是天时地?利的时刻已至,他莫名感受到?一股引力,然后入了体。 之后再度醒来,已经想不起任何事情,浑浑噩噩下了山,被路过的乐仙尊捡走。 故榛神色黯然,现?在提起依旧满满是悔恨,「我想给你床前放一些新鲜的花,结果晕倒在回来的路上。」 他发病了,熊五出去?寻他,被拖回来时意外发现?床上没了人。 这让他倏然狂喜,又徒然狂怒。第一眼,他以为心心念念了五百年的人醒来了,可?是找遍沂台山都没人影。这下,他虽不愿承认,可?还是不住得想,说不定有不怀好意之人前来偷走了他的躯体。 然后,他就?踏上了寻人之路。 封溪看着故榛忧伤的神色,忙跳下窗户,几步走到?他身边,安慰道:「虽然隔了十年才相见,总归我回来了嘛。」 故榛点点头,一把抱住封溪,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似乎抱着弥足珍贵之物。 哎呦,趁机揩油了。 封溪眯了眯眼睛,并没有挣脱,反而搂紧了对方,就?当给他这十年提心弔胆的补偿吧。 两人姿势别扭地?搂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有人升起了别样的心思。 故榛本来只是想正经表达一下他的思念,可?是思绪渐渐地?不受控制…… 封溪在此,铺的软软的床就?在几步开?外,这里没有其他人,是他俩的家。 故榛一把将封溪打?横抱起,向那软软的床走去?。 封溪:「……」 他说什么来着,故榛什么时候将扮猪吃老虎这事学的如此精通,付诸实战效果如此之好? 他挣扎了一番,担心地?道:「你现?在身体如何?剖了仙骨,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復期。」 故榛停下脚步,沉吟片刻道:「已经恢復好了,没了仙骨至多是没了仙者身份,变成了普通的修仙者体质。」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变成了普通修仙者体质,干啥事都不虚。 封溪认命闭嘴。 沂台山的风景很好,傍晚时分,他们从洞口可?以俯瞰整座山的落日之景,还能看到?海面的鱼跃龙飞。 故榛当年寻了这里落脚,审美与运气缺一不可?,现?在全?便宜了封溪。 他沐浴着一片金黄的暮色,心情大好。 故榛出来给他披了一件外衫,「这里风大。」 封溪抓住衣衫,带着人也一併拖了过来,「来来来,陪我坐会儿。」 故榛小心地?将衣衫给他披上,才坐在了他的旁边,「这里环境好,天地?灵气充沛,我们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封溪一笑,故榛立刻被披了一层光影的甜笑击中了心脏,定了定神又道:「当然如果你想回天阁……」 封溪摇摇头:「不了,师父去?世?,师妹升了掌门,那我也顺理成章涨了辈分,也能算上个长老什么的吧。我要当一个挂名长老,不回去?了,反正回去?也是白白吃喝,这回就?不那么厚脸皮了。」 故榛眼中欢喜立现?,但是他还是装作稳重地?点点头,「也好。」 这简直不能再好了! 封溪靠在他身上,迎着风笑道:「春天来了。」 的确,冬日即过,沂台山上不少树木抽了芽,仔细一看点点绿色都排着队往外冒。 故榛一边轻轻拍着封溪的手,一边道:「这里的春天,景色特别美。再过些时日,我带你看各种奇花开?放。」 封溪点点头,笑得眼弯弯。 故榛继续规划着名未来的蓝图,「咱们先?在这里住着,要是你哪一天看腻了这里的景,咱们就?换个地?方住。要是想出去?四处看看也好,如今的世?界时时刻刻都会有新鲜事物出现?。」 封溪心里满溢的幸福,点了点头,算是批准了故榛上呈的方案。 从今往后,我们并肩踏遍千山万水,看遍世?间?百态。天大地?大,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