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有我在》 第一章 听到屋后的公鸡第三次打鸣的声音，李秀娟轻脚轻手的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 五点十五分。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脑袋里慢慢恢复着清明，明儿个就是腊月二十四了，再过两天孩子爸就得回来啦。 早就给他说过今年早些个回来，回来了就不要再出去啦。 现在家乡发展好，在家门口就能挣钱，孩子大了也需要父亲的教育。 林浩也是满口答应，他早就不想在外面打工了，年初出去了要年末才能回来，有时候心里想婆娘娃儿，想得猫抓。 李秀娟把头发盘起来，穿好罩衣，戴好袖套。 瞅瞅被窝里安睡的三个娃，满意的向偏屋走去。 今儿个事多，早上得抓紧些，还得去赶集，今年收成好，寻思着给老祖、婆子妈、老公爹、还有哥都添一身新衣服，四个娃也要。 这日子总算是熬出头了，眼看着生活越过越好。 李秀娟看着灶膛里烧得火亮的柴火，又加了一根木头进去。 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也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这种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一楼一顶小洋楼，如今自个儿也住上了。 李秀娟最满意的还是这厨房，采光好，通风佳，是驻村帮扶的小崔亲自帮她设计的，真好。 原想着自己和老公挣二十年也挣不到这些家产，没想到只过了八年就全部都有啦。 这是政策好啊，赶上好时机，好时代啦。 李秀娟哼起山歌，把小灶也加上材火，起身走向后屋。 得给娃儿们蒸几个蛋，炒个青菜。 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这时候伙食可不能亏。 去年建新房时，小崔给她建议，在老屋基上往前移了十米，后面再开出十米，搭了个简易的棚，养些鸡鸭鹅。 刚好屋后有水池，那边空着的一片地还可以种菜。 右边鸡鸭满群，左边绿意盎然的一片，看着就很舒服和安心。 李秀娟心里是十分感激小崔的。 人家是大学生，读过书，有见识，做事总是透着几分大气。 这不，今年光靠卖蛋和鸡鸭鹅就赚了两万多，主要的还是住着干净。 以前家禽和人住一起，娃儿身上常年都是疙瘩，睡到下夜就痒得哭，老祖也是常年咳嗽。 这下好了，孩子不闹腾，住着也舒服，老祖咳嗽都少了。 天晴晒太阳，下雨淋雨，煮饭流泪的日子也是一去不复返啦。 李秀娟踏着碎步，走进棚子，乖乖，今天又是五十几个蛋，原以为天冷，鸡鹅就不下蛋了。 结果每天还有这么多蛋可以收，算起来也不比在外打工的男人挣得少。 李秀娟是底气足啊，加上前几天积攒的蛋，等一下合作社来收的时候，又有两百多个，这三五天的就有进账，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儿。 老汉（爸爸）说勤快点，有脚有手，这年头都奔不了小康，脱不了贫，那就是懒。 李秀娟不懒，唯一遗憾得就是没读多少书。 所以娃儿们必须得多读书，最好以后像小崔那样，上大学。 去年刚建好房子时，小崔就说这两年得多养些家禽，特别是鹅。 可李秀娟从来没养过鹅，没有经验啊，不知道怎么养，结果小崔就手把手的教她，可自己又没有钱买鹅苗，小崔又在村里担保了一百只。 今年上半年养猪不顺，尽管疫情初起的时候，镇上防疫站捕杀得及时，可就算是这样，到年底也损失了大半，所以猪肉自然就紧俏，连带着这鹅也值钱了。 就这段时间，一只鹅得卖一百多，还供不应求呢。 小崔真有眼光。 不光有眼光，还懂得还多，所以人家才说知识才是财富嘛。 如何建雏鹅舍，如何消毒，如何治病，如何合理搭配鹅的饮食搭配，都是小崔教的。 李秀娟觉得自己学会一门技术真好，有一技傍身，走路都有自信啦。 这得都感谢小崔，可小崔却说得要感谢国家感谢党。 第二章 “老祖，您这么早起来干啥，窝里多躺会儿，外面冷呢。” 李秀娟提了一篮子蛋进来，见灶前坐了一个八十多岁精神抖擞的老太太，着急的说到。 “不冷，灶前暖和。” 老太太往灶里加着柴火，顿时火苗直往上蹿，老太太的脸也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 “这灶就是好烧，还省柴火，所以，科学.....科学，得讲科学啊。” 老太叽咕着，话说得有点不连续，说完咳了两声。 “哎呀，妈，您快去那边歇着，我来。”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人走进偏屋。 “要你管我，想跟我抢暖和地儿，你去帮娟子喂畜不行啊！” 老太说话有点漏风，但十分有精神，紧握着铁钳，深怕儿媳妇梁玉英来跟她抢烧火的活。 “我懒得管你，等一下咳嗽起来难受，你别叫就是了。” 梁玉英说完就去仓里舀粉子，伴鸡食，顺便把米糠带出来，要加进大锅的红薯里煮一会儿。 李秀娟见这俩婆媳斗嘴只是笑了一下，婆婆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说话难听，但心肠不坏。 她早已经习惯了。 那年自家老汉生病，家里没钱看病，全村一百多户人，全乡一千多户，跑遍了也没借到那十万块。 最后是婆婆把钱借给了她，人家都说，婆婆是看中她这个闺女啦。 所以才借钱给她家，但自始至终婆婆都没说要求自己嫁给她儿子的话。 倒是后来过了三年，李秀娟自己愿意嫁过来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那男人实在、踏实，不偷奸耍滑。 虽然家里穷了一点，但不是每个人一出生就是家庭富足，金银满仓的。 用老汉的话说，即使家里有金山银山，人不学好都得败光，人品最重要。 果然还是老汉能识人，那时老母是极其反对的，要不是老汉坚持，李秀娟也是不会嫁给林浩的。 一路走来九年多，自家男人一点没变，掏心掏肺的对她们娘儿几个，还撑起这一大家子。 纵是聚少离多也是苦中有乐。 李秀娟最欢喜的就是过年了，娃儿们也是，这是从年初盼到年尾啊。 “娟子，浩娃是说后天回来哇？” 老祖从腊月初几开始就每天问一遍，每次李秀娟都得认真的回答。 “得二十六呢。” “那，今儿个是初几啊？” “今儿个是二十三。” 得，看样子下午还得问一遍。 李秀娟拿出碗，兑了一碗藕粉递给老太太，得让她先填饱肚子，毕竟年龄大了，吃东西不容易消化。 然后把兜里精选出来的红薯丢进灶眼里，利用柴火的余温和炭火的热量烤熟，这是娃儿们的最爱，等下赶集晚了刚好可以吃。 “秀儿起来啦。” 厨房外站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清秀女孩，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的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几岁的样子。 “嗯，二妈早。我去把弟弟妹妹弄起来。” 女孩儿欢快的跑向正屋。 “好呢，我们秀儿真是越来越懂事啦。” 李秀娟把大灶里的柴火夹出来，把里面的炭捡到缸里，等下给老祖烤火用。 “哥，马上就开饭，你在这里陪着老祖。” 李秀娟把林伟推进来。 “麻烦弟妹了。” 虽然是一家人，但每次林伟都要说一声。 “啥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 看着李秀娟忙碌的背影，再看看自己一双动弹不得的腿，林伟伤心之余还有几分庆幸，幸亏弟妹人好，当然更多的还是感激。 自己瘫了十年了，老婆跑了，就剩下一个闺女，要不是有这样好的弟妹，还不知道他和秀儿的日子有多艰难呢。 幸好这两年村里有驻村大学生，自己家也有帮扶干部。 他们教会了自己用电脑，学网课，开网店，如今也可以凭双手为家里分担一些，如此他的愧疚之心才好一些。 李秀娟麻利的洗了块腊肉，抓起咸菜，五分钟过后，一盘咸菜炒腊肉就出锅。 然后就是一大盘小菜，一大碗蒸蛋，一笼馒头，一锅红豆粥。 香啊！ 梁玉英也喂好了猪和家禽，过来帮着摆碗。 第三章 “大妹、二妹、小弟，过来洗脸、洗手，准备吃饭了。” 三个馋猫围着桌子，听李秀娟一喊，立马就乖乖去洗漱。 “老汉呢？” 林伟拿起一个馒头，发现老汉没上桌。 “在县里，跟你三婶的儿子一起，临时接了一个装修的活儿，得二十八才回来。” 梁玉英说到。 “小弟必须吃鸡蛋，不准挑食。秀儿也要多吃，看你瘦的，太瘦了可不好看。” 嘴里安排着孩子们的饭食，倒是李秀娟自己，只夹了几块腊肉和青菜，蒸鸡蛋一口也没吃。 “吃完饭，秀儿看看大妹二妹的作业做得怎样，我去晾衣服，等下去赶集，今天全部都去，哥也一起去。” 李秀娟快速吃完，放下碗说到，孩子们立刻欢声一片。 晾完衣服见婆婆已经在洗碗，李秀娟走向里屋，从箱底拿出二千块钱，想了想，又拿了两百，看见有合适的衣服给林浩也买一件。 一家子浩浩荡荡的从上午十点逛到下午两点，连年货一起买了两大背篼，兜里的二千二百块用得只剩十几块，可娟子心里高兴啊。 晚上，林浩打电话回来，李秀娟给她说起的时候，嘴角都还带着笑，今天给林浩买了一件，自个儿也买了一件。 说起来，两口子有两年没买过新衣服了，李秀娟平时尽捡堂姐弟妹不穿的衣服穿，而林浩也总说干活有工服，穿不着其他衣服。 两口子絮絮叨叨的说了十几分钟，娟子最后又忍不住督促他，“不干了，要好好给老板说，谢谢他这十几年对你的照拂。” 林浩总是温柔的回应娟子说，知道知道。 虽然有很多话想和林浩说，但李秀娟怕影响林浩休息，每次都会提醒林浩挂电话，他白天那么累，晚上得早点休息。 但不管有多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那几天，林浩每天都会坚持给娟子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说会话。 所以尽管两人隔得远，他发生了什么事，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彼此都知道。 林浩放下电话，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宿舍里的舍友，尽管舍友是来来去去，换了又换，但最近四五年一直是他们几个住一起。 自己在这家公司干了十九年，从毛头小子到中年男人，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听说他不干了，老板都来宿舍找他谈话，总工更是遗憾。 可他们还是很支持他。 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想到家里的老人、妻子和孩子们，林浩的那点不舍很快就被要回家这种快乐给冲淡了。 二十四，扫房子。 李秀娟把房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林浩回来啦。 二十五，做豆腐。 李秀娟是真的自己做豆腐，老祖就是做豆腐的高手，想当年林家还是靠做豆腐养活几个孩子的。 只是后来，利润太少，家里开销太大，就没做了。 不过自己家倒是经常做来吃。 嫩豆腐、老豆腐、毛豆腐、豆腐干、豆腐酱都是林浩的喜爱，从小吃到大，总是吃不够。 每次返工前，各种吃的李秀娟都得给他装一大箱子，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各种豆腐制品。 今年豆腐做得特别多，除了给左邻右舍送点外，还有大事用得上。 李秀娟和婆婆从早晨做到晚上，整整做了五锅。 这下应该够了吧。 看着一排排摆放整齐的豆腐，李秀娟觉得挺满意。 晚饭过后给娃儿洗漱完，李秀娟看了一眼手机，静悄悄的，等娃儿们都睡着了，已经很晚了，手机还是静悄悄的。 第四章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林浩怎么还没给我打电话？李秀娟睡不着，难不成又在加班？ 还是有其他什么事？ 平常早就给她打电话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因为加班，忙到一两点才给她打，但是不管多晚，这个电话是不会少的。 只有唯一的一次他没有打，因为那天实在是太晚了，原以为娟子肯定睡了。 结果不到六点他就接到娟子的电话，哭得像个泪人，才知道因为自己没打电话，娟子一晚没睡。 自那以后林浩每天的电话都尽量早点打，实在不行晚一点也要打，不然她睡不着。 林浩以前一直很奇怪，娟子几乎从来不主动给他打电话，后来有一次过年回来两口子聊到半夜，林浩才知道，原来她怕影响自己。 就是他给她随口说的一件事，他都忘了，她还记得。 有次在工地上，有个工友好像是为了接老婆的电话，没注意脚下，刚好那天保险绳也没拴好，结果脚一滑，掉下去摔死了。 那都是他们才谈恋爱时候的事儿，林浩早不记得。 李秀娟却一直记得。 后来就习惯了，都是林浩打给她，再隔三差五跟孩子视频。 已经十一点了，林浩还没给自己打电话，李秀娟有些坐立不安。 李秀娟觉得，自己一静下来准得胡思乱想，必须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豆腐她都瞧了三四遍，后面的棚子昨儿个才打扫的，厨房也是干净的。 那就和面粉，擀点皮出来，明天早晨吃新鲜的饺子，尽管冰箱里已经存了几百个。 和面费力气，但能让人静下来。 李秀娟擀了二十几张面皮，外面的狗突然叫了起来，但汪汪几声过后，又没了声响。 还是出去看看，小黑子不会平白无故乱叫的。 李秀娟打开屋檐的灯，可以看见院坝里的情况。 院坝里站着一人，左右两边肩膀上挂着两个半人高的箱子，背上还有一个超级大的蓝布背包，把人都压没见了。 可李秀娟知道这人是谁。 她眼睛里含着泪，猛的跑过去。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刘秀娟从老公手里拿过右边那个箱子，还挺沉。 “工里一老乡开货车路过林冲，我搭的顺风车。” 男人声音低沉结实。 “也不给我说一声，怪我担心一晚上了。” 女人嗔怪到，明明满脸都是笑。 “这不，想给你惊喜嘛。” 男人嘿嘿的笑道，说着放下背上的大包裹，急冲冲的从衣服上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 “给你。” 眼睛里只有满满的爱意，里面全是对面这个历经风霜和他不可分割的女人。 “什么啊？” 收到老公的礼物，娟子难得露出娇羞的模样。 “打开看看。” 一条黄金项链，下面还有颗心型吊坠。 满心欢喜的李秀娟，看见心爱的人平安回家，本来眼睛就含有泪，这下却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滴落下来。 “咋还哭了呢。” 林浩一把把李秀娟搂进怀里。 “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恩。” 李秀娟嗡嗡到。 “回来就好了，还买这些干嘛，都一把年纪了，浪费钱，我们以后用钱的地方多。” 李秀娟擦干眼泪，这是幸福的泪。 “啥，我老婆永远十八，年轻着呢，以后就是要经常戴着，好看。 你不要担心钱，老婆，我给你说，我去公司结账，总工说已经给我交了十年社保，还要继续给我交五年。 我原以为公司上市不上市的都一样，自己就一打工仔，没想到还有这笔钱，总工说如果有一天我想回去了随时欢迎呢。” “还真有点舍不得，给，卡。” 第五章 林浩脸上带着笑，而且笑容中还带着一分神秘。 “十六万多呢。” 脸上得意的样子掩都掩不住。 “这么多？” 李秀娟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浩。 “老板说，公司最穷的时候我都没有走，而且我踏实肯干，就额外给了我五万，我都意外得很，你看我都不干了，还额外给我钱。” 李秀娟拿着卡，手有点发抖。 “你们老板才是好老板，他的公司一定会长长久久，越来越红火的。” 显然这个消息就如天空里绚丽的烟火，太漂亮了，李秀娟找不到好的词形容，只能这样祝福林浩的老板和公司，五万块钱，她得在家里辛辛苦苦干两年。 所以无论哪行哪业，只要踏实肯干，哪怕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苦力，日子一长，自己的表现都会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林浩以为自己这多出来的五万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其实这是他十九年来，每一分的踏实和努力挣来的。 “老公，辛苦啦。” 李秀娟不知道怎么感激眼前这位良人，皮肤黝黑，长相憨实，与她生死相依，让她牵肠挂肚的人。 “老婆大人，你才是我们家最辛苦的!” 林浩强忍住笑，真想把她抱起来抛上天。 “不辛苦！” 李秀娟抢着答道，把卡和盒子揣进兜里，满心欢喜! “我刚好擀了饺子皮，给你煮几个饺子吃。” “好。” 两口子把大包东西放进一楼正屋，一起去了厨房。 林浩把柴火点燃，李秀娟从冰箱拿出前两天剁好的五花肉馅，麻利的包起来。 看着动作熟练包着饺子的李秀娟，林浩内心不禁感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感觉她还是那日来他们家借钱的模样，一点没变。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见林浩一直看着自己，李秀娟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看呗。” 林浩看着灶膛里烧的旺旺的火，火堂里印的都是老婆的模样。 “油嘴滑舌，我给你讲啊，等一下去看看圈里的猪，看杀哪条？ 上次我给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吧，今年年猪杀得晚，就等你回来，请村里人吃个饭，这么多年人家总算帮了我们一把，四个娃总是照看了一些。” “行。” 林浩快速回答道。 “豆腐磨了十几担，饺子，梅菜，酱都弄好的，小菜我种了十几样，大菜也有七八样。” “老婆真能干。” “你看明天，还是后天？我觉得就明儿个算了，越到后面各家各户自己也要团年，今年的香肠腊肉还没弄，明天吃完饭，后天我们好去灌香肠腌肉，争取年前熏出来。” “现在吃的都是去年的？” “可不，现在的人吃不动啊，娃儿们尽抢着菜吃。” 听到娟子说到娃儿，林浩把柴火加进灶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不行，我得去看看娃。” “去吧，我给你打酱，看完就过来吃啊。” 林浩摸索着朝里屋走去，快十二点了，吵醒了娃，今晚铁定是睡不好了，所以林浩只是打开手机上的小电筒，朝床上看了看。 睡在里面的是大妹，手在搭在二妹的头上，看那圆润的手指，又长高了不少。 二妹的头发比去年黑了不少，脸蛋是越长越好看啦。 然后就是小弟手臂放在铺盖外面，睡得特别沉，脸蛋红扑扑的。 这个小调皮蛋倒是长了不少，一晃三岁多了，仔细看眉眼越来越像娟子。 幸好像你娘啊，林浩轻轻的把他的手塞进了被窝。 第六章 看着小儿子，林浩心里是又甜又苦，也只有娟子才能这样啊，换其他人要是一连生俩女娃，老母早和她闹起来了。 他是一点都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本来自己的家境就不好，那些年为了给老太爷治病，给大哥治病，家里就很拮据。 大哥又是那样，娟子一直把秀儿当自己的女儿养，他们商量好了，就养着这三个孩子就行啦。 现在养孩子不像以前，只要保证吃饱穿暖就可以了，你还得给他好的教育，争取培养成才。 结果娟子的意外怀孕，让老母看到了希望，老母坚决支持孩子生下来，说要还是女儿她就认命了。 幸好，幸好，你小子来解救你妈了。 林浩其实也看得出来，老母对几个孩子都一样，并没有因为小弟是男孩就有多宠爱小弟。 有时候农村嘛，还没有城市人的思想那么开放，一些老观念还是在左右着人们的生活，以后会改观的，林浩如是想。 自己在武汉这些年见证了一座城市的发展，一代人的成长，所以思想的解放是有多么重要。 “以后有的时间看，赶紧出去吃饭。” 李秀娟见丈夫坐在床沿上傻傻的看着孩子们，就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大妹快八岁了，得考虑分床睡，还几个挤在一起睡不好。” 回到厨房，林浩说到。 “我去年就让她跟二妹睡楼上，结果两个家伙都不愿意。她们听你的话，你回来啦，有空疏导疏导，楼上空着呢。” “行，你把楼上的床铺好，我明天去降服大魔王跟二魔王。 这饺子皮有劲道啊，我们自家的麦子？” 林浩一口咬下去，馅鲜美，皮有劲道，吃了一口的油。 “恩呢，种得不多，只够自家吃，山上差一点的地，大伙都种花椒了，今年花椒卖的可好了，婆婆正眼红呢，寻思着明年那块地也不种小麦和玉米了，改种花椒。” 林浩狼吞虎咽着，中午到现在就只吃了一包方便面，的确饿了。 “还是种一点麦子，自个儿吃，我去给老母说。” “行，我也寻思要种一点，吃着安全，那块地产量好啊，后窖里红薯都装满了的，玉米也收了三千多斤。” “你慢点，锅里还有。” 看着丈夫一口一个的吃着饺子，喝汤时呛了一下，娟子忍不住心疼的叮嘱到。 林浩倒只是笑了一下，把空碗递给了娟子。 娟子把锅里剩下的全部舀进碗里。 “不够的话，冰箱里还多着呢，我再给你煮。” “够啦，够啦。” 林浩把碗端过来，可能刚才呛得厉害了，又咳了几声。 “路上累着了吧，吃完就赶紧去睡觉。” 娟子急忙过来给林浩拍了拍背。 “还好，就是呛了一下，看你急的，我这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钢板做的，结实呢。” 林浩笑道。 “你还以为你真是钢板做的啊，得注意身体了，马上就四十的人啦。” 娟子伸手帮丈夫把衣服顺了顺，邹巴巴的，下面的边都洗白了。 “你吃完把碗放水槽里就行了，我去一下楼上。” “恩恩。” 林浩连连点头。 李秀娟上楼走到正中的房间敲了几下门。 “婆婆，浩子回来了，在楼下。” 然后又去到边上的房间，从柜子里翻出又软又暖的棉被，麻利的铺好。 铺好后，从柜子上面最里面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良的木盒子。 里面装的是各种小东西，都是林浩每年给她买的礼物，算起来今年的最贵重。 她从兜里拿出那个小盒子和银行卡，看了又看，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放了进去。 看着花花绿绿的干净被子，李秀娟趴在上面闻了又闻，一股干净的阳光味道，然后又急忙爬起来，林浩回来啦，自己的心还在男人身上，急忙向楼下走去。 第七章 还没下楼就听到林浩在说话。 “这么晚了，你把老妈叫起来干嘛？” “她都念你一年了，让她看看又咋的。” 然后梁玉英接话到。 “就是，让母看看又咋哪！摁，没瘦，就是黑啦。” 梁玉英看了自己的儿子好几眼，眼睛里全是关爱，眉眼是一点都没有变。 “今年差不多一整年都在工地上，是要黑一点。” 林浩笑呵呵的，露出一口白牙。 他很少抽烟，几乎不喝酒，且作息规律，所以牙齿分外健康。 “老母你赶紧上去睡吧，我去后院看看。” 梁玉英也不去睡，跟着林浩去了后院。 娟子把灯打开，后面是一个大平坝，右边是猪圈和家禽棚子。 林浩朝猪圈走去，大圈里面两头肥猪正睡得香。 “肥吧？” 李秀娟得意的说到，这可是这么多年，她喂过最肥的两条猪了。 本来正常情况下七月份就该出栏，可今年情况不一样，就一直喂到了年底， “乖乖，这得有四百多斤吧。” 林浩站在圈门口打量着。 李秀娟脸上笑开了花。 “得感谢小崔，好歹我们家还留了两条，赶得及时。” 林浩知道今年养猪困难，情况特殊。 “就是村里那个驻村干部？” “对啊。” 梁玉英回答到。 “一个女娃这么能干？” 林浩去年见过她，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子。 “所以让你不能小瞧女娃，婆婆都改观了好多，常唠叨，这孙子孙女都得读书，是吧，妈？” 李秀娟嘴甜，说话语气轻，偶尔也会像孩子们叫她一样叫梁玉英妈。 “咱老百姓的唯一出路就是读书。” 梁玉英不但没有生气，还朝娟子点点头。 她知道这几年如果没有娟子的贤惠和孝顺，肯定没有现在这个让她感到欣慰的家。 就像隔壁张婶，还是老观念，和自己家的年轻人不好好沟通，遇事就是大嗓门开骂，结果现在家里还像个家吗。 大儿子离婚，二儿子也离婚，三个没妈的孙子不可怜啊，穿的衣服经常都是脏兮兮的。 谁倒霉？ 最后还不是自己倒霉，娃儿吃亏。 所以尽管梁玉英没读过书，却是把老祖宗的那套好东西记得牢牢的。 家和万事兴，团结才是力量！ “孩子的教育很重要，娟子和老母都要好好学习，现在有很多app，可以听书学习。” 娟子说好，梁玉英笑笑没说话。 都老太婆了，还要学习，又不考试，不过她没说出口，儿子在外面闯荡了这么些年，见识广，他说的肯定是对的。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堂兄弟和几个叔公，干脆把两条都杀了，给村里每家人都送几斤肉。” 林浩琢磨了一会儿说到。 听林浩这样说，梁玉英没吭声，娟子也没搭话。 全村近一百户人，每户两三斤得整整要一条猪，说不定一条还不够，分不均匀的话还会有人说闲话，办了好事可能最后不落好。 而且今年猪肉这么贵，这一条猪得上万呢。 娟子可是喂了一整年。 见两个人都没吭声，林浩转过头来，笑着说道。 “怎么，不乐意啊？” 第八章 李秀娟看着林浩，想了几秒笑嘻嘻的说到。 “也不是....不愿意....，就寻思着我们去年才修了房子，积蓄也不是特别多，而且今年肉贵，你看啊，你给外人两三斤，自己族里的人是不是得给个七八斤啊。 还有这一头猪杀出来，有好的肉，也有差一点的肉，你不能给张妈后腿，给李婶杀口吧，这大过年，本来我们也是一片好心，最后闹得不愉快，是不是不太好？ 我琢磨着就请大家吃顿好的，多炸点酥肉，哪家喜欢吃的可以带点回去，老公你觉得怎样？” 梁玉英听得是连连点头，心里感慨老太婆的眼光不差，这是多好的媳妇啊。 对于儿子的想法，自己心里就是不愿意，可又说不出口，怕儿子生气，你看媳妇儿说得多好啊。 “恩，有道理，倒是我没想周到。” 林浩很愉快的就接受了老婆的建议。 “老母，你明天把老汉叫回来，大过年的还打什么杂工。” “好，我明天问问。” 梁玉英十分愉快的回到楼上，今儿个都还有城里人，问她家里的猪什么时候卖，他们准备买一条回去几家人分。 她家的猪没喂饲料，没喂药，粮食主打，去年养了十三条，全是城里人下来买的，人家根本就不问价格，好卖得很。 今年想买的人还是去年那批，明早就回复他们，可以卖一条给他们，刚好自己杀猪，好一块儿帮着杀了。 大年二十六，林冲县天池镇莲花村，林忠义家，杀肥猪，请全村人吃年饭。 一大早村长林天虎就在大喇叭里的吼道，有力的出力，没力的带碗筷，搬桌凳，中午在林忠义家喝刨汤（猪血、猪内脏煮的汤）。 莲花村也叫林家镇，主要是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姓林，大家都是从一个祖宗下来的。 这里地处丘陵窝，远离城市，山清水秀，但是也仅仅是山清水秀，因为这里一直以来比较穷，靠山吃水的地方。 到村的公路是二零一六年才修通的，以前每年回来，只要下过雨，林浩都是双脚的泥。 现在好了，宽阔的水泥路直通家门，下雨天就不怕到处都是坑，满脚都是泥了。 林浩不到五点就起来搭土灶，今天至少得搭三个，一个专门负责烧水刨猪，另外的两个用来蒸菜煮席。 一大早，城里买猪的人就开车下来，顺带把林忠义和三婶的儿子也一起带了回来，林忠义想着还是老二娶媳妇的时候请村里人吃过饭，所以无论如何得回来一趟。 莲花村有一个好的习俗，谁家有红白喜事了，大家都来帮忙，有力的出力，有东西的送东西，一般很少送钱，要送也不超过五十块。 所以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吃喝的事，都是快乐的事。 几个老长辈，林浩都是亲自去请的，本来这件事两个月前娟子就提过的，只等他回来。 “回来啦，今年挣到的嘛，你那口子厉害，四个娃，四个老人（村里常示残疾人也为老年人），今年顺，家里也和睦得很，给你整得巴巴适适的。” “谢谢三祖平时的看顾，得感谢您啊，所以孙儿请您等一下来喝酒，您记得早点过来啊。” “浩子真能干，新房建好了，有儿有女，婆媳团结，夫妻和睦。” 林浩连连向大家递烟和作揖，谢谢几位长辈的夸奖。 长辈们对娟子都是赞不绝口，林浩一路走去更是自豪满满。 那年，他三十了都还娶不到媳妇，家里有的只是一座破破烂烂的老土屋，娟子说只要你肯努力，幸福会晚一点到，但不会不到。 他的幸福终于到来，不算太晚。 第九章 林浩他们七个壮年用了好大力气才把两条猪赶出来，一看这肥猪众人都惊呼了起来。 奶奶的，这两条猪也太肥了吧。 不过杀猪的时候倒没费多少力气，因为太肥，被压倒了就爬不起来。 最后单单称边口（不算肚子里的内脏），乖乖，两条一共八百一十多斤。 城里的人各买了一百斤，林浩坚决要他们留下来喝刨汤，这四人也没推辞，一人多给了一百块，最后娟子给他们每人装了一大包酥肉。 别说，还真是人多好办事，男人们杀猪解肉，女人们杀鸡、杀鸭、弄菜、做饭，老人们打纸牌、搓麻将，小孩们弹玻璃球、溜铁环、跳绳、踢毽子，农村的聚会就是那么热闹和喜庆。 也有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坐在一边，在手机上打游戏。 村里有几个厨师，特别是大婶的儿子，专职坝坝宴的好手，今天生意都不做了，专门来给林浩当大厨。 十二点多，准备开饭了，只见从院子里排到公路上，大大小小整整二十一桌，真真是一派热闹啊。 村支书说借林忠义请吃饭这个气氛，放个鞭炮吧，顺带庆祝庆祝，我们莲花村终于脱贫啦。 大伙儿都叫好，然后噼里啪啦，一路鞭炮响起，比人家结婚还喜庆。 按照莲花村的习俗，鞭炮响完，不管是谁家办啥事，都得村长或者族长说几句，族长早几年去世后，族里没再选新族长，那就村长说几句。 村长拿起话筒，开口说到。 “今天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借林忠义的地盘，我说下面几点： 第一，莲花村2019年，全村遵纪守法，无一人犯事，通过大家的努力，温饱解决步入小康。（下面一片掌声） 吃水不忘挖井人，谁是我们的挖井人，是这个好时代，是我们国家的好政策，好领导，所以来年我们莲花村所有村民依然要踏实做人，遵守本分，再接再厉，争取来年日子更好。 第二，我要说说林忠义一家，两个月前李秀娟找我说，过年想请大家吃顿饭，我马上就说好，不吃白不吃是（下面一片笑声）。 我们老一点的都是看着这一家人是怎样过来的，林忠义七岁就死了老汉，她母一个人把四个娃儿拉扯大，容不容易？不容易得很呦，那些年缺衣少食，还遇到旱灾，楞是把几个娃儿养大成家。 来我们给老祖鼓个掌。”（下面一片掌声） “现在再来看林忠义一家，我觉得我们全村人都得像他们学习，当然超生这一条可以不学（一片笑声）。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梁玉英跟她婆母吵过架，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李秀娟又跟她的婆母红过脸，以前你们当中绝大多数条件都比他们家好。 但是现在你们看看，特别是跟林浩同年龄段的，自己对比对比，大过年的我就不说那么多影响情绪的话了。（村长的言外之意，人家林浩三十岁娶不到婆娘，你们四十岁居然单身了） 常言道，家和万事兴，老祖宗的话是经过岁月打磨的，都是精华。 我们要像林忠义一家一样，团结和睦，夫妻恩爱，孝顺父母教育好娃，勤奋踏实，我们不说为国家做贡献，但是要努力过好自家的日子，努力奔小康，小家富裕了，大家才强大。 最后，大家一起拍个掌，谢谢林忠义一家人，专门杀猪，请我们喝刨汤，等哈大家敞开肚皮吃哈，今年猪肉不便宜（又一片笑声）。” 村长说完，把话筒递给了村支书林大勇。 第十章 村支书拿起话筒：“大家不忙动筷子哈，要听我的命令！今天浩子有几句话要说，我们听听，来，大家欢迎。” 原本林浩不准备上去说的，可实在也不愿意错过这样好的机会，一定要说几句。 林浩的总工几年前曾经给他灌输的豪语：女人其实是一种非常吃得苦，耐得劳的生物，只要你甜言蜜语哄到，真心实意对到，你放心，她绝对把家里给你弄得巴巴适适，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林浩不懂这些，只知道他亏钱娟子太多，如果再不对她好，良心上一定过不去。 林浩接过话筒，下面的人看着他，他看着李秀娟，足足等了三分钟，才开口说道。 “我今天要感谢我的老婆李秀娟，从我们相识、相知、相恋到生儿育女，已经过了十余年。这近十年她在家帮我打理好家里，让我安心在外挣钱；她照顾好我的父母，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她待我的哥哥如她的亲哥哥，待秀儿如自己的亲生女儿，让我的家庭和睦；她养育好三个孩子，个个穿暖吃饱，健健康康，让我没有杂念可以专心工作。 她给了我一个家，让我有了精神寄托，有了思恋和牵挂，谢谢你，老婆!以后我们一大家子风雨同行，同舟共济，越来越好!” 本来林浩最后一句是老婆，我爱你，可他咬着牙说出这些话后，耳朵实在是烧得通红，觉得还是晚上在被窝里悄悄给她说比较好。 长这么大，林浩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么多的话，而且还没用稿子，记得以前得优秀员工时，上台只说了两句感谢领导的话，脸颊就变得通红。 话刚说完，刘秀娟的脸也红得不能看了，低着头带着笑站在那儿很是腼腆，坐在下面的小青年也是开始起哄。 95后：“小叔亲一个，小婶亲一个，来来，亲一个，快快，亲一个。” 李秀娟的脸变得比林浩还要红。 村支书：“安静安静，什么亲一个，这种事情要晚上做（一片笑声），你们年轻人得向林浩学习，夫妻相亲相爱，共同进步，要从一而终，不能乱花了眼，来给你们小叔拍个掌！”（来年村里的任务之一就是降低离婚率，村长村支书可是抓住一切机会搞宣传啊，厉害！） 一片长长的，热烈的掌声，响彻莲花村！ 掌声过后，村支书将话筒递给了村长。 林天虎：“我宣布，动筷子！” 桌子有高有低，凳子有长有短，碗筷也是五花八色，因为有一半都是大伙自个人带来的，可这并没有影响这热闹的气氛，欢乐的年。（另一半桌凳大婶家出的） 平时滴酒不沾的村支书，今儿过都喝了三小杯，林浩本来脸就红这一喝酒就更红了，颇有几分关公的架势，城里来的四位客人，倒没有喝酒，因为下午他们还得开车回去，还要把肉收拾出来。 原本请了驻村干部和其他几位大学生，可这里太偏远，不好坐车，她们都提前回去了，娟子感到有点遗憾，不过转眼想明年他们还会来的，就又跟没事一样。 远山在阳光下分外清丽，一扫冬日的寒冷，斑驳的树影打在装满食物的大腕上，勾引着肚子里大大小小的馋虫，吃着吃着竟多了几分热气，壮年们纷纷解开外套，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 在这丰收的年份，美食是对辛劳了一年的劳动者的一种馈赠。 第十一章 小孩子早早的就吃好了，然后三五成群一起野去了，男人们得喝一会儿酒，女人们帮着收拾东西。 莲花村的习俗，吃一碗，端一碗，年轻人不喜欢这么做，因为他们生在丰衣足食的年代，对食物缺乏的概念不深。 以前没有冰箱，煮好的食物放久了就会坏，所以办酒的时候大家都会把剩下的带回去。 年老的乡亲对这个深有体会，所以梁玉英就指挥娟子，把剩下的食物收起来分一分，让婶子们带回去，晚上热一热就可以吃，这么多她们也吃不完的。 娟子毫不犹豫的答应着，因为她去吃酒时，也是经常会给娃儿们带点酥肉，花生米，糖饭什么的回来。 最后谁也没想到，大家几百年都这样做的习俗，在这一年变得不一样了。 林浩陪着叔公长辈们喝到下午四点才结束，结束后他把长辈们送回去，回来还帮助娟子打扫卫生。 其实他才喝了几杯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了，胸口有点闷，但他没在意，作为主人家，当然得陪长辈们喝点酒，乐呵乐呵。 打扫收拾完，他才对娟子说，想上去躺会儿，娟子也没在意，只以为他喝多了。 等娟子忙完都九点多，心想着林浩喝酒肯定喝得有点多，就让他多睡会儿，只给他放了一大壶开水在床前。 结果等她再次上去时，发现林浩把一整壶水都喝光了，而他还在睡觉，顿觉不对劲，伸手一摸额头才发现林浩好像有点发烧。 娟子吓了一跳，结婚近十年，从来没见他发过烧，忙把被子掀开。 林浩却一把抓住娟子的手，忙说自己没事，就是有点累，让她不要担心，去帮他熬点清粥就好。 娟子看林浩精神还好，还在嬉皮笑脸的，那颗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她让林浩去冲个热水澡，自己则下去熬粥。 见婆婆问起林浩怎么还在睡，娟子只好安慰道：“他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而且还喝了那么多酒，让他睡会儿，没事。” 此刻娟子她们并不知道，一座繁华的城市正被一种莫名的疾病，弄得人心惶惶，而且事态在扩大，各个医院也在全力救治，毕竟她这里是偏远小山村。 尽管通讯比较发达，但人的思维模式是一时半会难以改变的，本来农村人活儿就比较多，所以并没有多少人，会每天刷网页，留意什么新闻。 而且他们也习惯凡事依赖村长，有事村长会通知，所以此刻大家都还在走亲逛友，三五个在一起打牌，聚会。 娟子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最后把大妹上次发烧剩下的药，给林浩吃了几颗，没想到到下夜还真的退了烧。 原想这烧都退了应该没事了，可早晨起来林浩又咳起了嗽，还咳的挺厉害。 梁玉英很担心，娟子也担心，就在村卫生所，给林浩拿了一点止咳的药。 吃了两次药，咳嗽好了很多，可到当天晚上林浩又发起了烧，而且烧得很高。 这下可把老祖和梁玉英都吓惨了，连林伟都推着轮椅过来，这好好的人怎么就咳嗽和发烧了呢。 娟子也是觉得奇怪，她男人她最清楚，身体历来壮的像头牛一样，何时出现过这种情况。 林忠义那天吃完饭，想着可以搭城里人的顺风车，就又回县城去了，毕竟还有点活没干完。 此刻听到电话里娟子说起林浩的情况，急忙丢下手里的活，就向县医院跑去。 他先去联系一下医生，娟子说要把林浩送到县医院来，自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毕竟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情况。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林伟，因为他在网上搜索，中年男人发烧咳嗽是什么疾病时，结果无意中看见，网上有人在爆料，好像最近出现了一种，会传染的严重肺部疾病。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自己推着轮椅去了村卫生所，所里之前来了一位县医院下乡支援的医生，林伟觉得那医生不错，懂的也多。 第十二章 来到卫生所，小倩还在里面，听林伟说明情况后，小倩马上就帮他联系了之前的支援医生。 那医生叫张恒，是个外科医生，他听了林浩的情况以后，立马就警醒起来。 因为今天下午，医院紧急召开会议，说是有一种全新的病毒性肺炎正在蔓延，有人传人的迹象，要大家引起高度重视。 张恒立刻给感染科的同事打了电话，又把刚才的事给他说了一遍，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林浩是从重症感染区才回来两天，感染科的医生顿觉得要引起重视。 一般感染科的医生遇到这种壮年发烧咳嗽的情况，比其他医生警觉性高很多。 他让张恒直接把那个病人家属的号码给他，还特意交代张恒让卫生所引起重视，让他们家里其他的人不要靠近病人，注意手和饮食卫生。 自己等一下联系病人家属，视频看看这个病人，再远程指导。 小倩戴着口罩，提着急救箱，跟林伟去到林浩家里，因着刚才张恒的交代，她又带了两瓶消毒液。 小倩虽然只有五年的全科医生经验，但一看床上的林浩，顿觉不对，体温三十九点四摄氏度，心率一百七十五，呼吸五十一，这太快了。 刚好林伟手机的视频接通，是刚才联系过的县医院感染科的胥亮医生。 小倩把病人的情况向胥医生说了一遍，胥亮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像这几天大家都在讨论的病。 这几天疾病爆发速度太快了，而且这人也是从疫区回来的，但也有可能不是，不过以最坏的打算总是没有错的。 这几天他和主任一直在讨论这个疾病，毕竟医生圈子的消息来得快，因为他也有同学在武汉。 胥亮让小倩注意个人防护，把手套口罩帽子戴好，不要把林浩移到卫生所去，就在房间里用药和物理降温，然后把液体挂上，用袋装氧把氧也给他吸上。 只留一个家属照顾病人，其他人全部远离病人，然后让其他家属把家里全部用消毒液消一遍毒，最后胥亮怕家属紧张，就说消毒是好事，平时家里也可以消消毒，不一定有什么事。 听到医生这样安排，梁玉英是十分不解，直到林伟给她说有可能是传染病时，她才一脸惊恐害怕，她突然想起那年的超级病毒，难道那样的特殊情况又来了。 梁玉英十分恐惧，自己这么大把年纪出了什么事没有关系的，可浩子不能出什么事。 林伟也没有告诉她具体什么情况，因为他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梁玉英已经想到十万八千里远了，甚至精神都要开始出现崩溃。 要是浩子出了什么事，她就不活了。 梁玉英拿着消毒液瘫坐在一边，而良氏则在林浩高烧不退，林伟去卫生所找小倩时，自己就拿着香蜡纸钱摸着黑往后山的庙上走去。 原谅这个八十几岁的老人，她一生太过坎坷，眼看着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好，经不起这沉重的打击。 她虔诚的跪在佛像前，默默得为自己的孙子祈祷，这不算一条路，可对她而言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第十三章 娟子很担心林浩，看他出气那么快，感觉很难受的样子，心急之下，又给小崔打了电话。 她很信任小崔。 此刻杨小崔正在看新闻，娟子的电话，突然就击中了她的担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她记得高中同学林豫的爸爸好像在县卫生局上班，急忙翻出来电话打过去，结果林豫说她爸爸已经知道县医院院感科的电话汇报，正在组织紧急开会。 看着大哥愁眉不展的样子，娟子的心都要碎了，怎么刚才还是一番热闹的景象，一转眼就已经成这样，梁玉英更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娟子强忍着担心，一个劲的安慰婆婆，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好，没事的，你看浩子平时身体多好，然后还安排她去带小弟，几乎不让婆婆停下来，娟子知道她一停下来就得胡思乱想。 胥亮指导着小倩做完检查和防护，就给主任和院感科打了电话，也给分管领导做了汇报。 那个病人肯定是要接上来的，但必须得等大家一起讨论，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来，一来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来也怕万一大面积感染。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持续和卫生所的小倩通话，了解林浩的病情变化，说来莲花村他也是去过几次，他还记得那儿的村长十分幽默，每次都笑呵呵的叫他传染病指导员。 胥亮没等多久，主任跟护士长就来了。 “在感染病区，隔离一层楼出来，胥亮去接病人，其他人在医院布置隔离区，以及准备防护装备，抢救装备。” 曹主任吩咐到。 来回颠簸五个小时，终于在大年二十八凌晨三点半，胥亮把林浩接到医院，到医院时，林浩已经开始出现呼吸困难，说话都不能连续了，但血氧饱和度还可以。 娟子跟着一起来的，本来梁玉英死活也要跟着，最后被胥医生劝了回去，家里还有几个娃需要照顾，刚才她去找老祖时，把脚扭了一下，现在正肿着，走路还一拐一拐的。 刚才在等医生下来的过程中，娟子把家里能消毒的地方都消了一遍，把三个娃也哄睡了，可能白天玩得太累，最后三人还都很快睡着了，娟子怕她们不睡，刚才心急还把三个娃打了几棍子。 以前她很少打娃儿们的，现在是六神无主，也就顾不上那么多。 娟子在车上时一直很自责，因为昨天下午吃完饭，她和婆母去镇上灌香肠、腌肉去了，就没怎么照顾林浩，心想着可能就是普通感冒，等一下吃了药就好了。 该在家里多照顾他的，不该惯着孩子，让他在山上还吹了半天风，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林浩闭着眼睛，戴着氧气罩，他还是烧得很厉害，刚才用的药也没能把他的烧降下来一点点，娟子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有放。 心里默念着，快点降下来，快点降下来。 胥亮回来的时候，全科已经严阵以待。 娟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戴过口罩，医生让她把口罩戴上时，才发现特别难受，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医生告诉她放松，慢慢吸气，再慢慢吐气，如此试了几十次那种难受的感觉才好一些。 到医院后，他们直接被带去了一个单独的四合院病区，娟子借着灯光看见大大的感染科几个字，心里突然就像塞了几块石头般，堵得慌。 她只能用力的握着林浩的手，觉得一定不能松开，周围的人说什么都没听清楚，眼睛也看不清楚。 “楚红，你去办住院手续，注意消毒，保护好自己，不要接触其他人，放射科联系好了没？” “联系好了。” 胥亮摇了几下娟子，她才反应过来，让她去跟着护士去办公室，办理住院手续。 医生和护士则把林浩往另一边推。 “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见状娟子哭着就跑过来拦着。 第十四章 “你别急，我们要带他去做个检查，很快就回来，没事的，相信我。” 胥医生的话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虽然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可那双眼睛非常明亮。 娟子放开拉着救护床的手，看着他们急匆匆往另一边走去，步履坚定，有条不紊。 “走吧。” 接待她的护士叫楚红，她戴着帽子，口罩还有手套，衣服也是那种塑料的，只能看得见眼睛，以及右眼下面有颗小黑痣，娟子默默记下来。 “来，把手伸出来。” 娟子看见楚护士给她的手喷上一种有点酒味的消毒液，跟小倩让她把家里消毒的那种味道差不多。 “把帽子戴上，还有像我这样的衣服穿好，里面有一个新口罩，可以把你戴的这个换掉了，那边有个黄色的箱子，换下来的口罩扔到那里面。” 感觉她的年龄不大，声音很好听，就像大妹要学的那个古琴发出的清脆声音。 她把东西递给娟子，就在电脑边敲敲打打，一边敲一边看娟子刚才给她的身份证，应该在录入资料。 娟子拿起护士给她的东西，试了好几次，都不能打开包装，她的手在发抖。 护士看了娟子一眼，就停下敲打键盘的手。 “别怕，没事，我帮你。” 她轻快的撕掉包装，感觉她的手有一点凉凉的，娟子坐着未动，感受得到她在重新给她绑头发，一路上颠簸，原来头发都散了。 “好拉。你的头发又多又黑，还这么长，真好看。” 听护士这样说，娟子不好意思，连着说：“真是麻烦你了。” 心里倒还真没有刚才来的时候那么堵得慌了。 “没事，不麻烦。” 娟子把字签好，胥亮他们就回来了。 “双肺全都白了。” 娟子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从医生的语气里，她觉得应该很严重，肺都白了，是不是林浩很危险？ 刚才胥医生给娟子说的话中，她就只听懂了这一句，除了点头以外，不知道要做什么。 林浩一个人住在一间屋里，里面有热水有厕所，娟子收拾好东西，就用盆子打来热水，准备给他擦拭身体物理降温。 医生们推了很多机器进来，有一个是安在他胸前的，有一个是插在他鼻子里的，那么粗的管子，他肯定很难受，娟子一看眼泪就忍不住哗哗的往下掉。 医生护士们一直都在忙，一会儿要调机器，一会儿要抽血和加药。 胥医生说有点酸中毒，娟子完全听不明白，只能看着床头柜上那个机器里的数字，揪着心等待着。 楚红说最上面显示的那个是心率，如果在60-100之间是最好的，可林浩现在是143。 中间那个是什么她没记住，数字记住了，要在90-100是最好，可林浩有时候只有85。 最下面那个要在12-20最好，可林浩才来的时候都快60了，现在是32，应该好一些了，娟子这样安慰自己。 最最下面的显示，楚护士说得有点复杂，她说了两遍娟子也没记住，但是那些数字变化不是很大，刚才胥医生说最最下面那个，哦，对了，血压，是正常的。（中间那个是血氧饱和度，监测病情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第十五章 老公爹在医院外着急的等待，可胥医生说，最好不要让他来见林浩。 娟子给他打了五次电话劝说，才让他安静下来，听说他差点跟保安闹起来，说自己儿子生病了都不让他进去看。 他就在医院外的黄果树下坐下来，粗大的双手抚着沧桑的面庞，身躯显得瘦弱，让人看得不忍心。 娟子也未管他，这么冷的天，还是夜晚，让他回去休息他也不肯。 胥医生说让他买个口罩戴上，不要对着别人出气，上车前胥医生得知前天他们全村还一起吃过团年饭，就眉头皱得老高，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舒展开。 娟子把胥医生的话给老公爹说了一遍，他还在气呼呼的，不过还是答应天亮会去买口罩。 一路上婆婆也是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得打，娟子也很耐心得安慰她，叫她耐心等待结果。 其实娟子也很理解她，一共就两个儿子，老大瘫了，要是老二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是到了花甲之年，那样可真活不了了。 每次接电话前，娟子都要深吸好几口气，以免被婆婆听出来自己在哭，不然她会更着急。 她总是说好的，什么好一些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过几天就回来啦，你不要老是打电话，浩子要喝粥，我得去忙了。 其实此时得林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哪里能喝什么粥，走之前，婆婆用保温桶装了一满桶粥，还有半提鸡蛋。 就连跟婆婆通电话时，娟子也是目不转睛盯着那台机器上的数字，她深怕自己只要一转眼上面的数字就会变坏。 正盯着呢，突然中间那个数字降到了八十，机器也一直不停的报警，那一声一声的报警声敲着她的骨头，击着她的心。 胥医生说，根据现在公布的信息，这个有可能是吃了野味引起的，可昨天小倩来的时候，林浩说二十三晚上一个宿舍的工友们是请他出去吃过什么野味，可那些奇怪的东西他一点都没吃，就只吃了一点牛蛙。 娟子拿起床头的呼叫按钮一直按，胥医生告诉过她有任何情况就按这个，他们马上就过来，因为其他地方又来了一个这样的病人，在娟子她们房间的隔壁。 没用几秒医生护士都来了，然后又是一阵忙碌，娟子就站在边上，茫然的看着他们，调氧气，调那个机器的参数。 “可能要转到icu去才行。” 娟子不知道icu是个什么东西，感觉应该是比这里好的地方。 她站在病床旁唤着林浩的名字，刚才他一直在睡，这会儿体温降到38.1c，眼珠转了几下。 经过医生的处理，中间那个数字又升到了八十九。 林浩悠悠的睁开眼睛，看见娟子在身边，一双眼睛血红，还对着娟子笑了一下。 娟子看见他嘴巴张了张，却没听见他说什么，看口型，应该是他那句口头禅，没事。 “你不要说话，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她在强颜笑着，可眼睛那么红，一定是哭过，说话声音都有点沙哑，林浩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老婆，别哭！” 娟子知道林浩在说什么，不停的点头，可眼泪终是忍不住，又沿着眼角往下滴。 “你不要动，这些机器是在帮助你治病。” 见林浩另一只手要去弄嘴里的管子，娟子赶紧把他的手捉住，紧紧的握着。 第十六章 林浩虽然说不出话，可听明白了娟子的话，他不想让娟子担心。 没过一会儿，进来了好几个医生。 娟子知道刚才他们说了要把林浩转到icu去，胥医生也说要请全院医生大会诊，让医院最好的医生都来给他看看，娟子很感激胥医生。 虽然胥医生说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可以先对症治疗，减轻他肺上的炎症。 “给他用点镇静、镇痛的药，不然对抗得厉害，还难受。”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医生开口说道。 听他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小了，听走在后面的胥医生介绍才知道是分管院长何院长，连院长都亲自来了，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娟子连忙说谢谢何院长，谢谢何院长。 “什么时候上的有创（呼吸机）。” “一个小时以前。” “无创（呼吸机）带不起来？” “要降，最低八十。” 这样的对话李秀娟一点都听不懂，但之后的十来天，她会反复的听很多遍。 几个医生看了林浩的数据和ct片子，都说很像很像，娟子不知道他们说的很像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终于明白医生说的很像，指的是不久后即将开始大面积爆发的有传染性的病毒性肺炎。 “李秀娟。” 医生们都戴着帽子口罩，看起来都一个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医生，后面一个高大的医生走过来突然叫着李秀娟的名字，娟子仔细看了一眼。 “张医生？” 张恒点点头，他本来可以不来的，毕竟自己是外科医生，可听胥亮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就想着来给病人打打气。 之前他一直在莲花村支援，所以娟子还是从身形上认出他来了，小弟的手臂摔脱臼，就是他给接上的，娟子很感激他。 “要有信心，不要垂头丧气，病毒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我们要在战术上重视它，战略上藐视它，加油！” 张医生正儿八经的给娟子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那样子有点“二”，却让她沉重的心情没有那么低落了。 这么多医生在为了浩子努力，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得不说有时候医生一句简单的加油，会对病人有着极大的鼓励，林浩也听到了张医生加油的话，他用没自己有输液的那只手也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到第二天天亮时，林浩中间那个数就稳定在一百左右不再变化，娟子看着机器上显示的一百，比看见大妹考双百分还高兴，昨晚她还一直念着，升起来，升起来........ 楚红护士说这个指标很重要，直接反应病人的病情，要升上来才好，终于还是升了上来，胥医生说暂时可以不用转去icu，因为icu那边也很困难。 娟子一听，那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但那颗悬着的心还是一直悬着的，特别是昨晚，她一直握着林浩的手，连上厕所都憋着，她担心自己一转眼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结婚这么多年，自己从没像昨晚那样好好的看看他，仔细瞧去，眼角已经有很多细纹，脸上大大小小的已有好多淡色的斑块。 不过十几个小时，他的嘴唇已经起壳，很干燥，按照医生的嘱咐，娟子用棉签，一点一点的沾湿了给他滋润着嘴唇，这样他应该要好受一点。 第十七章 因为上有创呼吸机，给林浩插的尿管，娟子一会儿看看尿袋，一会儿摸摸下面，只要林浩微微动一下，她都在着急会很难受。 但是从凌晨开始，林浩就一直睡得很安稳，娟子听曹主任说用了镇静剂，不知道是镇静剂起的作用还是浩子自己舒服了一些，他有三四个小时都没有动，睡得特别安稳。 娟子怕他躺久了会不舒服，总是帮他捏捏手后又去捏捏脚，再揉揉腿，揉揉肚子。 就这样林浩的情况一上午都很稳定。 但到晌午时，连接着林浩的机子又开始报警，李秀娟蹦的一下跳起来，她急忙按呼救器。 她的眼泪不由得又掉了下来，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医生来了以后娟子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呼吸机的湿化需要加水，娟子还以为又是身体那儿出了问题。 护士加完水，胥医生看完后，见李秀娟眼睛肿肿的，又向她解释了一遍，林浩的情况比来的时候好一些，稳定很多了。 一再交代她，自己要注意身体，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可娟子实在是吃不下，昨天带来的粥还在那儿，所以当护士问需不需要帮她点餐时，娟子说不用了，估计护士给胥医生说了，胥医生才刻意交代的，让她必须要吃饭，不然免疫会下降。 “尽量来勤一些，免得家属紧张。” 走的时候胥医生对护士说到。 “好，你知道的，刚才又来了三个，我特希望自己会分身术。” 那护士笑着说到，说完还比了一个分身的手势。 娟子看着那特年轻的护士，竟有几分感动，因为她说她还有一周才满二十岁。 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却没有害怕，没有怨言，没有退缩，每次来都要问问自己有什么需要，要不然至少都要说一句话再走，所以娟子特别盼着她来，这样自己才有安心的动力。 她就是黑夜中的那一缕亮光！ 娟子擦擦眼泪，把粥拿出来，大冬天的这粥还是能吃得，她隔着热水热了热，边吃边看着林浩，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煮的粥会变得如此无味。 明明林浩在自己身边，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吃，她多么盼望能马上出现奇迹，老公能立刻完全好起来，陪她一起吃饭。 胥医生说，她要好好的，才能更好的照顾林浩，而且林浩醒来看见的是一个有精神的老婆守在旁边，病都会好得快很多。 所以一定要吃饭，吃不下也要吃，娟子一直默默的给自己打着气。 她一勺一勺将饭麻木的往嘴里送，脑海里想像着林浩也在跟自己一起吃，可面前的林浩仍然是一动不动。 端着的碗在她舀了十几勺后，就停在手里没动，一颗颗滚圆的泪珠，滴答滴答落在碗里，混着饭，分不清哪是泪，哪是粥。 “咋，又在掉眼泪呢。” 那年青的晚铧小护士又来了。 娟子看见晚护士，赶紧擦擦泪，擦眼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眼睛很痛，很肿，有点睁不开。 遂不好意思的说到：“我忍不住，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我怕。” 娟子是真的怕，那年老汉就是这样嘴里插了根管子，也是这样安静的躺着，结果就一直就没有醒来。 “别怕，有我在！” 第十八章 “我是超级大魔王，细菌病毒统统退下，急急如律令！” 晚铧护士双手比了一个超级大的心形形状，然后再缓缓推向林浩。 娟子被逗笑了！ “哦耶，你笑了耶，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比我的急急如律令还厉害，直接把细菌病毒给融化掉。” 晚铧惊呼到。 “谢谢你，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有你们在，我老公一定会好起来。” 娟子吸着鼻子，桃树满园的心里有一朵花开得正艳，让整个黯淡的背景里，生机盎然! “恩，一定，please believe me ！” 后面一句娟子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好像是英语，她只是猛点头，恩，一定。 “奶奶，爸爸呢？”大妹一早就起来找爸爸，昨天爸爸说他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和她跟二妹小弟一起做风筝，然后去山上放了半天风筝。 爸爸做的风筝飞得最高了，没有风都飞得很高，每年爸爸回来的日子都是最开心的日子，大妹二妹一直盼着。 爸爸的手有魔法，什么东西他都会做，用竹丝可以做十几种小动物，用纸可以折几十种不同的东西，爸爸可厉害啦，爸爸什么都懂。 今天还想和爸爸一起玩，可早晨一起来，爸爸和妈妈都不见了。 妈妈还从来没离开过小弟，所以小弟一起床就哭着找妈妈，梁玉英抱着怎么哄都哭闹不止的小弟，心都焦碎了。 大妹跟二妹，也是早饭都不吃，要等爸爸妈妈回来一起吃。（在家乡，现在的九零后基本上都是叫的爸爸妈妈了，受大环境影响，慢慢的地域差异就变小了。） 尽管娟子在电话上说浩子已经好多了，可看这形势，自己心里还是十分不踏实，怎么会得这种病呢，毕竟要老年人理解得病的成因，还是有些困难。 心里着急，娃儿又哭得厉害，梁玉英也是心烦，见她们也不认真吃饭，就吼了大妹二妹，还打了小弟一巴掌，结果三个娃儿哭得更厉害。 三个孩子的哭声，把老祖引了下来，她有辟谷的习惯，每个月会选一到两天，不吃或者只喝粥，静坐不动，刚好今天就是她辟谷的日子。（辟谷：就是不吃五谷，一种养生方式。） 她觉得辟谷是给娃儿们积福，所以这件事，她已经坚持了五六年。 其实今天她哪能静得下来，广播里说得那么清楚，浩娃就是从那边回来的，症状还那么像，八九不离十。 只是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让她有种大雨要来，泰然接受的强大心理。 “干啥呢，娟子一天不在，你就带不好娃拉，弄得哭兮兮的。” 良氏帮忙照顾孩子，让梁玉英去喂鸡鸭，三个娃平时和老祖玩得时候还是比较多，特别是小弟，所以老祖来了，小弟就要好一些，边哭边拿了个馒头在啃。 秀儿也帮助照顾大妹二妹，极力的开导她们，还教他们背古诗。 梁玉英是想着天一亮就去城里看浩子，可老头子没回来，家里没人照顾孩子，还有一个老人，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给娟子打电话。 第十九章 可娟子告诉婆婆，浩子需要休息，梁玉英又不敢打得太频繁。 但她只要一静下来就会乱想，所以手上的活儿一直都没有停，秀儿说等中午的时候和二妈视频，梁玉英一上午看了十几次手机。 但中午的时候，秀儿没有联通娟子，因为娟子的手机没有电了，她没看手机还不知道，也就没有充电。 这电话一打不通，梁玉英就有一种要发疯的感觉，心里想着指不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连带着秀儿和林伟都紧张起来。 最后她们通过导医电话，打到感染科，娟子才知道，她们都快急疯了，这不是早上才打过两次电话的吗？ 娟子立刻给手机冲上电，然后给梁玉英打过去，第一句话就是浩子没事，已经好多了。 梁玉英一听心里那块石头才放下来。 秀儿说小弟想妈妈，想连个视频，娟子想都没想就接通了，因为她也想娃儿，想得厉害。 可刚接通几秒，娟子就告诉婆婆：“浩子用了一个精密的设备，医生交代打手机会对医疗设备造成影响，所以最好少用手机。” 说完就给挂断了，原来娟子接通后才恍然到，浩子还处于昏睡状态，就这样让婆婆看见，怕不是要疯。 所以她就应急的编了一句医生的话。 秀儿看着娟子发过来的信息，说是明天才可以视频，心里有点失落。 可她心里却更加着急了，毕竟对于二妈的性格她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 然后只给奶奶他们说了好的消息，把坏的揣测都藏在自己心里。 看来二爸的情况不会是二妈说的那样好了很多，说不定还很严重。 秀儿教大妹做作业时，一直都在走神，心里不断寻思要是二爸有什么事，这个家该怎么办，二妈一定会痛苦死，她那么爱二爸，一定会崩溃的。 娟子看着手机发呆，家里的人，肯定特别担心，特别是聪明的秀儿，她懂得又多，肯定会觉得不对。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愿明天浩子能快快的好起来。 晚铧护士说了他一定会好起来的，要相信自己。 李秀娟相信自己，她最爱的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下午见林浩的情况一直很稳定，娟子也熬了一天多，胥医生说她实在睡不了，可以吃一颗辅助睡眠的药物，娟子点了点头。 一颗药下去，娟子的眼睛很快就迷糊起来。 她在隔壁床面向林浩躺下，这样一睁眼就能看见他，这个她愿意以命相换，和自己相濡以沫的男人。 很久没做过梦的李秀娟做起梦来。 第一次见他是读小学时，那年娟子读四年级，他高中毕业，白白净净的一个小伙子，那天他从她家门口路过，她手里提着一桶水艰难的往地里走去。 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双手从她手里夺过铁桶，那时李秀娟还不知道他叫林浩，甚至她对他没有很清晰的印象。 可在梦里，娟子看着前面的大哥哥，竟有几分想要掉泪，原来我从那么小就认识你啊。 因为娟子和林浩年龄差距很大，所以成年后的娟子尽管和林浩同在一个乡，可他们实实在在没再见过。 真正第一次有好感的见面是那年过年，娟子给梁玉英送自己家挖的野生葛根粉，人家借了那么多钱给自家老汉，自家又一时半会还不上，人家也没催，所以就琢磨着送点东西过去。 第二十章 可家里又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这点葛根粉，虽说是自己挖来晒干磨出来的，不值钱，可这东西对老年人身体很有好处。 开门的是一位眉毛粗大，皮肤是时下流行的古铜色，鼻梁有点倒勾，一双眼睛明亮如冬日晨阳的男人。 李秀娟见是这样一位陌生人，而且还紧盯着自己，突然脸就红了。 林浩说那时她的模样最美，跟做贼似的，偷了别人的心，却只送来一袋葛根粉。 娟子每每听到这话都要笑着去追打林浩。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一晃，他已经和自己孕育了三个孩子，而且大家都已人至中年。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我也不清楚，我一进来就发现他呼吸心跳骤停了。” 机子上的报警器在叫个不停，胥亮紧皱眉头，给林浩做着心肺复苏，胸外按压。 李秀娟猛的一惊，清醒过来，疲倦的身体让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翻身坐起来。 两个医生，两个护士正在全力的抢救林浩，她坐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前面的人，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突然变成了影子，眼睛里有的只是林浩一个人。 他安静的睡着，面色苍白，没有气息，身体随着胥医生他们的按压而抖动，跟那年老汉走的时候一个样。 李秀娟一直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饱含着泪水，擦干了又掉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脑袋里想的都是他最美好，最温柔的样子。 他说我一直在等你呢，你怎么这么晚才嫁给我，以后我林浩有口吃的就一定不会饿着你，我不聪明，也没有高学历，山盟海誓的话也说不来，但娟子，我会对你好的。 李秀娟汪汪的眼泪巴巴，心里默默的祈求，老天爷你不要带走林浩，你带走我吧，如果我们注定要分开，请让林浩活下来吧，他那么好，值得韶光厚待他。 老天爷求你了，不要带走他，不要带走他，带走我吧，把我带走吧，李秀娟扶着床沿大声哭着。 “不要，不要把他拉走，你们再救救他，不要带走他，求你们了。 林浩，求求你快醒过来，快醒过来，不要走，不要走，林浩你回来，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悲戚的声音在空气里一层又一层的打着墙壁，绕着林浩的床。 “娟子，老婆，老婆。” “老婆。。。。。。” 微弱的声音，从黑暗的那边一声又一声的传过来。 “哎呀，我的妈呀，你怎么自己把气管拔掉了？” 晚铧一进来就看见林浩在拔自己嘴里的管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按住他的手。 “不要，不要走。” 隔壁床上的娟子还在梦魇里大哭，一直喊着不要走，不要走，看样子还在做梦。 晚铧一边稳定着林浩，一边大声的喊着李秀娟你快醒醒。 一连喊了三遍，李秀娟都没有醒，还是一个劲的哭。 晚铧按下呼救器，很快又来了一个护士。 “李秀娟，你醒醒，李秀娟。” 新过来的护士帮忙把林浩的插管固定好，就拍打着李秀娟让她醒过来。 然后胥医生也过来了。 见林浩情绪激动，对抗明显，又给他用了一剂镇静剂。 在大家的帮助下，李秀娟终于醒过来，此时林浩还没有再次睡过去，看见老婆醒过来了，他伸出手要去拉她。 第二十一章 娟子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一个劲的打自己。 然后就看见林浩伸手过来，等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和站着的医生护士，娟子突然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原来刚才才是梦，这个不是梦。 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哀求。 李秀娟握住林浩的手，这是世界上她最稀罕的珍宝，千金不换。 “老婆。” 林浩十分艰难的想要发出这个音，无奈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又怕娟子担心，他用全身所有力气紧握着娟子的手，然后在心里念着老婆你不要哭。 那噩梦十分逼真，让醒了几个小时的李秀娟都一直在不停的掐自己，深怕这又是梦，至此是一整晚都没睡。 她的林浩这么好，为人正直，善良，怎么会丢下她和孩子，一个人独自离开，一定不会，他是一个那么有责任的人。 娟子一整夜都守在林浩床边，眼睛都没多眨几下，万一他醒来又像刚下那么拔管子就不好了，好在一晚上都很平稳，胥医生还过来调了三次呼吸机。 他说林浩恢复得很好，氧流量已经下调至接近我们平时呼吸的空气了，娟子不懂什么氧流量，但她一听到胥医生说她的浩子好一些，就特别高兴。 天刚亮，自家母亲就打电话过来，她在外面给弟弟带娃，弟妹才生了二胎，还在坐月子，所以今年没有回来。 她看电视里说，有一种病毒肺炎要传染人，所以打电话过来问一问，主要是女婿好像在那一方打工。 娟子不打算瞒她，从小到大，妈妈都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好妈妈，她把林浩的情况给她说了一遍。 周凤琼是听得心惊肉跳，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前天女儿还给她打电话，说家里一切都好，林浩回来了，在请村里人吃饭，等忙完了，给她和弟弟再寄点香肠和腊肉过去，还有弟弟最喜欢吃的豆干和辣酱。 这些年周凤琼只回过老家一次，主要是儿子工作太忙，就算是过年也没什么假，媳妇是城里人，回老家一点都不适应家乡的水土，吃不好，睡不好，还满身长疙瘩。 尽管自己一点都不想呆在城里，可娃儿也不容易，一个农村娃要在大城市里安身立命，白手起家，真的是太难了，她不帮一点又怎么办呢。 要是男人不生病，还活着该多好，那样就可以时常回去看看娟儿，听她在电话里说话都带着哭腔，这孩子该有多害怕啊。 周凤琼只能在电话里安慰娟子，让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挂掉电话，周凤琼就大声嚷嚷着叫儿子，这一叫把刚刚才哄睡的小孙子又弄醒了，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妈，啥事啊，你就不能小声一点，我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李安睿睡得正香，他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回来要带娃，还要熬夜修改方案，他不想他妈那么大年纪了还熬夜，只能自己辛苦。 媳妇奶水又少，这个小东西晚上又不粘床睡，两个人都累得够呛，所以听周凤琼这样一叫，顿时心头得火气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每个月房贷加车贷两万七，还有一家人的开支，老大的教育支出，老二的奶粉尿不湿等等，每个月没有四万块的进账，家里就过不下去了。 第二十二章 所以当刚睡着半小时的老二，又哇哇大哭时，李安睿说话的声音顿时不觉的高了好几十分贝。 “你姐夫生病了。” 周凤琼委屈的说到，只剩眼泪没掉下来了。 “生病了去医院有医生啊，你嚷那么大声干嘛。” 李安睿其实说的是大实话，他不是医生，姐夫生病，去医院找医生才行，他的意思就是姐夫生病，你说这么大声，把孩子吵醒了，也不能改变他生病这个事实啊。 但是我们的亲情是没有距离的，很多时候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对外人可以尊敬有加，好好说话，深怕别人产生误会，对自己的亲人，反倒少了那些必要的尊重和解释。 果然周凤琼听儿子这样一说，那眼泪就如洪水决堤，奔涌而出。（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李安睿不像他姐姐那样叫妈妈为老母，因为一个在农村生活习惯了，一个一直在城市闯荡多年，他有很多对抗，很多改变，首先要改变的就是自身的土里土气。） 家里老的哭，少的哭，敲锣打鼓，好一派热闹的场面，李安睿和安琦儿两人站在卧房门口，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无言以对。 娟子给妈妈说了以后，心里瞬间舒畅了很多，有一个人随时随地都能够让你分担和倾述，这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幸福。 可能两晚没睡，此刻娟子觉得有点冷，她哈着气，打来热水继续给林浩擦拭着身体，可能是饿了，有点心慌，等一下给林浩擦完，琢磨着把粥热热吃一点。 护士过来测体温，顺便也给娟子测了一下，昨天胥医生交代过的。 37.8c！ 护士又测了一遍，还是一样37.8c，大年二十九，早晨八点，李秀娟发烧了，而十点，武汉封城。 这个消息犹如一响惊雷炸响开，也如长鸣的警笛，让人有点害怕，还有点不知所措。 在护士的陪同下，娟子也去拍了个胸部ct，提示：双肺边缘可见少许感染迹象，这不是好现象。 胥医生和曹主任是一起来的，给娟解释了她现在的情况，胥医生要求娟子隔离治疗，娟子觉得自己只有一点低烧，其他什么症状都没有，她不想去。 她问胥医生是不是治疗了就一定会好，胥医生说这是病毒感染，这种病毒是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的病毒，目前没有特效药，治疗了也可能会越来越严重，不治疗也可能会慢慢好，主要还是靠自身免疫力。 胥医生这样解释，娟子就明白多了，她央求胥医生暂时不要告诉她老公，她想观察一下，自己平时身体可好了。 曹主任说可以，但是有几点事项要注意。 娟子默默的把曹主任说的话好好的记在心里，要注意防护，自己也有传染性，要注意饮食，睡眠，要保持运动和舒缓的心情。 曹主任还强调，心情很重要，有空多想想好的事情，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医生，不要总是刷网看手机，上面有的信息可能不真实，还会让你感到恐慌。 第二十三章 娟子心里其实是真的非常害怕，从昨天一直担心到今天，早晨大哥打来电话说，村子已经全部隔离，大喇叭（广播）一直在循环播放关于这个疾病的情况。 一大早村支书就背了个喷雾器，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喷洒消毒液，村长亲自去把村里在外面的人一个个接回来，村长说不能坐公共汽车，特别是莲花村的村民。 梁玉英本来是准备今天一早就去城里看儿子，让三婶过来帮忙照看一下家里，结果凌晨五点钟，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 既然不能乱走，那就不能去了。 老妈惊天动地的哭声，李安瑞倒没被吓着，但仍吃惊不少，他也没说啥啊，怎么就哭成这样。 不过看着老妈哭，自己刚才那一点点火气，顷刻间不见了踪影，她上次这样哭还是老汉去世的时候，即使是姐姐出嫁时她也没哭成这样。 前两天媳妇还在和他商量，今天春节能不能不加班，在家里陪陪妈妈，感觉这几天，她一直沉着脸，有时候还走神，明显心情有些低落。 人家书上说，生孩子要警惕婆婆得产后抑郁，网上不是有报道说因为这个事出现家庭悲剧的吗，安琪儿给李安睿说的时候，他还一脸不在乎，那有那么多抑郁，今年是铁定要加班的。 看着老妈哭成这样，媳妇儿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他知道妈妈不喜欢大城市，说等两个孩子读高中了，她就回去啦。 李安睿特别不能理解她，农村里到处都是泥巴，做点啥都不方便，不知道有啥好的。 周凤琼的哭声把老大也吵醒了，好在老大快四岁了，定力比较强，没有像老二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大孙子也跑出来，从来没见过奶奶这种阵势，还愣了一下，不过妈妈的口语他是看明白了。 “快去安慰奶奶。” 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跑到奶奶身边。 “奶奶，你怎么啦，奶奶你不要哭，哭多了眼睛会痛的。” 粘粘的童音在耳边想起，胖乎乎的小手为她擦着眼泪，不心软也会心软。 “妈，怎么了？我等一下去为你抱不平，我帮你欺负他，你别哭。” 具有安神功效的女中音，加上包子样的软软小魔音，一大一小围在周凤琼身边，她终于停止了哭泣，接过媳妇的纸巾擦了擦泪。 这人是怎么了，越老感情越脆弱。 “你姐夫病了，听说是这次流行的那个病毒性肺炎，昨天还挺严重，我就是担心得很。” 周凤琼继续擦着泪，安琪儿听后也是十分意外，这几天她有看新闻，不是说不严重吗？孩子把她折腾得睡眠严重不足，所以就没有特别关注。 李安睿更是神情突然就严肃起来，他是听同事在讨论这件事，还让他多买点口罩备在家里，但最近有一个设计要交，忙得焦头烂额的他根本没重视，别说买口罩，连这事儿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刻听老妈说起，倒是马上重视了起来，急忙翻手机找相关信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封城！” 他把手机递给安琪儿，安琪儿也是吓一跳，还到官网上去看了看，是真的，这得多大的事啊。 老二还在哭，一声接一声，不慌不忙的，有力得很。 第二十四章 “我去煮早饭，安琪你去哄哄老二。” 相比刚才，哭过以后的周凤琼显然比两位年轻人要淡定很多。 安琪儿抱着老二边抖边刷手机，李安睿也不困了，一边开电脑一边刷手机，只有老大茫然的看着他们。 既然奶奶没哭了，他又欢快的跑回儿童房，耍起他的车子和飞机。 刚得知自己也被感染的李秀娟，脑袋里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她会怎么样，而是孩子会不会有事，老祖和婆婆会不会也被感染上，还有村里的村民，要是有村民感染了，林浩肯定会自责死。 他会觉得是自己害了大家，娟子希望他们都不要感染上，就自己和浩子得这个病就好了，哪怕重一些都没有关系。 可是有些时候美好的愿望，往往会事与愿违。 胥医生说，孩子可能问题不大，但家里的老人就很难说，因为她们抵抗力差，被感染的几率也是非常大的。 娟子只能祈祷，她的心很乱，除了听医生的安排以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不管有多乱，只要林浩睁开眼睛，看着她时，她都是面带笑容的，总是会带上一脸的喜悦告诉林浩，你好一些啦，医生说没多大事，过几天就可以回去啦。 林浩知道娟子从来不骗自己，她说好一些，就真的好一些，尽管自己觉得整个胸口都闷得慌，感觉不能正常呼吸，可有娟子在就很好。 娟子看手机上说是有人吃了野生动物才得的这个病，可她打心里不相信，她从未恨过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此刻却特别恨那个人，如果不是他，她和林浩会和往年一样，正开开心心的在家里过年。 胥医生交代她少看手机，可娟子还是忍不住自己寻找信息，因为医生和护士们都特别忙，她不忍再向他们问东问西，而且从林浩进来以后，胥医生居然一直没有回去休息过。 就算自己这样的人，什么都不做，这样熬夜也受不了，可他还要一直不停的抢救病人，她听护士说，得把这栋楼腾出来，全部用来收治林浩这样的病人。 娟子觉得有点冷热交替的感觉，但听胥医生用松了一口气的语气说林浩的身体素质非常不错，用二十几的氧都维持得很好，看来浩子是真的是在慢慢好转，真好啊，李秀娟这才靠在丈夫边上的空床上，迷迷糊糊睡去，她已有十几个小时没用安睡过了。 睡梦中，丈夫跟孩子们在放风筝、编蚂蚱、挖野菜、竹林里藏猫猫，总是欢乐的样子。 夫妻两本来就聚少离多，这样开心的日子屈指可数，现在浩子还变成了这样，想到这里，娟子又吓醒了，因为梦里面林浩突然又不见了。 手机响了四五遍，林浩用手指指了指，娟子翻身坐起来，看着丈夫气色比昨天好很多，原来那又是梦。 “好一些没？” 林浩点点头。 娟子眉眼都露着高兴，她把手机拿过来，原来是秀儿在给她视频。 娟子点开。 里面婆母，老祖，大哥，四个孩子都挤在手机跟前，孩子们争着叫妈妈，小弟挤不上来，忙着推开姐姐，一看到妈妈出现在视频上，哇的一声哭起来。 看见小弟哭的那么伤心，娟子是有点心痛的，自从小弟生下来自己从来没离开过他，这么久没见到妈妈肯定睡不好，每晚小弟必须挨着妈妈才睡得着的，不知道昨天晚上他是怎么睡的，有没有一晚上都在找她。 第二十五章 娟子看着小弟哭得声嘶力竭，急忙说到：“小弟乖乖，小弟不哭，妈妈过两天就回来，小弟乖啊，听奶奶的话。” 妈妈的话果然比较有魔力，听到妈妈的声音，小弟的哭声比刚才小了很多，就一个劲的看着妈妈。 “小弟真乖，小弟长大了，都能成男子汉啦，是不是？” 看着娟子和孩子说话，林浩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只有自己完全好了，才能回家，一起好好过年。 他以为今天是二十八，结果刚才无意听护士说今天已经二十九拉，没想到自己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多，一点感觉都没有。 自己以为才过了一天，难怪娟子那么困，手机一直响，她都没有反应，看来真是把她累坏了。 嘴里插着的管子非常难受，刺激着喉咙想吐，但林浩一直忍住，他记着娟子说过这是为他好，是在帮助他康复。 “大妹要好好吃饭，二妹也要好好吃饭，知道没有？要听奶奶的话哦，要乖啊。” 娟子一一的跟面前的娃儿们嘱咐着，跟平时一样，甜甜的语气。 看着娟子哄娃的模样，真的好看，林浩微微一笑。 最后，梁玉英说了几句话，娟子给她看了林浩的情况，看见老妈抱着小弟，小弟满脸鼻涕，林浩又笑了笑，因为他不能说话，就只能笑笑。 梁玉英一看见林浩嘴里的管子，眼睛马上就红起来，这得多受罪啊，她以前见过亲家公在弥留之际，也用了这个，最后还是没有挺过来。 听说这个很贵，一天得花好多钱，梁玉英急忙问娟子，钱够不够？ 娟子想了下，估计不会够，那天去镇上灌香肠，刚好把林浩拿回来的钱在信用社存了定期。 就对梁玉英说，可以准备一点，最好趁着还没有放假，去镇上取一点。 她忘了村上已经不能出去，全村在隔离。 梁玉英看娟子很疲倦的样子，就没说几句，林伟也只嘱咐娟子有事打电话，可恨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 本来梁玉英还想说，老汉被村长接回来后，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回家，跟三婶的儿子一起在村头的老屋里隔离，结果看娟子照顾林浩已经很累了，不忍给她添担心，就没说。 关了微信视频，娟子拿着手机走进厕所。 “老母，我被感染上了，但是现在没什么症状。。。。” 娟子打出这句话，没有发出去，早晨她听说林浩的情况就够担心的了，要是自己没什么事，又害妈妈担心了一场，那不就白担心啦。 娟子把手机揣进兜里，只要浩子好了，就好啦。 结果她上完厕所，站起来时，差点起不来，只感觉全身乏力，还有点头晕。 娟子强打起精神从厕所推门出来，正碰上胥医生站在林浩床前，对护士交代，看样子可以把无创（呼吸机）撤掉，用有创（呼吸机）带一下，只用了一天多有创，算是非常不错的。 胥亮琢磨，按照他们的经验，只要度过前面的一周，肺部功能损伤没有加重，理论上讲，算是问题不大。 正好张医生说他有一个病人也要用到呼吸机，可以撤下来给他们用。 第二十六章 胥亮心里正高兴，林浩有这样好的表现，突然想起林浩的老婆，李秀娟也是被感染上的。 才反应过来，这个李秀娟去哪里了？ “胥医生，你不休息的吗？”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还是吓了他一跳。 “你没事吧？” 胥亮问道。 娟子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好。 她特别奇怪，从前天晚上到现在，这个胥医生一直都在，他不累吗？ 看着娟子一直看着自己，胥亮又解释到：“我是你老公的主管医生，他病情不稳定下来，我就睡不着。” 娟子听到胥医生说的话，心里特别感动，就是特别特别感动的那种，不知道可以用什么话来表达。 “你怎么样？” “我很好，没事，精神着呢。” 娟子抢着回答，深怕林浩知道自己也生病了。 “那很好，有任何事，就按床头柜上的呼叫铃声。” “好的，谢谢胥医生。” “对了，胥医生你也休息一下吧，你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知道，我等一会儿就去休息。” 胥亮决定在值班室睡一会儿，目前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不知道自己这样回去，会不会给家人带来危险，老婆还在哺乳期，孩子也才几个月大，父母都六十几了，全都是免疫力相对弱的群体。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知道这战场会有多大。 敌人开场就来势汹汹，胥亮也是捏了一把汗。 晚上老祖就出现了发烧，还有点气喘，村卫生所打电话来时，曹主任望着天，八十九岁高龄，还有高血压糖尿病等基础疾病，这个病人棘手啊。 娟子听说老祖也发烧了，马上就会转上来，心里又是一阵害怕，网上说老年人感染了很危险。 不幸中的万幸，说是这个病对孩子影响不大，即使有也是轻症。 但娟子还是担心家里，担心老祖，她那么大年纪了，还有轻度的高血压和糖尿病。 晚上七点，老祖上来了，是直接上的icu，她是林冲县年龄最大的一位患者，果不其然，下半夜开始皮肤就开始出现淤点淤斑，还有凝血功能障碍。 梁玉英看着他们把老祖抬上救护车，再看着救护车远去，心里就压抑得慌。 天空暗得没有一丝光亮，黑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她抱着小弟在家门口站了良久才回屋去。 “村里已经严防死守，出口有警察守着，每家每户不能串门和走动，有事要主动电话联系村长林天虎和村支书林大勇，若有不适要主动报告，村卫生所上门检测体温。” 回屋后，秀儿正在给二妈娟子发短信，老祖的突然生病，让秀儿和林伟都是大受打击，两人都很担心娟子。 林伟更是一整天都在上网查看有关这个疾病的报道，越看越是焦虑，他一贯看不起键盘侠，此刻自己却化身成了键盘侠在网上批评起别人，因为他一家都在居家隔离，若不是那些人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要是弟弟和弟妹因为这个病毒出了什么事，自己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些人。 林伟越看越气，越想越气，手砸在桌子上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这种愤怒的心情被村里送来的口罩给消弭了很多，在这个偏远农村，平时哪里有人买这个，所以他们根本买不到，网上吵得那么热，仿佛突然间口罩就成了必需品。 第二十七章 林伟尽管愤怒，但林天虎送来口罩时，他接过口罩后还是很感激的，林天虎还一再交代他关注家里的其他几个人，有任何需要，有任何事情，随时打电话。 林天虎今年已经六十三了，看他的脸色感觉这两天可能是真的累惨了，整张脸都是泛着淡淡的青色。 林伟看在眼里，忙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把自己的家里人看好。 目前林浩和老祖都感染了，但看老母和孩子的精神状态还是挺好，林浩回来后秀儿一直在帮忙，林伟戒酒很多年，所以相互接触的机会很少。 所以林天虎给他说，把家里好好消毒，每个人都戴口罩，吃饭要分开，最好不要待在一个屋。 他和娃儿感染的机率比较小，但是目前物资都很紧张，暂时每个人只有一个口罩，一家只有一瓶消毒液，林伟拿着这些物资，然后把林天虎的话好好记下来。 他让秀儿照顾几个娃儿，老母只负责做家务，喂家禽，幸好他们家的菜地在屋后，跟其他人家隔的远。 屋也比较宽，相互之间尽量分开。 把有创呼吸机撤掉，换成无创后，林浩就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特别是喉咙，昨天或者应该是前天喝了一天的粥，加之一整天都没再烧，今天一早起来，整个人就清爽了很多。 胸口也没有那么闷，娟子给他清洗完脸和口腔后，真真的感觉活了过来。 “老婆，谢谢你。” 林浩抓着娟子的手，放在胸口，顿时胸口就踏实很多，她戴着口罩，可那双眼睛，是自己日思夜念的眼睛。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林浩继续沙哑着声音，心痛的问道，昨天一定把她吓惨了。 “胥医生说把中央空调关了的，因为中央空调的空气会在整栋楼循环，可能会加重感染。没事啊，我只是手凉，身体暖和着呢，你看我穿多厚。” 李秀娟忙把手抽回来，她怕林浩发现自己在发烧，急忙又去打水，等一下再给他擦一下身体。 老母又打了两次电话过来，娟子都是报喜不报忧，只道林浩已经好很多拉，完全没说自己被感染的事，可周凤琼是真的担心啊，听安琪说这个病毒貌似传染性很强，娟子不要被感染了啊。 见老妈担心，李安睿也是有点着急。 他高中同学的同学就在县医院上班，几经波折，终于打听到了林浩和李秀娟的情况，听说两人均被感染了。 周凤琼是又跺脚又捶胸，尽管人家说林浩好了很多，李秀娟目前看来也是轻症，可她还是着急。 所以就急吼吼地要李安睿开车回去看看。 结果安睿说不可能了，就连他们公司都发了通知，暂时在家办工，减少聚集，好好在家待着，不要盲目的出去。 周凤琼一听，立马声泪俱下的控诉到：“姐姐当初就是为了你，她才没读多少书，姐姐读书不比你差啊，可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如果不是姐姐让着你读书，你还能有今天啊！” “妈，姐姐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可这是传染病，我不是医生，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医院也不会让我去看她，要被隔离的，万一我也被感染上了，我和姐都有个什么意外，这五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第二十八章 李安睿理智的劝说着母亲着，听完儿子的回答，周凤琼没有再说话。 只是半夜里，一个人独自的抹着眼泪，可怜她的娟儿，十五岁时老汉就生病，硬是足足折腾了九年，把家里拖得一穷二白，最后还欠了一屁股债。 嫁了人都还在供弟弟读研究生读博士，弟弟现在有出息了，但娟儿还在农村熬着，还带了四个娃，一想起她那么苦，那么累，现在又是危难时刻，居然只是她自己一个人扛着。 周凤琼的心就如针刺般难受，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真是对不起娟儿，儿子说的也没错，可听在耳朵里，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她没吃晚饭，早早的回到房里，反正李安睿也不用上班，就让他们自己带孩子，儿子常说现在不挑不抬，连火都不用烧，就是带一下娃，多轻松的事啊。 可周凤琼觉得带娃比种地辛苦多了，她宁愿种地，也不愿带娃。 现在的娃娃一点也不好带。 安琪儿把两个孩子弄睡后，抓着李安睿打字的手，认真的对他说道。 “安睿，妈晚饭没吃，情绪明显低落，我估计是为姐姐和姐夫的事担心，其实你说得在理，可从情感上还是有点让人不能接受，要不我去给妈妈说说，换一种方式。” 李安睿点点头，他也是很担心姐姐的，可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是有心无力。 他知道自己对妈妈说话的语气有点生硬，其实说完后就有点后悔，但几十年来都是这样，早成了习惯。 媳妇儿没明说，李安睿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要改，越是亲近的人，越应该好好说话。 第二天一早，安琪儿进到卧房，看见婆婆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床边，她愣了一下。 她还是轻轻地走了进去，走到周凤琼的跟前蹲下来，握着婆婆的手，把头靠在她腿上，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光。 “妈妈，你这样不吃不喝不行啊，好歹你得好好吃饭，不用担心，我有大学同学是那边的。 妈妈，要不这样，我过去看看姐姐，你看我身体一向都特别好，我也快出月子了，我去看看姐姐吧。 我把奶挤出来存在冰箱，如果实在不够，就给孩子喂点奶粉，现在好多孩子也是吃奶粉长大的。 妈妈，你知道安睿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家里得靠他挣钱，要是他再万一有个什么事，你得多难受啊。 我不是还有姐姐和妹妹吗，要是我有什么事，我爸我妈也不会太难过，真的。 而且我相信你能帮我把孩子带得好好的，一定会长成跟他们爸爸一样厉害的人，因为你是一个好奶奶啊。” 周凤琼听媳妇说完，明明眼角还挂着泪，可嘴角却带着笑，她摸着安琪儿的头发。 “你是个好孩子，妈妈谢谢你，但是你不能去，孩子这么小，不能没有妈妈，而且你去了既不能帮忙又不能帮姐姐好起来，妈看了新闻，妈明白，乖孩子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你上次不是说，出月子想吃辣包子吗，走，妈妈给你做，只是辣椒不能放太多，孩子要吃奶。” 第二十九章 周凤琼缓缓说着，脸上很平静，如那缕穿过玻璃落在地板上的阳光，平静的给人温暖，可谁想到她曾经历过无数的困难。 安琪儿跟在周凤琼后面，心里是有一点愧疚的，因为她了解婆婆，婆婆终是一个善良的人，一辈子都是为了儿女，所以她知道婆婆是一定不会让她去姐姐那里的。 可安琪儿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一方面是在这个特殊时候，她确实不希望婆婆出什么事，毕竟回去的风险太高了，不说路上感染的风险，即使是去医院陪护，作为老年人这个易感群体，着实让人不放心。 另一方面要是她真出个什么事，家里两个孩子，还有这么多活儿，安睿又忙，安琪儿还真没办法，你说请家政请保姆吧，要把这么多事做完，一个月两万块的开支都不够。 结婚的时候妈妈就说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得好好对你婆婆，她是没有义务为你带孩子做家务的，却还是不计报酬，任劳任怨帮着你们做，所以你得感恩她，你得包容她。 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教育，不同的家庭环境，还不同年龄，今后住在一起，生活中怎么也得有点摩擦，这是避免不了的。 你何不把婆媳关系看成是一个挑战，是一个让你成长的机会，你不是争强好胜吗，在家里姐姐怕你，妹妹也怕你，那就提前做好思想准备，好好打赢这场仗，要双赢你才不算输。” 安琪儿一直记着这话。 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家人得和和气气的。 林伟看着老母有气无力的坐在灶台前，他推着轮椅，去冰箱里拿娟子早先包好的饺子过来煮，以前每年的这天，家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娟子不在，他得照顾好几个孩子，也得好好的给孩子们过个好年，不然娟子回来得有多心寒啊。 梁玉英一看老大推着轮椅在干活，又急忙打起精神来，让林伟去烧火，她来做饭。 看着梁玉英打不起精神，林伟安慰到。 “老母，我们得打起精神来，才能照顾好几个娃娃，林浩身体好，我看了报道说这个病对青壮年的影响不大，娟子也说林浩好了很多，老汉也还在村头，听村里人说，至少得等十四天才能回家，你得坚强起来，要是你也病下了，家里这几个娃儿可怎么办？” 梁玉英抹抹泪，点头答应。 但煮好的饺子，她却没吃几个。 没有事做的时候，就盯着外面发呆。 周凤琼无力地和着面，安琪儿打开电视，里面铿锵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家不要害怕，不要恐慌，更不要抱怨，要勇敢面对，要有信心，相信我们一定能战胜困难。” 嗯，一定会战胜困难的。 胥亮跟着念到。 师兄师姐们已经整装出发，去了疫区，省里派了最精锐的医疗队伍，增援疫情最严重的地方，这场战争我们一定会胜利。 今天又送来了两个，全是莲花村的，都是那天跟林浩喝酒那一桌的，胥亮没有眯多久，就又振作精神，投入到战斗当中。 因为这一桌里有四个老年人，都是六十岁以上。 这也是梁玉英心里难受的另一个原因，她一辈子最怕村里的人说三道四，特别是那些年贫困的时候，大家都吃不饱的时候，一点流言能把人气坏。 还好的是现在谁都见不到谁，可万一那些老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以后可怎么见面啊？ 梁玉英急的直锤大腿。 第三十章 送来的患者目前看起来都只有一点点低烧，可根据疫区传来的数据，这次的病毒性肺炎，有一部分人会随着时间慢慢的变得越来越重。 胥亮把这两个老人直接安排在了离办公室最近的隔离病房。 娟子是在晚上才知道，村里有两个长辈也被送来了，她觉得很愧疚，想过去看看，但胥医生说最好不要互串病房。 今天老祖的病情也很严重，胥医生听icu的同事说情况很不乐观，但他没有跟李秀娟说，她这两天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现在还有感染的迹象，怕她承受不住。 好在从今天的情况看来，李秀娟还只是低烧，精神看起来还可以，主要是林浩今天好了很多，时不时的会和她说说话。 有好的也有坏的，大年初一，梁玉英就感觉一身酸痛，她也开始发起了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所以秀儿来叫她时，她都还处于迷糊状态。 秀儿一摸额头，奶奶在发烧。 她急忙下楼叫爸爸，在下楼时，还摔了一跤。 林伟差点崩溃，他给林天虎打电话时，手都在抖，嘴唇都在点哆嗦。 林天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好在村里的人还算配合，都躲在屋里不串门，但明显自己的人手不够啊。 这几天他都没有怎么睡觉，一大堆事情忙不过来，很多年没有经历这样的突发事情了，开始做起来还真是没有头绪。 昨天，正在他焦头烂额时，接到通知，上面的一句话，让他突然就看清楚了前路。 “越是在重要时刻，作为领导干部，你们自己越要先稳住，不要急，好好想想。 你们都慌了，下面的老百姓会怎么想，先想怎么解决问题？哪些是我们需要重点关注，马上解决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上面的指示，管好自己这个片区，所以一接到林伟的电话，林天虎就组织人员过来了。 这还得组织一队人，挨家挨户的摸清楚村里的情况。 林天虎、林大勇，还有卫生所的小倩以及退休的老吴医生都过来了。 梁玉英被送到县医院，病房在娟子的楼上，娟子是天亮后才知道的，她给家里发视频时，发现婆婆不在，只有秀儿和几个孩子，一问才知道婆婆也被接上来了。 本来今天娟子是想给家里报喜的，让林浩跟几个孩子说说话，因为一早医生把无创也撤掉了，只用了一个鼻管给氧，林浩看起来也精神很多。 结果视频里只有哥哥和几个孩子，林浩的心情是瞬间跌落到底谷。 早知道那晚就不该跟工友们出去吃饭，肯定是那晚感染的，因为平时自己的生活很规律，就两点一线，宿舍和工地。 正在后悔时，他的手机就滴滴的响了起来，前两天也有人打电话进来，但林浩处于昏睡状态，娟子也没有接，想着等着林浩醒了自己回复。 原来是公司的主管，就是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事？公司里有十七个人感染，他以前一个宿舍的有三个人都在医院。 主管告诉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会力所能及的帮他，尽管他已经离职。 主管是一直很看中他这个务实的下属，不管他有没有离职永远都是他心目中的好员工，所以决定继续缴满他的社保。 因为公司内部正在计划在离林浩家乡比较近的地方开辟新的场地，到时候他还可以再来上班，走了这样的人，是公司的损失。 林浩听完主管的问候后，是十分感动的，一个大男人眼眶红红的，他忙着说谢谢，告诉主管自己也是在医院，但没有多大的事，今天也稳定很多。 挂断电话，林浩焦虑得看着娟子。 第三十一章 “娟子，你要不上去照顾老母吧，我已经好很多了，吃饭上厕所的自己都能行。” 平心而论，李秀娟是万分不愿意离开丈夫的，但她还是笑笑说好，等一下问一下胥医生就上去，如果你有任何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再下来。 娟子的要求，胥亮答应了，因为他们实在人手不够，梁玉英的情况看着不严重，可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有人照顾这是好的，可以当半个护士使，娟子一早就问了胥亮老祖的情况如何，跟林浩商量完，她又问了一次，胥亮都是说有点严重，但医生会全力救治的。 最后娟子还是哀求胥医生，要是林浩问起，能不能不要告诉他老祖的实情，免得他担心。 这个要求让胥亮很为难，因为病人家属有知情权，不然后面要是发生什么事，家属会说这么严重啦，你们居然都没有给我们说，那时候医生也说不清楚。 胥亮没有答应，只是说他问起时再说，让娟子不要担心太多。 娟子上去时，梁玉英看到娟子就着急的让她赶紧下去照顾浩子，自己没有事，不用人照顾。 果然! 娟子把手机打开，再把里面的视频点开。 林浩的声音骤然响起。 “老母，我是林浩，精神得很，我已经没什么事拉，你别担心我，你也别骂娟子，就让她留在你那里，万一我有什么事，我再叫她下来也行的。” 梁玉英看林浩嘴里插的管子已经没有了，整个人的确精神不错，看来他没有骗自己，是好了很多。 这才松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睡去，她也是好几晚上没怎么睡了。 梁玉英满脑子里都是林浩，要是林浩有什么，这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娟子整理着婆婆的衣物，心里担心家里的娃儿，特别是小弟，他最小，尽管胥医生一再安慰她说小孩一般不会感染上，还是着急得很。 毕竟秀儿才十几岁，哥哥也是那样，几个娃儿怎么照顾得过来。 跟李秀娟有同样焦虑的是，村支书林大勇。 这种情况，只能让林忠义回去，把林伟隔离起来，刚好他家房子大，就让他不要出房间。 林忠义是几十年没有摸过家务了，这一回去照顾儿子和家里的几个娃，竟是十分困难，连粥都能熬糊，家禽也是不知道怎么拌饲料，弄得家里一团糟。 小弟这几天也总是哭，哭着找妈妈，秀儿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大妹，二妹大一些还算是听话，可没有妈妈在，从早晨开始头都没有梳，脸也没有洗。 秀儿实在时忙不过来，早饭小弟就没有吃，随时都要她抱着，卫生所的小倩姐姐说这是分离焦虑，要将就着他。 所以她只能一直抱着小弟，腾不出手来做家务，而小弟也不要爷爷带，毕竟从小到大，他就没怎么带过，一直都是娟子在带孩子。 村里又要求林伟最好不要出来，而且即使他出来这些家务他帮不上什么忙。 好在秀儿平时见奶奶和二妈做得多，自己也照顾了爸爸几年，还算是做家务的能手，在秀儿的指导下，林忠义终于能勉强把饭做好，知道如何喂养家禽。 第三十二章 林忠义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原来家里有这么多事要做，以前年轻的时候，他经常想不通梁玉英不用挣钱就带一下娃，做点家务，还经常喊累，原来是真的累，不比他在外面挣钱更轻松。 此刻的林忠义，无比的思念自己家的糟老婆子，其实林天虎告诉他老婆子感染了的时候，他还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大概要用好多钱，大不了开年后多去打几份小工。 喂完了家禽，林忠义才真正的觉得不适应，几十年都是老婆子把饭端到手上，把家里料理得规规矩矩，干干净净。 这突然的老婆子不在了，看哪哪都不对，花白的头发竟有几分忧伤。 此时待在婆婆病房的李秀娟也忧伤得很，下午开始梁玉英就高烧不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满口喊的不是伟儿就是浩儿你慢一点，等等妈妈。 娟子惊得满头是汗，她记得林浩起病没多久就变得很严重，胥医生说这个病对老年人的危害要比年轻人大很多，难怪老祖一上来就去了那个叫icu的地方，原来这个病毒是真的欺老怕壮。 她不停的用温水给婆婆擦拭着身体，婆婆的主管医生姓慕，叫慕大山，用我们这里的话说是个倒插门女媳，不是林冲县本地人，外省的，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可做事却是一把好手，雷厉风行。 慕医生比胥医生要矮小一些，可走路就像带风一样，娟子见他随时都是用跑的状态。 后来娟子才知道，在病人最多的时候，慕医生一个人管了二十三个住院病人，没当医生的娟子对这个数据没有感觉，可作为同行的护士却知道这简直是要累死的节奏。 娟子刚为婆婆擦完，就有一个医生跟慕医生走了进来。 这个医生比慕医生穿得更复杂一些，身体被包裹在一件奇怪的衣服里，完全没有任何皮肤是暴露在外面的，眼睛上戴了一个大大的护目镜。 慕医生也穿得完全看不见长什么样子，可明显头上戴的那个没有这个医生复杂。 全副武装的医生看了一眼娟子才对她说到：“你是良秋兰的家属?” 李秀娟点点头，良秋兰是老祖的名字。 “我是icu的苟医生，你能跟我上去看看良秋兰吗？” 娟子麻木的点点头，她放下毛巾，跟在苟烨的身后，这个医生好高大，就似一堵墙，压得娟子的心里沉沉的。 李秀娟轻咳一身，苟医生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眼睛里神色不明。 走到电梯的时候，苟医生主动让李秀娟走在前面，icu在顶层十一楼，是感染科今年才刚建好的，上海医疗队对口援建的。 毕竟这个科室有很多传染性疾病，也有很多重症的，的确需要这样的一个危重监护室。 但里面只有四个床位，目前已经住了两个。 李秀娟走进icu前面的房间，有个也是满身武装的人，给她消毒，然后给她穿上第一天晚上来时，楚红给她穿的那种隔离衣。 帽子要戴上，鞋子也要套上鞋套，再消一次毒后，然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娟子来到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里面的老祖紧闭着眼。 她身上也安了很多机械，也有一台类似林浩用过的那种机器。 第三十三章 她看了一眼楚红说的那个几个数字，娟子发现老祖中间那个数值只有七十五，林浩降到八十时，胥医生都紧张得不行，别说老祖数字这么低了。 旁边的人开口说道。 “她一来病情就很重，我们已经尽力了，她有基础疾病加之高龄，很遗憾。” 因为看不见人脸，听到声音后才知道是个女同志，这个医务人员说到后面声音有点哽咽。 刚才苟医生什么都没说，但娟子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那条走廊，就像家山后面那条又长又窄的小道，小道两旁都是新旧不一的坟，漫长又害怕。 娟子看着老祖蜡黄的脸，松弛的耷拉在下颌骨上。 “我慈祥的老祖，小弟最爱的老祖，你就要这样离开我们了吗？ 小弟那么喜欢你，你舍得离开吗？ 你不是说要活到一百岁的吗？坚持住啊老祖。” 娟子默默的说到，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十分咸，当初老汉走的时候，娟子也没有这么心痛过，毕竟老汉用了九年时间让她接受他要走的事实。 可老祖一点让娟子接受的时间都没有留，突然听到的噩耗让李秀娟承受不了。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能不能再救救她，医生拜托了。” 李秀娟突然转身面向说话的医生跪下，把这个医务人员吓了一跳，生死离别见得多了，可突然有人给他们跪下的，还真不多。 林肖马上把她抱起来。 “我们会尽力的，但也有我们无能为力的时候，她的凝血功能很差，并发症很多。” 听到医生的话，仿佛得到了命运的保证，李秀娟不停的点头，她知道自己这样为难医生是不对的，她们也希望自己的病人快点好。 林肖扶着李秀娟靠在墙边，又给苟烨打了一个电话，这个苟医生十几年了都是这样，每到病人危重的时候，他就不意愿跟家属接触，以前还因为这个习惯被病人家属投诉了好几次。 可作为同事，林肖知道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尽心的医生。 “那就安ecmo（人工肺）。”这还是之前支援的医生带来后没有带走的，全县只有这么一台。 苟烨综合评估后觉得给这个高龄的老年人安上的话，她也不一定挺得过来，二号床的病人有可能也会用上。 所以这让他非常痛苦，他不愿扮演上帝的角色，他想每个人都能活下来。 原想转到市医院，可市医院也只有两台，而且都是被用上了的。 因为本市有一个县城，一大半打工的人都是从疫区那边回来的，所以市医院也是负荷不起。 这样持续下去，整个医疗系统会不会崩盘，苟烨其实是很担心的，很多年没见过传染性这么强的病毒了。 娟子下去的时候，深深的给苟医生鞠了一个躬，她看了一下老祖两天已经花了近八万多，看来医生也是非常努力了，光是免疫球蛋白一天就是一万多。 幸好胥医生说这个疾病国家免费治疗，不然，就是倾家荡产娟子怕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因为她知道林浩也是每天输八瓶这个药，只是她不知道这个药会这么贵。 以前只听医生说是增加免疫力的，没想到一天要用这么多瓶，还每天都要用。 娟子擦擦眼泪，有一些恍惚，但她还是走了回去，回去的路上，她心里对政府和国家充满了感激，困难时刻，这样全心全意为民着想的领导人和政府，才是真正好的领导人和政府。 第三十四章 回去后梁玉英的烧也退得差不多，慕医生说不要把烧退得太过，低烧以及中度发烧对患者是有好处的。 等婆婆睡着了，娟子才发现今天是大年初一，往年这一天，她会把娃儿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去大布山爬山，山上有座很大的寺庙，林浩每一年都会好好的上一炷香。 然后带着娃儿，推着大哥，沿着双桥河，一路走回来。 好不容易今年每个人都买了新衣，却在过年时，没有穿上。 不知道老公爹和秀儿能照顾好三个娃儿不？中午时秀儿给她发微信说今天也是给弟弟妹妹们穿了新衣的，只是小弟吃饭时，不好好吃，洒在衣服上，又给他换了回来。 还是穿得昨天的脏衣服。 娟子拿出手机，给秀儿回到。 “没关系，反正明年也要过年的，小弟今天还有没有昨天哭得厉害？” 娟子想连视频，或者打电话，可怕自己看到三个娃又会一阵难受。 “恩，爷爷啥都不会做，我在教他，小弟也不要他带。” 秀儿想都没有就打下这段话，但手停在手机屏幕上，然后又一下一下的点击删掉了。 重新打了一句“二妈，我和弟弟妹妹都很好，你别担心，有我和爷爷，你们要注意身体，千万别担心家里。” 娟子看到这句话很是感动，接着就把这句话又转发给林浩。 林浩看到笑了一下，上午听胥医生再次介绍了他的病情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来的时候还挺凶险，还有这个病对老年人的危害很大。 所以吃完中午饭，他就很担心老祖的情况，但担心归担心，中午的时候他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娟子给他发信息时，他才醒。 林浩回到“老母怎么样？我想大妹二妹小弟了。” “婆婆还是比较稳定的，我也想娃儿了。” “老婆你要注意身体，我问了胥医生他说这个病传染性很强的，我肯定传染了给你，可能你抵抗力比较好，症状不明显，但你有任何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 “知道啦，你老婆怕死得很，你完全放心，我注意自己。倒是你，没人照顾，可得好好注意身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一会儿就下来。” 娟子发完短信，见婆婆的很难受的呻吟，急忙放下手机，走过去，幸好浩子没有问老祖的情况，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己该怎么给林浩说，他知道老祖没在了，肯定会特别难过。 可娟子一点都不希望浩子难过。 他几乎就是老祖一手带大的，他小时候，家里条件差，老公爹和婆婆要经常外出干农活，就会把林浩甩给老祖带，所以林浩跟老祖感情比起他亲妈还好。 娟子摸着婆婆的额头，怎么这会儿又烧起来了。 她急忙去打热水，给婆婆擦起来，开始的时候林浩也是这样烧的，两天过后就会好很多，娟子这样安慰自己。 手机又响了一下，娟子知道肯定是林浩的，她没空回他。 给氧的鼻管在鼻子里不舒服，梁玉英伸手去抓。 娟子眼急手快的把她的手逮住。 第三十五章 “婆婆，没事，一点点不舒服，就一点点不舒服，等一下就好啦，这是医生给你安的吸氧管，会让鼻子有一点点痒，我帮你润润，等一下就舒服啦。 要是还是不舒服，就努力忍忍好不好？我们不能给医生添乱，他们好忙的。” 娟子温柔的给梁玉英说道，梁玉英虽然烧得高，但肺部症状并不重，人也是很清醒的，听到娟子这样说，只好忍住不挠，只哼哼的表示不舒服。 几十年都没有发过热，这烧起来，就似在火坑里般，头痛欲裂，全身肌肉比那年洪灾抢收成后还酸痛。 好在娟子用温水给她擦拭后，难受的感觉就好要一点。 李秀娟擦好又用热毛巾给她敷额头。 以前自己生了孩子后，婆婆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所以娟子很是仔细，所以很多时候婆媳关系深不过相互包容和理解，你有能力时帮我一把，我有能力时养你老。 “娟子，你也去休息一下，你这样照顾我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梁玉英担心到，这两天她也听老大说了不少，说是有一部分人感染后症状很轻，一般过几天就好了，大概娟子就是这样的人。 梁玉英这样想着，可心里还是担心，如果可以，她愿意替娟子感染，让娟子好好的。 “没事，婆婆你放心，我好着呢，我抵抗力强。” 娟子笑嘻嘻的答到，其实她今天依然在发烧，只不过是低烧，但她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症状。 那一点肌肉痛她是一点没有放在心上，今天晚铧在万忙之中还给她测了两次体温，还嘱咐到有不适要说。 娟子只是笑笑的点点头。 听娟子这样说，梁玉英点点头，吃完药又沉沉的睡去。 看着梁玉英睡着，没有继续呻吟，才急忙去看刚才浩子发的短信。 “老婆你要好好的，有事不能自己抗！” 娟子擦干眼角突然而至的眼泪，在信息拦回到。 “嗯，好。” 发完才恍然发觉，林浩怎么没问她关于老祖的情况，她明明拜托过胥医生苟医生，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浩子。 娟子不放心，这都好几个小时，怎么还没有人来告诉他老祖的情况，等一下找个时间悄悄问一下慕医生。 大概这就是夫妻同心，林浩怎么会不担心老祖，可娟子一直都没有主动的给他说，他刚才给大哥发了一个视频，原来老祖已经上来两天了，刚才还有医生给他打电话，说是很危重，让家里人要有心里准备。 这个电话是是苟烨打的，他当了二十年的医生，从来没有此刻如此艰难，那个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都死死守住底线的他此刻良心正在被火烧般煎熬。 那个中年男人果然下午血氧饱和度就稳不住了，可这个人工肺良秋兰正在用，那医学誓言他还记得清楚，不考虑病人的的年龄、疾病都一视同仁的救治。 可这个壮年上有老，下有小。 苟烨一直守在那壮年旁边，可他也不能见另一个能有最后一丝办法而不用，他听慕大山说这一家人都有可能被感染了，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第三十六章 “苟烨，你是人，不是神，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尽力就行。我听林肖说你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你这是要干嘛？” 张昊走进来，他是监护室的另一个医生，两个医生扛起了感染科的所有重症患者的治疗工作。 上午给良秋兰安人工肺加调试费了好大力气，联系了全院十几个医务人员，还有上海的专家视频指导，才算弄好！ 正在疲倦之时，下面打电话说又要来一个，张昊打足精神，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张昊凶巴巴的问话，仍不影响苟烨眼睛直直的看着床上的壮年，气管切开后，氧饱和度是要好些，可暂时没有降下来。 如果他不能度过这两天的危险期，苟烨怕是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但如果他没有给八十九岁的良秋兰用人工膜肺的话，这辈子良心也还是会不安。 “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度过这危险期？” 苟烨依然坐着未动，看似在问张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不要坐着了，马上去吃饭，我来想办法，马上又要上来一个，等一下还要忙，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 张昊强制性的把苟烨拉起来。 “你长这么高大干嘛，真不知道你那一米五的婆娘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苟烨黑着一张脸，恨恨的看了两眼张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过倒是真的起身出去吃饭，尽管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必须要吃，苟烨自己也明白，身体没有能量供应，抵抗力就会变差。 看着苟烨离开，张昊嬉皮着的笑脸立马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了那个病人的情况，说实在的这个壮年没有那八十九岁的良秋兰的病情重，并发症也不多，可就是呼吸衰竭来得快。 “我说张大壮，你长得这么壮，还跟我同族，你得拿出点气魄出来，我们苟医生已经为你cao碎了心。” 说完，给大壮调试了一下机器，张昊又急忙往一号良秋兰的房间走去，尽管刚才才看还不到十分钟，可其实他心里远比脸上着急多了。 出去的时候遇到一个白滚滚的熊猫过来，那熊猫面前的防护服上写着“最爱胡歌”。 “梅子，三号房间准备好没有？” 梅子用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张昊点点头。 听说为了好戴防护帽，梅子把自己留了十年的长发剪掉了，她是心内科的护士，这次疫情爆发后主动请缨来监护室帮忙的。 张昊听说后，脸上的表情如那待开的樱花，朦胧着粉色。 那微不可查的笑容在他每次看见梅子时都会浮在脸上。 好姑娘，头发你剪就剪吧，干嘛剃成光头啊。 一个爱美的小姑娘能有这么大的魄力，我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可说，所以每次张昊看见梅子都感觉斗志满满。 林浩挂断电话，难怪娟子这次提都没有提老祖，以前每次打电话都是老祖怎样，老祖怎样，然后才是娃儿们又怎样。 她说家里很好时，头是低着的，因为娟子不想让他难过，既然这样，他也不能让娟子担心。 两个人一个不说，一个装着不知道。 群里有新信息进来的提示音，尽管疲倦，林浩还是点开自己的工作群，三千多条未读信息。 平时大家一年也发不了这么多，林浩点击新信息，跳到最开始未读的那一条。 慢慢浏览下来，有一些是关于这次疫情的，但大多都是在报名参加俩大神山医院的建设，大家都不准备回家过年。 第三十七章 “为了其他人能过好年，为了以后每年能好好过年，大家努力，国好了，家才会好。” 发这句话的人，林浩不知道是谁，这是个大群有四百多人，但肯定的是，这是他的工友之一。 下面的人纷纷表示，不要工钱，也要去干，感觉自己就是那冲锋的战士，在第一线为大家开辟疆土，让后面的人能更好的前进。 “加油，兄弟们，你们是我的榜样。” 林浩有力的按下这一句话。 这句话发出去很久都没有回复，却在吃晚饭的时间，陆陆续续的收到很多信息。 “浩子，等你好了，一起来。” 工友a。 “林浩，爷们儿，我们都听说你的事啦，你别羡慕我们，先养好身体再好。” 工友b。 “我就说我们的劳模怎么不报名，还一句哈都不肯声，原来是生病了，今天有没有好很多？” 工友c。 “你先好好养，以后有的是机会。” 工友d。 。。。。。。 后面还有一串的问候。 林浩看着热泪盈眶，然后又在输入框里，写下这句话。 “如果你们还需要我的话，一定。” 工友纷纷表示，当然需要啊。 手机拿在手里就放不下去，感觉这是跟外界的唯一联系，只要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大千世界，放下就觉得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 林浩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感受，听舍友说的时候，还在笑他，什么跟什么，每天那么忙，还有这种想法。 可今天，他突然觉得，没有手机，他就不知道能够找谁问问关于这次疫情的事，所以只能自己在手机上搜索。 首先搜到的就是疫情实时动态，确诊多少人，疑似多少人，治愈多少人，死亡多少人，上面都一目了然，这样明了，大家就不会乱想，就在刚才自己没看到时，都会在心里胡乱猜测。 对这个病毒还有专业的解释，要如何预防，会有什么症状，如果有症状了如何去就医，林浩长出一口气。 那年公司遇到危机，林浩所在的组就剩他一个人，主管问他为什么不走时，他说自己十九岁那年出来找了一个月工作，只有这家公司收留了他。 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所以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林浩是一点都不会看的，他只相信自己，家乡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 好日子才开始，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小小的病毒给打败。 刚斗志满满，门吱的一声打开。 “林浩，放下手机，你必须得好好休息，这才刚好起来。” 胥亮进来时，刚好看见林浩在刷网页，听到胥医生严肃的喝斥，他自觉的马上关掉屏幕，然后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 “胥医生，谢谢你，我知道的，我会严格控制看手机的时间。” 林浩躺平，让胥亮检查。 “恢复得挺快的，输完液后，可以适当下来活动一下。” 林浩点点头。 “等一下，我们要把三号病房的一个患者安排进你这个房间，他也好得差不多，没有严重的并发症，我们的房间有点不够用。” 林浩连连点头，答应到：“要得，好的，没问题，你们安排。” 第三十八章 胥亮怕林浩不同意，所以亲自过来说一说，也顺带看一看，因为中午的时候把无创呼吸机也撤了，有其他患者要用，理论上多用一天是最好的。 但事实上这些呼吸设备此刻紧俏得很，本来这段时间也是流感爆发的季节。 不过，看来林浩用鼻管给氧也还是能耐受，年轻就是恢复得快，身体底子在那里，跟平时的锻炼是离不开的。 所以胥亮有点为自己担心了，自己这个一点都不喜欢锻炼的习惯确实一点都不好，等这次疫情过后，一定要好好规划时间，刻意的锻炼下身体。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没有付出就想有收获，那是不可能的。 他甩了甩手，这才几天，就有疲倦的感觉，终于尝到不锻炼的恶处了。 胥亮又用力甩了甩，才利索的走进另一间病房。 看这样子最忙的时候还没有到来，每天病人增加的速度这么快，未来两周怕才是高峰，胥亮琢磨到。他是个易敏体质，别说这防护服，就是普通的隔离衣，穿久一点他的全身都会痒得难受，偏偏自己还喜欢感染科。 平时经常擦着保湿霜和抗过敏的霜还不觉得日子有多么难熬，可这几天，他实在太忙了，防护服不比隔离衣，穿脱都不易，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他的脸两边已经开始烂了，大腿根部也是，走路的时候感觉特别痛。 不过只要一忙起来，不舒服的感觉就不会那么明显，所以一整天他都一直在忙。 到晚上停下来，脱掉防护服的时候才发现全身都是又红又肿，好多地方的皮肤都破皮了，火辣辣的痛。 胥亮吃了一颗抗过敏的药，不敢吃多了，怕一下子睡过去。 全院的医生都已经回来了，哪怕是已经在飞机场的，都全部打道回府，紧急待命，所以晚上来科室的医务人员比平时都多。 大家看见胥亮这样都叫他回去休息，但他只是笑笑，说科室正需要我的时候，你们居然要撵我走，一点情意都没有，危险的时刻就该大家一起。 “你不注意休息，要是被感染了怎么办？” 曹主任看着胥亮严肃的说道。 “没事啊，我相信你们会救我的。” 胥亮一边往伤处擦着软膏，痛得倒吸气，一边很自然的说道。 擦完后，他就在值班室最里面的床上倒下，是得眯一会儿，等一下还得继续战斗。 但在眯之前得给老婆通个视频。 已经四天没有回去了，和老婆结婚以来，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一接通视频。 一个圆圆的脑袋，就闯进了视频里，嘴里流哈喇子，看着胥亮，嘴巴吧咋吧咋的居然喊的是：“baba，baba。” 虽然听不十分清楚是爸爸还是粑粑，但把胥亮高兴得，终于等到有人叫自己爸爸的时候。 这大概就是人生的快乐之一。 他激动的回应道：“好好，我的乖儿子，乖儿子，你再叫一声给老爸听听。” 那小家伙却不再理他，把头转向一边，好像那边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 “老公，你等一下，我去看看，有人在按门铃，爸妈去社区帮忙了。” 第三十九章 胥亮在视频里看到，原来是物业上门询问情况，还做了登记，测了体温。 早晨省防控中心才启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晚上在这偏远的小县城都已经落实到位。 各方人员执行和反应速度这么快，让在前方冲锋的胥亮倍感欣慰，后方有他们的照顾，这下安心啦。 听见物业人员专业的嘱托和解释，看来是经过培训的。 听到关门声，胥亮才又把手机拿起来对着自己戴着口罩的脸。 结果那边传来了小家伙的哭声。 “老公，你先休息吧，崽儿又拉粑粑了，我先去给他把尿不湿换了，还要洗屁股，不然他不舒服。” 胥亮嗯了一声，把手机放在一边。 等疫情过去了，一定要好好回去带带娃儿，好让老婆好好休息一下，胥亮如是想。 听到自己说暂时不能回去，何洁妤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可还是十分支持他，她说这正是体现医生价值的时候，医生是另一类战士，跟别人不同。 因为医生是在跟死神打仗！ 等何洁妤收拾好孩子，发现微信视频还是开着的，拿起来叫了两声老公，对面没有回应，想来应该是睡着了。 昨天胥亮给她说，让爸妈呆在家里，他们年龄偏大，不要出去，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给父母说，他们就已经报名小区的志愿者了。 爸爸以前是这儿的镇长，妈妈是妇联秘书，两老说什么都不愿意在家里呆着，考虑到两老的年龄，最后小区没让他们去第一线，而是在后方参与统筹工作。 别小看这后方的工作，这可是不少的活儿，我们每天常常关注在前方的医务人员，但是如果没有后方的后勤保障，前方是没办法工作的。 那些隐藏在公众视野后面，默默无闻做着贡献的人也是英雄！ 如果一件大事，你听了很多遍才在你身边发生的话，其实你已经就没多大感觉了，因为神经已经适应了。 相反，如果在没有任何预知和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发生了某件大事，你的神经就会过度反射，会让人恐慌、无措、猜测和做出各种不理智的事情。 所以此刻宣传就显得极其重要，显然小区在这一块做得非常好，大喇叭每天循环的播放着，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需要怎么做，何洁妤听了一整天，没有刻意去记，却都能背了。 “呆在家里不出门、不串门就是为祖国做贡献。” 这句话不止何洁妤这样的家庭主妇能背，就是李安睿四岁多的大儿子木木都会背了。 李安睿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莲花村的情况，那是他的家乡，他最亲的亲人还在那里。 下午跟姐姐视频的时候，发现家乡的医疗比自己想象中好很多，他才知道自己家乡那个偏远的小县居然是上海的医疗团队对口帮扶县。 而且已经对口帮扶了五年，这些年县城的医疗技术进步是非常大的，他们早已经做到绝大多数的疾病不出县就能看，就连ecmo（人工肺）这样先进的技术他们也会。 所以李安睿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稳一点，今天早晨，总监说想临时改一个车间来做口罩，尽管他们是汽车制造商，但国家急需口罩这样的医疗物质，作为企业应该在第一时间支持。 第四十章 “人民需要什么，我们就造什么。” 这句简单的话莫名的戳中了李安睿的泪点，这就是为什么他要选择这种大型的企业去工作，因为这样的企业有责任有担当。 所以说干就干，虽然他们从未接触过这个行业，可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当李安睿给周凤琼和安琪儿说了以后，两个女人也是全力支持他，而且迅速分配好家里的事情，一人负责带娃儿，一人负责做家务，尽量不打扰他和同事视频工作。 家里的电视一直在放，周凤琼看着那一个接一个让人安心的好消息，心情比早晨好多了。 这么强有力的政策，这么好的医疗技术，她的娟儿一定会没事的。 周凤琼是每隔一个小时就给李秀娟发一条微信。 娟子看着微信里那许多未读的信息，也是无心回复，婆婆的烧还在反复发作，但总体说来比早晨好一点。 老祖的病情依然很危重，慕医生说已经用了他们这里最先进的抢救设备，能不能渡过去，得看明后天怎么样。 娟子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也觉得自己今天没有昨天利索，头时不时的有点晕。 所以她今天在努力的吃东西，尽管饮食有点简单，没有肉，可她发现慕医生也是吃的这个，慕医生说，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有点慌也有点乱，还没统筹调配好，过几天一定会有所改善的。 其实娟子对于这样的伙食还是很满意的，这素菜炒得非常好吃，也不是全部没有肉，汤还是炖鸡汤来的。 所以她听到慕医生的解释后，急忙回答到，挺好的，挺好的，谢谢你们的帮忙啦，很感激。 后来听说医疗物质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统筹调配不到位，好在持续时间不长，问题很快就解决，抗疫马上就走上了正轨。 林浩的新病友是一中的教师，他儿子在美国留学，元旦后才从美国回来过年的，他儿子回来一周后就开始咳嗽，开始都以为是流感，因为美国那边正在爆发流感。 可是各种抗流感的药物吃了个遍，都不起作用。 他儿子咳了两周后，他就跟着咳，比起儿子单纯的咳嗽，林志友则是多了反复的发烧，后来又过了一周，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两人均是感染了最近正在流行的新型冠状病毒，说来奇怪，他和儿子根本就没有去过疫区。 不知道是从哪里感染的？ 林志友听说对面的小伙子也是姓林，顿觉亲近起来。 两人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林志友的老汉居然也是莲花村的，只是过世得早，家乡也没什么亲人，而林志友一直在县城，只是每年清明才回去烧个香祭个祖。 所以林浩根本不认识林志友。 按辈分排来，两人还是叔侄关系。 仔细算来，炎黄之孙都是一家！ 两人互相道了家里情况后，听林志友说自己开始不知道得了这个病，这期间还去吃了五场酒，自己一想起就觉得良心不安。 林浩听完后也是感到不安，他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自己还请全村的人吃过饭，也不知道传染了多少人，村里建的那个微信群，他都不敢点进去。 第四十一章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各位长辈和村里的村民，很多人还是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要是因为自己，他们感染了病毒，再有个什么不测，该怎么去面对村里的那些叔叔婶婶。 林浩也惆怅得很。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后来的一段时间，莲花村上来了二十几个，不过好在大多都是轻症。 都集中在县里的方舱医院里，因病房不够，县里把会展中心和体育馆，都临时改建成了方舱医院，这样大大的切断了传播链，所有人都得到了有效的隔离和治疗。 现在是把县医院，中医院都列为了定点医院，其他病种的病人有序的转至到妇幼保健院，二医院和镇医院。 这样做了以后，感染科的压力瞬间就小了很多，其他病人也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但苟烨和张恒依然是焦头烂额，因为张大壮的情况不乐观。 之前做了气管切开，血氧交换还可以，但也只稳了一天多，从大年初二开始，血氧饱和度又有下降的趋势，跟上海的医疗队也视频会诊过，他们的建议苟烨全都用上了，可张大壮的病情依然不容乐观。 “要不我们请梁老来看看。” 梁国宏，中医世家，九十三岁了还耳清目明，精神抖擞，是那些年的老牌大学生，在林冲县是远近闻名的大家，如此高龄依然还在看门诊。 张昊说道。 苟烨想了想。 “可以倒是可以，可他如此高龄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被感染了，那该如何是好。” 苟烨的担心不无道理，目前监护室有两个人都有气管切开，那病毒是没有阻碍的直接从肺部大量出来，说句不好听的，监护室里怕满满的都是病毒，尽管已经强力杀毒，可病人一直在呼吸，空气里始终还是有。 张昊明白苟烨的担心。 “要不我们视频会诊，用视频让梁老看看。” “也只能这样了。” 苟烨叹气到。 结果很快，他就接到何院长的通知，说梁老要来感染科看看病人，张昊和苟烨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说完呢。 要知道梁老是他们医院的“大熊猫”级别的专家，医院爱惜得很，平时临县来借去坐诊，都得提前一两个月安排。 “我们要寻找所有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来救治更多的病人，不管白马黑马跑得快的就是好马，只要能治得了病的，就是好方法，我来看看中医能不能帮上忙。” 梁老穿着隔离衣，连监护室也去了，他把所有的病人挨着看了一遍，回去把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又翻了一遍。 学中医的梁老，把那年非典的中医辨证治疗也翻了一遍，独坐了两个小时，写下两张方子，一张专门给张大壮的，由胃管注入，一次三十毫升，每六个小时一次。一张给良秋兰用的，同样由胃管注入，一次二十毫升，每八个小时一次。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二十四小时过后，张大壮的烧停了下来，病情也未再继续加重。 而良秋兰的表现也出奇的好，所以说老祖宗的东西，得好好珍惜，不能一棒子打死，西医有西医的优势，中医也有中医的好处。 第四十二章 后来梁老在国家公布的中药方子基础上，结合林冲县本地湿气重的情况，辩证施药，也开出了适合本地的一二三号药方，对于那些特别危重的病人则是因人施策，一人一方。 梁玉英白天要好一些，到晚上又烧得迷糊起来，和她一起的好几个人都是这样，反反复复的高热，有时候让感染科的医生都没有办法，但梁老的方子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大部分反复高热的病人，一般三副中药下去，基本上都会稳定下来。 这为以后的抗疫提供了很好的治疗方法，以前慕大山对中医是持怀疑态度的，后来梁老成功的治好了他的慢性鼻炎后，他就迅速地变成了梁老和中医地坚实支持者。 加之这次病毒性肺炎，中医发挥了西医所没有的效果，更是让慕大山由衷的对这门科学尊重起来。 尽管医院强烈要求不要梁老去病房，可在疫情爆发后，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奔往病房，完全不惧会被感染上，也不惧自己九十三岁的高龄。 他每天都要去病房，瞧瞧那些还没稳定下来的病人，每天回家总要一个人翻着医术到深夜，看看有没有中医方子能帮上忙，也为自己在病情的治疗上总结了很多经验。 这是刻在每个中国人骨子里的信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国家危难的时候，正是英雄辈出之时。 不管年龄多大，身在何方，有多大本事，都在努力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有这样的自觉性和团结力的我们，明天的阳光一定是灿烂的，待到山花烂漫时，就是胜利的时候。 所以那每日不断攀升的确诊人数，并没有让梁老感到惊慌。 他知道神州大地上，有无数厉害的科学家、医学家、病理学家、统筹管理者、病毒研究者，正在和他一样尽心尽力，毫无保留的努力着。 娟子第一次看见那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时，他正仔细查看着婆婆的眼睑、嘴唇、口腔以及脉搏，那样子真美，比世间最绚丽的烟火还要美。 待那位老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走了以后，下午护士就拿了一袋中药过来，嘱咐道要及时喝，每天三次。 梁玉英一高热就会难受到呻吟，但喝了一天的中药下去后，虽然烧依然在烧，却没有呻吟了。 所以娟子心里十分感激那中医先生，让婆婆的烧退得这么快。 婆婆烧退下来后，就未再呻吟，这才安稳的睡了个好觉。 倒是娟子尽管感觉特别困，尽管林浩和婆婆都稳定下来，老祖也未再加重，应该可以好好睡一下的，可此时的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像那一直处于高压的人，突然放松下来，反倒比之前还警惕，整个人无比清醒，所以李秀娟坐在婆婆的床边，一直盯着病房的门。 门被轻轻推开的，首先露个脑袋进来的是“胡歌老婆”，她的白色防护服上写的就是这几个字。 门被缓缓推开的，推开一点又停一下的是保洁阿姨。 门被突然被推开的，铁定是慕医生，因为病房里昨天晚上新来了一个病人，是个六十五岁的婆婆，听说有糖尿病和冠心病等这样的基础疾病，所以慕医生来看得特别勤。 后来娟子才知道那是慕医生的亲妈，她是林冲本地人，嫁去了外省，后来因儿子工作回到了家乡，在老家吃了酒，还呆了几天，后来就发病了。 第四十三章 可娟子开始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因为慕医生对自己的亲妈跟对娟子的婆婆态度差不多，也是那样检查，也是那样嘱托。 但慕医生的妈妈进来一天多，一直没人来照顾，所以当她听到那婆婆叫慕医生儿子时，娟子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她，因为慕医生救治了自己的婆婆。 慕医生暂时请不到护工，而他自己和护士又非常忙，所以娟子在盯着看了开开关关的门一个小时以后，起身把病房打扫了一遍，清洁阿姨也是非常忙，今天只来打扫过一次。 打扫完，又去接了水，给慕医生妈妈，洗了脸，擦了手，她刚擦完，慕医生又进来了，显然被李秀娟的行为给感动了，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而慕妈妈也是很幽默，看着娟子直说，好姑娘啊，你嫁人了没，没嫁人的话，你看我家小慕怎样？ 听见老妈给自己拉对象，慕大山则是脸黑得像煤炭，这老太太看来是没什么事，还有心情开玩笑。 把娟子给囧得当场就红了脸，连连说，我都有三孩子啦，这是我婆婆。 李秀娟指着隔壁床那个睡得正酣的老太太说到。 “哎，我家小慕就是矮嘛，可是毕竟收入高，学历高啊，怎么就遇不到好姑娘呢，除了是个女的，我是啥要求都没有，咋还这么难呢。” 慕妈妈吸着氧，咋吧着眼睛，笑着说道，她那脸都僵了一天了，幸好这闺女帮她洗了洗，现在才舒服多了。 这人一舒服，就精神奕奕的开始滔滔不绝，还问娟子家有没有妹妹之类的，慕大山没理她，转身去了别的病房。 只是出去的时候，摇摇头叹气，心里感叹到，这老太太是无时无刻不在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可有的事情真的不能强求。 这又不是赶鸭子上架的事儿，真不知道这老太太干嘛就那么急。 慕大山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因为三号病房的一个患者开始出现呼吸衰竭，而医院已经没有空下来的呼吸机。 等娟子忙完，婆婆还是没有醒，在征得护士老师的同意后，她准备到楼下去看看林浩，不知道他现在恢复得怎样？ 推开门娟子才发现，林浩的房间里也多了一个人，本来这种病房平时只住一个人，现在则是每间病房都在加床，听护士说，还要把那边的内科大楼全部腾空。 娟子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不要再来更多的病人。 林浩看见娟子，见她脸色暗沉，眼眶一圈都是青的，整个人瘦了一圈，顿时心里就堵堵的，全是歉意。 “累到了吧？老婆谢谢你。” 林浩翻身下床，拉起娟子的手，急忙说道。 “还好，不累，婆婆好多了，你别担心，她还在睡呢。” 娟子见对面床坐着一个老年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从林浩的手中抽了出来。 转而要扶着他上床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林浩要去摸娟子额头，娟子一个反手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前。 “我把上面的病房打扫了一下，所以有点热乎。” “你好。” 李秀娟见对面的人正看着他们，忙打招呼到。 “这是我内人。” 林浩介绍到。 “幸会幸会，我听林浩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娶了个好老婆，听说你在楼上照顾你婆婆，不知道你婆婆怎样？” 娟子听到这样的夸奖，瞬间就不好意思起来，拢了拢头发才说到。 “谢谢你的夸赞，我婆婆好多了，昨天来了个中医先生，一副中药下去，她就没再烧了。” 娟子微笑着说道，那高兴劲连着眼睛都是亮的。 林志友一听，就知道她说的中医先生肯定是梁老，那是他敬重的医者。 连连说到：“那就好，那就好。” 第四十四章 说完，就接到他儿子的电话，因听力下降，林志友开的免提，声音特别大。 原来是居家隔离的儿子打电话来关心他的，林志友也嘱咐儿子在家里要好好注意身体。 但当林志友的儿子说自己想回美国时，立刻就被林志友骂的狗血淋头，连娟子都听不下去，只好低头给给林浩按摩着小腿。 “这个兔崽子，自己没为国家做什么事，居然还想为社区添乱。” 林志友说这句话的时候，电话并没有挂断，一字不漏的落在林书皓的耳朵里，自己只是说想回美国，并没有说一定就要回去。 就被老爸大骂，原来自己在父亲心中竟然是这样的人，他有点难过。 从小到大，自己一直在读书，读完大学，读研究生，读完研究生读博士，从国内读到国外，读完书又一直在美国工作。 他身边成绩好的人都是这样做的，为定居在美国而自豪，所以这次回来他是告诉老爸，自己也打算永久定居在美国。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留在美国，其实林书皓自己并没有太多想法，大概是有一次无意听爸爸向别人炫耀自己儿子在美国读博士，感觉脸上特别有光。 就觉得定居在美国也好，以后稳定了，就把爸爸也接过去。 说实在林书皓对自己祖国的发展还没有自己对美国的发展了解得多，因为一直在读书，反倒是这次回来，因为自己生病和疫情的原因，才真正停下不停奔破的脚步，好好看看自己所生长的这片土地。 原来自己祖国的变化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超乎自己的想象，很多行业都位居世界第一。 另外让自己大为震惊的是，老爸并不愿林书皓留在美国，他也不愿意去。 原来爸爸有如此深的家国情怀，原来在爸爸心中，自己未曾为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做过任何事。 林书皓挂断电话，坐在窗前，陷入沉思，从未好好想过，生命的意义，活着的意义。 在美国问个路都要支付小费，而这里的人，在疫情爆发后不论报酬甚至不计生死的踊跃报名往最危险的地方去。 是什么让这里的人们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而且是自发的，不带任何目的和功利。 林书皓看着窗外空空的街道，只有几个穿着志愿者服装的人在来回忙碌，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小区已经跟他确认了四次身体情况，登记了他从回国后的所有行踪。 这样强大的执行力和行动力，让林书皓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没有怨言没有意见吗？ 封城这样几千年都少见的事，在这里一通知大家就全面执行，开始的时候林书皓是不理解的，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付出如此惨痛的经济代价来做这件事吗？ 后来的一两个月林书皓才由衷的钦佩自己的祖国，有远见卓识的传染病专家的预知，有非凡魄力的领导者，以及有强大团结执行力的民众。 才让大家一起快速的打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林志友见儿子挂断电话，就未再理他，这几年洋墨水灌多了，就忘了本，他要是敢现在还没解除隔离的情况下回美国，他就敢打断他的腿。 一定大局意识都没有，还是读了博士的。 第四十五章 林志友不后悔把儿子送那么远出去读书，但后悔没有教他做人不要忘了本。 还想在美国定居，除非他死了。 “好好给他说，能去国外，还是有本事的，孩子嘛都还是听话的。” 林浩以为林叔的孩子还不大，可能在国外读书，所以安慰的说到。 “哎，娃儿还是小时候好好沟通，好好教育才行，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说不动了。” 林志友一想到自己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了这唯一的儿子也要走，顿时有点悲从中来。 娟子默默的把林志友的话给记在了心里，娃儿还是要小时候就好好教育，除了书本知识，还要教他如何做人。 李秀娟没有呆多久，见林浩的确精神好，呼吸也顺，就又记挂着楼上的婆婆来。 林浩给她说，他给村支书和哥哥都打了电话，说孩子们都挺好的，李秀娟连连点头。 但心里的担心还是没有放下，因为视频时见小弟都瘦了一圈，肯定还是没有吃好，晚上没有自己，肯定也是睡不好的。 就盼着大家赶紧好起来，离开家还真的不习惯，真想快点回去。 见娟子着急的模样，林浩有点舍不得她走，但还是放手让她上去老母那里。 娟子上楼的时候遇见楚红，见她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头靠在墙壁上，旁边还放着一个抢救盘，里面有各种药物和针管。 “楚红护士，你怎么了？” 李秀娟一个健步上去，蹲在楚红护士的面前。 楚红听见有人在叫她，努力睁开疲倦的眼睛，眼睛下面那颗痣，非常鲜艳，娟子就是通过这颗痣认出她来的。 “没事，就是太累，可能有点低血糖。” 为了节约防护服，所有医务人员，基本上得要七个小时不吃不喝，楚红平时本来就有低血糖的毛病，这一饿，低血糖的症状就更明显了。 刚才下楼时，差点晕倒，所以只能坐在台阶上靠着休息一会儿。 “楚红护士，你要下去是不是？我帮你拿下去好不好？” 娟子知道这里的大部分医生护士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因这里与重灾区挨得近，所以只是几天时间，感染科就已经住满这种被新型病毒感染的病人。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啦，你不要到处乱走，加重消毒人员的负担。” 楚红闭着眼睛，小声的说道。 “好的，我不乱走，我上去后就不下来了。你真的没事吗？” 娟子不放心的问到，因为楚红护士眼睛下的淤青比自己的还重，看她的样子特别累，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 楚红仍然闭着眼点点头。 娟子十分感动加担心的独自往病房走，走到快看不见楚红护士时，她突然发现楚红的头顶就像有一圈光环，散发着五彩的光芒，那光芒给人希望。 刚才看见林浩感觉他是真的是好起来了，胥医生也说他已经脱离危险，所以娟子决定就好好呆在婆婆病房，不再出来，不要给医务人员增加工作量。 回去的时候，婆婆还没有醒，倒是隔壁的慕阿姨张着嘴大口呼吸，跟林浩那晚一样，喘不过气来。 第四十六章 娟子走过去，按下墙壁上的呼叫器。 “慕阿姨，我要怎么做你才舒服一些？” 李秀娟站在床前手足无措。 慕妈妈只是摇摇头，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五六分钟，才有个护士进来，一来就把墙壁上的氧气按钮调大了一些，顿时挂在墙壁上的氧气湿化瓶子，就咕噜咕噜的响起来。 但是看看慕阿姨并没有因为氧气调大一点而舒服一些。 “没有呼吸机，用面罩给氧看会不会好一些。” 不一会儿慕医生也进来了，他皱着眉头，吩咐道。 “韩小英你得振作起来，把你驾驭我的那套本事拿来驾驭病毒。” 慕大山靠近老妈，大声的吼道。 韩小英点点头，艰难的对儿子低语道：“没事，别担心。” 说完就喘着粗气，然后还对慕大山笑了一下。 看着这一幕，娟子特别揪心，她还想问问慕医生关于老祖的情况，最后还是忍住没有问，自己也不好上十一楼去。 她相信苟医生一定会全力救治老祖的，所以娟子打算不打扰这么辛苦的医生们，只要相信他们就好。 梁玉英上夜醒了一会儿，娟子把粥用开水隔水热好，给她吃了以后，就又睡了。 隔壁慕医生的妈妈下夜好像要好一点，娟子也蜷缩在陪伴椅上，眯着眼睛，这几天就跟做梦一样。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不过好在经过医生的及时救治，林浩和婆婆都真正的稳定了下来，娟子眯着眼睛，不一会儿还真睡着了，她已经有几天没好好合过眼。 夜里睡不好的还有小弟，一晚上小弟醒来七八次，每次一醒就哭，白天也没怎么吃饭。 到下夜五点多，秀儿迷糊中摸了摸，没摸到小弟，突然就惊醒了，她一个骨碌坐起来，打开灯，大妹二妹睡在床角落里。 小弟却不见了。 秀儿鞋都来不及穿，翻身下床，见门口的角落里蜷曲着一个小孩，消瘦的脸颊已看不见婴儿肥，靠着门，双眼无神的盯着慌张的姐姐。 “小弟。” 秀儿叫了一声，眼泪就下来了，她蹲下去一把把小弟搂进怀里。 她用力的把小弟抱回床上，匆忙的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小弟穿这么少，手脚冰凉，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秀儿为自己没有看好小弟，自责起来，要是小弟感冒了该怎么办？ 她把小弟冰凉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让他尽快暖和起来，他知道小弟肯定又想妈妈了。 昨天小弟一直指着村口，要秀儿带他出去，进村的四条路封了三条，只留了一条，24小时有人严格把关，根本不能出去。 这回小弟不哭不闹，秀儿还没把小弟的脚捂暖，他就安静的睡着了。 这下秀儿倒睡不着了，昨天村里又有几个叔公，祖爷，被救护车接走了，爸爸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他每天都在电脑面前关注这次疫情情况。 村医每天都要上门测体温，了解情况，所以每次村医来，秀儿都要问问外面的情况，自家有肉有菜，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但不知道县城会不会受到影响。 第四十七章 她之前在手机上胡乱浏览时，看到消息说有些城里人在抢购物质，秀儿怕二妈她们的生活会受到影响。 但她打电话问了几次，二妈都说一切都挺好的，吃得也是好的，医院专门有人给她们送来一日三餐。 如此秀儿才放下心来。 今天村医来得比以往要晚一些，原来村里又在集体消毒，小倩姐姐来的时候，小弟还没有睡醒，大妹二妹倒是起来了，小倩给他们都测了体温。 小倩还是让秀儿把小弟抱出来测一测，本来林忠义说不用测的，结果测量的结果把林忠义吓了一大跳，小弟的体温三十八点三摄氏度。 这一下把林忠义吓得够呛，一连让小倩测了三遍，都三十八度以上，林伟也是吓得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见小弟精神好像也不是很好，小倩也有些着急，虽说孩子不容易感染，但有报道说已经发现有小孩也被感染上的。 秀儿不知道该怎么给二妈说，林伟也是，自己每天在网上看了太多信息，看着那不断攀升的数据，心里压抑的情绪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发泄。 哪怕是那时医生告诉他以后不能走路了，他也没有哭过，却在这次疫情中偷哭过两次。 那巨大的，对未知的恐惧以及直面最亲的人，可能死亡的压力，让林伟每天度日如年。 而此刻在得知小弟也可能被感染时，那要崩溃的情绪几乎到了极点，他想大声的吼叫，他想用力的砸东西，他想为心里的恐惧和无能为力找个出口。 所以在林大勇告知他县上没有那么多隔离病房，暂时要在家里观察时，林伟推着轮椅，口罩也没有戴的往隔离路口冲去。 秀儿则是拉都拉不住，爷爷也要出去，被秀儿给吼住了，她一手拉爷爷一手抱着小弟，反正老汉是坐的轮椅，行动会慢一些，她相信村长爷爷会把他给弄回来。 林伟的愤怒完全代替了理智，很快就和路口的民警起了冲突。 他大吼大叫，手里拿的棍子敲打着村口的隔离杆。 秀儿则比林伟要镇静很多，她站在家门口，看着老汉被堂叔他们给带了回来，双手用布块栓在了背后。 “堂叔，他再这样做，你们就把他送去派出所，把他关起来。” 几个大汉子都没想到这个瘦瘦的侄女，声音这么宏亮，林伟一时也呆住了，女儿的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老汉，你这样做是完全没有把别人的生命放在心上，我们一家人都是高危人群，你不戴口罩，还这样冲出去，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对小弟的病情有什么帮助，别人在闲着吗？还是医院有床不给你用？ 小倩姐姐都说得很明白了，她会一直监测小弟的病情，会给他对症治疗，一旦病情出现变化，一定会及时把他送到医院去的。 你看你每天都在刷网页，真正为这次疫情做过什么实际的事情没有？还无故抱怨？大吼大叫？我小不懂事，但是老师教过我，别说爱国这样伟大的话，能不能先把自己做好？你好好呆在家里就算是为大家做好事了，你一个成年人做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我真为你感到害臊。” 第四十八章 秀儿说完就摔门出去了，周围的空气突然冷静下来，静得有点可怕。 女儿真的长大了，林伟看着桌上的电脑，里面还显示着疫情实时发布。 他拍着自己的脑袋，自己这是在做啥呢。 枉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腿瘫了可脑袋没瘫啊。 林伟关掉电脑，靠着椅子，仰头看着天花板，反思着自己这几天的行为。 今天还是特别冷，没有一点新年的气氛，可菜地里的菜却是一片生机盎然，后面的鸡鸭还欢快的叽叽喳喳的叫着，老汉早晨都还捡了四十几个蛋。 林伟红着眼睛，仔细的听着来自心底的声音，来自窗外的声音，脑袋里不断反思着，这些天我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 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要去指责，不要去当没有任何帮助的键盘侠，做一点有实际意义的事情，时间不能倒流，只有努力解决当下问题才是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林伟明白这一点时有一点晚，但也不算太晚。 等秀儿再次进来，林伟很真诚的反思了自己的行为，给秀儿道了歉，保证自己不再冲动，他还要给村里人道歉。 秀儿看了几眼老汉，小时候老汉一直是自己榜样，肩膀宽阔，顶天立地。 她默默的走过去把老汉手上的布条解开，手腕上红红的一片。 “小弟怎么样？还在烧吗？” “吃过小倩姐姐的药，已经退了下来，喝了一杯纯奶，现在在床上睡觉。” 秀儿拿过老汉的手给他吹了吹。 “没事，一会儿就消了。” 林伟看也没看的把手抽过来，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笔记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开始写道歉信，刚才有一个远房堂弟戴的是布口罩，他在网上看过说这种布口罩根本不能防止病毒，万一自己是无症状感染者，那岂不是害了别人。 林伟想到这里，愧疚之心已经完全浇灭了刚才的怒火。 他很认真的写着自己的歉意，然后严严实实的把口罩戴好，今天是大年初三，武汉封城的第四天。 林伟终于不再只关注电脑，而是开始思考，自己能在这次疫情中做点什么。 他给娟子打电话时，李秀娟正在给梁玉英洗漱，隔壁的婆婆一整晚都在费劲的呼吸，那呼吸的声音比老公爹打呼噜的声音还要大，就是听着和看着都觉得特别难受。 娟子也几乎是一晚都没怎么睡，慕医生说没有呼吸机，没办法，医院就这么几台，医院已经在紧急调用呼吸机了，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到。 可下午，慕婆婆能撑到下午吗？ 娟子特别担心，感觉慕婆婆跟自家婆婆的病情不太一样，跟浩子的很像，主要就是呼吸困难。 慕医生说得很轻巧，可娟子知道他心里肯定特别难过，救了一辈子的别人，却救不了自己的老母。 早晨慕医生把慕阿姨翻过来，让她趴着，说是这样可以让更多的血液流到肺部，减轻肺部症状，但娟子看着就更难受了，自己没生病的时候也趴不了多久。 此刻她还不知道小弟在发烧，接到哥哥的电话，娟子第一句问的就是娃儿怎样？心底思念如猫挠心，昨晚做梦都梦到大妹二妹和小弟。 第四十九章 林伟本来是要说的，可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老祖和林浩就让她够操心的，如果还让她担心小弟的事，怕真的会受不了。 好在小弟一直都是以低烧为主，没有出现其他什么情况，小倩也是每隔三个小时就来看看，听说村里有其他人，也开始出现症状，说实在的林伟还是挺自责的。 他们家是高危人群，呆在家里就是给大家帮忙了。 所以娟子问起孩子时，林伟说的都是好的，只是林浩在问弟弟的时候，他才把小弟的真实情况说了一遍，虽然没去医院，但是县里说已经在想办法，暂时居家观察一下。 林伟说别告诉娟子，林浩也表示那就不告诉吧，但心里的恐慌是真真实实的，不知道这个病到底会怎样，听说每天新增病例上千，有几十上百的人死亡。 幸好还有一个病友可以分享一下，见林浩挂断电话，就愁眉苦脸的样子。 林志友马上就安慰他。 “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大家都怕，没事，上面一定是有办法的。我们国家历来有优良的传统，遇到大的事情，大家都很团结，你别看平时大家一团散沙，但凡是遇到大事，骨子自动就会流出那种家国情怀。” 怎么说林志友也教了几十年书，纵观历史，哪一次重大危机我们没有安全度过的，不然这华夏五千年的历史还会延续到现在，你看世界上的四大古文明，最后就剩我们华国还好好屹立着。 林浩点点头，他不怀疑这次疫情会安全度过，可那担心也不能减一丝一毫。 林志友见医生不在，又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那张一排大卡车上装满物资的照片，上面有一对夫妻俩连续两天没休息的往疫区运生活用品。 还有很多企业，很多明星都在捐款捐物。 他把手机面向林浩，让他看这张图片。 “你看有这么多人帮助武汉，没道理，我们不能成功战胜疫情，所以大侄儿你也别急，我们得保持好心情，适当的运动，争取快点好，然后争取出院后我们还可以去尽一份力。” 林志友的话极大的鼓舞了林浩，他今天就想出院，因为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不舒服了，他想回去看看娃儿怎样，他想上去照顾老母，让娟子好好休息一下。 今天早上胥医生查完房以后，一直到下午都没有来，林浩和林志友每次都偷偷的看了十几次手机了，也下床运动了五六次，直到晚上夜间查房的时候，林浩才觉得不对。 因为晚上来的是慕医生，林浩就问胥医生怎么没来。 从慕医生口中林浩才知道，胥医生严重过敏，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 林浩也就没再多问，反正他和林大叔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其实都可以出院了，根本用不着特别关注。 但慕医生说，他俩今天的胸部ct都提示双肺还有一点点炎症表现，再住两天，尽管他特别希望他俩赶紧出院，但的确还要再等两天。 等慕医生走后，林浩实在睡不着，还有点无事可做的感觉。 第五十章 又偷偷的把手机拿出来，翻到疫情实时动态，看了几眼，微信里又有新信息传来。 原来村长把全村人都另外拉进了一个大群，专门发布疫情防控与之相关的信息。 这时正好就见六婶发信息说，六叔和安安都感染了，安安还没有床位。 她还怀有八个月的身孕，只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这可怎么得了。 六婶一连发了十几个哭脸。 林浩心里难受。 “各位老祖太爷叔叔婶婶侄儿侄女兄弟姐妹，我林浩对不起你们。” 林浩在大群里发出这条信息。 “乖侄，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辜的，你也不知道啊。” “浩子，这是天打的，自然灾害，怎么能关你的事呢，你别放在心上。” “浩娃，好好养病，不要想那么多，你是好心请我们吃饭，谁都不知道会这样。” 林浩不敢再往下看，不然眼泪就要出来。 村里人还是那么淳朴，可越是这样，林浩就越自责。 “只要你有坚定活下去的勇气，就会绝处逢生。” 村长发出这条信息，还发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治疗指南，也发了一些新闻。 林浩都是一一点开来看，但最后印象最深的还是村长发的这句话，这句话娟子也看到了，之后一直激励着她的也是这句话。 只不过娟子是第二天早晨才看到的，她只是看了这句话，里面的其他信息她都没点开看。 因为今天娟子觉得特别不舒服，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走不动了，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她给梁玉英擦完脸，弯腰去端洗脸盆时，嘣的一下，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就是突然就倒了下去。 没有任何预兆，对于梁玉英而言真的是没有任何预兆。 这可真的把她吓惨了，她翻身起来连输液管扯掉了都不顾，忙着去抱娟子。 她怕，怕像隔壁的慕婆婆一样。 结果等梁玉英把娟子抱起来，才发现娟子整个脸是青灰青灰的，呼吸也很微弱。 顿时就吓得梁玉英哇哇大吼，可能吼得太厉害，护士都是跑着进来的。 她快速的把李秀娟放在陪伴床上，从梁玉英的床头上拉过氧气管，插在娟子鼻孔里，然后麻利的找血管，打通静脉通道。 早晨给她量体温的时候，明明看着人还可以，体温也并不高，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娟子的手上满是大理石花纹，她已经休克了。 病情是非常严重的，等兰医生来的时候，李秀娟多器官已经开始衰竭。 一测血氧饱和度才六十几，就连曹主任都觉得很少见，这个疾病会在前面几天看似很轻，结果突然加重。 无创呼吸机只上了几小时，血氧饱和度就稳不起，傍晚的时候用的有创呼吸机，但明显的呼吸衰竭是还是没有纠正过来。 娟子从未这么难受过，就像什么东西把心脏和肺压着，舒展不开，氧气进不去，而且全身的肌肉如碾压般疼痛，脑袋胀得要爆炸。 原来慕婆婆是那么痛苦，原来浩子也曾这样痛苦过。 第五十一章 “把镇痛镇静的给上起来，她难受得要死。” 在娟子吐到意识模糊时，听见了胥医生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他们不被感染，也会被累死的。今天之前必须要把所有的病人，全部转到各个镇医院，全院医护人员都去帮他们，应对这次疫情。” 何院长的话，声音不大，却不容任何人拒绝。 刚好，李秀娟无创维持不了时，内科临时icu开始接收病人。 在娟子住进icu时，良秋兰的体外膜肺氧合成功脱机，苟烨和其他科室来的两位医生，四位护士，他们24小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守着，他们都深怕稍微松松手，人就没了。 所以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无论是凌晨一点还是五点，只要病情有一丝的变化，他们都会马上讨论对策，远程请教，指导下一步的治疗。 李秀娟无疑是幸运的，刚好需要上有创时，医院正愁没有足够的呼吸机时，就收到企业捐赠的五台有创呼吸机和一万套防护服。 捐赠的企业如是说：“国家好了，我们的企业才会好，国家稳定了，我们企业才有安全的环境去创造价值。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的，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如果疫情控制不住，那么我们每个人都会受到影响，每个人都不可能独自脱身，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娟子突然生病的消息，至少对于梁玉英来说是突然的，这事给她的打击不小，要知道媳妇儿可是家里的半边天，假如可以，她宁肯用自己的命换娟子的命。 即使是心如刀割，她也忍了下来，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林浩，也没有告诉家里人，林浩才好起来，万一病情反复这可怎么办。 所以告诉林浩真实情况的是胥医生，林浩才输完液下床起来活动，胥医生就走过来告诉了他实情，虽然他有严重的过敏，但也只休息了一天。 娟子转向内科楼后，在林浩的苦苦哀求下，曹主任让他去见了一面娟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娟子，林浩心里难受极了，只见她面色蜡黄，蜡黄里泛着青灰，胸廓不停的起伏，连接她的呼吸机似乎也不能改善她呼吸困难，明明早晨一大早她还给自己发过微信，说今天老母的情况很稳定了，慕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就连楼上icu里住着的老祖也出现了奇迹，我们都好起来了，老婆你不要倒下了好不好？ 林浩站在门口，望着里面忙碌的医护人员，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他想走进去，捧起娟子的脸好好看看，老婆你怎么了，但他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半步也移不开。 她肯定是太累了，一定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会没事了。 林浩一路上这样反复的这样安慰自己，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娟子进临时icu后，小弟就像有预感一样，不想让妈妈再担心，他的烧也彻底停了下来，整个人比前几天活泼多了，可秀儿却觉得不舒服了。 她特别想吐，脑袋里就像灌了很多水进去一样，撑得要裂开。 林浩也想吐，他是难过得想吐，但他没有吐出来，硬撑着把饭菜一口口的吞下去，只有好好吃饭，养好身体，这样才能好得更快。 第五十二章 所以肯定会慌乱，肯定会恐惧，这是多么正常的表现，但网上很多人就觉得领导人和专家教授这样做得不对，那样做得不行，要知道，任何落在实处有效的事情都要人真真切切的去做，去协调，去努力，而不是随便说说或者在键盘上敲几个字那样简单，疫情早期我们是有点轻敌，但后面却是实实在在的和敌人认真较量的。 所以那些只在网上大发厥词评论着的人，你摸着良心说说自己实实在在为大家做过什么事没有，如果没有，那么请学会宽容，世间事哪能尽如完美。 娟子进到icu的第二天，有创呼吸机也不能稳住她的病情了，她病情恶化的速度远远大于医生治疗的速度，那反复下降的血氧饱和度，一度让鲜医生绞尽脑汁，这么年轻的一条命，难道眼看着就要这样认命吗？ 医院只有一台体外膜肺氧合，仅有的一套套包已经用掉了，目前没有套包，他和苟烨守着那位奶奶守了近三天才成功脱机一天多。 后来鲜医生才知道，那位奶奶和他这位恼火的病人是一家人。 看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志友一晚上都很担心隔壁床的大侄，但林浩一晚上却是出奇的安静，他哭完后就钻到被子下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睡得特别好。 他背对着林志友，所以林志友不知道，林浩是每隔半小时就给娟子的微信上发一条短信，只要她是清醒的，她一定会回复自己，这点林浩是知道的。 因为他知道无论乱娟子有多忙，从来没有看见他的微信不回复的。 但今晚娟子一直没有回复他，直到天亮，林浩也没能等来娟子的回复，不知道她在icu怎么样？是不是还是很危险？ “娟子你是那么坚强的女人，一直那么坚强，一定要撑过来，你以前给我说你十六岁那年在外面打工，工厂倒了没找到工作，饿了三天，差一点饿死，你看那样艰苦的环境你都撑过来了，你还说再大的困难都不会打到你。 我最爱的老婆，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等你好起来，我们还要带着孩子一起长大，跟着我一起变老。” 林浩很早就起来了，走到厕所外的阳台上，在阳台上能看见内科楼的一侧，而他知道，娟子就住在那边的内科楼里。 “老婆，你一定要撑下来，不要丢下我和孩子。” 想起孩子，林浩才发现自己昨天还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之前秀儿每天都会在微信家人群里发弟弟妹妹的小视频，昨天却没有发。 自己昨天一直在担心娟子，本打算晚上给家里打个电话，却被大哭一场的自己给弄乱了情绪，打乱了计划。 他在阳台站了一个小时，医院外的街道上，宣传车循环播放着人们对这种新型冠状病毒的了解和知识宣传，以及防疫措施，显然这种病毒有它的厉害之处，不然也不会用这种完全牺牲经济的方法来阻止它蔓延。 昨天晚上林浩在网上看到一句话。 “生命重于泰山，要不惜一切代价来挽救生命。” 也是啊，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经济，而且华国历来的传统都是生命高于一切，这是作为华夏子孙的幸运。 第五十三章 只有身体好了，才能早点出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才能减轻自己心里的内疚。 因为他刚才下楼的时候，听见护士在说，她们已经快没有防疫物质了，在前线打仗的人没有枪这将是如何危险的事情。 林浩的眼泪在看见娟子时没有掉下来，却在听见护士说这句话时，猛的往下掉。 他吃完饭后躺在床上，左右思虑，都不得解。 岳母之前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林浩都说自己和娟子很好。 这会儿岳母的电话又在响，林浩拿起来划开。 他又想说，自己和娟子很好，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那压抑的声音，周凤琼一听就知道有事。 在她的追问之下林浩才告诉她，娟子也住院了，还上了呼吸机，电话那边的周凤琼听到这里，身体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当李安睿问林浩，有没有什么需要这个小舅子帮忙的，林浩的眼前闪现的是护士那句着急的话，医疗物质已经快没有了。 “弟弟，你能不能想办法为医院捐一点医疗物质什么的？我听这里的护士说她们的医疗物资快没有了，你说打仗的人没有枪怎么行呢，那不就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了吗？任由敌人鱼肉，要是医务人员也倒下了，就没有人救娟子了。” 想到伤心处，林浩竟大哭起来，完全没有形象的大哭起来，把隔壁的林志友都吓醒了，他翻身坐起来。 他知道大侄的媳妇儿好像也病到了，但见林浩从楼上回来，一句话都没有问，林志友只是以为情况不是很乐观。 难道是非常严重，还是他家里有什么人出事了？ “大侄儿，大侄儿。” 林志友喊了好几声，林浩才流着泪，向林叔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你别哭，我们公司建了三条临时的口罩生产线，我马上想办法，你别急。” 李安睿哆哆嗦嗦的挂掉电话，他实在不会安慰人，只是心里比周凤琼还紧张担心，小时候自己和姐姐的关系很好，想到躺在病床上不知道多么难受的姐姐，心里就一阵阵刺痛，他每天忍了又忍，不去看那疫情实时动态。 他怕自己会分心，除了口罩，公司连夜推出一条防护服生产线，让所有在家的工程师看看能不能设计出一条全自动的机器生产线。 李安睿和另外的七个同事已经两天没怎么休息了，他们反复在电脑上设计加模拟然后指导现场的工人测试。 在听到林浩说医疗物质不够时，刚好这条线已经投入生产，在疫情初期，他们副总就预测到了。 这条线每天能生产两千多套防护服，他们的口罩生产线也几乎是全自动的，这样大大减少了人员操作，减少了相互交叉感染的概率。 李安睿和安琪儿立刻发动海内外所有亲戚朋友，所有能找到的资源，给林浩所在治疗的医疗单位筹集口罩防护服等医疗物质。 在林冲给李安睿说了这事的第三天，大批医疗物质送到了医务人员手里，为了得到这批物质，林冲所在县城的很多官员彻夜不眠，头发都熬白了。 这样无声的战场，很多时候比那些有声的打仗都要复杂，因为这样的阵仗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在这场战役中，你找不到敌人，而敌人却无处不在，有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无奈。 第五十四章 林浩拿出手机，给哥哥打过去，村医正在给林伟取标本，等一下好送到县里去检测，今天莲花村全村实行全员筛查，不准备再实行居家隔离治疗，凡是有症状的阳性患者，都集中在一起，隔离治疗。 所以林浩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林伟没有接到，看着一直响着没人接听的电话，林浩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 接着又打了第二遍，这一次响了不久，林伟就接了起来，只不过，因为才在后鼻腔采完标本，说话还有点嗡。 林浩一连问了两遍，林伟才告诉他，家里有吃的，大妹二妹小弟都挺好的，他没说秀儿头痛得在地上打滚，小倩给她吃了两次止痛的药，效果都不明显，今天早晨又在发烧了，村里正在联络准备把她送到县里去。 林浩一听家里的人没什么事，就没有再问。 当林伟问他大家在上面（医院）情况如何时，林浩也只是淡淡地说，都恢复得挺好的。 挂断电话，他又看了好几眼那栋白色的大楼，娟子在里面的十三楼，他站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十三楼。 “大侄儿，早饭来了。” 林志友朝着林浩喊到，林浩起身时他就醒了，一直非常小心的看着阳台，虽然那种（林浩跳楼）可能性低，可林志友还是十分担心，因为从昨天开始这大侄儿就非常沉默，前几天还和他讨论家国个人的许许多多的事，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林浩听见林志友喊他，转身时，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两个食品袋，每个里面都有一个鸡蛋，两个包子，一大杯豆浆，昨天是一个鸡蛋，两个馒头，一大杯八宝粥。 这几天每天的早餐都不一样，林浩也是醒来后才得知这次新冠所有的治疗费用免费，还提供一日三餐。 单就这一点，林浩就很感激国家和政府了，要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政策出台，背后得付出常人不可想象的经济开销和人员调配，才能做到现如今的井然有序。 他去到厕所，洗漱好，喝了一杯水后，才拿起早餐吃起来。 “大侄儿，我看你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叔也不会安慰人，但是叔想给你说，叔十几岁就在县城里混，在这里住了三十几年，这三十几年来我们县城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医院的医疗技术真的进步很多。 去年，我得了急性心梗，当时我就想完了，结果就在这间医院治疗好的，你知道吗，当时给我做手术的是上海一所有名医院的大医生，他说他们单位每年会派十几名医护人员来到这里进行技术支援。 这里的很多技术跟他所在的医院已经相差无几，只不过有些大型精细设备这里还没有，一般的常见病和基础病根本不需要出县城就能治好。” 林志友说起来满满的都是自豪，要知道十几年前，这个小县城还是一穷二白的地方，国家级贫困县，这才不过短短十几年，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去年这里最穷的地方都已经脱贫了。 “谢谢叔，我只是有点担心我老婆，她昨天晚上转到对面内科大楼去了，还住进了icu，我就是有点害怕，我知道医生肯定会尽力救治她的。” 第五十五章 林浩啃着包子，顶着一双熊猫眼，说的话也带着哭腔，不知何时，他与娟子早已性命相连，如果，只是如果，要是娟子出了什么意外，林浩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坚持下去。 未来这满满长路，如果没有你，就再也没有任何明亮。 “处在这种情况下，担心和害怕是肯定的，但我们要好好的，不能想太多，前几天我们不是都说好的，争取早日出院，为大家再出一份力。” 林浩狠狠地点头，不能辜负医生这样费心地给他治疗了这么久，他记得之前娟子给他说过，为了救他，六七百一瓶的药，医生每天就要给他用八瓶，还一连用了好几天。 林浩刚吃完饭，医护人员就来查房了。 “医生来啦，辛苦你们了。” 林志友和林浩都感激得说道，因为医生和护士都穿着防护服，全都封的严严实实的，不仔细看还真不认识谁是谁，但他们背上一般都写着自己的名字，今天来的不是胥医生，而是一个上面写着梁字的梁医生。 这个梁医生是女医生，所以她一开口，林浩就知道这肯定不是胥医生，林浩是盼着胥医生来的，因为他觉得自己跟胥医生熟悉一些，他还想拜托胥医生让自己去看看娟子呢。 梁医生查看完他们两人的情况，就开口说道：“你们两个的情况都很稳定，也有将近四天没发烧了，今天都全部转到方舱医院去，考虑到你们家里还有家人，所以要在方舱医院呆一段时间才能回家，等第二次核酸检测阴性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梁医生，是不是那样我们就算好了？” 林志友还不相信自己已经快要出院了，随即略带担心的问到。 “那梁医生，我们出院后还会不会传染给别人？还会不会复发？” “一般情况下，你能坚持到今天，体内已经对这个病毒产生抗体，抗体会把剩下的病毒全部杀死掉，理论上是没有传染性的。 至于会不会复发，这个还说不定，没有资料指导我，但我建议你们出院后，最好待在家里，尽量不要出去，实在是要出去，也必须戴口罩。” 说完梁美莉就准备去下一间病房。 林浩却突然喊住她。 “梁医生，我老婆在内科十三楼住院，我能不能去看看她，我真的特别担心她。” “不行，你这样到处走，会给别人带来被传染的危险的，我们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医护人员和后勤人员，你以为你吃的早饭是自己跑到病房里来的！” 林浩看不见梁医生的表情，但他明显感觉到了梁医生有点生气。 林志友忙在旁边打圆场。 “没事，没事，大侄儿，梁医生说得对，我们得相互理解，你放心，你老婆一定会没事的。” 梁美莉没听林志友继续说下去，转身就到下一间病房去了，谁也没看到她眼角的泪。 等医生查完房，护士来输液时，林志友才问道。 “护士妹妹，今天早晨是梁医生来查房的，那个胥医生呢，他昨天还说今天再来看我的，结果他今天没来呢。” 护士把液输上了，才轻轻的告诉林志友。 “胥医生生病了。” 前几天就听说胥医生过敏严重，难道又加重了，林志友见护士也很忙就没有多问。 第五十六章 “胥医生是个好医生，希望他没事。” 等护士走后，林浩看着天花板说道。 等一下输完液，他就要搬到方舱医去院，离这里就远了，要见娟子就更难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的确很过分，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移动的传染源，梁医生说得很对，每天吃的一饭一菜都不会自己跑过来，那些都凝聚着医院其他的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的心血。 可林浩确实特别想娟子，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是娟子陪着度过的，要是自己也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该多好。 一上午他都在焦虑中度过，因为一上午过去了，娟子依然没有给他回复信息。 输完液后林浩还在想着如何才能去见一面娟子，连收拾东西都有些心不在焉，老母打电话也只是敷衍的回答了两三句就挂断了，其实他也没有怨老母没告诉她娟子的事。 老母也是为他着想，他们家的人感觉都得到了梁玉英的真传，都是报喜不报忧，但这一点林浩是不喜欢的，因为那一年娟子生小弟产后大出血，差点连命都丢了，而梁玉英居然不准家里人给他说，但他自己没意识到很多时候他自己也是这样。 其实不止是林浩他家，在莲花村里很多家庭都是这样的，宁愿自己吃亏和受苦，也要一声不吭，这都是骨子里带来的。 见儿子电话挂得这样快，梁玉英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浩子心情不好的原因，肯定是娟子的情况不乐观。 她特别想问问慕医生，可她又问不出口，听说慕医生的妈妈转到内科那边的icu，没撑过一晚就走了，可慕医生只请了半天假，下午的时候依然能在病房里看见他的身影。 护士们也都很忙，她试着问了一个护士，可她也不知道，她说她们不在一个区，内科楼那边不常去，有空的时候帮她问问。 可梁玉英就没见过护士有空的时候，她之前听娟子说，护士们为了节约防护服，她们要连着七个小时不吃不喝，连上厕所都是用的尿不湿，如果遇到有的女护士来“大姨妈”（月经），那都是血尿一起，难受得要命。 所以梁玉英也不忍心打扰她们，再给她们添麻烦。 一直熬到下午的时候林浩才主动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自己要转移到方舱医院继续观察时，梁玉英的心才放下一点点，因为林浩说，娟子的情况是稳起的，可能过几天就出来了。 林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但这是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也是自己的愿望。 下午就在林浩要离开病房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他姓鲜，是李秀娟的主管医生，可鲜医生还没开始说话就听见电话里带着哭腔的男声。 “鲜医生求求你，一定要让我老婆活着，她才三十一岁，还是四个孩子的妈，她是我家的顶梁柱，横梁断了我的家就没有了，求求你，求求你，拜托你，请你一定不要放弃她。” 说完林浩已哭得不能自己，搞得鲜鹏嘴里要说的话，也没说出去。 从目前的经验看来，像李秀娟这样突然出现严重病情变化的，预后也是不太好的，就如慕大山的老母一样，可他没想到她还是四个孩子的妈，她的肩膀上还承担着一个家的脊梁。 第五十七章 他知道她才三十一岁，人生的一半都还没过完，可整个市也才只有三台体外膜肺氧合（ecmo）。 他们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再成立一个ecmo团队，要知道如果救这一个病人，就需要好几个医护人员，而且医院没有套包，没有套包就开不了机，配套的血液净化仪也在救良秋兰后坏了，就算是慕大山，昨晚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老母离开自己。 鲜鹏看着李秀娟那降到八十九的血氧，如果没有防护服的话她的头皮怕是都会被她抓破，梁老中午也来看过了，他建议试一试用血必净看看会不会好一些，这个由红花、赤芍、川芎、丹参、当归等中药材提取的注射液，有体外拮抗内毒素的作用。 鲜鹏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把血必净和梁老开的中药都用上，中药的话她吃不进去，就用胃管打，跟良秋兰一样，后来证明效果还是挺好的。 只是梁老说，有时候生死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也是自然规律，所谓的药医不死病，如果肺全闭锁了，就是什么中药也是没办法的。 鲜鹏看了看李秀娟的胸部ct，整个右肺已经看不见肺纹理了，严重的呼吸衰竭，酸中毒，跟慕婆婆后面的情况一样。 在这忙碌之中，鲜鹏是一遍又一遍的跟领导沟通，看能不能在哪里买点套包和血液净化仪回来，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种紧俏而又很少用的医疗物质在哪里去找。 大年初八，林浩和林志友转移到恢复期的方舱医院，在去的路上林浩都还在好奇，什么是方舱医院，原来就是体育馆里搭建的临时医院。 这样的医院简单却不简陋，该有的设施和设备，什么都有，每一间还用隔板隔开，他把东西放下，第一件事就是给鲜医生发了一条短信。 “鲜医生，对不起打扰你了，我知道你们非常忙，我不该打扰你，可我实在是很担心我老婆，没有她，我怕我活不下去，我在微信里给她发了很多鼓励的话，如果你们有空的话麻烦放给她听，她的手机是指纹解锁，实在是打扰了，谢谢你，幸苦你们了。” 这条短信一直静静躺在鲜鹏的手机，因为他完全没有时间看。 晚上八点林浩在方舱医院领到第一包中药时，李秀娟正安静的躺在负压救护车里，经过多方协调，市里领导决定把所有的ecmo移动机转到市里，市里统一成立一个ecmo团队，负责极重症的患者，各区县再抓重症的治疗，这样可以大大的节约人员，也方便管理。 刘秀娟由鲜鹏亲自护送，他可是县里重症科的技术带头人，因为整个管理层都知道了这个女人有四个孩子，家里还有三个老人一个残疾人，真正的家庭主力，如果她不在了，说这个家跨了一点也不为过。 幸好前年县里通了高速，到市里只要半个多小时，要是没有高速公路，那样至少要两个半小时，说不定连转都转不到市里人就不行了，可见有时候提高速度不只是增加经济，还关乎生命安全。 第五十八章 所以林浩没有收到鲜医生的回信，却在八点四十一分接到了他的电话。 鲜鹏告诉了林浩娟子的情况，听到鲜鹏说市里来了一支的医疗队，专门为了救治娟子这种病重的病人，今天下午就能到，林浩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一连说了十几个谢谢，这样娟子好起来的概率就更大了。 随后鲜鹏还是给林浩发了一条短信，他把娟子现在的主管医生胡鹏医生的号码发给了他，还把他的请求告诉了医疗队。 但直到最后娟子出院，林浩也没有给胡医生发一条短信和打一个电话，他知道医生们都在超负荷运行，不能再给他们添乱，要完全相信他们。 晚上的时候，秀儿来到内科病区三楼，但其实这个时候她的头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秀儿，你吃一吃这个药看看，县里的梁老说莲花清瘟胶囊效果挺好的，其实你的情况让梁老看看是最好的，只是他老人家最近也太忙了。” 秀儿还记得小倩姐姐给她药时的嘱托，这时抱着手中的药就像是抱着生命一样。 后来的事实证明，莲花清瘟胶囊的抗病毒效果不是特别好，但抗炎效果是真的非常好的。 所以晚上秀儿的病情就没再加重，但村长还是多方联系，坚持把她送上来，主要原因是林伟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而且这娃才十几岁，读书成绩又好，可以预见以后的前途是光明的，她的未来还没开始，比自己这样的糟老头，对社会有用得多。 秀儿一走，这下家里可就真的不能应付了，只剩下三个娃和一个残疾人，林忠义是完全没办法的，他就没带过娃，也更不会煮饭。 村长还没有在大喇叭里说这个事，三婶就主动找到他，说她愿意去林忠义家帮忙，她向来身体好，会把口罩戴好，会注意安全的。 村长想了想，点了点头，林浩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都住进了医院，家里就剩下林忠义和几个孩子，没人照顾确实是不行的。 所以村长就额外多发了几个口罩给三婶，让她自己也要注意保护自己，有什么困难随时给自己说。 林天虎这段时间说得最多就是，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最喜欢说的是没事，这才多大点事。 在这特殊时期，三婶主动要求过来帮忙，给林伟的触动很大，有那么一两天，特别是那天堂哥说：“都是因为你家办宴席，莲花村才闹出这么多事，你还发脾气，乡亲们都没抱怨你有什么抱怨的。” 林伟就觉得村里的人一定都很恨他们家，结果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记得小时候，邻里间为了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彼此间都会闹几个小时。 看来社会进步的不只是经济，还有大家的素质和乡情。 此刻，大喇叭里一直循环播放着疫情期间的各种注意事项，穿着隔离衣的志愿者们每家每户上门一一测体温，林伟看网上说这个病的潜伏期是十四天，只要居家隔离十四天，基本上就比较安全了。 只要明天一过，第一个十四天就过去了，自己一点异常都没有，这样是不是就表示自己没有感染上。 林伟在微信里建了一个大群，把村里的壮年都聚在一起，昨天秀儿被救护车接走的时候，他就下决心一定要为大家做点什么。 这些年自己也得到村里的相亲和县里政策的诸多照顾，要不是他们，自己家的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 微信的信息声想起来，林伟点开，发现村长又发了一条信息。 第五十九章 “我们县有个星辉服装厂，以前市里面还有一个医疗器械制造厂，现在市里把这个星辉服装厂临时改成了口罩制造厂，由市里的医疗器械制造厂下来指导生产。 你们看看谁愿意去上班，特别是原本就在医疗厂上班的，我记得我们村有几个人也在服装厂，你们看看谁愿意去的单独给我说，不愿意去也不强求，当然村里的党员要起好带头作用。” “最近口罩等医疗物质是有一点紧张，至少要让老百姓有用的，我们不能等，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林天虎刚说完，立马就有十几个人报名，明明他都还没说工资怎么算。 林伟拍拍自己没有任何知觉的双腿，他是多么想大声的说，算我一个，可他有心无力。 “没钱支援国家的可以出力。” 二堂哥大声的吆喝着，林伟给他点了一个赞。 这两天他一直寻思着，因为今年大家都没过好年，村里家家户户原来计划过年吃的那么些菜、蛋、鸡鸭鹅，而且几乎每家都杀了年猪，家里都有一两百斤肉，看能不能组织大家给县里捐赠一些。 能让大家吃好一点，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期，战斗在前线的医务人员和志愿工作者们是不是会更暖心，更有干劲，至少通过此举告诉他们，在后方隔离的同胞在和他们一起战斗，他们的默默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同时也让跟娟子他们一样患病的人们知道，全国人民也在和他们一起努力，这也利于身体的康复。 林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村长，村长就把这个消息宣布了下去。 “有什么出什么，我家可以出一百斤菜，两百个鸡蛋，五十斤肉。” 林伟首先表态。 林大勇：“这个提议不错，林伟提的很好，我们这些在后方隔离的没有安全风险，所以我们确实需要做点什么，遵从自愿原则，大家都说说对这个提议怎么看。” 下面一片赞成声，紧接着陆陆续续各家都在报可以捐多少东西，林伟也在电脑上快速统计着。 大米五十斤，小米三十斤，甚至泡菜花椒豆瓣的都有。 各家情况不一样，看着大家这么积极，林伟也觉得很欣慰。 看着统计的物资越来越多，林伟全身充满了干劲，现在先全部记下来，回去后还要分项统计，并制定好分类收集和运输的问题。 三婶来的时候，提了一篮子做好的原子肉，几个娃儿几乎是狼吞虎咽吃下去，这几天秀儿要一直带着小弟，娃儿们都没怎么吃好。 家里没个女人还真是不行，三婶看看几个娃脸都没洗，家里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有好几天没打扫了，鸡鸭也没照顾妥当，那蛋捡出来都是脏兮兮的。 三婶很麻利的收拾起来，给几个娃儿换了干净的衣服，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开始的时候，小弟还不要三婶带，在她给小弟蒸了个跟妈妈煮的一样好吃的鸡蛋羹后，小弟很快跟三婶熟络起来。 小弟的抵抗力还是挺好的，只是发了两天的烧，就彻底精神起来，但检测结果显示除了林伟，三个娃和老汉均是新冠阳性。 大年初十，三个娃和林忠义均被转移到会展中心，学校宿舍等改造成的临时方舱医院，不再实行居家隔离，而此刻梁玉英这些好得差不多的人也转到了方舱医院，这样可以把病房腾出来，给更需要的人。 聚集治疗的好处就是可以大大的减少传染源，避免了交叉感染。 医院方面特意将林浩一家安排在同一间方舱医院，主要是便于照顾三个孩子，其实三个娃儿目前几乎没有任何症状，娃儿们还觉得十分新奇好玩，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第六十章 特别是大妹看见爸爸，简直比看见巧克力还高兴，孩子们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也不能体会大人的忧伤。 她们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小格子房间，感觉真的好有趣，二妹更是这个格子间看看那个格子间瞄瞄，但奶奶说不能到处乱跑，会增加护士叔叔阿姨的工作。 二妹只能在自己的格子间床上一会爬上一会儿爬下的。 林浩则是每隔十几分钟就要看看手机，娃儿们身上转移了一些他的注意力，可那颗担心娟子的心依然没有放下。 他每天都会给娟子发好几条语音，他知道医院集中了全市最优秀的医生在救治她，用上了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最有用的药物，还有最专业的人在照顾他，按理说自己完全不用担心的，但是在没有看到变好的娟子前心里始终是患得患失的。 林浩自己在网上看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他知道目前治疗这种病毒感染没有特效药，只能对症治疗，只能最大限度的为患者提供时间和加强营养，让身体产生抗体来杀死病毒。 这个病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是上体外膜肺氧合，娟子就上起了这个，可他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看来娟子还处在昏迷状态，不然她不会不回复自己的。 相比起娟子，倒是老祖恢复得挺好的，基本上可以撤有创呼吸机了，这是今天早晨时候，苟医生给林浩说的，他说如果持续这样快的恢复速度，可能要不了两天老祖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这个消息算是给林浩打了一支强心剂，他看完后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林大叔。 林志友一直鼓励着林浩，人在困难的时候哪怕是一句普通的鼓励的话，都会给他带来希望。 最近看到很多国家在援助我们，林志友也是很高兴的，他每天就像一个播报员一样，准时的给大家播报疫情实时动态，尽管国际上也有一些国家趁机落进下石，但林志友接收到的正面信息远远大过于那些负面信息。 但他跟林浩转到方舱医院的第三天，听到胥医生好像也感染了这种病毒时，心情瞬间低落到了底点，不是说他只是过敏吗？ 怎么会也会感染这种病毒，林浩坐在床上，想着心事，难怪那天梁医生会对自己的任性那么生气。 原来那天胥医生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听护士说，他的整个大腿内侧的肉都烂了，会不会就是那几天他们医疗物质缺乏时，通过皮肤感染的。 林浩一个人胡思乱想着，林志友也是，看着手机胡思乱想着，就连他儿子的微信他都没有回复。 因为胥医生真的是一个好医生，对他和林浩真的非常好，入院第一天，没人照顾他，是胥医生亲自给他买了饭菜提回病房的，刷牙的牙刷也是胥医生拼了一支新的给他。 一起相处了一周，每次查房时胥医生总会多问一句吃得如何，睡得怎样？ 这样好的医生，林志友听到他生病后竟十分伤感，但愿他一定要好好的。 老祖转到普通病房的那一天，胥亮转到了她的病床上，但他没有老祖幸运，只在那个位置上呆了二十八个小时，就被转到了市里，住在李秀娟的隔壁。 胥亮倒没有用体外膜肺氧合，但他多器官功能衰竭得比李秀娟厉害，因为他除了感染病毒外，还合并了败血症，皮肤上的细菌入血导致全身感染。 第六十一章 要知道他有十几天没有回过家了，最长七天都没洗澡，到后面几乎没办法洗澡。 如果不是这次疫情，他根本就不会遭受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过敏。 这次是慕大山送的胥亮去市医院，他还记得前几天有一个记者采访科室时，刚好胥亮因为过敏在宿舍休息。 记者问胥亮害不害怕，胥亮说没什么好害怕的，医生存在的意义在这个特殊时候才能更好地体现出来，即使万一我感染上了，我相信我的同事也会救我的。 节目播出时，慕大山是在病房的电视上看到这段的，其实那时胥亮已经烧了两天了，可他的心态还是很积极乐观的，而且他的样子真的没有看出担心和害怕来，看来他对自己的同事确实还是很放心的。 采访的画面最后定格在胥亮的笑容上，作为传染科医生，他能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胥亮的口头禅是我们要给病人以信心，医生的心情好了，病人也不会拿自己的病当回事。 慕大山在老母走的时候都没有哭，却在救护车上看着脸庞暗黑暗黑的胥亮时，忍不住大哭起来，作为近十年的同事，他深知，胥亮这种情况，危险性还是很大的，很可能是凶多吉少。 以前在闲聊时，两人说到退休后，相约每天上午去钓鱼，下午喝盖碗茶，胥亮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跟病魔斗争，要跟他耗下去，直到胜利为止。 我等你老了一起去钓鱼喝盖碗茶啊。 “慕医生你这样会污染防护服的，等一下你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万一胥医生有什么事，你怎么指导我们抢救。” 坐在旁边的护士，也是和胥医生一起共事多年的老搭档了，看到胥亮这个样子，心里也很感伤，哽咽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但她的样子比慕大山镇静得多，怀里紧紧抱着抢救箱，不时地查看着各种机器的运转情况，及时的调整着输液速度。 更何况，胥亮的老婆何捷妤是她最好的闺蜜，她的心里并不比慕大山好受。 但她一直忍着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她一直不敢告诉捷妤，她怕那个还在哺乳期的女人会疯。 慕大山下意识的要去擦眼泪，摸到的却是厚厚的护目镜。 在胥亮被推进监护室，监护室的门慢慢关上的那一刻，刚才那个还保持镇静的护士，扶着慕大山的肩膀哭得不能自已，这一刻她不想再去压抑心里的感伤。 在乘坐救护车回县医院的路上，护士又恢复了冷静的状态，她积极的看护那个顺带转回去的病人，就像刚才那个人哭泣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只是因为，进入工作状态的医务工作者们都是战士，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需要的是勇敢，而不是眼泪和柔弱。 其实最难受的人该是慕大山，因为在老母最后的时刻他都没能实现她的愿望，他最可敬的老母永远的离开了他，在他的眼皮底下，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他自己只能无力地看着老母离开，有心没力。 慕大山亲自帮助老母拔的呼吸机，拔的输液管，关掉监护仪，给她穿上衣服，他一直以为他和韩小英的时间还多，这么健壮的老太太怎么也得活个八九十，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他了呢。 从此那个他嫌弃了好多年的老妈子，再也不会烦他了，再也不会有人逼他结婚了，再也不用每天喊他起来吃早饭了，再也不用抱怨他睡得晚了。 “妈妈，你就这样离开我了吗？” 别人以为慕大山不会流泪，只看他给老妈拔管子时的镇静很沉着，仿佛那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病人。 可有谁知道，人在悲伤到极致时，是不会流泪的。 因为慕大山知道，走的不是自己的妈妈也会是别人的妈妈，如果一定会这样，那我最爱的妈妈，你一路走好，等你儿子打完仗，一定把你喜欢的姑娘娶回家，一定自己早点起来吃饭，一定不再熬夜了。 第六十二章 慕大山打起精神，迎接下面的战斗。 林浩的三个娃特别皮，不过幸好村里有好些熟悉的人都在，大家一起照料着，也还好，早晚一袋中药，每天跳两次操，这里的医护人员都特别和蔼幽默。 三个娃每次都亲切的称呼他们为太空人，因为他们穿的衣服跟太空里翱翔的叔叔阿姨特别像，小弟是最喜欢他们的，有一位叔叔每次来都抱抱小弟，还给带牛奶糖。 在方舱医院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几天就过去了，这些天，外面发生了很多事，但对方舱医院里面的人而言，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过日子，每天有专人照顾，吃喝不管，这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惊心动魄和忐忑不安。 林伟和他老汉已经把全村捐赠的蔬菜、粮食、肉类打包好，由志愿者送到县城，看着运载着这一袋袋食物的车子离开视线，才真正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踏实了很多。 昨天秀儿说她好了很多，一点都没有感觉头痛了，也一点都没有发烧了。 林浩也说他和老母已经做了第二次检测，只等结果出来，就可以出院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老祖和娟子是什么情况。 林大叔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情况，至少说明还在治疗，情况还不是那么糟糕，而林浩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的，每天简直不敢看疫情实时动态里死亡那栏数字，他怕，蚀骨般的怕。 连想的那个念头他都不敢动一下，每日只要有空，就拼命的给娟子发信息，各种话他都给她说，发生的一点点事情都要给她说，娃儿的照片，每天几十张几十张的发。 但是这些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了，没有回应，娟子还没有醒吗？ 已经三天了，林浩度日如年，从没哪一刻有这么着急，林志友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就到处打电话看能不能悄悄帮他问问，到底李秀娟的情况如何。 结果得到的回答都是情况不太乐观，林志友想想算了还是不要告诉林浩这些消息，但每天总会有意无意的找他说一会儿话，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方舱医院还有一个专门的心理医生，她也会每隔一两天就找林浩谈一会儿话，林浩十几岁就在外面闯荡，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他只是有点焦虑。 随着中药治疗的大力推广，轻症转为重症的人越来越少，那些以前是重症的人恢复得也比较好，慢慢地转为轻症。 以前，大家认为中医是‘慢郎中’，现在通过一系列事实证明，中医也可以治疗急症、重症，中西医结合治疗让人们对战胜疫情更加有信心，并极大地鼓舞了患者和医务工作者。 林浩他们所在的方舱医院就是全部用的中药治疗，但每个人喝的可能不一样，这里面的中药有一号、二号、三号，林浩就喝的三号方，还有小孩专用的，几个娃喝的跟大人的也不一样，量要小很多。 “中医在此次新冠疫情中主要发挥了预防和治疗的两个作用。” 幸好有祖国的中医，每次林志友喝完就会感叹道，在林冲这样的县城，很多人是发自内心的接受中药的，就像林志友，以前几乎每次生病都是看的中医，加之林冲有梁老这样的中医大佬坐阵，所以在这里推广起来要容易很多。 林志友在方舱医院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和病友下棋，还有就是讨论中医治疗。 他的隔壁床住的就是一位学西医的眼科医生，毕业三年了，疑似通过眼部传染。 住进方仓医院后，开始那医生也对每天两袋的中药的治疗方式持怀疑态度，林志友就每天不厌其烦的给他普及中医理论。 “从预防和发病角度，中医认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 “这次的新冠病毒发生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抵抗力免疫力低下，人体处于虚弱的状态，这是患病的前提；第二，还得有一个病毒的感染，如果正气强，人体的抵抗力好，免疫功能是正常的，那么发病的可能会大大减少。” “所以固护好人体正气可以有效避免外来邪气的侵入。” 在林志友的喋喋不休中，通过肉眼可见的效果，最后那眼科医生自己也开始认真研究起中医来，看能不能根据自己所学的西医理论，结合中西使用。 第六十三章 林浩在网上看见一篇外国人写的文章批评说这种方舱医院是集中营，剥夺人自由的行为，想到这，林浩冷笑几声，这人怕是脑子有问题，命都没了还要自由干什么。 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这些人满口胡话简直就是张口就来，说话不用负责任，林浩以及这里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安全和关怀，都能感受得到那些背后努力的人，为了他们的健康每一天的付出。 在这里真正能感受得到生命大于一切，人们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各专业人员的努力，在大年十五这天，林浩和老母以及三个孩子被宣告均达到出院标准，但这一天只有梁玉英和三个娃儿回去了。 林浩则是跟着上了志愿者的车，去到市里，因为早晨娟子的主管医生胡医生，亲自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可以跟着志愿者的车去看一看娟子。 他们四个医生，几乎是用了全力，一天二十四小时，如论何时只要李秀娟的情况出现一点变化，都会马上讨论对策，甚至还请了最顶级的呼吸科专家视频会诊过。 因为鲜医生一再交代，这个女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家里情况特殊，她的离开可能会让一个家庭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一定要让她活下来。 但这两天她的情况很不稳定，几乎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胡医生想让她丈夫来看看她，看能不能给她一点勇气，他见过昏迷三年的人醒来，他见过医学上不可能的奇迹。 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想试一下。 林浩走路的脚都有点僵硬，肩膀特别沉重，去医院的路上，每走一步都是用尽全身力气。 志愿者只送他在门口，消过毒，得到医院同意，穿了隔离衣后，林浩站在监护室的门口，里面的人都步履匆忙，得等胡医生出来才能安排去探视娟子，可他正在抢救病人。 病房里被抢救的病人，不是李秀娟，而是胥亮，作为战友，胡朋是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伴倒下，他还这么年轻，人生的路还有那么长，上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孩，不能就这样离开。 但胥亮的情况比李秀娟的还复杂，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出现衰竭，有败血症迹象，因为严重的感染使他全身的皮肤都变成了木炭颜色。 那些受损的皮肤，比以前受损得更严重，这两天已经发出腐烂的臭味，不管怎么给他换药，都没见有好转的迹象。 胡医生和另外的一组医疗队，都无计可施，一开始就给胥亮上了恢复者的血浆，也不能逆转疾病进展的速度。 元宵是一年中胥亮最盼望的日子，因为每年这天，全家人都会早早出门去逛集市然后晚上看花灯，这几年林冲的花灯是做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创意。 小时候看花灯的时候，胥亮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猜灯谜，因为猜对了有奖励拿，家里那个银白色的电子词典就是有一年他猜灯谜得到的，用了十七八年，现在都还是好好的。 小时候的胥亮体质特别差，经常去医院，久而久之就对医生产生了兴趣，把他从小带大的爷爷是因为肺结核去世的，所以胥亮长大以后就当了感染科医生。 第六十四章 胥妈跟胥爸还在小区当志愿者，还不知道胥亮正在面临着怎么样的煎熬。 此时的胥亮一个人独自走在黑暗的小径上，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前面很多条路，不知道要走哪一条。 感觉不管走哪一条都很痛苦，因为这些路面上都布满了荆棘，只有中间这条稍微平坦一些，走在上面感觉不会那么痛，可胥亮有点害怕，不敢轻易走这条路。 因为这条路看不见尽头，只要踏上了感觉就不能回头，昨晚他还听见爸妈和自己孩子的声音，他们很着急，一直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尽管他用尽全力也不能答应他们，可他知道他们都在等他回家。 胥亮的意识很模糊，他知道自己生病了，睁不开眼睛，他用尽全力保存着最后一点念想，他要回去，不能这样走，可他实在是太痛苦了，身体就像火烧一样。 他坐在路口边，仿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诱惑着他，告诉他只要轻轻踏上这条平坦之路，这些痛苦都将离他远去，可他不敢踏上那条平坦的路，他记得老主任曾经说过，跟病魔作斗争时，那得警惕着危险。 所以这条平坦的路他不敢走，明明在打仗怎么会这样风平浪静。 胥亮没坐多久，就发现头顶上乌云压顶，很快大风刮来，他向四周看了一遍，没有走中间这条平坦大道，而是选的边上那条布满野草看不见路的路，因为路的尽头依稀有一个亭子。 他费了好大力气爬上去，手臂上脸上还被野草隔了好多条口子。 “胥医生。” 亭子里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十分狼狈，满头大汗，头发蓬乱的贴在脸上，脸色暗沉，还喘着大气，显然也是才爬上来坐在这亭子里不久。 “李秀娟？！” 胥亮爬上去后也是气喘吁吁，他还未坐稳，那雷鸣轰隆隆的声音就来了，紧接着倾盆大雨遮天蔽日地往下倾泻着。 这小小的亭台也挡不住暴风雨，不过好歹有地方站一下，总比没有好，胥亮和李秀娟都站在亭子中央。 雨还未停就见一个庞大的黑影往亭子这边移动，那黑影所过之处光秃秃的一片，待再近一些胥亮才看清楚，这是一个超级大病毒，他拉起李秀娟就往另一边跑去。 无奈那庞然大物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慢慢的周围不停的冒出了几十个庞然大物，对他和李秀娟形成包围之势，最后他和李秀娟被逼在了一座悬崖边上，下面是万丈深渊。 正当娟子绝望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鼓鸣般的声音。 “娟子，娟子，娟子，你听得到吗？你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我和孩子在家里等着你。” 那声音太大，也很清晰，震得那些庞然大物们都未再动弹，天空中纷纷落下很多小战士，他们落在病毒身边，砍杀吞噬着它们。 这声音让她想流泪，无形中给了她力量，给了她重新看到希望的力量。 胥医生捡起地上的石头，不停的朝病毒扔过去，李秀娟也是，无奈病毒的数量很多，一眼望去全部都是，那天空中降下来的小兵很快就没有了。 但在战斗的过程中，给了胥亮和李秀娟逃跑的时间，他们跑向了另一条路，那路上到处都是残肢，冒着黑气。 两旁都是一座座石碑，看不清名字，那碑左右密密麻麻的都是花冠样漂亮的病毒，看得李秀娟手脚发麻。 他们一直在逃跑，一直在反抗，可李秀娟没了力气，胥医生也是。 他们从一座山跑到另一座山，直到精疲力尽，在山顶上，他们遇见了苟烨，苟医生也在山顶，这让他们两个很意外。 面对下面不断往上涌的病毒，逃无可逃。 就在苟烨一筹莫展时，他突然发现很多白色的战士骑在一个比庞然大物还庞然的叫吞噬细胞的东西上飘向他们，终于看到救兵，他们万分高兴。 但是救兵跟他们还有一定的距离，苟烨还有力气跟它们作战，可胥亮不行了，连日来的战斗，让他已没有一丝力气。 场面激烈而又混乱，混乱中只听见那句。 “苟烨你去帮李秀娟，一定要把她带回去。” 就再没了回响。 胥亮跌入了深渊。 大年十五下午三时二十七分，胥亮永远的离开了他曾热爱的这片土地。 离开了生他养他的，他最爱的人，再也见不到父母关切的眼神，妻子爱慕的笑脸，孩子牙牙学语的叫着爸爸。 “有战斗就有牺牲，我曾爱你们爱得那么深沉，为了这片热爱的土地，如果注定要有牺牲，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生活并不完美，所谓的安宁，只是因为有人在为你负重，我愿做你们的路基，让你们能更顺利的爬过疫情的这座大山，走过困难这条大河。 有点遗憾，没有陪你们战斗到最后，但无论是你们中的谁，都会跟我一样，有要守护的人，要保护的坚持，而持刀向前，不惧艰辛，不惧牺牲。 我只是身体走了，但是精神永远与你们同在，我将永远和你们共同战斗，直到胜利。 ————胥亮，2020年2月8日。” 第六十五章 在医护人员的强力坚持下，李秀娟深吸一口气，那已经弱下去的生命体征又慢慢恢复了起来。 今天怕是胡朋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他从医二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却依然抑制不住要流泪。 他亲自送走了自己的同事，送走了昔日的战友，那种无力，那种锥心般刺痛，让他不知道今天是何年何月。 他们三十二个人从早上忙到晚上，尿汗混杂在大腿之间的尿不湿上，显得十分沉重，很不舒服，可身体上的不舒服哪比得上心上的沉痛。 今天又送走了两个，来了三个，七点他们换班下来，另一批战友上场，胡朋才发现九个小时滴水未进的他竟没有一点饥饿感。 好在李秀娟的情况稳了下来。 林浩在门外等了五个小时，下午三点二十才被护士带进房间匆匆的看了一眼娟子，跟她说了一句话。 他日思夜想的娟子，此时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全身布满了管子，周围都是各种机器，脸色暗沉，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除了机器的声响，未见她有半点动弹。 林浩站在角落里，周围的人忙忙碌碌的，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一大群人围在娟子隔壁床周围，看样子那个病人正在被抢救。 过了十几分钟，一个白色防护服，上面写着余秀丽的医护人员突然扶着床嚎啕大哭起来：“胥亮你不能这样走啊，不能这样就走了，你走了舅妈怎么办，捷妤怎么办？”。 听到“胥亮”这两个字，林浩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悲伤忽的就从心底窜上来，遍布全身，不能自己。 他快速的走出去，跑到走廊尽头，扶着墙，抹着眼泪。 那病人竟然是胥医生，是自己的主管医生，他曾全力的救过自己的命，他说话温温柔柔的，却给了他很多勇气和力量。 这样好的医生，冲在前线的战士，为了他们的生命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林浩不敢想，不敢再去想，胥医生都这样了，不知道娟子会是如何的艰难。 如果世间的痛苦可以交换，他愿娟子所有的苦都由自己来承担。 林浩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亲眼见到盖着白布的胥亮被推了出来，停在电梯边，他不相信胥医生就这样走了，为了他们而走了。 推车的人，那么落寞，看不清样子，却能感受到他那深深的悲伤。 林浩一直看着那没有颜色的布，他突然走过去，把站在电梯边的人吓一跳，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走廊上还有人。 “你怎么还没走？这里很危险，你赶紧走。” 那人沙哑的声音里有痛苦有担忧。 “我想跟胥医生道个别，他曾是我的主治医生，我今天出院了。” 林浩鼓起勇气，站在胥医生的旁边。 那样鲜活的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没有生息。 “你才好，抵抗力还不够，赶紧回去，好好把身体养好，两周后可以来献血，你的血里有抗体，对救治像胥亮这样危重的人有帮助。” 林浩点点头，哪怕是在这样沉重的时刻，医生都在琢磨如何救治危重病人，他们一边流泪一边仍然义无反顾的继续前行。 因为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他们。 “胥医生走好！” 林浩默默的念着。 第六十六章 林浩看着面前的医生，默念完又很真诚的说道。 “医生您好，我是李秀娟的老公，我替我爱人谢谢你，非常感谢你们。” 他本来还想说，我每天都会给李秀娟发信息，你们能不能帮我放给她听。 但林浩没有说，他刚才见过他们的忙碌，也见过医生们如何拼命的救治他们，就算是他们医生答应帮忙，可看着他们的辛苦自己也不忍心。 医生疲倦的点点头，看不清表情，但他内心肯定是欣慰的。 林浩给胥医生深深的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 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十五，整整十七天的时间，如果是平常，十七天的时间一晃就过了，可这个十七天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好像做了一场梦，可这梦又是实实在在的。 林浩看着自家大门，竟有些热泪盈眶。 这是他和娟子的家，他们一点一点挣起来的家。 “爸爸。” 大妹眼尖，林浩还在公路上时，她就看见他了。 随后出来的是二妹，小弟，大哥，老汉。 林浩一手抱一个，大妹大了自己也知道老爸抱不动她了，就自己拉着爸爸的衣服，欢快的往屋里走去。 “我们知道你今天出院，都在等你吃饭，娟子怎样？” 老母在围兜上搓搓手，很忐忑不安的问道。 “还好，有专门的医护人员照顾，挺好的，不过还要再多住几天。” 听浩子这样说，梁玉英揪着的心这才算放下一点点。 “浩子洗洗手，就吃饭了啊。” 三婶端了一大碗菜出来。 “三婶谢谢你，帮我照顾家里。” 林浩看见三婶在自己家，多少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动。 “多亏三婶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忠义附和到，他是真的感激三婶，不是他的话，怕是家里会乱成一团糟。 “客气啥，我们都是一家人，一个祖宗下来的。” 三婶笑呵呵的说道。 “吃饭的时候就各自把菜挑在碗里吃，大家隔开一点。” 林浩担忧的看着三婶。 医生说回家后还要观察十四天，这十四天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里呆着。 医生这样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 吃完饭，林浩立刻要求大家把口罩戴上，然后还他把碗筷，桌子，板凳都消了毒。 秀儿是每天都会跟家里人视频一会儿，白天要输液，一般她都是晚上用视频通话，今天得知弟弟妹妹都回去了，特别高兴，心里早哼起了歌。 自己也是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不舒服了，医生说等明天做了检测，结果出来如果是阴性的话，就可以回家啦。 她真的太想弟弟妹妹了，她没看见二妈，也就没问，老汉说二妈也感染上了，估计还在住院，她很乐观，自己在医院还把书都带去的，可以生病，但不可以影响学习。 林浩在灶前烧洗碗的水，三婶洗着碗，边洗边跟浩子拉家常。 “良子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一直在忙。” “谁叫他是警察呢，他说国家需要的时候都不出力的话，以后娃儿都看不起他，国家也难得这样需要他几次。” 第六十七章 三婶说话的时候表情平静，更有一种自豪感，她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警察，女儿是教师，都很有出息。 要知道莲花村可是林冲县最穷的地方，在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让孩子都读了书，而且还有出息，这是值得骄傲的。 “三婶，谢谢你，在这么人心惶惶的时候，你还来帮助我们，真的谢谢你。” 对于三婶的热心举动，林浩很感动，可是除了说两句谢谢，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其他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浩子，你再说谢谢可就见外了，我家以前有困难的时候，你们家也帮了我大忙，三婶可一直都记着呢。” 三婶麻利的洗着锅，洗完后把带有油渍的水舀进旁边的大锅，晚上要用来喂猪。 “开始呢，村里还给你们家筹了二十万块钱，想着那么几口人住院得花钱，后来村长说不用，治疗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村长就一一退给他们了。” 三婶淡然的说道。 林浩点点头，这些年村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靠的就是团结和努力，这才走到今天，如果其他人家里出现这种情况，自己也会尽一份力的。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养好身体，等身体完全康复了才能为大家做更多的事，才能把这个家撑起来，这可是娟子和自己用了整个青春奋斗得来的。 晚饭后，卫生所的人就挨家挨户的发放预防用的中药，他们直接放在每家门前的坝子里，避免直接接触，都是在固定时间放在固定位置，自己去拿。 梁玉英把中药拿进来，递给林浩一袋，他撕开就喝起来。 “最近这附近的几十个村子，都在对易感人群用药物进行干预，我发现吃中药的这段时间，大家感冒都少了好多，每年春草发的时候，我都要感冒一次，今年就没有，这充分体现了中医‘治未病’的优势。” 经过卫生所的普及，即使是三婶也对中医知识有了一些了解。 林忠义和林伟也是跟着赞叹，林伟觉得自己有残疾，平时锻炼也少，身体素质肯定要差些，如果被感染上，风险是比其他人要大很多，但从林浩发病开始，卫生所就建议中药预防治疗。 最后倒是他和老汉两人没事，几个娃儿的症状也很轻，而且很快就好了，尽管还要观察十四天，但他觉得问题不大。 今天看着老母带着娃儿回来，他那牵肠挂肚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今天得到一点放松，要知道这十几天可是林伟人生中最最煎熬的时刻。 谁都不能有事，可这种事谁又说得清。 他只盼着快点过去，要不是这次疫情，林伟还看不清，家对他有多重要，家人对他有多重要，他现在只愿用平生来换取他们的健康。 晚上林浩睡在娟子平时睡的地方，里面就是三个娃儿，可能白天太累，娃儿们很快就睡着了，可林浩睡不着。 因为这里有娟子的味道，有娟子的气息。 几个娃儿一晚上要踢好几次被子，特别是小弟一睡热乎就踢被子，一晚上下来，根本就不能睡整觉，不知道娟子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浩一晚上给三个娃儿盖了十几次被子，明天一定要给大妹二妹做下思想工作，让她们两个去楼上单独睡，让老母给她们穿上睡袋。 第六十八章 这么多年不知道娟子是怎样度过的，没想到带孩子是如此辛苦。 等娟子回来，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这些年真是太辛苦她了，生了三个孩子，要照顾家里老人，还要种庄稼，操持一个家的难度有时候不亚于指挥一场战争。 以前每次给娟子打电话，发信息，她从未抱怨或说过辛苦之类的话，在林浩记忆里几乎一次都没有。 以后一定不要让她这么辛苦了，自己本就不打算出门了，可以在家好好帮她分担。 林浩暗暗决定到。 天还未亮，他就翻身起来，因为娟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这个点起床。 五点十分！ 这个时间点外面还有点冷，林浩轻轻搓了搓手，把几个娃儿的被子再拉一拉，娟子说一般凌晨的时候娃儿们是睡得最沉的。 林浩也发现了，三点过后，几个娃才能睡得沉，特别是小弟，上半夜总是要翻身，下半夜才能睡得好。 娟子说过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灶里的火点起来，然后简单洗漱一下，就去准备早饭，以及家禽的喂食。 六点四十叫大妹二妹起床，七点半出门送娃儿上学，八点回来下地里干活。 这点点滴滴的生活常事，林浩结婚后几乎没有和娟子一起做过，因为每年他只有春节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后在家里呆不过四五天，有一年因公司有紧急任务，还只呆了一天。 每年这个时候都没有什么农活，家里的家畜也都是处理完了的，而且娟子也不会让他干活。 林浩站在厨房里，看着碗柜、冰箱、微波炉，想到这些都是娟子亲手置办的，而且平常也是娟子收拾的，眼眶里不觉又含着泪，这每一样物品上都有娟子的影子。 娟子喜欢整洁，以前在那三间又小又窄的老屋时，曾无数次感叹以后一定要修一座大房子，然后把这些东西好好整理整理，过了快十年，她的愿望终于实现。 谁知道这样梦寐以求的日子，还没有过上几天，现在又发生这种事，我的好娟子，你一定要回来，我就在家里等你，林浩心里暗暗说道。 林浩把食料拌好，早饭煮好，也还不到七点。 孩子们不用上学，学校通知说上学时间待定，所以孩子们就不用这么早起来，索性就让她们睡吧，林浩进去看了三四次，几个娃睡得正香甜。 他一个人独自坐在灶前剥花生，寻思着等一下再炒一盘盐碱花生。 梁玉英起来时，看着林浩把早饭都煮好了，卫生也打扫干净了，心疼得不得了，她的浩子从来没做过这些活。 “你起来这么早干嘛？现在家里又没什么农活要干，去多睡一会儿。” 梁玉英抢过林浩手里装花生的篼子，自己剥起来。 如果娟子看见了，也会是这样，活儿都抢过来自己做，让他去休息。 林浩有点伤感，回来那天他看见那些忙碌的医务人员，和空空的街道，这段时间，全国的抗役战斗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自己在医院里治疗，在家里陪娃儿，看似平静的生活，却是用无数鲜活的生命换来的，那些默默奉献的人，有多少人能记住他们的名字。 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种危难关头，你可以选择逃避和退缩，但没有听说有一个医生退却，相反有无数的医务人员主动的请缨，主动去最这危险的地方，这世间的岁月静好，其实都是由那无数个胥亮负重得来的。 昨晚做梦林浩都还梦见胥医生，活生生的站在病床前鼓励他，告诉他要坚持下去，病毒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强它就弱。 第六十九章 所以我们在气势上要强起来。 那些鼓励自己话还清晰可见，就如在昨日。 其实认真说起来，林浩连胥医生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不止是胥医生，所有帮助过他的医务人员，他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但这些陌生的面孔却在用生命帮助着那些和自己一样的人。 林浩看着老母炒盐花生，样子跟以前一样，但似乎又不太一样了。 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光，在医院里，老母不止一次唠叨着，这是最好的时代，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是最幸运的事。 所以最可爱的白衣天使们，你们一定要坚持住，最美好的时代是属于我们和你们的。 林浩回去的那天下午，第三批支援队来到李秀娟所在的危重患者监护室，这样救援人员充足了很多，作为李秀娟的主管医生们就可以更仔细的照顾李秀娟。 胥亮的离去对余秀丽的打击是很大的，毕竟看着和自己每天谈笑风生的人就这样没有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但她没有请假，没有气馁，依然坚持上班，她是李秀娟的主管护师，听说这个女人家庭人口，要照顾的人也多，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所以余秀丽也是尽力全力的去照顾她，前几天病人多，加之胥亮的病情一直稳定不下来，她就没有多余时间去清理李秀娟的东西。 今天她把李秀娟的手机打开，点开微信，发现置顶的一个名为老头的人给她发了几百条信息，最近的一条是今天凌晨五点，昨天只隐约记得探视的那个男人握着李秀娟的手，都在发抖。 鲜鹏刻意交代过，这男的很在乎他老婆，有时间的话给他老婆放一放他发的语音，对李秀娟的康复有很大的作用，余秀丽一直惦记着这事。 结果每天都处于忙疯的状态，很多时候连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搞不清楚，有好几次看着端来的饭都不知道是吃午饭还是晚饭。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李秀娟上体外膜肺氧合的第二十一天。 余秀丽翻到最开始的一条信息，然后点开。 “老婆，你怎么样？” “老婆，坚持住！” “老婆，加油！” “老婆，你是最棒的！” “老婆，你好了，我们去旅游吧，带你和娃儿们去bj看天安门！” “老婆，你怎么还不回复我，你的手机没电了吗？还是手机不知道给弄到哪里去了？” “老婆，我每天都很想你。” 。。。。。。 “老婆，娃儿们都好，老汉老母也好，家里的鸡鸭鹅也是好好的，村里的人都帮我们照看着。” 。。。。 “老婆，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也不知道会遇见谁，但不管遇见谁，都没有遇见你给过我那么多快乐，老婆你一定不要抛下我。” 。。。。。 从八点一直到下午余秀丽换班，整个监护室里都是满满的土味情话。 这一天李秀娟的情况比较平稳，没有再出现前几天的那种极其危险的情况。 余秀丽关了手机，放在床头柜里。 “李秀娟，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余秀丽看着病床上安静睡着的李秀娟，轻轻的给她说道。 说完，李秀娟似乎还动了一下。 余秀丽有一点小激动，病人每一个积极的反馈都让她十分感动，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第七十章 余秀丽已经快四十岁了，但看起来还像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这辈子她最爱美，但此刻她整张脸看起来没有一点美感，全是防护口罩压出的红肿印记。 她不敢照镜子，想到自己看镜子肯定就要崩溃，还有就是一双手也是被消毒液侵泡得十分粗糙，别说摸，连看都不能看。 如此爱美的她，如果是平时，就是脚起一点皮，她都要发飙。 每晚必定是要把皮肤护理得妥妥的才睡觉，而今天的余秀丽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倒在床上睡去。 林浩把灶里的火炭夹出来，老祖一到天冷的就需要这个烤火，我最敬爱的老祖，你什么时候回来？ 炒花生的香味飘满着整个屋子，这是老祖最爱嗑的，别看她年龄大，牙还不错，所以家里每年都会种一块花生，今年的花生取得了大丰收，就等老祖回来嗑。 就像有预感一样，良秋兰突然怀念起来那浓香的盐煎花生味道，今天的午饭吃的刚好是黄豆炖猪脚，里面有花生米，这些菜都煮得太烂，其实他们是小看老太太了，她牙硬朗得很。 就如她的身体一样，苟烨医生都没她恢复得快，还有张昊医生也是，还没老太太好的利索，他们三个人很幸运的居然住在一间病房里。 老太太话特别多，刚查完苟医生的户口，又开始查张医生的，明明今儿个问了的，明天又得问一遍，好在张医生比较有耐心，老太太问的问题他都是很仔细的回答。 每天和老太太聊天都是聊到老太太睡着为止，刚开始的时候，苟烨是没有力气参与的，后来随着身体的康复，慢慢的也加入了老太太的八卦阵营。 他跟他老婆谈恋爱都没有跟这老太太摆的龙门阵多，真不知这老太太的精力怎会这么好，他昏迷的时候这老太太在说，醒了的时候这老太太还是在说。 良秋兰今年就九十岁啦，一辈子经历了从农耕时代奔到现在发达的工业时代，感叹是特别多，什么荒唐的，新奇的，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够她说几天几夜。 张昊说老太太的碎碎念就如唐僧一样，即使死神来了都能给他念叨走。 果然，苟烨的身体状况是一天比一天好。 在张昊的带领下，老太太居然学会了用微信，要知道，娟子给她买了个智能手机，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教会她用微信。 最后老太太连微博和抖音都耍得挺溜，让苟烨不得不感慨，他是没有精神都被带动得有精神了。 听说人家方舱医院每天歌舞升平的，好不热闹，这里也不差啊。 想起老太太最开始的危重状态，到现在的活泼可爱，苟烨觉得很值，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这么有意义。 老太太精神一好，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只要见张昊在看什么看得入神，她就会嚷嚷道，给她看一下，张昊也是好耐心，不止给老太太看，还给她念。 最近几天，网上新闻里充斥着一些歪果仁的各种负面报道，特别是西方国家的一些做法和论调，张昊给老太太念完，自己倒气得不行，反是老太太特别淡定，居然没有一点愤怒。 第七十一章 用着她那说话漏风的嘴，直开导张昊。 “猴子的屁股，烂人的嘴，堵不住的，你管那歪果仁怎么说，常言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他们看我们的笑话，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要看他们的笑话呢。 你看哪些干啥，我们现在要心情好，配合医生的治疗，早点出院啊，哎呦，我这屁股都快睡僵了。” 结果老太太是一语戳中。 当然这是后话，张昊听完直夸老太太是哲学家，把老太太逗得乐呵呵的，这本来让人沮丧的氛围，一时间大家是欢笑不断。 当林浩接到一个名为“我是你奶”的好友添加信息后，皱着眉头说，我才是你奶，就没管，结果老太太打电话过来，孙啊，你怎么不加我。 林浩一脸懵，这个老太太生个病，智商都提高了？ 连微信都能用？ 他加上后，老太太很快就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大意是这种可以免费打电话的好东西，该早点教她。 真正是让林浩苦笑不得，所以不能小看老太太的学习能力。 当老太太学会用微信后，每天都要给他宝贝孙子发语音，林浩也把老祖拉进他们的家人群，一直没看见娟子发言，老太太每天的心都揪着。 她经常问张昊这个病会不会死人，张昊可是绞尽脑汁的去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因为老太太是每天都要问一遍。 到后面只要老太太张嘴，苟烨就想笑，但都是偷偷的笑。 老太太的揪心是不无道理的，因为娟子现在依然在水深火热中坚持。 她的主管医生已经换成第四批支援队，只是余秀丽一直不愿离开，她每天会提前二十来分钟来医院，把之前李秀娟老公发给她的微信，不能自动读的文字，都一一念给她听。 李秀娟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但周围又有很多人在给她讲话，她到处找，就是找不到，不知道是谁，在和她讲话。 很多时候眼前那幽暗的曲径一直延伸至天际，但其实根本没有天际，目光所及，皆是枯枝和石碑，娟子很害怕，但只要那声音响起，就会给她莫名的心安。 那声音很温柔，很温暖。 可以让她无望的心，能找到一个角落，安稳片刻。 林浩是每天都会抽一些时间给娟子发信息，一天一天上面只有自己发送的，一直没有收到娟子的。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面对娟子沉默的头像，那种撕裂的痛苦，总会一遍一遍的碾压林浩，让他抱着被子，整个人都痉挛着疼。 他的娟子难到还没有醒？他怕哪一天突然接到她不幸的电话。 每天一看到陌生人的电话，就会心惊肉跳，每次都要等到快要自动挂断时，他才迫不得已按下接听键。 之前一直盼着胡医生能给自己打个电话，特别盼望，可到后面，林浩是连胡医生的电话都不敢看，深怕胡医生突然的来电，告诉他的不是好消息，其实他不知道娟子的主管医生都换了好几个了，早已不是胡朋医生啦。 直到有一天他在微信上突然收到一条短信，这是娟子转到市里的第二十五天，差点把林浩高兴坏了。 但这高兴没持续多长时间。 第七十二章 仔细看明白，自己才发现这条信息是娟子的主管护士发送的，说是十分冒昧打扰了，李秀娟现在还是比较平稳，问他能不能多发一些信息给她，这对李秀娟的康复很有用，自己有空的时候也可以给李秀娟念一念。 这个消息对林浩来说无疑如天空那道亮光，抚平他眉头的皱纹，照亮他心里的幽谷。 林浩去楼上把娟子最重视的那个箱子搬出来，里面有他们谈念爱时写的三十几封信，曾经每一封他都是看了又看，每一封都是他们在一起的见证。 林浩照着信，把每一封手写的信，又重新打印在手机上，变成电子档。 那些年并不是没有手机，而是腼腆的他觉得不好意思，有些话用文字打出来就好交流很多，于是他和娟子写了一年多的信。 后来因为太忙，娟子不想增加他的负担，就没有再写了，其实娟子不知道的是，给她写信的那一年，他是过得极其充实的。 林浩每天给娟子发一封电子版的信，每一天重温那年充满希望的日子都让他的心变得柔软，变得柔情，他的娟子是这样的善解人意，这样的好。 上天一定不要这么残忍，不要残忍地把他的娟子给带走。 泛黄信笺上的每一个字，都比那春日的樱花、夏日的凉风、秋日的稻谷、冬日的阳光都要珍贵，比久旱的甘露还要清甜。 林浩每天重温一次幸福，就要重受一次思念的折磨。 在这幸福与痛苦的反复煎熬中，一晃正月就过去了，林浩他们回来也十四天了。 这天良秋兰被告知可以出院了，这天方舱医院入的病人跟出院的病人几乎持平，这天李秀娟还在昏迷中，这天秀儿和妹妹们依然在家里上网课。 这天后院的两分油菜长得绿油油的，这天圈里又捡了五十个鸡蛋，这天人们觉得日子过得还挺快的，怎么一转眼就出正月了。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能是别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有多少痛苦有多少害怕是你不能用语言描写出来，不能用彩笔勾勒出来。 出院时老太太坚决要和医生护士合个影，旁边那穿病服的两个高个子男人是张医生和苟医生，他们两个今天陪着老太太一起出院。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得活一百岁呢。” 张昊是连连点头，这是一个活宝老太太，乐观豁达，不屈不挠。 “你一百岁寿辰的时候，我跟苟烨下来给你祝生。” 张昊大声说到。 “一定的，一定的。” 老太太一脸容光，精神抖擞。 照片里，五个穿防护服的医务人员中，有一个还是零零后，今年才二十岁，她们都已经长大了，开始肩负起社会的责任。 良秋兰的出院给很多老年人带来了希望，回去时，林天虎还拉了一条横幅挂在入村口显眼的地方。 “热烈欢迎我们的老祖回家。” 把良秋兰给乐活得，嘴都笑歪了。 家里一个个都是原来的模样，都是原来的模样，老太太十分欣慰。 本来今天林浩和林忠义是要准备去献血的，听说老祖要回来，都决定明天才去。 “李秀娟，你男人又让我给你带话了，他说家里又收了五十五个蛋，他存了好多了等你回去卖呢。” 第七十三章 余秀丽大声的说道，听纪医生说，她有可能这几天要醒，这个女人可是用了四批呼吸科的精英管理到现在，这其中的困难和艰辛可以用悲壮来形容。 直到现在都是二十小时专人守着她，八小时轮班，照顾她的护士妹妹是一批接着一批换，她也是今天上完就必须要换下来休息。 因为长时间工作会降低人的免疫力，增加感染风险，要是多感染一人就会多消耗很多的人力和物质。 余秀丽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所以尽管她再三坚持，最后还是听从安排，自己真的要换下来休息几天，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李秀娟能活下来。 一定能活下来，她身上汇聚了这么多人的心血，余秀丽给她念完这一封信，明天就要轮班回去休息几天，她念的每封信都让她特别感动。 青春都是让人怀念的，让人感动的，余秀丽迟迟不愿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女人和她老公的爱情让她感动，让她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最美的年华遇见最美的他\/她。 那时日子艰难，为了一块五的早饭，一百四十块的车费，李秀娟坚持每天五点起床，林浩坚持一整年才回一次家。 一路有风有雨，生活以痛吻我，我以欢笑回报之。 艰难随处可见，每个家每个国都一样，要面对无数的困难，有时候变得低沉，有时候又有盼头，要用无数的努力持一希望而度之。 李秀娟在这反复的浮沉里，来到了三月，推开窗，外面已是春意盎然，不知不觉大地已经复苏。 这一天余秀丽又主动请缨进监护室来帮忙，尽管她脸上的伤还没有好，手上的裂纹还在流血，可她还是坚持要来。 因为这天李秀娟要脱体外膜肺氧合（ecmo），脱机可是一件凶险的事，有可能眨眨眼睛的时间，人就没了。 李秀娟可是这个重症监护室里第一个上ecmo的人，还记得她来的时候，整个呼吸都衰竭掉了，命悬一线，病情危重到就连移到手术室去的风险都极大，必须在床旁施行手术搭建血管通路。 还记得血管外科的邓主任给李秀娟做手术的时候，可谓是惊心动魄，隔离病房没有手术室的那种专用灯光，专用设备。 而且他们都是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呼吸都异常困难，护目镜上全是雾、汗水，视线都模糊到手掌都看不清楚，怎么还能看清楚，股静脉股动脉在哪里。 所以整个手术，几乎全是靠邓主任以往积累的丰富血管经验，凭着手感和触觉把手术完成的，后来下手术后别说主刀的医生，就是余秀丽自己，全身都跟水泡一样。 全部被汗水打湿。 还有这一路几十天的惊心动魄，是用笔写不出来，用字描述不了的，这个女人是她的那个小家的希望。 这一路上，一批又一批医务人员，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个希望，一直到现在。 所以余秀丽一定要来。 第一天是提心吊胆、第二天是度日如年。 直到第三天，这个余秀丽上过时间最长的ecmo终于撤下来了，足足一个多月啊。 这个可以让人彻夜难眠的艰难时刻，林浩没有承受、周凤琼没有承受、梁玉英也没有承受，李秀娟所有最亲的人都没有承受。 她们只是担心一些、悲伤了一些，但日子每天还是能平静的度过，因为这一切都是那千千万万的医务工作者，为李秀娟的亲人们负重承担了的。 第七十四章 所以我们在抱怨医务人员速度慢时，他们有可能已经看了几十个病人了，我们在抱怨医务工作者态度差时，可能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我们在抱怨医生没治好你时，可能他们自己也是疾病缠身。 总是要在危难时刻才能明白，他们是那座山、那道坝，那道守护平安的道符。 在长达一个月多的意识丧失后，李秀娟终于醒了过来。 当余秀丽将手机拿到她的耳边帮她跟老公通电话时，当她看见手机里孩子的照片时，李秀娟眼角流下了眼泪，幸福的眼泪。 而林浩接到娟子的电话时，他还在后面的地里，挖地松土，那一刻他虔诚地趴在地上，叩谢满天诸神，感谢冥冥上苍还给自己一个鲜活的娟子。 这些天他度日如年，思念如疾，头上的白发都多了一圈，下巴都尖了很多，眼眶深深地凹了进去。 跪在地里的这一刻林浩是虔诚的，用心的感谢每一个帮助过自己一家人的人，永远铭记。 他知道他的娟子一定不会丢下他和孩子，他知道他的娟子一定会回来，和自己一起操持这个家，和自己一起种这块地的。 所以林浩快速把地翻好，只等娟子回来种，她一定会回来种她最舍不得的地。 屋后这三亩多地可是娟子的宝贝啊，家里全年吃的蔬菜都出自这里。 以前林浩一直在想把左边菜地周围种一圈果树，桃子、李子、杏子，凡是能适应这里气候的果树，每一样都栽两三颗。 右边的畜舍周围，用围栏围起来，种一些爬山虎、刺花，然后里面一圈，养一些玫瑰、玉兰、美人蕉等娟子喜欢的花。 娟子说过的话，每一句，哪怕是不经意说的一句话，林浩都记得的，她其实是一个爱花的女人，只是繁重的农活家务以及孩子的拖累，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种花。 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为娟子打造一个美丽的后院，有花、有果、有菜、有肉。 但此刻感谢完的林浩丢下锄头就往屋里跑，因为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祖和老母，特别是老母这些天的身体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 她比自己更担心娟子的安危，要知道这样的一个大家庭，要是娟子有什么事，以后是没有女人愿意跟她家林浩的，也再难找到像娟子这样贤惠、能干的媳妇。 可想而知，当梁玉英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那激动是能惊天地泣鬼神的，竟抱起老祖嚎叫起来，林浩站在边上，只是带着幸福的笑容看着她，没有安慰她。 她的苦，他也深知，平时只有在无尽的思念中，埋起担忧，埋起迷茫，让家里人不再那么担心。 要知道他的不敢想，可比梁玉英，深沉多了。 爱有多深，那心就有多痛。 “好啦，好啦，我说过的，好人有好报的，你上半生已经苦过了，下半生就是享福的啦。” 老祖见梁玉英哭得差不多，就拍拍她的背，让她平静下来。 这个媳妇是笨了点，但胜在人比较善良，心肠好，所以这个家才能走到今天，让良秋兰晚年有人照顾，能安静的过日子。 第七十五章 她见过无数的人，一生中生了好几个子女，最后却孤独终老，无人养育，更有甚者最后还被活活饿死。 梁玉英哭完，就想给娟子打电话，但老祖很严厉的阻止了她。 老祖说娟子才醒过来，需要安心休息，她是有过那种经历的，人醒是醒过来了，但还是很虚弱的。 梁玉英只好作罢，但睡到半夜，还是悄悄的给娟子发了一个语音。 微信还是娟子教她用的，最近孩子们上网课，她看秀儿那个小小的人儿每天都要折腾那个钉钉、微信，自己全然看不懂，才真的觉得这些年，生活进步了太多，二十年前，所谓的富裕生活，连想都不敢想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在今天全都实现了。 如果没有这些高科技的设备和技术手段，疫情不会控制得这样好，她们全家不会得到有效的治疗，孩子耽搁的停学时间也不会变得有意义。 发完微信语音后，梁玉英又给亲家母发了一个，尽管下午林浩已经给他们报了两次平安，但她知道的，这些天亲家母肯定不会比她好受很多。 当初娟子嫁过来的时候，亲家母是一分钱彩礼都没要，还硬生生的凑了两万块钱给林浩，她什么要求都没有，除了对娟子好一点。 娟子生小弟大出血，亲家母回来时，眼睛都哭肿了。 所以她知道，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个媳妇，也是别人家的宝贝。 梁玉英说了一些好话，亲家母的心情也不错，这才略略的放下心睡去，要知道她已经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以前从来不能感受二婶因为失眠要自杀的感觉，现在才知道，睡不着的感受真的是太痛苦了。 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三月正是要准备种蔬菜的时候，明天得好好去地里种菜。 等娟子回来，菜苗都出来啦，甚至像生菜这样的短期菜，都可以吃了，刚好林浩在，今年就弄一亩的大棚来，这样就一年四季都可以吃想吃的菜。 今晚反倒是林浩睡不着了，白天看着秀儿带大妹二妹做作业，突然发现四个孩子，就这样悄悄的长大了。 这次回来，林浩发现大哥比以前更稳重了，而且自己还在电脑上学起了编程，这个让他特别吃惊。 十几年的瘫痪颓使林伟的形象看起来很颓废，这种错觉让林浩忘了这个比他大十岁的哥哥当时可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他原本是有本事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事故，放下了学习。 真正让林伟振作起来的是村里的驻村大学生，帮助他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快速发展的网络，帮助他从中看到了机遇和学习的动力。 林浩给小弟把被子盖好，翻开手机，给娟子又发了一条信息。 “我要把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都说给你听，老婆，我爱你，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你回来，我就说给你听，我们以后再也不和分开，我就家里等你。” 第二天李秀娟醒来，点开这条信息时，脸都红了，这是这几十天里，她脸上出现的难得的一抹彩色。 之后李秀娟睡眠的时间还是很多，但每天都很有盼头，一定会醒一会儿，和林浩聊一会儿，又像回到以前谈恋爱的甜蜜时刻，让人期待又充实。 每一秒的时间都是有意义的，值得回忆的，娟子沐浴在林浩的各种甜言蜜语中，一天天的恢复起来，在四月份的第一天，医生宣布她终于可以出院了。 第七十六章 这两个月的时间，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是医护人员在照顾她，给她最好的治疗，最贴心的呵护，每周还有一个心理医生过来做大病后的心理应激管理。 这让娟子特别感动，也有更深的感触，就是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的做好自己，照顾好家里，教育好娃儿，把以后的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 这个年会让她终生难忘，经历过生死的人，都有驾凌于生活的魄力，有成为生活宠儿的基石。 这一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是李秀娟三十几年的人生中无数个这样的一天之一。 如果不是经历这样让她刻骨铭心的几十天，这一天一定不会让她泪流满面，出icu的那天她哭过，因为她都不知道救她的人长什么样子。 秀丽姐姐说，在icu里可是有三批专家们治疗过她，那段时间娟子是模糊的，记忆是凌乱的，就觉得一晃，就过了一半个季度。 她只能对着icu的门默默的说了声谢谢。 今天李秀娟又哭了，因为早晨护士长让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笑着给她说，你的命可是我们用钱砸出来的，回去要好好活着，经历这么多困难你都坚持下来了，以后没有什么苦会让你过不下去的。 娟子点点头，要知道一百二十三万，可是一个天文数字，至少对目前的她来说，要辛苦挣几十年才行。 所以李秀娟的眼泪是止都止不住。 “我不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姓名，但我知道你们曾舍命的救我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我会记住，我会让娃儿记住，娃儿的娃儿也记住。” 李秀娟提着自己的口袋，一步三回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楼房，他们依然还在忙碌，他们只简单的和她说了几句嘱托的话，为了这几句话，他们曾翻越过高山，踏过荆棘，趟过汹涌澎拜的河流。 只为了你能活着！ 特别是一周前她偶然知道那个眼睛清亮的胥医生，已经不在时，那种锥心的难过，让她两天都没睡好，都在淡淡的忧伤里不能自拔。 他曾和她在同一个病房里，就在她隔壁，只是那时她处于昏迷状态，未能真正见到她，娟子还记得他的声音，温柔的嗓音给人以安定的力量。 在林浩病重的时候是他给了她力量，让她安心，让她不要焦虑，让她别怕好好休息，有他在。 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病人着想的好医生就这样走了，这样悄悄的没打一声招呼的离开他热爱的地方。 娟子看着那渐渐模糊的病房一步步沉稳的往外走着。 村里的车子停在医院外面显眼的地方，李秀娟大步的跑过去，穿过这条警戒线，就是她归家的路。 林浩就站在警戒线外面，尽管戴着口罩，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与她利益相系，命运与共的男人。 “娟子。” 林浩大声的叫到。 他想把那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一把搂尽自己的怀里，他曾辗转难眠，日思夜想的人，活生生的向他走来。 从年少到中年，整个青春都是你，满眼的都是你，只有你能陪我到老，我最爱的娟子，你终于出院了，昨晚林浩是一晚没有睡，一想明天就可以见到娟子了，兴奋得怎么都睡不着。 一晚上起来了七八次，楼上楼下，屋前屋后都看了好几遍，也检查了好几遍，确保没有脏没有乱，才又去躺下，刚躺下，又觉得好像哪里没有打扫到位，或者是冰箱里的菜是不是没有用保鲜膜包好。 总之是一整晚都盼着天快一点亮，那时间每近一秒，思念就会更浓一点。 直到此刻娟子站在他的面前，林浩才真正的觉得踏实，感到欢乐，那欢乐里带着溺溺的甜。 他接过娟子的包，楼着她的肩膀向车子走去。 “又黑又瘦，肩膀是一点肉都没有。” 林浩看了好几眼，深怕这是梦，怎么看也看不够，回去一定要好好给她补一补，得了这么大一场病，一想到娟子住了这么久的院，胸口又隐隐的疼起来。 “我自己能回去，你不用上来的。” 娟子看着车了里还有两个人，有点担心起来。 “说啥空话。” 林浩扶着娟子进去，其实李秀娟说的是实话，她的确能自己回去，尽管走路还有点累，但精神还是很好的，这半个月她可能吃了，都把之前那饿的一个多月给补回来。 第七十七章 李秀娟坐在车，竟是出奇的平静，相比刚才的澎湃汹涌的情绪，此刻她自己才算是真正的接受，她是真的在回家的路上了。 曾无数次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找不到回家的路，即使找到了也是怎么都进不了村，反反复复的恍然自己还在梦里。 这一次不再是梦，林浩就在她身旁，搂着她的肩，李秀娟靠在林浩的肩上，他的肩还是那么宽阔，撑起她和几个孩子。 李秀娟靠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林浩，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倒是尖了不少，这段时间他一定是操了不少的心，她好想抬头过去亲一下他，但最终只是看了几眼，满心欢喜的闭上眼。 这次不会再做梦了，不会再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回去的时候的在村口看见村医早已等在那里，测了体温，喷了消毒液，就跟着林浩，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们的家。 这每一步都恍如隔世，每一步都如走了半生，每一步都是未来可期。 “妈妈。” 小弟是最先冲过来，李秀娟弯腰去抱，被林浩抢先抱在了怀里。 见入了爸爸的怀，哇的一声，小弟就哭了起来，大妹，二妹是左右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妈妈。 “小弟乖乖，妈妈生病才好，你已经长大了，半大的男子汉啦，妈妈抱不动你啦。” 林浩用手擦干小弟的眼泪，不停的安慰他。 果然小弟还是爱妈妈的，听说妈妈生病才好，果断的止住眼泪，很快就笑呵呵起来。 走到院子里，李秀娟才发现这院子是出奇的干净，边上的水沟，也不见了，上面铺着干净的石板，大门处挂着两个红红的彩灯笼，李秀娟一看就知道老祖剪的，上次她剪这样复杂的彩灯还是她跟林浩结婚的时候。 主要是这个太复杂，又费眼睛，李秀娟一直没空去学，婆婆是一点都学不会，等这次她彻底好起来，一定抽时间好好学一些，不然这么好的手艺就失传了。 林浩直接把娟子拉进大厅，桌子上的花瓶里一大束鲜花，十分显眼，她看着林浩，差点就要掉眼泪，因为老祖说，这是林浩爬到后山，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多好看的花。 “妈妈，送给你。” “妈妈，我也有东西送你。” 大妹，二妹就像献宝一样，纷纷从书房里拿出东西送给她。 李秀娟一看，一下子又笑了起来，二妹送的是一副画，里面的病毒，别说还栩栩如生，上面的医生都戴着口罩，拿着一支比他们自己还高大的针。 大妹送的是一个写字本，娟子翻开，忍不住的把大妹搂到自己怀里，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工工整整的，要知道大妹的右手先天发育异常，她以前写的字一直都是乱糟糟的，为此事，娟子没少掉眼泪。 “二妈，这是我自己织的。” 秀儿拿出一件毛衣递给李秀娟，小弟也不示弱，从包包里拿出一只竹子编的蚂蚱。 “乖孩子，妈妈的乖孩子，你们都好棒，都是妈妈的乖娃娃。” 李秀娟把四个娃都拢到自己胸前。 “李秀娟你要坚持下去，不然你那烂摊子，没人会接的。” 李秀娟在昏迷时，却把这句话听得十分清楚。 怎么会是烂摊子呢，明明都是一个个这么乖的娃儿，怎么会没人要呢。 李秀娟看看最大的，再看看最小的，每一个都这么好看，我的乖娃娃，妈妈还没把你们培养成才，还没看你们拥有自己的家庭，还没看你们事业有成，怎么会丢下你们呢。 “秀儿，把弟弟妹妹带到院子里去玩，不要都围着妈妈，以后有的是时间腻歪。” 梁玉英边说着边端出一碗鸡汤出来，她一早就起来杀鸡，还在村医那里去捡了一些补气血的，已经炖了半个上午，娟子一进家门就闻到香味了。 别说她还真饿了，最近都是饿得特别快，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但每顿不要吃得太饱，每天可以多吃一顿，所以有时半夜起来还喝了一个奶。 她端过来，大口的喝起来。 活着真好！！！ 第七十八章 今天家里就像过年一样，满桌子的菜，林浩还拿了瓶小酒出来，老祖吵闹着也要喝一杯，林伟还真的给老祖到了一杯，娟子倒是不敢喝，毕竟才出院，偶尔走路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头晕。 但是她好高兴，一家人都在，还好好的，跟以前一样。 她的家还在，好好的！！！ 今天最高兴大概要数林伟，一连喝了好几杯，大半生，从未有今日痛快，这种痛快是自己半身总算悟出了点道理，是家国都富有的满足。 酒后，娟子坐在林浩旁边，听大哥跟他讨论各种事情，这让娟子很意外。 因为以前的林伟怎么说呢，有点疏远，吃饭都是一个人在他的小屋里，还是修了新房后，才搬过来在一起吃饭，但每次吃完饭就又回到了他的屋里，几乎没看见过他们两兄弟聊天。 “我觉得吧军事，医疗，教育这些撑起国家根本的，都该国有，如果被别人掌握在手里，全部利益化，简直是一件恐怖的事。” 林伟说着，李秀娟连连点头。 ““华夏儿女，炎黄子孙。神州大地，巍巍中华。民族团结，世界大同。奋发图强，繁荣昌盛。” 至今仍记得小时候背过的这一篇课文，长大的自己每次想起都感动不已，小时候，老师让我背三字经，弟子规、国学这些古文学的时候就觉得还是外国的教育好，外国的教育实在些。”” “经过这次疫情，我才是真正的感受到了祖国教育的英明之处，每一个人都该有点家国情怀，从小就要让孩子明白，有国才有家，做好自己就是爱国。 而这些教育，我们的老祖宗早就交给我们了，我们只需要拿来用就行，思想有高度的统一，才能团结到一起，完成高难度的事情。 比如这次疫情，就充分显示出了我们制度的优越性，我们教育的优越性，所以啊，不要羡慕别人，当然我们也要踏踏实实的吸取别人好的方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娟子在旁边听着也收获颇多，原来自家的男人还有如此高的领悟与看法，真是令李秀娟另眼相看，她以前还真不知道大哥的见识也如此广。 “有的歪果仁真是讨厌，睁着眼睛说瞎话，白的都说成黑的，好的都说成坏的。” 娟子也跟着说道，在住院的时候她经常看新闻，每次看到外面一些国家的甩锅行为，都非常气愤。 “看看就行了，或者少看这些，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我们每天把自己的事踏踏实实做好就行啦，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自然是有人管的，公道自在人心。” 林伟说道。 “你不用操这些心，我们小百姓，直管跟着党的路子走就行了，这路好不好自己不会判断啊，我们还盼着更好的日子呢，哪有这个心操心这些。” 林浩说道。 “对了，田翻完了没，今年早水稻都有点晚啦，活儿这么多，你们还有心思闲聊。” 老祖也坐在边上，笑哈哈的说道。 乐呵呵的一家子。 第七十九章 乐呵完，娟子还惦记着她的鸡鸭呢，走到后院，差点吓一跳，看来，这一个多月，林浩没少折腾啊，栽了这么多树和花，圈舍周围也被林浩打整过，还装了冲水的水管，以后就再不用提水冲圈了。 “浩子，谢谢！” 娟子十分感动。 林浩笑笑，他摘了一朵才开的桃花插在娟子头上，美颜如花，该感谢的人是我，我最爱的娟子。 十年来的风雨，你一直在我身边，此生不负，矢志不渝，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晚上大妹和二妹居然主动的跑到楼上睡去了，看来还是爸爸有办法，很晚娟子都睡不着，林浩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聊着。 “听三婶说村里起初还给我们筹了二十万块钱。” “是吗？” 想想十几年前老汉生病，全乡都借不到十万块，这次村里自发的就筹了二十万，看来善良也是建立在有余钱的基础上，自己穿暖吃足有余了，才能帮助别人。 “家里有糖心皮蛋你吃了没？” 娟子知道林浩好这口，每年四五月她就会找柳婶包两百个，七八月又会包两百个，包好后放在柜子下面，右边是黄心的，左边是黑心的。 “早吃了，都够吃一年了，不够今年又包，家里还有一百多只鸭呢。” 东聊聊，西聊聊，娟子的上下眼皮终于开始打架。 看着熟睡的娟子，林浩关了壁灯，这夜晚终于不再漫长，终于踏实了。 此刻踏实的除了林浩，还有胡朋，明天他也将回去了，监护室里还剩的最后一个病人转到东湖医院后，这个临时重症监护室的使命也将完成。 但今晚他却无心睡眠，白天同事说的那番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没有面临任何艰难的良心选择，所有病人都可以让自己尽全力的救治，不考虑任何外界的因素，也没有被外界的因素给牵绊。 你知道吗，昨天我看见国外报道说，那里的医生面临选择性救治，有位老人面对镜头大声的吼道，我也曾努力过，我也曾为国家奉献过，可最终她没有得到治疗时，眼泪止不住的要往下掉，就想象如果那是我自己的妈妈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幸好我没有面对这样的选择，否则依我的个性，疫情没结束，我自己可能就把自己给结束掉了，不然真受不了一辈子的良心谴责。” 其实胡朋也是这样的人，那个报道他也看了，说真的，他的博士还是在那个国家读的，没想过十几年过去，如此先进的医疗系统也不堪重负。 幸好自己身在这样一个国度，没有让他陷入两难的抉择。 今天李秀娟出院，他努力抽时间过去时，她已经走了，幸好她活了过来，目前为止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仍记得当时送她来的医生，恳求的说到，一定要救活她。 尽管自己后来去了别的区，但接管她的医生每一个都是经验丰富。 幸好，她还在，她的家也没有破！ 第八十章 “哎哟。” 娟子睡着突然哼了一声。 林浩忽的睁开眼。 “娟子，怎么了？别怕，有我在，你饿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你把我抱得太紧了，我都出不了气啦。” “哦。” 林浩松开娟子，在黑暗中笑起来。 第二天，娟子很早就起来了，因为今天市里支援的专家团队，要回去了，她想去送送他们，她都没见过这些不为艰辛，无论生死的白衣天使们长什么样子。 林浩也是支持的，他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搬了几箱子土特产，带上娃儿们画的画，她们说这些画都是送给那些救过他们的叔叔阿姨们。 满满的半箱子画。 林浩和娟子到的时候，大巴车已经在医院外面排了一长排，待他们出来时，厚厚的口罩遮住了他们的口鼻，但他们的眼睛，他们的样子，娟子想把每一个都好好的记在心里。 她也不知道哪一个是余秀丽，也不知道哪一个是赵护士长，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胡朋医生，甚至还有很多医生护士，她连姓名都不知道。 因为从开始到最后她出院，足足有几十个医务人员救治过她。 所以娟子要把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都记在心里，她对着每一位白衣天使，每一辆车都默默的说着谢谢，直到最后一辆车子完全看不见。 她的眼泪才刷的一下掉下来，她一家八口，一个都没有少，上到快九十的高龄老人，下到三岁的幼童，都在。 林浩朝着车子的方向，猛磕着头，这是他应该的，不知情的人不会了解，他这出格的动作里包含了多少感激。 包含了多少恩情。 这恩情是他不能用任何言语能够表达的，是终生不能忘记的。 李秀娟也是眼泪转转的，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都沉默着，那种又开心又难过的复杂情绪让她不能自己，林浩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陪着她一起沉默，死而复生的这一生，他一刻也不愿放下，她难过一分钟他会心痛十分钟。 走了好长一段路，娟子突然停了下来。 “累着了吗？” 林浩知道娟子还望着车子离开的地方，她还不愿回去，但她才出院，其实还是非常虚弱的，还戴了两个口罩，他很怕她会累着。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胥医生，他跌下悬崖时，大声喊着让苟医生带我回来，我是多么想他。” 李秀娟说完，那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往下掉，她是多么的想念他，要是他还活着该多好。 林浩也是泪眼汪汪，心里比娟子难过百倍，要知道他曾是他的主管医生，是他一遍一遍的安慰娟子，你别怕，有我在。 可如今他不在了，我们最亲爱的，最敬爱的胥亮医生，谢谢你，你一路走好。 我和娟子会永远怀念你，谢谢你，为我们付出了最宝贵的生命。 你一定是天边的那朵云，那朵最美的云。 林浩边擦着眼泪，边哽咽的安慰娟子。 “他在天上一定希望我们好好的，老婆你别难过了，我们替胥医生走他未走完的路，看他未看过的风景。” 娟子点点头，两人抱在一起，连着周围的人都哭成一团。 哭完，娟子，又笑了起来，从今以后她要笑着，一直笑着，她要做一个更好的人，让余生活出意义来。 第八十一章 回去的路上，娟子意外的发现入村口的樱花树已经打满了花苞，最上面的几枝，竟开出了花来，如约而来的美丽，让娟子有些恍如隔世。 春天已经来了，樱花没有受到这悲伤里一丝一毫的影响，那依然的美丽，让娟子这平凡的日子，一如以前的无数个今天，但又不再是这样的今天，你觉得平凡的这一刻，不再平凡。 娟子像以往一样，在树下停足片刻，然后大步的走向回家的路。 院子里老祖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秀儿和三个娃儿在玩老鹰捉小鸡，老汉在编竹篓，这是春天里他们常做的事。 娃儿们一看到林浩和娟子，也不玩游戏了，飞奔的跑过来，忙问着她们的画有没有送到英雄叔叔阿姨的手里。 娟子笑着连连点头，拉着娃娃们继续玩老鹰捉小鸡，这个游戏小弟最爱，他躲在妈妈的后面，秀儿姐姐是怎么也抓不到他。 今天的老鹰不再是秀儿了，而是林浩，以前的游戏里从未有爸爸，从今以后就有了。 最前面的老鹰，最后面的小鸡，护着中间的四个女人，尖叫声，吼闹声，嬉戏声在莲花村李秀娟的院子里久久未散。 老祖想阻止，但看娟子那精神十足的和娃儿们玩，她的手杖才安静的放在一边，又眯着眼，晒着太阳。 这太平的日子是用来享受的。 如今太平盛世，是如何的难得，良秋兰最能体会，她是一九三零年秋出生的，正是战火纷飞的年岁，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好的日子，不愁吃穿，万事无忧。 这真的是一个好的时代。 好时代啊。 你只要肯稍稍努力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良秋兰，在藤椅上摇着摇着，竟有两颗泪珠，从她眼角落在鬓白的头发丝里。 她曾在多次在死亡边缘都未流过泪。 可见幸福才是最让人感恩，感谢的。 “秀儿，好了哈，玩一会儿就行啦。” 梁玉英端着鸡汤，看着院子里的几个闹疯的娃，赶紧制止到。 秀儿一听，就赶紧给弟弟妹妹做思想工作，要吃饭了，下午再玩，其实秀儿哪里不懂奶奶的意思，二妈身体还没调理好，不能这样还不懂事。 几个娃还是很听这个厉害的大姐姐的话，家里有一面墙上全都是大姐姐的奖状，所以很快娃娃们都跑去洗手，准备吃饭。 老祖笑笑，她知道她这个媳妇是稀罕着她的媳妇，有一次吵架，梁玉英实在说不过老祖，就搬出我找的媳妇比你找的媳妇能干，差点把人笑死。 不得不说，这一件事她是做得比自己好，当初的十万，自己可是有点舍不得的。 毕竟良秋兰她自己一辈子吃的苦太多，舍不得也是可以原凉。 老祖也促着拐杖慢慢的往屋子里走去，然后稳稳的一个人坐在上位，梁玉英拧了一个热毛巾过来，给老祖把手擦干净，然后端起鸡汤递到她的手里，好吃的菜也窸窣的放在老祖面前，最近还刻意的煮得清淡又有营养。 人说养儿防老，不是说你养了儿子，人家就一定要给你养老，而是在你还能动的时候，帮衬着娃儿们照看一个家，照顾他的娃儿，等你老了，他才能真正的养你。 第八十二章 但很多婆婆不懂这个道理，一娶了媳妇就觉得自己该享福了，明明才是五十几的铁板身体，却看着媳妇一个人带娃，无动于衷，觉得自己也曾这样过来，你为什么不能。 人都是相互的，我困难的时候，你帮衬着我，你老了，我来养你。 谁都不愿的一个人孤独终老，既然不愿，那在年轻的时候就得有不愿孤独终老的觉悟。 好在这些道理良秋兰懂，梁玉英也懂，才能有现在这样和睦的一家人。 吃完饭，梁玉英自然的端着水给老祖漱口，漱完口老祖去后院逛了逛，最近浩娃一直在后院折腾，想看看他折腾得咋样了。 看着新开的茶花。 这小子！ 唉，老祖笑笑，就转身回去，上楼午睡了。 娟子站了一上午，觉得有点累，吃完饭去看了会大妹的作业，也午睡去了。 几个娃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都跑到楼上看电视去了，秀儿在一旁边做数学练习册边看着她们几个，因为稍不留意，几个小的就要打架，等一下小弟哭起来就收不了口。 把老祖吵醒了，等一下奶奶又要打他。 林浩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娟子，眼睛下面那圈青黑色十分明显，嘴唇还是泛着淡淡的白，手上一点肉都没有，摸着全是骨头。 林浩心疼不已，他轻轻拿掉她发髻窝里的那片樱花，回来时，看着樱花树下自己心心念的这个女人，她那清瘦的模样。 让林浩突然醒悟。 生活的意义无非不过是，我踏遍千山万水，感恩珍惜与你相遇的每一刻，无论顺境逆境，无论悲伤欢乐，不负此生。 从此以后，我陪你儿孙满堂，我陪你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我陪你看每一个早阳，度每一个晚霞。 林浩挨着娟子，轻轻的躺在她的身旁。 闭上眼，握着娟子的手，安稳的睡着。 这个午觉娟子睡得十分安稳，只是几个月来，她睡得最安稳的时刻，她最爱的人在身边，她最牵挂的人一个都不少，在医院的几十天，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 那个和爸爸吵了一架，还没来得及跟爸爸说对不起的女孩，突然就没有了爸爸；那个和未婚夫还没来得及进入婚姻殿堂的新娘，突然就没有了新郎；那天说了要一起白头的中年男人，突然就没有了老婆。 从此以后她们再也没有爸爸可叫，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样帅气的新郎，再没有人像你一样傻气的说要和我白头。 幸好，你在！！！ 我最爱的你们，都在！ 娟子醒来时，已是下午五点半。 睡在她旁边的林浩，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额头上的皱纹十分明显。 挨着她那么紧，生怕她不见了似的。 “不要皱眉，我在你身边。” 娟子伸手过去，轻轻的抚平，林浩额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抚平。 “皱着眉头一点都不帅啦，你看这样不就帅多啦。” 娟子自古笑笑，林浩逮着娟子的手，也笑了起来。 “我只是在你的眼里还是帅气的样子，头发都快白了一半。” 林浩把头枕在娟子的颈窝里，看着娟子，十分平静，眉头终于没有皱纹。 第八十三章 你永远是那日开门那个惊鸿一瞥的林浩。 李秀娟嘴角那这遮都遮不住的笑，这一刻所有的都是美好，世界那么美，你那么好看，所有痛苦和煎熬都是值得的。 “你多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吃的，你想吃什么？以前都是你煮饭给我，以后我煮饭给你好不好。” 林浩看看外面的天，快要黑过来，应该是有点晚，一看手表，果然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和娟子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快。 “你确定你煮的能吃？” 娟子打趣到。 “不要小看我，我小时候的梦想是长大了当一名厨师，简单的饭都不会煮，笑话！” 林浩坐起来，娟子也跟着起来。 “你躺着，我煮好了喊你。” 林浩把娟子按进被窝，还把被子压了压，免得冷空气钻进去。 “你觉得我能睡得着，我不想睡啦。” 娟子把嘴巴撅得老高。 这样享福的时刻可是每年林浩过年回来的才能有一丝的。 林浩猛在那撅起的嘴巴上琢了一口。 “乖，躺着等我。” 然后欢乐的穿好衣服去厨房，结果一到厨房才发现老祖在烧火，老母和秀儿在包包子，旁边的篮子的已经蒸好了一篮。 “你起来啦，今晚喝小米粥吃包子。” 梁玉英看住儿子十分精神，也是笑容满脸，包包子的手也是十分带劲。 林浩把手洗干净拿起一个吃起来，真好吃，几十年了妈妈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变。 解馋完一个，就帮着老母一起包起来。 “你吃你的，我一个人一会儿就包完了，就剩这一锅啦，蒸好就可以吃啦。” 林浩笑笑，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 “秀儿去看会儿书，我来。” 林浩把秀儿挤到一边。 秀儿把手里那个包好，放到蒸笼里，就果真去看书了。 “老母，以后少让秀儿干活儿，正是学习要紧的时候。” 林浩边笨拙的包包子，边说到。 感觉并不难的事，怎么在他手里就是弄不转你呢。 “不让她干的，她非得要来。要的，以后不让她干活儿。” 梁玉英十分听儿子的话。 “说的什么话，读书不是万能的，书也是要读，但是一般的家务还是要做，不然以后出身社会怎么办？读成书呆子有什么用。” 老祖大声说到。 这下梁玉英和林浩两人都不敢吭声了。 “嗯，老祖，你说得真对。” 娟子走进来。 “好香啊，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出来啦。” “那边有蒸好的，赶紧拿着吃一个。” 老祖看着自己这乖孙媳，顿时宠得不得了。 娟子看着林浩，那包子好像包得比她想象的要好，上面还揪了一个小花形状。 “你弄得这么好看，给我吃的哇。” 娟子看着林浩额头上的面粉，又给他画了两下，顿时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一片欢声。 娟子拿着包子，一口下去，满口的油，嗯，这是自家榨的菜籽油，娟子一吃就吃出来了。 她把手里的另一个递给老祖，老祖笑呵呵的接过来，吹了吹吃起来。 第八十四章 “我们也要吃。” 三个机灵鬼，才从后院疯回来，小弟手里的玻璃瓶里，赫然有几条虫子。 “你们去洗手，妈妈去摆筷子，等一下就吃啦。” 娟子从消毒柜里拿出碗筷，把包子也一起提到桌子上。 然后又去柜子里拿了五个皮蛋，再在坛子里舀了半碗青椒酱，林浩最喜欢的炒青椒酱拌皮蛋，终于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好好吃饭。 小弟喝了两碗小米粥，吃了三个包子，满嘴的油，鼻子上都是，林浩则喝了五碗粥，吃了八个包子。 一家子吃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那剪影在远处看着，都是幸福的样子。 胥亮这下你是不是该安心了！ 四月三号，随着莲花村最后一个病人回村，标志着莲花村的这场胜利，抗疫的这场胜仗，我们终于打赢，这场惊心动魄的，无硝烟的战争终于在全国至上而下无数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打赢。 我们用了这么大的努力才能有今天的平静与安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可是大家付出了艰苦的努力才换来的，因为你对比国外就知道，生在这里是多么的幸运，我们所有的病人都得到了妥善的治疗，我们的物价稳定，我们的生活正常。 夜间睡得安稳，白天工作开心。 每个人都在做好自己的事，一起迎接明天的太阳。 今天娟子起得很早，她要去集市上买一些香蜡\/草纸，就在昨天莲花村要求带口罩就可以赶集，不用再全村隔离。 她想到要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这个。 娟子站在香蜡店边时，又想起了胥亮。 “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这仅能做的，唯一表达的感激方式就只剩这个，请接受我和林浩用这最原始的方式表达我们的感激和对你的思念。” 娟子在香蜡铺里仔细的挑选着每一张纸，每一根蜡。 林浩背着背篓跟在娟子后面，默默的支持着她。 回去后娟子主动找老祖，要跟她学剪纸和竹艺，之前断断续续的学过一些，但因为太忙，只能剪窗花那样简单的剪纸，连老祖十分之一的本领都没有学到。 这下午娟子在院子里学剪纸，娃娃们在踢键子，林浩在后院弄他的菜地和花园，梁玉英在拌家禽的饲料，而林中义在清理猪圈，往年这个时候，小猪都养了两个多月了，今年晚一点也得做准备了。 一家人，都有各自的事在做，这样平凡普通的一天，如果说幸福的秘密是什么，大概这就是幸福的秘密。 娟子略显笨拙的剪出人生中第一张复杂的祝福剪纸，剪完看着还在打闹的孩子，嘴角露着微笑，但下一秒，她就很严肃的走过去。 “你们作业都做完了吗？” 顿时几个娃，都看着妈妈，虽然有点不愿意，停下脚上的毽子，但还是都乖乖站好。 因为爸爸反复交代过，妈妈生了很重的病，她回来以后，一定不要惹妈妈生气，她一生气，就会好的慢，不然没了妈妈该怎么变。 第八十五章 几个娃是太想妈妈，爸爸的话是牢牢的记在心里，所以娟子一发话，几个娃突然就安静下来。 “都做完了的，秀儿姐姐每天都给我批改了的。” 大妹很自豪的说着，因为秀儿姐姐说过，妈妈最喜欢的是看着她把作业做完，好好学习，如果她的作业全都做完了，妈妈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娟子听大妹说，果然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又看向二妹。 二妹低着头，未啃声，因为秀儿姐姐给她布置的写数字的作业，她还没有做完。 “做完了，就去看书，把你们的作业都给妈妈拿过来，妈妈看看。” 大妹嗯的一声，飞快的跑上二楼的书房，小弟则是不情愿，他正玩在兴头上呢，但不愿意归不愿意，撅着嘴巴的跟在姐姐后面。 大妹刚把作业拿下来。 突然，哎呦一声，把娟子吓一下。 原来是老祖坐太久了，扭了一声，顺势倒在了地上，娟子也顾不上看娃儿的作业，跑过去。 老祖的脚很快肿了起来，莫不是骨折了？ 看样子要马上去医院。 梁玉英见林浩的架势，是准备他自己送老祖去医院。 顿时就急起来。 “你不能去，你得把家里照顾好，听老母的话，你还有三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可怎么办，不是我说，老祖都是不乐意的，她看见你准生气，说不定好得还慢。” 林浩没理梁玉英，家里他最年轻力壮，不是他去谁去。 见林浩不理自己，梁玉英又放慢语气说道。 “听妈的你在家里，我去。” “你们谁都别去，那是我母，我去，你们在家里好好的给我呆着，这个时候亲儿子不去尽孝，什么时候尽孝？” 林中义吼道。 “爸你别逞强，我年轻，又得过，有抗体，不怕再遇到病毒。” 林浩反驳到。 最后还是林忠义去的，虽然六十几了，可长年累月下地干活，身体素质还是过硬的。 结果老祖根本没有骨折，就是扭了一下，用冰敷着很快就好起来。 但下午这个小插曲，让林浩心里很不是滋味，该自己保护一家人，而不是还被老母护着，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 娟子说，在妈妈眼里不管孩子多大，永远都是孩子。 是啊，不管多大都还是孩子。 可孩子总会要长大，也一定要长大的。 晚上林浩很认真的和老母一起聊了聊这十年来最长的一个天，梁玉英也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梁玉英的确偏心，也的确小心，她自己一直知道，因为对林浩的培养她付出得的最少，最后却是林浩为这家付出最多，所以她一直有愧疚感。 特别是这次突然而至的疫情，让她百般交集，但其实也看明白一些事。 刚好林浩过来一说，自己就看得更明白了，这人生在世，无非一个“活”字，不要把这个活字活得太累，人有时候得自己给自己解压。 林浩在和老母沟通，娟子就在书房里陪娃儿做作业。 第八十六章 娟子发现经过这段时间，老大突然间变得懂事很多，以前都是强迫她做做作业，几乎每次做作业都要挨吼。 娟子也知道经常吼孩子，是不好的，可是她读书少，那望子成龙，希望孩子读书多的愿望是时刻在鞭策着她盯住娃娃。 此刻看着娃儿们在认真的做作业，李秀娟笑了又笑，放下手里的剪纸，又拿起来，安静的琢磨这个要怎么剪。 夜色很快就拉下帷幕，用她那黑色的厚厚棉被，把山川河流都盖起来，一下子那热闹非凡的人间，就变得静悄悄。 大妹和二妹似乎已经习惯不和弟弟再挤在一起，爸爸说她们长大了，要自己睡觉啦，原来她们已经能独自睡觉了。 娟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两个熟睡的娃儿，二妹还是那么不老实，不一会儿脚脚就放到大妹的头上了，娟子把二妹的脚拿下来，然后再把被子给她盖好。 不过五岁多的娃娃，脸上还是幼稚的表情，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像个小大人。 娟子心痛的又把大妹二妹的被子掖了掖，又看了半响，才和林浩依依不舍的下楼去。 林浩拉着娟子，娟子摩挲林浩指腹上的茧，感叹到。 “感觉娃娃突然就长大了，我们是不是就慢慢变老了。” 林浩笑笑。 “这是当然的，万物的规律。” 娟子点点头。 “明天早点起来，把哥哥，秀儿都叫过来。” 娟子没有伤感，又接着说到。 因为明天是清明节，这是一个特殊的节日，会是这一年刻骨铭心的一天。 “三爷说，明天，今年的清明会还是要开，还要开得比以往更庄重，我看今天几个叔辈，一早就在忙，还把老汉叫上帮忙的。” 娟子心里又有一点小难过。 见娟子久久没有说话，林浩只是紧紧的握着她手。 “以后的每一天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 娟子嘴角上扬，伸手去关灯。 这是一定的。 这一夜，漫长，祥和，那熟睡的脸上再不见忧愁，不见焦躁。 安安静静的到天明。 这一天是四月四日，清明齐，万物至此。 林浩果然四点就起来了，鸡鸭鹅各一只，花圈也是自己编织的，用的都是后院新鲜的花。 娃儿们还在睡梦中，娟子已经已收拾好屋前屋后，给家里每个人都找的素色衣，还采了一大把野菊放在大厅里。 “怎么样？弄好了吗？” 娟子见林浩拿着铁锹回来，放下手中的邹菊，轻言的问道。 “老婆大人交代的事，怎么可能办不好。” 林浩朝着娟子笑笑，擦拭着额头的汗。 “还不叫娃娃起床，今天早点起来嘛。” 林浩洗了手，准备去吃点东西，等一下还得去帮三爷们。 “还用你提醒，秀儿已经上楼去了。” 娟子是带着自豪的说到。 她的秀儿多么优秀，成绩好，又懂事，还主动的把弟弟妹妹都照顾得好。 她话音还未落，几个穿得一身黑的娃娃就齐齐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妈妈，我们今天是不是要缅怀我们的抗疫大英雄。” 二妹急切的问向娟子。 第八十七章 “对啊，如果不是哪些叔叔阿姨，日夜兼程的救妈妈，你们就看不到妈妈了。” 娟子蹲下来，看着三个娃儿，郑重的说道。 “妈妈，我长大了，也要当医生，我也要救别人的妈妈。” 大妹认真的说道。 “好，好。” 娟子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每一个好字都是那么深沉动人。 “妹妹，你长大了想当医生的话，现在可得认真学习，每天多读书。” 大姐姐正确的引导着大妹。 “今天不能打闹，也不能看动画片，今天要乖乖的啊。” 林浩在被窝里把小弟抱出来。 小弟也不哭，乖乖的点点头。 “洗手吃饭，等一下我们要上坡纪念我们的先祖。” 老祖拄着拐杖，催促着娃娃们。 “老祖，你今天就不要去了，好好呆在家里。” 娟子看看老祖的脚，已经不肿了。 不过走路还不是特别稳，老祖爷不争强，很听话的点点。 自己这个年龄，是尽量不要给小辈们添麻烦，每个人都要到不得不服老的年龄。 老了就要有老了的样子。 看着老祖点头，梁玉英还有点奇怪，自己这个婆婆，在她的了解里，今年的清明会她应该是特定要去的。 没想到这天会这么乖。 她还在担心今天上山万一又把脚扭了该怎么办，结果这么听话的今天呆在家里。 吃完饭，娟子把昨天买的东西准备好，扶着老祖，很庄严的走向后院。 在各种花树簇拥的那片土地上有一个新的土包，土包前有一块石碑，上面大大的写着胥亮两个字。 “胥医生你在天堂一定要好好的，请原谅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缅怀你。” 娟子眼眶红红的看着这个新的土包，心里默默的念着，尽管里面什么都没有，可这是她的全部感激和怀念。 “我和我的孩子会一直记得你。” 林浩扶着娟子，默默的说道。 老祖是默默的站着，娃娃们见大人都这么严肃庄重，也自然安静的站在一边，就是小如小弟都朦胧的知道，爸爸妈妈在怀念那些穿着太空服的叔叔阿姨们，大姐姐说过，因为他们我们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小弟才能见到妈妈和祖祖，才能继续和姐姐们继续玩耍。 林伟坐在轮椅上，脸上平静的看着那晴朗的天，那天上布着朵朵白云，那白云之上是不是，是那一个又一个可爱的白衣天使？ 娟子把准备好的糖果，菜肴放在土坡前的小桌子上，大家围着桌子，然后跟着一起静静地默哀。 到十点村里准时的响起了钟声，那钟声悠悠的传遍了整个村庄，漫过了山头，响在远方。看着爸爸妈妈们都低着头，然后默默的不说话，小弟也有样学样的就低着头，默默的不说话。 因为昨天晚上村长爷爷交代过，听到钟声就要安静下来，为那些离开的叔叔阿姨们祈福。 大家静默了五分钟，这五分钟不只是林浩这里，在祖国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心有过往，懂得感恩，心才能走向远方。 这五分钟，既漫长又短暂，那钟声持续响起，直达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