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章:一碟糖醋排骨 钟重年一点也不想跟组来着,无奈那剧本是她自己写的。 六月的艳阳天烧得橡胶跑道又烫又红,男女演员围着它跑了一圈又一圈,遮阳伞下远远看着的钟重年一点也不愧疚。 喝着助理小跑送回来的冰沙,她舒服地翻了个身子,推推遮阳镜,很专业很牛叉地指指前面几个人,“那哭戏不行,‘我讨厌你’这词说出来一点味道也没有,你让她想象一下欲拒还迎娇羞的样子,再来一条。” 助理赶忙“哦”了一声,飞快去转达钟老师的意见。 看着二十出头一点小男生尽心尽力地解释如何欲拒还迎,钟重年满意地颔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哪天介绍给老齐认识认识。 女演员正好是这所学校的在校生,江城著名的s大,个个是出挑的帅哥美女,也符合她在拍的这个青春爱情本子。 可美女嘛,越美越有脾气,被在阳光下折腾这么久,能憋到现在才有意见也是看在编剧是钟老师的面子上。 女生迎着烈日走过来,浑圆的太阳正好在她头顶,钟重年觉得特别像芒果冰激凌上面堆着的一块小圆球。 移动的冰淇淋走到面前,她突然有点想吃,暗暗下决心,一会儿歇工去食堂吃饭一定要买一个。 “钟老师,我觉得刚刚那段已经很有感觉了,应该不需要再改。” 毕恭毕敬站着,还真像一个正经演员那样寻求职业骄傲。钟重年推下墨镜,露出一双水洗一样地杏目,极其勾魂儿地笑了一下,“小妹妹,你知道我上一个片子票房多少吗?” 女孩子不卑不亢,“我知道您是实力派,可我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这个片子的女主正好是我这个年纪,我比较能……” 话没能继续说完,因为她看到钟重年挑了下眉,笑意愈来愈深,小心翼翼端着茶水过来的助理手抖了抖,撒出来一滴到钟重年手上。 可位子上的人压根没注意,因为她的兴趣完完被面前的小姑娘吸引过去了。 只要钟老师露出这种笑容准是在憋坏!助理同情地扫了女孩一眼,慢慢退到钟重年身后,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看戏的兴致。 “你是说……我年纪大了,不能明白你们这些小姑娘的想法?嗯?”轻轻柔柔的尾音,撩得人心里立马酥了下来。 啊,钟老师要出大招了,身后的人不着痕迹地往后又退了几退,力远离即将降临的重灾区,希望一会儿女生的眼泪少点洒,千万不要掉进钟老师手里的杯子,要不然他可得顶着太阳再去接一杯了。 女生没接话茬,钟重年却软着声音举着刀斧毫不留情地砍下去,“那可怎么办啊,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小妹妹明显要比我老上几岁呢。” 女生一怔,像从来没想到业界口碑爆棚的钟老师竟然这么说话,可她实在误会很深,钟老师一般都这么数落人。 眼眶迅速红下去,女孩又委屈又愤怒,雪白的牙齿拼命咬着唇瓣,这场对决明显胜负已分。 钟重年却突然想放她一马。“梁姜啊,去买几个甜筒,天气热,我请大家吃。” “哎?哦!哦!哦!我知道了钟老师!我这就去!”不等身前的人转过去,男生飞快数好人头,往超市跑去。 女孩还杵在眼前,难道想讨个说法?钟重年突然笑了,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正襟危坐,“小姑娘啊……” 一双好看的眼睛从女孩身上悠悠移开,轻飘飘掠过什么的东西,嘴里说到一半的话却立马卡死在喉咙里,她猛地直起身子。 红皮球一样的大太阳从一朵云后面钻出来,将钟重年脸上的失态照得分明。 “……钟老师?” 远处一双棕褐色的双眸风轻云淡绕过来,里面有斑斑点点阳光,还有她。 女孩子抽动了几下鼻子,小心翼翼再次问道:“……钟老师?” “……没事……”虽然嘴上这么答,女孩子也知道她在敷衍自己,因为面前躺椅上的人一双手正死死绞着衣服下摆。 不仅如此,刚刚威风凛凛的杏目已经开始毫无章法地乱瞥。 “啊,我跟你说那个戏啊……”抓住了救命稻草,钟重年立马把女孩子拉到身边。 这个角度正好能避开走来的人。 可偏偏,远处靠近的人还在笔直地朝这边过来。 茶棕色眼眸终于到了离她最近的地方,钟重年原本还能三心二意地讲着东西,这下是彻底讲不出话了。 两人隔着一条跑道对峙。 还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风华内敛,瞳孔极淡,总给人不好接近的冷漠感。可只要一笑起来朝你看,钟重年记得,他眼尾会微微上翘,那时候,你会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又给人这人其实很情深的错觉。 可他着实寡情。 钟重年喉咙吞咽了一下,听见身体里“砰”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可控制地往外钻。 太阳已经移到她的头顶,照得她脸色越发涨红,心里一串串泡泡冒出来。说实话,时隔两年再跟他面对面,钟重年已经分不清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可还是有憎恶。最后,她张了张口,故作姿态,笑道:“顾老师,狭路相逢啊。” 男人却不理,眼神无波无澜,将陌生人诠释得很好。 正好导演看到这边,远远挥手喊道:“顾老师!顾老师!来这里!” 顾轻舟敛下眼帘,极轻极轻勾了下嘴角,换了个方向走去。 钟重年看他走远,呆呆原地站了会才坐下。 女演员还在一旁探头探脑往顾轻舟那儿瞧,语气是她熟悉的,“钟老师,那是谁啊?” 钟重年不想回答,拎了包就走,正遇到梁姜买了甜筒回来。 “哎!钟老师你去哪里啊?” “吃饭。” “那我跟你一起去。”把甜筒交给一旁傻愣着的女孩,梁姜跟着钟重年后往食堂走。 不过一百多米的树荫下,光头导演正跟顾轻舟聊得欢畅。见视野里的人突然消失,顾轻舟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光头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立马尴尬地陪笑,“真不好意思啊……明知道您跟钟老师的关系还硬要您来指导一番……” “没事,”顾轻舟把视线收回来,“我们继续说。” 虽然到了暑假,可有专业的学生因为课程没结束的缘故一直滞留在学校,整个s大细细看上去还是好热闹,到处是一簇一簇的人脑袋。 摸索了好久钟重年才摸到食堂。 又恰好是吃饭的点,二食堂楼上已经一排又一排长龙。 剧组贴心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学生卡,能在整个校区内畅通无阻。 虽然毕业两年,可在一群学生中丝毫不违和,终于等到钟重年,挂着笑从食堂大爷手里接过盘子,理想中的糖醋排骨,她还想去隔壁打一碗汤。 手里的排骨黄灿灿发着光,还没等她想好怎么个吃法,身旁的长龙突然一个拥挤,食堂门口立马涌进一大批医学院的学生,估计刚下课,所有人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 正想着避开这一群疯小子,钟重年打了汤就要走,不妨左手边突然推搡起来,她被推得一个踉跄,手里一失衡,眼看着盘子里的排骨一块接着一块飞出去。 空气在那几秒凝滞,钟重年的目光随着小排的弧度运动,生死存亡之际,她决定努力一下。 手起盘落,盘子并没有如理想中一样接住天女散花的排骨们,左手那碗端得没意识的汤倒是一滴不漏地给泼了出去。 眼神飘到汤汁降落的地方,先是一双休闲鞋,在往上是修长的腿,腰身很漂亮,没毛病,可身上的那件白衬衫此时就不太好了…… 钟重年很难想象自己是如何在别人白衬衫上浇出一副山水画来的,还有一块排骨不偏不倚砸在上面,可谓淡色山水画中那点睛的一笔。 钟重年舔了舔嘴唇,心中感慨万分,知道会被受害者扒层皮,可还是管不住那张臭嘴,对于这场事故她僵硬几秒后只出来这两个字,“哇……塞。” 对面的人没有反应,钟重年慢悠悠抬起头,“不好意思啊同学,这衣服多少钱我赔……” 话没说完,因为她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怪不得这套衣服这么熟悉,实在因为十分钟前她刚刚跟主人打过照面。 一如既往凛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 此时他看过来的眼神又寡淡又克制,钟重年知道他想发火。 这世界如何的小啊,兜兜转转也避不过去,好死不死还送到了眼前。 “顾老师,这个……不好意思哈。”虽然避之不及以及见面就掐,可钟重年还是不太想在学校这种公共场合让别人抓了笑料,她扬起笑脸道歉,“这衣服我赔给您,绝对一模一样!” 恰好梁姜打了饭过来,远远就喊道:“钟老师!钟老师!你没事儿吧!” 这一声接着一声老师,平常听在心里美滋滋,可如今在顾轻舟面前,她只觉得耳根子发热。 第二章:欢迎顾老师莅临指导 梁姜很快到了她面前,捧着一碟醋溜小鱼颤巍巍地看着地上以及男人身上的世界地图。 也不知道钟老师有没有道歉,他有强烈的预感,面前冷着脸的男人一定在克制着要不要把手里端着的红烧肉给回扣过去。 “同学,给你带来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替钟老师给您道歉,衣服我们一定会原价赔偿!” 一口一个钟老师,顾轻舟终于动了动身子,伸出一双修长的手拍干净胸口残余的渣滓,边拍边说出见面来的第一句话,“你替她道歉?你谁啊?” 声音低沉清冽,像一道清算猛地从山间涌出,撞击在碎石上,充斥进心里。 梁姜:“……” 双方陷入尴尬的沉默,钟重年看不下去,她把男生护到身后,嬉皮道:“顾老师啊,他是我助理梁姜。这事呢是我不对,暂且收住可行?”说着身子往前欺了欺,在他耳边小声警告,“这可是学校,要是有什么不利的流言传出来,对您清誉不好吧顾老师。” 呼出的热气萦绕在顾轻舟耳畔,可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她又快速退了出去,在原地摆出友好善意的笑来。 目光一窄,他微昂起头,居高临下地打量钟重年一遍,毫不留情道:“清誉?我的清誉难道不是在收了你之后就毁干净了吗?” 钟重年:“……” “哇塞”,梁姜从背后探出脑袋,一齐跟着她对顾轻舟的背影行注目礼。 果然活久见,这人竟然能将口里从来不积德的钟老师怼得一声不吭,一言不发。 这种事件完可以跟港澳回归相提并论了。 可疑问也随之来了,他扭过头,“这是谁啊?你为什么叫他老师?” 对着一地排骨缅怀的钟重年想了一会儿,语气无所谓道:“哦,好像是几年前在他那儿学过一段时间写本子。” 梁姜震惊了,梁姜的嘴张成了o型,他克制住心里的波涛汹涌,问出一个假设,“他……是传说中那个顾……顾……” 半调不调着,钟重年都他难过,索性代替他回答道:“就是他。” “我的天啊!”他慌忙扯住钟重年的盘子往身边拉,“小祖宗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钟老师你可清醒一点吧!你刚刚可是把汤泼在了编剧届泰斗身上!” 想想刚刚油光焕发的业界泰斗,他欲哭无泪,“您可以选择去领盒饭了。”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这么慌乱,钟重年有点想笑,“我看着就很逊?能一上场就能被砍死的那种?” 梁姜一脸不信任,她也不在意,夺过盘子找个位置坐下吃饭顺便命令道:“去给我买个冰淇淋,芒果味儿的。” 顾轻舟为什么在s大,她想了半天也没摸清头绪,可是世上总有人情报工作一流。 她翻出联系人目录,拨过去一个电话。 “小白儿,你知道顾轻舟最近的动态吗?” 那头女生声音慵懒,还带了困意。钟重年抬手看了一眼表,“不会吧,这都几点了?” 白芒不舒服地翻个身,几下摸出遥控器打开窗帘,“昨晚直播太晚了,你又怎么了?顾轻舟?”她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我去,时隔两年啊,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碰巧,我在s大遇见他了。怎么回事?他那种人也从天上下凡一次体验人间疾苦?” 白芒很苦恼,“小祖宗,你不会干脆连他微博都删了吧。” “我早就取关他了,难道留着过年?” 看来她还记恨着,白芒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给她提醒道:“之前他就在微博里发过了,还上过热搜呢,顾轻舟去s大传媒院任教。” 钟重年一下子慌乱起来,“多久之前的事?” “不久,也就三个月前。” 完了。已经无心再听白芒说什么,她的心忽上忽下地乱窜。虽然是三个月前,可也比剧组来得早,这事让别人一看还以为是她追着他跑过来。人家毕竟大张旗鼓地宣布过,早就占得先机。 心里慌溜溜的,钟重年一双眼睛开始乱转,正好瞥见楼梯口梁姜捧着一只冰淇淋小心翼翼走过来。 她挂了电话,朝他招招手。烦心事以后再说,虽说蹲在一个圆子里,可避着不见总行吧。 s大坐拥一百多万平方米的土地,认真起来躲一个人还不容易? 手招在半空,脸上的微笑也很明媚,可等梁姜身子再往前移了几步,被他挡着的背后露出一颗脑袋来。 还是颗极其俊俏的脑袋。她保持着打招呼的姿势僵住,恰逢那脑袋的主人抬眼对上来。 凉嗖嗖,突然后脖颈一阵阴凉,食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空调开了来,在她头顶“哗啦啦”送着冷风。 梁姜也到了眼前,“钟老师,你要的冰淇淋。” 钟重年没什么滋味地接过坐下来。哎呦喂,这是装作没看见她? 顾轻舟打了饭选在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正好能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可从钟重年这个方向正好是跟他对脸。 幼稚劲儿一下子上来了,“梁姜!” “嗯?”嘴里叼了个鸡腿,男孩茫然的抬头。 “我跟你换个位置。” “怎么了?钟老师?” 钟重年转到另一面坐下,“对面倒胃口。” 梁姜:“……” 下午还是烈阳高照,七月底就没有什么凉爽天,只要离开空调房,每个人都像在沙滩边死命扑腾的小鱼苗。 钟重年坐在太阳伞下,旁边是导演在调整机位,手里冰镇酸梅汁戳了又戳,她才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导啊,我这几周能不能不来剧组?” 手上的动作停下,导演有点不高兴,“钟老师,这剧本是您的心血,现场改词非常重要,如果您是这种态度,恐怕对不起所有人员做出的努力。” 这小光头平常乐呵乐呵挺好说话,想不到还有这么倔的时候。钟重年摆摆手示意就此作罢当她没说。 可不防他又补了一句,“再说顾老师都答应了莅临指导,这么好的机会!钟老师,我们怎么能不珍惜!” 钟重年眨巴了几下眼睛,偏过头不确定道:“……你……你说啥?” 第三章:摆开战局 导演再次点点头确定消息的准确度。 可钟重年震惊几秒后却笑开,“陈导,你的顾老师这次恐怕不会来了。” 光头放下手里的机子,那表情几乎要把她掐死,“钟老师,这是公事!” 耸了几下肩,钟重年语气很无辜,“我没怎么他。”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还能为什么,你身上被人扣一盘字肥得流油的排骨试试,好脾气如梁姜都觉得触目惊心,何况颤长一报还一报的顾轻舟。 她嗤笑,“他会告诉你的。” 四周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搬器材的,上妆的,就连演员也三三两两到齐了,可还真没看见顾轻舟的影子。 钟重年朝陈导扬了扬眉,我没说错吧。 那头恨铁不成钢地直指过来,正要碎碎念,口袋里的机子响了起来。 钟重年看过去。 陈导蹲在一棵焉儿头的绿树下,好几道阳光直接透过叶子间罅隙落下来,在他光不溜秋的脑门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光圈。 他埋头听得认真,“啊,来不了了?”顿了顿,声音提高,“过敏?” 随着他的动作,光圈在移动,乍一看还真像几盏小灯泡在头顶。 “噗嗤。”钟重年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位置离得近,陈导立马甩过去几记眼刀,背过身。 顾轻舟坐在仁和急诊室外面,才过饭点,皮肤科的坐班医师还没到。 短促的笑意虽然不深却很好地被捕捉到,他低头盯着手臂上的小红点出神。 光头见那头没了声儿,三伏天冷汗也出了一背,“……顾……顾老师??” 良久,男人认真又淡漠的嗓音再次出来,“刚刚陈导说过要派代表来看我?” “是……是啊。” “能不能请钟老师过来。” “啊?我问问……” 挂了电话,诊室里也有了人,医生扫了眼顾轻舟手臂上的红疹,了然道:“芒果过敏?” 顾轻舟点头,“嗯。” “多大个人了,芒果不能吃不知道?”医生笔走龙蛇,很快开完一张单子,“这几只药膏按说明书擦一周,出去吧。” 合了笔盖,面前的人却没动,“还有事?” 顾轻舟把单子收起来,语气笃定,“我要住院。” 明明只是轻微过敏,多亏及时止住没有食用太多,可住院也太搞笑了,难不成以后感冒发烧什么的都往医院钻? “不行。你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这是浪费医院资源。走吧走吧。” 顾轻舟还是不动,长眸微窄,很轻地笑了一下,“只住两天,如果有紧急情况我立马搬出去,不会影响你们日常工作。” 这微笑极具迷惑性,连坚挺医德医风三十多年的老医师都软了一下,几下皱眉后重新旋开笔盖,“姓名,年龄……” “顾轻舟,二十九。” 听到这里,老医师抬头了,并且重新打量了眼面前的人。 等把单子写好,他才语重心长循循善诱道:“都快奔三了,小伙子要有事业心啊,这种幼稚的举动我孙子都不会有。” 顾轻舟并不在意,把单子收进口袋,起身微微鞠了一躬才转身推门出去。 彬彬有礼,人也长得贼俊俏,可脑子里不装正经事,老医师目送他出去,感叹了下年轻后辈的稂莠不齐,摘下眼镜悠悠叹出口气。 而不干正经事的顾老师顺利住进了住院部三楼,开始等人来探望。 “怎么会过敏呢?”陈导念念叨叨,往钟重年那儿凑过去打听,“顾老师住院了。” “我听到了,”手机扩音挺严重,钟重年在旁边已经听了个大概,此时有点幸灾乐祸。 过敏?哈哈哈!这是老天想法子让她避开他。 “好端端哪里来的芒果,也没见他吃啊……” 陈导继续念念叨叨,可这一念念进了钟重年心坎儿里,她打断道:“他这次是芒果过敏?” “对啊。” 这就怪了,顾轻舟三百年儿前就知道自己跟芒果犯冲,哪里会眼真真往枪口上撞。 正思索间,远处乐呵呵给工作人员派发饮料的梁姜突然闯进视线,她猛地抓到一根线头, “梁姜,你过来!” 男孩听到钟重年喊,放下袋子就往这里奔。汗水从脑门上滑下来滚到衣襟,再顺着衣领浸透身,一靠近,鼻翼间就洋溢着男生荷尔蒙的味道。 “我上午让你买的甜筒,顾轻舟吃了?” 梁姜迷惑了半晌,等想起来顾轻舟是谁时,猛烈点了几下头。 “你买了芒果味的?” “嗯!” “只买了芒果味的?” “不对啊,”梁姜扳着指头数给她看,“担心不同人有不同的口味,我买了草莓的,菠萝的,蓝莓的,香蕉的,苹果的……对了,因为当时顾老师跟导演在一块儿,我还是先送过去给他们选的呢。” 陈导点头,也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知道自己过敏还挑了个芒果的,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包裹着芒果的外皮,来自顾轻舟的一封战书。 钟重年意识清楚这点后又是一阵感慨加疑惑。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几刀子下去就让人面目非,可这刀子也太锋利了些吧。 时隔两年不期望他能够维持原样,可再出现在眼前的顾轻舟活脱脱换了个人。 记忆里的虽然毒舌,却不屑与别人计较,对自己更是懒得接近。即使在关系最不好的那几个月里,钟重年丢过去的炸弹也不见他反手扔回来的。 雷打不动,再多的脏水泼过去,也不要指望他抬手挡一挡。 所以现在……转了性?? 觉得忍让的日子太亏了,这下要绝地反攻,先发制人?? 而陈导接下来的话更加笃定了钟重年心里的想法。 “钟老师啊,顾老师住院我们组里想派个代表去探望一下,思前想后还是你最合适,要不……” “哪里思前想后了?”钟重年吸完最后一口酸梅汤,把塑料杯捏扁在手里,“如果真是思前想后就不该找我,谁去都行,可如果我去了,顾轻舟恐怕得少好多年阳寿。”一顿,“莫不是导演你其实跟他有仇?” 咬牙切齿,“瞎说什么!是顾老师点中的你!” 第四章:你拿大灯闪我,我就要骂你! 钟重年没有去,虽然晚上回市区的路一定要经过仁和,但两个人之间不动声色的博弈,谁先被带着节奏走,谁就输了。 胜负心强大的钟老师决定按兵不动,看敌方动作再作打算。 安安稳稳睡了一觉,就在拎着包往车库走的时候,遁地许久的制片人王总终于从土里探出了脑袋。 外面阳光普照,王总的话也和风细雨,“小钟啊,你们编剧组是不是少一个人?” 这事问在了钟重年心上,之前是应聘过来几个,可没撑过一个月就开始走人。 钟老师,编剧界有名的一株新芽,有人赏脸挂赐了个天才的虚名。年纪轻轻写出来的青春爱情本子要多厉害就有多厉害,赚足了观众眼泪。 然而,就在她一路成功地走过来,一路就有遍地的编剧和演员的尸体。 不谈写本子的手法奇诡,在片场这种神圣的地方,对于钟老师的吩咐,每个人都会产生我擦耍我是吧之类的念头,可结果下来证明,野路子虽然野,可野得性感,野得劲道。 陪着她野,不死也掉层皮。在这种惨无人道的慢性折磨下,所以不管跟着钟老师多有前途多有好处,每年编剧组都会走上一波又一波人头随后又迎来一簇又一簇崭新的脑袋。 就没有人能跟着她长长久久和和美美走下去吗?钟重年很惆怅。 “你这是要给我添个人?” 现在组里还留着两个,可也不够用,还有一个位子的空缺。 王总乐呵呵道:“对,才开机没多久,添人进去也好早点磨合。” 多个人当然好,钟重年巴不得来个人分担,可加进来的人也得有能力有经验,剧组可不是托儿所,她也不想当带新人的师父。 “什么样的?编导出身?” “不是,人家专业是新闻。” “哦,”钟重年顿时失了兴致,抬头看了眼蔫了的天,撅了一下嘴巴。 凭心而论,钟重年绝对算是个美女,鹅蛋脸,柳叶眉,杏目,看着人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斑斑点点的星光。 可她就是不爱折腾,略蓬松的长发随意拿细绳绑着,出门只涂个唇蜜美名其曰我也化了妆。 懒则懒矣,可她连看人都是散漫的,此时正没骨头地软在座椅上,看着前面的红灯抱怨,“这个人我不要,光其他两个人养着我就很过意不去了,你再招过来一个活祖宗,不消一个月,编剧组就要团灭。” “我还没说他是谁呢。” “天皇老子我都不要,你塞给别人去。” 这是不成文的常识,总有后生被父母想法设法把人弄进来历练。 “小钟!这人我可是花钱请过来的,你可别再把人气走了。” “您这话说得,”钟重年转了个路口,往s大方向,“我可是业界良心啊……” 搭着话腔的同时,乌黑发亮的眼睛闲闲从后视镜上扫过,随后一声:“卧槽个猪蹄子!” “钟重年!” “别,不是在骂您。”她边打方向盘边踩油门,“后面保姆车超不过去就拿大灯闪我,先挂了啊,我跟这个大猪蹄子切磋切磋。” “等等!等等!”王总急了,“我在跟你说正事呢,先听我说完。” “得,您安排,什么时候让那人进组都行,我随意。”一顿,“我去,这个瓜皮!” “那就当你答应了啊!别到时候给我撅蹄子!” “行行行!挂了啊!” 没等那头应答,钟重年一把按灭蓝牙耳机,开始专心研究起后面尾着的黑色保姆车。 这种车型,她见过不少,光片场那些小明星,大多是这种。 后面要超车,她偏不让,一路压制着,最后两人都停在s大校门外。 钟重年嗤笑一声,关门下车墨镜也没摘,挑衅地朝黑乎乎的车窗比了个心,随后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上午的戏在音乐教室拍,男主弹钢琴,女主蹲在窗下偷偷陪着,难度不大,不过却是男二登场的首条。 之前选角时这个角色一直定不下来,不是要求高,实在是娱乐圈那众小鲜肉不屑去演。 戏份少,角色性格又憋屈,敢爱不敢说,这个人选一直空着。 见钟重年打着哈欠过来,导演光头拿着剧本跑去,“钟老师,今天男二到组,你到时给他讲一讲戏份。” “直接到组?没经过面试?” “哪里用!”光头神秘兮兮靠过来,“这可是个老戏骨!一直被雪藏着,最近才被公司放生。” “有这号人?”钟重年挑了挑眉,随后警惕地盯过去,“你不会给我找个三四十的老戏骨来充数吧!不行!这是青春片!不是中年大叔的黄昏恋!” 两人正僵持着,走廊里突然走进来几个人,皮鞋声混着高跟鞋声敲在地砖上,清脆又嘹亮,很快把两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钟重年窄着眼睛打量了会儿,等看清来人后,无奈道:“您可真有本事,这下电影未播先火啊……” 光头瞪回去一眼,随后扬起笑脸迎上去,“秦溯到了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钟老师!这部电影编剧,这是秦溯!” 钟重年面不改色锁着面前的人,而黑色瞳孔的主人也风轻云淡地锁着她,前者只是疑惑,而后者的脸色就不是很友好了。 臭着脸摆谱?就算还有两年前的影帝的身份,秦溯这小子也不能这么对她使脸色,何况现在声名狼藉的他。 可看到不仅是他,连他身后那些助手的脸色都黑得难看时,钟重年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个在路上拿大灯闪她的大猪蹄子很有可能就是站在面前的这只。 很惆怅。 光头飞刀一样的眼神已经寄了过来在询问这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可一言难尽啊……难不成要挑开了怼上去?还是快快翻篇的好…… “这个……” “钟老师好车技。” 不等她下台,梯子已经被搬走了。面前的男人深眸微窄,好像在生气又好像在笑,漩涡一样的眼光几乎要把她吸进去。 好危险的人呐,她在心里估算完战斗值后生出感叹,能在二十五岁就拿到影帝名头的人确实耐打。 不过,“过奖过奖,你的大灯也打得不错。”管它三七二十一,蛤蟆有没有成精儿,钟老师的宗旨就是怼上去! 第五章:我不是来撒盐的 两人面对面不说话并且开始一场眼神的较量。秦溯没有刻意,可那双深渊一样的深眸沉静得能滴得出水,相比之下钟重年的杏目一点也没有杀伤力。 “喂……”光头有点恍惚,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这是……两人认识??” 秦溯终于挪开一点视线,钟重年趁机狂眨了几下酸涩的眼睛。 “当然听说钟老师,毕竟没有谁能在微博榜首挂上整整一周。” 她猛地看过去,可那人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光明磊落地对过来。意有所指,任谁都知道她挂上榜的原由并不好看,这下可真是毫不留情了。 “秦先生过奖,”她不怒反笑,竟然还亲自走上去递给他剧本,“不过,相比秦先生那次,我也不过多了半天。” 秦溯呼吸微滞,身子也颤抖起来,对于她的靠近身子稍后仰,脸上的表情也变幻莫测,先是刺目的痛苦接而被赤裸的痛恨取代。 “钟重年!”不等她再次进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光头把她一把扯到身后,“你先走,我跟他谈!” 退出敌方阵营,大获胜的钟老师笑着告辞,“既然有导演亲自讲剧本我也就放心了,秦老师可要好好加油啊,合作愉快!” 这是什么人!秦溯被气到说不出话,言行举止毫无礼数,就连基本的尊重人也不会!脑子里回想起在车门外那张讽刺的脸,他又气得发抖。 “小秦啊,钟老师她就那个性子,你别介意。但专业水平我敢打包票,她绝对能够帮到你!” 秦溯没表态,身后一直降低存在感的经纪人倒是插了句嘴,“这片子对我们家秦溯很重要,陈导您多费心!” “当然当然!毕竟有影帝的底子,这次复出一定能够打个翻身仗!” 商业互吹,彼此都很愉快,两下正聊得开心,一旁站立着不说话的秦溯却抬脚走远。 留下一道挺拔颀长的背影,细细看上去又有点清瘦。 “哎?小秦这是怎么了?” 等人看不见了,经纪人把头伸回来吐吐舌头,“从两年前那件事后就一直这样了,这里!”他指指心脏的位置,“太敏感了!” “哦……”光头思索着点头,意味深长道。 秦溯的进组像一颗炸弹,圈内人士从龙套到男女主演都表现出了不适,已经在业界发脓发臭的过气演员竟然还有人敢用? 一方面感叹导演组的胆量,一方面又开始脑补这次他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 钟重年没骨头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拍着的一场戏。 四周小声的议论不可避免地钻进她耳朵,虽然不喜欢秦溯,可更不喜欢背后议论是非,她咳嗽一声,四周也识相地噤了声儿。 女主趴在窗台下偷听男主弹琴,不复杂的戏份,很快就一条过,而接下来就该到男二出场。 秦溯只看了半个小时的剧本,按情节走向,这是个吻戏。 顺顺利利地走了前半部分,可就在女主快挨上他嘴唇时却突然一把把人推开。 动静不小,还伴有短促的一声“啊!”,钟重年从椅子上直起身,眉头皱起。 女演员王晴正远远站着,像一只惊弓之鸟,惊恐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感。 钟重年又赶忙朝秦溯那儿看去,后者倒是淡定得多,双手插兜挺立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像一颗遒劲的松柏。 “我不拍!”王晴涨红了脸,眼眶也开始红下去,她转向导演再次重复,“我不拍!这种人我亲不下去!” 一记惊雷,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秦溯了,赤裸裸像x光一样犀利的审视,几分钟前小声议论的话题以潮水的趋势蔓延,就连导演也表现出了为难。 可秦溯还是那样挺拔站立着,不过那单薄削瘦的背影微不可查地有些抖动。 一片寂静中,女声清脆又响亮,“王晴!作为一个演员,你真是太不专业了!” 琴室没多少人,偌大的空间显得特别空旷,钟重年的声音在里面回荡出了尾音,所有人都听到了。 女孩睁大眼睛有点不可置信,“钟老师!你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他……” “这里是片场!”钟重年高声打断,“这里只有演员,除去这剧本里的人物,你们没有其他身份!” 其实并不擅长呵斥人。从秦溯这个角度看过去,椅子旁站立的女生杏目横竖,可却半点没有杀伤力,连同那清脆酥软的声音都是绵软的,原来是个纸老虎。 他终于动了动身子,狭长的眼眸在路过王晴时淡淡瞥了一眼,女生被吓得往后直退。 场面很尴尬,谁也想不到一直伪装的和谐能够这么快被人打破,导演轻咳一声,“都歇歇吧,一个小时后再拍。” 钟重年看着秦溯离开的方向思索了会儿,终于决定提脚跟上。 不是可怜他,只是觉得有些同病相怜,对于相同遭遇的同类,总是会引起族群的相惜。 秦溯的事是闹得挺大,几乎将整个娱乐圈震动了一番。年仅二十四就获得影帝名头的男人,竟然是被女人潜规则多年的软饭小白脸。 女人有钱,可也有了家庭,等亲密照一流出,舆论的谩骂就铺天盖地地涌过来,一夜之间毁了他所有的东西。 金钱,名利,包括属于一个男人的自尊与骄傲。 走廊的路只通向一个方向,所以并不难找,等钟重年爬满五层楼梯终于在最上面的天台看见秦溯。 阳光刺眼,男人站在扶手那儿抽烟,她只能眯着眼看过去,不同于往,这背影沧桑又无力。 顶着日头上去,钟重年疲惫地在旁边栏杆那儿趴下来,秦溯猛地一惊,迅速站直身子。 “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她拍拍旁边的位置,“来,陪我趴会儿。” 就这样,烈日阳光下,五层楼高的天台,两道独到的身影像咸鱼一样整整齐齐扒拉在栏杆上,晒完正面晒反面。 “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沙哑的嗓音响起,秦溯终于忍不住道。 第六章:想拿黄焖鸡泼你 眼帘上映着红彤彤一片光亮,钟重年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下后又迅速闭上,又懒又散漫道:“这就走了?不想拍了?” 秦溯冷哼一声,明明处境难看却依旧居高临下道:“不会,毕竟除了你们,没人敢用我。” “知道就好,”钟重年抿嘴点头从栏杆上下来,手掌心是粘上的细灰尘,她只随意地往衣摆上抹开,回头盯着一脸吃惊的人道:“刚刚那个情况,你不应该绝地反击吗?两年前的秦溯可不是这样。” 说者无意,拍拍屁股后潇洒地离开,只剩男人在原地发愣,等手中的烟燃到手指尖感到刺痛才恍然回神地一把丢开。 他望着天台楼梯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钟重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 光头又紧跟上来,“当然是秦溯那小子啊!不拍了??” 眼尖的他早看见钟重年跟着追了出去,只要钟老师出马,应该问题不大。 “哦,他啊,”尾音慢慢扬起,钓足了胃口,“不拍了。” 一记重锤落下。 “啊?!”导演猛地叫唤起来,“小晴那儿我都安抚好了,他说不拍就不拍?!” “嗯,不拍。”钟重年有意无意看着走廊,果然不久后,颀长的身影从里面挪出来,她微微扬了扬嘴角。 导演看见后连忙追上去只被沉默地打发开,秦溯寥寥数语却对着钟重年的方向,“继续拍吧。” 被那么羞辱也能装作若无其事,大家庆幸的同时不禁又感到一阵凄凉。 早些年的秦溯是怎样的风光啊。命数这个东西还真是让人扼腕。 有惊无险,接下来的拍摄都很顺利,虽然表面上有抗拒,但演员还是沉住了气。 钟重年忙着回去跟白芒约饭,匆匆告了个别就要撤。 脚跟子才挪到门口,低着的眼睛就对上一双棕色的皮鞋,堪堪挡在了她面前。 有些无奈,“导演啊……我下班了。” “我知道你下班了,”陈导说得慢条斯理,可这让她更恐慌。 果不其然。“你昨天没去医院看顾老师?” 她摇头,“昨天下班后有事忙着,忘了。” “哦?”导演挑了挑眉。见状,她立马昂起脑袋,让表情看上去很真挚很坦诚。 “那昨晚在群里约队吃鸡的是鬼啊!” 钟重年:“……” 她错了,就算古板如陈光头,其实也是会看群消息的。昨天一整天脑子都被顾轻舟折磨着,晚上失眠太难熬,索性到群里喊了几个人开黑。 陈导还在看着她,面色很笃定,她又想起昨晚搭配的队友,有一个一直没开麦,id名骚得一塌糊涂:甜味沙拉酱 她脸色变了几变,目光凝重起来,在对方身上上下游离,几下子一转感叹也就来了。 这个世界太玄幻,让她有点来不及接收。早早秃了的单身导演其实怀揣着少女心,而一向高冷倨傲的高岭之花也可以把脸皮修炼成刀枪不入。 “顾轻舟为什么坚持让我去?我不去。” “是顾老师!”陈导纠正,“你别这么犟,虽然说你们现在关系很僵,可毕竟也是有师生关系在的,总不能以后兵戎相见,”言罢,他又压低声音道:“说不定这是机会呢?” “机会?” “是啊!重归于好的机会!” 钟重年没反应,良久弯腰大笑起来,“重归于好?!哈哈哈哈哈!”她克制住情绪,憋笑道:“我们两个可是死结,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好比我买彩票中了一千万你懂吗?” 陈导见她一会生气一会大笑,渐渐摸不准情况,可还是坚持道:“就今天下午!你必须去代表剧组探望顾老师,这是任务!” “我真的不能去,”顾轻舟怎么肯主动见她,指不定有什么埋伏在呢。 肚子又叫了两下,“我饿了,我要回去吃饭了。” “小钟!你上次说想入围电影节那件事,有戏。” 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钟重年回头,正色,“你说什么?” 十一点多的大中午,马路上只有三三两两不怕晒化的人。市中心还是一样的繁华,她在这座城市出生又在这里长大,是有特殊情感在的。 可此时,左手拎着黄焖鸡,右手提着水果篮的钟老师已经无暇顾及灵魂里的感性。 仁和巨大的牌匾下,她像一只缩小的蚂蚁,艰难又不能抗拒地被顾轻舟奴役着。 答应了看人,陈导很高兴,高兴之余又递过来一条消息,上面是一段让人抽风的对话。 陈导:小顾啊,钟老师马上就到医院,这不是快到饭点了嘛,她问你想吃点什么? 顾轻舟:小吃街的黄焖鸡,顺便让她在来的路上给我带个水果刀。 还是一贯理所当然使唤人的语气,这点倒是没变。可这厮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她理解范畴。难道两年不接触,他已经在折磨人报复人的路上从青铜修炼成了王者? 气喘吁吁爬了三楼,钟重年在病房前停住。 把左手的东西挪到右手,她用力敲了几下门。 很快响起清冷的一声应答,一点水花也不泛,“进来。” 对来看望的人还是一副死派样子,就算不想见她,但为了手里的黄焖鸡,也该热情一点友好一点吧。 顾轻舟穿着医院的蓝色条纹衫规规矩矩坐在床上。干净俊俏的脸上没有半分病样,浅色的眸子也有神得很,已经在她身上不紧不慢逡巡了三圈。 “买了?”他率先开口。 “买了,”钟重年气短,“顾老师是病糊涂了?就你我这样的关系,你就不怕我在鸡里拌毒?!” 气势汹汹的话逼过去,顾轻舟从面前热气腾腾的打包盒上抬起了头,一脸认真,一脸疑惑,“我们怎样的关系?” 钟重年:“……” 是的,她短暂地蒙圈了,明明那句话的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下毒!下毒啊! 可他这么一问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不说话只对视着,钟重年企图从他眼里读到一些期望的什么,可从头到尾一丝一毫也没有,与许多年前如出一辙。 第七章:这该死的碰见 不要再问了,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没有真心。钟重年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难道不是死敌?” 顾轻舟点点筷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刚刚那一问似乎只是心血来潮,并不要求她给出个完美答案来。 “刀带了吗?” 钟重年眉头一紧,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递过去,但愿他不是要用这刀捅死她。 倦懒的阳光轻乎乎笼着他,顾轻舟接过来就开始削苹果,长睫微垂,在眼眶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刀把上,一圈一圈划过果皮,钟重年猛地从愣神中醒过来。 不对,气氛不对,这种安逸祥和的味道是哪里来的。陌路,死敌,最坏不过大道上拔刀相见,她设想过种种,独独没有考虑过眼前。 “顾轻舟,你用这样的手段真没有意思,你明知道……” 削好的苹果送到了嘴边。 钟重年:“嗯?” “明知道什么?明知道你浑身上下是谎话,还是明知道你罔顾人伦勾引你老师我?” “顾轻舟!”苹果从手里甩出去丢在墙角,溅出一地的汁液。 杏目圆睁,钟重年气急,胸口止不住地上下起伏,原来是这个意思,早知道他不会罢手!可笑至极! “顾轻舟,你是不是自视甚高了些,我钟重年是眼瞎过,可绝不会眼瞎一辈子!当年我年纪太小,以后都不会了!你跟我也不要再有交集!” 顾轻舟坐在床上,眼神还落在墙角摔碎的苹果尸体上,见状向她看过去,像有不耐,“恐怕不能如愿,”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制片人没跟你说?进编剧组的那个人,是我。” 钟重年愣在原地,已经不单单是生气了,顾轻舟的做法更让她迷惑。 虽然本子值钱,可这次合作的制片人跟导演在业界并不是很有名气,就算真的去请,顾轻舟多半是看不上。 既然相看两生厌为什么非要凑在一块?如果是要报复,为什么当年没真心计较反而拖到现在? “顾轻舟……”钟重年突然有点泄气,“我真的一点也看不懂你了。” 如果以前还有自信说了解他一点点,现在在面前的完完就是一个陌生人。 顾轻舟翻了个身,长手一伸,递过去一个苹果,“被你扔了,替我再削一个。” 钟重年耳朵被气得煞红,看着女孩虽然生气却硬憋着在床边削苹果的憋屈模样,他有些欢快,双手往脑后一枕,突然道:“钟老师,合作愉快。” 刀锋偏了偏,削下去一大块果肉,钟重年僵硬着,“愉快。” 伺候人吃完饭消了食,钟重年拎着垃圾下楼扔掉。 阳光还是很好,可能因为刚从医院空调房里出来,所以洒在身上并不灼热,反而有点微醺的暖意。 医院大楼外是一排排往下的楼梯,她在最上面呆呆站了会儿,不知怎么零星往事开始一股脑儿地往眼前直冒。 往事不堪回首,却也有任凭怎样也抹不去的记忆,好比初见顾轻舟的那天。 十几层楼梯,下课课间,天气挺好。 一中的校区处在市中心,面积不大,都是些老建筑了,教学设施的老旧程度也很能配得上它百年老校的名头。 整个学校唯一能看得上眼的只有生物实验楼跟靠近人工湖那边的艺体楼了。 正值开学的时段,高三老生早早来了学校接受试炼,为了防止高一新生刚进校叽叽喳喳地到处喧哗,各年级的教学楼是严格分开的。 两栋楼只靠着一道架空长廊连着,教学楼都有单独的楼梯下去,所以一般两边根本不需要接触。 期初分了文理班,钟重年果断选了文科,早在教室走廊背书晚也走廊背书,争分夺秒到了变态且癫狂的地步。 教导主任是个半百的老头,教学经验奇诡莫辩,硬是总结出一套理论,哪个班上学习氛围高不高就看吃饭时同学们跑得快不快。 据说认真学习的同学一定会在去吃饭的路上狂奔,以达到节省时间的目的。 这点钟重年是不认同的,好比隔壁回回年级倒一的小胖同志,横扫整片大道,背后甩开千军万马,食堂供不应求的鸡腿他从来没有失手的。 成绩好吗?显然不吧?所以教导主任的歪理直接导致出一个脱轨现象。 上午第四节课还没打响,几乎所有人都做好了冲刺的准备,鞋带扣扣紧,饭卡捏捏。 饭点的铃声一响动,那场景比运动会进场还要壮观,高三楼的每一个角落就开始往外一叠叠地吐人,密集恐惧症的人从楼顶看下去绝对要两眼一翻。 而女生就在这场博弈中生生落了下风。 已经连续吃了几天剩菜的钟重年同志快要抓狂了,可体力限制,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大部队的后脑勺。 七八年前的钟老师还是个刺头,不爱学习,成绩榜吊车尾,记过榜千年扛把子。 眉眼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这天下了第四节课,研究了整整一星期直线运动跟曲线运动的钟老师第一次按兵不动。 同桌白芒来扯她衣服,急得直跺脚,还带了哭腔,“钟重年!我们快点跑啊!我妈说高三了一定要吃好的补补才聪明!” 钟重年很老派,慢吞吞拿了饭卡,牵着她往外,却走的另一条道,“哭唧唧的像根泡菜,”她回头问道:“想吃鸡腿吗?” 白芒点了三下头,肯定,“想!” “那就听我的。”钟重年继续拉着她小心翼翼往前挪。 白芒只走了一条走廊就不走了,连忙扯住前面的人,突然明白道:“不行!主任不让高三生走那儿!” “你看得出来我们是高三生?” 白芒打量一下,“看不出来……” “那就行!那条楼梯直通食堂方向!” “不行!”白芒又怂了,“我们跟高一下课时间不同,那栋楼没一个人在外面,会被看到的!” 肚子饿得咕咕叫,手里边还有个人在拼命把她往回拉,钟重年失去了好脾气,索性拖着她往楼梯下走,一边拖一边恶狠狠地威胁,“你脚下踩的就是楼梯!破罐子破摔吧!” 壮气十足的笑声在楼道里转了个圈,撞到耳朵里,本来已经路过楼梯要回办公室的人突然停步抬头看了上去。 隔着一排排扶手,脚步声哒哒哒飞奔下来,终于在上方露出一张脸。 (求票票) 第八章:顾主任?呵呵呵呵呵 清晨的日光透过楼道照进来,拢住那浅淡的身影,那是一副年轻男人的骨骼身架,白衬衫黑裤子,衣袖微微向上卷起,露出好看的一段手臂。 这点还不足以让钟重年驻足,让她直勾勾看过去的却是那张脸,好看得简直像画出来一样,她见过同年级美术生的优秀油画,也逊色他好多分。 英俊帅气,像个不是人间烟火的神仙,钟重年一半的魂儿被勾了过去。 直到后面一股力量扯住她才把她的意识强行扳过来。 白芒惨兮兮,躲在她身后低声问:“怎么办?被人看到了。” 钟重年直起身板,大着胆子朝看过来的人直视过去。 楼梯下方的人先动了动身形,停顿三秒后才晃晃悠悠地提脚上来。 越来越近,钟重年不禁屏住呼吸,眼神开始不自然地乱瞥,从他的裤腿一直到手臂上的袖扣,最后落在自己脚尖。 白芒还在身后揪着她衣服后摆,钟重年安抚性地侧头压低声音道:“不要怕,应该也是个学生,说不定也是偷偷摸摸走的这边。” 本来楼道就空荡,再小的声音经过扩音效果就不神秘了,此时又清晰又突兀地飘在空中。 钟重年有点尴尬,抬眼瞥了一眼面前的人,他既不继续往上去,也不说话,搞得她更加心虚,只能先打了个招呼,“同学也去吃饭……?” 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倒是那双浅淡的双眸微微眯了眯,嘴角含了点笑意。 骄阳似火,配着那张脸,那抹笑意从钟重年天灵盖直冲脑顶,眩晕了神经。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字清淡又沉静,像有什么细小的颗粒在嗓子眼那儿磨动,磨得人灵魂发颤,“高一的?” 这语气很不简单,钟重年开始重新怀疑他的身份。首先肯定不是老师,自己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没道理还有不认识。再而也不会是高三生,一起同届三年,不是她吹牛,整个高三就没她不认识的脸孔。 那就是高一或者高二了,可现在是上课时间。 想到这里钟重年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继而眼神里有了同仇敌忾的味道,“同学,逃课?”她越说越来劲,好不容易掌握主动权自然要更上一层楼,“逃课这种事情你应该请教我嘛,认识一下!逃课界鼻祖钟重年!” 伸出去的手搁在半空,男生愣了会儿笑眯眯地握上去,象征性摆动了几下松开,“高三的?” “啧!叫学姐!没礼貌!” “学姐,”他乖巧地顺着话问:“高三哪个班的?” “十四班,以后逃课来找我,有我罩着你!”钟重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来不及再唠嗑,只得急吼吼地告别,“先不说了啊!学姐赶着去食堂吃饭!回见!” 男生侧了身让她牵着白芒过去,等跑出去好远,钟重年才有些后怕。 “你说他不会去告诉年级主主任吧。” “才高一高二,没这个胆子,再说都是同类,不至于不至于。”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钟重年出了教学楼还后忍不住地朝后望上一眼。 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学弟了?身为江湖百晓生的她竟然还不知道?可气可恨!找着机会一定要勾搭一把! 事情过则过了,不消几天钟重年就甩在了脑后,每天还照样偷偷摸摸走那条楼道,却再没有碰见过别人。 插科打诨,逃课睡觉的日子还在继续,直到某天阴雨绵绵的下午,班主任突然喊她去办公室喝茶。 已经很久没有被请过了,想了想这几天并没有犯事,钟重年同学一派坦荡荡,无惧亦无怖。 班主任是个喝过几年洋墨水的小老头,顶着一根毛也没有的脑袋活了大半辈子,理由很充足,为了一批批不听话的小花朵们操碎了心,秃光了脑门。 学校各领导的办公室都在办公楼,办公楼在笃学湖旁边,从教学楼过去需要绕着湖边走上一圈。 取了个正儿八经严肃认真的名字,可这湖边一到晚饭后就是各班隐匿情侣约会牵手的最佳地点。 刚在小道上没走多久,钟重年就发现前面有道身影莫名地熟悉。 不同那日,今天他穿了件条纹衬衫,可衬得人风华内敛,气质卓然。 顶着太阳,微风从耳畔溜过,钟重年几步追上去,等到了他身后,又一巴掌拍在人肩上,高兴道:“喂!又看到你啦!” 男生笑笑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钟重年看了看,他也是往办公楼的方向。 “被抓了?”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几步又追上去,“我传授传授你几招,一会儿认错的态度一定得诚恳,那群老古董就吃这套。” 他不走了,转身看长发披肩的女孩,因为要赶上他的步子,此刻气喘气喘的,两颊通红,眉眼发光。 “你经常这样?” “当然!百试不爽!” 他原地思索了会儿,决定放下步子来等她,顺便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你这么不爱学习?” 又是这种小大人的语气,钟重年气呼呼地强调,“叫学姐!小孩子不要这么没礼貌!” “哈哈哈。” 微风捎过来,掀起她耳边一摞长发钻进嘴角,他耐心看她挑开,好脾气地接过话,“学姐。” 随后又继续道:“学姐要好好学习啊,快高考了,心思得收一收了。” “嘁!”钟重年不理他,正好办公室的门牌也出现在了头顶,眼看见他就这么直接走进去,钟重年一把把人扯回来。 “等会,你就这么进去?” “有问题?” “问题大了,”钟重年叹气,“你这种我家有喜的神情,光老师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是吗……” 还没等她继续传授经验,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出来两个捧着作业本子的学生。而就这洞开的门,让早已坐等不耐的老班发现了她。 空调凉丝丝的风迎面扑过来,浑身上下一片舒爽,钟重年大口换了一下气,还没享受几秒钟就听见里面的人客客气气道:“顾主任您来了啊。” 而身边站立良久的人,清清淡淡随后接道:“来了。” 第九章:我想送你仅有的半只瓜 凭空一记炸雷。 钟重年:“……” 嘴上应答着,他不忘回头照顾一下惊得直愣的钟重年,半认真半调笑道:“学姐,重新认识一下,顾轻舟,刚开任教不久,还得靠您罩着点。” 钟重年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几退,等明白过来,她恶狠狠瞪回去,“还叫我学姐?顾老师,你这是占我便宜!” 两人在门外嘀咕,室内的班主任听得模模糊糊,为了防止小祖宗激怒新来的年轻主任,他赶忙招呼了进来。 “顾主任,这就是你问的那个钟重年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今天正好叫过来给您教育教育!” 钟重年杵在原地,僵硬着脸黑得能掉下墨来。她怎么能看走眼呢,明明这个男人周身的黑能量,怎么跟善良灿烂的中学生比? 不过还真是可惜,在她尚浅的认知里,老师这个职业非秃头大肚腩不能胜任,眼前这个已经爬到主任位置的人既不秃头也没有大肚腩,这让钟重年有点不能接受。 眼光不禁瞥到他那里去,男人靠着窗边坐着,修长的手正接过递过去的一杯茶,点头致谢,浑身上下气度自成。 从钟重年站的方向只能看到他一半的脸,眉眼深邃,有如画琢。 “钟重年?钟重年!”班主任气急败坏地扬高了声音,“愣什么神!我问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我没……” “她没闯祸,”顾轻舟淡淡截住话头,“陈老师,我向你打听只是觉得这孩子很聪明,是个可塑之才。” 所以是他擅作主意,把人提出来骂了。 班主任有点尴尬,语气却缓和不少,“原来是这样啊……钟重年竟然也有被人夸的时候,这个小祖宗可给我惹过不少摊子。” 顾轻舟闻言深深看了眼钟重年,极淡的瞳孔里染了笑意,“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教导一定能成大器。” 安静坐着的人眉眼清透,声音清澈磁性,除却没有人民教师的规定外貌,其他都挑不出刺儿。不过这种循循善诱下判定的手段一直是钟重年最不齿的。 但这次虽然是同样的官腔,钟重年却第一次不觉得厌恶,反而有种想亲近的念头。 仿佛有什么在心里降落生根,空调房里温度降到二十五度,但钟重年的心里却燃烧成一只大火球,像面前的人汹涌扑过去。 她挺喜欢他,说不出原由。 回到教室已经上了半堂课,幸好有班主任提前支会过了,英语老师破天荒放过她。 “怎么样,怎么样!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老班为难你了?” 白芒躲在书下的脑袋悄悄别过来,但被钟重年没精神地搬来,“我得病了。” “哪里?哪里!别吓我啊!” 钟重年摇摇头,慢腾腾把手摆上心脏的位置,“相思病。” 白芒:“……” “其实那个地方是肾……” 虽然捧错了地方,但胸腔里“怦怦”快跳出来的声音不会说谎,她这次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 无关其他,只一举一动就足够让她心动不止。 为了能再碰到她,钟重年固执地又走了一个多星期的高一楼梯,不同于往,次次大张旗鼓到人神共愤。 终于在一次晚饭后的黄昏再次碰见了他。 顾轻舟站在楼梯下,像是在教训学生,等男同学的脑袋都快埋进臂弯里才点头放他离开。 “看够了?”原本提脚就走的男人突然转过身子,将钟重年逮个正着。 “嘿嘿……”钟重年从楼梯上挪下来,因为紧张,舔了好几下嘴唇,“你还真是个老师啊……” 他瞥她,“学姐,我放了你一个星期了,还走这儿呢。”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钟重年突然冒出些自信来,三步两步跑下去凑到身边,“你是哪个班的老师啊?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顾轻舟敛着眼皮想了很久,随后朝她招手,“你过来。” 钟重年听话地靠过去。 “看见那个公告栏了吗?” 他指着的那块展览窗钟重年再熟悉不过,学习但凡有警告或者记过处理的各项通告部张贴到上面去,而她是那儿的常课。 “我就是负责那块的,专管风纪,学姐啊,”顾轻舟提腕看了看表,声音平淡地补充道:“现在还有两分钟打铃,你得跑出刘翔的速度才能晚自习不迟到。” 钟重年没感情地噢了一声,不为所动。 像是料到她会这样,顾轻舟皱了皱眉,再次善意地提醒,“你最近没看学校公告?” 耸耸肩,“没看。” “那可真是可惜了,”顾轻舟学着她的样子耸了下肩,再拍了一下她肩膀补充道,“我前天刚把上课迟到的条款改了,变校通报为抄出师表一百遍。” “……” “你还有一分钟。” “……” “这次不是刘翔了,你得向哆啦爱梦借移动门。” 嘴上这么恐吓,事后专门抓风纪的顾姓主任却没把钟重年的名字写上处罚名单。 而这种善意的行为不禁让钟重年越挫越勇,屡站屡败,屡败屡战。 虽然是九月份,但酷暑的余温仍在,学校超市为了照顾高三党特意推出了降暑利器,新鲜冰镇西瓜。 当时学生的零花钱普遍不多,每个月除去伙食费只能余几十块的零头,钟重年从生活费里省了好多天的鸡腿钱才抱走了半只西瓜。 白芒凑过去吸了一口瓜香味,很羡慕,“这么神仙的尤物,你真的要去送人?” 钟重年小心翼翼环抱着瓜上楼梯,点头肯定,“送人。” “你可真是魔怔了,你肯送人家未必瞧得上眼。” 白芒的话轻飘飘擦过去,但却道出了她的心事,钟重年果然不走了,停在办公楼二楼拐角处,“你说得对……”她压低声音,“顾老师家是不是很有钱?”随后又犹豫地接道:“一只瓜也太寒掺了吧。” “要真是嫌弃,那你以后大可不必送了,这样的男的不值得你这半只瓜!”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刚跟白芒说顾轻舟的身份,她可是惊艳了好久,吵嚷着要去把他挖个底朝天。 “你知道他爸谁吗?”白芒抬起眼皮问道。 第十章:顾老师真香警告 不等钟重年回答,白芒神秘兮兮道:“校长!意外吧!我也是搁别人那儿打听来的,顾轻舟是来替他爸几天,顾校长外派出去学习了。” 抱着瓜呆呆站着的少女显然没有抓到重点,“你的意思是……他没多久就要走了?” “嗯……是这个意思……唉?不对啊!我是想让你明白你们之间的差距!校长这关你就过不了!” 一路心里都不是滋味,等钟重年到五楼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时,那微浅的疙瘩也平复不下来。 她伸手敲了两下门,没人应,随后推门进去。 门没关实,里面也没人,偌大的空间,两张桌子,一把椅子,其余就是依墙堆着的课本讲义,看得出来这个办公室是临时准备的,也预示着他确实不会待太久。 白芒在五楼楼梯口望风,钟重年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木质桌上搁着一本摊开的文案,上面都是她看不懂的学术用语,旋开的钢笔规规矩矩架在书脊上,纸上遒劲有力的顾轻舟三个字让她看呆了眼。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坐在了他的椅子上,正要起身,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呵斥,“你在干什么!” 一抬头,对上一双恼怒的眸子,失了以往的温和,像一只吐杏子的毒蛇。 钟重年吓得一把弹开,不妨脚下绊住在了桌角处,身体一个失衡,半只水淋淋的瓜直接按在了顾轻舟书桌上。 她吓得一退后又是一绊,整个人往地上扑过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门口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动上一动。 等钟重年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他冒着火气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疼?” “不疼。”嘴上这么说,可膝盖上的擦伤还是一阵一阵抽动。 “疼也活该,为什么进我办公室?”目光一溜,看见自己准备了一晚的研究稿被粘稠的西瓜汁糊了满纸,眼光又沉了下来,“特意拿西瓜来糊我的?” 之前故意捉弄她这件事本来只是抱着吓一吓她的心态,难为她还报复上了,想起陈老师对她的评价,这报复还可能不止一回。 “谁说的!”女孩子却擦了擦手上的灰尘,利落地打断他的思绪,“我是来给你送西瓜的,可惜,被我摔坏了。” 长睫微垂,好看的杏目锁着摔烂的西瓜肉,一脸悲怆,那表情很是真心,顾轻舟摸不准了,“给我送瓜干什么?” 对啊,送瓜干什么?钟重年想不出借口,停顿良久后目光突然落在窗外楼下那片公告栏上,有了! “当然为了报答顾老师不杀之恩啊,”她指指高一那儿的楼梯,露出感激的表情来,“你没真心让我记过。” 短短几秒钟,顾轻舟还是将她的表情变化一览无余,可却不拆穿,“下次就不会有这样的运气了,别让我再逮着你。” “好嘞!”钟重年满口答应,笑得很得意。 顾轻舟点点头,开始收拾一团乱的桌子。 西瓜事件后钟重年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顾轻舟,原本打着道歉的名头要请他吃饭也被委婉地拒绝了,这个寡淡的男人将与学生之间的距离控制地完美无缺,一丝缝隙也不露给她。 九月份很快过去,转眼国庆长假就要到来,作为高三党,这次小长假是难得珍贵的休整期了。 在临放假前一天,钟重年终于在食堂再次看见了顾轻舟,他依旧穿着浅色衬衫,正端着盘子找位置。 钟重年见他坐下,立马也端着盘子跑过去,“顾老师!好巧!” 正夹着菜的男人动作顿了顿,抬头,“你难道不是一直盯着我?从我进食堂开始?” 钟重年盯梢地目光太过赤裸裸,得多强大的自我麻痹能力才能装作看不见。 “嘿嘿,”她矜持地笑了两下,“顾老师国庆假有什么安排?” 听到这里,顾轻舟终于有反应了,他缓缓搁下筷子,换上老师的口吻一字一句认真道:“钟重年,今年就要高考了,你的心思只能放在学习上,其他的事情想都不能想。” 这话说得很隐晦却又明白,钟重年心思显然被看穿,可她却不觉得丢人,反而有点大无畏。 笑容掌握得恰到好处,她认真开口,“我的心思现在可都放在顾老师身上了。” 食堂嘈嘈杂杂,人来人往的,而那一点笑容天真又纯净,连初雪也不及它几分。 顾轻舟眼眸深了深,但很快又是一片平静,他端着盘子立马起身,声音清冽又低沉,“钟重年,注意分寸。” 只这一句警告,算是郑重表明了他的立场,顾轻舟不喜欢她,认为她不自尊不自爱? 钟重年很惆怅,惆怅之余又觉得这老师很有师德,不轻易占女学生便宜,即使送上门的也拒之千里,何况她还长得不差。 这不仅又加深了对顾轻舟的好感。 国庆假正式开始,钟爸钟妈外出旅游去,家里只剩一个早晚过来按时打扫煮饭的保姆,然后就是钟重年自己一个人。 待在家里无聊到发霉的第三天,白芒一个电话打过来约她看晚场的电影,一个大陆爱情片,据说预售票房火上天。 钟重年随意扒了几口饭就挎上包往市里去。 十月的晚上已经有些入凉,出来得匆忙外套也没穿,直接撸着短袖就出门了。 到了广场门口,她才想起来忘记问白芒在哪个门口碰头,要订哪个时间点的票。 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是晚饭后出来消食遛弯的,电影院在七楼,已经陆陆续续看见有人往那儿赶。 钟重年摸摸口袋想给白芒打个电话,手刚一伸进去心里就一咯噔。 再摸了摸,还是没有。 手机落在刚刚来的出租上了。 钟重年在原地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愣是没想到解决措施。这里打车回家要三十几分钟,身边没有零钱,最糟心的是她根本记不得白芒的手机号。 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四处瞎溜达,希望能老天开眼让她捡了狗屎碰到一回熟人。 等围着广场溜达完第三圈,狗屎还真的掉下来了。 第十一章: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隔着半个喷泉池,钟重年看见套着米咖色风衣的顾轻舟从商场里出来。 修长的身子慢腾腾挪动着,很像一棵出挑的竹子,在人群中很是夺眼。 这种窘迫的时刻遇到熟人是多么激动人心,何况还是她千方百计想要接近的顾轻舟。 这不,老天都给她一个机会。 顾轻舟来百货店是想给母亲挑个生日礼物。 日子在明天,清早得早早从a市出发到临市去。 刚出商场的门,就瞧见几百米处飞奔过来一只粉色的小圆点。女孩子飞扬的长发被空气打散,哼哧哼哧顶着冷风跑着,待近点看过去,白皙的脸蛋染上了挥不开的红晕,整个人看上去气色极好。 “顾老师!顾老师!”远远地她就开始招手。 顾轻舟停下脚步,像是特意在等她,可语气里又不禁带了嫌弃,“跑什么?” “阿嚏!”没来得及应答就是一个大喷嚏,她对着顾轻舟呢绒大衣飞去一小串口水。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感冒了。”钟重年嘻嘻笑了两下,转头望了两望四周,有点难以启齿,“顾老师能借我一点钱吗?” 顾轻舟脸色阴沉下来,可面前女孩子搓着手掌,明明尴尬地要命,却拼命想掩饰掉。 “你又惹什么事了?” 钟重年看得见他的眼色,就像防着豺狼虎豹一样的冷漠,顾轻舟毫不留情的警惕让她生气起来,“我手机丢了!借个打车钱回家!不借就算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跟老师说话,顾轻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开口叫住生气远走的粉红色背影,妥协道:“我送你回去,这么晚打车不安。” “真的吗?送我回去?”僵着脸的钟重年重新乐呵着跑过来,前一秒还生气的人已经老老实实站在了他身边。 果然还是个孩子。 八点多的广场已经亮起五彩斑斓的彩光灯,中央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正播放着今晚电影首映的宣传片,两个人影重叠着往前走,钟重年故意落后一步,好躲在他宽大的投影里。 不知哪里传来卖唱歌手的吉他声,还有沙哑的哼唱。 静谧时空里,钟重年突然鬼迷了心窍,一把拉上前面男人的手。 冰凉的指尖突然渡上女孩柔软的触感,绵绵不绝地递过来温度,顾轻舟身子猛地颤栗了一下,随即僵硬地板着身躯,“钟重年!” 脸上是生气的表情,平常温和的语调也变了色,他很不耐也立即甩开那双小手,温暖脱离的一刹那,不知怎么,他又狠不起来了,“自重。” 只能缓缓吐出低沉的两个字。 钟重年埋着头不说话,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在哭?语气重了?顾轻舟突然有点后悔,就算再怎样顽皮这也是个孩子。 “我……” “顾老师想什么呢!”埋着的脸却突然抬起来,露出极灿烂的笑容,还有那憋着笑的薄唇,一齐猛地撞到顾轻舟心里。 哪里是在哭啊! “呐!我是想跟你说,既然都这儿了,一起去看个电影?” 她指指屏幕上的宣传片,神色一片坦然。 刚刚接触的动作显然是自己想多了,顾轻舟耳朵一阵赤红,连同语气也不自然起来,“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你父母会担心的。” 不过一刹那的失态,顾轻舟很快又恢复到淡漠的神色,茕茕而立紧抿唇线了。 钟重年不答应,随即赖在原地不走并且又响亮地打了几个喷嚏。 “别赖着,对我没用。” “谁说的??”她扬扬眉挑衅。 “呵。”顾轻舟不理,自己提脚继续往前。 没想到刚走几步,后面就传来嘹亮的哭声,“爸!你不要我跟妈妈了吗!跟我回去吧,都一年没回家了!” 中气很足,还伴着信以为真的哽咽声,随即引来过路人的注目。 顾轻舟腿软了软,硬着头皮回去,“你给我起来!” “看电影!” “你小心校通报批评!不!记大过处理!” “没用的……哇!爸!我想妈妈了!” “行!看电影!”顾轻舟咬牙。 “成交!”钟重年不消他拉就自己站起来,开心地拍了拍满屁股的泥,深藏功与名。 事情演变到这样的地步真的让顾轻舟意外,钟重年很聪明,可惜心思不在学习上,他想着能不能用更有技巧的办法将她拉回正途,故而步步妥协退让。 不曾料到善意的退让竟然让她生了那样的心思,追则追矣,在他长达二十三年的生涯中不是不曾遇到过,每一次他都妥善解决了。可却没人跟她一样路数奇诡不可测,并且软硬不吃。 顾轻舟平生第一次束手无策。 草草看完了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将近十点,顾轻舟胃里开始刺痛起来,他准备先送她回去再去吃个晚饭。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小姑娘突然变得很安静,一言不发跟在身后,完没有刚刚聒噪样子。 “顾老师……” “嗯?”他回头,钟重年正静静打量着自己,杏目里一片沉静。 “你是不是胃疼?” 顾轻舟很意外,他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疼到最厉害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按了按腹部,她是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在按肚子,位置跟我爸一样,我爸也有胃病,”她情绪似乎不高,“你嘴唇都发白了。” “没事。”顾轻舟面无表情,“我现在送你回去。” 可钟重年完没有在听他讲什么,而是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确定目标,急切道:“你坐在池子边等我!我马上回来!” “钟重年!” 完不理会他的喊叫,女孩子飞快冲了出去,小皮鞋踩地“噼里啪啦”的响声急促促敲在空气中,顾轻舟更加焦躁了。 就知道她不安分。 胃里传来绞痛,他站立不稳,只能靠着水池坐下,本来不耐的脸色更加铁青,这么好的耐心到底在干什么?他顾轻舟哪里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等了十分钟,远处的小粉点又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没有跑过去时那样快,小粉点迟缓又疲惫。 第十二章:让人头秃的钟同学 秋风有点湿潮阴冷,钟重年的刘海被卷得紧贴脑门,看着她哼哧哼哧跑过来,顾轻舟决心骂一骂她,这股随意散漫的性子真是百害无一利。 “钟重年!”他板起脸,清冷的眸子里倒映出女孩澄亮的眼睛。 可等眼睛移到她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东西时,一口气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再生气的话也冒不出来。 寒洌风口里,钟重年手指冻得有点红,还有红彤彤的鼻头一抽一抽的,可她的眼睛里都是星子。 顾轻舟闭了闭眼,喉头有点酸涩,他生硬地开口,“你……?” “顾老师,”钟重年知道他生气了,可依旧固执地把几个方盒子一股脑儿塞他怀里,随后不知从哪儿再掏出一瓶矿泉水,叮嘱,“蓝色盒子的药吃一粒,白色的吃两粒,给。” 她扭开瓶盖,伸出手去。 软绵绵的手掌,紧紧握着一罐水,顾轻舟没由来地觉得这水应该不冷。 他失神好久才接过去就着药片吞下。 等从抽痛中缓和过来,他突然笑了一下。 这是钟重年第一次见顾轻舟笑,这人脸上能有这么实在的表情真的很难得,上一次还是她让他喊学姐的时候。 可他一笑起来几乎教她看呆。 好似初雪消融踏雪而来的清风,就连雨后天霁的彩虹也不及,很珍贵很惊艳。 可他紧接着,“钟重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我……” “嗯?”她耐心地凑过去听。 “我真的想打你。” “……” 国庆长假很快过去,之后几天她也没见着顾轻舟。 紧接着是学校第一次模拟考试,钟重年再次斩获年纪吊车尾的好成绩。 不仅面临着主科目补考,高二没过的生物也到了补考时段。 真是焦头烂额。 趁着下课几分钟,白芒在给她讲题,讲了半天钟重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摔笔,“你根本没在听!” “听着呢,听着呢。” 白芒面不改色,“我不相信你能对生物书一脸怀春!” 钟重年嘻嘻笑了两下,捧着脸,“顾老师真是个尤物啊,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 “清醒一点吧,顾轻舟能让你生物补考过?” “说不定能呢。”她神秘兮兮一笑,重新拿起笔。 白芒冷静客观地泼冷水,“你喜欢的是顾轻舟的皮相,不是他这个人。” 良久,“……矛盾吗?” 白芒:“……” 哪里矛盾,食色者,本性也,越靠近越喜欢他这个人。 在楼梯上短暂的交集亦或是他屡次的维护退让,都酝酿成一场大火,让叫钟重年的小飞蛾一头碰进去。 生物老师的办公室也在五楼,隔壁就是顾轻舟,偏偏那个小老头子爱往隔壁跑找顾轻舟聊天。 钟重年每次去补习总能看到他在埋头写东西,她就在隔壁桌安静坐下等生物老师来。 可让钟重年觉得奇怪的是,虽然有了看电影的情分,顾轻舟却一点也没有跟她熟络起来。 她主动跟他打招呼,黑漆漆的眼睛生动分明,扑闪扑闪着,“顾老师好!” 他只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后就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去了。明明关系应该比从前好一点,可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冷漠又阴沉。 像要吃人一样。 钟重年不死心,扯着凳子坐过去,“顾老师在干嘛?” 顾轻舟合上卷子,公事公办,“登成绩,有事?” “没有没有,”钟重年又重新嬉皮笑脸起来,“这不是刘老师没来嘛,顾老师能给我讲讲题?” 她把生物书一起挪过来,期待地端正身子。 顾轻舟挑了挑眉,沉默了片刻,伸手,“笔。” 钟重年狗腿子一样把画图笔递过去。 “哪里不懂?” “质壁分离!” 顾轻舟垂头画图解,手上沾着一点铅笔灰,他也不在意,轻轻拂开,仿佛长着天生艺术家的手,纸上的线条流畅又均匀。 “主要是看细胞里外液体的浓度,你看这个……” 顾轻舟讲课,她本应该听得很认真,然后打通任督二脉将知识吃得死死的。 可事实是,她才听了半个小时就枕着胳膊开始乱瞟了。 质壁分离真搞得她自己快质壁分离了。 本来画细胞的笔转了个方向,开始勾勒一张脸型,接着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来得及画出来。 倒了一杯水回来的顾轻舟从背后轻轻飘过,屈起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交出来。” 钟重年动作太快,三下两下就把纸团成一团别在了身后,顾轻舟来不及看清。 他眼神淡漠,再开口,“交出来。” “不交。”钟重年视死如归,“我细胞画得不好,怕吓着您。” “没关系,交出来。” 钟重年眼珠子一转,又开始耍赖皮了,“再逼我我吃下去了啊!” 她把纸团伸到嘴边,做出一个趋势来,然后等顾轻舟退步叫停放过她。 故意迟缓了动作,可面前站着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抬了抬手。 接着,一杯水搁在了钟重年面前。 是顾轻舟接水的杯子。 只听见他平平淡淡,带着关怀开口,如和煦春风沐大地,“干吃多不好,来,用水润润嗓子。” “……” 这个尤物哪里是磨人,还咬人! 神思飞乱间,脑袋就挨了一尺子,顾轻舟神情不耐烦,“接着画。” 钟重年揉了揉头顶,念念叨叨,“把我智商打没了生物过不了我是要找你负责的……你……” 眼见着小尺子又朝头顶伸过去,钟重年下意识一把截住。 堪堪停在脑门上空几厘米的地方,顾轻舟有点意外。 她保持着握的姿势。两方都顿住不动,她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怦怦怦”要飞出胸膛。 通过尺子似乎也能传递过来他脉搏的声音,遒劲有力,乱人心曲。 “小顾?” 冷不防门从外面推开,生物老头夹着书进来,推了推老花眼镜,扫了一遍屋里的人。 顾轻舟有条不紊地收了尺子,钟重年也不动声色地把手放了下去。 他脸上没有波动,朝门口点了点头,“这个学生等你很久了,问题目的。” 老头凑过去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给她讲题目糟心吧!老头子我带了她一年,你看,秃了!” 他把帽子摘下来,把头凑过去控诉。 第十三章:菊?? 虽然钟重年不学好但性格还是极不错的,老一辈的教师见她肯学也乐意教她。 从顾轻舟桌旁让开,她跟着生物老师去了隔壁。 走到外面,她转身去关门,那一瞬间却见顾轻舟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见她看过来,很仓促的一瞥,连同他浅淡的目光一同关在了那一边。 日子像疯狗一样追着每个人跑,随着教室挂着的时间表一页页翻篇,不知不觉就到了元旦。 跟顾轻舟的关系还是不咸不淡,主要他这人油盐不进,刀枪不入,而钟重年最近忙着各大考试,也无暇去骚扰他。 可元旦就不一样了,用白芒的话来说,那可是举国同庆,普天同乐的好日子,也是高三狗在校的最后一个隆重节日。 学校要求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在十四班体人员的要求下,这次还是让老同志钟重年上。 “为什么还是我,你们听了整整两年的绿光,不累吗?” 白芒在旁边剥桔子,闻言看过来一眼,凉嗖嗖,“谁没事想听绿光,这颜色就不讨喜,要不是我们班没个会才艺的,早在高二元旦唱这首的时候你就被打死了。” “其实我爱情买卖唱得也不错。” “钟重年!”白芒正色起来,随即压声道:“你知不知道艺术班那个文娱委员也有节目。” 这一下总算引起烂泥扶不上墙的某人的注意,钟重年从桌上直起身板,不悦,“你说什么?” 她迅速在脑子里抽剥有关这个名字的回忆,最后停在某天去食堂的路上,某文委捧着一大把樱桃娇羞地递给吃完饭遛弯的顾轻舟,递完就跑。 煞红煞红的果子,也不怕吃了中毒。 她恶狠狠地拉回思绪,有种披甲上场的豪气,“说吧!你们让我唱什么!” 这把柴烧得好,一旁观望着的班长大人立马伸过来一张歌谱,插嘴,“北京东路的日子,特别适合毕业季。” 钟重年挑了下眉,“就这首了。”不知怎么脑子里又钻进某文委饱满满的胸脯,她怒气冲冲转头问白芒,“有低胸的衣服吗?开叉开到肚脐眼的那种?” “……” 元旦晚会是学校里唯一重视的节日,设在艺体楼三楼,偌大的场地可以铺下整个高三的人头。 钟重年换好衣服从休息厅出来,走了几步路就觉得不舒服,裙子是白芒借的自家姐姐的,身型太瘦又不好改,包得她喘不过气。 别别扭扭挪到化妆间,白芒一见她就小声惊呼了一下,“好漂亮!比我姐穿着还要合身!” “合身?”钟重年在胸口拉扯,大口喘了下气,不满意地耷拉着脸,“你觉得像蛋包饭一样是合身?” 这话一落,立马引得其他在化妆的女孩一齐看过来,目光里有闪烁的敌意。白芒陪笑着拖她离开,带到墙角数落,“小祖宗!你见过有这么丰满又漂亮的蛋包饭??” 不过她穿不惯细腰长裙倒是真的,要知道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在翻墙的时候多影响发挥,钟重年追求墙头功夫,一贯只穿长裤。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穿裙子又是真的好看,从来不露出的大腿白得像嫩豆腐,笔直修长,再加上精致的脚裸,好看的膝盖骨,一顶一的直男杀手。 白芒围着她转圈,“造型可以,再去上个妆吧,好好在台后侯着,今天千万不要惹事!” 钟重年一一答应了,小心翼翼再踩着挤脚的高跟鞋往回走。 “对了,”白芒提醒道:“顾轻舟坐在三排左手边第二个。” “知道啦!”她欢快地比了个手势,原本还想再蹦跳几下,但碍于脚下不妥当的鞋子,只能把激动之情部诠释在激动到扭曲的表情上。 白芒同情地挥挥手,转到台下坐定。 两个多小时坐得人难受,刚到半场就陆续有人偷偷溜出去透气,钟重年坐在台后很不安,不知道顾轻舟那种不爱热闹的性子会不会一直撑到节目结束,好歹让她上个场露个相啊。 要不然化了半小时的妆可算白瞎了,还得麻烦她再用半个小时卸。 拿脚尖刨了半天地的钟重年终于在奔溃的边缘听见了主持人的报幕,“下面有请高三十四班钟重年带来《北京东路的日子》!大家欢迎!” 牵着裙摆几乎要跑着到台前,但残存的理智又把她给提溜回来,哪能呢,别吓着她家顾老师。 台幕一拉,台下一览无余,钟重年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三排二座的位置。 位置上没人,他没来。 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就暗了下去。 顾轻舟向来不凑这些热闹,何况自己又不在编制内,去不去晚会真的无关紧要。 同楼层的陈老师走之前还招呼他一起,但被他用整理材料的借口推掉了。 晚上八点半,他下班回去正好路过艺体楼。 隔壁是笃学湖,里面游着几尾金鱼,咸淡的风慢悠悠拂过头发,音乐声被夹裹着一起过来。 是熟悉的旋律,他也能跟着哼唱几句,女声清澈恬静,但却在开头小小抖了一下,后面就恢复正常了。 他站在湖边,听完一整首后拎着包离开。 最热闹的晚上就这样过去,毫无疑问十四班赚足了风头,可最大的功臣却在表演后没了人影。 “白芒,钟重年呢?”班长捧着一束花找过来,“这是学生会多出来的捧花,商议后送她。” 馥郁芬芳的满天星挡在鼻尖前,白芒兴致缺缺,“千万别,现在给她送过去的话,她可能会把一整束插你身上?” “插……哪里?”一米八九的大个子突然恐慌了,一直被钟重年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冲进脑子:再惹大爷我,小心我爆你菊! 小心我爆你菊…… 爆你菊…… 菊…… 他突然夹紧大腿,某处隐隐疼了疼,“好……我先替她收着,记得找我拿……” 班长撤得飞快,一两朵满天星从花捧里飞出来,在空中荡了好久后轻飘飘落在地上。 而白芒轻轻叹了口气。 第十四章:想要再靠近你一点 钟重年下了舞台之后其实没去多远,沿着笃学湖散了会儿心并认真想了想顾轻舟为什么不喜欢她。 长裙没有脱,带着精致的妆容,吸引了无数目光,也有人认出来这是刚刚表演的美人胚子。 说明她长得确实符合大众审美。 钟重年很惆怅,还不可避免有点泄气,超然于物外的顾老师太冷漠了,就像捂不热的冰块,冻得人瑟瑟发抖。 热热闹闹的元旦就这么过去,轻松愉快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被高考紧张的氛围压得死死的,所有人一转眼就扑向枯燥无味的刷题生活。 钟重年再也没见过顾轻舟,就像他故意避着一样,明明在图书馆楼梯口刚见到人影,等她再追出去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撑着脑袋,她颇为心痛地抱怨,“我已经足足一星期没看见顾美人了,隔壁班天天闯祸的校霸几乎天天泡在他办公室,我混到现在,在他心里地位还不如一个男的!” 白芒正咬着面包,闻言及时纠正她,“那是因为他是主任要管风纪,你要是天天砸窗打人的话,你也能天天住在主任办公室。” 原来是这样! 钟重年听得认真,一脸恍然大悟,受教地点点头。 白芒只这么一说,见钟重年一副这主意不错我也要去打人的神情出来,鼓着的腮帮子立马嚼不动了,她艰难地把面包咽下去,试探,“……不会吧……” 已经下定了决心,钟重年笃定,“可以实施。” 但她不会傻到真去揍人,校霸之所以为校霸,你得有壮实的肌肉,不怕死的精神,钟重年摸着良心觉得她还没修炼到这一步。 造作需要代价,钟重年的本质很惜命。 可翻墙就另当别论了,而且她还得挑在顾轻舟面前。 “安排妥当了?” “小唐到位了,估计一会儿就能把人带来。” “很好。” 离着墙头最近的一丛草里,妥妥帖帖蹲着两颗人头,一颗安安静静缩着,一颗不安分地到处张望。 钟重年不耐烦地催促,“还得到什么时候!献血我都舍不得却在这儿白喂蚊子?” 白芒有点害怕,身子又往里躲了躲,试图再避开一点摄像头,“快了,快了,按这个时间,在路上了。” “他会来?” “会吧,”白芒想了想,“有人打架他会不来劝?” 细声细语讨论着,不妨远处小道上已经有了窸窸窣窣的脚步。 接着是男人沉稳低沉的声音,“他们在这里打?” 十块钱买来的群演一听到质问,胆气顿时怂了一半,支支吾吾回想着钟重年交代的台词,“在里面……顾老师你再往里走走……” 不给力不给力,下次考虑换人了,已经在往墙头上扒拉的钟同学很失望,给了剧本都演不好,下了场子一定得砍个五块钱回来。 一只脚踩上砖头,身子往前一跃,她就稳稳当当坐在了两米高的墙上。 “钟重年!你干什么!” 脑袋刚在墙上露出来,远处逼近的顾轻舟就看见了,不看不要紧,一对上那张嘻皮的脸他更加火冒三丈。 从来淡漠冷然,没有情绪波动的顾轻舟不冷静了,看样子他几乎要把墙上的人扒拉下来狠揍一顿。 躲着观望的小唐跟白芒一齐抖了抖身子,悄咪咪分两道先遁了。 “你在上面干什么呢!给我下来!” “顾老师,”钟重年挑了挑眉,摆出质问的语气,“你元旦晚会为什么不来呢。” 虽然心里安慰了几下,可她知道自己还是在意的。 问题一抛,顾轻舟脸上连生气都不剩下了,他紧抿着薄唇,声音可以说是冷厉,“我用老师的身份命令你下来,再不下来你可以不用高考了。” 他顿了顿,没什么表情继续道:“直接开除学籍。” 钟重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就算去考也考不出什么,直接开了也省心。” 她的笑里有不在乎的无拘无束,可是藏住的忧伤一点点泄露出来。 像绵绵的针,一根根飞出去。 顾轻舟语气软下来,“我不在编制内,去的话于理不合。” “就这样?” “就这样。” 钟重年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两条细长白皙的长腿在碧空下晃呀晃呀。 顾轻舟在下面看着晃眼,他忍了会儿抬头冲上面的人克制地喊:“快下来,学校禁止翻墙。” “顾主任,你会处分我吗?”不同刚才,现在那双大眼睛在发光,女孩很期待地问。 “好说好说,你先下来。” “顾主任!我求你处分我吧!”钟重年长叹一声。 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但他算了算墙头的高度,要是真摔下来,骨折算轻的。 “好,处分处分,可以下来了?”他决定先给她顺毛。 “那就说定了,我马上下来!” 钟重年猝不及防从墙上“刺溜”一声滑下。 顾轻舟一凛,伸出长手去接住她。 女孩的脸色突然一僵。 “又怎么了?”顾主任颤抖着声音试问。 “我……” 钟重年回头看挂在墙头上的一块布料,风中,像一面小旗帜。 顾轻舟:“……” 屁股后面的布料不知道刮到了什么,被扯下来一大片,钟重年往后摸了摸,顺着那个破洞还能摸出内裤的质感。 她想了想,今天穿的还是个粉色的…… 顾轻舟见她脸色从黑到红再从红到黑煞是精彩,以为是碰伤了哪里,立马要扳过她的身子查看伤势。 可她一把跳开,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反应很激烈。 “……” 顾轻舟再次看向墙头,仔细辨认了一下后解开外套。 丢过去,“系上。”随后转过身去。 寡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连同那动作也是干净利落。 钟重年红着脸在腰上系上外套,刚刚好,遮住了那块破洞。 “好了……你转过来吧。” 她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鼻孔里是他身上的味道。 清冽的,勾人心魄的,直冲上脑门,将她的思绪搅得一团乱。 第十五章:我走 外套在身边放了一天,钟重年很小心地洗了好多遍,晒干去味,最后叠得整整齐齐装进牛皮纸袋里,准备带过去还给他。 第二节英语课,下课之后会有大课间,休息时间二十分钟,足够她飞奔到办公楼跟顾心肝儿温存几句。 想到这里,她控制不住地闷笑了几声。 一旁记着笔记的白芒被刺激得汗毛一竖,用看白痴的眼神盯过去,“你还要盯着桌肚子多久?里面没金子。” “非也非也,都说颜如玉颜如玉,美人不比金子值钱?” “傻逼。”白芒翻了个白眼,再也不管她的痴汉笑。 下课铃刚响,钟重年就拎着袋子准备去还衣服,不想在门口被人拦下。 班长是替老班传消息的,让她去一趟办公室说有事,仔细问一下他支支吾吾也不肯说清楚,只让她赶快过去。 班主任办公室跟顾轻舟同楼层,拎着衣服过去有点不太好看,钟重年想了想还是重新放回座位,等下次再找机会。 也就这一念之差,让衣服在毕业后也没能够到主人那儿。 南方一月份,气温还是很凉,披着外套的钟重年跑得飞快,掠过笃学湖,顺着绿林大道钻进办公楼,熟门熟路,这一块儿她在心里就临摹了无数遍。 等路过顾轻舟办公室,她小心翼翼往里探了下头,没人在。 心下正疑惑,走廊最里边一间门被人大力推开,老班板着脸朝她咆哮:“钟重年,你给我滚过来!” 这种级别的火气,就算她翘课作弊也没见过。满肚子疑惑跟着过去,一进门,几张照片就甩在面前。 因为一路小跑过来,女孩双颊红扑扑的,毛茸茸耳垂像一颗红葡萄,看着气色极好。可等钟重年看清面前的照片,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 第一反应就是慌乱地澄清,不为自己而为顾轻舟。 自己不要脸地纠缠别人,从头到尾他都没允诺过一个字,现在东窗事发,是自己连累了他。 “你解释解释!怎么回事!”老班急得直转圈,脸上皱成一团,手扬了好几遍就是没忍心甩下去。 “陈老师!不是的!是角度问题!”她颤抖着把照片推到他面前,用力还原着当时的情形。 可再怎样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辩解什么呢,自己确实喜欢他啊,也确确实实抱了啊。 她突然轻笑了一下,有点无力地垂下头。 像素很模糊,日子在钟重年翻墙的那天,男人张开双臂抱着女孩,因为是从背后很远的地方拍的,光线很暗。 可照片只是照片,只能定格一瞬间,谁能猜得到貌。 看到她沉默的模样,老班更加暴躁,手里卷着的一叠讲义被狠狠摔在地上,“你不说了?!怎么不说了?!你啊!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现在怎么办才好?照片不知道是谁塞过来的,要是传出去你们两个可都毁了啊!” “是我。”钟重年突然笑了,无所谓地抽抽鼻子,故作轻松道:“是我死皮赖脸扑到顾老师怀里,他就是扶我一下,跟他没关系。” “谁说跟我没关系,”清冷的嗓音冒出来,门随即被推开,照片上的另一主人公突然就站在门口。 顾轻舟长身玉立,神情淡漠,好像这种事情根本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他抬手关了门,向钟重年看过去。 因为熬不住愧疚,她背着老班已经偷偷抹了好几把眼泪,虽然看不出泪痕,但眼睛里微荡的水花还是显目的。 这一眼看过来,钟重年羞愧地要钻到地里,咬紧嘴唇不敢去看他。 “你先出去。”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冷冰冰,不带任何感情,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酷。 完蛋了,他一定是讨厌她了,给他带来了麻烦,他一定恨死她了。 这么一想,钟重年所有的委屈与歉疚拉了闸涌了出来,她昂起头不讲理地咆哮,“这事都是我的错!跟你没关系!我自己去跟校长说!我退学!”边说边要去开门。 门边上的顾轻舟别开她的手,任凭她扭动厮打也不松开。 泪眼朦胧间,面前的人突然吐出一个字,“滚!” 滚? 钟重年不动了,她不确定地抬头看,只能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可那张脸上的嫌恶是分分明明的,结束了她所有的生机。 原来是厌恶啊…… 为什么从来不愿意给她靠近的机会,原来只是因为有这样的情绪在。 钟重年不折腾了,她撒了手慢吞吞推门出去,这一次,顾轻舟没有拦。 活了十八年顺风顺水的日子从来没碰见什么挫折,等遇到顾轻舟后她才总算明白了有一种挫败叫求而不得。 任你千回百转绕指柔,也有他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第一次尝试努力与回报不对等的滋味,钟重年坐在湖堤旁开始哭。 一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后来变成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 处理完一切,顾轻舟从办公楼出来,湖风吹了一身,竟然有些轻松。 没走多久就看见下面团成一团哭得很用心的姑娘。 他想了想还是走下去,在她后面站定,出声:“现在怕了?” 钟重年没想到会有人来打扰,而且还是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她把身子转回来继续哭,声音闷闷的,她说:“对不起……” 顾轻舟在后面只看得见她后脑勺,还有一抽一抽的肩膀,他索性绕到前面蹲下,淡声道:“对不起得看着当事人说,你低头是个什么意思?” 钟重年果然抬头,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嗯,我原谅你了。” 无所谓地一笑,不是装的,他确实不在乎,本来就只是暂时接手老爸的摊子,他走也是迟早的。 但他怕麻烦,钟重年确实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这声对不起不算欺诈,他担得起。 第十六章:我终于不用喜欢你啦 可明明已经耐心在劝了,眼前的小丫头却越哭越凶。 见他这样安慰自己,钟重年心中的负罪感更重,她抬起婆娑的眼睛再次撕心裂肺,“我不是故意的!我会去找校长澄清!这事就是个误会!” “钟重年!”顾轻舟被她头脑简单梗着脖子往前顶罪的态度气到,语气也就严厉起来,“虽然不在编制内,但我也算你半个老师,你现在抬头!” 她没动,顾轻舟又命令了一遍,“抬头!” 钟重年慢腾腾把脑袋挪起来看他,以前总神采奕奕的眼眸里含着细细碎碎的亮光。 顾轻舟坐下来给她理这个思路,“照片已经在了,不会有谁有兴趣去追究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贸然出去澄清对你有弊无利……” 话锋一转,他突然看向她,“你想考什么大学?” 明明是在聊照片的事不知道怎么转到她身上,不过钟重年还是认真的想了想,“不清楚,能考上哪个就上哪个。” 顾轻舟摇了下头,不认同,“你应该在剩下的半个学年努力一下,以你的脑袋不应该走这种路,我觉得可惜。” 发丝被风吹得鼓起,钟重年突然安静下来,他在说替自己感到可惜?明明连爸妈都不会在乎的事情…… 她神思黯了黯,等把话在心里翻滚几遍,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顾轻舟这种语气…… 怎么跟电视剧里弥留之际的人交代后事一样…… 她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咆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小姑娘很警觉,这点很好,顾轻舟嘴角勾了一下,抬头一本正经道:“捅娄子的还待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走?” 看神情,确实是那么一回事,钟重年坠着的心放了一半,可还是有点不安,她强调,“这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能走。” 顾轻舟点头算答应了,却继续聊上一个话题,“我替你分析了一下,你成绩不好的最大原因在于你偏科,语文英语很好,但数学……”他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为什么只能考二十分?” 就算初中部刚刚升上来那批还没来得及被荼毒的白纸也不只这点分数。 钟重年不觉得尴尬,反而据理力争,“顾老师,你就没有什么天生克服不了的事情吗?” 顾轻舟想了想,还真有,“我芒果过敏。” “这就对了,”这回答顺了她的心,她也就继续鬼扯,“芒果之于你,数学之于我,懂?” “……” 很不要脸的操作,但顾轻舟不想分辩,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走着自己的思路,不中她圈套,“我估算过,只要你数学能达到班平均分,你就能上本一,平均分这个要求并不高,你要认真争取。” “做不到,你能克服芒果吗?” “钟重年!” “好好好……你继续说……” “题型不多,每天攻克一种,不需要到最后阶段,你完可以在平均分以上,”最后,他笑了笑,又从老师的角色里走出来,恢复到初见那样,“学姐,题型而已……你不会不行吧?” 激将法对钟重年没用,可激将法一旦冠上顾轻舟的名字它就有用了。 “行!我跟你打个赌!堵不堵!” “堵。”他清浅地笑了一下。在钟重年为数不多珍贵的记忆里,这一笑占据了好多年。 在以后她也再没遇见过这样一个好老师。 靠近午饭的时间,校园里都是叽叽喳喳嬉皮打闹的声音,唯有这一角像被时间度了层隔离,将喧嚣远去,伤心远去,只剩下勾在一起的小拇指,还有彼此缠绕的呼吸。 顾轻舟的手指很凉,钟重年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响应她这个动作,这跟他很不搭,幼稚又无意义。 可他真的伸过来了,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嫌弃,反而跟她确认道:“你要说到做到。” 她收回手,“自然做到,学姐不骗人。” “回班上吧,该下课了。”顾轻舟从地上站起来往回走。 等钟重年从他身边经过,他又补充一句,“这事你不要再掺和了,给我添麻烦,我会处理干净。” 她背对着他,没敢去看他表情,点了点头后继续往前走。 信誓旦旦,好像真的只是屁大点事,钟重年也就真的相信了。可她万万没料到他给出的解决方案竟然是在这个中午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然后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哪里有什么例外,不喜欢说话的人第一次絮絮叨叨那么多话,真的是因为要走了。 白芒手机一直随身带,上课觉得无聊时就刷两把贴吧,吃完饭回来她就坐在钟重年旁边把手机。 校园贴吧一直发布着学校第一手的消息,她没往下翻多少就看到了一组图。 楼主标题用了三个感叹号:顾轻舟离职啊啊啊啊!!!! 图是偷拍的,穿着浅灰色风衣的男人抱着一只纸箱正往校门口方向。 白芒心里一咯噔,立马去看帖子的时间,不久,二十分钟前。 她连忙把一旁无精打采着的钟重年扯过来,急道:“快看!你家顾心肝儿怎么离职了?!” 钟重年夺过手机往下翻了几下,等她再抬起头,脸上已经一点血色也没有了,“这个骗子……” 克制到极点的情绪,最后一个尾音生生压制住哭腔。 “唉!你去哪里?!”白芒喊她,“你先说清楚这到底什么事啊?” 钟重年根本听不进去,几下扯开白芒抓自己的手,径直往外跑。 风刮过耳畔,有点缠绵地呜咽,等意识稍微清楚一点,钟重年木讷地顿住。她去哪里?找他吗?那已经是二十分钟前的了,现在他已经出了校门,不知道在这座城市哪里,她该怎么找他? 无力,懊悔,还有深深的自责。 他在她人生某个时间段短暂停留过,然后消失得一点痕迹也没有,钟重年开始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还是她长梦不起的一场劫难。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王子丢失了他的灰姑娘,而她终于失去他。 可他那样优秀的人,应该在哪里都会很厉害很幸福吧。 寒假前最后一天中午,白芒交作业晚了点,等到教室时整栋教学楼只剩钟重年在等她。 “还写什么啊,走走走,去吃饭!” 钟重年算完最后一个步骤,在纸上写上最终结果,满意地丢下笔,“等你来,食堂里只剩渣了!” 女孩笑吟吟,杏目微扬,还是开朗活泼的模样,一点阴郁也没有沾上。 白芒拖着她跑,等出了教室门口,钟重年却又喊住她,“等等!” “又怎么啦?” “我们走这边……”她指指某个方向,贼精儿地一眨眼。 白芒看过去,一犹豫后也跟上,填饱肚子面前,稍微违纪算个鸡儿啊! 楼道空荡荡,两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叠声儿地回响,等到了最下面那层,钟重年却猛地刹下脚步不走了。 “怎么了!”白芒撞上了她的背,疼得斯斯抽气,她探头过去,“没人啊。” 好久没见过的温软阳光轻轻浅浅洒在扶手上,晕开温暖的味道。一片寂静中钟重年突然“嗯”了一声,随后拉着白芒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下去。 高一下课铃响起来,整栋楼顿时像炸开了锅,没多久整条楼道就被热情洋溢的小脑袋们挤满。 喧嚣热闹。 第十七章:你口水多少钱一斤啊 不过两年没见,顾轻舟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以前只是说可恶,现在用可恶来形容都觉得侮辱了这样可爱的字眼。 在他进剧组的第二天,我们的钟老师终于抑制不住地来了大姨妈。 “买了?” “买了,340超长。”梁姜很羞涩很罪恶地从塑料袋里把东西递过去,还没等钟重年接稳,那东西就被猛地摔进怀里。 像丢烫手山芋一样。 钟重年:“……” “小梁啊,你这样是不对的,身为我最得力的助理,怎么能这么不禁磨呢?” 梁姜很委屈,可还拼命维护自己的权利,“您都说是助理了,可您连生活都是我打理的……” “啊……”钟重年回过神来,“说的不错,这是两份工作……” 梁姜拼命点头,天苍苍野茫茫,钟老师这是要良心发现啊…… “那我给你双份工资,兼职我生活助理怎么样?” “……” 插科打诨间,下一场的戏的本子已经改得差不多,可作为总编辑,她却还得每次都送给业界泰斗过目一遍。 导演说这是对业界前辈的尊重。 狗屎个尊重,钟重年冷哼一声,“啪叽”一本子拍在了桌子上。 抬眼,远处某泰斗正移驾过来。 帅气是渐长了,可那糟心的狗屎脾气也跟着肉眼可见地拔高。 钟重年想起前几场被他改得面目非的本子,心下一凉,探出手把刚改好的藏到了背后。 顾轻舟穿着件白色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架起了一副细框眼镜,乍一看还真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他不紧不慢地在钟重年身边坐下,先开口打破这沉默,“钟老师下一场戏改完了?” “没有……” 本以为会催着让交出来,想不到他点了两下头后另外道:“我明天有事不能来剧组。” 不能来?钟重年在心里乐了两下,不能来才好,好好一个剧本被他那凡人不能享受的艺术美扭曲得不成样子,明天趁他不在一定要赶着多拍几场。 本来就是藏不住心思的人,钟重年脸上的愉快太过扎眼,顾轻舟风轻云淡扫过去,开口,“所以你明天把改完的电子稿发给我,我修改后再给你看一下。” “……” 丧心病狂? “我没你联系方式……”话刚出口钟重年就后悔了,以前在他手下学编剧时是有他微信的,现在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胸怀太小。 可见面拔刀的过节互删很正常吧,说不定他也删了呢…… 果不其然,斯文败类推了推眼镜,像在脑子里搜刮了很久才找回点记忆,“嗯……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没有……” “……” 钟重年在心里磨牙,这人还真是半点亏也不吃,索性也不要再加回来,“那我明天直接发在工作群里,你注意接收一下。” “也好。” 这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不知道是大姨妈还是头顶太阳晃眼的缘故,钟重年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恶心,她朝一百米的梁姜招手喊他回来。 “怎么了钟老师?”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眼神一瞥看到旁边面无表情的男人,他乖巧地打招呼,“顾老师好。” “给我拿瓶冰可乐,我有点不舒服。” 梁姜愣了愣,小冰柜不就在顾老师旁边嘛,这什么神仙操作?? 他抓着脑袋走过去,从顾轻舟隔壁掏出一瓶可乐来,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不行!钟老师你不能喝冷的。” “别废话,快给我。” “不行……” 钟重年自己知道事后肯定要肚子疼得一逼,可现在实在是难受,得去了心里的恶心再说,她舔了舔嘴唇,带着哄骗的语气道:“小梁乖……我就喝一口,不会有事的。” 男孩坚守不松动,“不行……” “乖啊……真的只一口,你就在旁边看着我……” “啪!”身边一声响动,顾轻舟脸色铁青着把手里剧本拍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远。 这人又什么毛病? 钟重年翻了个白眼不管他,继续跟梁姜打游击战,“小梁姜……就喝一口!我保证!我以导演三十六年来的清白之身发誓!真的只有一口!” “不行!” “梁姜……” “……” “小梁姜??” “……” 男人心海底针,而顾轻舟的心思就是比海底针还要捉摸不透的存在,从下午扭头一走,整整一天钟重年都没在剧组看见这人影子。 临下了班,她也早早溜了,在这里待着的每一秒都给她披甲厮杀的恐惧。 晚上洗澡完,钟重年盘腿坐在沙发上赶稿,细碎的发丝用发带部箍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来,整个人清爽又舒服。 没敲几个字,一旁安安静静放着充电的手机突然不歇声地叫唤起来,她分过去一点目光,是剧组群来的消息。 这很不科学,除了她偶尔出来活跃气氛,群里通常都是一片死寂,有限的几个对话看过去都是清一色的: 导演:早上五点开拍,各组人员不要迟到。 导演:男主请了病假,明天拍摄日程改到下午。 导演:道具组把道具收回了吗?丢了原价赔偿。 …… 钟重年看得尴尬的时候就会顺手回个嗯,好的之类,她一出现,基本就会有人响应来个队形。 可自从导演把顾轻舟拉进去,一切就不一样了。 钟重年每次热场子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挂在上面跟导演一起尴尬。 她反手摸过手机,不甘心地看看是出了哪个新秀竟然敢抢夺她热场王的称号。 不看不要紧,今天为止受到的第二份惊吓成功让钟老师的姨妈失了控地往外扑腾。 群里其乐融融,而最上面打开话匣子的顾轻舟还在聊天末尾道了个晚安。 “??” 她不死心地往上翻,大致看了个明白,原来是亲近随和的顾轻舟要请大家吃饭啊…… 吃饭啊…… 她有点恍惚,莫名想起他很多年前拒绝别人请客的理由:我不习惯跟别人一张桌子吃饭。 而她也不死心地追问过更深层次的细节,当时某人耷拉着眼皮,像看白痴一样朝她一瞥,没情绪道:“筷子在嘴里一捣鼓再伸回去,你难道喜欢吃别人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钟重年画面感相当得好,当时就把口水从嘴里四处搬运的场景脑补了个透彻,害得她好长时间不敢跟别人一起吃火锅。 难道顾轻舟想通了?有兴趣对别人口水一试? 她有点惊悚。 第十八章:拉黑我的都是傻逼 顾轻舟两年前新换了助理,鉴于有冯玲霖在前,他特意在招聘条款上用红字标注了大大的一个字:男。 名义上在s大任教,顾轻舟却也不过一周个把天在校内,平日里固定的日程除了在工作室写写剧本外就是出席各式各样的场合。 邓家关注这位老板好多天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贯下课后从不在学校里逗留的顾老师,现在竟然三天两头就往那儿跑,而且每次回来还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尽心尽责的邓家小盆友暗暗检讨是不是自己这个助理做得不到位以至于老师都开始亲力亲为。 在失业边缘战战兢兢试探的邓同学独自琢磨着,纠结着。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舍不得自己灭亡的邓同学终于挑在一个静谧的黄昏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而刚刚从剧组吃了憋回来的顾老师明显也不太愉快。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顾轻舟听完后眼皮也不抬,极其嫌弃地一撇嘴,随后继续着手里的游戏。 这是他在剧组群聊天记录里翻到的,钟重年无聊时喜欢在里面喊人一起玩。 被无视了的邓助理很绝望,他生气地探过去脑袋,吵吵嚷嚷,“顾老师你不要每次都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这次很认真的,你不要一直看手机……” 眼睛瞥到屏幕,上面的小人正被一枪打死,他惊奇地“哎?”了一声。 顾轻舟有点暴躁,这玩意儿捣鼓了好多天还是不能上手,他一把丢开手机,闭目眼神去了。 可一旁看着的邓家却在这时插嘴,“刚刚270方向有人,老师你没看见吗?你看你就是被他打死的。” “嗯?”闭着眼睛的人眼睫毛颤了颤,随后慢悠悠睁开,又挑了挑眉,淡声问道:“你会?” “当然啊!这款游戏在年轻人群体里很热的,俗称吃鸡!超级好玩!” 这话戳在顾轻舟痛处上,他脸黑了几黑,语气也不善起来,“段位?” 邓家有点自豪,“我就玩了一周,不朽星钻!厉害吧!” “第一?” “那叫吃鸡,老师。” “我知道,”顿了顿,有点不太情愿,“能带人?” “当然啊。” 顾轻舟薄唇抿起来了,似乎在下什么艰难的决定,“带带我,”最后他说。 邓家觉得见鬼了,虽然才跟了他两年,可也足够从里到外搞清楚这人的性格作风,而顾轻舟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清风明月洁身自好的。 游戏,曾被他嫌弃地归列为四大毒瘤之一。 很荣幸地跟黄赌毒三君子同席而坐。 “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邓家没忍住,担忧地看过去。 顾轻舟神色自若,点开微信群看了一小会儿才出声问,“跟一个群体快速混熟的方法有吗?” 邓家:“??” “有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有啊……吃……饭??” “吃饭?”顾轻舟拧起眉头,似乎在想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概率多大?” “百分百!这里是中国!”邓家拍了拍胸脯,“没有饭桌结不下来的友谊!” 可顾老师需要跟什么人混熟吗?明明是个独到家的性格。 “嗯,那就吃饭吧,”顾轻舟抬头吩咐,“定在老仙居,三桌,明晚。”等邓家开始打电话布置,他又补充道:“还有游戏的事,记得。” “记得,记得,”邓同学很高兴,虽然搞不懂顾老师抽了什么风,但饭碗暂时是保住了。 第二天顾轻舟果然没来,钟重年高兴之余又觉出了一点无聊,没人来也就代表着没人同她拌嘴,那漫漫时光如何消遣啊。 她撑着头开始看着场地发呆,没多久,导演热吼吼地打着扇子过来,“钟老师!下午场的本子改好了吗?” “好了,但顾老师没过目。” “那就给他看啊,下午就要用了!” “哦,”钟重年翻开手机点进群组,眼见着就要把文档发出去。 “你等等!”余光瞥到她的手机屏幕,导演吓得一个扑过去截下。 “干嘛?”他冷着脸盯她。 钟重年:“发剧本啊……” 她确实发的是剧本吧,不是炸弹吧,为什么眼前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导演:“你知道群组里多少人吗?除了正经演员,还有道具、后期、后勤、群演等等,要是剧本泄露造成损失怎么办?是上交你的人头还是我的?” 钟重年思索了片刻,确实是自己草率了,剧本泄露不是小事,搞不好还会给自己惹上官司。 她收回按下去的手,感激道:“谢陈导提点,我下次一定注意。” “嗯,现在发吧,单独给顾老师。” “好,”翻动了几下屏幕,等看到从上到下都没有那三个字眼,她抬头,“可我没有他联系……” 导演已经走远,两百米外吆喝着入镜的闲杂人等快走。 她吞吞口水,把话说完,“方式啊……” 顾轻舟的头像是只胖狗,名字叫顾小七,还是她给取的。 胖狗的眼睛滚圆滚圆,不羁中带了阴郁,阴郁中又有冷漠,像极了他的主人。此刻盯着她,竟然有种看傻逼的挑衅。 钟重年手指顿在打招呼的按键上空,迟迟落不下来。 现在较什么劲!这是工作!这也太造作了吧!不大气!不大气!连着给自己下了七八个心理暗示,钟重年娇贵的手指头尖儿才松了下去。 ——申请成功,等对方同意。 钟重年撑着下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叩着桌面,眼睛却死死锁在亮着的屏幕上。 还不答应?我都先给台阶下了,还不麻溜着顺着滚? 从零数到一百,再从一百倒着数回去,等循环完第三遍后,顾老师金贵的消息才弹了出来。 屏幕亮起,钟重年迅速划开。 ——你们已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开始聊天吧。 系统回复的话下还有她打招呼的一行话,那是以前加别人发验证消息时写的。 定睛一看,她险些从椅子上滚下去。 ——乖儿子,叫爸爸。 “……” 这么狂放的字眼一看就是当时给白芒发的,这么些年没主动加过别人也就忘了改。 撤不回,顾轻舟也肯定看见了。钟重年哆嗦着写完误会两个字还没发出去。 一条消息,“叮咚”一声进来。 点开。 顾轻舟:神经病?? 靠! 钟重年飞快打完一串反驳的话,按发送,绿色气泡旁突然蹦出来一只红色感叹号。 ——您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添加好友再进行聊天。 钟重年:“……”傻逼? 第十九章:都说了不喜欢了 年龄越大这气量还越小?钟重年气极反笑,她反手再过去一个验证消息,意料之中,顾轻舟没有理她。 顾小七的头像对着她狂笑,钟重年退出界面开始翻电话薄,往下几圈后指尖猛地顿住,以前没细瞧,这里竟然有一行规规矩矩记着顾老师三个字。 怕是两年前保存在手机上忘记删掉了。 心里冷不丁有点别扭,她鬼使神差地按下去。 “嘟……嘟……”两声响。 空气有点凝滞。 这是……通了? 钟重年惊悚。 来不及细想,顾轻舟冷酷的嗓音已经到了这边,“你有病?” 钟重年:“……” 所有旖旎的想法顿时消失不见,心里本来快要熄灭的小火苗扑腾几下重新又燃起来,钟重年把手机移到右手,开始骂人,“顾老师,都说人越活越柔顺,你怎么变得跟个杠精似的?刚刚那是个误会,您老能听我几句解释吗?不要把更年期各种坏毛病发泄到我们这群年轻后生身上,现在还有谁跟你后面学写东西?没了吧,呵,除了我,谁受得了你……” 越说越得劲,钟重年也不准备停下,正要吞口口水润润嗓子后继续发力,沉默许久的顾轻舟突然开口了。 “钟重年……” 低哑暗沉的声线,一下子把人的魂儿勾了大半。 口水卡死在喉咙里,她竖起耳朵听。 “你果然有病……” 钟重年:“……” “不说了?”感受到对面人的僵硬,顾轻舟突然笑了一下,“现在到我了。” 顿了几秒后,他一字一句道:“钟重年……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钟重年:“……” 脑子里空白了几下,这一次肢体动快了脑回路几秒,万年怼王钟老师已经条件反射张开嘴直接道:“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何况我还是个人。” 气氛陷入微妙的尴尬,钟重年有点难堪,她绝不是有意把局面撕破。 这些伤人的话就像她背的好词好句一样早早备在了脑子里,刚刚不过是直接复制粘贴没过滤镜…… “我……” “那样最好。”顾轻舟依旧无波无澜,话语里还含了重担卸下的轻松,“微信我同意了,剧本发过来。” “哦……” 他率先挂断电话,钟重年立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略微回过点神…… 我去,这都什么事儿啊…… 顾轻舟果然是同意了,发过去的剧本只等了半个小时就被他修改好重发过来,但钟重年现在无暇顾及里面内容被修到多少程度,她一颗心已经被顾轻舟几下子搅得一团乱。 就算不再喜欢他了,也不至于那样一副涅槃重生的样子吧,她撅起嘴巴,眉毛往外撇了撇。 场地上还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导演扯着嗓子赶凑热闹的学生,编剧挥着热汗给演员耐着性子讲戏。 白日青空下,什么都没变,可又有什么已经悄悄变得不一样了。 临下午收工,导演堵在门口开始四处堵人。 “小刘啊,上哪去?今晚顾老师请客你忘了嘛!” “家里有事?推推嘛,顾老师的面子不能不给吧!” “我……” “还有你小李!鬼鬼祟祟是要跑路?白吃的饭局都不赏脸?” “我……” 逮了半天人,七七八八数了下,整个剧组差不多都在了。 钟重年被任命到队伍前面,拎领着一波儿颤颤巍巍的小兵浩浩荡荡朝老仙居的方向出发。 顾轻舟已经在三楼等着,估不准到底要来多少人,他索性让邓家把整个楼层包了下来。 “a市老仙居,吃饭比吞金,啧啧啧,顾老师有钱,真有钱!”梁姜跟在钟重年身后上楼,边走边不住地感叹。 钟重年:“听说顾轻舟那儿还少个助理,一直没添上……” 梁姜:“这排场虽然好,可是菜不一定行!金贵的酒店不是缺斤少两就是菜色不合口!钟老师,我还是喜欢小餐馆!” 钟重年斜头瞥了男孩一眼,眼里颇有赞赏,并决定好好奖励一下这个小机灵鬼儿,“乖,明天带你下馆子。” 梁姜:“……好……” 推开三层大厅的门,顾轻舟正安静站在窗边。 整栋酒店都采用的大块落地窗,能将外面景致一扫而尽,吃饭吃的个雅致。此时身材颀长的人独立在窗边,刚刚与碧洗的天融为一体,人入画中,让人移不开眼睛。 听到动静他转身点了点头,漫声道:“大家坐。” 待走近才发现顾轻舟手里竟然夹了支烟,猩红的一点被他掐灭在烟灰缸里。 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钟重年探究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似乎想窥见这些年来顾轻舟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化,不妨几个轮转之后,跌入一双深邃眼眸中。 顾轻舟隔着几个人朝她这边看过来,钟重年立马不舒适地移开视线,把头扭过去跟别人说话。 第二十章:牵着母狐狸快走 陈导跟钟重年一桌,正忙着低头发消息,有人凑过去一看,随即嘀咕道:“秦溯也来?” 本来也是正儿八经的演员,却因为那件事的疙瘩存在,所有人都不愿意过分亲近,也就怀了个共同默契没有招呼他。 “唔……我刚问了一下,秦溯正好在附近,马上到。” 话刚落,本来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一桌顿时散了大半,这本是个人喜好,又不好多分苛责,陈导也就没拦。 眼光一溜,桌上竟还有一个人端端正正坐着,没有表态。陈导乐了,“钟老师不走?” 钟重年没有什么待人接物的洁癖,眼下她关注的点也不在秦溯事上,所以只懒懒地提了提眼皮,反问,“陈导不也没走?” “我是导演当然不能走!哈哈哈,钟老师又是为什么?” 一米七高的单身中年男人,此时眯着一双眼睛神秘兮兮凑过来,摆明了一副你别说我什么都知道的意思,要知道这位从不管闲事的钟老师不久前可才刚帮了人家一次。 “我啊……”钟重年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四处一逡巡落在不远处的顾轻舟身上,“看见了吧,那里。” “嗯?”循着她指的方向过去,正好能看见身材修长的男人微微敛着眼帘站着,对四周热闹的招呼并不热衷,偶尔才举起手里的红酒杯示意一下,可大多时候是平静又冷漠的。 “帅吗?”钟重年挑眉,示意他回答。 陈导研究了一会儿,真诚地点头,“帅,顾老师这种级别的我还真没见过,不当个演员可惜了。” “可我觉得秦溯比他帅,这就是我愿意坐在这里的原因,秀色可餐知道吗?” 钟重年一本正经地跑火车,可这些话不过是逗弄逗弄人,图个开心罢了。 不妨骚话刚出口,楼梯那边就响起一串脚步声,因为最靠近楼梯口,钟重年也就第一个发现了来人。 秦溯第一个上来,进来第一眼就是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看完后又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钟老师过奖。” 男人靠得近,近得钟重年可以看清他有多少根眼睫毛,浓密又纤长,她有点羡慕。 “不客气。”没数下十根她就很泄气地别过头打起游戏,顺便回敬了一下他的讽刺。 落地一把m4,正好旁边有零散的脚步,钟重年操纵着小人蹲在角落准备来个埋伏。 脚步声越来越重,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作响,这明显不是游戏里发出来的。 钟重年抬头,正看见冯玲霖拉开椅子坐在了秦溯左侧,而秦溯右侧坐着她,她跟说不清道不明的敌人之间只隔一道肉墙。 “啪!”一声枪响,游戏里的小人顿时被打成筛子,她也收起手机正襟危坐。 冯玲霖跟她有什么过节一时半会儿很难理清,但清楚的一点是这妹子苦恋顾轻舟多年,最后却被扫地出门。 善哉善哉,顾老师对喜欢他的人向来这么苛刻,无情流水中最强的一股。 空荡荡的桌子,四个人都不说话。不远处几张桌子的人纷纷朝这边偷瞧,瞧完后又忍不住跟同伴交流一下感想,一时间四处尽是缠绵的眼风。 冯玲霖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了很久,身上那条深v领的红裙几乎要开到肚脐眼,还见她不时往下拉一拉。 再拉就到大腿根了!钟重年翻了个白眼,低头看了看自己,休闲牛仔裤,宽大t恤。 沉浸在被碾压的悲伤里无法自我原谅,就听见秦溯在喊她。 “钟老师……” “嗯?” “你为什么朝我翻白眼,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低沉嘶哑的嗓音很严肃地在问,憋不住,一旁的冯玲霖首先笑开,“钟老师,好久不见。” 美女眯着眼,勾魂又妩媚,一看就不是善类。 秦溯有点惊讶:“你们认识?” “认识啊,以前在顾老师那里一起共过事,你说是吧,钟老师。” 钟重年一听见那塞了蜜糖的声音就鸡皮疙瘩落一地,她皱皱眉,心情不太妙,“是认识。” “那很巧,她是我经纪人,上一年刚来。” 原来是因为经纪人的缘故来了这里。 不想再继续这种谈话,钟重年有些烦躁地别开头四处乱看,不妨又落回到顾轻舟身上。 他已经坐在桌上陪人喝酒了,只能看到一张极漂亮的侧脸,只是线条生冷不近人情。 看的有些久,顾轻舟似乎有感觉一样,只见他慢悠悠转过头来,跟钟重年出神的眼神在空中交碰。 烫得她一缩。 等再抬头时,人已经到了眼前。 顾轻舟在冯玲霖旁坐下。 “顾老师!刚刚还在聊你呢,正巧你过来啦。” 做作又不自然的热情,顾轻舟会搭理你才怪! “嗯,”点了点头算是应许,本来看他兴致缺缺料定不会回了,却不想男人话锋一转,“在聊我什么?” 冯玲霖更得劲了,“当然是顾老师帅气有为啊,还把钟老师培养成现在这么优秀的样子!” “别误会,她不算我正经名义上的徒弟,”顾轻舟抬眼看过去,淡漠的语气像一把锋利的刀,“钟老师能到现在这样,实在是能力强,人又聪明,懂得利用机会。” 钟重年有点不敢相信,可他说这话时一直对着自己,剔透清明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玩笑的味道。 好一对不要脸的男女,这下是勾搭着一起来干她?越看越觉得顾轻舟眼里有讥诮,而冯玲霖拉低的衣襟下是一片好风光。 落了下风,可又不好发作,没有由头,想不出辩别。 陈导也感觉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息,拉了钟重年过去闲谈。 这边冯玲霖见好不收,靠近顾轻舟聊得开心,追忆过往再到展望未来,天南海北地瞎扯。 可冯玲霖有一种错觉,顾轻舟自从说完那句话后心情似乎更加阴郁,对她的后来的话也是爱答不理了。 不由自主地顺着男人冰得掉渣的眼神过去,正瞧见女孩撑着脑袋笑得开心,不知道导演讲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钟重年已经忘了刚刚的不快,又开始骚起来。 第二十一章:对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报复你 其他桌上都是情绪高涨,唯独钟重年这一桌没什么人说话。她不吭声跟陈导一杯杯碰酒,偶尔秦溯也喝上几杯。 维持这种状态到酒席结束不好吗?偏偏冯玲霖又开始作妖。 “钟老师,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我敬你一杯!”隔着秦溯,她微微探过身,将酒杯递到她面前。钟重年面无表情,接过直接一杯干。 “钟老师!好酒量!”冯玲霖笑起来,声音娇滴滴,羸弱得一逼,“现在像钟老师这么能喝的女孩可真的少。” “谁说的?”钟重年转眼又干了一杯,撑着头挑了下眉,亮晶晶的杏目里有了星光,看模样似乎有点醉了,语气也微醺,“当时跟我一起工作时,你可是能抱着酒缸喝呀,我跟顾老师都比不上你。” 冯玲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钟重年恍若未见,继续干上一杯,也继续认真地拆台,“好久不见都认不出你了,这鼻子不错,哪儿做的?你看我这个小塌鼻子,要改要改!” 钟重年已经脱了缰,往嘴里倒酒时干练又大气,一点也不扭捏,微昂着头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 已经好几瓶酒被喝了个干净。 单纯喝酒倒没什么,可她这酒品太差,几杯酒下肚酒就连续捣了冯玲霖好几个秘密,陈导低头憋着笑,而冯玲霖怨恨的眼神几乎能杀人。 可跟一个醉酒的人哪里能认真计较,绿茶的人设就得宽宏大量,被打后也只能帮别人揉拳头。 “我看钟老师醉得不清,要不我扶她去洗手间洗把脸?” 钟重年豪迈地一挥手,嘟囔道:“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你看!”推开冯玲霖搭过来的手,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顿往洗手间那儿摸索。 看着她晃出大厅,慢悠悠挪进走廊,顾轻舟才收回看过去的目光。 这醉酒醉得可真是有趣,明面上弱不禁风下一秒就要倒地,可那颠三倒四的脚步竟还透出章法来。 再吃了几筷子,顾轻舟也淡声退席,“你们先吃,我去个洗手间。” 弯着腰颠三倒四地走进走廊,嘴里还不时瞎哼哼几句,等身后什么也瞧不见了,钟重年才重新直起腰来。 什么垃圾玩意儿?跟你奥斯卡爸爸叫板,输了吧,嗝屁了吧? 冲完手上粘的酒水,钟重年安安稳稳对着洗手间镜子补妆,换着角度照到完美她才重新走出去。 可半只脚还没出门口,就看到西装革履的顾轻舟倚着墙边打量她,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 瞳仁里一派清明,也来不及酝酿演技,钟重年索性也不装,“是的,我就是故意整她的,你心疼了?特意等在这里是要揍我?” 她往前几步到他面前,“揍吧揍吧,这一次算你爸爸输!” 都闭着眼送到面前了,顾轻舟却半天没动静,他目光沉沉,良久,道:“爸爸?” “……” 一下子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钟重年睁眼跳开,“改了学姐叫爸爸?别!别叫我爸爸,我没你这么叛逆的儿子!” “呵,”顾轻舟不言其他,伸手在裤兜里翻了几下,随后递过来一只药膏。 “什么东西?”钟重年皱着眉接过,盖头悬开还有一股好闻的花香味,嗅一下灵台顿时爽利。 顾轻舟:“在太阳穴擦几下,解酒的。” 今晚虽然没醉,可确实喝了很多,此时堆在胃里难受极了。钟重年听话地抹药膏,等抹开,清新俊逸味道立马充斥鼻尖,似乎真的好受不少。 抬眼,顾轻舟已经抬脚走远。 就是来送支药膏?钟重年盯着他背影古怪地看了一小会儿才走。 一顿饭闹腾腾到十点半才散。其实说闹腾腾并不准确,闹的是别人,楼梯口这桌反常地安静。 出了饭店门,有人商量着下一轮去哪里嗨,可队伍里有女性同胞撑不下去困意要睡觉只能作罢。 一行人堆在门口开始三三两两商量着离开。 开车过来没喝酒的只顾轻舟一个,其他都多多少少沾了一点。喊代驾的走了一批,有司机的走了一批,打车的走了一批,最后门口只剩下钟重年,秦溯,冯玲霖还有唯一能开车的顾轻舟。 秦溯跟冯玲霖是一同过来的,司机没一会儿也到了,临上车时秦溯喊了把钟重年,“钟老师,我们送你?” “不用啦!”钟重年笑着拒绝,“我叫了出租,马上就到。” “那好,我们先走,你们路上小心。” 冯玲霖都坐上车了,最后还忍不住朝她这儿投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瞥,但被钟重年稳稳接下。 终于送走所有的人,她慢慢呼出一口气,随即转身严肃道:“可以把手机还我了吧。” “手机?”顾轻舟若有所思,“我这里确实有一只,不过是我在洗手池边捡到的,你能证明是你的?” 钟重年:“我要怎么证明?” 顾轻舟正拿她手机把玩,像是漫不经心,“这样吧,我报几个联系人名字,你说一下分组。” 无奈,“好。” 大致浏览一遍,他开始报第一个,“大哥?” “基友。” “老齐?” “同事。” “钟艺?” “亲人。” “顾轻舟?” “紧急联系人。” 不假思索的话出来,她就愣了,随即抬头去看面前的人。 顾轻舟低头睥睨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步步进攻,“为什么把顾轻舟放在紧急联系人?” 钟重年收拾好脸上?色,挺直腰板,据理力争,“以前设的!忘记改了!” “为什么忘记改了?” “废话!忘了就是忘了!哪里有这么多理由!” 顾轻舟轻笑出声,逼问道:“钟重年,你是不是对我念念不忘?” 第二十二章:一巴掌够不够拍醒你 根本不给思考的时间,顾轻舟一直盯着她不放,浅淡的眼眸里除了一如往常的冷漠,竟然还多了克制,挺得笔直的背脊肉眼可见得僵硬。 这样的姿势……是怕? 他在怕,怕什么? 钟重年无暇顾及,只想着快些拿回手机,快点跟这个人划清界限,已经撞过的南墙她不要再试一次,太疼,太伤情。 “凭什么念念不忘?我钟重年从您那里可有一丁点快乐的记忆?如今我不缺钱不缺名,寂寞了找男朋友也不会是你这样,”她低头想了想,似乎在脑子里要搜刮个代表人物来。 不料顾轻舟替她找好了一个,“秦溯?”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有点想笑,可略一回神就想起陈导同样暧昧的话来。 在片场扶持了几下,想必被有心人嚼了舌根子。 钟重年回味过来但只打量他不说话。 顾轻舟今晚尤为怪异,他并不是个热衷八卦的人,如今穷追不舍地问她这些。幸亏她对他们两人之间定位准确,否则这样子哪个女孩不得误会? “对啊,就是秦溯,长得好看吧。”她轻飘飘地答。 但顾轻舟只停顿三秒,随后嗤笑道:“钟重年,你什么眼光?” 钟重年:“??” 顾轻舟双手插兜,身子轻松下去,很冷艳很狂傲,“不比我有钱,不比我长得好,你图他什么?” “??” “我能给你的他完不行,你还不如重新攀上我。” 钟重年瞬间被气炸,因为喝酒本来就红润的面色迅速染上嫣红,既愤怒又羞耻,顾轻舟这顿侮辱,可是真扎在她心窝。 冷冰冰反问,“顾轻舟,有意思吗?” 盛夏特有的风拂过发梢,带过来隔壁火锅店的料香味儿,闷热的空气中,烦躁滋生,她在等他回答。 “有啊,看到你这样子我就舒服多了。”总不能留着我一个人难受介怀,而你却从过往中脱身得一干二净,什么情绪也不剩。 “有病!”她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 没出去几步,顾轻舟突然从背后扣住她手臂,捏紧往怀里一带,特有的檀香味儿被风卷进鼻梢,她被他狠狠按在怀里。 “咚咚咚,”失了控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 钟重年挣扎了几下要起来,顾轻舟不让。 “这样就听话多了,你早这样,我说不定就对你好一些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 她用力捶他的胸口,可丝毫不能挪动一点,略微昂起头就被他重新给按回去。 “要不要再来潜规则我?我有钱有势能给你最好的资源,你不是要入围电影节吗?我给你铺路。” 头顶没有月亮,灰闷闷的天被街道上人工光源盛满,一点也不自然好看。钟重年被他按住脑袋的空隙对着天感慨了一番,随后抬头,扬手,干净利落地给了顾轻舟一巴掌。 “啪叽”一声脆响,过路人不禁朝这边多看了几眼,小两口吵架呢这是。 顾轻舟保持着被她扇过去的状态没有动,只是脸上的表情冷酷又可怕,刚刚温柔说话的人不复存在。 这更加笃定了钟重年心中想法,顾轻舟是变了法儿的给他难堪,这人心只有手指头那一小块吗?死咬着她不放。 “要睡我?”她退后冷笑几声,“不怕我剁了你鸡儿?” 话刚落,顾轻舟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铁青着脸欲言又止,那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你是女生,说话怎么这么……” “这么粗鲁?我什么样子您还不知道吗?”钟重年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所以啊,别再招我了,要是我一个犯浑再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你可脱不了身了。” 人烟渐渐稀少,不少店面已经关了铺子,钟重年走出去老远后忍不住回了一次身。 灯光昏沉下,顾轻舟垂着头看向她这里没动,只是那拢在阴影里的表情叫她看不真切。 心里还是很虚,钟重年加快步伐往前又跑了几跑。 “所以说……你打了顾轻舟……?”白芒敷着面膜,闻言手里抖了一下没贴好。 “对啊……”钟重年仰天长叹,“我怎么下的手啊!”她举着右手在灯光下翻转两下,“我本意不想这样的……” “就因为他说了那样的话??”白芒奇了。 “嗯。”她点头。 “不对,这种话你应该听多了,早几年还当做笑话讲给我听,怎么只打了顾轻舟?说得比他过分的多的是,你得围地球打三圈才能打一个遍!” 钟重年一阵恶寒,白芒就有这种莫名其妙恶心别人却自得其乐的能力。 可这话对,她怎么只打了顾轻舟?耐着性子倒带一遍,顾轻舟的语气,顾轻舟的味道,顾轻舟耐心起来让人溺毙的温柔,还有顾轻舟翻白眼也很好看…… 哪里都很好,却唯独对她不好…… “因为我曾经也真心喜欢过他……他这样做……太不厚道了……”最后几个字细若未闻,随着满喉咙的酸胀一齐吞下了肚子。 白芒过来拍拍她肩膀安慰,“你啊,这几天就躲着点他,兴许他也不是很真心找你麻烦,稍微服个软就成,”顿了顿,她小心翼翼继续道:“活这么大顾轻舟肯定都没被人扇过,年糕啊,你这次可把神坛上的人拖下来了……” “……” “不仅拖下来了,你还踩在脚底下践踏……” “……” “不仅践踏,还反复搓揉了几脚……”她好心地补充道。 “……” 第二十三章:你真的太不规矩了 顾轻舟气性果然大。第二天笔挺笔挺照旧去剧组,可只要钟重年一出现在他方圆一米内,马上撂蹄子离得远远的。 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顾老师,这是下一场剧本……” 逮到他上厕所的空档,钟重年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洗手的人背脊猛地一僵,手上的水没甩干,一两滴还晶莹剔透地挂在手腕上。 他转身,冷着一张脸,“你自己拿主意,二十分钟后我有课。” 钟重年不死心,拿起本子重新追上去,“这场戏不急,我先给你改改,明天给我也行……” 不理。 “后天也行?” “要不……大后天?” 顾轻舟不走了,站定,垂头看小姑娘,她脸上藏不住情绪,满脸的内疚几乎要溢出来。 顾轻舟:“你在墨迹什么?” 钟重年心里正上演一出天人大战,昨晚的事顾轻舟不想提吧,多没尊严!可就这么掀篇儿?他也不愿意吃亏吧…… 最后,小心翼翼,满眼同情,她很真心地措了个辞,“顾老师……脸还疼不?” 顾轻舟:“……” 人二话不说走出去老远,钟重年撒开腿在后面追也追不上。 “哎!你这人什么怪脾气!我在道歉啊!我在道歉啊!” 一路上都是往教室赶着上课的学生,顾轻舟被尊敬地叫了一路,他也都客客气气回了。 钟重年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堪堪跟他隔出一米的距离来。面前的人高挺笔直,走路不疾不徐,迎着光线过去能看到他光滑的脚踝踩碎一地的光点。 “顾老师……”她在后面压低声音喊。 明明是听到了,钟重年注意到他动作一滞,可他还是不理。 迎面又过来几个女学生,笑吟吟地打招呼,“顾老师好!” “嗯”。虽然只是清浅地一点头,可也比待她的态度好很多吧。 钟重年扭过头避开人群,等没什么人了才追上去,“顾轻舟啊……我就是想跟你说句话!说句话这么难的吗!” 他侧了头,眼眶微窄,“我没空陪你玩。” 钟重年:“……” 她确实是在很认真地道歉吧……在她吊儿郎当,自由散漫的二十五年里,这态度已经很稀少很珍贵了。 “你怎么这么说?” 顾轻舟抿着唇不回答了。 她总是这样,不认真,不用心,连少有的几次让他觉得应该够真心了吧,也只是偶尔的演技爆发,让他迷了眼。 好气啊…… “你要玩去找别人,秦溯可以,一线还是十八线的小鲜肉也可以,但我不可以。” 钟重年一愣,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就昨晚的事跟你道个歉,这都哪儿跟哪儿?” 她凑过来仔细研究他的表情,连同她身上清冽甘甜的香味一同钻进他的鼻尖,一丝一缕,让人溺毙。 不露痕迹地往后让了让,“我去上课了,剧本拿来。” 钟重年一下子笑开,“给给给,拿好。” 人终于后退了几步,撤下那个暧昧的距离,钟重年脸上又换上懒洋洋地微笑,“谢过顾老师了。” 这种变脸的速度让顾轻舟很不愉快,他张口,声音有点冷,有点恨意,“钟重年……” “嗯?”她漫声答应。 “你这人……太不规矩了!” “……” 被骂得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顾轻舟这说变脸就变脸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眼前的人走得快,她想了会儿赶紧在背影消失前提脚跟上。 钟重年跟顾轻舟后面进了教室,后者堂堂正正教书育人,而她猫着腰一刺溜就从后门闪了进去。 后排坐了一群小男生,打游戏的打游戏,睡觉的睡觉,抠脚丫的抠脚丫。再三衡量之下,钟重年选择坐在那个长得不太帅但用心睡觉的男同学旁边。 刚落座下来,就有人打招呼,“嘿!新来的?” 这语气像极了当年年级老大收保护费的状态。 钟重年很客气,“新来的,多多关照!”手往口袋里摸了两摸,摸出两把糖,“请你们吃!” 女孩子长得很好看,长发松松绑在脑后,水嫩水嫩的小脸,一双水洗的杏目贼机灵地来回眨了几下。 一整排男生都觉得小心脏有点供不上血。 抠脚的不抠了,规规矩矩把架在书肚子里的脚丫子缩回壳里,支支吾吾,脸红心跳道:“同学!坐我这里!我这里视角好!” 钟重年瞄过去一眼,那是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正好前面几个人杵着笔挺笔挺的腰板,将顾轻舟的视线挡过去一半。 “视野好?”她不解。 “对啊!玩游戏,看小说!老师完看不见!而且正对窗户,能看清操场上篮球赛!” 面对画风熟悉的推销,钟重年呵呵笑了两下,再给他抓过去几颗糖,“不用啦,我就是来听顾老师讲课的。” “哦……”一下子没人再说话,刚刚活跃起来的几颗脑袋又缩回去,游戏打得乒乒乓乓,脚丫子抠得乐不思蜀。 “怎么了……这是……” 睡觉的同学翻了个身,连头都懒得抬,“看见前五排了吗?” 钟重年点头。 前五排座无虚席,而且个个正襟危坐,右手拿笔左手翻书,恨不得把眼珠子扯下来拴在顾轻舟皮带上。 “顾老师的课很受欢迎啊。”她由衷感叹了几下。现如今大学学习氛围都这么浓郁的吗?她替自己感到羞耻。 恰好男生道出了心声,“对比起来是不是觉得自己混吃等死的日子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钟重年头都来不及点。 “那你这误会就太深了,真正的学习状态得从后四排开始看,”男生挑挑眉,“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本想卖个关子,可一旁抠完脚正无聊开始剪指甲的男生插嘴进来,“因为前五排没有一个是我们班的,各个专业的女生早上六点半就开始来这里占座,我们自家人被挤在了后四排?懂?” 难怪前五排看上去阴盛阳衰,看黑板的眼光几乎赤裸裸要扑上去,竟然都是冲着顾轻舟这个人来的。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衣,袖口微微挽起来,手指间夹了根白粉笔,不知为什么让她联想到被叼进狼窝的羊崽子。 “噗嗤”,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这声笑就显得特别突兀。 顾轻舟粉笔在黑板上一顿,只见他慢悠悠转过头,目光落在钟重年红扑扑的脸上。 第二十四章:我很贵的,你买不起 顾轻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后排扫了一遍,几个玩游戏的男生赶快收拾妥帖家伙,坐得笔直。 “刚刚是哪位同学有异议?站起来说。” 听到这话后钟重年往左缩了一缩,妄想靠他们更近一些不至于一个人落单在外面太显眼。 不料刚收了她糖的一帮混小子立马过河拆桥,几下就把她挪在了人群之外,这下是彻底暴露了。 顾轻舟走过来,没情绪地敲了敲她桌沿,“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不简单,前五排女生一齐刷刷地扭过脑袋,那角度看着都疼,钟重年为她们的脖子捏一把汗。 顾轻舟又敲了两下,“对我讲的有异议?” 没有……哪敢有……自己学的那些还产自于他呢…… 钟重年边半扶额隔断前面审视的目光,边含蓄道,“听顾老师授课,实在让人心驰神往,激情澎湃,刚刚没收得住情绪,抱歉抱歉。” 这马屁她敢打一百分,这下顾轻舟总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人还是没动,她只看见粉笔头在桌头点了几下,落下一层细细的灰滓,顾轻舟修长好看的手半夹着,跟上次看到他夹烟一样的姿态,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你抬头。” 钟重年不想动,可那只点桌子的手竟然加快了频率,似乎在提醒她面前这位可是易燃易爆炸的变脸怪。 转头,慢悠悠往上瞥了一眼。顾轻舟竟然心情还不错,低头敛眉的乖巧样子,连棱角都变得温和起来。 果然是喜欢马屁的家伙啊…… 可随即,清浅的声音又冒出来,“不是看我,是看黑板。” 班大笑,钟重年被堵得脸有点红。 迎着一大片观赏的眼光,她突然跟园里的猴子有了一样的心情。 干干净净的黑板上中央,笔锋遒劲有力,是线条流畅优美的行体。 钟重年的脸在发烫,可顾轻舟就是站在他身旁不走。 头顶上风扇呼啦呼啦吹得起劲,远处球场上喧闹欢呼声一叠叠远去,她忍不住再次别过眼偷偷看他。 “看够了?”捕捉到她的目光,顾轻舟挑了一下眉。 钟重年:“……够了……” “我觉得不够。” “??” “为了能让你看得更清楚些,”他指指第一排唯一一个空位,“坐那里吧,我给你看。” 轰的一声,只觉得脑壳里绽开千万朵五颜六色的烟花,钟重年一时有点眩晕,而顾轻舟不怀好意的表情也在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 微俯的身子探在桌前,依稀传来淡淡清香,清冽舒爽,他伸出长手敲了敲她脑门,“还愣着干嘛?没听到?” 从顾老师前几句话丢出来班就开始沸腾,眼下更是炸锅。 “这人谁啊?顾老师态度不太对劲啊!” “是你们系的?反正我们系没有这号人。” “我们系也没有。” “我们也没有。” “说实话……这个妹子好好看啊……” 本来楚河汉街划分再清楚不过的十几个女生,像突然找到了组织,在捕捉猎物的路上有了同仇敌忾的意识后就快速分享着各自情报。 结果得证,这个小姑娘确实不是s大的。 但也有眼尖的认出,最近来学校取景的剧组里似乎就有这么一个人。 钟重年听得到议论,在失态扩大之前,她提了提屁股,连滚带爬溜到了第一排的位置,然后趴下,睡觉。 这算不算公然挑衅?可至少得把失掉的场子找一半回来,这是钟老师混江湖的准则!无威何以立天下?在绝对的威严面前,脸皮这种东西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看着团在座位上的一坨,顾轻舟虽然很嫌弃,却也没再说什么。 课程继续上,趴着的钟重年能清楚听到极富磁性的音符在耳边回响,比在后面立体清晰多了。 磨砂制的触感在心尖尖上来回拖动,痒痒的,舒服的。 本来只是为了气一气他。 现在……我们的钟老师却在极动听的男低音中沉沉地,坦然地,并且毫无知觉地,睡过去了…… 钟重年做了一个梦,还是八点档的泡沫肥皂剧,这让写了无数高级剧本的钟老师有点惊慌。 梦里她睡在一张松软大床上,靠海边的独栋别墅,落地窗前的纱帘吹啊吹。 很有金钱味道的奢靡梦境,文艺又不失清新,发展到这里都是没问题的。 可白花花的帘子再飘了几下,后面就走进来一个人。白衣,黑裤,细框眼镜,手里拿了一把粉笔。 男人靠过来,带着诱骗,“乖,吃点东西。”下一秒,七八支粉笔干净利落塞进了她嘴里。 钟重年吓得一哆嗦,原地扑腾了几下,把讲台上批剧本的顾轻舟看得一愣一愣的。 接着,视死如归的惨叫响起来,“我不吃!!” “……” 他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钟重年的脸,“喂,醒醒。” 手里的人又连续扑腾了几下,眼睫才略微动了动。 所以钟重年睁开眼的看到的第一幕就是顾轻舟正揪着她耳朵,搓了搓,又捏了捏。 “……”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头顶的电风扇还没关,能听见金属碰撞嘎吱嘎吱的声音,操场上偶尔有路过的女生嬉皮打闹,除此之外,就是安静细软的阳光,还有持着她耳朵的顾轻舟。 他松开手,上下打量她一眼,有点想笑,“吃什么了?这么抗拒?” 钟重年瞥他,不理,“你怎么还没走?” “懒得把你丢出去,就一直等着了,我得锁门。” 讲台上还摊着他改了两三页的剧本,钟重年抹了抹嘴角,问:“我睡了很久?” “不久,也就过了午饭时间,现在也快到晚饭饭点了。” “……” 收拾几下衣服她就推门出去,想着是去食堂打份糖醋小排呢,还是回去约白芒下馆子。 顾轻舟不太高兴,声音冷下来,“就这么走了?” “走了。” “我是收费的,按时计费,你算算我等了你多长时间?” 钟重年刚睡醒,又饿又困,也就没耐心陪他瞎扯,“我直接算你一天好不好?” “不行。” “??” “是两年。” 第二十五章:我请你吃烤串啊 钟重年仔细想了想他这话的意思,从两人闹掰开始确实足足两年,可一旦用上等这个字眼就显得十分暧昧了。 他明明确确承认过不喜欢她的。 这又是什么新奇的整人手法? 没什么兴致应对,她哼笑道:“请你吃饭够不够?” 顾轻舟收拾完剧本,“走。” 钟重年跟在他身后往车库走,地下一层灰漆漆的,好像也没几辆车停着了。 摸索着再往前走了几步,她率先看见一辆白色polo,低调简约,恰好顾轻舟也在往那个方向。 钟重年上去拉了拉车门,没开,再拉了拉,还是没动静。 “你拉别人车门干什么?”顾轻舟比她落后半步,此时转了个角度,拐向polo旁边的一辆。 只一眼,钟重年就知道那是辆超级豪车,单摆在那里就有一种老子很贵的味道。 偷偷拿手机搜了搜,还是个限量版兰博基尼。 心态有点不平衡,这日子混得风生水起啊。 一路上钟重年都在偷偷打量这辆小牛崽子,确实好看,也确实贵,身边坐着的小牛崽子主人,仪表堂堂,从容俊逸。 “车好看?” 好不要脸的炫富。 鼻孔里呼出一串气,她敷衍道:“好看。” “嗯,是我借来的。” 钟重年瞬间来了精神,腰板一挺,话也不吝啬地多了起来,“这车超好看,我以后结婚就买这种婚车,最好是个车队,走在路上多拉风!多有面子!” 顾轻舟看了她一眼,“你想嫁哪种人”? 不知道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坐了豪车,还是靠近傍晚天气不那么闷热,钟重年心情竟然还不错,也愿意跟他讲上几句话。 “我永远爱犬夜叉!” 顾轻舟顿了一顿,打击,“不要指望他给你买豪车,换个活人。” “那就……蒋樾凯?” 顾轻舟脸色迅速黑下去,正好前方路口红灯跳出来,他猛地踩了个刹车。 “我去!你干什么!” 安带拉伸之后回缩,勒得钟重年胸口一闷。 顾轻舟面部有点扭曲,声音也提了八度,“蒋樾凯是有家室的人!你想也不要想!” 真搞笑,都说是想嫁了,又不是非嫁不可,再说蒋老师那种境界的文化人,哪里是她有机会染指的。 可顾轻舟就像怕她会对蒋樾凯出手一样,而他越这样她就越想反着来。 “蒋老师虽然有家室可也不妨碍我这种小粉丝爱慕啊,等我在电影节上拿奖,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了。” 顾轻舟够黑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快开啊,绿灯了。”她出声提醒。 离合器猛地一松,车子窜出去老远,她被带着又往后一仰。 “……”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之后一段路无论她再怎么勾他,都引不动他再说一句话。 请吃饭这种事情不在贵在情义,而情义越深厚请客的地方也就越随意。自认为跟顾轻舟的情义已经出神入化到了无人之境的钟老师,示意他停在了s大夜市街边一条巷子里。 一开车门,满鼻子里都是烤串的香气,还有各式各样小吃摊子散发出来的松软绵长的甜味。 开兰博基尼在小吃街吃烤串,很刺激,很别致。 钟重年挎上包,豪气万丈地一挥手,“说吧!想吃什么?从南到北我都买给你!” 顾轻舟目光放在远处,抿着唇,没有动静。 要发火了吧?必须得发火啊!让他开车围着学校转了半个小时的圈最后钻进只有十分钟路程的小吃街,变态吧?生气吧?想揍人吧? 谁让他一路上爱答不理一个字儿也不讲,这下她要看看一贯注意仪表的顾轻舟破口大骂。 果然,顾轻舟脸都青了。 “你平常就吃这些?” 钟重年:“??” “你胃病才好了多久就能吃这些?” 钟重年:“??” 大学毕业那一年因为每天没日没夜赶毕业论文,早习惯有上顿没下顿地吃饭规矩。最后毕业论文是交上去了,人也因为胃病在医院躺了一周。 可是…… “我觉得偶尔吃吃还是可以的……”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做不出什么反应,“我们要不……走走?” 街市上已经亮起一盏盏昏黄色路灯,衬得这一方小天地更加有烟火气。 来来往往都是附近s大的小情侣们,路边小摊上是腻歪在一起的背影,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香气勾得钟重年肚子又叫了几下,她四处望了望,跑近一处。 “老板!来三十串羊肉串!” 铁板上滋啦滋啦烤得冒油的串子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再撒上孜然,葱末……钟重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好嘞!小姑娘要加辣?” “我不要……等会儿,”她回头朝顾轻舟招招手。 在原地耐心站着的人很快走近。 “你要辣?” 没情绪的一双眼瞥了瞥铁架上翻动的东西,最后摇摇头,“不要。” “老板,一半不要辣,一半变态辣!” “好嘞!” 接过串子,伸手掏钱的钟重年慢了一步,顾轻舟已经把票子递了过去并接过了零钱。 钟重年无可无不可,这也不算正经请他吃饭。 “给你。” 女孩子笑吟吟,似乎很享受烤肉的香气,手里一半油腻腻的烤串几乎要送到他鼻子下。 拿起来咬上一口,钟重年就更开心了,“好吃吧?” 顾轻舟不置可否。 慢悠悠晃了一圈,手里已经有了一杯奶茶,一袋鸡排,还有几颗糯米团子。 她一路看上东西,顾轻舟一路给钱。 实在走不动,再加上团子不吃就冷了,钟重年在一家面馆坐下。 “多久没逛这些地方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喜欢来小摊贩吃东西,”等慢悠悠吸溜完一碗凉皮才发现刚刚给顾轻舟的一半羊肉串才被他象征性咬了几口。 “怎么?不喜欢?”钟重年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似乎要借故嘲笑他一番。 “不是。” “那是什么?” 头顶有一盏白炽灯,照得他那张脸几分苍白,等用心再看了几看,钟重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仅脸色不好,嘴唇也白得厉害。 她突然想起来,从中午开始,饿了一下午的不仅自己,顾轻舟也什么都没吃。 最要命的是,他的胃病可都六七年了。 第二十六章:我这种英雄比一般的要脆弱 钟重年直接问:“药带了吗?” 摇头,被发现后的顾轻舟塌了肩膀,微软的灯光下竟然显得有些脆弱,再加上他煞白煞白的小脸,钟重年的心化了一角。 有生之年也能看到顾轻舟示弱的样子啊…… 语气不自觉柔软下来,“先吃点东西垫垫?” 面前的人抬了头,眼睛黯了黯,像有点失望。 “……怎么?” “你送我回去吧。”他理所当然道。 小牛崽儿的钥匙被拍在桌上,银光闪闪的钥匙扣晃了几下眼,她撅起嘴巴却没说什么,等喝完最后一口奶茶,爽快地起身,“走吧。” 没有跟他抬杠,只是因为他是个病人,不打落水狗,不趁人之危,这也是钟老师行走江湖的规矩。 “噗噗噗……”又试了一次,车子还是没发动得起来,刚燃了几下又熄火了。反复折腾,顾轻舟投过来的眼光就不那么简单了。 “你驾照有吗?” 钟重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冒汗。开了三四年的车,横行霸道于大街小巷,可那也仅限于几十万的小polo,牛崽子太贵,她惹不起。 “废话,”钟老师深吸一口气后再转了下钥匙,庆幸,牛崽子这次给了她面子。 顾轻舟坐在副驾驶,已经开始闭目养神,只是那微蹙的眉头透露着他此时并不好受。 钟重年余光能看见,似乎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主动扯起话题。 “顾老师,你觉得我们这个电影能到多少票房?” 她不是真心想问,也不指望他用心地答。 可顾轻舟歪了歪脑袋,用心想了会儿,道:“你该问会扑到什么程度。” 钟重年:“……” 顾轻舟又继续道:“以前我就说过,你虽然故事编得好,可是格局太小,范围受限,商业电影确实要卖梗,可融梗一多,观众就不买账了。” “相比于好莱坞的大制作,你这部电影最大的看头就是青春期的小情愫,可是你要知道,周奇导演手里的片子在你之前上映,你们的内核是一样的,优劣差别到时候就会被放大,谁胜谁负你有数吗?” 钟重年心里一紧,“你预感会扑为什么还要来做编剧指导?” 顾轻舟用看傻逼的眼光看她,语气轻描淡写,“给你擦屁股啊,学姐。” 怪不得每次剧本改完送过来都是面目非,跟后期剧情完接不上轨,他这是想将整个内核重新翻动吗? 可他从来没提过。 她还一直觉得他才是傻逼…… 到头来最不懂行情的竟然成了自己。 可顾轻舟是肯拉下脸面给人擦屁股的性子吗?陈导莫不是给他下跪了吧…… 女孩脸上变化莫测,等最后耳边竟有一坨可疑的红晕。 在羞愧?还是后悔? 顾轻舟盯她盯了会儿,“你也不用惭愧,虽然技术不高,可你运气不错,浑水摸鱼了两年照样风生水起的”。 钟重年:“……” 她刚刚是鬼迷了心窍才对他冒出点愧疚,这人从来就是个傻逼。 天已经黑下来,小区里的大楼不规则地亮着灯光,在远处组成奇形怪状的图案,像黑夜里巨兽的轮廓。 空气中流窜的热流让人心烦意燥。跟顾轻舟靠得近,她就越不自在。 不知怎么就想起不久前顾轻舟突如其来的一抱,还有那喝了酒一样让人沉醉的嗓音,“这样就乖多了,早这样我就对你好些了。” 声音,味道都在,真是烦。 把小牛崽子在车库安顿好,钟重年跟着顾轻舟上楼。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不经意一瞧,防盗门旁还摆着她前几年买的小盆栽,钟重年悠悠叹出口气,“竟然没死?它可真命大。” 被主人丢在外面不管不顾,可盆子却光洁如新,连同枝蔓也是绿油油泛着光,生命真是一个极其玄妙的东西。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里面猛地窜出一大团黑影,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钟重年被吓得惊呼。 可下一秒,来势汹汹的黑影就整只挂在了她身上,口水直流的舌头从耳朵舔到她下巴。 “顾小七,下来。” 熟悉的命令一下,身上的重量立马卸掉不见,她睁开眼,就看见一条活成团状的二哈,尾巴甩得快从屁股上飞出去。 “它竟然还记得我!” 钟重年有点惊喜,时隔两年,顾小七见她却一点也不陌生,反而像刚刚别离又重逢的朋友。 纯种二哈转了个头又挂在了男人身上,口水也抹了他一脸。 “顾小七,滚下来。”顾轻舟长手一伸,捏着它颈部的毛丢在了沙发上,狗翻滚了两下就在房子里四处狂奔。 “……” 明明以前是条十分矜持克制的狗中冰碴子,出门遇见来搭讪的母狗也是爱理不理,钟重年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跟它建立起短暂的友谊。 可现在……改了性子? 随主人? 她不禁开始瞥顾轻舟,后者也感应似地回看过来。 清淡的眼眸没情绪地敛着,他一脸平静。 “傻站着干什么?喝水吗?” 想起他胃里不好受,钟重年主动去在客厅抽屉里找药,“你别动,我给你倒水。” 就像在这座房子一直住着一样,杯子放的地方,厨房的位置,连同药片会在电视机柜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她都知道。 等看着顾轻舟吞完药片,她才发觉到一丝微妙。 太随意了,她太随意了,随意到反客为主,随意到将两个人的立场忘记。 顾轻舟躺在沙发上揉了会眉心,等脸色渐渐好转起来,他侧过头,平淡道:“我家沙发配不上钟老师的屁股?” “??” “钟老师还要站着?” 钟重年一屁股坐下,沉默了大半晌,“既然顾老师安到家,我也得回去了,天色不早。” 顾轻舟点点头,“早点回去,我也准备睡了。” 都已经跨出去半只脚,钟重年又把它收回来,回头确认道:“你今天可什么都没吃。” 顾轻舟不置可否,“只能等明早出去买早饭了,家里没东西。” 呵,钟重年暗自好笑,用那种示弱的语气说话我就会同情你吗?我就会帮你做饭吗?你是忘了新仇旧恨吗,我亲爱的顾老师。 “冰箱里有能下锅的东西吗?”她关上门,重新换上拖鞋。 第二十七章:我真心实意想上墙 厨房里氤氲着小米粥甜甜的香味,低头切葱沫的钟老师嘴里像在念咒:我就是觉得他可怜,我就是觉得他可怜,我就是觉得他可怜…… 几番心里建设下来,也不觉得同情对手的做法很妇人之仁了。 小米粥糯糯的,她准备在加个皮蛋,撒点葱末。 客厅里端坐着的顾轻舟慢悠悠喝着温牛奶,怀里抱着的狗子时不时挪动几下换个的姿势躺着,顾小七是追求更舒服的体验,而顾轻舟只觉得身为一条狗还成天破事贼多。 按以往他直接掀了它一条腿甩出去,可今天却特别地好脾气,还替它顺了顺不太妥帖的狗毛。 厨房玻璃门上映着钟重年隐隐约约的轮廓,很有一家之主的味道。 正出神,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伸出长手接过。 “喂?” 钟母提着一袋子蔬菜站在女儿门前,电话那头的男声又沉静又磁性,还有点清晨没睡醒的鼻音。 她一僵,在三十多度的夏夜里吓出了一背的冷汗,随即把手机移开看了看屏幕,没拨错。 顾轻舟接过电话后也迅速意识到不对劲,这手机拿在手里手感不对。 而钟母下一句话也到了,“你是谁?跟我女儿在一块儿?” 顾轻舟扶了扶额,心道遭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补救。 左手一掀,顾小七被扔出去老远,“啪叽”一声贴在地板上没缓过神。 顾轻舟端正身子,左手扶膝,语气郑重,“伯母好,我是钟重年朋友顾轻舟,她现在确实在我这里。” 钟母望了望天,对于这种供认不讳的端正态度也不知道什么语气合适,只能道:“你让她接电话。” 在钟母长达二十多年的育儿历程中,钟重年一直是安分守己的存在,不是说不闯祸。小祸怡情,可对于一些特殊的界限她向来把握得很清楚,这点做母亲的是有自信的。 顾轻舟顿了顿,起身,“伯母,今晚我生病,是您女儿把我送到家的,她现在在给我熬粥,我去厨房把电话给她,您稍等。” 尽量把事情的因果概括到了,顾轻舟拉开厨房门,有点惴惴。 钟重年正端着小瓷碗要出去,见他推门进门,忙道:“出去等啊,已经好了。” 顾轻舟递过去电话,比了个口型,“你妈。” 钟重年脸色一变,先是瞪了他一眼,随后把碗塞到他手里抓了电话就出去,“妈?” 钟母哼了一声,辨不出情绪。 钟重年决定先招供,换个坦白从宽。 “那是我朋友,他今天身体不好我送他回来,其他没什么。” 钟母被关在门外,心情不美丽,“这都多少点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大男人家,传出去像什么话!街坊邻居怎么看!你让小周怎么看!辛辛苦苦养了你,巴巴着来给你做饭还被你关在门外……” “等等等!”钟重年抓到重点,“小周?什么小周?” 钟母的戏被半路截下,有点生气,“当然是我给你找的小周啊!性格好!长得又帅!重点是这是你三姨家的亲戚,知根知底儿!” 钟重年一头雾水地打断,“妈,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给你找了个相亲的对象。” “……” “比你长一岁,医生,有房有车,根正苗红,很有前途的。” 钟重年捏了捏额角,无可奈何道:“这事急不来。” 钟母一下子跳起来,吼道:“你能不能长点心!好人家被别人挑干净后看谁还要你!平常懒得没志向也就算了!终身大事上怎么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身后顾轻舟端着碗出来,正拿着勺子一勺勺喝着粥,见她看过来,勾了勾嘴角。 钟重年翻了个白眼,耸肩,“谁说我扶不上墙,我已经很努力在往墙上蹭了!可惜,遇上的材质很滑溜,我吧不上去。” 身后顾轻舟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她转头过去磨了磨牙。 “你别给我皮,”钟母吸了一口气,“明天下午两点,川菜馆那儿,我约了小周让你们见一见。” “妈!你这是先斩后奏!我不服!” “不服也给我憋着,明天要是看不见你人!两条腿我给你卸下来一条!” “……” 抬手看了看时间,钟母已经没有了耐心,“你给我赶快回来,菜给你挂门上了,明天让刘嫂来给你做饭。”临挂了电话,钟母再次恶狠狠地警告,“你给我乖一点!” “……” 转过身,顾轻舟已经慢条斯理开始擦嘴,钟重年瞪他,“没事你干嘛接我电话!” “两个手机一个型号,我拿错了。”他从裤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确实是一模一样的机子。 第二十八章:我的脸五光十色 钟重年反瞪一眼,解了围裙,“我回去了。” 顾轻舟去拿车钥匙,“我送你。” “别,离这儿不远,我打车。” 屁股已经抬了一半,又落下,顾轻舟也没勉强,“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回个消息。” “还有,替我给伯母道个歉。” 钟重年回头看他,借着窗外边朦胧的月色,一时辨不清这话里有几分真意在。 门从外面关上,隔断光亮,也隔断他投过来的注视。 第二天,钟重年意料之中地睡过了头。从凌晨开始失眠,口干舌燥揣着团气,下床喝了个水后原以为会好些,没想到后半夜困意全无,脑袋清晰到随时能跳起来做一道高考大题。 顶着一圈黑去剧组,陈导被惊得笑起来,“钟老师这是干什么大事去了?” 烈日炎空,钟重年拼命灌了口水续命,目光一转,正看到顾轻舟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那个在脑海里蹦哒了一夜的人,此刻在她身边坐下。 凉凉目光落在脸上,她心里一疙瘩。 果然。 “钟老师气色不好啊,昨晚顺利到家了?也没给我回个消息。” 这话有点二战时期的朦胧美,惹人浮想联翩。 陈导显然脑子里加足了戏。这是什么狗屎运气,竟让他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跳得直欢的眉头好不容易按捺下去,他转身告辞,还颇好心地牵走了一旁瓦数极足的梁姜。 远处剧组在釆景,操场上是活力四射的年轻学生,正一个球正中网栏,引得一片欢呼雀跃,震人心魄。 顾轻舟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不看她,“失眠?” 明知故问! 他又问:“为什么失眠?” 能说是因为他一张脸在脑子里蹦哒一夜的缘故吗? 钟重年往躺椅里缩了缩,再灌了一口水,“昨晚吃多了,肚子涨得厉害,没睡好。” 顾轻舟没再说话。 场上在拍上午的最后一场戏,来来回回ng了三次,每次都卡在秦溯最后眼神上。 陈导有点急,撸着一卷纸快戳到他眉心,“怎么回事!让你做个气懑又倾慕的眼神就这么难吗?你想象一下对面是让你又爱又恨的人!来来来!再补一条!” 道具组重新打开车洒,方圆几米内开始落雨。女主状态不错,确实将厌恶表露得十二分明白,怕是本色出演了。 雨势越急,这下却没等到秦溯把台词念完,导演就喊了卡。 陈导火冒三丈,本来就秃的头顶眼见着又掉了几根毛。 “秦溯你小子怎么回事!前几次至少台词念得不错!可这一遍你是在背书吗?隔壁街要饭的都比你情绪高涨!” 这是王晴第四次白白地被水淋,本来都要顺着导演发作了,助手趁拿毛巾上来给她擦头发的空隙,再用心劝了一劝她。 贴在耳边,仔细提点了一句,“给钟老师面子,秦溯不要理。” 王晴朝躺椅上的人一瞥,本来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其实毫不知情正看得乐乎的钟老师压根没有罩秦溯的心思。 几场戏看下来,秦溯的情况她大致也摸了个底。不是有意ng,而是那眼神确实做不来。 不知道是天生情感匮乏,还是恋爱经验不足,他表现得就像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 仔细回忆一下他蹿红的那几年,接过的片子里还真是没几部青春爱情片。 可前者有理由说无意,第四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钟重年清清楚楚从他看王晴的眼神里读到了不屑与讥讽。 他是故意让王晴淋雨的。 钟重年觉得挺有意思,而有意思的事情她不插手就多没意思啊,搁了杯子,她从躺椅里站起来走过去。 一番动作落在王晴眼里,心中更加笃定助理的有意提点。 “怎么回事?吵什么?” 秦溯端端正正站在原处挨批,听见身后女孩子慵懒的声音,背脊一僵,有点不自然地转过头。 “钟老师!”陈导像看到了救命恩人,连拉带扯把钟重年送到秦溯面前,“你给他讲一讲戏!这小兔崽子的脑袋瓜像是没系在脖子上!” 钟重年笑了一下,心道小兔崽子可不是没带脑瓜子,只怕还多了颗心。 “秦先生。” 秦溯冷漠地看过去,等她说话。 “别拍戏了吧,我养你啊。” 暴露在阳光下女孩的一张脸,清秀隽丽,连眉梢上小小的一颗的痣也被他看得分明。 皎洁的笑意很刺目,被很多人提过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怎么竟勾起心中掩埋深深的地火。 眸里窜出火花,秦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钟重年!你滚!” 出乎意外,面前的人只鼓了几下掌,随后侧开身子请示,“陈导,他这次不就做得挺好啊。” 秦溯僵了半边身子杵在原地动弹不得,而搅浑一池塘水的人又重新回躺椅上躺着了。 陈导摸了摸脑袋,回过神,“好了,我们继续。” 梁姜看完整整一幕戏还是不解,低头对钟重年虚心求教,“钟老师,你为什么要去招他?可看着又像是在帮他,但帮人又要损人……” 他顿了几顿,总结道:“钟老师,你可真是太难解了。” 手里捧着小助理送过来的冰镇酸梅汁,钟重年吸溜几口,很有几分隐士的风骨,“这个嘛,佛曰不可说。” 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钟老师其实就是嘴欠,爱招人。 躺了片刻,钟重年突然又觉出几分不对劲,“顾轻舟人呢?” 她往操场走时这人不是还在旁边好好坐着的吗? 梁姜回忆了一下,“在你跟秦溯说话时顾老师就走了,”又补充道:“看脸色还不是很好。”随后语气里带了深深的谴责,“钟老师,你没事怎么总爱膈应人?” 摸不着头脑的钟重年:“??” 什么古怪脾气?这么厉害的变脸术不去学京剧可惜了! 她别过头,不去想他。 第二十九章:油腻腻的你配不上油腻腻的我 快到午饭时间,钟母又了个电话催促,说是小周临时下午有个手术,见面时间直接调整到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钟重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提起包去赴约。 川菜馆距离s大并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为了营造出迟到的假象,让别人对自己第一印象就狗屁,她决定顶着烈日慢慢往那里挪。 快到饭点,广场那边还是密密麻麻的人,中央的液晶屏上正做着下一期的电影宣传,很巧,还是跟她抢上座率的周奇导演的。 画面构图,配乐啥的都没问题,但人家请了当红小生,流量人气就不是她这部比得起来的。 屏幕下闹哄哄的一群女生尖叫舔屏,钟老师推了推墨镜,庸俗!随后转了个方向继续往川菜馆。 约的十二点,控制迟到快二十分钟,到那儿一瞧,没人。没想到根正苗红的小周同志比她还过分。 坐下来补了补红唇,镜子里的人夸张又神经,飞扬的眼线几乎要延伸到鬓角。 叛逆了整整二十多年,钟老师也在叛逆的路上越走越欢脱,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经历过顾轻舟,钟重年深深觉得感情这杯酒谁碰谁折寿。 小命重要,清心寡欲才是王道。 况且她还有梦想没忙完,单枪匹马闯天涯的日子才尝到一点甜头。 餐厅门口陆陆续续进来一大串人,热浪从门外拧成一团扑进来,烫了一下她脚脖子。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已经张望了好久,蓝色条纹衬衫,休闲裤,休闲鞋,头上稀少的一丛毛让整个人特别不和谐,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惨痛的故事。 钟重年缩回脑袋,但愿他不是那棵香饽饽的红苗。 男人又往里走了走,四下像在搜寻人,皮鞋清晰拍地的声音慢慢清楚,最后在她桌边停住。 “……” “请问……你是钟小姐吗?” “……” 钟重年抬头看红苗,眼里有点勉强。虽然长得还算清秀,但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几根倔强实在赢不得什么好感。 没等她继续捣鼓,那人又绵软着声音再问了一遍:“是钟重年钟小姐?” “……” 还是好勉强啊! 钟重年笑了一下,很从容:“我……我不……” “我认得你!”香饽饽却推了推眼镜在她对面一屁股坐下,“你妈给我发过照片!跟真人一样好看!” 还剩的一个字在嗓子眼里堵死,钟老师僵着手把快脱落的假睫毛搬回原位,极其冷静,“谢谢啊,我确实好看。” “嘿嘿嘿,”香饽饽点了点头,低头翻了会儿菜单,最后还是递给她,“那……钟小姐点菜吧。” 钟重年接过来,第一页都是些清淡小菜根本不能够她发挥,再翻了翻,她满意地点着一处,“那就先两盘酱蹄子吧。” “好!” 再一翻,像挖到什么惊喜的宝藏,“啊!烤鸭也要!” “好。” “诶?还有红烧排骨?来两盘!” “……好。” 香饽饽笑得不太自然了,“钟小姐……胃口挺不错哈,再点些小菜吧,这些偏油腻了……” 忘了,这人还是个医生。 职业病没法改,借着这点再接再厉,她存心要把人恶心到底。 舔了一下大拇指,钟重年继续去稔菜单,纸上立马留下红艳艳的手指印,“我这人就喜欢吃油汪汪的东西,不好意思哈,”她把菜单还过去,“我点完啦,你来吧。” 香饽饽眼睛有点抽,纸上嫣红的一抹,看着竟然开始泛油光。 顺手再勾了几道菜,他匆忙把菜单交上去。 “听说钟老师是个作家?” “啊……是写过几本书。” “作家好啊,有文化,跟网上不入流的写手就是不一样。”根正苗红的小周带着讨好的笑。 原来写手是不入流啊,钟老师有点惆怅,看来前二十多年,她竟然不入流了一路。 正好酱蹄子送上来,钟重年化惆怅为食欲,开始对付盘里光鲜亮丽的一坨。 小周筷子都来不及递,就见面前的人直接抓着骨头开始啃。 “……” 酱汁又滑又浓,抓在手里油腻腻得让人不舒服。风卷残云间,蹄子就被对付了一半。 吃得起劲,一滴不巧落在衣襟上。 小周反应快,赶快抽了一叠纸。“钟小姐,快用这个……擦……” 尾音轻得飘忽,小周本人也很飘忽。 钟重年满足地放下衣襟,舔了一圈嘴巴,刚刚吸得猛,腮帮子很麻。衣襟上油是没了,取而代之是好大一摊口水。 香饽饽的脸色已经不是勉强了,乌青中还带了灰。倒吸一口气,小周把半空中的手收回去,忍住掀桌就走的念头。 “钟小姐……我们可能不是太合适,我高攀不上,高攀不上……” 钟重年正在解决第二盘酱蹄子,闻言丢了骨头,手掌大咧咧抹过嘴巴子,不解,“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我挺喜欢你的呀。” “……” 根正苗红的小周脸青得要紫了,好歹给两家搭线是亲戚,又不能搞得太难看。 “真攀不上,麻烦钟小姐回去跟家母说一下,相亲的事就到这儿吧。” 搁了筷子,香饽饽一秒也不愿意逗留,提了包就走。 门一开正来一阵穿堂风,随风摇曳中,钟重年觉得他本来就不坚挺的毛更稀疏了。 一个小时不到连吃两盘酱蹄子,实在很拼命,钟重年从小包里不紧不慢掏出湿巾,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接着又擦了擦嘴,把周围一圈油光抹干净。 小周逃命得匆忙,连单也没来得及买,听说他那人还是很知礼的,至少在礼仪方面有自己一套章法。 这次相亲,恐怕要给小周同志留下一辈子的印象。 慢悠悠清了场买了单,钟重年往厕所走廊里走,这一脸吓人的妆容可不能就这样带到学校。 时不时有人经过,憋着笑看她,不久前还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的钟老师只觉得老脸发烫。 低着头往前,正要拐弯,迎面就顶上一副跳动的胸膛。 有青松的淡淡清冽,还有一月霜雪的寡淡。 她抬头。 顾轻舟垂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清幽的眼里有她好笑僵硬的倒影。 第三十章:我今天才知道天上会下狗屎 钟重年穿着黑色长裙,跟对面的人一个色系,扑在他怀里乍一看过去就像是融为一体。 顾轻舟还垂着眼,长睫微敛,在眼下打上厚厚一层阴影。 有暴风骤雨过后的冷恹,淡漠疏离。 钟重年一把从他怀里出来,下意识就是去擦眼皮上乌黑的眼影。 “擦什么?不是准备很久的吗?” 一句话把她钉死在原地,心里笑了笑,是啊,擦什么,她从不觉得这样见他丢脸。 “顾老师,你也来吃饭?” 女孩温软的气息还在胸口处萦绕,顾轻舟有点烦躁。笑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就因为来相了个亲? 不仅想起远远看见的那个男人,一身洗得发暗的衬衫,头顶还秃了一块,戴着松松垮垮的眼镜,没精神像个弱鸡。彻头彻尾在心里比较了一番,他更加烦躁。 “钟重年,你是不是瞎?” “??” 她搞不懂面前的人为什么又突如其来这么大的火气,她又不是故意撞上去的,被人撞一下会死吗? “不好意思。”钟重年不想继续废话,直接侧了侧身子从他身边要过去。 才过去一半,左臂就突然被扯住,一股大力袭来,人已经被压在墙角。 刚刚只冷淡疏离的眸子此刻已被暴戾渗满。 他眼尾上扬,虽然目光不善,又给人情深的错觉,因为此时里面只有她一个。 没有什么耐心,“钟重年,你觉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纤细的腕,绵软的腰身,还有清晰的呼吸声。视线里杏目微微一睁,一开始有片刻的错愕,本以为要就要张嘴骂人了,却见她垂下眼帘,声音冷漠又失望,“顾轻舟,你真的有病,你就是仗着我以前喜欢过你,所以现在才肆无忌惮地报复我。” 她抬头,“你离我远点吧,算我求你。” 疲累的嗓音,听在耳里,又像锋利的刀口。 顾轻舟力气更重,扣着手腕一条红印,气息不稳道:“你再说一遍!” 男人眼里已经红了,恶狠狠的模样是钟重年从来没见过的。 自己没错啊,出来吃个饭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就抓着不放吗!她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好笑,可是不问明白缘故就直接拿言语伤人,真是太差劲了! 越想越委屈,为什么偏偏对她不好呢,怎么就是她呢! 顾轻舟还想逼问个究竟就见怀里的女孩开始掉眼泪。 一开始只有亮晶晶的几颗在眼眶里打转,渐渐,一大串一大串的滚落下来,她哭得厉害身子都在抖动,可就是死咬嘴唇不出声。 心里被撞了一下。 他立马松开她,退后。 “你……我……抱歉……” 钟重年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可大约是冷漠又讥讽吧。 多说无益。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踩着高跟鞋踉跄着走远。 嗓子里很干涩,顾轻舟揉了揉额角,该死! 天气闷了老半天,从清早开始就是汗蒸室即视感。每个人被塞进蒸笼慢吞吞蒸着,闹到下午才瞧见天偏偏一角儿开始晃荡过来几片黑云,陈导左手撑帘张望了好一阵子,回头鼓励道:“不要紧,再来一条,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雨。” 道具组已经张罗着开始收拾道具,闻言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退到一旁帮助清场。 场边一排叽叽喳喳抱着书围观的学生,见过来赶人了才稍稍离远一点噤了声,可乌黑浑圆的眼睛还是往这儿直瞧。 秦溯换好校服开始站位,笔挺的身姿,棱角分明的画中颜,光硬邦邦杵在那儿荷尔蒙的气息就足够溢出操场,围绕学校来回转几圈,最后圈回来一票儿粉心心。 帅则帅矣,可表情至始至终都是冷冷的,连看人都不带多一眼的。 王晴也换好衣服出来,刚跟粉丝问候完眼风一扫就撞到冰山祖宗,想起前几天白淋的雨,她厌恶地别开脸,“给脸不要脸!就他这样也敢给别人脸色?” 助理正捧着饮料过来,听到这句赶忙把自家小主牵开,“祖宗!不是说别跟秦溯抬杠吗!你不知道钟老师最宝贝他?!” 弹指的功夫,头顶瞬间暗下来,本来还老远的乌云不知怎么突然全跑到这儿,强风一卷,豆大的雨一齐齐摔下来。 王晴来不及回嘴,立马遮住脑袋往教室里跑,身后助理提着包也追上去。 一场猝不及防的雨,弄慌了整个剧组。陈导连忙护着摄像躲雨,道具组手疾眼快地上去帮忙。 马霖玲本来在楼上,见外面情况不对,抱着伞就去找秦溯。 连绵大雨更衬得心情糟糕。在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果然不能骗人,这下报应赶着过来了吧。 钟重年在校门口停好车,望了望天,几串雨落在眼眶里,钝重得疼,涩涩的。 脑子里还有顾轻舟轻蔑又暴戾的眼神,那个乌龟王八蛋心眼儿比针眼还小,要是早知道他人品堪忧,当年也不会贴着冷屁股也要扑过去。 好气啊…… 地上泛起雨浪,卷起黄兮兮的泥水直往身上扑腾,拧成一股的雨绳又重又硬。 她再次望了望天,有点伤情。 “钟重年!你脑子有毛病?” 参杂暴怒雨声,背后突然中气十足的一声咆哮,将她一惊。 回过头,遮目的雨帘中快速跑过来一个人,顶着墨黑色的雨伞,发型凌乱,可脸漂亮。 还没来得及反应,伞就到了头顶。 伞下的秦溯狼狈又生气,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浅显又清透,他随意拧了拧衣角,表情像看傻逼,“我一直盯着你,想看一个人能傻逼到什么地步,想不到天地之大学无止境,而傻逼这个境界更是深不可测。” “……” “钟老师,你真是刷新了我的认识。” “……” “为什么站在雨里不动?不动也算了,你抬头干嘛?两次?天上有狗屎?放心,有你也吃不到。” “……” “狗屎也嫌弃傻逼。” “……” 秦溯骂得认真,可伞下的人也没跟她抬杠。 他垂了头细细去看,钟重年眼角一圈红晕还在。 良久,她抬头,白眼一翻,“你才傻逼,老子那是在感受文艺,我只跟文化人说话,您可闭嘴吧。” 第三十一章:趁火打劫啊,顾老师 明明心里难过得要命,可经过秦溯一番调侃,钟重年竟然慢慢轻松下来。 心情好起来,钟老师的嘴就再也停不下。 “秦先生可真别致,躲在那里悄眯眯看姑娘淋雨,等泡个透再巴巴送伞来。” 女孩歪着头无声地谴责,看得他真觉得自己其实很混蛋。 小没良心的!秦溯有点想笑。 “钟老师,”伞往一侧让了让,“我们走吧。”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还隐隐有加剧的趋势,秦溯加快步伐,时不时拉一拉稍稍落后的钟重年。 “秦溯?”马霖玲撑着伞远远跑过来,气喘吁吁停在面前。 目光一移,看到身边站着的钟重年,带着笑的脸瞬间暗下来。 顿了顿,她道:“钟老师。” 秦溯继续拉着钟重年跑,“别站在这里说,先回教室。” 马霖玲点头,也跟上。 一楼阶梯教室里满满的人,陈导埋头在看镜头,见秦溯跟钟重年前后脚进来,连忙上前,“钟老师?怎么淋成这样?” “刚到校门就开始下雨,没带伞,正好遇到秦溯。” 陈导移向一旁安静的人,“原来刚刚失心疯一样往校门奔是去接钟老师了?你这小子也不早说!我们在后面怎么喊也不听,还以为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钟重年狐疑地看了秦溯一眼,可后者没什么表情,只安静地站着,深邃的眼眸对上来,像汪深谭。 他怎么知道自己回来时间的?就像在那里等着一样。 本来想问问,可是旁边剪辑组的小哥已经拉了他去看画面。 钟重年只得作罢。 一米九的高个子立在一群三十几岁的男人中间,鹤立鸡群,卓然风采。 拍摄要一直推迟,大家索性找着位置坐下,三三两两闲聊起来。 不知道人群中谁提出,“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现在多无聊!打发打发时间嘛!” 一呼声起,立马得到周围人的响应。 导演本来就是和善的性子,闲暇时也爱跟着他们年轻人瞎混,反正也上不了工,索性就玩玩嘛! “我同意。” 得了允许,气氛更加高涨,最活跃的几个不知从哪里摸来几条啤酒。 道具组几个不干了,“那是我们下一场要用的!滚滚滚!去糟蹋你们的!” 拿啤酒的是编剧组几个助理,这下立马转头看他们的老大。 钟重年也笑了,“今天也拍不了下一场,明天再补上,我出钱。” “老大万岁!” “钟老师我爱你!” 一片振奋中,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轻舟走了进来。 衣服混着雨水贴在身上,还溅上了几滴小泥点,头发湿漉漉的,看样子也遭了这场雨的罪。 记忆里的顾轻舟一贯清风明月,一身洁白,哪里会让人见到这样狼狈的他,可普通人的狼狈到他那里却没显现几分。 钟重年别开眼,又开始烦躁。 闹哄哄的教室挤作一团,他快速一瞥很快找到人群中的她。 脸上缓和下去,又变成那个波澜不惊的顾轻舟了。 陈导上来给他送毛巾,“顾老师,我们正准备玩游戏,来得正巧,来来来,给顾老师加个位子!” 顾轻舟竟然不推辞,接过递来的椅子,四处看了看后在钟重年旁边放下。 “……” “钟老师,多多关照了。” 好个一语双关!钟重年别开眼,冷淡道:“心情不好,不想关照。” 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只限两人能听到的距离,可是靠得近的几个还是捕捉到一丝丝的怪异,随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顾老师跟钟老师的关系果然跟传闻中一样不太好啊!以后一定要小心些周旋这两个! 一群人围成一大圈,桌子中央摊着洗好的牌,等所有人都拿到手里,陈导开始发号施令,“每个人手里只有一张,相同花色的为一组,组内面值最大与最小者出列猜拳,最后选择真心话大冒险。” 说到底还是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钟重年撑着头,兴致缺缺地掀开牌面。 黑桃。 一旁的顾轻舟手里捏着牌定格了好久,像是要从里面看出一朵花来。 注意她探究的目光,他看过来,“黑桃。” 钟重年挑眉,“偷看我的?” “我的是黑桃。” “……” 狗屎的好运气,她的是黑桃三,不会再有最小了…… 只希望那个最大的不是…… “我是黑桃二。” “……” 顾轻舟率先起身出列,钟重年磨蹭良久后只得跟着一起。 陈导看热闹不嫌事大,带头噼里啪啦鼓掌,钟重年想了想他几周前似乎刚谈了个妹子,嗯,是时候支会陈母一声了。 顾轻舟往她面前一立,声音平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钟重年头疼,犹豫几下后,“真心话。”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平时吃够钟老师满嘴骚话的痛苦,被压迫的民众第一次体验到当家做主的劲爽。 得狠狠压榨钟老师一回!这是工人阶级的胜利!底层人民的胜利!顾老师千万别手软啊! 心潮太澎湃,这些愿望放肚子就太不够了,已经有人开始喊,“顾老师冲啊!别对钟老师留情!刁钻的尽管问!想不出来我们帮忙想!” 喊得最突出的那个是化妆组的小张,钟重年朝他善意的一笑,这人似乎答应自家老婆戒烟没多久就抽了几支吧,嗯,得安排了。 场下闹得欢,顾轻舟没附和也没反感。 因为淋了场雨,钟重年的脸有点微微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受凉发热,清透好看的杏目倒是一如既往得精神,转溜了几圈不知在想什么应变之策。 “钟老师……” 她有点紧张。 “你喜欢我吗?” “……” 全场死寂片刻。 随后整个教室被掀上高潮。 第三十二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钟重年将与顾轻舟的点点滴滴拿出来重新回忆了一遍。泛着夏天专属味道的高中时段,以及三年后跟他的重逢。 原以为扑腾成死灰的记忆突然被他短短一句点燃,并且以燎原之势燃烧开,星星点点的火光下,是她狂跳的心脏。 是他把两人关系推到死局,现在又为什么来招惹她?随意不走心的几句也能把她简简单单的心搅得五味陈杂。 不是互相讨厌的关系吗? 既然讨厌,可胸腔里燃到炸裂的存在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已经不喜欢了啊…… 钟重年陷入迷惘。 陈导带头鼓掌,外面雨声在轰鸣,可被教室内如潮的掌声迅速淹没过去。 顾轻舟那句“钟老师,你喜欢我吗?”犹在耳畔,如初冬雷声,炸出五彩斑斓的眩晕来。 胸膛一鼓一鼓的,让她有点窒息,微蜷的手指捏起又放下,这种雨天啊,真是太闷了!闷到来不及思考,怎么处理才显得体面。 顾轻舟安安静静等着,双眼狭长而孤冷,里面倒映出小小的她,见她不回答又再问了一遍,“钟老师,你喜欢我吗?” “喔喔喔!!”台下还是发疯似地起哄。 陈导扯着嗓门喊道:“千万不要说谎啊!真心话说谎会有惩罚的!” 哪里辨得出真话假话啊,又不是能读心。 钟重年耷拉下眼皮,“不喜欢。” 完后她又补充道:“并且讨厌。” 教室立马安静下来,雨声被衬托得高了几度,吵得人心里发慌。所有人保持着鼓掌的动作不动,后意识到不妥,连忙把手放下。 顾轻舟像早早料到她会这样,也不生气,身子动了动从台上下来,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 接下来是红桃组上场,红桃组是秦溯跟冯玲霖,秦溯牌小,被问了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也很快下来。 因为刚刚那一出,所有人都点尴尬,不应该怂恿顾老师问的啊,明明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好,这下两祖宗不愉快了吧,以后有的糟心了! 钟重年叠着腿在顾轻舟身后坐定,女员工三三两两的议论声还是钻进耳朵,赶也赶不走,吵得她心烦意乱。 “就是个游戏,钟老师也太较真了吧。” 钟重年原地翻了个白眼,呵,你钟老师一向较真。 “就是啊!顾老师没有恶意,只是配合大家问一下,她怎么就爱拆顾老师台呢。” 拆顾轻舟台?小姑娘你可误会太深了,你钟老师我要是能上去撸袖子揍他,还需要拆台吗? “我觉得这两人以后相见一定得互掐了。” 哪里是以后,早两年前就掐到现在了好吧。 …… 心里骚话连篇,可心脏狂跳的速率也不骗人。 才不喜欢顾轻舟!老子早绝情绝欲从他那堵破墙上翻过来了,三番两次折腰可就不太好看了。 钟老师需要用暴力换取安全感。 她才不喜欢他呢。 第三十三章:你在我身边潜伏这么多年竟然是想睡我 接下来的一个月顾轻舟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走到过剧组,学校里的课程也请别人来代了。 陈导无意中提及道:“顾老师啊,他去y市开讲座了,好像在那里得滞留一个月,差不多电影杀青后才回来。” 顿了一顿,他眉毛拧起来,“钟老师,你问这个做什么?”顾老师还不是被您气走的吗? 讲座充其量就是个幌子,以防两人相见尬出天际。 正埋头改本子的钟重年戳戳纸张,撑了撑脑袋,“就问问,”等说完声音又突然扬起来,“他这样甩手一走我们编剧组忙得翻天覆地!我已经加了一个月的班!我瘦了!” 没什么底气的指责,陈导顿时拉下脸,“您可拉倒吧,有胆量上上秤?” 说话间,梁姜浑身是汗地从外面跑进来,把冰镇草莓汁戳好放到桌上,“钟老师,我给你买回来了!汉堡在路上,马上送过来,你先喝着。” 钟重年:“……” 陈导:“呵。” 梁姜:“??” 杀青饭局定在本周五,为了热热闹闹又不显拘束,有人提议去吃火锅,陈导想了想也是,随后在老仙居预定了三大桌。 钟重年给自己放了个大假,一杀青就打包好行李住进白芒市中心大别墅里蹭饭去。 最贵的地段,还是独栋的别墅。 钟重年色眯眯摸着红木床一角,眼里羡慕地冒泡,“你说我为什么要写本子呢,我得写多少年本子才能住你隔壁?” 白芒正坐在房里专心调麦,闻言从玻璃门那边探出半只脑袋,“不要紧,一时半会儿隔壁那栋也没人买得起,三四年后你全部身家加起来就够了。” 钟重年:“……” “腐朽的资本主义啊!”她咬牙,“头条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世风日下某某平台女主播在豪宅内包养小白脸!” “小白脸?”白芒疑惑,“是在说你吗?”言罢又补上一句,“吃我的用我的,可不就是小白脸嘛,看来钟老师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啊。” 钟重年从床上弹起身,活动完手腕就要去拎人,却被她拉好玻璃门隔在外面,“祖宗,我得直播了!四百多万粉丝就因为你在等着!” 钟重年恶狠狠,“直播完我们再算!” 白芒隔空做了个告饶的手势。 音乐透过半掩的门传过来,是一首清新民谣,伴着空灵的嗓音,摇得人心漾起一圈圈波纹。 钟重年躺在床上玩手机,发完微博,看完新闻,连娱乐圈动态都逛了一遍,再从床头滚到床尾,可……还是无聊啊…… 思绪一转,她指尖点进微信。 上上下下翻动一遍,最后落在一只狗头上。 顾轻舟从不是随意撂摊子的人,按理说不该消失这么久。指尖虚虚浮动几下,在狗头旁徘徊。 她绝对不是关心顾轻舟,只是因为需要了解一下对手的动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钟老师越想越对。 一笃定,手就在屏幕上落下。 顾轻舟的朋友圈空空荡荡,最上面一条还是一句简短通知:本周五开始由五班老师代课一个月,班长收齐每期作业后邮件给我。 时间是上个月二十八号。 这人竟然一个月都没有发动态。 钟重年沮丧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把手机扔开。 脑袋埋在枕头里一分钟后,神经抽抽的钟老师又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手一伸摸出手机,重新点进对话框。 【顾老师,在忙什么?】 不妥,这话搭讪的意图太强烈。 删了删,她重新发。 【顾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杀青宴在周五。】 这下又像傻逼,人家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身价千万的顾老师还缺一顿饭? 【顾老师,我代表剧组通知你一下,电影已杀青。】 嗯,很官方,很完美,连一丢丢暧昧的气息也被她绞杀得一干二净。 钟重年盯着确认了几遍,确实没问题了。 “年糕啊!快快快!快过来!”伴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她脑阔一疼。 还没发送,白芒那边就炸开锅,玻璃门被摇得直晃荡。 “搞什么?”她丢下手机过去。 隔着玻璃,里面伸出来一只玻璃杯,“快给我倒杯水,老娘最后一滴口水都被他们榨干了,我现在十几米大刀超级饥渴。” 钟重年撑着门看她,“这话很色情,他们知道自己粉的人其实是个女流氓吗?” 白芒推了她几下,“还不都是钟老师教得好,快去快去!” 给白芒送完水,钟重年重新到床上躺下,手一摸,去解决那条没发出去的信息。 绿油油的对话框首先撞进眼帘,没骨头的钟老师猛地坚挺了,并且从床头直挺挺滚下去。 “噗通”一声巨响后紧接着是脑袋碰上地板的声音。 手机滑出去老远,来不及摸头顶的包,钟重年连滚带爬去捡。 等看到屏幕,两眼又是一黑,在顾轻舟回复的消息下面,她不小心又发出去了一个表情。 继那句含义饱满的话后,是一只不可描述的小黄图。 那是跟白芒聊天时用来恶心对方的,她表情库里存了一打。 手指僵硬着点了撤回,顾轻舟那头没再回复。 没看到吧?她动作已经很快了,顾轻舟不至于盯着手机等她消息吧?他的上一条回复可是两分钟前的。 钟重年摸了摸动得不爽利的心肝,很想来两颗快速救心丸。 屏幕上寥寥两句话刺着眼睛痛。 【钟老师,我代表剧组通知你一下,电影已杀青我可以睡你吗】 后面多出来的是输入法的记忆词组,手机丢出去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什么一股脑并了上去。 顾轻舟回复也是让她心肝直疼。 【你美】 “??” 狗屎? 这么狂的语气是个鸟意思?不算她没有这个心思,就算她诚心地想睡他也该是他自己脱光衣服爬上床来。 这才是该有的态度吧。 钟老师很生气。 第三十四章:挠心 在y市连续待了一个月,从最初的讲座再到各种专访,每天连轴转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仅有的周末时间顾轻舟也埋头在一堆文件里,邓家看着自家老板这样,心痛之余有点慌神。 这种怪异的自残举动倒像是受了打击来的自我麻痹。 可顾老师能受什么打击?这世上能给他打击的人只怕还在肚皮里。 邓家泡好茶送到房间正要退出就听见轻舟茶几上的手机震了几震。 他抬头朝浴室里喊,“顾老师,你手机响了!” 擦着头发的人裹着一条浴袍走出来,清淡的眸子较以往多了许多疲累,可似乎压根没注意他的话,“你等会儿把悦读集团的合同送到我房间来。” 邓家点头离开,到了门口又想起还几句没嘱咐完。 他回头,“顾老师,明天跟……” 喉咙一痛,他失了声。 清风明月的顾老师竟然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来,并且捧着手机露出勾魂的微笑。 上勾的嘴角确实是在笑吧,还有有一搭没一搭叩着身侧垫子的左手。 只见他快速发了几个字,然后保持不动的姿势死死盯着屏幕。 眉毛微微蹙着,眉宇间严肃的气氛不亚于以前跟国际友人谈case的时候,不过此时的顾老师又较当时多了几分紧张。 邓家有些动容。 看来是又谈成了什么大案子呢,在等对方最后的答案吧。劳心劳力的顾老师真是太辛苦太认真了。 他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出了门口还体贴地把门轻轻带上。 劳心劳力顾轻舟在等钟重年回复。 一本正经通知要睡他?这丫头脸皮是见长啊!可一向满嘴谎话的人这次又带了几分真心?他摸不准,而摸不准就让他心慌。 要是跟几年前一般只是玩玩他呢。 眉头高高蹙起来,没擦干净的头发滚下来大颗水滴,顺着浴袍流进脖子里。 好燥热,他扯了扯领口,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 两分钟过去了,顾轻舟的视线就没从屏幕上移开。 终于,上面出现一串提醒:对方正在输入…… 他目不转睛。 几秒后叮咚一声。 一张辣眼睛的表情包钻了进来。 顾轻舟:“……” 消息发过来不久就被撤回,这手速倒是快,耍了就跑,怂。 钟重年果然还是那个钟重年。 从来不知道负责任。 顾轻舟自嘲地笑笑,拨出一串号码。 卧室里空调开得很足。 人品被人在心里踩踏千百遍的钟老师此刻正抱着手机蹲在床头,黑漆漆的房间里,手里屏幕的光亮得吓人。 白芒直播完一推门进来就被一张清灰的脸吓得直扑腾,而安静蹲着的人抬起头出声指责她,“你尖叫个毛啊。” 灯被按亮,白芒克制要揍人的冲动扑上去,“我擦!不开灯钟重年你有病吧!” “不,我在思考,黑夜有利于我理性思维。” 白芒立马给她一枕头,“我只知道黑夜里潜伏着许多神经病!” 没什么精神地推开攻势,钟重年表情又忧郁又气恼,最后又化成颓废。 “白芒啊,我可能抑郁了。” “您要是抑郁,我明天当着百万网友的面直播吃屎。” “我们是不是好姐们的关系!” “我们是小白脸与当红大主播的关系。” “我好像还喜欢顾轻舟!” 白芒:“??” 白芒不抬杠了,白芒吃惊了,白芒上去扶了扶她的额头,有点担忧,“你其实就是神经病吧?” “……” “顾轻舟当时那么搞你你还惦念着人家?现实版的恩仇情义录?” 钟重年舔了舔嘴角,“我就是怀疑。” “那我问你,你跟顾轻舟在一起时还有什么特殊感觉没有?” 钟重年回忆了一下,极其诚恳,“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磁性激素乱窜,嘴里止不住地骚话连篇……” “……” “哦,还有,”她补充道:“我虽然骂他,可我也不是真心骂他,我可能还有点想睡他……” “……” 钟重年被一脚踹下床。 白芒居高临下,眼里是恨铁不成钢的两簇火苗,“钟重年你个瓜皮!” 人从床下慢悠悠爬上来,“我就是随口一扯,你别当真,就算还喜欢他我也没勇气去碰了。” 顾轻舟这碗爱情毒药,又甜又致命,她又不傻。 “你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白芒抱着胸,痛心疾首。 话刚落,钟重年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的三个字一下子扑进两人眼帘。 钟重年立马去看白芒脸色,趁抓狂边缘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前赶快抓起手机一溜烟跑出去。 客厅里温度有点高,闷闷的。她索性站到阳台去接。 “喂?” 晚风晕开尾音,撩得人心尖发痒。 话出口,钟重年就愣了。上次这种跟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个夏天湖堤边。 顾轻舟也像愣住了,几秒后才接话,“我是顾轻舟。” 所以你不必这样好的语气。 钟重年嗯了一声,退到栏杆那儿靠着,“我知道是你。” 第三十五章:脏水啊,怎么就只喜欢泼我头上 顾轻舟喉头一紧,在原地踟蹰几下后索性拉开阳台门走出去。 凉夜习习,发尾还有未干的水渍顺着纹理下来,晕开清淡的味道。 他张了张口,故作镇定,“钟重年,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瞎想什么?” 早知道要被讨伐,却不料来得这样匆忙,措手不及。 她倚着栏杆转身,不远处辉亮的灯塔在空中闪烁不定,将整座城市笼在暧昧不定的暖热调里。 她也就顺其自然地鬼迷了心窍,“想你啊。” “……”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钟重年立马后悔地咬舌头,嘴贱!骚话不都过脑的吗?! 她打着哈哈,“不好意思啊,顾老师,你知道我这人满嘴的垃圾话。” 顾轻舟像没有当真,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杀青的事陈导已经通知过我,但这边行程不确定,不过我会尽早回去。” “嗯。” 安静的晚风中,两人又同时沉默下去,均匀稳定的呼吸在耳畔萦绕,不知道扰了谁的思绪。 “钟重年……” 他竟然又喊她。 可每次都是吃了亏的,她这次不敢爽快地答应了。 但顾轻舟却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只自顾自道:“你啊……” 荡在晚风里,像一把小钩子,撩得人心尖发麻。 清淡的嗓音里除去无奈跟恼火,还有一丢丢宠溺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钟重年有些恍神。 夜晚太恬静于是听人说话都顺耳许多吗? 几声关门的清响,顾轻舟那边似乎进来了什么人正跟他小声讨论着。 出于礼貌,他把手机移出去好远。字句模糊间,她还能辨别出这是一趟行程安排,似乎明天很早就要出发。 钟重年把手机放在耳边耐心等他讲完。 百无聊赖四处瞎看看间,能看见白芒隔着客厅恶狠狠地朝她比手势,作为宇宙最铁的姐们,她是真的为自己担心。 钟重年勾了勾眉毛,作出一张笑脸。 远处的人却更加激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抢手机扔地上踩到稀巴烂。 她张嘴比了个口型,一字一顿,强迫钟重年看懂。 她也确实看懂了,三个字,“弃车保帅。” 这也是顾轻舟对她下得最狠的一次手。 理智回笼。这三个字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再深呼吸一口,钟老师又是那个见谁都怼的钟老师了。 这边顾轻舟跟助理对完行程,重新拿起手机道:“还在吗?刚刚忙了点事,我们继续聊。” 女生似乎小声地哼了一声,随后便是吊儿郎当的口吻,“没什么聊的了,早些睡吧,年轻时候太熬夜容易肾虚,不好,不好。” 顾轻舟脸色青下来,指责,“我好不好你是要试试吗。” “别,担当不起!一次性把外挂使用完会折寿的,我怕。” 顾轻舟已经想掀桌子了,克制几下后话从嘴里出来还是稳稳当当,“你不用费心费力地激怒我,没意思。” “哪里没意思?”钟重年对着夜色挑眉,声音又轻巧又愉快,“能把顾老师逼到想揍我又不能揍我的境界,可真是……” 她舒服地一叹气,“太有意思了。” 下一秒,畅通的手机立马传来一阵盲音,响了一串后,钟重年也挂断电话。 推开阳台门一进去就看见白芒翘着二郎腿等在沙发上。 “挂了?” “挂了。” “怎么就挂了,华灯初上,凉风习习,再你侬我侬几句啊。” 钟重年垂眼看她,“我个人魅力太大,顾轻舟担心把持不住,避免惨案发生,他挂了。” 白芒翻了个巨大白眼,但明显放心许多,“你自己有数就好,南墙撞了两次也该回头了。” 哪里有人撞得头破血流还不想走,留在原地二次发育等接着撞的? 钟重年笑笑,边拉她回去睡觉边给她顺毛,“放心,顾轻舟就像一次性安全套,我总不能爽那么十几分钟,就破了劳资膜吧,膜贵,不划算,不划算……” 白芒:“……” 闹了一顿心,钟重年一觉睡到早上九点半。 白芒应着父母的要求赶去q市走亲戚了,剩她一个空巢老人在偌大房子里等待投喂。 没什么自理能力,看来只能点个外卖撑过一天。 钟重年摸出手机按了几下,没按开。昨晚接完电话没充电,这下是关机了。 她插上白芒的充电器,等到电量开始回升才尝试开机。 屏幕亮了几下后稳定,首页也映入眼帘。三十二个未接电话,来自各个圈子,就连只合作过几次没有正经交流的张导也拨了三个,其中最多的是陈导,以及顾轻舟…… 微博推送消息也炸开了锅,微信群组显示九百加。 心里一沉。钟重年隐隐感觉到,怕是出事了,这事恐怕与她得有几分关系。 不及点进去查看,陈导的电话再次拨进来,她马上接听。 “喂?怎么了这是?” 愣怔了几秒后,对面男人立马大声咆哮,“你这是刚通网吗!知不知道全剧组都在找你!” 钟重年被骂得莫名其妙,“找我?我昨晚没充电,手机关机了。” 虽然还是生气,但对面的人明显放了心,“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他一顿,“你知道吗?剧本泄露了。” 钟重年:“……” 陈导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事发突然也来不及细讲。大致是今早五点网上就开始流传《青春纪念册》的脚本。电影档期都没定就全剧本流出,一时间各大公众号纷纷转载,连媒体也艾特电影官方微博要求给个说法。 流出来的是脚本,没有润色之前的原稿,而原稿只会在编剧钟重年手里。 有甚者直接挖出钟重年的黑料曝光,加上两年前事件的影响,网友纷纷跑到她微博下开骂。 到现在,网上都是一片混乱,人仰马翻。 第三十六章:是非在己,钟老师很坦荡 “啊,这样啊……”钟重年闭了闭眼,除此之外没再说什么。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陈导真心想把脚下凉拖啪叽一声拍到她脸上。 “钟老师,你是不是不太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他深呼吸,“来,我给你再理一理……” “不必理了,到现在为止你是不是已经控制住了泄露程度?” 陈导一愣,“没错……知道消息后我们公关就压制住流传了……” “那不就行了,”钟重年开启扬声器腾出手去翻微博热搜,不出意外还真爆了。 “电影还没播,炒点热度也是好的,骂我骂得越精神,那些喷子就越想去看电影院看看,给你贡献票房不好吗?” 陈导:“……” 陈导:“不是……你这是放弃挣扎了?网上那些话……” “有用?我还是能少块肉什么的?你太不了解你钟老师我了。” 陈导:“可剧本又是怎么流的呢……我记得底稿根本没在组里用过……” 钟重年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青春纪念册》是三个月前刚完笔的,见过底稿的除她之外只有陈导和改剧本的顾轻舟,两人根本没可能用这事搞她。 虽然跟顾轻舟相看两生厌,但她清楚,这种事顾轻舟不屑做。问题既然不在后期那只能出在她身上。 念头一来,她立马去翻存稿的u盘,陈导听见那头窸窸窣窣的动作,好奇道:“你这打包准备潜逃了?” 钟重年听出来他在缓解焦虑的气氛,可眼下实在没精力搭腔,把屋子翻了个转也没找着东西的钟老师失魂落魄地重新拿起手机,有点懊悔,“不见了……” 陈导:“什么不见了……” “u盘……” “??” “我存底稿的u盘……” “……” 平常活动范围并不大,想了想平常写稿的地方,钟重年提起包就要出去。 听见匆匆忙忙的开门声,陈导连忙阻止她,“最近千万别出去,横着出去回来少一条腿可怎么办?” 钟重年坚持,“我有点印象,在奶茶店完成最后一次校对后,我好像把u盘落在吧台上了。” 陈导:“网上闹得这么凶,你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 钟重年想了想也是,虽然没在公共场合露过脸,但业界几次颁奖她也是拍过照的,记得她样貌的人不在少数。 花样年纪背一身脏水倒没什么,蹭着蹭着也就没了,但少一条腿可就不一样了,想着日后一条腿的蹦蹦,好不愉快。 见她犹豫,陈导多少有点欣慰。钟老师虽然做什么都不靠谱,但至少惜命。 惜命的钟老师脑袋转得飞快,几下子就想好解决措施,提议道:“要不我戴个口罩,再把墨镜架起来?” 陈导:“……” 脱缰的钟重年任谁也拉不回,不让她干她只会越来越想干,陈导只好妥协,顺便再叮嘱几句,“你小心点,不要跟人正面顶撞,问好情况后立马回来!” “嗯,我调个监控就回来。” 奶茶店靠近钟重年住的小区,出门穿过街走个十分钟就到。 还是三十多度的高温,脸上围着的大口罩像厚棉被的一样让人窒息,钟重年一边低头快走一边细细想这桩事。 微博评论区已经全部沦陷,一大群陌生id贴钟老师恶劣事迹贴得热血沸腾,五彩纷呈,好不精彩。 钟重新止不住新奇往下翻,合上手机的一刹那,脑子里已经自导自演完五十集连续剧。 不得不说这一批网友的质量真的高,影视业有望啊。 爱苹果的小姑娘:【出这档子事也是情理之中,你也不看编剧是谁,谁摊上她谁就得倒血霉!】 小姑娘好好回家吃苹果就对了,年纪轻轻不要替人算命,看来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作业不够多…… 谁动了我的女朋友:【同意楼上,钟重年两年前不是才为了剧本投资跟自己老师上床吗?】 上床?这就不能够同意了,顾轻舟连床边也没让她碰过,她倒是一门心思想上床,可只白白担了个名头…… 一只蜗牛哥:【这事我有印象,出了事后立刻被自家老师扫地出门,两人现在都敌对着呢,看来人品有问题再怎么有才华也不行。】 扫地出门?她怎么记得是自已主动跟顾轻舟决裂的?这事她不承认!可说她有才华她承认! 我会舞刀枪:【不止这些!我朋友在出版社工作,她说钟重年一向目中无人惯了,以前直接能给出版社经理脸上泼咖啡!】 诽谤啊!现在咖啡多贵!扪心自问她舍不得。 吵得热热闹闹,评论最上面十多条都是在举她恶迹斑斑的例子,一板一眼还真像那么回事,吸引了一大波附和的吃瓜群众。 等再看看,被猪油蒙了眼的大多数中竟然也有心思清透的。 钟老师家铁心粉:【我们不承认!能写出暖意作品的人一定跟笔下人物一样!所有的恶意我们坐等你们被打脸!】 钟重年笑笑,截了个图发给白芒,配字:我要红了。 没多久夺命连环call立马打过来。 “什么鬼!我才多久没上网!变天了??” 钟重年听见她不稳地喘着粗气,严肃道:“白天喧淫可是大罪,玩这么刺激的吗?” 白芒啐她一口,“我在爬山啊姐姐!大白天爬山这种蛋疼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先说你的,你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白芒那头有点吵,还有几声陌生的男音,看来很忙,她把手机拿开一些。 “我现在有事不能详说,你上网看看就知道了,我到奶茶店了,挂了啊。” 钟重年收起手机,推了推镜框,确认口罩能遮住半张脸后才推门进去。 室内空调打得足,有不少逛街歇脚的人在里面坐着,三三两两扎成一堆,目光还没搜完一圈,营业员就自行过来了。 小姑娘上上下下打量钟重年一遍,表情有点勉强,“这位女士,你需要帮助吗?” “我找你们店长。” 小姑娘更纠结了,“我们店长在忙,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们。” 钟重年闻言勾了一下嘴角,躲在墨镜后的眼睛勾魂的一窄,不怀好意道:“嗯?都可以吗?我要是……” 尾音扬了扬,手指往下虚虚一指。 小姑娘目光微落,瞬间一脸娇羞地跑开。 钟重年:“??” 停顿几秒,弯腰,她伸手捡起脚边的一块钱,迷茫。 现在人都什么毛病。 都指了地上了,眼睛却还在她身上乱瞥。 第三十七章:我好像见过你 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等多久小姑娘就领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穿职业西装的男人。 男人眼神不善,送来人后,姑娘又红着脸跑开,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钟重年这里逗留。 “??” “这位女士是有什么需要吗?” 钟重年把墨镜往下拉开一些,认真推销自己,“记得我吗,前几个月我每天都来你们这里,拿个电脑,就做在那儿,”她指指吧台,“我每次都坐那个位置。” 经理循着方向看过去,笑得勉强,“呵呵呵,我不会每天来这里视察的,顾客的脸我也不能够全部熟识,抱歉了。” “没关系,”钟重年安慰他,“不认识我没关系,但我能看一下你们店的录像吗?我东西在这里丢了。” 经理的脸彻底塌下来,他重新上下打量一遍钟重年。 大夏天戴着一只棉口罩遮住大半个脸,墨镜一揭,整个人就显得阴里阴气的。 自天灵盖窜出来一股热流,通电般传遍全身。他猛地想起来一起惨痛的案例,真真实实就发生在他隔壁的兄弟店铺。 隔壁水饺店一年前就是接待了类似一个打扮怪异的女人,随后被碰瓷碰了二十多万。 眼神飘忽,行为怪异。经理倒吸一口凉气。 他捋了捋衣角,决定喊老板过来,“这位女士稍等,录像带属于隐私物品,我得先去请示一下我们老板。” 钟重年“哦”了一声,“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会儿。” 经理跑得飞快。经过刚刚一番动静,已经有不少人朝这边开始打量。隔壁桌两个女生正探头探脑地偷瞥她,等撞上钟重年的视线后又猛地把头缩回来。 她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 老板正在后厨指导配料,听见值班经理的汇报,当下停了手里的活过来看情况。 女人端正坐着,不时划拉几下手机,倒不像什么故意来闹事的人,老板定了定心走过去。 “您好,我是这家店老板,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帮助到您?” 钟重年重新说了一遍来意,听完后男人脸上摆满为难。 “录像带关乎消费者隐私,我们店不太方便给您提供。” 钟重年强调,“我丢的东西真的很重要,它威胁到我个人的名誉,只要您给我调出三个月前十二号那天就行。” 老板似乎有松动,“不知道您丢失的是样什么东西?” “一只u盘,里面有我的存稿。” 再三权衡下,他说,“您跟我来吧。” 监控室靠近厕所那边,中间穿过一条走廊,往右拐就到。几平米的小屋子,里面孤零零一台电脑,也没人盯着。 老板在椅子上坐下,“监控我们不经常调阅,翻的话有点麻烦,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吗?” 钟重年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十二号中午左右。” 磨蹭许久,终于从一大堆没编码的记录条中翻出来当天的记录。 等视频上出现自己的身影,钟重年小声惊呼一下,“我开始进店了!” 女子一身休闲衣,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脚上一双人字拖。跟草率打扮不相符的是镜头下的人有一双精致的眉眼,漂亮大气,又让人觉得眼熟。 老板提溜起精神再仔细瞧了瞧。 第三十八章:我鞭死了一匹马才来到你身边 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钟重年死死盯着屏幕,也无暇顾及他的打量。画面的人再往里面走了一段,都快到吧台位置了却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老板摸摸脑袋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哈,这是块死角,当时装修时就发现了但见没出问题也就没改。” 钟重年不死心,往后再看了一段,可直到她从店里出来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作罢。 道过谢,她失魂落魄地推门出去。 既然找不到证据那剧本流失的锅只能她来背啊。 一推门热浪直直扑面门而来,钟重年一醒神发现口罩不知不觉已经被她拉下来一半。手里还端着一杯芒果冰沙,麻烦人家这么久也不好意思什么也不买。 替她做冰沙的还是一开始的小姑娘,全程低头红脸,走的时候钟重年把饮料钱跟捡来的硬币一同压在吧台上。 淡黄色的果浆在玻璃杯里晃荡,在阳光下有折射出好看的光线。 捧在手里凉嗖嗖的。 刚出店门几步,刚刚隔壁桌的两个姑娘突然追过来拦在钟重年面前。 看样子还是在校学生,校服她熟悉,是附近一所中学。 “请问……”两个女孩目光探究,“你是钟重年钟老师吗??” 啊咧?掉马了?钟重年往上拉了拉口罩,想起来买好饮料出来时确实没遮好脸。 “我啊……我……” 否认的话没来得及脱口,迎面一杯热咖啡就泼了过来。 一头一脸,狼狈至极。 钟重年第一个念头是去看手里的冰沙,不能幸免已经落了难。好看的嫩黄上面一摊灰褐色印迹。 随后不知怎么想起来网上那条评论,可笑的是爱泼咖啡的钟老师此刻站在三十多度的太阳下被别人泼了一头一脸。 还好不是硫酸。 钟重年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语气冷静,“哪个学校的?” 女孩显然也没料到她竟然躲也不躲的,立马扬声壮大胆气,“凭什么告诉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钟重年反问,“我怎么不要脸了?” “你偷剧本!还到处爬床!快滚出影视界!只要是你写的剧本我们一辈子也不会看的!” 吵闹的声音声音不低,四周又都是来来往往的路人,渐渐有人认出她,开始拿手机拍照。 场面越来越不可控,人群慢慢聚成圈,把她跟两女孩包在中心。 “这就是钟重年,大家好好看看,心眼黑得一塌糊涂!” 她松松懒懒地站着,杏目在人群中扫上一圈,不咸不淡开口,“剧本不是我流出去的,我也在查这件事,如果有结果我会……” 话没完,左前方兜头而来一瓶矿泉水。 几股水流顺着长发滚下去,在衣服里泛滥成灾。 虽然没喝冰沙,可七月底还真是凉嗖嗖啊…… 她孤零零站着一群人中间,竟然生出点久违的委屈来。 本以为是非在己,毁誉由人,但真真切切发生,压抑在心里的委屈越积蓄越浓烈。 钟老师也不是天生脸皮厚,钟老师可能还挺脆弱。 繁杂的议论声热热闹闹钻进耳膜,钟重年原地没动,只安静看着那些讥讽嘲笑的目光。 “钟重年,你傻站着是要等一人一巴掌拍死你吗?” 自包围圈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不同于面前任何一个人。 它翻山越岭而来,还有点蒙上尘土的疲累,不过清冷又隽永的音调,是她从没有听过的绝唱。 刚刚孤军奋战都没有破闸的委屈感一听到这话瞬间崩塌,她没出息地哭了。 顾轻舟推开人群进来,修长的身体在她面前挡住,只留下一道背影,还有青松的香气。 他沙哑着嗓子,立马在气势上压制住局面,“我是钟老师的律师,你们有任何控诉都可以给我们寄法律函,我们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话一顿,目光清清冷冷落在人群中某一处,“既然我们接受控诉,自然也可以对你们这种施暴行为提出赔偿,你们已经达成威胁人身安全罪以及恐吓罪。刚刚是你吧,这位女士。” 女人手里的瓶子一松,往后躲了躲。 钟重年从后面探出半只脑袋,揪了揪他衣摆,带着哭腔提醒,“不只她,还有这两个……” 她指向那两个女孩。 顾轻舟的目光也随之移过去,凉嗖嗖一瞥,让人头皮发麻。 女孩脸色慌乱,向刚刚还同仇敌忾的一群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吃瓜群众为的讨个热闹,谁也不想惹上法律官司,立马三三两两散开,避之不及。 顾轻舟继续冷酷道:“你们造成我当事人名誉损害,回头律师函给你们寄过去。” 钟重年抹了两把眼泪,委屈巴巴地点头。 女孩子虽然不服气但也只能道了歉离开。 等解决完闹剧,顾轻舟把人从身后拉出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半点万物复苏的温暖迹象,“钟重年,你是不是有病?” “……” “微博热搜榜首的位置也敢出来招摇?你知不知道整个a市的狗仔都在找你?” “……” “他们扬言要把你扒得一丝不挂。” “……” “其实已经一丝不挂了,你个人信息现在遍地都是。” “……” 话锋一转,“冷不冷?” “??” 她一愣。 顾轻舟伸出手在她脸上用力擦动,又把她湿漉漉的袖子拧干。 钟重年目瞪口呆看他做这一系列动作,前者自然得要命,可她已经僵硬了半边身子。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记起此时顾轻舟应该还在两千多公里外的y市开讲座,昨晚刚通过电话说回来时间还早,现在就活生生到了面前? 她一脸探究地盯他。 微垂的眼帘,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嗯,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如果实实在在要说哪里不同的话,面前的顾轻舟清淡的眼眸里多了疲累的血丝,像风尘仆仆的赶路人。 她轻轻推他,“你赶路回来的?” “嗯,清早的飞机。” 算了算时间,钟重年不淡定了。 清早五点东窗事发,他就算看到后立马买飞机票回来加上路程最快也要四个多小时后。 她抬腕看了看时间,十点整。 他这是…… 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啊…… 第三十九章:见鬼吧,论奇诡谁也比不上顾老师 “我先送你回去。”顾轻舟去拉车门。 还是那辆贼贵的小牛崽子,钟重年摸摸湿漉漉的衣服,再看看眼前高级的车座,有点为难。 “坐吧,”顾轻舟推了她一把,等人进去才补充道:“洗车的钱你出就行。” “……” 顾轻舟把钟重年送到楼上,都到门口不让人家进去歇歇也不礼貌,她只象征性一问,顾轻舟却意外地点点头。 钟重年走过去打开公寓的门,恭恭敬敬把人请进去。 中档的公寓,没有白芒别墅的夸张,可也被她布置得精致漂亮,格局清爽。 顾轻舟环视了一圈, 空间不算很大, 大厅就靠墙放着三面大书架,里面塞得满满的小说传记什么的,高书架几乎戳到天花板。 茶几上的电脑没关,屏幕还微微亮着光。本来招待客人的地方显然已经变成她的个人工作室。 除去电脑,靠手边一小桶没有拆袋的速溶咖啡,还有各式各样的零食点心。 茶几旁的垃圾桶塞得满满的,看来是堆了好多天的存货。 全职作家的真实工作环境没错了。 顾轻舟在沙发上坐下,见她满身咖啡味还忙着倒茶,看不过去提醒道:“你先去洗洗,我在这儿坐会儿。” “哦,”钟重年也没推脱,粘糊糊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她从房间抱了衣服去浴室,又担心他无聊特地把客厅里电视打开。 不知道什么节目,但声音开得够大,恰能够盖住浴室的水声,她为自己的机智感动。 三下两下解决完,钟重年擦着头发出来。 顾轻舟还安安静静窝在沙发上,没看电视,而是微微倾身用她的电脑上网。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仿若刀裁。 听到动静他回头,眼里有浓郁的黑。 钟重年嫌麻烦只套了件睡裙,到膝上一点的位置,露出又长又白的腿来。 特别像刚出水嫩嫩的豆腐花。 能掐出水来。 顾轻舟别开眼,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现在网上风向一边倒,你打算怎么办?” “倒哪里?我这边吗?” 顾轻舟瞥她,“你说呢?” 自然不是,她心里清楚。 “我想了想,既然u盘找不出来,我们就找剧本泄露的源头,顺着苗头抓,一抓一个准,”说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这是有人诚心搞我啊……” 顾轻舟默认她这个做法,让开身子给她腾出地方,提点道:“我刚刚查过,剧本是从一个公众号叫娱乐八记那儿出来的。” 钟重年有点意外,有点惊奇,“顾老师?你这是……要帮我杀敌?” 顾轻舟没有否认,“虽然是个顾问,这部片子也有我的一份,名声不能坏。” 感情在那边撂下一帮子人拼命赶回来是为个名声。 顾老师果然独到。 钟重年“哦”了一声,开始去找娱乐八记的公众号,顾轻舟则靠在沙发边低头把手机。 娱乐八记是近两年刚刚崛起的一个八卦网站,靠挖明星秘辛爆料圈了一大把粉丝,虽然不太道德,但爆料的东西从没有出过差错,所以后来无论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网友都十分买账。 大网站自然有大网站的怪脾气,而娱乐八记就是怪脾中的佼佼者。 不提供来源者信息这一个就足够娱乐圈各大公关团队头秃。 钟重年贸然去谈判,结果一定不太理想,可也得试试。 她低头噼里啪啦打字,【你好,我是《青春纪念册》的编剧钟重年,能够就剧本流失的相关问题跟您聊聊吗?】 等了一分钟,没有回复。 可这种分分钟几十万的高级公众号,每时每刻都会有专人在后台运行。 这是装作没看到她的消息啊。 钟重年咬咬牙,继续发:【我知道你们收八卦的规矩,但这次不同与往,剧本传播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声誉,如果您能提供爆料者的消息,得到妥善解决后,我是不会追究相关责任的】 还是一片死寂,啥都没有。 但消息旁显示已读。 【您这种态度是不是不太好?】 已读。 【你们靠爆料别人隐私获得关注度本身就不是科学的手段,这件事上我不会退步,但我也不想破坏彼此的关系,都在同一个圈子里,还是留得人情在的好】 这下显示已读后,那头竟然开始显示正在输入,钟重年期待地盯着看。 娱乐八记打得一手好算盘,【钟老师,行业有行规,我们真的不能提供信息,有了头例以后谁还敢给我们消息?】 看着很有道理,是她为难人家了,可本身就存在问题的规矩又怎么算得上破坏呢? 骑虎难下。 无话可说。 钟重年气得要摔鼠标。 定定神,她再次尝试沟通,【这个问题我会妥善处理的,我一定跟当事人好好沟通,我不会追究她,只要她出面澄清剧本并不是从我这里流出即可】 才发出去,鼠标就被一旁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的顾轻舟夺下,眼神恨铁不成钢,“你要磨到什么时候?打太极很有意思?” “……” 镜头面前换了个人,对话的方向瞬间拐了一百八十度。 顾轻舟:【两年前关于我的那条应该是你们爆料的没错?】 已读。 【我为了剧本影视化勾引顾轻舟试图爬床没错?】 已读。 【该网站以报道实料自处没错?并且在媒体前亲口承诺过如果爆料的内容有任何不实立马停止运营也没错?】 娱乐八记:【钟老师,我们今天谈的不是这个,虽然以前得罪过你,但消息确确实实是真的,你不能因为这个记恨】 顾轻舟噼里啪啦打字,【错了】 娱乐八记:【嗯?】 顾轻舟:【当年消息不是真的,你们爆料不实】 娱乐八记:【??】 顾轻舟一脸平静,慢悠悠敲上一句话:【不是我勾引顾轻舟,反之,他想睡我】 “……” 这下不止娱乐八记一副吃了屎的心态,一旁目睹全程的钟重年也被剧情雷到抽搐。 她小声提醒,“没用的,这种鬼话没人信” 果然。 娱乐八记:【钟老师,这种玩笑不能开】 顾老师可是业界皑皑白雪,巍巍清风,光风霁月,为人周正。 周正的顾老师继续敲,【我是顾轻舟】 第四十章:为你折腰 娱乐八记没再回复,似乎为了证实消息的准确性,没一会儿顾轻舟的手机就响了两下。 听声音是微博消息提醒。 钟重年凑过去看,娱乐八记给他发了两张截图,毫无疑问是刚刚鬼畜鬼畜的对话。 还附上一句话,【顾老师,你知道钟老师在诋毁你的名声吗?】 这个离间挑拨得好。 顾轻舟没回复,而是直接把他没截全剩下的图截好发过去。 娱乐八记彻底沉默了。 随同沉默的还有钟重年。 顾轻舟亲自提刀上马不惜诋毁自己的名声来给她出气。 说明了什么? 还能说明什么? 她有点慌,有点雀跃,还有点迷茫。 顾轻舟收了手机,淡淡瞥了她一眼,“应该很快就会把爆料者信息发给你了,这几天就在家里不要出去,也不要叫外卖。” 钟重年舔了舔干涩嘴唇,“那我吃什么?” 顾轻舟:“我记得你有个闺蜜叫白芒,麻烦她先来送几天饭。” “她不在a市,出去看亲戚了,要一阵子才回来。” q市到a市并不远,白芒也只是去亲戚家吃个便饭,当天晚上应该就能到家,她不明白自己对着顾轻舟说这个谎是个什么意思。 顾轻舟想了想,最后决定,“我来给你做饭。” 方针就这么敲定了,顾轻舟再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等把人送走,钟重年迅速掏出手机给白芒发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白芒:【坏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你说好的】 钟重年:【顾轻舟好像爱上我了!!!!!!】 白芒:【在网民疯狂打击下,傻了?】 钟重年一脸痴汉笑:【这事顾轻舟编了个由头给我摆平了,大概明天就可以出面发申明】 白芒:【??】 白芒:【他竟然没落井下石?】 钟重年:【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他为什么帮我而不是他怎么没落井下石好吗?】 白芒:【所以呢?为什么?】 话题又归结到本质的命题。 钟重年重复:【他爱我】 “……” 话题是彻底聊不下去了,白芒觉得钟重年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来自于心理受伤过重导致的求而不得感扩大,最后变成意淫。 白芒:【好吧,他爱你】 这种情况只能随着她心意来,毕竟已经这么惨了。 白芒:【最近别出门了啊,我每天去给你送饭,有什么事提前报备】 可顾轻舟都说送饭了,钟重年不能错失这个机会,【不用!你在q市千万待着别动!顾轻舟说来给我做饭!】 顾轻舟做饭?白芒觉得稀奇,那种不好接近,冷漠到骨子里的人竟然也会活络几下心肠? 这是快飞升上仙在积累功德?她觉得不安。 可不仅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也能出,钟重年已经完全不能够思考了,她劝再多也听不进去。 白芒:【你注意点啊,千万等我回去,头盔戴戴好】 钟重年:【??】 白芒解释:【不是准备二撞南墙吗?装备齐全才保得了小命】 第四十一章:你瞧你煽情的,我要哭 娱乐八记服软服得快,没到晚上就甩过来一张聊天截图。 钟重年正在开红酒,只淡淡扫一眼亮起的屏幕,没想到真相送到眼前,她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 倒完红酒,她到沙发上盘腿坐下,露出两条纤细的白腿。摇着手里高脚杯慢悠悠喝一口咽下后,她才点开截图来看。 只一眼。 操! 钟重年不淡定了,她磨磨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除去娱乐八记的头像,对面那个妖里妖气的她再熟悉不过。 加上曾经共事的缘分,她还亲切地叫过她一段时间姐姐。 马霖玲这厮,坑她至极啊。 钟重年抱着手机蹲沙发上想了会儿,先不计较剧本怎么到了她手里,光马霖玲本人就跟她斗了好一阵子。 以前没瞧出什么苗头,只能归结为互相看不顺眼,眼缘这个东西强求不来,她也不勉强。 何况那时候中间隔了个顾轻舟。 等后来脱身局面再看以往,钟重年开始明白,世界哪有没有不明不白的恶意,只因为那时候,马霖玲是喜欢顾轻舟的,所以她才被处处刁难。 既然找到罪魁祸首接下来是直接贴证据发声明?还是先礼后兵让她主动澄清? 思前想后她给顾轻舟拨了个电话。 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来,沙哑的声线通过电流过来,酥酥麻麻的,“怎么了?” 听起来满是疲惫。 钟重年向他征求同意,“娱乐八记发消息给我了,爆料的人是马霖玲。” 对面沉默下来。 钟重年提了声音,戏谑道:“怎么,舍不得?” “不是,”他轻不可闻叹了口气,“如果是她这事就有点麻烦了。” 她拧眉,“怎么说?” 顾轻舟:“你知道她爸爸是谁?我以前是不收助理的,可她就能进来。” 钟重年:“哦,是谁?” “冯源道。” 晃酒杯的手一顿,她不动声色地噤声。 冯源道是谁?a市现任市长兼任作家协会副主席。 老一辈文化人中的顶梁柱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可这狗怎么就跟主人心性相去甚远呢? 顾轻舟继续道:“我大学时曾在冯源道门下上过几堂课,换句话说,他算我半个老师。” 钟重年唔了一声,了然,“我知道了,这事你接下来不要出面,得罪他老人家也该是我,跟你没关系。” 顾轻舟反问,“没关系?我既然帮你磨了刀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这是要赶我下去?” 钟重年知道他这是指为了帮自己不惜自毁声誉编谎话要挟娱乐八记的事。 顾轻舟:“马霖玲这事不是初犯,既然不晓得收敛,给点教训也是应当的。” 不是初犯?钟重年虽然惑了一下但因为不是主要矛盾也没细想,“那我就放心大胆反击了?”她再次提醒,“顾老师可别后悔。” “我后悔什么?”他反问,“这种事也要跟我打报告?我现在不是你老师。” “好啊,”她点头,瞎话也就信手捏来,“我一向很敬重您的,以往要犯事前我什么时候没跟您打个招呼?” 顾轻舟没应她,顿了一下嘱咐,“冯玲霖不会任由你吊打,凡事仔细。” “知道啦,知道啦。”钟重年笑眯眯挂断电话。 当晚九点整,微博又没有半点预兆地掀起惊涛骇浪。 本来被推到舆论风暴中心的钟老师突然绝地反击,上来就甩上几张聊天证据,四两拨千斤地附上一句话:清者自清。 一时间,风向又呼啦啦倒了个转儿,几分钟前还在钟重年微博评论下叫嚣的黑粉不敢吱声了,真爱粉腰杆挺直,直接冲到冯玲霖评论下刷屏:清者自清。 不再是榜首,连榜二榜三也纷纷沦陷。 娱乐八记五分钟后转发钟重年的微博:正义比什么都重要,首次公开爆料人的身份,为清者护一片天地。 官腔十足,正义十足,这下也没人有立场指责他破坏行规了,钟重年觉得这波公关很到位。 冯玲霖被逼到死角,微博评论功能早就关闭,也没发表态度澄清,像消凭空失了一般。 可事态还在发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各个圈子里的人都接二连三转发起钟重年的微博。 像一股自带号召力的邪风,时尚潮流都不带这样前端的。 白芒芒芒芒啊:【这是我闺蜜,铁哥们,人品怎样我比她妈还清楚,脸可疼?】 四百多万粉的大主播啊,带着四百多万人一起人心归顺。 导演陈浩:【作为《青春纪念册》的导演,我就是在等这么一个真相,钟老师清白,作品永不言败】 陈导出面也能理解,毕竟光乎票房是吧。 可…… 古风圈一千万粉的原创歌手们,配音圈顶梁大佬们,连画少女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识大大怎么也赶场子来了? 不止这些间歇性抽风的跨种族物种,整个影视圈的半壁江山也全部依次转发,声势浩大到让人依稀感觉这其实是个什么惊天冤案。 钟重年倒抽一口凉气,把着发烫的手机迟迟回不过神。自己的面子这么大的吗?这么多人认识她这个小虾米?她勉勉强强竟可以算个公众人物了? 飘飘乎如凭虚御风。 热度往上直窜,微博热搜功能全方位瘫痪。钟老师这项事迹完全可以记录进微博开通来的十大怪事。 传媒界的奇迹。 夏日某个安静如鸡的夜晚,大佬们全部休闲在家,手指一滑点进某编剧钟重年的澄清声明。看了看觉得,啊!这姑娘好惨!随后一致义愤填膺点了转发。 越想越飘,她忍着沸腾的心脏准备给顾轻舟发消息,庆祝莫名其妙的大获全胜。 不知为什么,在她想着要跟谁分享这份快乐时,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名字竟然是他。 因为共同上场杀敌的情分?还是其他? 还没退出去微博,推送页又上来一条新的转发消息。 顾轻舟:【支持】 只短小的两个字杵在那里,却看得她喉头一酸。 无需多言已胜过千万无语,润物无声。 自心海干涸的某处淌过一条河溪,细水长流,绵绵不绝。 她他妈的怎么又想哭了? 第四十二章:粘好的旧物,致命一击啊 冯玲霖也不是吃素的,歇声反应了一夜,于第二天一早卷土而来。 白莲花人设卖惨卖得到位,几百字的微博声明,钟重年替她总结出两个意思。 一是这泄露的剧本源于她无意捡到的u盘,事先并不知道是未上映的电影底稿。二就是侧面喊话钟老师为什么较真地针对她,她只是无意做错事。 呵呵。 捡东西不交给警察叔叔却给了娱乐公众号,你说为什么针对她?不咬下一大块肉她也不叫钟重年。 她反手转发冯玲霖的声明:心情不好。 为什么死咬她?因为你钟老师心情不好。 网上撕得厉害,初晨娱乐内部也是一片焦头烂额。 秦溯是初晨娱乐的艺人,冯玲霖在前年进的公司,暂且担任他临时经纪人。这下不仅自身难保,热心的网友连同秦溯的黑料一起拉出来比较,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公关团队忙得头秃,可讨伐的声势愈演愈烈。 冯玲霖抽了个时间来公司,正赶上公关部紧急开会。 “你做事还带不带脑子!要不是看在你爸爸的份上我直接把你推出去断臂求生!” 李部长是冯源道老友,看在老兄弟的面子上才收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趁着里面人忙得揭不开身,他拉她悄悄退出去,“现在怎么办?虽然公关部我坐镇,可公司又不是我家开的!” 冯玲霖知道他这话意思,要再控制不住情形,自己很有可能要被当做弃子了抛出去了。 她连忙讨好地点头,眼里渐渐氤氲起一层雾水,声音也是委屈得不行,“李叔叔,我爸跟您可是十多年交情,这次您得帮我做主啊!这事是钟重年害我!” 李部长为难,“可网上风势一片倒!你要我怎么办!我不是神仙!” “我有个主意,”冯玲霖目光狡黠,不同于往的温柔反而露出几许阴险来,“擒贼先擒王,让钟老师垮台不就好了嘛,她那些黑料啊,我都知道。” “你是说……” “就把伤疤重新揭出来呗,等群众看清她真正的为人,谁还相信那些鬼话?” 李部长犹犹豫豫,看着冯玲霖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个头,“那就按你说的办!” 昨晚就着红酒啃了个面包就睡觉的钟老师已经饿到模糊。 心心念念盼着顾轻舟能过来给她做饭所以迟迟不点外卖。等钟表的时针滑过十一点她才依稀觉出点味道。 他怕是不会来了。 人家随口那么一客套你就当真,钟重年,你是傻逼吧! 慢吞吞洗漱完毕换下睡衣,她叫了个美团外卖。 才搁下手机贴完面膜,门铃紧接着就响了起来,叮咚叮咚,很有节奏感的两声。 现在美团的效率这么高的吗? 她拖着拖鞋哒哒哒去开门,“这么快吗?小哥哥你终于给力一回了,我到现在都记得上次那碗……” 门洞开,对上两只清淡无波的眼睛。 “……被撒成饭状的瘦肉粥……” “什么粥?”顾轻舟拎着大袋子侧身进来,里面一只银灰色的保温瓶。 钟重年没料到他还真的来送饭,立马惊奇地凑过去,“没什么。话说你这瓶子里装的什么?我闻到香味了,我饿了。” 顾轻舟一边旋着保温盖,一边瞥她,女孩子眼神飘忽,明显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一心虚就会到处乱瞥,硬邦邦扯开话题。 他突然发问:“你是不是点外卖了?” 钟重年摸了摸鼻子不回话,直接拿过筷子夹菜。 红烧狮子头,醋溜木须,酸辣土豆丝……最重要的是,有她最爱的糖醋小排! 色泽亮晶晶,看着就很有食欲。入口即化的触感也十分对得起这样的卖相。 “都是你亲手做的?”喝汤的空隙她问。 顾轻舟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剥虾,刚剥好一只丢她碗里下一秒就进了她肚子,速度让人咋舌。 “嗯,送晚了些,你慢点吃。”顿了顿又道:“这几天我都送,别点外卖,不安全。” 看着色泽鲜亮饭店级别的菜品,钟重年点头如拨浪鼓,“我从来不点外卖的,那不健康!” 又夹了几筷子,“我要喝水。” 顾轻舟意外地好说话,随后起身转去厨房找玻璃杯。 趁着他背对着自己,钟重年迅速给外卖小哥捎去消息:“脆皮鸡不要了!送给你吃!千万千万千万别给我送过来!我替鸡谢谢你!” 暗了屏幕,顾轻舟也拿着杯子递过来,钟重年探过去试试水温,不凉不烫,还很舒服。 本来还挺高兴,可一等嘴唇碰到杯沿,眉毛就慢慢塌下去,神色也变得有点哀伤。 顾轻舟也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疑惑道:“怎么了?” 她摇头,垂眼看下去。 这只杯子是限量定制款,下方偏圆润,上方用收紧处理,剔透不规则的瓶身,简约又漂亮。 可本来是一对啊。 另一个作为生日礼物送出去了。 捏在手里的杯子像有了重量,明明不烫却灼得她掌心刺痛。 顾轻舟替她拿下来,眼光扫了扫后眉头缓慢地皱起,像有不愉快,“我再给你倒一杯。” 等他再回来,手里的杯子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只,是她惯常用的。 顾轻舟这番动作,显然是记得。 那只作为生日礼物送出去的玻璃杯被他冷漠地拂在地上,“卡擦”一声,一地的碎光。 连同她的心意一同砸碎。 第四十三章:你的笑像疯狗撞乱我心弦 钟重年高三后期彻彻底底改了个性,好长时间沦为整个年级开班会时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 你们看十四班那个钟重年啊,次次年级吊车尾考试交白卷,现在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还不是冲到了年级中上,你们要相信奇迹的存在! 抱着奇迹的大腿,钟老师高考从本一线高高飞过,还真应了顾轻舟离职前的预言。 大学生活平平淡淡地过,偶尔想一想那个求而不得的男人,钟重年深深觉得小日子很滋润。 直到大三实习那年她在导师的指导下再次撞见顾轻舟。 彼时他已经是赫赫有名的编剧顾老师了。 那天去是导师办公室交上一期电影拉片。已经是九月底,天气转凉,她随意套了件米色的针织毛衣,脚上蹬双兔子头的毛拖就出门。 小道上的银杏树纷纷落黄叶,她埋头走得飞快,寝室里还烧着开水,拆了一半的泡面也在等她。 哼哧哼哧爬到逸夫楼三楼,钟重年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喊,“报告。” 里面有窸窸窣窣讨论的声音,带她的宋老头对着门在桌上低头狂写着什么,不时抬头跟对面的人笑笑,看得出心情极好,露出眼尾下深深刻进去的皱纹。 听到她喊,他直起身唔了一声,“你来了啊,快进来,给你介绍一位老师。” 他接着介绍,“这是跟我后面学剧本的钟重年,大三生,资质挺好。” 从她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人坐的笔挺的后背,一件棕色套头毛衣,身材修长,只坐着就显得周身气质卓然,一派书卷气,就算只能看见一个俊俏的后脑勺,她也能肯定这男人极其俊俏。 他没有立即回头,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动了动,搭在桌沿,只转来半张脸。 可尽管冰山一角,也足够钟重年心脏狂跳,自天灵盖一道巨雷劈下,麻了她整个身子。 “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这是顾轻舟顾老师!” 看着平常这学生鬼灵精怪的,今天怎么就这么木讷呢!宋老头用心地替她拉回场子。 “顾老师,这学生今天是来交拉片作业的,要不你顺便帮着看看?” 钟重年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并且走到他身旁。 抬头。 清淡的一双眼内勾外弯,清俊的面容跟以往无异,是她喜欢的模样。 她欢喜地要蹦起来。 压抑住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她开口笑道:“那顾老师帮我看看?” “没规矩!”宋老头连忙截过话头,“不好意思啊顾老师,我这学生一向没规矩惯了!见谁都这幅散漫状,你别见怪。” 顾轻舟接过本子,修长好看的一只手搭在封皮上,似乎没在意,“我理解。” 理解什么?是理解宋老头的说辞,还是说这个人从头到尾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过? 钟重年道:“麻烦顾老师了。” 顾轻舟示意她坐,随后翻开本子来看,宋老头踱去隔壁泡茶。 两人坐得近,清楚到钟重年能数清他每一根眼睫毛,明明是个男人,却比女人的眼睫毛还要长些,微微翘,好看又冷漠。 他垂着眼帘看得认真,遇到有问题的地方还提笔圈出,一举一动都让人心动不已。 “钟老师……”钟重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忍不住道:“您这是不记得我了吗?” 从进门就不见他有任何的表示,到底记不记得,她竟然有些摸不准了。 顾轻舟握笔的手一顿,随后圈出一个更大的红圈。 “这圈好看。” 顾轻舟笔锋一转直接打了个叉。 “这叉更俊俏。” “顾老师……你不要装了,你认得我。” 顾轻舟终于把本子上的目光移到她脸上,“我有说过不认得你?” 她立马乐了,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语气也不像刚刚那样周正,“我就说嘛,经历过我的人怎么会忘?” 还要再皮上几句,宋老头拿着杯子进来,“顾老师喝茶。” 目光一动落在钟重年翘起的腿上,他上去就是一脚踢在椅子上,“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给我坐好!” 骂完又转过头去,“嘿嘿,顾老师看完了?我说的吧,这个学生除去满身的毛病,资质还是一级的。我教过这么多届,只见过这么一个。” 独到的钟老师见点到自己的名,腰板挺了挺,特别骄傲。 顾轻舟合上本子,不言其他,“我圈的地方再改改,改完再给我看一下。” “哦,”钟重年接过,“拿回去改?” “现在改。” “……” 宋老头拼命使眼色意思她长长心,这是顾老师在给你机会呢,还不上去抱住! 钟重年提笔坐下,目光略微一扫,等大致看完,刚刚还嬉皮笑脸的表情就收不住了,眉毛塌了塌。 这太刁钻了吧。 圈出来的几处都是她拉片时犹犹豫豫不清不楚的几点,本来就是细微的地方她认为宋老头根本瞧不出。 可顾轻舟一点不落地全圈了出来…… 好变态。 搜搜资料,对对案例,等修改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她靠后呼出一大口气。 一抬头。宋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本来在身旁的顾轻舟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翻看杂志。 “改好了?”他挑挑眉,放下书走过去。 钟重年把本子递给他,“这下还不满意的话,我立马从这扇门过滚出去。” 她抱胸等着,将顾轻舟一举一动盯在眼里。 他翻了翻,最后合上本子,表情冷漠,辨不出喜怒。 “怎……怎么了?” “收拾收拾吧。” “嗯?” “收拾完需要的东西,明天跟我回工作室。” “嗯??” “我收你了。” 宋老头不就这个意思吗,趁他百年难得一遇来这里讲座的机会,推荐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拜入他门下。 知道他从不收徒弟,所以先发制人,将钟重年优秀的拉片甩在面前。 无论从什么原因出发,人才总不能埋没吧? 他侧头看她。 钟重年似乎还没回过神,等意识回笼就是一声惊呼,粉嫩的脸蛋染上漂亮的红晕,衬着那件米色毛衣,嗯,确实像一只兔子,跟她脚上的一模一样。 超级可爱。 几年不见,当年笃学湖畔下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到水灵灵的漂亮,眉眼愈发传神。 一颦一笑皆动荡。 顾轻舟别过眼,推门出去。 他收她绝不是因为私心,顾老师一向很有原则。 第四十四章:我就是想泡你啊,给泡吗? 怀揣着少女怀春的心率,钟重年当晚回去就跟白芒说了这个奇遇。 “无论见他多少次我还是一样地心动,我要追他。” 白芒不敢相信,“你当时把人家害得那么惨,顾轻舟愿意跟你说话就是涵养极好了,你还要去祸害人家?别想了,根本没戏!” 钟重年根本不被打动,“我补偿他!我还他一个机灵漂亮的女朋友!” “……你要不要脸?”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欲得顾轻舟,需舍脸皮。” “……” 极具动力的钟重年第二天就开始计划实操。七点钟就从床上爬起来排队去买爱心早餐,买好后安静等在学校门口。 顾轻舟说早上来接她去工作室看看,把路认认清有助于以后往返。 等了十多分钟,包子塞到怀里捂了又捂才终于在转角看到他鸣笛示意的黑色汽车。 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她立马献宝一样把包子举上,“顾老师,给你买的早饭!” 女孩眼里有光,像缀了星辰。 可浓浓的蘑菇味透过包子皮飘出来,激地顾轻舟胃里一抽搐,忍了忍恶心。 全天下最嫌弃的蔬菜,蘑菇当冲首位。 他微微侧头,忍耐道:“我吃过了。” “啊?”钟重年有点失望,“这包子不大,就吃一口都不行吗?” 顾轻舟眉头拧成一团,“我不饿。” “我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 “……” “六点多就起来了,我从来不会起这么早……” “……” “顾老师,”她捧着包子可怜兮兮道:“就吃一口?” “……” 顾轻舟还欲再拒绝,可余光一扫,正瞥见女孩眼睛耷拉下去,原本里面满天的星子瞬间像掉落海里,让人看着怪不舒服的。 他哑了声,张开口已经变成,“给我吧,我尝一口。” 钟重年飞快举过去,眼里又是斑斑点点的星光。 顾轻舟的手有点抖,可还是稳稳接过并且昧着良心小小咬了一口。 不大,咬的是皮,可还有满嘴的蘑菇味。他想吐。 “好吃吗?” “好吃……” 不易察觉的退步,顾轻舟觉得自己被鬼迷了心窍,他什么时候也变成这种将就的人了? 钟重年果然有毒啊…… 熄了火的油门重新踩起,车子在路上一掠而过。 除却包子事件,在工作室的钟重年也蛮狠霸道地侵占顾轻舟每一丝空间。 “我想在这里加个桌子,这里给我办公挺好,阳光好,顾老师觉得呢?” “好……” “要不要买两盆盆景啊,这里一点绿色也没有,工作之余看点风景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的,顾老师觉得呢?” “嗯……” “啊!这里还有一个小房间!顾老师平时睡这里吗?!” “嗯……” “那可以给我加张床吗!”钟重年扒着门框,极勾魂地挑了挑眉。 “……” “钟重年……”顾轻舟终于忍耐不住扬声打断她,“怎么一点做学生的自觉都没有?我是你老师。” 她无辜,“我叫你老师了啊。” “可没准你对老师出言轻佻。” “我不是出言轻佻,”她狡辩,“我那是心怀不轨并且志在必得。” “……” 第四十五章:你家老师啊,口是心非 顾轻舟把老师跟学生的界限把握得很好,饶是她怎么撩拨也没有半点松动。 已经来回工作室快一个月,顾轻舟的阵地还没有半点她的脚印。 好不甘心哦。 十月底有个外出采风,因为下一部影片的镜头要釆山景,顾轻舟当天就带着钟重年跟冯玲霖去了。 冯玲霖完全是助理的身份,帮着做收机械器材之类的杂活。 钟重年记得当时跟她的关系还是很和气的。 到山上已经晚上七八点,夜色太晚只能明天再去,来之前在度假村已经定好了房间,三个人在门口道别分开往各自的方向。 钟重年却突然喊他,“顾老师!” 没情绪地回头,“嗯?” “你过来,你过来。”她远远招了个手,笑得嘴角高高扬起。 冯玲霖正开着房门,闻声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奇怪,随后转身进了门。 顾轻舟狐疑地盯她,“怎么了?” “我带你去吃晚饭啊,”钟重年神秘兮兮地压声,“酒店的饭多没烟火气!走走走,我来的时候看到游泳池那边有个烧烤店!” 本来随便吃个晚饭就好,顾轻舟也从不碰那些炭火烧的东西,但钟重年的表情却写着那东西确实很好吃,他改了主意,“走吧。” 锁了门重新出去。 度假村很大,格局也漂亮。从酒店门出去沿着绿林有了几米就看见三人高的许愿池,有不少人在往里扔硬币许愿。 钟重年看了热热闹闹的人群一眼,嗤笑,“这种东西不灵的。” 顾轻舟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试过。高三那年我妈带我去福禄寺求愿,希望能考上一本,也是这么大的许愿池,”她比比手势,“好像略微再大一点,我扔了硬币,没用。” 顾轻舟边走边留意四周的布局,闻言诧异道:“你不是考上了吗?怎么说不灵?” “因为我根本不是许的这个愿,”她垂着脑袋叹了口气,随后抬头看他,“我当时抛硬币时想的是……” “我要是能长长久久跟顾轻舟在一起就好了……” “可后来你就辞职了……” 微醺的风携来酒庄的香气,带着她的尾音像触手一样轻扫心脏,麻麻的,痒痒的。 顾轻舟沉默了半晌,最后道:“走吧。” 烧烤店满满的人,他们捡了靠湖边的那张桌子坐下。 钟重年点了一大串各色的肉,顾轻舟只划了几样素的。 “你这样吃不饱的,烤肉超级好吃的,你不试试?” “不了,”他低头写菜单,随后递给服务员,“你也少吃点,对胃不好。” “哦,”钟重年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应道,模样是根本没听进去。 烤串上完,钟重年一个人就解决了大半,顾轻舟没咬几根后没了下文,看她吃得满嘴油光,起身去买水了。 十分钟后,顾轻舟回来,身后还跟了一对男女。 借着微弱灯光,后面有着丹凤眼的漂亮女人一叠声笑着,语气如银铃,清脆撩人,“原来顾老师急急忙忙赶回来话也不跟我们多说是因为有佳人在等。” 女人还要再说就被她身侧男人拉住了,引得一阵抱怨,“扈江离你拉我干什么,顾轻舟又不是别人,他是我哥们,不会介意的。” 叫扈江离的好看男人立马眯了眼,神色很危险,“我介意。” 女人噤了声,也给了顾轻舟介绍的机会。 “刚刚买水遇到的,这是我朋友肖樟,那是她男朋友扈江离。” 钟重年正一口烤肉咬在嘴角,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笑笑,“你们好,我是顾老师的学生,我叫钟重年。” “喝水。”他把瓶子递过去,“先把嘴擦擦。” 肖樟看得直乐,“你对这个学生是真的好。” 顾轻舟长身玉立,从容又坦荡,听了这话后只微微一愣,随即平淡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徒弟。” 肖樟不说话了,转头对着扈江离神秘兮兮地笑。 钟重年打量那两个人很久,既然是顾轻舟的朋友那资质肯定都是上乘的。 两人都是脸蛋天才,叫扈江离的那个更甚。 清淡绝伦,周身的气质跟顾轻舟很像却又不像。顾轻舟比他多了份尘世的烟火气,前者太干净,干净得让人避而远之。 清风明月足矣,谪仙太过,她还是觉得顾轻舟最好。 暗暗比较一番,她旋开笑脸插科打诨,“很快就不是徒弟了,我喜欢顾老师。” 三人被惊到,顾轻舟立马喝断她:“钟重年!” 女孩撇撇嘴。 肖樟只诧异了片刻随即恢复如常,小姑娘说话时眼里全是星光,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话却丝毫不会让别人觉得厌恶。 这孩子,很对她胃口。 顾轻舟瞪完她,回头,“满嘴跑火车跑惯了,我会罚她。” 肖樟笑笑,“别啊,我看她这话很真心。” “对啊对啊!这位姐姐很懂我,交个朋友?”钟重年露出嘴角梨涡,还偷偷瞥了顾轻舟一眼,“我从来不说假话,能追上就能追上。” “钟重年!”语气更严厉了。 吃饱喝足,四人沿着湖畔跑步。因为快入深秋的缘故,湖堤旁一排的枫树全部转红,在路灯下映出迷人的色彩。 暗红,像玛瑙,像血玉,蛊惑人心。 钟重年跟着肖樟一排,两个男人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什么。 她听不懂,只依稀几个术语能明白一些。 步子缓慢,像散步一样。 肖樟突然拉了她,“小姑娘,你真喜欢你老师?” 钟重年抬眼看了看前面人的背影,点点头。 笑意在眼尾深起来,“那恭喜你了,得偿所愿。” 肖樟没有再说,反而提脚跑到扈江离身边,对着后面钟重年神秘一笑。 “??” 第四十六章:我好像也图谋不轨了 肖樟跟扈江离也在酒店订了房间,几个人结着伴儿一齐往那儿走。 四人又路过刚刚那个许愿池。肖樟突然兴致来了,“给我个硬币,我要许愿。” 扈江离摸了摸口袋,没有。 钟重年连忙把刚刚吃饭找的几个硬币递过去,“我有。” 一共五个,肖樟只拿了两个把剩下的推回去,“你不许?” 钟重年想了想,也是。虽然知道不灵,但说不定呢。 她回头看顾轻舟,那人隐在梧桐树筛下细小光影的光影里,夜风合着细微不知名花香一齐钻进她心窝。 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还是超级想要啊…… 不论三年前还是现在。 许愿池中心有个脸盆大小的石盘,据说只有把硬币扔进去才能作数。 肖樟试了两次后命中,回头对钟重年笑笑,“你来。” 她上前,对着三人高的石盘吐出一口气,可一定要中啊…… 硬币从手里轻飘飘地飞出去,在空中腾跃出硬生生的线条,最后以完美的抛物线伴随噗通一声,落进水池里。 “……” 她不服气,鼓着腮帮再试了一次,这次硬币不知道落到了哪里,但敲在石像上的声响很清亮。 女孩较真的样子太可爱,引得身后肖樟一连串的轻笑,“你别急,再来再来。” 她还要上前,顾轻舟突然出声拦住,“等等。” 他眄她一眼,“还有几个?” 手掌张开,里面只剩孤零零一块。 “给我,”顾轻舟从她手里拿过,“我扔,你许愿。” “哎呦,顾轻舟你这样不行啊!”肖樟抗议道:“许愿跟抛硬币的得同一个,否则不灵!” “你要许什么愿?”他还是看她。 钟重年有点惊讶,今晚顾轻舟特别温柔,依稀又是当年楼梯下细声细语数落她的顾主任。 “我当然是要你啊。”她毫不犹豫。 定在空中的手微微僵了僵。肖樟笑弯了腰,原地拉着扈江离的手直摇,“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小姑娘呦!” “既然你不说那就许个学业有成,”尴尬了一瞬,顾轻舟也像失去了耐心。 “诶——诶!你别扔啊!”她见顾轻舟手一扬,瞬间不计后果地扑过去要阻拦。 世界上流氓犯事不外乎两种,前者是蓄意已久,脑子支配行为,剩下的一个就属于钟重年这类后者,完全见色起意,等回过神,身体已经代替脑子预先行动了。 顾轻舟原本只要吓吓她,手中捏着的硬币并没有松动。 可女孩突然的一扑,下意识抱住他的腰,身子直接贴在他背上。 “……” 手中的硬币受到突然而来的撞击,一下子窜了出去,滑进水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可本还含着笑意的男人,就是那一秒,怔住了。 四周吵闹的人声远去,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被什么撞到了心脏。 “啊!”钟重年在他恍神的瞬间立马抽离开,语气里深深的责备,“就算不许那个,你也等我重新想一个啊!好可惜!” 顾轻舟不答话,仿佛已经陷入了思考。 事情发生得快,其他人目光全集中在顾轻舟手里的硬币,只有肖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刚刚晃神的片刻,她借着月光清楚地看到了细节。男人极其不自然的表情,和灵魂出窍般的放空。 真他妈稀奇啊! 肖樟勾了勾嘴角,忍不住仔仔细细又回味了一遍。 钟重年还在生气,一点也没意识到顾轻舟的失态,“顾老师你真的欺负我欺负惯了,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声音像有小尾巴,以前不觉得,现在却在他心里乱勾。 肖樟打圆场,“许愿这种事情不准的,说不定会适得其反,搞不定哪一天它突然实现了呢。”她说这话时一直看着顾轻舟,语气神叨神叨的。 “我们回去吧。”从刚刚为止,这是顾轻舟第一句话,“很晚了。” “哪里晚。”四周还有很多人呢。 “明天有拍摄。”他瞥了钟重年一眼,有点警告的味道。 “好吧好吧。”她妥协。 肖樟跟她告别,“你们先回去吧,我跟扈江离再转一圈,改天约。” “好嘞!” 一直到房间门口,顾轻舟也没有再开口的迹象。 “顾老师?一会儿去楼下表演吗?”她记得九点半酒店有个活动。 男人阖了阖眸,摇头:“我还有点事。” “好吧,那我也不去了,我回房间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晚安。”钟重年不疑有他,真的相信他是有事,甚至因为今晚气氛太好,她心情愉悦,根本没有发现他眼里刻得清清楚楚的迷茫。 到了房间,冯玲霖澡都已经洗好了,正坐在床边看手机,见她回来,挂着笑道:“你跟顾老师去哪里啦?两个人一块儿不见了。” “哦,我们去出去逛了一圈。”没说吃饭的事,一来她觉得不值得说,二来不想让人觉得厚此薄彼。 可冯玲霖还是嗅到一点儿炭木味,语气勉强,“嗯,早点睡吧,明天要做事。” 第二天一早,顾轻舟就来敲门,钟重年正从床上下来,立马顶着蓬乱的头发去给他开门。 他扫她一眼,道:“收拾收拾跟我出去。” “出去?”拍摄在下午,按计划上午是待在酒店改剧本,“去哪里啊?” “哪来这么多废话,跟我去就行。” 顾轻舟语气不好,她被怼得莫名其妙,昨晚不是挺好的嘛,这人真是善变…… 可还是…… 好喜欢啊…… 钟重年跑回去洗脸,轻轻柔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等等啊,马上就好!” 顾轻舟倚在门框边看她忙忙碌碌的背影,从卧室窜到洗手间,跑得精神十足。 可就是这样一个身影,昨晚频频钻进他的脑海里。抱着他的无骨双手,还有甜甜淡淡的气息,顾轻舟平生第一次失眠到早晨五点。 他反复想了想自己对钟重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可现在倚在这里看她满屋子乱窜也没有理清。 他不是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伴侣这种东西因为见过鲜血淋漓的例子,他实在觉得麻烦。 可如果…… 一定要给自己找个人陪同走完一辈子的话…… 钟重年好像挺合适。 他竟然是这样想她的。 第四十七章:撩完不负责任的人是耍流氓 顾轻舟一理清,心里立马又是一撞击。 钟重年突然跑到他面前,不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却惊了他一下。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她挎上包催促道:“走吧。” 从楼梯上下去正遇到冯玲霖端着早饭回房,见着后面跟着的钟重年,她问:“顾老师,你们去哪里呀?” 顾轻舟表情寡淡,目光也没有正经分给她,“有事。” 冯玲霖立马接道:“我能不能也去?我可以帮忙。” 这下顾轻舟总算转过头,“你会写剧本?” “不会……” “那就待这里吧,别到处走动,下午我们回来。” “哦。”冯玲霖不甘心地应了,临进屋还朝钟重年的背影剜过去一眼。 听他正正经经地打发人,钟重年还真以为是有什么事吩咐她去做。 没想到顾轻舟在前面带了一段路最后转进一家早点店。 “???” 不是说有事情做吗? 她坐下,顾轻舟把单子推给她,“要吃什么?” 请她吃早点?这事奇怪。难道吃饱后要干什么大事? 钟重年摸不着头脑,可还是顺着他点了几个糕点。 全是高热量的食物,大清早这么吃顾轻舟竟然也没出声制止,一副只要你点的我全部认可的模样。 “服务员,就这几样,再给她一杯热奶。” 钟重年看着他奇异的举动,忍不住开玩笑,“顾老师,你偷偷请我吃东西不带冯玲霖好吗?” 顾轻舟疑惑,“哪里不好?” “哪里好?”她漫不经心撩拨,“她也算你半个学生,这样厚此薄彼不好,”眼珠子一转,骚话又忍不住了,“还是说在你心里我跟她比是不同的,所以顾老师愿意给我开小灶?” 日常撩拨,说完后她就等着顾轻舟的严厉谴责。 等了半晌。 执着咖啡杯的人抬起没情绪的一双眼,眼里还真有谴责,只不过还包含了什么,她辨不清也就没在意。 “钟重年,你这人真惹人讨厌。” “哦,”她毫不在意,笑得眼睛弯弯,像轮小月牙,“可我觉得顾老师挺喜欢我的呀。” 她继续骚话连篇,“要不然也不会偷偷带我出来吃好吃的。” 顾轻舟不辩驳,这种沉默看在钟重年就更来劲了,“顾老师?” 他眉头皱起。 “没事,我就是提醒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我有点……” “嗯……”她想了想措辞,“欲罢不能……” 早点上桌,钟重年擅吐垃圾话的嘴终于被堵住。 她心情愉快地切着蛋糕,不时笑眯眯看对面的顾轻舟,每一眼都引得他眉头皱得更深。 这人不禁逗的样子可真是…… 太有趣了。 钟重年咽下一块面包,高兴地想。 吃完早点,钟重年捧着奶茶打了个满意的嗝儿,呼出一口奶香味,她扯扯旁边顾轻舟的衣角,“我们要去哪里?” 整个度假村格局就在眼前,她戳戳石块上的雕刻地图,感叹,“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你想去?” “嗯。”她摸着石头情不自禁地点头。 “那就去。” “嗯??” 钟重年猛地抬头,眼里不可置信,随即她左手抬起在他脸上一捏,有些担忧,“是本人吧……?” 被捏着脸的顾轻舟打下她的手,挑眉,“去不去?” “去!” 钟重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眼风转了转,又落在他脸上。 她再次抬手上去。 “干什么?”顾轻舟一把躲开,眼里不愉悦,“钟重年你对谁都这么轻佻吗?” “谁说的?”她翻了个白眼把人扯回来,手重新伸过去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想什么呢?” 她伸过去指尖,上面一小块奶油,“刚刚不小心粘你脸上了。” 随后补充道:“我才不是谁都撩,”细软的身子凑过去,她轻轻道:“我只撩你一个。” 顾轻舟不自然地移开眼,没再理她。 度假村有个大型游乐场,各种好玩的设施,顾轻舟带着钟重年全坐了个遍。 等从过山车下来,钟重年脸已经煞白煞白。 “不是闹腾着要玩吗,刚刚上面可没谁叫得比你还凄惨。”顾轻舟递过去矿泉水,嘲笑道。 “你不懂,我这人一看别人玩就也想要那种感官的刺激,可一旦上去了就不是那么回事。” 她边喘着气边大口喝水。 等了许久也没见身旁站着的人有动静,她抬头。 顾轻舟也在垂头看她,满脸的不信任,声音线条僵硬冰冷,“所以你说喜欢我其实也是这么一回事?” “???” 她迷茫,“顾老师?” 顾轻舟又变了脸色,像有点失望,“你果然从来不负责。” 他们说的是同一桩事吧?为什么这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钟重年快速追上去,“你别走这么快啊,等等我。” 顾轻舟长腿迈得快,只留给她一个清俊的背影。 “???” 釆完风回去好几天,钟重年总算明白了一个事实。 顾轻舟在跟她冷战。 原因不明,时间不明,但持续性长,波及范围大,态度还恶劣。 钟重年已经被派回去没日没夜地拉了几十个片子,现在一看到影片截图就想吐。 学校那边还有课程作业要赶,几天下来她很快瘦了一大圈。 白芒用手臂在她腰上比了一圈,感叹,“现在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水蛇腰。” 钟重年叹了口气,有点惆怅,“我觉得顾轻舟最近心情不好,你说我该怎么哄他?” 白芒:“???” “你有毛病,他虐你虐成这样你还巴巴地上去心疼他虐你虐得累不累?”白芒扶额,“你有病。” 一个激灵上来,钟重年拍了拍大腿,“他生日要到了!你说我送他什么?” “送什么都好,”她表情狰狞,“话说你为什么不拍自己的大腿?” 她推开一双猪蹄子,翻完白眼后善意地提醒,“美术选修课快到期末了,作业最近要交,请问钟小姐完成否?” “……”钟重年心里一凉,随即哀嚎道:“我还没画……” “那你凉凉了,”白芒推过去一个微信联系人,“这是美术选修课的学委,他负责收,据说人家已经找了你整整一周了,如果不是上天入地翻不到你,他也不会想不开天天堵在女生宿舍楼下。” 第四十八章:有了小妖精哪里看得上别人 美术选修课的学委在学校里也是很有名气的,据说当时艺考甩了同期生几大条街,以全市最高分进的s大。 宋宁予,人如其名,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钟重年印象里只在大三开学第一堂课见过他美术。实在因为她只在第一课走了趟过场,露了个面,其余日子再没去过。 宋宁予虽然和气待人又客气,但也不代表一校之草无聊到专抓她一个人的作业。 加了微信,钟重年客客气气地定了最后的截止时间,顺便再为前段时间的消失道了个歉。 宋宁予果然好说话,一点也没有顾轻舟那人的弊病,几下就答应并询问她在课业上有没有什么难题。 哪里敢麻烦,钟重年熬了个夜把人物写生应付完,第二天一早就发消息交差:宋学委,我画完了,给你送过去? 宋宁予很快回复:我在图书馆这边,我去拿。 钟重年:不用啦,我在路上,已经很麻烦你了。 宋宁予:没事。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定在图书馆跟女生宿舍中间那块林荫道上。 视野开阔,并且没什么行人,很适合做这种严肃的作业交接。 钟重年率先到了地点,手里把着手机跟白芒唇枪舌战:“我觉得学委太老实了,你说我能不能贿赂他让他帮忙画一幅?” 白芒很不客气,“你觉得呢?钟重年你脸皮喂了狗?” 语音清晰落在耳朵里,她还来得及回敬,一阵皮鞋拍地的声音由远而近过来,“钟重年?” 宋老头的声音她听了一个学年不会听错。 可他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慢慢从拐弯处过来。 正是跟她冷战多天的顾轻舟。 她站直老老实实打招呼,“宋老师好,顾老师好。” 清晰晨光里,他整张脸五官分明,眼睛黑得清透,此刻看过来没什么情绪。 “素描纸?你选修了美术?”宋老头突然来了兴趣,抓住她不放了。 “嗯,因为学分不够。” “给我瞧瞧。”宋老头眯着眼笑笑。 纸摊开,还是挺流畅一幅人像,不过线条就显得仓促又草率了。 钟重年移开视线,看着远处梧桐叶的叶子慢悠悠飘到地面。上课铃从远处传来,看来是下了早课。 这种时间下课,一定不是毛概就是马思。 渐渐,夹着《马克思主义概论》的一撮学生三三两两从路那边拐过来。 以前明明这条路没什么人走,可今天怎么先后撞见这么多人… 还有顾轻舟…那个磨人的小妖精…… 钟重年目光在空气中随意漂浮,顾轻舟不看她,她也倔着不去看。 直到瞥见梧桐树下转出来一个人,她立马冒了汗。 宋宁予怀里抱着书,上身穿的质地柔软考究的白衬衫,袖口挽起,是很清爽帅气的大学生模样。 他似乎也看见了她,直接走过来,“钟重年?” 有些软,清朗而又温和。 “啊……我是。”也不知道怎么认出来的,她根本没上过选修课…… 宋老头明显也认得他,笑着道:“你来找钟重年?” “嗯,我找她收作业。” 钟重年不言其他,立马把宋老头还回来的一卷纸转手就递给他:“给你,作业。” 心里突突的,眼角不自觉往顾轻舟那里扫了扫。 第四十九章:我变着法儿讨你欢心 顾轻舟也在往她这儿看,可面色没有什么异常。 宋老头没瞧出端倪,知道他来做什么后笑着道:“宋宁予,听陈主任说下半年你就要去美国当交换生了啊,以后可要继续加油。” 宋宁予下颚线绷得紧紧的,闻言有点不太自然地讪笑,“谢谢宋老师。” 宋老头不经意一说,却一语道破天机。 钟重年立马听出问题所在,既然下半年就要去美交换,那期末美术选修课的作业就不应该他来收,早就专交给班长或者纪委了吧。 她狐疑地看他。 宋宁予有些窘迫,朝钟重年看过来,“我找钟重年还有点事情,宋老师,我们就先走了。” 钟重年走之前朝顾轻舟又看了一下,后者风轻云淡地收回目光。 绕着小道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图书馆门口。 宋宁予这才停下步子,不紧不慢开口,“钟重年?” “啊,我是。”还在一头雾水中的人有点楞楞的。 “我知道你叫这个,”校草笑得温和俊朗,更显得气质卓然,“我要去美国了。” “嗯,我刚刚听到了。” “嗯。” 宋宁予已经走近自动贩售机,从身上摸出几个硬币。叮当几声后,滚出来了两罐冰镇可乐。 他回身递给她一罐,还是温温和和的语气:“走之前我想了想还有什么不太放得下的心事,最后好像只有你这么一桩了。” “???” 清风拂面,他眼里一片风光霁月,钟重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写惯剧本的人,这愈加浓郁的氛围跟她笔下告白的场景如出一辙。 男主下一秒就该深情款款道出什么惊天情话吧…… 她缩了缩脖子,有点慌。 而钟老师百试百灵的预感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 宋宁予用润朗的声线继续道:“也许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大二开学的一次公讲课,我就坐在你前面。” 怎么会没有印象,堂堂校草走到哪里都是熠熠闪光的啊。 钟重年面上苦恼,“大二的公讲课太多,你具体指哪一桩?” 宋宁予不再打迂回战,直接单刀直入,“是我看了你的课表安排跟着去的,我喜欢你。” “……” 她面色微僵,没有半点喜气。 不是装叉,而是钟重年确实欢喜不起来。追这位校草大人的女孩纸不说八百也得一千,从s大南门直通北门,就算给她的感觉再诚恳再认真,她也难以相信这位大人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去美国前我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你还没喜欢上我,我就走的毫无牵挂了。” 钟重年抑郁,“你……” “我认真的。”他笑,笑容化在风里清澈又明亮。 事实证明,宋宁予确实是认真的。 不止每周按时出现在钟重年宿舍楼下等她,连同极其稀少的选修课也能准时出现在她邻座。 现在不止要对付无穷无尽的拉片,钟重年还要花大把精力学习在校园里如何完美避开一个人。烦不胜烦,持续一周后,她终于开始一撮一撮地掉毛。 白芒看着心疼,“你明说了吧,宋校草也是个骄傲的人,不会忝着脸皮往你这儿直贴。” “问题就在,”钟重年有点绝望,“我已经明说很多次了。” “校草大人真痴情,不过,”一顿,“这眼光怎么这么差?” “……” “讲真的,明天是顾轻舟生日,我要去店里拿定制好的礼物,宋宁予就交给你拖着了。”钟重年小心翼翼往后觑了一眼,后排坐着的人立马对她淡淡一笑。 她立马回头,“下课铃一响你就去找他问问题,给我争取一分钟,一分钟足够我跑得没影了。” 白芒点头,算是承了这个重任。 磨磨蹭蹭十多分钟,教室里沉默许久的铃声终于响起来。 一刹那,二排走廊边位置上的人立马一阵风窜出去,几乎同时,白芒飞快抽了本书转过身,中气十足道:“宋学委!刚刚老师讲的题目我不太懂,再给我讲一遍呗?” 宋宁予只移开一眼,门口已经没了人。 顾轻舟这气生得着实久,钟重年想了无数个法子逼到最后还上网百度如何讨男孩欢心,可也没半点起色。 这只定制玻璃杯是她想了半个多月的主意。 她记得高三时在他办公室桌上曾见过一只差不多款式的,被他盈盈握在手里,儒雅又帅气。 她在专卖店订的这只不仅精致,还有一处匠心设计。 只要杯子里注上温水,在光线照射下看过去,杯壁钟重年三个字清透又漂亮。 这是她的小心思,她不会告诉他。 心里有小秘密,心情也愉快,反应到脸上就是控制不住的痴汉笑。 她一路笑眯眯进了店铺,在柜台巡了一圈,拦住小姐姐问道:“我定的那只杯子好了吗?我姓钟。” 生日礼物送杯子的不多,售货员小姐姐对她也有印象。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笑的漂亮姑娘,别出心裁要在男朋友生日那天送杯子。 “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取吗?” “嗯,现在就要。” 小姐姐进去仓库取货,钟重年等在柜台前。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她随手接起来,“喂?” “钟重年。” 熟悉的声音。 她立马挺直腰板,“啊,顾老师。” 这是顾轻舟自度假村回来后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钟重年小心脏跳得直欢脱。 “现在有空?” 本来晚上有个公选课,那就让白芒代她充个数吧。 “嗯,有空。” “来老仙居三楼302包厢,早点过来。” “嗯?”她抬手看了看时间,挑眉一笑,“顾老师也觉得最近冷落了我,要请我吃饭?” “想得美。” 他略一顿,语气郑重起来,“我带你见个人,今年电影节评委,”他反问,“不是你吵吵着要入围电影节的吗?” 钟重年已经完全愣在了原地,顾轻舟这是给她搭桥啊,要不然凭借她资历,磨个四五年都是少的。 “只是介绍,其他全凭你的硬本事,”许久不见她回应,他不耐,“你到底来不来?” “来来来!”钟重年快要起飞。 第五十章:有生之年系列 钟重年杯子没拿,她打算明天再过来一趟取走。出了店门连忙打了个出租往老仙居兴冲冲地奔。 因为深深压抑住的兴奋,燥热感几乎要把她淹没。钟重年压下车窗玻璃,小心翼翼地换了口气。 除却喜欢顾轻舟这一点,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很好的资源。 借着顾轻舟在影视界的地位,她完完全全可以一飞冲天。不过她不会这样做,纯纯粹粹的感情要是加上了利用,就不真心了。 她是真心喜欢他,不关乎其他。 顾轻舟等在包厢门口,骨架修长的身子倚在墙边,身上一套深色西装,她还从没见过他穿西装的样子,感觉比以往要正式许多,也多了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他身份许多,不仅是她的老师,还是年纪轻轻的业界泰斗。 钟重年看了会儿,走近,声音轻巧地喊他,“顾老师。” “来了?”语气有些暗沉,多了几许疲惫,眼眶里也好几根红血丝,“进来吧。” 钟重年边侧身进去边道:“顾老师这几天没休息好?” 顾轻舟没吱声,直接开始给她讲注意事项,“今天就是单纯的吃个饭,你不要紧张。剧本我看过了,很好。虽然是处女作,但笔力深厚,立意也新。” 钟重年一脸紧张地盯着他听他评判,心里全是躁动不安的小爪子在乱挠。 听完他给了这么高的评价,心里才稍稍安稳下来。 “如果蒋老师看上你的本子,就相当于直接入围决赛圈,至于还能走多远,就看你水平多少了。” 顾轻舟说这话时像是在微笑,好像也为她这样的好成绩而动容。 她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顾老师,你觉得我能拿名次吗?” 明明是只有野心的狮子,偏偏要扮作猫咪不敢亮出爪牙,顾轻舟嗤道:“你想要什么名次?” “能有名次就行。” “钟重年,说实话。” 她抬头,顾轻舟的眼神极具穿透力,仿佛已经把她剖析得一清二楚。 “我想拿第一。” “哈哈哈,”男人突然出声笑出来,这样不经克制的笑意,在顾轻舟身上极少。 “笑什么?”她恶狠狠地回瞪,“是不是要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知道你要嘲笑我!” “恰恰相反,”顾轻舟敛了笑意,眉目高远,“有野心不是坏事,能把野心理直气壮说出来我很欣赏,因为只有直面内心的欲望才能有力量去实现它。” 钟重年怔了一瞬,突然觉得眼前的顾轻舟很不一样。 两个人坐着聊了聊更深的细节,大概六点半左右,包厢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一位眉目深邃的老人,腰板笔直,走路轻缓,看着很有几分学者的风范。 严肃的学者刚进来就把里面的人扫了个遍,最后落在顾轻舟身上。 “顾家小子,你女朋友?” 顾轻舟默。 钟重年默。 全场默。 钟重年突然明白一个道理,看着严肃的老学究其实并不老学究,他还有可能是个童心未泯的老孩子。 顾轻舟拉开椅子让他坐下,“许久不见蒋老,蒋老还是一样得活泼。” 钟重年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被顾轻舟提醒打招呼才意识回笼。 “蒋老师好,我叫钟重年,是顾老师学生!” 蒋平洲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带着失望道:“原来是你的学生。” 顾轻舟也坐下,划拉了几个菜交给厨房去做,随后攀谈起来。 “钟重年是我收的徒弟,资质很好。” 寥寥几句,蒋老也明白他的用意了,“你这是找我开后门?” 虽然年纪大了,可蒋平洲脑袋瓜转得灵活,他盯着顾轻舟的脸,直接毫不委婉地单刀直入。 “是这个意思。”顾轻舟也不客气。 “但资质是有的,你先看剧本,既然是给你输送人才,这也不算开后门。” “就你精明,”蒋老笑了,随后接过剧本开始过目。 原本还能唠嗑几句,可越往后瞧深情越认真,面前几张薄薄的纸里好像有几只巨手,将他死死困在情节溺弊。 半个小时过去了,期间没有人说话。 一曲酣畅淋漓的推理剧如四幕戏一样铺展在眼前。 蒋老看完最后一行和上本子,舔了舔嘴唇,有点感慨,“后辈杰出啊。” 顾轻舟轻笑,“我没有诓你吧。” 从蒋平洲翻开剧本开始,钟重年的心就是惴惴的,眼下终于落在了实处,她小心吐出一口气。 蒋平洲朝她看过去,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扬,“确实独具匠心,不过,” 他一顿,神情变得可惜起来,“现在电影节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种好剧本在第一轮说不定就被刷掉了。” 钟重年没忍住,“为什么?” 顾轻舟回头示意她噤声。 蒋老笑了两下阻拦道:“没事,你让她问。既然是你的人,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蒋平洲捻动着纸张,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根本没名气。入围的那些剧本多多少少都有些后台,只要能看得过去质量不差的,就都收了。” 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完全公平的竞争,钟重年很清楚这一点。可当有一天那些赤裸裸的不公摆在你面前时,你其实还是接受不了。 钟重年道:“所以我……” “你不同。”蒋老突然笑出来,“既然顾家小子都这么求我了,你的本子当然从我这儿直接过啊。” “我什么时候求你了?” “嗯哼?”蒋平洲眯了眯眼,好整以暇。 顾轻舟噤了声。 菜很快布上来,既然正事敲定完,接下来就是愉快的餐桌文化。 顾轻舟在蒋平洲半威胁半劝导下平生第一次喝醉了。 几大瓶的白干儿。 蒋平洲是东北人,能把着酒桶直接对嘴喝。可顾轻舟不是,实实在在的江南胃,还摊上个胃病。 没几下胃里就在翻滚。可乐得没边的蒋老还在劝酒。 钟重年好几次想要拦住他的动作,都被顾轻舟用眼神压下去,示意别动。 眼见着顾老师眼眶越来越红,神思模糊,终于,他一下子趴桌上了。 第五十一章:以你之姓 今晚风挺大,外面如流的车辆去了一辆又一辆,斑斓不定的光在他微微颤的眼睫上落下一星点光圈。 往下是挺直的鼻梁,比女生还要光滑细腻的皮肤。 钟重年踉跄着架顾轻舟出去,蒋平洲束着手光看不帮忙,边走边还念念叨叨,“这酒量倒是没变,几杯就倒一点也不爷们。” 能挺到三瓶白干儿才醉,钟重年觉得已经太了不起了,蒋平洲那种喝法,像是要把人直接干翻在酒席上。 虽然嘴上这么嘲笑,可他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酒气的燥热翻过喉咙涌上来,蒋老在风里点个根烟,吸几口后脸颊更红了,像对着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是顾家小子第一次给我介绍人。” “他从来不会往我这里塞人的,无论是不是有惊天的资质。”况且跟他比还相去甚远。“小姑娘,这点你知道吗?” 被点了名的钟重年不好意思再装傻,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她哪里不知道。这种百年难得的契机是她在顾轻舟面前说道了百八十遍的缘故才来的。 说不定他原本并不想搭这个桥头,只是由于唯一的徒弟太烦人太皮厚,亦或者这是对不回应她的喜欢的一种变相补偿? 钟重年尴尬地笑笑。 远处琉璃灯塔的光突然亮起来,好像有什么活动,热热闹闹的音响声透过空气溜过来一点声浪。 顾轻舟突然动了动,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后睁开一条缝,声音沙哑暗沉,“这是在哪里……” 她耐心地把人往怀里拉了拉,从酸胀的左手换到右手,温温和和道:“我们出来了,马上回家。” 风微微熏吹在脸上,不知道是不是钟重年的话让他愉快,顾轻舟脸色柔和下去,用一种极具安全感的姿势把整个人的重要全部压下来。 绝对的信任面前。 钟重年心里软绵绵。 同时,被压得差点两眼一翻。 幸好蒋平洲还有点同情心顺便搭了把手,将两个人一同塞进车后座里。 钟重年卸下挂在脖子上的手臂,边喘着粗气边朝车窗外叮嘱,“蒋老师路上小心,我送顾老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我打的车马上也到了。”他摆摆手,敲下一点烟灰在空气里,很快被风打散。 “那蒋老师再见!” 今晚有点冷,等车开起来,钟重年重新摇上玻璃,再把靠车门闭着眼睛皱眉的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顾轻舟醉了七分,反应思考能力几乎全部丧失,可与生俱来的警惕感还是让他察觉到动作。勉强睁开眼,对上一张模糊的脸,有点熟悉,“钟重年?” “是我。” 他像是放了心,又歪着脑袋去睡觉。 沉默的空间里,能闻到酒精混着青松子的味道。外面的世界里,呼啸而过的夜车席卷起一片尘土后重新归为平静,钟重年听着渐渐远去的鸣笛声,突然被清浅的忧伤覆盖。 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坐在身边,那是跟上天讨了太久的缘分。可顾轻舟严防死守刀枪不入,那这场戏剧化的你追我赶,会不会还以三年前那样的狼狈不告而终? 她不禁偏头看他,这人连闭着眼都是冷漠的,线条硬朗,眉头高蹙,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车送到顾轻舟家楼下,钟重年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一米九的大男人拖进电梯,再拖到门口。 等在家门口搁下人,她的一双手几乎虚脱,手臂在空中微微颤抖着。 她摇了摇人,“顾老师,你家钥匙在哪里?” 顾轻舟被弄醒,眼睛里混沌一片,想了很久这个问题后才开始掏口袋。 忙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 钟重年按了按生疼的脑壳,抽搐着嘴角试探,“丢了?” “丢了……”这次倒是回得快。 “有备用钥匙吗?或者物业电话多少?” 顾轻舟挣扎了几下从地上起来,倚着门框去摸地毯,几下后掏出单独的一只钥匙交给她。 “以后别放那下面,不安全,走动的人多容易被推出来,”钟重年开了门后扶他进去,“买一只盆栽放外面,钥匙放花盆底下。” 顾轻舟靠着沙发坐下,揉了揉热辣辣的太阳穴,难受道:“你帮我买。” 这话跟平常不太一样,比熟稔多出来的是不易察觉的亲呢,也不知道是带了几分的清醒下说出来的。 钟重年脸一烫,装作不在意道:“好啊,你给钱我,我帮你买。” “先帮我把狗喂了,出门前没理它,它现在在挠我。” 狗?钟重年回身,就看见一只眉清目秀的二哈整只扑在顾轻舟身上四只爪子到处乱挠,像在愤怒地控诉。 钟重年眼睛一下子亮了,小声惊呼出来,“好漂亮的狗啊!”手一捞,毛茸茸一团就到了怀里。 “超漂亮啊,果然颜值随主人!他叫什么?” “随意。” “随意?你这也太随意了吧。”她把要蹦出怀抱的狗子重新抓回来,替它不满地抱怨,“哪有公狗叫这个的?” “我是想说你想叫什么都随意,它没名字,我直接喊二狗。” “……” “那叫顾小七吧!”钟重年记起一条在楼下喂食过一段时间的流浪狗,也叫小七,后来不知怎么再没见过。她摸摸狗头,有点怀旧,“顾小七这名字怎么样?” “好。” 没有过多的思考,顾轻舟就点头应了。 这人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微微仰头,露出好看的喉结以及一大段光洁的脖颈。 醉着的状态果然答应什么都爽快,可不知道醒来还作不作数。 第五十二章:你从我身上偷走了一样东西,请还给我 风从耳边割过,等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才知道要停下来。 就像怕身后有人突然追上来一样。 心脏以跳出胸腔的速率震动。钟重年靠在路边一棵树旁捧了捧心,随后陷入死寂的沉默。 她干了什么?不对!是他干了什么! 回忆卡在撞门而出的尴尬里,她再往前倒几分钟,终于瞥见自己一连串的流氓举动。 喂完顾小七,她主动要扶顾轻舟进房,而他也没拒绝。 踉踉跄跄架着人往卧室走,途中还被肩上一脑袋混沌的人嘲笑了几番。 “钟重年,你怎么这么瘦?” “您想过您为什么这么重吗?”她恶狠狠地回敬过去。 “我不胖。”虽然醉酒可脑袋还能用,顾轻舟轻飘飘地反驳,“大概我就是传说中那种精瘦。” “哦,精瘦是不是瘦肉成精的意思?” “唔,可能吧。”良久,他话语朦胧,听不真切。 有一搭没一搭扯着没营养的话,钟重年终于顺利把人架到房间。 果然是胡老师的装修风格,整个格局就透着禁欲风。书桌,书架,连同床上的枕头被子都是一丝不苟地摆放着。 她想了想后明白,这些物品就像在顾轻舟的安排下列些方阵军训。 她往床边挪了几步,预备把人丢上去后好甩手走人。 就差一步之远,她都快要够到床边了,可看不清脚下路的钟重年突然踩中一堆毛茸茸还会挪动的东西。 那种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立敬礼的感觉不知道你有没有,反正她当场懵了,随即条件反射地跳开,也不管手里的东西。 一时间,她的尖叫声,二哈的惨叫声以及顾轻舟低沉的闷哼声混响在整片空间里。 伴随着床柜上几本书噼里啪啦地落地,天地翻了个转儿,她惨烈地闭上眼睛。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仿佛扑在了什么绵软的东西上,而且绵软的东西还有沉稳的呼吸。 她抬头,正对上顾轻舟绷得紧紧的下颚,而他沉静的眼眸也不如以往分明,像一齐注了酒。 “……” 钟重年跌倒时撞上了柜角,左手臂上现在火辣辣地痛。她尝试起身,可用不上力的左手拖后腿,几下折腾后只能再次扑倒。 头顶上空悠悠传来顾轻舟的话,“你这是在不断重温扑在我身上的感受?” “……” “你不下来?” “我也想啊!”她软趴趴伏在他胸口,疼得直斯拉,“我左手臂红撞疼了,你好歹让我缓一缓!” “哦。那你快点。” “这种事情我怎么快!我也疼啊!” “……” 被踩了尾巴的顾小七整间屋子飞奔咆哮了一通后又回到事故现场。它低头围着两人直嗅,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提溜着打量,最后在他们身边坐下。 顾轻舟偏过头去看它,一人一狗相顾无言。 钟重年安安静静趴了会儿,手臂的疼痛感才稍稍降下去一些,她腾了腾身子像是要再发力一次。 身子到了半空。 “你这次可不要再借故压下来。” 感情她趴他身上是预谋已久地揩油啊。 钟重年鼓了鼓脸颊,力气陡然一松,整个人没有半点求生欲地直砸下来。 顾轻舟闷哼了一声。 “怎么样?美滋滋?”她含着笑意挑衅。 原本以为身下的顾轻舟又要一声,“无聊!”然后把她推开。 可没想一声轻笑钻进耳廓,像盛了冰块的瓷碗,被撞得丁零当啷地好听。 微微翘的睫毛轻眨了一下,内勾外弯的眼眸含着笑意看着她,斑斑点点的星河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钟重年昏了头,她咽了口唾沫,“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就……” 可能是酒精上头,顾轻舟自然而然地接道:“你就怎样?” 水坝那边很快被注满蓬勃汹涌的水流,而顾轻舟的一句话就像掌管堤坝的钥匙,一瞬间闸门大开,她被铺天盖地蛮力冲下去。 低头,想也不想,她含住他下半部分唇瓣,“想亲你……” “……” 事情发生地太快。 已经亲上去的钟重年在碰到那一方绵软凉薄后,精虫上脑的灵识猛然归位。 她保持姿势僵住,可瞪大的眼睛将顾轻舟的反应一目了然。 顾轻舟陡然睁大的双眸明显失了焦,穿过一层空气像看她又不像看她。 可快速僵硬的四肢不会说谎,他确实是愣住了。但没有立即推开她怕是因为被压着,而酒精又让人反应慢半拍。 钟重年旋风一样将紧密贴合的两人抽离开。 趁着顾轻舟还没反应,要不,跑吧…… 这么想也确实这么做了。 耍了流氓就要跑路的钟重年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出房门,换鞋,然后“啪嗒”一声,是防盗门被撞上的声音。 房间又恢复以往的宁静。 就像是一锅沸腾的汤在关了燃气后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泡就再不响了。 柔和的灯光悬在头顶,地上躺着的顾轻舟还是一动不动,良久,闭上眼睛。 魂不守舍地哆嗦回家,钟重年设想了无数个版本的后果,无一例外都会被他扒下一层皮。 可那时那景太过诱惑,是个妹子都会立马松开裤腰带干上去的吧,不能怪她,都怪顾轻舟迷人得像妖精!将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虽然成本高昂,可她毕竟亲上去了啊! 想了想那果冻一样的触感,钟重年色情地舔了一圈嘴唇,似乎咋把几下还能尝出顾轻舟的味道。 虽然只咬了下嘴唇,但四舍五入一下就算亲了吧?那再四舍五入一下她也算是他半个女人了吧? 忍不住立马要告诉白芒这种世纪性壮举。 钟重年:【以后请叫我顾太太。】 白芒:【没睡醒?】 【呵,你无知。请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顾太太攻克堡垒成功!】 白芒被轰炸了几下,竟开始有点相信,【你生日礼物成功送出去了?所以顾轻舟答应跟你拍拖?】 【没呢,明天才是生日,惊喜当然只能留到明天。他脆弱的小心脏可经不起一天之内再来一波惊喜】 【是惊吓。】白芒强调。 第五十三章:你跟他抱在一起,算是给我的生日惊喜? s市的气温总是漂浮不定,就算昨晚刚刚一场席城大雨,第二天也非常可能艳阳高照,晒得人脱一层老皮。 出了家门十多分钟,钟重年就发现西边天角暗了好大一块,像地底下阴暗潮湿的蚕蛹,逼仄得人喘不过气。 手机响了几下她接起来。 “要下大雨了,你出门带伞了没?” 钟重年翻了一下背包,对白芒的担忧沮丧地回应:“这都被你猜到了,真没带,劳资周期到了,还不能淋雨……” 话筒旁传来几串杂音,依稀还有财政学老头子严厉刻板的叫骂,大约是摸底测试的成绩太糟糕,屡见不鲜。 “我现在在上课……” 没说完,对面又是兹啦一串电流声,在挂断之前白芒好像还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 望了会儿天,钟重年打算先去专柜取玻璃杯,顺便买把伞然后再去工作室。 步履匆匆,她不禁想起来一些别的东西来。昨晚一番闹剧轰轰烈烈,她摸不准顾轻舟记得哪些,如果他记得细节那见面第一句又该说什么?钟重年头秃。 拿了杯子从专柜店出来,天上黑漆漆一片彻底垮下来,雨幕急速又密集地织成一片。 钟重年撑伞往工作室走,等踉踉跄跄到地点,裤脚已经能挤出一大摊水。 几层台阶上,远远看过去工作室的门竟然没开。顾轻舟不在?可这是工作日,他们早就约好今天来谈剧本细节的。 她揣着疑惑拾阶上去。再往前走了几步,竟然瞧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一动不动立在门口。 望着远处的雨帘,像是在发呆。 见她遮着伞过来,那道背影才终于动了几动。 “钟重年!” “你怎么来了?”她收伞,拍了拍裤脚的水滴。 还没直起身,一股大力猛地卷来,下一秒她就撞进一副坚硬的胸膛,还有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眼冒金星间,钟重年惆怅地想,她最近真是命犯桃花,先后占了两个绝色便宜,不过这宋宁予是什么毛病? “学委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她慢慢推开眼前的人,有点尴尬地笑,“怎么等在这儿?” 宋宁予浑身也是湿得彻底,两鬓黑发被淋得贴在额角,应该是赶着路过来的,有点狼狈,可眼神依旧灼灼动人。 他像终于松下一口气,良久庆幸道:“你真是担心死我了!” “我怎么了?” “白芒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来给你送伞,语气着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没来得及问就被挂了。” “幸好,你没事。” 钟重年头顶一片乌龙,哪里是语气着急,一定是白芒那崽子赶着逃课。 她笑笑,有点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宋宁予抿着唇不说话,也没准备走,等了会儿他把右手拿着的伞递过去,“给你。” 她已经有了一把,可人家又是特意来送的。 这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握黑伞的手在空中固执地僵着。 内心戏丰富的钟重年脑子里风驰电掣。按照以往的爱情小说,接了伞就是默认给机会,以后一来一往还要还人情,只会越积越多,最后到不以身相许还不了的地步…… 真是,太恐怖…… 她缩缩脖子,把手里一把折叠伞扬起来给他看,道:“我有伞啦,你带回去吧。” 宋宁予不太高兴,“拿都拿了,你就在工作室放着吧,以后总会用到的。” 手还在空中没动,像是要跟她死磕到底。 钟重年无奈,可工作室门口也不能放任他就跟自己这么僵着,影响工作倒是其次,主要被顾妖精看到就不太好了,才攻克了一方土地,可不能这么快沦陷…… 她心不在焉地接过,打发他道:“嗯,我拿了,你快回去吧。” 都要去美国的人了,应该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忙的。 钟重年目光在四周随意地一转,不料隔着好几道雨帘,她突然看见一顶黑伞在雨中杵着。 伞下的人像是站了好久。 钟重年心脏漏跳了几拍,不会吧…… 正待多看几眼,宋宁予一双大手却突然摸上她的头顶,还轻轻揉了几下,“我先走啦,有事跟我联系。一会儿进去就把湿衣服换了,不能感冒。” 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含糊不清地嗯了几声,随即再去搜寻那顶黑伞。 可刚把头偏过去一些,鼻尖上就滚下来一滴水珠。 顾轻舟已经在她身旁半米的地方站定,正在收伞。 今天他穿了件棕色毛衣,不过全身湿了好大一片,他刚刚出去过? 宋宁予不认得顾轻舟,但也知道这是对钟重年重要的导师,立即客气地打招呼,“您好,我是钟重年同学,是来给她送伞的。” 顾轻舟已经执着伞站好,凉如薄冰的一张脸被阴郁覆满,眼眸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像狂风暴雨前乌黑的海面。他没回答宋宁予的话,反而只盯着他,迫人的气场压得空气稀薄。 这狗屎心情是谁又欠了他几百万? 为了防止波及到无辜的人,钟重年立马及时止损,“宋学长,我要跟顾老师去忙事情了,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因为雨声太大,说这话时她往宋宁予那边靠了几步,也就这几步的距离,顾轻舟已经开门进了工作室。 啪嗒一声,是门撞上的声音。 宋宁予真心觉得这老师奇怪,可也没有多想,搞文学的确实没几个正常人,他点点头跟钟重年告别后重新撑着伞冲进雨幕。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也进了工作室。 里面灯开着,照得比外面还要亮堂好多,门边斜靠着一把伞,是顾轻舟撑得那把。 她探头往里瞟了一眼,办公桌旁没人,这小妖精又闹什么变扭?过生日快快乐乐不好嘛。 一会儿一定要把礼物突然亮在他面前,这样才够惊喜,人在最无措的时候往往展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顾轻舟又会怎么想呢? 她拎拎手里的礼品盒,心里冒出甜蜜蜜的泡泡来。 “顾老师?” 环了一圈也没见他人,难道在上厕所?钟重年把盒子在沙发上放下,转身去关阳台边的窗户。 下雨也不知道关窗,真是啊…… 第五十四章:我从你身上总得拿回一些东西 手指尖还没够到窗子,阳台边上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钟重年正想着怎么庆祝生日的事,看见他,眼睛亮了亮,小步过去仰头道:“你在这里啊。” 顾轻舟静静地看着她,虚眸垂眼,眼底阴霾沉沉,暴戾肆虐。 半晌,他轻声说:“你找我?” 说这话的他像吐着杏子的毒蛇,猩红的双眸几乎将人吞噬。 钟重年从没见过这样的顾轻舟,看着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什么东西在厚重的雨声中悄无声息地崩塌,以飞蛾扑火的决然跑向不可控的方向。 她的无意识害怕与闪躲被顾轻舟看得一清二楚,脑壳里脆弱的神经卡擦一声崩断,身体代替理智和克制先行做出了选择。 顾轻舟逼近了几步,轻轻笑了一声:“躲什么?你不是一直想靠近我吗?” 她的抗拒太过明显,潜意识对危险反应又使她继续后退。 可这一下已经到了墙角。 干净剔透的杏目里有惶恐又困惑,她软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顾轻舟的气息环绕着她,他抬手温柔地撩开她鬓角一缕湿发丝,捻起指尖摩擦几下,漫声道:“我给你机会啊,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话里不辨喜怒,可是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浓烈的寒气,像寒冬里的深夜归人,让人一阵瑟缩。 这样的顾轻舟让她害怕。 钟重年红了眼眶,克制着恐惧,再次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修长的手已经从她耳边移到下颚,略一用力,他就钳制住她的下巴,抬起,带着哄骗说:“你这样的人,是不是只要有利可图就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她痛得眼泪都要出来,可他根本不等她的回答。 再一低头,薄凉的嘴唇已经贴上了她的唇瓣,他像势如破竹的将军,攻城略地无所不至,牙齿一如锋利的刀剑,切割着味觉,切割着神经,将她托举到云端,再重重一把丢落。 “嘶……疼!” 对于顾轻舟的粗暴,钟重年痛得说不出话来,每一次刚开口的喊叫都剩余半句淹没在他的唇齿边。 狂风骤雨般要把她撕扯干净。 顾轻舟力量极大,起初还能挣扎反抗几下,可再接下去,他索性直接把她抵死在墙角,将敲打他后背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束缚住,低头再次疯狂起来。 因为雨势,阳台边一片昏暗,室内里明亮的光线被阻隔了个干干净净,只磨砂门上一点隐隐约约的光亮。 伴着疾风骤雨,是她脚下盆栽倒地的闷重声音。 顾轻舟长腿压着她不断踢动的腿,他顺着耳垂舔过去,一口咬上脖颈。 钟重年愣怔了几秒,随即更大力地挣扎。 皮肤像被火擦过,又烫又痛,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压在墙角里,像即将被屠宰的绵羊。 趁着他喘息的空档,钟重年不知道哪里爆发出的力气,猛地推开他往室内跑。 可还没出门口就被顾轻舟重新拉回来,力气悬殊,她被压在了屋里沙发上。 柔软冰凉的皮质沙发上,只听得见彼此不稳的喘气声,下一秒她的嘴唇重新被咬住,顺着嘴巴往下偏移,他又含住她的耳垂。 钟重年被压在身下,内心早就天崩地裂一团废墟。 顾轻舟像发了狂的野兽,可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她竟一点也循不到原由,她又该怎么逃脱。 委屈,不安,害怕,惊惧,头发乱糟糟贴在脑门,她突然开始小声啜泣。 细若蝇蚊的哭泣声钻进顾轻舟耳朵里,他噬咬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最后竟然一点点停下。 撑在她脑袋旁的双手收起,他翻身起来俯视她,目光冰冷如窟,声音沙哑,“你现在满意了?” 钟重年惊尤未定,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可他继续说道:“不用跟我上床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像个傻逼一样被你玩得团团转,现在我总要拿点利息。” 第五十五章:原来你早已厌恶至此,要毁我,诛心最易 钟重年听愣了,抬手抹了一下嘴边凝固的血液,沾在白皙的指腹上,薄薄的一层很快干掉,她杏目微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字面意思。”顾轻舟垂头看她,眼里全是讥讽。 他从没有用这种恶劣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钟重年气笑,“顾老师,你是不是有病?” 明知道再怎样生气也不该在生日这天跟他抬杠,可心里堆得满满的委屈那么真实,不论是对话还是行为,他的的确确伤害到了她。 钟重年深吸一口气,决定冷静跟他谈谈,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顾轻舟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都有些偏极端了。 “顾老师,你刚刚对我说那些话,我想知道原因。” 冷漠的顾轻舟高高在上,表情淡漠,声音沙哑,“没原因,你恶心到我了,门在那儿,自己出去吧。” 说完这些话他直接起身走到办公桌旁坐下开始批改文件。 亮如白昼的灯照在他脸上,显得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就像不具备情感的机器,冰冷孤傲,拒人千里。 他半点目光也没分给她。 钟重年鼻尖一圈,洪水一样泛滥的委屈快速涌上嗓子眼,她带着呜咽地讨好走进去,手里是一只精巧的纸袋,“顾老师,生日快乐。” 软绵绵的话落在男人耳朵里,先是意外地一愣,可随即面若寒霜,他手里继续勾画,“拿走,带上跟你一起出去。” 心最柔软的地方抽搐了一下,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上去扯了扯他衣角,“你先看看……” 见他没反应,钟重年快速把盒子打开,边拆包装边轻声道:“我这是想了整整一个月的礼物,你一定要好好看看,超级……” “啪嗒。”玻璃杯从桌上翻落,在不远处坠地,摔成一地晶莹。 同时,她听见心里心脏某处跟着一起碎掉了。 “顾轻舟,你什么意思……” 她闭了闭眼睛,绝望的抬头。 她把杯子递上来的时候顾轻舟本意并不是推开,可女生绵软乖巧的话一落在耳里,他就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她也会用这种腔调跟别人说话。 她于他有所求,她也会于别人有所求。 不能再想了,汹涌的心火再次扑上来,将他炽得慌,一抬手,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钟重年盯着满地的碎玻璃,整个人如被抽干净气的气球,脑袋低垂,良久平静道:“算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被雨声搓揉在风里,瞬间撕碎。 顾轻舟心底蠢蠢欲动的黑暗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得翻涌上来,嘴角一勾,刻薄的话就随之掷地,“滚吧,电影节的提名我不会动你,强迫自己应付我这种人不容易,就当我送你的。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钟重年瞬间明白过来,他从始至终竟然是这么想她的?! 怒极反笑,“顾轻舟!你凭什么这么估价我的真心!就算不喜欢我你也不需要用这种肮脏的目的恶心我,没有你我他妈也能自己进电影节!” 空气要命的窒息,喊完这些话的钟重年一瞬间卸去所有的力气,尾音是颤的,她眼前模糊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 饶是这样,骨子里的自尊也驱使着她用力摔门出去。 不能停留,不能被他看笑话。她钟重年又不是贱人,被人厌恶至此也要不计脸皮地贴上去? 记不清楚那天到底是什么回去的,可醒来时已经窝在了白芒床上,地上东一只西一只的啤酒罐子,脸上的妆也花得一塌糊涂。 她立马去翻手机,果然微信框那头全是绿色的气泡,钟重年一字不落全部看完后绝望地扶额,果然是发了一场酒疯啊…… 【顾轻舟,我接近你就是为了电影节提名】 【被人耍的心情怎么样?】 【心甘情愿给我铺路你其实也喜欢我吧】 【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老娘就是为了利用你】 【就像用完的垃圾,随手就扔了!我一点也不在乎!】 …… 还有好几行的撒泼话,钟重年没有信心再看下去。她关上手机重新躺回床上,只觉得心里某处空出来了一块。 原先在里面安营扎寨的人突然用匕首划开骨肉,硬是钻了出来逼她看清他其实毫不在意她的事实。 可她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 而他作壁上观,微微冷笑。 钟重年选择秃废一段时间,好理清楚自己对顾轻舟的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都被逼出千里,是否还要毫不畏惧地翻山越岭。 喜欢一个人的勇气是会花尽的,她其实也会疲倦跟失望。 但就在她愿意缩回壳子的时间里,事情发展的方向与轨迹却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奔驰。上帝的翻云覆雨手,终于在某个晴朗的午后,掐上她的咽喉。 白芒上午就出去上课了,可还没到中午就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奔回来,并且把大门反锁了好几道。 钟重年彼时还在床上睡觉,她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原先白芒只会嘲讽几句,可那天她直接把人从床上摔下来,语气恨铁不成钢,“你都做了什么啊!” 钟重年打了个哈欠,因为不适应突然洞开的窗帘,只能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反问:“我能做什么啊?” “我他妈真想给你一个耳刮子!”白芒忍着火气把手机拿出来,翻了几下递过去一张图。 是微信的聊天记录,看对话还直达灵魂的熟悉。“你偷看我跟顾轻舟的聊天记录?还截图了?” 白芒气笑,“我截图?我连您老手机密码锁都不知道我怎么截?”她提醒,“您睁大眼睛看看右下角!那是微博水印!” 其实不需要她提醒,钟重年立马就醒悟过来,因为右下角@顾轻舟三个字像一把火苗,狠狠灼烧着她的眼,逼迫她去看清。 “你哪里来的?”心中有了最不好的猜测,可她分毫不愿意相信,直觉告诉她这种事情他不愿意做。 可钟重年又不敢确定,毕竟那天碎了一地的玻璃杯已如剧毒的针刺在心窝,而他的立场里早就不存在她的土地。 无意义的棋子,当然可以随时随地斩杀。 他从来都是讨厌她的。 她明白地稍稍晚了些。 第五十六章:周瑜打黄盖 不知道哪位哲学家说过,你经历的每件事情经过两万五千年这个周期就会在地球上固定位置重新上演。 也就意味着两万五千年前你在某处摔了个狗吃屎,周期一过,你还会在那里吃上一遍。 钟重年捧着手机很是唏嘘了一番,这还不需要两万五千年呢,同样的事情就被人搁上台第二次。可作为当事人她竟然既不愤怒也不难过,惆怅之余还能吐槽那个狗屎哲学家一遍。 哪里要两万五千年,明明才两年之久,又有人来挖坑埋她了。 白芒替她时刻注意着冯玲霖的动态,在钟重年知道事情的下一秒,她电话也就同步过来了。 “年糕!我算是服了!她这是迂回战术!她犯规啊!” “哪里犯规?各凭本事。”钟重年正敲着键盘,手机被她歪头夹在耳朵边,从后面看特像一只窝在沙发里的慵懒兔子。 “你不难过?”白芒试探,“你当时可要死要活了一个月!我都能靠卖家里堆的啤酒罐子发家致富了!” “这都哪个年代的事了,”钟重年完全是老年人的心态,顺便还想着安慰她几下,“不要急,冯玲霖这是要跟我刚到底呢,炒冷饭有什么用?我早就不在乎了。” “哦,可你前段时间还在跟我安利顾轻舟,这苗头不太对。” 合了笔记本,钟重年把手机从脑袋旁拿下来,义正言辞地纠正她,“非也,我那是纯粹的看爱豆心理。” 她继续举例,“你喜欢龙哥这么多年,可你想睡他吗?” “不想……” “宾果。我对顾轻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早期失足少女的盲目崇拜还没削干净,你要包容我。” “可……”白芒欲言又止,“网上的言论最近不太好听……当时很多喷子都出来在你微博下对骂,你还是关了评论吧……” 钟重年不紧不慢地起身倒水,“不打紧,这事情中心本来是剧本泄露问题,可现在他们没有章法地乱咬我,总会磕到牙的。” “您真心大……”白芒目光从微博排行榜上移开,准备用小号去热门杠几个水军,没想到鼠标点了好几次刷新都没有反应。 系统像是卡了。 与此同时,微博热搜榜又开始一分钟后的重新更新,而这次顶在榜首的竟然是几张照片。 十几秒的功夫,这条博儿,爆了。 点是点进去了,可白芒盯着屏幕说不出话,良久才口齿不清地对着手机那头着急地喊,“快看!你快看热搜!我的天!这什么鬼?那不是你送顾轻舟的吗!” 钟重年一脸莫名其妙,随后端着水杯重新在电脑前坐下。 点进微博系统,刷新了好久才出现一部分榜单。 首榜第一条是:周瑜打黄盖?钟打顾愿挨? 什么鬼东西?现在标题党的文化水平直线下降啊…… 钟老师怀着担忧祖国未来的心情点进这条土味儿十足的头条微博。 缓冲的圆圈滚动了很久后照片的一角才慢慢露出端倪。 等照片完整出现在她视野里,钟老师握杯子的猛地手一抖,整杯水洒在桌面上。 第五十七章:恨的对立面 微博系统全面崩坏,微博搜索前三均是一个叫钟重年的小编剧。紧接着爆红头条下面的那条,是两年前的微信截图。当时已经吃过瓜的群众很是不屑,纷纷去评论区下方嘲笑id主。 “不是吧,您家村里刚通网?这事情早就不新鲜了,现在才出来其实是为了蹭一下热度吧?” “明明是冯霖玲跟钟重年撕逼,请不要牵扯上我的顾老师!” “话说当时钟老师也没出面澄清这几条微信内容的真假啊,说不定另有隐情……” …… 仿佛为了验证什么,在一通质疑声中,炒冷饭的id博主立马甩出另外一只更大的锅来,也就是此时热搜榜已经爆红的那条。 钟重年盯着屏幕只觉得两眼发直,明明天还没降温,室内空调也开得足,可她背后还是冒了一层虚汗。 熟悉感铺天盖地而来,那个夏天的燥热被勾起,在脑海里挥斥不去。 不同的是那次顾轻舟用离职护住了她。 被曝光的是一组生活照,大部分是工作室的日常,可因为角度的缘故,画面中的两个人举止亲昵,女孩笑得灿烂,男人看得认真,暧昧感冒着泡地溢出画面。 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冯霖玲这厮竟然是要拉着顾轻舟一起下水! 她头皮发麻地继续往下翻,终于到组图的最后一张,可只一眼,她一下子怔住。画面中人的桌角有一只玻璃杯,如果不是杯身密密麻麻的裂痕,钟重年相信它一定好看极了。 因为那是她亲自定制的。早就被摔得一塌糊涂。 可如今它被人小心翼翼一片片粘起来,就像固执着与残破的命运对峙一样。 谁干的?这是她第一个念头。 照片是冯霖玲偷拍的无疑,可她难道是知道什么所以才取景进去刺激自己?没这么无聊吧。 顾轻舟跟自己的关系早已一团糟,又有什么值得冯霖玲她嫉妒的。 杯子或许是顾轻舟粘的?钟重年细细对比了下重逢以来他各种失常的行为,不敢深想,一想头皮就发麻。 “你在发什么呆,我都喊了你几百声了!”白芒气得骂娘,“现在怎么办,铁证如山,你跟顾轻舟的不伦恋算是坐实了,现在谁还管剧本不剧本的,大众就是要扒下来你一层皮!”白芒忍不住又骂了两句,“冯狗这招真是太缺德了!” 她骂得热闹,可钟重年像根本没在听,良久恍惚地问了一句:“你说顾轻舟该怎么办……” “……” “我草你妈的!”白芒忍不住爆粗口,“现在是你要倒霉!拜托你醒醒吧!自从你遇见顾轻舟之后就没有什么好事,您是被下了降头吧!” 空调乌拉乌拉地吹着冷气,那头静了片刻白芒就听见小姑娘不紧不慢,用着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说:“不一样,这跟是否还喜欢顾轻舟无关,把别人推出去自己缩在后面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高三的时候就对不起他了,内疚会让我过得不好,我不想这样。” 白芒叹了口气,“可就算你不想这样,顾轻舟呢?他可是能轻易舍弃你的人啊……” “那我也做不来……” “钟重年……你个傻逼……” 钟重年的想法是出面发个声明,于情于理她确实都该这样干,顾轻舟对她没想法,冯霖玲这锅甩得可太重了。 编辑好内容,她反反复复又看了几遍,没毛病。 保存,发送。 缓存圈又开始旋转,只是这一次的时间尤其久些。 再等了几十秒,系统通知几行黑字映入眼帘:您的编辑内容发送失败,已保存至草稿箱。 ??? 钟重年反手去点草稿箱,可这次任凭怎么刷新都不进去了。 ??? 略微一分多钟的瘫痪,等钟重年能够点进去,她发现微博热搜榜爆红的第一又重新换了名头。 这一次不是她,挂着的人姓顾名轻舟,是她几分钟前想要护住的人。 几句声明就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可某人丝毫没有舆论中心的自觉。 邓家看着自家老师不定时发疯又不能阻止,已经绝望地原地掉了几层头发。他摸着秃了顶的脑袋决定再抢救一下,“顾老师,你不需要出面的,我们可以紧急公关。” 沙发上刷网页的男人根本没在听。 “顾老师,你这样做是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引,钟老师的事你干嘛插手,像几年前那样撇清就好了……”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沙发上专心致志看消息的人已经抬头盯了过来,眼里一片冰凉,像携裹了漫天飞雪,将他瞬间溺弊。 “我……我……” “你闭嘴。”意简言赅。 邓家瑟缩了下脑袋闭上嘴,他其实还是怕自家老板的,因为大多时候,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人的淡漠冰冷,是捂不热的毒蛇。 顾轻舟什么都不在乎,就像没有心一样。 可最近这个冷若冰霜机器的却开始故障,频频举止怪异,就在刚刚,他特地顶风发了条脑子瓦特的澄清说明: 关于网络上流传的言论,我做个澄清,首先钟重年已经不是我的学生,我们是否有情感纠纷无法上升到伦理道德的高度,其次这是我们的私事,爆料的那位朋友,回见。 这一下更是把网友吃瓜的情绪燃到爆炸。 顾轻舟这是在给钟重年挡子弹呢!什么揣测推理的全都给我一边去!顾老师已经在用行动给答案啊! 捅了蚂蜂窝拍拍屁股走人,工作号涌进来一大群微博私信全变成邓家急需应付的焦头烂麻烦事了。 ——请问顾老师为什么要在风口浪尖发这么一条声明,这是公关团队的失职吗? 其实只是顾老师间歇性抽风! 他忍了忍,回:抱歉,这件事确实无可奉告。 ——顾轻舟只收过钟重年一位学生,是不起待她总比旁人不同呢,那两人有什么隐晦的情愫在吗? 顾老师追妹子的路数奇诡,不是我等青铜段位可以理解的。 邓家本分地回:两人只是的师生情,请不要曲解。 手指敲得键盘噼里啪啦地想,抬头捏脖子的空隙,邓家发现捅了半边天的顾老师正拿着手机微微出神。 皱着眉头的神态,迷茫又紧张。 ??? 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来,顾轻舟神思瞬间归位,连忙站起身接通,“喂。” 他走进阳台,关移动门时轻飘飘看了一眼自己,吓得邓家重新埋头工作。 楼下吵吵闹闹一群孩子沙地里堆积木,他靠在墙壁上,声音在一片稚嫩吵嚷的童声中显得特别平静,“找我有事?” 顿了片刻,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 “你在念什么?” “驱鬼。” “……” “我挂了。” “哎哎哎!别!”钟重年立马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你发那条声明是什么意思?” 顾轻舟单手撑着阳台,看着地上的打闹的孩子轻笑了一下,“实话实话来着。”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明明这事情的根源在于你,”钟重年帮他回忆,“没有两年前那个截图在,我现在就没有被抓的把柄。” 即使他发完之后秒删,可还是被人截下来了。 “不是我。”徐徐微风中,顾轻舟这样说。 心脏被拂了一下,钟重年原地僵住。耳边无意义的杂音远去,只剩下他的话一遍一遍在脑海里。 重播。回旋。 她动容,他一直欠着的解释,即使多么荒唐无稽,总算有了交代。 “你什么意思?”收拾好情绪,她问出口。 “我被你气到了。”晴朗阳光下,顾轻舟垂了眼帘,睫毛覆盖下一层阴影,他语速很慢,却又固执,“你对每个人都一样的好,你最喜欢的不是我。” 心脏缺了一角,静默的一秒里它跳动慢了一拍。 顾轻舟抿了抿唇,继续固执地说:“你是我的。你一对其他人笑,我就想发狂。” 被谁偷走的呼吸好不容易回归,钟重年艰难地倒吸一口凉气。 “啊?” 这真是最适合此情此景的语气词,初此之外她说不出别的,她像个失语患者。 “你后来给我发的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像一直迟疑着不敢问,顾轻舟有点退却。 钟重年气笑,“你相信了?那些话都是用来刺激你的,难为你竟然相信了。” 顾轻舟不说话了。 “然后你为了报复我就把我发的那些截图发了微博,好让我得到制裁?” “不是,”他哑着嗓子,“那天晚上我出去喝醉了,醒来才发现手机被人动过。” “谁?能知道你解锁密码的人不多。” 顾轻舟又不说话了。 她代替他答,“冯玲霖?” 漫长等待里,他嗯了一声,“是我对不起你。当时一方面要顾忌冯老师于我的身份,另一方面,”他顿了一顿,“我确实恨你,你怎么能在给我看见阳光后随手将我又推回深渊呢?” “钟重年,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可我又有多爱你。” 第五十八章:所以我这是要红的节奏嘛,真让人脸红心跳 钟重年经历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失眠。 凌晨一点她睁着眼睛打开浏览器,删删减减最后输入—— 我觉得男神好像在对我表白? 知乎上立马出来一连串相关自述,大约几千条来的样子。 钟重年一条一条看过去,然后再仔仔细细对比与自身的差别,求同存异,严肃分析。 趴在床上,越看越感慨,越看越精神,回过神,窗外已经透过来一星点光亮。 早上六点了。 她通宵了。 虽然以往写稿子也经常通宵,但这次感觉惊奇地不太一样,脚下轻飘飘,有点腾云驾雾的恍惚感。 钟重年机械地掀开空调被,翻身下地,走进浴室冲澡。刷牙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她在浴室里直蹬腿。 顾轻舟这个老妖精。 早晚有一天也让他体验一下心脏乱窜的感觉有多酸爽。 从浴室出来早上七点多,时吟头发吹半干,穿了个白丝绒睡裙,晃晃悠悠出了卧室,习惯性去沙发刷微博。 也就这一刷,她又发现了不得的一件大事。 冯玲霖被撕了。 且撕得惨不忍睹,没有半点人样。 不止爆她猛料的id博主被人人肉出来系冯玲霖本人,还有她大学时期各种没营养的丑事也被扒得一丝不剩。 一夜之间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受害者,同她划上了同一条船。 人很多,船很沉。 直接表现就是她微博下方评论区慰问消息直破几十万。 ——冯玲霖这种心机绿茶真是到处咬人啊! ——钟老师,你委屈了! ——我们跟你统一战线!@顾轻舟 ——剧本的事不要紧啦!现在明摆着是有人要给你下套!冲着这点,这电影我一定会去电影院支持! ——你们没有发现吗?顾轻舟真的是一级鉴婊啊!不仅挺钟老师,还有他微博那个回见,后来冯玲霖就掉马了! ——楼上这么说,我怎么觉得这事会不会是顾老师的手笔!我去!有情况啊! ——@顾轻舟,我们需要解释!其实您喜欢钟老师的吧! ——好刺激!这一届网友我服气!最棒的一届! …… 钟重年窝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手一滑,给评论点了个赞。 下一秒评论区立马炸锅。 ——钟老师点赞?!默认了?!我去!!!好刺激!!! ——这两人两年前还撕来着?这是撕出了爱情?!撕出了火花?!我去!请网友炮轰我! ——钟老师真是太不低调了!可是……好可爱啊啊啊!! ——突然萌了这一对!现在就去网页找他们真人照!我站cp! …… 钟重年对于自己手滑点赞的失误并不慌乱,反而心情越演越好,嘴角咧得高高翘着。推门进来的白芒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女孩穿着毛茸茸的卡通睡裙,窝在沙发上露出笔直的一双腿,脸上不安分的痴汉笑。 她腿软了一下,鸡皮疙瘩立正站好。 “钟重年,你疯了不成?”白芒把买的菜放进冰箱,回过头朝她恶心地一哆嗦,“你现在就像地铁上性骚扰的痴汉,如痴如醉。” 钟重年竟然不抬杠,反而心情很好的招手喊她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我知道你现在因祸得福,还涨了一波粉,今早我就看到热搜了。”白芒絮絮叨叨地过来,确实替她感到高兴,“不过那冯玲霖也确实倒霉,运气太差!id被人一查就扒了个干净,做事不干净留尾巴坑人坑己啊!” “才不是,”钟重年扬起鼻孔,语气骄傲,“这事是顾轻舟办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呵呵。”白芒不理她了,转身要在沙发上坐下。 “顾轻舟跟我表白了。” 白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抬头,表情惊恐。 “你这承受能力也太不如我了,看来我还是很优秀的,”钟老师一边扶她一边为自己的过硬心理素质打分,“我也就昨晚没睡而已。” “……” “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别玩我。”白芒揉了揉脚腕,瞪眼。 钟重年慈爱地看过去。 “大实话。” “我……” 白芒一口气不上不下,偏偏钟重年搁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陈导过来的电话,听声音,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已经在高兴到失心疯的边缘试探。 “钟老师!您知道我们现在预售的票房多少吗?!” 钟重年表现得很平静,算是对得起这几天突然蹿红的名气,“嗯,你说。” “……” “怎么回事?按往常你不应该嚎叫几下然后满屋子乱窜吗?这不像你啊,钟老师。”陈导对于她的表现很失望,失望之余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格局太小,为了个预售真是失了未来名导的风度。 他也淡定下来,“哦,不是什么大事,我刚刚吃早饭无意中刷了一下实时记录,票房还算说得过去。” “多少?”钟重年手里点开最近要上印的各大影片列表,同题材周奇导演的作品跟她并列,像为了示威一般,竟然选的同一天首映。 这是要刚啊。 同时耳边也传来陈导用力克制后刻意的风轻云淡,“两亿,还在涨呢,也没个准数。” 耳边炸开千万朵爆竹,轰得她一阵眩晕。爬了几年的高山,好像真的快能够到山顶了。 她带着颤音,“周奇的《青春期》呢?” “一点五亿。” 如何强装镇定也没用了,钟重年像坐过山车一样大悲大喜。 虽然大众是踩着她跟冯玲霖撕逼的热度去买的票,可无论如何这样好的成绩在大陆也是极为少见的。 两年前以为电影节得奖妥妥的,却因为那件事黄成了豆芽菜。 现如今,她终于又从长久的黑夜中窥见光亮,疲累的赶路人终于找到可以栖身的凉棚。 “恭喜你啦,钟老师。”陈导笑得真心,“你是个好编剧。” 所以一定会有到达顶峰的那天。 “你这话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钟重年轻笑了一下,稳住活蹦乱跳的脉搏后她想起另一桩事,“要不,把杀青宴改成庆功宴吧?” 这次她主动提出,“我去通知顾老师。” 遇到好消息,她特别想第一个通知他。 第五十九章:市场行情不好,你挺赔钱 钟重年给顾轻舟敲过去电话的时候,他正在阳台上楼下几个小孩子玩沙子,不知道最近抽了什么疯,他看这些鲜活的小生命越看越喜欢得紧,正盘算着什么时候也入手一对。 钟重年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消失干净,就听见女生特有的温软声音从耳廓那边传过来,“你在干什么嘞?” “在想大事。” “哦,我帮着导演问一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聚会,电影庆功宴。” “嗯……”翻看完行程,他问道,“什么时候?后天我有空。” “那就后天!” “嗯。” 沉默,一时没有谁开口说话。钟重年握着手机进房间,在床上翻了几转后平复心情克制道:“嗯……冯玲霖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嗯。”磁性的嗓音被风打散,柔柔一串飘在空气里。 她又翻了几个筋斗,起身拨弄完头发后继续故作淡定,“做的不错。” 顾轻舟笑了,那头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一声不落全进了耳朵,可又不愿意点破,只听着她那头的动静心情极好地挑眉,“既然不错,那就再接再厉?” “可是,”他一顿,“我表现这么好,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钟重年脑子里嗡地一声,随即面颊红了个遍,原地冷静几下,她不动声色把球踢回去,“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拿到主动权的顾老师心情更好,楼下埋完沙子的小孩子又开始扔球玩,从草地这头能溜达到那头乐此不疲。 “我表过态了,”他左手轻叩栏杆,好整以暇,“你仔细想想。” “想不出来。” 顾轻舟不急,似乎要等她给个确切答案。 楼下一阵吵嚷,是孩群中一个小胖子不小心把球抛过了头,正笔直朝他阳台过来。 偏身躲过,他弯下腰把球捞起来,并没有第一时间还给他们。 “我又改了主意,”顾轻舟颠了颠手里的皮球。 那个被孩群推出来找球的小胖正仰头在楼下看他,一双乌黑滚圆的眼睛滴溜直转,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酝酿了许久,小胖子在背后一众目光的期许下,终于捏紧拳头,涨红了脸喊:“哥哥,你能把球还给我吗?” 糯糯的,特别想她乖巧时候的样子。 “钟重年,奖励先在你那儿存着吧,我随时讨回来。” 低头,一松手,那只皮球安安稳稳掉在小胖脚边。 男孩道了谢,立马抱着球飞快跑回去。 孩群迎接了他们全村的希望,拿了球后还不时朝他这边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不过孩子的好奇心毕竟有限,不一会儿就又重新欢欢快快地踢开了。 钟老师有点不太愉快,以前还是仇敌的时候她从不给顾轻舟让步,能杠就杠。可这下承了个情就示弱成这样,她以后还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再想,要是结婚了在家里的地位恐怕没什么话语权。 她觉得这个问题很要正视一下,“顾轻舟,这个奖励是我心情好才答应你的。” “嗯,你答应的。” “所以都要听我的。” “嗯,听你的。” 微风中的顾老师分外听话。 钟重年躺在床上,两条长腿晃荡啊晃荡,还没从顾老师致命的吸引力中走出来,就听见门铃炸天般响了一连串。 眼一瞥,手机屏幕上好几个未接电话也自然而然进了眼里。 今天是钟母定期一个月的查访日啊!她怎么忘了这茬! 门外门铃失控般响在耳朵里,她几乎能想象出母上大人一张臭到没朋友的脸。 慌不择路找到踢进床底的拖鞋,她屁股尿流地滚过去开门。 “钟重年!你是不是要上天啊!”中气十足的女高音,年轻时候混过合唱团的母上果然非同凡响。 钟母提着大包小包购物袋进来,嘴里絮絮叨叨地轰炸,“一个月我才来这么一趟,不给我一把老骨头开门也就算了!我打电话你还不接?!” 钟重年赔笑,“我刚刚不是睡觉嘛。” “天天就知道宅在家里当个米虫。”钟母开始填冰箱,“早知道你毕业后做了这么一个玩意的工作,我跟老钟就应该打断你的腿!” 钟重年嘿嘿两声去给钟母提包。 她做编剧这件事情也是毕业隔了快半年才让家里知晓了点风声。 也不算知晓,只能说是猝不及防的当头一棒,钟母知道后拉着钟父哭了好久,木已成舟,还是男人比较想得通一点,也就慢慢放手了。 本来老钟都给她找了个好门路,汉文专业嘛,那就到朋友高中去做个任教老师,女孩子不要赚多少,稳稳当当将来嫁个人也就好了。 钟家还算说得过去,就算钟重年再不济,老钟也觉得能养得起她。老钟是这么想的。 奈何他有个放荡不羁的女儿。 半年后跟朋友偶然在饭局上遇到,喝酒喝了一半人家突然敬了他一杯,语气颇感叹,“你能让自家孩子去闯影视业路也是不容易,现在能有这样胸怀跟气魄的家长不多了!” 实心实意的赞扬,老钟听了前半句美滋滋,“你说的不错,我家小钟啊……”突然一楞,他迷茫地转过脑袋,“哪跟哪儿啊,她不是在你那儿教语文吗?” “不是说你同意她去写剧本,不来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时隔两年,钟老师意外地掉马。 所以饭桌上好好吃饭就行,千万别聊熊孩子。 老钟没勇气继续挺完下半局,立马搁了筷子打了车回去。 正好碰到钟重年在家,他提着棍子绕屋子追了一圈才终于从自家女儿身上听到实话。 钟重年毕业后就跟了别人写剧本,据说好几本都卖了出去,也是小有名气。 还能怎么办?都成了形的事。钟母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去百度编剧究竟是个什么职业。 看完后最大的问题立即来了。 编剧大都一群宅男宅女,成天蹲在电脑前码稿子,成婚率极低。 自此后钟家最大的矛盾立即转化为钟重年何时解决婚嫁问题,变着法的相亲宴被钟母安排得层出不穷。 而每个月贴心爱女的探视也成了赤裸裸的监察。 钟重年从袋子里拿下最后一罐水果罐头,把冰箱门带上。 第六十章: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正常? 钟母旁敲侧击这么久,才终于开始步入正题,“上次你相亲的那个小周,好像对你挺满意的哈,什么时候再约出来聊聊?” “小周?”最近的事太多太杂,钟重年在脑子里搜寻许久才想起老早之前已经被她抛到脑后那场相亲宴,还有那个毛发看着不太旺盛的医生男。 立马被逗笑,“你哪里看出来人家对我挺满意,他还让我转告您老人家以后别把我介绍给他了,他消受不起。” “话说你还是我亲妈吗?那小伙子一看就是分泌不协调导致的青年早衰,看模样老钟都比他俊俏!” 钟母啐她一口,“满嘴瞎扯什么东西,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你三姨亲戚家可是说了人家根正苗红贼俊俏一小伙!被你说成什么样了啊都!” 钟重年觉得她们讨论的不是同一个人,“我觉得三姨亲戚家的审美有点玄幻。” “我觉得你挺玄幻!”钟母抬手提溜她一下,“人家小周不嫌弃你就绰绰有余了!前几周还给我发微信说对你满意希望再继续了解一下呢!你这个没个正经的!有人看上就了不得了!” 哇!钟重年委屈,她深深觉得自家母亲对自己女儿的魅力认知不准确。 她可是顾轻舟那个绝世小妖精惦念的人啊。 “有误会吧,小周同志当时可是正眼都不想瞧我的。” 稀少的几挫毛颤巍巍飘在脑袋上,古板小青年伸出去纸巾僵在半空的一只手她到现在都记得。 钟母依旧觉得是自家不屑女在找借口,根正苗红的小周同志明明一团和气地给她发来微信说要继续相处,她直接拿出手机翻证据,“你好好瞧瞧这些话,就知道成天瞎话连篇!这下打脸了吧,幸亏我没删聊天记录!” 钟母为自己的机智高兴,而一旁的钟重年看得有点懵。 微信聊天记录里确实是小周客客气气的对话: 钟阿姨好,见面后我对您女儿印象挺好,不知道还能不能进一步了解? 看头像辨不出真伪,不过她倒是知道了这个小周的全名,周一行。 名字挺正常,很符合一板一眼医生的模样。 可都那样仓促的跑路了,跑完路又觉得后悔想了想她其实还不错? 这位小周的胃口有点变态啊,跟正常人的审美反着来,那这人是有多不正常啊…… 钟重年收回思绪,很是感慨,“我不太想继续了解,放过人家吧。” “那谁放过我跟你爸爸?”钟母心狠手辣地拒绝,“错过这家就没下家了!我什么时候能泼出去这盆水?” 说得像她一点也没市场一样…… 明明有个仙人在追她。 她也被追得挺开心,不时再回头等一等。 “我觉得不用吧……”钟重年呵呵两声,“我已经能嗅到我另一半的味道,快了快了。” “你另一半卖臭豆腐的吗味道那么大!你别给我打太极,就明天!明天好好跟人家出去玩一天培养培养感情!” “???” “我还什么都不了解人家啊我的亲娘,我不去。” “你去不去?” “我不去。” “行啊!我!我哭给你看!”钟母坐在沙发上作假哭状,还偷偷从指尖缝隙里往外瞧,见钟重年不理睬更哭得更凶。 她脑阔被吵得疼。 “行了行了,可放过我吧,我这是居民楼呢我的亲娘!”钟重年妥协,“我去还不行吗?” 大不了再浪费演技锻炼一下小周同志,把这桩事彻底断个干净。 钟母像终于顺了心,又重新给她收拾起屋子,还不忘大声提醒,“你赶快给小周发个微信通知一下啊,约好时间地点啥的,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厨房里钟母还在强调见面女孩子家的着装问题,钟重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敷衍着,边从微信联系人里搜索小周这号人。 搜索小字,什么也没出来,钟重年又去黑名单里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看来只能把人一个一个翻过去了。 等到首字母g这一项,小周同志的头像才浮出水面。怪不得一直找不到,都因为之前恶搞随手把人家备注成了根正苗红。 很有特色。 不仅如此,她还屏蔽了人家的消息。 等把微信号从冷宫里放出来,她斟酌着组织好语言,“小周?” 没回复。 估计也不会有回复。 她放下手机去忙自己的事了。 跟母上大人吃了饭,洗了碗,顺便把电影首映的相关事宜处理一下,最后再送走母上大人。 钟重年忙碌了一下午,等到有空坐下来看手机,她发现那位根正苗红的小周竟然给她回复了。 【我是。钟小姐你好。】 是很客气的回复,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屏蔽自己这种尴尬的事情。 钟重年跟着打了个招呼,随即帮他回忆:【周先生,我记得我们上次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您明确说过我不是你的理想型吧?】 一想,保不准这位小周因为相亲对象不止她一个搞混了才对自己表示有兴趣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她也曾一天之内赶过好几个场子。 可以理解。 怕暗示不够明确,钟重年又补上一句。 【可能您贵人多忘事,我是吃了两盘酱肘子的那个。】 【我没带纸,你还给我递过纸。】 可以说是很明确了。 足够勾起他全部痛苦的回忆。 等了几秒,屏幕光亮了亮。 根正苗红:【我知道,可惜递得晚了些。】 钟重年:“……?” 这根正苗红的医生小周,莫不是神经科的? 第六十一章:没有最豪只有更豪! 好不容易把见面时间定下来,可钟重年越想越不对。 这小周态度的态度跟当天风马牛不相及,就像彻头彻尾换了个人。 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最可怕的是对她表现出了蜜汁兴趣。 第二天,钟老师特地起了个早忙活,用上十二般武艺将自己化上雌雄莫辨的妆容。 对镜一笑,鲜红的嘴唇下是滋得白溜溜的一排牙。 很满意。钟重年提包就走。 八九点正是上班的热潮,地点又卡在市中心,车在路上开开停停终于抹干净钟老师最后一丝耐心。 几米宽的路,才几排车就堵得水泄不通。 钟重年拨弄几下夸张的刘海,觉得早上喷的定型雾已经开始滑脱,凑到鼻子一闻,冲得她脑袋发晕。 好像前面的车略微动了几下,她醒醒神立马松开离合把空缺补上。 只听见“卡蹦”一声脆响。 俊俏的polo脑袋正咬上前面一辆宝马的屁股。 在高峰期遇到刮蹭事件最让人不快活,不仅处理起来复杂,还容易妨碍到后面赶时间的车辆。 听到轻轻一碰后她及时踩了刹车,估计破坏不大。讲到责任也是因为前面的刹车太仓促,把她反应的时间缩到光速。 手续太麻烦,钟重年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路,无奈小宝马将她挡得死死,没有半点挪动的空间。 车群再一次停下来。 前面小宝它主人也开了车门走过来。 两辆车挨得近,她看不见来人的全部面容,只能瞧见一副笔挺的身架,下身一条休闲裤,露出上衣一角,看样子是个男的。 有人在她车窗旁站定,顿了几秒后抬手敲了敲她车窗。 三声不长不短,每个间隔控制在三年内,克制知礼。 也就这给出的几秒空隙,让钟重年没有来地对这个男人的修养生出好感。 灰褐色的车窗上隐隐约约映着他手的轮廓,骨节分明,感觉玻璃码头那头一定是白净漂亮。 钟重年完全忘了此刻脸上杀马特的葬爱造型,抬头就按下车窗控制器。 随着玻璃缓慢下降,一道清朗温润的嗓子也到了耳朵里,“小姐,刚刚是我停车停得仓促了,抱歉。” 钟重年坐在驾驶座只能看见他上衣的模样,那人也没有要弯腰下来的意思,不过态度却依旧诚恳。 “我刚刚看了下您的车损坏情况,大灯那儿磨掉了一点漆,事出由我,您能说个大致的赔款吗?” 可以说是很细致很绅士了。 钟重年完全沉浸在男人优雅好听的嗓音里。 可就是这短暂的沉默,让外面站着的人感觉她对这个安排怀有异议。 男人继续补充,“您可以下车再检查一遍,如果有其他损坏的地方,我都愿意赔偿。” 钟重年立马回过神,啊了一下,“不用了,我也有责任,要不是追尾这么近也不会蹭到,赔偿就不用了。” 可男人坚持,“补漆的钱还是要赔的,您说个数。” “真的不用了,”钟重年推开车门出去,似乎要立马证明给他看这小块刮蹭真的不算什么。 女生推门推得猛,门外站定的人被惊了一下,迅速往后退了几步避开。 她弯腰出来,途中被车顶撞了一下毒瘤发型。 周一行记忆里跟钟重年的第一面就始于这样滑稽的场景。 女生油腻腻的发型古怪又奇葩,还有脸上涂得厚厚的一层粉,特别像饭店里沾了面粉的糯米糕。 眼线斜飞进发鬓,扎眼的大红唇并着刺鼻的空气清新剂。 可彼时还不知道那是钟重年。 见到男人脸上的错愕,钟老师吓得一哆嗦,捂脸是来不及了,她只能忝着脸皮对着面前的人瞎鬼扯道:“不好意思哈,这是行为艺术,刚跑完场子没来得及卸妆。” 男人了然的颔首,也没有因为她的奇怪而有什么另眼相看,“我理解。” 恐怕不能理解。钟重年后悔地要咬断舌头。 对美的东西,大家总本能地愿意靠近,而面前这个男人就英俊得出众,主要周身一股书卷气,气质卓然。 钟重年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自己在文化人面前的形象,她几步走到事故现场,先扫了一眼自家polo然后去看小宝的损伤情况。 polo伤得不重,确实只蹭掉了几块漆,可金贵的小宝就糟糕多了,不紧后杠被刮花,车屁股也一片的划痕。 她过意不去了,“真不用赔偿了……我也给您家宝贝开了几刀啊……” 想起宝马的补漆价位,她心里一阵抽疼。 “那也是我开车失误才导致的,您的漆还得我补。” 两人僵持在车旁边,达成刮蹭史中第一起因为拒绝主动赔偿而僵持不下的死局。 眼看着路就要通了,两个人也不能就这样堵死在这里,钟重年在男人无限好的耐心下终于缴械投降,“好好好,我们先开出去再说好不好?”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男人也同意这个安排,点了点头打着方向盘往外开。 钟重年只是随口说说,她真没想跟这个人有继续的债务纠缠,可车上路开着开着她发现不对劲了。 男人的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十多分钟,似乎真的在等她随后找个地方详细谈谈。可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应该早在上个路口就喊停了,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一直顺路。 可跟小周约好的酒店就在前面几百米远的地方,她注定要停下,男人肯定会追过来继续坚持。 钟重年想到这儿立马踩了刹车,下来等他停车。 小宝儿慢悠悠在她旁边熄了火。 “先生,你摩羯座吗?” 周一行刚摇下车窗就看见快掉下厚厚一层粉的女人倚着他车门,勾着嘴角朝他笑。 那笑没什么美感,只让人浑身一阵难受。 “我是摩羯座。”周一行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却也耐心地回答了。 “哦,怪不得。”女人懒洋洋倚在那儿,像没骨头,“我是天秤座,星象运势说这两个星座一个火系一个水系。” “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要再跟着我的意思。” 第六十二章:只要我相亲,哪里就有你 钟重年被纠缠得失去仅有的一点耐心,可男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模样。 手腕上表指针划向整点,跟小周约好的时间只剩了短短五分钟。 就在她看完时间抬头,男人目光也才从手机上移开。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是,他的眉头高高蹙起,一丝不苟的表情也有了波动。 钟重年瞧出端倪,“你赶时间?” 男人也不搪塞,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张标签,贴在手心里低头写着什么。 再抬头,他递过来一串号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您把车修完后直接找我报销。”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其他事情要忙,耽误您的时间真的抱歉。” 男人再颔首,转身上车发动车子。 钟重年原地看着标签发呆,愣了几秒后突然一笑,随手扔在了身旁垃圾桶里。 这么较真的小伙子,可真是少见。 把有些松散头发撩动妥帖,钟重年直接步行过去酒店。 餐厅是她选的,一家颇具格调的中国风的店面,据说主厨是个很帅的意大利小哥哥,而且酒店二楼的餐厅位置很少,需要提前约定。 她给小周发了个到了的通知,报了名字,侍应生带她到靠窗的桌边等。 屁股坐下来,凳子都没捂热,手机铃就响了。 是顾轻舟的电话。 钟重年没有来的一阵心虚,犹豫两下后,还是接起来。 “喂?你在哪儿?” 顾轻舟那边有些嘈杂,还参杂着不知名的曲调,有熟悉感。 她没细想,本着懒得解释的目的,谎话也就被抛了出来,“我在家。” 听完后那头一阵沉默。 等了会儿才听他继续问,“吃饭了?” “没吃。”钟重年正低头看着菜单,听闻又虚了虚,确实没吃,这应该不算说谎吧。 又是一阵诡异的停顿。 随后顾轻舟不咸不淡哦了一声,草草结束话题,“好好吃饭吧,挂了。” 嘟嘟的盲音后,钟重年握着手机充满迷茫。 所以…… 他这一通电话到底打来干什么的? 没等她有时间想明白,刚刚带路的侍从又带过来一个人。皮鞋轻踩瓷砖的清脆声由来到近,最终停在身边,还有谁温润清朗地道谢。 钟重年背脊线瞬间僵硬。 她尴尬的抬头,目光落在面前人的身上,“你怎么跟来了?” 现在为了补偿刮蹭费用都这么穷追猛打的吗?可现在她有正事要办,容不得其他人来打岔。 钟重年眼睛心虚地四处滴溜一转后转头赶他,“你先走好不好?我约了其他人,那个电话我留着,等补了漆我再跟你联系。” 男人不动只垂着头打量她,不过这一次显然比刚刚要仔细认真许多,浅淡的瞳孔里先是迷茫,随后含了笑意。 他说:“钟重年?” 钟重年:“???” “我是周一行。” 原谅钟老师的心理路程有点长。 谁是周一行? 哦,应该是那个根正苗红小周的全称…… 可不对啊。记忆里稀疏的几根毛跟面前这张脸完全对不上,她立即陷入深深的迷茫。 从周一行那个方向看过去,低头的女孩像有些不快活。毕竟被人戏耍总得有点脾气,虽然她也同样用手段戏耍了他。 可他还是率先道歉,“之前来的是我表弟,我很抱歉。” 钟重年抬头,因为还没从巨大的落差中反应过来,所以完全凭借着身体本能怼上去,“那你现在来干什么?” 周一行笑了,露出嘴角一颗漩涡,清浅舒服,如沐春风,“因为你是钟重年。” “我是钟重年?”她皱眉,显然不明白他这话的用意。 “先前我根本没想试着了解相亲对象的任何信息,后来表弟回来找我聊了一次,我才知道亲戚给我介绍的姑娘恰好叫钟重年。” “聊?应该大倒苦水并上撕心裂肺地哭诉。”对于自己优秀异于常人的表现,钟老师还是有几分数的。 周一行含着笑意看她,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可为什么用恰巧?”细细琢磨完他的话,她追问道。 “你记不记得自己三年前资助过一个没有名气的网文作者?” 经过他提点,钟重年才终于想起一桩早已尘封脑海深处并且蒙上尘垢的一段记忆。 无关紧要。只是她心血来潮的一次惜才。 那年大四快毕业,她也在写手里混了个半熟,除去极少一本成神的,更多的是郁郁不得志缺少机会人脉的小透明。 钟重年幸有顾轻舟提点,可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时机跟运气。 偶然一次机会,她刷到作家小群里发的一条消息,大概是谁要筹资自费出版之类的,这种自掏腰包去完成梦想追求的人屡见不鲜,群众大多一笑而过。 可钟重年那天恰好赋闲在家,偏偏无聊手指一动点进去那人的作品链接。 是一个小短篇,语言精炼大气,格局也比当时部分网文大家要恢宏,她第一个念头是这人有前途,以后一定能红。只可惜缺少些流通的机会跟资本。 她当时手里有刚卖出去剧本的三万块钱,也没想好要拿来做些什么,索性提溜出一万全转进了那个账户,并且备注了不用偿还。 就当风险投资了,如果能成就一个大作家也是一桩美事,如果被骗那就想象成抛出去买的股票全歇菜。 这种事情,钟老师一贯想得透彻。 只留了姓名的资助,在那个阶段真的是周一行看不见底的黑暗中透过来的唯一一丝光亮。 而这光亮确实成就了他。 “是你啊!”钟重年惊讶之余又有些高兴,这证明当时这笔钱确实是去往了需要帮助的人身上。 “然后呢,你出版了吗?” 这是故事的后续,也是她感兴趣的。 周一行对她的问题有点意外,可一想到她能够心宽到把大笔金额不留联系方式地全部捐给陌生人,她不认识他这件事情也能够说得通了。 “我现在是个网文作家。” “看来已经写出名堂了啊!” “嗯,我笔名叫残缺。” “……” 没听过周一行正常,可没听过残缺这个大名就太不正常了! 第六十三章:狼子野心 网文界都知道一残缺,真心粉他的人也清楚作者其实姓周名一行。 可钟重年在写文这条路上拐了个弯儿,从此后封笔不碰长篇,只专注剧本,自然不知道这匹厮杀出来的黑马竟然是之前承了她恩情的路人甲。 生活也真是玄幻,辗转几番后,当初种下的豆子回头看已经成了颗苍天巨树,而缘分又是多么妙不可言,说不准哪天你就在路上被它撞了下腰。 “厉害,”她实心实意地感叹,“混得比我好多了。” 周一行正切完盘子里的牛排递给她,闻言笑了一下,“第一本书意外地成功,我有了一些钱,我尝试循着打钱过来的那个卡号打钱过去,却没有什么回复。” “我想过,也许你并不在乎那笔资助,彼时我是刚冒出一些头的小作者,而你却已经是好几个著名影片的编剧了。” 他说这话是表情有些失落,手里切牛排的动作也微微停滞。 钟重年被捧得直晕乎,网文一把手的残缺老师竟然对她有这么高的评价,恍惚间她真的有一种自己其实很优秀的错觉。 对于他毫不遮掩地夸赞,钟老师矜持地选择不说话并试图要做出温婉大气的微笑,来达到给她谦逊的人品添上一笔润色的目的。 嘴角咧了几下,没咧开。 面部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僵硬,好像顶了一层石灰…… 石灰…… 钟重年的微笑立马塌方。他喵的她根本没把傻缺傻缺的行为艺术卸载啊! 周一行的反应太过自然,自然到让她陷入一种她现在很漂亮很迷人的错觉。 太丢人。还丢在著名作家残缺老师面前。钟重年原地想用牛排卡死自己。 “咳咳,”钟重年尴尬地垂下头,正好能瞧见光滑的盘子上她那张滑稽的脸,“我去上个厕所。” 周一行点头。 急吼吼往前直窜,等身后拐角处看不见了他的身影,钟重年才轻轻卸下呼吸,恢复以往淡定从容的步子。 真是……太滑稽了…… 先不说周一行这样好的条件会不会看上她,就自己表现出来害怕别人占她便宜的举动已经足够丢人,钟重年用力擦擦脸上脱了一半的粉,有点丧。 酒店没有在二楼设厕所,客人有需要还得去一楼大厅。钟重年踩着木质楼梯下去,一边走一边想怎样在下一场给自己找回场子。 高跟鞋踩在木板上有敲击木头的好听的闷响,楼下大厅在放一首钢琴曲,混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与钟重年某个记忆节点奇迹般重合起来。 她不走了,停下来的身体有点僵硬。 此时此刻,那声音更加清晰,不是通过电话,也没有夹着电流的模糊。而是真真切切,就在她耳边。 来自这家酒店一楼的bgm. 操! 钟重年没办法描述当时的心情,只觉得顾轻舟一双眼睛已经在某处盯住了她。 差点原地栽个跟头,颤巍巍地在四周搜寻一圈后她在大厅靠门的沙发上瞧见他。 隔了大半个场子,顾轻舟叠腿坐在那儿,远远朝她看过来。 钟重年:“……” 两人的距离有点远,钟重年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顾轻舟情绪不高。 她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意大利菜我也能做,你不用特意来这里吃。” 顾轻舟神色恹恹,音色沉沉。 “顾老师?”钟重年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我就是来见个人。” 虽然脸上是夸张的妆容很难辨认原貌,但顾轻舟从二楼包厢出来就一眼瞧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在等人。脸上一塌糊涂,但钟重年没有怎么折磨衣服,主要是她衣柜里实在挑不出大红大紫的配色。 高腰阔腿裤将腰线提高了许多,纯白色雪纺衫上缀着几颗小巧的珍珠,微卷的长发松懒地披在肩头,像是刚刚才将发绳拆下来。 脚下用细绳绑脚腕的高跟鞋,衬得她脚裸又白皙又细瘦。 虽然几年过去人是成熟了许多,但毕竟是见证过她中二期的人,顾轻舟打心眼里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本着老师教导失足少女的态度,顾轻舟扬扬下巴,问道:“跟谁吃饭?” 钟重年说一半留一半,“就以前作者群里一个认识的朋友。” “打扮成这样?”他知道她没说实话。自己以前可是见过她约见相亲对象时的模样的。 好吧。“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这事还真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走吧。” “什么?”钟重年没听清。 “别跟他吃了,跟我回去。” 钟重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在开玩笑?” “实话。”顾轻舟眼帘掀了掀,神情阴郁。 她气笑,“你这是在命令我?” “没有,”虽然这么说,但他笼在阴影下表情不会说谎,“跟我回去。” “顾老师,”钟重年不想这么快打破两人之间好不容易讲和的友谊,只能试着说道理,“那个人就是今天刚认识的普通朋友,我不熟悉,要是就这么走了有点不礼貌。” “你不熟悉我熟悉,他叫周一行。” 顾轻舟开始不讲道理了,“既然都来相亲了,你能保证他对你也是普通朋友的想法?” 钟重年被怼得说不出话辩白。 一直以来,因为他是顾轻舟,所以他说的话在自己心里总有道理。 可这次……这个人实在莫名其妙。阴恻恻坐着的人在流失耐心,她猛然想起来久远的那次,顾轻舟在自己面前唯一一次情绪失控。 烦躁直涌上来,钟重年一边担心这人随时发火,一边掐着时间算自己出来多久了。 “顾老师,我能不能上去先跟他道个别再跟你走?”长久的沉默后,女孩率先败下阵来。 “现在不行了,”顾轻舟突然笑了一下,“跟我回去。” 自胸口窜出来一团火气,钟重年这次没有控制住,“你又发什么神经?!我都说上去道个别就走。”她深吸一口气,“再有,我跟谁吃饭需要跟您报备?你是我谁啊?现在又莫名其妙赶我走,你控制欲强到什么人都要管吗?” 一口气说出来果然舒服多了,她不敢去看顾轻舟的脸色。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啊,从来没有明明白白定义过自己于他的关系,摸不准他心思的钟重年心里又开始畏缩,上次他说的那番话会不会只是随口一道? 只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兴趣上来也就这么说了? 以为要发火,可意外地,顾轻舟沉默下来。 良久,他低低叹了口气,“钟重年,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 “……” “还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 他的声音像平静的湖泊,“从我们再见面到误会解开,你都应该像当年一样,对我怀有狼子野心,还有死缠烂打的脸皮。” “可为什么后退了呢,我有点失望啊。” 第六十四章:爱情不是及时止损,是奋不顾身 也算是经历了人生的分分合合大悲大喜,可承受力强到别致的钟老师还是被劈得外焦里嫩。 这样奇幻的场景,完全可以列入二十五年来最砰砰砰心惊(肉rou)跳的事。 心动的是顾轻舟终于正经表态了,惊的是他确实喜欢她,并且在她毫无防备的(情qing)况下出手。 她从年少就心心念念的人物,揣在心窝里走过青(春chun)期,走过叛逆期,原本以为他就是天上摘不到的星星了,某天它自己落下来,说得一本正经,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 哇塞 除去那晚意味不明的话,恕她真心看不出来。 顾轻舟答应放她回去,可在心被撩得一团乱的(情qing)况下,这种慷慨大气就显得卑鄙无耻了。 机械地爬楼回到桌边,周一行还端坐在原地等她。 唇红齿白的一张嘴一闭一合像问了她什么问题,可钟重年根本听不进去,只能支支吾吾词不达意地瞎应付几句。 整顿饭吃得不是滋味,她描绘不出这种腾云驾雾的恍惚感,就像某天上帝丢了一张几千亿的票据在你家门口,紧紧攥在手里都有一种魂不附体的飘忽。 饭局完吃到一点多,钟重年的车刚刚通知汽修拖过去补漆了,所以周一行坚持要送她。 清朗阳光下,她一抬眼,果然看见了旁边停着的顾轻舟的小牛崽子。男人倚靠着车边站着,听见声音抬眸,一双眼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钟重年突然有点慌乱,神思又飘((荡dang)dang)起来。 恰巧声旁周一行开口道“你家在舜华路” 她支吾了两下,“对啊。” “正好,我顺路。” 她不(禁jin)又朝顾轻舟看过去,他家在沅江路,跟舜华路南辕北辙,让周一行送确实方便。 见她看他,男人挑了下眉,有威胁的意味。 原本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儿,变成了,“不麻烦你了,我朋友来接我了。” 走到顾轻舟车旁,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金贵的小牛崽子立马发动,从周一行(身shen)旁飞快擦过去。 尘土扬了扬,很嚣张,很示威。 钟重年没有想到顾轻舟还能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坐上车没多久,周一行微信就到了。意思大致是到家给他回个消息,语句末还颇为不放心地问了一下今天接她的朋友是谁。 限量版兰博基尼,又开得轻佻放浪,怎么都像就是市里缺根筋的地主家傻儿子。 钟重年想了遍刚刚顾轻舟的举动,别说还真像,“噗嗤”一声,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透过后视镜,能将后排的(情qing)况看得一清二楚,顾轻舟按了几下喇叭,兴致缺缺,“这么开心,周作家给你发来慰问了” 钟重年不置可否,别过头去看窗外,决定晾他一会儿。 钟重年喜欢顾轻舟一直轰轰烈烈,从年少时期的幼稚肤浅的死缠烂打,但两年前自以为豪的细水长流。 就像变成了习惯。习惯去喜欢他,也习惯他冷漠避让。 控制感(情qing)是一件很难的事(情qing)。 也不是没试过换个人,把丢在他那儿的心重新转手,可(爱ai)(情qing)这个东西不是一个人进场,另一个就能退场的。 顾轻舟像驻扎在她心窝上,生根,发芽。 不见面的那段时间,她以为早把这颗毒草连根拔起。 却不料相逢后心痛是真的,在乎是真的,连心跳的频率都与当初一致得可怕。 她还是对他有感觉。 可她也不如当初勇敢了。 以前觉得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去追,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坦((荡dang)dang)而无畏,正直又理所当然,甚至觉得自己追(爱ai)追得轰轰烈烈,(热re)血沸腾。 后来她想明白,自己就是个傻((逼))。 不谈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在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shen)的扑过去时,早就把对(爱ai)(情qing)蓬勃生命力一点点透支干净。 然后畏畏缩缩不敢(爱ai)了。 及时止损是大多数的选择,可顾轻舟竟然说在追她 她其实没想好。 钟重年度过了人生中最玄幻的三天。 整天闷在卧室里,把魔方拧散了重新整合,再拧散,再整合 陈导打电话过来时,钟老师正摸过魔方第三百零九遍。 “你在干什么” “释放压力。”她歪头用肩夹着手机,正把红色一面全部集满。 陈导很意外,“啊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她又拧完蓝色的一面。 “电影预售票房啊,周奇追上来了。” “追就追呗,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让着他点。” 四十多岁的人学小年轻走言(情qing)剧本的线路,确实难为人呐,也不知道还能有多远,毕竟年轻人的(爱ai)(情qing)跟新换代地快。 陈导瞬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钟老师,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爱ai)扎刀啊真期待周奇听见这句话是什么表(情qing),嘿嘿。” “你可真坏”钟重年猥琐地笑了两下。 陈导“” “说真的,电影这周五就上映,也就后天的事,这几天的宣传力度不能小,借着你跟冯玲霖的余(热re),再发条微博号召一下” 钟重年毫不留(情qing)地拆穿他,“就知道你是这个目的。不过,庆功宴不是这周五吗顾老师说他会来。” “周五我(日ri)期还没定啊” 再说哪里有人没见着结果就提前办了庆功宴的,这是有多狂他又补上一句,“这么嚣张的举动你可千万别让周奇知道,你俩可是要正面刚实力的人,提前庆祝多挑衅对手。” “就定周五了,到时候发条微博艾特周奇,美滋滋。” “” 您可收敛点吧,钟老师。 其实陈导知道钟重年只是喜欢嘴炮,这么没品招黑的事单纯过过嘴瘾,她不会真的去做。 而在这种关头没头脑瞎几把说(骚sao)话,反而验证了另一个事(情qing) 钟老师在紧张。 她实实在在觉得周奇是个硬板,但输什么都不能输了嘴上功夫,钟老师得先占个便宜才心里觉得不吃亏。 “嗯,那就艾特他并且用剧组官博艾特,再全剧组上上下下依次转发,我们有钟老师就是这么自信” 对面笑了,女孩子清脆爽朗的笑声透过电流过来,撞碎在初秋明朗的阳光里。来,让我撩一下 第六十五章:您刚刚是在电影院里上课吗? 两天的时间还是等得有些久,偏偏电影上映跟顾轻舟两件大事撞在一起,钟重年觉得生被折磨得生瘦了十多斤。 周五早上,陈导发来各大影院的排片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青(春chun)期跟青(春chun)纪念册竟然平分秋色,占了各一半的排片率,同一题材,这是让观众在两者之间一定要分出个伯仲的意思。 钟重年还一脸惺忪地睡在(床chuang)上,想了想转手发了个微博艾特周奇祝他电影大卖,虽然只是表面的客气,可不做这样的虚拟功夫很容易落了网友口舌。 周奇的祝福很快也回复了过来。 没意思,钟老师摔下手机抓了抓脑袋,准备约顾轻舟去看电影。 而且是看青(春chun)期 摸进微信,顾轻舟的头像旁安静如鸡,从表白完送她回来到现在电影上映,这个海底针的男人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连发条)常慰问都奢侈不到。 还追她 见了鬼的追她。 钟重年哼哼两声在心里记上一大笔,可就在她腹诽完,大忙人顾老师终于发过来一条>顾轻舟 钟重年故意迟了几分钟才回复, 没等她回复,他又问 钟重年有点赌气了,随即顺着这句话回答, 顾轻舟沉默,良久发过来语音通话请求。 清爽干净的空气里,男人磨砂一样好听的声音想在耳边,“你要考虑他” 磨得人心尖发颤。 钟重年稳下心神,从(床chuang)上爬起来扬声质问,“对啊,准备考虑呢,你不也是我考虑对象之一嘛。大家机会平等公平竞争。” 这话说得她脸疼。 等了会儿顾轻舟平静的嗓音传过来,“我比他好。” “说不准嘛,总得试试才知道。”钟老师开始顺着杆子爬。 可顾轻舟突然转移了话题,“竞争是不是有个先机之分” “对啊。” “那抢得先机的人你是不是要多给点机会” “嗯,可以这么讲。” “那你下来。” “” 钟重年突然从他那头听见一群老人叽叽喳喳的谈话声,里面刘阿姨惯常的大嗓门直冲耳膜。 这是 顾轻舟轻飘飘的开口,“我在你楼下,你下来,我们去看电影。” 钟重年飞快跑到(床chuang)边拉开窗帘,果然看见小区楼下的一张石桌旁高高大大站着一个人。 极好看的眉眼朦胧在清晨的雾气里,可(身shen)形她最为熟悉不过。 像神通广大到知道她在窥视一样,顾轻舟突然也抬头看了过来,钟重年被烫得往后一缩。 缩完后才想起自家窗户只能从里面看出去,外面的人是看不见里边格局的。 心虚个鬼啊 她快速道“我马上下来啊,先挂了。” 接下来的洗漱换衣服化妆,钟重年用了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只要想起楼下有人在等她,动作不(禁jin)越来越快。 顾轻舟等了有一会儿了,知道她有赖(床chuang)的毛病,索(性xing)在楼下守株待兔。 初秋的晨景,小区绿化带秃得一塌糊涂,树冠上也全是干枯的黄叶,没精神地耷拉在枝上,一两片懒洋洋地滚下来,粘在过路人的衣领上。 顾轻舟远远看见一(身shen)米棕色大衣的女孩慢悠悠晃((荡dang)dang)过来,像嵌在晨光里的一颗珍珠,很快到了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他去帮她拂下肩上的叶子。 “骗人。”钟重年不相信他的鬼话,“你家到我这儿起码三十分钟的路程,你这是跟多拉(爱ai)梦借了移动门” 顾轻舟微微一笑,“嗯,马上就要还了,我们要快点去电影院。” “幼稚”钟重年哼哼。 附近的电影院全部爆满,顾轻舟挑了家不在市中心的,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再而他也喜欢清净。 对于钟重年选看青(春chun)期的决定,他一点也不意外,这种喜欢研究对手的行为他也有,这算是承了他的血脉。 位置在最后一排,他们等灯熄了才摸着黑进去坐下。 让钟重年吃了一惊的是连这么偏远的场次竟然都座无虚席。 “周奇有这么厉害”她侧头去问顾轻舟。 “上几年国内电影节都有他的提名,有一年还是总冠军。虽然同样写青(春chun),但周奇偏(爱ai)伤痕文学,会在青(春chun)里搓揉进不一样的内核,把电影的层次拔高,电影节的评委就喜欢这一类。” “所以这就是你帮我改剧本的原因虽然他故事(情qing)节不如我,但立意上胜了太多,所以你帮我补了短板,能让我输得不是那么难看。” “谁说会输”一片暗光中,钟重年只看得见他面部轮廓,还有眼底生生不息的星光,“你会赢。” 虽然还想追问,但电影的开头曲已经响了起来了,她只好把一腔好奇全部压死在喉咙里,规规矩矩定神看电影。 看了半场下来,钟重年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长达十多年的长跑中,周奇何以屹立不倒。 “这是周奇的御用摄影师李青丙,两人合作很多年没有人能挖走他,他拍的作品,画面配色都是一流的,有(日ri)本影片的油画感。”看出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艳,顾轻舟代为解答。 “很不错。在青(春chun)片里加上校园欺凌的(热re)门话题,观众很买账,又整个把高度拔上去,他的内核选的不错。” 以前顾轻舟总用边看片边拉片的方式训练她,这点直接让钟重年银形成职业病,看一部影片下来别人哭得稀里哗啦,她却记了满满一页的笔记,从里到外将片子扒得一丝不剩。 “剧本影片化跟起草剧本时脑子里的构想其实差别很大,你的那个本子最大的毛病太过是太过理想化,磨了皮的青(春chun)展现在观众眼里就像化了的糖,又腻又无趣。” 他沙哑的嗓音一句一句回响在耳边,似乎又回到以前端正严方教她知识的顾老师了。 “顾轻舟,”她忍不住打断,“你今天到底约我出来干什么的” “看电影。” “你也知道是看电影啊,”她皱眉,“看电影的(性xing)质是什么您知道吗” 顾轻舟垂着眼,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约会。” “所以您刚刚是在上课吗”来,让我撩一下 第六十六章:那是宇宙里唯一的永恒的光啊 顾轻舟哑然。 这场电影是(情qing)侣专场,四周大多是双人座,男男女女挨得紧紧的,这是钟重年在下半场无聊时才发现的公开的秘密。 隔壁就坐着一双约莫二十出头的(情qing)侣,看着青涩的长相应该是附近大学生。 可行为就一点都不青涩了。 男生一直挨着(身shen)边的女伴,粘得活像扒拉不下来的牛皮糖,恩(爱ai)秀得好,时不时再喂一口爆米花什么。钟重年心里不舒坦,盯着人家爆米花桶看看,再转头去看顾轻舟,他是不说话了,贴着软椅子背(挺ting)得笔直,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脑子里估计已经是几大页纸的拉片分析。 她叹气。 顾轻舟转头看过来,“你想吃” 她循着目光过去,落在隔壁座椅上的爆米花桶上。 他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想吃那个” 钟重年震惊地说不出话,等了半晌赌气道“想特别想” 敛着眼帘的男人陷入沉思,良久动了动(身shen)子就要出去,吓得她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顾轻舟停在那对(情qing)侣前面,两个年轻人俱是一愣,随后往后缩了缩,女生往后让的时候脸上还有一团可疑的坨红。男生又气恼有没有面子,压低声音斥责道“你谁啊” “请问”顾轻舟想了想措辞,指过去,“爆米花在哪里买的” “哈” 逆转之后,钟重年跟着一起愣住。 冷静从容的顾老师又问了一遍,“请问爆米花哪里买的” “售票处隔壁柜台,”缩在男朋友(身shen)后的小姑娘立马探出半颗脑袋很快地回答他。 “谢谢。” 男人真的从后门转出去买爆米花了。 钟重年哭笑不得,这个古怪的老年人怎么一点追女孩的经验也没有,难道说过去二十九年竟然都是单着 隔壁姑娘来找钟重年搭话,“那个是你男朋友吗长得真帅” “嘿嘿,还行。”她(挺ting)了(挺ting)腰板,有点自豪。 “你怎么说话呢你男朋友不帅”男孩不高兴地把人扯回怀里,对着钟重年致歉,“不好意思啊,她这人就这样,路上见到帅哥就两眼发直,但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钟重年忍住笑意,边听着两人继续唠嗑边看电影。 目光移回来时无意朝顾轻舟椅子上看了一眼,有一方小小的屏幕在黑暗中泛着亮光。 有谁打了个电话过来,她本来想忽略掉,可那块屏幕暗了又亮暗了又亮,还是同一个号码,看上去很着急。 盯着看久了就跌进一派漩涡中,她(情qing)不自(禁jin)地拿起来。 刚要代为接听,铃声猛然停住,接着微信对话框一个接着一个从手机上方冒出来。 一字不落,全部落入视线。 你什么去看你妈,她(情qing)况不太好。 你吃的那款药我帮你从美国带回来了,下次来我公寓拿。 心态放松一些,那些事(情qing)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狂躁症遗传概率不大,你只是缺少与别人的交涉,太独了一些。 过几天来我诊所。 这都什么意思钟重年的手僵在半空。感觉到(身shen)侧突然一暗,她猛然抬头。 后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捧着一桶爆米花靠在黑色的门栓旁,沉默地看着她。 很近的距离,就算四周一片黑暗,她也能看见他冷漠又低沉的眼神。 男人走过来在(身shen)旁坐下,钟重年连忙把手机递过去,“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几通,我没接到。” 她没说>顾轻舟突然笔直朝她伸去手,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女孩(身shen)体本能往后退了一下。 手停在半空,他嗤笑,“你怕我” 钟重年摇头。顾轻舟手继续往前落在她耳边,把松动的耳夹紧了紧。 捧在手里温暖舒适的爆米花被推到眼前,她抬手接过开始认真地吃。 嘎嘣嘎嘣几声脆响后,一旁抿唇不语的顾轻舟突然发问,“你没什么话要问我” 平静得完全没有刚刚天崩地裂的感觉。 就像已经窥见结局一样。 单单看到手机未接来电的号码,他心里就是猛然一紧,再点开微信对话框,糟糕不能再糟糕的感觉顿时将他淹没。 看到了吗他是不是就要失去她了 他其实只是世界(阴yin)暗角落里的那群人,有着最为可怕的精神疾病。 等着命运的裁决,(身shen)旁的人却抬起小小的一张脸,疑惑又不解地看回去,但嘴里却问的是,“你为什么买原味的” “顾老师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喜欢哪种味道的甜品吗你是不是不想追我了” “想。”顾轻舟张了张嘴,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变形,“我想追你。” “可你为什么不用心地追”,钟重年痛心疾首地谴责,“听好了啊,我甜品只(爱ai)吃草莓味的,这是一项加分点,偷偷告诉你,这是周一行不知道的。” 电影到了尾声,大约是饱受欺凌的女主终于在某一个时刻站起来,毫不畏惧地对校园暴力进行了反击,bg很到位,场子里哭倒了一片,还能听见有女生一口气没接上来的抽泣声。 宇宙在脑子里倾塌,一片轰鸣中有一只飞鸟掉下的尾羽在他心头柔软地挠了几下,女孩干净又清幽的眼眸与过去某张脸重合。 一望无际的广场,越来越近的红了鼻尖的小人,明明深秋却顶风跑了几百米买回来的胃药。 以及她澄亮的表(情qing),在那天夜晚落下无数星子。 女孩对他的想法太过(裸luo),泛着光的眼睛几乎要将他溺毙。微凉晚风里,她像小尾巴缀在(身shen)后一样,明明只是无聊的小事,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稀奇事,急于和他分享,叫道“顾老师顾老师你快过来” 他每次还真走过去了。 如果顾轻舟是座孤岛的话,其实在高三那个国庆就有人偷偷登了岸。 严防死守也抵不过一个不经意的缺口,那里长年累月不见光的地方猛然被光明笼罩。 她从来是他的希望。来,让我撩一下 第六十七章:我们不能选择的就是我们的父母 电影看完,钟重年带着他去了趟庆功宴,一大桌人(热re)(热re)闹闹,可她怎么都觉得顾轻舟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陈导过来劝酒的时候他也没喝,乘着间隙陈导拉过钟重年问,“这是怎么了今晚十二点数据才出来,顾老师这是也觉得你没希望” “不是,”她看着远处桌上(挺ting)拔的背影,第一次正经正经回话,“你少劝点酒,今晚可能要出事。” “出事”陈导惊了一惊,“你又惹人家了” “没,”她端着酒杯往里走,“回去多吃点吧,今晚数据出来你一定会兴奋到失眠,为了防止来(日ri)红导猝死的悲剧,多补点能量。” 钟老师又不正经了。光头往嘴里多塞了几块(肉rou)并决定不理她。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满脸红光。陆陆续续送走了同志们,钟重年搭上顾轻舟的车回去。 晚上的风有点大,钟重年不(禁jin)把大衣往怀里紧了紧,转过弯,在街边松树下,顾轻舟正倚着车门抽烟。 猩红的一点亮坠在黑暗中,却给了他烟火气。属于成年男人的骨骼(身shen)架清瘦又笔(挺ting),袖子随意的卷着,露出一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 见她远处站着看他,顾轻舟把烟掐灭丢进车里的垃圾桶,他沙哑着嗓音,疲惫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钟重年没有拒绝,顾轻舟何等聪明的人,就算她装得再像,他都能知道真相。 他知道她其实看见了,并且选择装傻。 车子出了市区,往郊外一条偏僻的路上开,说不怕是假的,对于躁狂症她一点也不了解,她也不清楚顾轻舟究竟有没有这样的疾病,毕竟在真切的精神病面前,再多的理智也是枉然。 她偏头去看顾轻舟,平静无澜的一张脸,那双一贯淡漠的眼眸上是微垂的长睫,不同以往,他的表(情qing)竟像是在示弱。 长久的沉默不是好事,钟重年率先开口,“我们去哪里” “疗养院。” 他又道“去见我妈。” 既在郊区,又是疗养院,那么只能是那里。以前跟着同学出去采风时她是经过的,当时白芒还指着一片(阴yin)森森古里古怪的老建筑半开玩笑地笑她,“你知不知道你很适合这里” 钟重年不懂,“你在说什么(屁pi)话” 白芒捂着嘴躲远,生怕她揍人,“这里住的都是精神有些疾病的人,你蛇精病一个,难道不是最适合你” 听则听矣,当时只当个笑话过了,却没想到 “我妈有遗传的狂躁症,结婚前没有征兆,可结婚后就出现问题了。” “治疗过吗” “她排斥这些,强制(性xing)看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不过(情qing)况反而恶化,最后只能药物治疗了。” 他叙述地很平静,可钟重年完全可以想象到其中的艰辛。 她转头看他,(欲yu)言又止后还是问出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想问问狂躁症会不会做出伤人的举动” “我不会伤到你。”顾轻舟沉默了好一会儿,语速很慢“我跟她不一样。” 明明流着一脉的血,可顾轻舟很讨厌姜文。 他继承了跟她同样的优秀脸蛋,也继承了那刻在骨血里的疯狂。 那个只会用折磨儿子和辱骂老公(身shen)上发泄痛苦的母亲,早早教会他世界上无穷无尽的黑暗,。 顾轻舟比同期的孩子早熟很多,在同龄人还摸着积木追着搞打的年级里,他学会一声不吭地去药店买药,然后处理伤口。 在茫然无边际的甬道里,他开始不愿意接近任何人,(性xing)格里分解成的两种矛盾体让他变得冷漠高高在上。 争吵、伤害,顾轻舟冰冷地像机器,旁观着(身shen)边一出出荒诞又可笑的,愚蠢的闹剧。 跌失在记忆里,耳边突然响起女孩轻软的抱怨,“谁说我想问的是这个啊我好奇的是,”她眼里有怜惜,“你妈狂躁症发作起来,会不会伤害到你” 猛地一怔,自(胸xiong)腔里爆发出一长串的回音。 会伤害到你吗 会伤害到你吗 会伤害到你吗 习惯了自己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可他的小姑娘会问他痛不痛,会担心他会不会受伤。 深邃的眼眶里是一片光亮。 顾轻舟浅浅地笑了,松开一只手揉了揉她头顶,“已经不疼了。” 车子在上坡的时候熄了火,顾轻舟决定下来走上去,已经能看到疗养院黑褐色的楼顶,应该再有十多分钟就能到。 可能还要在那里住上一夜。 钟重年其实(挺ting)怕夜路,从事写作的人想象力比别人丰富太多,夜间听个风吹松林声,都觉得背后其实跟了人。 见她时不时回头看看,顾轻舟就猜到她在怕了,可钟重年(性xing)子犟,就算怕到骨子里也坚决不认怂。 她不主动说。 顾轻舟突然放缓步子,送过去一只手,修长的骨节停在面前。 她抬头,“嗯” “牵着我走,我怕。” 男人声音很平静,仔细听还含了笑意,被风一齐吹散在树林里。 钟重年从善如流地握上大手,冰凉冰凉的,很舒服,安抚得她心定下来大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保护你。”顺杆爬这种事,钟老师从来不要脸皮的。 安静走了会儿,钟重年又开始胡思乱想,这算不算要见父母了在阿姨面前又该怎么称呼 她抬头小声问,“我们突然过去,会不会惹阿姨不开心” “不会,”顾轻舟把小手在掌心里翻了个转,又紧了紧,“她只是不喜欢我,别人她都喜欢。” “她现在状况怎么样” “大部分时候是清醒的,不过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用药剂量在上涨。” 他抬腿往上,“可能快了。” 就像说着别人的事,但围绕在(身shen)边浓郁的凄然还是让钟重年皱了眉,“顾老师,你看我。” “嗯”他循着声回头。 往下低两层的石阶上女孩不满意地抬头瞪他。 料峭秋风里,她一字一顿,无比坚定,“这个世界上我们永远不能选择的就是我们的父母,他们就算再糟糕,我们都不能抛弃。阿姨再伤害你,这剩下不多的时间,”她叹了口气,软下语气,“多来陪陪她吧。” 他恍了神,最后竟然心(情qing)颇好的笑了出来,他轻声答应,“好。”来,让我撩一下 第六十八章:我在光合作用 他先带着她去见了院长,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应该跟顾轻舟很熟悉了,一见他来就笑道“来了啊,小顾。你妈今天(情qing)况不错。” 她在前面带路,“今天上午开始就待在病房里不出去,不过比昨天稳定多了,药量少了一瓶。” 注意到他(身shen)旁的女孩,院长好奇地打量一周,惊喜,“你女朋友” “还不是,还在追。”为了避免她尴尬,顾轻舟代为应声。 “那你可要努力啊,人家女孩都愿意陪你来这里了。” 言外之意不用说他也明白,对精神病人没有特别的(情qing)绪,愿意陪他来这里已经很不容易。 绕过员工餐厅,再往前走了两三分钟的路程,他们面前出现一栋隐在两侧灯光下的古老楼层。 虽然有点年代,但已经是整个a市配置最好的疗养院,对病人修养很有帮助。 院长带着上楼,途中撞见很多护士服装的姑娘牵着病号在遛弯。 有一个躲在楼蹄拐角的差点吓她一跳。 那人深蓝条的病号服,一动不动躲在地上,钟重年小心翼翼绕过去。还能听到他跟护士的对话。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呀” 病人往前又挪了挪,嘘了一声,“别说话。” 护士也配合地压低声音,“为什么呀你在干什么” “我在光合作用,你挡到我的太阳了。” 原来今天的角色扮演是大树。 护士也弯下腰蹲在他旁边,轻声细语,“我刚从沙漠移栽到这里,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 “我告诉你呀,”他指指附近一圈的地面,“就这一块这一块阳光特别好” “是嘛可我原来待的地方阳光更好” “真的”犹豫了几下,抬头,“你能带我去吗” “当然啦”女护士笑眯眯,起(身shen)从地上拉起病人的手往房间走,“我们马上就到了哦,只要躺在那里,光合作用特别强烈。” “真的嘛谢谢你仙人掌” “不用啦,大家都一个森林的。” 声音在拐角处消失,院长见钟重年听得认真,笑着解释,“跟他们相处就需要这样的角色扮演,只要这样才能够进去他们的世界,做到更好的照顾与理解。” “我明白,”钟重年感慨地点头,“你们真的伟大。” 能怀着源源不断的耐心与毅力作这样的工作,如果是她,或许早就受不了跳槽去了。 “小姑娘严重了,不过是工作责任。”三个人从四楼楼梯口进去,长走廊通向最里边的病房,院长在门口站定。 “顾夫人就在里面,今晚吃了一碗面条就上(床chuang)了,监护在跟她聊天。” 顾轻舟点头,“谢过院长。” “不用,”再嘱咐几个注意事项,她留下两人又下楼去了。 钟重年没有立即进去,隔着病房门中间的一块玻璃,她能够清楚看见里面靠在(床chuang)边甜甜微笑的女人。 一头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被子上,不知道聊到什么好事(情qing),女人笑得灿烂,露出嘴角两个酒窝,好看极了。 哪里像狂躁症患者。 她有跟顾轻舟极相似的眉眼,内勾外弯,笑起来极勾人。薄唇淡粉,皮肤是病态的白,眼角也有了细纹,可丝毫不影响她显露的年轻,辩不出具体年纪。 顾轻舟隔着玻璃也看过去,“她现在清醒着,估计不想看见我。” 钟重年抬头看他。 神(情qing)恹恹,“就不进去了,我跟要说的话已经说完,看完就走吧。” 钟重年刚要辩驳,可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聊天的两人已经一齐朝她看过来。 姜文的眼神里有疑惑跟询问。 从(床chuang)上的方向只能看到玻璃窗口一角,所以她只能看见钟重年的半张脸,却看不见顾轻舟的。 这下硬着头皮也得打个招呼了,她朝男人嗔了一眼,推门进去。 顾轻舟落后一步。 看到钟重年姜文脸上还挂着笑,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姑娘,你找谁” 话音刚落,她看见随后进来的人,先是一阵错愕,随后脸上的表(情qing)被扭曲的厌恶占据,她嘶吼着凄厉道“你怎么来了滚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钟重年一跳,她连忙挡在顾轻舟面前,“阿姨,我是顾轻舟的朋友,他带我来看看你。” 姜文稍微冷静了一些,端不稳的气息仿佛随时要断掉,“他来看我是来看我死没死吗” 钟重年愣住。 她完全没有料到母子二人关系竟然坏到这种地步。刚刚还在路上劝顾轻舟对自己母亲好一点,可现在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吧 后面的人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今天感觉怎么样” “反正死不了怎么也要死在你后面” 女人歇斯底里,隐约又有要犯病的苗头,监护连忙上前按住她。 可束缚住的痛苦更激得姜文暴躁,她伸手在(床chuang)头柜上一捞,摸着个东西就摔过去。 是扔顾轻舟的,可东西有点偏,直直向钟重年飞过来。 等看清是什么,她僵得动弹不得。 顾轻舟飞(身shen)扑过去,在东西擦过来时伸出手臂挡了挡。 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一声响,她的心跟着颤了颤。 钟重年整颗脑袋被圈在他怀里,这下立马从里面钻出来,看向地面上刀片没完全收进去的水果刀。 刃上还沾着一抹新鲜的血迹。 钟重年的眼眶一下子红下去,也有惊讶的缘故,她对着(床chuang)上的女人着急,“阿姨你这是干什么呀” 顾轻舟眼神迅速冷下去,把女孩重新塞回(身shen)后,他首先朝监护扫过去,“不是说过不要在她房里放危险用品吗” 监护正给姜文打完镇定针,看着女人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躺下去,她垂着头很委屈,“今晚给顾夫人削水果来着,想聊会儿再收走,她今晚(情qing)绪很稳定的我没想到” “那就不要想了,”顾轻舟不愿多说,“收拾一下走吧,换你们机构其他人来。” “顾少爷”监护惊慌地看他。 “我不想说第二遍。”来,让我撩一下 第六十九章:旗开得胜 他给院长打完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人上来把监护带了下去。 钟重年拉过他流血的手臂,焦急地催促,“去处理一下。” 顾轻舟却摇头,扳正她的(身shen)体检查一遍,终于放下心似地叹了口气,自责道“下次一定不带你来了。” 刀飞出来的瞬间,天知道他紧张成什么模样。 “我没事。”她拉他出去找医务室,辛亏疗养院经常发生这种事(情qing),医务室二十四小时有人坐班。 见顾轻舟捂着血淋淋的手臂进来,连忙招呼着坐下拿消毒水消毒绑纱布。 医生打好结,又配了几盒消炎药,打趣道“被病人划伤的吧,不过这么深的口子,得病得多厉害才下得去手。” 可真相是向他扔刀的是自己生(身shen)母亲,还是半清醒的状态下。 钟重年及时出声打岔,“这个消炎药怎么吃” “哦,你不提我都忘了,我给你写上。”医生拿笔开始写疗程,刚刚的话题算是到此为止。 顾轻舟抿唇不说话,但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很有深意,像(欲yu)言又止。 借着院长空出来的客房,两人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夜,明天买了汽油再下山。 在各自屋前分别,顾轻舟突然喊住她,“钟重年。” “嗯”她回头。昏黄不定的路灯下,顾轻舟一张脸淹没在(阴yin)影里,可他突然抬了头,对着她的方向璀然一笑。 是怎样的瞬间,寒冰融化成溪水,河岸被初(春chun)的潮浪淹没,柔软拼命往钟重年心里冒,他说“谢谢你。” “不用谢。”她也笑了。 第二天两人跟院长告别后很早就下了山,开车往市里赶的途中,钟重年猛然记起昨晚还有一桩大事没办。 电影首映票房的统计结果他喵的竟然忘在了脑后 怪不得昨晚在(床chuang)上怎么辗转反侧也睡不着。要怪就怪白天一天的事信息量太大,脑容量不够只能删除内存。 “你车里有数据线吗”钟重年哭唧唧从包里掏出早关机的手机,这个玩意儿没到晚上就歇了菜,要是能上网倒还不至于忘得这么彻底。 “我以为你很稳,从昨晚开始竟然一个字也没跟我提。”顾轻舟显然猜到她的心历路程。 “” “我帮你看了。”顾轻舟笑了一下,从后座掏出一袋面包跟几罐牛(奶nai)塞给她,“吃完我再跟你说。” “你不说我吃不下。” “那等回去让陈导跟你说。” “我吃。” 看着她咬一口面包吸一口牛(奶nai),顾轻舟很满意,“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你幼不幼稚”钟重年拼命按住要迫切要伸到他脖子上的一双手,“坏消息。” “你微博炸了,上了(热re)搜。” “” 果然是(热re)搜体质啊,钟老师惆怅地扶额,继续低头认真啃面包不再搭理他。 “奇怪你不想知道好消息”顾轻舟笑了一下。 “难不成周奇跟我一样扑街” “你怎么就觉得上(热re)搜一定是坏事呢” “难道不是吗”钟重年反问,“我哪一次” “你票房压了周奇三百万。” “” 钟重年一口牛(奶nai)卡在喉咙里,眼睛猛然点亮,“当真” “当真。”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章:你不是生病了,你只是不开心 钟重年一到家就赶紧给手机充电开机,不出意外,几十个未接电话,微博私信更是多得一塌糊涂,她挑选了几个有意思的id回复过去。 剧组群里正热闹,陈导尤为活跃,正被大家怂恿着发红包。 钟重年往上翻看完记录,又跟着陈导的红包后续了一个。 几秒钟就被抢光。 打开看了的人被红通通的金额吓得就地就要扔手机,连忙发图磕头感谢,“臣谢谢钟老师赏赐!” 气氛比刚刚还要热烈。 “钟老师竟然现在才出关!” “活了二十多年,我从来没见过跟钟老师一样稳的人!” “陈导牛逼!钟老师牛逼!” …… 钟重年矜持地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包,“客气客气。” 叮咚,又是一条信息进来,来不及看是谁,只见到红包一角,大家手指已经点了上去。 大吉大利,散财童子啊今晚。 钟重年跟着抢了一个,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个均包,再一看,后面跟着的几个零立马辣得她眼睛痛。 发红包的核心思想在图个开心,大小倒不是多么重要,就算是一毛几个人抢起来也颇有乐趣。 可这种清奇宛如智障一样的画风…… 等看见>她了然。 没人吱声了,群里陷入死寂的沉默,大家第一次觉得手里的巨款是烫手山芋。 顾老师在开玩笑? 不该抢的吧…… 可抢都抢了……是不是要再发出来??? 钟重年因为对顾轻舟够了解,所以清楚这确实是顾老师九牛一毛的意思意思,她毫不奇怪…… 并且还是唯一能站出来化解尴尬的人。 “顾老师出手不凡,小的们佩服佩服!”配上一个软萌萌捏脸的表情包,群里气氛才算缓和了些。 陆陆续续有人跟着她道谢。 顾轻舟末了才出来一条商业化的句式:不用谢。 成功将尴尬推向**。 癌症晚期,人肉白骨如钟老师都觉得回天乏术。钟重年丢开手机去电脑上刷微博。 顾轻舟实在太不会跟凡人亲近,离得人间的时候也是气的极致不顾形象地开口骂她。 他也有任性又傲娇的一面。 只有她知道。 乘着热度上去,后两天的票房虽然不如第一天火爆,但因为电影确实不错的原因,上座率依旧高。 钟重年编剧的名声算是彻彻底底打了出去。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之前有人刻意批露的黑料就变得可有可无。 只是某天在刷微博时,两条私信不经意入了眼。 因为消息的堆积它们被压在最下面,也是她闲下来清理才瞧见。 作家残缺:恭喜。 画手识年:恭喜。 周一行她认识,听到消息道上一声祝贺可以理解,可这……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识大大为什么又跳了出来,她猛然记起当初跟冯玲霖刚得激烈的时候,识画手也冒出头挺了她一把…… 可她确实不认得她。 不搭边的行业之间隔了不只一座山而是好几个山头,这道理钟重年工作后就懂了。虽然近几年漫改剧的次数多了,但她确实接触不到什么画手圈的人。 更别说红透半边天的识年大大。 钟重年好奇地点进去她主页,没什么详细资料,但性别那行竟然是个男的,印象里都是萌萌哒萝莉画少女漫…… 这三观有点晃动。 几乎都是转发作品的动态,钟重年挑了个点进去。 不同于市面上烂大街的劣质画风,他的画有国外油画的视感,又有中国画的水墨,线条轻巧又细腻,竟然有点电影画面一帧帧的定格。 最近的一条微博是几周前,定位在美国。评论区转了一圈后,她发现这位大神竟然很快要回国了。 钟重年不认识什么在美国还是画漫画的朋友,研究几下后她就彻底失了兴趣。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路见不平拔个刀,她丢开手机,很快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大学同学毕业后分散的领域太广,几乎各行各业都有几个混得还可以的。以前为了写一本推理悬疑的本子,她还选修过一年心理学课程。 课程结束留了几个人的微信,可钟重年没想过有一天竟然真的需要找上他们。 在联系人目录翻动许久才在最下面高高积尘的地方找到当时班长的名字。 记忆里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架着一副眼镜,标准的书呆子造型,可却励志当一名心理医生。 后来确实当上了,她看过他的朋友圈。 长久不联系,这样贸然地打扰该怎样才不尴尬,这是一门学问。 而钟老师精于此道太深。 ——怎么还没来?我菜都点了。 手指一点,发送成功。 显然对方现在有空,很快就回复过来:?你是钟重年? 钟老师连忙诚恳地道歉:发错了!不好意思哈。张涛? 仿佛一场意外成就的老同学相认现场,话题口已经被成功打开。 张涛:嗯,我们选修过同一个课程。 钟重年:记得,当时我总不交作业,还逼着你给我虚报过好几回。 张涛:哈哈哈,全班就你最突出。 热热闹闹,熟稔的气息也有了,接下来就得慢慢进去正题。 钟重年:现在真当了心理医生? 张涛:是啊,已经有自己的诊所了。 钟重年:那可太好了,最近我正想找个心理医生帮朋友咨询一下,他碰到点事情。 张涛倒是爽快地答应:你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钟重年犹豫几下,道:不知道你了不了解狂躁症? 某种意义上,狂躁症已经是一种生理疾病,它需要真正的医生来给予药物治疗,而不是心理咨询可以起到作用的。 但潜意识里,她不认为顾轻舟是生病了。 他那些攻击性的举动只在她面前发作过,而面对其他人,他比任何人都要冷静自持。 狂躁症遗传几率不大,钟重年认为姜文血液里的暴躁因子并没有随着基因流给顾轻舟,只是由于少年时候的伤害,早早将他的柔软扼杀在黑暗里,强行教会他不信任跟患得患失的恐惧感。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一章:校庆 张涛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可最后发过来只有一句话:不了解患者我不好推测,能不能详细说说。 钟重年低头打着字,可叙述到一半她抬头想了片刻,随之把对话框全部删除。 最后她说: ——我不太清楚,等改天我问清楚了再来请教行吗? 张涛不疑有他,立马爽快地答应:行啊! 郁闷地关闭微信,钟重年上了会儿网。 微博上有很多视频,她正好刷到一条关于秦溯的,大致是电影成功重新把他拉回了大众视野。媒体委婉问了些私人问题,也没有太过分,镜头里的人清朗俊逸,跟最初见他的阴霾孤鸷截然不同。 他的身边的站的不是冯玲霖,应该是重新换了经纪人。 说起来有趣,几个人因为这个电影聚在一起,又因为它改变了各自的轨迹。 转眼深秋,突然的蹿红让钟重年连续好几周都忙地脚不沾地。 书面采访会接,但露脸之类的综艺她全部推了。以前观众对着钟重年三个字只会想,嗯,这个人写的剧本还挺不错。那到现在为止,钟重年名字背后站着的人才是观众真正好奇的。 不光照片信息寥寥,还跟同寥寥的的顾轻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这个瓜真是又甜又香。 日子急吼吼地过去,钟重年竟然在十一月份底收到了高中母校发来的校庆邀请函。 一封淡蓝色的信件乖乖躺在她楼下邮箱里。 十二月初,就在后天了。 钟重年上的城南一中一直是a市市民心中排名第一的学校,这个名头持续了三十多年之久,从里面也走出来了许多人才。 以往的校庆基本都是在校学子举办活动就算庆祝了,今年不一样,整位数在人们心中总是有些特殊的意义。 她想起来以前跟白芒逃课去看校友返校,她站在二楼楼梯上往下望,听着身边路过的同学议论,谁谁谁现在多有名气,谁谁谁想来都没拿到邀请名额…… 彼时拿鼻孔看人且不学好的钟老师虽然死鸭子嘴硬,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羡慕,那些笔挺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人,看着就跟头顶太阳一样光彩。 可这次,粘着一炮而红的光,她也做了一回别人眼中羡慕的人。 拿着手里的信封,钟重年翻看了下行程,还挺不巧,后天有个电影合作要谈,约她的正是业界吃香的名导兼编剧周奇。 上一秒还是对手,下一秒就要挤在一艘船上了。 合作的本子据说是改自一本畅销悬疑,细节不知道,得到那天去洽谈。 虽然一中校区对自己来说有无以复加的意义,但情怀不会跑,前途却是长了腿的。 她关掉邮件,并没有要去的打算,结果剧本打开后还没几分钟,电话响了。 竟然是顾轻舟。 钟重年合上电脑,对这个最近动作毫不积极的追求者态度冷淡,“喂?” 顾轻舟问:“邀请函收到了吗?” “你怎么知道?”她合上电脑走到窗边去接电话。 可话一问出来她就后悔了,白芒提过,一中校长就是顾轻舟他老爸,自己家的动作他肯定早就一清二楚。 “邀请函我发的,”他道,“本来没有你,爸从来不请影视圈的人。” 印象里校长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顾轻舟的五官随他妈,但周身的气质应该是跟着那个一脸严肃的父亲。 “有成见?影视圈的人才不算人才啊?”她本来是无意的反问,可顾轻舟却突然沉默下来。 “嗯。” “那你还当编剧?你爸没扒你一层皮?”钟重年随意地笑笑,“不过那天我去不了,有个合作要谈。” “张老师要见你你也不去吗?” 这句反问戳中了钟重年的心坎,顾轻舟从来知道怎么让她退无可退。 张老师不比其他人,如果不是高三那年那个彪悍女人的不抛弃不放弃,咬着牙将她从悬崖边上拖回来,也许就没有现在的钟重年了。 当然,这都建立在她肯努力了的份上。 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张老师对于她的意义? “去吗?”顾轻舟又信心满满地重问了一遍,像是确信她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钟重年没好气道:“去……” …… “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要穿校服?我给你找找啊。”钟母在电话那头嚷着声抱怨,“我当时好像是收这里了……” 一串翻箱倒柜的声音传过来,还夹杂着老钟不满意地哼哼,“我刚刚才扫的地!你不要翻那块儿,那箱子里都是我的书!” “书就书你吼我干什么,这日子你不想过了是吧?”随后是钟母示威般更加惨烈的翻箱倒柜。 “哎呦喂,你把我的书拿着垫脚干吗?” “都这么老的书了不用来垫脚你还想存着当古董?” “你这人……” 钟重年边翻看剧本边把手机扬声器开着听自己父母日常拌嘴,不一会儿又有箱子拖动的声音。 钟母喘着气擦汗,“找到了,旧是旧了点,但尺码还能穿。” 一中定制的校服总是宽好几个号的,长裤拖到脚底,西装外套也能松松垮垮。 这是钟重年最不喜欢的一套衣服,穿身上奇丑无比,端着个碗直接能蹲在路边加入丐帮。还好衣服只在周一升国旗要用,而一周只有那么一天。 “我给你寄过去啊,下午就能到。”钟母给衣服掸着灰尘,“不过学校什么毛病,校庆就穿这么土鳖的衣服?” 正敲着键盘的钟重年懒洋洋接过话头,骚话一个没忍住,“这是情怀啊土鳖。” “你说什么呢你!”钟母咆哮。 衣服果然下午就到了,同城快递闪电发货。 钟重年洗净吹干后穿上,在镜子前比划一圈。 衣服没变,人不过长高了些,原先松松垮垮的肩已经能够撑起来,之前长的裤腿竟然还往上缩了几寸。藏青色的棉制衣服,宽松舒适,左胸膛一个小小的校徽,亲切得很。 恍惚间,她竟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城南一中的学生。 不过上课时候做了一场梦,等白芒笑嘻嘻推醒她后依旧要面对暗无天日的高三。 而从高一楼梯下去,她会再遇一次顾轻舟。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二章:谁动了我的便利贴 第二天,顾轻舟来她楼下接她。钟重年坐在后座给自己补口红,身边则坐着白芒。 听说这次校庆来了许多不同领域的精英,已然算是半个大人们的交友会,白芒撒娇不行地上打滚着也要跟着一起来凑热闹。 可一坐上顾轻舟的车,这丫头倒是端端正正安静了许多,她有点怵他。 虽然没正经教过课,但白芒对老师永远持有莫名的恐惧感,何况当时掌管着纪律大关的顾主任。 “谢谢顾老师来接我们。” 顾轻舟朝后视镜望了一眼,落在专心补口红的人身上,“应该的。” 听着这模糊不清的暧昧回答,白芒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他在对钟重年示好。 看来年糕说的话有可能很真心,高高在上的顾轻舟竟然在屈尊降贵追人了。 可转念一想他之前的破事。 白芒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口,“想不到分开这么久竟然还能再认识顾老师,就跟现在一样,您在学校里可也是响当当的话题人物。” “话题人物?”顾轻舟显然不太清楚,“这话怎么说?” “刚毕业后就来任教的年轻老师啊,当时有多少小女生喜欢您啊。” 白芒自顾自地继续道:“不是还有很多女生给您送东西来着吗?”她比划几下,“就那个樱桃?喜欢拦在楼梯口给您塞樱桃的女生。” 钟重年突然抬头认真看过去。 顾轻舟把着方向盘皱眉,在他的记忆里确实没那个送樱桃的女生的模样,不过这事好像还真有过,“樱桃我都分了,给了隔壁的老李,就是教你们生物的那个。” 他看着后视镜补充,“我一个都没吃过。” 白芒不死心,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您对学生们是真的好,我们两个当初犯了多少事您也没用力处罚,现在想想还是得谢谢您。” 钟重年到这里终于听出来不对劲了,白芒这丫头今天个个问题绵里藏针的,像是要把逼迫着顾轻舟承认自己其实很渣的事实。 吃错药了?她拿眼睛瞪她劝她闭嘴。 可顾轻舟似不在意,反而疑惑道:“我对学生好?你哪里看出来的?” “我在校的那几个月,通报批评单上的名字难道不是成倍地翻吗?” “……” 白芒噤了声儿,白芒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好像确实是这样…… 高三几乎每天都有学生犯事被抓,从逃课到上课吃零食,无一不被通报处理过…… 而有钟重年的时候,他好像都稍稍护了点…… “还有,我现在在追钟重年,你是她闺蜜,不需要对我用尊称,不用说‘您’。” “……” 白芒像斗败了的公鸡,转头去看钟重年,却在对方脸上发现一副我早知道如此,让你去惹他的惋惜表情。 “……” 校庆日,校门口堵车得厉害,车子根本开不到门口去。钟重年一眼望过去,大半都是金贵的宝贝儿,跟顾轻舟的小牛崽子有的一拼。 她挪了挪步子,下意识朝学校周围瞥去。一眼望见靠近办公楼的笃学湖,不过于当时不同的是两边多设了几排长椅,中间建了个小亭子。 这下晚上逃课出来遛弯的情侣怕是要更多了。 “走,进去吧!”白芒已经忘记刚刚车上失败的交锋,转瞬就兴奋地挽着她的手,“我想回教室看看。” “马上就要开会了,先去礼堂。”钟重年收回视线道。 她视线落到了身前的顾轻舟身上。他穿着一条黑色大衣,下边是白球鞋跟黑裤,标准帅气学长的打扮。 幸亏今天是休息日,要不然遍地都该是女同学撞碎的少女心。 往大礼堂的路上路过一块展览板,连贯好几面墙壁,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利贴,隔在玻璃里面。 白芒跑过去绕了一圈后在某处定住,随后转身朝钟重年兴奋地挥手,“你快过来!快过来!” 顾轻舟跟着她过去。 白芒指着的是一张泛黄的便利贴纸,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大字:我长大了想当个医生。 “哈哈哈,想不到我以前竟然能有这么崇高的理想,啧啧啧!真应该拍个照给我爸妈看,他们宝贝女儿只不过在奔赴理想的路上出了点事故,由医生变为了当红主播。” 嘚瑟完,她捅了钟重年一胳膊,“你呢?当时你写了什么?快找出来让我乐乐。” 高三贴理想是按照学号来的,白芒学号就在钟重年前一位,也就是说…… “唉?怎么没有?”在附近找了个遍也无果,白芒偏头去看她,“你不会没写吧?” “怎么可能?” 钟重年自己也奇怪,明明就贴在她旁边的,现在一连串的学号中,偏偏就少了她那一个。 “那你写了什么啊?现在实现了?哈哈哈!肯定没有!就你这种满嘴骚话的要写也是写我要拯救地球!” 写了什么?实现了吗?其实是实现了。 当时老师让写将来想从事什么职业,钟重年咬着笔头真心觉得没什么特别想做的。又听说写啥的能赚钱并且自己语文还挺不错,那就马马虎虎当个编剧之类的吧。 于是当时握着黑笔一字一顿写了个编剧。 想到这儿,她不禁转头去看身后一言不发的男人。 顾轻舟面不改色,正直地对上她探究的目光。 一派光明磊落。 想想也是,她怎么可能动摇得了顾轻舟的人生轨迹。他跟她同样成了编剧,应该只是个巧合。 这次校庆准备充分,每张小椅子上都写了名字,不会出现缺少位置的情况。 他们进去的时候,礼堂已经几乎坐满了人。钟重年跟在顾轻舟后头,才几步就看到了不少老同学。熟悉的面孔,但已经完完全全脱离了稚嫩,成为混迹社会许多年的个中精英。 看见他们先后进来,议论声不小,全部钻进她耳朵里。 “那不是顾轻舟跟钟重年吗?想不到他们竟然也来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件事,后来顾老师为了保她辞职走了。” “前几天两个人还在热搜,看样子是真的有点关系啊。” “钟重年能混到现在这么好,估计少不了顾老师的提携。” “我不是那一届的,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真人诶,要我说不是关系尴尬,这两个人还真挺配。”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三章:水落石出 顾轻舟靠她靠得近,乱七八糟的议论估计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可他依旧不紧不慢走着,等把钟重年送回自己位置后才去前排坐下。 前排坐领导后面坐学生,这是一中多年的规矩,隔着三四排的距离,她能看见顾轻舟搁在靠背上俊俏的后脑勺。 身边坐着跟自己同一届的毕业生,不过都是半生不熟的面孔,钟重年在一半好奇一半探究的目光里无所谓地挺了挺腰板,专心去听台上校领导的讲话。 “钟重年?”突然身旁传来细微的女声,她转头去看。 邻座扎着高挑马尾的姑娘怯怯一笑,“钟小姐你好,我是你们楼上七班的冯玉洁,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 钟重年想了会儿,记忆里确实有这个名字,但脸却对不上了。 “记得,”嘴角牵出弧度,钟老师诚恳地颔首,“你变漂亮了。” “是嘛,”冯玉洁眼里一阵惊喜,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谢你啦,不过能在这儿见到你还真意外,我超级喜欢看你写的剧本!”她抬头握上钟重年的手,“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没事没事,”钟重年被热情洋溢的老同学搞得有点慌乱,“你带纸笔了吗?” “没……” “那……下次?” “好可惜。”冯玉洁脑袋低垂下来,细框眼睛滑到鼻翼上看着有点可怜兮兮。 钟重年又提出另外的方案,“要不一会儿出去看能不能借到纸笔?” “有啦!”冯玉洁像被提醒到一样,“我哥跟我一起来的,他就在下面一层等我,他那儿有纸跟笔!” “那行,散了会我帮你签。” 冯玉洁脑袋再次垂下来,“他过会儿就得走了,公司有事。” “……” 钟重年不是多事的人,可身旁这位不仅是老同学还是个软萌妹子,她实在把持不住漂亮女孩的撒娇,提议道:“那……我们现在去找他?签完再上来?” “真的吗!”冯玉洁小声地惊呼起来,眼里又是斑斑点点的光亮,“钟小姐你人真好!” “客气客气。” 两个人掐准一个演讲过的时段猫着腰起身,从后排过道里溜到后门。 在后门口钟重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发着光的屏幕下已经换上了今晚最大的压轴人。 主持人边欢迎边噼里啪啦鼓着掌,“下面有请顾校长发表最后的校庆大会总结,大家热烈欢迎!” 此起彼伏的掌声中,中年男人在讲台边站定,西装革履,气势逼人,隐隐约约能看到年老后顾轻舟的样子。 “大家好,我是顾平玔,下面由我来……” 沙哑低沉的声线,比顾轻舟平日里讲话多了岁月的沉淀,一如经年累月雕磨的石板。 钟重年扶着门框叹了口气,都听了这么久枯燥无味的演讲,偏偏要挑在顾轻舟他爸上场的时候溜号。 心里正狠狠谴责,她猛觉台上人一丝不苟的目光若有若无像扫到了这里,停了会儿后才挪开。 “钟小姐怎么了?我们快走吧。”冯玉洁在前面转过头不解地催促。 “嗯,来了。”钟重年把后门小心地掩上,提脚追过去。 高跟鞋踩在楼道里空荡荡的响,钟重年跟着走了几步心里越来越不踏实,好像哪个部位的零件搞错了她没发现,故而这种不舒适感无从下手跟考究。 她掏出手机给楼下的白芒发了条>我在报告厅三楼,等会儿下去跟你们汇合。 收了手机,她们又转过一个弯来到一间空教室门口。已经不能再往前面走了,走廊那头被破旧的杂物堵死,这一层应该平常不会有人走动。 细小出错的零件终于被找到,不舒适感的源头一瞬间放大。 钟重年抱着胸笑了一下,“你不是冯玉洁?” 女孩已经收干净刚刚人畜无害的微笑,抬眼凉凉一瞥,诡异地勾了勾嘴角,“我是冯玉洁。” “哦,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有事?” “当然是要跟你讲道理啦!”冯玉洁阴阳怪气地咯咯笑了两下,“冯玲霖是我表姐哦。” 怪不得,冯玲霖,冯玉洁,还真挺有表味的名字。 钟重年挑挑眉,也没有要跑路的觉悟,“那你想怎么样?确实是我棒打了你表姐,并且做完这件事后我一点也不后悔还惋惜了几下为什么没多抡上几棒子。” 想想自己跟顾轻舟两年多无意义的对峙,她就恨她恨得牙痒痒。 冯玉洁恶狠狠地瞪过来,“你马上就会后悔了!” 木板嘎吱地一声响,面前空教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听到枯拉腐朽的响动,钟重年满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还有帮手?这下要遭逼! 她动了动高跟鞋要往楼梯口跑却被出来的男人瞬间堵住。 男人高高胖胖,满脸的猥琐样,根本不是本校的人。 往后退了几步,对上冯玉洁挑衅含着毒杏的目光,“现在怕了?” “你敢动我你试试!这里是学校!到处都有摄像头!我随便喊几嗓子也会有人听到!” 虽然害怕地浑身发软,但钟重年依旧挺着腰板,端着声音一字一顿警告她。 脊背直起,挺胸,而后一条腿往前伸了伸,微曲,这是随时要攻击的动作。 冯玉洁愈加张狂,嗤笑几下,“没用的,这栋楼也就四楼报告厅还在用,已经算是栋废楼了,别说摄像头是坏的,这里也是个死角。” “再说,大家都在上面专心开着会,音响声音那么大,谁会注意到你呢?” 男人往里又逼了几步,在男女实力悬殊,前有豺狼后有虎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相对好制服一点的冯玉洁。 “钟重年,你凭什么永远这么好命?表姐被你绊倒,就连当初证据凿凿的情况下,学校都没处分你反而走了的是顾轻舟!” 证据凿凿?可当时学校明明没展露这件事的过多细节,只有当事人并几个老师才看过照片…… 如果硬要再加上一个…… 那只能是亲自拍照片的人了。 一边惊讶于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保持敏捷快速的思维,钟重年一边嘲讽地盯过去,“竟然是你。”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四章:我其实是想打死你,不小心力气小了些 “是我呀,但你配跟顾轻舟在一块儿吗?死皮赖脸缠着人家最后还害得他一走了之,钟重年你贱不贱啊!” 冯玉洁说得咬牙切齿。 “你要知道堵我的后果,你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当然啊,”冯玉洁笑得身子直颤,“要是事后有人问,当然说是钟小姐自愿的喽,毕竟以前就爬过别人床的货色,大家一定会相信的吧。” 眼风一转,楼梯口堵着的男人已经慢悠悠逼过来,脸上油腻腻的笑容令人作呕。 钟重年往后退,反而被身后的冯玉洁擒住手臂往前推送。 她拼命挣扎,可再大的力气也比不上两个人的桎梏。 “婊子!”男人急了一个巴掌呼过去,把钟重年重重打翻在后边杂物上。 利器割开皮肤的声音,还有拼命往鼻腔里钻地铁锈味,倒在地上喘气的她撑了撑左手,发现一阵抽动。 左手臂刚刚撞在地上铁架子的尖端,被划拉开了一道深口子。 血流不止,钻心的疼。 她倒抽一口气,继续用防备的姿势对着面前逼过来的两个人。 “钟重年你瞧瞧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比路边乞讨的人都不如?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冯玉洁突然伸出手在她衣服口袋里一摸,立马抢出还亮着光的手机,“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按手机,花花肠子收起来的好,别多吃了苦头。” 扬眉一示意,男人又往前靠近。 钟重年站不起身,流着血的左手往地上混乱摸了几下,碰到一块尖利的石头,她立马握紧在指缝里。 如果…… 如果他还靠过来碰她的话,如果她不能用石头磕破他脑袋的话…… 这块石头……就用来割自己动脉好了…… 面前巨大的阴影遮下来,钟重年敛了呼吸,手稍稍提了提。 “你们在干什么!” 自楼梯口突如其来的一声咆哮,含了二月初雪的冷绝,低沉暗哑,如无形的手逼迫着在场所有人停下动作。 顾轻舟笔挺地站在走廊口,眉头紧皱,目光落在地上的人身上,脸色苍白冰冷地吓人。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空气仿若凝滞住,谁也不敢动作。 顾轻舟眼底幽深,面沉如水,“谁的主意?” 问了一遍,没人应。胖男人下意识去看早已呆住的冯玉洁。 “换个问题,她手上的伤谁干的?” 这语气很不客气,胖男人的面子过不去,横着脖子顶上,“老子干的怎么了!” 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和几年前一模一样,盯着一处看的时候会很深情。可这次,在暗沉的阴影里,男人黑沉沉的瞳孔迅速席卷起风浪。 里面包裹了太多,却又似乎什么也没装进去,空落落的。 钟重年发现顾轻舟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果然,随后男人弯腰抄起地上地铁管,想也不想一棒子朝胖子头上抡过去。 力道十足,找准了位置,半点没犹豫。 如果真的打中了…… 钟重年吓得尖声叫出来。 也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叫让顾轻舟半空中的动作慢了慢,方位偏了个角度,改为落在男人肩头上。 铁管撞上**的钝重响,胖子发出杀猪般嚎叫。 此刻的顾轻舟像失了控制的单独个体,和在场所有人都隔开。他听不见男人求饶的哭喊,听不见冯玉洁害怕的尖叫,也听不见她一叠声的劝阻。 铁管一下又一下落在人身上不同的部位,他像要把人活活打死。 钟重年慌乱起来,他的情况似乎真的不大对。 “顾轻舟,你冷静些,你听我说!” 强忍着手臂上的刺痛,她起身试图用右手拉住他。碰到他的皮肤后便吓了一跳。顾轻舟浑身滚烫,像一把大火在身体里燎原之势地点燃。但他脸色苍白,嘴唇干涩,表情冷酷又阴暗。 女人猛地从背后抱过来收紧手臂,微微的香味让顾轻舟清醒了不少。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铁棒,他抿唇,一言不发。 倒地的男人根本动弹不得,只剩模糊的意识原地哼哼。 冯玉洁趁着混乱更是跑了个没影。 钟重年从他手里拿过管子丢掉。刚刚被欺辱甚至连死路都想到了都没害怕。眼下经历过顾轻舟的发狂,她突然鼻孔一酸,大把大把眼泪滚下来,胸腔里充斥着后知后觉的恐惧感。 要是人真被打死了呢。 “顾轻舟,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她哑着声质问。 顾轻舟僵着身子低头站着,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吗?” 她转身就要走,“我先去报警。” 他突然拉住她,道:“你先去处理伤口,警我来报。” 手腕被用力牵制住,她发现顾轻舟的眼神盯着伤口,固执又暗沉。 钟重年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她根本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儿,按照刚刚的情形,顾轻舟难保不会在她离开后顺手再补上几棍子。 “那我们就先报警然后一起去处理伤口好不好?”她用商量的口吻问,“反正他根本动不了,就先搁在这儿。” 良久,顾轻舟点了点头,带着重重的鼻音,“好。” 一中整年数的恢宏校庆,竟然是以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告终,绝对可以算是建校六十多年历史上最拉风最丢人的一次。 校长儿子并着优秀校友一起被请进了警车里,还有一副担架担走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 白芒因为没邀请函索性等在楼下瞎逛,可短短半个多小时的功夫,随同过来的两个人竟然一同被抓了走。 吓得她屁股尿流赶紧打了个车在警车后面远远跟着。 一长串人就这么相继坐在了警局审讯室里,而对面问话的警察几轮下来有点虚脱。 “受害者原本在侵犯你?” 钟重年点头。 “但受害者没来得及下手就被你打成了这样?”他转向一言不发的男人。 “嗯。” “你们知道自己问题所在了吗?” “我们是正当防卫。” “这不是正当防卫,你们已经有蓄意殴打的嫌疑。” “是正当防卫,他试图侵犯我在先。” “可你们在受害者毫无行为能力后还在继续殴打。” “哦,那也只构成防卫过当。”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五章:对不起 问讯的警察正想吐槽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杠精,突然推门进来一个同样制服的男人埋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钟重年明显觉得他朝自己跟顾轻舟这边来回扫了两眼。 等人走,警察喝上笔记本道:“你们可以走了,到隔壁签个字就行。” “可以走了?所以你承认这是防卫过当?”钟重年不依不饶。 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警察跟他们后面出去,“你们运气好,抓的那家伙有案底,被人罗列得一清二楚送到门口我能不放你们吗?” 边说边朝顾轻舟若有若无一瞥,“下次让你男朋友别这么冲动了,搞不好真把人打死了。” 钟重年心里盘算着事儿也没过多注意他的话,只点了两下头,“好的,谢谢警官!” 顾轻舟从进来后话就很少,眼帘微敛,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一同穿过警局走廊往外面走。 刚出门就看见等在外面一身西装的男人。 是顾平玔。 钟重年垂着头走过去,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校长好。” “嗯。”顾平玔颔首,随即目光落在她身后,“你先回去,我跟钟小姐有事情谈一下。” 顾轻舟站定,黑棕色眼眸闭了闭,连带着睫毛也染上棕色的阴影,看得人心痒得不行。 他走了会儿在墙边站住,看样子是要在这里等她。 这样的顾轻舟有点脆弱,有点可怜,她忍不住跑过去,仰着脑袋小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低头,可以清楚看见自己在小巧杏目里的那一点投影,漾着水汽,一点点泛起波纹。 女孩胳膊上绑着的白布已经微微渗出一点红色,他别过头,哑声,“好。” 钟重年又重新跑回去,“校长,我们走吧。” 顾平玔带她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店,看样子是要坐下来详谈。 不遑现在,以前还在城南一中上学时,钟重年就对这位常年不出面的高级领导很不熟悉。也就每学期开学的宣讲跟平日重大会议上能瞧上一两次,还是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人被讲台分割开,只露出一颗脑袋,一双皮鞋。 现在严肃刻板的男人就坐在她对面,三尺的距离,还给她点了杯热腾腾的咖啡。 “顾校长,今天的事我很抱歉,给您惹麻烦了。”钟重年低头,安安分分等着挨批,时隔校园这么多年,她很久没自己心甘情愿心吃这么大的憋。 顾平玔颔首,“是挺麻烦,要是被人记上一笔,这届换届估计不会有我的份。” “啊?”钟重年被吓到,抬头舔了舔嘴唇,“这么严重?” “当然没这么严重,”顾平玔突然笑了,冰山融化,眼角勾勒出淡淡的鱼尾纹:“你是轻舟女朋友?” 钟重年突然发现血缘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顾轻舟跟顾平玔气质很像,可除此之外,两人独特的脑回路也存在着一眼就能够让人认出来的共同特质。 她摇头否认,“我不是,他是我老师。” 可顾平玔像没听见,自顾自说:“我们对轻舟都不太好,所以希望你能对他好。”他抬头看她,“其实大概六年前我就发现他有情绪问题了。做事情独来独往,对谁都冷冷淡淡包括我这个父亲,那段时间他像活在地狱里,排斥一切,浑身上下都是阴暗挣扎。” 他突然发问,“你是不是零九届的?” 钟重年想了想,点头。 “那就没错,他没办法来帮我代班的那段时间,是他整个人最糟糕的时候。” 阴沉,不辨喜怒,像刚从泥潭出来的人。 “我借口出国开会让他去校园里代课一段时间,看能不能通过十六七岁健康快乐的孩子们板正他的情绪。” “结果很不错,从他离职回来后,已经好了太多,至少愿意偶尔跟我聊上几句。” 顾平玔又问,“你知道这里面的缘故?” 钟重年又摇头。 “回到学校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调查他任期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试图找到让他情绪好转的因素,运气不错,确实发现了。” “钟小姐,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你的名字,并且去班里看过你。” 那是一次跟往常一样的大课间,顾平玔突然心血来潮走到高三十四后门口。 数学老师还在拖课,隔着一层玻璃,他很快找出照片上的那个小姑娘。 靠窗的位置,扎着乌黑的马尾辫,露出干净白皙的一段脖颈,朝前探着头,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钟重年埋头疯狂记着笔记,眉头微蹙,表情认真又天真,是没有经过社会粹染的纯净,看来是个好家庭出来的姑娘,他又看了会儿才提脚离开。 “彼时我并不能知道你对轻舟的意义,可后来他就去学了编导,几年后你们又再次遇到。” 钟重年怔住了。 “如果你真能对他造成这样强大的影响,”顾平玔突然拉开椅子起身。 他后面一排落地窗,橘黄色的阳光将他整个人笼得模糊又明亮,万籁寂静里,一位父亲弯下了腰,“钟小姐,我希望你能引导他,带他从泥沼里走出去,我是从泥里活过来的人,可我希望我儿子不是,拜托了。” 掷地有声,钟重年完全听蒙。 出了咖啡馆,她沿着街道往回走,快入冬,风吹得她身上一哆嗦,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回到警局门前,顾轻舟已经在车里等她。里面开着暖气,刚从外面进去,她一下打了个大喷嚏。 顾轻舟将车门落了锁,又把旁边自己的风衣扯过去,盖在她身上。他也没主动问跟顾平玔的谈话内容。 “白芒呢?”钟重年问。 “在警局里忙手续,她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先让我送你。” “嗯。”她点头,又打了个喷嚏。 “还冷?”顾轻舟又把空调升了几度,“手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 “要不要喝水?” “不渴。” 她侧头看他,“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对不起……” “嗯?” 他哑声,“刚刚没控制情绪,对不起……”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六章:我怕是快能包养顾轻舟了 钟重年深吸一口气,认真发问,“顾老师,如果有一天我惹到你了,你是不是要像打那个人一样打死我?” 顾轻舟握着方向盘,指关节泛白,“我跟我妈不一样。” 姜文是疯狂是暴虐,对着自已血脉相连的人都挥得下刀子,可他只是爱她。 习惯了阴暗潮湿的地底生活,可有一天一个小心翼翼浑身燃着火苗的女孩跑过来追赶他,这份温暖太奢侈,他忍不住要靠近,再死死捂住,担心会被别人夺去。 神经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紧绷的,那些接近她的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抢走,他又要被打回地底。 他对她有**,这份自私的**时不时会伤害她。可一旦伤害到别人,他又跟姜文有什么区别?他是矛盾、分裂的,一个顾轻舟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要牢牢抓住,看好她,另一方理智又劝阻,钟重年有自己的思想,他不能捆绑她的爱情跟自由。 “我不会再这样了,吓到你了对不起。”良久的沉默后,顾轻舟垂着头低声道。 心脏里某个地方抽搐了一下,钟重年咬紧嘴唇应答,“说话算数,下次我就不会轻易原谅你了。” 事情到这里其实没有收尾。 某天,在家里无聊闲着没事自己把事情前后理了一遍的钟老师猛然发现一件大事,本案最大的幕后推手好端端溜了网。 整了钟老师还能好好过日子,这简直太不社会主义了。 “你准备告她?可真没证据怎么告?”白芒显然不太看好。 “当然要从牢里的那个入手啦,大难到头各自飞,只要能减刑冯玉洁算个啥?” “我觉得你挺狠,你这是将冯玲霖一脉彻底斩断啊!”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难道等她卷土重来再坑我一遍?” 白芒捧着手机笑抽过去,“摊上你还真倒霉,跟牛皮糖一样难拜摆脱。不过,你那儿是什么声儿?你在开车?” 钟重年刚擦着绿灯的尾巴超过去,“嗯,之前不是跟周奇重新约了个时间嘛,现在去谈合同。” “你还真接这个片子?前几天斗得如火如荼现在合作起来你也不尴尬?” “谁会跟钱尴尬?不说了,”钟重年把车停进停车场,“我已经到了,冯玉洁那个事你先帮我盯段时间,我现在忙着赚钱没空招呼她。” 挂了电话,钟重年推门走进茶餐厅,地点她选的,这家西式糕点做的不错,虽然对签合同来说不太正式,但贵在环境优美安静。 周奇已经在等了,因为以前在宴会上远远看过一面,所以她一下子认出来。 钟重年在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周导好,我是钟重年。” 只从零星的几篇报道上看过她照片,等真人坐到面前,周奇觉得那几张照片可真是拍得没有真人三分之一。 “钟小姐真是英年才俊,既漂亮又年轻。” 四五十多岁的男人,发际线早移到脑袋中央,戴着古板的粗框眼镜,一脸敷衍地拍马屁。 钟重年也敬业地敷衍回去:“周导才是聪明绝顶,可比我们这些晚辈厉害多了。” “呵呵呵。” “呵呵呵。” 相顾无言,两人相视一笑后默契地开始正题。 钟重年问:“这次片子是个悬疑?” “是的,原著很火爆,自身读者流量就很大。” 周奇从包里掏出一只牛皮纸袋,抽出一大叠文件,“你先看看,细节大都在上面。” 钟重年只看了一眼就惊道:“原作者是周一行?” “是他,这本已经算是国内最好的悬疑了,周一行原本是不卖的,条件怎么也谈不下来。” 钟重年正低头看着合作方信息,闻言无所谓地搭腔:“后来怎么又卖了?” “他是我侄子,我当然能为他争取到最好的条件。”周奇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挺直了腰板,毫不掩饰的骄傲。 心理承受能力被试炼到无限强大的钟老师对于周一行是周奇侄子这事并不感到吃惊,只是稍许有点意外。 不过,确实是很好的合作平台了,只看完合同第一页她就倒吸一口凉气。这次片子竟然是跟国外名导维布斯合作,要知道只要印上维布斯名字的电影,没有哪个是不进好莱坞的。 “玩得可真大,”她真心实意地感叹,“这次投资方估计把全部身家都甩进去了吧,想赚个翻倍。” “钟老师确实聪明,既然有这么好的资源,我们的导演编剧团队也必须一级棒的配置,这次电影的目标可不单是压票房,我们需要做出国内首例打进好莱坞的片子!” 钟重年凛了凛心神,自胸腔里迸发出一股激昂的热流,这话不是大饼,他们真真切切是要挺进好莱坞。 “我没问题,这么赚钱的片子不接是傻子。不过,”她一顿,“你这是有什么要求吧?” “聪明!”周奇笑了一下后说出今天这趟来的真正目的,“主演是电影选角的事需要钟老师出出力。” 这一下钟重年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开玩笑?维布斯导演不亲自选角?” “你别忘了这是中国人投资的电影,他们资金只占百分之二十多,维布斯也不了解中国影视业的情况,选角只能交给我们。” “我……” “也是票房压过我的人,这方面我还是信得过钟老师的。” “当然,”他补充一句,“不是钟老师的孤军奋战,你们编剧组还会来个主心骨,这事到时候通知。” 周奇又掏出一叠文件出来,“这是关于选角的活动策划,为期一个月的比赛淘汰制,地点圈在q市度假村,对外保密制。” 钟重年看得目不暇接,果然有钱人的世界真丰富,而折腾更是乐此不疲。 “钟老师在选拔期内的工作我们按天数算酬劳,不包含后面进组改剧本的薪酬。” 周奇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比划了个数字,“所以到合作结束,钟老师报酬大概是这个数。”他点了点。 目光随着圈着的零往后移,钟重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一家之内往往是赚钱最多的那个做主,那这是不是证明,以后顾轻舟都要听她的了? 有点美滋滋。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七章:杀鱼儆猴 周奇又给她解释了一下选角策划,“这种模式跟以往试镜不太一样,我们试着采用编剧带演员的方式进行角逐,你们可以用自己的理解方式讲解剧本最后让他们去演绎,这种思想的碰撞很容易带来亮点。” “并且,”他稍顿了顿,“演员表现的优劣是编剧能力直接的反应,钟老师,你其实也是你的战斗。” 钟重年嗤笑了一下,“那要是分给我的都是不过硬的流量小生呢?这不公平。” “不会,”周奇微笑,“其实编剧那里我们都空出来一个预留名额,你可以直接找以前合作过的任意演员来参加这次选角。如果没有人选,我们会在演员聚齐后进行比赛分组,你们可以选择比较欣赏的苗子。手下只能一男一女两个。” “听起来还不错。” “当然,这部电影可是投了一座城池的钱。”周奇再次微笑。 钟重年开车回去的路上一直想周奇说的话。 不同于往,男女主角如果真以他说的方式选出来,那么作为直接领导的编剧肯定会渡上一层金边。 预留名额…… 钟重年想了想近几年合作的男男女女,演员里大多是颜值上位的流量小生,要说驾驭这么庞大的悬疑剧本,恐怕太过吃力…… 演技又好,长得又不赖…… 她突然记起来一个人,而不久前还合作得挺愉快。 “不太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这对你来说不是挺好的机会吗?刚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再接再厉说不定就能彻底洗白……” “然后跟你一样?名利双收?”秦溯笑起来,“我去参加还不是帮你铺路?你要踩着我上去?” “哇,”钟重年扶着额痛心,“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主动找我不就说明了一切?” “我们这叫双赢。” “不想去。” 钟重年靠着窗边循循善诱,“就当帮我一个忙?我圈子里没有比你还适合的人选了,我看过剧本初稿,你如果演了绝对能红。” 秦溯不吱声。 她示弱性补上一句话,“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那头没动静,就在钟老师以为苦肉计奏效的时候,啪叽一声电话掐灭,耳朵里只剩了盲音…… “……” 什么重回阳光好少年,人还是以前的人,狂傲也是**裸的狂傲,她恨得咬牙。 所以……这下该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要从人海里挑陌生人养熟吗…… 她扑倒在沙发上,两只腿惆怅地晃呀晃。 背后门铃冷不丁响了起来,三长一短。钟重年连忙起身穿拖鞋,“来了来了。” 顾轻舟沉默站在门口,微垂着眼帘,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开门的她身上,抿了抿唇。 其实从警局那件事后,顾轻舟就跟她陷入了长期的冷战,当然,这都是钟重年单方面的。 聊天记录完全是热脸去贴冰碴子模式。 顾轻舟:在吗? 钟重年:说。 顾轻舟:朋友新介绍了一家中餐厅,菜色很漂亮,你有没有空? 钟重年:没空,我约了朋友看电影。 顾老师默了许久:周一行? 钟重年:我像只有周一行一个人追的那种?我市场行情很好。 顾轻舟没有再回复,就在她以为这人又生气后没几天。 顾轻舟:下午去看电影? 钟重年:我在写剧本,急着交。 顾轻舟:我帮你写,你陪我看电影。 钟重年:三餐不能饱腹,没钱看电影。 这是昨晚为止两人的聊天记录,回了最后一句钟重年就早早洗洗上床了,一是谈了案子整个人累瘫,二是她需要故意冷落顾轻舟一段时间好让他自省。 没想到……第二天这人就来了。 两只手里各拎了一只撑到爆炸的购物袋。 钟重年跟在他屁股后面往里钻,“你这是干嘛?地球大饥荒提前储粮?” 顾轻舟正弯着身子给她装冰箱,等放完最后一盒剁椒牛排,他抬眼淡声问道:“你家厨房在哪儿?” 钟重年目瞪口呆地指了位置,看见顾轻舟拎着半袋东西很自然地往里走。 “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你不是快饿死了吗?给你做饭。”顾轻舟很平静。 “哦,那你做吧。”钟重年又重新回到沙发上看周一行的脚本,遇到不明白的地方用荧光笔标注随后>既然想得到不错的名次,钟老师致力于提前早做准备。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撩起长发探手去接,屏幕上周一行三个字一闪一闪,他竟然回电话来了。 钟重年接起来,“喂?” “是我。”他声音像老式的磁带,每说一句都有电流从那头轻飘飘钻进耳廓里,又温柔又舒适,“你刚刚发的地方我看了,打字说不清楚,所以给你打了电话,别介意。” “没事没事,本来就是我请教你。以后还得称呼你一声周老师啦。” 说这话时,厨房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推开,塑料边框撞上墙壁闷闷的一声响,顾轻舟拿着水杯出来接水。 “不敢当,钟老师还是叫我周一行就好。那……我给你说说那块内容的意义?” “行……”钟重年听着他说话,可眼睛已经跟着顾轻舟乱瞥了。 什么毛病……接电话才短短五六分钟,他已经出入厨房不下八次,从接水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往厨房里搬。 她忍着没喊住他。 “这块其实没什么作用,主要就是个伏笔,它算是主角跟罪犯一次无意识的擦肩,如果你看完整本后再回过头看这个细节,会产生强烈的共情……” “钟老师?钟老师?你在听吗?” 厨房里顾轻舟已经开始杀鱼,玻璃门没关,从钟重年这个视野能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在砧板上拼命挪动的鱼身子直挺动,顾轻舟戴着一次性手套按住它,后来觉得烦了,索性拿刀柄在头上一敲,世界安静了。 可怜的鱼一动不动,只有鼓动着的腮帮证明自己其实还有救。 骨骼修长的手按着鱼身,冷锐刀刃唰地划过,利落开膛,挖出内脏,血水渗出来,将木制的砧板染得一塌糊涂。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八章:我接 钟重年没由来觉得腹部一痛,下意识捂了捂肚子。 电话那头周一行还在喊她,“钟老师?钟老师?你在听吗?” “在呢在呢,”她迅速收回神思,“我知道这是个巧思,但如果影视化单独拍这个场景会显得突兀,我在想,”她旋了旋笔头,“能不能加根暗线,这样会自然一些。” 周一行思索后也同意,“这主意不错,”他温和一笑,“就冲着钟老师我这本版权卖得也值。” “嘿嘿嘿,谬赞谬赞。” 咔哒一声,盘子落在桌面的清脆响声,随后一股浓郁的香气直往鼻翼里钻,顾轻舟已经端着一盘子炒饭走出来。 金灿灿的饭粒,玉米,果仁,虾肉等等食材五颜六色加进去,既卖相好看,味道又诱人。 她使劲嗅了一下,立马跟周一行告别,“我这边有点事情,以后遇到问题再跟你聊行吗?” “嗯,”他犹豫了一下,但赶在钟重年挂电话前说了出来,“钟老师,你这几天有空吗?” “怎么了?” “我想请你吃饭。” 钟重年愣了一下,摆着筷子的顾轻舟朝她看过来。 “相亲的事情,你还没给我准确的答复,我们应该还算是继续观察阶段,我想请你吃个饭。” “这个……”钟重年尴尬,“我们其实不太合适……相亲就是个形式,你不要被拘泥住。” “那怎么办?”周一行短促笑了笑,“我还指望着你帮我脱单,我行情不好,钟老师就不给我机会?” “我……”她抬头,顾轻舟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钟老师是有男朋友了吗?” “还没,”但…… “那就没问题,我有追你的权利,反正就快进组了,我们有的是机会。” “……” “那钟老师再见?我回去等通知。” 周一行含笑挂断电话,一点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 钟重年挂完电话往桌边走,顾轻舟动作很快,四菜一汤。 他挑了把凳子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不吃饭,只低头看手机。 气氛有点尴尬。对于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他竟然一个字也没提。 她开始动筷子,他放下手机,就这么坐在对面,看着她吃。男人清冷的视线长久地,淡淡落在她身上。 五分钟后,钟重年忍无可忍,丢下筷子,抬起头来。 男人棕眸清浅,安静地和她对视。钟重年绷着表情:“我吃饱了。” “嗯。”顾轻舟开始收拾餐具,等收到她筷子下的盘子时又被钟重年一把按住,气急败坏,“我又饿了!” “嗯。”顾轻舟又重新搁下盘子坐下来等她吃完。 “……” 到了这一步,饶是钟老师怎么淡定都不淡定了,她恶狠狠地瞪向面前面无表情的人,“你怎么不问我?” “我后天就要去度假村改剧本了,为期一个月,跟周一行一起!” 顾轻舟沉默,眼睫覆盖下来。安静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有点阴郁。 片刻后,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男人随后安静坐在那里,长睫敛下,薄薄的唇抿在一起,无声又委屈。 钟重年摩挲着碗边,愣愣的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心疼得不行。顾轻舟这样的人,现在要多克制隐忍着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她叹了口气,“你心里想的什么能告诉我吗?” 顾轻舟提起筷子给她夹菜,“过去那边记得多带衣服,如果懒得煮饭就吃酒店的餐厅,洗头发后要吹干睡……” “你想说的不是这些。”钟重年打断他。 她敲着碗沿不耐烦地等。顾轻舟沉默地起身,长腿一迈就到了她身边。 巨大的阴影覆盖在眼前,他突然蹲下来与她在一样的高度。然后伸手揽过她塞到胸口,“说话没有用,看表情也没有用,你听这个。” 远古的搏动,一下一下剧烈跳动在耳廓里,震动得心脏血液急促流转,仿佛地底下无穷无尽的力量,愈来愈快的震动声彰示着主人的慌乱。 钟重年蜷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随后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顾老师……” “嗯?” “我跟姜文不一样……” 男人的背脊瞬间僵成一条线。 “我不会随便离开你,所以你不用害怕。” “你什么都不说我会很生气的,一生气我就觉得你不喜欢我了,顾老师,你如果不喜欢我了一定要跟我说,我得立刻去找下家才嫁得出去,我在你身上投注的青春太多了……” 一股脑儿说完。 可顾轻舟维持着抱她的动作不动,悠长到她觉得这人很可能趴在她背上睡着了。 酝酿了这么久的感情,台词还他妈催人泪下,这家伙竟然睡着了?? 钟重年反手就在他背上呼上一掌,气急败坏,“顾轻舟!” “别动。”男人擒住她不安分的小手,转手握在手心,“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他埋头进钟重年肩上,将脸贴上她柔顺的长发里,还有洗发露清淡好闻的香气,温暖又舒适。 “谁都会走,我不会。” 低沉着嗓音,像沙粒摩挲在心尖,颤得人发麻,他在回答她。 顾轻舟放开她已经十多分钟后,等收拾完乱七八糟的厨具,再把刚刚搜罗进厨房的东西重归原位后他才换鞋子离开。 临走前又盯着钟重年吃了两片水果。 还没到楼下,他手机就响了,看了名字半点没犹豫就接通。 “蒋老师。” 来电话的显然是蒋樾凯。 “哈哈哈,你这小兔崽子多久没回来看我啦?” 顾轻舟没坐电梯反而踩着台阶下去,空荡荡的楼道听见皮鞋落地的脆响,“年前肯定要回去见一见师母的。” “小兔崽子你不见我?” 他没情绪地应道,“等你戒了烟再说。” “小兔崽子还算计我!”蒋樾凯黑着脸凶他,可嘴角还是高高扬起的模样,“有朋友找我让给他推荐个人去接部片子。” “我最近没空。” “哎呀!我就你这一个徒弟,只能推你啊。你确定不接?好像挺大牌一导演。” “时间不行。” “可惜,”蒋樾凯砸吧了下嘴,“我以为悬疑你会有点兴趣,想不到你还是看不上,算了,周奇那边我去打发喽。” “周奇?”顾轻舟蹙起眉头,“《第六十一秒》?” “对啊,你怎么知道?”蒋樾凯很意外。 可还有更意外的事情。 “我接。”顾轻舟说。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七十九章: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重年把a市事情简单处理完,就带着梁姜收拾东西准备往q市去。 女孩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等了会儿翻了个转儿,两条白皙皙的腿挂在沙发背上,无精打采地招呼忙得直转的男生,“小梁啊,你把我旅行化妆包也带着,狗蛋带了吗,没它我睡不着。” “钟老师,”梁姜正蹲在地上拼命把睡衣顺着行李箱缝隙往里怼,闻言一脸为难地看过来,“实在塞不进去了啊,狗蛋能不能换个地方住?” “哦,那也行,”钟重年从身旁丢过去一只纸袋,“狗蛋还在晒衣架上,你把它装进去看看。” 梁姜从地上起来,走到阳台去收拾半干的半人高毛绒狗仔。 手伸过去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钟老师,”他回头,“你带我去其实就是因为自己生活不能料理对不对?” “哪能啊,我工作没你帮忙怎么可能成功呢?”她抛过去一个媚眼。 梁姜重新垂头去忙手里的活儿,“你上次骗我跨了大半个市排队去买包子也是这么说的。” 钟重年没脸了,“呵呵呵呵……” 收拾完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成功撑满了三只行李箱。最小的一个属于梁姜,其余两个高出一大截的是钟老师口里不得不带过去的生活必需品。 开着小polo,两个人就往q市浩浩荡荡杀过去。 等到当地度假村,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沿着山路上去,就看到一家酒店招牌高高挂着。地方的确不大,乡野气息浓厚,唯一的优点就是空气闻着舒服。 环境虽然有限,但建筑看起来还是很有古色古香的味道。 梁姜去柜台订了两间房拿着房卡过来,“钟老师,我们来得还真巧,就剩最后两间了。” “这么偏僻的地方房间还这么缺?” “听说是上午来了一大波人,一楼已经全部住满,就剩二楼两间房。” 钟重年拉着行李箱上去,梁姜在后面帮忙推着,等走到楼梯中央,突然听到上面有人笑了两下,“钟老师。” 一抬头,是周奇。 周奇后面还跟着一串人,正站在上面低头打量她,估计也是这次剧组的。 “钟老师来的挺早,等晚上人全了我们就在楼下开个小会吧。就辛苦钟老师了。” 她笑着应了几声,推着行李从他们身边过去。 “钟老师,你这次还真是来干正事的啊,”梁姜往回看了几眼,“那不是周导吗?上个月票房死在你手里的那个。” 最后一句说得钟重年稍稍愉快了些,难得愿意在这时搭上几句,“不一样,我们这次是孤军奋战,没人给我撑腰。” “你们不是合作关系嘛。” “你怎么这么单纯可爱呢,小梁姜。”钟重年边开门边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哪里有真正的合作关系呦。” 把要用一个多月的东西在房间布置完,钟重年还顺便洗了个澡,忙完所有东西最后才姗姗来迟。 楼下大厅已经坐了一圈的人,周奇坐在靠左手边位置低头跟人交谈着什么。 见她过来,客气地介绍,“这是钟老师,编剧界炙手可热的红人!这边还有摄影组道具组化妆组的前辈,我就不一一介绍,你们一会儿自己能熟络起来。” 钟重年找着位置坐下,不在圈子中间,反而是靠角落一个边缘地带,那是她的舒适区。 不过奇怪的是,圈子主位上的一把椅子到现在都没人坐,虽然是中美合作的片子,但国内这边代表人周奇已经在这儿了。还在等谁?美方竟然也要来人? 心里正疑惑,周奇就笑眯眯解释道:“等会儿,还有一位前辈在路上,费了挺大功夫才请到的人,”他说着看向钟重年,“钟老师,这还是你们组的。” “是个编剧?”到底什么样来头的人竟然让周奇这么恭敬,都用上前辈这个词了。 她在脑子里自动过滤掉近几年新刚冒头的新星,剩下几位头发花白毛发稀疏的业界鼻祖。 搞不好真在她编剧组塞上了这么一位难伺候的老古板。那一届的老编剧要想能沟通愉快,钟老师觉得她得秃了整颗脑袋。 她想再挣扎一下,“周导啊……我认为……” “哎呀!顾老师来了!” 没等她说完,周奇已经循着门口的方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其余所有人的目光也一齐被吸引了过去,没人再理睬她卡死在喉咙里的半截话头。 该死的顾老师,哪个顾老师啊! 她愤愤扭过脑袋想看看周奇到底从哪个坟头挖来的老古董,不料目光轻飘飘刚过去一半就僵硬在空气里。 对上一双平静如古井的眼眸,再熟悉不过的冷漠感扑面而来,只因为前一天刚刚见过这双眼睛的主人。 “顾老师啊,快坐快坐。” 她眼睁睁看着能当顾轻舟爸的周奇一路讨好着把人带到主位的椅子旁,“辛苦顾老师了,我们这次时间有点紧迫。” 顾轻舟很自然就在椅子上坐下来,“抱歉,路上堵了会儿车,你们久等了。” “不久不久,我们也刚到。” 到了快三个小时的钟老师选择在角落里沉默。 她是想尽量降低存在感,可顾轻舟不让。 从人一进来就觉得有一道目光锁在她身上,无论怎么往墙角缩它就是甩不掉。 终于,顾轻舟平板的嗓音响在人群里,“你躲什么,吃饭了吗?” 钟重年抬头装死。 “钟老师,是我在跟你说话,不是房梁。” 钟重年:“……” 众人:“……” 周奇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得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哈哈两声化解尴尬,“原来顾老师和钟老师跟传闻一样关系好,那这次合作一定非常愉快!哈哈哈哈哈!” 众人愣了几下也跟着哈哈哈哈哈。 钟重年不想太过别致,只能哈哈哈。 最后剩下顾轻舟一脸平静,甚至平静着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散会后我们去吃饭?刚刚路上遇到你助理,他说你还没吃饭。”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章:我们不太熟,小姐你谁啊? 每个人肚子里都揣着惊奇等待晚上在私群里爆发,所以按计划要实施的讨论是进行不下去。 周奇象征性说了一下日程安排,再把明天演员的留定流程讲了一遍大家就各自散了。 顾轻舟等在最后拦着钟重年,“走吧,我带你吃饭。” 她其实有点生气,这是工作场合,不同于私下两人无所顾忌地接触。她打心眼里不想因为顾轻舟的缘故而得到特殊的目光亦或是特殊的待遇。 她想靠着自己,一步步登上去那座高峰。 而他一上来就暧昧不清的态度,已足够茶余饭后无聊人发酵好多天。 “你怎么来了,也没跟我说过一声。” “我也是刚知道,从你家离开的路上才收到的通知。” “我记得你最近在忙一个新剧本,怎么有空接这个?”钟重年跟在他身后,声音听起来不大高兴。 “我推了。” 顾轻舟放缓步子,伸出去一只手。 钟重年没接,“就因为我在这里?” “嗯。” “哇,”她立马笑了,从来不知道顾轻舟能够这么幼稚,就像以前为了防止捡回来的小狗跑掉,她会给狗狗拴上绳索。忍不住趁机嘲笑他,“我还没承认我是你女朋友呢,你有什么权利管我?” 顾轻舟垂头看。夜灯习习,女孩只穿了件宽松大衣,露出一大截光滑白皙的脖子,此刻她微微歪着脑袋,眉头紧皱的样子竟然意外地可爱。 真的好想偷回去藏起来啊…… 可她不喜欢这样。 顾轻舟平淡地收回视线,“不都是为了你,我好几年前就想尝悬疑题材的片子了,这是个机会。” “真的?”钟重年挑眉。 “真的。” 钟老师恢复笑容,随即握住半空中已经停顿好久的大手,清脆的声音散落一地,“我们去吃什么?我听酒店阿姨说这里有家烤肉店。吃烤肉吧?” “好。” 钟重年方向感其实贼糟,只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大致方向,最后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处偏僻的小道找到店面。 顾轻舟极有耐心,被她围着酒店牵着兜圈,也不点破,还跟着乐此不疲。 香喷喷的烤肉上桌,大部分是进了钟重年的肚子, 烤肉壮狗胆,吃了个饱,钟重年打出意味深长的饱嗝,顺便吐出今晚酝酿好久的话,“顾老师啊,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她在心虚或者憋坏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客气。 “你说。” “嗯……就是……这一个月在这里你能不能装作跟我不太熟的样子啊……” 越往后说她声音越小。 “你太优秀了,要是你表现得对我照顾,周奇会因为忌惮你不给我锻炼的机会,我就算取得什么成绩他们也会说这是你的缘故……” “我……” 她不敢说了,因为面前顾轻舟的脸已经黑了个透,看过来的眼神凉嗖嗖得沁人。 哆嗦了一下。 他问,“你真这么想?” “嗯,暂且是这么想的……”完了又信誓旦旦道:“但以后会不会这么想就不知道了!毕竟软饭吃多了是会上瘾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哭着抱你大腿求你潜规则我!” 顾轻舟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我装作跟你不熟。” “哇塞!谢谢顾老师!”钟重年一脸谄媚地把筷子上的肉转头塞进顾轻舟碗里,声音掐出水来,“顾老师吃肉!” 可顾轻舟慢条斯理放了筷子,起身,长腿迈开就往回走。 钟重年没反应过来,“顾老师?” “你喊我?”路灯下男人回头,一脸莫名。 “??”不是喊你我喊谁? “你怎么就走了?还没结账呢,”钟重年摸了摸干瘪瘪的口袋,囊中羞涩。 “为什么是我结账?”男人更莫名了。 为什么不是你结账,不是你可怜兮兮再三邀请老娘才跟着过来吃饭的吗? 她总觉得顾轻舟抿得紧紧的唇在憋着坏话。 果然,等了半晌,他一字一顿道:“我们不熟,钟老师。菜都是你吃的,确实该你结账。” “……” 这他妈就演上了???您怎么不去上电影学院呢我优秀的顾老师。 钟重年站在桌子旁一脸吃了苍蝇屎的表情,还被店长重点观察着以防跑单。 她就看着男人不疾不徐慢悠悠走远,接着彻底消失在街角处。 真他妈小肚鸡肠!男人啊!男人! 她惨兮兮坐下来,对着桌上滋拉滋拉还在冒油的烤肉一顿默哀。 “这位小姐,您现在结账吗?”头顶是服务员不太友好的招呼。 可能她表现得确实像吃霸王餐不给钱那种,人家不得不及时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钟重年抬头,笑得一脸谄媚,“小姐姐,你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手机落在酒店了。” 服务员扬着的嘴脸猛地往下一撇,表情立马笃定,这人果然是来吃霸王餐的! 钟重年在冷风了吹了十多分钟,其间还要忍受店主x光一样烫及灵魂的扫射,最后终于等来抱着钱包跑得直喘气的梁姜。 交接完钱,还要低着头被人数落到恨不得就地自刎才最终把人赎回来。 梁助手对自家的老师彻底死心,“钟老师,你为什么吃饭不带钱包?不带钱包就算了你为什么手机也不带?” “我……” “你是准备逃单的吗?” “……” “幸亏我来的路上遇到顾老师给我指了路,要不然您得在那儿刷一晚上的盘子,”他咬着牙恨恨道:“就应该让您在那儿刷一晚上的盘子才长记性!” 她觉得自己其实找了个恨铁不成刚的老妈子。 不过,“我不是给你发了定位吗?” “定位?您发的定位再详细一些我还能知道我们是在q市。” “……” “您得谢谢顾老师。” “……” 散步一路回去,到酒店吃的肉消化得所剩无几,临进房门时梁姜还嘀嘀咕咕地唠叨,“钟老师你记得设个闹钟,明天早上要见演员。七点钟我要是没看见你出来我会砸门的。” 钟重年不太高兴,“我什么时候睡过头?” 这话似乎不太有说服力,梁姜的眉越皱越高,“确实不是睡过头,因为都睡过脚了。钟老师记得定闹钟,晚安。” “啪叽”一声,隔壁房门在她面前关上。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一章:试镜赛 钟重年去楼下吃早饭的时候已经快到七点,梁姜收拾完一只小包就催促她上路。 急吼吼喝了两口豆浆,正撞见往酒店门口走的顾轻舟。 神清气爽,目不斜视从她身旁擦过去。 周奇领着一大帮人也在,面前停着一辆中巴。 “钟老师,”看见他走过来,钟重年眉头已经蹙得老高。 “嗯?” “剧组包的中巴坐不下,能不能麻烦你跟顾老师等下一辆,小李已经去开了,马上到。” 钟重年下意识去看顾轻舟,后者神色如常。他今天套了件针织毛衣,下面一条黑色休闲裤,有点刚出校园的学生味道。 “我没意见。” “既然钟老师没意见那就行啦,我们先走,一会儿小李带你们去片场。” 一波人陆续上了车,原地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拎着包哼哧哼哧的梁姜。 见男人单独站着一边,梁姜立马想起昨晚的事,“顾老师,昨晚谢谢你给我指路了,要不然钟老师得给别人洗一晚上盘子。” 钟重年没来得及止住他话头。还谢谢?也不知道顾轻舟脸疼不疼,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呢。 “没事。”顾轻舟眼皮微微抬了抬,声音平淡。然后就没了下文。 今天的顾老师特别的冷漠,梁姜嘿嘿笑了两下只能摸着头离开。 小李的车很快开过来,顾轻舟率先拉开副驾驶的门进去,将陌生感控制得很到位,全程都没多瞧上她一眼。 看到梁姜投过来询问的目光,钟重年微微笑着拉开后座门钻进去。 对啊,就是这个距离感,有种您持续到月底啊我亲爱的顾老师。 周奇包了山里一块空草地,靠着山上过来的溪流和几栋民宿。人少也不用疏散,简单布置了下外景就能当做淘汰赛场地了。 演员来了七七八八,不过都是些生面孔,其中不乏片酬惊天的一线男星女星,她们聚成团体远远站着聊天,咖位很快一目了然。 周奇在调设备,这第一场试镜直接用的剧本里一块戏份,台词已经打印纷发到各个人手里。 趁着大家还轻松的状态,钟重年已经开始物色着进她这个组的人选,虽然都不熟悉,但看面容跟举止已经能估个七七八八。 男星那边离得远,她只能先观望女星这边。 一线圈正聊得热火朝天,不管自己咖位如何,大部分人都想着朝那边靠近,试图打进去这个优秀的团体。 眼睛转溜了一圈,钟重年突然发现在边缘地带的地方,有个女孩站在溪边圆石堆上,短发发利索又漂亮,贼黑贼亮的一双眼在水里瞥来瞥去。 她是看过剧本草本的人,女主这个角色原本就灵气十足,在某个瞬间她几乎要以为活在笔纸下人从书里跳脱出来,站在她面前低吟浅笑。 这个姑娘像命里为这个本子过来的,她本能地发现了这块璞玉。钟重年定定神,逡巡一圈,好像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赵念璟接到经纪人通知后立马打车从学校赶过来,公司里好像特别在乎这次试镜,只要档期空出来的明星无论男女全给塞了过来,有点捞到一个是一个的意思。 刚刚签约的小透明,打瓶酱油就预备撤了,但这里景色是真的不错,就当出来散散心。 眼皮底下好几条小鱼苗窜出去激起水滴落在脚脖子上,凉嗖嗖,越看越有趣,她准备再往里走几步。 不妨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赵念璟吓得一缩声惊呼出来,但被来人迅速打断,“别叫,别叫。” 背后拍她的女孩有一头漂亮柔顺的长发,精致的脸蛋,亮澄澄的杏目又大又有神,听见她喊叫后好像有点不太高兴,眉毛皱了皱,意外地可爱。 “你干什么呀?”她有点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孩子。 “你扒拉在这里是要捉鱼?” 赵念璟被她问得一愣,“没啊。” “哦,那你怎么不跟她们一起,”钟重年指指远处花枝招展的一堆。 赵念璟却答得从容,丝毫不窘迫,“小透明一个钻不进那种圈子,而且我也不太想钻,怕卡到脖子。” 钟重年抱着胸眉心微蹙。不得了……这小姑娘啊……竟越看越对她胃口! 她试探,“你叫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赵念璟,今年刚签的娱乐公司。你是不是也是新人,”女孩眨眼,“要不要跟我抱团?” “我叫钟重年。”钟老师如沐春风笑了一下。 赵念璟刚出来的半个笑立马僵在原地。 “不过,我愿意跟你抱团。”钟老师继续道。 演员被带到一边摸签,并且给了十多分钟的预演时间。接下来就是按着各自抽签的号依次表演打分。 钟重年跟顾轻舟坐在评委席上。加上周奇,总共就三个裁判。 这是场对手戏,不过顾轻舟的意思是不安排拍档,让人直接对着一棵树发挥,说是这样更能评估出演员的整体素质。 而钟老师觉得这么操蛋的整人想法全世界只有顾轻舟能想出来。 一号从远处过来,站在三个人面前鞠了一躬,“三位老师好,我是新余传媒的宋子文。” “直接开始吧。”周奇点头示意。 宋子文点头开始进入状态,眼看着台词更了一半,突然身旁有人喊停。 “cut!” 钟重年被这声吓了一跳,不解地转头看着喊停的人。明明挺好的,怎么突然喊cut? “你是在朗诵给我听还是航班播音?台词又不会从嘴里掉出来你不需要咬那么紧。”顾轻舟皱眉,“下一个。” 周奇随即附和地点头,“顾老师指的很正确,你要多留意学习,去喊下一个吧。” 钟重年侧头去看左侧的男人。坐得笔直,修长的指骨露出,单手按纸,微垂头在纸上打分批注。 下颚线条硬朗又漂亮,让她晃了会儿神。 可人猝不及防地抬头,“钟老师是有什么意见要说?” 钟重年吓得背脊一绷,立马移开视线,“没事,下一个吧。” 远处又走过来第二个试镜者,来头还不小。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二章:临时换戏 嘉星传媒的唐怡,天价片酬的女主角,多次在国际舞台上得过奖。 看来这次电影制作的大牌已经传到了她耳朵里,要不然也不会委屈自己亲自参加一锅粥炖的选拔。 周奇显然熟识,脸上挂着笑招呼,“唐小姐竟也肯赏光这里,周某人很期待这次表演啊!” 唐怡笑得端庄,薄唇掀了几下,“周导过誉了。” 可钟重年分明看见她那一双眼半点没离开过顾轻舟身上,水光潋滟,情愫流转。 她忍不住率先开口,“请唐小姐表演吧。” 唐怡有点吃惊,但瞬间恢复正常,按照背熟的稿子行云流水起来。 毕竟是出演过好几部热卖电影的人,对情感的控制显然自然许多,就算无实物驾驭哭戏也是游刃有余。 抹干净眼角剩余的水光,唐怡朝这边莞尔一笑,“让三位老师见笑了,如果哪里不到位,还请老师指导指导。” 可那眼神分明是看着顾轻舟的。 周奇也在等他开口,但半晌也不见人接过话茬。人家明星恭谦地等在那儿,这边却全要当哑巴。 他只能把自己搬出来,“哈哈哈!唐小姐演技果然不错!看来合作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我们下一场见!” 送走了姑奶奶,周奇终于忍不住朝顾轻舟看过来,可他面前摊着的打分纸却已经批好了分数,“顾老师,是唐怡演得太好所以你才不说话的?”他疑惑。 顾轻舟道:“没糟糕得透,一般不予置评。” 周奇点头,专心去看接下来出场的人。 钟重年坐在顾轻舟旁边,可他真心只秋风扫落叶一样捎过来几眼,随后半点动静也不再有了。 自己打分纸上的分完全是按照顾轻舟的复制过来,她已无心再看接下来的表演,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痒痒的难受,恨不得伸手挠上一挠。 正敛着眼帘出神,前面突然有人轻轻浅浅开了口,“我是三号秦溯。” 钟重年猛抬头,原以为自己幻听,可真真切切撞上那道深不见底的眼眸时她才确定,本人无疑了。 除了他谁还会这么光明正大用白眼翻她,可这兔崽子不是明确说过不来的嘛,她都软下口气来求了。 男演员拿的本子跟女演员不一样,是学校操场上一段斗嘴戏。 前段时间刚刚出了个青春片,钟重年觉得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事实证明,秦溯讽刺人的功底确实不赖,对着颗棵树也能拿出怼她的全部实力。 就差最后一句台词,这场戏就完美收局,可偏偏一旁安静许久不活动的顾老师开始活络筋骨。 “停。” 秦溯收了情绪面对过来,等着评委说话。 “这段台词看点不在骂得热闹,否则需要演员干什么,菜市场门口找个买菜的大爷也能演,秦溯,”顾轻舟皱眉,“你演出了菜场卖菜的既视感。” 秦溯挑眉。 周奇识时务地噤了声,虽然这几年被打压地彻底,但面前站着的人好歹是曾经辉煌过的影帝,演技也是得到观众认可的,可顾老师当真半点面子也不留人家。 钟重年连忙跳出来打断他继续说,“这段戏是男主回忆年少校园,你在人物定位方面掌握得很准,让人物多了点阳光少年的味道,可感情层次有点欠妥当,你试着把最后三句再揣摩一下会更好。” 她顿了下,“总体来说是很不错的。” 这段戏本来就难,要演出少年的青春明媚又要表现认知中中年的挣扎,就算请现在业界过了半辈子的老戏骨来试,也未必能有什么惊艳的地方。 顾轻舟还是太苛刻了。 等送走了秦溯,钟老师推推他胳膊,道:“你刚刚怎么回事?秦溯跟你有过节?” “没有。” “那你……” “钟老师,”他转脸过来,严肃又冷漠,“我说过只有在糟糕透顶的情况下我才出口点评,而刚刚那场戏,确实是我认知里的糟糕透顶。” 钟重年说不出话。越想越气却只能丢了笔起身,“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面,马上回来。” 绕着试镜点往外直走,等到人多的地方钟重年才放慢步伐,正遇见刚出来的秦溯。 “钟老师。”他喊住她。 “怎么?” “这是吃了瘪?”秦溯嘴角勾了勾,心里立马了然,“托您的福,我被顾轻舟当炮灰了。” “你这话说得我委屈,我难道就不是炮灰?”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帮你送梯子了,你要记恨就记那儿坐着的。” 秦溯眯着眼敲她,良久笑出声,“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她没好气。 “那就别知道吧,我也不太想告诉你。” “神经病!”她推开他继续往前走,走了半路又停下来。 回头,不太情愿地嘟囔,“就你能来这里的事,谢谢你啊。”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 “我说你他妈裤子拉链没拉!” 女孩气冲冲走远,秦溯闲闲站了会儿,脑子里仔细回忆一遍在酒店门口遇见顾轻舟的一番有趣对话,还有那张黑到极致的脸。 想想,还真是有趣到爆炸啊…… 钟重年直接消失了大半场。反正现在只是第一轮统一筛人,后面几次比赛才关系到分组,就算没有她坐阵,顾轻舟也会扒那些人一层皮的。 除去尖酸刻薄的外衣,其实顾轻舟的评语还算中肯,他确实是能看出优秀苗子的人。 赵念璟小姑娘,现在也快到她了。 距离钟重年几百米的大树旁,试镜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开展。 可周导深深觉得自己发际线已经短短几十分钟内后移了好几厘米。该不该学钟老师尿遁,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眼看着又过来一位。 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脸上青涩单纯的校园气还没过,一头爽利的齐耳短发,显得整个人精神又漂亮,让人看惯浓妆艳抹后眼前一亮。 “我是二十九号赵念璟,丽华娱乐,老师们好!”小姑娘规规矩矩鞠了一躬。 周奇等她抬头,好奇道:“看着面生,新人?” “嗯,今年刚签的约。” “试戏吧,”顾轻舟翻了两下手旁的剧本,“不用第九幕了,你换第十一幕看看。”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三章:所有罪恶的源头 周奇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赵念璟接过剧本看了几遍,把台词默了默,“我准备好了。” “那开始吧。”顾轻舟吩咐。 角色是扮演一位雨夜痛失爱子的母亲,台词不多,但对演员的表情动作要求很高。 赵念璟抬手把头发拨乱,酝酿好情绪。 等女孩跪倒在地,脸上已经全然不见原本的表情,痛苦压抑,带着周围看的人一下子钻进当时的情景中。赵念璟怀里虚虚抱着一团东西,眼神空洞无物,真真切切品尝着孩子生命一点点逝去的痛苦挣扎。 等周奇大声叫好后,女孩还坐在地上半天出不来戏。 顾轻舟不说话,低头写了个数字,随即平平淡淡地嗓音响起,“下一个。” 钟重年远远就看见赵念璟出来,随即跑上去询问试镜的结果,“怎么样?还顺利?” 女孩摇了摇头,“不知道,两位老师都没说话就让我出来了。” 她记得女演员试的镜是一场被勒索的戏份,按照平常老师教的内容就能轻松应付,好劣只看演员对角色的理解,照理说赵念璟不该这么没底。 钟重年又道,“你好好给我讲一讲怎么演的。” 没想到赵念璟才说了几句,她就发现不对劲,戏份不一样,她的戏份跟所有女演员拿的都不一样。 顾轻舟特地给她加了难度。 这说明什么……顾老师也觉得这女孩形象很适合片子女主角了。 心里有了预判,钟重年拍拍她肩膀,暧昧笑了一下,“姐对你是不是超好?” 赵念璟:“……”我们熟吗,姐? “所以等最后一轮筛选下来你要不要进我的组?” 赵念璟:“……我能活到最后吗?” “放心,我给你放水。”钟重年眯了眯眼,像只偷腥的猫。 忙活了一下午,几十个演员就被筛下了四分之三,名单是顾轻舟钦定的,周奇苟同,钟重年看了下没自己人被刷也就跟着苟同。 刷掉的人当晚就收拾完行李离了山,不乏一线二线的明星,可剩下的人里也有毫不出名甚至刚毕业没什么作品的新人。 白天累的要死要活,恨不得找个草地倒头就睡,可一到晚上所有人立马亢奋得浑身力气使不完,吵吵嚷嚷要去喝酒要去唱k。 周奇是这临时剧组的老大,一大帮人只能跑过去满怀期待地请示。 而度假村这边也确实有家酒吧,靠着小湖畔那边,热热闹闹许多人。 趁着大家忙着收拾满地的器材,周奇去问顾轻舟,“顾老师,晚上大家出来聚聚,您也来玩玩,熟络熟络以后好合作。” 顾轻舟无可无不可。 周奇继续道:“我去通知钟老师,刚刚看到她往男演员那堆过去了。” 顾轻舟拦住他,“我去。” “也行!” 钟重年只是来找秦溯统一一下口径,她理想中的人选就他跟赵念璟两个,其他没成形不能预测的幺蛾子还是早早打个预防针。 聚在一起谈笑的人群里没找着他人,钟重年又四处转悠了一圈。发现靠山石那边杵了两个人。 面对着她的那个是秦溯无疑了,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就这么笔挺着站对面有种两人要干上去的既视感。 钟重年急吼吼跑过去,“我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秦溯朝她耸了耸肩,很无奈,“我正准备往你那儿,就被他给拦了。正巧,他找你。” 钟重年走近过去,才看清背对着她的竟然是顾轻舟。 “人来了吧,都说别问我要人,我不属狗的。”秦溯扬了扬眉梢,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身家性命目前为止全掌握在面前冷面佛爷手上。 钟重年及时制止他自杀式行为,跨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你找我?” “今晚八点,度假村旁的酒吧,周导请喝酒唱歌,别迟到。” “你也去?”她就是这么随口一问。想不到顾轻舟没接,一旁的秦溯倒是搭上了腔。 “去,当然去,我有空。” 两个男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钟重年觉得头顶上的几根发丝立马脆弱地闪了腰。 没等到继续攀谈,顾轻舟率先提了脚走开,秦溯站在原地不动。 “你是不是跟顾老师杠上了?” “怎么会,他是评委,我不敢的。” 秦溯大大咧咧歪着身子站立,细碎的阳光落在他发顶,氤氲出一圈模糊的亮层,真真正正有了二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气息。 真的全然不复当时浑身刺头的少年了。 “我发现你皮挺厚。” 秦溯微笑,“跟钟老师不相上下。” 或许他从来是这样,不过在泥沼里溺毙太久,刚刚得以上岸。 钟重年先回酒店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看见等在门口的梁姜。 虽然是跟着她一起过来,可这小子这几天消失得彻彻底底,半点影子也没见着。 “几百万?” 梁姜忙着查看去酒吧的路线,听到她问,随后一脸迷茫地看过去,“钟老师你说什么?” “我问你偷了几百万?这么多天看不见人,按日子算偷了好几家银行不止吧。” 梁姜满脸谴责,“钟老师,我可是给剧组打了一整天的工,你良心痛不痛?” 钟重年斜睨过去,“干什么了?” “搬道具。”他强调,“从南边搬到北边,再从北边搬到南边。” “……” “其实,”梁姜顿了顿,“我知道这是顾老师要灭我的口。” “我今天撞见顾老师跟秦溯了,他们之间有点不愉快,可偏偏我还看见了。” 想了想一天下来顾轻舟跟秦溯的对话模式,钟重年突然觉得这故事有点意思。 她催促,“给我说说,让我乐乐呗。” 梁姜开始回忆惨痛的上午。 “早上我本来是要去喊你起床的,还没出酒店就看到秦溯了,他推着行李箱后面带了个经纪人,应该是来参加试镜的。” “想着之前合作过,我就上去打了个招呼,可偏偏顾老师正有事找我。” “哦,他是想让我喊你下来吃早饭。”梁姜的目光里又是一片谴责。 所有罪恶的源头其实还是无所事事钟老师啊。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四章:天上掉下个秦哥哥 “顾老师也看见秦溯了,几句聊下来脸立马黑了个彻底,可秦溯说的话没毛病啊,只简单说了下来意。” “然后呢?”钟重年连忙追问。 “下面可精彩了,围绕着钟老师您的兴趣爱好问题,他们开始踢皮球。” 那简直是灾难,梁姜满脸不愿回想。 “后来兴趣爱好又回归至您的早饭问题,一个让送小笼包一个让送豆浆,我不过在旁边提了一嘴你早上只爱豆腐脑加油条,顾老师的脸色就更黑了。” 梁姜叹气,“都怪钟老师你屁事多,不仅嫌弃包子太油还挑剔豆浆太甜。” “……” “顾老师一定觉得很没面子才要杀我灭口,我这几天都得待在道具组了。” 总结下来,秦溯就是单方面的挑衅,而顾老师对自己的所有权意识太重,适当地还了手。 问题来了,秦溯没事刚顾轻舟干嘛?写了许多年的爱情本子,一个男的看女的眼里有没有爱情她还是能够辨认的。 秦溯面上冷漠又凶悍,但对她还是挺不错。只是这份好无关爱情,她既清楚又确定。 两个都是在低潮里翻过浪的人,同类人都有点同病相怜的情感,秦溯估计是护犊子了。 知道自己因为顾轻舟栽过跟头,所以变着法儿折腾出前尘往事来,一方面提醒她三思而后泡,一方面看顾轻舟吃瘪有种手刃黑暗势力的快感。 又变扭又善良,就是锋芒太胜,隔开了身边太多人。 钟重年跟着梁姜手里极不稳定的导航摸了半天才摸到酒吧后门。 山里信号弱,连手机导航都吃不消。 才到八点,天已经整个暗下来,酒吧门口进进出出一大帮人,还时不时有人捧酒瓶跑出来撑在墙角吐得昏天黑地,稍微好些后又抹干净嘴角,一头扎进去。 包厢在二楼,来的人都是战斗在第一线的工作人员,其实数下来也就七八个。 但钟重年跟梁姜赶到的时候愣是已经一个位置也没剩。 周奇正在台上拿话筒唱《伤心情歌看见她推门进来,话筒还对着嘴边就道:“钟老师来晚了啊!罚酒!罚酒!” 眼睛在沙发转溜一圈也没找到坐的地方,钟重年朝他耸肩,“哪有站着喝酒的道理,这委屈我不受。” 周奇逡巡了一圈,猛然发现秦溯旁边还留着半人大小的空隙,他指过去,“就秦溯坐那儿吧!还能坐上一个。” 钟重年抬眼看过去,秦溯旁边是留了个空隙,可如果她硬是坐下去,恐怕半只屁股要坐在人家腿上。 周奇笑得愉快,也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坐我这儿。”熙攘的音乐声里,边角安静坐着的顾轻舟突然出声。 他从沙发上起身,直接走到点歌台旁点歌去了,留下一大块位置。 “顾老师?你不坐?”周奇面露尴尬,似乎意识到刚刚行为的不妥。 “不坐,”男人微微探身去滑屏幕,露出俊郎的半张脸,正对着钟重年的方向,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没有坐别人大腿的习惯。” 状似无意的话,全场的空气都微微一滞。 好尴尬…… 纷纷抬眼去看钟老师预测钟老师下一步的动作。 钟重年就知道顾轻舟不会轻易溜了这个空子,不说几句讽刺她心里不会舒坦的。 可那又怎样,越讽刺还不是越喜欢嘛。 钟老师毫无压力地走到他离开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 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唱歌的人轮着麦,喝酒划拳的乐得满脸涨红,就连一贯不沾酒水的好学生梁姜都被怂恿着喊了好几杯啤酒。 吵吵嚷嚷,很有生活的烟火气。 正给杯子里添饮料的钟老师突然觉得某处角落里有人在盯她,一抬头,就撞见顾轻舟皱眉审视的表情,在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光彩里显得尤为搞笑。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你笑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溯竟然换到了她身边,此刻靠着沙发背懒散地翘腿。 “管天管地你还要管我心情好?”她意有所指。 “钟老师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管闲事了。” “哦,有种别发挥精神帮别人出气啊,古装剧里,好人都活不过半集的。” “哪里来的歪理,”秦溯嘴角勾了勾,他朝顾轻舟的方向挑眉,“不过,那个老男人你看上他哪点,除了长得不错外,性格真是一塌糊涂。” “我就是看上他貌美无双的脸以及糟糕透顶的性格,”钟重年目不斜视地盯过去,“越看越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神经病。”秦溯被气笑,“你择偶标准这么低的话还不如来喜欢我。” “开玩笑?” “嗯,开玩笑。哪家哥哥喜欢自家妹妹?” 彩色光正照到秦溯这里,在他脸上投下半深半浅的光圈,将他一半拢在黑暗里,一半暴露在光明下。 那些不羁风轻云淡的背面,是认真又真诚的原始搏动。 钟重年知道,他其实是说他把她当妹妹看了,他愿意在未来不确定的日子里给她来自陌生血缘的帮助与温暖。 血液里流着同样倔强基因的人,注定是会在寒夜里遇上,然后报团取暖。 “你可能有些误会,”钟老师单手支颐,目光懒散,“我今年周岁二十五,其实已经二十六。较真地算下来,我比你大上三个多月,四舍五入一下是半年,再四舍五入就是整整一岁了。” 杏目微扬,充满挑衅,“你该叫我一声姐姐啊,我亲爱的好弟弟。” 秦溯不动声色,只旋着酒杯赏玩,等看着液体在杯身里漫过一圈,他才不咸不淡地指出,“你知不知道明星的岁数大多都是瞎报的。” “鄙人不才,当时为了装嫩少写了几岁,重新认识一下,”他伸手过去,“秦溯,今年夏天刚过第二十八个生日。” 看着半空中探过来的手,钟重年半天说不出话。 “你玩我呢,小老弟?” “不是,”秦溯纠正,“现在该叫哥哥了,我亲爱的妹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种做法很钟重年。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五章:所以……耍流氓? “话说回来,别跟顾老师对着干,我还想你撑到最后抢到男主之位给我长脸。”她朝点歌台扫过去一眼,意外地没捉到顾轻舟身影。 再要四处看看,脑袋上空投来一片阴影,顾轻舟就站在她身侧,垂头,眼底有不满。 钟重年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朝秦溯那边挪了挪。 这个动作很快被捕捉到,顾轻舟立马弯腰坐下。 肩膀靠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就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稀缺,钟重年忍受不了起身借上厕所的名头推门出去。 秦溯安静喝着酒,脸上还攒着没消失干净的笑意。 心里数道:三,二,一。 果不其然,一旁岿然不动的某人猛地起身,跟着推门出去。 顾老师的心情有点微妙,应该是生气,可还有点害怕。说好装作不熟,可为什么能千里之外搬个秦溯出来,男人挑衅的话还在耳畔,听起来又有点那么回事。 关了门,手还搁在把手上没动,等回过神转身要走却猝不及防对上一旁抱胸站着的人。 钟重年双手环抱,散懒靠在墙边,嘴角是调戏的笑,一双杏目里满是星子。 “顾老师,你也出来透透气?” 顾轻舟僵了一僵。 “我也觉得外面空气好,顾老师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钟重年笑得像个妖精,明明以前乌黑长发最单纯的小姑娘,现在却招招致命将他的心绪搅动得一团糟。 她贴过来,仰头盯着顾轻舟的眼睛一眨不眨,“从前不知道,顾老师竟然是个陈年大醋缸。” 女孩身上有股牛奶的清香,甜甜的萦绕着鼻翼之间乱晃。 钟重年突然想伸出手摸摸他下巴,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被人半空中截住,“钟重年,你没事别老撩拨人,看得顺眼就撩拨,你愿意负责?” 钟重年把手缩回,说:“我撩拨谁了啊,哦,还真有……” 顾轻舟厉声截住,“还有什么?” 钟重年说:“不就是你吗顾老师。” 顿了片刻,顾轻舟淡声,“钟老师,你皮真厚。” “谢谢夸奖。” “成天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顾轻舟去拉她滑下去半肩的毛衣外套,往上提了提,“没点正形。” 钟重年说:“有意思啊,你不就这样不可救药喜欢上我的嘛,是不是嘛?”她靠前过去逼问,“是不是嘛,顾老师?” “我干什么在这里跟你废话。”顾轻舟叹气,拿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等两人重新进包厢,正赶上里面最嗨的时候。 茶几旁围了一圈人,周奇在招手,“你们跑哪儿了?快来!就差你们两个了!” 人群空出两个位子,顾轻舟跟钟重年插进去。 “玩个游戏,看见桌上瓶子没有,等会儿转到谁那儿,谁就大冒险!” 似乎每逢喝酒的都会有这种老掉牙的游戏。 周奇满脸通红继续喊着,“指到的人要么喝完这一排啤酒,要么按照牌面上的任务做完!” 钟重年扫了一眼搬过来的好几箱海岛冰啤,眉头皱了皱。 周奇伸手过去,扳住酒瓶口用力一转,墨绿色瓶子立马在桌上翻转起来。玻璃磨着玻璃,发出滋拉滋拉沙粒搅碎的声音,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锁在上面,一时安静地只听见音响里微微漫出来的节拍声。 钟重年本来无所谓,可那只绿色的小家伙像终于没了劲,跟她还隔着几个人时就只能缓慢移动,还差一段距离,如果真这么转下去…… 她有点头秃。 瓶口不动了,堪堪停住。 静了半天的空气重新流动,周奇带头起哄,“恭喜钟老师!这是开头炮啊!钟老师最近要行大运!” 都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却跟着一群小年轻瞎闹闹,怎么看都不像现实向线路的著名编剧跟导演。 再一看,顾轻舟也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钟重年眼角跳了跳,认输,“牌呢,我摸一个。” 周奇递过来一堆牌,她伸手随意抽出一张翻看背面。 躺在地上并请现场随意一位男士在身体上空做完五十个俯卧撑。 “……” 大清早灭亡了吧,为什么这么坑爹的游戏还有子孙在地球残余。 见她握着牌面不说话,周奇连忙伸手夺过来,看完后忍不住一顿爆笑,随后纸牌又被周围看热闹的人相继传阅。 “不是我不想帮啊钟老师,五十岁了我不行的,年纪大了腰腿都不好。” 她回头,秦溯隐在光影里抿嘴不说话,身子似乎动了动但又很快缩回去。 “喝酒?”周奇开了瓶酒递到眼前。 秦溯就要上前,却被身旁人一把拉了回来,对上顾轻舟皱得拧巴的眉毛,还有黑得要命的脸色。 默了默,他退回来。 好吧,您上。 体力也是要钱的吧,多着点力气不少块肉。 顾轻舟从人群后走出来,说:“我来。” 短暂的噤声,随后爆发出更剧烈的哄声,充斥着整个包间,震耳欲聋。 钟重年站在原地,跟他隔了三尺的距离,依稀让她记起刚刚重逢时有过的这么一次经历。 当时顾轻舟怎么说来着,他问自己是不是还喜欢他。现在细想起来,明明语气是再认真不过,她却臆想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可能性。 不甘心他不喜欢她。 而现在,钟重年嘴角高高翘起,说:“那就麻烦顾老师。” 顾轻舟走到她面前,半个身影笼罩住她,说:“你先躺下。” 人群朝周边散开,给两个人空出一大块空间,脸上均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痴汉微笑。 钟重年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后再往后仰躺。 从她视野看过去,顾轻舟就像一道屏障,隔绝开一切视线,让她只能看见他。 光线打在他脸上,毛茸茸一层光圈,使整个人温暖又亲近。 忽然,天地压下来,顾轻舟已经定在她脸上高十厘米的地方。 近距离看他,像撞碎在一阵春风里,微醺醉人。 比女孩子还要细腻的皮肤,线条硬朗又流畅,美女比这都被煞下去好几分。 顾轻舟双手撑在她耳旁两侧,混着清爽的香味,他开始一下又一下挺身,每次扑面过来属于他的特有味道。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六章:您可拉倒吧 单纯做俯卧撑不算什么,可难就难在他身下有个钟重年。天气转冷衣服穿得多,顾轻舟出于尊重为了不碰到她,只能每次手臂撑到极限,再在半空中堪堪停一半。 这对肌肉的考验极大,如果不是长期锻炼的人绝对挺不过十个。 可这已经是第二十一个了,身下的钟重年一丝不苟地数着。到了这个时候,当初躺下来时的紧张全然消失不见,可能是顾轻舟太过让人放心,她渐渐心绪飘远。 少年时遇到的顾轻舟,大学时遇到的顾轻舟,以及现在的顾轻舟,记忆里无数个身影重叠交织,最后化为统一的不可复制的光亮。 从一眼后便再也摘不除的人。 顾轻舟却没移开目光,他盯着钟重年看,认真又笃定,像思索着什么又像什么也没细想,只是单纯享受这个时刻。 “三十!三十一!”起哄的声音还在继续,刚刚还退在旁边围观的群众已经有几个跑过来大声喊叫。 人躺着似乎感官会变得特别好,也容易听见许许多多声音。 离她不远的地方杵着化妆组两个姑娘,因为离人群有点远,所以说话没有什么顾忌。 “怎么办,顾老师越看越帅,这么仙的人怎么去当了编剧,当演员也绰绰有余啊!” “是呀!身材也特别好……” “男友力十足,五官还出众,还高鼻梁,我特别羡慕高鼻梁的人!” 一女生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压低了声音,“诶,我听说高鼻梁的人都那个……那个啥……”欲言又止。 “哪个啥?” “就那个啥啊!”女生着急了,“旺盛啊!” “啊啊啊你小声点!我的天!你让我现在怎么看顾老师!不过……真的假的啊?” “当然真的。” 躺在地上的钟重年冷汗直冒,不知道顾轻舟有没有注意到近处这一段谈话,可他面色如常,抿着嘴唇波澜不惊继续完成剩下的动作。 没听到吧…… 钟重年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正确,毕竟听到了,她有点不能直视顾轻舟一张脸。 但两个小姑娘越讲越来劲。 “我男朋友啊就是鼻梁高挺,真的很厉害!” “噫!” 女孩似乎被推了一把,笑声晃荡不清,“哈哈哈哈哈!顾老师女朋友可有福了!” 尖着听得钟老师一脸娇羞。 “你脸红什么?” 头顶的人突然开口说话,钟重年一个激灵,脸更红了。 她却理直气壮,“你倒是快点儿!下面空气这么稀薄,我脸不红谁脸红!”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钟老师的眼睛不由自主开始往他鼻子上瞧。 是很挺…… 鼻梁高就旺? 想到这里钟重年猛地收回心思,心里一咯噔,连忙移开目光。 正正好好五十个,顾轻舟从她身上起来,顺手拉了她一把。 只是脸上流了些汗,倒是不喘。 旺……旺…… 什么特征都指向旺,头秃如钟老师很绝望,今天怕是摆不开这个词了。 接下来几局运气倒是不错,瓶口堪堪都停在了她周围人面前。周奇也被逮了一次,钟老师自然狠狠坑了回去,让他原地跳了个海草舞。 一场晚宴吵吵嚷嚷到半夜才散,喝了酒的都被架着回去。 整个人累的软趴趴,一到房间连澡也不想洗倒头就睡。 一睡直接到早上九点多。 钟重年醒的时候看了下时间,睡意被吓得全回了体内,连忙去拔柜上充电的手机,破天荒一条短信一个电话也没有。 什么情况,今天剧组不开工吗? 她拨了个电话给梁姜,很快就被接起来,“钟老师?醒了?” “醒了,”她边穿衣服边回话,“怎么回事,今天有试镜安排吗?” “周导说昨晚大家都累了,今天就不安排行程,自由安排时间。” “周奇这么善解人意?” 梁姜正在楼下装早饭,拿了小笼包又放下,有点后怕。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桩事,“残缺老师今天要来,周导的意思是大家先碰个面。” 周一行要来?果然送走一尊还有一尊,钟重年头疼。 “行,什么时候?” “我先给你送早饭,吃完饭下去转一圈可能就遇到了,听说残缺老师刚登记入住。” “豆腐脑,油条。门开着,放到客厅就行,我先洗漱。” 钟重年在洗手间刷牙,听见门被人推开的一声响,估计是梁姜来了,她直接隔着门喊,“先放桌上,我马上出来吃,对了,帮我下楼买个便利贴。” 没听见梁姜回话,隔了会儿又听见开门声,像是出去了。 钟重年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茶几盘子上放着两块三明治。 除却豆腐脑配油条,钟老师其实更喜欢这个小玩意,看着这酒店配置不太行,伙食还是蛮好的嘛。 美滋滋咬了几口,钟老师坐在沙发上刷新闻。 才读了两行,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钟老师,快趁热吃,豆腐脑还是热的!”梁姜喘着气拎着两袋东西进来,一抬眼,撞上在咬三明治的钟老师。 “你怎么吃这个……不是你让我买豆腐脑跟油条的吗?钟老师,”小助理的闭了闭眼,满脸谴责,“你现在折磨人换了个方式嘛。” “这不是你买的?”钟重年迷茫。 “没买。” “那这是……谁的?”钟重年突然有些咬不下去。 “钟老师,你随便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的吗?”梁姜连忙上去拿下来,换上手里热乎乎的油条,“来历不明的东西都能吃,钟老师您真的永远不辜负我的期待。” 钟重年被数落地莫名其妙。刚刚进她门的如果不是梁姜,那么只可能是顾轻舟,这小妖精现在道行蛮深啊,都知道欲情故纵,千里送秋波了,还学人家做事不留名。 她重新抢回三明治,“我意中人送的,吃嘛嘛香。” “钟老师,”梁姜目光更加嫌弃,“离家三十米都嫌远的人,你哪里来的意中人。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家里楼下干洗店,对话最多的人除了阿姨就是我。” “所以,钟老师您可拉倒吧。”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七章:其实我都知道 梁姜跟钟重年刚出酒店门就看到周一行跟在周奇身后过来。 男人穿着米色呢绒大衣,头发上有湿漉漉的水雾,像是起了早赶过来的。 “钟老师,钟老师,快过来!”周奇朝她招手,“这是我们这次剧本原著,周一行周老师。” 他再指着她介绍,“这是最近名气超响的钟重年钟老师。” 周一行微微笑,伸了手过来,“钟老师,好久不见。” “你们,你们认识?”周奇惊奇道。 骨骼漂亮的一双大手停在半空,钟重年握了几下送开,将距离控制得刚好,“挺好的,周老师呢?” 周一行颔首,再转向周奇,“钟老师是我的相亲对象。” “这么巧?你妈倒是问过我好多次有没有合适的女孩给你介绍,因为知道你的性子我从没正经提过主意。不过现在仔细想想,钟老师跟你差不多年纪,又是同行。” 钟重年尴尬笑了两下,还没开口打断周奇乱点鸳鸯谱就撞上一旁梁姜震撼的眼神。 二十刚出头的男生,正满脸崇拜地盯着周一行猛看,那样子倒像是要把人整个吞下去。 趁着周奇跟周一行说话的空挡,她推了推他,“嘴角口水哈啦着要掉了啊!” 梁姜吓得抹了一把嘴角,随即谴责地看过来,“钟老师。”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周一行你偶像?好久不见你对活人露出这么饥渴的目光了。” “我那是对博学的敬仰好不好,”梁姜翻白眼,“你知不知道残缺老师写的悬疑有多精彩!”他眼里一串亮光,“晚上没课我能通宵看!可惜连载得太慢了当时,现在好歹完结了。” “不过,您真的跟周老师相过亲?” “怎么?” 梁姜扼腕,“暴殄天物啊。” “……” “钟老师,”周一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旁边,先朝梁姜点了个头致意,男生只差两眼一番激动到昏厥。 “三明治还合口?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就擅自买了芝士的,我估摸着女孩子应该喜欢。” 钟重年愣在原地。 早上来历不明的三明治竟然是周一行送过来的。 “从a市过来的路上听二叔说你们闹了一晚上,想到你应该没吃早饭,就带过来了。” 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钟重年循着声过去,就看到梁姜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她猛地记起来早上对他说的一番话。 ——我意中人送的,吃嘛嘛香。 ——我意中人送的,吃嘛嘛香。 “……” 男生很震撼,以前从不觉得钟老师能正经谈个恋爱,早上没有营养的垃圾话他听过只当耳旁风过去。想不到,想不到,这世间还真他妈有个意中人的存在…… 还相过亲…… 还意中人…… 还送早饭…… 果然一朵鲜花插到了钟老师这坨牛粪上啊!梁姜心痛不已。 “正好回来赶得上午饭,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周奇也有走过来,“我这侄子刚到这儿,对环境工作进程什么也不清楚,还得拜托钟老师帮忙指导指导。” 都说了是您家的侄子,做叔叔的撒手不管是什么道理?钟重年似乎能从他一脸意味深长地笑容中读出点什么。 她张了张嘴,是要埋汰人的预备动作。可话到喉头想到什么又咽了下去。 周奇虽然碍着顾轻舟的资历客客气气,可如果真心看她不爽,怎么动手使绊子自己都无可奈何。 赵念璟跟秦溯一定要进自己的组,而且还得留到最后。 “不麻烦。”钟老师莞尔一笑,露出几颗白晃晃的牙齿。 钟重年把周一行带得远远的,考虑一下顾轻舟出来吃饭的路线应该不会超过酒店半径五十米的地方,她开车几十分钟在一家偏僻的拉面馆门口停下。 “你想吃面?刚刚路过几家锅盖面味道都挺不错,怎么不在那儿吃?”周一行看她从车上下来,虚虚扶了她一把。 “这家我试过,吃了一次就忘不了味道。” 周一行点头,不疑有他。 虽然地方有些远,但店面装修环境倒还说得过去,钟老师不算说谎。 他们拣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 钟重年点了肉丝两碗锅盖面,还叫了几盘小菜。 热腾腾的面很快上来,还有例汤,就是……两大碗面汤上浮着厚厚一层辣椒,掺在里头,一片火红。就连例汤里都放了些胡椒粉,光看着都觉得辣喉咙。 她下意识看了眼周一行,后者正拿了筷子去夹面条。 宽厚的面从红彤彤的辣油里冒出来,扑面而来胡椒粉呛人的味道。 “哇,这辣椒,闻起来就觉得香。”钟重年低头使劲嗅了两下,有打碎牙齿活血吞的势头。 她当即就拿起筷子开吃了。哧溜一声,火辣辣的味道立马占据口腔,堵在喉咙里一阵烘痛。她忍了忍,抬头疑惑道:“你怎么不吃?味道难道不行?” 周一行也咬了口面条,嚼了几下咽下去,面不改色,“味道确实不错。” 这话挑不出异常,钟重年心想周一行其实特别喜欢吃辣? 她又低头吸溜了几口面条,只是那表情实在轻松不起来。 对面周一行却在这时候起身,“想吃其他东西吗?” “嗯?” “我想配着花生米喝啤酒,你要吃些什么我帮你带。” 钟重年正一口辣油卡在喉咙里,拿口水咽了咽才说:“你去哪里买,附近没看见超市。” 周一行说:“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一家,不远。车钥匙给我,五分钟就回来。” 钟重年掏出车钥匙给他。 周一行又问了一遍,“你要吃些什么?” 钟重年想了想,“我就不用了,你路上小心。” “嗯。” 盯着周一行背影消失在店门口,钟重年才吐出一口气,随即铺天盖地地咳嗽。 什么垃圾玩意儿,辣油当水放辣死人不用偿命吗? 她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忽悠说味道难忘。 这下还真是难忘了…… 钟重年又大口换了下气,偷偷把面汤倒了一半。 周一行回来时手里拎了只购物袋,里面堆着小零食。 他摸索几下,提出几罐啤酒,一杯冰奶茶。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八章:超级无敌拍挡 “给你带了杯奶茶,抹茶味,店主说女生都喜欢这种。” 周一行坐下来,拉开啤酒罐,就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喝了几口。 凉嗖嗖奶茶化在口里,立马将辣椒油的辣劲儿压下去大半。 胸腔里的火灭下去,钟重年突然发现有些有点不对。 都快入冬,周一行买的奶茶还是去冰的夏季款,就算再怎么迟钝的男人,都不会这么不体贴。除非……有什么非加冰不可的理由…… 周一行还慢条斯理吸溜着面条,像察觉不到辣味。 钟重年想了会儿问,“周老师是哪里人?” 之前相亲只听钟母说过他家在本市,有房有车。但老家哪里倒是一点也不了解。 “a市本地人。” 那就正经江南胃了,从小被甜食养大,更不可能喜欢这么刺激的味道。 她抬手敲了敲桌边,“别吃了,我们回去。” “怎么了?”周一行搁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不喜欢吃辣为什么不说?” 周一行愣了下随即恢复正常,并且不动声色把球踢回去,“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有说过?” 钟重年被堵得说不出话,“你还认为我爱喝抹茶奶茶呢!” “那你喜欢喝什么,我给你买。” 一不留心就被钻了空,钟重年一脸泄气,默了默后说:“这家店我没来过。” 周一行不说话。 “我也觉得挺难吃。” “我们回去吧。重新找个地方请你吃一顿。” 等了会儿,周一行动了动身子,起身提起桌角边的购物袋,丝毫没有生气,“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酒店已经过了饭点,钟重年的意见是直接在酒店吃个套餐就好。 她停好车往大门口走,正要推门进去,背后跟了一路的周一行突然喊住她。 “钟老师。” 男人走上前把一大袋零食递到她手上,笑容清淡,露出嘴角极浅的一个漩涡。 “你拿回去,我现在得去二叔那儿对个进程,欠着的饭以后约。” 钟重年袋子拎在手里,意外地重。抬了几下眼皮,她神色恹恹,“周老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相亲重在参与,我们就是没看对眼的那种。” 周一行神色如常,闻言叹了口气,“你现在还未婚吧,我也未婚。只要没结婚证甩我眼前,我还是想追钟老师的。” “说不定哪天你突然觉得我其实还是挺顺眼的呢,然后踢了喜欢的那个来喜欢我。” “……” 钟重年被清奇的思路震撼到,一时没搭上话。 周一行在她肩上拍了两下,“回去吧。” 钟重年拎着购物袋转身。 可男人在她身后说:“从你寄给我那笔钱开始,我所有的生机与希望都是你的,只要一想起未来能跟你共度余生,我就感到快乐。” 钟重年没回头,继续往里走。 “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的,当时我也是快放弃了。” 因为走得远了,这最后一句听得模糊,钟重年隐约听出失落的情绪,矮矮的,在地面盘旋。 第二天的试镜来的仓促,听周奇的意思直接在这一回合砍掉一半,也就是只留三对男女。 因为周一行的到组,周奇原本占的编剧位置就让了出来,这下是真正的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演员早上就拿到了剧本,统一的戏份,是最后结局男主抱着死去的女主在雪地里嘶吼的场景。 也是整个脚本最具张力的一场戏。 漫天飞雪,男主在阴谋完美实施后才发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已经随着这场冬雪消逝地一干二净。 要求是演员之间随意找异性搭档搭戏,但选搭档时必须慎重,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共同晋级,要么就是共同混蛋。 钟重年提前找到秦溯,让他务必要选一个叫赵念璟的小姑娘。 虽然心里疑惑,但他还是应了下来。等明单交上去看到两人名字在同一行,钟老师的心才算轻了轻。 下午在露天观景台试镜。道具已经提前布好,来度假的游人也被清了场。 钟重年早早看到评委那边摆了三张桌子,名牌也放了上去。 她坐中间等着,第一个来的竟然是顾轻舟。 “顾老师腰还疼?”她笑嘻嘻迎上去,得了男人一记暴粒。 “贴这么近干嘛,之前还不是想跟我不熟吗?”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嘛,我发现跟流言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调戏顾老师。” “钟重年,你没皮的吗?” 两人靠得近,从远处看过去倒像是钟老师追着顾老师问问题。而顾老师一脸不耐烦,甚至还伸手推了推来人。 周一行老远就看到了他们,走到桌前默不作声拉开椅子坐下。 听到响声,钟重年转头过来打招呼,“周老师好。” “钟老师,顾老师。”周一行微微笑,点了致意。 周奇扛着设备过来,“都齐了啊,很好,今天就给我选出最好的三对苗子出来,晚上开庆功宴!” 钟重年对那天晚上的事记忆犹新,闻言望过去,调笑道:“周导这是庆功宴开上瘾了?现在剧组福利这么好的嘛,那我可要一辈子赖在剧组。” “哈哈哈哈哈!这可不行啊钟老师,您是要嫁人过日子的。就算您答应您老公也不答应的吧!” 这话戳中钟重年软肋,碍于旁边坐着的两个人,她选择闭嘴。 先上来的是唐怡,配得上她一线女星的身份,搭的男演员也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演技派年姚俊。 二人跪倒在地上,年姚俊抱着唐怡哭得撕心裂肺,是有震撼的感觉,但依稀缺着点什么,总觉得情绪还没有到某个点,能让在场的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一条过,说不上惊艳,但演技还有,基本功也扎实,完成度高。 三个人只低头打分没有做过多评价。钟重年给了保守的88分,没有故意压分的私心,只是这场表演确实没有给她原地炸裂的触感。 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周一行,87分,还比她低了一分,看来不单单她有这种感觉。 她转头还想去看顾轻舟,却见他伸手挡了挡,还附赠过来轻飘飘一瞥,里面有警告的意味。{?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八十九章:我手下两员大将 她乖巧地把头缩回去。 接下来一组也是演的同一场,顾轻舟一如既往地沉默,周一行倒是问了几句,看目光里似有赞赏之意,钟重年趁机看了一眼他的分数,92,确实很高了。 连续进了好多组,个个演技都还不赖,就在钟老师感到压力时,远远走过来两个。 男人穿着件休闲夹克,目光越过评委席顿了顿,却没有朝她看过来。倒是跟在后面的赵念璟悄咪咪对她咧了咧嘴。 秦溯说:“三位老师,我们可以开始了。” 赵念璟躺下,脑袋半搭在他怀里。四周静悄悄,都想看着面前两人如何演绎。有跟钟重年一般的期待,自然也有同为竞争对手的嘲讽。 小透明再加上过气明星,倒是配得很。 无边的旷野里,自头顶上空旋过一片微风,夹杂着让人灵魂发颤的声响,男人低沉沙哑又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传过来,“萱萱,你是不是快睡着了,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每一次都如利刃切割着人心,血液里滚动的绝望,黑暗里涌动的疯狂,都随着秦溯这一句发挥到淋淋尽致。 头皮发麻。 赵念璟挣扎了几下身体,最后无可奈何地再次躺回去,眼帘轻轻扇了几下,嘴角挂着干净又明媚的微笑,她每吐一个字都特别艰难,“我有点困,你等会儿叫醒我。” 透着女孩特有的天真,可她又确实知道男主丧心病狂的所作所为。 早就清楚,可还是不能舍弃,故而愿意被携裹着下地狱。 秦溯紧了紧怀里的人,埋头下去,似喟叹,“萱萱,你不要怕,我会带很多人陪你。” 跟哄小孩子一样,可语气里疯狂让人心里惊惧。 所有人背后冒起鸡皮疙瘩,秦溯慢悠悠扫下四周的一眼,空无一物又有癫狂一样的认真。 赵念璟突然使出全力昂起头,屈起手指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打,虽然精疲力竭,可还是听得出生气,“你要是这样做了,你就永远找不到我。” “萱萱……” “一点都不可怕的……你就当我去了某个地方游历……”赵念璟气息已经微弱到随时会断掉,“我希望你记得的都是那些笑脸,所以……不要哭。” 泪水却早就从男人眼眶里滚落,悄无声息。 与前面几位演员截然不同,秦溯竟然选择用无声的哭泣来诠释撕心裂肺的痛楚。 顾轻舟挑了下眉,也有点意外。 地上坐着的人背脊绷得紧,整个人高度紧张,可还是能看出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终于,他哑了嗓子,不稳着一一字一句说:“好。” 女孩满意地笑笑,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终于,手在身旁垂下,鼻翼间也没了呼吸。 剧本里是雪景,苍茫雪地里,男人抱着女孩独自坐了很久,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前面几批演到到女主的断气就停了,可秦溯跟赵念璟却没有结束的征兆。 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静默了一分钟,男人的身体抖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良久,天地间听见崩溃的一声嘶吼。 绝美到动人心魄。 周一行也是反应了许久,才惊觉表演已经结束,他对着两人叹了口气,“我笔下的两个人确确实实是这样的。” 这是从原著作者口中能得到的极高的评价了。 钟重年脸上挂着愉快的笑,还没等她开口评论,一旁顾轻舟倒是先搁笔问了一句,“这场戏你想了多久?” 秦溯知道是问自己,说:“上午刚拿的剧本,到现在为止,四个小时。” 赵念璟梳理完头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脆生生接道:“因为不是很熟悉秦老师,我们之间光磨合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所以,真正排练的时间不足三个小时就达到了眼前这样惊人的效果。 围观的选手脸上都是惊恐,原本最不看好的菜鸡组合,竟然隐藏着这么强大的实力!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吊在半空,纷纷估计着自己刚刚的表演能拿到多少保底分,会不会在这局就被刷下来。 顾轻舟没再问话,低头写了个数字,钟重年又想偷瞧,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 周一行不负众望给了95的高分,自己这边也打了94,只要顾轻舟正常发挥,秦溯这一组怎么也不会刷下来。 她定了定心神,看接下来的表演就轻松多了。 试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周奇跟他们三个在酒店大厅里统计了下分数。 秦溯那组果然是最高的,钟重年瞥见计分栏那里顾轻舟竟然给了高达98的分数,小人如钟老师之前担忧他会不会抽空插秦溯一刀,可事实证明顾老师永远很有原则,公事上端正严方,绝不含糊。 三个组定了下来,一组秦溯、赵念璟,二组唐怡年、姚俊,三组熊一山、胡淙淙。 除却二组是一线明星的组合,剩下一三两组都搭了一个新人。 跌跌撞撞从淘汰赛杀出来,接下来的时间就不是导师主场了,权利移转到演员手里,自行在三位编剧老师中选取一位培训自己,参加最后一战。 周奇统计了一下数据,最后决定钟老师跟一组,顾老师跟二组,周老师跟三组。 完全跟着预期走,钟重年觉得最近运气爆棚。刚想着要不要买个彩票庆祝一下,她就在房门口撞见等在那里的周一行。 对面就是顾轻舟的房间,她连忙把门打开让他进去,“周老师?你有事?” “事情刚结束,我想着有个东西在你这里,就来讨一下。” 钟重年没明白,但看着男人神秘兮兮的笑意,她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他一顿饭。 “走吧,”钟老师立马去提包,饭局这玩意儿最不能拖欠着,欠着欠着必定要还来还去,没完没了还。 周一行却拉过她,“吃饭的事先搁一搁,我带你去个地方。” 钟重年刚要拒绝。 “你知不知道我这本书在哪里写的?就是那里。见过那里你就知道我其实真正要表达什么了。” 这诱惑太大,有放水的嫌疑,送到眼前的肥羊还能放跑?钟老师挎了包,爽快道:“走吧。”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章:周一行巨坑无比 夜风习习,两人往山里走。钟重年虽然穿了件套头毛衣,可旷野里的风无孔不入,逼得她直往衣服里缩。 “冷?”周一行看出她怕冷,长手一伸,解下围巾送过去,“你系上。” “不用,你……” 可男人已经靠过来,用围巾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在夜里一闪一闪。 像底里蕴藏着万丈光芒。周一行从来觉得钟重年一双眼睛好看,亮亮的,仿佛能穿透无边无际的黑暗,最能给风雪夜归人以治愈。 “这是要去哪里?” “山上有间独栋小屋,是我写的地方,这里风景好,写了好几年了。”周一行伸手拉了她一把,“这也是让二叔把试镜点选在这里的原因,要演我的角色,那得离我的人物近一些。” “作家都有这种怪癖,越安静冷清的地方越能写出好东西来。”钟重年从石阶上一下来就不动声色把手抽离,“这本确实好看,为了改剧本,我反复看了三遍。” “是吗,”周一行嘴角弯了弯,心情看起来很愉快,“钟老师喜欢就好。” 路越走越宽,也不见刚上来时那么陡峭,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往前能看见几排枫树,周一行说:“这里原本是住了几户人的,后来搬走了,留了几栋小空房,我买下了一间。离山顶很近,无聊爬上去看看日出,感觉那时候离太阳特别近,抵着眼眶。” 男人的声音在风里消散,莫名听出点愁绪,钟重年循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月色很亮正照进一大片菊花花海。 “这是这里住户种的,卖给游客泡茶喝,人搬走后就没再打理过,它们还是开的很好。” “真漂亮。”钟重年真心感叹。 头顶盈盈月色,眼前一簇花浪,翻滚着,蓬勃着。 “突然想起它们该开了,就想带你来看看。白天没有这种效果,晚上才壮观些。” 钟重年上前走近,突然发现一排花茎推开,露出一条小径来。 “往前走一段路,就到那间屋子了。”周一行在前面带路,“注意点脚下,地上泥洼多。” 听他提醒,钟重年连忙打开手机电筒,还没照亮脚底,就闷哼一声,脚下一软。 左脚整只踩到烂泥里,湿漉漉还凉嗖嗖。 周一行停下来拉她,“我还真不该提这事,说不定趁泥潭不注意,你就这么过去了。” 水从裤管边缘透进去,钟重年没好气瞪他一眼,“这种时候你还笑?我也是抽风才大半夜跟你上山看风景,算我钟某人倒霉。” 她拎出左脚,原地甩了甩,溅出一堆泥滴子,还有几把到了面前周一行手臂上。 “这下怎么办?就这么回酒店?” 周一行弯下腰,“要实在走不了就在山上住一晚,屋子里两间房间,我经常过来住,收拾得很干净。” 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拍拍背脊,“上来,我背你。” 钟重年犹豫,“我能走……” “走一步踩一下?然后回去浑身是泥巴?你上来,我背你。我眼神挺好。” 钟重年低头看了看湿漉漉的裤腿,抿了抿唇,还是跳上他的背。 女孩贴在背脊上,温暖的热量隔着衣料断断续续传过来,围巾上粘上的香水清香在耳畔萦绕,有一下没一下晃动。 “诶!小心!”背上的人突然出声喊叫。 而他脚下一个没注意,正中一堆烂泥。 “……” “周老师,你确定你眼神挺好?” “那是因为钟老师你有些重,压着我视线。” “……” “周一行。”钟重年很严肃,“你知不知道女生的体重是道送命题?” “……” “我突然觉得不重了……” 穿过花海的路有点长,钟重年在无聊的时候话就变得尤其多。 被人背着钟老师也不老实,一只手随意地打着手电筒,一只手去够两边的花瓣。 “钟老师你手电闪着我眼睛了……” “啊,不小心不小心……” “钟老师,你别蹦来蹦去,你底下的是活人……”周一行把快滑下去的捞了一捞,原地喘了口气。 “哦,我不动了。” 女孩果然没再动,周一行嘴角慢慢勾起,无声笑了一下。 “钟老师,你还是动吧。” “……” “你这样浑身僵硬地趴在我身上,我觉得更重了。” “周一行,”钟重年深吸一口气,“你玩我呢?” 等两人到小平房门口,周一行裤腿边也全是黑乎乎的泥巴,钟重年从背上跳下来,抖了抖鞋子,“这里能洗澡不?” “没热水,只能去山下酒店。” “我们可能真要在这儿住上一晚了,”钟重年摸了一把背,脸色有点僵硬。 “怎么了?” 她伸出手,白净的掌心中央一团泥巴,粘糊糊脏兮兮。 “我衣服背上都是。”她欲哭无泪,“周一行,你这里是会下泥巴雨吗?” “应该刚刚来的时候衣服擦在花茎上,别急,我找找看有没有备用衣服。” 虽然面积不大,里面倒是干净,客厅也有,中间一条沙发,一只茶几,还有一张木桌,上面堆着一大叠书。 她跟在周一行后面往里走,过道里有两扇对面的木门,是卧室。 他推开其中一间进去,片刻后抱出一件衬衫,“你先换这个,毛衣脱下来我给你处理一下,晾在外面明早也能干。” 钟重年接过衬衫进屋,出来时抱着那件脏兮兮的套头毛衣交给他,“有点冷。” “别着凉,你赶紧上床钻被子里,我去烧点茶。” 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只能容纳下木橱跟睡床,不过被子倒是松软的,钟重年一钻进去就嗅到淡淡的清香,有草本植物的香气,跟周一行身上的味道无二致。 这应该是他常睡的房间。 “你起来喝点水,去去寒。”房门被推开,周一行端着玻璃杯进来,杯子里飘动着好几朵干菊,浮浮沉沉,颜色很好看。 钟重年身上正寒,接过杯子就是舒服地一叹气,软绵绵道:“早知道这么坑,我就算请你吃十顿饭也不来了。” “也不迟。”他突然笑了。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一章:伤情 “你现在也能回去,衣服刚泡进水里,钟老师不介意的话……我去给你挤挤穿上?” 钟重年摩挲着杯子边缘,探究地盯了他片刻后嘴角一勾,“啧啧啧,周老师竟然是这样的,深藏不露,怪我以前太不了解。” “是不了解,”周一行给她拉了拉被子,“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顾轻舟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空气都点凝滞。 窗户外风吹着草木哗啦啦作响,有点野兽嘶吼的味道,因为开了空调,房间里倒是不冷,钟重年歪着头发了会儿呆,随后抬眼指责,“你不是说来这里就能知道你书里隐藏的内核?你还没告诉我。” 她在避开话题,可周一行也不点破,反而顺着她说:“这个要你自己悟,好好睡一觉答案就来了,”他站起身告别,“早点睡,要是睡不着,就听外面林浪声,很催眠的。” 门关上的瞬间,钟重年猛地躺下身子,心脏还在咚咚咚乱跳。她喜欢顾轻舟这件事怎么连周一行都看出来了,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山里的夜晚很热闹,除却密密麻麻的蝉鸣,还有一两只飞鸟撞上她的玻璃窗,随后扑扇着翅膀远去。躺在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可听觉由此变得敏感。 风声好大,应该还要下雨,也不知道酒店里其他人怎么样了,钟重年突然记起过来这边也没跟梁姜说一声,那个小助理现在可别满世界找人。 她翻开被子赤脚下床,在衣橱里摸半天摸出挎包,掏出一直静音的手机。 果不其然,梁姜好几个未接电话显示在上面。 她发出去微信:我跟周一行出来了,明早回去。 木质地板有点冷,她只站了会儿就浑身冰凉,又跳着滚回床上,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旁手机屏亮起来。 梁姜:钟老师你别老是乱跑,乱跑也得接我电话。我们等你吃饭等了好久,辛亏周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明了下情况。 钟重年:本来是要回去的,路上出了点变故,不用担心我。 梁姜:呵,还知道让人担心!周导派人去找了好久,连顾老师也跟着找了。 钟重年心头陡然一紧,连连大呼不妙。 钟重年:顾老师?怎么顾老师也知道了? 梁姜发了个吐血的表情包。 梁姜:我找不着您急啊!出了件事我忙忘了没跟你说,今早我去前台拿东西,正好听见二楼一女住客在反应丢了东西,房间被人进了,里面翻得乱七八糟。 酒店偏旧了,走廊里的摄像头听说都坏的,也没想找人修。 钟重年:像我这么彪悍的妹子,遇到小贼能一脚踢飞五米。 梁姜:…… 梁姜:您可别吹牛逼了吧。钟老师在家都要锁房门睡的。 钟重年不再跟他皮,敛了笑意正经问道:顾老师生气了吗? 消失这么长时间,顾轻舟却一个电话也没打。 梁姜:没事,周老师打电话过来时顾老师刚要出去找,没麻烦到人家。不过……顾老师脸色不是很好,晚饭也没吃,应该是下午累的,今天试镜可太忙了。 那你可太不了解顾老师他老人家了…… 钟重年已经能料到原委。 匆匆道了晚安后她就去翻顾轻舟>顾小七的头像还是很萌,但漆黑黑的狗眼像在谴责,盯着她看既委屈又生气。 钟重年酝酿几下发过去一张表情包:我的小可爱在吗jpg 她抱膝坐在床上等,黑发乱糟糟撒了一背,黑暗里手机屏幕微弱发着光,亮了会儿无情地暗下去。 没回。 五分钟后。 还是没回。 十分钟后。 依旧没回。 钟重年失去耐心,索性直拨过去电话,“嘟嘟”响了两声。 顾轻舟回房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后才记起剧本有场戏没改,明天给唐怡、年姚俊两人的培训时间也没定。浑浑噩噩,头疼得厉害,又不像是生病。 邓家拿着叠文件进来就大声道:“顾老师,明天你要用的剧本我给你带来了。” 助理抬眼过去,这一眼差点没让他整个人惊倒在地。房间里暖气没开,大冷天还穿着单薄浴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刚洗的头发在滴水,手里拽着毛巾却一动不动。 他埋着头,房里光线不太亮,所以就像躲在黑暗里,阴郁又孤寂。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反应慢了半拍,抬头的动作也像想了很久,才道:“放桌上吧。” 低沉沙哑,几乎听不太真切,笼在空气里,没有力度。 邓家担忧地往前走了几步,“顾老师,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要我去买药?楼下有药店。” “没事。”男人起身去拿衣服。 邓家在后面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顾老师整个人就像一个空壳子,面沉如水,眼底空无一物。 他不放心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事?我看您状态不太好是不是着凉了?外面在下雨,今晚应该要降温,”邓家往取暖器走过去,“您说说看,天这么冷也不知道开地暖。” 开了暖气,他又去找电灯开关,“怎么只开一半的灯,屋里太暗您看剧本眼睛不累吗?” “啪嗒”一声。剩余几盏吊灯全部亮起,将房间里每个角落照得一清二楚。 顾轻舟不舒适地眯了眯眼,张了张嘴后又闭上。 没什么好问的,他想。 她今晚不会回来的。 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总比清醒好。 胃里翻滚了一阵,随即传来剧烈的绞痛,他却浑然不觉。 邓家只是去倒杯水,等从厨房出来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顾轻舟眉头紧皱,目光不知道落在哪,脸色苍白得吓人。 “顾老师……顾老师……”邓家慌了,连忙过去摇他,“要不要我送你下山去医院?” 顾轻舟身子紧绷,眼眸暗得让人心惊肉跳,整张脸冷淡到极点,“没事。” 恰这时,一旁放着的手机响了,在茶几上连续震动好几下,顾轻舟目光移过去,落在上面。 先是一怔,随即眼睫眨了眨,晃悠悠闭上。 他一动不动。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二章:有人敲门,但我不知道是谁 “顾老师?”邓家去拿手机,“钟老师来电话你不接吗?” “不接。”顾轻舟闭着眼,“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邓家听出来这是顾轻舟赶人的口气,可眼前这种状况他又实在放不下心走。 男人苍白着脸,浑身如坠冰窟,冷得惊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凉了。 邓家知道再问什么顾老师也不会有心情搭理,想着索性一会儿下去直接买堆药过来,感冒发烧胃疼的各拿一些。 房门轻闭的一声响,屋内又只剩了他一个。 想着往床边走,可脚就像灌了铅,沉重得过分。 毫不犹豫,他拿着手机拨了个电话,等了几秒就被人接通。 “轻舟?”对面的人有点意外,“你终于主动找我了!害得我以为自己被你拉了黑名单,微信邮件没有一个搭理我的。” 顾轻舟不理睬他的搭腔,直接进入正题,“我现在情况不太好。” 静了几秒,对面的人物语气也凝重起来,“详细说说。” “就是,”顾轻舟倚着门框,闭上眼睛,“很暴躁,已经在尽量控制了。” “你这说话的语气……恐怕不仅仅是暴躁了……”停了停又问:“给你寄的药吃了没?” “没吃。” “……” “舟,你不是小孩,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知道,”顾轻舟打断他,“但我只想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找到让你暴躁的本源吗?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让你不舒服,或者是……”他换了个措辞,“害怕了……” 顾轻舟沉默。 “舟,”对面叹了口气,“你这样的不合作态度,对你的恢复没有半点好处。” “我没有病。” “我知道,你只是轻微的心理障碍。可你这种拒绝谈话的态度,就算再请多少个心理医生也没有用的,再说,哪里有我这么负责又……” “我挂了。” “……” “下次再说,我没想好。” “哎!不行!你等等……” 顾轻舟完全没在意对面拼命的挽留,直接掐灭掉通话。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男人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定了会儿,抬手按上额角。 钟重年连续拨了好几个电话都在占线,自己主动过去认错竟然在跟别人通话?顾老师这是要上天啊。 烦躁地踢了几下被子,钟重年把手机丢到一边,决心不再理他。 第二天早,周一行就来敲了房门,等她应声后推门把洗干净的衣服送进来,“换上衣服,我们早点下山吃早饭。” 简单洗漱后,两人就动身往山下走,还路过开时的菊花海,确实没有当晚借着月光好看了。 钟重年来这一趟,既没懂周一行打哑谜的剧本内核,还顺带捅了个万年醋缸。 回去后有得忙了…… 到酒店才过八点,一楼还有梁姜预留的早点,两人趁热吃了点。 随后周奇喊周一行去商量布景,她就往楼上去敲顾轻舟房门。 没人应。路过一个化妆组的姑娘提醒她说顾老师早上七点就带着组员出去排练剧本去了。 很有点顾老师较真的个性。但不知道是不是单纯为着排练,还是特地避开她。 直到晚上饭点钟重年才重新见着顾轻舟活人。远远瞧见他进了酒店门,她直接在后面喊,“顾老师!顾老师!” 连续几声。顾轻舟回身看了下她,没有情绪的一张脸,随后便转过头继续走了。 钟重年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住,在原地默了片刻,也赌气跟着进去。 不理就不理。钟老师自己回屋吃饭睡觉。 美滋滋敷着面膜,钟重年仰躺在沙发上放空,正出神的空隙,门铃被人按了两声响。 第一个念头就是顾轻舟过来给她顺毛来了,迅速揭下脸上半湿的面膜,她边喊着边过去开门,“来了,来了。” 语气有点雀跃,还有计谋得逞的小得意。 门铃声只响了两三声,门打开,外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走廊是声控灯,微弱发着亮光,证明不是她幻听,还是实实在在有人来过。 可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透出一股诡异感来。 钟重年背脊绷得笔直,浑身如坠冰窟,恐惧感慢腾腾从脚底往上攀,最后一激灵警醒她。 猛地甩上房门,她抵着门板浑身无力,随后想起什么连忙把门从里面反锁一遍。 退回到沙发上坐下,大气不敢出。 等了几分钟,那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果不其然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三声,跟刚刚的节奏一模一样。 钟重年浑身都在发抖,虽然房间内光线大盛,可还是抵御不了来自外面涌动黑暗里的未知。 见里面人没有应答,敲门声变得急促,仿若鼓点密密集集震动在心里。 钟重年使出浑身的力气咆哮出来,“别敲了!再敲我报警了!” 敲门声还真停下来,可不过三秒,又变成更大力的暴击。 钟重年颤抖着身体去摸茶几上的手机,慌乱点开,几乎想也没有想,直接到紧急联系人。 顾轻舟在洗澡,手机放在洗手台隔间里,铃声响了两遍后停下,可随后再次坚持不懈地响起。 知道是谁,他原本想直接忽略掉。但心里某处猛地一滞,胸口闷的厉害。 顾轻舟擦干净手,拉开门探手过去,接通,“喂。” 话音刚落,就是女孩颤抖着的哭声,她在喊他的名字,“顾轻舟……顾轻舟……” “怎么了?”他眉头深皱,立马扯过浴袍披上。 女孩说话断断续续,呼吸急促又不稳,哽咽着,“门口……门口有人在敲我的门……我开了的,一个……一个人也没有。我怕……” “你别开门!”他体温猛地降低,哑着嗓子扬声命令,“你进房间,反锁。我马上出来。” “好……你小心……我不知道是谁……” 男神眼神阴郁,浑身上下透着入骨的冷意。他迅速拉开房门出去,走廊里感应灯还亮着。 可空无一人。 手机那头还有女生断断续续的呼吸,听见他开门声,出声问:“有人吗……” “走了。”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三章:动情 顾轻舟卸下一口气走到门口,对手机那头轻声说:“我到了,你开门。” 钟重年颤抖着手去握房间门把,好不容易把锁链拨开,可还是碰撞出不小的动静。 “不要怕,人不在了。我现在就在门口,没有谁能进来。” 顾轻舟放缓语速,生怕引起她再次激动。可身体里动荡不安的情绪如海浪拍打着礁岩,狠狠撞击着他。 女孩穿着柔软的珊瑚绒睡裙,柔软温暖的,像一团毛绒绒的棉花糖,可她低着头,两只手垂在身侧,微不可查地轻轻抖动着,声音像泡在水里,嗡嗡作响:“顾老师,我怕。” 胸膛里乱窜的气息一下子找到出路,滔天风浪戛然而止。 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轻柔地安抚着身体里狂躁不安的灵魂。 他首先动作,进门,把门紧紧关上,为了让她安心,还用手搭上锁链。 “不怕,我在这儿别人不敢过来。” 钟重年身体绷得紧紧的,加上这几天的劳累,情绪一下子失了闸门,铺天盖地倾泻出来。 先是眼眶微湿,随即眼前模糊一片。大串大串饱满的泪滴滚落下来,落在衣襟,粘上长发,最后被一只大手擦拭干净。 顾轻舟叹息,“哭什么呢?” 略粗糙的指腹擦过眼角,最后停在耳畔,替她撩了撩长发,“我在这儿,你哭什么?”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钟重年糊着眼睛抬头看他,“我要是被人弄死了你都不知道。” 顾从礼任由她握着拳往他身上砸,声音低沙:“我不会。” 钟重年一怔。 他声音里有锋利的冰棱,被搅碎了顺着血液流淌进体内,划得她生疼。 顾从礼没察觉到她的愣神,抿着唇,低垂下眼:“我以为,你是不是后悔了。” 觉得被阳光笼罩的日子挺好,是不是要丢掉在阴影里摸爬滚打的他。 “顾老师,你是不是不太正常,”钟重年被气得边掉眼泪边打嗝,“这种时候不安慰我却在这里瞎几把扯什么鬼东西,你女朋友被吓得魂不守舍,你心里能有点abc吗,现在是时间举醋缸子吗!” 时间戛然而止,顾轻舟灵魂像被撞了一下,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漫无止境的等待里,他闭了闭眼,艰涩开口:“钟重年——” 钟重年一只手还抓着他衣摆用力,把刚套上的整齐衬衫弄出一排褶皱。可下一秒,她忽然直起身来,一手撑住墙壁,垫脚抬头吻他的唇。 跟整个人一样,他的唇瓣也冷,像是冰做的,半点温度都没有。柔软温热的舌尖顺着冰冷的唇缝轻缓划过,含住薄薄的唇片,长腿一伸,她突然靠前几步,双手攀上他的胸口,将自己的温度一点一地传递给他。 顾轻舟僵住,眼睫唰地抬起,浅棕的眸微微瞪大了一点。 这是今晚钟重年第二次让他吃惊,所有状况外的事情都在今晚发生,饶是顾老师也不太能应对。 长睫扫得他慌乱,女孩特有的香味充斥着他整片神经。嘴唇上的温软还留着,将他一点点溺毙,朝无穷无尽的深渊直坠下去。 钟重年微微退开一点距离,鼻尖对着鼻尖,轻轻地喘息:“顾轻舟,我天下第一喜欢你。从高三毕业到现在,或者更早更早之前,楼梯口上那一眼,我就知道是你了。” 顾轻舟定定的看着她。 她脸有点儿红,视线低低垂着,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管你是什么样的,顾轻舟只有一个,钟重年特别喜欢。” 毒液渗透身体,钻进心脏,麻痹了神经。 顾轻舟抬手揽住她的腰,覆上后脑,撕咬起她的唇。 狂风骤雨般,却又无尽温柔。 这是他们正经的第二次接吻,不同于大学那年分道扬镳的那次。同样是理智被搅得粉碎,但这次的顾轻舟克制又小心,含着舌尖勾咬,厮磨。 因为刚洗过澡,男人身上有沐浴露清新的香气,两人之间隔着薄薄布料,顾轻舟手从她衣摆下方伸进去。 钟重年身子猛地弓起来,任由他在自己身体上游走,滑过背脊,在骨骼处绕圈,所到之处燃起燎原的大火,将她烧炙干净。 下体某处突然被硬邦邦的东西顶住,钟重年立马意识到那是什么。 肩被紧紧揽住,顾轻舟开始慢条斯理解她衣服扣子,两人不稳的喘息交织在耳畔,暧昧又迷离。 脖颈下方落下一吻,顾轻舟埋头在她锁骨处,并向下游离。 给就给吧,反正已经认准这个人,总归有这一天的。 钟重年心理建设做完整个人轻松下来,随着顾轻舟的节奏,慢慢去体会这种奇妙的感觉。 身体就像不受控制的船帆,在汪洋大海上漂泊动荡,顾轻舟的攻势太猛,一个浪头过来打翻下去,随后又浮出水面。 钟重年皱眉仰起头,手指蜷起,紧紧抓着他的肩,指尖掐进肉里。 她颤抖着往前靠了靠,将自己送上去。 可顾轻舟却在这时停下了。 唇瓣不知什么时候被咬破,留下殷红的血迹,眼睛湿漉漉一圈水汽,迷离勾魂。他喘着气往后退开一些距离,等身体热度稍稍降下去后抬手把她外衣纽扣重新一粒一粒系上。 顾轻舟面上有细碎的汗珠,后槽牙咬了咬,声音低沉,“现在还不行。” “……” “你是不是个男人……” 顾轻舟闭了闭眼,明显已经动情,“不行。” 简明扼要,算是毫无退步的余地。 钟重年两眼一翻,随后又神秘兮兮凑过来,“钟老师,你是不是……” “什么?” “是不是……”她想了一下措辞,“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啊?” 头顶挨了一巴掌,钟重年明显安分许多低头回房睡觉。 刚才两人忘情的氛围已被一顿插科打诨抹得一干二净。 但衣服上残留的温度还是一样的炙热。不知是她的体温还是他的体温。钟老师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深吸了口气,空气中似乎有种别样的气息,似乎是他身上的味道,又似乎是别的味道,总之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四章:我有一个男朋友,他姓顾 顾轻舟随后走进来,帮她掖了掖被角。 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钟重年别过头,含糊不清着开口,“我准备睡了,你快回去吧。” 顾轻舟起身坐到了窗边的小沙发上,抬手从柜子上抽出一本书,“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钟重年保持着翻身的动作没动翻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顾轻舟的声音,“我一直在这儿,你放心。”他的声音太轻,似乎只是在她耳边一晃便飘走了,她挣扎了一下还是睡了过去。 顾轻舟随手翻了几下散文随笔,索然无趣。等钟重年睡了过去能听见平稳呼吸后他才掏出手机。 找到周奇的微信,将今晚的事复述一遍。 也不是不知道最近酒店闹贼的听闻。因为个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倒是嚣张到了他头上。 手机屏幕绿莹莹的光很快暗下去,他借着晦涩不明的月光去看床上的人。 睡相极差,女孩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一角,似乎再滚几下就能从上面滚下来。 顾轻舟放了手机过去,轻轻把人从掉落的边缘拉扯回来。又给她重新掖了掖被角。 正好周奇的>语气很是震惊,连连保证要彻查这件事,还要去问酒店讨个说法。 顾轻舟简单回了个好就不再看它,司空见惯的官腔,没意思还给人添堵。如果真的交给周奇,估计只能得到酒店四两拨千斤的道歉。 床上的女孩刚刚贴着他说最喜欢他,目光熠熠,神采飞扬。就为这么一句,他也要横刀立马护她周全,保她快乐无忧。 第二天一早钟重年睁眼就看到床边小沙发上顾轻舟还在那儿坐着,穿着跟昨晚一模一样的衣服。 她掀了被子,一脸吃惊,“你昨晚没走?” “没走。” “看了一晚的书没睡?”她指着茶几上摊开的散文随笔闭不拢嘴。 顾轻舟不爱看文绉绉的随笔,正想开口否认,却撞见女孩眼底的心疼,话锋一转,“嗯,没睡。” 其实小眯了一会儿。 看着一夜没睡还神采奕奕的顾轻舟,钟重年感慨说:“为什么你熬了一夜没洗脸都这么好看,这个世界不公平。” “因为我是你男朋友。” 看着微笑的顾轻舟,钟重年猛然回忆起昨晚一段催人泪下的肺腑之言。 “……”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你昨晚睡着的时候已经签字画押了,抵赖我是可以告你的。” “……” “快去洗脸,洗完脸我带你下去。” “去干什么?”钟重年正在往脸上抹洗面奶,听到话从洗手间探出半只脑袋。 顾轻舟边说边帮她收拾被子,闻言看过去,“昨晚是谁哭得昏天黑地?” “……” 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她,“洗完脸拿冷水敷一敷眼睛。”钟重年这才后知后觉,昨晚哭到直打颤,现在两只眼睛已经肿的跟核桃一般。 对着镜子看过去,头发是吹干了才睡的,头发还好,脸上也还好,只是眼睛…… 已经从单眼皮生生切换成了双眼皮。 顾轻舟等她收拾完,才带着她下楼。 一楼酒店大厅里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周奇正站在柜台旁拉着经理说些什么,虎着脸,看着严肃得不得了。 见顾轻舟跟钟重年前后脚下来,赶忙小跑迎上去,张口就是道歉,“都怪我都怪我!酒店是我选的,本以为设施不全没什么大问题,不料还能遇见这种情况!”他拉过身后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这是酒店客房经理,我已经严正声明过了!他答应会及时解决!” 顾轻舟扫过一眼那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淡淡道:“你预备怎么解决?” 男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咧了咧嘴角,“这个嘛……” “摄像头都没有,你预备怎么解决?” “摄像头损坏不及时修理,对住客的安全也消极对待,挺有意思。” 直面顾轻舟冰冻三尺的目光,男人额角的汗更加密集,擦也来不及。 周奇连忙站到两人中间挡住顾轻舟全部火力,“顾老师别生气!那个人酒店一定会全力去抓!陈经理说是不是?”他拼命朝男人使眼色。 中年男人随即猛点头,附和,“是是是!我们一定会发动全部人力去揪出这个人,保证一定不会再有类似情况发生!” “不必了。” 所有人一惊,纷纷朝顾轻舟看过去。 “你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一切照常,不用打草惊蛇,这人我来抓。” 男人摸了摸鼻尖要滚下来的汗滴,僵硬着脸。 祖宗最大,祖宗你怎么好怎么来。 “当然,当然!”男人点头哈腰,“顾老师想怎么解决我们都配合。” “如果抓到那人请通知我们,酒店会依法将人送过去处罚!” “不用了。” 顾轻舟抿抿唇,冷着脸。 钟重年知道严严实实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个什么意思,顾老师确实不会把人先给酒店,顾老师恐怕在想的是抓到人先卸个手臂呢还是卸个腿脖子呢。 钟老师埋头一声不吭,替作俑者默哀。 下午剧本排练还是要照常。到了指定地点,秦溯跟赵念璟已经在等了。 “听说你半夜被人骚扰了?”秦溯坐在石凳上专心剥着橘子,边说边递过来一半,“还好?” “还好。”钟重年咬了一片在嘴里,把剩下的塞给赵念璟,“被骚扰除了心情有点糟糕,小命倒是还在。”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溯挑了挑眉,憋着笑看她,“我说的是那个骚扰你的人还好?顾轻舟没要他的命?” “没抓到,”提起这个钟重年就苦恼,“估计是抓不到了,一点线索也没有,有个摄像头也是好的。” “这事你不用急,该急的也是顾轻舟,他可比你更想弄死那个人呢。”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他一样?”钟重年嗤笑。 “不了解,但顾轻舟很宝贝你,这点我还是能瞧出一点痕迹的。” 钟重年默了默。 “不是,我能打断一下吗?你们在聊顾老师???”一旁吃了半天瓜的赵念璟含着橘子,艰难咽了一口唾沫。 秦溯微笑,“不是,我们在聊钟老师男朋友。” “可我听见你们说顾老师了。”女孩不依不饶。 “哦,她男朋友也姓顾。” “这么巧的嘛!”赵念璟很兴奋。 “是很巧。”秦溯一本正经。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五章:多多善益 几天相处下来,钟重年发现赵念璟这个小姑娘真的很符合她的外表,单细胞生物,偶尔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能得到唯一捧场的人。 赵念璟会瞪着滚圆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真的吗!钟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大多数人接触这一类女生总会觉得太装,等赵念璟在山上迷到第五次路时,钟老师最后一次顾虑也打消。 不仅是她,搭档了许多天,秦溯百忙之中唯一的乐趣也是满口跑火车地逗弄逗弄这个小姑娘。 涉世未深,整个人透着刚出入社会的懵懂干净,也许有这个原因,吸引着人愿意跟她接近。 秦溯不仅是业界前辈,还是曾经爆炸红的影帝,赵念璟从来不怀疑他嘴里出来的每一句。 这也是秦溯越来越觉得有趣的原因。 单细胞生物……可真的……太有趣了…… 对了一上午的剧本,钟重年提前放他们两个回去休息了,主要这两人资质很好,又肯努力,没必要催着那么紧,多点时间给他们磨合才对。 中午阳光才出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钟重年本来是往酒店走,可突然在拐角处换了个方向。 顾轻舟的训练组就在附近……而顾老师的组又被称为死亡小组。 光高强度的训练时间,就够小组成员**与灵魂的双重毁灭,何况还有个冷脸阎王在旁盯着。 钟重年散漫着步伐往那边走,路过一条溪流,纵着一片草地过去,打在石头上叮铃叮铃好听作响。 也就再往前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河对岸唐怡笑得浮夸的一张脸。 对面的顾轻舟埋头看着剧本,修长的影子生生被另一道挤占,贴合在一起。 虽然顾轻舟根本没注意,可唐怡的小心思还是被她撞透,那张脸,在刺眼的阳光下就显得异常扎眼。 钟老师皱眉,觉得不太舒服,而不舒服之余就想去找些麻烦。 她理了理长发,做出自认为完美无缺的微笑,端正身子往那儿走。 “顾轻舟。” 两人同时抬头,她也立马瞧见唐怡眼里的嘲讽与敌意。 “顾老师,钟老师来啦。” 在顾老师三个字上,她咬得特别重,似乎在提醒什么。 钟重年装作没听到,只对着顾轻舟说:“什么时候结束,我们去吃饭?” 唐怡一双眉微皱,将不满意表现得淋淋尽致。 “你饿了?”顾轻舟没注意到两人不动声色的博弈,听到钟重年的问话后立马合了本子,“我们现在就结束。” “顾老师……?”唐怡一脸不可置信,“你不是说……这场戏我跟年姚俊还不够默契需要再演练几遍吗?” “下午再练,上午就到这儿。”顾轻舟往钟重年方向走了几步,“你想吃什么?” 错开顾轻舟,她朝他身后唐怡望了一眼,女人的眉早皱成一团。 “吃什么啊……”钟老师扬了扬眉,目光不离开唐怡的脸,“我想吃章鱼小丸子、醋溜小鱼、糖醋排骨、双皮奶……可多了……对了,双皮奶这里没有,我们要下山好几公里去买……” 顾轻舟又不迟钝,到这里也知道她这番过来是个什么意思,借着自己的手打人啊,可他却又心甘情愿愿意配合。 “那就下山买。”不动神色往女孩那儿又站了站,楚河汉界立马分清,“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男人轻柔宠溺的声音吹散在风里,心就像充了气的气球,涨涨的,几乎要就地升空。 钟重年嗯了一声,也无心恋战,转身就要走。 偏偏背后早就红了眼的唐怡不愿服输,冷冷来了句,“钟老师,你要自重些,枉顾人伦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孔雀尚且爱惜自己的羽毛,何况活生生的人。” 钟重年停下步子,本来就没脾气了啊,偏偏还又要招惹她。 “我怎么个枉顾人伦法了?”她回头,笑眯眯。 那微笑在阳光下尤其阴侧侧,唐怡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哦,”不等她答,钟重年继续说,“你不会指顾轻舟吧。” “你过来。”这话她是对着顾轻舟说的。 钟重年勾着手指,轻佻又魅惑。嘴角的笑虽然漂亮,可实实在在是有怒气的。 他乖乖走过去。 “顾老师,你说我跟你是不是枉顾人伦啊?这人大概在说我枉顾人伦勾引你。” 颐指气使的样子并不可恶,反而出乎意料得好看,顾轻舟抬手,拾了去她头顶的一片碎叶,说:“你不算我正经收进门的学生,不算枉顾人伦,也不是你勾引我,是我喜欢你。” 不就是被她当枪使吗,顾老师很高兴。 并且亲自上了膛送到她手上。 钟重年满意了,点了点头问唐怡,“听懂了?下次可不要再问我哦,”她垂了眼帘,突然露出一些凶狠来,“祸从口出啊,唐小姐。” 唐怡早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颤抖着,她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低头捏紧拳头。 “你没事招惹钟老师干嘛?”年姚俊其实已经看了很久,但远远站着的他并不想蹚这趟浑水,“顾老师跟钟老师的关系整个剧组都看得出来不正常,你没事惹她干嘛?现在得了结果开心了?”他眼眸深处毫不掩饰地嫌弃,“想淘汰别连累我,这是小组赛。” 唐怡瞪大眼睛瞧她,眼眶里一大串忍住不落下来得泪珠。 钟重年抬脚走得飞快,等转过弯离开那片草地她才停下,低头跟做亏心事一样沮丧,“对不起。” “什么?”顾轻舟好整以暇。 “我不该拿你当枪使,不该拿你激唐怡生气……我错了……你揍我吧。” “现在知道错了?” “错了。” “那要不要被罚?” “要的。” “好……”声音听着很冷淡,可如果不是低着头,钟重年其实可以瞧见他微勾的嘴角。 “那就罚你以后多干点这种事。” “一定!啊???”她猛抬头。 对上顾轻舟如沐春风的浅棕眸子。 “这事情做得我很满意,所以……”他轻轻咳了一声,“多多善益。”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六章:偷龙转凤 两人吃了午饭又得继续帮演员磨剧本,忙忙碌碌一圈后到酒店又是晚上七八点。 钟老师决定问前台借个活动锁链加固房门锁,往那边走的时候正撞见从外面急匆匆进来的周一行。 男人头顶有湿漉漉的水汽,应该是晚上开始起雾了。见着她,周一行带着笑意过来,“钟老师。” “周老师。” “叫我一行就好,”看前台给她递过来移动锁,他不解,“这是……” “昨晚出了点事,说起来挺倒霉。”钟重年简单给他复述一遍,最后倒霉催地总结,“就是这样了。” 周一行眉头越蹙越高,“听员工提过这里最近在失窃,竟然都到敲门骚扰这种地步。投诉过了吗?” “说过,应该快解决了。” 周一行心不在焉地颔首,叮嘱,“你晚上千万别开门,要出去也得记得落门锁。” “嗯。”钟重年答应,“谢谢周老师。” 周一行因为来得晚,本来酒店已经满员住不下,但恰巧一楼有间住户要退,他也就补了进去。 两人在楼梯口别过。钟重年往楼上走,还没到转弯口,就见着自己房门口远远站着一个人。 感应灯没亮,他就锁在一团黑暗里抵着墙站着。 钟重年心里一惊,下意识就要回头跑,偏偏高跟鞋撞上木质楼梯,发出巨大的磕碰声,惊慌之下,她猛地朝地面扑过去。 感应灯刷地一排全都亮了起来,将整个走廊照得如同白昼。 钟重年趴在地上震惊之余回头,想看看那人还在不在哪里,刚扭过头,就对上顾轻舟满是探究的眼神。 “还没过年,你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 靠着墙的人朝她走过来,递过去一只手,“瞧见我就拼命往回跑?怎么?我吃人?” 钟重年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上蹭上的泥,吐出一口气,“站在那儿干什么?吓死我一跳!” “怕什么?” “敲的不是你的门,你当然不怕。” “谁说不敲我的门,”顾轻舟突然勾了勾嘴角,“今晚就敲我的门。” “什么意思?”钟重年拿眼睛提溜他。 “你跟我过来。” 顾轻舟在前面带路,在他门口停下,递过来一把钥匙。 钟重年接过去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换房睡,这个人应该清楚入住人员的性别,根据之前投诉住户的性别,他专挑单身女性住户下手。” “这么麻烦干嘛?”钟重年把玩着钥匙圈,“我们就不能住同一间?” 顾轻舟双手插兜埋头盯她,随即一掌拍上脑壳,“钟重年,你不要皮的吗?” “好吧,我都听顾老师的。” 顾轻舟转身进了她的房,掩门时又回头说,“锁好房门,今晚有响动也不要出来。” 深夜。 临近夜半两点,顾轻舟终于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他睡眠一向不好,就比平常人更警觉些。 从房门上空的玻璃看过去,声控灯熄了又亮,隐隐约约还有木质地板被踩动的声音。 久违的,等待许久的,敲门声终于在面前响起来。 “砰!砰!砰!” 一下比一下大声。 顾轻舟不动声色地往门口移动。 钟重年根本睡不着,不仅因为骚扰的人随时可能跑过来敲房门,还因为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顾轻舟的味道,淡淡的,薄荷一样的清香,充斥着她每一根神经。 顾轻舟的床,顾轻舟的衣橱,还有顾轻舟的味道……在满脑子顾轻舟的幻想里,钟老师瞪大着眼睛越睡越兴奋。 直到门外“砰——”一阵极大的动静。 钟重年想也不想,下意识掀开被子随便一丢,立刻冲出了房间。 一打开门,就看到顾轻舟用手臂箍着男人的脖颈,男人惊慌失措地摆动着手臂,手中还抓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顾轻舟力气极大,无论男人如何挣扎,都像被牢牢固定在胸口,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你他妈给老子放开我!!” 钟重年的心都险些停了。 幸好他没事。 “你出来干什么?”顾轻舟显然对她没有按自己的规待在房里很不满意,“你回去睡觉,这里我处理。” 男人顶着一只鸭舌帽,口罩笼住整张脸,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他还试图从顾轻舟手里挣脱,可是徒劳无功,又被按回去。 两人的动作很快惊动了这一层的住户,纷纷开了房门来瞧是什么回事,酒店经理也被人一个电话叫了上来,见又是钟老师跟顾老师,顿时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这人,抓到了!”钟重年有点兴奋,“就是半夜敲我房门那个变态。” 被骂做变态的人躲在口罩后面骂骂咧咧,“玛德!敢给老子下套!我草……” 话没说完,腹部就挨了顾轻舟一击,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钟重年直接上去撤掉了那人口罩。 经理盯着男人暴露在灯光下的脸,良久惊疑道:“这不是前台的小刘吗?!” 刘强被擒住双手,一动不能动,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面前的一排人。 “报警了吗?”顾轻舟向钟重年看过来。 “报了。” 男人疼得嗷嗷叫,因为报警两个字更加激动,刘强疼得脸都白了,但表情仍旧狰狞,他似是反应过来了,嘴上不停叫着:“告诉我是谁的主意!这他妈是谁给我下套子?!老子不会放过他的!” 没人理他。 警察在三十分钟后赶到,押着男人下去,临走时男人还狰狞着一张脸骂人,没有半点悔悟的意思。 经理站在原地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平常挺老实的啊,跟陌生人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同事中的评价也是很高的,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顾轻舟凝重着脸说:“都回去吧,这事明天早上再说。还麻烦经理明早跟我们去趟警局做个笔录。” “没事没事。”经理还处在蒙圈的状态,摆摆手答应,随后跟着看热闹完散开的住户一齐下了楼。 刚刚还满满一走廊的人,现在只剩了他们两个。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七章:别拿话筒怼我嘴 顾轻舟这才有时间训她,说:“你出来干什么?他手里有刀,要是一个不小心……” 顿了一下,他不说了。 钟重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既然都知道有刀了,”她抬脸,眼神不满,“顾老师你是傻吗?坏人都是警察抓的,警局开你工资了?” 顾轻舟扬了扬眉,“你这是在训我?” 小没良心的。 说话间,楼梯口又急匆匆跑上来一个人,脸绷得紧紧的,眉头拧在一起,见着站着说话的两人,那份紧张也没放松下来。 周一行睡衣的扣子系得一团糟,上面几颗早就滑了下来,露出骨骼漂亮的锁骨,还有白皙的一大片皮肤。显然是刚刚匆忙套上的。 他上来抓住钟重年的肩膀反复转看了几遍,语气急促,“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里?” “周老师……”她已经能够感受身边那坨低气压,推开,“我没事……” 不动声色让开安全的距离,钟重年缓慢牵出疏离的微笑,“骚扰的人被顾老师抓住了,刚刚警察才把人带走。” “是吗……”周一行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顾轻舟,男人笔挺地站着,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削瘦又好看的手臂,正抬眼淡漠地瞧他。 周一行说:“真是谢谢顾老师了。” 顾轻舟挑眉,这话听着让人不舒服,他往钟重年那边站了站说:“你先回去睡觉。” 钟老师打了个哈欠,“我还没说完……” “天都快亮了,有什么话明天说,”他手抵在她腰上,有把人往房里塞的趋势。 周一行垂着眼眸看着,良久说:“那我就先回去了,钟老师早点休息。” 沿着来时的路,感应灯依次亮起来,周一行不及来时的匆忙,慢慢转过楼梯离开。 放在钟重年腰间的手更加用力。 她抬头,一脸鄙夷,“顾老师,你是要捏死我吗?” 顾轻舟松开,“快去睡。” 钟重年往回走,走了会儿突然停在,转头问:“房间不换回来?” 顾轻舟不说话,只微抬起下巴盯着她瞧。 “……” “好吧,晚安。”钟重年重新走进顾轻舟房间,关门,看着男人整张脸一点点消失在门框里。 第二天钟重年醒得极早,可惜不是出于本人意愿,而是房间外吵吵嚷嚷一直有杂音。有高跟鞋敲木板的尖锐,还有皮鞋拍上去的钝重,模糊的字眼捕捉了几个,依稀还有这次电影的名字。 钟重年洗漱完下楼就遇到急匆匆上来的梁姜。 见着她刚起床,头发都没精心摆弄,小助理急得把人直往回扯,“快回去,快回去,钟老师你怎么能就这么出去呢?” 钟重年还没睡醒,闻言揉了揉眼,反问,“我这样怎么了?” 在这小山里拍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的糗样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自然没什么包袱。 梁姜却坚持说:“回去画个淡妆再出来,今天山上来了媒体,这个样子像什么样……” 钟重年毫不在意,指着鼻尖一板一眼地问:“我好看吗?” “……” “你摸着良心说。” “好看。” 自然是真的好看。梁姜打心眼认为自家不靠谱的钟老师的确有张精致的脸,如果再认真打理一些,真的够进军影视了。 “那不就行了……”钟重年推开挡在面前的他往前走,说:“你钟老师就算不化妆也是看得过去的,我又不混演艺圈,要求没那么多。” “我……”梁姜还想辩驳,发现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勉强。 谁知刚走到酒店门口,外蹲站着的一众媒体,见到他们,就像是猫见老鼠,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钟重年愣了一下,就看见顾轻舟周奇早就在一边被媒体们围得结结实实。 “周导,听说昨晚山上出了事故,连夜有警车上来,这件事是真的吗?” “请问犯人抓到了吗?犯罪原因又是什么呢?” “周导,不知道这件事是否是为了影片的炒作,未播先制造热度也是很平常的营销手段……” 昨晚事发太突然,周奇早就命令下去封锁消息,可媒体就像嗅觉最灵敏的猫,一点点腥味散出去都能循着痕迹找过来。 周奇还没想好说辞,一旁安静站着的男人替他回答道:“对不起,这属于剧组**,电影还出来我们不好作相关透露,昨晚的事也只是寻常盗窃案,跟电影无关。” 几个举着话筒的记者早就留意到周奇身旁的男人,无奈一直冷着脸无法猜测到身份。 说不定是助理什么的,可男人一开口,周身的气度就显现出来。 其中一个娱乐周刊的女记者率先反应过来,拿着话筒怼上去,“请问,你是不是顾轻舟顾老师?” “我是顾轻舟。” 现场冷静了几秒,随即以更大的混乱热烈起来,闪光灯话筒直往一个方向钻。 周奇摸着脑袋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刚刚还堵在他面前的人流已经全换了个方向,一股脑聚到了顾轻舟面前。 嘿……真不爽啊…… “请问顾老师为什么会接这次电影?” “这是您跟钟老师第二次合作吗?之前听人透露钟老师爆红的片子您是当了编剧指导的,有这回事吗?” “顾老师,您跟钟老师关系是怎么一回事?能稍稍透露一些吗?” …… 顾轻舟被逼得往后退,正好邓家从里面出来,连忙跑过去替他挡了一部分人流,“不要拥挤,大家可以等电影出来去影院支持,现在什么信息都不方便透露,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艾特我们官博,官博会代为回答。” 钟重年正费力地从记者圈内往外让。 偏偏周奇见着她,远远喊了声,“钟老师!” 也就这一声,所有人纷纷朝钟重年看过来。 顾轻舟心里一咯噔。果然…… 下一秒,还在面前聚着的人一下子集中到了钟重年面前。 蒙逼着的钟老师瞬间被人群淹没。 吵吵嚷嚷,什么也听不清楚,良久女孩清亮淡定的嗓音从包围圈里出来,“你问就问呗,别拿话筒怼我嘴。”{?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八章:进场的顺序 “钟老师,钟老师,你能就跟顾老师的关系详细跟我们说一说吗?” “这次合作又是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呢?” “钟老师,你跟顾老师真是师生关系吗?那这段恋情你有何解释呢?” …… 梁姜跟着被簇拥在人群里,张开双臂替钟老师堵着记者的问题,焦头烂额之际还得防着钟老师被人拉扯住。 可等他有空隙回头看一眼,钟重年在人群里一脸平静,被簇拥来簇拥去的时候还能时不时伸手扶一下被挤得踉跄的女记者,“小心点啊妹子。” 女孩魅得逼人的笑意挂在脸上,将才入行没多久的小记者撩得满脸娇羞。 “……” 所以,您还分场合吗我亲爱的钟老师。 顾轻舟带着邓家走过来,分过去一些人流,钟重年总算能呼吸到一些清新空气。 “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顾老师跟钟老师真人,你们能对这次电影做出什么评价吗?” 专注着私人八卦的人群里,良久窜出一道响亮的男高音,将问题拉回正轨。 大家冷静下来,慢慢意识到这次采访的重点。 就是冲着电影第一手资讯来的呀,可怎么被两个编剧完美拉走了注意力。 感慨之余,他们又忍不住朝这两个人投过去几眼,男人风华内敛,女人漂亮精致,站在一起如一对壁人,恰时将周遭所有的风采压下去,惹人惊羡。 “钟老师,”顾轻舟在一排话筒中挑了一个人,开口说道:“她确确实实是我徒弟,不过已经被我赶了出去。” 一旁抱胸的钟重年,“……” “不过,”他略微一顿,“钟老师现在是我女朋友。” 钟重年:“……” 刚下定决心要认真问正经问题的众人:“……” 闪光滋得眼睛疼,不知道脸上一瞬间僵硬的表情有没有被捕捉到,钟重年赶紧调整好端庄的微笑,适当接道:“顾老师也确确实实是我男朋友。” “哇!快拍快拍!”人群一团乱,吵闹声已经惊动附近来度假的旅客。 “怎么办?!”有女记者带着哭腔,“这一对好暖!我拍了这么多年娱乐圈情侣!我他妈最粉这一对!”说着手上又卡擦了两下。 “我也觉得好合适,第一次粉非圈中人。” …… 又热闹着打了会儿太极。 但也没由着他们胡闹,周奇很快叫过来保安将一大串记者打发出去。 “真不知道这一群人怎么找到这里的,山路复杂又难走,还真佩服狗仔精神。”周奇回头看刚从人海里解放出来的两人,半开玩笑半指责道:“这下可好,明天热搜无疑了,我们这个电影啊,真得红到发紫再发黑!” 钟重年抱着胸无所谓地搭腔,“还别说,这些人嗅觉是真的灵敏,昨晚刚发生的事,今早就赶着趟儿一起来,我当时上山可整整大半天呢。” 周奇立马噤了声。 钟重年的话意有所指。 按照消息流通的速度,再怎么快也不能够事发第二天一早就被记者找上门。 除非……那群人早就在往山上走了,这就证明有谁偷偷给了默许,想着炒作一下,正赶上骚扰狂的好时机。 “既然人散了,我跟钟老师就先走,下午还有本子要排。” 顾轻舟适时开口,朝钟重年扫了一眼,“走了。” 钟重年本想再刚上几句,一对上他的眼神又失去了计较的兴趣,她从周奇脸上移开视线,愉快地跟过去,“走吧。” 只剩下原地发愣没搞清楚事情原委的两位助理。 梁姜问:“怎么回事?钟老师不是喜欢周老师吗?怎么顾老师成了她男朋友?” 邓家倒抽一口凉气,“我怎么知道……天呐……顾老师竟然会喜欢活人的……” 梁姜说:“我家钟老师挺好。” 邓家立马不服输地跟上:“我家顾老师也是一级棒。” 酒店背后林地里。 周一行倚着树等了很久,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果然不远处跑过来一道身影。中年男人,一米八五左右,胸口挂着一架摄影机。 气喘吁吁到了他面前,周一行递过去一张纸,“这是剧本目前为止选角的候选人名单。只能在电影拍摄结束后再公布,目前为止要是被人捅出来,你知道的。”周一行敛了眼帘,隐约透出来一丝阴翳。 “知道的,我一定按照周老师的吩咐。” “还有,”周一行缓声问:“刚刚让你做的事呢?情况怎么样?” “本来挺好的,”男人嗅了嗅鼻子,有点讨好的意思,“我那么高声一喊,大家的注意力就重新回了电影,可偏偏顾老师又开口接话,大家才继续吵嚷起来。” 男人擦了把汗,露出饱满的额头,正是刚刚记者群里出声大喊的那个人。 “周老师这么帮他们,可顾老师领会不到,自己开口爆料,倒是便宜了那群龟孙子。” 周一行无心听他说道,截住话头问:“顾老师说什么了?” “哦,就是说他跟钟老师在谈恋爱,钟老师也承认了。” 微卷的风潮里,男人突然见周一行身形动了一动,像不能忍受一般抖了一下,随后又是笔直地站立。 就像是他眼花看错一样。 “周老师?”男人开口试探,“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周一心恍若未闻,只盯着远处愣神,等男人再重复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说:“哦,可以的,你下山吧,这件事还是谢谢你。” “不用客气,周老师。” 等男人的背影快在树丛边消失不见,周一行对着他突然扬声问:“我跟顾老师,哪一个比较厉害?” 风声大,很快把人声携裹走,男人的身影下一秒就在转角口消失,根本没听见他问一样。 周一行低头沉默,良久肩膀抖动起来,他无声地笑了。 哪里有比较的机会,差个先机罢了。就在顾轻舟跟她纠葛的时候,他还在为茫然无出路的未来伤神,等他终于可以来找她了,她身边却已经站了另一个人。 有时候,就是差个进场的顺序。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九十九章:你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你 在最后正式定角比赛之前,周奇安排了一次预演。 秦溯跟赵念璟状态都是好的,周一行跟顾轻舟带的队也明显进步了许多,现在就差最后的对决。 趁着最近行程不紧,她跟顾轻舟下山去警局做了个笔录。不查不要紧,这一查就铺天盖地翻出刘强的案底来。 原来他在前台任职期间就曾性骚扰过女同事,结果由于女同事脸皮薄不愿意揭露,只能不了了之。 家有妻儿,却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钟重年回山的路上还在感慨,“刘强会不会有点心理变态,半夜敲门怎么都不像正常人做出的事。” 顾轻舟从后视镜看过去,女孩撑手在车窗上,歪着头。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的确是心理变态的人的行为。” “你这话倒像有所保留?” 顾轻舟说:“警官说刘强有强迫症,半夜敲单身女性的房门已经成了瘾,无法自拔,久而久之,心理就出现了问题。” “心理疾病还是要及时治疗,要不然总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钟重年说这话时没经过脑子,脱口而出后猛地噤了声,她都在瞎说什么啊…… 顾轻舟没有接话。 她偷偷去看前面人的脸色,却只能看见微抿的薄唇,还有绷得紧紧的下颚线。 “顾老师……”钟重年软了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顾轻舟目不斜视,打了个方向盘。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心理疾病,真的!”顾轻舟态度越淡漠,钟重年越觉得他听进去了刚刚的话,立马语气着急,慌不择路地解释,“刘强用骚扰别人的方式去获得解脱,顾老师跟他完全不是一类人,你是光明磊落活在亮光里的,一点也舍不得伤害别人。待人有礼,做事有分寸,还有……” “噗嗤。”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憋笑,钟重年不说了。 她挑了挑眉,“顾老师……” “你继续说,原来我在你眼里有这么这么多优点。”顾轻舟心情很愉快,他自然知道小姑娘的意思,只是存心逗逗她罢了。 想看看她为自己着急的模样。 女孩红着眼,手不自觉边说边比划,澄清的杏目睁得大大的,眉头高拧。 嗯,像什么呢?倒有点公园里抓耳挠腮猴子附体的意思。 “顾老师,你给我埋坑。”钟重年重新靠着背垫滑下,懒洋洋叠起腿,“功力见长啊小妖精。” “小妖精?” “难道不是吗?要不然,”她突然不规矩地倾身上去,把着座椅的靠背贴到男人耳畔,“我怎么会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呢?” 女孩温软的呼吸吐在脖颈里,撩拨得顾轻舟背脊线僵硬,耳畔不经意染上红晕,烫得惊人。 “钟重年,”他语气无奈,“看不见我在开车吗?坐回去。” 镜子里男人眼神躲闪,钟重年看得愉快,立马往后让了让,说:“好嘞,我什么都听顾老师的。” 成功扳回一局。 钟老师正得意,搁在手边的手机兀自响了两声。 手机屏幕骤然一暗,随之一阵人心烦意乱的来电铃声。 来电人:母上大人。 “喂。”她主动拨了过去,没想到刚开口,钟母铺天盖地的数落就迎面而来。 “钟重年你这个小兔崽子!现在在哪儿?管你在哪儿,马上给我滚回来!没事就知道给我在外面瞎惹事!这下连李阿姨都晓得了,刚刚还打电话过来问是怎么一回事?翅膀硬了啊!医生不要要个破编剧?同行离婚率高你知不知道?” “妈……”她压了压麦。车里扩音效果有点好,顾轻舟应该听了个**不离十。 “还知道我是你妈!说吧!这都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钟重年压着声问,“你骂我也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我犯什么事了?” 钟母声音却突然柔和下来,“你压声干什么?是不是身边有人啊?是不是还姓顾?” “妈……” “小兔崽子!”钟母立刻高了几个度,穿透过空气,一字不落到顾轻舟耳朵里,“谁给你的狗胆子去泡自己老师!老钟虽然是个见狗怂,怎么就生了你个胆大包天的叉烧包!” 不知道是不是钟母的比喻太过奇特,在这么严肃又神圣的时刻,钟重年猛地笑出声来。 显然这一声更加激怒暴跳如雷的母上大人。 “你还笑?!你还笑?!”还能听到那头老钟帮忙顺气的声响,老爹突然靠近话筒,说:“小钟啊,你好好跟你妈说话,那个顾轻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你当真是他学生?” 钟重年好奇的却是另一桩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自己干的事还怕别人知道?”钟母的声音压过老钟又窜出来,“微博热搜高高挂着没点数?长的个鬼样子还咧地嘴角合不上?都知道媒体在拍,妆都不画一个?就知道你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叉烧包!” 钟重年伸手过去朝顾轻舟示意,手机。 顾轻舟立马领悟,腾手从口袋里掏给她。 翻开微博,自己还真是占了第一条的好位置。 是篇报道,底下还附上了几张照片。 照片是记者那天堵在酒店门口拍的,不知道当时听到什么好玩的事,她笑得杏目眯起,露出嘴角隐约的梨涡,身旁还有西装革履站得笔挺的顾轻舟,正侧头看她,嘴角也翘起来一个弧度。 “拍得挺好啊,”钟重年说出心声。 “小兔崽子!”钟母觉得呼吸不畅,“嫁个医生多好,偏偏找个跟你一样穷写字的,穷写字也就穷写字,竟然还是你老师!” “不算老师,之前带过我一段时间剧本。那我还跟着邻居阿毛后面学了捏泥人,那阿毛也算我老师?” “钟重年!” “哎!小的在!”她乖巧地应道。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钟老师永远有这种四两拨千斤的能力。 钟母无奈叹了口气,“你认真的?” “当然!”她有些骄傲地抬头,正对上顾轻舟后视镜里一双眸,“我特别喜欢他。”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章:传达一下思想 “死丫头片子,”钟母低低骂了声,“不跟你废话了,哪天带回来我看看。这都多少天没沾家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老钟跟我?” 钟重年不动声色,扯开话题另道:“我昨天看了款包不错,已经寄回去了。” “是嘛!”钟母立马愉快起来,“改天早些回来啊,提前给我打电话。”快挂断又慢悠悠补了一句,“年纪大了些,但小伙子俊是真的。” “……” 见她终于挂了电话,顾轻舟连忙发问:“……伯母说什么了?” 看着他的表情,钟重年眼珠子转了转,语调可怜:“还能说什么,骂我了。” 顾轻舟抿唇,从镜子里看过去,神色恹恹:“对不起。” 她觉得好笑:“你道什么歉?” “我该想到会有媒体过来,我也不应该也媒体面前说那些。” “有什么关系,我总不能把你藏一辈子吧……”她捏着下巴,有点古代酒楼里嫖客的猥琐,笑道,“小妖精,这几天表现好一点,讨好讨好我,过段时间带你回家见公婆。” 顾轻舟一怔,而后翘了翘嘴角,“应该早就见过了。” “这话怎么说?”钟重年没回味过来。 确实是在巧合下见过了,钟重年并不知道。但时间太久,伯父伯母大概已经不记得他。 发生在刚刚任教一中后不久,彼时钟重年在记忆里还是个麻烦学生,不学习,逃课,还时不时来骚扰他一下。 麻烦又不乖巧,实实在在的钉子户。 而钉子户某天惹了事。在翻墙去对面街买鸡蛋饼时被学校风纪委抓了个正着。 女孩正一只脚墙内一只脚墙外,手里还捧着热乎乎的饼。风纪委气得罚她保持跨坐墙头的姿势坐到晚上。 顾轻舟在办公室听到老师讨论这件事已经是下午了,平时纵容她惯了,这下却栽在了别人手里。也好,也该让她长长记性了。 墙头坐着的人倒是无所谓,边咬着饼边意犹未尽地朝对面街阿姨喊话。 “阿姨!再给我做个鸡蛋饼,微辣,不要土豆丝,加点沙拉酱,哦!还有粉皮!” 太阳沉了西边,天都微微暗了,街边摆摊的商贩开始亮起灯光,将整条街照得迷离又绚烂。 而顾轻舟到墙头下正看到这一幕,“钟重年!”,他的脸立马沉下去。 “嘿嘿嘿,顾老师。”女孩随手咬完手里的最后一口饼,擦了擦嘴角的油,眼里闪着零零碎碎的光点,“你怎么才来啊,这一上午我都吃了三个了,很撑。” 她摸着肚子,笑得一脸挑衅。 “钟重年,经过学校领导决定,今晚要见一下你父母,已经通知过了。” 刚刚还在晃着腿的女孩不笑了,声音立马没了气势,“真的?” “真的。六点。” “现在几点了?”她语气有点抖。 “四点五十七。” “……” “顾老师,我能下来了吗……” “你不是在上面挺开心?那就好好坐着吧。” 顾轻舟纯粹是想打击钟重年的嚣张气焰。等钟家父母来,风纪委肯定要让她下去的,不过这个命令不能出自他的口。给点阳光就灿烂,丢点好处就巴拉着腿不放的小孩子,他最嫌麻烦了。 已经是下班时间,天又沉下来几许,学校教学楼亮如白昼,路灯昏黄又短小的光在这时就有点不够看。 顾轻舟拎着电脑包顺着道路往学校大门方向走。 树叶窸窸窣窣作响,连成一片片,掩盖着四周微小的动静。 顾轻舟有点心不在焉,走了会儿掏出手机看教务处的通报栏,还没有更新。 正翻看得认真,转弯口一个不注意,猛地跟迎面的人撞上。 “哎呦”一声,随后是男人踉跄着要倒地的声音。 顾轻舟眼疾手快,立马丢开手里的电脑包去扶人,堪堪拉住了。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走路就不要摸手机啊,多不安全。” 对面中年男人的身旁还站在一位妇女,三四岁的模样,保养得不错,脸上只有轻浅的几条皱纹。 “老钟,你没事吧。”说完女人立马去扶正自家老公,替他拉了拉衬衫,“让你出门穿个西装外套你不听,第一次被年年学校里老师召见,怎么也得体面一点才不给年年丢人。” 絮絮叨叨的话一字不落进了顾轻舟耳朵,他问:“你们是来……” “见老师的!”女人笑得眉眼弯弯,母女两个还真是挺像,“我女儿在这里上高三,今天我们第一次被老师喊来谈话,电话里没细说,也不知道是为了啥。” 顾轻舟点点头。 “那我们就先走,年轻人你走路慢点,还有,走路就不要玩手机了。”钟母好心提醒。 两人交谈着从他面前过去,轻快的脚步声敲在地面上跟婆娑的树叶融为一体。 他本来不是个多事的人—— “钟先生钟太太留步,我就是钟重年的老师,教导部主任顾轻舟。” 不知怎么就出声了。 还美滋滋往前走的两人停下步子回头看他。 眼里惊疑不定。 退回来。“您是……您是钟重年年级的老师?” “是的,我叫顾轻舟。” “哦哦哦,顾老师好!”钟父不太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为着刚刚的事,“我们钟重年没在学校里惹事吧?这次喊我跟孩子她妈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轻舟礼貌地笑了一笑,“没什么事。因为已经高三期,我们需要对每位家长进行心理辅导,在孩子学习方面不能苛刻,你们只能鼓励加引导。” 钟父一听,乐了,“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啊,对我们家年年,我跟孩子她妈从来不过分要求,孩子她妈你说是不是?”男人拿手臂戳了戳身旁站着的女人,声音兴奋。 “对啊对啊!” 顾轻舟继续说:“钟重年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心思投注在学习上,她一定会上个好大学。” “顾老师……你这么说……”钟父察觉到不对劲,“是不是年年学习态度不断正?” “没有,我们今天找你们来主要就是传达这么一个思想。”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一章:心理教育顾老师很拿手 钟父钟母点点头,道了声谢后提脚还往办公楼方向走。 顾轻舟再次出声喊住他们,“叫伯父伯母来就为了说这事,碰巧这里遇到,现在说完你们可以回去了。” 老钟拉着老婆停下,眼睛里有不信任,回头上下打量几下顾轻舟后,试探着问:“你真是学校老师?” 怎么看都是刚出校园的大学生,哪里有骨干教师的半点影子。 直到顾轻舟从包里摸出前天刚拿到的任职说明递过去,两人才恍惚着惊叹了口气。 “顾老师真是年轻有为,要是年年以后像您一样优秀我们就省心了。” 顾轻舟笑开,“会的。” 钟家夫妇又跟他闲聊了几句才舍得离开,大意是让他严肃要求钟重年,用全力鞭策,不用给他俩留情面。 等他们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原地站着的顾轻舟才动了动身子。 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 “是风纪处应老师吗?我顾轻舟。” “哦!顾老师啊!您不是下班了吗?还有事??” 两排松树哗啦啦作响,像唱着某种不知名的童谣,他愣神了半晌,才继续说:“我遇到钟重年父母谈了会儿,已经反应过问题,所以让他们回去了。” 应老师本来就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一个班里总有几个不学好的学生,而钟重年又是叛逆里的翘楚。 由此观彼,钟家父母一定也是极难沟通,教育方式有问题的一类家长代表。 男人接得爽快,“行啊!不过麻烦顾老师了,跟学生家长沟通挺困难吧。” 顾轻舟回忆了下刚刚笑得憨厚的男人,以及他身旁言辞爽朗的女人,淡声:“还好。” “那就行。” “不过,钟重年的心理工作还要做,那个孩子浑身忤逆劲儿,说什么都笑嘻嘻答应,却一件也没见她照做!” 一说起来,应老师就满肚子的气。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搭腔。 “顾老师??你在听吗??” “在。”顾轻舟拉回思绪。 满天星辰里,他情不自禁吐出一口气,眼睛盯着远处一盏路灯不放开,等光影交叉旋转一圈后才漫声回话。 静悄悄响在黑夜里,“正好最近有空,钟重年的心理工作我来吧。” “也行!” 夜幕低垂,他随意嗯了声,无比轻松。 ……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钟重年抱胸,从后排直接跨到副驾驶座,不满意地盯着开车的顾轻舟。 “系个安全带。”顾轻舟放缓车速,等她系完才松开离合往山路上走。 “真不告诉我?”钟老师咬着不放。 “你讨好我一下,看我满意不满意,要是满意了我就告诉你。” 顾轻舟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方向盘,脸上似笑非笑。 “是嘛。”钟重年眯着眼,突然猛地凑上去,鼻尖靠着他耳畔。 顾轻舟心跳立马漏了一拍。 “顾老师,你是要什么奖励呢?” “钟重年,你坐回去。” “不坐。” “坐不坐?” “那你亲我一口。” 车子慢吞吞转过一段山路,随后在路边停下,顾轻舟揽过女孩,一下子覆盖在她唇上,仔细舔舐研磨。 毒已上了心头,再也戒除不掉。 等两人呼吸紊乱成一团,顾轻舟才放开怀里的人。抬眼,里面是迷离的**,“满意了?” “功力见长。”钟重年嘴角勾得妖娆,良久溢出一声笑来,“顾老师,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被这么一带跑,钟重年已经完全忘记刚刚的初衷,自顾自地翘起二郎腿哼歌。 “你剧本训练得怎么样?” “还行。”她突然歪头去看顾轻舟,“这是打听我行情?” “男女主钟老师一开始不就送到我面前了吗?”顾轻舟反问,“这比赛结果,钟老师心里没数?” “有数。” 知己莫如顾轻舟,钟重年没有半点隐瞒的必要。 “赵念璟那个小姑娘多有灵气,你不这么觉得?还有秦溯,比起现在流量小生,已经算是教科书一般的演技……” “不考虑别人了?” “不考虑。” “那好,”顾轻舟点头,“今晚让赵念璟来我房间。” 钟重年没懂,“去干嘛?” “讲剧本。” “……” 何其熟悉的话,在演艺圈更是屡见不鲜,特别是从导演编剧这一类人嘴里出来。钟重年连忙又问了一遍,“去干什么?” 脸上写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顾轻舟侧头看她,良久大笑,“你真是……” “赵念璟虽然有老天爷赏的机会,气质像但毕竟不是科班,上一场第一完全是蹭着秦溯的演技,璞玉不雕就是石头,我今晚给她讲讲戏。” 钟重年听得直愣,可满心的欢喜控制不住溢出来,“顾老师?你这是……” “给你放水。” “这是开闸啊!”钟重年惊讶,“对得起你组里两个选手?” “就事论事,他们不合适。”顾轻舟很坦荡,“相人这方面,我没错过。” “我也没错过。”钟老师抱胸,看他,眼里都是骄傲,“是吧,顾老师。” “是。”他笑开,随着山风漾出去。 钟重年约赵念璟出来说这事时女孩正在吸溜面条,听完她波澜不惊的陈述,一口面卡在了嗓子眼,随即猛烈地咳嗽。 “你慢点吃,”钟老师坐过去替她顺气,“激动过头了啊。” 赵念璟抬头,一张脸涨得通红,良久闭着眼喊话,“我不陪睡!这镜我不试了!” “……” 钟重年说:“想得美。” 这下轮到赵念璟语塞。“那钟老师是什么意思?” “是我陪睡,顾轻舟这才答应给你讲剧本。” “……” 女孩撇了撇嘴,继续低头吃面。 洗完澡换上衣服,两人又一齐聚在顾轻舟门口。 “钟老师,我有点紧张……”赵念璟握拳,手在空中来回几趟死活拍不下去。 叽叽喳喳推脱半天,钟重年看不下去正准备背后推她一把,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顾轻舟系着浴袍,头发上还滚着细碎的水珠,此时垂头皱着眉看她们。 “这房间不隔音。我约的几点?” “八点。”钟重年答。 “现在七点五十,你们早了十分钟。”顾轻舟抬腕看了下时间,“等我换衣服。” “啪嗒”一声,房门重新闭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综艺邀请函 等门再次打开,顾轻舟又是清清爽爽的模样,头发半湿,棕褐色的眼眸里一片水汽,看着整个人柔和下去。衬衫扣子留了几颗没系,露出好看的喉结跟锁骨,白皙漂亮,钟重年年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你们坐。”顾轻舟弯下腰去捡沙发上一叠杂质。衬衫松垮,露出好看的腰腹线。 钟重年正不怀好意地微笑,就撞上顾轻舟警告的目光。 顾老师跟钟老师在谈恋爱已经不是秘密,赵念璟来时还问过钟重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钟老师听后只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我不吃醋,就怕你被狗粮撒得难受。” 何止是难受,她现在都想吐了。 从进屋开始,钟老师的眼神就一直在顾老师身上游离,有时候撞在一起还能隔空交流几下。 在顾轻舟威胁的眼神里钟老师倒是会立马消停,可没多久又照样骚动起来。 翻看了几下本子,顾轻舟指出一场戏,“你来试试这个。” 赵念璟慌乱地接过,扫了一眼后立马垂头丧气,“这个我跟秦老师搭过,没找到感觉。” “卡点在哪里?” 赵念璟回忆一下,“台词吧,怎么讲都觉得不对。” “你再试试。” “哦,行。”她起身,没多久后又坐下,眉毛撇下来,“没人搭戏啊,顾老师。” 顾轻舟正准备说没人你就对着墙演。 眼光一瞥,撞到钟重年挑起的眉,咽了咽把话吞回去,换了另一句,“你请钟老师搭一下。” “我不会啊。”钟重年摊手。 “那我上?” “……我突然又会了。” 女孩把怀里的抱枕扔下,起身陪她走到客厅中央。 懒洋洋的模样,散懒到骨架随时像要松开。 “行了,台词我看看。”钟重年扫了几眼。 这幕她熟悉,是男主跟女主的天台对手戏,女主质问男主是否是凶手,也是整个剧本中最具戏剧冲突的一幕。 “是不是你杀的?”赵念璟很快进入状态。 “停一下。”顾轻舟突然扬声打断,“这句不行。” “男朋友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你是女朋友,此时心理状态应该是什么?”他问。 “害怕?”赵念璟不太确定,因为她已经瞧见顾轻舟听完后否定的神色。 “那你知道后还爱他吗?”顾轻舟不语而言其他。 “爱的吧,女主最后那么舍不得。” “是爱的,既然深爱,女主为什么要害怕,你尝试用玩笑的语气问出来,应该会有不同的效果。” 赵念璟又试了一遍,可顾轻舟还是不满意。 “你来。”他突然转头,看向倚着墙看得津津有味的钟重年,“你来试一遍。” 被点到名的钟老师很意外,意外之余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就不是我的人设。” “你最痛苦最挣扎的时候,想象一下。” “我哪里有……”钟重年说了一半停住,因为脑子里不受控制钻进来一段记忆。 还真有。 清清楚楚刻着。 她定了定神,眼神放远,像落在沙发旁顾轻舟身上,又像在更远处。 “人是不是你杀的?” 讥诮又随意,轻飘飘,还有未脱的稚气,含了期待,又不预备得到回答。 “是了。”顾轻舟突然打断,“你模仿一下钟老师。” 赵念璟点头,随即重新来了一遍,虽然照着模子,但始终差了点东西。 钟重年恍惚着陪她对完一场戏,随后在沙发上坐下。 满山坡的菊花,绚烂又孤寂,漂亮又惨烈,周一行的话在夜里飘散,就像无数寒夜里顶风赶路的未归人。 那种在黑夜里挣扎的快感,淋淋尽致从脚底往天灵盖上窜。 周一行说过,这个剧本还有真正的内核,而此刻…… 她似乎懂了。 钟重年立马抬眼去看顾轻舟,男人正跟赵念璟讲剧本,侧脸线条硬朗,宛如刀裁,骨节分明的手闲闲搭在茶几上。 可内容全都是规规矩矩的演技技巧,那些东西,她也能教。 那今天这场对戏,真正的意义便不在赵念璟…… 往深处一想,她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 顾轻舟竟然是在帮自己领悟剧本真正的内核! 从前在他手上也是这样的教学方式,不点破,全靠她自己摸索。 而摸索带来的收获远比中规中矩的教学得益太多! 钟重年嘴角勾起,随后抬脚凑过去,“不早了,明天再继续?” “不用,东西我都讲完了,全凭悟性。”顾轻舟合上剧本,话中有话。 “可我……”一旁的赵念璟有话不敢说。 明明还什么都没教啊…… “天不早,都回去睡吧,明天再帮她把这场复习一下。”顾轻舟已经开始赶人。 “得令!”钟重年答得爽快,拽着赵念璟到门口时又不忘回头喊他:“顾老师。” “还有事?” “没事。”钟重年神秘一笑,随后不说话了。 顾轻舟远远皱眉看她。 “晚安。” 没等他问,门“扑通”撞上的一声响,已然不见了她人影。 钟重年撅着嘴巴回房。这小妖精竟然给她打哑谜,她也得让他浑身难受才行。 第二天清早,周奇就在酒店楼下侯着,钟重年吃完早饭下楼跑步,被他逮了个正着。 “钟老师,钟老师,现在有空?” “不是很有空,上午还有剧本没对。” 钟重年有点不愿意跟周奇接触,五十岁的老男人,心眼多得跟满天繁星一样。 亮得人眼瞎。 “哦,那我简短来说,”周奇摸了摸胡渣,露出和善的笑意,“最近有档综艺找上我了,星球杯,你知道的,中国最火的综艺。” 钟重年不做声,等他下文。 “他们意愿是请你跟顾老师做客一期……你看这……” 钟重年气笑,打断,“我看着像艺人?” “报酬好说,他们意思是都听你们的数!” “我看着很缺钱?” 钟重年抬眼过去,笑得讽刺,“周导,我可不是您旗下艺人,行程安排剧组不能代替点头的吧。” “我这不是问问你的嘛。是我哥们,今年刚调到那档节目,不好意思开口就托我来问问。”周奇的笑快挂不住了。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姜文 “我不参加综艺,顾老师应该跟我想法一致。” 退路一下子被堵住,周奇张了张嘴没话说。 “周导还有事?没事我先去跟演员对本子,决赛快了,不能含糊的。”钟重年微笑,礼仪方面挑不出半点毛病。 “钟老师,综艺的事我们另外说,其实今天找你还为着另外一件事,”周奇突然对着面前的背影开口。 钟重年停下,回头皱着眉。 “也没什么重要,就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子。局外人看得难受,况且我还是他名义上的二叔,这些话我不怕脸疼,就代替他说上一说,就算钟老师不爱听也没办法。” “就算我不爱听,您不也在说嘛?” “钟老师果然透彻。”周奇微笑,“既然凡事想得清楚,钟老师就没想过这次电影为什么独独选您来任编剧呢?” “中国大陆优秀又年轻的编剧人才不单单您这一个,不说那些青年电影节获奖的,这几年雨后春笋也一茬接着一茬。一炮而红虽然厉害,可国外友人更看重老一派的业界泰斗。” “钟老师,您坐上这个位置,就没半点疑惑?” 不是没有,钟重年也自己琢磨过原由,或许是观众的认可度,或许是自己剧本格调定位的吃香,就算偶尔说服不了自己,她也会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选择性忽略。 “是不是您以为自己的剧本真的足够优秀,以至于现在国际合作的大片翻了您的牌头?” 周奇说得慢条斯理,不是义愤填膺的控诉,而是简简单单陈述一个事实。 “不是的,因为在买影视版权时,残缺老师特地提了一个要求。” 钟重年脑海里闪过周一行的脸。 “周一行说,美国那边剧组不管,但中国剧组里必须有位叫钟重年的编剧。” 周奇边说边观察着面前女人的神色,可从头到底她都保持着冷静,看不出一丝的动容。他突然有些愤怒,周一行的眼光未免太差了些。 掏心掏肺地对待,不过是面前无所谓的风轻云淡。 语调拔了三分,他也不顾替人保密的原则,只觉得不吐不快,“中国区执行导演的位子下来后我问过周一行,他什么原因都没解释。” “可后来一次醉酒,这话还是套了出来。钟老师,你是不是一直想中国电影节获奖?前几年作品是不少,却没一部能入选的。哦,也有,”他眼里有讽刺,“两年前本来是稳了,可跟顾轻舟传闻闹得满城风雨,只进了初选就被刷下来。” 钟重年面不改色。 “可这次不同了,钟老师。” “那晚,周一行趴在沙发上笑得像白痴,他一字一句……” “——如果能让钟老师实现一次梦想的话,他这个本子就卖得不怨……” “不就卖个剧本嘛,一手拿钱一手得名声,大多数一定是这么想。可你要知道,这本是周一行最为珍贵的一部,如果拿生命为喻都不为过。在长达两三年的拉锯战中,周一行都没有想过卖它的版权。” 钟重年不说话,可心里却无端挂刮起海浪,外人不知道,她也只沉默地站着。 “并不想主张你们年轻人的爱情走向,只是有些事,我想你有权利知道,然后再做出最适合自己的判断与选择。” “不过,作为周一行的二叔,倒希望钟老师能给他一个机会。” …… 顾轻舟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唐怡、年姚俊围坐在一旁认真做笔录。 铃声响了好几下,他本来要按断,随后瞥到电话联系人名字。 ——唐院长 示意接个电话,他走到酒店窗边,“喂。” 唐院长说:“小顾,现在有空来趟疗养院吗?顾夫人状态很差,目前为止已经是第三支镇定剂,可还是控制不下来。我们不能再加大药物用量,否则顾夫人身体损害程度太大。” 顾轻舟面容冷竣,含着化不开的阴郁,“有事。” “……你还是来一趟吧。”女人顿了顿说:“姜文意识经常不清醒,可她期间说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对不起儿子……” “这跟是否清醒无关,当一个念头强大到极致,就与神智没丝毫联系……” “要不,你再想想……” 唐院长挂了电话,留下窗前沉默的顾轻舟。 手机在掌心攥紧。男人背脊紧绷,似乎每每提到姜文的事情,他总要莫名地抗拒与厌恶。 那个神志不清又极端的女人,除了血液里继承下来的暴戾跟荒唐,他真的半点也不像她。 他最爱最珍惜的人,绝不能被自己的疯狂逼走。 所以,姜文是痛苦的来源,他得掐断。 男人修长的身影投射在玻璃上,站成一动不动的雕像。 唐怡跟年姚俊已经等了很久,可顾轻舟压根没有过来的迹象,她忍不住走过去。 “顾老师??” 只一眼,顾轻舟眼里的情绪就将她吓愣在原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轻舟。 眸里被万物消失殆尽的黑暗充斥,深邃的无底的黑洞,似乎只要望进去就能溺毙在里面。薄唇紧抿,苍白得惊人,但最让她惊惧的是他身上淋漓尽致的彻骨死气,仿若被掏空,只剩个了躯壳。 “有事?”他沙哑着嗓子,眼里有克制。 “没……没……”唐怡不禁后退了几步。 顾轻舟没在意她的小动作,只点了个头,“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先回去,我有事出去一趟。” “好……好……” 看着男人僵硬着往外走的背影,唐怡还是没摸着头脑,她收回目光,“你说顾老师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年姚俊低头看着本子,“没你什么事就别问,上次吃的鳖这就忘了?顾老师跟钟老师已经公开关系,就算有心思也得收回肚皮里。” 唐怡一噎,张了张嘴,赌气不再说话。 开车回a市路程不短,顾轻舟为了省时间直接上了高架,途中他给顾平玔打了个电话。 “爸,来疗养院一趟。” “嗯,情况不太好。” “好,我也快到了。” 三句就挂断电话,再没有过多的问候。父子二人之间永远是这种相处模式。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四章: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山里温度有点低,顾轻舟下车后就觉得寒风刺骨,却也让人清醒。 将外衣紧了一紧,他抬脚进了大门。快到晚饭时间,楼下花园里都是看护跟病人在散步,时不时有几句胡言乱语钻进他耳朵里。 大多无关痛痒胡话,以前他从不会有精力去注意这些,可现在外界的动静却能渐渐影响到他。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越活越像个正常人的感觉并不差劲,他还有些沉迷。 不必完全克制自己的情绪,不需要包装心里翻涌的黑暗,他可以如普通人一样嫉妒,愤怒,欢喜,挣扎。 唐院长等在住院部,见着他过来并不惊讶,似乎早能预料。 “刚刚顾先生也来过电话了,应该会晚点,我先陪你上去看看顾夫人。”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往阴暗潮湿的楼梯间走,顾轻舟说:“她怎么样?” “还是不行,一直处于激动亢奋的状态,刚刚才摔了一只杯子,我已经让人把房间里所有有危险风险的东西都移走了,她没东西摔,开始胡言乱语。” “这是这个月第一次发病吗?” “不是,已经三次了,”唐院长欲言又止,“我想你可能不愿意听这边消息,只按期给顾先生汇报。不过,顾夫人的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我再三考虑下还是要通知你。” “她不想看见我。”顾轻舟跟她走进病房走廊,“你找错人了。” “可你还是来了,”唐院长微笑,“你是他儿子,这辈子都摆脱不掉。” “我倒是想摆脱。” “不过……这次没带着那位姑娘?” “我一个人来就够,”顾轻舟眼睫扇了扇,扑下一片阴影,“别再吓着她。” 虽然钟重年没说,可女孩第一次的慌乱与害怕还深深刻在他记忆里,那些不好的东西,自己应付就够了,她不能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到了。”唐院长担忧地看他,“姜文现在意识还不清醒,你别刺激到她。” “嗯。” 他推门进去。姜文正歪在床头,垂着头盯着面前的被子发呆,新来的看护正一脸紧张地盯她,生怕女人下个动作又要做出什么惊天的事情来。 门推开发出响声,惊动了安静沉默的两个人。 姜文抬头,没有聚焦的瞳孔里清晰映上男人的身影,她咧嘴笑了笑,有点小女生的天真,“平玔!你来了啊!快过来!快过来!” 顾轻舟在她床边椅子上坐下,看护认得他,连忙倒过来一杯水,小声说:“顾少爷。” “平玔!你下班了啊!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看着女人清澈不掺杂质的笑容,顾轻舟突然记起niki说起的一件事,狂躁症后期,患者心智会渐渐往回收拢,记忆越来越往前推移,知道完全丧失成人的控制能力。 姜文这个状态……是突然回归到以前吗…… 跟顾平玔刚结婚的几年…… 见他坐在那里不说话,姜文又推了推他,笑嘻嘻,“等会儿我们去接轻舟好不好,今天是他幼儿园刚开学,我们不能让他在同班小朋友面前丢脸。” 顾轻舟紧抿唇,声音紧绷,“姜文,你知道我是谁吗?” 所以,直接用你暴躁疯狂的状态对我就行,你什么样的本性,我最为清楚不过。 “平玔?”女人的声音低低的,有点犯错的乖巧,“是不是上次我忘记接轻舟你生气了?我……我保证不会了!我会学习好妈妈!我保证!” 保证?如果你能预见几年后的所作所为……顾轻舟冷笑。 “平玔??”她过来扯他衣角。 顾轻舟有些不耐地拂开。女人立马缩回手,坐回去又回归低头愣神的状态。 看护一旁看着,连忙凑过来低声提醒他,“顾少爷,你别刺激夫人了,她情况到现在才控制了些,再激着又要开始发病。” “你看着,我出去透会儿气。” 顾轻舟推开房门出去,年久的建筑,除了古老腐朽还夹杂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嗅到鼻子里让人心脏发紧,呼吸不太顺畅。 他沿着走廊回到楼梯口,掏了一下口袋,摸出烟抽出一根点上。 不是烟瘾,只是这种情境,他需要有个东西提醒着自己清醒,不能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眼前缭绕着灰蒙蒙的烟雾,脑子终于开始运转,可还是能听见各种人在耳边的杂音: “这个世界上我们永远不能选择的就是我们的父母,他们就算再糟糕,我们都不能抛弃。” “她期间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自己儿子。” “你是她儿子,这辈子都摆脱不掉。” …… 种种,惊涛骇浪般把他吞噬,只觉得灵魂自动分裂成两个顾轻舟。 一个冷漠绝情,一个徘徊动容。 他抬手抖了抖烟蒂,正对上楼下迎面过来的人。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顾平玔见他,没有过多的神色。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桩桩件件都得报备一遍吗?”顾轻舟徒手掐灭烟头,随手丢进楼道角落里的垃圾桶。 “你妈现在怎么样了?” “还活着。” “顾轻舟,”顾平玔认真打量面前的儿子,“他是你妈。” 又来了,同样语气的说教,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上这份糟糕的联系。 “你自己进去看,她倒是挺想你的,还将我认作你一通乱喊。” 顾平玔越过他往病房门前走。顾轻舟站了片刻后也提脚跟上。 男人才刚到门口,姜文就率先开口:“顾平玔?” 语气显然没有刚刚的熟络。 这次倒没有认错人。 紧接着顾轻舟从他身后站出来,姜文一下子沉下脸。 “两父子一起来看我死没死吗?哼!今天倒是来得齐全!”她讥诮着别过脸,显然已经恢复神智。 顾平玔走进房间,坐到顾轻舟坐过椅子上,“听说你最近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这种事倒是传得快!”姜文对着一旁垂手站着的看护冷笑。 “放心,我还能活很久,让你们失望了。” “阿文,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顾平玔叹气。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五章:消愁 “你要我怎么好好跟你说话,”姜文冷笑,“能跟你说的话早就结束在我进这里的那天,顾平玔,是你毁了我。” 森寒的空气入骨,刺得人毛孔发涨,顾轻舟送顾平玔到楼下,“我有事先回去。” “没事就来看看你妈。” “最近没空,”顾轻舟拉开车门进去,顾平玔挡在门把手那儿迟迟没有走。 “那挑你有空的事。改天带钟小姐来家里坐坐。既然不再该主意,那就让人家姑娘安心,你也不小了。” 顾轻舟不说话。 “钟小姐是个好姑娘,看得出来你真心喜欢她。” “爸,”他突然表现出一丝不耐烦,抬头看过去,眉眼微皱,“这些事我会处理地比你好。” 车子扬长而去,留下大片灰尘,顾平玔原地站了会儿才往回走。 唐院长站在楼下,含着笑看他,“小顾回去了?” “嗯。” “你也别着急,给他点时间。说真的,”她轻轻喟叹,“从那样环境里能长成现如今的状态,他挺不容易了。” “我知道。”顾平玔闭了闭眼,缓慢呵出一口气,奶白色烟雾在空气里凝结成微小的水珠,蒙在眼睛上,他低着声,自言自语,“是我对不起他。” 钟重年晚饭时就没见着顾轻舟,问了同组的唐怡,她只说出去了,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秦溯约赵念璟跟她出去吃烧烤,晚上九点酒店后门见。 钟重年稍微画了个淡妆就提包出门。这个点路上都是牵手散心的小情侣,贴在一起腻歪腻歪。 途中经过酒吧门口,无意扫了一眼,她正望见人群中一台闪闪发光的小牛崽子。 型号跟顾轻舟家那头一模一样,心里揣了怀疑,她走近车尾。 牌号看完一遍,心里终于再确定不过。 世界上确实有一模一样的小牛崽子,可真没有一毛一样的车牌号。 钟重年想也不想一头钻进去。刚撩开垂着的门帘,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扑面而来。 吵得人脑壳疼。 往里走正面对舞池,五光十色的彩灯下,一群人疯狂地摆动肢体,香水味烟草味一齐往胸腔里钻。 顾轻舟最喜安静,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绝对不愿久待。找了一圈,钟重年放弃,开始往门口走。 路过吧台,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这位帅哥,要不要陪我跳个舞,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嗯?” 充满挑逗的话语,在满是**的空气里更加旖旎。 钟重年皱紧眉头,加快步伐往前。 还没过去,冷不丁背后一句: “别烦我。” 恹恹的,满是乖戾。 男人半只手搭在吧台,露出棱骨分明的一双手,紧绷的下颚线,微微屈腿,脚脖子露在空气里。 声音好像含了门外彻骨的寒意,将人拒之千里。 画着烟熏妆的大胸女人还不放弃,又上去靠了靠,拉低的胸口,一派春光。 “别嘛,帅哥跟我跳一支舞好不好?” 男人冷笑一声,露出波澜不惊的棕色眼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滚。” 力道之大,一下子将女人呵斥退后几步,“神经病!” 拿起酒杯,女人骂骂咧咧走远。 钟重年一旁看了好久,莫名有点解气,她拨开人群往那边靠近。 在吧台前站住,“顾轻舟。” 男人手里晃着酒杯,反应迟钝,良久抬头看过来,“你喊我?” 他眯着眼,逆着光看她。 钟重年从他手里拿来杯子,板起脸,“为什么喝酒?” “心情不好。”他答得爽快。 “为什么心情不好?”她追问。 顾轻舟却不说了,反而皱起眉头一脸审视,“你是谁啊?” 除却打在脸上闪烁不定的光亮,他也无端漾人得很,仿佛空气里蒸腾的酒精一起顺着呼吸进了肺。 “你女朋友。” “我女朋友……”男人陷入长久的思考,似乎在想女朋友是个什么的东西。几秒后猛抬头,一脸惊喜,“年年?” 钟重年怔在原地,盯着他一口白牙发呆。 除了老钟跟母上大人,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见年年这个称呼。 那是属于最亲密人的暗语,一下子击中她心脏。 “是年年。”钟老师眼珠子一转,露出坏笑。 她在旁边空位坐下。 “为什么要喝酒。” 顾轻舟说:“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顾轻舟不回话,反而抬眼去看吧台上排列的酒瓶,等调酒师担忧地把瓶子移开,他又看着舞池里的人愣神。 到现在这个地步,钟重年总算明白,顾轻舟这是跟着自己装傻呢。愿意回答的话才回复几句,不想说的直接当听不见。 脑袋瓜灵活的人醉酒都这么独到吗? 她决心再试一次。 “顾轻舟,你看我。” 很好,男人深棕色眸子总算移到自己身上。 “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现在我问你话,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听懂了吗?” 顾轻舟点了几下头。 “是不是下午出去发生事情了?” “是。” “你下山了?” “是。” “那……”她脸色暗了暗,试探,“关于姜阿姨?” 顾轻舟面色动了动,“……是。” “没什么不告诉我?” 沉默。 “好吧,我换个问法,”她深呼吸,“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担心?” 他微低下头,“……是。” 钟重年之前就有点怀疑,能让顾轻舟二话不说就赶着下山的理由实在不多,除了疗养院就住的那位,她想不出别的。 顾轻舟实在喝得有些多,面前堆着的酒瓶东倒西歪,在她来之前,已经有好几瓶白酒下肚。 包里手机铃声响了好几下,她掏出来,“喂。” 轰隆隆的音乐声透过扬声器钻到那头秦溯耳朵里,惊得他立马把手机移开几寸远,“钟老师?你这是藏着掖着一个人独乐吗??我们两个寒风里等你,你却跑去喝酒蹦迪??” “……”她把手机抵到唇边,用力压下音乐声,“我今天去不了了,你们先吃。顾轻舟在酒吧喝醉了,我得送他回去。” 秦溯惊讶,“你说谁???” “顾轻舟。” “厉害……这等壮景……我能围观吗!?”他兴奋起来。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六章: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 钟重年冷笑一声,凉嗖嗖反问,“你说呢?” 秦溯立马闭嘴,挂电话之前插了句,“天不早了,路上小心。” 钟重年结完账回来。吧台上的顾轻舟已经扶倒睡了过去。 一个人走过来容易,要是搬这么个大活人过去,她得去掉半条狗命。 “顾轻舟,喂,顾轻舟。” 推了几下人都没反应,钟重年直接上去摸他口袋。手才伸进去一些,刚刚还不死不活的某人突然睁开双眸,冷不丁盯过来。 钟重年问:“你车钥匙放在哪儿?” 他拍了拍口袋,拎出来一串钥匙,“这儿。” 她朝他伸手。 他点头,乖巧地摊开手掌递过去,“送给你。” 钟重年受宠若惊,惊喜道:“哎呦?送我?你是要把小牛崽子送给我?” “嗯,送给你。” 钟重年笑得停不下来,没忍住把狗爪搭上他左脚,揩了一把油,“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骗你立个字据啊……” 顾轻舟认真瞧她。 “跟我回去好不好?你现在醉得厉害。怕你再待这儿明早只能和着白水啃馒头了。” 顾轻舟见她站起来,也要跟着起,没料到屁股刚离凳子,脚下就一个踉跄,身子失衡往前直扑。 钟重年心道不好,连忙闪身过去截住。 一团混乱,噼里啪啦响动后,顾轻舟成功拂下来好几个酒瓶。 钟重年艰难地架着人,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去摸钱包,示意柜台服务员直接抽取该赔偿的部分。 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挪出大门,顾轻舟在她脑袋上方开始干呕。 再架着人往垃圾桶旁挪,钟重年觉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铅,每动一下都喘息地厉害。 “顾老师,你能稍微使点力吗?” 垃圾桶到了面前,顾轻舟又不想吐了,并且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囔,“送我回家,送我回家。” “……” 明明是极冷的天气,几下一折腾,钟重年生生冒了一身的汗。 汗水跟着酒气一起蒸腾,让她脑袋直晕乎。 等到了车门,钟重年跟甩包袱一样把人丢进去,还剩两只脚在外面,她又抬手塞了塞。 车窗开着,里面略暖和的空气很快被挤走,吹了会儿钟重年就重重打了个喷嚏。 后座的顾轻舟本来躺着,突然直起身子,睁着深棕的眼睛沉沉看过来,他说:“下车。” 见她不理睬,他索性总手去拉车门,吓得钟重年连忙给车门上锁。 扯了几下扯不动,顾轻舟开始双手握拳砸玻璃。 一下两下,边砸边反复说,“下车,让我下车。” 钟重年只觉得脑壳疼,深呼吸,她没脾气地问他,“你下车想去哪里啊?” 顾轻舟双手抚膝,表情显得特别幼稚,“去药店。” “去药店干什么呀?你不舒服?” 钟重年觉得自己在哄小孩。 “是不是胃不舒服要吃药?你车里没备胃药吗?” 简单扫了一眼,一览无余,确实没发现有药盒之类的东西。 “好吧,”她妥协,“我看下导航这附近有没有药店。” 定位完还真在一公里外找到一家,不过得绕着路走十几分钟。 十点的车载闹钟响起,钟重年在药店门口停车。 隔着落地玻璃门,药店里灯光大盛,应该还在营业时段。 刚给车门解锁完,顾轻舟就迫不及待开门出去。 钟重年:你有钱吗…… 跟着到门口,她发现钱包没拿,又回头去拿钱包。 顾轻舟已经推门走了进去。步履稳健,半天没有醉酒的模样,可钟重年知道他实在醉得厉害。 男人刚进门口,就有药师迎上来,“先生要买什么药?” 顾轻舟抿着唇,用黑漆漆一双眼扫视着柜台,良久说:“感冒药。” 一开口立马满嘴酒气吐出来,浓郁地让人头昏脑涨,女药师熏得后退一步,好心提醒,“先生是开车过来的吗?需不需要买点戒酒片?” “我要感冒药。” “好吧……”女药师退回柜台内侧,找了会儿扔过来一包头孢,“三十八块,现金刷卡都行。” 顾轻舟接过感冒药,习惯性去摸口袋,两下,没找出什么东西,再摸,空空如也。 他抬起头。 从他摸口袋开始,女药师的脸色就不太友好了,眼下见他半天没拿出东西,整张脸更是黑得彻底。 “我说你这人……” “顾轻舟,你是要空手套白狼吗?” 门再次被推开,随着女孩脆生生嗓音的突然闯入,门口探进一张小巧漂亮的脸,杏目微张,指尖搭着一圈车钥匙。 “不好意思啊,多少钱,我帮他给。” 女药师张了张嘴,有点不好意思,“三十八。” “给你。” 付完款,女孩立马去搀一旁一动不动的男人,边牵着他往外边满嘴碎碎念,“下次再喝这么多酒我就直接把你扔在路上,爱谁捡谁捡,大不了换个男朋友。” “嗯。” “你记得就好!” 女药师盯着两人极其般配的背影,突然出声喊住她,“小姑娘,你要不要给男朋友买几片解酒药?还有啊,感冒药千万别混着酒精一起吃,容易中毒。” “感冒药?”女孩突然回头,一脸迷茫。 “是啊,”药师指指顾轻舟手里的袋子,“你男朋友不是买的感冒药吗?” 钟重年拿起来一看,还真是。“你买感冒药干什么?” “你感冒。” “你哪里觉得我感……” 话说不下去了,她突然想起来在车里打的几声喷嚏。 “帮我买的?”她问。 “嗯。” “刚刚突然要下车就是为了帮我买这个?” “嗯。” 钟重年哭笑不得,“就是打几个喷嚏,我哪里这么娇贵了,我不容易感冒的。” “可你也帮我买过。” 顾轻舟截住她,声音低低的,在地面盘旋,最后钻进她耳朵。 钟重年想起来他说这话的缘故,大概是高三时候替他买过一次胃药。 她哈哈大笑,“你不说我倒忘了,你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记得。”他眼里水光潋滟。也不知真醉假醉,要不然怎么能接得这么稳妥顺畅。 “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她听见他说。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钟老师,你真心将旁若无人演绎到极致 钟重年架着顾轻舟到酒店,把人往肩上一扛,腾出手来开门。 “你要不要洗个澡?”她晃了两下顾轻舟肩膀,可人没动,眼睫毛微微颤了颤。 “嗯?”鼻间喷射出浓郁的酒气,男人换了个姿势背靠沙发,好看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我问你要不要洗个澡?” “洗……”他意识朦胧,说着就要站起身往浴室里钻。 刚刚还稳健的步子,现在却踉跄着东倒西歪。 酒劲上来了。 玻璃门哐咚一声打开,又关上。 “顾轻舟,”钟重年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外套都不脱的吗?” 门从里面打开,顾轻舟露出半张脸,眼里都是水汽。 “脱衣服。” 顾轻舟没动,只拿手执着门把手,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 “好吧,我来吧。” 钟老师认输,喝醉酒的顾轻舟不禁智力退化到幼童阶段,连行动力也是一塌糊涂。 见女孩过来解他外套,顾轻舟张开双臂任她摆弄,显得异常地乖巧。 等把外衣搭在手臂上出去,钟重年发现身后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又怎么了啊?剩下的衣服自己脱。” “帮我放水。” 男人扇着眼睫缓缓开口,温柔傻哑的嗓音在她心里开上一枪。 顾轻舟左手松了松衬衫扣子,骨节分明的手在鼻尖揉了几下,有些难受地皱眉。 身材高挑,整个线条都是流畅的,更配上一张美人煞的脸。 她目光突然落在他鼻翼,猛然记起当时小女生的议论…… 鼻梁高挺的人那个啥很厉害…… 很厉害…… 她情不自禁目光开始下移,最后落在顾轻舟两腿之间的位置。 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啊……鼓鼓囊囊的…… “帮我放水。” 顾轻舟又喊了一遍,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辣肆无忌惮的目光。 钟重年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放水都要我放,那洗澡是不是也要我帮着洗啊?” 俯着身子小心翼翼调试水温,钟重年压根没注意到身后人的动作。 “一会儿我把干净衣服放洗手台上,水温挺好你也别调了,洗完就出来可别睡里面……” 絮絮叨叨,跟带儿子一样难带。 “好了。”看着浴缸里水流渐满,她满意地回头,“我先出去,有事叫我——” “我去!” 她猛然睁大双眼,像吓得不轻。虽然这样可牛皮糖一样**裸的眼神还在顾轻舟身上游离。 等到看得差不多,钟老师才缓慢遮上双眼,“顾轻舟,你怎么能在女生面前随便脱衣服呢……”脸上染上不好意思的娇羞,她柔着声线,“你这样我真是……” 真是他妈的兴奋到爆炸啊!! 美人旁若无人脱到一丝不挂,有料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还有…… “咳咳咳,”钟老师拿手指捂住眼睛,摸索着路出去,“好好洗啊,我出去了。” 虽然捂着,但指缝间能插筷子的空隙真心很敷衍。 钟老师仗着他醉酒不记事,将便宜捡得一干二净。 清风明月最在乎名誉的顾老师,要是知道自己酒后做出这么一系列令人叹为观止的举动,恐怕地羞愧地就地撞墙吧。 真好。 钟重年半模糊地往前蹭,探出手指去够门把手。 在空气里扑腾几下,突然摸上一个凉嗖嗖的事物,往上蹭了蹭,还软滑滑的。 钟重年被吓了一条,连忙放下挡眼睛的手,正对上顾轻舟平静无澜的一双眼。 他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钟重年伸出去的手还放在顾轻舟裤腰带上面,乍一看,有点变态。 她抬头望了几下天花板,碎碎念,“下次别把裤腰带挂门把手上啊。” 正要推门出去,后面安静许久的人终于出声: “钟重年,你当我死的吗?” 淋浴头还在哗啦啦放水,背后的声音太过真实,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下,是顾轻舟凉嗖嗖的声音。 估摸着他穿完衣服,钟重年才敢转头。 “你……这就醒了???” 顾轻舟眼只套了裤子,上半身还**着,露出几块腹肌。他眼里还有水汽,只是眼眸深处多了几点清醒,按了按额角,他说:“醉酒又不是白痴,只要恢复点意识都知道你在做什么。” 钟重年砸吧两下嘴巴,语气可惜,“哦……” “……” 脑壳疼得厉害,酒气还在往上窜,不过比刚刚清醒多了。也不知道彻底醉酒时都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发现钟重年在笑,且不怀好意。 想着无数个可能性,顾轻舟就觉得头更疼了。 想着刚刚浑身**的模样,他觉得身上发着烫,连同某处都有抬头的趋势。 不行,一定不能在这里。 顾轻舟用仅剩不多的理智拼命按压住身体里蠢蠢欲动的兽性。 哑到极致的嗓子,“你先出去,我洗个澡。” 钟重年注意到他身体微不可察的变化,两脸颊立刻染上红晕,支支吾吾,“好的……” 门从里面带上,接着是淋雨蓬头更大的水流声。 她勾着嘴角回到客厅,先在便利贴上备注按时吃药,随后拣了自己的东西出去。 顾轻舟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灯还亮着,只是没有女孩半点影子。 沙发上躺着一只便利袋,里面零零散散几盒的药。 他过去打开,一看,各种各种都有。从醒酒药再到感冒药,连停用的胃药也有几盒。 他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药了…… 眼光一扫,落在压在下面的淡黄色便利贴上,按时吃药几个字又大又清楚。 一笔一划。 看着很认真,可他完全能想象到女孩写这几个字时笑到抽搐的表情。 他开始确定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 但不要指望钟老师会告诉自己,那个满脑袋花花主意的小妖怪,可是抓破脑袋要降服他的。 酒意没散,昏昏沉沉就上了床,加上脑袋里一团乱麻的思绪,顾轻舟第二天破天荒地起晚了。 等他下楼,所有人都吃完了早饭,只剩下一个小助理在收拾桌子。 梁姜被派到道具组打了一个多月的杂活,现在看到顾轻舟就有点怕他。 可无奈钟老师交代了任务。{?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八章:我钟重年,就是偏心 “顾老师,”他硬着头皮走过去,“钟老师让我给您留了早饭。” 梁姜偷偷打量面前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钟老师就是那坨牛粪。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顾轻舟跟钟老师谈恋爱的事实,倒不是两人什么身份悬殊大,只是按顾轻舟的为人性格,不像跟钟老师合得来的模样。 投票的话,他其实站周一行,只是…… 他微微叹了口气,“在桌上放着,钟老师让我监督您吃完。” 顾轻舟嗯了声,还真老老实实坐过去桌边,慢条斯理还是豆浆。连啃油条都是一派从容优雅,梁姜越看越觉得钟老师暴殄天物。 周奇把最后决赛的时间提前了,定在这周日,等确定下男女主后按计划就地开个记者招待会,宣布正式成立剧组。 秦溯跟赵念璟水平还是稳在一个水平线,不出什么大错,却也没什么重要突破。 钟重年虽然理解了周一行内核,但那些从小就活在光亮里的人,无论再怎么灌输概念,还是无法深刻理解黑暗里无穷无尽的挣扎。 钟重年决定不再强求。 相比较其他两个组,自己这支可以说是最贴近原著的了。 离着比赛日子越来越近,钟重年觉得自己活出了单枪匹马的独孤味道。不光周一行周奇他们,连顾轻舟跟她也好长时间没再碰面,虽然同在一块地方,但大多时间忙得只能做到见面搭上两句话,随即又要赶着去练下一场的戏份。 比赛日来得快,转眼就到最终的决赛圈。 周奇借了山上一家民房,留作暂时的化妆间,衣帽间。 这次试镜全程拍摄,看哪组演员画面感,人物感强,一锤定音。 钟重年一大早就打了车往那边赶,还在路上就接到秦溯打过来的电话。 “妹砸,到哪儿?” “秦老师这是睡糊涂了脑袋,这辈分我什么时候承认过。” “好好好,先不说这个,”秦溯闷声笑,“你赶紧过来,再不来小赵都被欺压死了。” “怎么了?” “考虑赛制,这次按组分配化妆间,隔壁唐一线非觉得小赵这间又大又宽敞,直接带一票人占了。” “她当然觉得你们化妆间好,”钟重年勾了下嘴角,“因为她还觉得我男人好。” “哦呦。”秦溯没忍住,噗嗤笑出来,“看来一线妹子要出事了,钟老师什么时候来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这事什么时候轮到女人做了?” “别,这事我出不了面,落魄影帝三线开外,唐一线的台我拆不动。” 前面已经能看到房子半个屋顶,钟重年提醒司机靠边停车,一边付钱一边对着秦溯说:“老天看不过去妖怪,总要收的。” “你这话让人很慌……” “慌就对了,有谁见钟老师不慌的。” 泼皮无赖,却字字在理,面上客气。 钟老师对自己的定位如上。 秦溯在外面挂了电话。一旁化妆间门被推开,赵念璟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没完的半边妆。 “怎么出来了?” “唐怡抽烟,我呛得难受,”赵念璟皱着眉头。女孩脸上一面肤色正常,一面惨白惨白,加上她委屈的表情,更显得滑稽。 秦溯闷闷笑了两下,“没事。” “你当然没事,她好歹还顾着你的面子客客气气,像我这种没名气的三十八线开外只能被放在地上摩擦,摩擦就算了,她还用钢丝球摩!” 秦溯实在觉得逗,忍了几下憋笑看她,“等你成了一线,你就能摩擦她了。” 赵念璟插着腰翻了个白眼,“白日梦??” “说不定呢。”秦溯微微笑。 “都站在外面干什么?一脸灰败,被一线摩擦了?” 远处清透的女声传来,钟重年踩着高跟鞋噼里啪啦过来,气场十足。 她抬头看了看化妆间门上贴着的数字,问:“这房间谁安排的?” “周导。”赵念璟见护犊子的人出现,连忙跑过去站她身边,一脸哀怨,“本来二号间说是给我们,可唐怡说她那间空气流通不好,她经常胸闷,我这间又大又亮堂,让我跟她换一换。” “胸闷?”钟重年气笑,“走,我们去看看胸闷的人现在还闷不闷了。” 钟重年推开门,唐怡正往后靠在软椅背上抽烟,一旁化妆师急得团团转,可语气还得表现得示弱,“唐老师,你能不能睁一下眼睛,我眼影不方便上。” 唐怡歪着头,猛抽了一大口,慢悠悠吐出烟圈来,可眼睛依旧闭着,“你先画其他的地方,我眯会儿。” 化妆师小米虽然不满,可也只能把工具换成散粉,再给唐怡定定妆。 可到底是要睁眼的呀,要不然接下来化妆步骤肯定来不及,但她真不敢再催了,一线明星脾气大,自己化妆助理一个,真得罪不起。 “唐老师还得多久,我这边演员等着上妆呢。” 突然门口传来脆生生一阵女声,听着张扬却丝毫不惹人厌。 音色服服帖帖,又极具攻击性。 钟重年往里走了几步,边还伸手拂了拂空气里的烟雾,状似不在意地惊叹,“唐老师还会抽烟呢,真酷!” 说着赞赏的话,可她眼里满是讥诮,漫不经心又冷眼旁观。 唐怡猜到她是来砸场子,立马从椅背上直起身,警戒道:“钟老师来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有事,是我那两个徒弟找你有事。这不化妆间给了唐老师吗,他们托我来问问什么时候唐老师结束,他们好进来接盘。” 唐怡面色冷了冷,挑了下眉,“三号不是空着吗?他们去那里不就得了。” “那还真不行。”钟重年表情担忧,“周导进组前最强调的一句就是纪律,凡事按着剧组安排来。要是知道只是简单安排个房间就有人上跳下窜地不服,恐怕接下来试镜得挨批了。” 唐怡猛地被一棒吓醒,这番话还真提醒她了,此刻面前站着的不单单是钟重年,她还有另外的身份——这次三评委之一。 就算公然挑衅,也不能在这种关头。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零九章:他喜欢的东西不多,我是其中一个 因为赵念璟跟秦溯之前的风华毕露的表演,唐怡心里一直存着疙瘩,又因为是钟重年领组的缘故。化妆间一安排下来,她就决心立马给这两人个下马威。 爽是爽了,可现在钟重年往面前一站,她突然感到不安。 钟老师是有名的护短,再加上顾轻舟跟她的关系,这个护短更是有了嚣张的底气。 难说她会不会以公谋私,在比赛评分上拉自己一把。这事虽然干了会显得为人不磊落,可钟重年哪里在乎磊落不磊落。 一想到这里,唐怡脸上的寒霜敛了几分,她迅速把烟头掐灭,笑着抬头:“这事是我不对,确实应该先请示周导再进行调剂。不过,”她话锋一转,“因为前几年拍戏受过伤,我实在不能在不通风的地方久待,钟老师,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唐怡眼睫颤了颤,不动声色示出几分柔弱,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在钟重年眼里,只觉得更加厌烦。 怎么办呐……妖精收敛锋芒,就不能再提刀上马地砍人了。 女孩微微垂头,目光没落在躺椅上的人,而是轻飘飘在空中某处定格。 唐怡几乎以为自己要胜了,歪着头耐心等待钟重年的对决。 人还没开口,闭了许久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入目先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随后整个人出现在面前。 身材颀长,披戴着门外刚升出来的几缕阳光,耀眼又璀璨。 可语气却极差,“你怎么还在这里?” 说这话时,他一眼都没分给钟重年,反而直直盯着化妆台旁的人。 刚躺下去的人坐不住了,猛地直起身子,语气委屈,“顾老师,我在化妆啊。” 顾轻舟皱着眉,平板地反驳,“周导是没给你安排房间?搭档跟着我一起在三号间等你,十多分钟完全可以练完一场戏。唐怡,最后试镜你不想要可以直接跟我说。” “顾老师……”唐怡急红了脸。她往钟重年方向瞥了眼,刚要甩锅,就被人稳稳在空气中截下: “顾老师,唐老师的意思是她身体不太舒服,得我们这儿休息一下。” 唐怡暗暗咬牙。 顾轻舟这才转过头看双手抱胸,正好整以暇盯他的钟重年。 水灵灵的杏目闪着狡黠的光亮,有点看热闹的嫌疑。可顾轻舟还是能读出一些内容: 这朵烂桃花你要是掐不掉,也不必再见我了。 嘴角缓慢勾起笑意,他喉结滚了滚,良久正色道:“唐怡,要是不舒服,可以退赛的。” 晴天霹雳,被点到名的女人双目瞪大,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本以为仗着自己是他的组员,可以稍稍被包庇些,可面前的男人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实实在在拆她台。为了一个女人,可以做到毫无原则的吗? 顾轻舟面不改色,“距离决赛还有一个小时,我之前还要讲一场戏。你可以选择画完剩下的妆还是立即过来听我说。” 撂下这一句,人已经推门走远。 唐怡还没反应过来,扑闪着眼睫毛身体僵硬。 化妆师小心翼翼喊了她一声,“唐老师……这妆……还画吗?” 深吸一口气,女孩缓慢露出得体的微笑,语调轻轻的,“不画了。” 都到这个时候,唐怡还是挺直着腰板,牵着裙子,走得端庄优雅。那份属于一线女星的骄傲,永远不能丢失。 钟重年嗤笑一声。 “这就……走了??”赵念璟面色奇异地走进来,频频回头看。 “走了,快回来把脸画完,活像个移动的太极。”钟重年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化妆师给赵念璟上妆。 秦溯也在她旁边落座,往后一靠,叠腿着腿笑。 “笑什么?” “真有意思。”秦溯啧声,“我本来以为顾轻舟是个公私分明,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的人,如今来看,是我眼瞎。” “你确实眼瞎,”钟重年瞥了他一眼,“因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顾轻舟一直容不得沙子,也最有原则的人…但是——” 她继续说:“千万别动他最在乎的东西。他喜欢的东西不多,好巧不巧,本姑娘就是其中一个。” 秦溯鸡皮疙瘩落了一地,“钟老师,你脸疼吗?” “行走江湖这么久,我真没见过你这款的姑娘。” “我这款可遇不可求,独此一个。”钟重年微笑。 秦溯感叹着说:“顾轻舟摊上你,可真倒霉。” 女演员准备时间比男演员要久些,一是妆容不得马虎,二是剧组定制的女士礼服还才从山下过来。 男生衣服当然比较容易,便服就足够自然。可上山拍摄前女演员就把行李箱里凡是行动不便的衣服全给拣了出去,每个人身边都没有一条现成的长裙。 决赛抽签抽的是一场晚会戏份,为了不跳戏,服装要求得到位。 等有人来通知,钟重年就让女助理去拿赵念璟的衣服。 女孩才走了没多久,很快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语气慌乱得不得了,“钟老师!钟老师!” “怎么了?”见着助理慌不择路的样子,她心里猛地一沉。 不出意外,女孩涨红着脸说:“就三套,衣服是贴了演员名字的,可!可……”她躲闪着不去看钟重年探究的目光,“赵老师那套被人剪坏了……” “你说什么?!”赵念璟从座位上窜起来,化妆师正给她画眼线。 经过这一动,黑色眼线笔从眼尾一下子划出去,在太阳穴部位留下长长的一道痕迹,看着很滑稽。 “对不起,对不起!赵老师,我马上给你擦掉!” “你先别动!”赵念璟推开她走到助理面前,“你说我礼服被人剪了?” “剪了……” “……” “那怎么办……”她焦急地瞪大眼睛,眉毛撇起,下一秒就像要哭出来,“这能找周导解决吗?” “剪了多大,剪在哪个部位?”钟重年突然打断她,声音冷静。 女助理哆哆嗦嗦地回忆,“好像不大……我当时吓死了没注意看,但应该是裙摆附近的位置……”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章:涅槃 “裙摆……?”钟重年低头思索,良久抬头吩咐,“你先把裙子拿过来,我看一下。” “哦。”女助理点头,飞快地跑出去。 “怎么办?”赵念璟愁着眉,“这次是全程拍摄,要是服装影响到效果,我是不是要被刷下来?” 秦溯没好气地瞪她,“是你演戏还是你裙子演戏?” “可是!”赵念璟真的要哭了,原地直跺脚,“我肯定会受影响的!再说让评委看到衣装不合格第一印象就凉了!” “没这么严重。”钟重年安慰性拍上她的肩,“或许还有救。” “还有救??”赵念璟快出眶的泪猛地收回去,惊喜地看她。 三个人并两个助理盯着平摊在桌上的礼裙发呆,神色各异。有人愁苦,有人严肃,有人面无表情。 裙子下摆一塌糊涂,可见下手的人多么心狠手辣,窟窿戳了一个又一个,布条随处软趴趴地挂着,真心惨不忍睹。 面无表情的钟重年突然出声打破沉默,“你们看它像什么?” “像我破碎的未来……” 赵念璟愁着脸,很快接上。 女孩软绵绵的委屈抱怨,竟然听起来尤为可爱,大家笑了几下,气氛明显放松多了。 “我真看不出来。”女助理上去摆弄几下,“钟老师是有什么想法吗?” “我也看不出来……”化妆师摇头。 “我觉得……”秦溯换了个角度,略微退后几步,随即蹙着的眉头动了几下,“涅槃?” “是涅槃。”钟重年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连你都觉得像,那应该不成问题,修一下就行。” “什么是涅槃?”赵念璟目光在两人之间打圈,满脸疑惑。 “去年艺术节走秀的一件作品,最后获得冠军。”钟重年解释,“它是以破灭毁坏的主题获胜,给人呈现残缺的美感,就像废墟一样不完美的美丽。” “巧的是,那件衣服也是衣服下摆剪得零零碎碎,我们索性可以直接复制过来。” “没问题吗?”赵念璟又高兴又担忧,“这件衣服……” 价格不便宜吧…… “当然是找始作俑者背锅,可惜现在没空对付她,”钟重年弯了弯嘴角,不怀好意,“等结束再陪她玩,钟老师现在只想做正事。” 她要了把剪刀,开始就着衣服裁剪。 “钟老师……”赵念璟忍不住颤着心肝提醒,“要不要找个图对着修剪?您这样我很慌……” 秦溯却一把把人扯到身后,看了眼低头认真比划的背影,压着嗓子跟赵念璟说:“别打断她,钟老师不成问题。” “哦。”女孩果然不吵了,认真探头去看咔擦咔擦裁布的人。 钟重年在脑子里回忆那天台下见着的涅槃原版,看着随意零碎的衣角,但也有不规距的整齐。 她按着记忆再动了几下剪刀,随着原先划破的窟窿,在相同的对角线位置陆续戳破了几个。 布料被划破的声音**裸暴露在空气里,让人鸡皮疙瘩落一地。 等下摆尽是垂挂着的布条,钟重年才放下剪刀,擦了一把汗,“谁有打火机?” 秦溯摸了下口袋,掏出来一只递过去。 钟重年按出火苗,对着衣服一下巴就要点燃。 赵念璟忍不住厉声打断,“钟老师!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别急,不是同归于尽。”钟重年耐心地解释,“涅槃下摆有火焰烧焦的焦灰,我试试。” “可要是控制不好,这衣服一下子就没了啊!” “所以呐……”她拖长声调,“矿泉水瓶一人拿一个,防止事态脱轨。看着情形不对就给我狂浇水。” “我马上去拿!”女助理飞快推门出去。 钟重年笑笑不语,也没等她进来就拿打火机开始操作起来。 火红的苗头在衣服下摆晃动。钟重年的动作很小心,每次在火苗堪堪碰到布面表层时就立马拿开,所以只在表层上留下烧焦的痕迹,而没有毁坏衣服。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等衣服真正成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上面移不开。 真的太美了…… 别具匠心,独树一帜。将大火中涅槃的思想表现得淋漓尽致。淡金色线绣成的衣摆被几条细碎的布条代替,每条上都被火熏得焦灰淡褐。循着衣摆,不规则的窟窿渐次往上,像黑暗里盛开的一朵朵黑色曼陀罗。 赵念璟换上后,白皙修长的腿隐隐约约从开叉里露出来,迷离又漂亮,配上她淡色桃花妆,真好像刚刚大火中涅槃而生的小凤凰。 “钟老师,我发现你真是太厉害了……” 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赵念璟摸了又摸衣服,爱不释手,“原来钟老师不只是会耍赖皮,还有一手的好本领!” “让你失望了,”钟重年忍住在这位可爱姑娘脸上掐上一把的念头,咋吧了下嘴巴,颇遗憾,“骗人不易,我得多才多艺。” “这衣服我能在比赛后拿走嘛?” “你赢了我就送给你。” “那算了……”赵念璟垂头丧气,“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但那个人一定不想我留下来,如果留下来肯定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 她本意并不是进娱乐圈,相比自己不熟悉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还是更喜欢普普通通的生活。 演戏随缘,比爆红更重要更珍贵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有很多很多。 “那可不行,”钟重年不满地皱眉,脸上一派谴责,“我都把你列入钟老师剧本御用女主名单了,你这是不想跟我混了?” 赵念璟猛抬头,女清脆好听的话响在耳边,像带着笑意,撞碎一地的光亮,她眼眶突然就这么湿了。 “如果……如果能一直跟着钟老师,我愿意继续演戏!我其实……我其实……”她哽咽两声,“我是喜欢当个演员的……” 只是泥水太深,已经见不到这么清澈真心扶持新人的老师了…… 收拾完一切,比赛时间也逼到眼前。刚刚忙着处理紧急事情,赛前几个注意点她还没来得及吩咐。 钟重年原本想等秦溯抽签回来再说,可那家伙的手气极其差劲,一下子就摸到了头牌。 {?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知己相惜与爱情 “来不及了,”等钟重年很快把细节捋完,周奇已经开始安排演员就位,“按着我说的来,不会有问题的。” 场景是园里临时搭起的小型舞台,摄影组已经全部到位。 赵念璟走在秦溯后面,等小姑娘一步步移到舞台中央,四处立马一片抽气声。 “怎么回事??怎么跟另外两个女演员裙装不一样??” “怎么回事?明明乱七八糟的造型,为什么生生让我看出了一种高级感??” “下摆怎么烧焦了??不对!这个造型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算钟老师组的秘密武器吗?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露!” “不对啊……你们仔细看看,”终于有眼尖的看出不对劲,“这条裙子跟另外两个女演员的其实一摸一样的。你把那些窟窿布条略过,你看上面的刺绣,确实一样吧?!” 听着的人立马盯着确认,随后惊呼出声,“天呐!真的一摸一样的!她们竟然动手改了裙子样式?!这也太大胆了!!” 赵念璟也能听见四周密密麻麻的议论,秦溯趁着牵她上台阶的功夫轻轻捏了她一把,“紧张??别在意,你当她们不存在。” “好。”赵念璟深呼吸几下,提了裙角,在中央站定。 秦溯上身是件灰褐色西装,更衬得人挺拔俊逸。 这是场黑暗中的舞台戏,男女主是在人群中摸索着牵住对方。 如果条件允许真真切切打暗光线,群演也布置到位,这场戏真的毫无难度。 可顾轻舟哪里会让演员好过…… 为了能更清晰辨识出选手的水平高低,顾老师直接把预演放在白天,并且不支持任何群演。 没了群演,这戏份要多尴尬就多尴尬,全看演员自己想象。 一声“开始”。 赵念璟已经把眼睛收了焦距,仿若面前所有事物都没落在眼底。 她探出双臂,微微向前试探,脚开始缓慢挪动,状态是极好的…… 可是—— “你右手边出现了一个人。” 身边的男人突然淡淡出声,所有人怔了怔…… 这难道是…… 赵念璟反应倒还迅速,身子迅速一个踉跄,还真像被人从右面撞了一下。 钟重年也是一脸迷茫,之前讨论赛制的时候,明明定的是在前一天捉阄摸戏份,演员只要短时间排练完就行。 可眼下…… 难道是随机状况赛吗…… 如果是,可比真正按照剧本来难多了…… 顾轻舟面不改色,嘴皮又掀动两下,“有人握住了你的手。” 台上的赵念璟冷汗直冒,这都啥啊?钟老师从来没说还有这玩意!即使内心一派兵荒马乱,她身体也迅速作出着反应应对。 斜伸出的右手在空气里一顿,指尖动了动,仿佛真的在感受是不是对的那个。 女生眉头动了动,眼底依旧没有焦距。 良久,她主动松开手,继续往前摸索。 “男主身旁走过一个女子,身上有栀子花香,跟女主的味道一样。” 被点到名的秦溯猝不及防,连带着评委席上的钟重年也是一身冷汗。 还说要给她放水,这是把河堵死都嫌慢。 她轻飘飘掠过他一眼,男人正一脸严肃皱眉看着台上,没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 秦溯虽然慢了几秒,但领悟后立即猛地探出手去,在空气里虚虚一握,像真的牵制住谁的手。 停顿几秒,顾轻舟继续说,“你发现这人不是女主。” 秦溯皱着的眉头陡然松开,手也放得迅速,转身继续走。 眼看着两人睁眼瞎在舞台上转溜完好几圈,却偏偏找不到对方。顾轻舟又说:“女主从男主身侧擦过去,男主感受到后表情震惊,疯狂地回头找。” 秦溯心里骂了一声娘,依旧睁着没焦距的眼跟赵念璟控制距离。 要处理不经意之间的遇见,节奏就不能快,还得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停顿。 两人踉踉跄跄往前,期间秦溯表现被人撞了几次,肩膀,手臂,还有大腿都在略微甩动。 终于两人要擦肩过去。 可就在这时,钟重年清晰看到赵念璟身子晃了几晃,随即脸色一阵惨白,仿佛站立不住。 即使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心里一咯噔,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可女孩下一秒又恢复正常,刚刚那阵似乎只是细小失误。 钟重年稳了稳心,继续去看。 秦溯脸上已经一片震惊,垂在身旁的手指微微蜷了几下,最后握紧成拳。 他突然转身,如丧家之犬般奔走。 因为四周黑暗看不见的缘故,他每跑上一段都要狠狠撞上来人,狠狠地弹开,稳住身形后又继续狂奔。 安安静静的会场除却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就只剩下皮鞋急匆匆拍地的动静。 秦溯仿佛失了控,等女主气味完全消失在鼻尖,他突然原地蹲了下去,抱头低低喘息,声音痛苦,“萱萱……” 像头困兽。在知道即将被警方逮捕后矛盾又挣扎的绝望。 主持化装舞会的人突然黑暗中给予警告,“请说话的男士自觉遵守游戏规则,这场配对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秦溯还蹲在地上,四周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脚步声,他没有想躲开,等到撞上他的身躯,他也固执着不动。 良久,远处又来了那道花香,女人凉凉的指尖在空气里挥动几下,最后落在他头顶,温暖的,穿越寒夜而来的温度。 他听见她用轻缓又温柔的语调说:“我这次找到了吗?” 整场戏到现在为止算是结束,可赵念璟跟秦溯都已经恢复常态,围观的观众却还有一大片愣着神没走出的。 周一行一直没说话,从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他始终闭着嘴一言不发。直到此处,钟重年突然听见他低声笑了一下,随后转头过来,“谢谢。” “谢我什么?” “你知道。” 钟重年挑了下眉,“我还真不知道。” “我就当你知道。”周一行转回头,却没有再说。 钟重年确实知道。 刚刚周一行于她应该又产生了那份知己相惜的感激之情。 他认为她能够懂他,故而可以将演员的表演带到这种程度。继而揣测自己藏匿在心底深处的诉求,是否在辗转不得安宁后终于找到归处。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藏针 很可惜,并不是。 让她了解到他内核的是顾轻舟,而当年出资援助他也只是单纯有闲钱想着做个好事或者投资。 周一行对自己的感情,多半只是感激感谢发酵后的附属品,这世间怦然心动那么多,但不是谁都能准确遇见爱情。 在这种错误长成大树之前,她不能够再给周一行机会与暗示。 低头打完分数,她等待周奇喊下一组,在等人上场的空隙里,她猛然撞见顾轻舟投来的视线。 平淡无波,却浓烈的压迫。 钟重年趁着没人注意,把手伸到桌下偷偷捏了他一把,低声问:“瞪我干嘛?” 顾轻舟没回话,却被她不安分的小动作扰了心绪。只见桌面上还握着笔的手也收了下去,随即一把抓住还流连在他腿上,来回滑动的某只。 用力紧了紧,整只包含在手心。 这一下反击该轮到钟老师心慌了。她低下头两只眼睛迅速在四周一撇,注意到没人在看他。 低声嗔道:“干什么呢,放开放开。” 她挣扎几下,没挣开。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偷偷摸摸**更容易让人兴奋,钟重年一双脸颊已经红得惊人。 周一行显然发现了她的异常。 “钟老师?你身体不舒服?” “不是,咳,不是,”钟重年右手拉过打分表格,身体侧了侧,挡住她跟顾轻舟下面纠缠在一块儿的两只手。 “刚刚眼睛里飞了只小虫进去,揉得难受。” 周一行不疑有他,正好下一组演员已经走了上来,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舞台。 桌子下顾轻舟还握着她的手,并且挑衅地捏了几下。 台上站的是唐怡跟年姚俊,从演员角度看过来,是能清清楚楚瞧见桌子下面的动静。 所以钟重年发现唐怡脸色僵了僵,但也调整过来。 “这样不好吧,顾老师。”趁着没人注意,钟重年往他那儿靠了靠,悄声说。 顾轻舟面不改色问了几个即时问题,随后哑声说:“不胡闹了?” 钟重年:“不胡闹了。” 他终于放开,两只手重新放到桌上,认认真真打分。 钟重年深吸一口气。 因为临时才知道表演方式用的是即时表演,所以每个演员都没准备时间,其实也准备不起来,毕竟临时性的东西,谁能预料到评委下一秒的任务呢。 唐怡两人的表演没什么纰漏,但也没啥可圈可点。 后面周一行带的组也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因为临时变故,所有人都比预演要差上一大截。 三个组算是都上场结束,在大家收拾东西的时间,周奇聚众宣布道:“这次电影选角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具体结果我们会按照三位老师的评分以及最后成影的画面感作出最后抉择,在结果没出来期间,还要麻烦大家在这里住上几天。” 钟重年没帮着道具组一起收拾东西,此刻她正到处找秦溯跟赵念璟,心里憋着好消息,她忍不住不说。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男女主应该稳了。光看表演深度,他们俩人已经甩了对手半条街。 找了半圈,她重新回了原先的化妆室。正碰上助手急匆匆往外跑。 一个没注意,两人在门口撞上,钟重年扶了她一把,“慢点走,干嘛去了这是?看见秦溯跟赵念璟了吗?” 女助理一抬头,满脸泪痕还没干,见着是钟老师,刚刚才擦干净的泪又喷涌而出,她哭得委屈,“秦老师送赵老师去医院了,才走没多久。” “去医院?怎么了!” 女助理抽抽搭搭,“那件裙子领口的位置翻出了好几根针,就藏在里面,我们当时没注意看,赵老师演完回来的时候脖子下好几个红针眼,还有一根戳进去半厘米,赵老师脸都白了……” “针?”钟重年脸迅速冷下来,如坠冰库,再怎样恶劣的竞争中,她都没想过到这一步。 她寒着声音,“衣服你留着,不要让道具组收走,我不在的期间谁都不能碰,周奇也不行!我先下山。” 助理接了命令就立马去办。钟重年给秦溯打了个电话。 “情况怎么样了?” “你听说了,”男人声音低沉,蕴着滔天的怒气,“别让我抓到是谁!” “先不说这个,念璟情况怎么样?” “消毒了,也擦了药,就是还有点疼。” “哪家医院?” “仁和。” “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钟重年仔细回味刚刚台上的那幕。赵念璟不自然的停顿,还有嘴角泛出的苍白,当时应该是刚戳进肉里,她有所感觉。 都那样痛苦了,她坐在台下怎么就没察觉异常呢? 心里涌上深深的自责,那个单纯爱笑的姑娘,却在她张开的屏障内被人算计。 钟重年越想嘴唇抿得越紧,最后咬得唇瓣开始冒出腥味。 仁和离山里有些距离,打了半个多小时的出租才到达医院门口。 她马不停蹄跑去三楼外科,到那儿果然见着诊室走廊的长椅上乖巧坐着一个人。 女孩低头,手肘撑在膝盖上,把脑袋架在上面,好像在沉思什么,模样有点天真。 可一看到她脖间贴着的一块又一块药布,她目光迅速冷下去。 钟重年踩着高跟鞋走过去,语气控制得柔和,“还疼?” 循着声音抬头,赵念璟一看到她,立刻满脸的惊喜,丝毫没有因为这事影响心情,“钟老师!” 钟重年在她身旁坐下,“秦溯呢?” “去给我买吃的了,因为要比赛,从早上到现在我都没吃东西,有点饿,嘿嘿嘿。” 赵念璟笑着,可抬手时不小心碰到脖子上一处针眼,疼得她表情一滞。 钟重年看在眼里。 “这事我会处理,剧组会给你个交代。” “钟老师,”她却摇了摇头,拒绝道:“都已经比完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结果是改变不了的,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你演的挺好。”她打断她。 “真的吗?!”赵念璟眼睛亮了亮,可也有失落闪过,“可惜没看见后面选手的比赛,下了场我就奔回化妆间拔针了……”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时隔多年,混混钟老师又想打人了 两人正聊着天,秦溯拎着一袋小馄钝从楼梯口过来。 “我的关东煮呢?”赵念璟翻了半天袋子,没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胃不舒服就别吃太油的,自己身体什么状况能有点数?” 赵念璟被骂得一缩脑袋,安安分分开始拆包装盒。 秦溯嫌她手脚不利索,又抢过来自己拆,眉头簇着,看着很是嫌弃。 钟重年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们两个,眼珠子转溜来转溜去,渐渐从空气里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她笑了两下,“再休息会儿我们上山,这笔账得好好算算了。” 这一次,秦溯倒没劝她冷静,只低头盯着吃馄钝的女孩,眉眼一派祥和。 三人拿了报告后就坐着秦溯的车重新回山里。 钟重年双手抱胸坐在后座,浑身上下冷冰冰长着刺,虽然挨扎的受害者是自己,可赵念璟压根不敢找她说话。 钟老师这个样子,就像要把人吃了一样…… 钟重年心里仔仔细细盘算了一遍。自己只是个编剧,算是游离在娱乐圈边缘的人物,也不会有机会亲眼见着这个行业传说中黑暗恶心的一面,可现在这种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边,有人或许因为她的缘故,提前体会到伤害。 会是谁干的,钟重年几乎想也没想就认定下一个人。 唐怡跟年姚俊在酒店楼下喝茶,正聊到什么开心的事,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钟重年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走进去,等到他们桌边,她冷着嗓子讽刺,“脏不脏?” 唐怡茶杯送到嘴边愣住,听到这里,一脸迷茫地回看过去,“你在说什么?” “心里没数?”她冷笑,“三年之内就从三十八线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唐小姐恐怕费了不少心思!” 年姚俊也朝她看过来,大厅里人来人往,唐怡面子挂不住,扬声说打断她:“钟老师!你究竟想说什么?” “针不扎在你身上,你确实可以装糊涂。” “什么针?”唐怡急了,两眼通红地站起来,礼仪完全顾不得。 钟重年突然笑了,“看来当上一线也不全靠手段,唐小姐演技也是可以的。” “钟重年!”唐怡指着她身子微微颤抖,“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敬重你还算个老师不跟你计较,但你别忘了,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前辈!” 唐怡确实比她大出好几岁,如今被乳臭未干的姑娘指着鼻子骂,是个有气性的都接受不了。 秦溯跟赵念璟只是去停个车,回来酒店门口一看,两人俱是面面相觑。 这才几分钟的时间,一大群人已经密密麻麻堵住大门口,议论纷纷,还有几个拿手机拍得热闹。 拨开人群往里走了几步,两人的脸一起僵硬住,人流中间包裹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钟重年。 赵念璟连忙跑过去拉开钟老师,这一下动作人群又发现了秦溯,更是拍得起劲。 “钟老师,你干嘛呀!” 钟重年正理论地热闹,不妨身后被人拉了一把。回头,赵念璟白着脸忧心忡忡地盯她。 “我不打人,我在理论。”她轻轻拂开女孩的手,语重心长。 可赵念璟根本不敢放。 “你找唐怡干嘛啊?”她压低声问。 可钟重年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唐小姐,当事人都来了,您能敢作敢为让我敬佩一把吗?” 唐怡气笑,“不是啊钟老师,我都做什么了?您跟我说说看。” “赵念璟衣服领子的针是不是你放的?” 此言一问,四周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唐怡彻底火了,“血口喷人!” 身后赵念璟拉了拉她衣服袖子,低声劝道:“别在这里问啊,四周都有人看。我看唐老师的样子应该是真的不知道,钟老师我们走吧。” 钟重年一动不动,像被钉在原地。 钟重年性格看着软,其实很不好交往。二十几年来能被称为闺蜜的人大概只有白芒一个。再然后就只剩下大学时期的室友。并不只单纯的是室友,而是朝夕相处,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分享给对方,并且可以分享一辈子的那种朋友。 她真心把赵念璟看做朋友,她觉得这委屈实在忍不了。 唐怡整张脸涨红,年姚俊在身后劝她注意场合,能退一步就一步。 可越劝女人越气,最后发展为眼眸一窄,往前一步豁出去,“凭什么是我退让?既然钟老师凡事看我不爽,那我自然也不在乎跟钟老师计较计较!” “先不说这次比赛的赛制,顾老师跟您谈恋爱谁都知道。既然钟老师处处为难我,顾老师自然也不会留我到最后,请问,这公平吗?” 钟重年冷笑。 “其次,我对您处处忍让其实多半看在顾老师的面子,狐假虎威听过不少,竟然有次让我撞见。” “最后,您组演员的事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我唐怡虽然好强,却不至于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钟重年咬紧了牙,扬着手就上去。身后一片混乱,还有赵念璟焦急的喊叫声:“钟老师!” …… 顾轻舟接到周奇电话时他才刚到酒店门口。审核结果的事情多,他还有另外几个剧本也要处理,忙得根本没时间吃饭。 推开大门,他听着对面人痛彻心扉地斥责,沉默下去。 挂了电话,他随即给钟重年拨过去。 “喂……” 没人回答,等了半晌,对面“——嗝”的一声…… 钟重年打了个悠远绵长的嗝,满意地叫她,“顾轻舟。” 软软糯糯,含糊不清,像在嘴里滑溜一圈,再懒洋洋地吐出口。 顾轻舟沉默着。 钟重年又继续扬声骂了句,“擦!别让我见着她!见着一次打一次!见着两次打两次!” 顾轻舟还是沉默,良久扯了几下衣领松开一粒扣子,抬起眼皮,“你喝了多少酒?现在在哪儿?” “我不告诉你!” “是不是在房间?”顾轻舟正走到走廊,说着就要过去敲房门。 “我不在!我不在!顾轻舟你个混蛋!大变态!” 顾轻舟屈起的手指在空中一僵,声音严肃,“钟重年。”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她的反应 钟重年听见他声音里的寒意,可还是迷迷糊糊嘟囔着:“我本来都要打到她了。” 顾轻舟有点头疼,他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儿?” 钟重年迷茫着从沙发上直起身子,一抬脚踢翻一大片啤酒罐子,发出哗啦啦一通乱响。 顾轻舟听见面前房内传来的动静,放缓了语气,“你在房间?” 钟重年“唔”了一声,迷迷糊糊往厕所走。 “给我开门。” 对于顾轻舟这种命令的口气,钟重年很不满,闻言趴在洗手池上边吐边控诉,“给我买炸猪排。” “好,给你买。”他柔声哄她。 “还要大杯抹茶鲜奶!” “都买。” 顾轻舟这么下楼去了,十分钟后提过来两只纸袋。 他站在门口,重新敲了两下门,“钟重年,给我开门。” 手搭上去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再推了一推,竟然推开了。 房子里很安静,客厅顶灯没开,台灯照亮了沙发处的一小块空间,茶几和地毯上都摆满了听装啤酒,立着的倒着的一大堆。 整间房都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人没在,卧室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隐隐透出亮光,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声音。 像是水流声轻响。 她好像在洗澡。 顾轻舟把炸猪排放下,拎开一只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大口。 等了二十多分钟,也没见人从里面出来,水流声依旧很大,顾轻舟眉头皱了皱,提脚过去。 他敲门,喊:“钟重年。” 没人应。 浴室门都是半掩着,很快推开。 环视一圈,他发现钟重年歪在墙角,洗手台的龙头没关,下面却被她按死了,水灌了满水池以后,顺着台面哗啦哗啦往下流,漫了满地。 她下身衣服全部湿透,可依旧窝在墙角,闭着眼,睡得完全不受影响。 顾轻舟踩着水过去,关上水龙头,弯腰拍了拍她的脸:“钟重年。” 她皱着眉,撅起嘴巴,黏黏糊糊地哼唧了两声,脑袋转到另一边去了,砰的轻轻一声砸在墙上。 女孩扇了扇眼睫,像终于醒过来。 “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顾轻舟伸手拉了她一把,钟重年身形不稳,一下子倒在他怀里,他索性直接抱着她出去。 衣服湿漉漉的不是办法,顾轻舟在她房里翻了几下衣橱。 女人的衣橱果然跟男人不太一样。顾轻舟里面清一色是衬衫西装,几件休闲服,钟重年里面花花绿绿都是女孩子喜欢的长裙套装。 翻捡了一遍,他却选了套睡裙。 “你换衣服,我出去等你。” 钟重年上半身躺在床上,闻言扭了扭身子,随后再也一动不动,“帮我脱裤子。” 顾轻舟:“……” 等她换完衣服踉跄着出来,顾轻舟正弯腰给她打扫地板,抬眼看她,“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空着肚子喝了一地的啤酒,胃还不好。 钟重年在沙发上坐下,不说话。 顾轻舟放下手里的罐子,走过来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可今天却较以往少了点色彩,蒙着层水汽看上去特别委屈。 顾轻舟抬起她下巴,把脸转了一圈,发问,“现在觉得委屈了?” 钟重年抬眼看他。 “钟重年,”他轻声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钟重年保持抬着脑袋的姿势看着他,好半天,慢吞吞嘟哝了声:“你是我男朋友……” 顾轻舟浅浅笑了,亲了亲她眼睛,湿湿凉凉的,混着温热的液体。 他一愣,抬起头来。 钟重年红着眼睛看着他,眼角湿漉,突然,她没忍住失声哭出来,“顾老师,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顾轻舟想了会儿明白过来,伸手拉过她塞进怀里,拍拍脑袋,说:“知道打人不对?” 钟重年哭的厉害,已经把他胸口打湿一片,她断断续续边哭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特别生气……明知道不能跟她吵架,可我就是忍不住……” 因为自己的缘故,赵念璟平白无故受了暗算。 表面看着迟钝的姑娘,越遇上这种事心里越细腻…… 顾轻舟叹了口气,柔声说:“钟重年,你既然都承认我是你男朋友,可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是第一个通知我而是选择单枪独斗自己上去抡拳头呢?” 钟重年睁着婆娑的眼睛,不确定地看他。 “还有,”顾轻舟伸出指尖,勾下她眼泪,“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拖累我,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钟重年心里存着疙瘩,顾轻舟早早就发现这一点。高中时期曾让他半途辞职离开过,小姑娘一直敏感这个事情。 所以在初来山上说的装作不认识她,其实也是怕连累他,不过钟重年从来就不是呼口号对别人好的一类,无论怎么替掏心掏肺,钟老师嘴皮上总要耍点便宜,从而让人敬而远之。 顾轻舟刮了一下她鼻子,“哭得像根泡菜,快去洗把脸,洗完后来吃炸猪排。” 钟重年听话地过去。 顾轻舟开始研究她房间里的小冰箱。里面清一色的零食包,没有半点能下锅的,实在没办法,他只好煮个泡面。 钟重年洗了脸回来,精神也好了一大转。又开始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顾老师,你是要给我做晚饭吗?” “出去等,马上好。”他在锅口敲了个鸡蛋进去。 已经能嗅到食物浓郁的香味,钟重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下。 隔着玻璃门,顾轻舟开始说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照片跟视频周奇已经让路人删了,不要担心媒体那边,不过唐怡有些棘手。” 钟重年咬着猪排的动作一滞。 “你做得冲动了。没有证据不说,说不过还想动手。还当自己是个小混混?” 钟重年老脸发烫,“我当时不是着急了嘛……” “她还拼死抵赖,我……” 顾轻舟打断,“所以你确定是唐怡做的?” “……”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钟重年已经不太确定了,如果没有之前的对质,她首要怀疑人就是唐怡…… 可如今看她的反应……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宿醉 “以后做事情不要那么冲动,一旦我不在你身边呢?” “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钟重年嗤笑,点了两下筷子,开始吃面条。 顾轻舟默不作声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大口大口吃完一大碗。 抹了抹嘴巴,她就一跌一撞往房里钻,走到床边踢了两下鞋子,一股脑钻进被子里,留下两条光溜溜的腿在外面。 夏天天热,楼下几只狗为了避暑就喜欢在地上刨坑把脑袋塞进去。留下肥屁股在外面,路过的住户在路上一旦见着,总爱用脚轻轻踹上几下。 顾轻舟也照做了。 “起来,喝完柠檬水再睡。” 她像个乌龟,脑袋在被子里动了几动,又往里爬了爬。 “钟重年,听话。” 他去掀她的被子。被单很快被扯开,钟重年套了件白色睡裙,细白大腿全露在外面,似乎是觉得有点冷,她整个人缩成一团,裙子也就往上窜上去,露出下面的淡蓝色蕾丝边儿,脚丫微微勾着,脚趾不自觉蜷缩在一起。 顾轻舟目光移开,又从床尾拽了被子过来,重新把人盖住,哄骗着说:“听话,喝完再睡。” 虽然极力克制,燥热感依旧拼命袭来,他又捏了捏她的腰,低声道:“我买了奶茶,要不要?” 钟重年被挠得咯咯直笑,又白又好看的两只脚丫子在空中胡乱蹬了几下,不痛不痒正踢在顾轻舟胸口。 某处咔蹦一声,有破壳而出的清脆声响。 顾轻舟喉结滚了滚,嗓子发紧。 不自觉地想象到,这声音在另一个情景下,会不会跟现在一样勾人。 …… 钟重年醒来时已经第二天早上,房间窗户没关,凉嗖嗖的风一股一股往里钻,本想翻个身卷在被子里继续睡,可越来越清醒的凉意实在忽略不了。 躺着咆哮几下,钟老师一脚踢开被子,打算过去关窗户。 脚还没沾地,头一瞥,看到一个人的轮廓。 她僵住了。 钟重年终于找到了那种,除了宿醉以外其他不安分的因子。 混合着植物和青松,淡淡的,属于男人的那种味道。很好闻的,形容不出来的,只属于顾轻舟的味道,带着一点成瘾性,让人忍不住想再嗅嗅。 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顾轻舟。 男人躺在她身侧,身上盖了一条薄毯,长睫毛紧闭,脸上光线柔和。再靠近,能看见微小的绒毛。从额头到鼻梁,薄唇,再落在下颏的轮廓。 钟重年记忆里有各种各样的顾轻舟,大多没什么情绪,偶尔刻薄起来噎你两句。但现在睡着的样子,却从未有过的温柔。他永远都是清醒的,冷静的,理智的,偏执的,阴郁的,或者浑身长满坚硬的盔甲,将人推到千里之外。但现在,他是轻松的。 砌成城墙的固化模样,终于露出洞口。 她一瞬不瞬地看他。 昨晚的事大概记得一些,也不知道折腾到他几点,身旁的男人像特别困,半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钟重年踮着脚尖,一步一顿地往窗边挪,手才搭上玻璃,长久不挪动的窗户就吱呀一声叫出来。 心道不好,她立马转过头去看床上的人。不出意外,男人被惊动,眼睫轻轻颤了两颤,眉毛皱起。再然后,浅棕色的眼眸彻底睁开,清清淡淡朝她看过来,没有刚睡醒的朦胧,跟平常毫无二致。 “醒了?”她笑了两下,突然又感到一丢丢尴尬。 清早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虽然说没做什么,但莫名而来的窒息感是什么回事? 她吞了口口水,继续补充,“要不要再睡会儿?昨晚辛苦你了。” 话刚出口,她就觉察到一丝丝奇怪,还没来得及深究,顾轻舟已经慢腾腾掀开被子,说:“不睡了。”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男人裸着的上半身,明亮的光线中,从上看是锁骨肩线,从下看腹肌纹路隐约,胸肌上两个小小的…… 嗯…… 钟重年啪地捂住眼睛,脸憋得通红,连耳朵都红了,结结巴巴激动到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露出好大缝隙的手指似乎没什么说服力,顾轻舟闷笑出声,“你还怕这个?” 皮带扣上的清脆声,钟重年脸更加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兴奋的。 惦记了多少年的男人,如今竟然成功躺在她床榻,还清早更衣束皮带,想想都刺激到流鼻血,钟老师心跳加速。 顾轻舟正弯腰套毛衣,露出一大截光滑的背脊,钟重年从手指缝里看得一清二楚,眼睛都舍不得眨两下。 背后如芒在背,顾轻舟转身警告,“差不多得了啊。” “不过,昨晚你怎么没走?”钟重年突然想起来这个核心问题。 顾轻舟正收拾着床,闻言抬眼过来,语气温柔,“你不记得了?” “……” 钟老师慌了,她应该记得什么…… 确实所有的记忆都在吧,从他进门开始,再到塞给她一大杯蜂蜜柠檬水,再然后她睡了过去…… 虽然中间细节看不清晰,但总归不伤大雅。 理了一遍,心里有了数,她立马气势汹汹地反驳,“顾轻舟,你不会想碰瓷吧!” 他垂着眼,声音轻轻落下,“那我衣服谁脱的?” 钟重年不说话了,随后捂着嘴颤颤巍巍指过去,再指自己,“你……我??” 顾轻舟点头,加深这句话的可信度。 在她睡着没有记忆那段时间,她都拉着顾轻舟干了什么啊?? 还陷在一脸不可置信中,顾轻舟耐心地继续解释,“不光脱了我衣服,还贴上来使劲摸我,一边喊坑冷,一边踢被子。” 钟重年无法呼吸。 “我没让你脱得成裤子,你索性压在我身上唱歌,等累了才下来。” 说得轻飘飘,可语气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钟重年脑子里已经开始出现画面,果然一派狼藉,惨不忍睹。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管它怎么有滋有味,还是心情糟糕透顶。 酒品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别出来祸害人了。 “快去洗漱,周奇约你,我们一起去。” 顾轻舟拿了外套回自己房间洗漱。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顾轻舟的女朋友 刚推门,就看见端着豆腐脑一脸小心翼翼的男生在门口。 梁姜曲起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住,碗里满满的东西晃了一下,撒出几滴出来,他抬头,目光迷茫,“顾老师?” 顾轻舟把衣服从左手搭到右手,头发乱糟糟明显刚睡醒的样子,可他也不解释,“嗯,钟老师在里面,给她送进去吧。” 背后的门缓缓闭上,梁姜盯着碗中间晃动的几块豆腐,仅有的想象力崩塌一地。 他软着腿进去,玻璃碗搁在茶几上清脆一声碰响,钟重年擦着洗面奶从洗手间出来。 “来了啊,油条有吗?怎么不给我买油条?” 梁姜飘忽着嗓音回她,“今天厨房没做油条。” 钟重年哦了一声,回头继续去洗脸。 洗完脸出来她坐在沙发上喝豆腐花,可男孩眼睛一直远远地在她身上逡巡,还一副若有所思。 被看得心里发毛,钟老师终于忍不住了,她招了招手,“小梁啊,我今天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没有……” “那你干嘛使劲朝我瞧,要是眼神能钻木取火,我现在已经烟灰渣都不剩了!” “钟老师,”梁姜欲言又止,脸上还染上可疑的红晕,“昨晚顾老师睡这儿的啊?” 钟重年细细回味了一遍他这话,随后语重心长道:“放心,顾老师还清白。” 男生原地叹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良久说:“幸好您没对顾老师下手。” 看表情是为顾轻舟逃过一劫可喜可贺。 钟重年:“……” 其实是个假助理吧,嗯,可以考虑换人了。 吃完早饭,顾轻舟等她一起下楼,周奇已经在靠窗的桌边等着了。 见两人一起来,那张乌云密布的脸更是黑了几个度,点头,“钟老师,顾老师。” 语气不善。 钟重年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难堪,故而端正着犯事挨批的姿态,极乖顺地喊了声周导。 也因为顾轻舟在身边的缘故,她敛了爪牙,一点不敢放肆。 周奇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今天女孩意外地柔和,没有半点以往愣头青的冲动,再一看她身边一派清风明月的男人,他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 跟年纪大些的人谈恋爱成长确实快,因为有人会给你瞬间剖析到事情本质,好省下自己去走弯路。 周奇作了手势让坐,决心好好谈谈。 “钟老师,赵念璟衣服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虽然没摄像头取证,但当天就那么多人,谁经手了总会有人有个印象。” “不过,您对唐小姐的态度。是不是要给我个说法?” 钟重年很乖巧,随即点头致歉,接道:“这事是我一时冲动,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不该直接质问唐小姐。” “那您能够出面道个歉吗?虽然制止了媒体公开,但对唐怡本人的名誉产生了恶劣影响,她本人是这么个意思。” 钟重年垂眼沉默,几缕光落在发旋上,整个人被笼上温柔的光圈。 良久,她抬头,慢悠悠却又无比坚定,“好,我道歉。” 不仅周奇,连顾轻舟都觉得意外,他不禁重新看向身旁的女孩,**在阳光下,像从来就这么坦荡,敢作敢为。 她也确实是这样的。 周奇的建议是直接两人约个时间见个面,说开就好,媒体上那些复杂的流程手续就不必了,以防制造出更大的烂摊子。 “今天找你们两个其实还有一件事,”周奇正了正神色,“选角结果我作了最后审核,结合你们三位评委打的分,定的是钟老师组的秦溯跟赵念璟。” 意料之中的答案,两个人都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周一行昨晚就下山了,他还有另外行程,所以他那边的结果由我代为宣布,这也是征得了本人同意的。” 钟重年注意到他说周一行提前下山,记忆里前几天见他的最后一面,那人还温温和和叮嘱她注意换季,多加点衣服。 有些走神,落在桌下的一只手却被人握住,属于他的温度立马传遍全身。 可做小动作的人面不改色,看着周奇听得认真。 钟重年微微笑。 “既然两位都没意见,那明天就正式官博宣布演员名单,一周后开记者发布会。” 周奇说完后却叹了口气,“一切都顺利,现在就担心唐怡那边要出漏洞。结果没宣布评委就跟选手掐上了,如果被人抓住这个炒作一下公平性,那可后续麻烦大了。” 钟重年当时没想这么多,现在也紧皱眉头,“如果出了事我负责,这是我个人行为,跟剧组无关。” “谁在乎真相?”周奇嗤笑。 同时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这话的意义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 “总之,我们会尽力排查事情真相,但也要劳烦钟老师先出面道个歉。如果最后证据证明确实是唐怡做的,我周奇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心里憋着事,就算本来是个好消息,也被搅得没有半点味道。 散了会,钟重年只发了个微信跟秦溯说了下结果,再叮嘱他要时刻关注赵念璟的情绪。 顾轻舟宽慰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盛大阳光下,她只觉得有些事情避无可避,只能弯腰屈服。 明知道是不对的,明知道事情真相,可碍于长大后的透明屏障,还有顾忌,思虑周全,她只能磨掉棱角,开始成为圆滑处变不惊的人。 心里空落落,总觉得少了一块儿。 在这个圈子的意义是什么,越往上爬她反而越不清楚。 落在地上的影子突然被人踩住,她顺着巨大的阴影抬头,对上顾轻舟含笑的脸,“如果觉得委屈,我替你跟唐怡道歉。” 她耷拉下肩膀,推开他,“别闹了,这种事还能代人的吗?” “怎么不能够,那些你不愿意触碰的东西,就让我代为拿到,所有的痛苦我替你先尝。最不好的事能有多少?都比不上我失去你还糟糕。” “钟重年,我顾轻舟的女朋友,横竖是要护着的,半点委屈也受不得。”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友谊之手 钟重年锤上他的胸口,低低骂了声傻逼,可眼里泪光在闪动,感动是真的。 时间晃悠悠过去,钟重年正准备找个日子跟唐怡碰个面,没想到顾轻舟竟然提前出手,把歉道得一派光风霁月,坦坦荡荡。 关注顾轻舟的粉丝们很快发现一个要命的细节。 不管两年前钟重年跟他闹僵,还是现在甜甜蜜蜜谈恋爱,顾轻舟所发的微博,竟没有一条是跟她无关的。 从最初工作室官宣,再到如今替女朋友出面致歉,围观群众只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口口的狗粮,还涨得胃疼。 微博发文还是延续了顾老师一贯的清冷风格,寥寥数语,接着艾特演员唐怡,虽然是道歉,却又不卑不亢—— 选角期间,女朋友无意对唐小姐造成名誉上伤害,这里顾轻舟代为致歉。 没说具体事件,却在网上惹了一阵激烈讨论,当时目睹全场的路人忍不住跳出来揭开真相,但无奈没图没视频,网友只当个笑话听听。 可护短是真的,并且都称上了女朋友。女粉丝只能捶胸顿足玻璃渣里捡糖吃,一边难过一边祝福。鸡飞狗跳之下,钟重年那边却没半点动静。 其实也不是不想动静,实在因为电影官博才宣布男女主不久,还一并透露了此次竞选赛制。这直接导致在里面扮演重要角色的钟重年一起被推上舆论尖端,忙着应付各种媒体的采访,真的忙到发际线上移。 从台下搬到观众视野里,钟重年其实还不太适应。 即使自己不能发现,一旁时刻关心女儿终身大事的钟父钟母还能殷勤地提醒她。 “年年啊,这次外去出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啊,怎么这么问?”钟重年手里忙着回复几个杂志的邀请消息,也没注意母上大人语气里的试探。 钟母不高兴了,“这才回家几天就忙成这样,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老钟上周才被检测出高血脂,做女儿的真是一点都不关心父母!” 钟重年潦潦草草写完手里的信件,搁下笔揉了揉鼻尖,叹气,“我该做什么呢?你也知道老爸的,藏在储物柜三层高的烤鸭都能被他翻出来吃,他这是吃出来的高血脂,您得追究其源头管住他的嘴啊!” “哦,”钟母兴致缺缺。她本意不是要聊这个,只能再次转着弯把话题拉回去。灵光一闪,想起刚刚手机上的推送消息。 “我看到小顾微博了。” 原来还顾轻舟顾轻舟喊的,这下都改口叫小顾了…… “嗯,怎么了?” “小顾好像在替你给谁道歉,所以我才问你出差时有没有犯事嘛。” 钟重年笔头一滞,“他发微博了?” “对啊。”钟母苦口婆心,“既然跟人家谈恋爱了就不要总给人家惹麻烦,小顾是个公众人物,名声这一块儿很重要的。” 钟重年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我难道不是公众人物???” “狗屎公众人物,能跟人家小顾比?”钟母嗤笑,很快步入正题,“什么时候带回来我们看看,老钟一直惦记着这事都瘦了好多斤。医生说高血糖的人不能心里装着事。” “你刚刚才说高血脂……” “哦,”钟母很自然忽略掉,“那就周末吧,老钟不上班在家,我给你们做桌菜。” 还没应下来,那头已经掐灭,急吼吼的,生怕她一口拒绝。 钟重年笑了两下,拿手机刷到微博看了下,在顾轻舟下面点了个赞,随后给他打过去电话。 “喂?” 入耳就是男人清朗好听的声音,磨砂的质感颤得人心发麻。 “怎么没先跟我说?” 顾轻舟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想着就这么做了。” “我不是说这个,”钟重年嘴角一弯,露出两个小漩涡,“我问的是没经过我同意,怎么就对全网称女朋友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 女孩不说话,憋着笑酝酿更大的阴谋。 顾轻舟知道她心里的不怀好意,可他愿意露出破绽让她得逞。 钟老师也果然顺着梯子占了这个便宜,“当然是叫老婆。” 她笑地放肆,像珠玉溅落在盘子中,敲动着耳膜,醉人心扉。 顾轻舟从善如流,“老婆。” “既然都叫老婆了,”钟重年笑得像个流氓,“这周跟我回家吧。” “好。”几乎半点没考虑。 钟重年稍许地意外,“那就周末中午吧。” “行,你定个时间,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她从阳台上下来,重新开始处理桌上一大叠密密麻麻的媒体信件。 除却e-mail的邮件通知,这些还只是两天内的流量,媒体的人总是嗅觉灵敏,哪里有料挖就凑过去哪里扎堆。 花花绿绿的信件中,钟重年随意翻了两下。眼球酸涩,满身疲惫,正想就此作罢,好好躺会儿看剧来着,目光就触到一叠厚厚的文件袋。 淡蓝色的,躺在一群信封中间,可这些还不够让钟重年注意到,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上面水墨色画的一支雪梅。 旁逸斜出,别具风骨。 她特地挑出来,看了寄信人,是本市一家出名的漫画社,龙吟。 里面语气客客气气询问着她有无意向卖出漫画版权,将上一部电影的剧本纸质化发行出版。 漫改剧倒是见了不少,鲜有漫画社特地找编剧买版权的,一是剧本篇幅太短,内容画起来不够饱满,这给画手加了不少隐形难度。二是他们需要在情节处理上进行微调,作家不是谁都能当,并且现在原创作者脾气那么大,谁愿意自己捏出来的孩子被别人乱动刀子? 钟重年本就随意一扫,看完随手丢开,没想到里面掉出来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片, 烫金色字体小小缀在角落,识年两个字亮的刺眼。 翻开一瞧,竟然是画手识大大的一封致意涵,大意是希望有合作的机会。 她兀然想起来之前翻看的识年微博,那人从美国回来后直接进了龙吟社吗?这是代表龙吟社向她探出的友谊之手???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下马威 龙吟社不只在a市,放到中国整个版图,它也是一家纵横国漫界无敌手的画社,名气远播,这几年更是吸入了来自各个网站的优秀画手。 识年刚回国,自然是龙吟社最大的目标,可行动这么快的吗…… 微博官宣也没有。 等等!钟老师快速想到一点——既然还没有官宣,那识大大加入龙吟社就还是个内部秘密,可如今邀请函里夹带着识年的个人名片,那是不是证明…… 龙吟社在向她示好?并且用上最大的诚意?即便不是示好,它也是向她展示强大的主宰力,好让她进行全面的考虑。 如果不买给龙吟社,那么之后如若有画社来寻求合作,她都不能点头应允,业界大头都拿不下的东西,只能烂死在自己手里。 反复盘算,钟重年还是加了其中总编的>总之先留着联系方式,指不定哪天还需借一借龙吟社的力。 周奇电影发布会在a市最大的商业广场举行,人满为患,堵塞了方圆十几公里的交通。赵念璟那天穿了藕粉色的长裙,优雅得体,挽着秦溯的胳膊笑得大方。 本来就是演员的料,就算第一次面对这样大的场面,她也没失了面子。 国外那边安排了个代表,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跟周奇握手签合同。 到目前为止,这算是近几天最热闹的事。 钟重年跟顾轻舟都没去现场,这些东西都是从娱乐新闻上看来的。虽然自己本身带的话题热度跟电影不上不下,但主次得分清,宣传的重点还是在电影。 很快到周末,钟重年接了顾轻舟电话就穿好衣服下楼。 一排常青树下,远远看见男人穿着灰色大衣长身玉立。呵出的热气在空气里凝结,更衬得他一张脸更加柔和。 钟重年小跑过去,“怎么来这么早,才八点呢。” “早点去选点东西,我不知道伯父伯母喜欢什么。” 看着女孩一直瑟缩脖子,顾轻舟索性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系上,“上车吧,陪我去选东西。” “你随便送送就行,主要人到就好,他们最喜欢的是你。” “是嘛?”顾轻舟笑了,“礼节还是要到位的,我得让伯父伯母知道我能养得起他们女儿,还能养得挺好。” “你也成功做到了,”钟重年原地跳了两下,“自从跟你谈恋爱,你看我现在都肥了一大圈了。” 女孩穿着件纯白色连帽毛绒线衣,脖颈处的兔耳朵帽子随着她上下跳动一晃一晃的,真跟兔子无疑了。 真要命,顾轻舟原地倒吸一口凉气,越看越可爱得紧啊。 清早的超市没多少人,钟重年四处转溜了一圈,随后提了两盒茶叶营养品到顾轻舟面前。 “我拿好了。” 他目光在两个盒子上来回游离,语气缓慢而坚定,“不够。要不……再各添几对?” 钟重年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自家父母的审美跟口味,自己做女儿的都不太了解。 只能说钟父钟母道行太高,而兴趣爱好更是奇诡莫辨。 在钟重年还穿开裆裤的时候,老钟就从厨艺跨园艺跨写生跨了十八行后终于一脚踏进古董。 听说最近又在搜集老唱片。 有先例在前,所以用一般中年人的需求来定位他们可就大错特错了。 “要不……”钟重年试探,“你问问你朋友?” “……” 顾轻舟还真的出去的打电话,期间钟重年就蹲在收银台旁看包装盒发呆。如果实在想不出有新意的东西,老年人保健品总是没错的,这是普通人的套路想法,找不出错处,但也加不了分。 出去的时间还挺长,等她把包装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四遍,顾轻舟才从外面回来。 眉眼紧皱,像进行着深刻思考。他走到身边,一把把人拉起,吩咐说,“这些放回去,我们重新去买。” “这是有了主意?”钟重年比他还要兴奋,连声追问着,“准备送什么啊?” “猪心。” “……” 钟重年脸色一顿,还没消下去的笑意僵在空气里,“你说什么??猪……猪心???” 她没好气,“顾老师,请问那个朋友是跟您有深仇大恨吗?” 顾轻舟被问住,他仔细想了一下肖樟刚刚一本正经的口吻,随后摇头,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见过哪个女婿见丈母娘送猪心的??” “可是…”他略一回忆刚刚肖樟教给他的说辞,一字不落地重复,“古代丈夫妻子之间证明感情总要说剖心为证,剖心最能表达爱情的忠诚程度……”她捕捉到女孩眼里惊讶的目光,语气终于不确定了,“难道……不是吗?” “我突然很想认识你那位朋友……这样奇特的点子,母胎单身到现在吧?” “结婚了。”顾轻舟说,“你也认识,肖樟。” 想着那个浑身上下都是戏的姑娘,钟重年终于不再奇怪。 “她老公家我不知道,反正你送猪心到我家肯定是要被乱棍打出去的。” “我妈平生最讨厌动物内脏,就算它再怎么含情脉脉,意蕴丰富,它也是猪心。” 老钟还最看不起油嘴滑舌,投机取巧的腔调。 猪心走心是走了,可送猪心的人就不太好了。 “算了,还是保险一点,先进了家门再说。”钟重年重新提溜起几盒养生品往收银台上一搁。 顾轻舟见着又返身回去,两手又提了几大盒过来,对着收银员说:“这些也算上。” 顾轻舟心突突地跳,可每动一下又还溢出甜丝丝的欢喜愉快来,紧张夹杂着幸福,这是从来没体验到的。 至少前二十多年,在出生的那个家里,他没有机会感受寻常家人之间情愫,美好,纯净。 从用心准备见面礼开始,那份愉快一直持续到在钟家楼下停车。 钟重年还没下车门就瞧见老钟站在门口当门神。 见着车开进来,却一动不动,直到她带着顾轻舟一起下来走过去问候。 “爸,我回来了。” 老钟黑溜溜的一双眼从眼镜后面反射出几道光,没看她,反而在顾轻舟身上上下扫了几眼,语气平淡,“嗯,进去坐吧。” 下马威呢这是,钟重年心里想着。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所有重逢都是早有预谋 顾轻舟手里拎着东西,走到钟父面前问候:“伯父好。” 顾轻舟个子微高些,但钟重年发现他跟老钟说话时微微弯了腰,使得两人几乎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说话语气依旧是清淡自敛,不卑不亢的风格,可姿态显然放低了好多。 钟父扫了他几眼,有种菜市场买菜的探究打量,最后不咸不淡点了两下头,“小顾也来了啊,进来坐吧。” 钟重年被自家父亲矫揉造作一级烂的演技雷得心肝疼。 可顾轻舟没什么异常,微微颔首,抬脚跟了进去。 钟母在厨房里忙碌,听见推门声,连忙探出去半只脑袋看,“小顾这么早就来了啊?快进来坐,年年去给人家洗水果,沏点茶。” 半个屁股还没坐下来的钟重年听见吩咐又起身忙碌。 顾轻舟拉了她一把,“你坐,我去倒茶。” 厨房里噼里啪啦焦鱼的声音,钟母也听见他这句,整个人从缭绕的烟雾那边钻出来,把男人一下子真真切切看了个仔细。 高挺,帅气,最重要周身的风度不是一朝一夕能沉淀下来的,看来受过良好的家教。 真人比网上流传的照片还好看得多。 钟母笑意藏不住了,对顾轻舟笑得如沐春风,随后移到钟重年身上,立马虎下脸,“说你呢!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快去沏茶,再把我上次旅游带回来的水果洗一下给小顾吃。” 那是钟母托了一圈人带回来的青柚,又大又甜,一咬下去满口的汁水。之前钟重年死乞白赖想讨几只回市里吃都被恶狠狠驳回了,说是得留着招待重要的客人。 之前对自己跟顾轻舟谈恋爱的事还态度冷淡不看好,现在倒是被一张皮给征服了。 果然好看的皮囊最具迷惑性啊…… 钟重年从冰箱里抱出一大堆水果进厨房洗。 正挥动着铲子翻鱼的钟母也有了机会问她话。 “这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啊!” “网上那都是媒体偷拍的。” “啧啧啧,”钟母砸了几下嘴,“倒给你捡了个大便宜,小顾怎么看都是良好家教出来的孩子,你到时可别被把人吓走!” 作势挥动了几下手臂像要打人。 钟重年轻巧地退了几步,撸上袖子浸到水里,满嘴跑火车,“晚了,我什么丑样他都见过。知道我的吧,一周不洗头还能穿着睡衣去楼下超市……” 头上立马挨了一拳,她伸过去湿漉漉的手去整理头发,嘟着嘴,“我还没说完呢!即使这样,顾轻舟依旧死心塌地。满意了?” “你别天天没皮没脸不当回事,嫁了人就要把你乱七八糟的缺点收收!首先就是这张嘴!” “喳……” 钟母又要伸铲柄过来揍人。 “妈……你鱼焦了!” 厨房里又是一阵慌乱的锅碗瓢盆声。 “你别介意,年年跟她妈就是这样子,只要碰一起就闹腾,像两小孩。” 钟父给顾轻舟倒了杯茶,把目光从厨房收回来。 可眼里的温柔毫不掩饰。 “没事,”他笑了笑,眼含亮光,“我不介意。” 钟父阅人也算不少,说实话亲戚朋友圈子里介绍的那些花绿绿男青年,不是自恃太高,就是被父母惯出了一身臭毛病。 自恃太高的有一番作为,以后却不定能稳住心思疼老婆,一身臭毛病的大抵成不了大事,也不能尽力照顾家人。 选了一年多的女婿,好像只有那个小周稍稍符合点要求。 眼见着要拍板定下,可天上又掉下一个俊美无双的女婿。 好皮囊挑不出毛病,最关键是那沉静如水的性子最让老钟钟意。 在现在快节奏的城市里,年轻里人很少能出这么沉稳大气的。 而男人对一个女人是什么情意,男人之间更能看得分明,就冲刚刚提起自家女儿时男人一脸藏在骨子里的宠溺微笑,这个女婿他也认了!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满意。 但老钟稳了稳心神,猛地踩了下刹车。这么没见过世面!自家宝贝儿就配配上最优秀的!顾轻舟到底怎样,他还得多方面试试。 清咳一声,老钟说:“小顾,你现在跟年年都是编剧是吧?有没有考虑换个职业?” 在追求稳定的父母一辈眼里,写书写剧本这项工作还是太不靠谱了,一家里一个就够,如果想要未来生活幸福没担忧,男人应该有个稳健的事业。 顾轻舟思索了会儿,实话实说,“这我倒没想过,不过之前有过当老师的经历,不知道伯父有什么建议?” 老钟来了精神,身子往前倾了倾,饶有兴趣继续说:“哦?当老师?在哪儿任教的啊?” 顾轻舟说:“只是短暂的任职,不在编制,高三部主任,城南一中。” 老钟瞳孔猛缩,像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惊吓,面前的脸影影绰绰飘飘呼呼跟记忆里某个节点重合,慢悠悠,老钟只听见脑袋里翁的一声。 他结巴地说不出话来,“顾……顾老师???” 顾轻舟点了两下头,“当年确实见过伯父伯母。” 老钟只觉得心口直颤,经这么一回忆,他确实想起来了,当时有过一面之缘极年轻俊俏的高三老师。后来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他还特地致电学校教务处询问过,确确实实是真的。 后来也就慢慢淡忘。 等老钟从震惊里反应过来,他迅速意识到自家女儿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天底下哪有什么巧合到再续前缘,只有图谋不轨的静心谋略,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他忽然发现一个巨大的阴谋,面前这位光风霁月一样的男人,恐怕一步步掉进女儿挖的坑里,再一张大网捕捞上来。 “钟重年!钟重年你给我过来!”老钟心里狂风大作,直颤着脖子朝厨房喊。 “你喊她干什么她在给我洗菜。对了!家里没生抽了你去楼下超市买几瓶上来。”钟母的声音随着哗啦啦水声过来,把兴师问罪的老钟断得死死的。 等有时间再盘问这个死丫头!他从沙发上起来,拿了钱包,喊话,“还要买啥啊一起说了,我一起带回来。”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章:男人之间的较量 “你这么一说,”钟母在厨房里环视一圈。 盐也不够了吧,等会儿要腌个黄瓜,醋瓶也见底了……再看了下案板,刚刚煎鱼焦糊了一面,最好重买一条,炖汤还差胡萝卜调味…… 想了想,她索性擦了两下手,直接去客厅拿纸笔列清单。 钟父接过便利贴看得心惊肉跳,“那我得开车过去了。” 一旁顾轻舟站起身,“不用麻烦了,我跟您一块去吧伯父。” 老钟直着眼看了会儿,点点头,“也,也行。” 两人一同出了门,钟母回厨房时一脸奇怪,说:“刚刚客厅里都聊什么了,你爸一脸不正常。” “怎么了?”钟重年正卷着袖子切土豆,闻言看过去一眼。 “本来之前跟你爸说好他唱白脸我唱红脸的,这才多久怎么就一脸颓败。” “哇!”钟重年立马丢了菜刀,满脸谴责,“我就知道你们要搞他!” 凶神恶煞没坚持几秒,钟老师没骨气地软下去,“能不能手下留留情?” “哪能这么说,爸妈这是在帮你测试他。这年头成功嫁个女儿你知道多困难吗?一来担心家里宝贝出去会不会受婆家欺负,二来嫁的老公够不够疼你,这不试一下,老钟跟我都不放心。” 突然想起疗养院里的姜文,她眼眸暗了暗,重新开始低头切土豆,“您可放心吧,我们肯定不存在婆媳问题,并且顾轻舟也不是你们脑子里那群斯文败类。” “你就出西施吧。”钟母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不依不饶地拌嘴。 汤锅盖被蒸汽往上顶得直响,劈啦帕拉碰撞得热闹,钟重年看着白雾出神。 说实话,她其实还没想到那么长远的路,谈恋爱跟准备成立一个家庭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不说她没准备好,两个人是否真的踏进那一步也是个未知数。 门铃被人按了两声响,钟母连忙跑过去开门。老钟跟顾轻舟一人提着一只大购物前后脚进来。 “真是重,要不是小顾,还真走不回来。” 他边说话边喘气,可顾轻舟却显得得心应手,只是额角冒了几星点亮光,但面不红气也不喘的。 “伯父那只重些,我这里都是蔬菜。”顾轻舟适时接过话茬。 老钟听了这话,嘴角扬了扬,有被点名表扬的骄傲,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意。 钟母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转溜,心里尽是疑惑。明明统一战线说要帮女儿虐男人来着,这情况看下去倒像是成功投奔了敌方阵营。 不过买了个菜的功夫,关系就有了飞跃的发展? 钟母不动声色,接过购物袋,“你们先坐,再添几个菜就好了。没想到你跟年年回来得这么早,本来估摸着吃饭的时间是来得及的。” 顾轻舟帮她把袋子送到厨房,“不着急,来时吃了早饭的,我现在也不饿。” 袋子被安置在厨房柜台上,一旁安静剥蒜头的钟重年见他进来,立马不怀好意地凑过去,伸出一双手到他面前。 呛人的味道惹得他鼻翼一动,忍住了要打喷嚏的冲动,他警告,“钟重年。” “哦,我错了,我错了。” 她往后退。不小心后脚跟搁上躺着的扫把柄,脚底下没站稳一滑,身子跟泥鳅一往往前窜出去 顾轻舟扶是扶到了,可钟重年自己扑在了自己摸过蒜头的手上。 “阿嚏!”响亮的一声。 被熏得完全睁不开眼,只觉得一股又热又辣的针灼感在眼眶四周蔓延开,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滚落。 “赶快洗!赶快洗!都这么大了做事还跟三岁孩子一样!” 听得见钟母着急的数落声。随后一只胳膊被人扯住,因为不能睁眼看,她只能从声音上辨别人。 “别睁,我用清水给你擦完再睁。”这次说话的是顾轻舟,就响在耳畔,那此刻拉着她的人也是他。 靠着感官感知,她被扶着小心翼翼跨出了厨房门槛,随后往浴室方向挪动。 到门口停下,她又听见洗手池水流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毛巾被拎干。 清冽的薄荷香移到了面前,随后男人均匀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暖洋洋,还有点痒。 应该靠得很近,近到她一睁眼就能对上男人浩瀚宇宙一样深邃的瞳孔。 “抬头。” 钟重年听话地扬起下巴,感觉男人冰凉的指尖搭在她下颚处,又往上提了提。 毛巾凉嗖嗖的堵在她眼角,围着眼睛轮廓擦了擦又碾了碾。 顾轻舟不放心地问,“还疼吗?” “还疼。”钟重年闭着眼睛不松开,“你把眼角那儿再擦擦。” 顾轻舟照做,等了会儿又问,“还疼吗?” “还疼。”钟重年保持着抬头的姿势。 良久没等到毛巾的触感,她不确定地问了两声,没人应。再等了会儿,她偷偷睁开一条缝。 正对上顾轻舟好整以暇瞧她的表情。 “钟重年,你幼不幼稚?” “不幼稚。”她抢过毛巾擦干净手,随后流氓一样逼近过去,手指在男人脸上摸了两把,“只要是跟顾老师有关的事,可真是太有趣了。” “规矩点。”顾轻舟一边享受女孩的调戏,一边注意门外两个老丈人的动静,压声警告道。 也没闹多久,厨房里钟母开始招呼着喊。 “都收一收吃饭了,老钟,快来铺菜!” 揪着女孩还不安分的手,顾轻舟拉她出去。 钟母刚从厨房里出来,一眼看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面上隐晦地笑了笑,“快坐,马上菜就上齐了。” 家庭用的小饭桌,坐四个人恰到好处也不显得空旷,还挺温馨。 顾轻舟跟钟重年坐在一排,对面留的位置是钟父钟母的。 钟重年把酒瓶往对面送了送,提前帮顾轻舟杯子里满上果汁。 老钟有凡事爱找人拼酒的作风,她得扼杀在酝酿的摇篮里。 可才吃了几筷子菜,老钟就发现不对劲了,“年年,你把我酒杯放哪儿了啊?快找给我我跟小顾喝上几杯。” 听完,钟重年就桌下踢了他一脚。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识年,你认识 钟父龇牙咧嘴了一下,抬头正对上钟重年挑着眉梢的脸,女儿是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立马噤了声不再勉强。 顾轻舟胃口清淡,可钟家三口吃菜都偏重口味,钟重年眼见着顾轻舟面前喝水的杯子慢慢变空。 钟母没发现异常,还在拼命夹菜伸过去,油腻腻的红烧肉,光溜溜的闪着光。 还没吃饭嘴里,钟重年已经觉得喉咙一滞,被油光包裹着难以呼吸。 “来来来,小顾,吃伯母亲手做的冰糖雪梨炖肉,可细腻了。炖了一个多小时。” 顾轻舟连忙伸碗过去接住,“谢谢伯母。” 眼见着他低头咬下一口咽下,“好吃。”钟重年终于忍不住伸筷子从他嘴边夹过来,漫不经心说道:“真这么好吃?让我也试试。” 钟母很惊奇,养了自家女儿二十多年,钟重年可最怕吃猪肉的,特别是染了酱油的红烧。 艰难地吞下一大口,钟老师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拼命压下,抬头笑嘻嘻着说:“我就不觉得好吃,老妈,你手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钟母咬着筷头,若有所思看着面前的女儿,含糊不清哦了一声,随后再没有坚持给顾轻舟夹菜。 一顿饭热热闹闹到下午一点半,吃完后钟母在厨房洗碗,钟父跟顾轻舟在外面收桌子。 钟重年手里拿了个苹果在两人四周直转悠,时不时给顾轻舟做点小动作。 动作不大,但老钟什么都看得见,虽然心里有疙瘩,但他却没再提什么。 临近两点的时候,钟重年突然接了个电话,竟然是龙吟社打来的。 归属地在上海的号码,她只扫了眼就去阳台接听。 “喂?” “您好,请问是钟小姐吗?” “我是……你是?” “您好,我是龙吟社识年老师的助理,我姓朱。” “朱小姐好。” 钟重年心里已经有了数,约摸是关于剧本版权的。 “是这样的,不知道钟小姐有没有收到我们寄给您的信件呢?识年老师刚回国,想约见一面钟老师,您本周有空吗?” 识年?? 钟重年对这个人的好奇简直快到顶峰,不谈之前颇有侠士风骨的路见不平,可为什么回国后这个名字也时时刻刻出现在她耳边。 “我是有空,不过识年老师约我是为什么事?” “那就本周末,地点到时候通知好吗?打扰钟老师了。” 小助理清丽的嗓音打断她的发文,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挂断了电话。 钟重年握着手机,在阳台愣了好半会儿。 顾轻舟撩开门帘出来,“在发什么呆?” 钟重年眼前遮下一大片阴影,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哦,一个想合作的漫画社。”她本来没有细说的意思,可又想到顾轻舟人脉宽泛,指不定认识呢。 “顾老师……” “嗯?”顾轻舟倚在栏杆旁,懒懒应了一声。 胃里还是来不及消化的积食,喉咙里也黏黏糊糊,像被油裹了一圈。 第一感是糟糕的。他喜欢清清爽爽的状态,不光做事情,这个要求已经上升到日常吃食。 所以家里从来不会有油烟味,偶尔几次动过锅,也会让阿姨来清洗一遍厨房。 但这次来钟重年家吃饭,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暖洋洋的烟火气不再无法忍受,反而让他整个人经络舒畅,骨骼轻松。 此刻,他吃完饭靠在栏杆边上,竟然有让时间就这样停摆,虚度光阴的冲动。 “我能向你打听件事吗?”钟重年翻了几下手机。 “什么事?” 她把手机打开的网页伸过去,“识年这位画手你认识吗?他想找我合作。” 顾轻舟懒洋洋耷拉着的眼皮陡然一跳,随即又低敛上,说:“哦,不认识。” 顾轻舟的卡壳被她细心地捕捉到,就这反应还真不像不认识。 钟重年追问,“真不认识啊……可他找我合作,龙吟社你知道的吧,国内最出名的漫画社,识年老师就在里面。” 顾轻舟轻哼了几下,“也就这几年从小网站挖了不少画手,前几年被玄机压得死死的,也才刚翻过身。” “哦?”她挑了下眉,状似不经意地说:“能给我钱就行了,一旦版权卖出去,应该能在市中心买半套房的吧。” “别卖给他,”顾轻舟皱眉,随后继续面不改色地打击道:“美国刚回来很难适应中国现在的画风,那套玩意中国人也不一定买账。” “顾老师……”钟重年靠过去逼问,“您刚不是说不认识吗?怎么又知道识年从美国回来了?” “钟重年,你刚通网吗?” 好像也是…… 识年回国的消息当时好多家媒体报导过,顾轻舟又不是与世隔绝…… “好吧。”钟重年正色,“卖版权这件事我也得再想想,识年约了我周末商谈。” 顾轻舟身形一愣,“见面商谈?” “嗯。” 男人眼睫颤了两下,背脊紧绷,肩膀微微向内收紧,这是动物嗅到危险下意识的动作。 钟重年不紧不慢加了把火,“一起吃个饭,然后再聊版权的事。” “别去。” 身后的人突然闷声开口。钟重年一只手被拉住,她转过头去看。 顾轻舟站在身后,薄唇紧抿,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良久他哑着嗓子说:“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我一点也不想你去,能不能不要去?” 刚出的太阳高高挂在上空,照得这片小阳台和煦又温暖。 男人沐身在光亮里,让她瞧着有点委屈。 “那你给我个理由。” 顾轻舟目光移到她脸上,握紧手腕的手缓慢松开,放回到身侧,“我认识。” “嗯哼?”钟重年好整以暇地抱胸,漫不经心看他。 顾轻舟供认不讳,“我认识识年。” “是嘛,我就说顾老师神通广大,哪里能有不认识的人嘛。” “你也认识,”顾轻舟眼神突然暗了暗,脸上写满极不情愿。 刚刚提起这个名字钟重年就感觉到了他的排斥,明明没什么交界的两个人,顾轻舟却心里眼里都是嫌弃。 这可就奇了,能影响到顾轻舟情绪的,段位得到王者了吧。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要不同居吧 “我不认识,顾老师说说看。” “宋宁予。” 三个字抛出口,顾轻舟像卸下重担,钟重年倒是怔在原地。 说实话,名字刚说出来时她反应了很久,很熟悉却又不深刻,等在记忆里抽丝剥茧后终于出现一张脸的轮廓。 但由于时间过去太久,那张脸已经不够清晰,只能记起来大概。 “啊……学委啊……”钟重年来了兴致,随后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津津乐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大学心理选修课的学委,整个学期向我讨作业讨到心碎,可真是难为他了那段时间。后来去了美国,没想到真当了画家……” 看着她说,顾轻舟的脸却越来越沉,最后忍不住出声止住,“我记得,我见过。” 他对宋宁予的记忆并不来自学校各类老师的推举,那些学生说实话他名字跟脸一个都对不上。 宋宁予在记忆里没随着时间淡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天工作室门口,男孩一身水光,千里迢迢给钟重年送伞。 那是在极好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光明磊落,一颦一笑都有阳光的味道,相比于他,更适合钟重年的性格。 而那次男孩确实抱了她。 他站在十几米远的马路对面看得清清楚楚,握伞柄的手收紧最后又无力地松开。 那天他其实也是去找她的,只因为过了时间人还没到工作室,担心是不是没伞淋雨在半路了。 最后,手里握的另一把伞被他头也不回丢在路旁的垃圾桶里。 “啊,你是见过,”钟重年拍了下脑袋,“那次你被传媒院请来做演讲,宋宁予好像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去送花过……” 顾轻舟神色一动。 钟重年的话里是以他为记忆主体,而那次糟糕透顶的见面,却并不足以被她记住。 那是不是证明,在所有人里,她还是更喜欢他一点? 顾轻舟理不明白这种幼稚的小心思是如何而来的,可身体里一另个沉睡许久没长大的顾轻舟就是爱时不时跳出来吵闹,钟重年是我的,钟重年只能最喜欢我。 举手投足像个三岁小孩,在快奔三的年纪里享受着小时候吃一块小糖果的甜蜜。 “嗯,是那次见过面。”他温柔地回应她。 “那……”钟重年酝酿了下措辞,“您砸您学生的场子砸得可真欢,龙吟社得罪您啦???” “还有,既然都是同学,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嗯?” 顾轻舟说:“他不算我直系学生。不让你跟龙吟社合作也是有原因的。” 没杂乱的情感主导思绪,顾轻舟的考虑就显得无懈可击,“龙吟社是国内最大的漫画社,他们为什么不选近期火爆款的ip为原型寻求合作机会,而偏偏找上你这个后期不省力的硬骨头?剧本改漫画难度系数很高,并且很容易收到影视党的抨击,龙吟社是吃力不讨好。” “不过任何目的都是为了利益,龙吟社能伸出橄榄枝给你,自然他们也有好处可图。利益不过三样,一是剧本本身的知名度,二是钟重年这个名字最近爆红的身价,第三个也就是我跟你的娱乐谈资。” “他们这是花钱买宣传,打着买剧本版权的名号为识年造势。宋宁予虽然在中国有一定的粉丝基础,但因为拿的都是美国奖项,本土还是有不买账的黑喷子,只要回国的第一个作品给他镀层金,龙吟社的利润就大的惊人。” 钟重年听愣在原地,一是惊讶这看似有利可图的糖果外衣下竟然被人下了这么一个大圈,二是惊讶于顾轻舟冷静客观的洞察力。 “所以……这版权我是不买了?” “这个看你的意思,”顾轻舟勾了下唇角,“虽然龙吟社借助你的外力做宣传,可这合作本身对你来说并无坏处,如果剧本版权一定会卖,龙吟社的报酬无疑是最丰厚的。” “不过,”他略微一顿,“卖了版权后,你跟龙吟社就是一条船上的关系,他们后期处理作品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你业界的声誉。” 这还不止,最让他不舒服的是,如果版权一旦卖出,那么作者跟画手之间就要时刻保持联系,这样的话,宋宁予跟钟重年的碰面机会将会大大增多。 而最让顾轻舟在意的是,宋宁予明显是认识钟重年的,可为什么不用真名反而用笔名来进行联系? 狼心不改这是…… 顾轻舟皱眉。 “既然有利无害,那我的意思是卖就卖吧。”钟重年无所谓地耸肩,“也不能不给老同学面子。” 还是个曾经追求她后来无疾而终的老同学。 宋宁予当年的短暂追求她只当个玩笑回忆,毕竟当时这场求爱来得突然,还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在她身上曾真真切切放过真心,可美国那么多金发碧眼的小辣妹,哪一个都能勾人魂魄。 优质的男士从来不缺少选择。 顾轻舟并没有明了阻止她卖版权的选择,虽然心里存着疙瘩,但这事确确实实对钟重年有利。 下午两人离开钟家,临走时钟母还让她带上一大坛家里阿姨腌的小菜,说是跟小顾一起吃。 说得像两人同居一样。 而老钟脸上一直挂着若有所思的微笑目送车尾消失在门口,可怎么看都觉得那微笑里满含视死如归的忧心忡忡。 钟重年上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情还是老妈有希望怀上第二胎的时候。 虽然最后依旧掉了。 回到市里,钟重年就马不停蹄回家忙最近手里刚开的本子。 对于她这种忙碌的行为,顾轻舟一脸不满意,并且抱怨了个现象,说,最近一星期两人见面频率直接从一周三次缩水为一周只打两通电话,还不算上回复寥寥无几的>钟重年坦坦荡荡,直接用赚钱大义驳斥回去。 可没想到顾轻舟竟然主动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要不你搬到我家跟我住吧。” “……” “我可以包你一日三餐,这样就省去了做饭时间,我还可以打扫卫生,给你营造良好的工作环境。最重要的是,我家离市中心近,方便你出去处理事情。”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好久不见,故人初逢 “……” 钟重年没理他,可顾轻舟慢慢用实际行动表明了立场,就算她不答应,他也有的是法子。 之前买房时钟重年为了方便,索性直接买了个二室一厅格局的,考虑到房价上涨厉害,以后也就不轻易换房。 顾轻舟隔三差五拎着一袋子菜来看她,打着照顾生活起居的名头,每次来也都顺便带几样自己的用品。 一开始是送晚饭不方便回去,钟重年把隔壁客房收拾出来给他住了一晚,自此开始后算是彻底没完没了了…… 家里没他用的牙刷,顾轻舟自己带,家里没他穿的衣服,顾轻舟直接打包过来一大叠,从毛巾漱口杯,拖鞋睡裤,大的也有电脑办公用品…… 钟重年惊恐地发现,就算没有答应跟他同居,家里每一个角落也都是他的用品,连空气里都散发着顾轻舟的专属味道。 可她也容忍他这么做了。 转眼到周末,答应龙吟社跟识年的见面日子很快到来。 路缘茶餐厅在市中心位置。 来这里消费需要提前订位,不过地点是识年定的,她过去的时候直接报了宋宁予的名字。 服务生直接带着她上去二楼。 阔别已久的老同学已经到了,人正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前,撑着下巴侧着头看着窗外,侧脸看起来更加英俊端正,少了学生时代的稚嫩,多了成年后的稳重。 钟重年走过去,他转过头来。男人面部轮廓干净俊郎,眉如刀裁,眼窝很深,看见她时眉毛挑了两挑。 深秋昼短夜长,晚上五点多天空已经暗了大半,落日余晖透过落地大玻璃窗,落在他的黑发上,整个人都笼在光圈里。 看着面前的人,隐隐约约跟三四年前重合。 “嘿,好久不见。”宋宁予率先打破沉默,招呼她两下,“快坐吧。” “好久不见。”钟重年笑了笑,拉开座椅,把包放到一边。 宋宁予撑着头,看她看得认真,“怎么知道是我的?本想还给你一个惊喜。想着等到你打电话来问我位置时再跳出来吓你一跳,现在好失望啊。” 男人眼窝深陷,许多年不见,桃花眼更加迷人,仿佛藏着波光荡漾的湖水,让人不自觉看着看着就陷入进去。 “我原先可不知道,也是恰好有朋友认识你。” “谁?顾轻舟?”宋宁予毫不避讳,“我早就听说过你们的事了。虽然隔着太平洋,你们可一点也不低调。” 钟重年笑着说,“你也不低调啊,当年作为美术交换生出去,现在确实担了老师们的期待,名声大噪。” 宋宁予但笑不语,推了菜单到她面前,“不要光聊天,点菜吧,这里甜点饮品什么的都还不错。” 在美国待的时间久刀叉用得顺手,回国后他反而不太适应中国的传统筷子,宋宁予只点了个牛排。 钟重年随便点了几个小菜,最后补上一个黑森林蛋糕。 “钟老师这些年的作品我都看过,上一部片子在美国反响也不错,可喜可贺。” “宋校草过奖。” 宋宁予听她这么一说,眉毛拧了两下,半开玩笑着:“哪里当的上是校草,硬要说也只是离离原上草,入不了钟老师法眼。” 钟重年搁菜单的手一愣。 他这话里意思太多,深究下去竟然有隐隐抱怨当年事情的意味。 钟重年撩了下头发,掩饰掉眼里的尴尬,故作轻快道:“那也得看段位对不对?青铜一个,断然上不了王者局。” 她原本还要再说什么,顺便把话题拉到这次来的目的上,可菜正好上了桌,宋宁予挥挥手,“先吃饭吧,吃完再谈。” 钟重年觉得自己和这位老同学聊得挺不愉快的,不过这家茶餐厅的食物味道确实不错,钟重年不太擅长烧饭,而且她很懒,平时每天在家里不是叫外卖就是随便弄点东西吃,这一顿吃得她胃口大开,心情愉悦。 抛开老同学似乎对她存了记恨这事不谈的话。 饭吃到一半,“龙吟社想跟钟老师合作自然是看上钟老师的作品跟名气,”宋宁予一手捏着叉子,指尖点了点桌面,“虽然我是个画漫画的,但商业手段还是略了解一些,不知道国内这几年风气怎样,但钟老师,合作需小心。” 钟重年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明明是龙吟社的人,却像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 “这只是作为老同学的建议,站在龙吟社的角度,合作愉快。” 他勾了嘴角,笑出嘴角的弧度来。 她看在眼里,只觉得陌生。宋宁予不仅少了当年温润少年的柔软气质,连一言一行中都沾上冷酷浪荡。 跟顾轻舟完全不同,前者虽然淡漠,但言行举止克制有度,而宋宁予的冷酷就像浪荡形骸的流氓混混。 钟重年浑身不舒服,不太开心地说:“既然是谈合作,龙吟社好歹会听取我的要求吧。” “这是当然。” 一顿饭边吃边聊,吃到一半,钟重年去了个洗手间。从里面洗好了手,她一边从镜下抽了张纸,一边往外走,随意瞥了眼窗外。七点多钟,外面已经黑了,天空呈现出一种蓝紫相间的颜色,不见星光,颜色浓郁得像铺了张天鹅绒帘幕。 从顶层的餐厅玻璃窗俯瞰,下面的世界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火通明,车灯和路灯的光线交织,流离璀璨,亮如白昼。 她原地发了会儿呆,随后丢了纸巾往外走。 二楼洗手间的位置靠餐厅角落,沿着走廊出去会经过一个转角,那里有几间储物间,空着的地方挺大,头顶亮着晦暗的灯泡。 因为墙壁贴着黄色复古风的砖块,整条走廊就显得又长又昏暗。 高跟鞋孤零零敲着地面,没有出去多远,钟重年兀然停下脚步。 她侧耳屏息细听。 果然不是幻觉,拐角处储物间那里确实传来断断续续窸窸窣窣碰撞的声音,隐隐还有人在说话,还听见谁闷哼一声。 到餐厅这里来的人不多,刚刚去厕所也没遇上谁,钟重年不想管闲事,抬了脚就要走。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同性恋 抬起的脚还没放下,储物间那头走廊里就听见有人低低咒了一声,“**!” 标准的美式发音。随后又是东西被撞到在地的混响。 两个人外国人在打架?? 钟重年都快走出走廊了,偏偏那里又有人开口说话。 “约翰,你就不能放过我?!我他妈都躲到中国来了!你还想要我怎样?把命给你要不要?!!” 男人痛苦压抑的咆哮在黑暗里发酵,钟重年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是谁了。 刚刚这副嗓子的主人还坐在她对面一脸玩味地跟她说话。 钟重年心里一凛,思索了几下才轻手轻脚往储物间方向移动。 身体躲在墙壁后,她探出半颗脑袋。 远处昏黄的灯泡下高高杵着两个成年男子的身形。 偏矮一些的被压在墙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隐约露出血红的嗜血来。 往日温润的气息全然不见,周身的气息暴戾又张狂。 钟重年不禁往后退了几退。 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压在宋宁予身上的男人突然露出小半张脸。 金发碧眼,手臂发达,身形高挑。从钟重年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发达的胸肌隐在半解的衬衫外面。但他的壮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五大三粗,反而是久居健身房的健康身形。 钟重年压制住呼吸,继续探头过去。 宋宁予低头喘着粗气,良久突然使劲推开身上的人,恶狠狠道:“滚开吧!离我远点!我一看见你就恶心!” 被喊约翰的男人突然阴沉地笑了两下,随即逼近过去,轻轻抬手,就稳稳压制住他快落下来的拳头,“我恶心?上床是两个人的事,我恶心你不也恶心吗?” 竟然会说中文。虽然有些字钟重年还是听不太清晰,但大致意思却不成问题。 可一旦听明白……她心猛地沉下去,背脊粱一片阴寒。 “死基佬!滚开!离我远点!!”宋宁予脸色狰狞到极点,失了控地拼命挥动手臂,试图从男人的桎梏中脱身出来。 约翰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反而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压得更紧了几分,“基佬??”他冷笑,“你在我床上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呀,我亲爱的宝贝儿。” 钟重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虽然餐厅里还开着空调,她还是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从脚下直升到天灵盖。 宋宁予已经在快疯的边缘,再挣扎后终于没了力气,他绝望地垂下脑袋,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低声道:“你要我怎么样?放过我吧,我想好好做个正常人。” “跟我在一起就不像个正常人?”约翰突然空出一只手往下,不知道摸到什么,宋宁予面色大变,咆哮着更加猛烈挣扎。 “我**!你放开我!!” “放开?你下面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男人的阴笑声低低传过来,宋宁予本来还在咆哮挣扎,可再过片刻,所有的声音都被喘息低吟代替。 钟重年天旋地转快站不住。 已经无心再听他们说些什么,她像失了控一样飞奔出去。 跌跌撞撞跑回座位,提了包就下楼。 服务员还在身后喊话,“小姐!?小姐!您是用餐结束了吗?小姐?!” 玻璃门在身后闭紧,眼见着茶餐厅的标志在身后缩小到看不见,钟重年才喊了辆计程车回家。 冷风从没关的窗户外吹进来,将她的头发搅得一团乱。 出租师傅见着这个女孩从上车开始就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小声提醒,“小姐?要不要帮你把车窗关上?” 钟重年摇了摇头,拼命让狂跳的心冷静下来,可玻璃窗上倒映的一张脸还是苍白得吓人。 怎么会探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她情愿当时没有因为好奇停下脚步,或者直接忽视过去。 宋宁予在记忆里一直是个恭谦有礼的阳光少年,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刚刚储物间门口歇斯底里的男人会是他。 最可怕的是…… 她闭了闭眼,企图让流动的空气把脑袋里的杂物全部清空。 大部分人对同性恋总持有异样的目光,钟重年是少数不多不排斥的。可听着两人交谈的话语,这其中的关联恐怕还要复杂得多,大约已经超过同性恋的范畴…… 宋宁予是想逃离那个叫约翰的男人才回到中国,不料他也追了过来。 脑海里还回荡着最后男人低沉的喘息呻吟声,她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事情。 只觉得脑袋里的混沌更重,让她险些窒息。 回到家里,她收到宋宁予回过来的一条>——怎么走了? 寥寥数字。她又想起他被外国人压在墙壁上的样子。 想了想措辞后钟重年埋头打字。 ——合作导演突然找我,剧本在我这儿我得送过去,改天再吃,突然离开不好意思啦! 为了表现得尽量自然,钟重年特地发过去一只可爱的表情包。 宋宁予像是没发现什么,语气没异常。 ——行吧,那改天再约个时间。今天版权的事情还没正式开始谈,下次要抓紧点了,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丢了手机,钟重年冲了个澡早早上床。 内心的震撼太大,堵在心里好久回味不过来。 她躺在床上把了会儿手机,还是没忍住翻开顾轻舟的>——睡了吗?? 没等多久,手机屏幕亮了几下。 顾轻舟:没睡。发生什么事了? 就像心有灵犀嗅到她有什么事一样…… ——今天不是去谈版权的嘛……嗯……我突然有点不想卖了…… 顾轻舟:这个看你的意思,于你没损失,做什么决定都是好的。 钟重年把脸压在被子上,对话框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对面顾轻舟盯着等了很久,可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没内容发过来。 顾轻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顾轻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钟重年把才打好的一行字又删除,抿了抿嘴还是决定不说。 别人的八卦她不热衷,何况还是关乎他人尊严的事。 ——没事啊,就是觉得卖给龙吟社风险太大了,要是砸了您家钟老师的口碑呢?得不偿失吧! 顾轻舟皱着眉,手下飞快打出一行字。 顾轻舟:你好好说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钟重年永远是这个二百五性格,一碰上事不想让别人知道就爱用类似风轻云淡的方式掩过去。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巧遇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没谈妥。 顾轻舟心里揣着疑惑,可钟重年明显不太想说。 ——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刚刚还一脸愁绪的脸上登时笑开了花,随即回了个乖巧的表情包,等顾轻舟一声晚安过来,她才放好手机躺下入睡。 没过几天宋宁予消息又来了,说是约她吃顿饭再好好谈一下版权的事。钟重年已经打定不想卖的念头,也正准备找个机会跟他说上一说。 地点不远,就在路程十几分钟的一家法式餐厅,钟重年就没怎么在意。 跟着宋宁予一起进去。男人走在前面,含着微笑说话,“这家餐厅是我查了很久才定下来的,都说这里的牛扒好吃。” 他在靠窗位置停下,顺便过去替她拉了椅子,自己坐在了另一头。 桌面花瓶里插着几只花,虽然数量不多,但看得出是餐厅精心搭配过的,很有情调。 钟重年看着男人再自然不过的微笑,却总觉得心里不舒坦,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感觉到她的变扭,宋宁予绅士着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钟重年笑了笑,接道:“没事,有点饿了。” “难怪,这都快中午了,我们赶紧点菜。” 他摊开菜单递过去,上面清一色牛排套餐。 钟重年快速扫了一眼,随便一点,抬眼道:“就要这个吧,七分熟……” “那我跟你一样。” 服务员带着菜单下去。她也酝酿完要说的事情了。 “宋老师。”这称呼一说出口竟然怪怪的,但她没细究,继续认真道:“版权的事我考虑了很久,暂时不想卖出去,所以贵社跟我的合作,恐怕不能达成了。” 她注意观察对面人的神情,可宋宁予至始至终都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好像一点也没因为她的决定而有什么不愉快。 “我当然尊重钟老师的想法,虽然这次没法合作,但机会总是有的你说是不是?” 男人笑得灿烂,是发自骨子里的善意。钟重年看得恍惚,可潜意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翻找后又找不出矛盾点的出处,她只能笑了两下,回道:“是的。” 自从钟重年那晚表现得不太正常,顾轻舟随后就仔仔细细复盘了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是见了宋宁予之后才改变卖版权想法的,那让人转变想法的因子就只能是那次见面。 无缘无故,宋宁予没必要驳着龙吟社的面子给钟重年分析厉害,何况于利于痹,总是利多些。 那只能出在见面人本身了…… 对这个学生他知道得不多,可出于是隐性对手的身份,他愿意去了解更多。 想起最近回美的一个人,他翻出手机拨通越洋电话。 “舟?”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操着美式腔调的中文,别别扭扭又兴奋地喊他名字。 顾轻舟嗯了声,“回美国还适应?” “怎么不适应?我可是正正经经中美混血,还能流利操动两口语言!” “厉害。”顾轻舟顺着话回。 “……” “舟?你不会又暴躁了吧?” 对面的人显然不能接受,“无缘无故竟然听到你夸我了?!天呐!不是说最近情况好转不少吗?!药按时吃了吗?!” “我现在很清醒。” “哦。”男生声音矮下去,像有点失望,“说吧,找我是不是又要麻烦我了?” “我放你那儿的银行卡,密码940412” “??” “钟重年的生日,很好记。” “??” “你喜欢的美国那套房子,我也可以借给你住,钥匙在托马斯夫妇那儿,你直接去问他们拿,就说是kidle的意思。” “得得得!”男人显然吃不消了,一叠声喊停,“我受不了了!你这次不会想让我去干人命交易吧?!不干!你开再大的条件劳资也不干!” “不是,”顾轻舟耐心地打断他,“只是让你帮我查个人,资料具体些,我急着要,刚刚给你开的条件同样有效。” “……” “舟……我现在特别害怕,你觉不觉得你自从再遇着你家那个小姑娘后就不太正常了。” “让你调查的人名字是宋宁予,应该在美国漫画界小有名气,笔名识年。” “你不要忽略我的话……” “嗯,时间抓紧,拜托你了。” “……你这样做我有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就不帮你查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晚安……” 一片晨光里,顾轻舟微笑着掐灭手机,而隔了大洋的另一段,有人黑暗里握着手机听盲音,最后无奈地低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玛德。” 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钟重年根本没机会开口,而对面宋宁予一身轻松,还贴心地帮她切完牛排递过去。 才吃了两块牛扒,钟重年就觉得有些饱了。她用纸巾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去趟厕所。” 宋宁予:“好。” 可在她转身的同一时刻,宋宁予脸上一直挂着的淡笑瞬间敛了下去。他微微眯起眼,把玩着手上的刀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她再次回来,宋宁予已经搁了餐具擦完嘴巴,一脸微笑地看过来。 她快速收回视线,转身准备拿放在座位上的包,不经意瞥见了餐桌上剩余的食物。 他并没吃多少,面前还剩了一大块牛扒,牛扒上……有几个明显的小洞,像是用刀叉刺出来的。 她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面前人问:“好了吗?” “嗯。”她拿起包,“走吧。” 抬手看了眼表,这顿煎熬的晚餐吃了半个多小时。 刚走出门口,她便停下脚步:“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 可宋宁予坚持要送她,连车钥匙都拿好了,“走吧,我送你。” 钟重年犹豫几下,最后说:“也行,麻烦你了。” 还没拉开车门,餐厅大门就被人从里面的打开,上空挂着的几串风铃被风摇晃着叮当作响,随后有人出声喊她,“钟老师。” 钟重年回头,正看见从里面出来的周一行。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你喜欢宋校草? 周一行身后还跟着一位男人,西装革履,两人像是刚谈完事情。 他也见着了她身旁的宋宁予,问道:“这是……” “这是识年宋老师,我们刚刚吃完饭,这位是周一行周老师。” 两人在半空中伸出手,彼此的名声都是听说过的,态度都很尊敬。 手握上去,掌心相叠,竟然感到微微发粘的潮湿,周一行松开后眉头皱了皱。 “幸会,幸会。周老师的名气在美国时我就听闻了,这次改编的影片,听说也是中美合作的大片,提前恭喜周老师影片大卖了!” 周一行脸上架了副细框眼镜,他推了推,含着笑客气道:“谢过宋老师吉言。” 说完后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钟重年,“钟老师这是要回家?” “嗯。正要坐宋老师的车。”她的手还拉着车门,闻言松开。 “这样啊,”周一行思索了下,“宋老师家是在哪个方向呢?” “我刚回国不久,房子还没找好,暂时住在我朋友家里,在金博别墅区那边。” “是往北啊,”周一行抿了抿唇,“钟老师家在南边,这样倒麻烦你绕远路了,这样吧,我送钟老师,正好我去南边有事。” “也行。”钟重年立即答应地爽快,“这样就不麻烦宋老师了,还要谢谢你今天的请客!”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在听到安排结果的那一刹那,宋宁予的脸色分明阴沉下来,可也只是一瞬间,稍后他又恢复明亮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好呀,那谢谢周老师了,可一定把钟老师安全送到家啊。” 周一行点头,“一定。” 飞扬的尘土消失在眼前,宋宁予已经开着车走远,等周一行跟身后同伴简单告别,他带着她去地下停车场。 “怎么认识的?” “嗯?”钟重年没听懂他的意思,抬头看了一下身旁人。 “那个漫画家,你怎么认识的?” 周一行走到车边,给她拉车门。 “那是我大学同学啊,我们学校校草,长得还可以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男人低低笑了一下,在停车场宽阔的空间里就显得特别突兀。 “你笑什么?” “是好看,”周一行揉了揉她脑袋,“不过看人得仔细,那孩子总让我觉得有点阴寒,以后少接近一些。” 钟重年正往车里钻,也没太在意他说的话,随口胡乱接了几句,“阴什么阴啊,那是我同学。” 虽然是个同性恋,可人品应该还是说得过去的。 周一行给她系上安全带,把挡光器放下,开始踩着离合发车,“急什么急啊,我就是这么一说,一脸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这么护短的吗?” “护短。” 周一行失笑,“那要是有人说我坏话,你是不是也会跳出来帮我说话?” “那当然,我们不是好朋友嘛!” 脚下失了准度,车子在往上爬的时候速度一冲,但被他很快控制下来,周一行笑笑,“你这话没错。” 钟重年哼哼两声,侧过头开始看窗外边风景。 等送到钟重年小区楼下,周一行帮她开了车门,顺便叮嘱道:“最近好好休息,快进组了,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 “知道啦,周老师怎么活成了我老妈的样子?”钟重年挥挥手。 “还真跟养孩子一样操心,快进去吧。” “嗯,再见。” 看着女孩跳动的身形完全消失在楼道口,周一行才重新钻进车内。 油门一踩,迅速转向大路,朝来时的方向驶去。 龙吟社的回复隔天就收到了,钟重年反复看了好久,内容上的确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略微表达了没有达成彼此合作的遗憾,并且官方地憧憬了下下次合作的曙光。 在收到这封邮件的下午,龙吟社官方微博就艾特了画手识年,算是正式公布识年入驻龙吟社的消息。 除此之外,官博还艾特了一位当红网文作家,名气仅仅比周一行逊色些,看来是要画的连载了。 就算了缺钟重年这条路的宣传助力,龙吟社也还是有备选方案。 十一月份转眼到了底,等十二月份再过去,就是元旦,再匆匆数几个数,年味也就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国外那边的问题,电影的拍摄时间一拖再拖,可能直接到十二月下旬。 这段时间钟重年就像事业人群,整天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偶尔找白芒出去逛逛街,或者跟顾轻舟吃吃饭。 时间消磨起来总是特别得快,等到消失近十多天的宋宁予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还恍惚觉得是不是昨天才刚见过。 漫画连载刚开始,最近明明应该忙到脚不沾地,可他竟然发过来微信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吃饭。 本来都要拒绝了,可宋宁予说只是个大学同学聚会,几个老朋友见上一见,随便吃点什么。 她先问了下白芒确认事情的真实性,白芒也表示宋宁予的确问过她,她也答应了。 钟重年回了个好,很快一串时间地点发过来。 老仙居三楼,305包厢。 白芒那天特地挑了条米色长款大衣,衬得人白皙漂亮,钟重年倒无所谓穿着,简简单单裹了个棉衣。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白芒啧了两声,直摇头,“好歹也是曾经追求过你的人,给人家留点面子不好吗?” “我这样子很奇怪?” “不奇怪……” 钟重年往前走。 “所以才奇怪啊!”白芒小跑追上去,“你看看来这里消费的人群,哪一个不是精精致致化了妆容,你呢,素面朝天裹了个棉袄。扔到街上就是个路人甲乙丙丁。” 白芒边走边数落,直到在三楼包厢门口站定,她才止了话头,眼睛直愣愣盯着门牌号,“据说宋校草请了不少人,可也只有我俩是心里选修课认识的。” 钟重年嗖过去一眼,“你紧张?” “我紧张个屁啊!你哪里看出来?!”话都不利索。 分明是心虚了…… 钟重年刚要嘲笑几句,猛然发现不对劲—— “我擦?!藏这么好的吗?你喜欢宋宁予??!”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初现端倪 白芒娇羞着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其动人,钟重年只觉得一道雷自天灵盖劈开,将她雷得外焦里嫩。 倒不是两人般配不般配的问题,而是宋宁予真真切切是个基佬。 “白芒啊……”她欲言又止,“宋校草这些年在国外指不定有女朋友了,你……” 话说到一半,钟重年又不再继续。 因为她想起来几年前白芒唯一一次夜不归宿。 打了一晚电话也没找到人,直到第二天她自己出现在钟重年面前。 头发蓬乱,黑眼圈几乎垂到胸口,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现在仔细想想,正好跟宋宁予出国的时间重合。 可就算这样…… 她看过去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惋惜。 白芒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昂起头,将腰板提得笔直,“以前宋校草喜欢你,可现在你有顾轻舟了,我努力努力。” “可是……”钟重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道:“我们先进去吧……” 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一串脚步,才上来的宋宁予发现她们两个,“怎么不进去?在外面傻站着干嘛?” 男人笑着,温软的话融化在头顶人造光线中。 钟重年发现身边白芒的身体瞬间一僵,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发着光望向面前的男人。 “正准备进去呢,我跟白芒也才到。” 她话说完,宋宁予才注意她身侧一袭裙装的女孩,红着脸,齐耳短发,乌黑的眼睛又大又亮。 比大学时候似乎更好看了,宋宁予笑意更浓,转而走过去,伸出手,“白小姐,好久不见。” 白芒小小惊呼一下,立马抬手握上去,“好久不见。” 除此之外,其他的话便再也说不出。 “那我们先进去吧。”宋宁予不动声色地松开手,随后推开包间门。 里面是个双间,正好放下两桌的菜,已经来了不少人,正围坐在沙发旁聊天。 宋宁予一进去就有不少人围过来打招呼,钟重年见着都是一群陌生的脸孔,就拉着白芒坐到了一边。 傻姑娘的手心已经沁出些许手汗,钟重年捏捏她肩膀,示意放松。 人群中的宋宁予已经不复以往稚嫩的少年,面对各式各样的人,他长袖善舞,应对自如。 白芒挺着腰板,看得双眼放光。 钟重年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样的他你还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他不是比几年前更加优秀吗?越优秀的人越迷人。” “可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现在的宋宁予你确定还是当初喜欢的那个吗?” 白芒突然转过脸,疑惑,“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宋校草回国后找过你了?” “之前谈了合作的事……”钟重年点到即止,“他给我的感觉,嗯……有些不太一样……” “在美国待那么长时间回来肯定会变化,宋校草适应后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钟重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宋宁予像有感知一样,正好也朝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上,烫得她一缩。 宋宁予突然笑了一下,在人群里勾起嘴角。 桌次是按着班级分的,钟重年跟白芒不算他们四年的同班同学,只能听由宋宁予安排。 最后两人被安排到跟他一桌。 饭桌上宋宁予一直举杯被劝酒,可男人毫不推辞,喝得兴高采烈,也没有特别地关注她们那边,但是逢跟他搭话的同学他总礼貌客气地照顾。 钟重年吃得心不在焉,主要由于身旁白芒一颗心扑在宋校草身上的缘故。 还有,今晚的菜都特别的重口味,及其卡嗓子,不是太辣就是太咸。 钟重年已经喝了好几杯白开水。 白芒没却怎么动筷子,两只耳朵时时刻刻关注着宋宁予那边的动静。 快一个多小时,饭局终于结束。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更有人到伶仃大醉还歪七扭八吵嚷着再来几杯。 同学聚会就是这样,伴着酒水,一群人聚在一起怀念早逝去的青春,随后酩酊大醉一解千愁地麻痹。 宋宁予是为数不多没喝酒的,清醒地站在酒店门口跟别人道别。 长身玉立在晚风里,姿态谦虚有礼,嘴角一直盈着微笑。 白芒助理来得早已经接她回去,因为第二天还要起来做直播,不能睡得太晚。 临走前白芒想让钟重年搭车,无奈两个人家的方向并不顺路,考虑到太过麻烦,钟重年推了,想着打车回去。 宋宁予刚好送完最后一个人,空旷的门口只剩了他们两个。 “钟老师打算怎么走?” “哦,我打车,刚刚师傅接单了。” “这么晚了,”宋宁予抬手腕看了下时间,“打车回去不安全,走吧,我送你。” 钟重年刚要拒绝,立马想起最近微博上热评的快车事件,受害者的确是单身女性多些。 再三考虑,她还是上了宋宁予的车。 夜风习习,车窗外的黑暗里仿佛踊跃着无数翻滚的浪潮,一滩一滩拍在车窗玻璃上。 钟重年坐在车上,总觉得车里闷得慌。 她落下车窗,风吹进来,终于舒服了一些。 “怎么,热吗?”宋宁予问。 “有点。”她侧目看着窗外,皱了皱眉。 “现在城市空气不好,还是把窗关上吧,再坚持会儿就到了。” 钟重年还想说什么,车窗就已经兀自拉了上去。 她收回视线,默了片刻,把手机拿了出来,给白芒打了个电话。 “年年,什么事?”对面接的很快。 还能听见浴室放水的声音,应该已经到家了。 “等会儿有空吗?我们去吃夜宵。”钟重年问。 对面的白芒有点震惊,看了眼屏幕后才继续贴在耳边道:“有病?这才距吃饭结束有多久?” “嗯,那好,我们就吃朱记烧烤,你在我楼下等我,我马上到。” “???神经病?我家跟你家一个城西一个城东,我为什么要跑过去跟你吃烧烤??” “嗯,那你一会儿再给我打电话,大概十分钟后。” “???你到底在说什么???”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何其所幸,上天眷顾 钟重年根本不管白芒的疑惑,依旧自说自话,“好的,现在宋老师在送我回去。那我等你来电话,嗯,再见。” “你到底再说什么啊!!” 随着最后咆哮的语音溺毙,钟重年已经掐灭了电话。 “是谁啊?白芒?”宋宁予笑着问。 “嗯。” 钟重年懒洋洋应了一下,随即扭头过去看着窗外,捏着鼻翼出神。 光影不定的城市里,好像开始飘起了小雨。 顾轻舟接到美国来电是在晚饭后。 跑完步回来,邓家就跟他说:“顾老师,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来了个跨洋电话,我给你接了。” 顾轻舟接过看了下来电记录,心里顿时清楚是谁,他问:“都说什么了?” “那人见不是您接的,就什么也不愿意说了,让您回来再给他回个电话,”邓家收拾完文件准备走了,走到门口又回来补了一句,“看那个男人的语气,好像还蛮急的,顾老师你记得回电话啊,别到时候忘了。” 门关上。顾轻舟走到阳台上回拨过去。 嘟了两声就被接通。 “舟!”男人急吼吼的声音猛地钻进耳膜。 他心沉了沉。 “怎么了,你慢慢说。”他往回走了两步,避开落在胸口处的细密雨滴。 “你不是让我调查那个宋宁予嘛!”男人激动的声音完全克制不住,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我拜托了一大圈人去打听,结果你猜猜怎么样?!这个宋宁予竟然内容那么丰富!” “说重点。” “哦。”男人那头窸窸窣窣,好像在翻什么纸质资料,“他是美国一家同性恋者协会的vip成员,不光这样,一年前他因为吸毒还被处于大笔罚款。” 顾轻舟眉头拧起,“真实性高吗?” 男人被质疑有点不太开心,严肃道:“你觉得警局资料不可靠吗?” “除此之外,”他补充道:“宋宁予好像有严重的精神障碍,曾经性侵过好几个女生,不过他本人均否认了。当时因为被朋友捅出来,还被强制送医过,这事现在也无法证实。” “还有吗?” “基本就这些了。” 顾轻舟脸沉得彻底,他抬眼眺望远处黑压压的天空,猛然心里一滞,不安的情绪快速翻滚在心头。 “先挂了,我还有事。” 没等应答,他已经掐灭了通话,随即翻到钟重年号码拨过去。 等了不过两秒,机械女声僵硬的声音立马钻进耳膜——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顾轻舟做了几个深呼吸,重新换了个号码,这次通了。 “喂?顾老师?”白芒觉得今晚真的神奇,先后接到情侣两个的电话。 心有灵犀也没这么靠谱的吧。 “钟重年呢?!”顾轻舟劈头就问。 白芒听见他话语都快溢出听筒的着急,不解:“回去了啊。” “她电话怎么打不通!?” “不能吧?刚刚还给我打了个电话抽风说要吃宵夜,现在可能没电了吧。” 顾轻舟强迫自己冷静,“你们今晚去哪里了?” “大学同学在老仙居请吃饭的呀。哦,顾老师您也认识,今年刚从美国回来的宋宁予。” 身体如坠冰窟,连手脚都是冰冷的,他咬牙,一字一顿,“怎么没跟她一块儿回来?” “年年说要打车的呀,不过后来宋老师送她了,顾老师你别担心。” 她还预备说几句,那头已经挂了电话,徒留一大串忙音,白芒抓了几下脑袋,摸不着头绪。 顾轻舟飞快披上衣服下楼,用最快的速度在路上开车。 他沿着老仙居往钟重年家的方向走,顺便给警局朋友打电话让调出宋宁予的车牌号跟车样式。 行事效率倒算快,没一会儿他就收到宋宁予车子照片,他直接报了个案。 迷蒙细雨下得越来越大,干扰着前车窗玻璃模糊一片,这样的视野根本看不清楚路边停的车。 可时间太宝贵,每浪费一秒,都有可能伤害到他重要的女孩。 顾轻舟又加快了油门,一踩到底。 从钟重年家到老仙居唯一好处就在于那是一条直道,其间不需要拐弯或者抄小路就能直接到她小区门口。 盲目地寻找不异于大海捞针,顾轻舟痛苦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哪里不对呢,哪里会有纰漏…… 如果宋宁予真的想要做些什么,那么最适合的犯罪地点会选在宾馆酒吧这些地方…… 顾轻舟立马打开导航,把这条路上所有的宾馆酒吧都进行了标记。 一家一家门口小心地看过去。 老天眷顾。 终于在距离钟重年家一公里远的宾馆门口,他看见了那辆白色路虎停在路边。 他立刻下车,连车门都顾不上关,刚走了两步,脚就像被水泥凝固住停在了原地。 路虎车门大开,似乎像他昭示着发生过什么。 一瞬间,血液直冲向脑门,顾轻舟再也无法克制心里不断翻滚的黑暗,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嗜血,要让他杀人才得以解脱。 一步一步,他向车门逼近。 如果碰了她一丝一毫,杀个人也没什么的吧…… 可等看到车内全貌时,他翻滚的血液顿时安静下来。 宋宁予歪在车内后座上,没意识地躺靠着,衣裳不整,但都是被抓的褶皱。额头那儿破了一大块,地上还有一只后脚跟沾了血液的尖头高跟鞋,唯独不见钟重年的影子。 设想过无数情况,眼下这种无疑好太多,至少证明他的女孩并没有吃亏,她安全地逃开了。 顾轻舟上去探了探宋宁予的鼻息,还好知道下手轻点没打死,只是暂时昏迷。 他翻出手机,预备再次报案。 没想到身后有人出声—— “顾轻舟?你怎么在这儿?” 他转过身子。 裹着灰色棉衣的女孩在夜色里显得肥嘟嘟一团,正歪头一脸疑惑地看他,只是脚下的高跟鞋少了一只。她赤着一只脚站在冰冷的地上,脚丫子冻得通红,身后还跟了一群警察。 顾轻舟无暇顾及其他,几步走过去,大手一捞,女孩就到了怀里。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作恶的理由 钟重年从他怀里探出半只脑袋,把下巴支在他肩膀,有气无力道:“怎么找这儿来了?白芒跟你说的?” 女生的声音气若游丝,好像刚刚了经历一场恶战,顾轻舟向下摸出她的手,刚碰到,入手就是一阵湿滑。 流血了,从手腕上几寸的地方,被划五六厘米的口子,血液已经结痂,不过还是触目惊心。 要是再往下低一些……顾轻舟不敢想。 “没事了。”见他紧抿嘴唇盯着她手腕看,钟重年下意识把袖口往下拉了一些,堪堪挡住伤口。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可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钟重年从顾轻舟身上挣扎要下来,男人拦了几下无果只好放她落地。 “白芒不知道你出事了,我也是猜测,跟老天打个赌罢了。” 事情成了定局,故而现在能够平静地吐出这些话,可顾轻舟始终觉得胜得险恶。 用生命作抵的事情,他这一辈子也不愿意再来一次。 “为了表现得自然,只能给白芒打电话,要是找了你,宋宁予也不一定会信了。” 钟重年叹了口气,直到现在,踩在地上的那只光脚丫子才略微恢复些直觉,她开始觉得刺骨的寒意顺着脚板底只窜上去,就算紧咬牙关也不能够忍受。 钟重年打了个寒战,“现在回想起来,才有点后怕。”她失笑,借以掩饰躲在寒风里嘴角微颤的弧度,“要是力气再小点,我可就被他扛回酒店了。还幸亏穿了个厚底的高跟,幸亏几百年准了一次……” 手分明是抖的,可话里总是无所谓的腔调。 顾轻舟气得咬牙切齿,就是这该死的无所谓,欺瞒着他郁郁了许多年也不敢上前。 可…… 又好心疼。 他再次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后背,“不怕了,我在这儿。” “请问……你是报案人家属吗?” 旁边走来个警察,盯着两人看了很久才下决心来打扰。 “我是她男朋友,我姓顾。” 警察突然笑了一下,低头写笔录,“你女朋友倒是厉害,一鞋子下去就把人砸晕。不哭也不闹地赤脚走了一千米到值岗亭,把值班两个小年轻吓了个够。” 顾轻舟侧头看了下现在躲在他怀里眼眶通红的女孩,委屈地像随时要哭出来。 “一路上愣是没找人求助,报案也报得满脸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警察啧了两声感叹,“是真的厉害。” 钟重年在背后突然说话,声音嗡嗡的,“我当时是吓傻了!” “哈哈哈,看着可不像,头脑比我们都清楚得很,还背得下车牌号。” 钟重年撅了两下嘴巴。 宋宁予已经被人从车里架了出来,那辆车也打电话喊拖车公司拖了走。 男人四仰八叉,被几个人牵着肩膀跟大腿,毫无形象可言。 钟重年迷茫着看了会儿,随后低低叹气,“校草一样的人物,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顾轻舟说:“宋宁予在美国就患有了严重精神问题,这次也是回来避难,”他看了眼徐徐开走的警车,“这事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了,他曾经被指控性侵过几名大学生。” 钟重年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他明明是个!” “什么?” “我……”她犹豫两下,还是决定说出来,“那次出来谈版权我偷听到,宋宁予应该是个基佬,我还看到他跟一个男的……在……” “嗯,就是这样。”她点头一笔带过。 顾轻舟眉头一皱,“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当时不是觉得没必要嘛……再说了你又不爱听这些八卦。” “那他这次选择就是有理由的,”顾轻舟抬头敲她脑门,“你肯定被他看到了啊,傻缺。” 钟重年仔细回忆一下,还真挺大可能。 当时他是知道她出来上厕所的,而且那个储物间是回去的必经之路。 他抱了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态啊…… 钟重年心里一沉,接着更大的悲哀把她笼罩,“宋宁予也挺可怜,当时偷看了那会儿,我怎么都觉得他不是自愿的。” “不过,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风里使劲嗅了一下鼻子,声音轻松的,“也有经历过无穷无尽黑暗都没变坏的好人,自己不幸,不是把痛苦加诸别人身上的理由,为不幸的由头作恶的人,最最可恶。” 路灯撒在身上,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散得寥寥无几,顾轻舟附和说:“嗯。” 近十二点,两人还去了趟警局做笔录,等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出来,外面吓得零零碎碎的雨花早就散了个干净。 开阔的大街一个行人也没有,偶尔可见一两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将车喇叭鸣得震天响。 穿透黑夜,穿透胸膛。远处住户家养的狗被吵醒,也跟着吠叫起来。 在他们录笔供期间,宋宁予一直没醒,好像晕得太彻底,不过醒来的那刻,也足够他焦头烂额。 在美国完美规避刑事责任的惯犯,终于在落地归根的某一天,栽倒在钟老师手里。 手机没电所以顾轻舟一直没打通,回来后钟重年立马给它冲上,刚一开机就撞见白芒无数个未接来电进来。 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她说实话,钟重年只能先简单跟她道个晚安,随意搪塞几句过去。 小姑娘单纯得透明,宋宁予这事得慢慢跟她讲,循序渐进,委婉应付。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没睡好,人人心里揣着秘密,有人辗转反侧感受失去的恐惧,有人眉头深锁考虑未来的提前。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本来布得好好的棋盘搞得一团糟糕。 只能重新洗子儿,再定黑白。 意外来得突然,可有些东西的前进与发展依旧雷打不动。 钟重年在十二月份的第三个星期接到周奇的电话,进组时间正式定了,电影开机也摆上了行程。 周奇让她早点做好准备,先把剧本修完发给另外两个编剧看看。 顾轻舟也在编剧之列,不过周一行这次却只担任了指导,并不参加剧本的具体修改。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划水剧组??? 顾轻舟消失得彻底,进组了好些天也没见着他个活人。 已经高压连轴转好多天,钟重年觉得这个男朋友还不如没有。 今晚取景在s大,晚上有场校庆烟火典礼的戏份。 已经快八点天黑,整个剧组里不仅演员没到场,连周奇也消失得没影,只看到化妆组的几个乱晃悠。 钟重年皱了皱眉,?打开顾轻舟的微信对话框,?来回滑了几下,发了几条>然后放下了手机,?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来。没回复。 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有别的原因? 顾轻舟不是随意不回复别人的人,前几天又替她忙碌着宋宁予事件的后续,最近又有好几个专访要赶,身体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她越想越慌,眼底渐渐露出焦色。 另外两个跟她一起来的年轻编剧看她脸色不好,连忙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钟重年摇摇头示意没有,?垂下眼却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跟顾轻舟明明已经是很亲密的关系,却总有那么远的无形的距离在,?她不认识他身边的朋友,无法确认他的近况与平安。 她捏着手机反复翻看,指尖忽然在周一行的> 强烈的不安让她失去了踌躇的余裕,?她摁亮光标,很快看见一行字。 ——钟老师,顾老师有点事今晚不能来让我跟你说一声。其实早上就说了,但刚刚我忙着看分镜,一时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心里松下一块,回了个嗯,随即继续去看剧本。周一行估计一般不怎么看微信,所以一时没有回复。 晚上七点多的s大,笼罩在路灯昏黄的光亮中,迷离又温暖,因为这个校区设有晚课,所以诺大的操场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人影。 演员还是没到。 钟重年给秦溯赵念璟分别发过去微信,不出意外,没人理睬她。 这都集体撞邪了吗? 她气冲冲地往操场中间走,那里围了几个群演。 微风里女孩子们浑身轻松,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虽然穿着单薄的校服裙,可精气神十足。 她看着就冷,走过去问了句:“穿这么点不冷啊?” “这不是剧组要来取景烟火晚会嘛,我们特地请假没上课,我和班上同学一起报名了晚上的群演,当然要穿得好看点了。” “上千人的操场,又是大半夜的,烟花一炸一团乱,谁还认得出谁?” “当然认得出。”女孩扎着活泼的马尾,笑得天真又稚嫩,“真心喜欢的人,就算混在一大群人中,也是一眼就辨认出。” 操场已经布置到位,四面灯火通明,几台硕大的摄像机立在绿茵场上,群演坐在看台待命,台下剧组工作人员忙碌地奔来跑去。 钟重年坐在了周奇旁边,跟周一行也打了个招呼。 男二女二穿着s大校服,正拿着剧本对戏。 她在他们对面懒洋洋看着,刚搓了搓手,就见周一行递来一个热水袋:“多的,给你。” “谢谢。”她笑了下,半开玩笑着说:“现在男二女二都比主演来得早,等会儿得狠狠批上一顿。” “你说得对,”周一行抿了抿嘴唇,笑得神秘,“要是路上有事来不了,钟老师也狠心要批评吗?” “批评。”钟重年呵了一口热气,“我从来铁石心肠。” 话音刚落,周奇对着手机就叫起来,“什么叫来不了了?车坏路上了?!坏路上也得来!你让演员下来跑!” 钟重年看过去。 “还在高架上?!你个混蛋!大家都准备好了!现在谁来拍?!啊?!谁来拍?!” 周一行远远朝她比了个口型,“我说得不错吧。” 钟重年皱眉。 这事怎么越看越奇怪……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 周奇放下手机,一脸颓丧,“来不了了,接男女主的车子坏在了高架上,就算再快,也要三个多小时。” 那时候别说群演工作人员要回去,整个s大都熄灯了吧…… 钟重年提议,“要不先把群演那部分拍完?学生们穿得少等在风里,容易着凉。” 周奇搁下耳麦,满心哀怨地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 一直到八点半,几十名群演终于被导演喊到操场就位。 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确认着灯光和烟火位置,又过了十多分钟,周奇又叫了她的名字:“钟老师,麻烦你进一下镜头,这里女主有个背影,正好你身影跟赵老师差不多,就你补吧。” 钟重年正想着微信讨伐秦溯他们两个人,闻声放下手机,一头雾水起身过去。 为什么要她进镜头?她又不是演员……再说真这么随便的话,这里只要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都可以当个替身…… 她站在操场中间,露出整片背脊在镜头里,周围围着一圈穿校服的学生。 可周奇一点也不满意,“钟老师,您往中间去点,对,别锁在角落,迎着镜头中间方向。” 虽然没拍过电影,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钟重年小心翼翼问:“周导,我这边是中心点吧,站这儿光线太盛会被观众看穿吧?” 周奇信誓旦旦,“不会”,又跟她解释了一堆专业术语。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 周奇又“哎呀”一声直拍大腿,举着喇叭喊:“钟老师,您抬头啊!抬头!是要看头顶烟火!” 说完又郑重地跟她交代,“别瞎动。” 钟重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听话地任凭他摆布。 四面群演在导演的指挥下簇拥着她围成圈,而她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站在整个操场的中心点,望向空无一物的天空。 有点煞笔。 可傻逼也只持续了片刻,随着火树银花炸开,加上银河铺在头顶,漫天景色熠熠生辉,夺人魂魄。 她呆呆看了会儿,只觉得脖子发酸。等再撑不下去低头,她朝身旁一看,猛然惊觉刚刚还围在四周的群演已经全然不见。 只剩了她一个人站在操场中心,还有头顶绚烂盛开的无尽烟花。 而烟花火焰下,有一个人朝她走来。来,让我撩一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终章篇 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她看见这个人穿着一身体面的西装,正低着头,含笑看着她。 顾轻舟。 明明说有事不来的人,此刻站在离她几百米远的地方,而周奇他们已经退开,只留下她跟他两个人面对面傻看。 这已经不在拍电影的范围了,就算钟重年如何迟钝,现在也能够明白今晚奇奇怪怪的一切究竟是为何。 哪里有这么多意外,只有无数被收买的人心。 心里翻滚着浪潮,她既希望能够发生些什么,又希望什么也不要发生。 头顶的烟火炸得噼里啪啦,绘成五彩纷呈的图画在上空盛放又陨落。 钟重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跟漫天的烟火一样的频率。 顾轻舟耐心地等待着,看她的眼神里尽是光亮。 等最后一声平息,远处的人慢慢走近。 钟重年捏紧衣服下摆。 他缓慢开口,“五年前我在楼梯口抓了一个女孩,整天神采奕奕地粘着我,像有无穷无尽的光亮,出于抗拒心理,我全力避让着。后来终于摆脱开她,可我竟然开始后悔,因为习惯性有人跟在后面喊我顾老师顾老师,习惯看见她开心或者难过,习惯在她闯祸后收拾烂摊子,习惯接受她的温暖……” “我尝试排斥,骨子里就不是活在阳光下的人,所以我从不奢望。可即使用了两年的时间来冷漠,我发现这份喜欢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演越烈,最后深入骨髓,摆脱不得。” “所以我又来找她了,我爱她,剩下的一辈子,我想牵着她的手努力走下去。如果婚姻可以捆绑,我希望能死死绑住她,让她这辈子,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顾轻舟笑了下,手在裤兜里一摸,掏出一只小盒子,随即面朝她单膝跪了下去。 一片惊叹声。 刚刚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一群人突然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以她为中心欢呼着。 有认识的,又有不认识的群演。 可相同的是,每个人眼里仿佛装满了星辰大海,绚烂夺目。 钟重年的鼻端一阵酸楚,目光跟着闪烁起晶莹来,入眼处一片模糊,眼底倒映着的钻戒和他好像比天上的星光还要耀眼。 顾轻舟含笑仰视着她,继续说:“钟重年,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吗? 脑子里在轰鸣,其他声音渐次远去,仿佛飞鸟落下柔软的羽毛,落在她眼角,温暖又静谧。 她眼里只剩下男人微笑的脸。 曾经刻画过无数个爱情故事,女孩在面对男孩求婚时千姿百态,有淡定从容,有热泪盈眶,可现在她发现这些都不对。 等某天真有一个你爱的人跪在你面前请求余生共过时,内心深处的感觉竟然只剩了欣慰与释然。 因为是你,只能是你,还好是你。 淡定是假的,可激动又都不够。 只是顺利成章完成了某个仪式,男人问得认真,女孩答得坚定。 在飞逝的时光里,她听见自己掷地有声,郑重得一字一句,“我愿意。” 求婚仪式结束后,?电影还需要照常拍摄,场地布置得进行小幅调整。而前几十分钟前还困在高架上要死要活的两个主演已经悠然自得坐在化妆室喝完了一大杯柠檬茶,顺便透过窗户观望完求婚的整个场景。 赵念璟捧着茶杯发呆,说话像个老婆子,“真好啊,钟老师这是嫁给了爱情啊,我什么时候能活成钟老师这样呢……” 秦溯低头把着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你也想嫁顾轻舟??真可惜,顾轻舟只有一个,不过我这里有个秦溯,你考虑不考虑?” 赵念璟啐他一口,别开脸继续去喝茶,只是光线下的脸蛋红了一大片,也知是不是热气熏的。 刚刚还吵闹着看烟花热热闹闹的群演女孩们,现在妆都哭花了一片,被带下去集体补妆,周奇抄着手远远看着一切,正好周一行过来找剧本。 他喊住他,问:“你竟然也愿意跟着配合,将来会后悔吗?” 周一行正翻动着桌子上的文案,闻言抬头疑惑着说:“后悔什么?后悔钟老师下半生稳稳地幸福?还是后悔我卖了ip赚了好几个零?” 周奇被噎住,随后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你你!就知道跟我抬杠!你用作品给别人做嫁衣是不是还挺开心?!” “有什么关系,”周一行又翻动了几下,终于从一大堆草本里找出下场剧本,他抬手弹了弹灰尘,笑道:“我所有的东西都是钟老师给的。” 周奇说不出话了,不想再搭理他,摔了手就去找副导讨论取景。 周一行原地站了会儿,突然听见远处一阵喧哗。 一群人簇拥着两个人过来。 钟重年站在他们中间,满脸幸福,围着她的人似乎问到了什么**问题,她别过头往顾轻舟身后躲了躲,又把男人往前一推。 火力立马集中到顾轻舟身上。 男人眉眼含笑,跟所有偶像里的男主一般,风清月朗,风华毕露。他垂着眼睫,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两人并肩,怎么看怎么般配。 周一行看着也感到愉悦,随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电影拍摄得异常顺利,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就进入到后期的剪辑跟制作,美方看了未修版也连连点头称赞。 周奇剪了个片花放到网上,点击率直接过亿,大v的评价出奇地好。 赵念璟秦溯这两个演员一下子被推在大众热点浪潮里,片花里的甜蜜小互动直逼得网友大喊请就地结婚。 钟重年跟顾轻舟的正式订婚经过两方家长的同意暂定在元旦,宴请名单也拟订完毕。 如果非要找小瑕疵,就是白芒对宋宁予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钟重年没有瞒得住。一周后的警局官网女孩无意看到男人被拘留的告知。 再一细想钟重年那晚的异常举动,白芒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随即一片死灰。 时光真是有人肉白骨,翻云覆雨的能力,它改变人们太多太多的模样,轻易葬送与成全着青春稚嫩的感情,无所定数,肆意嚣张。 却又格外宽松,将跨过荆棘障碍的情侣送在一起,也让暗恋无果的痴人解脱与看清。 风云过后,求仁得仁。来,让我撩一下 番外一:白芒篇 选课通知一下来,白芒就拖着钟重年盯在电脑屏幕前目不转睛。 学校什么都好,就是网速能卡到让人就地吐血,哭爹喊娘也没法子。 上一年吃网速的亏,钟重年跟白芒上了一学年的生理健康知识。 本来以为是个水课,结果第二天她们毫无压力一脸轻松地踩着上课铃进教室,却碰上年度最变态的任课老师。 女老师三十多岁,推了推眼镜指了指她们,“后来的两位同学,能不能上来帮老师一个小忙。” 两人一脸懵逼的上去,大眼瞪小眼。 女老师露出神秘兮兮的微笑,“来得匆忙没带人体模型,今天这堂课我直接对着这两位同学进行授课,大家注意记录,下堂课抽测。” 就这样,两个人轮着被大家**裸的眼光盯着瞧,一直持续到下课。 下课铃一响,两人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教室。后来经打听,才知道这位女老师年纪轻轻已经是院里副教授,而人体模型这个梗只是她历来惩罚迟到同学的手段。 所以大家心照不宣从来不迟到,那天只她们两个异常独到,赢了焦点。 白芒看着倒计时,一本正经地总结,“所以说,课程不重要,而任课老师是谁很重要。” 钟重年看着选课表,再次确定,“真的选田一光的?心理学?看着不容易啊?混学分有希望??” 白芒信誓旦旦,“我已经打听过了!绝对水!田一光从来不点名,作业再烂也能及格!最重要的是!你不是最近要写心理学悬疑吗?”她推推她,“去找找灵感也不错呀?” 钟重年想了想,还真是。 整点到,白芒用打网游的手速秒点进去。 “进去了吗,进去了吗?”她闭着眼不敢看。 钟重年看了下电脑屏幕,一字一句念道:“天书楼,下午四点?是这节课??” 白芒猛地睁开眼,等看到屏幕上呈现的选课初始页,她忍不住尖叫出声,“我糙!真他妈进去了!!!” 几秒钟的功夫,她们成功选中田一光的心理课,再一多分钟,课程容量显示满员。 白芒心有余悸,拍拍胸口连声感叹,“瞧见了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田一光是真的吃香。” 钟重年也就信了。 直到下周三有去心理学教室。 一推开门,整个教室就剩了一二排有空位。 白芒跟她直看得目瞪口呆。 “啧啧啧,我说的吧,这课吃香。” 钟重年选坐在第二排。 没多久上课铃响起,走进来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个头不高,发际线也正常,只是一双躲在镜片后的眼睛是真的小,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人。 他放了教案,首先在教室里环顾一周,才慢悠悠地说:“都来了吧,那我也就不点名了,相处这么久我是信赖大家的。” 话刚落,他目光落在第二排她们两个身上,定住。 像没看清的模样,拿手顶了顶镜框,随后才恍然大悟地说:“多了两个小伙计??” 语气很欢快,钟重年听着却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本来以为不会有其他专业的来这里,小姑娘两人,你们哪个专业的啊?” 白芒显然没料到第一次上课就被暴露在日光里,语气不利索了,“汉文的……” “汉文的呀……嗯,很好很好……” 老头又慢悠悠转到讲台上,背着手,“小姑娘不容易,大家照顾些,别像羊羔进了狼窝。” 完了他又补充一句,“他们是医学院的师兄师姐,大家都是一家人。” 白芒如遭雷劈,钟重年面不改色地推她,“什么情况……你选课的消息问得谁?” “就……”她一脸吃瘪,“医学院一个学长,前天在活动上认识的……” 钟重年:“……” “那我可以理解了,”钟重年认命,语气无波无澜,“凉了。” 白芒委屈地要哭出来,“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医学院内部的选修课呢!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再去学一年的心理健康!我宁愿当人体模型!!” 话音刚落,自后方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将两人惊了一瞬。 男生声音爽朗,让人如沐春风,“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谈话的,这个角度,我要装听不见也不太可能。” 说这话时他还在憋着笑,低低地从白芒后脑勺那边传来,让人酥了骨头。 老头正讲着一道案例分析,眼睛难得睁那么大盯着学生席,钟重年两个都不敢回头看说话的仁兄。 白芒往后靠了靠,装作朝钟重年说话的模样,小声问后面,“同学你知道这堂课怎么划水吗?” “划水还是有希望的,只要田老师不熟悉……可惜,你们刚刚失去这个机会。” 白芒垂头丧气的模样太明显,男生又被逗得一笑,“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有人愿意帮你……” “嗯?”钟重年显然也来了兴趣,侧头看着白芒,勾了下嘴角,正好是男生能看到的角度,“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这话倒像是奔着泡妹子的方向去了。” 背后沉默了一瞬,偏巧田老头捕捉到这个方向不寻常的气息,几步走了过来,敲了下桌角,“刚刚那个案例,你说说看。” 桌子是整排的,钟重年坐在外面被抓到,而里侧的白芒险险逃过一劫。 “我……”点到名的女孩不情愿地站起身子,随后垂头看书想着能不能翻到一两句救救急。 田老头等了片刻,突然认真地打断:“别找了,书上没有。” 其余学生一脸惊奇,明明答案就在书上…… “你书带错了,那是下半年的。” 钟重年:“……” “宋宁予,你来说说。”老头又往后让了一个位置。 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有着跟刚刚一模一样的嗓音。 他行云流水般复述,“陈述事实时眼睛不自然地右瞥,那是因为……” 清水撞碎着石板上,每一下都钻进人心窝。 白芒愣怔着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现在完全可以转过身光明正大地看人。 侧了个角度,抬头正好撞上男生浅笑的眸子,住了星光,扰了心弦。 她久久回不过神。来,让我撩一下 番外二:顾轻舟篇 六月份太阳还很灼人,顾轻舟吃完饭就从食堂往教学楼方向走。阳光在地上拖出他长长的影子,被踩在脚下。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所上了年纪的高中,教学设施到教师资源,无不是腐朽又老掉牙,这直接折射出管理这所学校的最高层的状态与格局,恰也是顾平玔惯常的模样。 正好十一点十分,高一高二也快下最后一节课,到时候整栋楼就会从四面八方吐出密密麻麻一群人,他不喜欢拥挤,所以掐着时间先往办公室。 往楼梯口要经过一条露天长廊,两侧种满淡蓝色的牵牛花,若是没风的天气,花香浓郁地直浸骨髓,顾轻舟不喜欢这个味道,他微皱眉头,下意识加快步伐想避开。 人才跨出去没几步,头顶上空的楼梯猛然传来一连串细细碎碎的脚步,像人卯足了劲儿往下直冲。 鞋底噼里啪啦的敲地声也越来越厚重,来人在向他靠近。 这个时间点,整栋楼学生都在上课,更不会是哪个老师折腾出这番动静。 大约有学生逃课了。 可,关他什么事? 平生最怕麻烦。 自己不过受着顾平玔的逼迫来暂时任教,不在编制,不算工资,他跟这所学校升学率半点关系也没有,更别谈有人违纪。 他垂眼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已经听见女生压低的交谈声,像怀着阴谋得逞的窃喜,轻飘飘荡在空气里,光听着就觉得是个好心情。 顾轻舟突决定不走了。 他把本来要迈向办公室方向的脚收回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位猎人安静蛰伏在草丛里,只等不明情况的猎物出现在视野。 等了几十秒,一排排扶手上当终于出现一张小巧精致的脸。 笑意没消,发光的杏目里还保持着跟同伴说话时的愉快,就算突然撞上他的对视,也是波澜不惊,顶多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松松绑着的马尾辫垂到肩膀,半遮掩一段白皙的皮肤。 是那种没经过社会浸染的干净与漂亮。 见着他不动声色的凝视,女生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破绽,可下一秒却把腰板挺得更直,明明心里发虚得要死。 顾轻舟越看越有趣,仿佛戴了一副透视镜,将面前人的心理活动一览无余。 但不说破。 这是对于猎物的乐趣。 他开始朝上面走过去,浮动的尘埃落在脚尖,又慢慢漂浮上肩膀,女孩已经不自然地在到处乱瞥,不过眼里的惊艳被他捕捉到。 顾轻舟心里又笑了一下。 到了面前。 他已经能看清女生脸上每一寸毛孔,很细腻,连同微翘的睫毛都带了她的灵动。 终于,他迎来了他们之间第一句对话。 “同学也去吃饭……?” 清柔又好听,跟着阳光一同撞碎在地上,不过他注意的不是这些。 他勾起唇角,“高一的?” 看模样,倒像刚来学校时固有的新鲜稚嫩。 女孩子表情有点意外,像是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含着光亮的眼珠子转了几转,最后一瞬咧嘴笑开。 细碎的尘埃漂浮在空中,将线条柔软化,她笼罩在一片光亮里,像镀了金光。 顾轻舟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也无暇去听女孩一张一合的嘴到底在说什么。 只觉得空气里浓郁的花香将他窒息,心脏某处像钻进了东西。 看着很机灵,可女孩实在是笨。他几句随口胡诌的话也当了真,直到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后才把事情摸了个明白。 明明是特别厌恶麻烦的一个人,而钟重年三个字就是麻烦的代名词。顾轻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些时间跟精力,就像哄小孩一样循循善诱让她归于正途。 从来不曾有过的包容,似乎在慢慢修炼出这样一种能力。 原来当个老师,还挺不错。 他这样想。 在一中的光阴尤其迅速,明明同样的昼夜,可独自一人待在冷清的房间时又觉得太过漫长。 他开始期待每天的日出,然后开车去一中上班。 自己有意模糊理智不去分辨,可有些事情还会有人逼你看清。 顾轻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是从那件事事发。 清早才进办公室包还没放下就被隔壁钟重年班主任火急火燎地喊过去,然后一叠照片被摊在他面前。 扫了一眼,上面是他跟她。 女孩从墙上跳下来,他跑过去接了一把,可照片上那两个人,分明笑得柔软。 原来自己也是会露出这样愉快的笑容的。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目光僵直而深邃,仿佛要在上面凿出一个洞,可随即他立马低头沉默。 出错了。 不该是这个方向。 女孩的心思太过**,他一直当作玩笑随意挡挡就过去,可回头看那些日积月累的细节,他惊恐地发现—— 那些罔顾人伦的龌龊想法,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有。 可自己本来就是被黑暗吞噬掉的人,怎么能再拖着太阳光下水? 说什么,都不该继续了…… 他得走。 无论以什么理由。 这件事也算不算是老天的特殊馈赠?逼迫他清醒,给予他借口挽救? 女孩哭红的眼眶,滚下的泪珠,还有他刻意刻薄的语句,忍住没伸出去的手…… 终于终结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他抱着纸箱,为数不多的几份文件,离开一中大门,彻底把窗外的光亮,掐死在手里。 顾轻舟还是那个顾轻舟,冷静淡漠,理智到刻薄,在黑暗诡谲里翻滚,画地为牢。 而彼时,他不知道—— 他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爱情。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番外三:宋宁予篇 到美国的第一年宋宁予无所适从,仿佛根系飘渺的浮萍突然来了另一片水域,无论是文化,语言还是其他,他都没有方法第一时间内消化吸收。 班里也有几个中国留学生,但平日里他们像根本不认识一样,就算有时候课上有casualspeaking,也从来不见他们互相抱团组队。 宋宁予无法理解,却终于在一次课后耐不住好奇拉了个中国女生问,“打扰一下啊同学,请问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华人团体?就那种中国人组的平日聊聊课题,出去玩玩之类的?” 女生的目光像在看个神经病,“没有,要是有兴趣你自己组呗。” 说着,人已经抱着一堆书走远。 宋宁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头无奈地一声笑。他当然知道女生忙着干嘛去了,这里是美国最好的学府,下课后图书馆画室都人满为患,如果稍微晚点去,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可这,仅仅是中国学生的表现。 独立于黑头发黄皮肤之外的一群人,他们金发碧眼热情洋溢,像拥有无穷无尽的活力跟生机,穿梭于学校各个角落。 相比之下,宋宁予不可避免生出些羡慕来。长久地一个人在孤寂陌生的水域里逡巡,对于同伴的渴望就被放大到无穷。 而终于,他的确等到了一个契机。 那是晚课后,宋宁予正抱着书往华人宿舍方向走,快到宿舍楼却被同宿舍一直没说过几句话的中国男生吴竟给拦了下来。 男孩高个儿平头,长得不赖,专业是计算机,跟他这个美术生平日里只限于晚上共寝室的交集。 据说前段时间刚跟个地道美国妹子分手。 吴竟的脸色也相应地差,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的缘故,他把宋宁予拦下来,镜片后一双眼没什么神采,“下午有空吗,几个中国学生在daily有联谊。” 宋宁予怔了几秒。他是知道有这种活动存在的,吴竟每次从宿舍精心打扮出去应该都是去参加类似场合。做为后加入的成员宋宁宇他知道自己是被排斥的那个。 不过这次他们竟然喊上了他。 宋宁宇笑了笑,温和地笑道:“有空的,几点?我回去换个衣服。” 吴竟摇了摇头,面色有点僵硬,他说:“不用换,联谊快开始,我直接带你过去。” 宋宁宇不疑有他,点头道:“好。” daily是家酒吧的名字,靠近学校,步行大概十几分钟。 吴竟一路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带路。路上宋宁予看见了几个同系的同学,他们用英文跟他打招呼,问候着:“宋,这是去哪儿?” “跟同胞去喝酒。”他笑得眉眼俱弯,终于拾得一点刚来美国时明媚俊朗的模样。 吴竟看他在笑,单薄的嘴唇翕动两下,却也什么没说。 事后宋宁予常常想,如果当时看清楚了吴竟眼睛里的内容,那是不是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只是个来美国学画三年的普通学生,笔下能画山画水画所有美好的事物。 永远不需要去描摹人心。 吴竟领着他进了包厢,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缭绕的烟雾就兜头扑来,不是熟悉的烟草味道,入鼻的瞬间脑袋有几秒的停滞,他木讷着视线在里面轻扫,耳边是吴竟轻飘飘的介绍声—— “这是我们华人同胞宋丽。” “这是aliy” “……” “这是约翰jone” 介绍到谁,宋宁予就会配合着朝谁微笑点头,等到最后一个,他目光落在包厢最里面一个卷头发男生身上,宋宁予朝着笑了下。 男生本来仰靠在沙发上兀自抽烟,瞥见宋宁予这么一笑,男生突然坐了起来,灰棕色的瞳仁里闪过诧异,随即,他朝吴竟招了招手,操着口流利的英语问: “这位同学看着面生,叫什么?” “他叫宋宁予,是美术系的中国学生。” “啊……”约翰对着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随后屈起手指,在茶几摊着的几张纸上轻叩,说:“既然是新朋友,来,跟我们先喝几口酒。” 吴竟面色一僵。 接着宋宁予看着角落里叫约翰的外国男人端着酒杯朝自己优雅地走来。 彼时,他并不知道,朝自己过来的,是将会毁了自己也无法清醒的一场噩梦。 他接过酒杯温和地笑,“thankyou。” 酒下肚,甜味混着冲击,仿佛陷入什么诡谲莫辨的梦境,视线跟意识渐渐远走。 包厢里音响声震耳,几个女生已经疯狂扭动起腰肢。 宋宁予浑身发起烫,有股发泄不出的热气在周身游走,只有重新满上酒杯时才能遏制。 所以,他开始一遍遍接过递来的酒杯,不知疲倦地灌下再重新换上,接受变成祈求,恍惚间他像坐上了约翰的大腿,正被人扣在怀里狠狠摩挲。 男人的大手滑过他身体,最后往下。 宋宁予被这份爽快刺激到,主动弓起身子迎合。约翰的手去解裤腰带,最后握住他蓬勃的**上下滑动。 脏话伴随着咆哮声入耳,宋宁予觉得自己化为一只小舟,在**的海洋里沉溺,堕落。 那个笑起来唇红齿白儒雅万分的少年郎,终于挥起手来慢慢远去,步入不见天日的梦魇。 **喷泄出来的一刹那,他望着头顶天花板眼里充斥绝望。 那一刻,他终于才明白过来酒杯里被加了什么—— 一旦沾上就再也不能摆脱能吸人骨血的猛鬼。 可明白又能如何,下一秒,混沌的意识再次离去,他被抚摸着又送上了高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来,让我撩一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