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贡我,没结果,叫谁邪神》 第1章 深夜诡谈(上) 雌雄双兔傍地走,我想有个女朋友! 凌晨一点多,高中班级群忽然弹出了新消息。 时非今天午睡睡过头,夜里就有点失眠,他听见消息提示便拿起手机看起来,发现群里还很热闹。 张二:今天解决不了单身的问题,别担心、别着急,因为明天你也解决不了。 赵五六:愿得一心人,免得总相亲。 夏投:才刚毕业就相亲,你爹妈是多怕你滞销啊? 顾七七:要什么真心人?本宫天天都有帅气小哥哥伺候三餐……就是配送费贵了点。 …… 时非躺在床上,没有开灯,就在黑暗里划着手机。 有一说一,他这群同学真的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随便刷刷就能收获一堆免费的开心。 大家胡侃了十多分钟,忽然有人开始讲故事了。 杨栋:我今晚遇到一件很诡异的事,已经憋好久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们说。 深夜鬼故事的经典开场白,最近一个礼拜杨栋都在秀他这方面的特长。 这家伙很擅长讲鬼故事,大家对他是又爱又恨。 因为他讲鬼故事总以第一人称,吓人是真特么吓人,但欲罢不能也是真的欲罢不能。 索性大家已经被他这种讲故事吓过好几次,所以不会再当真。 看杨栋又要整活儿了,时非也来了兴趣,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张二:你都说你憋好久了,我还好意思让你别说吗? 杨栋:那我说了啊,你们听了可别害怕。 李叁:那还是别说了吧,你们没发现吗,最近的诡异传闻越来越多了,咱们总深夜在群里聊这些,怕真招来那种东西啊。 张二:胆小鬼滚粗,接下来是勇者的时间。 夏投:就是,爷制霸九中三载,还没有怕过什么。 反对的声音很快被压下去,在众人热情的期待中,杨栋开始放送今晚的深夜娱乐节目。 杨栋:是这样的,这不高考结束嘛,我就约朋友去吃宵夜,然后就选了九中附近很出名的那家老何烧烤,那家你们应该都去过吧?味道很不错的。 张二:你要不要从宇宙起源说起? 赵五六:破案了,今晚的睡前故事是个带货软文,兄弟不厚道,发财也不带上我们。 杨栋:别一直开玩笑,你们到底想不想听啊? 夏投:那你快说啊,不然我等你完结了再回来? 被催促,杨栋也不卖关子了,开始直入主题。 杨栋:是这样的,今晚就我跟我朋友俩,我们好好的去吃东西嘛,到地方往那儿一坐,服务员就马上来给我们上餐具,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给我们上了三份餐具。 杨栋:当时人多,服务员放下餐具就招呼别人去了,我也就没在意,反正他家不收餐具费,之后我跟我朋友也吃的蛮开心的,就是发现老板时不时用奇怪的眼神朝我们看。 杨栋:等我们吃完去结账,老板会按人数送小瓶的饮料,结果老板又给了我三份饮料,到这儿我才觉得奇怪了,毕竟服务员可能忙里出错,但老板怎么也跟着搞错呢? 杨栋:于是我就问老板,怎么今天这么大方,啥都多给一份?结果老板说,没多啊,你们不是三个人嘛?说完他就抬头找,好像是在找我和朋友之外的第三个人,但是显然他没找着。 杨栋:没找着也就算了,老板却坚持说:“没看错啊,穿个红色t恤挺显眼的,而且你俩光顾自己吃,也不理人家,我还以为你们闹矛盾了故意孤立同学呢。” 杨栋:其实到这儿,我都还没往吓人的地方想,就觉得肯定是老板弄错了,于是也没跟老板多说,就跟朋友各自回家了,然后,怪事就来了。 顾七七:你等等,我去上个厕所先,听完结局我就蒙头睡,打死都不可能再去厕所了。 张二:慢着,咱俩一起! 赵五六:带我一个。 群里一阵集体上厕所,也不管有男有女,各自家的厕所隔了十万八千里,反正这个集体厕所是上定了。 他们这么玩,搞的时非本来不想上厕所的,最后都有了点尿意,于是也去上了一次。 等上完回来,杨栋也已经把后续的文字打上了。 杨栋:我回到小区快十二点了,路上都没人,小区灯还坏了,我突然有点害怕,就埋头加快了步子,可是走了没一会,忽然我身后多出来个脚步声。 杨栋:我当时还以为有人来了,高兴的往后看,结果一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因为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杨栋:我只能当自己听错了,赶紧继续走,结果我一走,那个脚步声又响起来,而且这次离我更近了,好像就在我身后几步远! 看到这里,时非都觉得后背有点凉飕飕了。 而群里其他人,更是大呼受不了。 顾七七:宝鹃!我的眼睛!我今晚就不该手欠看群消息,我肯定要做噩梦了! 杨栋说的事情确实有点恐怖,尤其现在是深夜一点多。 不光身为女生的顾七七,不少男生都跟着哀嚎起来。 不过越是这种吓人的东西,越得听个结局。 可杨栋的故事还在娓娓道来,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漫长。 杨栋:我当时太害怕了,不敢再回头看,直接就撒丫子跑,结果我跑,我身后那个脚步声也跟着跑,而且跑的频率都一样,简直就像我自己的回声! 顾七七:那你就当是回声啊!这种时候还犟什么? 杨栋:可那是完全空旷的地方啊,压根儿不可能有回声啊! 李叁:…… 杨栋:所以我当时就一个念头,就是啥也不想,赶紧回家,或者遇到个熟人也能安心点,随便楼上楼下的,只要是个脸熟的就行啊。 杨栋:结果等我跑到我家楼下的时候,真就听见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喊我的名字,我当时以为遇到朋友了,也没多想,就直接回头了。 顾七七:嘤,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麻烦你别说出来,你就说你啥也没看见,拜托了。 杨栋:是啊,我啥也没看见啊。 顾七七:谢谢,你人还怪好的。 杨栋:我没骗你,我是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但我也肯定,我真的听见有人喊我名字了! 时非认真看着群聊,觉得这次的剧情比之前的都有水平。 不过有人却嫌不够刺激,开始深挖起来。 夏投:杨栋这个情况叫鬼喊魂,深夜在外被人喊了名字是不能回头的,只要回头了,喊你的东西就能踩着你的脚印进家门。 顾七七:不对吧?不是说被陌生人喊了名字不能回头吗?他这是熟悉的声音啊。 夏投:真熟悉吗?那想的起来是谁吗? 杨栋:想不起来,但是那个声音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肯定以前听过的! 夏投:按烧烤店老板的描述,那是个年轻鬼,而年轻鬼,必然是横死枉死的,被这种东西缠上,肯定没好事。 夏投:所以你最好是真熟悉,盼着对方是跟你感情深,回来跟你叙旧,而不是想害你。 夏投是班里出了名的神棍,曾经被校领导点名批评过,安分了几个学期,这下毕业了,终于又能用特长发光发热。 杨栋可能是被夏投吓到了,沉默了好几分钟没说话。 这让之前提反对意见的同学很不安,在群里不停艾特杨栋。 李叁:@杨栋 这都是你编的吧?不是真的吧? 李叁:@杨栋 你出来说一下啊,我是真被你吓到了。 李叁:不是我胆小,是我小区这边好像真出事了,好多人天黑看见湖边有鬼影子在跑,我妈都吓得打算搬家了。 赵五六:什么鬼影子?是夜跑锻炼的吧? 李叁:屁嘞!你见过断头断脚的夜跑吗? 李叁明显着急了,说完还往群里发了张照片做证明。 照片有点模糊,像慌乱中的抓拍,乍一看好像正常,但是李叁已经划过重点,所以大家一下都注意到了异常的地方,顿时毛骨悚然! 只见照片上的人脸和脚居然是完全朝后的!就像跑步途中忽然被外力扭转,残忍地转后180°! 更可怕的是,人被扭成这样肯定早死了,可是那张朝后的脸孔上满是痛苦狰狞,明显还活着,像在跟拍摄者哀嚎求救。 恐怖照片冲击太大,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不会承认自己胆小,可要遇到真东西了,该怂还是得怂。 等了一会还是没人说话,似乎是彻底冷群了,时非无聊打个哈切,只好打算关机睡觉。 可是这时,沉默许久的杨栋忽然又发言了。 杨栋:我刚刚……又听见那个声音叫我名字了…… 杨栋:连着叫了好几声,是从窗户外面传来的。 杨栋:……可是尼玛的,我家住在13搂啊! 第2章 深夜诡谈(下) 如果没有李叁那张恐怖照片,这时大家就该夸杨栋讲故事的水平又提升了。 可是有了这张照片,杨栋再来这一句,大家的感受就像寒冬腊月浇冰水,凉到骨子里了。 于是群里继续沉默,谁也不敢接话。 最后只剩杨栋还在发消息,并且发信速度越来越快。 杨栋:你们别不说话啊,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杨栋:又来了!又来了,又在喊我的名字了! 杨栋:啊啊啊!我听出来了,我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 …… 杨栋就跟发了疯一样,不断在群里狂发消息。 中间有很多错字和不通的地方,语无伦次的样子,完全就是人在极度惊恐下的真实反应。 而杨栋在一大通发泄般的胡言乱语后,突然也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扇窗户,虽然拉着窗帘,但是一个黑影紧贴在上面,看起来就好像有个人趴在外面,正使劲朝屋里窥视。 结合杨栋刚说自己家在13楼,这照片简直令人毛骨悚然!所有看见照片的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而凉飕飕的聊天群里,杨栋发的消息变得愈发恐怖。 杨栋:他来了,我就知道他回来找我了…… 杨栋:没关系,我不怕……因为不光我,今晚他会找上你们所有人…… 杨栋:是他,你们所有人都认识他……顾平!是高二跳楼的顾平! 顾平? 这个名字一出现,大家先是短暂茫然,觉得很陌生,但是随着记忆倒流,不可置信的惊骇表情在每个人脸上出现。 一年前的高二开学不久,班里有个男生跳楼自杀,而他的名字,就叫顾平。 此刻就连时非都恍惚了一下,接着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在手机荧光的笼罩下,他回忆想起了顾平跳楼的经过。 其实这件事于他而言并没什么细节,因为他跟顾平不熟,只知道那是个沉默寡言的男生,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跳楼。 他只知道顾平跳楼的时间和地点,以及最后的结果。 记得当时是中午两点,顾平忽然从教学楼跳下来。 因为是上学的时间点,所以那一幕发生时,很多同学都亲眼目睹了。 时非算是所有人中看的最清楚的,因为……他正好被跳楼的顾平砸中。 直到摔倒在血泊里,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只是碰到了高空坠物,完全没想到会是个人。 而当他浑浑噩噩地转动视线,便看到有人跟他脸对脸躺着。 那个人的脸几乎是裂开的,两眼大睁,血肉模糊……面对如此恐怖的画面,时非重伤出不了声,只听见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 那一次意外重伤,他在icu躺了六天,经过医生不懈的抢救,他才保住了命。 听说顾平也曾一起抢救过,不过很遗憾没能救回来。 据医生说,当时他骨头断了好多根,内脏和头部都被重创,能被救回来简直是奇迹。而最值得庆幸的是,他除了记忆出现短暂的混乱和减退,基本没留下大的后遗症…… 此时刚好凌晨两点,卧室外的老挂钟幽幽敲了两下。 钟声深沉悠长,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阴冷。 而在钟声里,时非发现那些曾被他刻意忽视的东西,开始潮水般涌回脑子里。 那是顾平裂开的脑袋、漫开的鲜血,还有那双死不瞑目、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嗡——!”一声震响,震动的手机把时非思绪拉回到现实,低头一看,竟是杨栋发起了群视频邀请。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跟杨栋连视频? 时非毫不犹豫,手指去点拒绝的红色按钮。 然而拒绝之后,手机却还是进入了群视频界面。 “艹!什么情况?劳资明明点的拒绝邀请啊!怎么还是进来了?”群视频界面里,同学们的惊呼声不断传出来。 时非发现自己也已身在其中,再看人员总数41——居然整个班级都拉进来了。 “怎么回事?杨栋你tm搞什么诡啊?”有脾气不好的同学,直接就在群里开骂了。 “靠,你特么是不是给群里植入了病毒?我手机卡死了,没办法退出!” “什么情况啊?我睡得好好地,怎么手机自己进入群聊了?”有未参与群聊,无端被拉进来的同学的声音。 一时间,各种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愤怒、埋怨、茫然,乱七八糟。 原本安静的卧室,忽然变得跟挤满学生的教室一样嘈杂。 时非被嘈杂声吵得皱眉,偏偏手机完全失灵,音量自动开到了最大,根本降不下来。 “都安静下来,别吵!”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大家本能的闭上了嘴。 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了,是班主任,他居然也没睡,也被拉了进来。 “杨栋,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搞什么?”视频小窗里,班主任用有些严厉的口吻问道。 大家注意力本就在杨栋那边,都在等他一个答复。 可是杨栋的视频窗口里却一片漆黑,不知道他是没有开灯,还是把镜头挡住了。 “杨栋?杨栋?你给我说话!”班主任是个有些暴躁的中年男人,此刻急的拍桌,对着杨栋的视频窗口就吼起来。 然后班主任的权威似乎起了作用,杨栋的窗口缓缓亮起。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刚才之所以黑,是因为杨栋整个人趴在镜头上,当他坐起来后,他的脸才终于出现在画面里。 而当大家看清他的脸,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只见画面里的杨栋脸色铁青,头发凌乱湿粘,神情惊恐到五官都有些扭曲,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渗人。 “救、救命……呜……” 杨栋对着镜头,嘴唇恐惧地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求救,同时两行泪直接涌了下来。 这一幕看的大家一头雾水,满腔怒火憋在嘴边。 然后杨栋又战战兢兢地开口。 “他……他说……要大家为他做三件事,不听话的人……都会……” 杨栋话还没说完,班主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说的他是谁?你家长吗?让他过来跟我说!” 其实班主任并没有看群聊,他只是习惯性的起夜,顺手看了看时间,然后就莫名其妙被拉进了群视频。 杨栋从视频里看向班主任,表情简直是崩溃的。 “不是我家长,是……是顾平。” “顾平?”班主任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表情由怒转惊,然后归于更大的愤怒。显然他不相信死去的顾平能做什么,只觉得杨栋拿去世的同学恶搞。 但是还不等班主任发火,杨栋又哆嗦着开口了。 “班主任你别吼了,他说、说如你所愿,这就过去找你。” 杨栋话一说完,“砰砰砰砰!”激烈的敲门声猛然从班主任那边响起。 班主任明显吓了一跳,表情错愕地回头看房门。 只见门板在爆炸般的巨响里不断震动,简直好像有头怪物在门外发疯撞击! 第3章 他脑子有坑,真坑 暴躁如班主任,这下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家里还有别人,但是他知道家人不可能这么凶狂敲门……除非是杨栋口中的那个“他”。 “砰砰砰砰!” 疯狂的敲门声激烈持续着,班主任僵立当场,一时间所有的威严和镇定都不见了,只剩一脸的惊恐无措。 然后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身后那扇门被硬生生撞开,门板“梆”一声摔在墙壁上。 门外黑洞洞,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怪物,只是这黑暗又明显不对劲,因为房间里的灯光完全照不透,黑的像是一种固态的泥沼,甚至隐约有种蠕动感。 而门被撞开后的短暂沉寂中,没人敢出声,班主任也不敢。 他先是盯着门外的黑暗看了一会,嘴唇哆嗦地看向镜头里的学生们,接着艰难咽了口唾沫,似乎是想努力说点什么。 可是不等他开口,喉咙就不可遏制地发出“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 这个过程诡异且快,起初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画面模糊了一瞬后,啪嗒一声变成了地板视角。 就在这样的视角下,大家眼睁睁看见班主任飞撞在天花板上,然后又重重砸向地板。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凶狠暴戾地将班主任摔上摔下。班主任身体有些发福,每一下摔砸声都沉闷厚重,声音直钻头皮。 “砰——砰——砰——砰——” 整整一分钟后,可怕的摔砸声才终于停止。 手机还在地上,但已经被浓稠的液体覆盖,画面只有一片鲜红的模糊。 “啊——!”同学们的尖叫声爆炸般响起。 亲眼目睹了一场惨烈的死亡现场,年轻的男生女生们承受不了这种冲击,开始做出各种慌乱的反应。 有人哭,有人叫,有人跳起来喊爸爸妈妈……可是所有的哭喊吼叫都没有得到回应。 无论是和父母同住的,还是跑到外面独居的,他们都惊恐的发现,自己与世隔绝了。 大部分人住在拥挤的小区里,原本只要稍大点的动静,就能吵醒邻居。 可是此刻,他们发现邻居变得宽容无比,无论他们怎样的鬼哭狼嚎,邻居都无动于衷。 时非此时已经打开了卧室大灯,白色的灯光下,他抬头看向门的方向。 轻轻拉开卧室门,应该立刻能看到卫生间夜灯的亮光,正面是客厅,往左几步就是爸妈的卧室,他们今晚都在家。 可此刻的门外却一片漆黑,是与班主任那边所见相同,仿若连光都能吞噬的黑。 手机里同学们的哭喊嘈杂震耳欲聋,因为他们也发现自己门外不再是熟悉的家,而是深渊。 ——今晚所有被拉进群视频的人,都被某种诡异力量隔绝,大家看似还在自己的卧室,实则已经与现实世界不在一个维度。 意识到这惊悚的事实时,时非缓缓吸了口气,轻轻关门,回头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生活总是不吝啬给他惊喜,本以为被跳楼者砸中已经够刺激,没想到这玩意还是连载的,被砸中只是个引子,重头戏在后面。 “不要慌,不要叫了,越乱越容易出事!”终于同学里有人率先冷静下来,大声提醒大家冷静——居然是夏投那个神棍。 不过夏投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嘈杂声里,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眼看着同学们情绪失控,在恐惧支配下场面堪称群魔乱舞,时非有些无奈,便在夏投后面说道:“冷静下来,再乱喊乱叫下去——会死的。” 他的声音像一股清流,虽然不激烈,但却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清晰的有些奇异。 终于,群里稍稍安静一些,有部分人被时非唤醒了理智。 不过能被唤醒的也只是小部分,更多人仍沉浸在恐惧里发疯。 于是失控的恐惧吸引了门外的东西,黑暗仿佛匍匐爬行的怪物,诡异地渗透,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仍在尖叫哭喊的同学的房间。 被时非唤醒的人都通过视频看见了这一幕,他们或惊恐张大嘴、或畏惧捂住眼,却都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被黑暗入侵的房间超过总数大半,通过聊天窗口各种恐怖的画面被现场直播: 黑暗侵入后,有人惊叫着想从窗户逃跑,可是玻璃推开,黑暗迎面扑来,直接将他从头吞到腰,只剩两腿乱蹬; 有人恐惧到麻木,僵直立在原地,黑暗便从脚下吞噬,等到那人惨叫着挣扎,身体便猛然摔倒,而倒地后却发现自己没了腿,鲜血从断口处狂涌; 还有人慌乱跌倒,头部一半摔进了黑暗,身体本能地痉挛,过一会他顺利坐起来,脸上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可很快表情变得僵硬死灰,因为他的头只剩一半…… 这是一场血腥的屠戮,房间简直成了怪物进食的巢穴,被入侵的房间从挣扎到静止,最后如影院闭幕,缓缓从屏幕上消失。 保持冷静的人不多,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睁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聊天室的窗口一个接一个减少。 在这个过程中,惊悚的画面和刺耳的惨叫从未间断,如针刺一样狠扎着所有人的神经。 即使是已经被时非唤醒的那部分人,后来还是有几个扛不住,又重新的崩溃失控,然后沦为黑暗的饵料。 这种惨烈的画面持续了十几分钟,不断有人死去,但也有人一直守住了理智。 当最后的惨叫也平息下去时,原本拥挤的41个聊天框,赫然只剩下14个。 这还是时非开口尝试过唤醒后,否则情况还会更惨。 此刻聊天室里一片死寂,与之前充斥着惨叫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幸存的14个人面面相觑,耳边都还残留着无声的轰鸣。 第一场对意志力的摧残与考验后,他们大部分人都惨白着脸,像刚度过了一场灭顶浩劫。 可他们眼里没有光、没有幸存的喜悦,只有浩劫后的恐惧、呆滞和茫然。 时非扫视了一遍聊天框,发现幸存者不少是群里的活跃成员,眼熟的夏投,顾七七,赵五六,这三个都还在。 当然杨栋也在,脸色已经由铁青变得惨白,而头上的湿粘感更严重了,像有人往他头上浇了一杯糖浆。 “杨栋,你还好吧?”时非放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 杨栋两眼无神,恍惚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使劲摇头。 “不好,很不好,谁来救救我啊,我害怕呜呜呜……” 十八岁的男生,法定算是成年人了,但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吓得哭出来也很正常。 实际上,要不是害怕把门外的黑暗惹进来,幸存其余人早都哭成一片了。 “别哭啊,忍住,免得像……”赵五六强忍着惧意,小声想给杨栋提个醒,免得他重蹈覆辙。 可是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喉咙一卡,说不出话的同时,眼睛几乎要瞪出来。 倒不是也遭到了攻击,而是被眼前一幕吓到了——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杨栋忽然用手捂住脸,低头趴在了桌子上。 杨栋那边用的是笔记本,摄像头的位置比较高,他这一低一趴,整个头顶就暴露了出来。 于是这一瞬间,不光赵五六,其余所有人都是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脏集体拎了起来。 杨栋的头顶破了个洞——真的是洞!能看见头骨已经粉碎,内部的大脑组织稀烂。 第4章 死者向你发起任务邀请 之前时非就感觉他头发总有股湿黏感,像被泼了杯糖浆,现在真相大白,不是糖浆,是半凝固的血块和脑浆。 面对这种视觉冲击,顾七七猛捂住了嘴,坚决不让自己叫出声。 而夏投这个资深神棍五官都扭曲了,整张脸拧巴得估计亲妈都认不出他。 也就赵五六还行,就是表情僵硬,好像不为所动,但时非隐约听见水声淅淅沥沥从他那边传来。 没人敢想杨栋经历了什么,大家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 时非沉默不语,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杨栋。 现在这个坐在镜头前哭泣发抖的杨栋,无疑已经是个死人。 可是明明已经死了,又为什么还能正常说话,甚至还像普通人一样会恐惧、会哭泣? 是在伪装?还是他真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现场无人出声,谁也不敢提醒杨栋已死的事实,于是无人敢打搅的杨栋就这么一直哭,哭了整整十分钟。 还好十分钟后,他自己情绪稳定了下来。 “该开始了。”杨栋说道,又随手抹了抹流过眼皮的血,若无其事。“他要你们完成三个任务,成功的可以退出,但是失败还有不听话的……都得死。” 说着,他抽出一本作业本,开始写写画画。 在他埋头写字的时候,尽管在场每个人都满心疑虑,但是无人敢出声打扰。 因为每一次杨栋低头,他头上恐怖的伤口都会暴露出来,这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只要稍不注意,自己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咕咚。”喉头因为紧张而发紧,紧张的声音不时在安静的聊天室里响起。 大家在恐惧中无助等待,并不知道后面将要面对什么,但是之前所见的一切都在暗示着,杨栋正在写的东西,将会是收割他们生命的屠刀。 “写好了,你们看下。” 杨栋放下笔,把手中的笔记本竖起来展示。 只见杨栋以外的13个名字被分别写在了左右两页,时非大致一略,发现夏投、顾七七、苏盼等六人都在左页。 而他自己、赵五六、王河等七人的名字,都在右页。 这明显是一种分组。 除此之外,时非与夏投、赵五六与顾七七、苏盼与王河……两两对应,都分别用横线连了起来。 不过因为是13人,所以最后赵磊被孤零零放在右页的末尾。 分配好小组,杨栋继续说道:“任务中两两一组,任务会分三次公布,任务失败的会死,三个任务都完成的可以退出。” 之前的屠戮磨平了一切质疑的勇气,生还的13人茫然听着安排,没有一个敢出声、敢询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最后只有赵磊惊慌地提了一个问题:“别人都有队友,怎么就我没有?” 别人都是两两一组,就他一个落单,这种情况换谁都会慌。 幸好这并没有引起黑暗的袭击,杨栋答道:“人数就是单数,没办法。” 似乎赵磊是个倒霉蛋,只能单打独斗。 而时非发现杨栋的名字没有出现在纸上,显然不参与任务。 难道是因为杨栋已经死了,没有再杀一次的必要,所以被顾平当做了发布任务的工具人? 时非暗自思索了一下,然后就听杨栋开始公布注意事项。 杨栋:“任务中,请牢记以下注意事项: 1、每次完成任务,活着回到房间后,所有伤害都会恢复; 2、未完成任务的人留在房间会死; 3、房间只能同时容纳两人,超出人数,房间会随机消除多出来的人; 4、不要让它们发现你们是活人; 5、不要让它们知道以上内容。” 当杨栋说完事项并停顿下来,视频聊天群里,13个窗口鸦雀无声。 在今晚之前,他们都是普通的高中生,此前从未想象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恐怖事件。 见满场都是无措和茫然,时非只好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提醒: “别走神了,都把事项记下来,这是之后活下去的关键。” 从事件刚发生起,他的表现就是如此的平静和淡定,这作为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说,其实是很不正常的。 因为就算是胆量再大的学生,对未知与死亡的恐惧都是本能的。 可是时非没有。 他就像是早就习惯了未知与恐怖的威胁,久经历练,波澜不惊。 当然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在被顾平砸进icu以前,他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性格和善低调,不惹事,甚至有点怕事。 但是经历那件事后,他就变了很多。 当然这种变化只在他心里,而且为了不被周围人察觉到异常,他还努力维持着以前的人设。 像今晚这种情况,按他那种中规中矩的性格,其实不该做出头鸟来提示大家的,不过这些都是相处一年多的同学,感情多少还是有点,所以他冒着崩人设的风险,能救还是要尽力挽救一下。 在他的提醒下,大家才终于动起来,匆忙找纸笔记录事项。 有人慌乱失措,根本就回忆不起全部,幸好杨栋作为工具人,又复述了一遍。 等所有人都做好了小抄,杨栋就没再给予缓冲的时间,而是幽幽地宣布: “第一个任务:拿到一张红色校卡。” “任务正式开始,倒数五秒,倒数结束后,仍留在房间会被认定为未完成任务者,会被消除。” “五、四、三……” 说开始就开始,再不给任何的缓冲和适应时间。 大家顿时慌了神,也顾不上问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拿起手机,硬着头皮去握住门把手。 门外依然是泥沼一样可怕的漆黑,其中仿佛游弋着无形的怪物。 之前死难的同学的惨状与哀嚎还在脑海弥留不散,要踏入这黑暗,无疑需要莫大的勇气。 “别犹豫,任务期间,黑暗不会伤人,但倒计时结束不离开房间,是真的会死。” 通过视频,时非再次提醒,然后作为领头羊,第一个迈脚踏进了幽深的黑暗里。 有了他,其余大部分同学一咬牙、一闭眼,也鼓足勇气一脚踏了出去。 然而仍有三个同学克服不了对黑暗的恐惧,或迟疑,或压根就不肯行动,一直到杨栋的五秒倒计时结束。 当杨栋倒数完“一”的时候,那三名同学忽然双眼爆突,全身僵直,接着整个身体从体表开始腐化,层层剥落湮灭。 第5章 活人才是异类 其余人从手机里见证了这一幕的发生,一个个面如死灰,心里都是后怕,要不是听了时非的话,自己恐怕也是这种下场。 房间外,幽深的黑,无底无边,人踩进去,会有一种踏入深渊的幻觉。 可是当脚步落地,脚下却很快传来踏实的触感。 不过又不是特别踏实,好像带着些许的弹性。 时非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经踩在学校操场的塑胶跑道上,而他身后不远处,一扇开着的门若隐若现。 再环顾四周,远处黑漆漆,看不到边;近处有两盏路灯,将整个操场照的影影绰绰。 不远处的教学楼只能看见漆黑的轮廓,像蛰伏中的某种巨型猛兽。 而印象中翠绿怡人的林荫道,看起来就像怪物张开的深渊巨口。 总之阳光下的校园多明媚,阴暗中的校园就多恐怖。 “卧槽!我家卧室怎么通到学校的?!”一声咋呼从侧面传来,粗放的嗓门里带着莫大的惊疑。 是赵五六。他一米八六的大个子杵在那儿,像是怕地面烫脚一样,整个人金鸡独立,两只手扑啦啦乱划。 然后王河出现。他反应相对冷静一点,只是看起来还没恢复过来,看人的眼神有点神经质。 王河之后是赵磊。从开始就没分到队友的他,在看见时非等人后,大大松了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我要单独行动的。” 赵磊之后到来的是张莹,一个在班里存在感很低的女生。 而张莹之后,时非就没再等到其他人。 原本进入任务的有13人,但有3人死在房间,所以最后进入任务的只剩十人。 “看来成员是分开投放,其他五人不在操场。” 时非说着,回忆杨栋一开始的分组名单,发现投放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把所有小组的队友都分开了。 他们这边的五人,都是一开始分配在右页上的;而另外的五人,则是一开始分配到左页上的。 时非思索的时候,群视频里响起了夏投的声音:“时非时非!呼叫我的队友时非,你在哪儿啊?哥们儿需要你啊!” 按照杨栋在纸上的分配,夏投确实是时非的队友。 见他平安出现,时非于是问道:“你在哪儿?身边还有别人吗?” 他发现夏投被投放在一个漆黑的地方,除了手机,他那边居然没有任何光亮。 聊天窗口里,夏投就一张脸被手机光照出来,看起来就像一张大脸悬在半空,视觉效果颇为惊悚。 他自己也才注意到这一点,吓得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妈!这是谁的大脸?” 叫完才发现是自己的,于是又无缝衔接了一句:“真特么帅!” 这小子不愧是被校领导点名批评的资深神棍,这样的恐怖环境还记得贫嘴,也是人才了。 不过贫归贫,他还是知道看场合的,所以很快正色,补充说:“我觉得我应该是在教室里,虽然看不见,但我摸到面前的课桌和书了。” 在他说话时,赵五六和赵磊也伸头来看,于是一起出现在了时非的视频窗口里。 夏投见此不淡定了,简直羡慕嫉妒恨。 “草,就我一个落单了吗?凭什么3p不带我?” 这口没遮拦的个性,没有十年嘴贱功力都发挥不出来。 时非骂了声滚,然后才说:“所有小组都被分开了,我们都是左页上的,剩五个人,你们右页的也有五个,人一样多。” “是吗?”一听人数一样多,夏投心里稍微平衡。 只是此刻其余人的视频窗口依然漆黑,好像还在投放途中。 “那现在怎么办?我想去找你们!”到底还是怕黑怕落单,夏投在视频里可怜兮兮的说。 但时非不赞同:“人还没到齐,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触发什么危险,而且这种分配应该会跟任务有关。” 夏投虽然给人感觉不靠谱,但其实是理智派,听完解释就明白了,没做任何无谓的坚持。 不过提到任务,赵五六仍旧很茫然。“任务让我们找一张红色校卡,这上哪儿找啊?而且校卡也不是红色啊。” 学校从入学起,每人一张校卡,是浅蓝色的,用于签到和食堂消费,这种东西肯定是学生随身携带,所以要找校卡,还得先找到学生。 可现在是暑假,又是这种深夜。 “除了我们十个,学校根本不可能有别人在。妈的,我的校卡早在毕业的时候扔了。”王河情绪焦躁,说话最后忍不住骂。 时非略作思索,开始纠正他们两个的思维误区。 “首先,我们十个人是六个小组,按一组一张卡,至少也得找六张卡才能保证所有人都活下来。” “等等,十个人怎么会是六个小组?不应该刚好五组吗?”赵五六疑惑问。 不光他,其实其他人也下意识觉得是五组。 直到时非解释:“小组是按编号分配的,1、2、3、5组都幸存,4组没了,6组只剩薛靖幸存,7组从开始就只有赵磊一个,所以没有错,是六组。” 听到这,夏投忍不住惊呼起来。 “牛逼plus!你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我只记得咱俩是一组。” 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记住这么多细节,这不仅仅是记忆力好,更得有超级稳定且强大的心态。 大家于是都用惊叹又佩服的眼神看向时非,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不想被过分关注,时非于是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不了,一共也才十几个人。” 然后他继续之前的话题,把现在的情况分析给大家听。 “你们也不用担心学校没人,因为事项中反复出现过‘它们’,所以现在学校里绝对不止我们十个人。” 听时非说完,赵五六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不止我们十个?那还能有什么人在这里?” 看着他满脸清澈的茫然,时非好心给了个提示。 “还记得事项第4条吗?” “不记得。”赵五六摇摇头,然后很灵性地展开手心,开始念小抄:“4,不要让它们发现你们是活人。” 念完又看向时非,似乎已经隐约察觉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条事项已经给出暗示,在这里活着的是异类,反过来理解……” 时非边解释边看向赵五六,希望他能做好心理准备。 “——除了我们十个,其他都不是活人。” 第6章 噩梦入侵现实 时非说完,目光扫了下赵五六的裤子。 不出意外,他在赵五六的大花裤衩上看到小片未干的水迹。 不过现在还好,没有新的水迹出现——居然挺住了,看来承受力有所加强……但也有可能是已经没尿了。 “不是活人……”虽然挺住了没吓尿,但赵五六还是慌,舌头有点捋不直。“死人吗?会是哪来的死人啊?” 他怕的脑子嗡嗡响,意识已经控制不住的,闪现了数个耳熟能详的校园传说。 什么学校建在坟场上啊……徘徊在女厕所的红衣学姐啊……笔仙游戏请来的杀人魔啊……光想着就头皮发麻,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要是亲身去面对,那谁顶得住? 关键时刻,时非安慰道:“放心吧,应该都是咱们认识的。” “认识的?”赵五六眼睛睁得溜圆,感觉反而更恐怖了。 “你是指……之前在群聊时被黑暗吞掉的同学吗?”王河眼神神经质地闪着,闷声吐出一句话。 时非点头,“嗯,很大概率是他们了。” 这个猜想不说还好,一说那边落单的夏投差点崩溃。 要知道班里四十个同学,除了他们十人,其余可是一个不剩! 而且他们被黑暗吞噬掉的场面:悬空的腿、缺口的头……那是这辈子都不愿回想的恐怖记忆。 “所以我们是得拿走死人的校卡?……怎么拿?摸尸吗?” 夏投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教室里,对着手机都快哭了。 时非却摇了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摸尸都被形容为简单,那实际到底得是什么地狱难度? 聊天窗口里,夏投的脸被手机屏照的惨白透绿,整张脸就那么阴森森的“飘”在那里,再露出这副惨兮兮的表情,简直比电影特效都吓人。 “你们快来找我吧,我一个人真的承受不来啊。”他哀呼一声,忍不住从座位里站了起来。 这一站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了,于是撞到了后面的座位。 后座上似乎也摆了很多书,他一撞,书本就唰拉拉掉了一地。 这动静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 可是充斥教室的黑暗非同寻常,他的手机除了能照出他自己的脸,其余地方一寸都照亮不了。 “夏投,你怎么了?”操场这边的几人也听见了夏投那边的动静,于是担忧地问道。 夏投孤身站在漆黑里,脖子和肩膀都往后扭着,整个人几乎僵硬。 虽然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能够感觉到,黑暗之中有东西在动。 这是一种对潜在危险的本能直觉,无法形容,却无处不在。 此刻在夏投的直觉里,四周的漆黑正被什么东西拨动,仿佛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可是仔细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但是浑身的汗毛根根树立。 黑暗里有东西,绝对有东西……不仅是身后,前面、左边、右边……无处不在。 夏投脑子轰的一炸,意识到在他来到之前,这里就已经被其他的东西盘踞,而他进入就是自投罗网,直接就陷入了恐怖的包围。 越想越害怕,夏投在黑暗里拼命瞪大双眼,可是耳目似乎都起不了作用,只剩被孤身丢进狼群里的感觉,夏投恐惧到全身颤栗。 “夏投,冷静下来。” 巨大的惊恐之中,时非的声音及时传了出来。 他声音放松,语速平缓,没有一个重音,是那种仿佛课后闲谈的语气, “先平稳呼吸,然后不管你发现了什么,别慌,别叫,慢慢坐下来。” “放心,你会没事的,因为如果他们能伤害你,早在一开始就动手了,根本等不到你发现。” 平平无奇的口吻,没有丝毫铿锵的力量感,但是条理分明,有理有据。 这样平实而坚定的劝导之下,处于惊吓中的夏投被说服了。 他有些木讷的,按照时非的指令开始动作——收回视线、慢慢回正头部,最后轻轻的坐下。 “看手机,我们继续之前的讨论。”时非口吻平常,似乎直接无视了夏投那边紧张的处境。 这让处于惊恐之中的夏投下意识疑问:就完啦?就不管我啦? 这样的疑惑让他从惊恐中分神,反而一下子跳出了恐惧的漩涡。 然后他盯着手机里时非的脸,气的苦笑。“没人性啊,是真不在乎我的死活。” “都说你不会有事了。”时非也对他笑,平和而可靠。“接下来你主要听我们说话,因为事项中提到,不要让它们知道事项。” 时非话音刚落,赵五六一瞪眼,简直想去捂时非的嘴:“你怎么还说出来了呢?它们会听见的啊!” 说着他想起什么,于是反而捂住了自己的嘴。“糟,我之前好像已经念了一条!” “没事。”在赵五六恨不得给自己扇大嘴巴子的悔恨中,时非淡定分析。 “手机的光无法照透这里的黑暗,这种情况,和房间的灯照不透门外的黑暗相同,因此可以判定,手机其实仍与房间处在同一维度,也就是说,对于手机的存在,‘它们’是看不见也听不见的。” 听完解释,赵五六大大的脸上全是小小的懵逼。“我听不懂,但我感觉很迷人。” “迷人?”时非被这用词整错愕了。 赵五六却一点头,很认真说:“真的很迷人,就是那种知识三过脑门而不入的迷。” “……” 最后大家忽略了迷人的赵五六同学,继续深入讨论。 赵磊:“那为什么我们能看见手机?” 时非:“很好理解,因为我们其实处于房间和黑暗之间的交界地带,我们同时存在于两边。” “证据呢?”王河追问。 “事项第1条:只要完成任务后回到房间,所有伤害都会恢复。” 时非复述事项,然后才开始解释。 “事项里说的是恢复却不是治愈,所以伤害不是被治好,而是恢复到最初的状态,这意味着既成事实被推翻,也就证明,房间和学校是不同的维度。” “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在完成任务回到房间后,让一切伤害消失,因为我们原本于两个维度中摇摆不定的身体,重新在安全的房间维度稳定下来,也就抹消了学校维度的既成事实。” 时非尽量解释的浅显易懂,但赵五六依然是满脸懵逼。 于是时非只好更简化。 “把学校当梦境,房间当现实,只要回到房间,梦就醒了,梦里的一切也就变成假的了。” 这么一简化,赵五六脑子一下就转过弯来了。 “艹,吓死我了,原来我现在是在做噩梦啊,我就说嘛,好好躺家里玩个手机,咋还能遭诡了呢,就知道是梦……” 说着他拍自己胸口大喘气,感觉跟重获新生了一样。 不过他也还是有自己的逻辑的,又及时察觉到危机的存在。 “那啥,问一下,要是这噩梦醒不来的话……会咋样?” “好问题。” 时非拍拍他宽阔的肩膀,笑容充满关怀慈爱。 “醒不来的话,噩梦就不再是梦,而是现实了。” 第7章 墙壁长手了 平平无奇的口吻,说出毛骨悚然的事实。 赵五六紧张到喉结滚动,发出很响的一声“咕咚”。 “知道了,我一定要完成任务,死也要回到房间再死。”一米八六的大个子,平时总以老爷们儿自称,虽然之前被吓尿了,但是真逼急眼了还是能顶的。 差不多又过了半分钟,聊天室的其余窗口也都现出了几张“悬浮”的大脸,看起来跟夏投是一模一样的画风。 “铁子们,你们在哪儿啊?”夏投太需要陪伴了,见分配到左页的其余人终于都出现,于是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不过他的声音同时也从其他人的窗口响起,就像面对面打电话,声音会同时在两个手机里传出来。 所以时非分析的没错,右页的五人都离的很近,近到夏投说话能直接传到他们那边。 夏投立马意识到这一点,顿时心安了不少。 不过当他扭头四顾,却又看不到任何有亮光的地方。 “别找了,手机光照不透黑暗,但是说话肯定都能听见。” 时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夏投听得很清楚,自己前后远近的几个方向都同时传来了一样的声音。 通过这些远近不同的声音,夏投几乎能判断其他人大致在什么位置。 最近的一个,大概就在前方隔了一位而已。 虽然身处教室的五人看不见彼此,但是显然都已经就位了。 后来的几人虽然迟了一些,不过其实一直能通过视频听见时非说话,所以时非一开始的分析他们都听见了,不用重新再讲。 “现在人到齐了,下一步该咋办啊?”赵五六看着黑暗里的队友,有点焦急的问时非。 他的队友是女生,叫顾七七,平时在班里就很熟,此刻看她脸色惨白地坐在黑暗里,赵五六就忍不住担忧。 时非略微思索了一下,目光落在教室那边的苏盼身上。 “苏盼,你是坐在靠墙的第一位吧?” 苏盼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女生,一直就坐在第一位。 苏盼果然在黑暗里点了点头,眼神惶恐不安。 “那你在墙上摸一下,应该会摸到开关——把灯打开。” 面对这个要求,苏盼下意识摇头,果断拒绝:“我不去。” 她不敢在黑暗里乱摸,怕一不小心就摸到可怕的东西。 而且她更担心,第一个行动的话,会引来未知的危险。 对于她的担忧和抵触,时非倒也理解,于是温和地鼓励和解释。“开灯而已,不会有事。因为如果连灯都不能开,任务根本进行不下去。” 然而苏盼皱起眉,不满道:“你说的轻松,那你来开啊。” “苏盼你怎么这么自私?你离得最近你不开谁开?”王河本来就有些神经质,此时看见苏盼不配合,直接就有些情绪爆发。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拖延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换个人,一样的。”时非直接忽略矛盾,并开始回忆大家的座位,想找出离开关第二近的人。 “我去吧。”顾七七主动说道,“我记得后门也有开关,我离后门近,我去后门开也行的吧?” 她虽然也是女生,但身高有一米七三,平时坐在班级倒数第三排的中间。 这个位置虽然也算靠后,但离后门其实还有距离,要摸黑走过去,过程也不容易。 时非对她点了下头,鼓励道:“可以的,慢慢来,就当是在晚自习的教室里。” “恩。”顾七七重重点了下头,然后深呼吸提足勇气,最后小心地站了起来。 她在黑暗中行走,由于没有参照物,所以几乎看不出她在移动。 只有她突然的一顿,才能判断她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踢到桌腿了,没事。”她对手机努力保持镇定,然后根据记忆,继续往开关的位置走去。 每一步都走的很谨慎,先用脚尖小心试探,确定前方无阻挡才真正往前移动。 最后感觉位置差不多到墙边了,顾七七攥了攥拳头,忍着害怕,小心把手伸了出去。 其实她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要不是攥拳时指甲勒进掌心有点痛,她都要怀疑自己的手脚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手伸出去,像伸进了鳄鱼张开的嘴里,恍惚上下左右都是带血的獠牙,稍不注意,自己的手臂就得被咬断。 恐怖的幻想不可遏制,顾七七强打底气,手指一厘米一厘米地往前探。 然后,指尖终于探到了坚实的墙壁。 她一喜,赶紧在墙上摸索起来,迫切想要摸到开关的位置。 一种即将重见光明的希望,让她忍不住迫切和松懈,满脑子只想尽快找到开关按下去。 可是突然的瞬间,冷汗一下从她额头渗了出来,整个头皮都好像要炸开。 她刚刚乱摸的时候,摸到了明显不是墙壁的部分。 那东西好像是从墙壁里长出来的,触感却不坚硬,居然有弹性。 “墙、墙上长了只人手……” 惊慌不已,恐惧爆炸,顾七七全身战栗,艰难吐出了一句话。 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起了身鸡皮疙瘩。 时非也有些意外,但是并不惊慌。 他依然保持镇定,对顾七七道:“先慢慢把手收回来。” 然而镜头里,顾七七的眼泪忽然从眼眶滚落,在白净的脸颊划出两道清晰的水痕。 “收不回来……我手被那东西抓住了!” 第8章 一群活死人 说完话,顾七七几乎就要崩溃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怎样,脑中下意识浮现各种恐怖作品的惊悚桥段。 其中最恐怖的,就是一个女孩被活生生拖进了下水道,身体被拉长成好几米,堵塞在只有碗粗的管道里…… “是我哦。”黑暗里,夏投的声音同时从身边和手机里传来。 这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心虚。 夏投真不是故意的,是看顾七七在黑暗里走的艰难,就想自己来做这件事,哪怕提前一点也好,免得顾七七一个妹子担惊受怕。 可谁知道好死不死,两人同时摸到墙边了。 然后夏投实在太想抓个伴儿了,碰到顾七七手的时候……大概就类似老农遇到前来慰问的领导,根本自控不住,下意识就一把抓住了。 可怜顾七七被他这一抓,把一辈子的心理阴影都抓出来了。 “我操你大爷。”顾七七是真被吓得遗言都想了,这一刻哭着爆粗。 夏投还愣着,愧疚而尴尬:“我大爷六十多,估计你看不上。” 顾七七:“……” 一场大乌龙,给全体吓得汗毛直立。 时非都忍不住叹气,对夏投说:“别闹了,开灯。” 于是,“咔嗒”一声轻响,头顶日光灯管闪烁,刺目的白光如浪头压下,瞬间把密不透风的漆黑扑散。 “顾七七!夏投!你们在干什么?”灯亮的同时,班主任的声音从讲台那边传来。 一同响起的,还有属于教室特有的低低的嗡鸣。 那是同学们低低的说话声、书本被手指翻动的摩擦声,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当黑暗散去,溺于死寂中的教室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夏投和顾七七错愕回头,便看到了一副熟悉的,全班紧锣密鼓搞学习的场面。 在灯亮之前,他们每个人都不可遏制地想象了无尽的恐怖。 尽管经时非提醒,知道这里就是他们高中的教室,但这里毕竟不是现实,所以不敢奢望看到什么正常画面。 然而眼前就是出现了这么一幅正常无比的景象。 只是这正常的表象之下,一种细思恐极的预感如蛛丝缠绕每个人的心头——这些看起来活生生、与记忆里一般无二的同学……他们都死了啊! 就在不久之前,通过群视频窗口,他们惨死的模样全都被直播了过来。 包括最后三个本已被划分小组,却因为不敢跨入黑暗而被房间消除的人。 可现在他们又坐了起来,睁着眼睛,埋头于书本间,看起来就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之前夏投还以为完成任务是要摸尸,结果时非说没那么简单,当时大家还不理解……现在看着一整个班级能说会动的活死人……总算理解了。 只是这样的场面,就算只是通过手机镜头看,操场这边的几人也是吓得双眼睁大、牙关打颤。 而教室那边的几人,恐惧之深可想而知。 “别愣着了,回座位去。”时非的声音及时响起,把震惊中的夏投和顾七七唤醒。 大概是因为时非的声音太过平静自然,那份淡然传染给了夏投和顾七七,于是他俩也神奇地镇定下来,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只低着头飞快回了自己的座位。 坐下后,夏投第一件事就是偷偷看讲台上的班主任。 因为之前在房间里,班主任是当着他们全班的面,像沙包一样被上下摔,摔到整个手机都被鲜红浸没。 但是现在班主任看起来很正常,中年发福的肚子往前挺着,正常站着时也像是在往后仰。脸上除了眉心的褶子好像浅了点,也和印象中没什么区别。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还跟活着一样?”操场这边,赵磊忍不住惊讶问。 时非摇摇头,“在房间的时候,他们都死了,这已经是事实。” 这让赵磊忍不住睁大眼,试探说:“但这里不是房间,不是现实维度,所以这里……”他停住,不敢再往下说。 时非没有畏惧和忌讳,坦然道:“诡国、阴曹、地狱、……随便怎么理解,意思知道就行。” 说完他看向手机,对教室里的五人说: “任务已经正式开始了,从现在起,你们使用手机时要尽量隐蔽,以免被他们发现异常。” 因为已经证明手机在这里等于不存在,所以就算是在类似梦境的虚幻维度,也要维持住表面上的合理性。 “另外,所有人都要记住,我们十个人是活人,他们已经不是,无论他们看起来多正常,都不是,这点千万不要混淆。” 少见的,时非一改之前的平静缓和,用了比较郑重的口吻来强调这句话。 说完之后,他又恢复平淡轻松的口吻。 “夏投,旋转手机,让我看看教室的全景。” 因为是自己的队友,时非决定接下来的行动,所有安排都以夏投为主。 夏投虽然偶尔很离谱,但时非知道他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夏投收到指令后迅速行动,像个地下工作者,利用面前堆砌的书垛做掩护,悄悄把手机镜头探出来,然后缓缓地旋转一圈,让班级内的情况能完整进入时非的视野。 不过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班级居然坐的满满当当,一个空位都没有! 这就明显不正常了。 因为就算那些被黑暗吞噬的同学可以在这里,但时非五人却还在操场,所以教室里至少还应该空出五个座位。 可是教室真的坐满了,一个空位都没有! 对于这个发现,相比操场上的五人,教室里的五人才是真的震惊且害怕。 “你们是背着我学分身术了吗?为什么我在教室看见你们了啊?” 夏投抿着嘴巴,用最小的开合幅度,像蜜蜂嗡嗡一样快速哼完。 动作很隐秘,加上教室噪音的掩护,连同桌都没发现他刚说话了。 “这个先不急。”时非说道,目光突然有些严肃。“注意下你左后那一排,那是不是顾平和杨栋?” 这一问,把夏投冷汗都问出来了。 他刚光顾着找熟人,这么重要的细节反而没注意。 此刻被提醒,目光于是悄悄朝后看,看完顿觉心跳都给吓停了。 确实是顾平,是高二就跳楼的顾平……还有杨栋,他们高二是同桌! 可是杨栋不是不参加任务吗?一开始的分配名单里没有他啊。 大家同时疑惑,不约而同朝聊天窗口看去,想找到杨栋。 但这时大家才发现,属于杨栋的窗口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聊天室里只剩他们十个人还在。 “什么情况啊?”赵五六慌了,仿佛氪金玩游戏时,进副本发现开发者开着外挂在屠杀玩家。 第9章 别让他们发现你是活人 看到顾平出现,不光赵五六,其他人也都感到恐慌。 因为包括班主任在内,所有同学被残杀,那可都是顾平操控的! 所以现在他们对着顾平,无异于对着一个狰狞的恶魔。 然而时非略作思考后,保持住了一贯的平静。 “放轻松,还是那句话,如果顾平要杀你们,也不会拖到现在。” 简单但逻辑明确,反而比演说式的铿锵字句更有说服力。 教室里的几人于是镇定下来,做好了应付接下来考验的准备。 但苏盼还是不放心,小声问道:“你们不过来吗?” 时非摇头。 “其他人可以确定是我们死去的同学,但这几个冒牌货还不知道是什么,我们过去就等于逼它们现原形,所以保险起见,我们暂时不过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时非解释的很耐心,不光是解释给苏盼听,也是解释给其他存在会合意愿的人听。 但苏盼听完皱着眉,沉着脸反问:“所以现在,我们都得听你的,是这样吗?” 她的口吻听起来像是抱怨,带着明显的不满,还有不明显的挑拨。 之前时非让她去开灯,虽然事实证明确实没危险,但是她觉得自己被针对了,所以很不希望时非成为团队里拿主意的那个人。 对于这种矫情的小心思,时非立刻露出了个十分温和的微笑。 “不是的。”他摇头否认,语气轻松的说道:“你们当中,只有夏投是我的队友,所以原则上我只用对夏投负责,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尤其是你,我一点都不想管。” 一直以来,时非跟人交往都是低调且温和的,这在三年的高中生涯里几乎没有变过。 因此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好好先生,是哪怕你小声说他一两句坏话,他也会装作没听到,主动息事宁人那种。 就算今晚恐怖事件突如其来,时非也一直平静温和,说话时总是不疾不徐,给人一种脚踏实地的温和踏实。 但是现在,他忽然变得锋利。 并且是平和微笑着的,一种从容但强势的锋利。 苏盼还只是个普通高中生,顿时被这种锋利震了一下。 从刚才她拒绝去开灯,作为队友的王河就公然指责她了,而此刻,她发现几乎每一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是不满甚至责备的。 这让她神情动摇,道歉的话下意识到了嘴边。 不过她个性比较强硬,在班里从来没给人低过头,所以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到底没肯说出口。 当然时非压根没等她道歉的想法,已经不在意她。 “我所有的话都只供参考,大家理性采纳,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我也一样。” 借着苏盼的埋怨,时非顺势摆烂。 本来从最初的开口提示,到后来不自觉的成为主心骨,一切都是看在同学一场,顺手抢救他们一下。 而顺手的前提,是不给自己造成麻烦和风险。 所以对于苏盼这种存有不安分小心思的人,生气谈不上,可划清界限是必须的。 过去他所展现出来的温和,只是为了不在熟悉的人群中造成违和感,但他本性真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于他而言,做好人好事可以,不求回报也可以,但是埋怨他就不行。 任劳任怨这种事他最多干前一半,后一半他才不干,干的都是绝世大冤种。 现在有人逼着他干后一半,那也好解决,就摆烂,只管夏投这个队友,其他人随便吧。 不过他决心不管旁人死活,却有人厚着脸皮贴上来。 “我听你的,哪怕三天饿九顿,我也跟你混!”赵五六一手按住时非肩膀,粗犷的脸上写满赤诚。“哥们儿,我看好你哟!” 说完不等时非反应,低头问顾七七:“你也同意我的意见吧?” 他跟顾七七是一组,而之前顾七七主动去开灯,也足以证明她对时非是信任的。 顾七七果然也重重点头,完全不带犹豫的。 于是他们这一组达成了默契,没有一丝儿的犹豫。 虽然他俩这行为看起来有点傻,但其实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了。 要知道危机当前,什么面子、里子都是浮云,活命最重要。 而从变故发生到现在,时非已经表现出了强于旁人百倍的冷静和智慧。 这种临危不乱、明智果决的人,放古代就是智囊、军师,得是皇帝、诸侯才请得起的人才。 赵五六想着,忍不住都有些自豪——哥没有聪明的脑袋,但哥有抱大腿的智慧。 见他如此有诚意,三天饿九顿都行,时非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不见外。” “那必须滴。”赵五六应的毫无压力,一只胳膊就揽住了时非肩膀,完全就是哥俩好的架势。 这把那边的夏投看的急眼了,又不敢跳起来抗议,只能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嘴里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句子,大概是“你丫撒手”“他是我的”之类。 “今晚进行一次摸底考试,卷子往后传。”讲台上,班主任像平常一样说道。 然后卷子开始从前往后传,也一如过去无数次考试那样。 夏投赶忙在桌肚里一顿翻,结果只找出一支快没油的中性笔。 当他忧心这支笔无法坚持写完一张卷子的时候,他就对着刚到手的卷子傻眼了。 只见试卷的第一题,赫然写着: 一、多选题:下列说法中,哪些是正确的? a.学校操场有活人 b.学校食堂有活人 c.学校教室有活人 d.你的同桌是活人 e.你就是活人 看着诡异的试卷题目,夏投感觉浑身的汗毛在根根竖起,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因为他清楚记得注意事项4——不要让它们发现你们是活人! 第10章 宝宝爱考试 “考试时间44分钟,时间一到我来收卷子,不及格的,全都挂黑板上。” 班主任面无表情,像平常考试那样交代,然后就夹着教案出去了。 不过班主任的离开并没让夏投感到放松,因为他发现同桌正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 同桌叫胡杨,以前跟夏投也算很熟了,但夏投清楚知道,此刻旁边的胡杨根本不是真正的胡杨。 他认识的那个胡杨,在被杨栋拉进恐怖群视频后不久,就被黑暗吞噬了。 他还记得胡杨当时想从窗户逃跑,结果被黑暗一口从头吞到腰,最后只剩两条腿悬在半空乱蹬,蹬了没一会就垂了下来。 那一幕,夏投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此刻胡杨直勾勾盯着夏投,那阴森的表情简直像在问:你是活人吗? “你是活人吗?”为了不被问出这个送命题,夏投决定先发制人,主动提出这个问题。 胡杨表情呆滞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夏投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以为坏事了,不该主动招惹这些死人的。 然而过了一会,胡杨就摇了摇头:“不是。”他用麻木的声音回答道。 这让夏投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模仿着胡杨的麻木样子,认真道:“巧了,我也不是。” 说完收回视线,一副要认真写卷子的架势。 不过他收回视线,胡杨却依然盯着他不放,那直勾勾的视线,简直像无形的光波,噼里啪啦地刺过来,刺得夏投汗毛直竖。 “时非,这题怎么写啊?”用手挡住嘴巴,夏投一边竖起手机,让时非看见卷子题目,一边蚊子哼一样含糊问道。 时非通过镜头看见试题,表情也有些复杂。 除他之外,操场上其他四人都被震惊了。 因为选项第一个就暴露了他们的存在,而排除掉错误的b,其余选项一个比一个惊心动魄,简直就好像在对他们全体活人发出灵魂拷问。 “我们还是跑吧,操场不安全!”赵磊吓得脸色都白了,惊慌地提议道。 赵五六也是有些慌,但第一时间去征询时非的意思。“你觉得呢?该跑吗?” 结果时非摇了摇头:“别慌,题目不是针对我们的。” “这些选项乍一看,好像是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但其实根本不是。” 时非说着,示意大家环视校园。 “操场、食堂、教室,其实整个学校就这么三个大的建筑,选项只是全部列出来了而已,其余两个也是一样的意思,如果我们对号入座,吓得开始乱跑,那才真的危险。” 他这么一分析,大家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都是一阵后怕。 不过教室这边,几人虽然不至于被选项吓到,但考试依然迫在眉睫。 考试只有44分钟,不及格的要被挂到黑板上的。 虽然不明白什么叫挂到黑板上,但肯定不会是在黑板下面罚站那么简单。 而试题这些奇怪的选项,好像怎么选都不合适。 “抄他们的。”在教室五人的焦虑之中,时非给出了建议。 他话里的‘他们’,自然是指己方阵营之外的那些死人。 “现在的第一要务是不能暴露自己活人的身份,那么在言行举止上尽力模仿他们就对了。” 简单粗暴但是有道理,顾七七闻言立刻行动,悄悄去看同桌的试卷。 不过夏投这边就没这么顺利了,因为他的同桌胡杨还在盯着他看。 那种光波一样的眼神,刺的夏投感觉后背都要起火花了。 他心脏忍不住碰碰狂跳起来,心说胡杨该不会已经发现我是活人了吧? 然后为了掩饰惊慌,夏投只好拿起笔,装作认真答题。 看着那些让人牙疼的选项,夏投心乱如麻,最后在犹豫不决中,勉为其难地写了个b。 学校食堂有活人——从事实的角度来看,这是唯一必错的选项。 结果夏投写完,旁边胡杨忽然收回了一直锲而不舍的视线,同时也拿起笔,在试卷第一题上写下了个b。 看到这一幕,夏投先是愣了愣。 然后他猛的反应过来什么,当场气的想骂街。 他想起来了,胡杨学习很差,过去但凡考试,这货都是抄他的。 所以担惊受怕了半天,胡杨根本没在怀疑他是活人,而是在等答案,他好抄作业。 尼玛的,生前老抄我答案,死后想抄你一回都不行,老子摊上了个什么极品同桌啊……夏投低着头,心里欲哭无泪。 一个小纸团,划着抛物线,从隔着走道的同一排飞过来,掉在了夏投桌上。 夏投一愣,顺着抛物线的源头看过去。 看完他面无表情收回视线,然后拿起纸团,动作缓慢的展开。 纸团上写着一句话:放学一起,去我家打游戏。 看着皱巴巴的小纸条,夏投的表情已经彻底的僵了。 他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手机对面,时非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连忙问:“怎么了?” 结果夏投攥着那张小纸条,对手机露出个快感动哭了的表情。 “你的冒牌货给我传小纸条了,他妈的你敢信?” 第11章 关在笼子里的是狗 因为身高接近,所以时非和夏投都坐在倒数第二排,不过不是同桌,中间隔着走道。 而同时夏投和时非两家住的又近,所以他俩关系很好。 夏投爸妈常年不在家,夏投就经常去时非家蹭吃蹭喝,有时候一起玩或学习到太晚,就干脆连床也蹭,这样持续了一年多,两人自然培养出了深厚的室友情谊。 所以上课丢个纸条,相约去做什么之类的行为,几乎成了一种日常。 不过这种日常到高二下学期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时非出了事,他被跳楼的顾平砸中,重伤进了icu。 之后虽然出院了,但是夏投感觉时非变了很多,数次去找他,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后来渐渐地,俩人感情就淡了。 同学之间总是这样的,可能想不起来最初怎么认识、怎么熟络,反正突然就感情很好了。 然后某段时间莫名其妙被冷落了,于是有点小纠结,甚至还有点儿小痛苦,想去揪着对方问个清楚。 ——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跟我玩了?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在生我的气?那你倒是说出来啊…… “都没有,你别多想,就是快高三了,想专心学习,我住院耽误太久了。” “哦,知道了,那我以后不来打扰你了,再见啊。” 这是夏投最后一次去时非家,两人站在门口的对话。 当时他拿着新买的漫画和游戏机,打算跟时非好好道谢的。 可是时非连门都没请他进,态度很礼貌但是很疏远,夏投于是没好死皮赖脸,说完再见就走了。 打那之后再也没去过时非家。 如今时隔一年多,忽然再收到时非约他去家里玩的小纸条,夏投都忍不住有些恍惚了,感觉跟做梦似的。 “不要当真,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记住自己是活人,而他们不是,千万不要混淆了。” 关键时刻,时非出声提醒道。 这把夏投惊醒过来,才意识到刚给他递纸条的是时非的冒牌货,当即额头都出了层冷汗。 他甚至后怕,觉得这张来自时非冒牌货的纸条,就是专门为了引诱他露出马脚的陷阱。 不过时非马上打消了他这个顾虑。 “别想得太可怕,不管他们是什么,暂时不会伤害你。” 听了这个说法,夏投一下就放松多了。 然后他看着手里的小纸条,心说我可是活人,咱阴阳两隔,你还是别执着我了。 想着就赶忙在纸条下回复:谢邀,但我最近沉迷学习不可自拔,就不去你家了。 写好后他把纸条团好,运用精准的弹指神功,把纸条弹回到假时非桌上。 然后他就尴尬发现,假时非压根没去看纸条,那种完全无视的样子,让夏投之前的纠结显得很自作多情。 艹,假货就是假货,我就不该把丫当回事,tm浪费我感情! 夏投腹诽了一句,然后重新埋头做卷子。 卷子一共只有五题,每题20分,除了第一题特别惊悚之外,后面的题目似乎开始正常,比如…… 二、单选题:请问将六岁儿童关入狗笼、拴上狗链,若干年后,他会长成什么? a.人 b.狗 c.凶手 看着细思恐极的诡异题目,夏投嘴角忍不住抽搐。 死心了,他就不该奢望这张卷子上能有什么正常的题目。 “这题怎么办?抄还是蒙?”夏投苦着脸问时非。 时非思索了一下,摇头都给否了。“这题似乎有明确指向,答案应该是有线索可循的。” “那个……我觉得这一题应该说的是杨栋。”张莹讷讷的举手,很小声的说道。 时非不由眼光一亮:“继续说。” 张莹抿了抿嘴,有些怯怯的样子。 “我也是听家里大人说的,说他爸爸是个赌鬼,还打老婆,所以杨栋六岁的时候,他妈妈就跑了,之后杨栋爸爸就经常把杨栋拴在狗笼里,一直到上小学都这样。” “学校老师为此去他家家访,也报过警,可是都没用,最多关几天就放出来了,他爸根本不怕,反而更严重的虐待杨栋。” “再后来是杨栋一个远房表姑听说这事,就来给了他爸一笔钱,这才把杨栋接到城里上学,杨栋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听了张莹的描述,大家不由都怔住了。 他们都生活在比较普通的家庭,虽然从小到大也没少挨爹妈的打,但真没有这么阴暗变态的。 大家不由都有些气愤,追问:“他爸现在还在吗?” “不在了。”张莹答道,表情复杂。“就高考前不久,他爸突然中风了,瘫痪在家,杨栋高考完了就赶回老家照顾他,然后就前不久……” “死了?”赵五六有点期待的问。 “恩。”张莹点点头,欲言又止。 赵五六一摆手,“活该。” 恶有恶报,这是大家乐见、且觉得解气的事。 不过时非看出了张莹的欲言又止,于是追问:“他爸怎么死的?” 张莹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说: “我没看到,我也是听说的……他爸死的时候缩在那个狗笼子里,全身已经皮包骨,人都烂了,臭味传出来,邻居才发现他爸死了……” “亲戚帮着办葬礼的时候,杨栋哭的很厉害,说他爸瘫了之后精神也出了问题,是自己要钻狗笼的,他也没办法……” “然后他爸生前确实不是好人,所以也没人深究这件事,真相什么样,谁也不好说……” 张莹胆子很小,全程都是客观描述,没敢加一点自己的猜测。 但是真相什么样,其实已经很明显。 他爸瘫痪了,就算真的精神出问题,也是没有办法自己钻进狗笼的。 “第二题的答案选c。”不用犹豫了,时非对教室那边的夏投说出答案。 夏投于是动笔,把c填进了括号里。 看他动笔,旁边胡杨也动笔,往括号里填入c。 看他亦步亦趋的样子,夏投忽然不觉得他吓人,反而觉得他有点呆萌。 同桌那么久,感情还是有的,现在看他死了都还不改以前的习惯,夏投心里其实有些伤感。 恐怖降临的太过突然,死亡亦然,这导致他没有停下来消化情绪的空间。 以至于此刻,一直被忽略的情绪忽然有冒头的趋势。 下意识回想过去三年的朝夕相处,拍毕业照那天个个都红了眼……毕业大合照还夹在毕业纪念册里,合照里的人,却已经没了一大半…… 感觉鼻子发酸,夏投连忙低头忍住。 哭是肯定不能哭的,他得全力装好死人。 可是头顶的灯光忽然被挡住,有什么来到了他旁边。 夏投吓了一跳,抬头时心脏差点蹦出来。 是班主任。 他明明离开了教室,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诡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夏投身边。 一瞬间,恐怖的压迫感灭顶而来。 夏投僵硬坐着,尽管努力维持住了脸上的麻木,但心里已经吓得跟擂鼓一样。 “你抄袭了同桌的试卷吧?”冷冷的质问,不带一点感情,班主任居高临下,俨然就是地狱来的恶诡。 第12章 挂到黑板上 阴冷的质问把夏投吓得肝儿颤,当场连气都不敢出。 忽然班主任一伸手,把夏投……身边的胡杨抓了起来。 胡杨很瘦,但个子不矮,可班主任抓着他,就像抓着一只小鸡一样轻松。 “敢抄袭的,也挂黑板上!”班主任幽幽宣布,然后把胡杨往黑板上一扔。 咚的一声,胡杨被砸在黑板上,但是身体却没有掉下来。 一根鲜红的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黑板的上面伸出来,一下圈住胡杨的脖子,把他死死勒住,固定在黑板上下不来。 胡杨不哭不闹,但双眼涨的血红,简直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一样,而他两腿也一直在乱蹬,蹬出凌乱的咚咚声。 看着胡杨表情麻木僵硬,身体却像活着一样挣扎,夏投不禁怀疑,胡杨其实还能像活着一样承受痛苦,只是被剥夺了哭泣叫喊的权利。 想到这里,在场五个活人心惊胆战。 他们终于明白挂到黑板上的含义了,已经连眼皮都不敢再抬,纷纷埋头盯着试卷。 当然,五人里吓得最狠的还是夏投。 他刚简直以为是自己要遭殃,已经吓得准备跟时非交代后事了。 “还有三十分钟,都给我抓紧时间答题。”班主任冷冷交代一句,然后又幽幽地离开了教室。 一直到他离开好几分钟后,被挂上黑板的胡杨还一直在挣扎,两腿敲打着墙壁和黑板。 “咚咚……咚咚咚……” 敲出来的响声没完没了,像催命的丧钟。 夏投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吓炸了,但还是拼命稳定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 因为他没忘记,考试不及格也要被挂黑板上的。 而他是活人,他可不会那种挂黑板上敲钟的绝活。 第三道题依然是单选题,并且题目更加诡异。 三、单选题:已知教学楼有六层,那么从天台跳下时本该砸死谁? a、夏投 b、时非 c、杨栋 d、班主任 看到这一题,夏投马上脸色就变了,并下意识转头看向隔着过道相邻、刚还给他传来小纸条的“时非”。 看了一眼又想起那只是个冒牌货,于是慌乱的目光连忙看向手机里的时非。 此刻教室里安静无比,他连小声说话都不敢,只能悄悄将摄像头对准试题,让时非看清这次的题目。 这一题所针对的,明显是顾平跳楼的那件事。 至于该被砸死的人,大家脑中跳出的第一个答案都是时非。 因为时非确确实实是被顾平砸中了,而且在icu抢救了好久,差点人就没了。 “这题应该就选b了吧?”赵五六心思粗放,没什么忌讳,直接问了出来。 当然问完也觉得不太好,于是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说你该死啊,绝对没这个意思。” 时非当然知道他没那个意思,就是真是那意思也无所谓,但关键是,赵五六的答案是错的。 “题目问的是本该,所以选a。” 这个答案一出口,除了夏投本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对不知情的人来说,确实是匪夷所思的。 也只有时非和夏投这两个当事人,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准确来说,时非也不算真正清楚的人,因为最初他也不记得了,还是夏投最后一次来他家,带着漫画和游戏机,说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时,他才得知整个事情的原委。 因为记忆受损,那一天在时非的印象里几乎空白,但在夏投的记忆里却浓墨重彩。 起初,那一天也只当平常。 平常的课后玩闹,平常的午间蹭饭,平常的上学同行。 “等我爸妈回来,我一定请你、还有叔叔阿姨,请你们来我家好好玩一次!” 学校种满了参天的樟树,林荫浓郁茂盛,从校门起,由两边往中央,密密实实地搭成一座翠绿的穹顶。 夏投是个话唠,一手拎书包甩在肩后,一边絮絮叨叨,说着父母回家后的各种计划。 “还有你喜欢的游戏和漫画,统统买给你。” 他一直觉得时非一家对自己太好了,不好好报答一下的话,良心可就过不去了。 时非双肩背包,手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自然随着行走清微摆臂,阳光斑驳地洒落下来,映照他微笑中带着好奇的表情。 “你爸妈到底干什么的呀?也太忙了,我还以为我爸妈已经够忙了,结果跟你爸妈比,小巫见大巫了。” “我也不太清楚,说是跨国贸易,所以一年半载看不见人也正常,就是具体贸易的是什么他们也不说,我真怕他们是做走私的,那就完犊子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即使再严重的事,也能当笑话说出来。 时非听完笑着摆手,一点也不当真。“你脑洞也太大了。” 十七岁的少年脸孔还没有长出棱角,笑起来温润清秀,跟夏投的古灵精怪比起来,有种长辈们普遍青睐的懂事可爱。 两个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在稀稀疏疏的学生流里往前走。 教学楼有左右两个门,一个靠近操场,一个靠近校门,他们见时间还早,就先在操场玩了会球,然后才从操场这边的楼梯往上走。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夏投又想到有趣的事,于是扭头要跟好朋友分享。 可是他一转脸,却看见好朋友在抬头往上看。 你在看什么? 夏投想问、想抬头也往上看,同时他隐隐听见了风声呼啸。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或者说耳朵根本听不见的轰鸣声。 “诶?!” 夏投没来得及问,也没来得及抬头,印象里就只听见时非发出了这么一声短促的惊呼。 然后接踵而至的,是一种天塌下来的恐怖错觉。 人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往往最初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可是事后总会发现有迹可循。 那种天塌下来的错觉,就是夏投事后回想起来的一种死亡预兆。 不过在那种天塌下来的黑暗完全笼罩他之前,时非整个人撞了过来。 先是伸手推在他背上,跟着肩膀顶过来。 这个过程不足半秒、一个眨眼、十分之一个呼吸。 但那一定是时非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气、最敏捷的反应。 他甚至没来得及把抬起的头低下来,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在执行“危险!推开夏投”的大脑指令。 夏投被撞得几乎是飞出去,人在地上夸张地翻了个跟头。 他当时整个都是懵的,心说哥们儿你跟我多大仇,突然来这一下想摔死我? 然后等他视线好不容易稳定,还没来及感受摔跤造成的钝痛,整个脑子就猛然的一片空白。 伴随着大脑空白的,是一种仿佛坠入深渊、整个人间在远去、白噪音充斥脑海的嗡鸣。 血色太浓、太惨烈了,任何一个孩子突然面对那样的场面,脑子都会是这样的空白…… 第13章 早让你回头了 “啪嗒!” 某种物品掉落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声音从黑板的方向传来,夏投下意识抬头看去,发现是一张卡从胡杨身上掉下来。 胡杨一直在乱动,身上会掉出东西倒不意外,只是掉出来的这件东西让所有活人都是心脏一跳。 是校卡,红色校卡! 他们来这里的任务,就是拿到一张红色校卡,只要完成一次任务,就能安全回到房间。 面对一整个班级的死人,没有谁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顿时在教室的五人呼吸发紧,都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捡起地上的校卡。 然而毫无预兆的,教室里忽然又响起“啪”的一声。 这声音很熟悉,是电灯开关被按下的声音。 起初大家还没注意到这一声,直到光明消失,教室重新陷入泥淖一样可怕的漆黑中时,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有人关掉了教室的灯。 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而紧接着他们惊恐发现,这次的黑暗和一开始的黑暗有所不同。 一开始的教室虽然也黑,但似乎是处在一种未被激活的状态,那些死去的同学就坐在周围,可是他们不声不响,也没有任何动作。 可是这次情形变了。 “啊!” 一声男生的惨叫陡然响起,是和张莹一组的韩延。 张莹顿时紧张起来,担心问:“韩延,你怎么了?” “有东西!有东西咬我!” 韩延惊恐大叫着,一边惊叫回答一边不断在挣扎。 其实手机的光照不透黑暗,无法显示他正在遭遇什么,之所以确定他在挣扎,是因为手机镜头在剧烈的晃动。 韩延双手肯定在胡乱挥舞,想把扑到他身上的东西推开。 巴掌大的亮区里,他惊骇中的脸孔偶尔闪过。 只短短十几秒,在韩延不断的惨叫声里,大家眼睁睁看见他闪过画面的脸孔越来越鲜红。 有东西在攻击——在吃他。 这一幕看的所有人不寒而栗,尤其是教室里的其他人,强烈的危机感令他们连呼吸都凝固了。 ——被班主任挂到黑板上不是唯一的危险,教室里还存在不明的、会吃人的东西! 而那东西此前一直蛰伏,似乎只在黑暗中才会攻击人。 不过它既然能准确攻击身为活人的韩延,那就表示也能攻击其他活人! “苏盼,把灯打开!” 所有人都惊慌无措地盯着手机之时,时非的声音响起。 “现在开灯,韩延还有救,否则他死定了。” 虽然韩延在镜头里闪现出来的样子越来越可怕,几乎已经到了血肉模糊的地步,可是注意事项里有提,只要完成任务回到房间,任何伤害都能恢复。 所以无论韩延伤成什么样,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还能活。 然而苏盼那边的镜头也是晃动的,似乎她正在跑。 “你找别人开吧,我已经不在教室了!” 苏盼喘着粗气,已经凭感觉冲出了教室。 她本身方向感就很好,加上是出入过三年的教学楼,所以就算闭着眼,她也能凭感觉离开教室,并找到下楼的楼梯。 虽然高三的教室在三楼,不过楼梯是螺旋式的,只要找对楼梯口,很容易就能从三楼一口气下到一楼。 而苏盼很聪明,没有选择最近的、靠近校门方向的那一侧楼梯,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顺着过道狂奔,直到撞到墙,然后才往右摸索,摸到了通往操场那一侧楼梯的扶手。 “哒哒哒……” 苏盼在黑暗中下楼,脚步声很稳,显然是个闭眼下楼梯的高手。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看着苏盼慌张,但隐隐透出喜色的脸,时非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然而苏盼不屑地瞪他一眼,反唇相讥:“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已经拿到校卡了,我现在可以回房间了!” 她现在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反正她是第一个拿到红色校卡的,她安全了,她比所有人都安全。 而透过手机镜头,她看见身处操场的王河身后的那道门了,只要进入那道门,教室里的一切恐怖都会被隔绝在外了。 “王河,过来接我!我们是一组,我拿到校卡,等于你也拿到校卡了!” 苏盼冲王河喊道,强忍着一个人穿行黑暗的恐惧。 王河之前虽然骂过苏盼自私,但知道苏盼拿到了红色校卡,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接着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就忍不住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然而时非却说:“你去了也接不到她了。” 王河顿时停住了脚步,回头用有些严厉的眼神盯着时非。“你什么意思?” 刚才时非让苏盼回头,他就已经不高兴了。 “校卡掉在地上,苏盼去捡起来了,这是她凭胆量做到的,谁也没资格说三道四,而且任务是分小组的,我们组完成了,就没必要等你们,毕竟同学间是要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扯后腿!” 王河觉得时非是嫉妒他们组可以先脱离危险,心里不平衡了想阻挠,于是说话也不客气。 “捡校卡没有问题,但是关灯就不应该了吧?”在时非说话之前,张莹哭着小声说了一句。 此刻韩延的镜头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手机不再摇晃,惨叫声也完全停止,显然人已经没了。 张莹跟韩延一直是同桌,相对班里其他同学,感情是要深一些的,此刻眼看着韩延惨死,张莹胆子虽小,却也忍不住为韩延发声。 “苏盼!你把韩延害死了!” 被张莹指责,苏盼顿时愤怒了,对着手机吼道:“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 她骂张莹,觉得她没资格来指责自己,但却没有做否认或反驳。 当时就她离开关最近,抬手就能够到,而她关灯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怕别人跟她抢。 至于关灯后引出吃人的怪物,她也是没想到的。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相信当时如果换了别人在她的位置,一定也会做出同样选择的。 而且韩延和张莹一样,看起来又笨又胆小,最后肯定也是完不成任务。 所以就算她不关灯,韩延反正也是要死在这里的,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这么想着,苏盼心里安稳了很多,更觉得张莹是个傻叉,居然说她害死了韩延。 明明韩延是被诡吃掉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 “咚”的一声沉闷撞击声,苏盼在黑暗中狂奔,忽然狠狠撞在了一堵冰冷的墙壁上。 这完全出乎意料,而且按她的预计,她应该刚好冲出教学楼大门,所以还兴奋地加快了步伐。 这导致她毫无保留地撞在了前方墙壁,整个人被反弹,倒摔了出去。 “怎么会有墙?!” 苏盼差点摔晕过去,爬起来后下意识地问。 然后她就惊恐的发现,手机摔脱手,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不能直接接触手机,两个维度的联系断开,她于是一丝光亮也看不见。 面对彻底的黑暗,苏盼濒临崩溃,一边哭喊着“手机呢?我手机呢?”,一边跪在地上胡乱摸索。 先前她虽然也是一个人,但心中有目标有希望,恐惧可以被抵消。 但现在她被莫名冒出来的墙壁封住了去路,心中本已陷入巨大的惶恐和疑问,结果唯一能和其他人联络的手机也不见了,她等于陷入了无援的孤岛。 时非:“早让你回头了,你不听啊。” 第14章 有人偷吃同学 听着苏盼那边凄厉不安的哭叫,时非无奈说了一句。 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预料到苏盼会有此刻的遭遇,并且好心地提醒她回头还来得及……当然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良言难劝找死的诡,时非也不爱强人所难。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墙?” 眼见苏盼受困,王河也急了,他刚刚还很嚣张,对时非又是警告又是威胁的,此刻却只能放低姿态,小心翼翼请时非解释。 “时非,你一定知道原因吧?刚才是我不对,你别生气,请你帮帮她。” 看他态度不错,时非于是解释道:“她多跑了一圈楼梯,进地下室了。” “不可能!我没有多跑,我数的很清楚,从三楼到一楼,我没有多跑!”顺着手机传出的说话声,苏盼终于摸到了手机,并且大声反驳。 时非不想跟她说话,只对王河道:“信不信由你,你的队友,你自己做选择。” 王河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相信时非。 只是他没有胆量独自去地下室,于是厚着脸皮说:“你陪我一起去吧,大家同学一场,你不能见死不救!” 现在他已经不敢怀疑时非的判断了,只是也对教学楼里的情况更加畏惧起来,所以想拉时非一起去。 不过直肠子的赵五六看不过去了,把之前王河指责时非的原话砸了回去。 赵五六:“你自己的队友自己救,毕竟同学间是要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扯后腿。” 王河被怼得想跟赵五六打一架,但是看看对方一米八六的身板又放弃了。 只是他仍不死心,盯着时非问:“你真不帮忙?” 时非笑了笑,面对王河直白拒绝。“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苏盼的死活我不管。” 这让王河面露愤怒,但也无话可说。 而不能请动时非帮忙,王河只好冲苏盼吼:“别哭了,不都告诉你是多跑了一圈进地下室了么?你不会顺着原路爬上来?” 然而苏盼已然崩溃,哭着说:“我找不到楼梯,根本摸不到!” 刚刚她撞墙那一下就已经失去方向了,如果当时就回头,还有很大概率回到楼梯上。 可惜后来为了找手机跪在地上一通乱爬,早已经偏离一开始下来的位置了。 如果她能看见,现在就该绝望发现,她完全摸反了方向,直接进入了地下室的深处。 而地下室很大,楼梯也不止一处,只是其他楼梯都是通往别处的,如果不能找回到一开始的楼梯,她将会在黑暗里彻底迷失,再也出不来。 不过这些事情该王河和苏盼自己去烦恼,时非没必要搭理。 他把注意力放回教室那边,对夏投说道:“去把灯打开,但是要从胡杨那边过,去开前门的灯,别去开后门的。” 时非把路线规划的很清楚,明显是要夏投避开些什么。 夏投虽然恐惧,但是没有多问任何的废话,也没有犹豫,而是按照时非要求的去做。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吃掉韩延的是什么,所以忍不住恐惧想,自己在黑暗里乱走也会遭遇同样的可怕事情。 不过既然时非让他去开灯,连路线都规划好,那他就硬着头皮上了。 不清楚是哪里来的底气,或许是因为当初时非拼了命地推开他那一下,让他打心底里觉得,这个人不会害自己的。 夏投坐在倒数第二排,要去开前门的灯,等于纵穿大半个教室。 黑暗之中是完全无法掌握方向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努力走直线。 不过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这其实非常难。 所以没走几步,夏投就撞到了两边的桌子,他失去平衡,不得不伸手想扶住点什么。 结果手摸到了一颗头。 应该是一颗头,因为手指能摸到男生头发那种细细扎扎的触感。 可他又惊恐那竟是一颗头,因为那颗头明显缺掉了一块。 然后他不可遏制地回想起来,在房间里的时候,有同学是头部先被黑暗吞噬一块,然后扭动着挣扎下来,结果脖子上就只剩了半个头。 而再联想那个同学的座位……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冷汗一下子爆了出来,夏投死咬着嘴唇才没惊叫起来。 他猛地收回手,然后打算集中注意力,更快速往前门的开关方向走。 可是越着急,走得越凌乱,于是很快又被绊倒。 这次他被绊的半跪下,头磕到了某个同学的桌腿。 而在起身之前的间隙里,他听见有水声滴滴答答,正从那个同学的身上往下滴。 夏投心大,下意识以为这个同学尿裤子了。 然而一偏头,他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如果可以,他真情愿闻到一股尿骚味。 受此刺激,夏投一鼓作气,顺利摸到了前门,也摸到了开关。 这让他心中抑制不住的狂喜,然后将开关猛按下去。 然而日光灯闪烁着,在明暗交替的时候,夏投看见眼前的世界疯狂变幻。 那是一种……在人间和地狱来回切换的可怕景象。 那些坐在课桌后的同学,他们一会是正常的模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一会又是血淋淋、呈现着死前的惨状……有人断了腿,有人没了头,而黑板上的胡杨,他从腰部断成了两截…… 恐怖的景象让夏投感觉自己身处炼狱,又怀疑是自己精神错乱,甚至要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 好在这种恐怖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很久,当灯管的光照稳定下来,教室里便又是一片鲜活的,暂时驻足于人间的模样。 没有血淋淋,更没有谁的肢体断开。 夏投也感觉自己在人间和地狱之间穿梭了几个来回,手脚都是虚的,浑身被冷汗浸透。 但他没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座位。 他怕那个神出诡没的班主任突然跳出来,然后因为他又在课堂乱跑而把他挂黑板上。 而回到座位后,他就立刻朝韩延的方向看去。 不出所料的,韩延已经不在了。 他的座位上鲜血淋漓,他曾在这里惨烈挣扎过,但最后却还是被啃咬、被撕碎,最后被吞噬。 而吞噬掉他的怪物……夏投目光缓慢移向韩延的同桌。 韩延的同桌是张莹,不过真的张莹在操场上。 夏投只看了假张莹一眼,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一样。 他吓得赶紧转回头,因为太恐惧,忍不住闭紧了眼睛,生怕多看一眼,心脏都要被吓得停跳。 “吃掉韩延的,是假张莹吧?”时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虽然是问句,但其实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夏投闭着眼睛猛点了下头,心脏砰砰狂跳着停不下来。 假张莹的脸和真张莹一模一样,并且还端正坐在那里,一副埋头答卷子的乖学生模样。 可是她嘴上糊满了血,手上也是,而最可怕的是,她的肚子高高的鼓了出来。 第15章 两拨不是人的打起来了 那种夸张的鼓胀程度,活人绝对做不到的,那比夏投见过的所有孕妇的肚子都要大好几倍。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把一个高中男生切碎后,装进一个袋子的那种大小…… 可怜的韩延…… 夏投手脚颤抖着,只好看向手机里的时非,想找点精神支柱。 看出夏投的惊慌,时非于是主动跟他说话分散注意力。 “应该猜出来了吧?刚才我让你舍近求远,去前门开灯的原因。” 夏投于是真把这个当做重要问题去想,只是大脑被恐惧充斥,一时仍想不出答案。 于是时非揭晓道:“是为了避开教室里所有的冒牌货。” 答案一公布,不光夏投,其余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地睁大了眼睛。 在灯被重新打开之前,根本没人想到吃掉韩延的是他旁边的冒牌货,但是时非当时就已经猜到了。 不光如此,他还留意了其他冒牌货所坐的位置,因此才能规划一条安全的路线,让夏投去开灯时完美避开他们。 厉害了我的队友。 夏投心里惊叹,看向时非的视线不由变得复杂。 怎么说呢,虽然以前关系亲近的时候,他就觉得时非挺聪明的,但那种聪明,也仅是学习范畴的,就是爱学习的那种好学生。 而在学习之外,时非好像从没表现出过什么特别的潜质。 比如作为团队核心,让大家听他指挥的领导能力;再比如临危不乱,惊人的推理和判断能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或者经历生死,意外觉醒了什么非凡能力? 还真有可能,毕竟现在诡都出来了,有点非凡能力也不算奇怪吧? 这样想着,夏投的恐惧心理慢慢平复下来。 只要能通过手机看着时非,他就觉得心里有底,只要他听时非的安排,别像苏盼那样作死,那么无论后面遭遇什么险境,一定都能逢凶化吉。 时非这时对所有人说道:“那几个冒牌货会吃人,黑暗是它们发现并攻击活人的一个条件,所以你们千万小心,不要再让教室灯关闭了。” 大家心有余悸,纷纷点头同意。 而夏投忍不住又紧张起来,因为他隔壁就坐着时非的冒牌货。 虽然假时非跟他之间还隔着过道,但过道其实也就几十公分宽,真要吃他,一伸手就能抓过去啃。 他不由回想起假时非给他传纸条,约他放学一起走的事,顿时后怕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假张莹吃韩延还是堂食,而假时非是想把他打包回家吃啊…… 想着,他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假时非的肚子,随即目光转开,心里默念:老天保佑,我可不要住进那里面去…… 操场这边,赵磊依然紧张,忍不住问时非:“那校卡怎么找呢?我们的任务依然是校卡啊。” 他没有队友在教室,这就意味着除非有人帮他多找一张校卡,否则他就得冒险亲自去教室一趟。 到时他就得去面对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食人怪物,否则拿不到校卡,他还是会死。 这让赵磊感觉生存压力巨大,比其他人都大。 而对于校卡的收集问题,时非已经有答案。 “目前看来,最安全的方法,是等不及格的同学被挂上黑板,等他们自行掉落红色校卡,然后去捡。当然这个办法的前提,是你们得及格,否则挂上去的就是你们自己了。” 听了时非的答案,教室里剩余的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赶忙去看试卷的下一题。 不过这时班主任的身影又幽幽出现在了教室里。 没人看见他是从哪儿进来的,反正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教室里了。 “谁让你在考试时偷吃同学的?” 这次班主任出现在韩延空了的位子边,对着满脸血迹、肚子鼓胀的假张莹发出严厉的质问。 假张莹一声不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而班主任也不客气,直接呵斥着伸手去抓:“课堂上吃东西,挂到黑板上!” 假张莹被他拎在手里,就近拖到了教室后面。 砰地一声,假张莹被挂在了后面的黑板上,和挂在前面黑板上的胡杨一样,身体撞上去就被诡异探出的红色麻绳勒住。 和胡杨一样,她表情麻木,不哭不叫。 不同的是,胡杨还会像活人那样挣扎,而她是直挺挺挂在上面,一动不动。 而她肚子特别的大,那样僵硬笔直地挂在黑板上,简直像一条漂在水面上,浑身鼓胀的河豚。 这么直挺挺挂了没一会,“啪嗒、啪嗒”两声轻响,她身上居然掉下来两张校卡。 不过两张校卡是不一样的,一张白色,一张红色。 夏投坐在倒数第二排,离那两张校卡非常近。 现在班主任还在,他当然不敢去捡,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不过他悄悄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后面,方便时非去看。 “白色校卡是张莹,红色校卡是韩延。”时非只看了一眼,立刻分辨出了两张校卡的归属。 倒不是他眼睛毒到能看清校卡上的小字,而是校卡上有照片,大略扫一眼,还是不难辨认的。 而假张莹身上掉出韩延的校卡倒也不难想,因为现在韩延就在她肚子里,她被挂上黑板,就等于韩延也被挂上去了。 而这也彻底让真张莹绝望了,忍不住蹲在地上低声哭起来。 原本,她还保留一点希望,希望韩延还没死,只是重伤,并逃出了教室。 “看样子,冒牌货掉出来的校卡也是冒牌货,能掉出红色校卡的,只有那些死去的同学。”赵磊说道。 时非嗯了一声,认可他的推测。 教室里,挂好了假张莹的班主任一脸严厉,扫视学生后呵斥道:“谁再违反课堂纪律,统统挂到黑板上!” 他因为学生不听话而发火的样子,和生前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他发完火,却突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原本一动不动的假张莹,在班主任转背后,忽然发动了攻击。 她先用腿夹住班主任,把他拖过来,然后手脚并用,把班主任也提到黑板上,接着硬是拎到嘴边,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就咬。 怎么诡与诡打起来了? 意料之外的情况,把夏投等三人看傻了眼。 而更令他们意外的是,那些死去的,像木头一样的同学竟然跟着动起来,加入了打斗。 同时另外的几个冒牌货也动了,加入假张莹阵营,开始对付班主任和其他同学。 变故突如其来,除了现场三个活人,其他的都拥挤在教室后方,几乎打成一片。 兵荒马乱之中,啪嗒啪嗒的声音不断响起。 这声音令夏投三人心跳加速,目光落在那些不断掉落的校卡之上,简直移不开。 很快,地上就掉了一大片的红色校卡,数量早就超过六张! 大家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用等考试结束,现在就能完成任务! 第16章 假时非 “先别急着去捡校卡,听我说三件事。” 一片混乱中,时非的声音响起。他的口吻依然平静,不过语速加快了,显然还是有些急的。 “第一,捡校卡时避开冒牌货,没风险的情况下多捡两张; 第二,你们处在二楼而非三楼,所以下楼梯时要及时转弯,不要跑进地下室; 第三是针对夏投的,你必须从校门那一侧的楼梯出来,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要经过操场这边的楼梯。” 现场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但是在听到第三条的时候,夏投还是下意识问:“为什么我不能走操场那边?” 倒不是他不信任时非的判断,只是这个命令真的太不合常理、太难理解了。 通往房间的门都在操场那边,而教学楼内完全漆黑,要想顺利去往操场,最直接最安全的方式当然是走操场那边的楼梯。 而且其他人也都可以走操场那边,却唯独只有自己被特殊要求,这也意味着,一旦抢完校卡开始逃跑,他就得落单。 夏投虽然坚信时非不会害他,本身也足够机灵,可他到底只是个普通高中生,会害怕和恐惧。 然而时非少见的皱起了眉,严厉说道:“照做!别怂!我会在出口附近接应你!” 说完这句,他对所有人说道:“就现在,捡校卡!” 一声令下,夏投、顾七七、薛靖同时从座位跳起,瞅准目标后,已经顾不上恐惧,只记得要避开那几个冒牌货,然后就扎进人群里,在拥挤的腿和脚之间去捡校卡。 而就在同时间,教室里的日光灯如同受到干扰,居然开始明灭闪烁起来。 一瞬间,三人眼里的世界如坠魔窟。 血浆、断肢、残躯、凄厉的惨叫和嘶嚎……之前那一张张,明明还算正常的同学们的脸,在灯光明灭之间,完全变成了令人不敢直视的恐怖样子。 “啊!”顾七七吓得惊叫一声,把手从快要碰到,却忽然被压上一只断手的校卡上收回。 “勇敢点,拿起校卡就走!”一直没有发言,但却第一个捡到校卡的薛靖大吼了一声。 他的位置比较好,拿到一张校卡就直接从后门跑了出去。 而走前鼓励一下别人,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顾七七于是努力克服恐惧,伸手在血污与断肢之中乱抓。 她一边抓一边不断告诉自己:都是幻觉!都是幻觉!回到房间一切就都会消失的! 在明灭的灯光与血污之中,原本显眼的红色校卡变得踪迹难寻,无法靠眼睛去判断位置。 顾七七一咬牙,完全趴在地上胡乱抓。 幸亏校卡的手感足够特殊,即使被各种鲜红滑腻的事物掩盖,也能一下子分辨出来。 “顾七七,小心!” 夏投眼尖,发现顾七七趴在地上时,赵五六的冒牌货忽然扑了过去。 顾七七听到了他的提醒,但是跪趴的姿势让她来不及逃跑,只下意识地挥臂抵挡。 咯吱一声,手臂挡住了假赵五六下扑的趋势,但纤细的手腕也一下被假赵五六狠狠咬住。 撕心裂肺的剧痛,手腕的骨头都仿佛被一口咬碎。 顾七七惨叫一声,奋力挣扎起来。 人被逼到这样的绝境中时,恐惧其实顾不上了,顾七七卯足了浑身的力气站起来,一边尝试从假赵五六嘴里挣脱,一边用自由的右手奋力挥拳。 此时她右手已经握着两张校卡,在胡乱挥了两拳后,她将校卡的角朝前,狠狠戳向假赵五六的咽喉。 不知道是校卡起了作用,还是单纯的力道够大,假赵五六总算松了口。 而这时夏投及时赶到,一记飞踹把假赵五六给踹的后退几步。 “快跑!”夏投大吼一声,又推了顾七七一把,让她先出教室。 “你们都捡到几张校卡了?!”手机的聊天群里,因为没有队友,一直关注校卡的赵磊焦急而大声地问道。 “我只有一张!”已经跑出教室,正往楼梯方向狂奔的薛靖答道。 “我两张!”刚出教室门的顾七七答道。 夏投也准备离开教室,但在听到两个回答后却猛地刹住了脚步。 因为他也只捡到了一张卡,算上苏盼那张,加起来也才五张。 不够,必须再捡一张,否则没有队友的赵磊和失去队友的张莹必死一个。 大脑几乎来不及做犹豫和思考,夏投回头,重新扎进了血肉模糊的人堆里。 他心脏砰砰狂跳,脑子一阵阵发蒙,而手掌在遍地的血污里一阵疯狂摸索。 他想好了,就摸三下,就耽误三秒钟,要是摸不到别的校卡,他就立刻离开。 这是他为了别人的生命,所能付出的极限了,如果没能摸到,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毕竟为了别人的生命豁出自己生命这种事情……也只有时非那个笨蛋敢去做。 三下,三秒,很遗憾,没有摸到别的校卡。 夏投心里一沉,咬牙做出放弃和立马逃离的决定。 然而大脑知道现在该跑了,再不跑自己可能就危险了,但是伸出去的手却像有自己的意志,仍在不懈地摸索尝试。 也许呢,也许再摸两下就能摸到一张卡呢? 就像时非当初推他那一下,要不是那一下,他说不定早死了,成为这群血肉模糊的同学里的一个了。 手在血污与残肢中胡乱疯狂摸索,努力分辨着指尖触碰到的事物,忽然,“啪”的一声,他手被什么东西攥住。 冰凉的触感环绕整个手腕,惊人的力道让夏投头皮一麻,马上就意识到,有东西抓住了他! “操!”夏投惊的咒骂一声,猛把手往回抽。 可是抽不动,手腕像是被什么铁钳钳住了一样。 灯光明灭,面前是各种腿脚与血肉,缭乱如林,夏投惊恐寻找自己的手,想知道到底什么抓住了自己。 视线艰难穿透缝隙,结果看到了一张苍白死灰,但十分熟悉的脸。 顿时,夏投惊出一身冷汗。 是假时非!攥住他手的是假时非! 假时非也半蹲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看着夏投,右手更是死死攥着夏投的手,那样的力道,让夏投有种除非断腕,否则绝无可能逃脱的恐慌感。 冒牌货能在黑暗中分辨出活人并吃掉,他们的可怕程度,光看韩延的下场就知道了。 夏投这一刻后悔极了,就不该心存侥幸多停留这两秒。 要是他按一开始预想的,只摸三秒就收手,现在就该拿着校卡跑在回房间的路上了。 那样虽然救不了张莹或赵磊,会遗憾和难过,但至少能让时非活命啊! 可是现在完了,都完了,不光他自己会被吃掉,还会连累时非也完不成任务! 痛苦的自责中,夏投懊悔不已,当场简直要大哭出来。 可接着,他被攥住的那只手掌里,忽然被塞进来一件东西。 那东西方方正正,扁扁平平,有点硬有点凉——校卡! 夏投心里一激灵,下意识握住被塞进手心的校卡。 然后他就惊讶发现,一直被钳住的那只手,竟也被对方松了开来。 他懵住,心里生出一股很荒唐的想法。 似乎假时非一开始就不是要吃他,而是好心给他一张他拼死也要找的校卡。 第17章 灾难重演 什么情况? 不是要吃我? 还送我校卡? 夏投脑子一片茫然,有种不小心掉进狼窝,结果狼表示不吃他,还给他摆了桌满汉全席的荒诞感。 可是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我也不像是这种自带光环的天选之子啊! 荒诞,荒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是来不及犹豫,夏投只低头瞄了一眼,确定手里真多出来一张红色校卡,他立马攥紧,然后跳起来拔腿就跑。 按照时非一开始要求的,他往相反的方向跑去,选择了靠近校门那一侧的楼梯。 跟同伴们背道而驰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有种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的孤独感。 但这时时非在手机里冲他喊:“你没事吧?” 刚才夏投那一阵惊恐惨叫,简直闻者惊心,都以为他要死了。 “没事没事,我拿到两张卡了!大家都有救了!” 夏投一边狂奔,一边把好消息说给大家听。 “谢谢!谢谢你们!” 顾七七和夏投两人都多拿了一张校卡,这让没有队友的赵磊和张莹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两人大松一口气,激动给他和顾七七道谢。 不过夏投没空接收他们的谢意了,因为跑出教室没几步,眼前就又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这让他心脏又是一紧。 “别减速,你后面有东西追来了!”透过夏投的聊天窗口,看着他后方密实的黑暗,时非忽然低呼了一句。 夏投头皮一麻,虽然他自己什么也没听到看到,但是他相信时非的判断,于是什么也顾不上了,硬着头皮就往前冲。 “贴墙跑,再十步左右就是楼梯口,注意别错过。”隔着手机,时非指挥夏投前进的步骤。 而说话同时,他也已经奔跑起来,朝着校门那一侧的楼梯口跑去。 与他相对应的,赵五六也朝另一侧的楼梯口跑去,要接应顾七七。 而张莹和赵磊听时非的安排,暂时在原地待命,具体行动,他们自己看情况来。 “赵五六,在楼梯的出口喊话就可以了,不要跨过台阶,否则你也会迷失在黑暗里!”奔跑途中,时非不忘通过手机提醒了一句。 赵五六个高腿长,差点就要一步跨进教学楼的漆黑里,闻言及时刹住。 然后他把一只手圈成喇叭,对着黑暗里的教学楼就开始喊: “顾七七——加油!顾七七——加油!顾七七——加油!”非常有力,非常迷人的号子声。 于是很快的,黑暗里猛地冲出一个人影,砰一声跟他撞了个满怀。 不过不是顾七七。 “谢了兄弟,你声音真好听!”薛靖很感激赵五六的号子,因为他方向感不是很好,刚刚差点就跑过头了,幸亏赵五六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不理会赵五六失望又无语的眼神,薛靖顺势抱了抱他,拍拍他后背,然后加速往操场冲去。 另一边,夏投也顺利摸到了楼梯,开始摸黑下楼。 “每段楼梯十六阶,跑过两段你就到一楼了,我就在外面!跑出来你就赢了!”站在出口的台阶下,时非沉稳地给夏投打气。 夏投在黑暗里点头,表示听见了,也会努力做到。 然后以前几大步就能走完的台阶,此刻却像活了一样,让他有种崎岖坎坷,甚至忽高忽低的错觉。 “该死的我好像站不稳!”在完全漆黑的楼梯上摸索,却寸步难行,夏投简直要急哭了。 “那就别站了,滚下来也是可以的!”手机里,时非认真地出了个馊主意。 夏投听完觉得有道理极了,反正就两段台阶,还能摔死他不成? 想着他把手机和校卡攥紧,然后放弃所有小心翼翼,直接采用彪悍的、跨栏式步伐下楼。 有时候吧,破罐子破摔反而能达到稳扎稳打达不到的效果。 夏投决心要滚下楼,结果几步大跨栏过后,非但没有滚,甚至连摔一下都没有,用一种迅速而稳定的方式走完了两段台阶。 “我在这边!”时非的声音穿破漆黑,从右侧方传来。 夏投心说好险,这要是没有时非在黑暗之外接应,他就算下了楼也判断不准方向啊! “我来了!”他欢呼一声,大步朝时非的方向冲出去。 黑暗与光明,中间似乎只隔了一层窗户纸。 当夏投大步跨出教学楼的大门,他眼前豁然一亮。 尽管教学楼外的世界也是昏暗的,但至少勉强能视物,与教学楼内那种密不透风的黑暗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朗朗乾坤。 而在这片昏暗的朗朗乾坤里,夏投终于又看见时非了。 时非离他不到三米远,也朝他扑来,甚至还伸出了手,那样子,好像是要来给他一个热烈欢迎的拥抱。 真是的,虽然死里逃生值得庆幸,但是拥抱也太肉麻了吧?还是两个男的…… 夏投嫌弃地想着,然后把两臂也举起张开,一副比时非还热烈的样子。 但是一阵风声呼啸、无声的轰鸣、仿若天塌下来的恐怖预感灭顶而来。 夏投瞳孔皱缩,全身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时隔一年半,居然再次体验到死亡降临的那种恐怖预兆。 然而这次时非不在他旁边,而是在他前面,距离还有三米远。 借着学校昏暗的路灯光,夏投总算看清了时非的脸。 笑死,这家伙哪里是感动得来拥抱他,不过是察觉到危险,于是奋力伸出手,想要在最后关头拉他一把而已。 奇怪,为什么要说不过和而已呢?我在瞎遗憾什么? 生死瞬间,夏投乱糟糟的思维一闪而过。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那是根本没有办法去形容的短暂的瞬间。 虽然在这个瞬间里,人体求生的本能让夏投想要加速,想要马上离开目前所处的位置…… 而事实上,他的身体一直保持着高速往前奔的状态。 可还是来不及。 轰的一声巨响,死亡的黑暗像是滔天的浪头,如不可逃脱的命运般残酷霸道,威严地从上方拍下。 夏投被重重拍在地上,脆弱的人类之躯毫无反抗之力,瞬间坍塌,几乎支离破碎…… “对不起,我以为换个出口就能避免旧事重演,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时非半跪在夏投面前,扶着他耷拉在台阶上、裂开一道豁口的头,歉疚地低声说道。 第18章 死也要回房间再死 “原来被……被跳楼的人砸中……是这样的……” 夏投还没有死,最后一点意识弥留,艰难而沙哑地说道。 头部的裂口从右侧额头往下延伸,右眼眼眶爆裂,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脱出。 而他只是说了一句话,血就开始疯狂地从他眼睛、鼻孔、耳朵和嘴里涌出来。 不一会,鲜红浸透了他全身,从他身下的每一个缝隙里涌出来,在台阶上漫开,淌到下一阶、又下一阶…… “没事,回房间就会好的。”时非对他露出个若无其事的微笑,想让他安心。 说完他伸手去捧夏投的身体。 除了用捧的,像捧一堆用雪花堆起来的、易碎的雪人那样小心,时非其实都不知道该怎么移动夏投。 夏投是被当头砸中的,没有一点偏离,这让他从脊柱到腿骨,都完全的断裂和扭曲了。 他这副惨烈的模样,如果换做时非之外的其他人,恐怕连看一眼都不敢,更别说尝试移动他。 “啊!别动我!疼!我疼!”夏投忽然凄惨地叫起来,尽管已经濒死,人体对疼痛的感知仍然存在。 夏投的惨叫声任谁听了都要心脏颤抖,可是却丝毫影响不到时非。 时非动作极尽小心,每一个动作都竭力避免夏投伤势加重,但这份小心之外,是一种绝无商量余地的强硬。 这让夏投生不如死,眼泪和着大股的鲜血从眼眶里涌出来。 “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但是算了,别管我了,拿着校卡走!走——!” 他全身除了嘴巴,几乎没有别的地方能动,即使声嘶力竭,发出来的声音其实也很微弱。 “别这么娇气,都说回房间就会好了。”时非终于把夏投的身体完全捧起来,稳稳抱在手里,目光扫视黑暗的同时,用不高兴的口吻埋怨了一句。 对夏投这种性格的人,激将法会比安慰鼓励的话有用。 “娇气你大爷,老子快死了……”夏投果然是不服气的,好像很努力地挣了一下。 不过旋即整个身体又完全无力了,虚弱耷拉在时非手臂上。 “对不起啊……当初……我只知道你住院,活下来……肯定遭了大罪……但是没有想到过……这么受罪啊……” 生不如死。 身体的骨头被压断,内脏被砸的破裂,铺天盖地的痛苦,一波比一波更狠,这种滋味真的生不如死。 这一刻,夏投甚至希望死亡快点到来。 真是一秒都不想熬了,哪怕知道回房间就能好起来,可是每一秒都像一年一样漫长,何况这里离操场还那么远,根本撑不到那时候…… “知道我出院后为什么就不搭理你了吗?”感觉到夏投的生命力在飞快消退,时非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然后不等夏投给反应,他又自问自答道:“其实我也不想的,可如果不跟你划清界限,我可能会被杀。” “什么?!”濒死中的夏投浑身一震,原本闭上的眼睛奋力睁开。 当初时非忽然疏远他,本就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只是时非说要专注学习,他也就无奈接受,没好意思追究下去。 可现在时非却说那是迫不得已,不那么做就会被杀……怎么可能? 他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时非也是,他们两个在一块,也就是打球、看漫画、玩游戏,充其量就是影响点学习成绩而已,又不是要做什么颠覆世界的大事。 谁会跑来干涉?而且要用上杀人这么极端的威胁方式? 无法理解的谜团出现在夏投的脑子里,那是他博览各种悬疑书籍和漫画后,也不敢想象的巨大谜团。 可是他奋力睁大眼,等着时非给他说答案,时非却不说话了。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迫切想知道答案,夏投甚至连说话都清晰有力了一些。 他像一条鱼,完全被时非抛出来的钩子勾住了,为了搞清楚钩子上面到底挂了什么饵,他死也要撑下去。 然而时非却说了声:“嘘。” 别人对待濒死的朋友,都是哭着喊着求对方别死别睡,可时非抛了个钩子就翻脸,直接让夏投闭嘴。 夏投于是真闭嘴了,只努力撑住意识,奋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他们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东西在动。 那东西一半隐没在教学楼的漆黑里,一半暴露在操场路灯模糊的光里。 “咯吱……嘎啦……嘎啦啦……” 骨节摩擦挣动,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不断响起,即使不去看,也能想象出狰狞的怪物在地上扭曲、挣动、爬行…… 时非警惕着,对峙着,谨慎小心地往后退。 这东西就是刚才从天而降,将夏投砸成重伤的罪魁祸首。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阴魂不散的顾平了。 他从上面砸下来,不光把夏投砸成了重伤,好像把自己也砸懵逼了。 在一阵嘎啦啦的骨节挣动声后,顾平似乎站了起来,扭曲变形的身体依然一半在漆黑里,一半在阴影里。 现场光线不足,看不清顾平具体的形貌,只能看见一个诡异阴森的人形轮廓。 时非不想惊动他,脚下几乎无声,一步步小心地后退远离。 期间,顾平的身形轮廓会突然嘎啦一声,猛地朝某个方向扭动探出,同时阴冷彻骨的寒意,伴随着浓烈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 这要换做其他人,早就吓得尖叫狂奔了。 但是时非一直镇定,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那样无声撤退。 这种平稳发挥取得了效果,一直到退出百米,也没有惊动到顾平。 不过夏投的情况不能再拖了,毕竟谜团和钩子只能钩起他求生的意志力,但意志力,仍要靠肉体的机能去支撑。 时非开始奔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操场奔跑。 而在他跑起来的时候,身后立刻一阵阴风呼啸,腐臭的气味也像幽魂一样缠了上来。 此时的操场上,除了苏盼和王河不在,其余五人一个都没走,都在等待时非和夏投。 在时非回来之前,这里其实发生过一场苦战。 原来薛靖出来之后不久,顾七七也顺利被赵五六接应到,只是令人措手不及的是,赵五六的冒牌货竟也追了出来。 而冒牌货在与真正的赵五六面对面后,直接就原形毕露了。 在虚构的人皮之下,是一只完全没有皮肤,仿若剥了皮的人形的怪物。 面对这样的怪物,赵五六这个曾被吓尿过的爷们儿没怂,仗着自己一米八六的大个子,冲上去就是干。 “跑!跑啊!回房间去!” 赵五六奋力拖住怪物,对一路艰难逃出来,手脚都已经鲜血淋漓的顾七七大喊。 可顾七七没有走,回头扔给赵五六一张校卡。“用校卡砸它,比拳头有用!” 说着,顾七七也双手攥着校卡,用校卡的角去砸怪物的头。 从教室逃出来的一路,她两次被这怪物追上,期间校卡的作用已经充分得到验证,虽然不知道其中原理,但是校卡能伤到这怪物,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19章 回房间?回不去 就这样,赵五六和顾七七两个人四只手,再借助两张校卡的力量,居然硬是把那怪物打到怂,呼啸一声逃回了教学楼里。 当然他俩也伤的不轻,尤其赵五六,左手已经没了,齐手腕一个狰狞参差的断口。 万幸的是他反应快,在怪物咬断他左手逃跑的时候,他及时把校卡抢了回来。 但即使伤成这样,他也不肯先回房间,而是咬牙攥住断腕,一定要看时非和夏投回来才能放心。 “谁还没有卡?”远远地,时非带着夏投狂奔而来,冲操场上仍在等待的几人问道。 赵磊上前几步,有些激动地挥了下手:“我还没有!”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时非带回来的不只夏投,还有一只根本无法估量恐怖程度的厉诡。 “好,我把卡踢过去,你注意接!”时非喊了一句,让赵磊做好准备。 什么?踢? 赵磊听得一阵茫然,不明白这要怎么操作。 可下一秒,一个红色的小点就划着抛物线,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这边飞了过来。 这把赵磊看傻了,下意识抬手一接,居然正好接住。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时非应该是在奔跑的途中,直接让校卡从手中滑落,然后顺势一踢。 可是这怎么可能啊?正在逃命,没时间瞄准,甚至手里还抱着个人……足球明星也做不到吧? “各自回房间!回房间!最多两人一间,不要超限!” 在大家震撼于时非的超级操作时,时非的喊声再次响起。 这次他话里重复了回房间三个字,显得十分急迫,但还不忘提醒他们规避死亡事项。 此时时非离他们已经不到百米,那股阴冷刺骨的寒气,还有浓烈到难以忍受的腐臭气息,也终于先一步到达。 意识到恐怖与危险的逼近,薛靖连忙进了一扇门,赵磊拉着张莹进了另一扇,而赵五六和顾七七也退到了一扇门边,但没有立刻进去。 他们不确定进去后还能不能再出来,所以犹豫等待。 远远看着他俩还在等,时非忍不住发出一声:“哈?” 很难理解,满脑子问号。 这俩什么毛病,这种关头怎么还有空担心别人死活呢?担心来担心去,不怕把自己的小命担心没了? 时非脑子里这么想着,情绪是埋怨和恼火,怪那两个货幼稚,十八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不理智! 可是狂奔中来不及说多,只能郁闷。 “靠!”时非忽然爆了句粗。 他很少说脏话,总是温和平静的,虽然温和大部分是装的吧,但平静是真的,情绪大到骂脏话的情况几乎没有。 可是莫名其妙就破防了。 懒得理会这些情绪,时非冲那边喊道: “不要等我,进房间!否则你们来不及!”他冲赵五六两人大吼,口吻几近严厉。 尽管知道手机能把他的声音传达过去,不用吼他们也听得见,可是时非还是忍不住吼了,吼的声嘶力竭。 这一吼把赵五六和顾七七震了一下,再看时非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二十米,应该稳了,这才一咬牙,退入了身后的门里。 退入门里的一瞬间,他们惊讶发现,外面操场的一切竟立刻不见了,只剩仿若泥沼一样涌动的漆黑。 这令他们感到心慌,因为黑暗隔绝了一切声音和视线,他们连想亲眼看着时非两人安全进房间都不行了。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通过手机去看。 然而对方的手机应该是揣进了衣服口袋里,画面一片黑暗,唯有沙沙的摩擦与风声呼啸……幸好还能听见疾奔的脚步声。 时非带着夏投在做最后的冲刺,离门已经不足五米,只要再一秒,再一秒他就能冲进门里,就安全了! 可是猛然间,时非感到脚下猛地一滞——有东西缠住了他右边脚踝! 跑过步的人都知道,狂奔中要是遭遇这样的阻碍,后果一定是跑得越快摔得越狠。 此刻时非抱着重伤濒死的夏投,要是真就这样摔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根本不怕的,可是夏投经不起。 以夏投随时都要断气的伤势,就算不当场摔死,恐怕也撑不到他重新爬起来的时候了。 这不是单纯的倒下再起来,而是要考虑挣脱后方厉诡的时间,而这个消耗是根本没有办法预算的。 唯一可以预算的是,后面那东西很难缠,要摆脱它,肯定很难…… “别管我……”夏投声音虚弱,哼出来三个字。 处于死前弥留,大概是传说中回光返照的状态,夏投并没有昏迷,反而意识清醒,也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其实跑过来的这一路,他已经快要被颠死了,只是因为太想知道时非最后留给他的那个谜团的真相了,所以才死命死命地撑住。 而此刻除了让时非别管他,他还想说:把我扔后边儿,应该能挡一阵,你趁机跑。 哎,明明都撑到这里了……夏投不甘的想着,却不得不让时非放弃他。 虽然这对他自己没什么好处,但是至少时非能活命啊。 因为到了这个地步,结局其实已经注定。 要么他死时非活,要么他俩一起死——只有两个结果,不会有别的选项了。 而活一个,怎么也比都死了强啊,他虽然成绩一般,但这么简单的账还是会算的。 夏投这样想着…… “走你——!” 时非的声音忽然响起,与他之前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同,带着一种恶搞的意味在里面。 然后夏投就惊讶发现,自己整个人起飞了。 ——可怕的时非,可怕的爆发力,他居然在即将摔倒的一瞬间,把夏投直接扔了出去! 但不是像夏投设想那样往后扔,而是往前,往几米外的房间门! 那场面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一个悍猛的球员,奋力把一只大号的、形状不规则的球给扔向球网,并顺利进球! 场面很炫酷,值得竖个大拇指——扔得漂亮! 第20章 腰可以断,面子不可以丢 这一扔过后,时非再也克制不住摔倒的趋势,整个人朝前砸在了操场的塑胶跑道上。 可因为脚踝被一股阴冷的拉力钳制,这一摔虽然极重,但身体并未因惯性前冲而失衡翻滚。 双手撑地的瞬间,时非腰部已经配合着发力拧转,一刻不耽误地旋身而起。 这个动作普通人做不到,哪怕是身体机能最旺盛的青少年,不经过长期训练也做不到这种反应和爆发。 可是时非做的行云流水,仿佛早在各种生死危机里历练过无数回。 在他身后,顾平所化的厉诡其实距离他还有十几米,可是手臂却诡异地伸长,漆黑枯槁的手掌像老树藤一样,死死缠在他右脚脚踝上。 因为是夏天,时非的睡裤是只到膝盖的大短裤,此刻那只漆黑的手掌直接贴着皮肤抓着他的脚踝,所触之地,皮肤与肌肉竟在飞快地坏死和腐烂。 看着自己的肢体活生生腐朽溃烂,这种恐怖和疼痛足以击垮任何人。 然而时非一脸平淡,因为没人看他的时候,他也没必要装出符合普通人反应的表情。 他脸上甚至有些高兴,因为他想到脱身的办法了。 当脚踝整一圈的皮肉组织完全腐烂,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时,他果断采取行动。 左脚踩住右脚,固定住,然后膝盖奋力往外一拧一拽。 喀啦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断骨声中,他把自己的踝关节直接拧断,做了个截肢手术,自助的那种。 这是一种在自然界很常见的断尾求生手段,比如尾巴很容易掉的壁虎,比如遇到危险就吐出内脏的海参。 时非断踝求生,从决定到实施,过程之果断和决然,堪称残忍。 尽管这种残忍是对自己的,但那样的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毛骨悚然。 因为人类毕竟不同于动物,人类的身体构造就没有轻易能断的地方。 可是时非一直平静操作,过程比壁虎和海参还要麻木。 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台机器,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恐惧和痛苦。 而得益于这残酷的断尾行动,他暂时脱离了身后厉诡的钳制。 抓住这短暂的时机,他手脚并用,飞扑向近在眼前的门。 可是他妈的……又差了一点点! 朝着门的方向,手臂竭力伸直伸长,大概也就是十几厘米的距离了! 只要再往前够到一点点,他就能摸到门框。 可是不幸,身后的厉诡不给他那样的机会。 他飞扑中的身体再一次被迫制动,被牢牢钳制,而这次被缠住的地方,在腰部。 “呼——”眼看机会消逝,时非趴在地上,悠长的叹了口气。 缓缓回头,目光先扫过身体被缠住的地方。 虽然腰部有衣服,但普通布料并不能抵挡厉诡的腐化侵蚀,白色的t恤迅速焦黑成灰,然后整一圈腰部的皮肤血肉被飞快腐蚀。 腰腹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因为那里只有柔软的皮肤与肌肉,下面则是更加柔软的脏器。 这一次要断尾求生,难度好像有点大了。 他叹着气想。 传说人被腰斩都不会立刻死,还能坚持好久,只是那样就没了腿,单凭手爬的话,估计快不过诡。 麻烦啊…… …… “时非——!” 郁闷的思索中,一声激烈的呼吼,忽然在他前方响起。 接着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来,坚定刺破黑暗的泥沼,强行连接两个维度,一把抓住了他往前伸出,但无力摊在地上的手。 “卧槽!我就知道你还在门边儿!” 门里,夏投探出大半个身体,一手抓住时非,一手抓着门框,激动兴奋的大叫着。 “你丫牛逼的,扔我是真够劲儿,我直接砸到对面的墙壁上,差点成你家壁画!” “你好了?”看他又变得生龙活虎,时非笑着问了一句。 他突然心情很好,好像真体会到了漫画中,属于少年们的热血与友情。 看他还有心情笑,夏投气的骂:“废话!” 骂完咬牙卯劲儿,奋力把时非往门里拉。 跟诡拔河,绳子是时非的身体,判胜的要求不高,就十几厘米,也就一掌多点的长度。 夏投咬紧牙关,使出吃奶得劲儿,很快脸都涨得通红。 然而刚拽了一会,夏投忽然吓得差点脱手。 因为他看见时非从腰部被撕扯开,有鲜红的软物倾泻流出。 “没事,回房间就会好的。”时非淡然说道,就和之前夏投被砸,他安慰夏投时一样。 然后又问了一句:“你要是怕,闭上眼睛?” “怕个屁,老子死都不怕!” 激将法又起了作用,夏投当即大吼一声,一脚蹬住门框,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一鼓作气往后—— “咔嚓”一声,似乎是脊柱的骨头被拉断了…… “操!操!操!” 场面惨不忍睹,夏投耳不堪闻,但他必须咬牙坚持,只能用一声接一声的脏话发泄情绪。 他不能放弃,更不能手软,就像当时他躺在台阶上,因为太痛,哭着求时非放弃他,可时非不为所动那样。 这种关头,只有铁石心肠才能救命! 在肌肉与骨骼分离的撕裂声里,夏投发现血肉模糊原来可以是一种拟声词。 而血色蔓延,如红色的海潮上涨,铺天而来的,是比海风浓烈百倍的咸腥。 这一刻,声色与形味形成绞索,吊在夏投脖颈上,勒得他肝胆欲裂。 “啊——!” 夏投一声吼叫,声音近乎惨烈,奋力拉拽的同时闭上了眼,额头上青筋鼓胀。 “我没有害怕,我用劲时就是得闭眼!”少年吼叫得撕心裂肺,发泄着心中悲恐。 他已经明确感觉到了,他的力量无法与对面的厉诡抗衡。 虽然他如此拼命的努力,可他仍感觉自己在拉一座山。 这是一种蚍蜉撼树的无力感,他不可遏制地绝望沮丧。 但他半点放弃的念头都不敢有。 必须一直拽着,生拉硬拽。 至于被拽的人是什么感受,夏投想都不敢想。 …… 快点进来吧,快点进来吧!夏投简直想大哭着哀求老天。 再拖延的话,他真怕自己一时发软而坚持不下去。 一直到突兀感传来,对面如山般磅礴的拉力一下消失了。 原来就在刚刚一瞬,在他拼了命的拉拽下,时非失血到青白发灰的手,终于越过了门槛那条线。 似乎只要身体的任意部分越过这条线,就会受到房间的保护。 于是扑啦啦一阵,两人一股脑摔进了门里,在巨大的惯性冲势之下,他们撞翻桌子,撞翻椅子,最后砸到墙上。 夏投撞得眼前发黑,脑子里全是嗡嗡嗡的杂音。 懵了一会后,他胡乱扒拉几下,身上压着东西,有点硌手,还有点大,好像是椅子,然后还有书本,相框什么的。 “时非?时非?” 夏投没摸到时非,这让他心里发慌,而眼前黑白斑驳,于是一边推身上杂物,一边焦急地喊。 刚才的场面挥之不去,时非腰腹鲜血汹涌,腹腔脏器都暴露了出来,那不成人形的样子……夏投忙甩头,想让眼前赶快明朗起来。 “时非?时非你说话!”夏投紧张地大叫。 虽然也听说过腰斩的人不会立刻死,还能活一阵,可是万一呢?万一时非是个特别柔弱的娇气包呢? 夏投惊恐而不自主地往坏处想,终于视线恢复了。 “这儿呢。”时非的声音平淡响起。 夏投循声看向他,发现他站在衣柜边,四肢健全,心中立刻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两眼一瞪,表示万分不能理解。 “你个变态,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时非换了身衣服,虽然还是t恤加短裤,但是明显不是之前那一套了。 当然夏投不是说他换衣服的行为变态,而是觉得他换衣服的速度变态。 要是没估计错的话,他摔的头晕眼花也就五六秒,结果时非已经换了整套的衣服。 “你才变态,不换衣服难道裸奔?”时非一脸淡定,两手把大短裤往上拎了拎。 刚他腰部以下都没有了,不过进门的瞬间就又恢复了完整。 只是房间只能恢复身体,却恢复不了衣服,所以在夏投头昏眼花的那几秒里,他还真是个变态——穿半截染血的吊带,下面却一丝不挂那种。 第21章 假时非的红色校卡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痛吗?” 整理好衣服后,时非把夏投从地上拉起来问。 夏投站起来,拍拍衣服裤子说:“一点问题都没有,满血复活。” 看他真没有问题,时非也活动了一下腰和脚,确定都是原装货,于是放下心。 然后他转头看了看门的方向,发现门外一片漆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这就表示,夏投从门里探出来救他,根本就是一场完全盲目的行动。 那是真正的瞎摸,生理意义上的那种瞎……挺够胆的。 时非想着,有点感动,但装作若无其事,然后拿起手机去关注其他几人的情况。 赵五六和顾七七那边,两人一直盯着手机等时非和夏投的消息,这时终于确定他俩都安全,顿时高兴的快哭了。 然后薛靖也是安全的,这家伙最鸡贼,全程低调寡言,却是最先拿到校卡出来的,而且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当然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苏盼和王河这对小作精。 他俩虽然不受待见,但运气还是不错的。 主要是得益于时非的提示,苏盼知道自己在地下室里,而失去方向后她就停止乱跑的行为,在原地竖起耳朵听。 然后她听到了王河的声音,虽然是那种很不耐烦的吧,但好歹是个引导,中间虽然有点曲折,但还是顺利摸到正确的楼梯,并顺利逃出。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的教室为什么会在二楼?”对于这个差点害自己丧命的信息差,苏盼仍旧耿耿于怀,所以见到时非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而这也是其他人都存有的疑惑,因为高三教室在三楼,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结果莫名其妙的,居然变成了二楼。 而最难以理解的是,别人都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变化,但是时非却提前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先知吗? 时非扶正椅子,在上面坐下。 “起初我也只是猜测,因为这个诡异维度是顾平在操控,而他是高二跳楼死的,所以在他的个人,不,个诡认知里,教室肯定还是二楼。” “而我们高二教室在二楼、高三在三楼,这是明确的。” “当然猜测是需要证据支持的,当顾平也出现在教室里,并且和杨栋同桌,以及班主任的脸看起来好像比印象里年轻一点,这些线索归拢,我才完全肯定了。” 之前时非简单谈过空间维度的问题,而这次涉及的,显然是时间维度了。 这把赵五六听得又很迷,不耻下问道:“班主任为什么会变年轻?”他不理解,但是他很好奇。 “因为那边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不同步,停留在一年半之前,顾平死亡的那一天。” “哦。”赵五六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这么说吧,现实世界是三维空间,时间自然流逝,不受外力干扰;而诡异世界是四维空间,时间多数是凝固的,也可能是极速流动的,甚至可以被来回拨动。” 时非说的更深入了一些,孜孜不倦,尝试把知识灌进他们一只只可爱的小脑瓜里。 不过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一会之后,用一种课堂面对老师的表情认真点头。 反正听都认真听了,每个字单独听都懂,但是连起来就……不好说。 看着那一双双揣满了懵懂的大眼,时非无声叹了口气。算了。 “再有疑问的话可以提,没有就抓紧时间休息。”时非提醒了一句。 这让夏投不能理解了,十分作死地说:“休什么休?起来嗨!” 正所谓大考大玩小考小玩,现在可是生命考验,当然要更放松了。 然而他话刚说完,两腿忽然就一软,瘫坐在了地板上。 ——累,心力交瘁的那种累。 明明身体没有觉得哪里不适,但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虚弱与疲惫,就像梅雨天无孔不入的潮气,深深扎根于身体的每一寸。 这让夏投心慌气短,以为是经历诡异维度留下的后遗症。 “能恢复的只是身体,但恐惧与痛苦,更多消耗的是精神力,会累是正常的。”看出夏投的紧张,时非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这让夏投心安下来,然后顺着床脚往上爬,爬上去后摊成一张煎饼。 “谢谢科普,借你床睡会儿。” 时非嗯了一声,很大方地借了。 只是夏投躺了一会儿就觉得不舒服,屁股那里硌得慌。 他以为是床上有什么东西,于是伸手去摸,结果发现异物不是在床上,而是在他裤子口袋里。 这让他茫然,然后才恍惚记起,时非把他扔进房间之前,先把红色校卡塞进了他口袋里。 这是他能活下来的关键步骤,因为只有带着红色校卡才算完成任务,否则就会被当成未完成任务者,是会被房间消除的。 回想当时的紧迫,夏投还忍不住有些后怕。 一边把校卡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边就回想起了拿到校卡的经过。 当时他带回来两张校卡,第一张是随机在地上摸到的,第二张则是时非的冒牌货塞过来的。 而回忆被假时非塞校卡的经过,夏投现在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他把红色校卡拿到眼前,转头去看时非,准备认真讨论一下有关假时非的事。 床边的时非似乎也有些累,沉默坐在椅子里,房间里灯光充足,露出他令夏投熟悉的侧影。 但是看着这侧影,一股强烈的寒意忽然爬满了夏投全身。 这寒意不是源自时非本身,而是源自夏投正拿在手里的那张红色校卡。 从拿到这张校卡时起,夏投就没顾得上认真去看上面的信息,只把它当做保命的重要道具。 但是此刻,在充足的明亮光照下,红色校卡上的信息和学生照清晰呈现在眼前。 【 七环市第九中学学生卡 】 姓名:[ 时非 ] 班级:[ 高二(1)班 ] 学号:[ 0 ] 信息栏的右边,两寸的学生照依然崭新。 照片里,十七岁的少年笑容明朗,五官俊秀温柔,乌黑的眼睛里,有种令人舒适的平和…… 夏投沉默看着这张红色校卡,指甲下意识在上面刮了刮。 他希望能刮掉上面的红色,好证明这是冒牌货的白卡。 可是指甲什么也没刮下来,这张卡本身就是红色的。 然后夏投意识到,自己就不该怀疑这张校卡的颜色,它只能是货真价实的红色校卡。 因为如果这是一张被血染红的白色校卡,那他和时非就是未完成任务者,早在进入房间的瞬间就被消除了。 第22章 你以为回房间就安全了? 自己还活着,这就是这张卡为真货的最直接证据。 夏投慢慢从惊愕中回神,五指缓缓攥紧,把卡纳入掌心,然后将手收回了口袋里。 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夏投努力镇定,想要理清脑中纷乱爆炸的思绪。 然而根本冷静不下来,反而喉咙发紧、发干,整个身体开始颤栗,根本无法控制…… “你怎么了?”时非对周围环境似乎很敏感,夏投刚有异常,他就很快察觉到,并开口问了一句。 “后、后怕。”夏投顶开紧张到不能自已的喉咙,强作镇定的答道。 他这么敷衍,时非倒也没有怀疑。 普通人很多这样的,身处巨大的危险中时,一股脑的想着求生,当时不会有感觉,反而等安全下来后,被忽略和积累的恐惧才一下子爆发,会后怕到浑身发抖。 这种情况外人没法干预,只能等他们自己消化和度过。 于是过了一会儿,夏投平静了一些。 他重新看向时非,哑着嗓子小声问:“到底是为什么啊?” 时非:“什么为什么?” 夏投鼓起勇气坐起来,看着时非认真,说: “就我之前快死的时候,你说你当初跟我划清界限是迫不得已,不然就会被杀那件事。” 看夏投一脸认真地问这个问题,时非沉默片刻,木着脸反问:“你也知道你当时快死了啊?” “知道啊,所以呢?”夏投不解。 结果时非一摊手:“骗你的呀。”理所当然的样子,坦坦荡荡。 夏投:“……” 时非:“当时以你的情况,不说点让你放不下的东西,你能撑那么久吗?” 夏投:“……” 回想当时的情况,自己确实是先在心里就放弃了求生,一门心思想着赶紧结束。 可时非说了那么个匪夷所思,让他死都不敢瞑目的事情。 现在回头想,如果当时不是被这样钓住,他年仅十八岁的生命,可能真就一口气散掉了。 “哦,谢了啊。”夏投木木的,但是很真诚地表达了感激。 扪心自问,时非为了救他,真的是拼了命的。 尤其后来诡在后面追,时非脚都被缠住了,结果优先选择的不是自保,而是把他扔进房间、让他活下来…… “啪!”夏投忽然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声音清脆响亮。 这操作把时非看的一头雾水,不理解地问:“你干嘛?”“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啊,我替你打。” 夏投闷头不吭声,好像在自我反省,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看着时非。 “我就是觉得我没用,一路上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很对不起你。” 他刚刚居然在怀疑时非,觉得时非不是时非,甚至担心时非是什么阴森恐怖的怪物……这怎么对得起时非对他的不离不弃? 我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夏投在心里骂自己,深深自责。 至于口袋里那张署名时非的红色校卡……谁知道怎么回事呢,也许冒牌货本身就是有红色校卡的,只是其他几个冒牌货比较阴险,故意掉出白色校卡而已…… 夏投努力进行逻辑自洽,拼命将时非的红色校卡合理化。 但是不管这个过程有多艰涩,他都没有想过要让时非自己来解释。 甚至他把校卡往口袋深处塞了塞,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时非看见。 毕竟此前都只有死去的同学才会掉出红色校卡,某种意义上,红色校卡就跟墓碑差不多,让时非自己看见的话,得多晦气? …… 看出来夏投是真在自责和愧疚,时非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一脸吃饭吃到小强的表情。 “你不觉得恶心跟肉麻吗?”时非严肃的搓了搓胳膊。 他觉得俩男的、朋友、过命的兄弟,之间没什么比愧疚和自责更尴尬的话题了。 夏投:“……”揉了揉眼睛,自我感觉也是有点恶心巴拉的。 这时目光落在卧室的书柜上,夏投想起什么,有点激动的转移话题。 “我送你那本漫画还在吗?我记得你藏在柜顶上,快快,拿出来回忆一下!” 刚经历那么可怕的事情,还有心情看漫画,倒也不坏。 时非于是顺着夏投目光看的方向,下意识就去书柜顶上摸。 可是摸了一手薄灰,却没摸到任何书籍。 “不是书柜的柜顶,是衣柜。”夏投纠正道。 时非于是转身去衣柜顶上摸,然后果然摸到一本包装精致的漫画书,而且右上角一个醒目的“18+”标志。 怪不得要藏了:“给。” 夏投伸手接过了漫画书,表情复杂地抹去了上面的灰尘。 这书是他高二刚开学时送时非的,那时顾平还没跳楼。而时非拿到书后跟做贼似的,还想了好久,才决定把书藏衣柜顶上。 当时夏投建议把书藏书柜里,大大方方的,家长反而不会注意。 可是时非连连摇头,说他爸无聊时会来他书柜里找书看。 所以在时非心里,书柜应该是最不安全、最不可能藏书的地方。 然而刚刚时非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一点,直接就去书柜上找。 甚至他似乎……压根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可这是他自己的卧室啊,他却还不如夏投一个外人了解…… “啊!有诡!” 一声有些刺耳的尖叫,忽然从苏盼那边传来。 大家本来都在休息,冷不防被这一声吓得一个激灵。 不用大家询问哪里有诡,苏盼把手机镜头对准了房间里的一个相框。 相框也就巴掌大,是那种很常见的个人照,照片里一个个子很高,身形却很消瘦的男生。 ——是胡杨,夏投的同桌、第一个被班主任挂上黑板的胡杨。 “你房间里怎么会有胡杨的照片?!” 苏盼反应很激烈,大声问同在房间里的王河。 王河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苏盼,有些恼火问:“什么我房间?这里不是你房间吗?” “胡说!这不是我房间!我房间比这好看多了” “这也不是我房间!我房间比这大多了!” 在他们的争吵之中,其余房间的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都下意识问了对方一个问题:“这是你的房间吗?” 在此之前,他们都只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并下意识默认是对方的房间。 直到此刻,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本以为是安全屋的房间,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队友的,但是会出现死人的东西。 这就很可怕了。 于是所有人,原本坐下或躺下的,此刻都惊的跳了起来,再不敢沾任何东西。 赵五六最惊险,他见房间有水果,差点就拿起来啃,幸亏因为怕给顾七七留下不礼貌的坏印象,才忍住了。 突发的意外情形,令时非也微微皱起了眉。 然后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虽然是他的房间没错,但许多细节都不一样。 比如书桌下的篮球、桌角摆放的耳机、摊开来的错题集…… 这些都是他房间原本没有的——至少是遭遇顾平跳楼事件后,他就没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过。 短暂的沉默与思索,时非脸色忽然一凝。 “锁门!”他大声说道,对向是所有人。 与之前为了照顾大家心态,一直表现出的平静不同,时非这次是命令式的口吻,严厉中流露出的,是千钧一发的强烈危机感。 这让赵五六和顾七七、赵磊和张莹,还有薛靖和夏投都立刻警惕。 “砰砰砰砰!”几乎同时响起的关门声,四道门接连关闭并反锁。 苏盼跟王河还在吵架,反应慢半拍,等他们意识到危险时,门外的黑暗已经在涌动,像是沼泽生物划动肢体、搅动淤泥,无声朝猎物潜行。 一张惨白的脸悄然出现,突破门外的黑暗,悬空挂在他们的房门口。 第23章 当房间开始杀人 “啊!”突然出现的鬼脸,把苏盼吓得一声尖叫,后退着踉跄摔倒。 王河也是惊恐得想要逃,但是想起时非好像提醒大家关门,于是迅速朝门一脚横扫。 砰一声,门板震颤着一甩,迅速闭合。 这让王河心里一松,以为得救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彻底令他绝望。 就在门板与门框迅速接近,眼看着就要关紧时,意外传来了咚的一声。 这声音使门板又是一颤,然后竟然反弹回来。 ——门没能关上,因为撞上了门外悬着的那张脸。 眼前所见令恐慌无限膨胀,王河再没有尝试关门的勇气,惊恐倒退着,和苏盼一起缩到墙角。 于是门外的鬼脸再无阻挡,悄无声息地向前,向着他们的方向,跨过了门槛线。 等到诡脸完全进入,他们才意识到这是一个人,一个他们曾经认识,刚刚还在相框里见过的人。 ——胡杨。 胡杨表情麻木、脸色惨白,腰部一圈在往外不断渗血,鲜红粘稠的液体像从花洒里淌出,流的没完没了,很快浸满脚下整片的地面。 “班主任让你们回去考试。”胡杨张口,用麻木阴冷的声音说道。 然后他整个上半身忽然平移,有种朝一侧滑倒的趋势,可同时他两腿仍在原地,分毫没有动。 胡杨的死状形同腰斩,身体上下是分家的。 但在完全分家之前,他表情麻木地往下伸手,扶住胯部两侧,把移位的上半身又移了回去。 只是身体移回来,体腔的内脏却噼噼啪啪的掉落一地。 眼见如此恐怖的场景,苏盼吓得彻底崩溃,胡乱抓住周围的杂物,尖叫着往胡杨那边扔。 “班主任让你们回去考试。”胡杨对扔到身上的一切不为所动,又麻木地重复了一遍原话。 王河惊恐地左右寻找,想要找到趁手的武器,好把胡杨给驱逐出去。 然而房间简陋,就连椅子也在靠近门的地方,他根本不敢过去拿。 惊慌之际,他目光落在身边的苏盼身上。 苏盼还在乱扔手边的杂物,忽然她感到有人一把拽起她胳膊,然后狠狠向前一推。 她本来个子就小,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像沙袋一样被重重扔了出去。 王河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希望能用苏盼把胡杨撞出房间。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苏盼这一撞并没能使胡杨离开房间,甚至连分毫的后退都没有。 而苏盼小小的身体摔在地板上,扑于他脚下湿黏的血洼里。 “王河!!!”苏盼尖叫哭喊,回头怒视王河。 然后不等她爬起、怒斥王河的阴险狠毒,她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干枯焦黑。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苏盼整个人开始从皮肤腐朽湮灭。 这个过程是由外而内的,所以苏盼的惨叫声一直在持续,即使后来她已经没了人形,只剩骨架裹着内脏,惨叫与挣扎也未曾停止。 幸而这一幕并未被镜头拍到,群里的其他人只知道她肯定出事了,但看不到那血腥的惨状。 直到叫声终于停止,王河才将镜头对准了依然站在那里的胡杨。 “时非!胡杨进来了!他刚刚杀了苏盼!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牺牲了苏盼也没能赶走胡杨,王河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疯了似的朝时非求救。 时非透过镜头,看到了胡杨的全貌,也看到了他脚下血洼里的一摊灰烬,目光微微一沉。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挡住镜头?” 变故发生时,王河的手机一直对着门的方向,就是方便时非了解他这边的情况,好快速帮他想出应对的办法。 可是突然镜头被手指挡住了,而紧接着就是苏盼包含愤怒与仇恨的一声“王河”。 “我不是故意挡的,是胡杨突然袭击,我哪还顾得上手机?” 王河狡辩道,情绪焦躁。 “你快帮我想办法,他已经杀了苏盼,马上就轮到我了!” 在王河的吼叫催促中,时非不为所动。 他目光看着血洼里的那层灰,又看看前方的地板,心中已经得出结论。 “你把苏盼推过去的?”时非淡淡询问,眼神其实已经是确定的。 这让王河心脏一缩,连忙否认:“我没有!我怎么会推苏盼呢?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看他义正言辞甚至有些悲愤的样子,时非眉心舒展,觉得很可笑。 “胡杨站在血洼里,地板上却没有血脚印,证明他进来就没动过,但苏盼却是死在他脚边……苏盼不会傻到主动靠近胡杨,她只能是被你推过去的。” 很简单的线索推理,把王河牺牲苏盼的过程精准还原。 这让王河哑口无言,只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时非一针见血的质问让他绝望,预感下一刻时非就会带领集体审判他的恶行。 可是意外的…… “事已至此,推就推了吧,况且她先害死了韩延,也不无辜。你还活着就好。” 时非一改刚才的冷酷质问,以温和的口吻,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苏盼被害的事情,最后甚至安慰了一句“你还活着就好”,简直让王河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第24章 恐怖敲门声 “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慌了,我也不想害同学的……” “过去的事就别纠结了,你得先自保。”时非打断他不知有几分真心的忏悔,提醒了一句。 王河连连点头,惊恐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胡杨。 “那我该怎么办?时非你一定有办法!” 时非点点头,答道:“嗯,你只要去把门关上就好。” “什么?”这个答案让王河满脸错愕和怀疑,然后惊恐提醒:“胡杨还在房间里呢!” 他以为时非会有赶走胡杨的办法,结果却让他去关门,那样一来,他岂不是要跟一个诡共处一室?! 场面想想都可怕,王河连连摇头,觉得时非根本就是想害他。 “没有害你的意思,而是危险暂时不来自胡杨。”时非给他解释。 王河急了,咬着牙反驳:“他怎么可能不危险?你是没看到苏盼死的多恐怖!” 时非解释:“苏盼会死,是因为你们违反了注意事项第三条。” ——房间只能同时容纳两人,超出人数,房间会随机消除多出来的人。 王河努力回忆,终于想起了五条注意事项中对应的那一条。 然后他心中一阵轻松:“所以苏盼会死,不是因为我推她,是因为她本来就该死!” 从结果来看,就是苏盼自己倒霉,成为了那个会被随机消除的对象,不管有没有被推那一下,她都注定在那个时间、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亡。 本来王河还因为苏盼的死而感觉压力,但想通这点后,立刻就轻松了起来。 看着他满脸侥幸的样子,时非感觉挺有趣的。 王河和苏盼是同一种人,明明自私、怯懦、狠毒……这些人性暗面比普通人都要深,可是却又很怕染上污点。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损人利己时很勇,面对制裁时很怂。 时非只微笑,对王河自我洗白的话语不置可否,但提醒他:“去关门,否则要是外面再有东西进来,注意事项里的杀人机制就又要被触发了。” 听了这话,王河即使恐惧不已,但还是听话照做。 因为除了听时非的,他已经走投无路。 警惕绕过胡杨,轻轻关上门,最后上锁,王河全程小心翼翼。 索性胡杨只动口不动手,很君子的做派,让王河暂时放心。 而透过手机镜头旁观这一切的其余人,其实不比王河轻松多少。 顾七七:“太吓人了,我以为人数限制只算活人,没想到死人也算。” “是啊。”张莹点头,满脸后怕。“不过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不是说完成任务就能回去吗?怎么还在这个诡地方?” 她觉得胡杨能跟来,就证明还处在时非所说的诡异维度,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 这让大家刚轻松不久的心里,重新笼罩阴云。 “我们不会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吧?”张莹抱膝坐在地板上,忍不住蜷缩呜咽。 “不会。”时非否定了她消极的推想,口吻平淡依旧。“其实我们已经回到现实了,伤害消失就是证据。” “那为什么死掉的人能跟来?”赵五六不解地问。 时非刚要解释,忽然,“咔咔……咔咔……”门把手被大力扭动,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让所有人头皮一麻,下意识看向自己房间门的方向。 最终是薛靖惊恐的低呼:“该死!外面有东西在拧我的门!” 说完他猛一下跳起来,慌张按住门把手,并用肩膀顶住门。 而几乎同一时间,顾七七和赵五六、张莹和赵磊,两组人的房间门同步晃动起来,门把手上下拧动。 “咔咔……咔咔咔咔……” 短促刺耳的声音不断响起,伴随着门把手激烈的拧动。 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紧张的气氛一下让惊恐与不安攀升到顶点。 夏投也一下子慌了,虽然他们这边的门把手还没有动,但他预感躲不掉,于是也扑到门边。 而几乎就是他刚抵住门的瞬间,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响起,接着咔嗒一声轻响,门锁直接弹开。 “卧槽!!!” 夏投大惊失色,连忙一手卡住门把,一手去拧保险,想把弹开的门锁再锁上。 可是他一拧,对向立刻传来反向的作用力,让门锁再也拧不上。 这把夏投吓得魂飞魄散,担心下一秒门板就要被推开。 然而紧张的对峙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夏投,开门,出来考试。” 夏投不禁一愣。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门外的声音是时非。 只是这个时非的声音阴冷麻木,不带丝毫人性与情绪,一听就知道不是活人——是假时非! “怎么办?”夏投惊慌失措,下意识回头问时非。 时非也过来一同抵门,神情并不惊慌,似乎在认真思索什么。 而在这时,薛靖那边失守了。 薛靖一直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抵挡不住也是意料之中。 而薛靖的房门被撞开后,情形和王河那边一样。 先是一张苍白的人脸从黑暗中探出来,仿佛悬空,但等对方完全踏进房间,就发现是一个死去的同学。 “班主任让我喊你去考试。”那名同学也呈现着死时的可怕样子,但只是和胡杨一样站在门边,除了通知考试,暂时没有表现出危险性。 万幸薛靖没有队友,所以即使进来一个死去的同学,他也不用担心触发房间的杀人机制。 “薛靖,你拿到的校卡就是这个同学的吧?”时非忽然问道。 薛靖连忙偷偷看了一眼,随即重重一点头。 得到肯定,时非心中的推理已经可以定论。 “我们已经回到现实维度,只不过房间不是原来的,你们手里校卡是谁的,现在就在谁的房间,而死去的同学能跟来,是因为房间本就是他们的。” 至此,死者为什么能从诡异维度跟来,以及他们到底身在何处,两个谜团都有了准确的答案。 确定是真回到了现实维度,大家心中一松。 不过这种轻松很快被新的恐怖挤走,因为相对于完全未知,身处死人房间里的那种恐惧,并不比之前轻松多少。 偏偏这时,夏投感觉门把手已经顶不住,以缓慢而不可阻挡的趋势朝下拧开。 明显要不了多久,可能下一秒,门就要被打开。 到那时,他和时非必然要死一个! 危急时刻,时非朝门外歪了一下头,低声对夏投说:“告诉他,你马上就来,让他先走。” 时非话里的“他”,自然是指外面的假时非。 这把夏投惊呆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他以为时非会想出什么靠谱的建议,结果就这?怎么可能会有用?当诡那么好说话的吗? 可是情况紧急,根本不给夏投质疑的时间,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边拼命抵门,一边对门外的假时非喊:“我马上就来,你先回教室吧!” 喊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门锁的阻力、门外的推力,全都消失掉,本来推开一缝的门板重新闭合,门锁也顺利锁上。 夏投震惊得瞪大眼,眼里又喜又惊。 谁也料不到,解除危机的方法居然如此简单! 而其他房间的人都通过手机看到了这一幕,于是纷纷效仿。 那些死去的同学,不管是在外面撞门的,还是已经进来房间的,当里面的人表达出会回去考试的意愿后,他们就很好说话的离开了。 这行事作风一点也不像诡,倒像是普通同学会做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又度过了一个危机。 大家长舒一口气,纷纷瘫软在门背后。 只是他们刚放松一点,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突兀响起在每一部手机里: “公布第二个任务。” 第25章 死人还会再死吗? 会通过手机发布任务的,只有杨栋。 大家连忙低头看手机,果然看到了在聊天室消失已久的杨栋。 虽然第一个任务时,杨栋曾和顾平同时出现在教室里,但是那个杨栋没有表情,和其他死去的同学一样阴冷麻木,看不出丝毫的人性。 而最初发布任务的杨栋却会哭会怕会求救,可以正常沟通,表现出了鲜活的人性与情绪。 除了头上有个窟窿,他简直是活生生的。 而此刻重新出现在聊天室里的杨栋,样子还和之前一样,满头潮湿粘腻,脸色惨白发青。 他眼神不安,表情惶恐——是最初那个仍有人性的杨栋。 这让人不禁联想,他的意志是否直接被顾平操纵? 那顾平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万一杨栋在有人性的状态下,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会怎么样? 试想一下,一个普通人,正常的生活和学习,心中还规划着各种未来的构想,比如升学,比如工作,比如爱情……然后突然得知,自己早在不知情的时候死亡…… 如果这是有意为之,那其中蕴含的狠毒与恶意,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而大部分时候,恶毒的行为是有根源的。 想到这里,时非决定做一个大胆的试探。 “杨栋,顾平跳楼,真的是自杀吗?” 紧张无比的气氛中,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即将公布的任务上时,时非却突兀提问。 通过摄像头,杨栋眼睛猛的睁大,然后下意识说: “不是我推的!” 杨栋这声否认完全是条件反射,是因为时非提问提的突然,他根本就没有防备,而同时心中又对此极度敏感,因此做出了完全本能的反应。 可是反观时非提的问题,这回答显得莫名其妙,简直就像惊慌与心虚下的矢口否认。 于是,今晚一切恐怖的根源被挖掘了出来: 顾平不是自杀的,是杨栋推的,但是真相被掩盖了,所以顾平死不瞑目,化作厉诡回来复仇! “杨栋我草尼玛!你自己造的孽,为什么要拉我们给你垫背啊?!”王河大骂一声,愤怒上头,甚至顾不上房间还杵着一个死人。 其实不光王河,其他人也在这一刻感到愤怒和憋屈。 如果今夜他们遭遇的一切恐怖与折磨,都是因杨栋而起的复仇,那他们也太无辜了。 仅仅是因为跟杨栋同班,就要被一并报复,并且全班已经快死完了。 面对众怒与控诉,杨栋显得慌张无措,又低着头呜呜哭起来,同时还在小声重复:“不是我推的……真不是我推的……” “你他妈还不承认?!非要害死我们所有人才甘心吗?”见他死不悔改,王河愤怒再骂。 但是时非却打断情绪激动的王河,对杨栋说: “我相信你。” 他口吻平和,带着一种安慰的语气,不但不责怪,反而给予信任和支持。 这让夏投都觉得没法接受,瞪大眼睛看时非,表情就像在说:你傻啊,还信他? 时非看了他一眼,直接无视,继续对杨栋说话。 “杨栋,我相信你,所以我想知道顾平死亡的具体经过,这样才能洗清你的嫌疑。” 时非如此温和地对待始作俑者的杨栋,赵磊也看不下去了。 他觉得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种时刻怎么还能给予杨栋善意?不怕激怒含冤而死的顾平吗? 然而张莹轻轻拉了赵磊一把,阻止他插话的冲动。 张莹胆子比较小,但是她心思缜密善于观察。 因此她注意到,时非是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向杨栋问及顾平跳楼真相的。 这就表示,在杨栋矢口否认之前,时非就已经猜到顾平的死与他有关了。 所以真相早就掌握在时非手里,比所有人都早。 这种前提下,时非的每一句话,显然都另有目的。 其实包括之前时非对王河说“你还活着就好”的时候,张莹就预感那是别有用心了。 那更像是一种心灵层面的收买,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倒卖。 就比如现在时非说相信,跟着就开始套取信息……所以这是一个连善意和微笑都能利用的、不择手段的人。 现场除了张莹,赵五六和顾七七也有所感,虽然不如张莹那么清楚,但也没有去干扰时非。 此时时非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刚被张莹分析了个遍,还专注于钓鱼执法,或者说精心扮演慈祥的狼外婆,好把小红帽吃到嘴。 时非:“杨栋,趁现在说出来吧,一切还来得及。” 时非用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杨栋战战兢兢,惶恐的眼神之中,渐渐开始动摇。 对他这个年龄层的人而言,人命债是难以背负的重担。 他已经默默背了一年多,长期承受良心的谴责,其实早已不堪重负。 于是当有人揭穿他,却又安慰他,大起大落的心理冲击后,他产生一种不顾一切,只想痛快解脱的冲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一会,杨栋一把捂住脸,整个情绪开始溃堤。 “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我爸来找我,让我偷姑姑家的钱,不然就要把我抓回去再拴起来……” “可我已经偷了好几次了,我不敢再偷了……于是我就跑,跑到了楼顶……我爸一直追着我打,我就躲……乱七八糟的,我没注意,忽然撞到了站在天台边的人……” “听到下面的尖叫,我才知道我把人推下楼了,我爸就跑了,我也跟着他跑了……一直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死的是顾平,是我同桌……” 杨栋浑身发着抖,声音断断续续,把苦苦埋藏在心底一年多的秘密说了出来。 说完他崩溃大哭,双手疯了一样揪自己的头发,一边哭,一边忏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没有看到他……我也不是故意要逃避惩罚,可我没有勇气去自首……我以为警察会主动找我,所以一直在等……” “可是没有,警察没来,大家都说顾平是自杀……于是我就侥幸,我以为是老天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 “可我错了,我连生下来都是错的!我就不该盼着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机会!” 他凄厉的痛哭叫喊,手指攥着头发,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撕开。 在他撕心裂肺的忏悔中,顾平死亡的真相也似乎完全水落石出。 可是时非反向复盘这些信息,却还是感到有不合理的地方存在。 ——如此明显的意外杀人案,怎么会被定性为自杀案? 然而不等时非继续套取信息,毫无预兆的,杨栋突然拿起桌上的圆规,一把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噗嗤一声,血水四溅,然后他睁着眼睛,缓缓往后倒在椅背上,没了动静。 第26章 当死人拿起手机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阻止。 众人看着杨栋那边染血的镜头,全都睁大眼,完全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虽然大家开始对他很愤怒,可是听完整个事情经过,已经没有责怪他的念头。 因为明显那是个意外,而且真正的罪魁并不是杨栋,而是杨栋那个人渣爸爸。 可是杨栋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呢?怎么会这么突然? …… 纷乱的念头之中,所有人都震惊于杨栋自杀的行为,却忘了,杨栋其实已经死了,他不可能死两次的。 最终在一片死寂之中,张莹有些发抖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还是不太对啊……我听家里人说过,顾平身上带着遗书,而且他的家人也对他自杀的事情深信不疑,还说他内向,早就患了抑郁症……” 她说的信息其实很关键,是一般人很难得到的重要讯息。 但是此刻大家都顾不上听她说了什么,仍震惊于杨栋的“死”。 因为杨栋死了,就表示没人给他们发布任务了,那接下来会怎么样?会不会因为任务无法进行而永远困死在这里? 或者更恐怖,死去的顾平愤怒暴走,把他们所有人全都消灭? 直到几秒后,杨栋仰躺在椅背上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挺直,又坐回到镜头面前。 “公布第二个任务。” 重新坐起来后,杨栋表情平静地说话,好像不记得刚刚发生过什么,而他的脖子上,还惊悚地插着一把圆规。 这场面看的大家胆战心惊,耳膜里鼓荡的,全是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杨栋:“任务内容:拿到顾平的日记。注意事项不变,倒计时五秒,不离开房间的人会被消除。” 说完,杨栋开始倒计时。 有过第一次任务的经验,大家都知道不及时离开房间的后果。 可是大家仍忍不住迟疑,因为害怕之前敲门的死人还没走。 “不要怕,除了冒牌货和顾平,其他死去的同学其实没有危险。” 时非说着,再次第一个去开门。 但是夏投满脸惊恐地提醒:“你忘啦?门外就是你的冒牌货!” 他们这边是和其他人都不同的情况,夏投拿到的就是冒牌时非的校卡,所以来敲门的恰恰就是个恐怖的冒牌货。 然而时非从容拉开门,同时意味深长地对夏投说:“他特殊,他不会害你。” 说完大跨步,直接走出去。 门外漆黑,看不见底,时非毫不犹豫地一脚跨了进去。 夏投不敢耽误,来不及问哪里特殊,连忙也跟出去。 他眼前短暂的漆黑,等恢复视线后,就和第一次一样,被空降到了教室里。 这次教室的灯开着,周围的环境清晰可见。 和上次几乎一样,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一个空位也没有,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埋头书写。 夏投发现胡杨已经回到了旁边的座位,没有继续在黑板上敲钟。 只是浓烈的咸腥味扑面而来,伴随着滴滴答答、液体淋漓不尽的声音。 只稍微往右偏转视线,余光便看到了胡杨整个下半身一片鲜红。 夏投心脏一拎,惊慌收回视线。 然后他强忍着恐惧,小心把手机镜头抬高,想让时非也能看见教室的情形。 经过之前的一次混乱,教室里很多人不再保持活人的样子。 他们鲜血淋漓、身体残缺,呈现死亡之时的可怕模样。 不过他们对此好像习以为常,依然神情麻木表情僵硬,似乎外在呈现什么模样,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不过这对夏投等活人的冲击就很大了,尤其是王河。 和上次一样,时非、王河等五人被投放在操场,身后则是若隐若现的房间门。 尽管不在教室里,但当镜头扫过靠门第一位、全身如同被血泥糊住的矮小身影时,王河忍不住吓得牙关打颤。 “那个东西……是苏盼吗?” 苏盼死时,他是近距离旁观的。 当时苏盼身体从外向内层层腐化,过程中她的凄厉尖叫就没断过,甚至一直到身体不成人形了,她还活着,还在尖叫…… 王河毕竟还只是个高中生,不管他人品端正还是恶劣,超出承受范围的恐怖还是会留下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尤其苏盼在死前,曾回头大喊他的名字,那愤怒的声音,怨毒的眼神……王河不可遏制的心虚,恐惧和不安层层暴涨。 赵五六注意不到王河的恐惧,心直口快的答道:“坐在那个位置,肯定是苏盼没跑了。” 他倒不是有意要吓唬王河,而是对苏盼的出现也有一些不安。 因为苏盼生前就害死过韩延,死后还不知道会不会作妖。 就在他这么担心着的时候,手机那边的夏投、顾七七和张莹竟齐齐发出惊恐抽气的声音。 因为教室靠门的第一位,全身如同裹着血泥的人形忽然动了。 只见它突然横冲直撞,笔直扑向了王河的冒牌货。 假王河与它隔着两排同学,它直接从这两排人的桌上和头上爬过去。 那样子,简直就像一只巨型的蜘蛛,所过之处,留下充满腥气的红色烂泥。 而它冲到假王河的位置后,猛地张大嘴,双手则化作利爪,开始疯狂地啃咬和撕扯。 冒牌货的战斗力,赵五六和顾七七是亲身感受过的,当时如果不是有红色校卡当武器,他们绝对不是对手。 可是在苏盼化成的血色人形面前,假王河居然处于下风。 一场血腥的肉搏出现在教室里,并且在五分钟内结束战斗。 苏盼把假王河的外皮撕破,露出了下面和它类似的血泥一般的怪物身体。 于是战斗就此停止,似乎是因为意识到这只是个冒牌货,并非她在找的那个王河。 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站在操场上的王河本人已经吓疯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发青,整个人都要吓崩溃了。 而更可怕的是,苏盼的行动并未到此停止。 推开假王河后,她在原地团团打转,像是焦躁在寻找什么。 忽的,她目光落在假张莹身上。 然后又一次的,苏盼手脚并用地爬过拦在面前的人头和桌椅,直朝假张莹扑过去。 过程中她甚至踩了夏投脑袋一脚,把夏投踩的心跳都差点停掉。 而扑到假张莹身上后,肉搏再次开始。 不到三分钟的搏斗,假张莹那高高鼓起的肚子被划开。 苏盼两手伸进去,开始胡乱地巴拉翻找。 持续几十秒后,她终于从血泥里拿出一样东西。 当她歪着头,用一种类似懵懂的神情将那样东西举起,所有人,所有活着的人,全都感到自己心脏被狠狠攥住了。 是手机!属于韩延的手机! 第27章 班主任救我狗命 手机是连接所有活人的唯一道具,而且一开始的时候,死人是看不到也听不到这手机的。 可是苏盼并非一开始就是死人,她曾作为活人,通过手机与大家在诡异维度联络过。 此刻,当苏盼从假张莹肚子里掏出属于韩延的手机时,一种有史以来最可怕、最不敢设想的情况即将出现。 ——死人进入聊天室,彻底打破死人与活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大家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聊天室的界面开始闪烁。 原本只要死亡,对应的小窗就会自动从聊天室消失,而杨栋也会在任务开始后消失,所以第二次任务开始后,聊天室就只剩八个小窗。 而此刻所有人的屏幕都在闪烁,随着苏盼接触韩延手机的时间延长,八个小窗的末尾,第九个小窗开始若隐若现。 而这个闪烁不定的小窗是灰色的,并且昵称为【苏盼】。 “不!不!不!” 眼见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王河失控大叫起来,同时惊恐地把手机远离眼前,好像担心苏盼会从手机里爬出来吃了他一样。 时非也静静看着屏幕里闪烁的第九个小窗,目光渐渐变得幽沉。 可以预想,一旦苏盼真的进入聊天室,恐怕会瞬间锁定他们八个活人。 虽然此刻夏投等三人就在教室里,但是活人与死人之间存在无形的屏障,因为这层屏障,只要不进入黑暗,死人就无法辨别和伤害他们。 可是如果死人进入聊天室,这层屏障一定会被打破。 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夏投三人。 眼看着情况无法阻止,时非也只能做出决定:“你们三个做好准备,一旦苏盼进入聊天室,你们直接就跑。” 卡点跑,这是时非思量过后的决定。 因为在苏盼进入聊天室之前跑,无异于自爆。 而且也不能确定死人真的就能进聊天室,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教室里的三人屏气凝神,进入一种度日如年的等待与蓄势。 一触即发的焦灼之中,班主任的声音响起在教室。 “苏盼,谁让你考试时乱走的?” 和之前几次一样,班主任悄无声息的出现,并且是直接出现在苏盼身边。 之前经历过假张莹的偷袭,班主任的身上多了许多血淋淋的豁口,尤其脖颈一处,一个凹进去的血洞惊悚暴露。 但班主任对此视若无睹,一边质问一边伸手,把苏盼矮小的身体一把拎起,然后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猛地就朝前面黑板一扔。 第三次出现,班主任的“把你挂黑板上”绝技! 苏盼重重砸在黑板上,身体刚要下落就被诡异伸出的红色麻绳勒住,如同一只红色的娃娃一样吊住。 苏盼的脸根本看不出表情,但她挣扎的比几个前辈都厉害。 而在她被挂上黑板的过程中,手机也随之脱手,掉在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至此,如同恶魔之门的第九个小窗,终于停止闪现,彻底消失在大家的手机里。 “班主任牛逼,班主任救我小命!”大家激动不已,在心中无声表达敬意。 “还有三十分钟,考试不及格的,统统挂黑板上!”班主任旧话重提,声音阴冷无情。 于是教室里的三个活人集体一阵无语,默默收回了刚才的敬意,然后目光赶紧追逐试卷的题目。 第四题、只要人每天坚持写日记,就能维持自我意识、不变成活死人吗?请判断对错。 日记、活死人,这两个关键词的出现,让时非立刻意识到,这又是有针对性的题目。 而且日记明显是对照了这一次的任务:拿到顾平的日记。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试卷里要是出现这种题目,出题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得给人扒出来骂,不过这里是诡异维度,这里的试卷出什么题目似乎都不过分。 只是这就难死一群大活人了,因为他们没死过,完全没法用死人的脑回路思考问题。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时非看向张莹。 “你之前说,顾平是自杀,而且身上带着遗书,并且他的家人也认为他是自杀,这些信息可靠吗?” 在张莹注意时非的同时,时非也有注意到她。 作为一个平时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时非对她的了解很少。 但是从她两次带有重要信息的发言来判断,张莹如果不是信口开河,就肯定是有着比较特殊的家庭背景。 “嗯,可靠。”忽然被时非直接提问,张莹内心紧张,说话有点磕巴。 自从发现时非比外表复杂得多后,她看时非的时候就忍不住心慌。 那种慌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激动甚至兴奋。 张莹答完话害羞垂下眼帘,忍不住挠挠头,感觉有点痒,可能是要长恋爱脑了。 “那遗书的内容你知道多少?”见张莹答的肯定,时非继续追问。 这让张莹有点犯难,小声说:“我没有亲眼看到,但听家里人说,遗书没提到任何冲突或者不满,只说找不到开心的事、对世界没什么留恋。” 听完张莹的话,时非神情凝重了几分。 现在一切迹象都表明,顾平是自杀,而且是他个人的心理问题,与人无尤。 可是杨栋却自白推了顾平,并为此痛苦愧疚,甚至被顾平索命,最后殃及整个班级。 这种矛盾的情况形成疑云,将本就模糊的真相,推入了更深的迷雾。 “王河——!”一声凄厉的尖叫,忽然从手机里传来。 时非低头看,发现是教室里的苏盼在尖叫。 “王河——王河——王河——!” 她被班主任挂上黑板,暂时脱不了身,于是连续地尖叫。 虽然叫声麻木僵硬,但是那种连续不断、完全没有间隔的叫法,任谁都能感受到那种窒息的恨意。 这让本就恐惧不已的王河更加崩溃。 “又不是我害死她,她干嘛叫我啊?不是我害死她的啊,你们都知道的啊!” 惊慌中的王河大声解释,似乎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些安慰。 结果赵磊皱着眉,实话实说道: “苏盼八成不知道她是触犯了房间的规则才死,她只知道你为了自保,把她往诡身上推,所以在她心里,你就是害死她的凶手。” 其实就算知道真相,苏盼大概率还是会恨王河。 因为人类的恨意只能针对具体的对象,她不可能去恨一条抽象的规则。 这让王河表情完全垮了,只能纠结地抱着头,拼命懊悔当时推苏盼那一下。 而时非这时陷入沉思,因为他发现一个明显不合理的地方: 明明当初推顾平的只有杨栋一个人,为什么顾平的报复会扩大到整个班级?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觉得全班都该死? 第28章 看不见的幕后黑手 恨和怒是人类最激烈的一种情感,短时间内就能爆发,难以消弭,经常连理智都能击溃, 所以如果人死以后想继续留在现实,保持恨意将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这也是从古至今,那些冤魂索命传闻生生不息的原因。 按照惯例,冤魂只要大仇得报就会自然消弭,因为他的恨意消散,再没有了与现实联系的纽带。 而现在直接害死顾平的杨栋已经死了,作为间接凶手的杨栋父亲也死了,但顾平完全没有消弭的迹象,相反好像越来越恐怖了。 时非眸色深深,想找到这反常现象的根源。 联系张莹提供的信息,明明顾平是被杀,家长却主动承认他是自杀,甚至还在顾平身上找到了遗书。 这些矛盾的线索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一个局,精心设计之下,让顾平的被杀变成轻飘飘的自杀,连他的家人都未曾怀疑。 甚至杨栋作为杀死顾平的直接凶手,反而像是个意外,似乎就算他不出现,顾平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不,不能这么想。 在思路即将跑偏的时候,时非及时给自己导正回来。 他看了一眼头顶黑压压的天。 穹顶无星无月,只有阴翳的浓云滚滚不息,其中似有成股的暗流在涌,像是顾平那滔滔不息的强烈恨意。 就算是诡异维度,能把环境塑造成这种诡样也不容易,可见其怨念之深重。 况且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怨气却有增无减…… “也许害死顾平的人,不只是杨栋和他爸。”时非抬头看向头顶,低声呢喃。 “还有别的凶手?”旁边张莹听见了时非的低语,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可按杨栋的说法,现场除了他和他爸,没有别人了啊。” 时非看着她清澈的大眼睛,露出个和蔼的浅笑。 “杀个人而已,谁说一定要露面了?” 当然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真说出口就没必要了。 杀死顾平的整个布局,就是一场借刀杀人的阴谋,杨栋父子就是那把刀,而持刀的真凶,从始至终藏于不可窥见的暗处。 那一定是个比隐形能力者还要可怕的东西,因为它藏起来的不只是身形,还有它在整个事件中的存在。 就像杀死苏盼的规则,看不见、摸不着,以概念的形式强硬掌控生死。 可是线索归拢到此处,时非却连对方到底是什么都猜不出来。 事件层层穿插叠套,真相掩藏得极深,时非拨开层层迷雾,也只捕捉到对方搅动迷雾留下的一丝残影。 对于这样的东西,时非自己都要万分警惕,至于张莹他们这种普通人,根本半点不能知晓,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自杀”了。 “没有,我乱猜的。”他对张莹敷衍了一句,不打算让他们靠近真相。 而后目光看向教学楼,有些担心教室里的几人。 现在他怀疑顾平也不知道真凶到底是谁,所以才会如此愤怒和怨恨,以至于把整个班级都当做嫌疑人,宁杀错、不放过。 虽说诡怪都是没有人性可言的,但顾平的情况也太逆天了。 这种危害级别,最后肯定会惊动那个幕后体系。 这个世界大体上是平衡的,有诡异维度的存在,自然就有与之相克的力量存在,否则人类文明早已毁灭。 只是经历千百年的更迭,时非也不知道那股力量现在被称为什么,姑且叫做幕后体系吧。 一想到这个隐藏于幕后,千百年与诡异维度抗衡的体系,时非心里就像塞进来一块大石头,让他感觉堵得慌。 这让他即使居于如今这个自由的身体里,也还是有种困于肉身囚笼的窒息感。 时非皱眉呼了口气,决定做大胆一些的尝试。 “我试试去把顾平引出来,你们找机会翻他课桌找日记。”时非一边走向教学楼,一边对教室里的几人说道。 教室里现在只剩夏投、顾七七和薛靖还活着,三人闻言都是一震。 “太冒险了吧?”夏投瞪大眼睛,用夸张的眼神和口型问道。 “没办法,拖下去情况只会更糟,到时候可能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 时非现在是他们这群人的头儿,他做出决定后,旁人其实没办法干涉。 倒不是时非的权威大到不容置疑的地步,而是大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跟你一起去,起码有个照应。”赵五六自告奋勇,老爷们儿的气场很足。 自从之前为了保护顾七七而断了一只手,他就觉得自己成长了,现在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 而真男人,是绝不能看着兄弟独自去冒险的。 时非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像看着什么世界未解之谜。 他记得没错的话,赵五六先前吓尿了来着,应该是那种打小没见过诡,但是天生怕诡的人。 后来他为了救妹子,一只手都让诡给叼走了,幸好回到房间得以恢复。 这会儿既非迫不得已,又没有妹子,他居然还敢跟来,着实有点奇怪。 “你不怕吗?” “怕呀,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也怕,所以我给你当个伴儿。” 能不能派上用场另说,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赵五六觉得,大家都是十七八的高中生,也都是第一次见诡,没理由时非就是铁打的胆儿。 况且就算是铁打的胆儿,有同伴的情况下,谁愿意独行? 这股子难得的真性情给时非麻木的心灵触动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 “你留在这里照应其他人,因为除了我,就是你最可靠了。” “……” 居然被时非夸可靠,而且还委以重任,赵五六顿时感觉责任重大,于是不再坚持。 “行,那我听你的,不过你那边要是扛不住,随时叫我!” “嗯。”时非点点头。 在他出发前,赵五六还是不放心,追问: “你打算怎么引出顾平?”赵五六看了眼距离,有些担心真出危险的时候,自己可能来不及。 “只要我走上台阶,他就会来。”时非回答道,脸上很平静,像说了件很平常的事。 赵五六还没注意这其中的因果逻辑,于是灵光一闪道:“那我去引他,你留在这里不更好?” “你引不出来。”时非一口给他否了,对他的实诚有点哭笑不得。 在诡异维度,活人很难预测诡怪的行动规律,但是有一条规律却是诡怪也逃避不了的,那就是死亡情境再现。 一旦死境规律被触发,诡怪就必须重演死亡那一瞬的经历。 现在这个诡异维度的时间停滞在顾平死亡那一天,地点是教学楼出入口,而相关人物是夏投和时非。 先前夏投冲出教学楼,结果被厉诡化的顾平砸中,这就是触发了死境规律。 而且据时非观察,顾平自己也被砸懵了,八成第一次做诡的他,还不知道有死境规律的存在。 想到这里,时非都有点可怜顾平了。 生前不知道被谁所害,亡故还要被迫死境轮回。 所以那些人间就是地狱、人生就是历劫的说法,倒也不全然是悲观者的消极己见。 人要真能做自己的主,那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独自踏上教学楼的台阶,时非眼帘微垂,隐于幽暗阴影的瞳孔之中,隐约的红光跃然而起,与他透入黑暗的一脚同步……霎时,头顶无声呼啸,有重物如陨石疾坠…… 第29章 约冒牌货一起走 教室这边,夏投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手心都有些冒汗。 他也不知道时非的计划会不会成功,亦或是成功后时非要怎么应对,他脑子还没进化到能推翻时非的计划,再想出更完美方案的程度。 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相信并期待时非会将前路铺好,而他就配合指挥,坚定执行自己能做到的那一部分。 手机的聊天室一直联系着所有活人,大家彼此能实时观察动态。 不过外人的视角还是受限于手机镜头的摆放,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别人的状况。 时非那边的镜头里一片漆黑,从他跟赵五六说完话后,手机就被揣进了衣服口袋。 这好理解,因为他要跟顾平所化的厉诡正面硬刚,手里肯定不能有累赘。 不过这也让夏投越发焦虑,担心情况会朝坏的方向发展。 “呲呲……”仿佛信号受干扰的声音响起,连带时非的聊天窗口都闪烁起来。 夏投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担心这是时非情况危急的信号。 但是下一秒,原本坐在他左后方的顾平身影开始闪烁,像是3d投影的画面,迅速闪烁两下后,整个身影忽然凭空消失。 一般人都会有下意识的思维惯性,觉得如果要引走谁,那么对方该有个起身离开的过程。 所以夏投隔一秒他才意识到,顾平不是人,他被引走的情况就该是这种说没就没的场面! “操!”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反应慢半拍的夏投心里大骂,然后整个人缓缓“沉”到了座位下方。 这是他做学生几年练就的本领,每当上课时要偷偷干点什么,他就发动这种消失术,去搞点不方便被看见的小动作。 顾七七和薛靖都离顾平的座位比较远,中间还隔着几个危险的冒牌货,于是不敢妄动,而是尽力替夏投放风,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 夏投如同一只草原土拨鼠,第二次探出头时,位置已经移动很多,竟直接出现在了顾平课桌旁。 他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发现杨栋满脸麻木地坐着不动,似乎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没有任何兴趣,于是胆子大起来,开始寻找目标日记本。 顾平的桌面很整洁,整洁得就像军训教官来视察内务时一样。 桌上就只摊开了草稿本和试卷,然后就是文具袋。 夏投于是把视线扎进桌肚里,打算翻找一通。结果看清桌肚的情况后,又给震惊了一下。 太整齐了,左边是书,右边是作业本,放的整整齐齐,简直到了赏心悦目的程度。 这简直是强迫症福音啊。夏投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然后从桌肚里抽出一本浅绿色皮面的笔记本。 拇指轻轻弹开笔记本的搭扣,打开随便扫了页头,入目就是x年x月x日,天气晴等字样。 夏投激动地心口发紧,忙拿着日记本回自己座位。 “我找到日记本了,时非你怎么样?!”他没忘记时非还在牵制顾平的火力,心里一直很担忧。 可是时非那边依然漆黑一片,聊天窗口也像是信号不好一样不时闪烁,而夏投说完话后,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时非的回应。 “不会是出事了吧?”夏投心急火燎,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而在这时,一阵十分刻意的咳嗽声忽然响起,是顾七七。 夏投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种示警,当即脑子一炸,连忙想钻回自己座位里。 可是他一扭头,猛地撞上了两条粗壮的大腿,一抬头,就见班主任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他。 我惨!夏投心里哀呼一声,直接就想扭头跑。 可是班主任大手一伸,已经掐住了他后脖子。 “乱跑违反课堂纪律,挂黑板上!”阴冷而威严的声音对夏投进行宣判,然后反手一扔,就把夏投扔向了前方黑板。 夏投一点办法没有,就这么凌空飞了出去。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当沙包被人扔了,不过上一次时非扔他是为了救他,这次班主任扔他是要吊死他。 “救命!”飞在半空中,夏投手脚乱扑,下意识地求救。 这一次他是真正的命悬一线,因为一旦挂到黑板上,他的脖子就会被诡异的红色绳子勒住,那种情况下,薛靖和顾七七就无能为力了。 因为薛靖和顾七七只是两个普通人,他们就算能避开绳子的袭击,也不可能弄断诡异凝聚的红绳。 十万火急的当口,时非一直黑屏的对话框忽然剧烈闪烁,接着竟直接从聊天室里消失了。 而飞在半空的夏投身体一滞,发现自己被什么拽了一把。 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什么怪物拦腰咬住了,因为他感觉腰侧突然剧痛,痛的要命。 然后在他搞清楚状况前,他身体飞向黑板的轨迹就被强行改变,朝右侧,向着他自己的座位摔了过去。 砰一声,夏投摔在自己课桌下,整个人几乎摔的晕过去。 但他没忘记班主任还在教室,于是扶着凳子拼命爬起来,尽管全身都痛的不行,但还是努力坐好、坐端正。 万幸,班主任似乎只负责扔人上黑板,至于到底有没有挂上去,他并不是太关心。 班主任在教室游荡了两圈,提示考试还剩三十分钟后,就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夏投这才后怕地喘了几口气,然后低头查看自己腰侧的情况。 当时他感觉自己被怪物咬了一口,不过此刻却没看到血和伤口,这让他稍稍松口气,然后又小心把衣摆拉上来。 只见一个手印出现在他腰上,看起来,似乎是在他要被挂上黑板的危急时刻,一位手劲奇大的壮士抓住了他这里,这才把他扔回到座位,保住了小命。 是谁? 夏投惊疑,抬头往可能的方向扫视。 可还不等他锁定目标,手机里忽然传来时非的声音:“日记本拿到了吗?” 刚才时非的对话框从聊天室消失了一瞬间,不过现在又重新出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而且时非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力气,好像很疲惫。 “拿到了,你怎么样?”夏投担心地问。 不过不等时非说话,王河忽然抢话:“夏投,你拿到了几本日记?” 任务是分小组的,必须每个小组都拿到日记才算完成任务,王河此刻提这个问题虽然有点唐突,但确实是必须考虑的事情。 而这个问题也成功引起了大家心底的忧虑:正常人通常只有一本日记吧?就算有写完的,多半也是留在家里,会随身携带的只有正在写的那一本。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心底都强烈不安起来。 不过时非轻飘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把大家悬着的心安了回去:“不用担心数量,任务只说拿到日记,没说要拿到完整的。” 只要没要求拿到完整的,那么一人拿一页、甚至半页都算拿到日记了。 解除了这个后顾之忧,张莹却又想起另一件事。 张莹:“考试怎么办?这才第二个任务,后面还要再回来一次,万一那时考试时间结束了,他们三个就直接不及格,到时就危险了。” 刚刚夏投就差点被挂上黑板,侥幸才捡回一条命,要是再来一次,恐怕就没那样的好运了, “不会的,我们回房间的时间并不占用考试时间。” 时非声音传来,解释了这一点。 “你们应该注意到了,班主任两次宣布考试剩余时间,说的都是‘还剩三十分钟’,那不是他说错了,而是现实维度与诡异维度彼此独立,在房间消耗的时间不计入教室的时间。” 解除大家所有的后顾之忧后,时非开始安排夏投三人的撤退计划。 “待会你们三个一起跑,还是和之前一样分开跑,而在行动之前,夏投你得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夏投问。 “给假时非写小纸条,约他一起走。” “啊?” 夏投吃了一惊,跟第一次一样表现的有点懵。 然后时非同样没有解释的打算,直接催促道:“别耽误,快行动。” 夏投依然满脸茫然,但还是抓紧从作业本上撕下纸条,斟酌了一会,往上面写下一句话:我有急事要去办,你有空吗? 纸条团成小球,手指有点发抖地朝假时非弹了过去。 这个过程里,夏投满心满脑子的荒唐感。他直觉知道时非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而且一定是很重要的原因,可是他又实在是理解不了。 “我觉得他不会看的,之前我给他回纸条他就压根没……”夏投语气纠结地小声说。 可是接着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小纸团轻轻落在对方的课桌上,很快就被拿了起来。 夏投:“……”什么情况?之前不是理都不理的吗? 看着对方苍白泛着青灰的手指展开纸条,然后一手压住,一手握笔在上面写字,夏投的心情已经没办法去形容了。 当纸条被团好,并被扔回到面前的桌面上,夏投脑子嗡嗡的,连一条正经的念头都拼不出来。 然后他把纸条展开,看见在他狗爬一样的破字儿下面,四个端正清秀的钢笔字清晰呈现:我陪你去。 第30章 第二次死境轮回 “跑起来。”当夏投的准备工作就绪,时非发出了撤退的指令。 而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原本消失的顾平竟又出现在了教室里。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次出现时,顾平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人形,但是身体却缺失了大半,左半边胸膛像是被巨刃斜切,直接削去了大半。 恐怖的样子让夏投三人汗毛倒立,脚下更跑的生风。 “这个你带走!”分头狂奔之前,夏投把日记本塞给了顾七七。 这么做是怕自己出意外,连累其他人无法完成任务。 倒不是夏投消极,而是他已经察觉到了死境规律的存在。 虽然他不像时非知道的那么具体,但是回忆前一次离开教学楼的经历,他预感自己只要踏过教学楼那道坎,顾平就一定会从天而降。 虽说这次他有心理准备了,不过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再有准备又能快得过诡吗? 唯一能期待的,就是希望这次能被砸的轻一点,哪怕稍稍偏一点,给他留一口气吊命就行。 当然他有准备了,就意味着顾平也有准备,所以这次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当场被砸死,一口气都不留那种。 想到这里,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可是已经没有别的路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眼冲。 人狂奔在漆黑的楼梯上,两脚踏出咚咚咚的急促声音,夏投不给自己犹豫和踌躇的机会,不断地加着速,打算直接莽到底。 他倒是有想过卡bug,比如虚晃一枪,假装要冲出去,但是马上把脑袋缩回来,如此反复几次再真的冲出去……可是想想还是放弃了。 因为死境规律的触发条件是固定的,任何欺骗行为都触发不了。 两圈楼梯很快跑完,脚步一下踏在了通往出口的平地上。 “放心出来,不会有事。”时非的声音及时传来,给夏投明确出口的方位。 夏投于是一闭眼,大吼一声:“死就死吧!” 嗡的一声,泰山压顶、仿若天塌的恐怖感觉再次袭来,夏投头皮发麻,却忽然感觉全身关节发僵。 完了! 还是在第一次被砸的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也做好了准备,可潜意识却回忆起了当时那种生不如死的剧痛,全身的肌肉居然不自主地收缩僵硬。 这导致他速度骤降,简直就像是故意停在那里等死。 这次死定了,我怎么这么没用?! 夏投简直想哭,心里疯狂埋怨自己。 这次肯定会被直接砸成泥,一口气不剩、当场投胎那种…… 心里在骂没用的自己,夏投认定自己没救了。 然而关键时刻,意料之外的事情陡然发生。 一只手忽然推在他背上,不知从何而来,但是背上传来的力量感异常坚定而熟悉。 那是电光石火的短暂瞬间,也是夏投生死攸关的惊险刹那。 背上先是抵住一只手,接着那手的主人整个撞来,力量集中在肩膀上,强势撞得夏投整个人飞出去。 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瞬间让夏投回忆起被时非救命的那个午后。 而在他做出反应之前,他整个人被撞得失去平衡,顺着台阶连数个跟头,顿时摔得头破血流,浑身骨头咔咔作响。 但即使如此混乱仓皇,夏投的意识却清醒得出奇。 于是双手不顾一切地奋力扑腾,抓住任何能抓住的东西,两腿也拼命去踩地面,只想尽快地稳住身体、想回头看一眼。 强大的执念下,夏投只用一秒钟,就奇迹般的让翻滚的身体停了下来,以有些扭曲的姿势靠在台阶侧面的大理石围栏上。 血从他磕破了皮的额头渗出来,顺着眼皮往下淌,但他双眼瞪得老大,就算被血糊住也不肯眨一下。 于是他看见,有人顶替他原本的位置,被厉诡化的顾平砸在了地上。 即使光线昏暗,夏投还是看见血色浓烈地铺开一地,那种熟悉的场面,即使他闭上眼,脑海也能立刻涌现时非在他记忆里最惨烈的样子,他被血溅染的脸、虚弱半睁着眼。 “时非——!”一声惨叫,夏投撕心裂肺,手脚慌乱地往台阶上爬。 可是这时,“我在这里。”时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夏投猛一下愣住,一回头,就看见另一个时非在不远处的一棵樟树下。 “我在这。”时非重复道,声音虚弱,靠着树干的身体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然后他对夏投招手,有些费力地说:“快,该回房间了。” 夏投大脑空白了片刻,然后猛地清醒过来:树下这个是真时非,台阶上那个是假时非。 而假时非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写纸条约了他。 ——我有急事要去办,你有空吗? ——我陪你去。 事情很快在脑子里理顺,这次都不需要时非帮忙解释。 可是思路顺了,身体却不顺,甚至有不听话的趋势,还想往假时非那边去。 “他……他……”夏投趴在台阶上,惶然指着躺在血泊里的假时非,而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说不出整话来。 “他是假的。”时非微微加重了语气,希望夏投分清现实与虚幻。 可是假的怎么会救我呢?而且他都帮了我不止一次了!夏投在心里咆哮,一种憋闷的情绪在心底膨胀,产生一种心脏要炸开、又虚幻又真切的剧痛。 直到时非微弱叹气,无奈道:“你再犹豫不决,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这话成功让夏投找回理智,想起时非为了给他创造偷日记的机会,孤身一人引走了顾平,而他现在有气无力的样子,肯定是伤的不轻。 想到这里,夏投表情挣扎地咬牙,手背用力蹭过眼睛,最后看了假时非一眼,便连忙扭头跑向时非那边。 一靠近时非,夏投就闻到了扑鼻的血腥味,夏投心惊肉跳,拉过时非一条胳膊,然后架在肩上扶着他跑。 而在他们身后,怪异而扭曲的骨骼嘎啦声又惊悚地响了起来,继而化成厉诡的顾平也挣扎扭动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二次遭遇死境轮回,他显然比第一次更加愤怒,于是阴冷的寒气和腐朽之气海啸一样爆发,惊得夏投牙关都忍不住直打颤。 但即使非常恐惧,他还是忍不住地回头看。 他想确认假时非的情况,希望对方能从厉诡顾平的手里平安逃走。 可是一回头,夏投眼泪就一下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因为他看见假时非摇晃站了起来,却没逃走,而是挡住了正要追杀他们的顾平。 “呜……”看到这一幕,夏投再也忍不住了,尽管他死命咬紧牙关,这时却还是像孩子一样失控哭出了声。 因为奋力压抑,声音嘶哑难听,可是这一声就像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夏投后来简直是嚎啕大哭,哭声悲恸伤心。 他一边架着时非逃命,一边总忍不住回头看假时非,可每看一眼他心里就堵得更难受,越难受就哭的越狠,情绪完全崩溃了。 滚烫的眼泪洒了一路,愈演愈烈,以至于赶到操场的时候,夏投活活把自己哭虚脱了,刚把时非交给其他人扶,他就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这把忧心等待他们的几人都给看傻了眼。 “他怎么哭这么惨?弟弟被咬了?”赵五六瞠目结舌地问,觉得老爷们儿除非弟弟出事,否则都不至于哭成这样。 第31章 顾平的日记 时非没办法跟他解释,于是敷衍说没事。 因为有假时非拖住了顾平,他们这次比上次从容很多。 顾七七走上前,把日记本交给时非。 “刚才我大致翻了一下,但里面的东西我看不懂,给你,说不定你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好。”时非点头,随手翻开了日记。 当看清日记的正文后,他眼神立刻变了变。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而是从中撕下几张,快速分给大家。 “都抓紧时间回房间去。” 每人都有了日记的纸张,这样就完成了任务,回到房间也能保证安全。 可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校园猛地震了一下。 那是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好像整个空间在刚刚的一瞬间有了要崩塌的趋势。 大家都吓了一跳,满脸惊恐地向四周张望,但问题并不出在周围,再看也看不出什么。 只有时非看了眼手里的日记,神情严肃而复杂,心中已有所感,随后催促道:“都快进房间。” “好的。”张莹第一个答应道,一点不给时非添麻烦。 不过进门前她忍不住又回头看时非,眼神担忧。 因为她注意到时非身上有很多血,而且脸色也不太好,想到时非单独吸引了顾平那么久,而且聊天窗口还短暂消失过,她就心惊肉跳。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只有人死亡,窗口才会从聊天室消失。 除此之外,她还从薛靖的镜头看见了重回教室的顾平,当时顾平半个胸膛都没了,像是被锋利的巨刃削过一样……那也是时非做的吗?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人能把诡伤成那样吗? 有些沉重的谜团压在心里,张莹忐忑不已。 但是纠结犹豫了一会后,最终她还是决定瞒下这些事。 她想:只要时非没事就好,至于可能给他带来质疑的事情,既然别人没发现,我也没必要说出来。 大家还是按前一次的组合,两人一组进了房间。 不过中间出了个小插曲,是落单的王河想跟同样落单的薛靖组队,结果被薛靖一口拒绝了。 而拒绝的理由很不委婉。 薛靖:“我可不想遇到危险的时候被人推出去挡刀,所以还是习惯单打独斗。” 王河有拿队友挡刀的黑历史在,虽然那个队友叫苏盼,本身也背着另一个队友的人命,但这掩盖不了王河自身人品之恶劣。 薛靖的话十分直白,一点没给王河留面子,这导致王河虽然当场没有说什么,不过阴鸷的眼神显然是已经记恨上了。 薛靖看见了,但是不在乎,只要不一组,他就不信王河还能害他。 此时夏投仍有点止不住的哽咽,不过尽责地扶着时非进了房间。 房间还是之前的房间,似乎这依然根据他们所持有的校卡来定,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进过一次算熟悉了,就怕不小心又踩进什么陌生环境,那才吓人。 进房间后,时非瞬间从重伤虚弱的状态中恢复,夏投哭成大金鱼的红眼睛也一下消肿。 不过夏投爆哭后的红眼圈虽然没了,情绪却依然低落,显得十分消沉。 时非知道这种情况他劝不了,以他的身份还会越劝越糟,于是干脆不跟夏投说话,而是坐在地板上开始研究顾平的日记。 之前顾七七说她看不懂,时非还以为里面记了什么高深晦涩的东西,结果当时一翻,就发现是字体的原因。 除了页头印刷好的年月日和天气栏用的是常规字,正文部分用的居然是一种早就断了传承的古代文字。 这种字只在千年前的少数部族被使用过,被称做僟语,跟如今使用的文字并非一个体系,当代除了研究古文字的专业学者,估计没几个人认识。 不过时非读这种僟语却没有障碍,很轻松就得到了日记的内容。 2006年8月19日 阴 刚刚又做噩梦了。 我梦见数不清的怪物,和之前被它们追得东躲西藏不同,这次是我在追它们,而且它们好像很怕我,还用奇怪的叫声向我求饶,我没有手软,把它们烧成了灰。 可是梦里我不知道我是从哪儿弄到的火……好像火就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被角和枕头都有焦黄的斑块,好像被火烧过一样。 我跟家人说了这件事,他们都很紧张,觉得我又犯病了,还怀疑我偷藏了打火机,又乱翻了一遍我的房间,没收了很多东西,房间变得更空了。 幸好他们没有动我的日记,我松了一口气。 自从开始写日记,我觉得我的病情好像都稳定多了。 以前我总觉得心里就和房间一样,在变得越来越空洞,好像迟早有一天要被那东西吃干净,不过现在好多了,我觉得心里又在变得充实…… 2006年9月6日 晴 上学快一周了,本来很美好的日子,可我杀人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人没有脚,却一直跟着我,他说他需要一双脚走路,觉得我的脚就很合适,让我把脚给他。 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脚,自己的脚不能给别人用,就让他走开,可是他不走,还一下扑过来,我感到危险,就下意识挥手去打他,结果他就惨叫一声,一下子就变成了灰…… 我当时害怕极了,跟路过的人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路过的人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好像是又犯病了。 不过还好,当时已经离学校很远,不会被我的同学们看见,否则的话,我可能就没办法在学校呆下去了。 嗯,可以上学的感觉真好啊,同学们也都很好,我好喜欢他们。 2006年9月15日 小雨 我不喜欢下雨天,湿漉漉的感觉总让我莫名的心慌,好像随时都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所以今天我请假呆在家里,以免在学校犯病。 上午弟弟来我房间了,说来陪我,我感觉开心,然后他说柜子里有人在叫我,让我进去,我以为他也能看见我幻觉里的那种东西,于是就进柜子里找,结果我一进去,他就把柜子锁上了。 下午我才被放出来,然后发现家里又来了一批穿黑色工装服的人。 好像还是上次那几个,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一直盯着我看。 为首的是一个很干练的大姐姐,她跟家人问了我的情况,家人说我病的更厉害了,需要更好的治疗,于是大姐姐又给了家人一大笔钱。 不过我印象里,家人其实也没带我做什么治疗,所以他们其实是在骗钱吧…… 后来干练大姐姐拿来了一块石板,让我翻译上面雕刻的僟语,僟语我认识,不过我却翻译不出来,因为那些意思稍微在我脑子里成型,我就觉得头痛欲裂。 我实在是翻译不了,看他们失望的眼神,我觉得我很没用,等他们走后,家人也说我是废物,除了浪费粮食,一点用也没有。 其实我也觉得我活着挺多余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活着。 …… 第32章 新任务开启 时非随机翻阅了靠前的几篇日记,看完很是意外。 原本他以为顾平只是个普通高中生,但没想到他跟幕后体系有牵扯。 那是一座比国家机器更庞大的组织,延伸到全世界每个角落,但又独立于所有政权之外,是一套自成体系的力量。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只庞然大物该是伟大而神圣的,因为“她”一直在镇压着不断入侵现实的诡异维度,于幕后默默维系着社会的稳定,让没有非凡能力的普通人类免遭诡异侵害。 但从时非的角度看,“她”很糟糕,糟糕透顶,如果可以,这辈子也不想跟“她”产生交集。 可是现在“她”忽然出现在了时非的视野里,突如其来让时非猝不及防。 时非默默叹气,心想这就是墨菲定律吧。 看顾平的日记描述,有一批幕后体系职业者经常来看他,还关心他的情况,并且能比较自由地为他动用资金。 所以顾平应该也是一名职业者,只是已经退职了。 只有退职的职业者,才能受到那个体系的特别关照,而且从顾平的精神状态来看,也像是经历过退职处理。 幕后体系不同于社会其他组织,因为牵扯到太多不能曝光于大众视野的秘密,所以一旦职业者想要回归社会,就必须被“处理”成普通人。 这种处理不仅要清除一切在职记忆,还因为职业者开发过某些潜力,为防止他们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失控,所以会动用特殊手段抹除情绪,使性格变得极端稳定。 当然这些手段对人体都是有害的,尤其是精神方面,会有痴呆、甚至脑死亡的风险,所以很少有人主动申请退职,一般是在职期间出现了重大失误或违规,被体系问责强制退职。 但顾平肯定不是被强制退职的,因为他没有被监禁,甚至他的家人还能利用他从体系内赚钱。 思路理到此处,时非眼里闪过几分复杂。 他知道这个幕后体系不择手段,但没想到越来越没节操,顾平死时才十九岁,而职业者满十年才能提出退职申请,所以顾平九岁就给他们打工了。 九岁啊……难怪顾平死后能诡化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不过日记的内容还是令时非意外的。 原本他以为顾平生前会是内心阴暗、刻薄、狠毒的人,可日记内容却完全不是这样。 顾平生前热爱生活、珍视生命,即使家庭环境堪称恶劣,他依然乐于上学、喜欢同学,以及想要活着。 当指尖轻轻摩擦那些在纸张印下凹痕的字迹,时非几乎能感受到他即使身陷污泥,却依然想活下去的纯粹的希冀。 在被抹除情感前,他对生活的态度有多认真和执着,才能在抹除情感后,还保留如此多的热忱? 时非默默呼了口气,有些郁闷想:活着的顾平多好?那时他明明人畜无害,就只是想活着而已,为什么要毁掉他?让他变成现在这种恐怖的样子? …… 夏投坐在床边,右手放在口袋里,手指捏着署名时非的红色校卡。 他的眼睛一直在看时非,但不是那种坦然的注视,而是一种悄悄的观察。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打量时非,简直像偷窥狂一样猥琐,可是他又不敢直视时非,他觉得他连主动跟时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还有最后一个任务,大家就能真正回家了。”夏投发呆的时候,时非忽然开口说道。 通过手机,他的声音传到所有人耳朵里,让精神疲惫的几人都小小振奋了一下。 不过薛靖这时候想起什么,通过手机问夏投:“你跟那个假时非怎么打好关系的?为什么他会在教室里救你?” “教室?”夏投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在教室里差点被挂上黑板的事。 当时他都已经被班主任攥着后脖子扔飞起来了,但是半路有谁抓着他腰,把他扔回了座位里。 果然又是他救了我啊。夏投早有预感地想到,同时那股心口闷痛、难过到想吐的感觉又涌上来。他有点喘不过气,只好用力揉了揉眼睛。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脸白。”夏投咧嘴,调侃着想将话题搪塞过去。 假时非替夏投阻挡顾平的事情大家没看到,但是教室里那一幕薛靖和顾七七都是亲眼看见的。 薛靖觉得夏投可能藏了什么保命的方法没有说出来,听了夏投的调侃忍不住皱眉,但顾七七却是另外的看法。 “冒牌货不可能救人吧?我倒觉得当时假时非伸手那一下,其实是想攻击夏投,只是夏投命大脱手了而已。” 有假张莹吃掉韩延的例子在前,顾七七的这个看法反而比较有说服力。 这个话题于是被略过,夏投心里放松了不少。他可不想再在时非面前聊假时非的话题,那让他很忐忑。 “趁还有时间,讨论下试卷最后两题的答案。”时非切换话题,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重点。“第四题是判断题,答案是对。” 试卷第四题:只要人每天坚持写日记,就能维持自我意识、不变成活死人吗? 这一题在时非看的第一篇日记里就有答案,顾平确实在通过写日记的方式稳定“病情”。 当然他应该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病,而是退职留下的后遗症。 情感被抹除后,人会失去追求和前进的动力,那是很可怕的情形。 想象一下,明明很饿,但是没有食欲;或者十分困倦,但是无法入眠;再比如看见昔日爱慕的人,却没有任何冲动……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消失。 所谓的活死人,就是这样无声地陷入极端平静,堕入没有目标,没有追求,没有意义的虚无。 或许正是因此,顾平的死亡被定为自杀也无人怀疑,因为他太像那种会无声结束自己的人。尤其……他家人对他的态度是那样冷漠。 “时间紧,不分析答案构成了,看看第五题。”时非没法解释自己能看懂日记的文字,于是合理地跳过了分析环节。 第五题顾七七有提前记住,于是连忙道:“我记得第五题,第五题是简答,已知狗笼长1米,宽高都为0.8米,问怎样才能从里面出来。” 什么鬼? 当得知最后一题的题目,众人脸上齐刷刷露出见诡的表情。 如果前四题还勉强有线索和逻辑可循,这第五题完全就是诡扯了吧? 在大家消化题目带来的错愕时,杨栋的声音忽然又响起在所有人的手机里。 “公布第三个任务,任务内容:带回顾平身体的一部分;注意事项不变,倒计时即将开始。” “五、四、三……” 第33章 死去的人不会再死 新任务突然发布,而且似乎怕再被打断和询问,杨栋这次说话都特别赶,一口气说完了全部内容,然后直接进入倒计时。 这让大家一下都跳了起来,在大脑理解任务内容之前,纷纷冲向了门边。 夏投这次行动比时非快,先一步握住门把要出去,似乎他急切要回教室做什么,显得迫不及待。 时非没有阻止,只是开口提醒道:“下次回来,记得还要叫上他。” 平淡的口吻就像在说“回来给我带瓶可乐”,但内容却让夏投细思恐极,下意识就想拒绝:“那怎么行?” 但是下一秒他人已经在教室里,声音一半被强行卡回了喉咙。 “还有五分钟收卷,没答完的同学尽快。”讲台上,班主任表情阴冷的宣布。 之前从房间回来还有三十分钟,后来在教室最多消耗了十分钟,结果这次时间忽然骤减,夏投三人心里一个咯噔,感觉头顶忽然压了把闸刀。 时非在手机这边微微皱眉,预感某些不好的猜想正在成真。 不过他没有声张,而是用平稳的声音指挥:“别紧张,把第四题填上就能及格。” 一共五题,每题20分,只要做对三题就够了,反正目标也不是拿满分。 “时间到,停笔收试卷。”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宣布考试结束。 这时夏投才刚在第四题的括号打了个“√”,感觉才过去十几秒,结果五分钟就没啦? 这下时非彻底确定了,是从他撕了日记开始,这座诡异维度的时间轴就被按下了快进。 不是好兆头。 “及格就行,交卷吧。”心中已经起了一些波澜,但时非声音依然是有条不紊的。 卷子收上去,班主任没有进行批改,而是直接宣布不及格的人的名字,这把夏投三人吓得不行,还以为班主任是随机分配不及格名单。 但是很幸运的,他们三个活人都不在不及格的人里。 而接下来,就是浩浩荡荡的“挂黑板上”活动。 由于不及格者众多,班主任工作量明显很大,整个教室开始骚动。 薛靖这时压低身体,在交卷的哗哗声里小声问:“任务怎么办?这次的任务根本就是让我们送死吧?” 他把手机镜头对准顾平,方便时非观察现在顾平的样子。 之前顾平在教室里都还是维持着人样的,只是在被时非引走再回来时,身体就缺了一大块。 而现在他缺少的地方已经长回来了,不过长回来的地方却黑漆漆、血糊糊,仿佛还在蠕动和流淌,这让他看起来半人半怪物,比纯粹的怪物还要恐怖。 但是时非没有回答薛靖,而是对夏投道:“夏投,做我刚才交代你的事情。” “可是……”夏投下意识就想拒绝,目光随即转向隔着过道的那个座位。 假时非坐在那里,坐姿如夏投印象中一样端正认真。 只是现在他的身体已经破破烂烂,头部一道巨大的裂口,整张脸看起来血腥恐怖。 但是现在夏投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 都已经这样了,如果还听时非的话,再把假时非叫上,让他重复前一次的事情,那假时非的下场会是什么? “死去的人不会再死一次,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仿佛看出夏投在摇摆不定,时非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话在其他人听来有点莫名其妙,似乎时非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是时非知道夏投听得懂,其中深意你我已是心照不宣。 夏投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似乎很难下定决心,只见他动作有些迟缓地从作业本上撕纸条,然后拿起笔,手却发抖,迟迟写不下去。 在情况有些胶着的时刻,时非没有尝试温和规劝,也放弃强势催促,而是若无其事地说:“顾七七、薛靖,这次你们跟着夏投,夏投这次也走操场这边的出口。” 之前都是夏投单独走校门那边的出口,死境循环的危险也牵扯不到其他人,可是这次时非却做了相反的决定,这让夏投顿感心惊。 ——要是不叫上假时非,就没人帮忙抵挡顾平,到时候薛靖和顾七七也会陷入危险! 可为什么故意冒这种险?是怕我不听话,所以把薛靖和顾七七当人质了吗? 夏投脑子嗡嗡的,忍不住睁大眼睛瞪着镜头里的时非。 时非也在看他,原本温和清秀的脸上,此时不带表情,麻木的样子近乎冷漠,是一种令夏投心惊的陌生。 这时整个校园再次轰鸣震动,某种即将天塌地陷的恐怖预兆直击所有人心头。 夏投一咬牙,动笔在纸条写下一行字:我有危险的事情要去做,你能来吗? 纸条团成小球扔向隔着走道的桌子,夏投两手攥紧,连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纸条还是很快被传回来,里面又多了四个字:别怕,有我。 拿到了假时非的回复,等于拿到了通行教学楼的安全令牌,夏投猛地从座位跳起来,扭头往教室后门冲去。 见他行动,顾七七和薛靖也立马跟上。 “任务怎么办?”薛靖有些不放心地问。 夏投埋头狂奔,答道:“出去办!” 虽然时非还没有做出说明,但是夏投已经能猜出他的计划。 只要他通过教学楼的门,死境规律会被触发,顾平会砸下来,还会有假时非帮忙,这时候就是完成任务的最好机会。 “我们都已经在出口外了,你们加油。”狂奔中顾不上看手机,但时非镇定的声音还是清晰传入大家耳朵里。 这让薛靖和顾七七都感到心安,好像无论何种险境,只要时非在,安全感就在。 不过在与时非汇合前,他们要先进入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这漆黑之中,难以名状的恐怖正在蜂拥滋长。 “有东西来了!”顾七七走这条路已经很有经验,一边提醒大家一边攥紧了红色校卡。 裹挟着血腥与腐朽的寒气从脚下涌起,仿佛怪物贴墙爬行的声音响起在四面八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轰鸣声阵阵,原本就不平坦的楼梯更像是活过来,在激烈地扭曲晃动。 这种情况,加上是彻底漆黑的环境,三人根本无法保持站立。 时非提醒道:“滚也好爬也好,总之不要停下,尽快出来!” 教学楼的出口外,剧烈的震动同样存在,即使是平地,站在外面的几人也都左摇右晃,根本站不稳。 操场的四周刮起了激烈的风暴,摧枯拉朽,将樟树与路灯连根拔起,连建筑都在风暴中摇摇欲坠。 时非心中的猜想没错,这座诡异维度正在崩塌。 而这种崩塌往往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创造这座诡异维度的诡怪正在被削弱,其诡力已经维持不了这座空间。 “靠,平地起浪,我都要晕船了!”赵五六随着地面的晃动颠簸起伏,哀嚎一声后干脆趴在了地上。 四肢着地比两脚站立稳多了,虽然姿势不雅,但是稳就够了。 夏投第一个从教学楼冲出来,确切说是扑出来的。 他背上缠着一只鲜红色的怪物,怪物两脚盘在他的腰上,两只血肉淋漓的爪子正死死扣住他的脖子。 这一幕看的所有人大吃一惊,发现那竟是恶诡化的苏盼。 不过不等其他人救援,夏投在冲出来的一刹那,苏盼就察觉到了死境规律的危险,于是狠狠踩了夏投一脚,闪电般逃开。 接着就是“砰!”一声巨响,一个黑影像陨石一样砸向夏投。 死境轮回的场景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但却是第一次被其他人看到。 赵五六等人目瞪口呆,看见夏投在即将被砸碎的一瞬间,竟然又被另一个身影推开,身体像麻袋一样翻滚到安全的地方。 “时非!!!”安全着陆,夏投第一时间呼喊了时非的名字。 只是情绪很不对,像是带着撕心裂肺的悲痛。 而且方向也不对,明明时非站在他身后,但他所看的居然是顾平那个方向。 第34章 带回他的一部分 顾七七和薛靖都听见了夏投的喊声,顿时心里一紧,还以为是时非出了事。 不过等他们一团狼狈地滚出教学楼后,才看见时非好好的站在外面,手里拿着手机,并不像遭遇了袭击的样子。 然而他们刚为此松一口气,心脏却又猛一下拎起。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地上,厉诡化的顾平正缓缓爬起,而在他下面,假时非几乎四分五裂,虚弱挣扎着。 什么情况?诡怪们又开始自相残杀了? 上一次诡怪划分两拨阵营打起来时,还是冒牌货们与整个班级的群架,当时的混乱带来了机会,让他们快速完成了找校卡的任务。 怎么现在要再来一次吗?那是不是意味着又有机可乘? 像是为了证明这不是异想天开,厉诡顾平忽然发出凄厉嘶吼。但这明显带着愤怒的吼声却不是针对他们,而是因为假时非刚刚也爬了起来,然后与他扭打在了一起。 其实准确地说,是假时非抓住顾平不放,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在支离破碎的边缘摇摆,但却像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死死纠缠住顾平。 上一次两拨非人之物相斗,虽然是数量上有明显差距,但是整体战斗力似乎不相伯仲,而这次似乎相反。 数量是一对一的单挑,可是双方的战斗力却明显悬殊。 假时非不是顾平的对手,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经历三次死境轮回,顾平已经完全被激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气压。 而假时非简直就像是个普通人,只是意志力顽强,即使身体变得破破烂烂,也依然执着地与顾平对抗。 砰地一声,顾平漆黑的手臂诡异地变长,缠住假时非后狠狠掼向地面,发出激烈的闷响。 夏投离得不远,那一瞬他感到有东西溅了他一脸。 他心惊肉跳地抬手一抹,结果摸到满手冰凉但鲜红的血。 夏投僵硬滞涩的大脑这时激烈的抽痛,随即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边爬边吼:“不,不行!别动他!” 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衣领,把满脑子不顾一切、只想去救假时非的冲动家伙给拽了回来。 “我说了,死过的人不会再死,你看到的都只是幻觉。”时非强势压着夏投的肩膀,阻止他往前爬的同时,眼神幽深地重复之前的话。 夏投跪趴在地,眼泪哗哗的往下滚。“救他……我想救他……”他嘴唇发出微弱的恳求,又因为无能为力而痛苦地噏动颤抖。 “你救不了他,你过去只是自杀。”声音平静地阐明事实,时非不给夏投一丝侥幸的希望。 这让夏投清醒了一些,压住了想要救人的冲动。 整座诡异维度都在地动山摇,狂流铺天盖地地席卷,操场外围的建筑已经湮灭在了风暴中,而连接两个世界的门也在风暴中变得有些模糊。 近乎天灾降临的可怕景象中,大家都被乱飞的沙石迷得睁不开眼。 “任务怎么办?”赵五六用手挡在眼前,一边避着沙土一边大声问。 第三个任务是带回顾平身体的一部分,听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本来是个不可能完成任务,敢去做的绝对是自杀,但是现在顾平被假时非缠住了,于是好像又有了一点尝试的希望。 “要不我去试试?说不定能扯回来一条胳膊一个腿儿的。”赵五六又大声的提议。 时非表情僵了一下,一条胳膊一个腿儿?野心这么大的吗? “不用那么凶残,我们可以文明点。”时非答道。 然后就在赵五六思索这事能怎么文明的时候,就见时非上前几步,弯腰将手在地上按了一下。 当他重新站直,他整个右手都是猩红发黑的粘腻液体。 “顾平的血,每人沾一点就好。”时非淡然说道,另一手拉起夏投,在一片动荡中带领大家往门的方向走。 赵五六起先还有点懵,等反应过来时忍不住大喊一声卧槽。 “厉害啊,这都能想到!” 任务要求带回顾平身体的一部分,他下意识理解为胳膊腿儿,怎么也得是实打实的一块肉才行。 结果时非指出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血当然是身体的一部分啊,而且很容易得到。 大家于是一边努力往门的方向前进,一边挨个握过时非的手,直到大家都有了一只“血手”,时非伸手勾住夏投的脖子,把他一直朝后看的脑袋掰回来。 “别看了,看路。”明知道无能为力的事情,看再多也是徒劳。 夏投踉跄了一下,被时非拽着跌跌撞撞往前走,可他的头还是不断的往后,执拗而倔强。 “你不是说死过的人不会再死吗?你是不是又骗我?”夏投用带着哭腔问,难掩悲痛。 时非于是也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微微失落,但心里并不意外、 假时非的身体正在粉碎,像萤火虫凝聚的虚影,被顾平一遍又一遍地拍散后,他于这座诡异维度中的身影终于行将湮灭。 这个结果早在时非意料之中,甚至假时非比他预想中撑的还久一点。 “都是梦。”强行将夏投的脑袋掰回来,时非说出三个字,口吻在一片动荡中显得虚幻飘渺,难分这一句的口吻到底是仁慈还是无情。 此时身后已没有了假时非的抵挡,顾平再次发出尖锐凄厉的嘶吼,周围整个的景象变得越发动荡和恐怖。 幸运的是大家已经抵达门边,假时非为他们争取的时间刚刚好。 “啊!救我!”意料之外的惨叫声忽然传来,有些突兀。 大家循声望去,却见王河被一只通体鲜红的矮小诡影扑倒在地。 鲜红诡影仿佛被剥了皮的怪物,本就狰狞恐怖,细看之后更是令人心惊。 是苏盼。 活着的时候就害死了韩延,之后运气不好,死于房间的消灭规律,结果直接化作恶诡,从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它是缠在夏投背上一块冲出了教学楼,但在顾平砸下来时主动逃开,不知去了何处,当时没人顾得上留意它的动向,还以为一别两宽,再也不用见面了,却没想到最后时刻,还被它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救我!啊!救我啊!”王河惨叫挣扎着,试图摆脱爬到背上的苏盼。 然而苏盼十指如钩,已经插进了王河两侧肋骨的缝隙里,一张血口更是裂开到耳根,狠狠咬住了王河肩颈处的肌肉。 这样可怕而血腥的手段之下,苏盼如同一个吸血的巨大瘤子,死死吸附在王河背上,任他用尽全力也甩脱不了。 第35章 卧龙和凤雏 苏盼和王河,这两人整个的表现其实该封一对“卧龙凤雏”。 论品行之恶劣,这俩人可谓不相伯仲,要是他俩就这么激情内耗,不拖累旁人,倒也没有冒险干涉的必要。 面对逃出生天之前的最后一个波折,大家心中几乎同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算不上善良,但也算不上恶。 然而王河似乎也看出了大家这样的想法,于是猛然爆发了,发疯朝一只脚已经踏入门里的薛靖扑过去。 他这一扑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完全没管正在啃咬他的苏盼,只把全部意志集中在拉一个人垫背这件事上。 “放手!”被突袭的薛靖吃惊大叫,奋力想要踹开王河的手,奈何对方殊死一搏,力气大到不可思议,于是就这么被拖出了房间。 “你不准走!我走不了,你也别想走!!!” 王河死死抱住薛靖一条腿,一边把他往回拖,一边狰狞嘶吼着,那样扭曲的面孔,简直跟他背上的苏盼一样邪恶恐怖。 此时坍塌的风暴已经进入最高峰,连教学楼都消失不见,并在不远处形成一个漩涡,似乎要将一切吸入,彻底绞碎在其中。 王河脖子已经被苏盼啃出一个窟窿,鲜血喷涌,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只一心抱着薛靖的腿,狰狞的脸孔在绝望中竟涌起一股得意。 “你不是嫌弃跟我组队吗?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啊?” 王河嚣张吼叫着,拉着薛靖不断往后退,那样子明显已经放弃求生,铁了心要带薛靖和苏盼一起掉进漩涡中心。 “放手啊!你个神经病!”薛靖也要崩溃了,两手不断在地上抓挠想抓住什么。 幸好赵五六和顾七七离他近,两人飞扑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紧接着张莹和赵磊也赶了过来,显然都想要救薛靖。 这一幕看的王河表情凝固,眼神都僵直。 然后他猛然的暴怒了,发出几乎震耳的怒吼:“凭什么?凭什么?!!!” 咆哮过后,他更疯狂地把薛靖往怀里拉扯,力道之大,让拉住薛靖的四人同时不自主往前一倾。 大家心里震撼,他们四个人竟然抵不过王河一个人! 王河已经把薛靖腿上抓的血肉模糊,嘴里歇斯底里地吼叫。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救薛靖而不救我?薛靖也没有比我多做贡献吧?他一直只管自己,他不比我好啊!难道就因为我推过苏盼吗?就因为我犯过这个小小的错吗?可是苏盼不是我害死的啊,你们都知道她不是我害死的啊!” 王河疯狂地叫着,激烈的声音控诉着大家的“不公平”。他将双眼瞪得血红,瞪得眼角撕裂,然后从眼眶流出血来。血里很快掺着泪,他开始哭。 “王八蛋!你们又不是法官,凭什么认定我不该被救?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哭吼着的王河爆发出更可怕的力量,四个人连同薛靖,居然统统被他拽的步步败退。 而在王河身后不远处,旋涡正在吞噬一切。 情况眼看要失控,时非略过其他人,缓缓站到了王河身边。 “别怕,每个人都有被拯救的资格,你也一样,来,抓住我的手。” 时非弯腰,温柔说话的同时,修长有力的手掌伸到了王河面前。 王河一下愣住了,双眼直勾勾看着这只虽然还没碰到,但是一定会感觉温暖的手,脸上神情也从癫狂狰狞中冷却,变得有些木讷,带着受宠若惊的懵懂。 刚才他之所以狂暴,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伸向薛靖的手。他那么渴望那些拯救的手,可是他们那么吝啬,一只都不肯伸给他。 但是现在,终于有一只手伸向他了。 “谢……”王河怔怔盯着时非,喉咙里咕哝着无尽的感激的话。 是用一种诡迷心窍的表情松开了薛靖的腿,眼神迷惘地去抓时非的手。 然后就在那一瞬,所有的一切立刻离他远去。 “快跑快跑哦!”赵五六一声急吼,拖着一条腿快被挠废了的薛靖迅速后撤。 其他人更不必提醒,能跑多快跑多快。 而那只刚还温柔摆在眼前的手,也在他抬手接近的时候,了无痕迹地收了回去。 王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挟持着五个大活人,到现在一无所有,彻底懵了。 “你、你不是说我有被救的资格吗?”王河睁大眼睛,眼泪混着血水在眼眶里打转。 时非已经直起了身,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是的,你有被救的资格。” “那你怎么……” “可我没有冒险救你的义务啊。” “……” 话没毛病,王河完全挑不出有什么可委屈的地方,但是,“啊——!” 王河还是委屈又愤怒地爆哭出来,显然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在他二次狂暴之前,时非指了指他背上的苏盼,认真说:“你知道我的,只要你活着,我都会真心救你,可是没办法——你已经被它杀了啊。” 王河死了,他的肺早就被苏盼的利爪刺穿,颈动脉也早被咬破。 刚刚王河之所以能以一敌五,并不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而是他死了,然后和苏盼一样恶诡化。 在这种情况下,时非就算加入拔河也不会有用,最多也就多拖延一会。 所以他不去抓薛靖,而是伸手给王河——釜底抽薪。 当然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王河不一定上当,只有时非不一样。 时非是在他被众人指责推了苏盼的时候,唯一站出来表示理解,并给予安慰的。 这种心理层面的收买在一般人手里发挥不出多大作用,但时非不是一般人,他能将这种作用极限放大,最后达到诡迷心窍的效果。 当然诡迷心窍总是一时的,总有清醒的时候。 不过王河刚清醒过来,却又见时非说:“……想救你……没办法”,顿时又被迷惑了。 时非声音那么真诚,说出的原因那么现实,似乎不管是人是诡都没有再胡搅蛮缠的理由。 王河如梦初醒,才伸手往后摸了摸背上的大“瘤子”——苏盼还趴在背上疯狂啃咬他的血肉,妈的,脖子都快被她啃断了。 这种情况,确实是没救了。 他忽然伸手抓住时非一只脚,两行血泪从脸上崩落。 “想想办法啊,求你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别不管我,我不想一个人被丢在这儿啊……” 恶诡的手包含强大的怨气,一接触到活人身体就开始腐蚀血肉。 这场面把刚逃回门边的其他人吓得心脏骤停,开始焦虑怎么抢救时非。 然而时非背对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别担心。 然后他在脚踝一圈皮肉都快烂光了的情况下,像没事人一样依然保持着温和可亲的表情,对王河说: “行,我回房间帮你找找办法,不管怎么样,都回来找你。” “真的?”王河下意识觉得这话不能信。 时非却认真点了一下头:“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于是在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王河真的主动松开了手。 第36章 退出恐怖聊天群 所有人平安回到房间后,大家的心脏都还在砰砰狂跳。 王河最后抓住时非脚踝的时候,他们真以为时非要遭殃了。 可结果时非几句话就让王河放手了,过程之轻松堪称传说中的嘴遁王者。 奇迹般的一幕让大家快要惊掉下巴,赵五六赞叹地竖起大拇指:“兄弟,我觉得你以后可以考虑当个驯兽师,妥妥的。” 顾七七还惊魂未定,按着心口说:“驯诡师还差不多,驯兽绝对屈才了。” 能在那种关头让恶诡松手,绝对比让野兽放下到嘴的肉难。 时非从聊天窗口看着他们生机勃勃的脸,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加上他自己在内,全班只有七个幸存者。 “都别耽搁了,赶紧回家吧。”坐在书桌前,时非对大家说道。 这时九死一生的几人才如梦初醒,三个任务都顺利完成了,那么按照一开始的规则,他们不用再面对恐怖威胁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从这个噩梦里逃出去了!”赵五六欢呼一声,跳起来直接去拧房门把手。 他是莽惯了的人,这时精神完全放松就少了一些警惕,旁边顾七七想阻止他都没来及。 “咔——砰——!” 房门打开,房门关上,中间甚至没有一秒钟的过度。 赵五六看过了门后的景象,于是脸色惨白中透着绝望。“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他刚刚开关门的动作太快,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门外到底是什么。 不过看他的表情,大家也知道情况不怎么乐观。 “你先说坏消息吧。”薛靖已经忍不住沮丧了,声音都是颓废的。 “外头还是学校,根本不是我们的现实世界,我觉得我们可能被骗了,根本就回不去了。”赵五六讷讷的说着,看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赵磊也有些崩溃,无力瘫坐在地板上。 张莹看了时非一眼,下意识追问:“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没怪物来攻击我。”赵五六说着显而易见的事,废话文学让人很想揍他。 于是前不久才刚升起的生还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看着这些瞬间蔫了的小可爱,时非猜他们是想不起来回家的办法了,于是只好无奈提醒道:“点‘退出’。” “啊?”六张脸齐刷刷看向他,眼神里洋溢着清澈的愚蠢。 “点群聊界面下的‘退出’按钮,退出这个恐怖聊天群就可以回去了。” 杨栋一开始公布任务的时候就说了,任务完成的可以退出,完不成的死,所以退出就是生还的最后一个步骤。 “真的可以退出吗?”赵磊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刚被拉进这个群聊的时候,他无数次地点过退出按钮,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现在他看着表示退出的红色圆形,食指有点发颤地轻轻按上去。 没有任何预兆或者波折,赵磊的头像从聊天室消失不见。 “他离开了!”与赵磊同处一室的张莹惊呼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已经空了的椅子。 “都放心退出吧,回见。”时非摆摆手,像是平常放学那样打招呼。 于是其他人再不迟疑,相互看了身边同伴几眼后,纷纷点了退出。 聊天窗口一个个消失,很快里面就只剩三个窗口了。 “你怎么还不走?”时非疑惑地回头,问还坐在床边的夏投。 夏投手肘抵着膝盖,背躬的很深,垂低的脸孔看起来依然消沉颓废。 这场生死考验里,他是心态经历波折最大的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 “哦,这就走。”夏投有点迟钝地回答,然后却没看手机,而是下意识伸手触摸口袋。 结果一摸他就愣住了,“我东西呢?!”他紧张地跳起来,着急地在口袋里使劲翻找。 “我拿过来了。”时非手腕一翻,两指夹着一张红色校卡。 见标注“时非”的红色校卡竟到了时非手里,夏投顿感不妙。“你什么时候……” 校卡是在进房间后就悄悄拿走的,时非顺东西的手法很快,街边的小贼都比不上他。 本来他希望夏投忽略这个东西的存在,注意不到校卡不见了,但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在意,回家的喜悦都冲淡不了他这份执念。 时非无奈叹了口气,坦白说:“这东西不能让你带出去,否则我会很麻烦。” 红色校卡就是一种死亡证明,而这次事件又死了这么多人,势必引起那个幕后体系的重点调查,到时候只要这张红色校卡被发现,“时非”早已是个死人的真相就无所遁形。 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我还想安生过日子。时非在心里吐槽,然后把校卡收回了掌心。 夏投犹豫地看着时非,似乎想商量一下,但是他嘴巴张开又闭上,始终一个字也没出口。 之前他一直刻意在时非面前忽略这张校卡,避免时非发现这张校卡的署名就是时非自己。 可是万万没想到,时非暗中就做好拿走校卡的准备,而且看他的言行,显然不意外卡上是他自己的名字。 也是,房间对应校卡上的名字,他们现在就呆在“时非”的房间里,所以时非怎么会猜不到他拿到的校卡是谁的? 想通原委的夏投满心沮丧,也意识到那最不敢面对的真相已成定局。 “时非”死了,一年前就死了,并且在刚刚,灰飞烟灭。 而眼前这个淡漠的,活生生的时非…… 夏投攥紧了双手,微微发抖。 你是谁?是什么东西?你怎么顶替时非的? 一连串的问题在夏投脑子里,几乎就要破口而出。 “有些问题,不要追根究底的好。” 似乎察觉到夏投内心的挣扎纠结,时非用淡漠的口吻说道。 不捅穿最后一层窗户纸,对大家都好。 这让夏投保持了沉默,而后松手,直至放弃。 最后他只轻轻说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按下了“退出”,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至此,整个恐怖聊天群里就只剩两个窗口——时非、杨栋。 通过聊天窗口,时非看着对面的杨栋。 他一点也不急着退出,而是细细打量着杨栋,渐渐地好像看出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于是脸上缓缓浮现一种奇特的微笑。 “你演的很好,我差点就让你骗过去了。”时非把手机立在书桌上,抱臂看着对面说。 对面杨栋眼神呆滞迟缓,像是无法理解时非说了什么,而他脖子上还插着那把自己扎进去的圆规,看起来惨烈又可怜。 时非心里仍有对杨栋本人的怜悯,不过他知道现在杨栋身体里有另一个东西。 “出来吧,你杀了我们班那么多人,还栽赃到死了一年的顾平头上,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时非靠着椅背,说话的神态闲适从容,在彻底没有人看着的时候,他就像解除了某种封印,虽然还是十八岁的少年脸庞,可眼神却没有分毫少年人的清澈。 那样的眼神就像商海沉浮惯了的操盘手,也像久经战场的屠戮手,深邃而麻木,充斥着人世经年累月的黑暗。 然后他面对一个已经看穿底细的对手,他游刃有余,漫不经心,完全没放在眼里。 时非兀自摇了摇头,微笑着评价:“你一只小小的‘替生诡’,能跟顾平较量到现在,看得出是很努力了。” 第37章 来,请你吃眼珠子 从古至今替死诡的传说就源源不断,那是流连现实世界的诡魂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死者躯壳复活的情况。 这种诡怪相对来说不算难对付,因为它们能占据一次死者躯壳都不容易,本身也不具备太大的攻击性,只要识破就很好消灭。 而与之一字之差的替生诡,那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棘手诡怪了。 此时外界时间是早晨五点,天边太阳的光线刚刚突破晨雾,在七环市林立的建筑顶上投下光线,再倾倒出漆黑如墨的阴影。 早起的市民零星散落在道路与建筑间,或穿着运动背心在晨跑,或推着满满的货物赶往市场,或一夜颠簸刚走出车站……但最终他们都会在不同的路口停住,彼此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路怎么封了?” “这些穿黑衣服的是干嘛的?看着怪吓人的。” “嘘,没看见好多警察在协助吗?肯定是处理什么特殊案子的。” 两小时前,以七环市第九中学为中心,周边整个学区都被大批警力戒严,所有道路全部封锁。 五点零八分,区域内所有市民的手机都接收到了一条官方短信: 亲爱的市民您好,接上级通知,一名在逃凶犯流窜至我市,为配合上级实施抓捕工作,现封锁市内道路,在此期间请广大市民尽量呆在家中,锁好门窗,一旦发现可疑人员,请立刻拨打报警电话,同时尽量远离保障自身安全。 赵磊第一个退出群聊,身影瞬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卧室里的陈设,再透过窗户看见东方亮起的晨曦,才终于确定自己回来了,他活下来了。 然而还不等他欢喜或哭泣,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个一身黑的人影就闯了进来。 赵磊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诡异维度的怪物跟来了现实。 不是他紧张过度,而是这人打扮太奇怪了,大夏天的居然穿黑风衣、黑长裤,领子还立了起来,手上戴黑手套,脸上戴墨镜,头发还偏长,额头到耳朵都完全遮住。 乍一看去,这人完全就是个立体的黑影。 “儿子!你总算回来了!爸妈要吓死了!” 门外边,赵磊爸妈又惊又喜地低呼一声,看眼睛又红又肿,都是因为儿子失踪而担忧了一夜。 看见爸妈出现,赵磊心里安定了不少,他激动喊了一声,想要出来抱抱他们。 可是进来的黑衣人重重推了他一下,低沉呵斥:“回去,不准越过门槛线。” 然后回头看向他父母,补充道:“你们也是,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交代完,黑衣人砰一声关了门,严苛的态度令人畏惧。 赵磊爸妈担忧得手足无措,慌忙回头向陪同黑衣人来的女警求助。 “警察同志,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嘛?我儿子是失踪,又不是犯罪了啊。” 女警的态度和黑衣人完全不同,她面容亲和,声音温柔,握着赵磊爸妈的手在沙发坐下,轻拍着安抚: “赵妈妈、赵爸爸,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放心,里面只是做一些必要且安全的检查,不会有事,请充分地信任我们,我们的一切行动,都是以公民安全为首要前提的。” “那也可以好好说啊,我儿子才刚高中毕业,昨晚都不知道遭了事情,这样会吓到他。” “不会的,他能好好地回来,就证明他是个非常勇敢的孩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吓到的,你们也该对自己的孩子有点信心。” 在女警耐心的劝导之下,赵家爸妈神奇地冷静了下来。 其实孩子离奇失踪又出现,这种情况换任何父母都不可能淡然处之,可是因为有这位神奇的女警在,两位家长的状态就一直被控制得很平稳,没有大哭大闹,更没有把消息宣扬的满天飞, 这种神奇的平稳不光是在赵磊家出现,还有赵五六、顾七七、张莹……包括班主任,以及那些惨死的同学们,他们每个人的家里都同时有一位冷酷黑衣人、一位温柔女警在场。 全班一共四十一名师生,要同时在他们家里开展维稳工作,意味着要同时派出四十一个黑衣人和四十一位女警,加起来是多达八十二人的大规模行动。 但实际上,七环市的警力都被分派到了街头巷尾,并没有人被派到居民家中。 “你什么人?你想干什么?”赵磊被黑衣人推得一个踉跄,惊慌又愤怒地质问。 “请你吃东西。”黑衣人低沉威严地回答,掀开风衣从内袋拿出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 盒子是抽拉式的,拇指一推就将内容物展示了出来。 赵磊只往盒子里看了一眼,顿时汗毛倒竖地怒骂:“吃你妈啊!” 盒子里是一只眼球,血糊糊的,像是刚从谁的眼眶里抠出来的一样。 赵磊没想到回归现实还会看见这类恐怖的事物,崩溃拿起椅子想反抗。 “不管你是什么人,滚出我家!马上!” 他大吼着挥舞椅子,想把黑衣人赶走。 椅子在空中舞的呼呼生风,黑衣人轻松躲避,最终把椅子按到地上,顺便把赵磊也按到了地上。 不过过程中他还是被椅子腿儿扫到了脸颊,墨镜打飞了出去。 “啊!诡!!!”在看到黑衣人脸孔的瞬间,赵磊发出歇斯底里的惊叫。 不过黑衣人手疾眼快,在他张嘴叫的时候顺势把盒子一倒,于是里面的眼球就掉进了赵磊嘴里,并顺着食道一路滑下。 “呕!”赵磊立刻干呕起来,拼命想把咽下去的眼珠子吐出来。 不过很快他发现喉咙里的异物感不见了,也没有任何想象中的血腥气。 “别紧张,你吃进去的只是个投影,真货哪舍得喂你?”黑衣人蹲在一旁,边重新戴上墨镜边拍拍赵磊后背。 在赵磊顺利“吞”过眼珠子之后,黑衣人的态度明显温和了不少。 他怕赵磊还有什么顾虑,于是把黑盒子又拿给他看。“真的是投影,只能保持瞬间的实体,重新虚化后就会回到它原本的位置。” 黑盒子里,那颗血淋淋的眼球果然回来了,而且在赵磊低头看它的时候,它竟自行转动一下,与赵磊对上了视线。 赵磊被吓得抽了一口气,忙别开了视线。 黑衣人往前凑了一些,口吻放松地说:“我的眼珠子对你没反应,证明你是活人了,而你能从那种级别的超自然灾害里活下来,证明你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小伙子啊。” 说话时黑衣人的脸离的很近,虽然他的脸一半藏立领里、一半藏墨镜里,但赵磊却能感觉这家伙正露出一副期待又谄媚的表情。 “年轻人,我看你资质奇佳,是干我们这行的好料,怎么样,有兴趣加入我们吗?待遇高、福利好、五险一金双休日,关键还能学超能力哟。” 与此同时,赵五六、顾七七、张莹等所有回归的生还者,都刚经历了生吞眼珠子的检查,并听面前的黑衣人说出和赵磊听到的一样的话。 如果他们此刻能相互交流一下,就会惊悚地发现,这些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衣人们,无论外观、举止还是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像傀儡师雕刻的人偶,可以根据任务要求随意复刻。 而今天黑衣人就被复刻了四十个,同样被复刻的还有温柔知性的女警小姐姐,他们组队出发,分散行动,高效又节能。 第38章 这人是个充气的 上午七点五十分,封锁的道路解除了戒严,这让许多朝八晚六的社畜们狠狠失望,本以为要封个几天,可以带薪休假的。 于是短暂停摆的小城区又如常运作起来,路上多了不少仓惶赶时间的上班族。 银灰色商务车行驶在九中学区内,不时在住宅区外停留片刻,等一对黑衣男和女警的组合出现并上车后,车子又驶向下一个小区,停留,然后再接上一对黑衣男和女警,如此反复了四十次。 如果过程中一直有人盯着这辆车,就会惊讶发现,这辆七座商务车前前后后共进去八十人,只上不下。 “我擦!什么情况,38号高队的脸怎么破相了?!”商务车经过薛靖居住的小区后不久,商务车里响起一阵青年的惊呼。 负责开车的是个年轻妹子,听到惊呼便靠边停车,然后有些紧张地爬到了后座里。 “李亥你别吓我,38号怎么了?”她弯腰来到男同事旁边,担忧问道。 “破相了,肯定是遭到了攻击,连墨镜都裂了。”李亥皱眉解释,并把手里的“38号”举给辜小酒看。 所谓的38号,其实是一张木头雕刻的人脸,看起来轻薄,但是雕刻的精致细腻,忽略本身材质的话,你可以从这张脸上看到一个三十五岁男人的成熟、稳重,以及单身狗的忧郁。 而这样一张木脸,却是戴在一个充气的假人头上。 此时假人已经被李亥放了气,正要把身上套的黑衣脱掉,如果不是发现它面具有损伤,它就会像豆皮一样被叠好,然后和另外37个“高队”整齐码在后座上。 “这怎么办?一般人不可能伤到高队啊,该不会是38号进的那家出现了‘污染者’吧?”辜小酒瞪大眼,神情高度警惕。“我得打电话问问。”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出高歇因为疲惫而显得慵懒的声音。 “没有污染者,不小心被椅子腿儿扫了而已……什么怎么可能?真当你们队长是神?一次性操纵四十个分身啊,还不许分心失个手什么的?……嗯,先收队,暂时不要再有行动,免得引发更糟的后果……不谨慎不行,是替生诡。” 电话挂断后,李亥和辜小酒彼此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色都有点难看。 “替生诡啊。”辜小酒压低声音惊呼,仅是说出这个名称就紧张得喉咙发紧。 李亥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的冷汗,也有点难以置信。“我理论知识掌握的不太牢,只记得这玩意上了《百诡图鉴》,具体等级我想不起来。” 他说着想找教材翻,结果听见辜小酒幽幽地说:“初始就是‘厉’,但完成一万次‘替生’那就是‘煞’。” 哨塔对诡怪的灾害等级有明确划分,由弱到强划分为“凶”、“恶”、“厉”、“煞”四个等级。 他们平常处理最多的就是“凶”,“恶”都属于一年碰不见几例的。 李亥听完辜小酒的话,感觉心都凉了。“‘厉’就够特么逆天了,居然还能升!” 说完不敢耽搁,更抓紧时间干活。 …… 当四十只高队整齐码在了后座里,辜小酒拿出超自然灾害档案册,翻阅过后不禁露出疑惑表情。 “不对啊,这次案件应该涉及到四十一个人,怎么高队只出动了四十个分身?这个叫夏投的学生家给漏了啊!” “没漏,高队一开始跟我说了,这个学生情况特殊,他家不用处理。” “特殊?”辜小酒顿感好奇,忍不住追问:“有多特殊?” 李亥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低沉而悠长地说出两个字:“你猜。” …… 夏投回到现实后,第一感觉就是饿。 相比于其他人,死里逃生的喜悦并没有带给他太大触动。 由于爸妈总是忙,忙的常年不在家,他从三年级开始就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 情绪平淡地推开卧室门,夏投光着脚走到厨房,动作熟练地洗米煮粥,按下电饭煲的煮粥按钮后,他就杵在厨房里发呆。 电饭煲的小屏幕有红色数字跳动,一闪一闪的,夏投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恍惚又看见鲜血在地上铺开,有人倒在血泊里,温和而熟悉的脸却是碎裂的。 于是夏投忍不住又开始哽咽,接着蹲在地上默默地抹眼泪。 男生动不动就掉眼泪,这说出去是要被人鄙夷的。 可是有人为了救他死了,而他时隔一年才发现这件事。 又悔又恨又痛心,可是无能为力,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除了哭,他一个半大孩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情绪。 “呜……我对不起你,时非我对不起你……我才是该死的那个,我对不起你……” 夏投痛心揪着头发,悔恨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肩膀瑟瑟发抖,满心满脑都是火烧火燎的难受。 他现在非常想有个对象能倾诉一下,想告诉别人,他曾经有个好哥们儿,特别特别好那种…… 结果那个好哥们儿为了救他死掉了,死掉之后变成了诡,隔了一年再见,他却还是认得他,还在努力地帮他…… 可他是个混蛋啊,明明已经认出那就是他好哥们儿,才不是什么冒牌货,可他还是写了纸条,把他叫出来当盾牌,让他又两次重历死亡的过程,然后还被厉诡撕扯粉碎,最后像萤火一样彻底熄灭了…… 夏投把头抵在壁橱的门上,哭得简直快要窒息。 “咔嚓——”一阵钥匙插入锁孔,然后拧开门锁的声音忽然响起。 夏投听到这声音,神情呆滞地走出厨房。 房子的大门正被人拉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出现在门口。他们还穿着去年回家穿的那套衣服,衣服上折痕很明显,像是压在箱底很久没穿过,是为了回家才临时找出来换上。 同时他俩手里空空,既没行李也没礼物,除了表情看起来有些焦急,一点也不像一年未归家的人。 看见这两个人,夏投第一时间认出来了,只是刚刚崩溃过的情绪让他现在有些麻木,除了下意识抹掉不好见人的眼泪,他连爸爸妈妈都忘了叫。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了一会,都因为太久的分离而陷入陌生感造成的尴尬里。 最后夏投走去鞋柜边,弯腰给他们拿出拖鞋摆好,直起腰的时候问:“你们还没吃早饭吧?粥煮少了,我下去给你们买点别的。” “不用麻烦,我们不饿。”夫妻俩慢半拍才开口,连忙拦住要出门的夏投。 做妈妈的祝盈看见儿子通红的眼睛,终于心疼和内疚冲破了距离感,捧着夏投的脸颊深深看了一会,然后把儿子搂进怀里。 这动作把爸爸夏明吓了一跳,连忙提醒:“诶!未做检查不能近距离接触!我们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污染者’!” 第39章 揪出幕后黑手 “不用检查,是不是我儿子我还是能分得清的。”祝盈笃定地回答,然后拉着夏投去坐下。 饭厅的小桌贴墙摆,配三把椅子,不过只有对着大门的那把常用,另外两把常年塞在桌子下面。 现在三把椅子都被拉了出来,坐上人也勉强有合家团圆的美满感觉了。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我都十八了,还是不能知道吗?”夏投心不在焉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指甲。 夏明和祝英相互对视了一眼,犹豫过后仍是打算掩饰。“儿子,我们……” “要是还不说实话,下次你们回家就看不着我了,我搬哪儿去你们也不用找,反正也不是一家人。” 夏投忽然来了句狠的,直接把爸妈想敷衍的话堵死在喉咙里。 这让夫妻俩眼神交流了好半天,然后才由爸爸夏明做出决定。 “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因为一旦你知道了我们的工作性质,你就上不了大学、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了。” 这话很严肃,很沉重,听得夏投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问:“真是做违法生意的啊?” 又是上不了大学又是过不了正常人生活,那必然是作奸犯科的行当了。 夏投下意识想象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乱七八糟的钱和粉,肮脏堕落的人群,最后是刺眼沉重的手铐,以及黑洞洞的枪口。 “胡说什么呢?”祝盈拍了夏投脑门一下,终于被儿子的脑洞气笑了。 “是当兵,至今未向大众公开的一种兵,特别危险,特别恐怖,加入就很难退出……” 夏投听着母亲的描述,起初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下,然后他就变得很平静,既没有表现的好奇也没有表现的惊讶。 一直到祝盈说完,他沉默了大概三秒钟,最后缓缓说:“我想加入你们。” 他抬起视线,与并不太亲近的父母对视。 “我猜……你们这个兵种要对付的,不是罪犯也不是恐怖组织,而是——诡怪?” 夏投上学时就是班里出了名的神棍,没事总爱钻研一些灵异恐怖的东西,这看似是一种随机产生的兴趣,但其实还是受了一些父母工作的潜移默化。 毕竟是血缘至亲,哪怕相处的时间再少,只要住在一起过,就总会暴露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无意从他们电话里听到的零星字眼,比如夜晚听见他们模糊说出的梦话,再比如小时候从爸妈口袋里偷翻出来的奇怪物品…… 在经历昨晚的恐怖群聊事件之前,夏投还没有真正往那方面想过,但是在进入过实打实的诡异维度之后,夏投第一次设想了对应职能部门的存在。 既然有诡,就肯定有对付诡的人,不然人类社会不可能稳定到如今,早在诡怪造成的恐慌中乱成一锅粥了。 然后再联系父母多年来的反常,以及他们最后描述出来的所谓“特殊兵种”,夏投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我一定要加入你们,越快越好,多难多累我都能坚持,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自己找门路,总之我一定要加入。” 夏投语气有些激动,生平第一次向父母表达出强烈的决心。 因为在父母进门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是个无能为力、只知道痛哭和悔恨的废物,但是现在他找到努力的方向了,所以他一定要走这条路。 儿子的反应让夫妻俩有些意外,虽然猜到这跟他昨晚经历的超自然灾害案件有关,但具体情况他们还不清楚。 直到夏明接到了高歇的电话,得知了此次事件的灾害程度与遇难人数。 挂断电话,夏明把手机放回内袋里,神情变得悲伤和惋惜。 父子俩很少有交心的机会,做父亲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但是他能理解对这个年龄的男生而言,好朋友、好兄弟的分量有多重。 犹豫一会后,他小心翼翼地说:“儿子,我知道你很多同学都遇难了……你一直说对你特别好的,那个叫时非的同学,他好像也……” 然而夏明还没说完,夏投忽然怔了一下,忙摇头说:“他没事,他好好的。” 真正的时非死在了一年前的顾平跳楼事件中,但是后来的时非还好好的。 虽然他不清楚后来那个时非是谁、或者说不清楚他是什么,但是夏投相信他是善良的,要不是有他在,这次灾难里根本不会有幸存者。 夏投忽然想起在诡异维度里,自己被砸得重伤濒死时,时非为了吊住他一口气,胡编的那句:“如果不跟你划清界限,我可能会被杀。” 当时他信了时非是胡编骗他,但在得知父母的工作后,他才发觉这话可能是认真的。 ——时非也许早就察觉他父母的身份,所以才不得不避着他。 夏投脑子顿时有点乱,心跳得很快。 “我们一共回来七个人,时非也在其中,幸亏有他,是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他低头看着桌子,下意识说时非的好话。 然而夏明眉头一皱,问:“不是六个人吗?这片区域小队的高队刚告知我情况,确认回来的只有六人,时非不在。” 结果夏投一下跳了起来,震惊睁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他没回来吗?!” …… 幽深的诡异维度里,血腥与腐朽的气息膨胀弥漫,即使有房间门的阻隔,死亡的触手也在不断地侵入。 原本明亮整洁的卧室里,灯光被压制变得昏暗,霉斑逐渐滋长,墙皮也开始发黄变黑,像烈日炙烤的河床一样龟裂,蛛网般的缝隙沿墙壁蔓延,至地板变形腐烂。 时非坐在迅速腐化的房间里,如同坐在一座时间的坟场上,但他依然不慌不忙,用近乎悠闲的神情看着手机里的杨栋。 杨栋在被揭穿了堪称完美的伪装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之前一直充满他脸孔的茫然、呆滞和畏惧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冷漠,眼神直勾勾看过来,里面是再不掩饰的邪恶污浊。 “肯出来了?”时非微笑着问。 到这一刻,那一直潜藏于无形,却悄然主导了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才第一次真正暴露自身的存在。 第40章 诡祖宗 杨栋,确切说是替生诡,它用杨栋的眼睛盯着时非,先是深沉的打量,而后才用幽邃的声音问: “你是什么人?跟顾平一样的‘哨塔’‘特职’吗?” 哨塔?特职? 时非默默品味着这两个名词,第一次了解到这个时代里,关于那个幕后体系的确切名称,而后不由地促狭一笑。 千百年世代更迭,这个在幕后维系着人间平衡的系统,名称是越变越没存在感了。 尤其是特职这种,是指他们系统内的作战外勤吧?听起来像特殊职业者的简称,这说出去真不怕被误会成社会失足青年吗? “我不是哨塔的特职,我就是个活着的普通人。”笑完了人家的名称,时非才回答了替生诡刚刚的问题。 然而对方缓缓低下头,一双眼珠子朝上翻的几乎只剩眼白:“你骗诡呢?” 这样的质疑让时非有些不满,反问它:“你怎么能怀疑我不是人呢?你有证据吗?” 原本替生诡只是怀疑时非不普通,但是现在时非好像自爆连人都不是了。 替生诡眼神于是更加幽暗犀利,似乎想要看出时非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然而不管它怎么盯着看,都觉得时非是个活人,而且也没发现类似顾平那种特职的灵气,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 “你该不会是我们老祖宗吧?”替生诡嘴角一咧,说出个它自己都不信的猜想。 传说替生诡替换掉一万个活人,就能达到天衣无缝的境界,到时不光哨塔的特职,就连替生诡的同类都看不出端倪。 而对于这种传说里才有的诡中大佬,它们这些晚辈会称呼为老祖宗,倒不是诡也尊老,而是攀点关系好沾对方的阴气。 对于这突然跳出来认亲的子孙,时非当场翻脸,骂了一声:“滚!”他好好一个大活人,居然被诬陷是诡祖宗,真是阴险!恶毒!不要脸! 对话到此处,正常人之间就该把天聊死了,不过现在是一人一诡在对话,所以还是可以将话题继续下去。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替生诡盯着时非,终于问出它心里最大的疑惑。 “这个啊……”时非沉吟着,把手按在顾平的日记本上。“当任务还只是找校卡的时候,我都没有太明显的怀疑,但是当任务变成找日记和带回顾平的身体时,疑点不就很明显了么?” 如果任务的发布者真是顾平,那任务内容就显得十分不合理——谁会大费周章让别人拿自己的日记和身体呢?哪怕是诡也不会有如此变态的需求。 唯一的解释是:发布者不是顾平,而是别的东西想通过任务削弱顾平。 这个猜想时非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当时他拿到日记本,为了保证所有人都能活命,于是撕了几页分发给大家,也就是日记被撕下的瞬间,诡异维度出现了崩溃的先兆。 而后来回到房间,时非又通过日记内容了解到了日记对顾平的意义,至此,他才真正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作为替生诡,你很需要一具完美的躯壳,而顾平是你挑中的目标,只可惜他太坚定了,你污染不了他。所以,你去污染他的家人、他的同桌、他同桌的父亲……我不确定你做了多少事,但总之你都失败了,而且好像还被他反向限制住了。” “于是你恼羞成怒,布局杀死了他,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结果你却被他困在了他死后创造的诡异维度里,为此你蛰伏了一年,是直到杨栋起了杀父的恶念,才被有机可乘,最终开启了这场恐怖群聊。” “你无法从内部破坏顾平给你造的囚笼,于是你从我们当中筛选了意志力足够强的人,借我们的手从外部肢解顾平。” 时非以第三视角复盘替生诡的整个布局,虽然细节上会有缺失,但是整体事件的脉络都是清晰且正确的。 最后他将手按在顾平的日记本上,皮质封面是浅绿色的,是生命熬过寒冬奋力萌芽的颜色。 “恐怖维度的一切都属于它的创造者,带走校卡就像扯掉它的血肉,带走日记就像敲碎它的灵魂,直接带走它的身体就是从根源摧毁它的完整性。” 时非缓缓说道,目光凝视顾平的日记本。 “你一定期盼我带这本日记离开,那样肢解顾平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步就完成了,之后你就可能继承顾平的力量,取代他成为这座诡异维度的主人。” 当时非说完最后一句话,房间里肉眼可见的腐朽进程忽然停止了下来。 替生诡从手机里凝视时非,阴狠邪恶,它已经知道吓不走时非,所以干脆停止了这种虚张声势的吓人把戏。 时非手机的屏幕忽然跳闪起来,像是信号出了问题,然后屏幕画面陡然消失,被一片渗人的猩红取代。 时非皱眉,很不满对方拿他手机做文章。 然而浓稠发黑的血液开始从手机里渗了出来,发出滋滋滋的渗人声音。 血越渗越多,越渗越快,很快铺满整个书桌,开始往地上流淌。 时非不得不拿着日记站起来,避免被又腥又臭的黑血弄脏衣服。 一言不合就飙血,真的没别的花样了吗?时非很烦这种低端诡怪的烂俗把戏,心里无语吐槽。 只是在他被面前的脓血吸引注意的时候,身后的窗户玻璃上,一个面孔苍白的诡影悄然站立,它从玻璃里直勾勾盯着时非的后背,然后缓缓往外探出手。 伸出玻璃的手像被剥去了皮,淋漓的血肉还在蠕动,像没想好要怎么长,于是双手始终在变幻着诡异的形状。 时非对身后的危险一无所觉,任由那手不断地伸长,再伸长……最终那双手靠近他肩膀,然后猛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呃!”脖子突然被诡手扼住,时非顿时一声惊慌的呜鸣,随即全身慌乱地挣扎起来,显得惶恐又无助。 玻璃反射的镜面里,替生诡面目狰狞。 它绝不给时非任何逃脱的机会,一双诡手越攥越紧,使得时非脖子肉眼可见地被勒紧变形,皮肉连同骨头都被压缩得往中间凹陷,整个颈部的形状开始变得如沙漏。 只几秒钟,时非的脖子被彻底捏断,仅存的外皮支撑不了重量,于是头部往下一掉,如腐烂的果实挂在躯干上。 第41章 不要逼我不当人 “扑通”一声,当诡手松开,时非的身体便绵软而沉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在彻底扭曲变形的脖子之上,他双眼充血暴突,表情错愕惊恐,和替生诡过往害死的活人没什么两样。 确定时非死透了之后,替生诡才完全从玻璃的镜面中出来。它除了脸孔还用着杨栋那张,身体完全是替生诡那种仿佛无处安放、不停蠕动变形的血肉。 “愚蠢的东西。”看着时非凄惨的尸体,替生诡发出鄙夷的嘲讽。 原本它以为时非敢那样跟它说话,一定是有足够强硬的底牌,为此它特地搞了声东击西的偷袭,就是怕被反噬。 可事实证明它谨慎过头了,这就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活人,连脖子都没比普通人硬。 “还得再想办法毁掉日记……”替生诡喃喃自语着,如盯着仇人一样盯着时非手里的日记本。 然后当它想把那本日记拿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时非手攥的死紧,怎么也拿不出来。 也是在这一瞬,替生诡忽然僵在了原地,因为当它靠近时非的尸体,它本能感受到一股令它颤栗的危险气息。 那气息山洪海啸一样充斥整个空间,瞬间侵袭并将它压制,替生诡连抬头看看的机会都没有,便扑通一声跪趴在地。 背上如负万钧山峦,替生诡如同液压机下的铁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变平。 “咯……咯咯……”哪怕是诡怪,本体被碾压时也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替生诡眼球已经爆裂,但瞳孔仍艰难往后转,想要看清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入眼是一种它从未见识过的黑,沉重且密实,连光都被排斥得无法靠近,只能贴着外部轮廓形成刺眼的光晕,借着这圈光晕,替生诡才勉强看出了一个诡异的人形。 应该是个人形吧……湮灭之前,替生诡木讷地想道。 人形长发披散,身穿像是古代才有的战袍,而胸口却“长”出来三个长长的怪东西,让其看起来又完全不像人。 直到人形缓缓抬手,握住三个长东西之一,倏然拔起,替生诡这才惊讶发现,那竟是一把通体如金沙流淌的直背长刀! “神屠……人刀神屠!”最后一刻,替生诡仿佛认出了刀的来历,顿时惊悚尖叫起来。 然而人形手起、刀落,雁过无痕的一斩力重千钧,替生诡的身形瞬间粉碎,化作飞灰漫天。 灰蒙尘埃如雾,是这只替生诡最后的遗留,直至这点尘埃也归于虚无消散,人形才发出一声感慨: “都说我活着就是普通人了,你却偏要我死,那就只能让你看看我不是人的样子了。” …… …… …… 尖锐的啸叫忽然从门外传来,声音凄厉刺耳,像带着滔天的怨念,连带着一门之隔的房间也跟着震颤起来。 当时非拉开门,一边揉着刚恢复正常的颈部肌肉,一边朝外扫视,就忍不住吃了一惊。 以九中校园为背景的诡异维度已经完全崩塌,剩下的只有风暴与漩涡交错的废墟,而在凄厉啸叫的是王河和苏盼,这两个死亡后原地诡化的奇葩竟然还在。 他们还保持着时非离开前的样子,王河趴在地上,苏盼蜷缩在王河背上,一副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架势。 而所谓的啸叫是时非误会了,那其实不是啸叫,而是王河在诡哭。 诡哭的声音很难听,有一种直刺头皮,连灵魂都要被恶心吐了的彪悍破坏力。 时非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视线往周遭搜寻,然后在仅存的一棵樟树下,找到了同样捂着耳朵、满脸麻木表情的顾平。 顾平本就被削弱了很多,这时看起来快要被活活哭死了,时非快步走近王河和苏盼,一脚将它俩扫了个遍地滚:“别哭了,不是说过会回来找你的么?” 听见时非的声音,王河和苏盼缓缓抬起头,在看清真是时非回来后,他俩难听的诡哭一秒停下,然后端正坐好,显得乖巧又听话。 没了刺耳的哭声干扰,时非带着日记走向顾平。 清除了替生诡在污染,顾平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样貌,他盘腿坐在树下,端正平静,只是被时非削去的半个胸膛恢复不了,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惨。 “抱歉,我发现真相还是太迟了。”时非在顾平面前蹲下,把日记本递还给他。 先前为了创造机会给夏投偷日记本,时非主动触发死境规律,把顾平引了过来,然后把人家胸膛削掉了一半。 回想起来自己没干人事,时非也只能赔礼道歉。 人形的顾平外貌普通但端正,特职的经历让他眼里有超出同龄人的稳重和岁月感。 他从时非手里接过了那本浅绿色的日记,然后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 “你还能跟人交流吗?”人死以后,人性与人格都会逐步瓦解,所以时非这句话问的并没什么信心。 果然他等了好长时间,顾平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之后他又做了几次尝试,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只能无奈放弃。 其实他心里还有疑团未解,本是盼着顾平亲自说明的,现在希望泡汤了。 “你明明这么强,那只替生诡还没成气候,它应该没有能力将你害到这个地步的。”时非喃喃地说道,除了疑惑,更多遗憾。 十九岁的年轻人,他本来该有大好的人生。 不过现在的顾平已经理解不了他的话,不攻击已经是顾平意志能做到的极限了。 考虑到诡异维度里“异物”越多,对创造者的干扰越大,时非只能选择离开。 “那我不打扰你了,希望未来有缘再见。” 他对顾平道别,想了想,把署名“时非”的红色校卡也放在了顾平手里。 “拿好,对你恢复会有一些帮助的。” 说完他去“捡起”了王河和苏盼,便转身进入了房间。 在他走后,顾平久久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知过了多少次漫长的尝试和觉醒,他才终于张开嘴,说出了迟来的:“再……见……” 第42章 头发多也有罪? 别墅远离市中心,独栋立在一片竹林里。 楠竹高大茂盛,成片长起来遮天蔽日,要不是其间修了条马路,路上还停了几辆车,外人很难察觉竹林里另有洞天。 江撼穿一身黑色工装服、戴同色鸭舌帽,看起来没有西装墨镜高大上,却仍能展现特殊职业者强大的神秘气场。 现在他正带领一支三人小队,紧锣密鼓地布置封锁工作。 小队四人已经干得有些麻爪,特职灵气的状态也在枯竭边缘反复横跳。 但上头交代封锁结界至少做三层,确保外来的虫子都别想混进来一只。 粉色的绸缎系在楠竹上,打结后扯出两个耳朵,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蝴蝶结了。 可因为江撼是个一米八的硬汉,所以他打的粉色蝴蝶结在平平无奇中又透着无边骚气。 “打不动了,再打下去老子要被掏空了。” 打到第八十一个结,粉色骚蝴蝶终于绕了竹林三圈,江撼往竹子上一靠,跟组员哀呼自己再也榨不出一滴了。 组员们虽然不是主力,但是三圈辅助打下来,个个也是面露菜色,跟江撼同款被掏空了的表情。 幸好他们的努力已经初见成效,以粉色蝴蝶结为基点,空间系特职的灵气屏障往上下延展,相互连接成片,最终形成球形,将整片竹林笼在了三层罩子里。 每一层屏障严丝合缝,别说天上飞的虫子,就是地里拱的蚯蚓都别想进去一条。 而这么大费周章,自然不是为了炫技。 “头儿,那个高中生,真的会是替生诡吗?”休息片刻,靠在江撼旁边的组员忍不住打听。 近年来,蓝星上的超自然灾害频发,各区域的特职小队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对于替生诡这种上了《百大图鉴》的品种,他们还是会恐慌,因为在中心基地封锁的七个绝密档案里,替生诡就占了一席之地。 传说那是一只存在超过三百年的厉诡,穷凶极恶,仅是顶替的活人就超过九千人之多。 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超九千人被杀死、被顶替,却一直未被察觉,厉诡就这么穿着人类的身体,在现实维度为所欲为。 最终这只厉诡被发现,还是因为它顶替了一个癌症晚期病人,大概是非常满意那具肉身,这只诡脑子一抽,就把肉身罹患的癌症完全抹除了。 在这个癌症还是绝症的时代,该诡造就了业内苦苦追求的医学奇迹,顿时引发轰动,名声大噪,然后才引起了哨塔的注意。 总之如果不是那只替生诡自己作大死,说不定它就冲着万人大关一路高歌猛进了。 基于替生诡的可怕之处,基地一旦发现它们的踪迹,哪怕只是怀疑,都会拿出“疑罪从有”的警惕态度去应对。 竹林别墅内部是四合院的形制,正中一片露天的空地,地面漆黑如墨,又打磨得光亮如镜,中央一把同样漆黑光亮的扶手椅,椅子四脚与地面无缝相连,看起来就像是地上直接“长”出了这么一把椅子。 围绕漆黑的空地与椅子,用桃木钉成的矮墙也圈了三圈,而在这矮墙外,区基地的特职们眼神冷酷,正在审讯坐在黑椅上的年轻人。 时非已经被抓来三天,期间被验查、被审问,像实验室的小白鼠,被整个区基地的特职们翻来覆去研究。 “以他一年前遭受的意外伤害来看,还这么健康的活着就不合理,一定是被替生诡替了。”高歇一摔笔,表情狂躁地乱下定论。 经过三天的盘查,这位三十五岁的大龄男单兼区队长已经处在暴走边缘。 作为助手的李亥也在这三天熬的憔悴,但是仍摇头表达不同意见。 “黑椅对他没有反应,各种检测也通过了,医学顾问那边也说求生意志顽强的话,完全可以从那样的重伤下恢复过来,所以他更大几率就是个命硬的普通人。” 虽然他们特职自带神秘属性,但本质仍然是人类,所以面对陷入僵局的工作时,也会烦躁得直揪头发。 “高队,别揪了,你没发现你发际线又上移了?”李亥递来一杯咖啡,十分善良地提醒。 高歇朝李亥杀过去一个凶恶的视线,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由于严重的工作压力,高歇脑壳日渐泛出佛光,现在谁跟他提脱发,他就想吃谁。 不过看看李亥也浓密不到哪去的头发,高歇眼里的凶光又柔和了些,大度决定原谅他。 “多吃黑芝麻,每天一勺,坚持服用,对头发很有益处的。”相对徒增焦虑的提醒,简单有用的护发方案被说了出来。 高歇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是端坐在黑椅上的时非在说话。 时非长相本来就好,温和清俊,一看就是讨老师和长辈喜欢的那种,而他微笑着助人为乐的样子更是美好,真的很难把他想象成《百大图鉴》里的危险品种。 然而高歇把咖啡杯往办公桌上一顿,表情有些狰狞:“小家伙,你态度很嚣张啊。” “……”好心被当驴肝肺,还被恐吓,时非表情当即有些尴尬,随即垂下视线。 “抱歉,我妈是医生,一不小心就染上了她的一些职业习惯,见谅。” “你妈?”高歇冷笑一声,丝毫没把他当人的意思。“你这种不是人的玩意,叫人类妈倒是叫的顺口。” 时非虽然外在温和,但这时也忍不住了,抬起头,有些生气地看着高歇。 “我不是什么‘玩意’,我叫时非,今年十八岁,爸爸是老师,妈妈是医生,我刚参加完高考,莫名其妙被拉进一个恐怖群聊做任务,好不容易出来就又被你们抓……” “滚!”高歇冷冷一个字丢过去,打断时非还想继续的解释。 然后他站起来,对着电子档案用语音输入记录:“经审讯,嫌疑人死不悔改,没有感化或利用的余地,而且头发十分茂盛,一看就不正常,经鉴定为替生诡无疑。” 前半段还算正常,后半段连李亥都听不下去了。 这就是嫉妒人家头发好,恶意陷害了吧? 李亥满脸日了狗的郁闷,想提醒领导别太过分,但接着他就发现,高歇后头还有更狠的。 “鉴于替生诡的巨大危害性,判处‘销毁’处理——立即执行。” 高歇说完就按下办公桌的红色按钮,行动之果断和迅速,李亥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惊恐大叫: “高队,这是不合规定的,我们还不确定他真的是替生诡!” 第43章 见诡三要素 可是来不及了,只听嗡一声,红色的警示灯在轰鸣声中亮起,原本漆黑如镜的地面一下变成半透的深红,并瞬间从深处涌起大量气泡。 不一会,最上层的地面就开始变软,好像这下面是一座火山,炽烈的熔岩正在沸腾,即将喷发着吞噬上面的一切! 坐在椅子上的时非起初一脸空白和茫然,可当发现自己的脚和椅子在往下沉时,他脸上才猛地涌现惊恐。 “你们想干嘛?”他惊呼着问道,并挣扎着想要逃离。 李亥也在这时急的大吼:“高队,你这是草菅人命!”吼完忙扑到桃木桩的矮墙边,奋力甩出一根红色的绳子,对时非喊道:“抓住,千万别沉下去,沉下去你就灰飞烟灭了!” 时非连忙接住那根奇怪的红色绳子,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紧。 可是脚下的红色地面变得像沼泽,不仅站不住,而且有种往下的吸力,好像地下有无数只手,要把他拖下去。 更糟糕的是,时非感到随着下沉,地下的温度在飙升,这让他明白熔岩的视效并非错觉。 “救命!下面好烫!”他惊慌朝李亥求救,奋力想顺着绳子爬出滚烫的熔岩。 鲜红的绳子被拽的绷直,有奇异的红光微微散发,时非死死抓紧绳子,却不敌脚下强横的吸拽,尽管双手在绳子上都磨出了血,可身体依然止不住地下沉。 眼看着他将被吞没,李亥痛心疾首地大喊:“不!不!坚持住!你坚持住啊!时非!时非——!” 可是经历一番惊心动魄的生死挣扎,时非还是被完全吞没消失。 李亥趴在原地,像是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对着熔岩声嘶力竭:“你回来啊!你还这么年轻,你不能死啊!啊啊啊……” “啪!”一个巴掌盖在李亥后脑上,打断他卖力的鬼哭狼嚎。 “别演了,人都到下层了。”高歇一手插兜,对入戏的笨蛋助手翻了个白眼。 李亥这才爬起来,拍拍衣服说:“嘿嘿我演的好吧?如果是替生诡,不可能不现原形自救的。” 高歇懒得看他嘚瑟的样子,问:“绳子有触动吗?” “没有,他肯定是人类。”李亥笃定的摆摆手,那根奇异的红绳也从他掌心缩回了身体里。“这可是我的命绳,是个诡怪都会忍不住想要吸一口,但他完全没动摇,而且血还留在绳子上了,是新鲜人血,错不了。” “行吧,替生诡的线索又断了。”高歇插腰望天,抬手撸了一把头发,表情都开始自暴自弃。 这时电梯从地下室升上来,门打开后,昏迷中的时非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推出来。 “你们也搞太狠了,这小孩肌肉都给拉伤了好几处,脚踝还骨折了,想闹出人命吗?”负责善后的女医生已近中年,出来就严肃地批评了起来。 高歇脾气暴,但是对着治愈系就是点头哈腰的孙子模样。“是是,您教训的是,我下次不敢了。” 他们这些常年跟超自然灾害打交道的人,隔三差五就得受伤,受伤了就得拜托治愈系的人救,所谓有奶就是娘,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治愈系的奶妈们。 态度良好地接受完批评,高歇搓着手问:“那杨姐,善后处理工作都完成了吗?” 杨姐扬了扬下巴:“所有伤痕都治愈了,送孩子回家吧。” …… 此时此刻,时非家里也躺着一个“时非”。 这是特职们留下的替身,可以很好的模仿时非生活,虽然有效期不长,但顶替个三五天,避免家人因孩子失踪引起混乱则足够。 那些在恐怖聊天群事件中死难的人家里,都被安排了这样一个替身,为基地后勤处理提供缓冲期。 几分钟前,时非妈妈还推门进来看了一下,发现儿子睡得安稳且有好好盖肚子,于是放心去上班了。 只是几分钟后,空调被忽然一塌,躺在里面的人变成一个巴掌大的纸片人。 纸片人做工精细,脖子上还系着个粉色蝴蝶结,这就是替身的本体了。 而本体显形后几秒钟,真的时非就凭空落在了空调被上。 枕头柔软,空调呼呼送着风,时非没有醒来的迹象,只翻了个身继续睡,顺手把空调被扯到肚子上。 空气安宁静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乎他只是在高考后的平常暑假里,睡了个平常的午觉。 一直到隐藏在暗处监视的视线消失,时非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整整三天时间,配合一群特职演戏,过程虽然有点久、有点烦,还有点沙雕,但是总算顺利过关。 回想自己在这三天里的完美表演,时非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然后他重新闭上眼,顺应身体的倦意真正睡去。 …… …… …… 时非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要不是因为饿了他还能接着睡。 在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非换了鞋子出门,目的地,九中附近的老何烧烤。 一是找点好吃的,二是看看这个曾被杨栋提及的烧烤店。 夏天的烧烤摊、冬天的火锅店,这永远是时非最爱的两个地方。 烧烤店里开了空调,但是时非坐在了门外靠近招牌的桌子,在孜然与烤肉的香味里,女服务员拿着菜单和茶水过来。 “三位是吧?”服务员询问独来的时非。 这让时非有些惊讶,不着痕迹地看看跟在他身后的王河和苏盼。 为了不给顾平增加负担,时非把这对卧龙凤雏带回了现实维度,现在他俩就像背后灵,到哪儿都跟在他身后。 “是三位吧?要是后面再加人可不能换桌子的。”见时非没回答,服务员于是解释道。 “我就坐这儿,不换。”时非接过菜单,微笑对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于是摆下三副碗筷,等时非勾好菜单就走了。 看着服务员离去的背影,时非表情变得寻味。 原本他以为杨栋那晚说的诡故事是替生诡给他的幻觉,却没想到开头是真的,老何烧烤的服务员真能看见诡。 可是活人一般是看不见诡的,要见诡还必须满足三个要素之一: 一,接近死亡; 二,与诡之间存在特定的因果链; 三,踏上了非凡道路,像高歇那样的特职。 时非首先排除了第二、第三点,因为他没感觉到特职的灵气,加上服务员见诡的对象不固定,所以也排除因果链。 那么能怀疑的只有第一条——接近死亡。 第44章 狗日的特职 自从进入了现在这具躯壳,时非的目标就是“活着”——美食、娱乐、学业、工作、赚钱……过最普通、也最丰富的生活。 他觉得生命就该这样,咸酸苦辣甜,五味都要放到嘴里慢慢地尝,尝出烦,尝出累,却能在蓦然回首时品到充实。这才是生命,才叫活着。 不过这个规划说难不难,说容易却又不容易。其中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保证生活区域足够普通。 他特地来老何烧烤就是在巡视领地。 他要保证至少在家附近,不能有太显眼的诡怪存在,否则招来哨塔特职的关注,他的生活圈子肯定鸡犬不宁。 时非目光追随了服务员片刻,发现她工作麻利干练,再看另一边的老板,则是活泼热情。两人都是身体健康,可以排除重病而接近死亡的可能。 而排除了这个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被诡怪侵入,已经是污染者了。 想到三天前才搞定一只替生诡,结果又确定出了新的诡怪,时非心情有点复杂,忍不住郁闷:怎么现在诡怪的密度已经这么高了?哨塔成摆设了? 烧烤店生意好,时非等了好久才等来服务员上菜。 青花椒风味烤鱼、红油无骨凤爪、锡纸娃娃菜……分量都很足,够普通三个人吃了。 不过对时非来说,这些根本不够吃,配上米饭才凑活七分饱。 时非吃的很慢,从七点吃到十一点,整整四个小时慢条斯理,把烧烤店老板和服务员都吃无语了。 最后整个烧烤店就剩时非这一桌了,时非才走去前台结账。 “你们菜里都有股死人味儿,老板你知道吗?”时非把钱递给老板,面带微笑地说道。 “砰”一声震响,是老板接钱的手重重捶了柜台一下。“臭小子,诚心找茬是不是?” 老板看起来白白胖胖,但脾气不是好惹的, 时非却不在乎,用下巴指了指身后:“我身后两个同学,你看得见吧?” “看得见,咋啦?以为人多想耍横?”老板瞪着眼睛问,已经打算叫后厨的帮手来镇场子了。 然而听到回答的时非眼神微冷,声音幽幽:“既然你能看得见,怎么没发现他们不是活人?” 顿时,老板脸色明显变得僵硬,随即看向站在时非身后的王河,以及蜷在王河背上的苏盼,然后,表情开始变得犹豫和不自信起来。 王河和苏盼并没有给自己“整容”,他们一直保持着死时的样子,一个脖子上血肉模糊,一个压根就是血人。 正常人要是能看见他俩,一定早吓疯了,可店老板却默认他们是活人。 时非抱臂而立,心中已有定论。 店老板是污染者,并且污染已经入侵到很深的层面,所以他眼里对“正常”的概念完全被混淆,以至于活人和死人都分不清。 “你这个症状多久了?跟我说说,也许还有救。”时非心平气和,打算跟店老板好好沟通。 然而对方忽然暴起,一把攥住他衣领,然后像是怕他跑了,对后厨吼道:“来人帮忙!狗日的特职又来了!” 后厨立刻冲出两个吨位级壮汉,外面服务员也迅速拉下卷闸门,他们行动间显得训练有素,像早就演练过很多遍。 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时非觉得又认真又好笑。“我不知道特职有没有被狗日过,但我不是特职。” 然而老板瞪了他一眼,完全不信,这时另外的壮汉拿来绳子,要将时非双手反绑。 时非目光落在他们拿的红绳上,发现那不是普通的绳子,而且眼熟。立时他明白老板刚刚喊特职来了时,为什么要加一个“又”字。 “绑好了,带走!”壮汉将时非双手反绑好,往后厨方向重重一推。 然而时非立在原地纹丝不动,悠闲看向店老板白胖的脸。“你们这么对我,不怕我这两个朋友报复你们?” 结果店老板嘲讽地笑起来:“呵,没有特定的因果链,诡怪想杀人也只能先把人拖进诡异维度才行,你这两位小朋友才死几天?他们见过诡度吗?” 时非故作诧异:“哟,你知道的还不少。” 这把店老板牛逼坏了,得意道:“别以为‘见诡三要素’和‘诡怪杀人基础规则’还是什么机密,你们哨塔一手遮天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时非:“……”没想到千年传承的体系也有被动摇地位的时候,怪不得现在诡怪密度这么高了。 店老板刚刚一推没推动时非,这次便打算三个大汉一起。 不过在六只咸猪手抓过来的时候,时非自己转身进了后厨。 后厨面积很大,整体算得上整洁干净,光从这一点来看,这家烧烤店算是良心店铺了。 不过当店老板掀开地板,露出个黑洞洞的地下室时,时非认定这是个黑店,并庆幸点菜时没点任何红肉。 “这下面有什么?”时非探头往下看了看,有些好奇地问。 店老板冷笑一声:“你不下去怎么知道?”说完又是一推。 从洞口往下有个简易焊接的楼梯,应该是他们自己上下用的,不过坡度很陡,时非被推的踉跄,差不多是滚下去的。 这时盖住洞口的地板被合上,一切光源都消失,时非一屁股摔坐在漆黑里,环顾四周后忍不住郁闷。 他这么配合,是以为老板会把他带到诡怪面前,可没想到对方只是把他关起来。这一屁股墩摔得就不划算了……时非在心里吐槽,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 不过在他准备上去找店老板算账时,一股寒意从脚下爬起来,阴冷污秽,像是冰冷的蛇信不断卷缩吞吐,涨潮般一寸寸往上浸没。 时非在诡异的感觉中站立起来,眉心也随之舒展。“还好,差点误会老板了。”他凝视这座黑暗潮湿的地下空间,心中打消了立刻报复老板的念头。 “是谁?……”黑暗里意外响起人声,是青年的声音,并且十分虚弱和干哑,令时非联想到被困在沙漠、水源断绝的凄惨旅人。 但尽管青年声音已经变样,时非还是听出了熟悉感——他记得这声音的主人曾趴在桃木桩的围墙上,夸张而造作地大喊过他名字,整个过程可说毫无演技,全是感情。 “李亥”、“笨蛋助手”——那个叫高歇的特职队长好像是这么叫他来着。 时非回忆自己被当成替生诡、被羁押审问那三天的经历,很快想起了对方的称呼。 脚下的黑暗阴冷污秽,时非目光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如掀开一层层泥泞的膜,最终在贴近地板的位置找到了李亥。 “你们又想干什么?……”李亥再次问道,像是把时非当成烧烤店的人了。 听着他强装镇定不屈,却藏不住虚弱恐惧的声音,时非低声道:“是我,时非,还记得我吗?” 夜视在特职当中属于比较广谱的一种技能,正常情况李亥也能透过黑暗看见时非,但时非却还是特地报上了名字。 因为李亥躺在地上,原本阳光干净的脸上现在有两个血窟窿——他的眼球被残忍地挖走了。 第45章 你不能死这儿 “你说什么?你能大点声吗?”似乎意识到来者不是烧烤店的人,李亥有些激动地偏过头,做出努力倾听的样子。 时非这才发现他双耳也有伤,有血丝从耳道里渗出。 与上次所见相比,李亥现在的样子简直令时非认不出。 短暂错愕过后,时非走到李亥身边半蹲下。 走过来的过程里,他反绑于身后的手臂已经翻转到身前。过程里虽然骨节作响,但看起来十分轻松。 时非伸手检查李亥的伤势,发现他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眼球被挖走,耳膜被撕裂,双腿胫骨消失……动手的东西似乎没想要他死,而是单纯要他生不如死。 除此之外,李亥两手掌心各一个血洞,不是简单对穿到手背,而是顺着手臂往上钻,像曾有条狰狞蠕虫在他血肉里挖洞,一直从掌心挖穿整条手臂。 时非一眼看出血洞形成的原因,那并不是有东西钻进去过,而是有东西被强行拔了出来,像抽筋那样。 “命绳。” 命绳是特职踏上非凡道路后开发的专属技能,是将自身灵气凝聚成实体并随心操控,也由于这种形成原理,命绳对渴望活人生命的诡怪具有蜜糖般的诱惑力。 李亥曾经故意把命绳扔给时非,想试探他是不是诡怪,而现在这根命绳再次给了时非,不过不是李亥操控,而是被污染者当麻绳用来捆他的手。 时非低头看看还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心想李亥现在看不见也好,不然他看见自己的命绳被人当麻绳用,搞不好得气死过去。 此时地下室的冷意仍在不断上涨,刚才还只是如蛇信舔舐,现在却变得沉重凝实,身体接近地面的部分,能明显感觉到一种被混凝土淹没的压迫感。 李亥整个人躺在地上,于是像缺氧一样呼吸困难起来。 时非连忙扶他坐起来,让他头部离地面远一些。 “你怎么变成这样的?”时非把手放在李亥肩头,用比之前还要低沉的声音说话。 李亥的耳膜受创,按理说已经失聪了,可是时非低沉的声音却传进他意识里,这让李亥精神不由振奋了一些。 “是兄弟们来了?谢天谢地,再晚我就要交待在这儿了。”李亥边喘气边说话,虽然伤的严重但心态似乎还稳得住。 意念传声在特职里不算罕见技能,显然他把时非当成其他区域来支援的战友了。 于是出于职业本能,他一刻不停地把自己掌握的信息说出来。 “这只诡藏得很深,已有污染者四人,未突破‘基础规’的限制,但诡异维度已成型,而且污染系数非常高,所以我个人预估的灾害等级是“恶”,得有精英特职出动才适合正面对抗。” “基础规”是特职对“诡怪杀人基础规则”的简称,未突破基础规就表示这只诡还不能在现实维度直接杀人。 李亥扛着浑身伤痛在说话,希望给兄弟小队提供尽可能多的情报支持。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坚信此刻在身边的是隔壁区的兄弟小队,因为早听说他们队有意念传声的特职,能破诡异维度的信号干扰,做到战场无障碍通讯,他们高队羡慕的不行。 李亥说完忍不住咳嗽起来,心中期待能听到“好的,接下来交给我们”,或者“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这样的话,可是等他咳得半死再恢复,都没听到任何宽慰的话。 这让他不由有点心慌,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们一共来了多少支援?我们高队在不在?” 一般情况下,区小队只负责本区内的超自然灾害案件,除非向周边发出援助请求才会有跨区域援助,而一旦援助到来,往往都是规模性的。 李亥到这时才发觉情况好像不对,因为就算看不见,脚步的震动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可从一开始,他能感觉到的脚步震动就很单一,完全没有人多脚杂的感觉,该不会…… “就我一个。”时非平静道出实情。 轰隆一声,李亥只觉晴天霹雳,刚刚才到手的希望瞬间被轰碎,渣都不剩。 但结合实际这才是合理的情况,因为他是意外掉进这个坑,根本没人知道他出事了,高队就算察觉他可能出事,也不可能这么快找来,还提前申请援助。 那么对于这位天降的战友,李亥心中就有了合理猜想: 应该是隔壁区的同志偶然路过察觉到诡气,于是孤身潜入调查,然后凑巧发现了我。 “没事。”想通的李亥故作轻松,觉得还有希望。“你先逃,不用管我,先把信息送出去,我们高队知道就行了!” 没有什么危险是摇人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摇几波。 李亥脑子还很清醒,现在他伤得很重,决不能变成拖累,而对方既然能潜入这里,那再离开想必不难。 “没事,不用逃。”面前时非这样说道,口吻平和淡定。 从容总是强者独有的气场,李亥于是产生一种错觉,认为对方下一句就会说:不用逃,因为我有单刷“恶”诡的实力。 然而李亥满怀期待地等待,时非却在他被劈过的心灵补上一刀:“我跟你一样是被抓来的。” “……” 李亥说不出话,因为他感觉自己像个正溺水的人,濒死之际有人抛来了救命的绳子,他激动地抓住、等对方拉他上岸,结果对方说抱歉,扔的太着急,忘记拉住另一头了。 生命就怕大起大落的刺激,李亥突然扛不住了,本来就是靠意志力硬撑清醒,这下仿佛都能看见死去的奶奶在朝他招手。 打小奶奶就疼她,会抱着他叫好乖孙、好乖孙。 李亥歪头靠着墙,被凝实的阴气压的开始说胡话:“奶奶你轻点儿,我喘不过气了……” 见他这样,时非知道情况不乐观,这只开朗小青年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醒醒!你可不能死。”时非拍了拍李亥面颊,希望他坚持住。 他本身倒不在意一个人类的死活,毕竟又不是他害的,也谈不上交情,但问题是李亥不能死在他家附近,更不能死在他面前。 相对日益增多的超自然灾害,特职对于任何国家都是宝贵的,所有编内人员的死亡都是一件大事,是必然要重视的。 一旦李亥死在这儿,特职人员一定会蜂拥而至,而时非作为现场目击人员,也必然被翻来覆去地问询和调查。 想到那大动干戈的场面,时非都觉得头皮发麻。 第46章 意念型恶鬼 一声古怪的吱吱声,悄然响起在时非背后。 听起来像是手掌故意在塑料膜上摩擦,算不上难听,但隐私森森是肯定的。 一听见这个声音,半昏迷的李亥浑身一颤,整个人不安挣扎起来。 “快跑……快跑,那只诡来了,它会一样一样拿走你的身体!” 拿走我的身体? 时非脑中产生一个疑问:不是未突破诡怪杀人基本规则吗,怎么能在现实世界拿走活人的身体? 忽然时非背上一沉,感觉有东西趴到了自己背上,他回头一看,发现是王河和苏盼这对死诡贴了上来。 当初在顾平的诡异维度里,这俩货还保留了一点人性和个性,但是随着死亡时间的推移,这些活着的特性必然会退化,最终变成执念的傀儡。 而他俩最后的执念除了互掐,似乎就是纠缠“抛弃”他们的时非。 虽然时非后来回去找了他们,还把他们带回了现实维度,不过他们又被基本规则束缚,对时非是只能看不能碰。 归根结底,还是应了烧烤店老板那句嘲讽,死没几天,太弱了,连自己的诡异维度都没有,又怎么能纠缠现实维度里的活人? 不过现在,在这个本该属于现实维度的地下室,王河和苏盼居然重新碰到时非了。 但是他俩又确实没有自己的诡度,唯一的可能就是借用了其他的诡度。 但是其他诡跟时非还没有搭上因果链,时非也并没有被拖入诡异维度的感觉。 一阵短暂的迷惑之中,时非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这里怎么会出现‘迷津’?”时非喃喃自语着,脸上第一次出现算得上震惊的表情。 津其实有渡口的意思,而“迷津”,就是捉摸不定的,连诡怪都能上岸的地方。 时非在黑暗中站起身,把贴在背后的两个死诡薅下来,并严肃凝视周围空间。 目中所见并没有变化,依然是刚才那潮湿浑浊的地下室,就连李亥靠着的墙壁,还有旁边的焊接台阶都分毫未变。 所以不是他被拖进了诡异维度,而是诡异维度覆盖了这个现实维度。 这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诡异维度与现实维度的规则完全不同,两个维度是互不干扰,相互独立的。 虽然诡怪能顺着因果链连接两个维度,制造可供穿梭的灰色空间,但这是有过程的。 遵循“三要素”基础,从被诡看见到看见诡,再到与诡产生因果链,最后才会被诡拖入诡异维度……这是个按部就班、不可能越级完成的法则。 唯一能打破渐进法则的,就是“迷津”——无视“三要素”和“基本规”,直接将诡异维度覆盖到现实维度,随意入侵污染,甚至直接杀人。 如果把渐进法则形容为一道防火墙,那“迷津”就是一个超级bug,能无视防火墙通行无阻。 而对于人类来说,这种bug是毁灭性的,因为那意味着无限制的入侵和无规则的杀戮。 在诡怪面前,普通人是绝对弱势的,虽然特职有抵御怪诡的能力,但相对庞大的普通人群体,特职分布是完全不够的。 所以一旦“迷津”在人间泛滥,那么人类要面对的将是一场毁灭的天灾。 “滴答——滴答——” 粘稠污浊的声音在吱吱声后响起,像是深夜怎么也关不紧的水龙头。 时非缓缓转身,目光掀开层层黑暗,在地下室的角落看见了一道影子。 影子是锥形的,像有东西顶着一层黑色的膜,顺着“迷津”不断的往上爬,即将突破现实与诡异的壁垒……这便是最初那阵吱吱声的来源。 几秒钟后,壁垒终于被突破,于是墙角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鲜红,头颅诡异垂低在胸前,体表烂的太厉害分不出男女,粘稠的液体正从它见骨的双手往下滴。 在发现“迷津”的存在以前,时非还只是想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对方,免得节外生枝。 但是现在情况发生变化,令他不得不把节奏放慢。 “先不急动手,咱们先聊聊?”动口不动手,时非难得展现君子风度。 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就只是想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到“迷津”的。 因为诡怪不可能自己生出“迷津”,绝无可能。 然而“轰”的一声,时非蓦地听见了一声巨响。 这种轰鸣声他从未听过,以至于瞬间的反应居然是茫然。 直到双侧耳道里一阵温热流淌,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的耳膜被对面的诡撕扯了下来。 时非抹了把耳朵里涌出的血,眉头皱起。“现在的诡,越来越不讲武德了。” 在他尝试做君子的时候,对面那只诡就发动了偷袭,而他“听见”的巨响,其实是耳膜层面的冲击感。 但是在这个过程里,时非并未察觉对方任何攻击的动作。 所以是意念型厉诡,怪不得李亥这种资深特职都栽了。 按袭击类型,诡怪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接触型,即通过接触才能产生明显伤害,顾平和替生诡都是这种。 而面前这只就是意念型,即不接触,一念之间便能杀人于无形。 乍一对比,似乎意念型要比接触型恐怖得多,但其实两者不相伯仲,甚至就消灭难度而言,意念型还要低于接触型。 究其因由,是意念型存在高攻低防的弱点,它们杀人手段虽然隐秘,但往往被一定的规则限制,只要反应足够快,有时连普通人都能反杀。 而接触型就可怕了,想要真正消灭它们,不光要有实打实的战斗力,还得毁掉它们赖以存在的“源”。 比如顾平的“源”就是一本日记。 当时他们能较为轻松地拿到顾平的“源”,是因为一开始就明确了目标,并且顾平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攻击,这才给他们机会。 而在完全盲目的情况下,想找到诡怪的“源”本就艰难,再想突破诡怪防线摧毁“源”,那就是难如登天。 所以到目前为止,哨塔对付诡怪的方式都是迂回的:先对诡怪进行限制,再进行漫长的调查和寻找,最后才能真正消灭诡。 限制——查询——消灭,这套流程不是一蹴而就的,通常会持续数月甚至数年,是一场耗时漫长的拉锯战。 而这个过程里,“限制”还有可能失效,于是一切努力被推翻,所有心血化为乌有也不是个例。 “滴答——滴答——”粘稠的水声再次响起,尽管时非耳膜已经破裂,但声音仍诡异地传入他意识里。 “我猜你接下来要拿我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诡影,时非轻笑着说道。 然后他抓起抱着他腿的王河,将他像盾牌一样挡在了自己前面。 与此同时第四次“滴答”声响起,而王河的眼球应声而爆。 “啊——啊——啊——”王河虽然已经沦为执念的傀儡,但创伤还是令他本能诡哭起来。 哭声在狭小的地下室激烈回荡,形成的冲击简直地动山摇。 第47章 诡的正确使用方式 原本时非只是想用王河当一次挡箭牌,毕竟他是诡,“源”不灭他就不死,可没想到王河挺娇气,这么轻易就祭出了诡哭大招。 在王河无休无止的诡哭声里,对面那只浑身鲜红、诡异垂头的诡第一次动了起来。 “你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眼看着对方做出畏缩的姿态,时非忍不住调侃。 王河的诡哭他是领教过的,幸好现在他耳膜破了,听不见,这才免于承受这种冲击。 不过王河的诡哭是能通过听觉冲击灵魂层面的,所以就算听不见,那种能把人哭吐了的感觉还是隐约有一些。 时非耳膜破裂的都这样,对面那只厉诡的情况可想而知。 起初它只是后退,接着竟然做出了十分人性化的动作——两手抬起来,捂住耳朵。 可怜的厉诡双手腐烂的不剩多少肉,即使捂着耳朵也没有多少隔音的作用。 但是时非却发现,此前一直萦绕不散的滴答声消失了。 按照他的观察,滴答声在意识中响四次,隔空夺取身体的袭击就会到来。 而这种滴答声的来源其实也明确,就是从厉诡手指滴落的尸水。 因此这只厉诡的弱点显而易见,就是在尸水滴落四次之前进攻,或者是四次响起时找东西挡住正面,都是有用的。 而现在对方把滴水的手抬起,拿去捂耳朵了,于是连袭击都中断了。 见此,时非目光一转,看向抱着他另一条腿的苏盼。 “你不是很擅长咬人吗?去,咬它。” 听到时非的命令,苏盼却一动不动。 时非忍不住皱眉,直接做了个甩腿的动作。 于是苏盼就像被投石机投出去,劈头盖脸砸向对面的诡。 一扑到对方头上,苏盼那种逮谁啃谁的凶厉本性便被激发,当即血口一咧,朝着对方脖颈便啃了下去。 这时候,意念型诡怪高攻低防的特性便暴露出来,被苏盼啃的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在王河的诡哭干扰下,它连逃跑都做不到。 苏盼显然是接触型诡怪,凶残无比,而且不是第一次吃诡,整个过程堪称轻车熟路。 眼看着苏盼越啃越上头,时非连忙把王河也扔过去,并提醒道:“眼睛要吃回来!” 他也不知道王河听不听得懂,只能试试看。 于是接下来的场面有些血腥了,厉诡像一只柔弱的食草动物,被苏盼和王河这两头猛兽分食殆尽。 …… …… …… 隐于竹林中的区域基地里,高歇正焦躁地打着李亥的电话。 因为恐怖聊天群案的遇难者太多,所以他们区小队的善后工作就非常庞大,几天几夜都是高负荷运转的状态。 高歇作为队长是所有人里最忙的,虽然他几乎足不出户,可是足迹却几乎遍布整个七环市,前前后后出动的分身多达上千人次。 这样的超负荷工作让他灵气透支,今天在办公室昏睡了一整天。 而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李亥这小子不见了。 不光不见了,消息也不回,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鬼混到哪里去了。 倒不是高歇缺乏警惕性,而是他们特职在任务中的自由度本来就高,不接电话更是常态,鬼知道你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是在跟什么东西友好交流呢? 不过连打了数个电话仍是提示无法接通后,高歇终于产生某种不好的预感。 “调度部,查一下李亥做什么去了,跟谁一组的?”高歇伸长脖子,朝着门口吼了一嗓子。 调度部离他办公室隔了三个门,但他洪亮的嗓门还是清晰传递过去。 没一会,调度部门的职员就拿着记录表过来,汇报道:“他今天白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记录显示他现在是正常下班的状态。” “下班了?”高歇眉头一拧,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瞎担心了。 但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什么,于是猛一下站起来。 “马上定位他现在的位置!” 由于特职工作的特殊性,工作时手机打不通是常态,但下班后反而必须保证通信畅通。 而现在李亥明明下班,手机却反而打不通,而他作为一个资深特职,基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调度部的职员连忙点头,小跑着回了办公室。 不到一分钟,职员又跑了回来,把一台平板放在高歇面前:“定位显示他在这里,不算远。” “九中……老何烧烤店!” 看清地图上定位的坐标,高歇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那种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这两天他都在忙恐怖聊天群的案子,自然知道杨栋鬼故事里提到过的这个地方。 不过他并未立刻去调查,因为实在忙不过来。 而且店老板和服务员能看见鬼的部分轻描淡写,更像是增加故事恐怖性的虚构情节。 但是现在李亥失联了,定位却恰巧在这个地方,那就容不得高歇心存侥幸了。 “马上组织所有附近的特职,跟我一起出发!”他果断下指挥,已经判断李亥出事了。 李亥本身实力不算强,在灵气由强到弱排序的“日、月、玄、黄”四个等级里,他是最不起眼的“黄”。 但是他综合实力其实不弱,因为他操控的命绳属于少见的攻防一体,就算单独对上有等级的诡怪,也应该有自保的能力。 难不成是遇到“凶”字辈以上的诡了?高歇等待人员集合,心中焦虑想到。 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处理过的诡怪以“凶”居多,“恶”诡其实鲜少,而像替生诡这种“厉”诡则是生平仅见。 想想替生诡还线索全无,现在又冒出棘手的,高歇都忍不住焦虑了。 看来哨塔研究所的内部传言没有错,诡怪灾害正在朝失控的局势发展。 “高队,我来了!” 一道洪亮嗓门传来,主防御的江撼第一个到达,手里攥着一打粉色绸缎。 “高队伸手,我给你打个蝴蝶结,一会直接送你过去。” 江撼身高一米八,能力是隔绝和连通空间,不过必须有粉色蝴蝶结作为媒介,否则就无法完成。 粉色蝴蝶结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却是他们这个区小队的安全防线。 每一位特职都随身携带一个江撼亲手打的蝴蝶结,目的就是意外发生时,能够让救援第一时间到达。 高歇是唯一不戴的,原因是他够强,如果他都搞不定,区里其他人就别来送菜了。 当然真实原因他没说,主要是怕藏不好被人看见,怕丢人。 此刻高歇看了眼那粉色的绸缎,表情是拒绝的,不过为了立刻到达李亥身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伸手。 江撼打蝴蝶结的手法相当熟稔,手腕翻转间便轻松出来完成,关键还是立体的,别提多精致,要是戴到大街上,路过小姑娘绝对吵着让父母给买的那种。 不过高歇刚戴好蝴蝶结,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 负责外部守卫的特职狂奔进来,对高歇汇报道: “高队,李亥回来了,不过伤情严重,已经送抢救室了!” 第48章 遁天之刑 清晨的街道还没被阳光沐浴,十多辆黑色轿车便蜂拥而至。 汽车迅速而几近无声,卷起树叶和灰尘。烧烤店没清理的包装袋和餐巾纸也随之飞舞,连年被评为“卫生模范”的店面今年注定荣誉不再。 车上下来三十多名市基地调派的特职,所有人严阵以待,预留三分之一守在外圈戒严,其余人从四面墙壁进入了烧烤店内。 是穿墙而入,他们刻意避开了更容易被防守的门窗。 市级特职的制服和区级没有太大区别,但是领口有黄铜打造的哨塔领扣。虽然不是特显眼,但是莫名高级。 高歇乘坐的商务车被挤在最末,要不是视力好,都看不到市级特职们的行动。 此刻他靠在车门边,看那些市级特职穿墙炫技,脸上是见过大世面的淡定平常。 “高队,市级好厉害啊。”辜小酒从车窗伸出头,不无艳羡的说道。 “羡慕啊?那你申请加入市级吧,我批准了。” “真的啊?”辜小酒惊喜问。 高歇翻了个白眼:“人家把穿墙当基础技能,你能吗?” 辜小酒想了想,刚才的惊喜都化成了卑微:“我不能。” 这时通讯器响了起来,是医疗组的杨姐亲自打来的电话。 高歇直接把通讯器从辜小酒手里抢来,接通后正色问:“李亥情况怎么样?” “还没醒,不过命保住了。”杨姐回答道,声音有些疲惫。“后面慢慢来,尽量不让他残废,但只是尽量,实际结果我也说不准。” 医生都是这样,不会一开始就把话说满,但是高歇有经验,杨姐既然能说尽量,那基本就稳了。 高歇心里大石落了地,十分殷勤地对奶妈表达感激和崇拜之情后,心情放松地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市级援助组的组长从烧烤店大门出来,神情凝重,似乎里面情况不理想。 高歇连忙凑上去,抱住人家右手亲切摇了摇:“夏组长,辛苦了,里面怎么样?” 夏明就是李亥口中的精英特职了,灵气等级达到了“日月玄黄”四级中的“月”,是能跟“煞厉恶凶”中的“恶”正面刚的牛逼人物。 夏明今年三十九,国字脸,浓眉,是一种端正硬朗的长相。 他本身其实是省级哨塔的高阶特职,平时满世界乱飞,这次是因为儿子的事回到了七环市,于是临时接受了市级哨塔的委托,担任这次援助组组长。 夏明不擅长寒暄,礼貌性的笑一下,却没回答问题,而是问:“你们那个受伤的特职同事,他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提起这个话题,高歇自己都头秃。 “他回来的时候身旁无人,但是有诡气残留,所以……可能是一只诡送他回来的。”高歇声音越说越小,自己都没法认可自己的话。 “我知道这有点荒唐,不过现场痕迹就是这样的……”事情很难解释,但又真的没有别的解释。 然而夏明神色如常,似乎觉得诡怪救人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我的推测就没错了。” 夏明一边说,一边看向烧烤店那边。 “我在地下室发现了诡的残留,确定是“恶”字辈的意念型诡怪,不过已经被消灭了,而现场还有另外两只未知诡怪的气息。” “未知诡怪?”高歇表情一僵,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诡——消灭了诡?这怎么可能呢?” “可能的。”相比高歇这样的区基地负责人,夏明这种满世界奔波的特职更见多识广。 “‘日月玄黄’四个等级中,‘日’级特职很多具备拘役诡怪的能力,他们有个统一的别称——‘暮归人’。” 暮归人,字面意思是日落才归来的人,但是其实是牧诡人的谐音,意为放牧诡怪的人。 这类人的存在一直在哨塔内部流传,但是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就连明确的姓名都不曾传出,详细资料就更没见过。 以至于他们的存在逐渐被神化,乃至于最后被虚化。 “天哪。”辜小酒探头发出一声惊呼,“人真的能拘役诡怪啊?我一直以为‘暮归人’都是传说。” 高歇把她头塞回车里,表情变得肃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七环市来了位‘暮归人’,不仅解决了本次‘恶’诡入侵案件,还救了我的队员?” “我不能完全肯定,但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特职队员正从烧烤店内带出三名污染者。 他们是店里的女服务员和后厨帮工,此时都眼神呆滞、面容麻木,仿佛被掏空了灵魂。 “三名污染者都被污染得很严重,但是污染源已经被彻底消灭,所以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有危险性,只是人格也已经破碎,只剩空壳了。” 看着三名污染者被带上车,高歇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他朝夏明露出个苦笑,试探问:“暮归人可不是轻易会出动的角色,您是省级的高阶特职,能否稍微透露一下,那位大佬来我市是要干什么?” 暮归人的资料都是国家机密,不仅对外严密保守,对内也十分严格,以他的身份本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既然暮归人已经来了,那就表示这里将有大事发生。 他作为这片地区的队长,要对这片地区的安全负责,所以哪怕知道违反纪律,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夏明能理解他的忧虑,所以并不谴责他的越矩行为,不过对于他的疑问,也是无可奉告。 “我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可能我的级别也不够。” 官大一级压死人,放到哨塔系统里也是一样。 哨塔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官僚主义,但是等级制度依然严明。 这种等级制度并非显示在职权之上,而是情报的公开度上。 特职的个人资料全部是机密,哪怕是最低阶的普通特职,他们的家庭住址、社会关系,都是绝对保密的。 这是因为随着诡异入侵的情况加剧,越来越多的邪门组织开始成立。 起初哨塔并不把那些组织当敌人,因为那些组织论性质就是邪教,自然有明面上的政府机关去打击和取缔。 轻视的后果很严重。 几十年时间的阴暗发育,那些邪门组织已经有了完整的架构体系,且成员数量庞大,并开始培养自己的“特职”。 当然他们的特职不叫特职,而是“代刑者”,并且有很中二的口号:替天行道、威刑肃物。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有了信仰、有了自己的“神”。 今天似乎是个阴天,明明都五点多了,天边却还是黑压压一片,黎明的光线都被蒙蔽了。 “内部消息,‘遁天之刑’那帮疯子最近很活跃,据说他们的‘神’现世了,不少人受到了启示。” 夏明也靠着车门,冷不防地说了这么一句。 “草!”高歇惊的烟都掉了,火红的烟头妖娆地在衣摆上打个滚,当场燎了个洞。 他七手八脚地拍打衣服,神情却是木然的。 缓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问:“‘暮归人’大佬加‘遁天之刑’的疯子,我们这小破地方够他们造吗?” 第49章 当诡异在外面敲门 黎明的昏暗中,阳光小区内的榕树下,一条人影悄然出现,过程如同水汽蒸发,结晶从溶解的状态中析出成型。 时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手脚俱全,没有缺少什么零件,于是拍了拍王河跟苏盼的肩膀,对他俩的首次发挥表达赞赏。 “做得好。” 原本他在活着的状态下,是不能使用诡的能力的,但是有了王河跟苏盼这对辅助,他又找回了做诡的畅爽。 当然在今天之前,王河和苏盼就只是一对背后灵,屁用没有,但是今天他们吃了一只“恶”诡,吸收得很好。 现在他们不仅有了自己的诡异维度,还沾上了“迷津”特性,成功从无用的背后灵,升级为便捷的出租车,可以随意带活人出行,无视距离,瞬间到达那种。 关键不花钱、不耗油,高效又环保,堪称出门旅行的不二良驹。 夸奖完新“座驾”,时非抬头看向面前的楼栋。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哨塔的“编外”大佬,只想着把领地内的入侵者清理干净,以保卫自己的生活圈子。 阳光小区是七环市的中高档社区,想在这里买房子都得有一定家底。 卢小琳刚结婚时就梦想住进这样的房子里,于是夫妻俩一起经营一家烧烤店,在汗水里奋斗好些年,终于在去年攒够了钱,搬进了梦寐以求的小区。 卢小琳是本科学历,丈夫何大海只有初中文凭,他俩最初确定关系时,卢小琳父母万般不同意,嫌弃何大海配不上女儿。 可是卢小琳就是喜欢何大海,喜欢那张白白胖胖的大脸,尤其笑起来憨憨厚厚的样子。 可要有人欺负到头上,何大海也能把脸一翻,一股谁也别想欺负老子狠劲儿,又成了卢小琳眼里的英雄气概。 俩人结婚十几年,感情一直深厚,唯一的遗憾是迟迟没能怀上孩子。 为此夫妻俩跑了好多医院,却都没能查出原因。 卢小琳心里难受,总觉得是自己有问题,甚至动了离婚的念头,何大海却心宽,乐呵呵让她放假,交代她多休息多养生,身体养好就有孩子了。 卢小琳拗不过他,只好在家里当起全职太太。 起初她觉得丈夫只是安慰自己,却没想到不久后,她还真的怀上孩子了。 之后她再不胡思乱想,就听何大海的,赋闲在家,专心养胎。 然而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卢小琳就忐忑的发现,老公变得越来越奇怪。 虽然依然对她好,可是当年让她心动的憨厚的笑容却悄然不见了。 现在卢小琳已经怀孕快八个月,而丈夫何大海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虽然何大海还是会对她笑,不过不是过去熟悉的憨笑,而是一种假笑、皮笑肉不笑,仿佛是一副假的皮囊,在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牵拉眼角和嘴角。 “老婆,我回来了,开门啊。”一道幽沉的叫门声,把卢小琳从本就不安稳的睡眠中惊醒。 她刚刚就做噩梦了,梦到乱七八糟的怪东西,具体内容记不清,只剩恐怖的感觉萦绕心头不散。 “来了。”她下意识应声,心里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扶着肚子爬起来。 以往只要丈夫没回家,卢小琳都会在客厅给他留盏灯,灯是柔黄色的暖光,既照明,又不会影响到对面的住户。 可是等卢小琳坐起来,才意外发现房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难道我睡前忘记留灯了?她产生这样的疑惑。 “老婆,我回来了,开门啊。”叫门声又一次幽幽地传来,感觉很近,似乎是趴在门上叫一样。 卢小琳这时才意识到什么,顿时猛起了身鸡皮疙瘩。 刚刚她是睡糊涂了,意识昏昏沉沉的,直到她看见门缝透进来柔黄的暖光,才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叫门声不是从客厅那边的大门响起,而是贴着卧室门响起的。 “你、你都已经进家了,干嘛还要叫门啊?”卢小琳莫名慌张,声音发着抖地问门外。 她怀孕后睡眠就不好,何大海每天晚归,从来不会叫她起来开门,只有偶然一次弄丢钥匙,才打电话叫她起来开门。 可是今晚何大海明明都已经进家了,却站在卧室外面叫门,而且声音又低又沉,明显异常的言行令卢小琳头皮发麻。 “老婆,我回来了,开门啊。”叫门声第三次响起,好像根本没听见卢小琳刚刚的问话。 “老婆,我回来了,开门啊。” “老婆,我回来了,开门啊。” “老婆,我回来了,开门啊。” …… 诡异的叫门声连续不断地传来,不仅内容完全重复,就连叫门的语气、停顿、间隔都一模一样。 这声音听的卢小琳毛骨悚然,简直就好像在听卡带的录音机。 她坐在床上僵了一会儿,然后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冲到门边,一把将门锁给反锁上了。 是的,在这之前房门根本没锁,只要轻轻一拧把手就能开。 如果外面真是老公何大海,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锁上门后卢小琳反而更怕了,两手发着抖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扶着墙壁一点点往后退,一直退到床头柜和墙壁的夹缝里,就这么惊恐地瞪着房门。 奇怪的是,叫门声这时就停止了。 本来睡眠就不安稳,迷迷糊糊被惊醒又遭遇这种事,卢小琳一个孕妇真的吓得够呛,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她就这么缩在墙角里缩了好久,一直到两腿都麻了,她才壮着胆子动了一下。 见门外彻底没动静了,她才慢慢往门边靠近一点。 外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简直好像她刚才听到的诡异叫门声都是错觉。 然后她忍不住想,外面会不会真是何大海,只不过喝多了,所以才这么吓人地乱叫门? 不过想归想,却还是没有胆量直接开门。 卢小琳慢慢跪在地上,小心不压到肚子,一点一点艰难地把头往下探,想从门缝看外面的情况。 如果真是何大海喝多了,这会儿可能就醉倒在门口了。 抱着这种侥幸的想法,卢小琳终于把头贴到了地上。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看完她简直魂飞魄散! 透过低矮的门缝,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啊——! 卢小琳吓得想大叫,可是惊恐过度反而发不出声音。 她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想离房门远远地。 可这时房门激烈地震动起来,发出“砰砰砰”的砸门声。 “老婆,开门啊,让我进来啊,老婆!老婆!老婆!” 砸门声伴随着一声声诡异的“老婆”,卢小琳被吓得魂不附体,直缩到墙角抱着头,全身抖成了筛子。 “叮咚——”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条新消息自动弹了出来。 ——把阳台门打开。 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提示,卢小琳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的卧室就连着南面的阳台,而且是玻璃门。 “咚咚……”敲击玻璃的声音,幽幽从阳台响起。 第50章 门缝里看诡 “咚咚咚。” “砰砰砰!” 面前的卧室门和侧面的阳台门同时被敲响,两面夹击中,卢小琳绝望地缩在墙角,除了浑身发抖什么也做不了。 尤其是阳台这边,虽然拉着窗帘,但是小区路灯的光还是照的阳台影影绰绰。 惊恐中的卢小琳大口喘着粗气,忽然惊恐发现窗帘倒映出一个鬼影! 鬼影恐怖无比,完全不是人形,最可怕的是它居然长了三个头! 可怜卢小琳吓得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三头鬼影朝玻璃门探出手,然后窗帘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 阳台上的鬼影进来了!它的手直接伸进来了! 伴随咔嗒一声,玻璃门的锁扣一下被拨开,接着玻璃门移动,完全打开来。 “啊——!” 惊恐到极点,卢小琳终于放声尖叫了出来。 然而接着窗帘拉开,卢小琳却又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画面。 一个长相温和的年轻人站在玻璃门外,一手撩着窗帘,微微躬身,偏头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时非有点抱歉地问。同时不经意地伸手到后颈,把趴在他背上的河、盼薅下来。 网络上总有人开玩笑,说诡怪之所以吓人,主要还是长得丑,但凡诡怪长成彦祖、海媚那样,黑夜都会比家更吸引人。 而事实证明,颜值是真的能安抚人心,比如卢小琳前一秒还吓得天崩地裂,后一秒就看着时非的脸镇定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阳台?”镇定下来后,卢小琳下意识地问。 她仍在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 时非跨过阳台门槛,指指卧室门的方向:“我来收拾门外的东西。” 卢小琳怔了一下,惊讶发现激烈的砸门声不知何时停下了。 现在外面一片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到门外的东西,卢小琳脑中立刻闪过一双贴在门缝下、死死盯着她的红色眼睛。 “外面有诡!会趴在门缝往里看!” 没有人类的眼睛能那样贴在门缝上面,因为门缝那么扁,正常人挤破头也只能在门缝里露出个眼角。 可是卢小琳看的很清楚,那双眼睛是跟门缝齐平着出现的。 如果那双眼睛真的是长在一张人脸上,卢小琳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什么画面。 “别怕,有我。”时非微笑安抚,给卢小琳打了个招呼便伸手开门。 卢小琳今年32,比时非大了一轮还多,可是时非镇定自若的样子,让卢小琳感觉自己在看着一个温和但可靠的长辈。 这种错觉让她忘了阻止时非,以至于门开的瞬间,她后悔得差点尖叫出来。 只见门外直挺挺立着一个人……如果那能称之为人的话。 此前就算让卢小琳穷尽毕生想象力,她也没办法去构想一个这样的“人”。 脖子和头平移到了肩膀上,双眼是竖着长成一列,嘴和鼻子随机移位,手和脚对调了位置,膝盖的方向也不对…… 这整个人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乱七八糟。 简直就好像一个立体的拼图,被随机打乱顺序后,由一个没耐心的孩子糊弄组合起来。 “呕!”强烈的视觉冲击带来剧烈的生理不适,卢小琳扭头忍不住呕吐起来。 然而在恐惧与呕吐造成的崩溃中,卢小琳却又听到了一声:“老婆。” 声音弱弱的,幽幽的,但卢小琳还是脊背一僵,随即捂着嘴,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面前怪物。 “不要乱叫,我老公还好好的……”她梗着脖子,声音坚决地说道。 可是瞪大到充斥血丝的眼睛里,却无法控制地涌起泪水。 “不可能的,我老公好好的……他一定还好好的……” 是自己的枕边人,十多年前顶着全家压力、铁了心要嫁,最后也证明确实嫁对了的人。 当恐惧退去,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哪怕对方完全没了人样,但直觉还是让她认了出来。 卢小琳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扶着门框不能接受这可怕的现实。 “不会的,老何你不会的,你肯定还好好地,你不会变成这样的……” 哭声撕心裂肺,卢小琳虚脱瘫坐在地。 时非从她身边跨过,抓住何大海一条胳膊,把他往浴室拖去。 卢小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哭着爬着跟了几步。 “呆着别动,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时非回头说道,只一句话就让卢小琳定在了原地。 卢小琳虚弱瘫坐在地上,神情麻木呆滞。 过了不到五分钟,时非从浴室出来,边走边甩掉手上的水珠。 卢小琳这才缓缓抬头,嘴唇颤抖着张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一口气给你回答了吧。”在她说话之前,时非在她面前半蹲下,用叙述的语气给她简略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他被诡怪污染了,不仅是意识上的污染,连自身的存在都开始偏差,所以才会变成你刚刚看到的样子。” “具体的细节你不用懂,你只要知道他早已经死了,从你第一次感觉他变了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你老公了。” 卢小琳通红的眼睛这时转了一下,缓缓看向时非:“你怎么知道我老公有变化?” 卢小琳脑子木木的,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似乎只是不想放过任何询问的机会,以便了解丈夫到底遭遇了什么。 可是面前的年轻人似乎并没太多耐心,或者说他没有很多时间。 时非先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忽略了她的提问,说道: “稍后应该会有一群穿黑色制服的人来找你,你不要跟他们提起我,就说你一直躲在房间里,直到外面没有声音才出来的。” 交代完这些,时非觉得没什么遗漏了,于是回到阳台上,准备让依然留在那里的王河和苏盼送他原路返回。 阴云虽然浓重,但是当太阳真正升起来时,再沉重的灰色也不可能完全挡得住光明。 阳台的窗帘被风鼓起,时非身影开始变淡,像秋天的雾气一样逐渐模糊。 “冬天之行!” 在时非彻底离开之前,卢小琳忽然冲他喊出这四个字。 时非疑惑回头,不明白她要表达什么。 “我老公有段时间会无意识地念这四个字,我不知道意思,但我觉得这跟他的遭遇有关!” 卢小琳不知道“遁天之刑”是一个组织,所以连音都说错了。 只是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应该尽量把线索告诉他。 时非听到了,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晨光熹微,雾气转瞬即逝。 第51章 变态邪教变态神 半小时后,夏明和高歇就一同赶到了卢小琳家。 在确定何大海不在烧烤店,附近也遍寻无果后,整个特职行动组都紧张了一下。 因为有极少数情况里,就算作为污染源的诡怪被消灭,污染者也还能继续害人。 这种情况除了污染源过于强大外,就是污染者本身有着强大的执念,这种执念往往是恶意的,所以一旦混入人群,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何大海的执念不像恶意的,他没有伤害怀孕的妻子,应该只是放不下,最后回来看看。” 站在浴室门口,高歇叹口气,对夏明说出心中推测。 夏明微颔首,对此也表示认同。 卢小琳虚弱坐在沙发里,辜小酒正在跟她做问询记录。 她像时非走前交代的那样,只说自己躲在卧室里,因为害怕一直没敢出来,分毫不提时非来过的事。 其实她就算想说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因为时非走后,她无论怎么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时非的样子和声音。 “你躲在卧室里是对的,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辜小酒柔声安慰,又看看卢小琳的肚子,不由都替她后怕。 以何大海那种恐怖的样子,万一卢小琳真的开门看见,那种精神刺激,恐怕卢小琳要被吓到胎儿不稳。 “浴室里……我能进去看看吗?”问询的最后,卢小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次。 虽然她已经知道丈夫的样子恐怖无比,可是仍想再看一眼。 辜小酒自然拒绝了她这个请求,并再次向她描述了事情经过。 “昨晚你家遭遇了入室抢劫,你的丈夫为了保护你,死在了劫匪刀下,你很伤心,但是劫匪也被赶到的警察击毙,所以你决定努力活下去,因为你的肚子里还有孩子,那是你丈夫生命的延续。” 轻悠悠的温柔声音传入卢小琳耳中,这已经是重复的第三遍。 起初卢小琳还会反驳,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但是渐渐她脸上露出茫然神情。 等卢小琳眼神重新变得清醒时,她的记忆已经发生改变。 “对,有劫匪……我老公遇害了……都是为了保护我和孩子……呜呜……” 记忆改写是辜小酒的特职技能,专门用于各种善后处理。 而在成为特职以前,她其实是个心理咨询师。 “你累了,闭上眼,睡一会吧。” 在辜小酒的引导下,哭泣的卢小琳眼皮发沉,意识迷蒙,脑袋点了几下便真的睡了过去。 特职队员带走了何大海异变的尸体,然后谨慎搜查了他的家。 搜查的目的是防止有污染品遗漏,但在污染源都被消灭的情况下,这个步骤其实就没必要了。 不过夏明没有下令免除这个步骤,于是队员还是循例做了。 十几分钟后,储物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了十分危险的发现。 高歇和夏明俱是神色一正,并快步走到了储物间。 特职队员纷纷退出来,神色都显得紧张。 跳过众人肩膀,一个隐藏在壁橱暗格里的神龛暴露了出来。 看到这个神龛的瞬间,夏明眉头一皱,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只见神龛供奉的是一尊完全漆黑的雕像,雕像的脚下摆放着各种动物的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被剥去了皮,一条一条头朝前,作匍匐于神像脚下的姿势,而它们的皮和内脏被挂在雕像的后方,血腥的锦旗一样。 “这是什么啊?”高歇嫌恶地皱起了眉。 夏明径直走了进去,徒手将那些悬挂的、匍匐的血腥事物扯了下来。 没了这些东西的遮挡,高歇才发现神龛的上方和左右方都用血写了字。 可是那些字他并不认识,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某种象征性的涂鸦。 “这是千年前古文字,叫僟语,常在祭祀里用,我也只认识这几个。” 看着那些血写的字,夏明咬牙切齿。 “左边是替天行道,右边是威刑肃物,上面写的是他们的大名——遁天之刑。” 听完夏明的翻译,高歇惊讶到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原本他还心存侥幸,觉得遁天之刑那种疯子组织看不上他们这种落后的小城市,却没想到他们的触手已经悄然蔓延到了这里。 “是巧合吗?何大海成为‘恶’鬼的污染者,会跟遁天之刑有关吗?” “还不能确定,但如果遁天之刑已经能通过诡怪危害社会,那情况就远比总基地推测的要严重得多了。” 夏明说完,恨恨将那些动物尸体掷在地上,然后抬脚踩得粉碎。 高歇不由暗暗吃惊,因为夏明之前一直表现的很冷静,像这样狂躁实属意外。 不过高歇碍于级别太低,于是也不敢主动去问。 直到夏明忍无可忍,最后才攥着拳头说出实情。 “上个月,我参与剿灭遁天之刑一个分部,在那里,他们用来供奉神像的祭品不是动物,而是人……男人、女人、老人……甚至连小孩都不放过……那还只是一个小规模的分部,但场面却堪称血海尸山。” “操。”高歇咬牙骂了一声,终于明白夏明为什么情绪失控。“所以这就是遁天之刑的信仰、他们的神?” 被扯掉血腥的祭品之后,神像的全貌终于展现。 那是一尊完全漆黑的雕像,看得出来是刻意处理成这样,脸上没有五官,但是身体其他部分却雕刻得异常精致。 高歇能看出披散的头发、类似古代才有的战甲……如果只看这些,还看不出邪神的意味,反而有种伟岸神圣的错觉。 但是当高歇看到神像胸口,目光注视那三把支出来的刀柄时,他眉头一皱。 “不愧是变态邪教的变态神,那玩意居然长胸口,还长三个,” …… “阿嚏!阿嚏!”快递自提点门口,时非忽然猛打了两个喷嚏。他摸了摸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怀疑背后有人骂他。 送快递的小姐姐服务热情,微笑举着时非的文件。 “你的录取通知书,恭喜你。”小姐姐微笑甜,说话更甜。 时非以微笑致谢,直接拆开了看。 金色和蓝色搭配的精美通知书呈现在眼前,让人一看就心情大好。 “哇~k大的录取通知,了不起!多少人的梦中情校啊,居然让我亲眼看到他们的通知书了。” 小姐姐不掩饰震惊和羡慕,水灵灵的眼睛里都是光。 时非自己眼里也有光,心情愉悦。 有了这个,他就可以离开七环市,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陌生环境。 在那里他不用刻意维持温和善良的人设,放飞自我也没问题。 说实话,在九中上学的这一年他演的挺辛苦,对谁都要温和微笑,那真的,废脸啊…… 第52章 死循列车 九月初,开学季。 热浪滚滚的季节有一种特殊的躁动,空气里处处都跳跃着年轻而不安分的心脏。 时非独身而立,在众多结伴而行的家长与学子里显得有些特殊。 他没带笨重的行李箱,只背着一个大号的黑色登山包,肩头再斜跨一个宽松帆布包,这就是他上大学的全部行囊了。 在真正出发之前,爸妈是一再保证会亲自送他上大学的,为此还特地提前跟单位请假。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提前请假在身为科室主任的妈身上根本没有保险。 能怎么办?不送儿子他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病人不看是会死的。 说完老妈这边再说老爸,他是大学副教授,严格意义上来说没那么忙,提前请假是完全可以保障时间的。 可是架不住他有时候犯迷糊啊。 “不是13号吗?是15号?不会吧?……可我已经请了13号的假,我人都回来了啊……听说过退货的,不知道退假行不行……可我已经用了,八成是不行,哎。” 这是前天一大早,从隔壁市赶回来的老父亲的纠结感言。 总之,就是各种或“天灾”或“人为”的意外,造成了今天时非像棵野草一样、上大学都没人送的心酸场面。 当然时非自己并不觉得心酸,反而很享受这种雏鸟脱离照顾、即将独自展翅的感觉。 做人啊,就连这些小转折都感觉有意思。 时非微微仰头,在心中发出愉悦的感慨。 这时火车站的广播响了起来,甜美而清晰的女声向全站播报即将到达的车次,并提醒旅客带好行李、准备登车。 站台上的人群轻微骚动起来:行李箱的小轮嗡嗡滚动、不能随行的亲属殷殷嘱咐、第一次出远门的年轻人反复翻包,口中数着:“身份证、通知书、手机”…… “啊!有人掉下去了!”几声参差的惊呼,忽然炸响在氛围和谐的人群里,瞬间惊起了所有人的注视。 车站工作人员几乎是一秒赶到,行动迅速地进行了救援工作。 一个年轻姑娘被及时拽了上来,因为后怕而神情恍惚,不过万幸她避过了随后入站的火车,只是轻微擦伤, “有东西拽我!刚刚有东西拽我!”过了一小会,年轻姑娘忽然大叫起来, 如果她说有人推她,或许围观人群还会相信,但是前方车轨空荡荡,又哪来什么东西拽她? 有热心的人稍稍安慰了她一下,然后就赶自己的车次去了。 人群很快散去,女孩自己的行程也不能耽误,于是只能把刚刚的恐怖经历当成错觉,匆忙抹了把脸,爬起来后也赶往自己的车厢。 只有车站工作人员面露忧虑,低声在一起讨论了几句。 “好几次了,总是有人说自己被拽下去。” “太邪门了,听说前几年也出过这个情况,而且都是这个车次。” “快别说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 时非的车票在12号车厢,05排二连座,靠窗的位置。 他过来的时候,相连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是个牛仔裤、花衬衣、长卷发的……时髦大哥。 现代社会包罗万象的审美,时非已经习惯了一年多……但还是没太习惯。 时髦大哥两臂环抱,脑袋后仰,脸上盖一个蛤蟆镜,正在睡觉,两腿还支的老长,一点没给人方便的意思。 “麻烦让让。”时非保持常规礼貌,对时髦大哥喊了一声。 车厢里虽然有点嘈杂,但是时非的声音还是清楚的。 结果时髦大哥不耐烦地撇撇嘴,只让出来不到十公分的路。 见此情形,时非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却听扑通一声,时髦大哥人一歪,直接从座位摔了下去。 趁这个空档,时非慢条斯理地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再悠然地坐到自己的位子里。 而那时髦大哥还一脸茫然,边揉屁股边四下张望,嘴里还碎碎念着:“真是邪了门了,刚怎么好像有东西推我?我睡迷糊了?” 他睡没睡迷糊,时非不感兴趣,但时非知道刚刚是王河动手推的人,他干这个有经验。苏盼行动慢一步,没能摊上这份“伟业”,于是气的在王河脖子上磨牙。 不到五分钟时间,除了两个好像弄错了座位的人在对峙理论,整个车厢都已经安定了下来。 腰细腿长的乘务员小姐姐在过道里巡视一遍,确保行李架上的行李都是按规定摆放,避免坠落伤人。 一切准备就绪后,列车准点发车。 时非在轻微的推背感中,目送窗外的景物倒退,由慢转快,逐渐加速,直至近处景物皆成虚影。 看了一会儿景,浅尝几分“少小离家”的忧愁,时非很快就没啥新鲜感了,于是打了个哈欠,准备闭眼睡觉。 然而“扑通”一声闷响传来,是从车厢连接处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忽然坠落在车厢地板上。 车厢连接处可能会被暂放大件行李,列车运行时倒下发出这种声音倒也不稀奇。 不过突兀的是,扑通声在两头的连接处都有响起,几乎同步,这种巧合也太少见了。 时非的座位在车厢居中,所以声音响起时他两边都听的很清楚。 而起初这声音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大家只是随意抬头看了一下,然而声响过后,刺鼻的恶臭从两头往车厢弥漫开来。 这让原本凉爽清新的空气变得浑浊,乘客们不由皱眉议论起来。 时非旁边的时髦大哥尤其不能忍,站起来对着连接处吼:“妈的什么味儿?谁把家里百年腌菜缸子带上来了!” 时非也忍不住皱皱鼻子,确实难闻,简直就像是夏天的垃圾场一样。 时髦大哥吼完过后,车厢里并没谁自觉地站起来,显然连接处的臭味跟他们12车厢的人没关系。 时髦大哥见没人出来,啧了一下嘴准备再吼两嗓子。 可是刚张嘴他就停住,并一把捂住了口鼻。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从连接处走了出来,须发蓬乱,满脸污垢,看起来就像荒野求生了好几年的流浪汉。 那彷如百年腌菜缸子的恶臭,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看着满车厢的大活人,流浪汉浑浊的眼睛在颤抖,被污垢覆盖的脸皮也随之抽动。 “太好了……”流浪汉喃喃说,眼里闪着大悲大喜。“我回来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第53章 死循列车2我要是跑,你杀他啊 十几年前天桥下面还能看见流浪汉,但是现在已经很少了。 满车厢乘客看着这仿佛凭空出现的流浪汉,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啊!你干嘛?!” 在大家愣神期间,流浪汉忽然扑向附近座位的一个中年大姐,引起一阵激烈的尖叫。 流浪汉神情癫狂,但并不是要对大姐本人做什么,而是看中了她桌上的两个包子。 “吃的,我好饿,快给我吃的!” 看得出来流浪汉是真的饿,抢到包子后连包装都顾不上去掉,连包子带塑料袋往嘴里塞。 现代人除了在影视剧里,几乎没见过人类真正饿疯了的样子。 流浪汉一边往嘴里狂塞包子,一边眼珠子乱转,像是在防备什么,又像是在找寻其他的食物。 看他打着绺、蓬乱不堪的长头发,时非估计这人有四五年没剪头发了,而他身上衣物也早看不出原本颜色,袖口和裤脚都烂成了破布条,脏兮兮的挂在身上。 “乘务员!乘务员!” 旁边时髦大哥第一个反应过来,扭头大声呼叫乘务。 “搞什么名堂?现在流浪汉都能混上火车了,那你们还检什么票、刷什么脸?玩儿呢?!” 虽然歧视流浪人员不好,不过他的话本身没问题,流浪汉应该是没有机会上车的,所以确实是乘务工作疏忽了。 然而流浪汉忽然就朝时髦大哥扑了过来,如临大敌一般。 “别叫,别出声,我跟你说,乘务员都不是人,把它们引来你就死定了!” 流浪汉几乎整个人压在时髦大哥身上,沾着油污的脏手盖着他嘴,时髦大哥是个讲究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脏的人,当场差点晕过去。 “yue~”拼了老命把流浪汉推开,时髦大哥忍不住干呕起来,想死的心都有。 阻止了时髦大哥后,流浪汉情绪更为激动,他朝一个刚要起身的青年就是一拳,把人揍翻后,回头对整个车厢威胁: “现在你们得听我的,谁敢乱动我杀谁!” 威胁完他伸手从后腰一掏,居然掏出两根吓人的尖刺。 那尖刺的粗细长短跟竹笛差不多,乌黑斑驳,看不出材质,但是两头都打磨过,尖部光滑发亮,看得人后脊生寒。 这车上大都是普通人,估计一辈子也没见过真正的恶徒,这时见流浪汉不仅打人,而且连凶器都掏出来了,顿时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可是流浪汉知道这种震慑是暂时的,没人会真的听他话。 “我知道你们以为我吓唬你们的,为了让你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现在就杀一个人给你们看看!” 说完他目光开始在车厢里穿梭,明显在挑选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这位大哥,刚刚是我出言不逊,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流浪汉的眼神落在了时髦大哥身上,后者当场举手投降。 刚刚他叫的最大声,而且态度恶劣,所以现在沦为杀鸡的首选,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时髦大哥求生意志很顽强,为了活命,认怂认的毫无心理负担。 “大哥您虽然是流浪汉,但您一看就活的洒脱不羁,不像我,你别看我一身行头鲜亮,但都是伺候富婆才换来的,那些富婆你是没见过,最重的有二百三十斤啊,我比工地搬砖的工人都累啊!” 时髦大哥快人快语,完全没把一车乘客当外人,一把辛劳发家史全倒了出来,让同坐一排位子的时非都想捂脸。 听说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在时髦大哥半点脸不要的激情自白后,流浪汉果然迟疑了。 “二百三十斤?”流浪汉喃喃复述道,似乎是因为同为男人,所以震惊于对方的经历。 但下一秒流浪汉忽然翻脸了,怒斥道:“二百三十斤算什么?你知道三百二十斤是什么滋味吗?!” 这话一出,全车寂静。 流浪汉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顿时脸色难看,气的一脚把时髦大哥踹翻。 车厢空间狭窄,时髦大哥躲都没处躲,只能抱着头在地上求饶: “哎哟别打了,我也不知道您是同道中人啊,这样这样,大哥要是不嫌弃,我把我的资源介绍给你啊。”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是真的会做出各种找死的智障操作的。 傍过二百三的大哥越说越点火,傍过三百二的大哥就越听越上火,简直要不死不休。 “别打了,你只是想封锁车厢,杀人是没用的。” 杀猪般的叫声里,时非主动跟流浪汉说话了。 流浪汉本来就站在他附近,闻言扭头看着他。 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流浪汉并不觉得对方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但是那种从容镇定的态度,让他下意识追问一句: “你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车厢有两个门,你守住一个,我守住一个。” 车厢这种环境,要想封锁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 但是流浪汉不傻,冷冷道: “我虽然读书少,但你别以为我好骗,你就是想先到门边去,然后直接跑。” “我不会跑的。” “我凭什么信你?” “你脚下踩的是我大侄子,我要是跑,你再杀他不迟。” 时髦大哥:“???” 时非一脸真诚,说话间不忘低头看“大侄子”,眼里满是担忧。 “你别踩他脸,他靠脸吃饭的。” 如果刚刚流浪汉还只是五分信,那时非表现出的担忧就让他信了八分。 “那你去,把那边的门守住。” “好。”时非应声,起身跨过时髦大哥,向着另一边的车门走去。 躺在地上的时髦大哥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在流浪汉脚下咕蛹着大叫: “不是,你别信他,他骗你的,他就是想跑啊!而且我这么大年纪,怎么可能是他侄子?” 流浪汉像是才被点醒,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却踹了时髦大哥一脚,愤懑道:“有什么不可能?我就有个三岁的姑奶奶。” “……” 时髦大哥无语凝噎,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非走远。 然后他悲愤地想起来,刚上车的时候他就得罪时非了,所以这小子就是借机报复! 而且脑子也是真快啊,几句话的工夫,他都还没搞清楚咋回事儿呢,自己就这么被那小子卖了,成了他逃生的垫脚石。 等那小子大摇大摆地跑掉,自己会怎么样?那肯定只有等着被宰了啊! 第54章 死循列车3有诡,但要讲科学 看着时非背影越走越远,时髦大哥简直觉得屠刀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时非一脚跨过那条线,他当场大哭起来:“小玲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为了少奋斗二十年抛弃你啊,咱们下辈子再续前缘!” 哭完他闭紧双眼,咬牙等着流浪汉给他一戳子。 可是想象中的悲惨并未发生,反而流浪汉的脚挪开了。 等他疑惑睁开眼,便发现时非真的没有跑掉,而是靠着一侧门框,面朝车厢这边,神情自然。 “别趴地上了,回去坐着。”他像看见孩子撒泼打滚的长辈,用一种无奈的口气让时髦大哥起来。 出乎意料的转折,时髦大哥死里逃生,他从地上爬起来,稍作懵逼之后,居然感动得又哭又笑。 “我叫凤翘翘,是你侄子,那个什么,我应该叫你什么来着?”他揉着刚被打疼的地方,小声问时非。 倒不是还想戳穿时非的谎言,而是觉得演戏应该演全套。 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是时非的侄子了,那总不能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时非,否则万一露馅儿了,保不准又要被流浪汉杀。 那流浪汉可是连三百二十斤都敢傍的猛人,哪里是他区区二百三十斤级别的菜鸟能抗衡的。 “凤什么?”挺难得的姓,配了个什么鬼名儿?时非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翘翘。”凤翘翘挠挠头说,也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职业需要,名字不能太普通了,怕有钱姐姐们记不住。” 解释的倒也合理,就是时非后悔跟他扯上关系了。 抬眼看了车厢号的12,时非随口编:“我是你十二叔。” “哦,好的,谢谢十二叔。” 流浪汉正走向车厢另一道门,听见这一声十二叔不由侧目。 同辈份里能排到十二,肯定是大家族,怪不得辈分这么高。 流浪汉原名孙天繁,别看现在脏的没眼看,但当年也是富婆圈出了名的小鲜肉,如果凤翘翘早几年下海,一定会听说过这位鼎鼎有名的业内前辈。 不过五年前孙天繁踏上了这列火车,从此就人间蒸发。 如今他重新站在光鲜干净的人群里,心里百感交集。 然而这不是他第一次回到列车上了,所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此根本没有感慨的闲情。 他得抓紧时间做好布置,否则他就又会回到那个虚无的空间,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 “都听好,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因为……拦住他!别让他跑!” 孙天繁刚刚开口,忽然先前被他揍过一拳的青年逃跑,试图撞开时非去另一节车厢。 这个青年比较胖,光从体型比较的话,时非应该拦不住他。 于是当这个胖子冲向自己的时候,时非干脆环起手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完全没有要去拦的意思。 这把孙天繁气的怒斥:“你就是这么守门的?!” “没事,他走不了。” 时非话音刚落,那胖子就扑通一声摔回了12号车厢里。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表情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12号车厢后,发出一声惊恐大叫,就又扭头冲向车厢连接处。 时非没有挡他,目送他一头扎进去。 可是胖子就像遭遇鬼打墙,脚步一跨过11号车厢那条线,人就一瞬间扑回到12号车厢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12号车厢就是一个死循环的封闭空间了。 见此情形,孙天繁脸色骤变,连牙关都忍不住咯咯打颤起来。 他知道列车里的诡异已经被惊醒,生死一线的规则又再次生效。 “死胖子,你给我坐下来!别逼我捅穿你满是肥油的肚子!”他用棒子指着胖子厉声咆哮,凶狠的神情表示他会说到做到。 胖子刚经历鬼打墙的超自然现象,脑子虽然接受不了,嘴里念着“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显得有点神经质。 不过求生意志让他知道趋利避害,于是表情惶恐地坐回了位子里。 到这时,全车厢的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是拍摄现场,也不是整蛊节目,这是活生生的灵异事件。 时非静静看着孙天繁控场,暂时不阻止也不帮忙。 其实他之前把“大侄子”押给孙天繁的时候,是真打算走人的,反正都是孙天繁的必杀目标了,拿来利用一下稳赚不亏。 像他这种平平无奇的准大学生,遇到危险就跑路才是正确的。 可是等他在门边看了眼隔壁车厢,跑路的念头就消失了。 因为12号车厢已经连接诡异维度,就像恐怖聊天群那时的房间一样。 这种情况他虽然可以搭河、盼的“车”离开,根本不会被困住,可那样事情就不自然了。 毕竟人已经上了列车,他的行踪就必须跟列车同步,总不能列车都没到达车站,他这个乘客却顺利到达,那也太不科学了。 “凤十二,接着!”孙天繁朝时非喊了一声,随即把尖棍扔了一把过去。 时非抬手接住,入手发沉自带死气,再看两端打磨后的中空断面,心里早有所料的暗忖:果然是人骨,大腿那两根。 研究过刚到手的武器后,时非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抬头用疑惑眼神看向孙天繁。 凤十二?谁是凤十二?我怎么就成凤十二了? “凤十二,你就守着车厢那一头,要是再有人乱动,直接捅死!” 这一句孙天繁表面是说给时非听,但其实是说给整节车厢的乘客听。 时非瞥了一眼缩在位子里的大侄子凤翘翘,无奈接受了凤十二这称呼。 “哐哐哐!”孙天繁重重敲了车厢墙壁几下,把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都听着,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害怕,以为我是疯子、变态,没关系,随便怎么想,但是有一点给我记住,那就是想活命的话,接下来就必须听我的!” “而且我说清楚,想要你们命的不是我,而是附在这列火车上的诡!刚那死胖子的情况你们都看见了,你们出不去,乱跑只会死得更快!” “我好话就说到这儿,如果你们当中有那种不爱听劝的事儿逼,劝你们安分,否则诡也许会放过你,但老子一定弄死你!” 孙天繁的发言有条不紊,像是不止一次对人群做过这样的陈述和威胁。 他回手又在后腰的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巴掌大、跟他脸一样又黑又脏的本子,翻开内页,目光在上面飞快扫着。 “时间不多,你们所有人听好了。” 好像时间很紧迫,孙天繁一边看本子一边说道。 “10:23的时候,列车会进入第一个隧道,这条隧道不长只有8秒钟,这期间不要看窗户!不要看窗户!千万不要看窗户!” 为了表示这件事的重要性,孙天繁郑重强调了三遍。 然而普通人都是有条件反射的,当孙天繁说第一遍不要看窗户的时候,就有人下意识扭头去看窗户了。 而这时列车时钟显示时间:10:22。 “操!叫你们不要看窗户!把头低下!低下!” 第55章 死循列车4出不去的隧道 在孙天繁暴怒的咆哮声里,列车拉响了低沉的鸣笛,径直驶向一座矮山的隧道。 矮山上植被葱茏,中间盛开不知名的野花,隧道口是比较典型的拱券造型,从洞口往四周砌筑了多边形的网格,美观又坚固。 白色的列车如同一条溪流,光滑而迅速地“流入”了幽暗的隧道。 当孙天繁吼出“把头低下”的时候,列车头部才刚刚接近隧道口,而12号车厢靠后,并未立刻陷入黑暗。 这种短暂的缓冲给了很多人机会,足以让他们把黏在窗户上的视线收回来。 不过总有人是万幸之中那个不幸。 朱孝杰今年21岁,是家里的独生子。 在经历两年的艰苦复读后,他还是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于是做了几夜的思想斗争后,他选择接受现实,填报了一所普通院校。 因为考的不好,他拒绝家人送行,坚持一个人上路,拖着笨重的行李上了列车。 列车开动前,他以为人生最糟的事就是高考失利,但是诡异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在眼前发生,他才发现跟撞鬼相比,高考没考好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呼——呼——呼——” 坐在漆黑的列车车厢里,朱孝杰低着头、睁着眼,不可遏制地大口喘粗气。 冷汗正一滴滴地从他额头往下淌,淌过脸颊,淌过下巴,最后滴到紧紧交握着放于膝盖的手上。 他在发抖,身体恐惧到快要痉挛。 刚刚他反应慢了,在列车驶入隧道的瞬间才低头。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在车厢变黑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化作镜面的窗户,然后他惊恐地发现,窗户里有张脸在看他。 那张脸跟他的脸一模一样,是他自己留在窗户上的倒影,可是在他低头下去的时候,倒影却没跟他一样低头,而是继续在窗户里凝视他。 这让朱孝杰脑子一炸,竟下意识做出了最错误的行为——把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看错了,他下意识抬头确认窗户上的影像。 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窗户里浮着一张惨白的人脸,面颊凹陷、肤色白到发青,明明长得跟他很像,却分明是一张死人才会有的脸! 朱孝杰倒抽一口气,连忙把头埋低。 可是他知道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尽管只是短短一瞬,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但是他看见了。 ——透过窗户,那双充满死气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而干瘪发灰的的嘴唇幽幽张开。 “你看见我了!” 在车厢完全陷入黑暗时,诡异的声音传入朱孝杰耳朵里。 声音阴冷恐怖,带着无法形容的恶意,像挥之不去的诅咒,针一样扎进朱孝杰脑海。 这把朱孝杰吓得半死,亡羊补牢地闭紧了双眼。 列车在隧道中飞驰,轰鸣的声音震彻,在适应由亮到暗的过度后,隧道里的灯光微微照透了车厢。 朱孝杰死死闭着眼睛,决心不管再听见什么都不睁眼。 可是只坚持了一小会,他就发现眼皮在不受控制的跳动,好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扒他的眼皮,强迫他看窗户里的东西。 人在面临突来的惊吓时,都会有闭眼的条件反射,但是这种反射只是一瞬间,当恐惧越压越重,人又会本能地想要睁眼。 这是求生意识在逼你寻找危险、逃避危险,以及自我欺骗:看吧,没有鬼。 类似于人站在悬崖边时,脑子里会有无形的声音让你往下跳、跳下去就安全了。 朱孝杰眼皮狂跳,他不确定是自己本能想睁眼,还是真的有东西在扒他的眼皮,总之他越不想睁眼,眼皮就跳动的越激烈。 最后他咬牙在心里默数:1秒、2秒、3秒…… 数到第10秒,他再也忍不住了。 按照那个流浪汉疯子说的,列车经过第一个隧道只需要8秒钟,而现在已经过去至少10秒。 所以我这个时候睁眼的话,车厢里肯定亮了,窗户肯定也没法像镜子一样反射,那么窗户上的鬼脸肯定也就看不见了。 在心里编织着侥幸的想法,朱孝杰像溺水之人奋力把头探出水面,猛地睁大双眼,用力到眼角都要撕裂。 然而眼前所见,令他全身恶寒如坠冰窟。 黑暗的,车厢里依然是黑暗的。 冷气从四面八方爬上来,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入。 怎么会? 惊恐至极,难以置信。 他嘴唇吓得瑟瑟发抖,无解的恐怖让他不知道问谁。 不是说通过隧道只要8秒吗?现在应该不止8秒了吧?为什么列车还在隧道里? “不要看窗户!不要看窗户!不看就没事,一会儿就亮了,亮了就没事了……” 朱孝杰低着头自语,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冷汗从额头渗出,一滴一滴地打在手上。 “滴答——滴答——” 汗滴掉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朱孝杰这才脑子一炸,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太安静了,怎么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明明车厢里很吵的,就算没有人说话,列车运行的轰鸣声也肯定有的。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听不见,甚至连车厢的震动都感觉不到了。 周围是完全的死寂,像空无一人的墓地。 朱孝杰惶恐地抬起一点视线,然后惊悚发现,原本坐的满满当当的车厢,这时竟一个人都没了,就连隔壁的座位都是空空的。 人呢?其他乘客呢? 朱孝杰恐惧得简直要大叫出来,可是喉咙却像被一只鬼手掐住,咽喉一阵阵的痉挛收缩,让他想叫都叫不出来。 忽然“啪”的一声,一只惨白的手掌重重拍在朱孝杰旁边的车窗上。 “你看见我了!” 恶魔低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朱孝杰猛然一惊,不可遏制地扭头看向了窗户。 “啪啪啪啪啪啪……” 无数手掌扒上窗户,一个叠着一个,数不清是几十还是几百,瞬间把朱孝杰面前的窗户铺满。 朱孝杰惊恐到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窗玻璃出现裂纹、裂纹扩大成缝隙…… 在鬼手潮水一样涌向他的最后,他脑海里就剩一个傻傻的想法: 幸好,我是一个人上车的。 …… “妈的!果然还是有人犯蠢!” 当列车驶入隧道,经历8秒的昏暗,又在第9秒准时重见光明后,孙天繁愤怒发现少了个人。 “你们这群蠢蛋!都说了不要看窗户啊,为什么还有人要看?他妈的想死别在车上死啊!” 孙天繁气急败坏,粗话连篇,朝剩下的人发泄心中焦躁和不满。 尽管还能坐在这儿的人,至少都听话没看窗户,但全车人挨了冤枉骂,却没一个敢吱声。 时非站在车厢尾,看着不远处空掉的座位,神情思索。 他记得这位子是坐着一个青年,二十出头,精神不太好,意志很消沉的样子。 而这个青年消失的时候,他没留意到人是怎么不见的。 这倒也不稀奇,毕竟他现在是个普通人,而列车是诡异的主场。 不过能确定的是,这次的诡异没有“迷津”,不能直接在现实维度杀人。 此外还令时非疑惑的,就是孙天繁的反应。 看他的样子,可不像是替那个失踪的青年可惜。 果然孙天繁骂骂咧咧了一会后,终于说出了原因。 “死在车里的人,也会成为列车的一部分,最后都是要我们命的诡!” 第56章 死循列车5与马桶命运之战 被诡杀死再利用的人,统一称为污染者,他们是傀儡,是诡异伸向现实维度的触手。 现在,诡异已经有了一根可以直接搅动现实的触手。 恐惧在车厢里蔓延,四十多双眼睛惊慌失措。 但是迫于孙天繁的凶狠,众人连问询都不敢。 凤翘翘缩在位子里,手脚都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他也怕孙天繁,不想做出头鸟。 但是在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间博弈了许久后,他终于鼓足勇气举起一只手。 样子就像小学生在课堂申请尿尿,态度十分卑微。 孙天繁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有屁快放!” 凤翘翘苦着脸,尴尬地小声说:“不是屁,是s。” 有那么一种人,好像天生就对自己的s没有掌控力。 出门要拉个s、回家要拉个s、紧张要拉个s、恐惧更要拉个s。 很不幸,凤翘翘就是这种。 孙天繁也是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种请求,当场都气笑了。 “很好,够任性,去吧。” 他挥了挥手中的棒子,示意凤翘翘赶紧滚去厕所。 凤翘翘连忙跳起来,笔直朝时非这边冲来。 车厢的封闭界限在另一节车厢,连接处的厕所和开水间还是正常的。 凤翘翘先推开厕所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然后他回头看着时非,用一种期待又羞涩的表情说: “十二叔,你看这个厕所又大又舒适,不如我们……” 虽然这是凤翘翘第一次遭遇诡异事件,但他恐怖电影看得多,知道这种情况下,落单的最容易被诡抓。 很遗憾自己脸皮还是不够厚,不然就可以随地大小便玩节操,总好过单独上厕所玩命。 然而邀请时非一起上厕所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冷冷一声:“滚!” 然后人就被时非踹进了厕所,还关上了门。 面对这样无情的拒绝,凤翘翘心都碎了。 我对你爱的这样深,你却对我这样狠。 心里叹着傍富婆常用台词,只能面对独自上厕所的命运之战。 不过他知道时非就在门外不远,这多少也是个心理安慰。 可这时隔着门,他听见孙天繁冷冷说: “凤十二,别再让你侄子出来,敢出来我捅死他!” “嗯。” 凤翘翘:“……”我就想拉个s而已,有必要合起伙来歧视我吗? 带着茫然和委屈,凤翘翘匆匆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 只是等厕所自动冲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外面那俩歧视了。 “啊啊啊——”凤翘翘的惨叫在厕所里响起,伴随着一阵哗啦的水声。 这把车厢里四十多人都吓了一跳,以为凤翘翘在厕所遭遇不测了。 “没事,不是遭诡了,不要紧张。” 时非淡定摆手,及时给大家稳定情绪。 过了一会儿,厕所门从里拉开一条缝,露出凤翘翘惨不忍睹的脸。 “十二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跟马桶打起来了,马桶先动的手……” 时非点了下头,表示早有所料,但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还替他把门缝又关上了。 不是他要歧视上厕所的,而是上厕所的注定被歧视。 之前那个胖子乘客已经做过一次实验,车厢是个循环的封闭空间,任何事物想要出去都会立刻被弹回。 这也就是说,从马桶里冲下去的东西也……算了,还是不说了。 忽略掉凤翘翘的命运之战,时非的注意力回到孙天繁身上。 “下一次危险在什么时候?” 时非看着孙天繁的小本子问,很好奇里面还有多少生存指南。 但是孙天繁却把本子放回了裤兜里,神色平淡说:“至少半小时内没事。” 见他态度缓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忍不住举手。 “能请你说清楚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子五十多的年纪,态度恭谨有礼。 孙天繁本也不是什么恶棍,于是对男子的问题做了解答。 “这趟列车是吃人的诡车,一开始还只是趁着黑暗来吃人,但越到后面会越恐怖,你们要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话。” 有了第一次和谐的问答,后面又有个青年大着胆子提问。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你是不是国家专门处理这种事的大师?” “大师?”孙天繁又给逗乐了,大笑起来,“没事多看点小说,国家队能叫大师这么土的名字吗?” “那你是……” “我是差点被诡吃了的人,但我活下来了,在诡的世界里流浪了五年!” 说到这里,孙天繁表情忽然狰狞,接着抓狂咆哮起来: “五年啊!你们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往事不堪回首,孙天繁的情绪无预兆的炸了。 那癫狂的样子,令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孙天繁忽然闭眼做了个吐气纳息的动作,表情就又回到平静的样子,无缝衔接堪称情绪管理大师。 看样子过去五年里,他没少在崩溃与理智间反复横跳。 “总之一句话,你们尽量给我活着,保持车里至少有半数是活人,这样列车就还能开回人间,否则的话,这辆车会直接开进诡的世界,到时候……呵呵。” 扫视众人邪魅一笑,给足够多的留白,让人尽情去想象恐怖的场面。 惊悚的氛围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车里有信教的人双手合十不断祈祷。 当然也有完全不信的,还怀疑这是设计好的劫车犯罪现场。 不过就像孙天繁刚刚警告那样,不管身上有多少斤反骨,先藏好,不然就当出头鸟给打了。 这时孙天繁又在包子大姐那打劫了一盒泡面,高兴泡了,也不管滚烫就开吃。 泡面的气味在车厢里散开,调料包的气味并不让人愉悦。 “我以前最恶心方便面,谁敢在封闭空间里泡这玩意儿,我绝对要跟他干架。” 哧溜哧溜的吸面声里,孙天繁居然还能口齿清晰地说话。 “不过我困在那鬼地方的时候,突然就特别想吃这个……其实也不是想泡面,就是想吃热的、熟的、有味道的……生肉实在太凉、太寡淡了。” “那种地方,还有动物?”有个小姑娘愣愣地问,因为她想象不出诡的地盘里能生长什么样的动物。 “有啊,而且你可以猜猜是什么动物?”孙天繁嗤笑一声,“大胆猜,猜中了我保你一条命。” 第57章 死循列车6人体麻花 女孩猜了山猪、野狗甚至老鼠,但孙天繁都是冷笑摇头。 时非看了看手里的人骨尖棍,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不过这么可怕的真相,他就不说出来吓唬那姑娘了。 “半个小时并不长,不如先谈谈后面要应对的危险。” 时非转换话题,这时候就别扯些无关紧要的了。 前一次危机里,如果孙天繁能提前说明,而不是到最后一分钟才划重点,那个青年大概率也不会消失。 想到这儿,时非忽然就有种奇怪的预感。 好像孙天繁是有意拖延,他并不愿意分享求生经验。 或者说,他不愿过早分享经验。 当然这也仅是猜测。 毕竟是一个在诡异维度流浪了五年的人,他的精神状态和思维方式,可能早就不正常了。 “对哦,你说的有道理。” 孙天繁像是被提醒了,挺虚心地接受了时非的建议。 “来来,都把耳朵竖起来听。” 孙天繁抬手扬了扬,要进行重要讲话。 “本来我是不想你们时刻承受恐惧,但恐惧也总好过无知丧命。” 这时厕所的门又悄悄拉开一条小缝,凤翘翘在里面探出可怜兮兮的小眼神。 “十二叔,你给我拿一下衣服呗,我给自己洗干净再换身衣服,保证不熏你。” 考虑到不能把这货永远塞在厕所里,时非觉得他的要求也算合理。 于是点头,去中间的座位拿衣服。 凤翘翘的行李放在座位下面,时非弯腰伸手,从座位下拖出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是骚气的红宝石色,不大但是精致,箱子拖出来的时候,顺带拖出来一只手。 那手惨白惨白的,耷拉在行李箱上面。 行李箱完全拖出来的时候,那手就像失去支撑,一下又摔回到座位下面。 时非有点好奇,于是半跪下来,低头往座位下面看。 这时孙天繁继续说道: “每一个被诡列车吞噬的人,其实都还在车厢里,也许在行李架上,也许在沙发底下……” “别特么东张西望!管好自己的眼睛!” 发现车厢乘客又下意识抬头或低头,孙天繁暴跳如雷,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才刚有一个人被吃掉,你们就不能长点儿记性吗?” 一车厢四十多个队友,男女老少,智商与经验参差不齐,反应力和配合度都不够。 孙天繁已经游走在爆发边缘,手里尖棍气的直哆嗦。 “你们就不能向凤十二学习学习吗?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孙天繁体验到一种当班主任的无奈,于是想拉个好学生出来做榜样。 结果他一转头,就看见好学生在带头开小差。 时非不仅低头了,而且是趴在座位下面,似乎要在里面找出什么来。 “凤十二,你在干什么?” 孙天繁简直无语了,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恶事做多,遭了现世报,才会遇到这么一车奇葩队友。 “没什么,随便看看。” 时非边回答边站起来,淡定拍了拍裤子。 孙天繁说的没错,被列车吃掉的人确实还在车厢里。 刚刚时非就在座位下面找到了一堆死人。 之所以用“堆”做量词,是因为时非一眼也没分出里面到底是几个人。 他甚至很难描述那堆人在下面的样子,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人体麻花。 好像骨头全都被拆走,就剩柔软的皮囊。 各种手、脚、躯干……全都扭曲着塞在沙发下方,跟沙发下的基座融合在一块。 当然最后时非还是看清数量了,两个,因为他在那堆扭曲的人体里分辨出了两颗头。 这两人应该刚死没一会,摸上去还有点温度,但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时非把行李箱拿到厕所,从门缝里推给凤翘翘,然后在附近找了位子坐了下来。 “你继续说。”时非抬手挥了挥,表示不会再违反课堂纪律。 孙天繁这才深吸一口气,继续之前的讲述。 “第一重危险会来自隧道里的窗户,当车厢进入昏暗环境时,千万不要看窗户里的倒影。” “因为那时候的倒影不是你自己,而是诡,当你直视诡的时候,诡也在直视你,一旦被诡盯上,你就会被诡拖走。” “第二重危险来自被诡拖走的人,他们会以各种方式重新混入乘客里,所以辨别他们,消灭他们,否则死的就是你。” 随着孙天繁的描述,车厢里越发死寂。 乘客们随着车厢行驶轻微摇晃,脸色都惨白无比,好像那些描述中的诡怪,已经在悄悄抽走他们的血。 这个时候,反应快的人都悄悄看向了朱孝杰坐过的空位。 他们都在恐惧朱孝杰的再次出现,也确定他一定会再出现。 因为到那时,就意味着第二波的生死考验来临。 “那怎么区分哪些是活人、哪些是死人?”时非忽然提问。 “这还用问吗?” 不等孙天繁说话,一个急性子的男乘客抢答。 “从现在开始,只要是消失过的人,肯定就是被诡带走过的,如果他们再度出现,打死就对了!” 这名男乘客三十出头,干瘦,激进,说话时从座位里站起来,回头怒瞪着时非。 时非心说这人心火挺旺,也没惹他怎么这么暴? 时非直接无视了暴躁哥,微笑看向孙天繁。 “怎么确定消失过的人一定死了呢?而未曾消失过的,就一定是活人吗?” 刚刚时非在座位下看到的两具尸体,那可都是到现在都没有消失过的人。 所以在问问题的同时,他目光分别留意了车厢里的两名乘客。 那两名乘客一是戴着眼镜、为人恭谨的中年男子,一是普通青年,没有很特殊的存在感。 现在这两人都好好坐在沙发里,看起来和其他乘客表现一致,几乎没什么异常表现。 要不是时非已经看见了他们的尸体,一时还真不能发现他们已经是死人。 “你特么是杠精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故意提抬杠,好显得你比别人聪明是吗?” 暴躁哥又跳出来了,对时非的关键提问表达了强烈的鄙视。 对于这种毫无道理的打标签行为,时非有种被小学鸡啄了感觉。 “知道你脑子笨了,所以少说点话,没人怪你。” 他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随意道:“坐下吧。” 随着他话音落,一股无形重压笼罩暴躁哥,他顿时满脸惊恐,扑通一声跌回了沙发里。 “我……刚刚……我我……” 暴躁哥慌了,团在座位里语无伦次,想描述刚刚他的不可思议的遭遇。 但当他回头瞄到时非微笑的脸后,顿时一股寒意侵袭,他连忙缩回脖子,再不敢胡乱吱一声。 搞定了打岔的,时非摸摸回到身边的苏盼的头,然后想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 “扑通!”重物落地的声音忽然响起。 所有人循声看去,便见有人凭空摔在车厢过道里。 顿时,“啊——是隧道里失踪的人!” 惊叫声猛然炸响,附近的人纷纷跳起后退。 是朱孝杰,在那个8秒隧道里失踪的朱孝杰! 第58章 死循列车7我们诡支持现世报,当场报 没有人知道朱孝杰的名字,只知道他在列车经过隧道时消失了。 而孙天繁刚刚才强调过,被诡带走的人就是第二重危险,他们会以各种方式回来,会想办法害死其他的活人。 以朱孝杰为圆心,周遭迅速清出直径两米的无人区。 刚刚挑衅时非的暴躁哥直接翻座位,爬到了前座的阿婆头上。 幸亏阿婆宝刀未老,一招顶裆直拳,才避免了人善被人骑的悲剧。 暴躁哥于是捂着档贴墙缩好,但不影响他指着朱孝杰飙女高音。 “打死他!快打死他啊!你们倒是上啊!” 而这时趴在地上的朱孝杰……他缓缓动了。 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没死,还是在借尸还魂。 只见他爬起来的动作僵硬,表情也呆滞,重点浑身是血,于是后者的可能性一下子大了起来, 打死他!得赶紧打死他! 出于自保的本能,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这个紧迫的想法。 对普通人而言,朱孝杰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现在他就像火灾现场的煤气罐,如果放任不管,迟早要带着所有人升天。 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却没人敢做扛走煤气罐的英雄。 都怕一不小心就壮烈了。 “妈的!一群猪队友!”孙天繁杀气腾腾,边骂边拿着尖棍走来。 他是奔着杀人来的,凶狠的气场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到。 不知道是人是诡的朱孝杰也感觉到了,有些呆滞地扭头看向他。 “你……你……” 像是丧失了正常说话的能力,朱孝杰张口欲言,却迟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但是他却会害怕,脚步踉跄着往后倒退。 “去死!” 孙天繁怒喝一声,尖棍直接朝朱孝杰咽喉捅去。 普通人都有个误区,会以为捅心脏最保险,但心脏有胸骨保护,仅凭磨尖的棍子是很难捅进去的。 孙天繁上来就挑了咽喉捅,可见经验丰富。 关键时刻,朱孝杰像被绊了一跤,一下摔坐在地。 这让他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咽喉的致命一击。 而这一摔,似乎也把朱孝杰摔清醒过来。 他惊恐瞪着孙天繁,不可置信地问: “我又没有得罪你,为什么要杀我?” 见他表现出人性的一面,孙天繁皱眉对众人道: “伪装还是活人,装可怜,装无辜,这都是诡怪的障眼法!” 解释完这句,他再次举起了尖棍。 朱孝杰刚刚被拖进诡异维度,本以为死定了,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 这时经历短暂的迷茫过后,也已经彻底清醒。 “胡说什么?你才是诡!” 他大叫着爬起来,不躲,反而迎着孙天繁冲过去。 他是多大的幸运才能从诡异维度逃生?怎么能反而死在活人手里? 经历过死亡的人,爆发出的求生意志是强大的。 原本论体格,孙天繁应该稳稳占上风,而且他还有武器。 可是架不住朱孝杰为了活命完全不怕死,拼着肩膀手掌被捅伤,也要把孙天繁扑倒。 朱孝杰甚至夺过了孙天繁的尖棍,两手横握着压在孙天繁的咽喉。 两个都是咽喉战士,就爱攻这儿。 孙天繁被杠得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伸着舌头喊: “帮忙……我要是死了,就没人知道怎么活下去!” 这话算是掐住旁观者的软肋了,顿时有人如梦初醒,赶紧跳出来帮忙。 孙天繁不能死,要不是他提醒,在过第一个隧道的时候就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朱孝杰一下被拖开、被按在地上疯狂殴打。 每个人都是抱着打死诡怪的目的动手,丝毫不留余地。 可朱孝杰想活下去,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于是他自卫,拼了命的反击。 “走开!我不想杀人,你们也不要杀我!” 他愤怒,吼叫,歇斯底里。 一个刚刚高中毕业,带着失落心情去大学报到的男孩,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迫害。 而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人类的拳脚原来可以这么狠毒。 “别打我!我不是诡,我是人啊!我是人啊!” 双拳难敌四手,朱孝杰很快失去反抗能力,只能蜷缩,尽最后的力气哭喊辩解。 他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血也是。 可是没人去看。 在这场毫无道理的群殴中,朱孝杰慢慢陷入绝望。 他知道自己会被这群人活活打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强烈的仇恨在朱孝杰心里成型,他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在心里念着同一句话。 然后他把艰难从怀里掏出手机,想给父母发一条遗言: 很抱歉,你们的孩子此生一事无成。我以为人生很长,临走都没有好好跟你们道别,到尽头,我最后悔的竟是这件事…… 想留下的话很长,可是一个字都没能打出来,手机就被踢飞了出去,落在了无数拳脚的外围。 那看起来并不远,似乎伸手就可以够到。 可是他知道,他这辈子也够不到了。 朱孝杰认命了,但双眼却还是死死盯着手机不肯挪开。 忽然一双腿走到了手机边,接着一只手向下,捡起了他的手机。 “都住手,把他打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平静的声音,并不很大,但却奇异的清晰。 就如一片平淌而过的泉水,一下盖过了群殴杀戮的疯狂与嘈杂。 大部分人很快冷静下来,望着自己沾血的拳头发呆。 但还有两人凶性大发,仍不管不顾地施暴。 时非从容走近,左一脚,右一脚,直接将那两人踹飞。 扫除障碍后,时非在朱孝杰面前蹲下,把手机递给他。 “我捡的很及时,没坏。” 他微微提起嘴角,笑容像在说快谢谢我。 朱孝杰原本满心的仇恨和遗憾,只等着最后一口气下去,就用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报复这个世界。 可是当他从时非手里接过手机,心里忽然就只剩下委屈和庆幸。 委屈为什么突然会遭这么一顿毒打。 庆幸大难不死,还有好人来救他。 “谢谢,谢谢你!” 朱孝杰哽咽一声,边用手背蹭眼睛,边感激地向时非道谢。 “不客气。”时非躬身,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在一片不知所措的沉寂中,孙天繁第一个炸了。 “凤十二!你这时候犯什么圣母病?!” 时非转头看他。 “圣母吗?真是好恶毒的话啊。” 他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令孙天繁有种反过来被羞辱了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孙天繁第一次尝试逃离诡列车了,他有丰富的,与人沟通和较量的经验。 他深知此刻就是内部分裂的岔路口,掌握话语权就是掌握了主导权。 于是放平口吻,开始循循善诱。 “凤十二,现在不是做善事的时候,你不能为了成全你自己的善良,拿我们一车人的安全做赌注。” “听上去在劝我,可实际是在告诉别人,凤十二自私且蠢,不能听他的任何意见,嗯,相当有效的话术。” 时非有条不紊,把孙天繁话里的陷阱拆解。 这是人心的小小博弈,一不留神,正确的那一方可能就千夫所指,落入有口难言的困境。 时非并不介意孙天繁这种小心机,相反有点喜欢这种与人斗的小小快感。 不过段位太低,没有恋战的必要。 “引诱你们杀人,这是诡列车的陷阱,因为这里连接诡异维度,无端惨死在这里的人,一定会当场变成诡。” 时非淡然解释,目光略过面前一张张透着清澈愚蠢气息的脸。 然后他笑了一下,幽幽说出毛骨悚然的总结: “你们所有凶手,会被当场报复。” (本章完) ——————————————— 喜讯:(ノ^o^)ノ蟀蟀我今天稿费破十块了!十块啊!要是能稳住,到月底至少电费够了。 等电费够了,咱就可以畅想未来,奔着伙食费努力了~?(???)┐ 当然这还是23个宝子额外充电和打赏的成果,感激不尽啊(~ ̄? ̄)~ (蟋蟀自己也有给自己充电,囧,冲一个广告一毛钱,多么大的诱惑啊,根本克制不住~) 咳咳(试图正经)蟋蟀这里很凉凉,想必宝子们都看出来了,都首秀到一半了,才几千阅读,24个打赏,22个评论,哎。 这个凉啊,感觉都配不上22位读者给的五星评价(捂脸)不过我相信你们是真的觉得好看,所以蟋蟀会继续努力的。 另外感谢所有的段评,每一条段评,都在给我营造我还没有凉的错觉,所以能继续发奋。 爱你们!ヽ(*′3`*)? 第59章 死循列车8诡怪杀人基础规则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背上杀人的罪孽。 所以当凶手二字落下来,尽管轻飘飘,但立刻压得所有人心头一坠。 所有动过手的人看向朱孝杰,才看到他脸上又是血又是泪,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半大孩子。 但孙天繁经历得多,他早就过了被罪恶感支配的阶段。 于是他阴沉盯着时非,仍把他当不配合的刺头看待。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五年了,你肯定不止一次带人逃生,但现在你还在这里。” “那又怎么样?” “那证明你应对诡列车的经验不对,至少不够对,要是够对,你早就逃出去了。所以听听不同的意见,未必是错。” 这种时候不要防御性的自证,因为对方总有办法反驳,这样问题会陷入僵持和纷争,永无结果。 最好的办法主动攻击,挖对方身上的漏洞,通过证明对方错了,来证明自身正确。 而这个过程里,时非面带微笑,不像被社会人质问的学生仔,倒像是给人指点迷津的前辈。 从容,平和,天塌不惊,云淡风轻。 草,这小子的气质,怎么感觉有点像我那一百零二岁的太爷爷? 孙天繁心里嘟囔一句, 他当然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人,其实比他太爷爷的太爷爷都大,但心里这种模糊的感觉,让他知道不能小看面前这个年轻人。 “有道理,但还不够。” 刚刚孙天繁一心想掌控在车厢里的主导地位,这样方便他发挥自己的经验优势。 就算不能利用经验顺利逃生,至少也可以自保等待下次机会,这是他五年来坚持不变的原则。 以独裁的方式统合整车所有人,指导他们求生。 也欺骗他们去死。 但是此刻,他第一次在原则上让步。 他抬头看着时非,眼神是商量的意味。 “如果你有更确定的把握,我会参考你的意见。” 五年了,他始终没能逃出去。 也许正像时非所说,他过往的经验不对,至少不全对。 那么为了尽快活着回到现实,他需要新的突破口。 不,他是渴望一个突破口。 ——太久了,他不能再耽误下去。 得活着回去,回去见她。 他是个男人,他的毛病很多。 他自私,他爱钱,他狠毒,更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他心里有个女人。 在他浪迹生意场上的时候,他只把她当工作之余的消遣。 因为她单纯,因为她听话,当然主要是因为她漂亮,身材好。 在她身上,他能拿回支配者的地位。 当他哄完有钱女人后,一个顶漂亮的女人哄他开心。 这是平衡。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那个痴心的女人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把爱当生意做的男人,感情是他眼里最下贱的东西。 他瞧不起那些把感情当真的人,所以那个傻女人越用爱慕的眼神看他,他心里越瞧不起她。 傻白甜一个,搞大你肚子再踹了你,让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曾经他在阴暗的角落,抱着这个阴暗的想法。 没办法,有钱女人可不比有钱男人好伺候,受气难免,所以他受气了,就忍不住迁怒同为女人的她。 这就是我,我就是这么个人渣,恶棍,混蛋。 当他踏上诡列车,身陷险境,他第一次以忏悔的心态审视自己。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心是肉长的。 他的傻白甜,多好的姑娘。 在诡异维度求生,几度濒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为那个姑娘心动。 疯狂地想她。 ——要回去她身边,爱她,守着她,给她一个家,然后好好过日子。 能逼疯人的恐怖与黑暗里,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坚定动力。 “凤十二,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如果真能帮我逃出去,事后我会给你五十万作为答谢,绝不食言。” 当孙天繁明确自己的目标与渴望,并肯定时非的能力后,他决定威逼加利诱,尽可能地加重逃生的筹码。 这五十万的筹码并非良心或炫富,而是在做必要的保险。 当情况恶化到必须牺牲队友的时候,他要时非始终把他排在人选最末。 身在这条诡列车上,他知道牺牲的环节是必然。 这是他亲身经历、亲自执行、是这该死的诡列车上,牢不可破的规则。 虽然他觉得时非一个十八岁的学生,不至于支配他的生死,但是万一呢? 万一他不幸被落下了,万一他倒霉受了伤,万一…… 当这些万一发生的时候,他要时非不仅不想牺牲他,还要时刻记着他、护着他。 而这种关头,把希望押在别人的善心上,显然不可靠。 所以他把希望押在钱上。 “五十万?!” 时非瞳孔一震,露出学生仔初次面对巨款,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惊讶,然后又不愿因钱降身份,于是努力压制惊喜的那种傲气。 果然还是个学生仔嘛,五十万就镇住了。 孙天繁在心中窃喜。 这种合作关系,他不怕对方图财,就怕对方不图,图得越明显,他就越放心。 对面,时非神情已经恢复淡定。 “诡怪杀人也是有基础规则的,在没有因果链的情况下,诡怪绝对无法在现实中直接杀人。” 说到这里停顿,时非转头看朱孝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朱孝杰。” 时非点头,继续作解释。 “朱孝杰因为直视诡怪建立因果链,导致被拖入诡异维度,这种情况诡可以杀死他,但结果他逃回来了,这并非侥幸,而是诡有意为之。” “诡就是要朱孝杰被群殴致死,这样车上所有人,不管是动手的,还是旁观的,所有人都是凶手和间接帮凶,这种情况下,朱孝杰就和全车人建立了因果链。” “这样一来,你们与诡本不存在的因果链就出现了,而本来受基本规则约束的诡,也可以顺着这条间接的因果链爬出来,到那时,车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时非话音落下,听明白的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除了孙天繁都没有见诡的经验,第一次了解诡怪的手段。 而孙天繁虽然有五年对抗诡怪的经验,却依然被震撼了。 他并不觉得时非是胡说的,因为结合过往经验,他也确实隐约感觉到了这条大规则的存在,只是他没有系统性的整理出来。 “这个基础规则,你从哪里知道的?” 孙天繁看时非的表情已经变了。 要么时非跟他一样,是诡异事件的亲历者,并顺利生还; 要么时非就是传说中的……对付诡怪的官方人员。 时非想了想,坦荡说: “我偶然进了一家烧烤店,偶然接触了一个专门对付诡怪的官方成员,在偶然的情况下,他告诉我的。” 纯属意外,没有任何预谋。 时非可不想被人误会,以为他跟哨塔有什么联系。 “你说的烧烤店,不会是老何烧烤吧?” 满座的乘客中,有个弱弱的声音小声问。 第60章 死循列车9别逼我灭口啊 “我见过你。” 那个弱弱的小声音继续说道。 “我家离老何烧烤特近,那天晚上我在窗口赶暑假作业,就看见你在老何烧烤吃饭,吃的还特慢,四个多小时都没吃完,对吧?是你吧?” 时非循着声音找过去,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趴在两个沙发的缝里看他, 小男孩表情有点怂,但是眼里又有藏不住的兴奋。 显然是那种人菜瘾大的主。 时非也没料到,那次居然还有个直接目击者,而且神经病啊,居然盯了他四个小时。 “然后呢?你还看见什么?” 不承认也不否认,时非想听听这小子还看到了什么。 “然后你进店里了,老板就关门了,过了好一会你才出来,手里还扛着个浑身是血的哥哥。” “……” “等天快亮的时候,老何烧烤就来了一大群人,都穿着和那个哥哥一样的制服,我不认识那种制服,但是很帅,而且警察叔叔给他们站岗协助呢!所以那些人肯定就是国家队,专门对付诡怪的!” “……” 时非无语。 这好小子,他是熬了个通宵吃瓜啊,现在小孩儿都这么有毅力了?恐怖如斯,还是作业太少了。 “后来天亮了,就有人上门调查,听说是附近监控集体故障,他们想找目击者,我当时想说的,但是因为一晚上一个字没写,惹毛了我妈,所以没机会开口。” 小男孩说到这里,时非已经有点灭口的心了。 救李亥纯属顺便,时非可没打算因为这件事,毁掉努力经营下来的平静生活。 不过现在只灭小孩的口已经不行了吧?车上这么多人都听到了。 那要不然就撒手不管,让这一车都被诡列车带走吧。 就是之后独自生还这事不大好解释,也挺麻烦。 …… 时非做着一些不厚道的假设,小男孩忽然又开口了。 也就是这一开口,救了他自己和一车人的小命。 “凤十二哥你好了不起,你救了国家队那个哥哥诶,他们给你发见义勇为的奖状了没?” 凤十二?凤十二做的破事,跟我时非有什么关系。 像是在一团乱麻里找到了个线头,时非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举手之劳,要什么奖状。”时非笑着说,俨然做好事不留名的伟光正。 男孩小眼神咔咔闪光,就跟见了偶像一样。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时非摊摊手,不着痕迹地揭过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位于七环市的区级哨塔基地内,李亥刚刚脱离医疗槽的浸泡。 他从粉红色的液体里爬出来,脸上缠着纱布,看不见,但听觉恢复不少,腿上骨头是新长的,还不能受力,于是像条大虫子在地上咕蛹。 哨塔整个系统的存在都是机密,里面不存在普通人。 而医疗科的大佬都忙,特职人均加班狂,也不能拿来当护士,所以这里的病人都是这样,但凡能自主喘气了,就自己爬回病房去。 至于从医疗槽里出来的都没穿衣服,以及满地蛞蝓一样的爬行痕迹……那个暂时顾不上了,有空了再说吧。 “哎哟喂,瞧我看见了什么好东西!” 一声带着惊喜的欢呼传来,是李亥熟悉的辜小酒。 李亥手肘撑着地,有点费力的昂起头。 透过纱布,循着隐约的光影错落,他大概找到辜小酒的方向。 “看,随便看,等你趴槽的时候我也来看,横着看,竖着看,换着花样看。” 趴槽是医疗科专用词,基本上要趴槽的,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所以李亥当玩笑说,说完就后悔了。 “呸呸,说错了,我等你洗澡的时候我去看。” 他话说完,就感觉一条薄毯盖到他背上,耳边传来辜小酒压着哭腔的嘤嘤声。 “吓死了,真以为你救不回来了。” 他俩共事好几年了,没有特殊关系,就是纯粹的战友。 辜小酒本来想装淡定,高高兴兴迎接李亥趴槽结束,但是实在忍不住,还是哭成了狗。 呜啊呜啊呜啊的声音,特别像小狗。 等她哭完了,李亥也用毯子给自己垫好了,趴在地上就像趴在病床上,开始问最关心的事。 “救我的那位兄弟,找到了吗?” “没,根本不是隔壁区小队的人。” 辜小酒蹲着,两手抱膝,表情严肃。 “我小声跟你说哈,听夏队的推测,救你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位到了日阶的暮归人,国家级大佬哦,凭我们的级别,不可能打听到他的消息的。” “暮归人?!” 李亥震惊了,嘴巴张成o型。 “我天,我当时为什么要瞎呢,不然就能一睹大佬的真容了。” “嗐,总有机会的吧。” 辜小酒摸摸李亥头,以示安慰。 “走走走,我抱你回病房,你这爬到什么时候?” “哎呀别啊!背我行不行?公主抱我不要脸的啊?” 没过多久,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在基地的院子里,待命的特职全体出动。 辜小酒刚把李亥送回病房,立刻就到大院集合。 “每年都要发生一次的案子,他妈的又来了。” 高歇叉腰站在队伍面前,表情阴沉的不行。 辜小酒探头。 “又来了?是那个列车神秘失踪?” “是。” 高歇点头,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 辜小酒不由深吸一口气,脑中回忆这个案子的过往记录。 每年的这个季节,开往k市的车次会随机失踪一列。 列车是突然失联,卫星定位也找不到这辆列车的踪影。 无论是现场目测,还是使用哨塔研发的探查设备,都无法准确定位到列车。 束手无策的结果,就是只能枯等14个小时后,列车按照预定时间,自动抵达站点。 只是重新出现的列车已经变成了幽灵列车,因为上面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 五年了,至今未曾出现过任何一个幸存者。 作案诡怪的形态、等级一无所知,更谈不上着手对付。 虽然有向最高级别的哨塔总基地提出援助申请,可是根本来不及。 又不可能让国家级大佬守在火车轨上,那太浪费了。 要知道现在诡怪灾害频发,任何一个高阶特职都身负重任。 高歇揉了揉眉心,神情凝重地宣布了更坏的消息。 “已经有确切情报,遁天之刑已经渗透到我市,而且诡列车事件发生时,他们存在明显的异动。” 听到这个消息,辜小酒开始还茫然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该不会……诡列车就是他们搞的鬼吧?!” 第61章 死循列车10这不长眼的诡,得灭啊 有了官方来源做背书,时非再说出来的话,立刻就有了坚实的权威性。 “不跟诡怪建立因果链,这是自保的最重要前提。所以……对了你叫什么?” 社交真是挺麻烦的,问名字的环节就像电视里插播的广告,无聊,但是省不掉。 “哦我,姓孙,孙天繁,天空的天,繁星的繁。” 被提问的孙天繁回答,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蓬头垢面。 五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平和的口吻问他叫什么。 这让他有种回到正常社会的错觉,而不是还困在诡列车上挣扎求生。 问过名字,时非继续说话。 “所以孙天星一开始‘不要看窗户’的安全规则,应该修改为,不要看一切可以反光的物体。” 孙天繁:“……” 醍醐灌顶的感觉在孙天繁脑子里炸开,他好像终于体会到,时非说他“不够对”的具体含义了。 不过震撼之余,孙天繁还是发现了时非话里一个小小的瑕疵。 他刚是不是叫错了我的名字? 明明该专注于求生的时候,孙天繁却被这个小的错误给吸引了注意力。 天空的天,繁星的繁,说的很清楚了,怎么还是记成天星了? 那下次说繁忙的繁……他总不至于叫我天忙吧……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非已经把话题进展下去。 “化妆镜、手表盘,甚至很光滑的钥匙,这些都不要去看。对了,还有手机屏幕。” 暴躁哥缩头贴在墙边,一直在尝试用电话联络外界,被时非这一提醒,吓得一哆嗦,赶忙把手机塞回了屁兜里。 孙天繁也连忙检查了自己一下,然后发现自己光棍两条,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反光的东西,顿时松了口气。 这时时非走到先前的小男孩身边,把他胸口挂着的小金牌摘下来。 “放口袋里。” 小金牌正面刻着吉祥如意纹,背面却是光滑的,虽然这点小反光面被诡利用的概率极小,但还是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好嘞,我听凤十二哥的。 小男孩笑着答应,嗞一口小白牙的样子鬼灵精。 旁边坐着他妈妈,大概受惊吓不轻,脸色白的厉害,但还是小声给时非说谢谢。 “我们都做好了准备,那这个朱孝杰呢?他可是已经跟诡建立了联系的人,放在我们中间不安全吧?” 暴躁哥像是华生发现了盲点,有些激动地说道。 时非轻托下巴,点了点头。 “有道理。” 他是完全以局外人的角度看待问题,无论暴躁哥也好,朱孝杰也好,他一视同仁,不偏袒,也不针对。 “你去那里。”时非指了指车厢连接处,对朱孝杰道。 朱孝杰很配合,没有任何被歧视了的不满,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不过这时凤翘翘已经偷摸钻出厕所,怕一身余味会惹众怒,于是自降存在感地缩在连接处的门槛上。 这时见朱孝杰过来,他只好挪挪屁股,给新来的让位置。 时非自己坐在了原先凤翘翘的位子,两条长腿挡住下面不可直视的人体麻花。 在已经被诡怪圈定的环境下,恐惧能直接触发见诡三要素。 如果车厢乘客看见了车位下的尸体,心里肯定会生出对诡列车的强烈恐惧。 当这种恐惧达到临界点,即使不通过镜面,也有可能直接见诡。 只是现在时非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这两人会被袭击。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向孙天繁提问了? 在沙发下扭成麻花的两人,正是一开始提问的恭谨男子和青年。 他们被袭击的过程相当隐秘,并且立刻就有两个冒牌傀儡代替他们,坐在了原本的位置。 所以孙天繁先前所说,第二重危机来自死去又归来的人,这仍是对的,但不够对。 死去的人不会回来,而是被藏在车里,然后由傀儡代替他们,悄无声息混入人群之中。 在活人意识到它们是傀儡之前,会把它们当成邻座的“朋友”,这也是一种间接的因果链。 一旦黑暗降临,这些傀儡也能立刻杀人。 时非暗自思索,感觉诡列车比想象中要厉害了。 一边是将活人抓走又放回,试图建立间接因果链; 一边是悄然杀死活人,再安插傀儡建立因果链。 两手准备,而且还有明面上的镜面规则。 这才上车多长时间?已经有三重死亡机制了。 而且后两重普通人根本看不破,想活命全靠运气。 能定制下这么恐怖的规则,证明诡列车的等级不低,至少也是跟先前那只替生鬼同等级了。 时非这时第一次皱了眉。 现在高等级诡怪也太多了。 这么放任下去的话,他追求的平凡生活哪还有得过? 别的地方就算了,但这条线可是他回家和上学的必经之路。 时非心里沉吟着,目中隐现冷光。 好诡不挡道,这不长眼的诡列车,得灭啊。 想着,他抬头问孙天繁: “孙天星,下一个隧道在什么时候?” 又被叫错了名字,孙天繁下意识想纠正。 不过他还是先看了看列车时钟,先回答道: “第二次在10:59,还有十二分钟。” 说完他回头看时非,然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时非也在看他,目光并没什么异常的情绪,但是他莫名有种被审视了的感觉。 那种感觉硬要形容的话,有点像他最初混会所,跟其他男公关站成一排,然后金主用挑剔的眼光看来的时候。 不会吧,这小子难道…… 孙天繁被自己的脑补带歪了,产生了一些不可理喻的联想。 “孙天星?” 像是发现他在想不和谐的东西,时非特地叫了他一声。 孙天繁回神,下意识道:“我叫孙天繁,天繁,不是天星。” 听到他纠正错误的称呼,时非眼里那种审视的意味终于退去。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叫孙天繁。”时非打趣道。 他无论记忆力还是听力都没有问题,绝不可能把孙天繁听成或记成孙天星。 之所以叫错,只是想试探。 此前他有怀疑孙天繁早就死了,是受诡列车操控的工具人。 就像当初被替生鬼操控,充当工具人的杨栋。 假如孙天繁一直不纠正时非的错误叫法,时非就要把他当诡的一部分,最后一块灭了。 毕竟车座下的两人,是在主动跟他对视、对话之后,忽然惨死的。 而且孙天繁作为普通人,能在诡异维度生存五年,这本身就不怎么合理。 不过孙天繁有注意到他叫错了名字,并且有点在意的纠正了。 如此人性化的表现,活死人身上应该是不会存在的。 “对了,第二次隧道有点长了,全程25秒。” 孙天繁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判了死刑,又十分侥幸地无罪释放。 只知道时非那种金主看小绵羊的眼神消失了,于是把自己的信息拿出来共享。 时非点点头,笑着对众人说: “进隧道后不要紧张,25秒而已,坐着不要动,没事的。” 他说话的样子轻松惬意,安全感扑面而来。 列车呜鸣一声,飞速驶向一座悠长的隧道。 轰隆隆。 如同扎入一片深海,黑暗汹涌而至。 几乎所有人都低头闭紧了眼睛,并且在心里默数:1秒、2秒、3秒…… “吱吱……” 奇怪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身边。 细细的,有些刺耳,像老鼠在叫。 可这是铁轨列车,这里怎么会有老鼠? 第62章 死循列车11惊魂25秒 陈小涵今年13,暑假作业到现在也没做完。 他曾经希望世界末日赶紧到,那样就再也不用写作业了。 此刻他埋头坐在座位里,耳边却听见一阵又一阵的,诡异的吱吱声。 1秒,2秒,3秒……陈小涵在心里默数。 但很快数不下去,心里冒出另一个想法。 希望是老鼠,虽然我怕老鼠,但现在我非常愿意跟老鼠挤一个座位。 他紧紧闭着眼睛,在心里害怕地想着。 可是吱吱的声音持续不断,一直从他右边的座位传来。 他跟妈妈买到的是三连的座位,妈妈坐在最外边,他坐在中间,里面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看起来斯文有礼貌,是那种不讨人厌的大人。 而且这个大叔还很聪明,他一开始还跟那个流浪汉大叔提问题了。 可是现在…… “吱吱……” 诡异的声音忽然贴着脑袋响起,陈小涵头皮一麻,感觉好像有个未知的恐怖之物,正凑得很近地打量着他。 这让他差点就要叫出来,手也下意识想去扯妈妈。 可是他猛一下打住了这个念头,因为要是他这么做了,妈妈肯定会睁眼来看他。 而一旦睁眼了,从妈妈的角度,绝对会看到窗户的。 不行,忍住,凤十二哥说了没事的,我信他。 抱着对时非的信任,陈小涵攥紧双拳,保持不动地缩在座位里。 4秒、5秒、6秒…… 他在心里继续默数,期待难熬的时间快点过去。 可黑暗中的恐怖之物并不给他侥幸的机会,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笼罩了他。 干枯如同尸体的手指在黑暗中抬起,一点一点探向他的头。 陈小涵也预感到了危机降临,但只敢把身体蜷缩的更紧,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关键时刻,“小涵?” 妈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低低地惊呼一声,猛把陈小涵整个从座位里拉起,抱紧到怀里。 其实这个普通的女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反应过来,她应该把孩子抱在怀里。 之前她是吓懵了才没有早这么做。 幸好她也没有忘记危险的存在,所以是闭着眼的。 然而在她抱起陈小涵的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反方向的拉扯。 有东西抓住了她儿子! “妈妈别睁眼!” 陈小涵把头埋在妈妈怀里,惊恐地叫道。 而同时他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没有分毫温度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脖领。 凤十二哥! 陈小涵下意识就想喊。 这是他在危急关头,唯一能想到的,也许能拯救他的人。 不过他没来得及喊出口,忽然旁边就响起了噗嗤一声。 吱吱的怪叫声在这时变得尖锐急促,仿佛怪物陷入了穷途末路。 而那只抓住他脖领的冰冷的枯手,也在这时松开来。 列车隆隆行驶的噪音里,黑暗中的较量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难熬的25秒过去,列车如期驶出隧道,光明笼罩车厢,驱散黑暗。 “嗯,是个男子汉。” 当眼皮感应到光亮,陈小涵一时还是不敢睁眼,不过耳边却先传来这样一句赞扬。 他听出了这个声音,于是放心睁开了眼。 “凤十二哥”站在他面前,正在用纸巾擦手里的棍子。 棍子上鲜红一片,粘着猩红发黑的碎肉。 陈小涵顿时睁大眼,感觉有些害怕又有些惊奇。 他下意识回头看右边的座位,但是却被妈妈一把捂住了眼。 “别看,别看!” 妈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感觉都快哭了。 “没事,让孩子看吧,他比你想的坚强。” 时非淡然说了一句,甩了甩脏的简直没眼看的棍子,嫌弃的不行。 要不是车厢人太多,就直接放河、盼了,也不用弄脏自己的手。 陈小涵听到时非的肯定,立刻扒开妈妈的手,扭头看了眼旁边座位。 “嘶——”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第一眼还是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一具血肉模糊的诡异尸体摊在座位里,身上还穿着那个不讨厌的大叔的衣服。 而这具恐怖尸体的胸口,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直接从前捅到后,整个对穿,透心凉的捅法。 “你好厉害啊!” 陈小涵下意识扭头,对能一下捅穿怪物的时非表达敬意。 看他这个表现,时非就知道这小子胆肥。 当时黑暗里的傀儡想要袭击他,他感觉到了,但是却没惊动旁边的妈妈。 这种反应要么吓傻了,要么异常坚强和冷静。 刚才时非还不好下结论,但现在能确定是后者了。 想想也是,这小玩意放着暑假作业不写,花一个通宵看他吃饭和打怪,想想也知道不是个普通幼崽。 这时其他乘客也从黑暗中睁开眼,在发现车厢里多了两具怪物尸体后,惊呼声此起彼伏。 时非任他们大呼小叫了一会,才说道: “这两具尸体不用管,等列车跟诡异维度分离,会自然消失的。” 怪物尸体有两具,他处理了陈小涵这边这具,另一具是孙天繁处理的。 “草,我肠子出来了。” 孙天繁一手攥着尖棍,一手捂着右腹部,用一种又麻木又操蛋的表情说道。 血正从他指缝里蜂拥而出,止也止不住。 因为他的衣服已经脏的形成了一层硬壳,血液渗透不了,于是像雨水流过伞面,快速地流到地上。 “你可是在诡异维度练了五年的。” 时非觉得有点不可理喻。 黑暗降临时,他看孙天繁立刻锁定了目标,并用一种沙场老将的姿态冲过去,还以为他稳赢。 毕竟是能在诡异维度生存五年,地狱大逃杀的第一名。 结果怎么这样了? 孙天繁捂着伤口,踉跄后退两步,最后重重靠在了墙上,龇牙咧嘴。 “我不能死,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我他妈不能死……” 他仰头用后脑抵着墙壁,咬牙切齿,眼神近乎凶恶地说道。 时非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他捂伤口的手。 “我看看。” 可是孙天繁这时哼笑了一声,是那种英雄末路,很不甘,却不得不认命的惨笑。 “我是个人渣,渣男,我对不起一个姑娘,我好想回去见她,可我回不去了。” 孙天繁咧开嘴笑,用讥讽的口吻说出他过去只能在心里想,绝不会说给外人嘲的话。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再不说出来,这些话就要陪他一块下地狱去了。 “凤十二,老弟,你帮我个忙,帮我去看看我的姑娘,看看她是不是还在傻傻等我。” “我口袋里的笔记本上有她的地址和电话,你可以联系上她,然后笔记本里还夹着我的卡,里面有二百万,密码也记在本子上了。” “你替我看看她,原本答应的五十万你拿走,剩下一百五十万,你替我给她好不好?” 孙天繁大半辈子都瞧不起感情,更瞧不起眼泪。 可是他跟时非交代着遗言的时候,莫名眼泪就哗啦啦的掉。 他后悔极了。 这辈子有太多的后悔,也错过了太多。 时非正盯着他的伤口,没有多做理会。 孙天繁就一把攥住他肩膀,颤抖着用力。 “那一百五十万,你可别吞了,她生病了,那个钱都不一定够她用的,你可千万别吞,求你。” 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深知人性丑恶。 孙天繁攥着时非,一定要听他给个保证。 然而时非完全没听进去,低声说:“你这个伤口……” “别管伤口了,反正没救了!” 孙天繁低喝一声,像是快死了一样急促喘着气。 “你快答应我,答应帮我去找她,答应把钱交给她,你答应我啊,我求你了!” 孙天繁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在说,眼泪已经糊了满脸。 “你这个伤口不严重。” “我伤口没救……” 孙天繁还想说自己没救了,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时非说了什么。 他愣了大概两秒钟,一蹬脚自己站了起来。 再低头看伤口,虽然还在流血,但明显慢了很多,怎么也不像能死人的程度。 “是肚子上的皮被刮下来一条,看着像肠子而已。” 时非甩甩手上的血,表情木然地说道。 孙天繁:“……” 孙天繁尴尬僵立了两秒,然后猛转过身去,拼命抹脸上的泪。 一边抹一边硬着嗓门威胁: “你什么都没听到,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什么人渣,什么姑娘,什么求你……啊,草草草他娘毁灭吧。 第63章 死循列车12古老的邪神 人生在世,孙天繁觉得最可怕的处境莫过于以下两种。 一种是钱没花完,人死了。 另一种是脸丢完了,人没死。 他现在很忧郁。 列车依旧在隆隆行驶,满车惶惶的眼神,但是没人敢大声说话。 这趟列车到达底站需要14个小时,而现在才过去一个小时多一点。 “凤十二”已经走到了车厢连接处,在跟朱孝杰说着什么,背影轻松自然,好像已经不记得刚才他闹的遗言笑话。 不过人又不是鱼,哪可能转背就忘掉?明摆着是故意不提,好给孙某人留点面子罢了。 特喵的,你不如当面嘲讽我一顿算了。 孙天繁捂着肚子的伤口,在心里郁闷地想着。 然后他从后腰口袋里掏出黑漆漆的小本子,翻开快要脱落的纸页,看里面一张胶水贴起来的照片。 照片是两寸证件照,本身已经不太清楚了,而且还撕过。 是撕很碎又拼起来的,现在已经看不出照片里女孩的样貌。 孙天繁手上有血,想摸也只敢离着一厘米的空气摸,怕摸脏了。 说实话他都有点想不起女孩的样貌了,脑子里也只有个大致轮廓。 困在诡列车上五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太难熬了。 要是再被困下去,他都要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 “孙天繁。” 忧郁中,他听见“凤十二”远远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次叫对了。 孙天繁应一声,看过去,发现“凤十二”在朝他招手。 “日,就不会体谅我这个伤员,自己过来下嘛。” 心里埋怨地碎碎念,孙天繁捂着肚子,一瘸一拐走到车厢对面的连接处。 “干啥?” 他有些费力地蹲下来,问同样蹲着的时非。 “知道这是什么吗?” 朱孝杰坐在地上,时非撩起他衣摆,指着他背上一个黑漆漆的小手印问。 孙天繁没回答,而是把自己肩头的破布条掀开给时非看。 在他壮实的大臂上,也一个黑漆漆的小手印。 “被诡抓走过的人都会有这个,没什么大不了。” 他压低声音说道,避免被普通乘客听见。 在这样的封闭环境里,信息是不能过多公开的。 因为人多口杂,各人又都有各人的联想,原本只是皮表有个诡手印,十个人一传,可能就变成身上藏了只诡手。 到那时恐慌弥漫,信任崩塌,人群就会变成乱冲的洪水,场面也就失控了。 朱孝杰看着孙天繁身上的黑手印,表情变得复杂。 “所以你当年跟我一样,先被诡抓走,又被故意放出来当陷阱?” “完全不一样好吗?” 孙天繁露出个嫌弃的表情,然后开始说自己当年的遭遇。 “我第一次上这个诡列车的时候,车上可没有像我这样的‘前辈’作指导,车厢一进隧道,直接人就没了一大半,而我当时运气好在吃东西,侥幸躲过了第一波袭击,” “没有‘前辈’?你确定?” 时非发现了个关键点,于是跟孙天繁确认。 孙天繁摊摊手,一脸理所当然。 “不是我吹牛,估计这诡列车横行至今,也就出现过我这么一个不需要帮助、全凭个人努力活下来的硬茬。” 看他还有些得意的样子,时非目光寻味。 “既然没有人给你指导,那你是怎么得知存活半数以上,列车就能开回现实世界的结论的?” 孙天繁并没有成功逃出过诡异维度,所以根本不可能是靠经验得出的结论。 被提了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孙天繁咂摸了一下嘴,脸上的得意一下子损了一半。 “我小本儿上写的。”他有点不情愿地回答。 小本儿自然是指他口袋里那个黑漆漆的本子,而他既然这么说,就表示本子一开始并不是他的。 “本子我在车上捡的,应该是上一波人留下的。” 猜到对面会问本子的来历,他干脆先坦白了。 “所以还是靠别人指导了啊。”朱孝杰直接点明,实诚中透着点狡黠。 于是刚吹的“全凭个人努力”的牛皮还没嘚瑟一分钟,这就尴尬的破了。 孙天繁挠了挠脸皮,装没听见,问时非:“我被诡抓走过,所以我在黑暗里能分得清诡,你呢?你是怎么分得清的?” 惊悚25秒里,时非有注意孙天繁的动向,孙天繁同样在留心时非。 他现在对时非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是既怕时非死了,又怕时非赢了。 “可能因为我也见过诡,所以能分得清。”时非敷衍道。 反正陈小涵给他能爆料的都爆了,倒也好,很多事情不用另找借口了。 “怪不得了。” 孙天繁没什么惊讶,用过来人的口吻说。 “不过你走运,撞诡的时候有国家队的人挡在你前面。” 陈小涵说过时非扛着浑身血的人出来的,所以在孙天繁的想象里,是哨塔特职拼死消灭了诡,然后时非才得以安全脱身。 时非也不反驳,点头微笑说:“是啊,我很走运。” 聊到这里,孙天繁回头看看时刻表,表情犹豫,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终于他弯腰压低声音,用小声密谋的神态说: “咱仨都算是跟诡打过交道的人,是同一国的了,我有个重要情报可以跟你们分享,不过我得先说好,这个情报不能公开,否则谁都别想好。” 他都这么说了,朱孝杰下意识看向时非,见时非点了下头,他于是也点头,表示接受。 只见孙天繁先扭头四顾,确定没人注意这边,然后才伸手到后腰的腰包里掏东西。 边掏边说: “要抵御诡怪袭击,除了不看镜子、规避因果链外,其实还有个办法。” 说着他从腰包里掏出个东西,应该不大,可以握在掌心里。 “只要有这个东西,诡怪好像就没办法主动找到你。” 听到这里,时非心里的疑惑算是真正有解了。 或许孙天繁是有足够强悍的个人实力,但混迹诡异维度五年都不死,他口中的“这个东西”,才是决定性因素。 朱孝杰也不由坐正,双眼都忍不住睁大了些。 孙天繁把手伸出来,说: “这个东西很难拿到,我当初为了拿这个都差点送了命。” 他把手指张开,露出一个类似手机挂件的小东西。 之所以形容的这么模糊,是因为朱孝杰压根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看了个大小和颜色。 孙天繁明显很宝贝这东西,也防备的很,手掌只张开一下就又握上,生怕被抢了似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能直接屏蔽诡怪注视的神器,换谁都得这样重视。 孙天繁咽了口唾沫,更谨慎的小声密谋: “先前两拨袭击其实都是小意思,因为再过半小时,列车会到站点临时停靠,到那时才是大考验。而我给你们看的这个宝贝,也就趁那个机会能搞到。” 其实关于这个大宝贝,孙天繁一开始是完全没打算说出来的。 只要不说,他就算逃不出去,至少还是能保命。 财不露白的教训古来有之,他也知道自己主动说出这个秘密要承担的风险。 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现在追求的已经不是自保,而是绝命一搏,博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他单凭个人力量是抓不住的,必须得有时非这样靠谱的帮手。 所以时非必须也拿到保命神器,要能跟他一起活下去才行。 “说再多没用,你得先让我们看清楚。” 看都不给看,拿个鬼哦。朱孝杰简直无语了。 孙天繁一愣,看看朱孝杰,再看看一脸麻木的时非,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谨慎过头,都没给人家看清楚。 “行行,再给你们看一下,这次要看清楚啊。” 说着,才又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摊开了手心。 在他掌心里,一个不到八公分长的人形雕件躺在上面。 雕件通体漆黑,看不出材质,厚重而邪异的感觉扑面而来。 时非看着他手心的雕件,因为内心活动过于复杂,以至于表情完全麻木,像突然得了面瘫症。 而这时孙天繁还幽幽加了一句:“是个古老的邪神,至少存在一千年了。” 第64章 死循列车13邪神像,去偷、去骗、去换 时非现在不想说话,他只想静静。 不过相同立场的朱孝杰就十分感兴趣,但又抱着怀疑的心态。 “你怎么知道存在一千年了?” 他试探问,因为他对差点捅穿自己喉咙的孙天繁心有余悸,担心这家伙在给他们挖坑。 孙天繁这时一脸文化人的自傲,指着雕件的衣服说: “没文化真可怕,你不会看这个铠甲的形制吗?” 朱孝杰当然不会看什么古代铠甲形制,无奈摆烂:“我理科生,历史方面是不行。” 孙天繁于是白他一眼。 “既然不会看,那就不要再提这方面的问题。” “行。”朱孝杰点头,但依然没打消对孙天繁的疑虑,于是尽力去找感觉不合理的地方。 忽然他指着雕件胸口的位置,问:“那这支起来的三根是什么?” “emmm……”孙天繁摸着下巴,似乎也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应该是‘雕’吧。”他说道,答案居然跟当初的高歇不谋而合。 “雕?”朱孝杰一开始还没听懂,然后身为男人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然后忍不住惊讶和惊叹:“三个雕?” “邪神嘛,这不是很正常?”孙天繁理所当然,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三个雕,长胸口?” “邪神嘛,长哪儿都正常。” 在他们关于邪神的雕的深入交流中,时非默默用手捂脸。 想连夜搬出蓝星,太空飞船的票在哪儿买?急。 “凤十二,你不舒服?” 感觉到时非情绪异常,孙天繁于是担忧问。 时非是他自爆家底也要追求的目标,可不能有事。 “没,我很好。” “那就好,对了你也仔细看看,别到时候找错了。” 想起时非好像压根没怎么看雕件,孙天繁好心递到他面前去。 但是时非目光直接飘走,看着空气说:“谢了,已经看清楚了。” 就像朋友拿着新到手的表情包说好丑好搞笑,然后你发现表情包的主人公是杀马特造型的你。 完全无法直视,只恨墙缝太窄,不够钻。 听他说的肯定,孙天繁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明明就没看,就最初瞄了一眼而已。 “还是让我再看看吧。”朱孝杰忍不住说。 如果真有屏蔽诡怪注视的奇效,多看看说不定也能沾点灵气。 但是孙天繁警惕睨了他一眼,立马把雕件收回了包里。 他是差点捅穿朱孝杰喉咙,但朱孝杰何尝不是差点压断他脖子? 彼此看对方都是一言难尽,隔阂一时半会是抹不掉了的。 但奇怪的很,只要时非在,他们就又觉得对方是可靠、可合作的。 这时时非勉强从自己的“丑照”冲击里恢复过来,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他目光看向孙天繁,下意识想问他从哪里搞来的雕像,为什么这个雕像能抵御诡怪的注视? 但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吞回去了。 他真是尴尬到糊涂了,这些事情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孙天繁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有别的诡怪发现了他的存在,于是顶替了他的身份,以他黑色邪神的形象活动于现实和诡异维度之间。 就像普通替生鬼会认进阶替生鬼为老祖宗,以此获得联系来祈求诡力加持,说不定就有个脑子灵光的诡,在试图以这种方式谋求他的诡力。 所以这个黑色邪神像其实不是他,而是另外的诡。 时非暂时没有头绪,于是只能理出一个模糊的推测方向。 在他思索的时候,孙天繁已经开始介绍后面要面对的危险。 “列车这次停靠只有十分钟,到时候所有车厢门都会打开,我们能够下车。” “黑色神像要从站台那些‘乘务’身上拿,而且不能明抢,只能用偷、换、骗之类的手段。” “如果明抢,‘乘务’就会开始吃人,而且是无差别、无节制攻击,直至再找不到活人。” 孙天繁说到这里,他死守邪神像秘密的原因就已经明了。 这是个只有聪明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一旦被某些莽货知道,后果可想而知。 到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触发吃人禁制,他们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到时你们俩下去,我守在车门给你们放风,一是照应,二是防止车里的人下去添乱。” 孙天繁眼神诚挚,把自己还不怎么成型的计划说出来。 其实主要也不是提供什么计划,因为他相信以时非的脑子会有自己的计划。 他只是摆明自己的立场和作用,免得他们误会。 时非对邪神像没什么想法,真送他他都不想接,但他注意到一个有趣的地方。 “所有车厢门都打开,那是不是表示可以进其他的车厢?” “那进不了的。” 孙天繁连连摇头,表情郑重。 “诡列车被触发后,乘客就限定住了,只能进出12车厢,别的车厢就算进去了,也还是12车厢。” “你试过?”朱孝杰下意识确认。 “你这不是问废话?我要没试过,能这么笃定告诉你?” 看他俩不对付,时非也懒得劝架,而是思考一个明显违和的问题。 从诡列车的角度来看,把各车厢的活人分开圈定,完全是一件又费力又没有好处的事。 人员固定的话,他们反而更容易形成协作,达到共同抵御的目的。 而人员流窜才更容易混乱,也更容易袭击才对。 所以这里有个疑点:诡列车为什么要把活人分开来?或者说,是什么原因,逼着它不得不做这种利人损己的事? “时间快到了,我得去提醒其他人,让他们在临时停靠的时候乖乖呆在车上。” 说完他起身,又走回车厢那头做演讲去了。 时非和朱孝杰各有所思,都沉默坐在地上没动。 而他们后方,厕所门缓缓开了一条小缝,缝里露出一双幽暗的眼睛。 凤翘翘已经听墙角听好久了。 听得心潮澎湃,听得热血沸腾。 之前时非让朱孝杰过来的时候,他怕朱孝杰变异,于是缩回了厕所里。 此刻他从厕所探出头,舔着笑脸问: “十二叔,帮我骗一个邪神像呗~” 声音那个软,那个谄媚,那个百转千回。 第65章 死循列车14临时站点鬼影幢幢 朱孝杰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玩意吓一跳,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他先瞪着凤翘翘,如临大敌,担心要是不答应这家伙,他保不准要搞事。 不过马上他想起来这玩意是凤十二的亲侄子,于是又淡定了一些。 有凤十二在,应该管得住他侄子。 就是这个侄子有点老,并且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时非一点没纠结,大方点了点头。 “好。” 像个答应给孩子买玩具的长辈,答应的十分轻松。 只是答应完,就又给凤翘翘把门关上了。 距离远还无所谓,距离近还是拿门隔着吧,味儿太冲了。 车厢另一头,孙天繁已经把列车临时停靠的注意事项说了出来,听得全车厢人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我再强调一遍,只有到终点站下车才能回现实世界,其他所有临时停靠站点,依然是诡的地盘。” “所以不要傻不拉几往下冲,我告诉你们,冲下去外面都是披着人皮的诡,你们有命下去可没命回来!” “临时站点那些人皮诡都是会吃人的,一旦触发它们的吃人禁制,就会开始无差别攻击,所以我有句话先撂在这里——” 孙天繁这时又恢复独裁者的凶恶面貌,手中尖棍挥得虎虎生风。 “原本要是有人自己想找死,我是不会干涉的,但是这次不同,这次要是有人敢下车找死,那为了全车所有人的安全,我会尊重他的命运,并提前送他去死!” 他手中尖棍前不久才捅死过一只傀儡,现在棍子上还沾着碎肉和血,加上他那副随时会暴起吃人的凶恶表情,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车上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点头表示会听话。 “大点声!都听明白没?!” 孙天繁跟大学军训教官似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于是车上人也仿佛重回学生时代,下意识大声回答:“明白!” 回答的不是很整齐,但表情都是恐惧中透着自发的顺从。 得亏孙天繁胸无大志专注吃软饭,否则跑去搞传销,八成会是个出色的传销头子。 没过多久,列车上就响起了报站提醒。 亲切的机械女声在车厢里回荡,提醒下车乘客带好行李并注意安全。 正常列车到这个时候,车厢里就该起一阵哄声,到站的旅客纷纷动起来,拿行李的拿行李,收桌子的收桌子。 但是此刻的12号车厢里,人们不但没有大动作,反而在对人皮诡的恐怖想象里,不断缩起身体、屏住呼吸。 “凤十二,朱孝杰,你们出发吧。” 当列车开始减速,孙天繁走到了他们那边的连接处,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不是不能下车吗?他们去哪儿?” 果然有人对下车有执念,当场就跳出来提问了。 这次是个中年阿姨,五十多岁,高瘦,脸上过浓的粉底和唇膏,都显示她对青春与生命的看重。 孙天繁不介意这时候有人跳出来问,就像相声要有捧哏,没人开头他还不好往下说。 “临时站点有危险,但也不能完全放弃探查,他们俩靠谱,下去探路正合适。” “这也是为了全车人的前途去冒险,你们包括我都得感激他们的牺牲与奉献。” “要是最后能平安抵达终点站,回家记得给他们贡个牌位,一天早晚三炷香,感谢人家救命之恩。” 孙天繁很代入情境,说出来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就是这话不能细想,细想里头全是晦气。 “呵呵,谢谢啊,我知道前面危险,但是现在我还没死呢,下次别这么客气了。” 朱孝杰木脸看着孙天繁,打心里觉得这货是故意咒他。 “哦,不好意思。” 孙天繁仿佛后知后觉,到了个歉后连忙改口。 “你们记好了,回去给我凤十二老弟立个神位,不是牌位。” 说完没下文了。 朱孝杰:“……”感受到了双标的恶意。 时间11:08,列车速度已经降到缓慢,车身平稳滑行间,两侧近景开始变得清晰,而不再是模糊的流影。 第一个临时停靠站只是个小站,并没有光鲜明亮的站台设施。 左边有简易站台,墙体灰暗斑驳,上面还爬满了细密的裂纹,于老旧中透出森森阴气。 在列车驶入站台的时候,肉眼视觉下的光感瞬间暗淡。 这种感觉,就像充电照明设备忽然电量不足,光线于是由白转黄的那种过度。 明明天上太阳还在,可是视觉内却一片阴暗,这种反差无疑令人压抑。 车厢里一片沉闷的呼吸声,大家目光都不由看向后方即将出发的两人。 “记住,所有穿制服的乘务都不是人,遇到白色制服还能周旋一下,遇到穿红色的就直接跑。” 孙天繁一手一个,按着两人的肩膀,做最后的交代。 这时车门咔嗤一声,自动打开来。 孙天繁忽然比自己出门都紧张,重重拍了拍时非肩膀:“去吧,千万小心。” “十二叔,我等你回来哦。”凤翘翘也从厕所探出头,表情滑稽地说了一句。 时非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跨步下了车。 朱孝杰在他后脚下车,表情努力表现的镇定。 毕竟是被诡抓过一回的人,他觉得自己就应该比普通人沉稳和冷静。 至少也得像凤十二一样,做到波澜不惊。 然而他刚脚沾地,当场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车站上很多人影,到处都是人影! 明明站在车上看的时候,还一个人都没看见,结果一下车,眼前就忽然冒出来密密麻麻的人影。 而且站在站台看周围,景物也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就是昏暗,一种乌云已经压在头顶上的深沉阴暗。 然后就是雾,不知从哪来的雾气腾腾袅袅,贴着地面一米多高浮动。 在这种环境下,那些立于雾气中的人影,简直就是鬼影幢幢的幽灵。 而更可怕的是,明明这么多人影,但整个站台寂静无声。 朱孝杰吸入一口寒气,有种世界沉入海底,生灵万物都化作魂影,以死亡的状态无声游弋的恐怖错觉。 “凤十二!” 朱孝杰忍不住慌了,下意识想叫住前面的时非。 然而他目光望去,却看见了更加魂飞魄散的东西。 只见时非与他相距不到三米,背影却已经被雾气缠绕,变得虚幻飘忽。 而在他背影两侧,一边立着一条恐怖鬼影! 一个诡影初具人形,但是浑身鲜血,脖颈处一个狰狞缺口,令人怀疑他脑袋随时要掉下来。 而另一个更恐怖,压根连人形都看不出来,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红影。 朱孝杰头皮发麻,下意识要叫住时非,提醒他小心身边两只诡。 然而他张开嘴,却吓的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那两只诡同时回过了头,两双血红的诡瞳,同时直勾勾盯着他。 一时之间,朱孝杰身体如同被急冻,陷入近乎石化的状态。 而那两只盯住他的诡,这时缓缓咧开嘴,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微笑。 然后它们嘴角一直咧,一直咧,一直咧…… 朱孝杰:…… 完了,如此恐怖,我死定了。 第66章 死循列车15惊悚!红色乘务员 那一瞬间,朱孝杰又把人生回忆了个遍,遗言也重新打了遍腹稿。 遗憾的是,这次他根本动不了,连找手机编辑文字的机会都没有。 关键时刻,他看见前面的时非终于回过了头。 “你怎么不走?”时非半转身体,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我也想走,可我被诡盯住了我动不了啊!!! 朱孝杰在心里咆哮,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偏偏时非看不见他惊恐无助的眼神,反而移开视线去看环境。 “雾气好重。” 时非随意评价了一句,随即挥挥手,像是要驱散雾气。 接着,令朱孝杰惊掉下巴的场面就出现了。 随着时非手臂从左往右一抡,“啪啪”两声脆响,站在他左右的的两只诡,先后遭了个大逼兜。 于是前一秒还朝他阴阴鬼笑、邪恶如同诡中boss的玩意,后一秒就像挨了顿臭揍的熊孩子,分别往两边一趔趄,滚到雾气里不见了。 而他们消失的同时,朱孝杰被定住的身体也终于能动了。 “诡!诡!刚才你旁边有两只诡!好恐怖啊!” 恢复自由后,朱孝杰第一时间指着时非身边大叫。 “有吗?在哪?” 时非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并配合地往朱孝杰所指的方向去看。 “有的啊!而且你挥手的时候还扇到了他们!” 朱孝杰有点情绪激动,说话像按了快进的音频一样。 “真的有啊,你没感觉到吗?啪啪两声啊,那么响,你都没有听见吗?” 时非默然站在原地,表情是一种虚惊后的麻木。 “没有。”他表情严肃地摇头,语气认真。“我可以确定没有。” 末了还露出个关心的表情,问朱孝杰:“你是不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 朱孝杰被他认真的样子问的有些动摇,忍不住也自我怀疑起来。 如果不是幻觉,那两只诡都已经贴身了,又怎么会轻易退散? 而且那么恐怖的两只诡啊,就算凤十二力大如牛,也不可能凭一个大逼兜就扇走了。 合理的思路顶替不合理的部分,错误认知替代正确认知。 朱孝杰有些恍惚地看向时非,木木点头,认同道: “我想你说的没错,应该是我眼花了。” “抱歉,我还是不够冷静。”他给时非道歉,有种拖了同伴后腿的自责感。 时非露出优质队友的微笑,还贴心地安慰朱孝杰:“没事,有我在,放轻松点。” 听了这话,朱孝杰如沐春风,刚才的惊慌失措也镇定不少。 “谢谢,我后面尽量不拖你后腿。” “嗯。” 时非笑着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行走过程里,他视线不经意看向雾气底层,以警告的眼神瞥了王河和苏盼一眼。 两个死鬼分别蹲在雾气的最下层,也主动将自身的存在给隐藏了起来。 他们当然是可以隐藏自己的,而且因为有时非这个邪神级诡异的不自觉加持,他们做诡的起点相当高,一般连特职都看不到。 在被时非警告了之后,他们都感觉挺委屈,本来就无法直视的两张脸,拧巴得更吓人了。 其实这事真不怪他们,他们又不是主动要现身吓唬朱孝杰的。 因为车厢内部是连接现实和诡异维度的灰色地带,而临时站点就是实打实的诡异维度了。 当活人踏入诡异维度,自然就能直接见诡。 而诡一旦被活人直视,因果链自然形成,这时他们作为诡怪的本能也就被触发。 对他们来说,突然看过来的朱孝杰,那就是主动送到狼嘴边的肉,张嘴想吃不是最正常的操作吗? 结果肉没吃着,还挨了个大耳瓜子。 来自邪神级诡异的大耳瓜子,那个酷爽,好险原地升天啦ヽ(*?0?*)? 诶嘿!还没升天?那我可真牛批。 两只诡蹲在地上,隔着雾气遥相对望,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自豪与嚣张。 车厢门口,孙天繁两手撑在门框,双眼有些紧张地盯着时非两人的身影。 他知道一旦踏出车厢就是另一个维度,所以没有把脚伸出去。 刚刚朱孝杰的异常他看到了,稍微紧张了一下,不过看时非回头跟他说话,就知道危机已经化解。 还行,没有一下车就被出事,是个好开端。 车厢里面,其他乘客也都紧张注视着外面两人的动静,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找到一线生机。 在车厢里看不到诡异维度的雾气,也看不到那些鬼影幢幢的幽影,所以在普通乘客的眼里,就是时非和朱孝杰越走越远,仿佛一点阻碍都没有。 “那边!右前方,那边有个穿白色制服的!” 站台弥漫的雾气与死寂中,朱孝杰忽然拍了时非一下,示意他看某个方向。 时非顺势看去,果然在无数人影中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白的渗人的人影,因为它除了制服是白色,脸孔看起来居然比衣服还要白。 那种白惨惨的脸色,使它脸部五官显得十分突兀。 多盯着看一会的话,就会有种错觉,仿佛这是个白纸扎出来的纸人,而它面上的五官,则是用笔画上去的一样。 恐怖谷效应一下在朱孝杰身上起效,他当场打了个哆嗦,感觉汗毛从腿上一路炸毛炸到后脖颈。 朱孝杰连忙把视线收回来,小声对时非说: “我看到了,在它胸口,那个黑色邪神像就嵌在它胸口。” 他情绪激动,说话却有些打磕绊,嘴唇忍不住在轻轻发着颤。 时非点了下头,对他说:“你留在这里,我先过去看看。” “你不需要我陪你吗?万一有危险……” “不用陪,我一个人更好应付。” 时非拒绝了朱孝杰的好意,然后独自进入了错落的人群里。 朱孝杰心里有些感动,觉得时非是为他着想才不让他一同涉险。 同时他觉得,时非实在太沉着太勇敢,明明看起来是同龄人,但完全不是他能比了。 如果让他独自面对一只会吃人的‘乘务’,他肯定做不到这样的冷静处事。 这样想着,他用力攥紧了拳头,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一点,只要冷静,并按照孙天繁给的提示做,就不会有危险。 “啪。” 一只手忽然从后方伸来,搭在了他的肩头。 这手突如其来,朱孝杰思维凝固,额头冷汗,身体也一下绷紧。 不过得益于一开始受过的惊吓,这次他克制住了条件反射,没有直接回头。 而是转动眼球,尽量在保持不动的姿势下,用眼角余光去看自己的肩膀。 深蓝色的t恤肩头,正搭着一只冰凉无比的人手。 那手苍白发青,蓝黑色的指甲却长得令人发毛,手背还布满发紫发黑的斑块。 朱孝杰越看越心惊,恐惧令他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了。 因为顺着那手往后看,他看到了一截红色的制服袖口。 ——红色乘务! 孙天繁说过,遇到白色乘务可以尝试,遇到红色直接跑! 想到这里,朱孝杰两腿肌肉紧绷,准备不管不顾,闭眼就冲。 然而他肩头那只手陡然沉重,压得他半边身子险些垮掉。 接着一种毛骨悚然的笑声从他身后响起,是那种沙哑粗粝的声音,却故意闭着嘴,闷在嗓子里的笑声。 “不要跑,跑就直接吃了你。” 身后的东西一边笑,一边用扁平的声调,发出仿若老家具吱嘎声的诡异话语。 (本章完) 第67章 死循列车16木偶移魂 那声音一听就不是人能发出的,哪怕已经努力去镇定,但当这声音贴着后脑响起,朱孝杰还是吓得浑身颤抖。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目光下意识去找时非的身影。 然而雾气如活的鬼魅一样漂浮移动,已经将他眼前能见度遮蔽的不足三米。 明明刚刚还没有这么严重,是红色乘务出现之后忽然变化的。 果然,遇到红色乘务情况就会变得尤其危险。 在朱孝杰大气不敢出的惊恐中,身后的红色乘务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红色乘务行动僵硬,如同关节不灵活的生锈机器。 它一步一晃地站到朱孝杰面前,头上也戴着红色的帽子,帽子下是一张诡异至极的脸。 那脸朱孝杰看的头皮发麻,后背一下子就被冷汗打湿了。 之前看白色乘务还只是觉得它们像纸扎的假人,但是红色乘务是顶着一颗实实在在的假头。 木质的,粗糙的表面还呲着毛刺,像是木匠随手削了颗椭圆的木头,然后用记号笔,很敷衍地画上了眼耳鼻。 直到看清这一切,朱孝杰觉得对方那种仿佛老旧家具摩擦的声音,一下子就合理了,因为内部大概真的是木头。 然而更恐怖的是,如此粗制滥造的木头脑袋上,竟然长着一张人嘴。 朱孝杰可以一眼分辨出那是真人的嘴,而且已经有腐烂的趋势。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试图找到是人戴着木头面具的痕迹。 可是找不到。 那张半腐烂的嘴巴就是长在木头上的,边缘与木头完全融合。 而现在,红色乘务就是用这张半腐烂的嘴跟他说话。 “既然来了,那就带一些纪念品回去吧。” 红色乘务眯着画上去的眼睛,半腐烂的嘴巴咧出阴森的微笑。 而在它的左手上,正托着一个木头托盘。 托盘里放着很多零碎的小东西,暗淡的金银首饰、褪色的儿童玩具、碎屏的智能手机…… 只看一眼,朱孝杰就能猜测这些东西的来历。 一定是前几批乘客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那些乘客是用来交换脱身了,还是…… 朱孝杰不敢往下想,避开红色乘务的注视,摇摇头说: “抱歉,我钱包落在车上了。” 对方是以推销者的身份来的,他不敢直接说不买,而是借口钱包在车上,然后顺势说要拿钱,就能顺利返回车厢。 然而红色乘务嘴角咧的更大,笑容狰狞。 “这些东西都很便宜,而且我也不要钱。” 对方说着,把木质托盘往朱孝杰怀里怼了怼。 “挑一件,必须挑一件,如果不挑,我就吃了你。” 朱孝杰被怼得踉跄,目光惊慌地在托盘里搜寻。 “这个,这个怎么卖?” 他没直接说要买,而是随便指了指看起来最便宜的玩具,尝试用问价拖延时间。 红色乘务眼睛一下眯起来,居然有种诡异的兴奋: “乘客你眼光真好,这只洋娃娃是我最昂贵的珍藏,她是我亲爱的干女儿,所以售价稍微贵一点,需要你一条腿。” “什么?!”朱孝杰大吃一惊。 他猜到红色乘务不好对付,但没想到对方要用一个洋娃娃换他的腿。 “既然客人看中了,那么我们进行交易吧。” 红色乘务狞笑着,要把洋娃娃塞给朱孝杰。 而洋娃娃在被一把抓起后,竟然发出凄厉的哭喊,塑料的脸孔上,两行血泪从玻璃眼珠下流出来。 “救救我,叔叔救救我!” 小女孩凄惨的哭喊从洋娃娃嘴里发出来,听起来最多五六岁。 朱孝杰简直魂飞魄散,不敢想象这洋娃娃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洋娃娃的哭叫也引起红色乘务的不满,冷笑着说道: “啊,有点不乖,不过没关系,教训一下就好了。” 然后当着朱孝杰的面,红色乘务将洋娃娃的手、脚、躯干……所有关节挨个儿拧转。 而它每拧一下,洋娃娃就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仿佛这娃娃里真困着一个小女孩的灵魂,并承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不不!我没说要这个,这个是女孩子的玩具,不适合我。” 朱孝杰恐惧得脑子嗡嗡直响,勉强说出搪塞的理由。 红色乘务停止了对洋娃娃的折磨,表情也变得阴沉无比。 “那你要什么?”它幽幽地问。 “这、这个呢?怎么卖?” 指着碎屏的手机,朱孝杰仍旧用问价的方式拖延时间。 “这个价值一只左手。” 红色乘务答道,并像常见的手机店员那样演示了一下。 不过这种演示仍旧把朱孝杰吓得半死,因为这手机居然还可以开机,而屏幕里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活人。 “这个相当有趣,你可以选择任意工具,来对里面的人物进行解剖和分割。” 说着就要演示操作,让朱孝杰看看效果。 朱孝杰连忙又摆手,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画面会有多逼真,根本不敢尝试。 之后他又拖延了两分钟,几乎把托盘里的东西挨个儿问了一遍价格。 问完之后他发现,“价格”都是红色乘务身上没有的器官。 比如右腿、左手,眼耳鼻等等。 于是朱孝杰越发心惊,根本不敢深想红色乘务那张人嘴和右手是怎么来的。 “你只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了,选完了不管你同不同意,必须买!” 红色乘务用吱嘎嘎的声音说道,画出来的虚假眼睛里充满怨毒。 朱孝杰避无可避,想着干脆选择售价为“鼻子”或者“耳朵”的商品。 这样虽然就残废了,但是手脚还在就还能逃跑。 但就在他决定断尾求生的时候,忽然他目光一抬,视线落在了对方胸口。 和白色乘务一样,红色乘务也有一个黑色的邪神雕像嵌在那里,不过嵌的比较深,几乎被制服掩盖了。 “这个!这个你卖不卖?” 朱孝杰指着黑色邪神像,咬牙问道。 红色乘务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阴冷,前所未有的怨毒。 “这个很贵,你买不起。” “可我只想要这个,你要是不卖,那我就都不买了。” 朱孝杰心跳加速,仿佛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然而红色乘务忽然大笑起来,笑的整个木头的身体都在嘎吱作响。 “很好,交易达成,售价是——” 朱孝杰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因为他忽然意识模糊,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而等他意识重新清醒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全身都很不对劲。 强烈的滞涩感从全身每一处关节传来,冰冷无处不在。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木质托盘,以及红色的乘务制服,但可怕的是,视角已经发生了对调。 现在托盘是捧在他的手里,制服也是穿在他的身上。 而再抬起头,便惊讶看见自己站在面前。 “啊!”朱孝杰失声惊叫,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如老旧家具摩擦一样吱吱嘎嘎。 在他惊恐得想动想叫,却只能如不倒翁一样滑稽地乱晃时,他看见另一个自己,或者说自己的身体,对他露出了狡黠狰狞的笑。 然后他的身体就这样从他面前走开,走远,走向时非所在的那个方向…… 第68章 死循列车17黑色的诡怪 雾气变得越来越浓烈,一开始只到腰部上面一点点,此刻已经快要蔓延到胸口了。 时非站在白色乘务面前,抬手扒拉对方托盘里的“商品”。 半截铅笔、一片剪下来的手指甲、一枚黄金戒指……小小的一个盘子,零碎的东西,怎么看都是磕碜。 “你把盘子举高点,我仔细选选。” 时非就像真的在购物,神态自若地指挥着白色乘务。 白色乘务除了脸色白的吓人,看起来倒没有红色乘务那么阴森可怖。 不像人类,诡怪大都是这么浅显好懂。 它们的凶残程度基本就摆在明面上,越恐怖的也长得越吓人,而危险程度低的,基本看着也没那么伤眼睛。 当然这个规律只能套用一般的诡怪,像那些真正上了辈分的诡怪,那也会变得复杂,不能完全用外貌去辨别危险程度。 甚至和动植物界的某些生物习性相似,越漂亮的才越危险。 当白色乘务听话把托盘举高,举到与肩齐平,时非看了看,似乎终于有了目标。 “我愿意跟你换,但是我能出的只有十元纸币,你要不要?” 时非主动开口,跟白色乘务谈起价钱。 这还是这只白色乘务第一次遇到敢主动开价的,白惨惨的脸孔于是露出个阴冷恶毒的表情。 “你打发要饭的吗?” 诡怪需要用恐惧震慑人,当对方越恐惧,它们吞噬对方的机会就越大。 然而时非白了它一眼,一边放下十块钱,一边拿起了半截铅笔。 “我又没打算跟你要多好的东西,十块钱不少了。” 白色乘务露出嫌恶的眼神,没想到对方一点贪念都没有。它还以为对方一定会选择那枚戒指。 “好吧。” 十块钱对应半截铅笔,怎么也是不亏的。 毕竟像它们这种白色乘务没有主动攻击的特权,买卖谈不成对方可以直接走。 “成交。” 时非笑着说道。 然后在拿走铅笔的同时,另一只手从托盘下方顺走了白色乘务胸口的雕像。 偷东西,小意思,而且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还真是有点小小的爽。 时非因为做了一次“坏人”而感觉愉悦,白色乘务则直接转身走了。 倒霉催的白色乘务,它因为视线被自己举着的托盘阻挡,居然完全没发现身上少了东西。 一直到它走入幽影人群,遇到另一只白色乘务,它才惊恐发现自己胸口没有那枚雕像护身符。 “邪神像!我的邪神像!” 面对靠近自己的同类,这只白色乘务如临大敌,立刻找自己的邪神像。 然而当它怀疑到时非头上,想要回去找时非的时候,它的同类已经猛然扑上来,残暴将它撕碎,然后一口口吞下去。 当吞完自己的同类,这只白色乘务的外貌便开始变化。 仿若纸糊的白脸逐渐变得粗糙和坚硬,鲜红的颜色也从胸口的邪神像蔓延而出,转瞬将制服染成了红色。 等时非再看时,原本的两只白色乘务,已经变成了一只红色乘务。 “还能升级啊,有合成小游戏那感觉了。” 时非看着乘务诡升级,看的饶有兴趣。 白色乘务一旦失去邪神像,就会沦为同类的升级道具,所以只要不直接去抢,而是用偷或骗等隐秘的方式,白色乘务都没办法回头报复。 因为它们意识到被骗或被偷时,八成已经被同类吃掉了。 所以这个邪神像真的是护身符啊,而且是人诡通用。 这就很值得思索了。 现在看来,整个诡列车的诡异维度成分有点复杂了。 这里的规则似乎早早被定下,但定下规则的并不是活跃于这里的诡。 ——而是邪神像。 时非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黑色雕像。 emmm……怎么看怎么尴尬,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外形这么一言难尽呢? 这个铠甲好过时、好土,发型也是,太颓了,还有胸口那三把,哎…… 一千年前很火很流行的发型和穿搭,一千年后真的是不忍直视。 时非想从雕像上找线索,结果先找到一顿名为“外貌焦虑”的自卑套餐。 这时一只手从他背后伸来,想搭到他肩膀上。 时非低着头,似乎对身后的动静一无所觉。 直到身后那只手即将碰触到他时,他轻轻一侧身,避开的同时抬起头,看着身后的朱孝杰。 “不是让你在那边等我吗?” 他问道,把邪神像揣进了口袋。 朱孝杰扯起嘴角,因为不太习惯新身体,笑容有点僵硬。 “那边遇到了红色乘务,吓得我赶紧逃开了,要是被直接碰到,再想逃可就逃不了了。” “哦。”时非点了下头。 然后他忽然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记了。” “我叫朱孝杰啊。”对方继续微笑,表情逐渐变得自然。 “你多大?” “21岁,你呢?” “18,马上19了。” 对话有来有回,似乎时非面前就是真正的朱孝杰。 …… 在此之前大约半小时,七环市区域级哨塔基地倾巢而出。 从第一次诡列车事件发生,高歇就动用了哨塔特权,与交通部门对接,拿到了路线上所有列车班次、途经站点、以及精确到分的时刻表。 也由于该案件一年一发,高歇手下的江撼提前做了准备,在所有站点都预留了激发能力的感应装置——粉色蝴蝶结。 “我带几个人先到第一个站点,你们其他人到后续各站点布防,不要舍不得经费,坐直升机过去。” 交代完注意事项,高歇便和辜小酒一左一右,分别勾住了江撼的手臂。 江撼身形高大,带两个人跨空间转移还是很轻松的。 当他们三人的身影凭空出现在站台,整个站点已经被清场。 铁路部门以建筑年久失修、有倾塌风险为由,连吓带哄,把人全部疏散。 高歇看了眼手表,问辜小酒:“列车还有几分钟到站?” “五分钟到站,停十分钟就走。” 辜小酒回答,并跟江撼合作,快速在站台附近支起了几台诡气感应装置。 装置跟笔记本电脑形态差不多,不过打开时,一个形似雷达的装置便倾斜45°角展开。 雷达正中有个感应灯,会根据感应到的诡气呈现出不同的色相,并以文字的形式,在屏幕直接显示分析结果。 这是科研部担心外勤不会用而误判风险,所以设计成了傻瓜式。 “其实支这个东西完全没必要吧?前几年都没检测到东西。” 江撼对诡列车案件持悲观态度,忍不住叹气说。 辜小酒很不认可,说:“总得试试啊,总部每年都在对设备进行数据更新,说不定今年正好有相应的数据在里面,就能感应到了!” 高歇也看了设备一眼,心里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 他也不知道总部科研部是怎么把诡气数据化的,但是用过几次还是挺准的。 “凶、恶、厉、煞”四个等级的诡怪,在设备上会分别呈现黄、绿、蓝、红四个色系。 再根据不同色系的不同深浅,能再对应数据库的资料,分析出诡怪的类别。 所以这东西还是比较鸡肋的,因为如果不是数据库记录过的诡怪,这玩意就完全分析不出来,灯都不会亮。 而就算分析出来,也就是给诡怪分个类、定个级,相当于划个重点。 考过试的人都知道,划重点对考分没啥决定性作用。 “高队,还有一分钟列车就该进站了。” 辜小酒提醒一声,然后抿唇看向设备感应灯。 说实话,他们目前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收集数据,希望量变产生质变,有朝一日找到诡列车,并消灭它。 滴塔——滴塔—— 全神贯注的等待中,机械表的走针声清晰可闻。 虽然不抱希望,但三双眼睛仍下意识地看着那盏小小的灯泡。 然后在他们的注视下,灯泡如同夜幕下的萤火,缓缓闪烁,有了闪光的趋势。 “卧槽?!” 前几次未曾出现的情况,江撼当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然后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灯泡先是像普通电灯一样亮起白色的启动光,然后嗡的一下,整个设备忽然发出过载一样的蜂鸣,接着灯泡猛然变成了黑色。 “故障了?灯泡烧了?” 突来的意外让人措手不及,高歇挑着一侧眉梢,感觉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 然而辜小酒盯着灯泡看了一会,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不是烧了,是黑色——灯泡显示的是黑色。” 普通的灯泡是无法显示出黑色的,但这也不是普通的灯泡。 辜小酒指着设备屏幕,数据分析栏已经飞快打出分析结果: 【色相:黑色】 【等级:机密】 【类型:机密】 【危害程度:机密】 【注:分析数据已自动发送哨塔总基地,请保留一切相关数据!!!】 第69章 死循列车18这是一次天灾 看着分析报告,高歇三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我以为这玩意只会表现官方口吻,原来还会用感叹号啊!” 办公行文当中,感叹号和问号之类的语气词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主打就是一个官方、高冷、专业。 结果在如此高端的重要设备上,居然出现了感叹号,而且不规范地连用了三个。 这很不专业。 但很能表达严重性。 高歇轻轻深呼吸,已经感觉到了肩上的担子。 他妈的好重啊,我只是个区域级队长,我扛不动啊! “高队,这要怎么办?” “没事,不慌。” 当两名下属投来紧张的注视,高歇回答的很从容。 “让我抽根烟,我思考一下。” 他从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在辜小酒和江撼的注视下,淡定把打火机叼进嘴里,并认真用拇指拨烟头。 完了,高队废了。 江撼和辜小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悲伤。 然而这时检测设备却又是一阵蜂鸣,接着灯泡的黑色缓缓暗淡,露出原本的半透明颜色。 “这什么情况?果然是故障了吧?” 高歇登时来了精神,丢下烟和打火机蹲到设备面前。 “黄绿蓝红对应凶恶厉煞,煞字辈往上就没有等级了,黑色其实就是表示故障的,对吧?” 作为区域级别的小队长,高歇一生致力于护此方天地的太平。 他没有什么大志向,不追求超出承受范围的权利和力量,他只想着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保护民众,也保护自己。 所以他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世界和平。 仪器故障,并没有煞字辈以上、超越认知极限的诡出现,那世界就还有和平。 于是在他充满期待的注视下,感应灯恢复启动状态的白光。 然后这白光又开始转换,颜色加深,再加深,直到变成一种浑浊的蓝。 而这种蓝还不稳定,时深时浅地变幻着,好像设备也在犹豫,到底该显示什么颜色。 这种感觉就像电视机放着节目,忽然雪花刺啦刺啦闪烁,让人很想抬手去拍两巴掌。 “不能拍,拍坏了修不起。” 辜小酒看出身边两个男人的手在蠢蠢欲动,于是贴心地提醒了一句。 总部科研所来的东西,虽然鸡肋,但是很贵。 一直等了几秒,灯泡的色彩也没有稳定下来的意思。 但是检测报告却开始一行一行生成: 【色相:蓝色】 【等级:厉】 【类型:替生诡(接触型)】 【危害程度:高阶危险种,可进阶】 【注:检测到当前环境诡怪密度过高,数据仅供参考,请以眼见为实】 当屏幕给出全新的分析结果,高歇表情已经完全麻木了。 替生诡,恐怖聊天群案中出现过的类型。 考虑到地区接近,高歇怀疑这里检测到的替生诡,就是制造恐怖聊天群案件的那只。 这让他不由再次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他也找这只诡很久了,正好这次想办法灭了它。 “高队,密度过高是什么意思?说明这只鬼很硬吗?以前也没听说过诡怪能测密度啊。” 江撼睁着疑惑的眼睛问。 辜小酒嗓子发干,在设备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了环境模拟图。 “我想……密度是指环境内诡怪的数量……”她颤抖着说。 “卧槽高队!你快看啊我的妈啊!” 江撼指着设备屏幕,发出嘹亮的惊呼。 “叫什么?还有没有一点专业特职的样子?” 高歇才刚把自己情绪安抚好,准备端起区域队长的从容气场。 结果当他也看了一眼屏幕后,从容气场瞬间崩碎。 只见屏幕上面,各种蓝色的小点密密麻麻。 检测设备是分散布置的,几乎将整个站点圈在其中。 如果把他们所在的位置和蓝点进行对应,现在他们周围正密密麻麻……围满了替生诡。 辜小酒嘴唇已经忍不住哆嗦,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一只替生诡就很恐怖了……要是这几十只全都跑出来……高队,到时候,咱七环市还能住人吗?” 高歇表情凝重,目光沿着悠长的铁轨无限延伸。 “不止。” 他缓缓说,声音低沉冗长,透着无能为力的苦涩,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绝望。 “这只是第一个站点,后面所有站点可能都有……” “所以不是几十只,而是成百、上千……” 跨越三个省份,绵延数十座城。 “这不是一个案件,这是一次天灾。” 累了,毁灭吧,世界根本没有和平。 …… 诡异维度中,时非跟朱孝杰的闲聊还在继续,并且从身份证号进展到户口所在地。 “原来你也是七环市人,巧了,我也是。” 时非什么都问,家庭、父母、地址,好像他突然对朱孝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要把他祖宗八代的资料都扒出来。 朱孝杰对答如流,而且一点不嫌烦,似乎挺喜欢这种被人提问、而他能正确回答出来的过程。 “好了,我确定你是朱孝杰。” 最后时非笑着总结,并坦白自己八卦的理由。 “刚刚你走过来的样子有点僵硬,我还以为你被诡怪附身了,所以才试着问你一些问题。” 虽然这些问题时非也不知道答案,但是身份证号、手机号这些,却也不是一只诡怪可以张口就来的东西。 而朱孝杰连忙摆手,有些着急地否认和解释: “怎么会呢?我只是被刚刚那只红色乘务吓到了而已,它差点就碰到我了,幸亏我跑得快。” “嗯,我相信你。”时非点头,样子温和极了。“对了我已经拿到一个邪神像,你呢?刚刚有收获吗?” “我?我还没有拿到。” “那你得快点,时间要不够了。” “额……” “快去吧,正好周围不少乘务。” 时非指指正从四周围拢过来的红色乘务,用很轻松的口吻对朱孝杰说道。 朱孝杰表情僵了一下,下意识问: “你不帮我?” 结果时非露出个灿烂的微笑,温和说道:“滚,我又不是你爸。” 完全超出预料的回答,让朱孝杰的身体愣在原地。 原本按照推测,时非就算不把邪神像送他,至少也该帮忙再找。 怎么突然换套路了呢? 占据朱孝杰身体的诡欲哭无泪,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我想暂时放弃,我们直接回列车上去吧。” 朱孝杰表达投降意愿,准备先回车上再说。 虽然内里本质是替生诡,但没有邪神像庇护的时候,也不过是其他替生诡的分食目标而已。 在这座庞大的诡异维度,所有诡怪皆是斗兽,要么吃,要么被吃。 只有谋夺生人躯壳,踏上列车、进入现实维度,才是最终的出路。 对所有替生诡而言,诡格形成那一刻不能算诞生。 唯有以活人之躯混入人类社会的时候,那才算是生日。 第70章 死循列车19今天是诡的惊恐日 “也不用这么快放弃,时间还是有的。” 时非漆黑的眼睛看着占据朱孝杰身体的替生诡,眼底藏着某种戏谑的意味。 忽然他手往对面一指,说: “你看,那只红色乘务看起来笨笨的,应该比较好骗,就拿他下手吧。” 时非所指的,正是朱孝杰一开始遇到的那只。 当然现在那只红色乘务里面已经变成了朱孝杰,并且因为不适应诡怪的木头身体,像不倒翁一样,持续在原地摇晃。 看起来十分笨拙,甚至有点憨态可掬。 “别过去,说不定是故意伪装的,就是想引我们上当!” 替生诡一口拒绝,虽然尽力掩饰了,但是那种避之不及的心态还是暴露出来。 因为这座诡异维度的交易规则是牢不可破的,交易达成就必须维持。 之前朱孝杰想要邪神像,而他开出的价格其实是朱孝杰的整个身体。 现在交易已经达成,它拥有了朱孝杰的身体,而朱孝杰得到了邪神像。 如果它这时候再去抢那个邪神像,哪怕只是不小心碰到,交易都会立刻作废。 届时一切回到原点,它变回木头身体,而朱孝杰回归本体。 不,好不容易骗到手的身体,绝不还回去! 替生诡当即打定主意,严肃说:“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哦,也行。” 时非望向列车的方向,似乎想起什么。 “我得给侄子带一个,确实还缺一个。” 他随口说着,然后兀自走向那只红色乘务。 见他说干就干,替生诡忽然也心动了。 如果是第三人将神像夺走,而它再去抢来,那是不会破坏之前的交易的。 想着,替生诡眼中流露兴奋,快步跟了上去。 它相信时非会成功的,因为现在朱孝杰根本不会控制那具诡的躯体,时非只要有胆量,直接伸手拿都行。 可怜朱孝杰本人还困在木头与腐肉结合的身体里,并且能听到后方两者的谈话。 听到时非要对他动手时,他心急如焚。 然而越急越控制不了这诡怪的身体,喉咙里也完全是杂乱的嘎吱嘎吱声。 别过来啊! 朱孝杰在心里咆哮,却只能听见脚步声从后面越走越近。 很快他就绝望看着时非走到了面前,并且目光直直盯着那块邪神像。 “别……别……我才是朱孝杰!” 朱孝杰尝试说话,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一个能让人听懂的词。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时非凑近了看那块邪神像,同时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了一句。 朱孝杰顿时心中一紧,怀疑时非已经认出他来。 但是不敢太高兴,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朱孝杰反而晃的更厉害。 这时占据朱孝杰身体的替生诡也跟了过来,表情阴森地站到了时非身后。 它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时非一拿走那块邪神像,它就立刻从后面扑上来,直接拧断时非脖子,将邪神像据为己有。 毕竟他现在有了肉身,纯粹的物理攻击是不会被邪神像屏蔽的。 朱孝杰正面对着时非,刚好能看见他背后那只诡的邪恶眼神,顿时急的再次乱晃,连原本吱嘎晦涩的嗓子都隐约能发出音节。 “小心……背后……” “什么?退后?” 时非勉强听出了个大概,但是并没听准确。 反而还误会了朱孝杰的意思,真错步往后退去。 “退两步行吗?三步?五步?” “砰!” 背后正阴森走来的替生诡猝不及防,被时非撞了个正着。 它也不是没看见时非后退,就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碰一下又不会坏。 可结果它大意了,就是这一碰,它觉得自己坏了,而且坏的很彻底。 动不了,它仰面摔倒在地上,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地面雾气浓烈,幽幽浮动间,两坨怪异的黑影缓缓蠕动爬行着靠近。 此前替生诡从未见过这样的影子,它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逼近自己。 唯一能肯定的,是恐怖与危险。 随着那两坨影子越爬越近,替生诡突然也被唤醒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啊! 替生诡想惊呼,想大叫,可是全身动不了,嘴巴完全张不开。 怎么会这样呢?是什么在压制我? 强烈的疑惑生出,替生诡一边挣扎一边寻找原因。 最后当它终于把目光看向前方那个站立的人影,它终于意识到了。 影子!他的影子压住了我! 可是怎么可能啊?一个人类的影子能有多重?为什么能压住自诞生就是厉字当头的替生诡?! 可惜没有人解释它的疑惑,他只能拼命蠕动没被影子压住的一只左手,想把身体挪出影子的范围。 可是等它艰难蠕动了大概一毫米,那两坨陌生的影子也完全爬到它面前了。 恐怖啊。 就算是在这座诡异维度存在了五年,它也还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那两个东西都有点像人,不过却都蜷缩在地上,形成一坨一坨的轮廓。 而其中一个脖颈缺了碗大的一块,好像脑袋随时要掉,另一个干脆没有皮,就是个团在一起的血肉堆。 然后这两个东西一起盯着它,并同时咧开了嘴…… 困在木头身体里的朱孝杰仍在惊恐,不知道时非撞翻一只诡的后果是什么。 而且为什么人能撞翻诡呢?难道是因为诡进了人类身体就变弱了? 一连串的疑惑中,时非已经弯腰把地上朱孝杰的身体扶了起来。 只是扶起后的这具身体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眼睛瞪大,表情狰狞,简直就像一具受到了莫大惊吓,最后死不瞑目的尸体。 不过也不完全是尸体,因为眼珠子还能动。 “我想了想,这个邪神像还是让给你吧。” 时非对朱孝杰的身体说道,然后抓着他的手触碰黑色邪神像。 朱孝杰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恍惚。 然后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视角发生变化,自己站在时非身后,一只手还被时非抓着,刚好摸到对面红色乘务胸口的邪神像。 “凤十二!” 重回肉身之中,朱孝杰动容得大叫一声,简直忍不住想哭、想直接给时非一个凶猛的拥抱。 看他回来,时非也松手了,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催促说: “趁这只红色乘务发呆,你快动手。” 红色乘务看起来确实在发呆,除了身体在微微颤抖以外,看起来完全就是魂游天外的样子。 朱孝杰想起之前的遭遇,眼神一冷,直接把邪神像从红色乘务的心口抠了出来。 如果是正常状态,被抢劫的红色乘务就该暴起吃人了。 可是这只红色乘务的本体,已经被王河和苏盼啃的七七八八,动都不太能动了。 “走吧。” 时非招呼一声,叫朱孝杰离开。 朱孝杰连忙跟上时非脚步,并且刚走没几步,就发现另外的诡乘务一拥而上,将那只不能动的红色乘务分食殆尽。 只是它们吃的明显不尽兴,基本吃了个寂寞。 “谢谢你刚刚救了我,我刚刚差点就死了!” 朱孝杰追上时非,惊魂未定地说道。 时非却露出一脸疑惑表情。 “我救你?什么时候?你有遇到危险吗?” 那样茫然中带着惊讶的样子,仿佛根本就没发现朱孝杰险死还生的遭遇。 这让朱孝杰也懵了,忙说了自己被红色乘务换魂的事。 时非听完十分惊讶。 “那我们赶紧回列车上吧,这里好危险、好可怕。”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车厢走去,好像他真害怕得要命。 朱孝杰于是也茫然了,怀疑是自己多想,可能时非真的是巧合之下才碰巧救了他。 毕竟时非也只是个普通人啊,再聪明也不可能跟诡对抗。 第71章 死循列车20迷津人祸 “对了,现在我们一共只找到两个邪神像,那你侄子怎么办?” 他困在诡乘务身体里,听得很清楚,时非原本是要来给凤翘翘拿这个邪神像的,但是半路改主意给他了。 想到这里,朱孝杰脑子忽然闪过一道电光,察觉到了几乎被忽略的事情。 明明时非一开始是来给侄子找神像的,为什么突然改主意? 这个毫无征兆的举动,让时非所有行为动机都变的不一样。 简直就好像,是为了化解当时的危机,同时也救他一命,才故意这么做。 “你为什么突然改主意,把这个神像让给我?” 朱孝杰还没等到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就迫不及待地问了第二个问题。 时非在前面走,头也不回地说:“没什么,正好想起来我不需要那个。” “不需要?为什么?”朱孝杰完全克制不住好奇,追问了下去。 时非于是停住脚,回头对他微笑,很自然地伸手:“好吧我需要,把你的神像给我。” 这意思很明显了,给你的东西就拿着,别多问,不然没朋友做。 朱孝杰这点反应力还是有的,连忙举手讨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不多问了,你别把神像要回去。” 就他这三番两次撞诡的倒霉劲儿,没有神像肯定撑不了多久,天知道下次死一死的时候,时非还肯不肯出手。 回想起来,三次险象环生,三次都是眼前这个同龄的男生救他。 不对,说同龄人都不合适,对方才十八,比他小了整整三岁! 然而他多活三年屁用没有,这个弟弟强他一百倍。 朱孝杰忍不住沮丧,遗憾自己又给青少年群体拖后腿了。 一阵骚乱忽然从列车方向传来,听起来是出事了。 一个女人在雾气里踉跄,身后有人追。 “是那个阿姨和孙天繁!” 朱孝杰视力不错,一眼认出了两人。 他说的阿姨,就是他们下车前,问为什么他们可以下车的中年女人。 他记得她化着已经不适合年龄的浓妆,是个不甘被岁月剥夺青春的女人。 “啊!”随着女人一声惨叫,孙天繁的尖棍捅穿了她身体。 “你们回来的正好,赶紧上车,发车时间快到了!” 孙天繁站起来对他们招手,毫不在意地甩甩棍子上的血。 “别看了,是这女人自己找死,我早警告过了,敢私自下车的必杀,她还是要下车,那我说过的话就不能当放屁,杀她也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考虑。” 孙天繁站在车厢门口,故意把嗓门拔高,既让外面的朱孝杰和时非听见,也让车里其他乘客听见。 朱孝杰看着中年女人的尸体,忍不住惋惜她如草芥般凋零的生命。 但他现在却没有立场批判作为凶手的孙天繁,因为他是得利者。 “走吧。”朱孝杰不忍多看,催促前方仍盯着尸体的时非。 时非让开路,让他先进了车厢,自己却还是盯着女人尸体看。 “凤十二,你干嘛?你别说你要为这女的抱不平!” 五年了,五次列车大逃亡,孙天繁杀过太多人,也见识了太多人性。 那些在生死面前暴露的人性里,自私、欺骗、贪婪他都司空见惯。 因为他觉得那就是人类的本性,就像胎儿天生会掠夺母体营养,多胞胎会相互竞争,甚至吸收掉另一方。 天道不仁,当人堕入到把生存当做唯一追求的原始困境,为此所做的一切奋斗,就不适合再用道德标准去衡量。 就像蜘蛛捕蝴蝶、群狼猎山羊……物竞天择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所以偶然遇到的利他主义者,在他眼里就是完全的异类。 遇到那种在他杀人后,跳出来指责他不对的都还好,可以理解为圣母心泛滥。 可那种奋不顾身,为了救他人而牺牲自己的就无法理解了。 曾经有个男人,自己把身体堵在破了的窗户上,以免诡怪冲进车厢。 然后他身体从后背被掏空了。 他保护了所有人,除了他自己。 这类人在诡异维度里,注定被淘汰。 “我劝你理智一点,你自己能不能活命还难说,别去追求什么伟大光明正义。” 孙天繁真是有点怕时非“反水”,那样他会很心痛的。 结果时非却露出思索的神情,也不说话,沉默进了车厢。 只是上车之后他依然面朝外,并看着还趴在地上的女人尸体。 “你每次杀人都会这样吗?” 时非忽然回头,用平常的口吻问孙天繁。 孙天繁被问的莫名:“哪样?”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看时非不像是要替死者抱不平,孙天繁放心多了。 然后他忽然明白,时非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看见地上的女人尸体直挺挺弹了起来,接着身体飞快发生变化。 从她伤口的位置开始,仿佛有漂白剂蔓延出来,将她全身的颜色迅速“洗”掉。 然后皮肤上的血色消失,变得惨白发灰。 白色乘务! 刚刚还是活生生的、普通的人类,就这么当着几人的面,变成了车站那种恐怖的诡乘务。 “怎么会这样?!” 朱孝杰第一个受不了,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时非目光还盯着孙天繁,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没有!以前没有这样过!……不过以前我没在车站杀过人,而车里被杀的人一般也没什么变化,只有少数会变成半透明幽影。” 孙天繁并不避讳谈过往的所作所为,坦然回答了时非的问题。 同时他也是很震惊的,完全没想到那些飘荡的诡乘务,居然是列车乘客变成的。 看他们一个一个惊讶的模样,时非反而不能理解了。 “人死后本来就有概率诡化,这次只是限定了诡化的品种而已,有什么好惊讶吗?” 他这么一说,两颗惊恐的心脏忽然变回了平常心。 是啊,有什么大不了?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幽影和诡乘务的攻击性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啊! 嘎啦嘎啦,怪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化作白色乘务诡的女人已经转过身体,白惨惨的面孔正对着车厢门。 在她暴露出来的身体正面,时非看到了预料之中的东西——黑色邪神像。 这个发现让他眼神变得有些幽暗,像是有幽邃之物要从深渊探出利爪。 果然。 他在心里幽幽哀叹。 这是一座大型的“迷津”,将恐怖且庞大的诡异维度连接到了现实维度。 可是诡怪自身是创造不了“迷津”的,绝无可能。 所以……是人为。 故意开辟这片地域,让开进来的列车成为替生诡的培养基和饲料。 而黑色邪神像就像珠农往蚌壳里塞入的核,能直接干预产出的珍珠的形状。 这种核就是人造的“源”。 作为接触型诡怪,替生诡源不灭,诡不灭。 每趟列车按两千人算,五趟就是一万人。 多么庞大的数字。 只是一个小小的临时停靠站,就已经生成几十只替生诡的成品。 另外还有几百只半成品。以及连半成品都不是的幽影。 替生诡这个品种是好吃还是怎样?造这么多替生诡干什么? 第72章 死循列车21无法计时的隧道 化作白色乘务诡的女人眼珠在动,森然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孙天繁。 虽然人死诡化之后,一切人格与人性都会消亡,最后彻底脱离人的范畴,但这是有过程的。 对于刚死不久的人而言,情绪、记忆、性格,都会短暂保留一定时间。 而保留时间的长短,则完全因人而异。 这个女人不到一分钟前,死在了孙天繁手里。 而现在她诡化了,并且是化作比普通鬼魂厉害的多的乘务诡。 所以不难预测,她会在人格尚存的这点时间里,朝孙天繁发起最疯狂的袭击。 这种情况时非早就见过,那就是苏盼诡化,经过一系列疯狂拉扯,最终带着王河上路了。 而现在他俩都加入诡籍,又相处的挺和谐。 孙天繁杀人无数,对于报复已经习以为常。 他于是一手拿出邪神像,另一手攥紧了尖棍。 虽然诡乘务不攻击持有邪神像的目标,但是现在情况特殊。 这女人极有可能还保留生前恨意,所以不惜代价来杀他也不是没可能。 车上车下,人与诡对峙,尖锐的气氛一触即发。 “嘭!”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把全车人都吓得差点跳起来。 不过并不是直接的攻击。 化作白色乘务诡的女人只是狠狠撞了列车门一下,似乎她知道她无法报杀身之仇,于是只能以此泄愤。 泄完愤的女人缓缓抬起手,染血的指尖指向孙天繁。 “你们……小心他……”女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一句话。 能看的出来她说这句话时十分艰难,是拼了仅存的人格意识留下这句警告。 而说完这句话,她的表情就陷入呆滞,目光也如其他乘务诡一样麻木阴冷。 然后她转过身去,如木偶那样走向了雾气深处。 “靠,居然玩挑拨离间,这娘儿们心机真深。” 等女人变成的白色乘务诡消失,孙天繁才从紧张备战的状态放松,并用不在意的态度调侃了一句。 说实话他刚挺紧张,万一那女人真扑向他,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暗自庆幸了一下,孙天繁看看列车时钟,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要发车了,还不错,咱们顺利通过第一关。” 随着他话音,亲切的机械女声也进行了发车提醒。 没一会列车缓缓行驶,在有些刺耳的摩擦声中越开越快。 风声从门口呼啸着吹入,将门口几人的头发和衣服卷得猎猎翻飞。 直到这时,孙天繁才后知后觉的,用惊恐的眼神瞪着车门。 “靠!那娘儿们不光挑拨离间,还把车门撞坏了!” 孙天繁气的原地跳起老高,脑门都要撞上车厢顶了。 看他这个表现,就知道车门不关肯定有大危机在后面。 不过现在时非无心理会,默默在车厢后方的备用座位坐了下来。 他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要用“迷津”在这里批量生产替生诡。 而且这是第二次遇到“迷津”了。上次还是老何烧烤的店里。 “会是针对我来的吗?” 他眸光微冷,认真思索两个“迷津”之间的关联。 “不,不会,诡列车是五年前就开始的,而我五年前还只是个普通人。” 时非在心里跟自己对话,提出假设,推翻假设,抽丝剥茧。 然而排除对方以自己为目标的话,这一切看起来又过于巧合了。 而且能这么大范围地使用“迷津”,对方恐怕不会是单独的个人,个人没有那么强悍的能力。 所以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体行为。 时非还没去了解基于诡异而建立的势力组织,但是他知道,绝对不止哨塔一个。 而除了官方哨塔体系,其他的就只能归类为邪教了。 会不会是那个什么“遁天之刑”? 时非想到离开卢小琳家时,卢小琳在最后跟他提过的词。 不过当时卢小琳说的是“冬天之行”,没多久后他自动纠正了发音。 倒不是未卜先知,而是遁天之刑本就是成语,意指违背自然规律必受严惩。 邪教组织拿这个当口号,甚至直接当名称,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现在时非还不确定这到底是口号还是名称,但是用来指代那个组织总是不会错。 只是往这个方向一想,时非就觉得有点郁闷了。 他不怕家边都是诡,是诡他能处理,就当打扫卫生了。 可如果家边有个邪教,还源源不断地生产诡,那相比打扫卫生,说不定搬家来的更经济实惠? 他规划的人生里,可没当职业清洁工这一条。 自然形成的诡怪扫一次就干净了,而邪教生产的诡要是扫,那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也不是不能直接端了这个马蜂窝,就怕这马蜂窝是哨塔的重点关注对象。 到时候他把马蜂窝端了,突然给哨塔冲业绩,人家不得掘地三尺找他? 他总不能把哨塔也端了,那等于端了人类对诡防线的最强炮口。 思索间,他旁边的厕所门又悄悄的滑开了。 凤翘翘从厕所探出头,满怀期待的眼睛看着时非。 “十二叔?我……” “拿去。” 时非正烦着,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把邪神像扔了过去。 凤翘翘又惊喜又激动,接个神像接成了烫手山芋,搞得神像活了似的,在他手里上下蹦跳好一会,才终于抓在了手里。 “谢谢十二叔!” 他惊喜道谢,然后不用时非提醒,自觉把厕所门关上了。 不过这次时非却一反常态,对他说:“你还是出来吧。” 突然被“赦免”厕所之牢,凤翘翘喜出望外,连忙爬了出来。 因为厕所里有镜子,他不敢站也不敢坐,全程龟缩在地板上,后背和老腰都快伸不直了。 “去给他们帮忙。”时非指着孙天繁那边说。 凤翘翘莫名心酸,原来不是心疼他,而是让他出来当苦力。 那边咚咚咚的脚步声在车厢里快速砸着,沉重得让人心里发闷。 孙天繁现在很暴躁,如同饿极了的豺狼,在车厢里来回走动和翻找。 “东西,得找大号的东西,得把车门堵住!” 他焦躁地嚷着,发狠的目光四处张望。 可是入眼所及,除了几个大点的行李箱,根本也没什么能堵门的东西。 朱孝杰看出情况不对劲了,上前问道: “为什么要堵门?不堵会怎么样?” 孙天繁有点咬牙切齿,指了指车厢显示的电子时钟。 “还有四十分钟会遇到下一个隧道,列车会直接停在里面,不把门堵住,鬼知道会进来什么东西?!” 听到车会停在隧道里,朱孝杰也紧张了。 “怎么会停在里面?停多久?” “你问我我问谁?” 孙天繁忽然恼火,但火气不是对着朱孝杰。 “我只知道会停在里面,有时我感觉停了一个小时,有时我感觉停了一天,但是最后等列车开出来,时间都只显示过去四十四秒。” “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我,绝对不止四十四秒!” 在诡异维度里,时间流速失常是很正常的事。 时非抬头对孙天繁说: “你在隧道里都遇到过什么?反正时间还有,不急。” “其实说了也没用,因为每次都不一样。” 孙天繁眉峰压的死沉,整个人显得有点沮丧。 “上一次我在里面,感觉呆了至少三天。” 人在没有时钟和太阳的情况下,其实是无法分辨过去多久的。但孙天繁在诡异维度五年求生,对时间已经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那就是饥饿。 他已经可以从饥饿程度判断大概过去了多久。 “那一次车子被诡怪包围了,外面是吃人的怪物,里面有迷惑心智的诡,不过迷惑人心的诡并不能直接伤人,而外面的怪物能直接吃人却进不来。” “被蛊惑的人做什么都有可能,可能杀人可能自杀,但更多是试图去打开门窗,我无法唤醒他们,只能杀了他们。” “可无论我怎么严防死守,还是有漏网之鱼,有人把窗口砸了个洞……” 第73章 死循列车22这次是反的! 孙天繁的话在车厢里引起一阵恐慌,很多人都自发动起来。 有人在找堵门的大件行李,有人用窗帘遮挡窗户。 孙天繁则一一取下窗户配备的安全锤。 这种小锤子几乎当不了武器,但却是破坏窗户的专业工具。 只要把这些小锤子提前藏起来,至少上次那种窗户被砸开的惨剧可以避免。 为了保险起见,他把所有安全锤都扔下了列车。 列车呼啸而行,两旁的景物在飞速倒退,看着安全锤被远远落下,孙天繁感觉松了口气。 只是避免了窗户被破的风险,车门却依然大开。 “不行,拉不动,这门根本拉不动。” 凤翘翘蹲在门边说道,说话都带着大喘气,一副累成了狗的样子。 “就你这个体力,你怎么被富婆看上的?” 孙天繁鄙视道,对凤翘翘发出来自业内前辈的凝视。 说完把凤翘翘拉开,自己尝试去拽车门。 他手臂粗壮,肌肉发达,一发力时,整个手臂和腰部都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 除了背部比较瘦,发力时看不出什么隆起的状态,这个身材在健身圈子也算是相当炸裂的。 然后就在这样的力量爆发下,车门竟然发出了吱嘎吱嘎的摩擦声,竟然真的被拉动。 凤翘翘被这位前辈震惊到了,自卑承认人家的鄙视有理有据。 不过车门最终还是没能拉上,变形太严重,根本就没法嵌合,真要拉动了,八成直接脱落。 最后实在没有好办法了,几人合力把厕所门拆了下来。 虽然厕所门没那么坚固,但是胜在够大。 等他们用厕所门封住大开的车厢门,总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那个无法计时的隧道已经距离不远。 “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就听天由命了。” 孙天繁手臂撑着不算结实的门,口气有点破罐子破摔。 “凤十二、朱孝杰,你们一块帮忙抵门。” 听到孙天繁说需要人手,车里其他人举手想帮忙。 “我也来,我帮忙抵门。”万一怪物从外面发起攻击,门后当然人越多越好。 然而孙天繁摆了一下手,嫌弃道: “我信不过你们,别抵着抵着突然反水。” 他见过那些鬼迷心窍的人,可能前脚还在帮忙抵抗诡怪,后脚就背后偷袭。 上次那个砸窗的人就是。本来一路都挺好,孙天繁还跟他混熟了,把他当队友,结果丫的还是在隧道里反水成了诡的队友。 说起来还是个列车长,给人感觉沉稳的一批,结果关键时刻最靠不住。 “面对诡怪的蛊惑,靠的就是个人意志力了,我没法对你们的意志力进行测试,所以我只能选两个有经验的人做帮手。” 在孙天繁看来,能从满是诡乘务的临时站点平安归来,至少各方面素质要比普通人强很多,所以他现在只信时非和朱孝杰。 “可是你们三个太少了,真的能抵挡吃人怪物的冲击吗?” “不够也不能加任何猪队友,少质疑我的决定。” 孙天繁用棍子指着提问的人,表情阴狠。 然后他指指靠近门口座位的乘客,指挥道: “你们全都退到车厢另一头去,然后用行李箱堵住走道。” 吃过上次的亏,孙天繁决心杜绝一切从内部搞分裂的可能。 其他人大都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照办。 并没有人跳出来反对,因为在没经历过的危机面前,从众心理会不自觉占上风。 在孙天繁的指挥下,车厢内很快部署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几个硕大的行李箱放在了过道中间,这样另一边的人就算被鬼迷心窍,在那种半迷糊状态,想过来添乱他也能有个缓冲,不至于猝不及防。 “呜——” 列车的鸣笛声深沉悠长,朝着一条冗长的隧道一头扎了进去。 由于这次车窗完全遮蔽,整个车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 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轰隆——轰隆——” 列车行驶的巨大噪音在隧道内回荡,响的震天彻地。 无人说话,怕一开口就成为众矢之的。 也无人亮灯,因为都死死闭着眼睛。 孙天繁整个后背靠在门板上,也在静等第二道生死关的到来。 一阵突兀的制动感传来,并且震天的列车轰鸣声也消失。 ——列车真的停在了隧道里。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除了紧张急促的呼吸声,车厢里一点杂音都没有。 “哒!” 轻敲车身的声音首先打破沉寂。 “哒哒哒……” 轻敲声持续响起,节奏与音色听起来像是小孩在车里跑动。 难道是哪个熊孩子先中招,要来我这儿第一个送死? 孙天繁想着,悄悄握紧了手中尖棍。 但是这时哒哒声却突然转了个弯,从他面前跑开了。 然后这声音就上了对面的墙壁,接着还上了车厢顶。这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心里都产生非常恐怖的预感。 众所周知,熊孩子虽然经常干上房揭瓦的事,但是垂直上房还真不是他们的技能。 短暂的大脑卡带之后,孙天繁猛地汗毛炸开。 “操!” 他大喊一声,然后第一个成了“反水”的人。 “这次是反的,吃人的东西在里面!!!” 他咬牙低喝,猛一下撞开一同抵门的朱孝杰,要去搬开门板。 关于这个奇怪的哒哒声,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曾经刻进他脑子里的恐怖印象。 是吃人怪物的脚步声,只不过上次这声音在车厢外,而这次直接出现在了车厢里! 而几乎就在他说完话的一瞬间,惨叫声猛然在车厢里炸开。 “啊!什么东西?!救我!救我!” 车厢另一头,乘客们拥挤在一起,突然有人肩膀剧痛,接着整个身体被扯上了半空,发出激烈的惨叫。 车厢黑暗,头顶却传来惨叫声和咀嚼声。 恐慌立刻在人群里炸开,众人纷纷推搡着想要逃离。 可是车厢环境本就拥挤障碍,唯一可走的过道还被行李箱堆积。 最外围的人没能顺利通过障碍,后方的人又一拥而上,结果就是涌作一团,一个也逃不出来。 “凤十二!下车!!!” 孙天繁已经打开了门,第一时间回头招呼时非。 门开的一瞬间,昏暗的隧道灯照进来,在车厢里照出影影绰绰,一片狼藉与兵荒马乱的轮廓。 当然也照出了时非的身影。 时非面朝人群的方向站立,没有理会孙天繁的招呼。 倒是凤翘翘行动很快,从时非身后一下窜了出来。 “朱孝杰!把凤十二拉出来!” 见时非没有反应,孙天繁指挥朱孝杰去拉人。 朱孝杰本来已经下意识冲到门口,闻言立马回头看,见怪物还没过来,于是强打勇气冲回去拉人。 最终三人加上最开始冲下车的凤翘翘,一共四人逃出了沦为怪物餐桌的车厢。 “你干什么?” 朱孝杰惊魂未定,回头却见孙天繁又把门板从里拉上了。他不能理解,这样其他人还怎么出来? “别吵!” 孙天繁低声怒斥,眼神谈不上恶,只是坚定的冷漠。 “只有把怪物关在里面,我们才能安全!” 第74章 死循列车23天空的天,繁星的繁 朱孝杰大吃一惊,生而为人的道德感与是非观在这一瞬间天人交战。 “可是……里面还有那么多人……”他声音发着抖地问。 孙天繁当即给了他一个恼火的怒视。 “那你说怎么办?让怪物出来追杀我们,换我们被门板挡在外面?” 处境对调,朱孝杰想都不敢想。 但是听着车厢里面惨绝人寰的哀嚎惨叫,还有激烈的拍门砸门声,朱孝杰又感到深切的罪孽。 “别他妈干看着,帮忙拉门!怪物跑出来,所有人都得死!” 孙天繁气的大骂,觉得一个两个都是猪队友。 “凤十二!你醒了没?别告诉我你被诡迷了!” 叫完朱孝杰又叫时非,然而两个都没理他。 最后还是凤翘翘连滚带爬地回来,帮他一起拉车门。 “砰砰砰!” “啪啪啪!” “救命啊!” “让我出去!” …… 惨叫与哀嚎持续着,人们绝望的哀嚎在隧道里无限回响。 而车厢里的怪物似乎就那么一只,所以行动效率并不高,于是这种震耳欲聋的惨嚎声愈演愈烈,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 黑暗好像阻住了里面人的视线,他们大部分只是胡乱拍打车身和窗,并不知道要扒开门板。 这让孙天繁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从外面拉门可不像里面抵门那么轻松,万一里面人齐心协力,真要把门扒开也是很容易的。 等了大概两分钟,都没有感觉到里面传来过于强大的扒门力道。 孙天繁这才有余力回头看时非。 结果一看他懵了。 时非没了,朱孝杰也没了。 刚刚还在的俩大活人,被诡叼走了? “朱孝杰跑了,十二叔去找了。” 凤翘翘看出孙天繁的惊慌和疑惑,于是好心地给他说明情况。 得知这个结果,孙天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早知道就不叫他们出来,一块关里面得了!” 他亲自选择的两个队友,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居然都不在。 低头看看一开始就被他瞧不上的凤翘翘,一丝莫名的悲凉涌上心头。 “还是你靠得住,不愧是我同行。” “嘿嘿,繁哥过奖。” 隧道的整体环境还算正常,没有车站那种飘忽的雾气,也没有虎视眈眈的诡乘务。 不过随风漂浮的幽影还是不少。 那些半透明的影子像海里的水草,随波逐流,无声无息,也没有攻击性。 它们都是死在这里的人留下的一些执念,连诡都算不上,像等待降解消失的垃圾。 时非避开地上散落的枯骨,一路不紧不慢,跟在朱孝杰身后。 他猜测朱孝杰是受刺激过度,脑子一时不清醒。 这个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年轻人,他不敢杀人,也不敢救人,这两样做与不做好像都不对,于是陷入自我怀疑和矛盾,把自己心态搞崩了。 “你们是活人吗?” 一声低低的询问,从墙边堆积的尸骨中传来。 循声望去,首先就看到了列车工作人员的制服。 朱孝杰在诡乘务手里吃过亏,一见制服就惊得清醒了不少。 不过很快他发现那制服是暗蓝色,似乎是正常工作人员穿的,而不是诡乘务那种。 “你们是活人吗?”尸骨堆中的人再次发问。 “是。”时非走上前,有些热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任何问题他都可以不在意,但这个问题他一向感兴趣,而且从来不会答错。 见时非也在,朱孝杰心里平静了不少。 时非已经走到尸骨堆边,把堆在那人身上的尸骨给捡开。 很快那人的全貌就露了出来。 是个男性列车工作人员,已经瘦脱了相,面孔看起来就像一层干皮崩在骷髅上,相当骇人,也看不出年龄了。 而他手里一边攥着个黑色邪神像,一边捏着块满是牙印的骨头。 “我叫黎飞,是个列车长。” 他张开几乎已经风干的嘴,口吻虚弱而激动地自我介绍。 “好久没见到活人了,真好啊,是不是救援终于到了,我们有生路了?” 黎飞带着期待问道,浑浊的眼睛里隐约又有了光。 “是,救援马上就要到了。” 在朱孝杰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听见旁边时非答道。 起先他不明白时非为什么要说这个谎,直到他透过满地尸骨,看见黎飞已经与地面长在一起的下半截身体。 真的是长在一起的,血肉在下方铺开,血管与肌肉像根系一样扎入了地里。 朱孝杰毛骨悚然,下意识扯住时非衣摆。 “他是诡吧?”他哆嗦着,惊慌小声问。 但是时非却回答:“是人。” 怎么可能? 朱孝杰睁大眼,满脸不可置信,可是这种情况他又不方便追问下去。 其实朱孝杰难理解也是正常的,因为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特职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人类很多自带灵气,可以开启各种各样的能力。 像黎飞这种,应该是最后关头开启了求生类的能力。 只是没有人指导,他的能力用错了方向,以至于和大地连在了一起。 “救援要到了啊?我就知道我会等到的。” 黎飞开心地长出一口气,泫然欲泣。 但是一年苦等终于到了尽头,他并没有表现出拨云见日的欣喜,口吻只是释然。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活着,应该……希望还有吧……我等了这么久,其实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就是得把列车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后来的人,不能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作为列车长,他有责任和义务把真相带出去。 时非于是在黎飞面前半蹲下,做出不着急的样子。 “行,你说。” 作为一个人类,就算有特职潜力,但苦苦支撑这么久,其实也已经到尽头了。 时非看了眼他已经枯萎的血管和肌肉,推测这个人活不了多久,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车上有诡!我们被诡袭击了。” 黎飞说道,神情忍不住的惊恐和颤抖。 “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请你们务必重视,人类世界已经不安全了,要早做准备,一定要早做准备!” 然后他开始讲述事情发生的经过,以第一视角,讲述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以及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经过第一个隧道的时候,车上就突然少了近半数人,开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尸体从车厢的各个角落被发现……恐慌蔓延,所有人都慌了,我也慌了……” “我意识到情况不对,最先想到的是紧急停车疏散乘客,可是列车乘务组的人几乎全员消失,列车是在自动行驶,然后各种匪夷所思的、恐怖的事情轮番出现。” “有人被关进了厕所的镜子里,有人整个被塞进了供应开水的炉子里,还有人被卡进车厢的墙壁,一半身子在里面,一半身子在外面……” 在大面积入侵的诡怪面前,普通人类就是如此不堪一击。黎飞描述了一场末日危途般的地狱大逃杀,人类是陷入狼群的羔羊,只有逃亡,没有反杀。 “后来我遇到了几个人,很坚强,很勇敢,我们组织防线,团结幸存人员,想尽可能久的活下去……直到列车开进这条隧道,并且停了下来。” “当时我以为生机出现了,想打开车门带大家逃出去,可结果才发现我们被包围了,外面游荡着吃人的怪物。” 说到这里,黎飞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和痛苦。 “其实,本来我们是可以过这一关的。有人发现了规律,只要不被蛊惑,固守在车厢里,吃人的怪物就进不来,于是我们决心呆在车厢里,安静等待救援……直到……” 黎飞讷讷讲述着,声音在这里变得哽咽。 “直到我被蛊惑了,出现了幻觉……我看见外面全是救援人员,他们朝我招手,呼唤我们赶紧下车,他们有对付诡怪的武器,可以保护我们……于是我激动地拿起破窗捶,我砸了下去……”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窗户砸了个洞,外面是蠢蠢欲动的怪物,里面是同伴愤怒的吼叫……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眼看着怪物就要从窗户的洞口杀进来,我的同伴冲了上来,他用一个电脑包挡住了洞口,把自己的背顶在了上面,让我赶紧找别的出口……” 说到这里,黎飞喉咙哽咽,他哭不出眼泪,但是悲伤仍从他干枯到变形的脸孔流露。 “可是电脑挡不住怪物的爪子和牙,没一会他就惨叫着倒下了,我看到他的后背都快被掏空了,而那些吃人的怪物像潮水一样从洞口涌进来。” “我在他用命争取的时间里紧急开了门,带剩下的人逃出来……可是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我们只能逃,漫无目的地狂奔,最后……” 黎飞说着,目光扫过周围遍地的尸骨。 “人群像镰刀下的草一样倒下,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大概,就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吧。”他叹着气说,“可我明明是最不该活下来的人啊……” 话音到最后是低低的哭音,他都已经变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却还是在自责当初的失误。 “好了,我说完了。” 他忽然抬头,目光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我一直等在这里,就是想把这整个事件传递出来,等大家都知道了真相,一定就能想到应对的办法,到时候这样的灾难再不会重演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黑色邪神像放下了,如同放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 “对了。”在生命的尽头,他还有最后一句重要的话要说。 “那个用后背抵住窗户的人,请铭记他的名字。” “虽然他也没有成功,但他真的是个英雄。” “他的名字……我想想……对了,他说他叫孙天繁,天空的天,繁星的繁。” 第75章 死循列车24说谎者是人是诡 当时非和朱孝杰回来的时候,孙天繁和凤翘翘还在跟一扇门板斗智斗勇。 其实坚持这么久,他俩心态也已经有点崩。 因为惨嚎声一直没停,好像里面的怪物不是奔着吃人,而是奔着吓人来的。 这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但是又不能冒险打开门看看。 就很纠结。 虽然他俩坚定利己,不管他人死活,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变态,所以听这么长时间的惨叫,还是感觉压力有点大。 “繁哥,我们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吗?”凤翘翘心里没底,声音发虚。 “放心,等列车重新启动的时候,诡怪会自己消失的。” 孙天繁用自己的经验回答。 脚步声从他们侧边传来,一转头便看见了回来的时非和朱孝杰。 孙天繁看到朱孝杰还好,看到时非那真是一肚子怨气。 “还知道回来?”他梗着脖子问。 “嗯。”时非点头,一副“我觉得我没错,我下次还敢”的模样。 这理所当然的反应让孙天繁有火也发不出,但是出于谨慎,还是问了个验证身份的问题。 “我们四个人下车的顺序是什么?” “凤翘翘、朱孝杰、我,最后是你。” 听时非答得顺畅,孙天繁才松口气。 “你俩跑开这么久,没遇到危险吗?” “没,这边挺太平的,估计这次吃人的怪物直接出现在车里,所以那种蛊惑人的诡异就没有出场。” 听了时非的话,孙天繁也觉得有道理。 “那现在只要时间过去,等到列车重新开启,咱们这一关就算平安度过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还坚定拉着门把手。 虽然一直没感觉门里传来反向的拉力,但他从始至终没有放松过。 这让他整个身体的肌肉都保持着紧绷的状态,手臂、腰部、大腿,每一块肌肉都因为发力而明显隆起。 可是在他背上,却平的出奇。 令人不由想象,他背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肌肉,甚至那衣服下面就是个窟窿。 “行了,上车吧。”时非招呼一声。 孙天繁刚想说你有病吧,结果就感觉列车震动了一下,是发车的征兆。 他顿时大喜过望,忙推开门板登车,免得被车落下了。 “都上车,快快快!” 别看他堵门的时候无情,但当个人生存不受威胁的时候,他还是挺热心的。 自己上车还怕另两个落下,于是蹲在门口朝他们伸出手臂。 时非和朱孝杰先后登车,列车逐渐提速。 “啊!诡!”凤翘翘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一副受到了巨大刺激的惊恐表情。 孙天繁本来认定列车开动后吃人怪就会消失,但见他这个样子也是心一沉。 该不会…… 他立刻朝车厢里看去,结果就在拥挤的人群头顶,看到了两个倒挂着的恐怖身影。 一个初具人形,但脖子缺了块大口子,另一个浑身血红,如同用血色的泥土堆砌。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两只诡都朝他看来,并夸张地咧开大嘴,露出了亲切友好的微笑。 孙天繁没有感觉到亲切和友好,他只觉得浑身发凉。 因为五年了,他从未见过这两种诡,而新品种的诡就意味着完全未知的考验。 这一刻他只感觉,命运再次向他坎坷的人生发起了挑衅。 拼了!他想着。 但是,“放着我来。” 一只手挡在他身前,然后时非坚定走向了那两只恐怖的诡。 这一幕让孙天繁鼻子发酸,想说兄弟真够意思啊,有危险他是真敢上。 时非走到王河跟苏盼面前,手里棍子颠了颠,然后一个一下,狠狠敲了他俩的头。 两个叛逆玩意,让他们吃掉车里的怪物,他们居然故意显形,还玩了起来。 如愿挨了打,两个死鬼啪叽一声砸下来。 然后他俩就像发了疯的弹球一样,激烈撞击两侧的玻璃窗。 “砰——当——噼里啪啦……” 这倒不是他俩被打头打傻了,死鬼没那么脆弱。 是因为时非给他们下了暗示,故意让他们给玻璃砸洞。 于是一阵眼花缭乱之后,他俩顺利把每个窗户撞了个洞,最后才惬意溜走。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当激烈的气流从窗户的破洞里灌入,时非回头看向孙天繁。 孙天繁也看他,脸上除了惊讶和佩服,已经装不下多余的表情。 “厉害啊老弟,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徒手打怪,而且一击退敌的。” 孙天繁一把勾住时非肩膀,像发现宝藏一样狂喜。 时非看着他的脸,问:“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冲动?” 孙天繁被问的莫名:“啊?什么冲动?” 时非于是指着那些破掉的窗户:“想拿后背堵上去的冲动?” 如果那个叫黎飞的列车长说的是真的,那么按照死境规律,这时候孙天繁就该拿后背堵上去,重历一回他死亡的经过。 可是没有。 孙天繁依然跟他勾肩搭背,半点没有要去窗户上体验一把的意思。 “刷——” 一声破布被撕开的声音响起,十分的突兀。 在时非思考的时候,朱孝杰直接动手,把人家后背衣服给扯了。 本来孙天繁的衣服就烂得没剩多少,这一扯,干脆直接前后裂开,几片黑漆漆的抹布掉在地上,露出孙天繁能傍三百二十斤富婆的健壮体格。 这一刻,诡异的气氛在三人间形成。 孙天繁松开时非的肩膀,后退一步,用警惕的眼神,来回打量时非和朱孝杰。 那警惕中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差捂胸口说你们别乱来了。 一个刚莫名问他有没有什么冲动,另一个跟着撕他衣服,这事搁谁身上都得想歪。 “不、不好意思……我是看你衣服太破了,我想给你换件新的。” 撕了人家衣服,朱孝杰一边道歉,一边埋着头冲回自己座位,从行李箱里找衣服出来。 原本他都做好看见一个血腥大窟窿的准备了,结果却看见一张除了单薄,完全没毛病的背。 真是说不出来的尴尬。 “没病吧你?送衣服也不能直接上手撕啊。” 孙天繁接过衣服,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生气。 朱孝杰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只偷偷投给时非一个复杂的眼神: 我们被骗了,那个叫黎飞的人没安好心,或者他当年被诡蛊惑后就没清醒,所以又来破坏我们内部的团结。 (ps:前两章有小修,有兴趣的可以重看一下) 第76章 死循列车25一个人的死境循环 孙天繁被朱孝杰吸引了火力,一门心思去防备这个冒失的年轻人,于是没在意时非说的那什么堵窗户的冲动。 而这时车厢里其他人也缓过来了,自发地相互扶持。 除了最开始被提上车顶的乘客肩膀被刺穿,其他人只是磕碰类的伤,都不严重。 至于孙天繁带三人单独逃命,故意把其余人和怪物困在车厢的恶行,因为当时车厢混乱和黑暗,其实也没有人真正发觉。 而时非后来一棍子打跑一只诡的壮举,也令车厢内的安全感前所未有的充实。 “我觉得这次能活着回去,真的。” 孙天繁盘腿坐在车厢门边,一边吹着呼啸的大风,一边发出愉悦的感慨,那欣欣向荣的样子,令他看起来像个返老还童的快乐孩子。 为了做回家的准备,他刚跟凤翘翘借了生活用品,在厕所把自己的头脸都收拾干净了。 蓬乱的长头发扎在脑后,胡子刮了,脸也洗干净了,加上换了朱孝杰的干净衣裳,现在坐在门口的已经不是什么邋遢流浪汉,而是个散发着成熟男人味的帅哥。 孙天繁确实算得上帅哥。 不像凤翘翘这一代鸭头,比较偏脂粉和娇俏。 孙天繁是真正的英俊,五官十分大气硬朗,鼻梁高挺,眉眼深刻,宽肩窄腰,结实的的臂膀伸出来,感觉能拎十个凤翘翘。 “你俩都是要去上大学的啊?都在k市啊?那留个联系方式,以后繁哥去学校找你们,带你们见世面。” 问过时非和朱孝杰的目的地,孙天繁大手一挥,很有大哥派头。 凤翘翘也凑上来:“带我一个呗。” 结果孙天繁摇摇头,嫌弃说:“我们都是大人,不带侄子辈的小孩玩儿。” 凤翘翘:…… 因为孙天繁没有手机,当朱孝杰报号码的时候,他就从兜里拿出自己珍贵的小本本,端端正正把电话号码和朱孝杰三个字记录上去。 “凤十二,你号码多少?” 见时非不怎么积极,孙天繁于是主动去问。 时非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然后在孙天繁埋头记录的时候,注意到了本子夹页里的照片。 “这照片上,就是你放不下的那个女孩?” 时非想起孙天繁当初自以为快死了,于是跟他交代遗言的那些话。 这个问题自然也让孙天繁想起了那场尴尬的遗言,忍不住脸热,挠挠脸皮,把本子摊开到有照片的那一页。 “是啊,我爱人,好看吧?”孙天繁展示照片,脸上满是得意。 这是男人之间的小游戏,并不是炫耀,单纯是心中幸福,有感而发。 凤翘翘被排除在“大人”范畴外,心里正埋怨,看了照片于是直白说: “都碎成这样了,你就是拍头猪进去也看不出来美丑啊。” 照片是碎的,碎的很厉害,能重新拼起来都感觉不容易。 孙天繁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只翻白眼说了句“你嫉妒我”,就又把本子合上,小心揣回了兜里。 “为什么照片会碎成那样啊?”朱孝杰心直口快,没忍住开口问了。 平常情侣之间是经常有撕对方照片的情况,并且撕完就后悔的也有。 但看孙天繁的样子也不像恨那姑娘,而且他在这鬼地方求生五年,哪来那种撕照片和后悔的心情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碎的。” 孙天繁是隔了一会儿才做出的回答,并且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像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被人问,他似乎默认照片就该是碎的。 于是他表情茫然地发了会呆,最后一拍大腿,说: “下个停靠站是大站,列车会停靠二十分钟,站上到处都是诡,你们可要小心!” 话题直接被转移,而且是关系生死的大事,于是朱孝杰也没在意照片为什么碎,专心听后面要面临什么考验。 孙天繁说的滔滔不绝,越说越让人后脊背发凉。 在他说话的时候,时非一直低头看手里的棍子。 这棍子是孙天繁一开始分给他的,看起来就是大腿骨,两头磨尖,自带的死气令人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时非忽然打断他,问道: “站台的诡怕黑色神像吗?” 问题来的突然,孙天繁慢半拍才点头,说:“怕的,只有隧道里那种食人怪不怕,其他诡异都怕。” 这点时非理解,因为“迷津”是从诡异维度偷了一角用来培养替生诡,就像在海洋里圈出一片水域来养鱼,这片水域有饲养者的鱼苗,也肯定会混入原生的其他鱼类。 隧道那些不规则出现的怪物,就是诡异维度的原生物种,它们有自己的存在规律,自然不受饲养者的约束。 “等车到站,你们拿着神像往门口一站,站一排,一车人的安全重任就靠你们了。” 时非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出了大义凛然的话。 这让其他几人如醍醐灌顶,才想起来他们已经人手一副王炸,后面只要不出意外,几乎可以躺着等抵达终点站。 狂喜的表情从三人眼里流露,那是一种真正拨云见日、生机近在眼前的开心和振奋。 于是接下来的数个站点,一车人都是平安度过。 过程中只有凤翘翘出了点意外,他险些被一只妖艳女诡勾走。 幸好孙天繁手疾眼快,一棍子捅穿那女诡的脸皮,这才把凤翘翘惊醒过来。 “我一直想问了,你这个棍子哪儿来的?” 当孙天繁擦拭棍子上的碎末和血迹时,时非问了个看似没什么要紧的话题。 孙天繁苦笑一下,眼里没有任何想象中的阴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饿急眼了,就偷袭了一只诡乘务,红色那种,决心不管它是什么做的,我吃定它了,结果他妈的,扒开里面除了木头就是骨头,找来找去就这两根腿骨能用。” 说完摇摇头,哭笑不得的样子。 能看出来,他说的是真话。 不过凤翘翘又不信了。 “你就吹吧,红色乘务不吃你就算了,你还想吃它?” 凤翘翘说完,朱孝杰也下意识点点头,表示他也不信。 因为他可是见识过红色乘务的厉害的,虽然那玩意不能直接吃人,可是它们很狡猾,一不留神整个身体都被骗走了,朱孝杰亲身经历过它们的恐怖。 “还真不是吹牛,我那天遇到的红色乘务比较傻,就你能明显看出来它傻,只会原地乱晃,而且我当时也是真饿急眼了,不然我都不敢起这个贼心。” 听到这里,朱孝杰当场脸色一绿。 只会原地乱晃,看起来就很傻,那不就和被红色乘务交换,困在诡异身体里的他一样吗? 所以孙天繁当时遇到的,应该是一个刚被换了身体的活人吧? “编!你就接着编!” 大概换衣服的孙天繁太像正常人了,凤翘翘杠精附体,说话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 孙天繁五年逃生没干出过成绩,就这点小成就还被人质疑,他哪能受这个委屈? 当场跳起来,亲身演示当时的经过。 “我当时就用的这两根鞋带,我从后面套住那个诡乘务的脖子,我把它往后拖,然后挂到这个沙发背上,用脚踩住它的肩膀……” 孙天繁讲的激情洋溢,一脚蹬在沙发背上,极力还原当时的激烈搏斗场面。 然而,“砰——” 正进行杀诡演示的孙天繁忽然翻倒在地。 毫无征兆,莫名其妙。 起初凤翘翘和朱孝杰只以为他是失足摔倒,直到他手里的鞋带勒住自己脖子,并且往上提,把身体直接从地上提起来,再挂到沙发背上。 “卧槽!什么情况?!!!” 凤翘翘发出一声大叫,惊恐的直往后退。 朱孝杰则喊了声“帮忙啊”,就冲上去想救孙天繁。 没人知道孙天繁是怎么做到的,眼看着他马上要自己把自己活活勒死。 “不用干预,是死境循环,过一会就好了。” 在一片慌乱茫然之中,时非的声音幽幽响起。 第77章 死循列车26你不是孙天繁 孙天繁把自己吊在沙发背上,两手好像有独立意识,疯狂狰狞的狠狠提着鞋带。 随着喉咙发出嘎啦啦的挤压脆响,他眼球暴突,舌头半伸。 大约两分钟后,他终于把自己勒死了。 两眼上翻,涕泗横流,整张脸涨得发紫。 然后扑通一声,那双像有独立意识的手才松开,从狰狞变得无力,同变成尸体的孙天繁一起滑到地上。 两分钟的心惊肉跳,旁观者因为无法理解而无法反应。 虽然时非说了是死境循环,但其实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死境循环。 “你不是说过一会就会好吗?这是死了吧?” 朱孝杰忐忑看着时非问。 时非没有回答,弯腰把孙天繁手里的鞋带取了出来。 之前孙天繁是从腰包里取出鞋带的,当时大家都当笑话看,谁也没想到,这玩意居然真是凶器。 被拿走凶器之后,地上孙天繁忽然痉挛起来。 场面看着有点像诈尸,把围观几人吓得又是哄然一退。 也就时非淡定,等孙天繁平静下来,并重新睁眼后,还伸手拉了他一把。 死而复生的孙天繁从地上坐起来,涨红发紫的脸孔也恢复正常。 他自己好像也还懵着,一手捂着刚被勒断的脖子,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头颈。 看他这个样子,是完全知道自己刚刚死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复活。 时非在孙天繁面前半蹲下:“想起来了吗?” “想起什么?”孙天繁慢慢抬头,还有些发红的眼睛直愣愣看着时非。 “想起你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孙天繁眼睛一瞪,对时非意有所指的话感到不可理喻。“我特么还能是什么?我是孙天繁,我是个人!” “别急着下定论,再好好想想。”时非拍拍他肩膀,鼓励他面对真相。 自己把自己半吊起来,活活勒死,然后没一会就又复活,这种情况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人类身上。 孙天繁脑子干巴巴地转了几轮,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于是没再激烈地强调自己是人,而是低头真思考起来。 看表现还有点慌乱,都开始啃自己手背了。 “我是孙天繁……我真的是孙天繁……” 思考一会,他讷讷地自言自语。 又匆忙从腰包里翻出那个脏兮兮的本子,打开看里面破碎的照片。 “蔻蔻,她叫蔻蔻,我女朋友,她特别好……” 这次他亲手抚摸照片,没有怕弄脏而故意隔着空气。 “我能在这鬼地方坚持五年,都是因为我想活着回去见她……我以前对她不好,后来她生病了,需要钱治病……所以我不能死,我得把钱送到她手里……她一直对我那么好,所以哪怕只一次,我也想要对她好一次……” 孙天繁喃喃地说着话,表情从迷茫到惶恐,再从惶恐到坦然。 最后他慢慢抬起头,双眼直直看着时非。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确实不是人,我应该是死了……” 他边说边回头,目光看向后方一扇破掉的窗户。 在黎飞的口中,那个英勇拖延时间的孙天繁就是死在了那里。 现在孙天繁看着那里,已经能回忆起来,被食人怪物抓破后背皮肉,爪子捣入内脏的恐怖经历。 他于是忽然把手伸到背后,像是找到什么重要证据一样,眼里忽然又有了光。 “没关系啊,我就算死了,我也还是孙天繁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死过?” 像是即将渴死的人发现微薄的一捧脏水,孙天繁已经不顾一切,只想将那捧水据为己有。 为了喝到这口水,他会宰了一切可能挡路的人。 于是他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凌厉扫视车厢里所有人。 他想好了,刚刚所有目睹他死亡过程的人,他一个都不放过。 只要没人知道他死过,那他就还是堂堂正正的活人,等闯过最后关卡回到人类世界,他依然还是五年前那个孙天繁。 然而,“我觉得不对。” 时非的声音打断他的幻想,把他从暴戾的极端冲动中拉回。 “真正的孙天繁,他是为了帮黎飞和其他人拖延时间,用自己的后背堵住窗户,最后死的很惨。” “而你刚刚经历的死境循环场景里,是被勒死的,说句实在话,你死的应该比他……整齐。” 被从后背掏空身体的人,和被勒的眼球暴突的人,时非也不好比较哪个死的好看点,于是纠结了一下,好不容易挑出整齐这么个词。 因为真正的孙天繁死时后背都被掏了,身体肯定不整齐。 时非的话让孙天繁怔愣了片刻,然后他猛地跳起来,像为了证明什么一样,态度凶悍地撕掉朱孝杰才给他的新衣服。 “我是孙天繁,我记得我是怎么死的!不会错,绝对不会错!” 他把上衣撕掉,露出后背,边愤怒叫嚷,边扭头想看自己后背。 因为迫切,孙天繁直接把头反拧了180°。 这一幕把旁边人看的毛骨悚然,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还盯着后背高兴说:“你看你看,疤痕,有疤痕!我都说我就是孙天繁了!” 他的后背很单薄,跟他健壮的身体其他部分比起来,显得明显不协调。 而他后背也确实有疤,像细细的皱纹,显示那里曾经被掏开过西瓜大的洞,但是后来用周围的组织填补起来了。 哨塔档案记录里最恐怖的替生诡,就是因为抹除了原主体内癌症而露出马脚。 治愈人类身体的伤病,这大概是替生诡作为一种诡怪,唯一会被人类接受甚至喜欢的一个特性了。 当然使用这个特性的代价,人类付不起。 眼看孙天繁强烈坚持,认定自己就是真正的孙天繁,时非于是没有强诡所难,放弃了深挖下去的决定。 “好,我知道了,你是孙天繁。” 之前朱孝杰被红色乘务替生的时候,时非试探过那只诡,当时就发现那只诡完美继承了朱孝杰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孙天繁的记忆是怎么完全覆盖诡的意识的,但既然他已经把自己当人,而人类的意识又基本依赖于记忆,那么…… 就随他以人类这个身份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反正拆穿他也没什么好处。 相反强行拆穿的话,只会伤了一只坚定做人的诡的心,搞不好对方还会因为精神支柱破碎,继而崩溃发狂。 既然能两全其美,那何必纠缠不休?关键纠缠下去还麻烦。 第78章 死循列车27劈开诡异维度 得到时非的认可之后,孙天繁明显自在多了,当场把时非剔除“灭口”名单,只对其他人恶眼相对。 “下了车就各奔东西,谁也不干涉谁,别做画蛇添足的事。”时非感觉到孙天繁身上散发的杀意,于是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句。 这让孙天繁一阵顿悟。 确实别人都不认识他,下了车他改个名字就能完美隐身,就算有人把他死过的事情捅出去,那也没法跟他对号入座了。 想通这点,孙天繁笑的像个铁憨憨,又伸手去勾时非肩膀。 “十二老弟啊,还是你通透,要不咱们拜把子吧。” “……” 此时列车已经行驶了十三个小时,列车广播也提前通报过行程。 还有最后一个停靠站,列车就将抵达终点。 随着时间流逝,不少人眼泛泪花,因为这次是真切地看到了生的曙光。 孙天繁站在门边,目光竭力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马上就是最后一个停靠站了,我以前从没到过这么远。” 他激动说道,语气里充满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慨。 “那你以前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哪儿?”时非跟他一同眺望远方,随口地问道。 “嗐,之前车子最多开到一半,人就死的七七八八了。” 诡列车的大规则就是,活人数量少于一半,列车就会一头扎进诡异维度,彻底跟现实维度脱离联系。 所以孙天繁以前最多到过一半的路程,之后就开始了诡异维度的求生之旅。 这种情况以人类身份去经历的时候,说实话真的挺惨的。 不过都那么惨了,孙天繁还是坚定维持着活人的身份,可见他是真的铁了心要做人。 这时列车广播再次响了起来,正式通知最后一个临时停靠站即将到达。 列车线路笔直,从车门探头勉强能看见前方。 孙天繁原本是抑制不住激动,探头的行为就像孩子偷拆新年红包。 可是这一看,他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诶?前面怎么看着不对劲啊?” 时非也伸头出去看,迎着呼啸的狂风,他看见前方车站竟是割裂的。 那种割裂非常明显,一半浸泡在诡异昏暗的浓雾里,看起来像老旧的黑白照片。 但另一半色彩鲜明,没有丝毫诡异的雾气,就如真实的人间一样鲜亮。 “外界有人干涉,我们可能要提前回到现实世界了。” “真的?” 时非的话让孙天繁瞪大眼,狂喜。 不过很快时非又微眯起了眼,因为他发现鲜活的那一半车站在摇晃,整个形态并不稳定。 此时他不知道的是,现实中的这一站,已经被哨塔特职包围了。 高歇作为区域级队长,在这样的大场面里已经插不上位置。 他和江撼、辜小酒缩在车站一角,围观哨塔总部来的高阶大佬们疯狂秀操作。 原来检验报告提交的纯黑色相真的不是故障,报告也确实第一时间发往了哨塔总部。 当黑色警报在哨塔总部响起的时候,整座摩天大楼几乎都在震动。 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十二名高阶特职从全国不同的地区赶来。 而他们到场的画面,辜小酒到现在都感觉瑟瑟发抖。 最初是她靠着墙坐,忽然墙壁推了她一下,等她惊恐回头,就见一位穿着黑风衣、胸口别着哨塔徽章的特职大佬从墙里走出来。 这十二名高阶特职大都会穿墙遁地,赶来的画面堪比电影特效。 其中最夸张的一个,是直接劈开空气过来的。 之所以会有劈开空气这样的形容,是因为对方手里真的拿着一把刀。 那刀辜小酒只看一眼就被惊艳了,因为过于绚丽。 通体如流动的金沙组成,随着挥动金光熠熠,而那个持刀的人,真的就是一刀劈开了空间。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一股凛冽的霜雪随之呼啸,辜小酒看见了他身后皑皑的雪山。 不过雪山的画面只闪现了一瞬,很快就消失无踪,令人怀疑那只是幻象。 要说来的最正常的,那就是夏明了。 夏明在老何烧烤店的案子里打过交道,是熟人,而他是坐直升机来的。 不过夏明也只是省级特职,此次是提供协助,暂时也站不上主位,于是和高歇三人呆在一起。 当夏明看到那名持刀的高阶特职时,表情比辜小酒还要震惊。 “夏组长,你认得那把刀?” 反正有高手撑场,高歇闲着也是闲着,于是跟夏明打听八卦。 夏明在震撼中轻微点头,目光完全无法从那把刀上挪开。 “听说过哨塔的三大镇宅神兵吗?” “听说过,一把刀,两把剑,都是从千年前一代代传下来的圣物。” 夏明目光定在那把闪着金辉的刀上,眼里有克制不住的激动。 “那就是其中一把,人刀——神屠。” “卧槽!牛批!哎哟!” 高歇太激动了,蹲在地上一拍大腿,差点把骨头拍断了。 但就算这样也抑制不住他的激动之情,边安抚着大腿边说: “想不到我还有机会亲眼看到哨塔镇宅之宝!这辈子值了!” “而且我听说世上没有神屠一刀斩不开的,展开空间都是普通操作,真正的高端操作是连生死界限都能斩开,所以有传言说,驾驭神屠就等于不死不灭。” “没错。”夏明点头,眼里也是第一次见识圣物的激动。 不过接着他探究性地眯起眼,说道: “不过据我观察,那只神屠的投影,实物并不在这里。” 说完停顿思考,又补充道: “也不可能在这里。” “只是投影吗?”高歇感到不可思议,毕竟那把刀斩开空间是亲眼所见。 “就像你说的,斩开空间都是普通操作,所以只是投影就已经能够做到了。” 夏明给高歇解释,一点也不藏私。 “我听说实物被封在总部秘密基地的地下,因为太危险了,连靠近都要小心,更不要提驾驭了。” “现在能用神屠的投影,那都是科研部经历几代的前仆后继,甚至上百名科研特职的舍生取义,最终才得到的成果。” 这番话让高歇对科研部肃然起敬,同时也为之前嫌弃科研部的设备而感到羞愧。 不过马上他又振奋起来。 “看这个架势,大佬是打算用神屠投影劈开现实维度,直接进入列车所在的诡异维度?!” “看样子是了,不过不知道成功率有多少。” 在他们的交谈中,那位手持神屠投影的高阶特职已经弓步就位,双手持刀而起,朝面前空间一刀劈落。 刷——有形无声。 这一刀下去,整个车站立刻被“割裂”,一半仍是原来的样子,另一半却陡然灰暗,雾气弥漫,鬼气森森。 成功了! 不过来不及欢呼,那名高阶特职当场吐血,迎面摔向铁轨。 其余高阶特职这时一拥而上,速度快的像几条闪电。 但他们如此迅疾,却不是要抢救濒死的战友,而是隔空托住那把神屠的投影。 虽然只是投影,但依然要用万分谨慎的态度去应对。 当其中两人托住了神屠投影,其余人立刻抬出黑色的沉重箱体,数人通力合作,小心翼翼将神屠投影安置进箱子里。 他们谨慎到头发丝的一系列操作,看的高歇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个箱子,那几乎不能叫箱子,那简直是口棺材! 第79章 死循列车28替天行道,威刑肃物 诡异维度中,列车开始减速,鸣笛,临近站点。 和孙天繁一起站在门边,时非望着那座诡异割裂,又完全不稳定的站点建筑,不由眉头微微皱起。 而随着列车靠近,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 “这个站点可以回家的吧?它有一半看起来是正常的啊,只要穿过去就可以回家的吧?” 车厢里许多人激动扒着窗户,有人难掩激动地叫喊道。 “十二老弟,你觉得呢?” 少见的,孙天繁没有主动作出决定,而是先问了时非。 时非摇摇头,表示没工夫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孙天繁看他脸色,脑子下意识做了翻译:不保险,不想去。 “好,知道了。” 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接收到了指令。 然后他转身走去车厢那边,准备把乘客们提前回家的想法统统掐灭。 时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好,莫名其妙的,不过也没心情疑惑,因为现在他脑子里正在信息爆炸: 这座站点是被临时斩断了与诡异维度的联系,不过只斩断了一半,所以很不稳定。 而这世上能斩开两个维度的东西,就只有那么一件。 所以是哨塔出手了么?那使用神屠的是谁?可是不应该有人能用啊。 思维像掉进了乱麻坑,时非有种自己陷进去,给缠的没法脱身的感觉。 他最讨厌这种感觉了,好像又要有一堆麻烦缠上来。 忍不住摸了摸心口,隔着温热的人类躯壳,他摸不到神屠的刀柄,但是神屠与他的感应依然明确。 神屠还插在他心口,根本没有任何解脱的迹象。 所以又是哨塔的黑科技吧。 时非心里吐槽,想起在高歇那里接受审问的三天,见识了好多哨塔的黑科技,比如某个能验明人身的虚拟眼珠子。 所以就算用不了神屠的正品,那复制一把虚拟的出来撑撑场子,似乎也合情合理。 想通这点,时非对眼前的情景就有了一定把握。 这不是真正的神屠开境,否则劈开的两境通道会很稳定,不会是这种样子。 看这个摇摇欲坠的状态,身体强化过后的特职或许能安然通过。 普通人类还是别尝试了,肉体凡胎搞不好直接被撕裂。 边想边揉了揉自己有点发酸的胳膊,时非心道我也是个柔弱的凡人,我等终点站,我才不去冒险。 他和孙天繁在完全没正式沟通的情况下,做出了完全一样的决定,默契度拉满。 不过车上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默契了。 “我要下车,我想从这个站点回去,这列车我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一个中年男人趴在窗户上,神情痛苦地大声说道。 恐惧是会压垮理智的,哪怕已经坚持了一路,但越接近终点越考验人。 中年男子的话其实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但是现场没有人敢接话。 那个擅自下车,结果被孙天繁捅死的女人,前车之鉴摆在那儿。 “我刚说过了,到终点站下车是最保险的。” “可是你又没到过终点站,你怎么知道终点站能回家?”一个女人弱弱地问,并不是质问的语气,只有恐惧与焦虑。 “我……”孙天繁一时语塞,还真答不上来。 确实他没到过终点站,他觉得终点站能回归现实也只是别人遗留在纸上的内容。 可谁知道那个写下内容的人是不是骗他的?亦或者那个人本身也被骗了呢? 种种无法确定的因素摆在面前,把原本的归家之途变成了生死赌博。 “我想试试,拜托,我绝不触发那些乘务诡,不拖累其他人,我就想尝试一下。” 中年男人双手合十,卑微地恳求孙天繁。 见此,孙天繁闷声想了想,最终一摆手: “好,自己的命自己做主,我不拦着。” 他一改之前的冷酷强势,难得做出了让步。 而这种让步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先让别人探探路,真要是能出去,我再跟上。 孙天繁能以人类的身份在诡异维度生存五年,思想上的阴暗狠毒自然不会少。 得到孙天繁的同意后,那名男子连连感谢,然后挎上个行李包来到了门口。 在他之后,陆续又有两个女人加入,都是打算赌这一场。 毕竟终点站是完全未知的,而眼前至少有一半已在现实。 时非退回车厢,给他们让出了门口位置。 没有阻止,因为他也不能说穿过不稳定的通道一定会死,说不定只是残疾呢? 别人的命运在别人自己手里的,他不代表任何一方,更不替任何人做决定。 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列车进站。 孙天繁也走到了门口,目光望着忐忑下车的三人。 “要是他们能平安穿过,那我们也从这下车。”孙天繁用手肘捅了下时非,阴恻恻地小声说道。 说的时候好像还有点得意,大概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我不走这边,我还小,冒不起这个险。” 时非摇头,直接拒绝了。 这让孙天繁很诧异。 “要是他们过去了你都不过去?” “他们能过,不代表我就能过。” 时非坚持,一点没有在这里下车的打算。 其实除了觉得自己柔弱,关键是不想跟哨塔打照面。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那边围着多少哨塔高阶特职。 而且列车是以七环市作为始发站,那么那个叫高歇的队长肯定也在。 那家伙审了他三天,事后还故意没对他做删除记忆的处理,很显然是有什么想法。 这时候要是二次碰面,八成要收到哨塔入职邀请了。 其实早在上个月末的时候,时非就收到赵五六的电话了。 这小子接受了高歇的邀请,不上大学也不相亲了,决定去当特职。 想来另几个估计也没跑的了,肯定都被高歇邀,只是答没答应不知道,因为时非在赵五六之后,就故意拒接了其他人的电话。 他实在不想听赵五六的“一个班的幸存者就要整整齐齐,咱们一起当特职,打诡怪,保家卫国”的思想觉悟。 而赵五六那个性子,他劝不动,肯定会发动大家一起劝。 所以时非干脆干脆拒绝联络。 时非单方面断绝了和所有同学的联系,赵五六知道这事后,还跟其他人感慨: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果断的汉子,无情又潇洒,羡慕,尊重,祝福,了不起咱们学成超能力回来,以后一块罩着他,就像他当初罩着我们。” 当然他们不知道,时非现在就挺需要人罩的,可惜他们现在还不够格啊。 “快了,要过去了。” 孙天繁盯着即将横穿铁轨的三人,眼神专注而炽热。 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那三个原本战战兢兢往前走的人,身影忽然一轻,竟原地飞了起来。 但没有飞太高,好像是突然脱离了万有引力,于是变得轻飘飘。 只是这种漂浮也没有持续太久,只一秒而已。 噗嗤一声,三个人甚至没来得及呼救,三具活生生的肉体,瞬间炸成了粉末。 “草,幸亏我听你的没去。” 看到了赌局的结果,孙天繁心有余悸,于是又用手肘捅了下时非,语带侥幸地感慨。 然而时非盯着那边炸开的粉色血雾,眼神再次变得复杂。 虽然知道通道不稳定可能会撕碎躯壳,但这也撕得太彻底了吧? 而且他们刚刚好像还没正式踏入分割的那条线,怎么就炸了? 疑惑中,“哒、哒、哒……”清脆的脚步声,从雾气深处传来。 那脚步节奏缓慢,轻松,每一步都踏得很稳,像一个怀抱诗意的旅人,正漫步在郊外的青石路上。 很快这个人走出了雾气,在列车众人的眼前展露轮廓。 那是一个身披全身斗篷的人,宽松的兜帽盖住脸,头顶到小腿都被完全覆盖,看起来就像中世纪遗民。 可是他脚脖处却露出了熨烫平整的西裤,下方一双当季最流行的男士皮鞋,穿着相当时髦精致。 所以披上黑色斗篷,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 替天行道、威刑肃物。 八个字分开两边,用金线绣在类似围巾的白色织物上,像坎肩一样披在肩膀、挂在胸前。 第80章 死循列车29诡生不贪 “这是个人,这他妈肯定是个大活人!” 在看到斗篷人出现的瞬间,孙天繁突然有些激动地下了定论。 朱孝杰下意识问: “你怎么知道?万一是新的诡怪呢?” “不可能。” 孙天繁一摆手,然后说出自己的依据。 “你看见他西裤和鞋袜没?全都是小心思,只有活人才会穿这么骚,我敢打赌他上面是西装三件套,不近视也戴眼镜儿,而且戴手表、口袋里装丝帕。” 也不知道西裤皮鞋触及了孙天繁哪根敏感神经,总之他有点激动的样子。 而更离谱的是,在他说完话后,那个斗篷人抬起手,露出西装和衬衫的袖口,以及袖口边缘的昂贵手表。 然后这手伸进兜帽下,取下一副细边眼镜,而另一手则拿出丝帕,动作悠闲地擦了擦镜片。 全中。 一时间,所有人对孙天繁投来看先知的惊叹目光。 这倒反而让孙天繁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大不了,这是一种经典穿搭,有钱姐姐们都喜欢,管这个叫禁欲系,也叫斯文败类系,我应客户要求,偶尔也这么穿。” 突然的插科打诨,短暂令人忘记了恐惧。 只是被孙天繁带歪关注点后,一直心怀忐忑的朱孝杰还是把关注点拉回来。 “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像诡怪,只是这个人从哪里来的呢?他好像一点也不慌张,简直就像来旅游的一样。” 在朱孝杰的疑问中,斗篷人脚步再次动了起来。 他径直走向三名乘客炸开的方向,身形从粉红色血雾中穿过,未做停留,但血雾却突然受到吸引,如磁铁下的铁砂,纷纷朝他身体聚拢、渗进衣服、被直接吸收。 这场面平静又斯文,但却看的众人毛骨悚然。 因为他们是亲眼看着那三个乘客炸开的,所以在他们眼里,斗篷人现在做的……简直就和吃人喝血没什么两样。 “那三个人,是他杀的。” 时非看了一会,终于明白那三名乘客的真正死因了。 而他的话无疑给所有人脑中一记重锤,吓得纷纷后退离开窗边。 诡怪吃人还有逃跑的机会,但这个斗篷人杀人的手段是完全不留生机的。 而这时斗篷人开始横穿车站,面朝列车的方向前进。 他动作很大,脚步很响,立刻引起周围乘务诡的注意。 几十具红的、白的乘务诡向他聚拢,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围住他想跟他做交易。 很好,乘务诡加油,跟斗篷人强买强卖,不交易就吃了他! 之前众人看见乘务诡拿东西来就害怕,现在却不约而同给乘务诡打气,恨不得摇旗呐喊。 然而斗篷男丝毫不为难,一手一个,像摘桃子一样,从乘务诡的心口摘出黑色神像。 而且他摘一个,捏碎一个,再摘一个,再捏碎一个。 随着他的动作,乘务诡的身体纷纷开裂,像烈日下的泥偶一样分崩离析。 显然,他对这些替生诡的半成品了如指掌,知道怎么控制它们,更知道怎么摧毁它们。 眼看着一只只红色乘务诡崩坏毁灭,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孙天繁眸中惊慌涌现。 他的记忆不承认他是红色乘务诡,但他眼看着无数同类被捏碎,本能还是让他感到危险。 那是物伤其类的震撼,更是预感自己也将同样下场的恐慌。 “怎么这车厢还有这么多活人?你怎么做事的?” 突然地,斗篷人面朝12号车厢的门,发出了一声清晰的质问。 声音不很高,带着懒散和嫌恶的意味。 而他话中所指的“你”,是孙天繁。 然而孙天繁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种话,简直好像他就应该杀死一车人一样。 “嗯?” 斗篷人注视孙天繁,察觉到他的异常,于是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接着他冷笑起来,笑声让人浑身不舒服。 “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废物的诡啊?居然让人类的意识反向污染了,哎,得赶紧捏死,传出去真是诡中之耻。” 斗篷人无视满车活人的注视,径直朝孙天繁走来。 这让孙天繁如临大敌,连忙倒退着想跑,结果巨大的惊恐之下,他反而被脚边的行李箱绊倒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整个站点忽然震动了起来。 这种震动是从鲜活的那一半站点传来的,低频但持续的震感,令人联想到大地被钻探,本不可被逾越的障碍在变薄、变透,直至贯通。 这种震动成功吸引了斗篷人的注意。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鲜活的那一半车站。 然后他发出低低地咒骂:“该死的特职,迟早让狗日光你们。” 在他咒骂的同时,两个维度的空间被彻底贯通。 一时间,十余道黑色人影从天而降。 他们是刚刚安置好神屠投影,便拼命闯入诡异维度的高阶特职们。 而在他们降落之前,他们先一步看清了那个身披斗篷,挂着“替天行道、威刑肃物”坎肩的人影。 于是,“杀——!” 本来是奔着救人而来,但看见这个身影的一瞬间,所有特职双目赤红,几乎同时爆发出一声喊杀。 杀声惊心动魄,战斗一触即发。 斗篷人微微昂头,有些不快地啧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停靠时间结束,列车竟缓缓开始启动。 孙天繁坐在地上,他感觉到了车身的震动。 五年来,他从未祈求过天地神佛,但是这一刻,他无比感激那些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信仰之主。 谢谢,谢谢你们肯让我活着离开这里……不管我是什么,我都会好好做人,做好人、做善事,我以后洁身自好,我找正经的工作,我除了给蔻蔻生活和看病的钱,我多余的都捐出去……等蔻蔻百年后老死,我也绝不贪图更多的寿命,我一定陪她一起,像个真正的人类那样死去…… 他满心惶恐,满心侥幸,满心虔诚,在这一刻,用最清醒的诚意,安排了自己的一生。 我不贪,我只陪蔻蔻走一生。他这样想。 然后他看向车门外,眼神充满希冀。 斗篷人再厉害,也不可能追的上列车吧?而且他还被那么多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包围了。 这时列车已经提速,斗篷人的身影也完全被抛在后方。 直至此刻,孙天繁悬着的心才敢真正落地,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没事了。他想着,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脆响。 一声突兀的脆响。 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这让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时非,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无法知道,是在刚刚,斗篷人落入特职围攻的前一瞬间,他从斗篷下抬起了双手,掌心相对,轻轻合握。 “啪!” 随着手掌轻拍,这一声脆响,响起在列车经过的每一个站点,响起在所有红白乘务诡的心口。 ——“珠农”埋入蚌壳里的“核”都做了手脚,当养出来的珍珠不符合预期,他们可以批量的、轻松的,对这些瑕疵品进行集中销毁。 而销毁的方式简单极了,只要轻轻一合掌。 啪——所有的核瞬间崩碎。 第81章 死循列车30诡骗来的人生 列车已经呼啸着冲出站台的迷雾,一路奔驰,只要再二十分钟,就能到达传说中的终点站。 光明在即。 朱孝杰和凤翘翘都各自持有一个黑色邪神雕像,并且当做护身符一直宝贝着。 但是突然他们发现,雕像碎掉了。 “这……怎么碎了啊?” 凤翘翘捧着裂成两半的神像,神情惊慌。 “我的也坏了。” 朱孝杰的没有完全裂开,但是裂纹如蛛网般遍布雕像,和碎了也没多大分别。 孙天繁也有一个。 在他记忆中,那是他在勒死那只红色乘务诡后,从对方心口拿出来的。 此刻那神像放在他后腰的小包里,和夹着照片的小本子放在一起。 孙天繁下意识伸手去掏,把黑色神像和本子一同拿了出来。 本子还好好地,里面有他珍爱的女孩的照片。 但邪神像裂了,从正中头顶劈开,裂纹一直往下延伸到心口。 当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孙天繁终于想起了一些他不太愿意想起的记忆。 原来,他是这里的第一只红色乘务诡,生来就是。 而他的使命就是杀人。 不断的杀人,就会不断地生成新的诡。 每当死去的人执念特别深,就会受诡异维度的影响,直接化作白色乘务诡。 然后白色乘务诡会进阶成为红色乘务诡,然后就可以试着替生活人。 他替生活人的过程也不顺利。 有时候只能骗一只手,有时候只能骗一条腿。 而这些骗来的人类躯体还不耐用,总是隔不多久就烂了,最后就剩几根骨头勉强继续用。 终于有一天他碰到了个绝妙的机会,有个男人快死了,但是还有一口气。 他已经盯着那个男人有一段时间了,觉得他不好骗,本来都快放弃了。 可结果那男人突然犯蠢,用自己的后背去堵破掉的窗户,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这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这里什么都能换。” 他支楞着两条骷髅的腿,走到那男人身边问。 男人趴在车厢的地上,后背一个血窟窿,已经奄奄一息。 “我想……想回家……回她身边……” 居然不是要换东西,而是换一个愿望。 那实在太好了。 想回家而已,那多简单?我顶着你的身体回去,一样也是回去啊。 “可以可以,很容易的嘛,只要你说同意,我就能让你回去,当然,前提是你要付出一点东西。” 那男人已在弥留之际,已经来不及衡量利弊,或许就算来得及,以他那种濒死的情况,他其实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 试试说不定真能回去,不试就只有死了。想着,他点头同意。 “好,只要能让我回去,我什么都答应。” 这几乎是一张金额任填的支票,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客气了。 “好,你已经答应,那就不能反悔,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完成,作为交换,代价是你的躯壳。” 话音落,交易成立。 再睁眼,他就已经在一具活生生的人类躯壳当中。 而那个男人的意识,则被关进了他原本那个半人骨半木头的乘务诡身躯里。 终于拥有了一具完整的躯壳,再也不用担心身体会烂掉了。 他高兴的想,然后调动全部诡力,把后背的大窟窿补好。 这具躯壳不能死啊,死了就不好用了……不过除了补好新的身体,旧的身体也得毁掉才行,不然它就要带着邪神像跑掉了。 他邪恶地想着,弯腰从鞋子上解下了鞋带…… 乘务诡的记忆在孙天繁脑子里闪现,提醒着他原本的身份。 并且接着他想起来,为什么蔻蔻的照片会碎成那样。 他自己亲手撕掉的。 当孙天繁的意识反向污染诡的意识时,他恼羞成怒,一边大喊着“我不是人”,一边把照片撕成两半扔掉。 他觉得这样做,就可以摧毁那个男人的意识了。 可是没过多久,等他从恍惚中醒来,他就发现照片又回到了手里,被小心而重视地捧着。 于是他暴怒,这次把照片撕成了四片,扔得远远地。 可是一个晃神后,照片又会回到身上。 那段时间,一人一诡的意识在拉锯,都试图污染侵蚀对方。 而随着照片越撕越碎,孙天繁的意识却开始覆盖诡的意识。 直到最后,孙天繁的意识彻底覆盖了诡的意识,在思想层面彻底成了个人。 很难说是他误把自己当成了孙天繁,还是孙天繁真的在他身上重生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当这一切全都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全都是痛苦和悔恨。 “为什么我不是人呢?都是假的吗?那我在这个鬼地方坚持这么久到底是为什么啊……” 孙天繁眼神凄惨地看向时非,好像郁闷到了极限想要一个倾听者。 “我那么爱蔻蔻,努力撑到现在就是想回去见她,可结果我根本不是她爱的那个人,我对她那些思念和爱意全是骗来的,甚至……甚至我还杀了她的心上人。” 他看着时非,满眼荒唐,一边说一边抬起手。 手心里是夹着照片的小本子,本子上压着黑色神像。 神像的裂痕从头顶往心脏延伸,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孙天繁咧嘴笑了,笑的特别惨:“我明明是只诡,现在却好想哭……这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报应吧?” 随着神像开裂,孙天繁的脸上也出现了隐约的裂痕。 那裂痕与神像上的裂痕一致,正在不断往全身蔓延,预计十秒钟内,他本人就会和神像一起裂成两半。 “至少你让孙天繁的记忆保留到了今天。”时非回看孙天繁,神色平静地说了一个事实。 不管有没有那场人与诡的欺骗与交易,孙天繁本人也是活不下来的。 说着话,时非抬手放在神像上,轻轻握住。 随着手掌的轻轻用力,裂开的神像停止分崩,如同松散的泥沙被重新塑型。 一种灭亡被强行驱散,生命正重归躯壳的感觉,让孙天繁目瞪口呆。 而随着神像的崩裂暂缓,他脸上的裂纹也开始愈合。 “你……你!” 孙天繁不知道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是怎么做到的,当场“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嘘。”时非示意他冷静,不要过分激动。 然后才补充说: “这个神像是你的存在的‘源’,但它已经被破坏了,所以并不能坚持很久,大概……够让你回家,见那女孩最后一面。” “回家……见一面……” 孙天繁喃喃念着这两个词,神情变得有些茫然。 然后他咧嘴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 “那可太好了。” 他说,眼里万般惊喜和释然。 “那我跟孙天繁本人的交易就真的完成了,好歹没白拿他的躯壳……这骗来的人生,也算有始有终啊……” (本章完) —————————————————— 求五星啊,跪求五星江湖救急啊,宝子们,太难了,7.8分在番茄是真的没人看啊,可初始给的就是6.6,太难爬了,哎,怎么活啊。哭哭…… 第82章 标题没想好,这章有夏投 列车成功开出了诡异维度,准点到达了终点站。 时非拎了行李下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前行。 对天开城这座大都市来说,一列准点到达的列车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哪怕这列火车原定近两千人,结果真正到站的不足百人。 天开城哨塔的成员早早出动,在铁路部门的配合下,用隔离栅栏开辟了特殊通道。 从诡列车上下来的乘客,全都会从特殊通道带离。 这个过程虽然引起了很多旁观,但是现场并不需要解释,以及事后发布一条抓捕在逃嫌犯的声明就可以瞒过大众。 不过虽然特职们做了比较周密的计划,但拦不住时非。 因为他们在这里的任务,是第一时间控制住那些情绪崩溃的幸存者。 决不能让他们把“有诡!”“吃人了!”“怪物啊”这样的可怕字眼喊出来。 虽然直接清场的保密性会更好,不过那样反而容易引起恐慌。 毕竟如果不是天灾,像天开城车站这么大的交通枢纽,是决无理由紧急关闭的。 除非将来诡异入侵被公诸于众,否则一切相关行动都必须要隐蔽。 人类还没做好面对诡异的准备,一旦公布,首先面临的将是社会秩序的崩塌。 到那时,估计诡还没找上门,人类就在世界末日的恐慌绝望中,先自己把自己内耗完蛋。 总之终点站的特职行动,是针对普通人的。 时非捡了人多眼杂的便宜,轻松避开哨塔特职,混入了人群,然后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车站。 站前广场阳光热烈,拖着行李箱的旅人来去匆匆。 出站时,时非看到了k大的新生接待点,于是过去递上了自己的录取通知。 虽然他可以选择自己搭车去学校,但是那样就要无谓地多花钱,他会心疼的。 哦对了,他花钱当然是会心疼的。 因为他现在就是个刚上大学的普通孩子,爹妈工作不差,但也就是稍微好点的工薪家庭。 作为一个年满十八、跟爹妈要钱花的年轻啃老族,时非和所有同龄人一样,对金钱忽然有了概念,兼产生省钱、赚钱、存钱于一体的小执念。 要不要找个有钱人家,放两个死鬼去骚扰一下,然后扮成高人去驱邪,偶尔的发一笔横财? 坐上校车的时候,时非靠着车窗,托腮冒出了这么个不太健康的想法。 额,还是算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哪里会什么驱邪捉鬼呢。 在思维跑偏之前,他及时把自己险些歪掉的人设正回来。 因为校车要等够一车人才能出发,所以这一坐就坐了半个多小时。 不过相比去地下车库排队等出租,这半小时其实还好了。 “你们刚看见没?车站里出事了。” “啊?有吗?什么事?” “一群黑衣人追一个疯子,然后疯子跑太快,于是一个黑衣人一跳三丈高,妈耶,跟吊了威亚似的,飞过去就把人按地上了。” 车厢里,已经混熟了的新生们开始谈论新八卦。 时非于是也听了一会儿,然后就想:大庭广众的暴露了,这一波特职回去要写检讨了吧? 时非纵容自己的不厚道,就这么幸灾乐祸了一把。 而车厢里,新生们的讨论还远没有结束。 “所以那些传闻其实都是真的吧?” “什么传闻?” “就是诡啊,怪物啊,各种超自然案件,以及国家的特殊部门啊。” 对于青少年来说,超能力永远是乐此不疲的话题与梦想。 谁还没点中二病时代?幻想自己与众不同、天生就长了一只王之左手,或者神之右眼什么的。 而现在这个时代,随着自媒体的日益疯狂,十年前能轻易捂住的机密消息,现在想完全捂住是不可能了。 所以就算诡异入侵还没有真正公开,但是普通人还是能从各路自媒体渠道获得繁杂的相关信息。 学校大巴一路摇晃,走走停停,终于开出了拥堵的主城道路,然后开上高架,这才终于把速度提起来。 接下来的一路,时非都在听车厢里同学们的议论。 然后他发现年轻人是真的很敏锐,只是看见一个特职能力暴露的场面,他们就把诡异的存在、哨塔的存在,甚至是哨塔的行动规律和准则都扒出来了。 “嘿,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别这么内向,多交流,大家都是同龄人,不要拘束嘛。” 邻座的男生轻轻拍了下时非肩膀,很是自来熟地跟时非打招呼。 这家伙就是全车最滔滔不绝、分析和假设最多的那个。 他就坐时非旁边,因为时非一直看窗外,所以他起初都是面朝过道,对着其他同学的。 这时不知怎么关注起时非来,大概就是热心,见不得有人被冷落。 这种神棍加自来熟并且特别能侃的男生,令时非下意识想到了夏投。 因此他不太想跟对方结识。 “不熟,不聊。” 时非淡漠回复,让对方的热情一丝不剩的全掉地上。 原因无它,是以为这种性格的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细且敏锐,所以不能深交。 容易被他们发觉点什么,惹麻烦。 打击了新同学的热情,时非不自主地想起了夏投。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有没有好好上大学,不过多半是不会上的了。 连赵五六几个都接受了高歇的邀请,那以夏投那种状态,恐怕不邀请他都会主动往里扎吧? …… 市级哨塔基地,中心调度室。 办公室深沉发暗,办公桌上摊开厚厚一叠资料。 资料最上端是顾平的死亡调查报告,往下是夏投的入队申请,最后还有恐怖聊天群的案件记录。 夏投身穿迷彩训练服,军姿跨立,头发已经剪了寸头,短短一个月黑了不少,眼神也坚毅沉着,看起来已经像一个有模有样的新兵。 “坐吧,不是正式谈话,别拘束。” 一位身穿黑色作战制服的女性教官走进来,行动间显得有些仓促。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女教官坐在夏投对面,一手撑桌,一手把那些档案摊开来。 夏投听话坐了下来,目光随之落在那些厚重的档案上。 女教官浅浅叹了口气,神情凝重。 “顾平的死不是意外,最初我们以为是杨栋失手造成,然后发现是附身杨栋的诡阴谋推动,最后抽丝剥茧,终于确定是遁天之刑策划的一切。” “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他们最初要杀的不光顾平,其实更主要的目标是你。” “你父亲数次参与剿灭遁天之刑分部的计划,所以已经上了遁天之刑的报复名单,而你,是他们报复的开端。” 一番话,将原本就很复杂的情况变得更让人惊恐。 然而夏投直视女教官,点点头:“我知道,我爸跟我说过了。” 女教官于是拎起夏投那份申请书,神情郑重:“所以你这个申请,我不会签的。” “啊?!”夏投猛一下又跳起来,刚刚装出来的沉着坚毅一下子没了。 “不是,姐,你不能这样啊,我爸不能带我,其他教官也不收我,你再拒绝我,我就要沦落到后方搞后勤啦!” “叫谁姐呢?!”章篱一文件拍夏投脑袋上,表情想绷住严肃,但是眼底又忍不住流露爱惜。 她当然不是夏投的姐姐,而是新兵教官,只不过夏投太能侃了,私下就成了这样。 拍完夏投脑袋,章篱又绷紧了严肃神情,忍不住骂: “你个笨东西,你当为什么其他教官不收你?因为你是被遁天之刑盯上的目标!真要带你出去,遭遇遁天之刑那些疯子和变态,这里没人敢说能保住你!” 第83章 什么时候去顾平家? 章篱的话很扎心,仿佛夏投成了个人形炸弹。 这让夏投沮丧无比,低头坐在椅子里,整个人的精神都蔫了下来。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没想到可能会连累到你们这一层。” 他埋着头说话,右手抠着左手手指头。 他很聪明,不需要章篱把话说透,心里有数,这根本不单单是他个人的安全问题。 原本教官带新兵出营参加任务,都是对付情况已知、风险不大的诡怪。 可一旦带上夏投,情况就会变得复杂。 因为他是遁天之刑的目标人物,没人能预料到,遁天之刑下一次针对他的行动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出现。 所以这根本没有办法防备,而高阶特职也不可能像保姆一样成天跟着保护。 一旦遁天之刑的袭击真的发生,针对新兵的普通任务就会变成生死考验。 届时不光夏投自己,所有跟他一起的人,从新兵到教官,都会被波及。 毕竟那是战场,是疯子和变态的报复。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换一个角度,你到后方基地工作,同样是以特职的身份,为抵御诡异入侵做出贡献,而且保证你自身的安全,也能让你时刻身处战斗第一线的父母心安,也是一种变相的支持。” 尽管是官面上的话,但章篱尽量表现的真诚而朴实,避免孩子对哨塔系统生怨。 如果可以,哨塔怎么会拒绝一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呢?可是实在没有办法。 “其实后勤工作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和轻松,这样,今天我破例带你出去一下,让你看看后勤都是做什么的。” “我不去。”夏投直接拒绝。 他其实不是想闹情绪,可是内心实在太失落了,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没有那么快接受去做后勤的命运。 结果章篱把顾平的死亡调查报告推到他面前,问: “是去顾平家,把之前许多遗漏的地方补全,这你也不愿意吗?” 夏投听到顾平的名字才抬起头,但是还没有重视,只随意地问: “还能有什么遗漏?” 章篱不由苦笑,笑容惆怅伤感:“在你心里,顾平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夏投没读过顾平的日记,其实给他读他也不会认识里面的文字,所以在他心里,顾平就只是诡怪案件的一个受害者。 “谈不上什么形象,我只知道他是我同学,高二转来我们班,有点孤僻有点内向,就这样。” 夏投尽量答的详细了,但还是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他不是什么孤僻的怪人,他是你的前辈,十年资深特职。” “?!!!” 在夏投震惊又疑问的注视之下,章篱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夏投看。 “这个是我,队伍里最瘦的就是他,这是06年初,他决定提交退职申请的时候,我们一个小队跟他一起拍的合照。” 照片上人很多,男男女女的一大群,穿着特职成员的统一作战服,他们大部分年龄都在三四十岁之间,看起来是一群成熟稳重的成年人。 可是在这群人的簇拥中间,却是一张年轻到近乎稚嫩的脸。 也因为过于年轻,以至于他的脸出现在正中感觉都有些突兀。 “我的天……”没想到顾平会是特职,夏投半张嘴,无法压抑心中的震撼。 他以为他有一对身为特职的父母已经够特殊了,却没想到,那个匆匆照过几面,连脸都没有真正记住的奇怪同学,居然已经是十年资深特职。 “不对,他才十九岁,十年特职的话,难道他九岁就成为特职了?” 震惊过后,夏投注意到了更不可思议的细节。 章篱点点头。 “是,他九岁就入职了。” “他是极其罕见的天赋者,不仅能控制温度和火焰,而且对至今无法精确破译的古代僟语有着与生俱来的理解能力。” “其实我们一开始只是重点观察他,打算等他至少十四岁再考虑入职,可是他的家人却支持他立刻入职,只要给他们一百万就行。” 听到这里,夏投的心情从震惊一瞬转为愤怒。 “什么玩意啊?!” 他拍案而起,对顾平家人直接有了明确的印象。 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毫无人性与亲情可言。 “所以你们真就给那一百万,然后征用了一个九岁的小孩子?” 连番质问,看得出夏投对哨塔的伟大形象正在动摇。 “你别激动。” 章篱摆摆手,让他冷静一点。 “不是我们一定要征用一个孩子,而是当时以他家庭那种情况,我们不带走顾平,他们转手就可能把顾平卖给其他势力。” “十几年前遁天之刑还不显眼,但依然有的是数不清的私营组织,它们有的只是单纯利用非凡能力赚钱,有的却是真的在危害社会。” “而顾平这种稀有的天赋者,一旦消息走漏,立刻就会成为多方势力的争夺目标。那种情况下,换你是决策者,你会冒险等顾平长大再争取吗?” 事情往往都是有多面性的,人不能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 夏投这时突然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当下冷静了不少。 他想了想,于是表情严肃问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顾平家?” …… 夜晚,k大,大一新生宿舍。 时非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打电话给他的是孙天繁,人在k大后门的小吃街,想见他一面。 这个电话来的十分意外,搞得时非都后悔把电话号码给他了。 “这么晚还出去?听说今天就会有学生会查寝的。”几个室友拎着捅从澡堂回来,忍不住诧异和提醒。 新宿舍除了时非还有三个人,三个室友都是今天刚照面的,人都没什么毛病可挑,而且还蛮关心人的。 时非对他们笑了笑,说:“给我把阳台门窗留着就行,锁门了我就翻进来。” 说完这句,他就在楼道熄灯的前十分钟离开了宿舍楼。 而室友们面面相觑,然后一同盯着六层楼的窗户,全都陷入了深思。 学校后门小吃街,时非一出门就见到了焕然一新的孙天繁。 之前火车到站的时候,时非走的干脆,没有管他如何脱身,不过以孙天繁的精明,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 “我让凤翘翘先跑,边跑边大叫有诡,果然所有特职一下子都冲他去了,而且这老小子看着虚,跑步是真溜,把一个特职急的当场动用能力,凌空几丈飞过去抓他,结果车站就炸开了,那场面,哈哈哈。” 一家露天烧烤摊上,孙天繁给时非和自己都倒了杯酒,饶有兴致地说起自己脱身的经过。 第84章 军训,要做最白的那个才有意义 今晚孙天繁穿的是一套十分正式的西装,头发剪短,并且明显在理发店认真做了发型。 他本身就是素质过硬的帅哥,所以即使这么晚,还坐在露天烧烤摊,也依然惹得成群人驻足侧目。 “好帅的大叔啊,看得我心跳都变快了!” “确实帅啊,感觉像明星!” “你们都喜欢大叔啊?我不一样,我更喜欢旁边那个,那个也好帅啊,而且眉眼好温柔,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有无惧查寝的高年级学姐路过,大胆而开心地议论着。 只是一开始的议论还挺正常,到后面就歪了。 “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帅大叔手边会放着一束玫瑰花啊?可恶,这是要跟人表白的节奏啊!” 是的,孙天繁不光精心打扮了,而且还准备了玫瑰花,并且是那种夸张的心形捧花。 一时之间,女生们的目光在孙天繁和时非脸上来回兜转,表情肉眼可见的复杂起来。 “叔叔的花谁想要?先到先得哦,不过叔叔有心上人了,只送花不送心,所以你们没机会,不过旁边这个你们可以争取哟。” 在被女生们误会之前,孙天繁对着女生们热情招呼,并顺道推销了一下时非。 女生们的勇敢往往就是口头的小调侃,真被搭讪了反而没胆子接,尖叫着笑着一哄而散了。 时非看着他的花,又看看他隐约显出一丝裂痕的脸。 “明明你时间并不多,为什么还在这里耽误,不直接去找她?” 看得出来,孙天繁已经做好了去见蔻蔻的所有准备工作。 但是很奇怪,他最终变道跑来了这里。 “我不敢去,我怕她认出我是假的……” 孙天繁一口干了杯中酒,神情纠结又痛苦。 “同时我又更怕她把我当真的,因为我注定陪不了她多久,去见她,反而会再让她承受一次失去挚爱的痛。” 感情确实是折磨人的事,哪怕是诡,当他有了人性的那一刻,他照样避免不了。 时非无法就这件事给他建议,于是问他自己的意思。 “那你有什么打算?” “这不是找你了吗?” 被问到打算,孙天繁答的相当顺溜。 这让时非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孙天繁把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叠好的纸拍在桌上,神情郑重,一副英雄末路,壮烈托孤的架势。 “银行卡、联系方式都在这,你帮我去见她一面,把钱给她,告诉她,我在外地遭遇事故,为了救人而死掉了。” “她喜欢看公主和勇者类的童话故事,所以告诉她,我做恶龙的时候虽然恶,但做勇者的时候也真的很勇,所以,她爱过的人也并非彻底的混蛋。” “最后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一直没有好好爱她。如果有下辈子,我不会再做欺负她的恶龙,我会做她忠诚的勇者和骑士!” 这一番话,孙天繁来的时候在心里斟酌了很多遍,甚至还在纸条上写了下来,怕时非到时候给忘了。 只是他做足了准备,却忘了最大的难题不在内容,而在传达内容的人。 “抱歉,没空。” 时非冷漠拒绝,没打算留一点余地。 孙天繁表情失落,却不气馁,反而一摊手,一副破罐子破摔、赖定了时非的架势。 “这可是两百万,里面还有最初许诺给你的五十万,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你不帮我我就走投无路了。” 他说的很可怜,也很真诚,但时非坚定不动摇。 “我才大学报到第一天,马上就是军训,不可能请假。” 以孙天繁的情况,也不可能等到他军训结束。 所以只有拒绝,让他去想别的法子。 “军训而已,有什么难办的?” 孙天繁一副已有应对的口吻,边说边掏出手机。 “喂,凤翘翘,下来下来,楼下烧烤摊,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一听是打给凤翘翘的,时非表情忍不住变了变。 “他不是被特职抓走了?” “溜得快呗,也凑巧抓他的是个特职新人,意识到自己能力暴露就慌了,后来就没顾得上他。” 孙天繁与现实世界隔绝五年,在现在的社会已经颇多生疏,为了方便行事,就一改当初“不带侄子辈小孩玩”的口风,还是把凤翘翘带上了。 凤翘翘在列车上被诡吓出了心理阴影,现在走哪儿都觉得不安全,于是也乐意抱孙天繁大腿。 “今天我俩来了k大,就在附近找了个民宿住下,离得不远,五六分钟就能到。” 挂了电话,孙天繁随口提了一句。 但时非已经木脸一张,问:“所以你叫他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军训所以没空吗?那就让他替你军训,这样你就有空啦。” “呵,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过奖过奖,一般一般。” 孙天繁假装听不出时非的阴阳怪气,厚脸皮应下。 然后他吃一口菜,开始做时非的思想工作。 “军训我知道的,风吹日晒的又苦又累,这种破事让凤翘翘去,别看他老,但是皮肤管理的不错,换个学生造型,冒充二十岁小伙绝对没问题。” “而且你别担心暴露,新学期才开始,谁认识谁啊?教官也只带你们半个月,等混脸熟了他们也就走了,你就等开课的时候直接去上课,到时候全班都是黑鬼,就你还白着,在全年级一枝独秀,很完美嘛。” 孙天繁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计划,说完挺得意给自己又倒了杯酒。 时非也端起酒杯,眼神戏谑的喝了一口。“那我要还是不答应你呢?” 孙天繁一愣:“你不可能不答应啊,这么好的事儿,而且你别忘了,五十万我还没给你呢。” 五十万?emmm…… 从一个刚步入大一的年轻人类的角度来看,这诱惑还是有点大的。 时非虽然不喜欢麻烦,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而且还有附加好处。 成为军训后最白的仔,听起来好像很炫酷啊。 差不多时间,凤翘翘也赶到了。 “十二叔!我亲爱的十二叔,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呐!” 老远的,凤翘翘就狗腿地舔上了。 听这货还叫自己十二叔,时非哭笑不得。 他先让凤翘翘坐,然后看向孙天繁。 孙天繁也看他,满眼狡黠。 “你小子到底叫什么?鬼精鬼精的,要不是凤翘翘坦白,我还真信你是他叔。” 回想当时在列车上,时非丝般顺滑地认了凤翘翘这个侄子的场面,孙天繁是真谢谢他,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影帝在民间。 第85章 心爱的女孩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什么?是非?心多大的爹妈才会给儿子起这名?盼着儿子惹是生非是吧?” 得知时非真名后,孙天繁笑得桌子都在震。 凤翘翘埋头在一旁吃东西,装作没听见,但是肩膀明显在抽。 他俩这反应,搞得时非有点自我怀疑了。 难道爹妈取名字的时候,真没过脑子,随便取的?当妈的难说,当爸的那个有时候迷糊,还真有可能。 三人吃完聊完,已经快十一点。 旁边理发店还没关门,于是凤翘翘直接被送进去,剪了当下男学生最流行的发型。 油腻了很久的凤翘翘重回少年,一时间望着镜子还有点感动。 而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时非就把他领到了宿舍楼下。 “对你的要求不多,就四点。” 时非伸出四个手指头,表情严肃的对他叮嘱。 凤翘翘拍胸脯,信心满满。“放心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一条,不准抽烟喝酒。” “没问题。” “第二条,跟室友搞好关系。” “放心,我绝对把他们处成亲兄弟,等你回来一样把你当亲兄弟。” “第三条,不准勾引学姐。” “啊这……” 前两条自信非常,第三条突然犯了难。 然后他选择跳过最难的,问:“那第四条是啥?” “第四条,从这里爬上去。” 时非站在宿舍楼背面,指着其中一层楼开着的窗户。 “六楼那个窗口进去,动作快一点,别让你未来亲兄弟等急了。” 凤翘翘:“……” 凤翘翘头昂的老高,盯着那遥远的窗户看了一会,然后回头看向孙天繁,面上好一派无语凝噎泪先流。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他弱弱的问。 孙天繁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说:“乖,你现在爬上去,只有一点点几率会摔死,但你要是不爬,这个几率可就无穷大了。” 看着他的笑脸,凤翘翘汗毛都竖起来了,然后也不敢耽搁,苦着脸开始爬。 不得不说,能从特职的围追堵截下溜出来的人,别的不说,敏捷度还是可以的。 时非本来怕他真摔下来,还让两个死鬼给他左右护法,结果凤翘翘爬得那叫一个利索,白瞎了左右护法的一路相随。 等从窗户翻进阳台,凤翘翘已经一头冷汗。 说起来刚刚好生诡异,大夏天的,身边突然寒气直窜,让他有种不赶紧往上爬,就要变成冰雕摔下来的错觉。 幸好一路顺利。 完成最难的第四条,凤翘翘探头看楼下,准备给他繁哥和十二叔挥挥手,期待接收一波赞许和鼓励。 结果等他看时,时非和孙天繁已经走远。 “哎,我对你们爱的这样深,你们却对我这样狠。” 凤翘翘抹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泪,并默念了一回傍富婆专用台词。 这时已经熄灯的宿舍忽然发出一阵躁动,接着三个室友摸黑窜出来。 “卧槽!”他们大呼小叫,群情振奋。“你还真爬上来了啊?牛!真的牛!以后你就是我们宿舍老大!宿管锁门就跟你混了!” 凤翘翘:“……”进展不错,看来第二个要求看来也快完成了。 次日一早,太阳灿烂爬上半空。 当凤翘翘顶着烈日在操场上列队,时非已经和孙天繁到了市区。 他们先去一家廉价出租屋打听了一下,得知租客已经换了好几批,叫蔻蔻的女孩早不知去向。 “只能试试打电话了。” 两人坐在路边林荫下的长椅上,孙天繁边沮丧搓着脸边说道。 他看起来有些焦虑,显然是怕找不到蔻蔻了。 一个身患重病的女孩,唯一能依靠的男友离奇失踪,五年过去,没人知道她能不能扛过所有难关。 时非打开孙天繁早就准备好的纸条,照着上面的电话拨了出去。 幸运的是,电话并未传来号码错误的提示,并且很快响起正常的“嘟——”声,提示正在接通中。 这是好事,号码在就证明人还在。 当然也有可能,号码是注销后重新分配,已经换了主人。 “喂?” 电话那边,一道动听的女孩声音传来。 这声音连时非都听的有些诧异,因为真的是太好听了。 平常人对周围人声音不会有太多感觉,那是因为大家声音都在一个普通的水平上,不好听也不难听。 但如果有个人声音特别好听,那绝对是会惊艳到,而且会比容貌上的惊艳,来的更鲜明。 时非现在就有这种被声音惊艳了的感觉。 “你好,是蔻蔻吗?” 看了眼孙天繁激动的要哭出来的表情,时非正常跟对方沟通。 “我是,但你是谁?是不是认识孙天繁?” 在时非想怎么获得对方信任的时候,对方却主动提了这个问题。 然后她好像意识到自己的突兀,便又接着解释道: “我已经换过好几次号码了,这个号码是只为他一个留着的,除了他,应该不会有别人打我这个号码了。” 时非电话开着外音,孙天繁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时,差点忍不住出声。 他忙弯腰低头,两手插进头发里,克制,高兴,悲伤,痛苦,肩膀激动地发着抖。 “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蔻蔻低声问道,情绪保持着平稳。 时非没有乱给他们希望,而是按一开始商量好的,说: “他死了,在一场事故中死了,救了好多人,很了不起。他给你留了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当时非说完话,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 隔了大概半分钟,蔻蔻才用依然镇定的口吻说: “我知道了,不过我搬家了,暂时不方便出门,只能麻烦你送过来,地址我一会编辑短信发到你手机上,拜托了。” 从口吻到措辞,都证明这是个修养与人品极好的女孩。 时非说了声好,互道再见后,便挂了电话。 过了没一会,时非手机就收到了蔻蔻的短信。 孙天繁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抢过手机,红着眼眶去看。 看完他突然完全崩溃了,之前一直忍着没哭,这下崩了,揪着自己头发哭得又激烈又无声。 时非以为他只是激动和悔恨,直到孙天繁梗着喉咙说: “这是开天城有名的富人区,她凭自己的积蓄不可能住进去,所以……所以……” 好女孩就应该配好男人,蔻蔻那样的女孩,她有资格得到一个高富帅的爱。 孙天繁痛苦得说不下去,心里的想法却很明白。 他不是恨心爱的女孩没等自己,他知道他没资格,他就只是痛苦而已。 第86章 全人类都会爽翻的事 孙天繁是彻底崩了,说不跟去了,就坐在这里等时非回来。 时非尊重他的选择,于是单独乘车去了那座富人豪宅区。 一到小区大门,时非就明显察觉到了这里与普通住宅区的区别。 不仅仅是森严的门禁与安保,还有肉眼不可见的屏障。 这明显是非凡能力者布置的保护屏障,不算什么高阶强大的空间系能力,但像诡列车那种执念幽影,还是可以防住的。 想来也不奇怪,现在诡异入侵这么频繁,就算没有公开,但是处于社会顶层的那一群人,总会通过各种渠道和人脉了解到相关真相。 而在得知了诡怪的存在后,他们自然会动用手中庞大的财富,来为自己打造一座末日避风港。 虽说这避风港盖的简陋了一点,但相对普罗大众来说,已经是人上人的待遇了。 时非因为是外来陌生人,在门卫处挺麻烦才进来。 蔻蔻住在湖边的独栋别墅,当时非到的时候,迎接的佣人已经等在门口。 时非跟佣人进了门,在装修奢华的二楼客厅里,见到了孙天繁口中的蔻蔻。 她站在落地窗前,乌黑的头发长及肩胛,随意披着却光滑整齐,像洗发水广告里才有的那种。 而她穿的是一套米黄色小西装和包臀裙,身材勾勒出漂亮的曲线,给人的感觉却反而清爽干练。 而这样的装束,似乎与别墅女主人的身份不太搭。 当听到时非的脚步声,蔻蔻从窗前转身,露出了精致美丽的脸庞。 不是想象中那种温婉柔弱的气质,而是自信甚至强势的。 见到时非的第一反应,她露出了大方的微笑,用十分好听的声音说道: “别误会,我只是在这里工作,并不是嫁到了这里,我还没结婚。” 时非并不意外她能保持微笑,因为在她的角度看来,音讯全无了五年的孙天繁,大概早就是个死人。 如果她曾悲伤和痛苦,那五年时间也早发泄掉了,能为孙天繁保留一个号码,大概已经是一种难得的长情。 时非回以微笑,跟她在相对的沙发坐下。 “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钱,和情书。” 时非把银行卡和孙天繁的纸条一起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推到蔻蔻那头。 蔻蔻挪开卡,拿起纸,展开来看。 纸上有她以前的联系方式,还有关于恶龙与骑士的那番表白。 蔻蔻看完嘴角勾起,笑容带着甜意。 然后她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手肘横放其上,微倾身,盯着时非问: “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是误会我嫁人了,痛哭着不愿意来吗?” “我想我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他死了。” 时非回答,以为蔻蔻仍心存侥幸,幻想孙天繁还活着。 然后时非忽然意识到是自己这边露了马脚。 那张孙天繁亲手写的字条,上面的字太工整,纸也太干净,根本不像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托付。 所以这个蔻蔻根本不是什么傻白甜,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理智,即使刚得知爱人身死的噩耗,她也能从细节中分析孙天繁其实还在世的结论。 不过这难不倒时非。 搪塞的理由很好编,就说纸条是提前写下的,或者孙天繁并不是立刻死掉,而是经历了一段治疗好转的时候写下的,都行。 可是对面蔻蔻看着时非,脸上笑意加深。 “我相信他死了,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蔻蔻两指夹住纸条,有些顽皮意味地抖了抖。 “还能写字,而且写的这么深情,证明他意识完整,并拥有躯壳,所以小区外围那圈屏障,根本挡不住他才对。” 时非:…… 加上一开始的气质差异,这是时非见到蔻蔻后经历的第二次意外。 时非依然表情平和,没有任何情绪反应。 只是脑子里,各种推测已经一一陈列。 蔻蔻是诡异圈子里的人,根本不是孙天繁口中那个重病的单纯少女。 但也有可能,面前只是蔻蔻的躯壳,真正的蔻蔻早已病死。 甚至孙天繁坐上诡列车并非意外,而是…… “如果他实在不肯来,那我也不要求,毕竟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在时非思索时,蔻蔻又继续说道。 “我想在孙天繁的描述里,我是个痴情、单纯、病重、被玩弄的可悲女孩,但是我得坦白,不是那样的呢。” 蔻蔻笑容美好,手肘支起来托着下巴。 “得请你转告他,我身体健康,也没有长恋爱脑,就只是想看看,伪装成一个可怜的好女人,不动用别的手段,能不能打动和改变他。” 这一番描述,时非基本确定面前是蔻蔻本人。 只是这样迂回的爱情与现实,不知道孙天繁知道后能不能扛得住。 时非想着,决定问一个孙天繁一定会关心的问题。 “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他得罪过你吗?” “没有呀,相反我一开始就被他的脸和身材完全吸引了。” 具体谈及孙天繁的时候,蔻蔻显得兴奋,说到完全两个字时,还用手比划了一个满满的圆。 然后她收敛情绪,用认真的表情说: “所以在后来我在与他的交往中,我没有带过任何恶意,这点请一定相信我的诚意。” “后来的交往?所以一开始呢?”时非十分敏锐,精准捕捉到蔻蔻话里隐藏的关键。 这让蔻蔻露出个被戳穿的表情,稍微尴尬,才用食指和拇指捏出非常小的一个范围。 “一开始,是有那么一点点恶意,但不是我主观上的恶意,而是另外一个人的,你也知道他的工作吧?玩弄女人是他的专长,常在河边走,难免遇上水鬼。” “有一位体重有一点点超标的姐姐,被他完全偷走了心,此生非他不嫁,结果他嫌弃那位姐姐的体重,投入了另一个姐姐的怀抱,于是体重超标的姐姐,就花钱请我去实施报复,并且报复内容定的很严苛,要玩弄他、抛弃他、最后杀掉他。” 现在这个人类的社会真可怕。 当听完蔻蔻的讲述后,时非都感觉自己的平和要绷不住了。 不过蔻蔻又接着说: “当然后来我付了五千万的违约金,推掉了这个案子,只想玩他,不想杀他了。” 峰回路转,又有那么一点爱情的味道了。 时非忍不住问:“你说的那位超标一点点的姐姐,不会三百二十斤吧?” “你怎么知道?” 蔻蔻惊讶,诧异自己的客户信息居然会暴露。 不过很快镇定,肯定是孙天繁说的了。 而对话进行到这里,时非觉得已经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他站起来,留下卡和纸条,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走到楼梯边时,他停住脚,回头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改主意?” 五千万的违约金,这笔钱完全可以砸晕孙天繁,让他从此死心塌地,完全没必要骗。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她真的爱孙天繁。 如果能带着这样的结论回去,孙天繁应该能走得开心一点。 蔻蔻站在茶几边,一手叉腰,一手食指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 “这需要理由吗?” 她反问时非,眼里一片纯真和理所当然。 “劝娼妓从良,这不是全人类都爱干、并会感觉爽翻了的事吗?” 第87章 死灰复燃的替生诡 廉租公寓边的路边长椅上,孙天繁还坐着发呆。 他情绪低落,表情颓然,感觉对人间已没了之前的执念。 接下来只要时非回来,跟他说蔻蔻一切都好,他就可以安心跟世界告别了。 “呵,反正我也不是孙天繁,我只是个诡。” 孙天繁仰头往椅背上一靠,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树荫。 这个城市和七环市一样,喜欢种大片的樟树,林荫茂盛,阳光斑驳穿过叶片与枝干,会在仰头看时变成刺目的亮点,令人恍惚。 一个亮点,两个亮点,三个亮点…… 孙天繁百无聊赖,默默做起数亮点的无聊事情。 当人生没有了目标,原本弥足珍贵的光阴,也变成了无生趣的煎熬。 “踏、踏、踏……”皮鞋踏地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种信马由缰的漫不经心。 孙天繁一听就知道这不是时非的脚步声,因为时非走路一向比较稳,而且很轻,会以一种故意降低存在感的态度从你身边经过。 “了不起啊,居然还活着。” 一个戏谑的男人声音传来,孙天繁先是错愕,然后浑身汗毛倒竖。 因为他刚刚听脚步声还在十米开外,忽然说话声就响起在三步之内。 非凡者! 眼前站着一个打扮精致的男人,银灰色西装三件套,戴细边眼镜,头发染成了亚麻色,额前略长,两手插在裤子口袋,倾身微探头,嘴角带着笑意在打量孙天繁。 这种打扮的人通常自带两种经典气质,一种是社会精英,另一种是斯文败类。 而眼前这个男人,明显属于后者。 “你……” 孙天繁猛地跳起来,错步拉开距离,眼睛瞪着面前人,牙关竟然不自主地微微打颤。 诡是很少产生恐惧心理的,尤其是在面对人类的时候。 可是现在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孙天繁却下意识害怕了。 这已经不只是本能对危险的感知,而是……他在这个人手里吃过大亏! “你是那个斗篷人!” 孙天繁咬着牙,努力用镇定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虽然当时这人用斗篷从头罩到脚,但是这种气质,这种声音,孙天繁不会认错。 “眼力挺好。” 斯文败类先生嘴角一翘,转身在孙天繁坐过的位置坐下来。 他坐下的姿势也很败类,两臂展开搭在椅背顶,再翘起二郎腿,脸上带着狐狸一样的冷笑。 “所以跟我说说看,为什么你还没消失?是谁帮你加固了本该碎掉的‘源’?只要说出来,我今天就当没看见你。” “是老子命大!” 孙天繁怒吼一声,吼的同时人已经狂奔出去几百米。 当他真正正视自己诡的身份后,力量和速度就不再局限于人类的低端水平。 现在他一秒能跑出个几百米很容易,在普通人看来,这就是跟瞬移一样了……如果不是‘源’受损严重,还能通过更换躯壳提升自己,从而变成完全体的替生诡。 可是现在…… 砰一声闷响,孙天繁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而速度越快,摔的越狠。 他倒摔出去,在地上连滚带翻了几十米 ,感觉自己连诡体带肉身都要一起撞裂开。 “真是的,跑什么呀,给我衣服都碰皱了。” 斯文败类先生站在孙天繁刚刚“撞墙”的位置,边皱眉抱怨,边低头扫平被撞得有点凹痕的西装胸口。 孙天繁本来就是濒临消失的诡,这一撞把躯壳也撞成了内伤。 他想爬起来继续跑,可是突然哇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到底是谁帮了你。” 斯文败类先生出现在孙天繁身边,乌黑铮亮的皮鞋踩在他肩膀上,把他刚要爬起来的身体重新踩到地上。 孙天繁被踩的半张脸贴在地上,像被针钉在标本上的活体昆虫。 “说了、老子、命大!” 孙天繁两臂仍使劲在撑,每说一个词,都会吸进一口地上的灰尘,又在说下一个词的时候拼命喷出去。 “嘎啦啦……” 肩膀骨骼被踩碎的声音响起。 看他如此倔强,败类先生边踩边露出讽刺的笑容: “明明是只诡,人性的正面却这么多,真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孙天繁本来还想再撑,可是被踩住的肩膀直接被碾碎,变成烂泥一样的血肉。 他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于是忽然掏出作为诡“源”的黑色神像,打算拼着最后一口气捏碎这东西。 没了这东西,他就会彻底湮灭。 然而握着神像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腕骨被直接捏碎,手掌立刻脱力,神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准你死了吗?”败类先生不满地眯眼,然后用沾着血的脚猛踢孙天繁脑袋。 这一脚特别狠,踢得孙天繁头破血流,视觉效果之恐怖,简直就像一脚踢碎了个熟透的西瓜。 不过败类先生还是控制着力道,确保只把孙天繁踢晕,不踢死。 毕竟是半成品的替生诡了,也没那么容易死。 做好了准备工作,败类先生才一弯腰,单手拎起孙天繁衣领,提着他走入树木的阴影里。 他们的身影于是迅速加深,变黑,最终与树影融为一体,直至完全消失…… 装修极简风格的别墅内,一团肉块正在地下室蠕动。 这东西蠕动的速率接近心跳,看起来就像一颗硕大的、形状不规则的心脏。 在这团肉块的周围,十多具人类男女的尸体苍白横陈。 这些尸体全都赤裸,青灰的面孔上,五官呈现怪异微笑,似乎是抱着极大的喜悦死去。 肉块就在这些尸体间翻滚蠕动,每当时机成熟,就黏上一具尸体,从一角开始吞食,努力吸收人类的血肉。 当败类先生拖着孙天繁,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时,肉块似乎刚刚吃饱,于是飞速蠕动挣扎起来。 肉块以很快的速度拔起、长高,过程就像一个原本蜷缩的人在慢慢站直身体。 等身体完全站直,模糊的脸部便也努力蠕动,慢慢凝聚五官。 替生诡的生存方式是占据他人、变成他人,模仿人类是它们不变的本能。 而在完成下一次替生之前,它们会下意识地变回上一次替生的人的脸。 很快,一张青涩的高中生脸孔出现,五官并不好看,神态虚弱自卑——是杨栋。 “不错嘛,居然这么快就恢……” 败类先生一直默默旁观,见成效不错,便挑眉想夸两句。可惜恢复的复字还没来及说出口,面前拟态为杨栋的人形就噗一声坍塌,又变回了一开始的肉块。 “额……”打脸来得太快,败类先生眼神尴尬,脸色比巨额投资打了水漂还难看。 地上肉块激烈蠕动一下,勉强挤出一张扭曲的大嘴。 大嘴开口,用杨栋的声音说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恢复了。” “呵,你上次和上上次也是这么说。” 败类先生冷笑评价,把孙天繁扔在地毯上,自己靠坐沙发,开始盯着孙天繁的神像研究。 第88章 败类先生和他的宠物 退化为肉块的替生诡努力挤出一只眼睛,但眼神不好。 “那是什么?” 它眯眼盯着败类先生手里的东西,一边问,一边艰难蠕动身体,从败类先生的小腿爬上去。 “操!脏死了!” 西裤被爬过的地方立刻粘了一层血糊,败类先生气的直跺脚。 肉块整坨摊在沙发上,稍微眯眼撇嘴,表达了一下歉意后,便又努力把挤出来的眼睛探出去,紧盯着败类先生手里看。 看完它嘴巴哇一下张的老大,明明没有脸和五官,却硬是表达出了震惊到难以置信的情绪。 “你你你……你不是说会给我机会,只要我还能恢复,绝不会换别的诡吗?” “呵。” 败类先生一声冷笑,忽然眼神变得怨气冲天。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从你被顾平限制至今,我已经一年五个月没诡用了。” 他越说越气,对着肉块伸出一只手,五指攥拳捏得嘎啦啦直响。 “看见这只优雅尊贵的手了吗?它本来应该高高在上,纤尘不染,除了酒杯和女人,什么都不该碰,可后来呢?” “它不光要杀人、要分尸,还要拿脏衣服、按洗衣机最后晒衣服、收衣服甚至还洗菜做饭!” “他妈的,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他妈的被一个小屁孩限制了,最后还干脆被劈死,要不是‘源’在我手里,你他妈已经没了!” 败类先生越说越火大,最后简直暴走,精心打理的发型,都因为说话的大幅度震动而垂落几缕到鼻梁。 “呸!”气到想发癫,败类先生猛呸一口气,把落下来的头发吹到一边。 看着他一副要生吃活鬼的可怕表情,肉块一整个蔫了,悄悄瘪下去,摊成一块不引人注意的饼。 过了一小会,估摸着败类先生的火气退了些,它才小声地建议: “要不,再试试找个保姆吧,说不定有那种命硬的……” 败类先生是个没有节制意识的杀人魔,任何被他带回家的普通人,都很难活过三个小时。 这导致他空有亿万身家,却不能拥有一个保姆。 “算了,不提了。” 败类先生摆摆手,呈现情绪爆发后的颓废状态。 “这只是个失败品,带回来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他,不是要替你的。” 他把孙天繁的黑色神像随手扔在一边,便靠在沙发里闭起了眼。 沉默了大概一分钟,他才缓缓睁开眼,问: “如果能拿到顾平的尸体,对你的恢复会不会有用?” 一听这话,肉块整个支楞起来,用怪异的脸孔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有用啊!绝对有大用啊!他太特殊了,就算已经是尸体,也比任何凡人的躯壳强一百倍啊!” 败类先生于是向前躬身,手肘横搭在腿上,沉思了片刻。 “那好,下一个目标,拿顾平的尸体……就是不知道烧没烧掉。” “不会烧的,绝对不会,我可太了解他那一家子了。”…… “哟,这不是顾平的领导嘛!领导快请进,领导请坐,老顾,快给领导泡茶!” 夏投跟着章篱来到顾平家,两人一进门,立刻受到顾平妈妈盛情招待。 原本对于这种过分的客气,夏投最多有点尴尬,但是在得知他们的所作所为后,夏投忍不住恶心。 “不用泡茶,我们只是来问一些事情,问完就走。” “问问题可以呀,随便问,我们只要知道的都会说的。” 顾平妈妈在对面的椅子坐下,脸上笑容热情到谄媚,看人的眼神不像在看所谓的“领导”,而像是饿狗盯着屎。 虽然也不情愿把自己放在屎的角度,但是顾平父母的眼神真就那么恶心。 这时顾平爸爸、弟弟也都聚集在客厅,脸上堆笑,谄媚得令人想吐。 “问问题可以,绝对配合,只不过啊,自从顾平没了,我们这个家就越来越难度日了,您看,是不是看在顾平为你们工作十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替他稍微照顾一下我们家?” 顾平妈妈谄笑着开口,两手夹在两腿之间,一边搓动,一边身体配合着扭捏,就差把“我要好处”四个字贴在脸上了。 哪里来的脸?! 夏投心里气炸了,恨不得跳起来给这一家子每人一大嘴巴子。原本他以为杨栋那个猪狗不如的父亲,就是他见过的糟糕家长的极限了,没想到还有更恶劣的。 要不是来之前,章篱几番给他打招呼,让他控制住情绪,以完成调查任务为重,他已经当场化身人形喷子,喷到这一家人怀疑人生! 而章篱如此忍让,也是不得已。虽然特职在调查情报时,可以动用一些特殊手段,但是这种特殊手段,是绝对不被允许对特职家属使用的。 这是雷打不动的铁律,是对那些一腔热血加入哨塔、为了人类生存流血奋斗的人的鼓励。 铭记你的牺牲与奉献,保障你家人的生活与安全。 与兵役宣传的一人当兵、全家光荣是差不多的意思。 夏投第一次来不习惯,但是章篱早就麻木了。 “谈正事之前,我想问一下,顾平的遗体,你们有按要求火化安葬吗?” “烧了烧了,我去火葬场办的,骨灰盒我捧回来的,已经葬在公墓了。”不等其他人说话,顾平爸爸先抢答道。 章篱也是在前不久,意外发现顾平父母一直将顾平遗体放在家中冷柜,迟迟不肯火化安葬。 按章篱的推测,他们可能是还想从顾平身上榨取一些价值,所以死攥着不放。 为此她做了沟通,还自掏腰包给了早就给过的安葬费,终于让他们同意安葬顾平。 当然章篱本身非常忙碌,没空盯着他们办这件事,只能隔一段时间才来确认结果。 听到他们回答,章篱还有些不放心,于是直接走到房间,找到原先存放尸体的冷柜。 现在冷柜已经空了,也没插电,里面干干净净。 “安葬了就好。”她松一口气,很惭愧自己作为顾平的队长,却不知道他死后被关在冷柜里那么久。 顾平父母这边,见蒙混过关,彼此都窃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火化?那是多大一笔财产? 顾平的尸体只是被转移到了一家私人医院的太平间,在那里存着。 在顾平当特职的十来年,他们一直在尝试主动接触诡异圈子里的人,想融入进去。 人性贪婪,他们这一家子是贪中饕餮。 当顾平活着的时候,他们怀疑当初的一百万要少了,一直在寻访能出得起更高价的“下家”。 而当顾平死了,他们就寻思尸体可能也会有人要。 甚至前不久,他们真从小道消息得知,确实有富豪重金求购特殊物种的尸体,用来吃,吃了大补。 他们儿子虽然是人,但是从小到大就是个怪胎,应该也能算“特殊物种”吧?等等看吧,说不定真有冤大头肯买呢? 第89章 只要心黑,财源滚滚 从顾平家出来,夏投绷着一张脸,垂于身侧的两手捏成拳头,能看得出来已经很硬了,一拳招呼到顾平家人脸上,估计能凹一个坑。 “你们明知道顾平家庭是这种情况,居然没有想办法让他脱离这样的家庭,以至于他退职了、死了,都还要在他们手里受罪,这我真的不能理解。” “这是规则,是纪律。” 看出夏投气的不轻,章篱神情严肃地再次跟他强调了重点。 “因为顾平家人糟糕,所以哨塔就干预,你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后面会出什么情况?” “能出什么情况?” “高尚的从来不是职业,而是人,同样的,高尚的职业里,也会有卑劣的人存在。一旦这种事情被合法化,哨塔里的极端派,就会为了争取人才而不择手段。” 章篱语重心长,年近四十的面孔显得沧桑和无奈。 夏投回看着他,眼神从激动变得平缓。 章篱以为他听进去了,刚要感觉孩子懂事,欣慰,结果夏投忽然笑了,说: “没有尝试拯救,便主动放弃,并告诉自己,这是不可抗力导致的,谁来都没办法。这样想,心里确实会好过很多。” 章篱:“……”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章篱当了二十年特职的坚强心脏差点当场心梗。 “你这孩子……”她也有点火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夏投鼻子。 但是想想放弃了,自我调节,舒缓情绪,最后别开脸,以一种无力又无奈的态度摇了摇头。 “你今年才十八,本来就是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的年纪,我能理解,你只是缺乏磨练,等你经历的多了,眼界开阔,你就会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多么幼稚和无知。” 在章篱眼里,夏投是年少轻狂,是年少无知。 夏投没有跟她争辩,而是彻底地稳定情绪。 他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确实是会失去尝试和努力的勇气。” 他说:“我庆幸我还年轻,我还没有因为经历的挫折太多,就对一切所有困难望而却步。” 最后他问:“你有为顾平争取过吗?哪怕是为他向上级提交一份报告?” “我……”章篱忽然语塞,因为她确实什么都没做。 她一直为顾平的家庭而忧心叹息,但是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过。 “我很忙,那些形式性的东西我没有时间准备。” 章篱目视别处,边说话边把刘海往上撸了两下,动作显露内心焦躁。 “而且也不可能有用,那是在破坏规则,上面的人肯定不会管。” 夏投看着她,眼神平静。 “以我当普通人的经验所知,人类的法律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也不是从建立就完美无缺的。” 章篱:“……” 这一刻,章篱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自己的内心原来已经麻木,只是过去一直没有察觉。 而现在,她因为这个认知而深感内心被刺痛。 是啊,就算是哨塔的铁律,也不一定就不可撼动,也许它是可以修改得更完善的。 如果她当初为顾平努力尝试哪怕一次,都有可能改变那孩子的命运。 毕竟成功率再小的事情,也是有实现可能的。 “对不起队长,我其实知道的,你守护一方已经很累很辛苦,你的工作重心也不是改变哨塔的规则,我太自以为是了。” 夏投忽然又低下头道歉,态度转变的有些快。 “其实元凶是顾平的家人,我想为顾平抱不平也该针对他们才对,结果迁怒到你身上了,非常抱歉。” 夏投有年轻人的棱角,却也有成年人的清醒和理智。 “这样吧,我现在就同意加入后勤调查组,就从完善顾平的情况报告开始,我会好好对待这份工作的。” 与此同时,远在天开城,时非正面临一份临时工作的邀请。 “我想亲自去找孙天繁,但是我不能离开这里,你替我这里守七天,好不好?” 仿佛突然的心血来潮,蔻蔻忽然拦住欲走的时非,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说话的时候她双手合握,收到心脏上方,肩膀倾斜,脑袋往相反的方向微歪,收下巴,大眼睛自下而上地忽闪着,长睫毛刷刷地扇。 在普通女人身上一定显得做作的动作,在她身上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这大概就是颜值的威力。 忽略年龄的话,蔻蔻是个能让天下众狗舔生舔死的极品。 当然不忽略年龄的话……可能反而增加魅力值。 这是个可以在清纯甜妹到成熟御姐,两者间随意切换的美人。 如果是个普通男人,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她吃死,什么要求都答应了。 不过时非不是普通男人。 只见时非淡淡一笑,眼里几分讥讽与冷漠。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开玩笑,我这么大岁数,能让你一个不到三十的小姑娘拿捏? “完事我给你三百万,帮帮忙,拜托了。”大眼睛看着时非,继续忽闪。 “行,看在孙天繁的面子上,帮你一把。” 他没有一点犹豫,绝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才答应。 “ok!”蔻蔻比了个手势,从做作又浮夸的表演中恢复正常。 然后她理了理头发,问时非:“我卖萌的表现如何?会不会用力过猛,显得做作?” “从我个人的角度看,没有。”时非诚恳评价。 “哦,那就好,我刚跟动漫里的甜妹学的。” 时非:“勤奋好学不是坏事。”不然还能说什么呢? “等等。”见蔻蔻转身要出门,时非叫住她。“七天就给三百万,这种高回报对应的是什么,你该不会打算瞒着我吧?” “哦抱歉,我太急着去找繁繁了,疏忽了。” 蔻蔻快步回来,引时非来到一楼一间空置房间。 她一脚踢开地上的毯子,露出下面一扇暗门。 暗门上用深褐色颜料画着奇怪的图案,是一个圆套着一个五角星,五角星中央再一只眼。 时非仔细看了下深褐色颜料,发觉那是干涸的血。 “别在意,不是人血。这下面是地下室,这栋别墅的主人是一家五口,现在都在下面住着。” 蔻蔻解释道,又将地毯踢回原来的位置。 “这家人是前不久才搬进来的,因为在外面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特地来这里避难。” “而我受这座小区管理者的邀请,一定要保住这家人,让更多的富豪相信,撞诡也不要紧,只要住进这里,就能得到绝对的安全。” “当然你不用管这家人的生活起居,地下室的物资和生活设备都是齐全的,你只要确保七天内,这扇地下室的门不被打开就好。” 时非听着她解释,故意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所以,你是要我一个普通人,替你去对抗诡?” 结果蔻蔻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反问:“你能给已经变成诡的繁繁送信,你居然是普通人?” 时非点头:“我当然是。” 笑话,现在就算是哨塔的特职来了,拿他们研究所最先进的仪器测试,他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大活人。 怕蔻蔻不信,时非又补充道:“给孙天繁送信,纯属机缘巧合,他也没有别的人可信任,所以才求我来的。” “这样啊。” 蔻蔻右手虚握拳,抵着下巴稍作思索。 “行吧,那这件事我只能直说了,毕竟繁繁没什么良心也不容易信任人,结果变诡了都信你,证明你足够可靠。” 她像是下定了原本不曾动过的念头,神情认真。 “你先跟我出来。” 带时非离开房间,再回到二楼,蔻蔻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其实这家人招惹的诡,是富豪区管理者请人干的,就像有的修车铺往路上扔铁钉一样,只要老板心够黑,没有客源的时候,也能主动制造客源。” 第90章 给诡做个整形 蔻蔻再三保证,富豪区里没有诡,让时非放心大胆住,偶尔应付一下别墅管理者就好。 时非于是半推半就,仿佛是为了普通人十年也赚不到的高额回报,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这是你的工作证,有人来时记得戴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蔻蔻一手工作证,一手钢笔,准备往姓名栏填入时非姓名。 “凤十二。”时非回答道,已经颇为娴熟。 “好的凤十二。”蔻蔻大笔一挥,一张署名时非的工作证就完成了。 时非接过来看了一下,工作证相当简陋,就是普通a4纸打印,甚至没舍得彩打,黑白的。 中间一个方框,贴照片用的。 左边一列黑字:天城国际事务所。 右边一列黑字:超自然案件专攻。 这黑白的简陋配色,这左右如同挽联的公司介绍,最后贴一张黑白照,这就是个可供瞻仰的便携式灵堂了。 时非把牌子揣进口袋,看都不想多看。 “你不戴上试试?”蔻蔻好奇问。 时非微笑,摇头拒绝:“太晦气了。”他一个大活人,怕晦气很正常吧? 蔻蔻挠挠头,也有些尴尬。 “见笑了,我们公司人少,又不能招普通人,所以很多事都是我自己在做,因此不少地方比较简约风。” 就这晦气的破工作证,就别碰瓷简约风了吧。 时非无声吐槽,面上微笑颔首,表达对这位创业人士的理解与尊重。 蔻蔻走时非常开心,连蹦带跳像只下了地的漂亮麻雀。 时非最后想起什么,问她:“你不问他在哪里吗?怎么找?” 结果蔻蔻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放心,只要他回了人间,我就能找到他!” 说完飞快去了地下车库,然后……推出来一辆共享单车。 这时非就看不懂了。 公司招不到人手、自己打印工作牌都勉强说得过去,怎么出手就百万千万的人,连一辆车也买不起? 发现时非在盯着自己的共享单车,蔻蔻表情纠结了一瞬,然后她走回到时非面前,一脸苦大仇深。 “算了,摊牌了,不装了。”她抬头挺胸,破罐子破摔的悲壮,“当年为繁繁支付的五千万违约金,都是借的,现在还欠着三千九百万。” 说完她就走了,没好意思看时非的表情。 时非眼神复杂,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那就……祝福吧。 祝福孙天繁。 他的女孩还是很爱他的,负债五千万为他违约。 祝福孙天繁。 他的女孩去找他了,带着三千九百万负债,他那两百万都不够还零头…… 送走蔻蔻之后,时非便在别墅中走动,熟悉别墅的各种布局。 花了快半小时才全部看完,看完就一个感觉。 豪啊,豪气冲天,冲天直上九万里啊。 只能说,不愧是着名富人区,装修和装饰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金钱味道。 幸好时非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对这些财富心如止水。 于是熟悉完别墅后,他第一时间去了厨房。 厨房光冰箱就有好几台,每一台冰箱都分门别类地放了各种食材。 时非是个表面不明显,内里实打实的吃货。 饿了的时候,至少是三个同龄人的食量。 吹着空调做着饭,时非动作娴熟地颠勺,起锅。 他做饭的时候,王河就从肩膀后探出头,一副很好奇、很想尝尝的样子。 苏盼没在王河背上啃,被时非派出去盯梢了。 虽然蔻蔻向他表现了各种不同的面貌,但时非很清楚,他还完全看不透这个女人。 假如人的内在有颜色,那这个女人很可能和他一样,是漆黑的。 所以时非做了个保险,让苏盼跟着,如果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就搭王河的快车过去。 有苏盼在那边提供定位,就算天涯海角,王河也能一瞬抵达。 饭做好,当时非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王河先一步窜到椅子坐下,似乎打算当一个优秀的饭搭子。 时非在相对的椅子落座,拿起筷子端起碗,看了眼对面的饭搭子,总感觉有点重口。 他于是放下筷子,对王河招招手。 王河于是把头伸过来,隔着饭桌,脖子伸得老长。 “你是一只成熟的诡了,应该学着把自己变好看点了。”时非语重心长的说。 王河眼神呆滞,但是眨动的眼皮显示他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最终他还是缓缓摇了一下头,表示这事没时非说的那么简单,时非是在难为诡。 时非也不急,重新拿起碗筷,边吃东西边说:“我身边不留丑诡,等遇到好看的,把你俩踢了。” 一听这话,王河急了,当场小宇宙爆发,血肉模糊的身体激烈扭动变化,开始努力把自己变好看。 于是三分钟后,王河还真变成了一个帅哥。 一个身材高大,五官英俊,散发着成熟魅力的三十多岁男人。 时非刚喝了一口汤,抬头看见直接喷出来。 “抄作业也没有你这么抄的,你这是连答案带姓名都抄啊。” 偷懒玩意儿,居然照着孙天繁变,不能忍。 被否决了新形象,王河也不气馁,重新开始蠕动变化。 于是五分钟后,一个长发柔顺、小西装、包臀裙的美女出现。 时非这次没喝汤,但更想喷王河一脸。 “虽然诡没有性别概念,但你也不能照着蔻蔻变。” 这要是被孙天繁发现,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两次失败,王河整只诡肉眼可见的蔫了,很符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规律。 “来,你就照着这个变。”时非给了他一颗皮蛋。 因为捏脸是最难的部分,所以时非决定给他个简易版本。好看不好看再说,先朝不丑的方向努力。 于是十分钟后,一颗巨型皮蛋站在时非面前,蛋壳上伸出来两只手、两条腿,正面还长着眼和嘴。 现在眼睛对时非眯起,嘴巴像月牙咧开,看样子还蛮骄傲的。 时非:…… 之后又过了一个小时,王河才终于把自己整成了个人样。 身材向孙天繁看齐,脸向去壳的皮蛋看齐,衣服是过膝的挺阔黑风衣,加黑色爵士帽。 帽檐一盖,谁都不爱,往那一站,气场拉满。 对于最终的整形效果,时非感觉很满意,这下不光不觉得重口,还有种带出去很有面子的感觉。 于是下意识的,他开始构思给苏盼做什么造型。 结果刚一想苏盼,他表情忽然一凝。 通过苏盼的视觉分享,他刚看到了十分震惊的一幕。 一栋装修极简风的别墅里,地下室晦暗阴森,鲜红的血点溅满墙壁和屋顶。 孙天繁仰面躺在血泊里,几乎已经不成人形…… 第91章 五年不见,繁繁你好惨 在此之前的数个小时,孙天繁亲身体验了什么叫人间地狱。 败类先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变态,对杀人和折磨人都有着丰富的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 “让人体验极致的痛苦,又不让人昏迷或者死亡,这是一件非常有技术难度的事情。” “我很高兴你的内在是一只诡,这使你这具肉身的承受能力显着高于普通人,大大提升了我的可操作空间。” “当然了,我对男人的兴趣相对没那么高,所以还是希望你配合一点,把我想知道的事情交代一下,大家都省力。” 败类先生一边准备各种凶残工具,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孙天繁坐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同样被绑住。 他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后背双手却在暗暗使劲。 “别白费力了,绑你的绳子是非凡物品,我从一位漂亮的女士身上抽出来的,她也是一名非凡者,可惜自己不知道。” “我还记得我把这条绳子从她手腕里抽出来的时候,她那种惊慌恐惧的表情,真是令人享受。” “她大概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跟普通人不一样,可能还以为我把她手筋抽出来了吧,啊哈哈哈哈。” 在败类先生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时,孙天繁依然在不懈努力。 他顶着一脑袋半凝固的血迹,像一条大虫子,咬牙切齿地在地上挪蹭。 可是真的没有用,完全挣不开手脚的束缚。 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坐在地上干瞪着败类先生。 “死变态!呸!” 男人最后的倔强,就算身体反抗不了,精神也绝不屈服。 败类先生翘起一边嘴角,像看着一个傻子。 “怎么,瞧不起变态啊?” 败类先生笑的也很变态,各种刀子、锤子、锯子已经摆满整一个金属小推车。 他把小推车拖到孙天繁旁边,拿起其中一件摸了摸,判断锋利度,皱眉摇了摇头。 “太锋利了也不好,钝一点的刀子拉肉才疼。” 孙天繁脸色铁青,要说完全无畏那是自欺欺人,他都当了五年的人了,而原本的孙天繁除了死那一天,平时真不是特别硬汉的人。 只能盼着死变态一个手抖,让他早死早超脱了。 “哦对了。”动手之前,败类先生摘下眼镜,说:“提醒你一下,没有我这个死变态的话,也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你。” 孙天繁咬着后槽牙,冷笑问:“那要我叫你一声妈吗?” 嗤一声,并不锋利的尖刀扎进孙天繁大腿,直接穿透。 “操——!”孙天繁蜷缩咆哮,痛声怒骂。 败类先生面带微笑,让刀子在肉里拧了半圈。 “我怎么做出你这种笨东西?男女都分不清?要叫也该叫爸啊蠢货。” 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头,悠然拔刀,又悠然扎下…… 已经无法准确判断时间,只知道每一秒都像一辈子一样难熬。 孙天繁意识始终清醒。 败类先生说到做到,既让人体验极致的痛苦,又不让人昏迷或者死亡。 最后当血溅了满墙满地,败类先生才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孙天繁倒在地上,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全身只能用破破烂烂去形容,只剩一口气了。 是估计孙天繁到极限了,于是给他修养恢复的时间,败类先生的变态消遣才宣告暂停。 他踢了踢孙天繁的腿,鞋面立刻沾满血。 有些嫌恶的皱眉跺脚,然后才不耐烦地问: “最后一遍问你,是谁给你加固了本该崩碎的‘源’?只要说一个名字就行,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你就解脱了。” 孙天繁虚弱睁眼,眼神涣散,意识有些模糊,但潜意识的本能还在。 “去死吧你!”他无力咒骂,死守秘密。 “啧,还真遇上个宁死不屈的了,搞得跟演电影一样,至于吗?” 败类先生回头看沙发上的肉块,用一种哭笑不得的口吻跟它吐槽。 肉块眨巴着突出来的独眼,似乎在思索。 然后它长出嘴,有些兴奋地建议道:“要不,让我试试接管他这具躯壳?” 替生诡可以完美接收肉身记忆,只要替生成功,孙天繁脑子里的一切都瞒不住它。 “不试。” 败类先生一口拒绝,看向自己宠物的眼神充满鄙视。 “你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吗?他是被人类意识反向污染的诡,人与诡几乎已经完全融合,分都分不开。” “啊,诡还能被人类的意识污染啊?这么废,这家伙真是我的同类吗?”肉块睁大眼,显得很不可思议。 败类先生昂起头,把之前摘下的眼镜架回鼻梁。 “我不知道是这个人类的意识太强,还是诡的意识太弱,总之他现在就是个黑洞,而你现在半死不活、废物一个,进去估计连个水花都没有,直接‘沉没’。” “我哪有那么弱?”肉块丧气地瘪了一些,不服气地小声逼逼。 这时败类先生电话响了起来,他边接听边脱掉脏衣服。 “尸体还在?那就好,保存的怎么样?……家属开价五百万?哈,这一家子可真是……好,我知道了,跟他们说我要了,价钱会让他们满意。行,交易时间随他们定,我等你通知。” 打完电话,败类先生把手机一扔,边换衣服边嘀咕:“还五百万,让你们拿到一毛算我输。” 用自己的钱,让别人快乐,想得美! “我要出门,你给我好好看家。” 败类先生拿上遁天之刑的斗篷,开门时回头叮嘱肉块。 肉块挺费力才从地下室的台阶爬出一个头,闻言有些惊喜:“你要去搞顾平的躯壳了吗?” “不是,是组织内的工作。” “哦。”肉块失望了一下。 见它丧气,败类先生于是又补充一句: “顾平的躯壳也快了,只是那家人最近常被哨塔拜访,所以要找个方便的时机才能交易,但应该不会拖很久,你不要急。” 听了这话,肉块于是一下子精神不少:“好的!” 它努力从肉块里挤出一只小手,对即将出门的败类先生殷勤挥动。 看它精神饱满,败类先生用脚踢了踢扔在门口的脏衣服。 “回来我要看见衣服洗了、地板拖了,最好饭也做了。” “……” 肉块挥动的小手僵在半空,快乐的心情一扫而空,当场都快哭了。 但败类先生已经砰一声关门,潇洒离去。 可怜的肉块,不敢违背败类先生的命令,明知道肯定做不了,但还是努力又长出一只手,在地上蠕动着,认真把脏衣服一件件收集起来。 不过因为它本身只剩一团肉,移动时总会漏点血、掉点碎末下来,于是等它收集好衣服,整个客厅的地板已经没眼看。 简直就是杀人移尸的现场,血糊糊的花纹遍布客厅到洗手间。 不过勤劳的肉块不会被这点困难击败,它立刻拿起抹布,开始倒退着一点一点擦地。 效率虽然很低,但有志诡事竟成,总算在天黑之前,把客厅擦的稍微能看一点。 蔻蔻就是这时候找上门的。 “啊哈,五年不见,我亲爱的繁哥可真惨啊。” 当蔻蔻站在地下室入口,看见躺在血泊里的孙天繁时,她用听似欢快的口吻感叹,只是双眼已经赤红,牙齿磨得咯咯响。 肉块悄摸想跑,结果被一脚踩住。 “来,这坨肉块朋友,我想我们需要谈一下医药费和赔偿问题了。” 蔻蔻牢牢踩住肉块,一边碾,一边用“亲切”的口吻说道。 第92章 你打我男人,我打你宠物 孙天繁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快点死。 因为跟肉身融合得太完美,肉身能感觉到的痛苦,他都分毫不差地全盘接收。 如果不是这样,肉身烂就烂,死就死,对诡的唯一影响就是不好用了而已。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肉身的缺陷被完全拿捏住了啊! 孙天繁虚弱躺着喘气,闭着眼睛时睫毛都在痛得发抖。 要撑不住了。他在心里悲催地想。要是死变态回来再搞他一轮,他真的要坚持不住,会向对方透露时非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时非为什么能帮他固化神像,可能是某种罕见的治愈系能力?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没用,因为他确定时非是个人类。 而一个人类,还是刚上大学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应付得了那个强大的死变态?! 联想到那个死变态是制造诡列车的主使之一,几乎可以预见,他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恐怖的组织。 时非真要被他们盯上,绝对死定了,哨塔来了都保不了。 不然我以头抢地试试?原则上是能把自己撞死的……咬舌不考虑,那玩意太漫长了……要不憋气试试,说不定成为史上第一个把自己憋死的人…… 在孙天繁胡思乱想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另一个脚步声。 这让孙天繁紧张,下意识以为死变态回来了。 他于是把头耷拉在地上,试图装死。 但是恍惚间,他听见一个异常动听的女声从上方传来: “啊哈,五年不见,我亲爱的繁哥可真惨啊。” 记忆里,叫他繁哥最多的,就是那个女孩了。 当他浪荡于声色欢场的傍晚,她总会做好一桌饭菜,再给他发一条“繁哥,我等你回家吃饭”的语音,如果他不回,她就会守在桌边等他,一等一整夜…… 当他喝得烂醉,回家吐得一塌糊涂的深夜,她总会不离不弃地守在床边,一边给他擦洗,一边小心问“繁哥,有没有好受一点?我亲手煮了醒酒的汤,喝了会对胃好”…… 当他因为没服务好主顾,被骂被羞辱,带着一腔怨气迁怒于她的时候,她总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无辜的眼睛,自责地说:“繁哥,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我一定会改的,你不要生气”…… 太多了,关于那个女孩的记忆,太多了。 孙天繁想哭。 这一定是人类常说的回光返照,他是快死了,所以耳边出现了蔻蔻叫他繁哥的幻觉。 只是这个幻觉有点失真啊,因为他接着又听见一句:“来,这坨肉块朋友,我想我们需要谈一下医药费和赔偿问题了。” 蔻蔻不会用这么强势的口吻说话,她胆子很小,大点声音都不敢,哪敢主动跟人索赔? 结果砰一声,肉块被从楼梯上踢下来,从孙天繁头上飞掠而过,“吧唧!”砸在地下室的墙壁上。 这下孙天繁再也忍不住了,睁眼抬头去看。 他先是下意识去看砸到墙上的肉块,发现对方相当惨烈地从墙上滑到地上,有种被砸了个稀巴烂的即视感。 而后他才茫然回头,目光惊愕去看楼梯方向,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暴虐败类先生的宠物诡。 而当他看见来人的面孔,他彻底傻了。 “蔻、蔻蔻?!……” 孙天繁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蔻蔻沿楼梯一步步走下来,中跟小皮鞋踩出清脆的声响。 她穿着以前从未在孙天繁面前穿过的职业套装,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有侵略性的微笑,而看过来的眼神更是一种带着杀伤性的魅力。 虽然脸和声音没有变,但气质上天翻地覆,简直不敢认。 蔻蔻就这么一直走到孙天繁面前,屈膝半蹲下,两人四目相对。 “我人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蔻蔻盯着孙天繁,低沉的声音,悠远的眼神,像极了虐渣爽文里,女主升级归来,要讨回负心男主欠她一切的经典场面。 孙天繁身上痛得要死,还是努力挺起半身。 他盯着蔻蔻看了一会,确定她还是她,而不是被什么诡怪附身之后,当场低头笑了起来,然后眼眶湿润,感慨万千。 “谢天谢地,你还好好的,真好。” 过去五年里,他无数次梦里惊醒,梦到蔻蔻已经不治身亡,或者就算还活着,身体也早被疾病拖垮。 但是现在看到蔻蔻精神焕发,不仅健康,而且成长成了能保护自己的样子,他真是打心底里开心。 蔻蔻本来想装个十三,稍微过一把大女主归来的戏瘾,结果对方完全不接戏啊。 不接就算了,怎么还泪汪汪的? 哦知道了,看这样子就知道遭老罪了,心灵正脆弱呢,完全可以理解。 蔻蔻于是放弃心里的剧本,连忙脱了西装外套,想给她繁哥伤痕累累的身体裹上。 结果试了试,太小,盖在孙天繁宽阔的胸膛上,跟传说中的男士bra似的。 挺尴尬。 “额,盖好肚子,别着凉了。” 蔻蔻把衣服往下扯了扯,盖在孙天繁肚脐的位置。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逮住伤害你的家伙,揍一顿给你出气。” 轻拍对方胸口,蔻蔻起身去抓肉块了。 可怜的肉块刚打算从缝隙里爬走,结果被一把揪了回来。 而接下来的场面就很暴力了。 小小的肉块承担了它主人的全部恶果,被翻来覆去、天上地下地一通乱砸。 因为脱掉了外套,蔻蔻只穿了一件性感小吊带,于是每当她发力,背部与臂膀都会展现相当惊人的肌肉线条。 这些线条在平时都能掩藏起来,只有完全爆发的时候才会展现。 孙天繁看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出气的时候,得赶紧走。 “蔻蔻,够了,出气已经出够了,快走吧,否则万一那个变态回来……” 因为手脚被绑住,孙天繁只能一点点蠕动着挪到蔻蔻身边。 蔻蔻这时也差不多砸够了,用脚踩住肉块,一甩长发,回头看着孙天繁。 她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微笑,半裸的臂膀虽然不宽不厚,但整个人充满强大且可靠的气场。 “放心,我知道他是遁天之刑的干部,对上别家不好说,但是遁天之刑,还真不用怕。” 第93章 我变态但我能屈能伸 在那一瞬,孙天繁有种自己是个落难公主,被骑士保护了的感觉。 男子汉的内心有点羞耻,又有点惭愧。 不过他很疑惑,蔻蔻竟然知道败类先生的背景,而且完全无惧,她实力这么逆天的吗? 在孙天繁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时非也在想这个问题。 是的,时非已经到了。 在看到孙天繁满身血躺在地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并且悄悄围观了蔻蔻暴打肉块的整个场面。 挺残暴的,但是挺痛快。 就是没打在正主身上,感觉有点遗憾。 不过应该不会遗憾很久,因为正主已经回来了。 败类先生是在组织开会的时候,当着总部老大的面,直接撂下一句“我有事先走”,就赶回了家的。 倒不是家里的安保系统提示被外人入侵,而是他感应到小宠物在急剧变弱。 家里就算被警察或者劫匪抄了,他都无所谓。 但小宠物在变弱,这就是不容忽视的大事了。 “你……” 当败类先生赶回家,眼前场面让他只说出一个字,后面的脏话就强行收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蔻蔻带着孙天繁坐在沙发上,脚下却踩着他的宝贝肉块。 肉块的体积已经不到之前的一半,血糊糊一团摊在蔻蔻脚下,一动不动。 要不是还能感应到对方的气息,败类先生都要怀疑它已经死透了。 “你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吗?” 短暂的惊愕之后,败类先生很快转变神态,用悠然的口吻问蔻蔻。 他作为一个神憎鬼厌的变态,能混这么久都不翻车,除了手段够狠,更多是谨慎。 虽然他不认识蔻蔻,也没从蔻蔻身上感觉到超级强者的气场,但是他没有掉以轻心。 高端的猎人会以猎物的形象出现,这年头,扮猪吃虎的装逼怪太多了,不防不行。 蔻蔻脸上挂着超级强者的自信微笑,答道:“你不过是遁天之刑的一个干部,而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被一口道出背景,败类先生微微眯眼,追问:“你知道我?” “张考,遁天之刑原分部部长,代号青鲨,一年前工作失利,被夏明为首的哨塔特职端掉了整个分部,分部长的职务就此丢了,现在降级处分中。” 蔻蔻面带高深微笑,把败类先生的黑历史扒了个底掉。 张考瞳孔微微一震,好像很错愕。 “你怎么知道这些?” “所以我说了,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看他惊愕的表情,蔻蔻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我到底是什么人,凭你的等级还不够格知道。” 听到这里,张考原本惊愕的表情忽然一松,接着发出冷笑。 “你觉得我会信吗?” 装逼也不是这么装的。 在诡异的世界,但凡有碾压性的实力,嘴炮都是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试探到现在,张考已经确定蔻蔻实力一般,至少没达到碾压他的地步。 而只要不是碾压,那在他的地盘,他就不存在输的可能。 墙边的阴影里,阴冷的雾气悄然凝聚。 雾气很快汇聚成半个人的样子,阴暗蠕动,顺着地面爬行,最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沙发下面。 蔻蔻和孙天繁都坐在沙发上,对此一无所觉。 见自己豢养的诡仆已经就位,张考也不再玩相互试探的口水战。 “本来我还不打算这么快杀他,但既然你这么积极地救他,那我就只好改主意了。” 说完,张考拿出孙天繁的黑色神像,笑容邪恶地发力攥紧。 蔻蔻起初不明所以,但当神像又有开裂的趋势,孙天繁脸上本不明显的一道裂纹忽然加深,她便知道不妙。 “你给我住手!”蔻蔻跳起来怒斥。 她脚下还踩着肉块,站起之后,脚下肉块发出立刻发出一声嘤咛,显然不堪重负。 这让张考看的眼皮一跳,故作轻松的表情终于没绷住。 “给我放开它!”张考双眼赤红,样子有些癫狂。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会担心蔻蔻一脚把肉块踩扁,于是放松了手里的神像。 “很好,现在大家手里都有把柄。” 蔻蔻也意识到事情陷入了僵局,于是准备掀最后的底牌。 只见她拿出手机,指了指张考,威胁道:“你别嚣张,等我打完这个电话,你就会跪下来跟我说对不起了。”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一声:“喂?” 蔻蔻没有寒暄,直接喊: “死了没有?没死管管你的人!叫张考那个,他打我男人!现在还要杀人,有没有王法了?” 听起来,她似乎真的在跟足以制衡张考的大佬沟通,而且双方很熟,连客套话都不用说的样子。 直到对面听完她咋咋呼呼的叫嚷,沉默片刻,冷冷回应一句:“神经病。”接着就是被挂断的忙音。 “诶?居然敢骂我,还挂我电话!以前他不敢的啊!” 被挂了电话,蔻蔻一点意外加震惊。 而因为在场都不是普通人,所以电话里那声神经病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张考嘴角抽搐,刚刚听电话那边第一声“喂?”的时候,他真的震惊了,因为那音色好像有点像他们老大。 但是后面就变味了,他们遁天之刑的老大怎么会随便接别人的电话,还用“神经病”这种低端词汇骂人? “我以为我够疯了,没想到还有比我疯的更狠的。” 张考简直要被蔻蔻的无脑操作逗笑了,于是他真的狰狞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随着张考一声令下,半人雾影猛然从沙发下窜出,化分成几十上百只鬼手,自下而上,寸寸纠缠住蔻蔻。 而张考再也不忍了,猛地攥紧了手中神像,要让蔻蔻和孙天繁一起去死。 千钧一发之间,时非终于看不下去了。 刚刚他真以为蔻蔻有足以和张考匹敌的实力,结果这姑娘只是内在复杂,但实力似乎……很弱啊。 来不及思索这种反差感的来源,时非及时派出了王河。 而王河已经改头换面,高大神秘的外形,加上仿真皮蛋的高级帅脸,出现在张考眼前时,精神上的压迫性真不是一般大。 “煞?!” 看到王河的一瞬间,张考眼皮一跳,念出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等级名称。 由弱到强,凶恶厉煞。 即使是见惯了替生诡的张考,生平也从未单独面对过一只真正的煞,因而震惊无比。 虽然听起来,厉到煞只是一阶之隔,但这两者在恐怖程度上的差异,根本就无法衡量。当然了,他还不知道王河的“煞”是沾了时非的光环,才刚摸到了煞的门槛,气场惊人而已。 不过这已经足够震慑张考了。为什么自己家里会突然冒出一只煞?难道是那个女人带来的? 在被煞字辈的神秘诡物压制到不敢呼吸时,张考眼球震颤,缓缓移动,目光看向了蔻蔻那边。 原本要撕碎蔻蔻的鬼手已经回缩成半人雾影,并且如烂泥一样萎在地上。 而在蔻蔻的身后,一个年轻的人影若隐若现。那一刻,他没有半点对方的念头,因为能够站在煞字辈诡物的维度里,这证明他是这只煞字辈诡物的支配者。 “对不起!” 扑通一声震响,张考猛地跪了下来,额头抵在地上,喊口号一般大声道歉。 作为一个死变态,强势的时候要能装,弱势的时候要能怂,这才是基本素养。 大丈夫能屈能伸,尊严算什么?活着才有尊严。 而他这一跪,也把沙发上两人跪懵了。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那什么,我一开始就说了吧,会让你跪下来说对不起的吧?” 反应了一会儿,蔻蔻两手叉腰,在孙天繁面前努力拿出骑士凯旋的气场,并发出了胜利者的狂笑。 第94章 恐怖陷落 时非回到富豪区的时候,天色已暗,抓紧时间洗菜准备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吃一顿丰盛晚餐。 时非在吃这块很能将就,同时也很能讲究,主打就是一个因地制宜。 比如身在价值数亿的豪宅,那就必须是要讲究的。 于是大约一个小时,六菜一汤就上桌了。 懒得分析这些菜的原材料有多贵,好吃就对了。 王河还是坐在对面的椅子里,安静当一个下饭的饭搭子。 苏盼也回来了,但是缩在餐厅拐角的后面,只偶尔探一下头,根本不肯靠近。 往日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王河背上,不是在啃脖子磨牙就是在啃脖子磨牙,感情别提有多好。 但是现在突然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当然主要是王河面目全非了,脑袋成了个混沌的黑蛋不说,身材和衣服也变得高级了许多。 这就像一对原本都普普通通的情侣,背景普通,长相普通,于是相当契合。可是突然其中一方变成了有钱人,而且还整容变好看了,这时候另一方肯定惶恐大过喜悦,连对话都会变得困难。 所以他们回不去了吧? 时非边吃饭边欣赏河盼的分手现场,心里忍不住吐槽。 此时的夜幕下,整座富豪小区都包裹在一片明亮的光影里,远远俯瞰,整座小区像是被一颗半透明的金蛋所笼罩。 所以住在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害怕天黑,因为小区的路灯全都精心设计,每个路灯之间的距离、方位、与其他照明设备的配合,一切都是经过计算的。 这使得这座小区即使到了晚上,阴影的面积都被极力地缩小。 毕竟主打的就是防诡、安全,首先在环境上,就必须要让业主有完全不一样的安全感。 小区内有好几座人工湖,湖边灯光璀璨,波光粼粼,是个一家人饭后漫步的好去处。 心情愉悦的一家三口正在路灯下漫步,远远看着湖边的光影,缓慢朝那边走近。 青年夫妻在前面走,五六岁的孩子便在一个又一个路灯下面踩影子玩。 每当爸妈靠近前方一个路灯,他们的影子就会突然拉长,自动来到他脚下。 孩子于是哈哈一笑,蹦跳着踩上去。 “我抓到妈妈啦,咯咯……我又抓到爸爸啦,哈哈……” 孩子玩的不亦乐乎,两个大人偶尔回头关注一下,也不打搅孩子的玩性,只在孩子笑时,也下意识提起了嘴角。 前方转弯处,路灯似乎是新换的,灯泡的色调与其他路灯不太一致,好像要发黄发暗一些。 不过当青年父母靠近时,他们的影子还是和之前一样,会突然拉长,延伸,来到孩子的脚下。 “咯咯咯。” 孩子高兴的笑起来,又蹦跳着要去踩。 可是猛地,他瞄准的影子动了! 影子像是突然变成了实物,在他跳上来要踩头的一瞬间,猛地往旁边一歪。 这一歪来的很突然,就好像光源突然换了位置一样。 可是路灯是不会动的。 而影子就这么突兀地歪着,与其他影子完全不在同一个方向。 孩子太小,还没意识到这个现象有多不正常和恐怖,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就想继续玩耍。 可是当他瞄准歪掉的影子跳上去,影子就又是一歪,从他脚下避开。 孩子还是不放弃,而且有种受挫后的倔强。 终于最后一次,他铆足了力气和准头,喊着“嘿哈”,很用力地跳上去。 结果,噗嗤一声…… 尖叫与哭喊在小区里响起的时候,时非正在玩手机。 有一说一,哪怕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修成人形了,拿到手机了,那也一定会遭遇被手机封印在沙发上的经历。 只有当外界传来足够刺耳的声音时,人们才会被吸引注意,有些不舍地从手机里抬起头,茫然环顾四周。 尖锐的哭叫声吸引了小区保安和其他住户,时非走过去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小区配置的急救人员还没来,人群已经炸了锅一样。不断有人怀着好奇挤进去,然后或惊恐,或干脆跟着尖叫着跑出来。所有看过里面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吓得满脸惨白。 时非挤进人群,往里看了一眼,脸色也是不由的黑了一下。 一个女人倒在地上,发出奄奄一息的痛苦哀嚎。 而她的孩子黏在她身上。 其实不是黏,而是“掉”进去了。 孩子一条腿从女人后背穿了进去,一直到膝盖的位置,看长度,孩子的脚已经能从女人腹部穿出来了。 可是并没有。 孩子的脚从女人后背进去,直接把母亲肚子撑的鼓起。 而孩子还小不懂事,于是一边哭叫一边想把腿拔出来。 可是他的腿像是陷入了淤泥,被某种吸力拉住,不光拔不出来,而且还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不断地往内部陷入…… 第95章 这情况真不能硬拔 女人在哀嚎呻吟,孩子在挣扎哭叫,围观人群摩肩接踵,场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作为丈夫和爸爸的男人跪在地上,一边慌乱抓着妻子的手,一边用力抱着儿子的身体,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 “救命!帮帮我,求你们帮帮忙啊!” 他惊慌哀求,求助的眼神看向在场每一个人。 虽然在场有学医的人,可是他们一家这种情况,哪个医生也不敢站出来说自己有办法。 最后一位年逾八十,但身子骨依然康健的老奶奶靠近了些,发着抖问: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啊?孩子脚怎么扎进妈妈背上了啊?” 虽然她也是惶恐得腿肚子转筋,但是这一家子哭喊的太惨,她无能为力,却又不忍心置之不理。 “我不知道……” 男人痛苦的摇着头,根本说不清楚自己一家人经历了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帮你?”旁边有胆大的接话,说出了很多人的心里话。 男人被问的一阵惶然,下意识抬头四处张望。 然后他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路灯,连忙指着说: “那盏灯,那盏灯有问题,一开始它看起来跟别的灯都不一样,更黄,更暗!” “当时走近这盏灯的时候我就感觉浑身发毛,好像有东西从灯上一下子扑了过来。” “可是我当时以为是错觉,我没在意,然后……然后突然就这样了!” 时非在人群里听着男人的描述,能听出男人已经尽可能地挖掘线索了。 但很可惜,并没有太有用的信息。 这就是普通人面对诡异时的真实状态:茫然,无助,以及无从躲避、无法对抗的绝望。 时非看了眼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分钟内就该有哨塔特职到场了。 虽然哨塔至今未向大众公开自己的存在,但是为了应对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的诡异入侵案件,哨塔其实和公共安全系统是实时联动的。 联系哨塔并不需要任何特殊的渠道或暗号,直接拨打报警电话就好。 接警总台的调度员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他们能判断案件是否与诡异相关。 像眼前这种明显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案子,他们会直接联络哨塔,由哨塔派出特职进行援救。 看看周围,报警的人已经不少了。 想到特职会来,时非就决定先观望一下。 一片地区有一片地区的固有生态,除非情况急转直下,否则时非都会尊重原有的规则,让特职来按部就班地处理。 “我拉孩子,你拉女人,得把他俩赶紧分开!” 不知道是谁带头,忽然有人做出了个让时非皱眉的决定。 两个热心群众,一个帮忙按住女人,一个帮忙抱住孩子,打算来硬的,强行把连在一起的母子分开。 这不是玩儿命吗? 时非本打算观望,这时候也不得不站出来阻止这两个莽货。 “这事不能来硬的,否则母子两都得有危险。” 现在这情况,是孩子母亲的身体成了诡异维度和现实维度之间的夹层,必须由空间系特职来操作,才能安全分离母子。 像这样来硬的,孩子腿八成断在诡异维度,而孩子母亲的内脏会被绞碎甚至扯出体外。 “你谁呀?”看起来应该是带头者的莽汉头一昂,用问碍事者的口吻问时非。 这是个目测三十五六的青年,皮肤略黑,眉毛略浓,整个给人的感觉就很莽。 不过他衣着却都很高档,一块表至少二十万,只是都不怎么搭他个人气质,于是看起来像暴发户似的。 时非一时还真不好介绍自己,总不能说自己是某校大学生,跑这儿来混吃混喝混豪宅住的吧? 幸好口袋里还有张工作证,他随手亮出来。 “天城国际事务所的,这是我的工作证。” 工作证太寒碜,只敢稍稍亮一下,没敢让人家细看,怕丢人。 不过只报一个公司名字应该也够了。 因为既然蔻蔻是受小区管理者聘请来的,那么本身在这里应该是比较能吃得开。 毕竟这年头要拉业务,不做好这点事前动员怎么能成? “哦,你就是那个天城国际啊?!” 莽货一手拦腰抱着孩子,一手指着时非鼻子。 “我知道你们,招摇撞骗的玩意儿!压根没点真才实学,居然敢承包对付诡怪的业务!” 这莽货好像比普通人知道的多,而且对蔻蔻的野鸡公司意见挺大。 “今天遇到我,你们生意算是做到头了,我问你,你知道我兄弟是谁吗?” 时非没有顺着他的话问,而是掰开他手,不让他继续往外扯孩子。 莽货难得有了装逼的机会,没想到对面不接茬,顿时脸色跟便秘似的。 不过他也不尴尬,反而凑近时非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兄弟是特职,特职知道吧?哨塔知道吧?就是官方抓诡的组织,也是你们这些骗子公司的克星!” “哦,好了不起啊。” 时非故作惊讶地说道,莽货听了立刻自豪一脸。 “那是,他可是相当的了不起。” 结果时非又问: “他是特职,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能对付诡异,你能么?” “额……” 一句话给莽货问到哑口无言。 时非还没完,抬头对人群说:“散了吧,这位朋友能解决这件事,因为他兄弟是……” “没没没,我没兄弟我没有!” 赶在时非把特职和哨塔这两个信息爆出来前,莽货忙盖住了他的声音,并且一改刚才的嚣张,变得十分卑微。 “你小子!你故意的是吧?不知道哨塔和特职现在还是机密吗?” 莽货压低声音,用又急又气的声音问时非。 时非笑了。 “知道啊,但第一个说出来的不是你吗?放心,到时候你和你兄弟,一人背一个暴露机密罪,牢底坐穿。” 这和行动中意外被撞破不同,这是主动暴露,如果拿不出合理解释,最后是真会被追责的。 莽货这时都快哭出来了,低头求饶道: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我也没坏心,我就是想帮忙,真没故意跟你作对的意思,兄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看他认错态度良好,而且本意真的是救人,时非倒也大方,把孩子放回他手里。 “你只要扶住孩子就行,不要过于用力拉扯,然后等专业人士来处理就好。” 莽货再不敢有异议,点头表示一定照做。 如时非所料,哨塔特职不出五分钟就到场了。 大概是为了不引起怀疑,那人是穿着警员制服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一些真正的警察,帮忙进行人员疏散。 等不相干的人走光,那名特职在母子俩身边蹲下。 他看了看情况,原本冷漠的眼神里露出些微意外。 但是当场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手探入女人和孩子腿交接的部分。 他的手像是一瞬间化作了空气,直接渗入了女人的身体里。 然后他全神贯注,非常仔细在里面摸索起来。 这一幕让旁边的男人和莽货都看的张大了嘴,下巴都快脱臼了。 不过没到三分钟,他的手忽然往外一拔,于是孩子的脚就完整被拔了出来,而女人的身体未受丝毫伤害,之前母子相连的恐怖场面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处理好了最关键的事情,莽货一脸狗腿地递上手帕给他擦汗,还黏兮兮地叫了声哥。 特职擦了擦手,也没拒绝这一声哥,而是说: “没用蛮力拉扯,这是很正确的做法,不然母子俩都危险,这是你自己判断出来的吗?”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想着先扯出来再说。 能在这时保持冷静,没有冲动做出错误干预,这在普通人里很难得。 莫问路做特职已经十六年,他见过太多本来能救,但因为普通人乱来,导致受害者死亡的案例了。 第96章 诡的脚印变多了 时非自认不相关人员,相当自觉,在警察清场之前就走了,回了别墅沙发里继续刷手机。 可是没一会,外头就有人敲门。 门打开,外头站着特职莫问路,以及那个莽货。 “哥,我给你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好朋友,凤十二,幸亏他在,帮大忙了。” 一见了时非,莽货转头就跟莫问路介绍起来,那热切劲儿,简直就像电影里的狗汉奸说:太君,花姑娘滴干活。 而且好朋友是什么鬼?还有当时那么随手一亮,对方居然看清了工作牌上的名字并记下了。 这家伙,要是放出去做公关,那真是一把好手。 时非甚至觉得他一身名牌名表,都是靠他这张能拉关系的嘴,白口起家挣出来的。 “你好,我叫莫问路,负责天城这片区域的哨塔特职。” 莫问路伸出一只手,用一种过于正经的方式跟时非打了个招呼。 不过他本人也确实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五官很端正,气质带点距离感,是那种不容易亲近,但又不会难相处的人。 打过招呼后,莫问路和莽货就进客厅的沙发坐下了。 时非看了莽货一眼,很不给面子地揭穿道:“他叫莫问路,那你叫什么?” 第一次见面就叫好朋友,还把外人领上门,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自来熟,时非不喜欢。 莽货被揭穿也是尴尬,挠挠头偷看莫问路。 莫问路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现,反而替他说: “他叫建筑,就是建筑物的那个建筑,姓很少见,人不坏,跟谁都能处朋友,除了嘴不牢靠爱吹牛,其实没什么大毛病。” 被递了台阶,姓建的莽货当场感动的都快哭了。 “哥,你真是比我亲哥都懂我。” 莫问路目光依旧在时非脸上,眼神没有敌意,但是有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我听建筑说了,是你指点了他正确的处理方式,所以我不拐弯抹角了,说吧,你是日月玄黄哪个等级?” 能在诡异案件中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莫问路认定这人是诡异圈子里的非凡者。 而非凡者出来混,自然要把实力等级亮出来,这样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时非摇摇头,表示:“我只是个普通人,最多算天城的临时工。” 真是临时工,而且第一天上岗那种。 “呵,我看你也像临时工。” 莫问路说话的态度不算傲慢,但是带着一种没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自负。 “我知道天城的老板是蔻蔻,她很漂亮,背景也很复杂,但是你们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混,规矩还是要讲一点的。” 话到这里,现场气氛似乎有点凝重了。 但莫问路并不在意,继续道: “以后你们在这一带做生意,记得叫价叫高一点,然后给我百分之二十的分成,这样我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把你们打成遁天之刑那类的邪教组织。” 意思相当明白了,这里我说了算,你们要在这里挂牌,得在我这儿备案并交管理费,否则你们就是无证经营,得取缔。 时非还挺意外,没想到伟大崇高的哨塔特职队伍里,居然出了这样一朵奇葩,也是不容易。 他还以为哨塔里面,全都是高歇、李亥那种信念崇高、以守护一方人民为己任的英雄。 “行,等蔻蔻回来,我会转达她的。” 时非笑着说道,既没同意,也没拒绝,主打就是个踢皮球操作。 他一个临时工,就干七天而已,想让他当谈判员讨价还价,那怎么……也得加钱才能干啊。 莫问路嗯了一声,接着说: “你们怎么自导自演抓诡的戏码我不管,但有一点,绝不能闹出人命,一旦我查出来是你们策划失误,导致了公民死亡,我会第一个灭了你们。” 设下一条红线,似乎是作为特职中的败类的最后一点职业道德。 当然更大概率,就是怕给自己招麻烦而已。 交谈中,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没等时非起身,姓建的莽货很勤快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啤酒肚,地中海,衬衣西裤皮鞋,气质介于成功人士和某某经理之间。 “不得了了,又出事了!蔻蔻姐呢?蔻蔻姐在哪里啊?” 中年男人满头大汗,神情焦急地往门里张望。 仅从外表看,这人做蔻蔻的叔都绰绰有余,结果他管蔻蔻叫姐,看来蔻蔻在这里确实还是有点“统治地位”的。 时非作为天城临时工,很自然说:“她不在,有事找我也一样。” 中年男人其实是小区物业的经理,叫罗见峰,论年龄还真没蔻蔻大,只是长得着急了点。 “你?你行不行呀?”罗见峰皱眉,下意识有点怀疑。 时非可太愿意被怀疑了,于是坐回沙发里。 “不行,你等蔻蔻回来再说。” 见他这反应,罗见峰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不由得感慨,又是年轻人整顿职场的一天,只可惜他生早了两年,没赶上这样的时代浪潮。 “等不及了,你赶紧跟我来吧,再不来我们小区的名声要在今晚败光了!” 事情迫在眉睫,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罗见峰只能又请时非起身,跟他去了小区某一业主的别墅。 此时别墅的主人都已经离开了屋子,神色惊惶地站在别墅门口。 看他们不时朝别墅的方向露出不安的表情,显然屋里出现了令他们恐惧万分的东西。 罗见峰一出现,业主的情绪就绷不住了,上来揪住他领子,质问为什么还是遭遇了闹诡的事情?这座小区当初宣传的不就是末世避风港吗?为什么突然成了诡异集中营。 说诡异集中营虽然有点夸张,不过正常情况下,一个区域一天内闹一次诡就差不多了,结果这个小区一晚上闹两次诡,这频率确实有点大了。 时非趁着罗见峰吸引走火力,自己低调上了台阶。 原本他以为情况该隐蔽点,毕竟是闹诡,得有点值得探索的神秘性才像话。 结果一到门口,他就立刻看到了闹诡的直观证据。 是一排血脚印,从门口开始,直接走进了房子里。 时非于是跟着脚印走进去,就发现脚印越来越多。 起初只是两排,但是等走进第一个房间再出来,两排脚印就变成了四排。 而这四排脚印走进第二个房间再出来,就又变成了六排。 这场面,简直就好像诡每进一间屋子,就多分裂出来一个。 第97章 冲人的血脚印 “都进来屋里,别在外面站着。” 时非进去后,莫问路对还在争执的别墅主人说道。 他身为特职,除了对付诡异,还得维持社会稳定,阻止诡异案件的影响扩散。 像这家人这种把诡挂在嘴边到处嚷嚷的做法,他是必须阻止的。 别墅的男主人叫陆有庆,今年四十九,早年做施工承包起家,现在正式做起房地产开发,事业蒸蒸日上,平时饭局请的不是区领导就是市领导,对穿着普通警员制服的莫问路自然没有客气的自觉。 “你瞎吗?那些诡脚印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证明那些诡还在屋子里,这时候还叫我们回屋里,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面对这种通过剥削爬到社会上层,自认为高人一等,对普通人说话没半点客气的有钱人,莫问路表情从一本正经变得不耐烦。 “把他们都架进来。”莫问路一扬下巴,像是对谁发号施令。 不过那些负责协助的真警员都已经走了,他身边就一个姓建的莽货。 建筑于是以为莫问路是对自己发号施令,顿时有点为难。 他虽然跟人攀交情在行,但是像警察一样逮人那是真不在行。 况且面前这位一看就是有钱大老板,真得罪了,他后头可不好善了。 正犹豫着,忽然陆有庆夫妻两人惊叫起来。 “啊啊,怎么回事?什么东西在拽我?有诡!有……唔唔唔……” 陆有庆和他老婆,忽然好像身体都不受控制,被迫朝万般抵触的别墅走入。 尽管他们非常不情愿,而且想喊出什么惊悚的事情,但是嘴巴却像被捂住,除了唔唔唔,根本说不出话。 时非原本打算上二楼看看,忽然听到门口的动静,于是回头,便看到了两只诡押着两个活人进门的大场面。 那两只诡看起来是一男一女,都保持着相对完整的人形,只是全都被白布裹住了眼耳,颈部一圈黑线连向莫问路手心。 这场面普通人看不见,而时非却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牧诡人。 虽然是取巧的那种方式,并非哨塔暮归人那种真正的等级压制,而是通过限制和欺骗来达到驱策诡怪的目的,不过本质仍然是放牧诡怪。 当然这种方式迟早会遭到反噬,而且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真算起来,是一条没回头路的绝路。 工作而已,加上似乎很爱钱的原因,但做到这份上,未免也太拼了。 “你能看得见?” 莫问路慢一脚进来,见时非盯着看,于是微微眯眼问道。 “看不到。”时非摇摇头,诚实温良。“不过他们明显被什么外力控制的,是你的特职能力吗?” 莫问路露出意料之中的浅笑,拒绝回答:“小孩子,不要问太多。” 他似乎很喜欢用高高在上的口吻与人交流,虽然时非肉身年龄确实比他小很多,但时非相信,就算换成个七老八十的大爷来,这个家伙也不会把自己的架子放低一点。 想来也是,都能放牧诡怪了,确实在圈子里属于可以横着走的人物。 只是时非就很不理解了,既然为人不是那么正派,又敢公然敛财,那他为什么要加入哨塔?像蔻蔻那样经营个诡怪公司不比这赚?难道是加入之后才认清自己的为人? 想到哨塔那严苛到残忍的退职流程,时非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人大多这样,越年轻越高尚,而随着在人海沉浮打磨,初心随波涛流去,最后只剩下物欲躯壳。 这些一直是人类生命进程中最活跃的常态。 陆有庆夫妻被押进来后,就被扔在了沙发里。 他们再有钱也是普通人,没见过这阵仗,当场也知道厉害了,不敢再骂骂咧咧。 “你们是这个小区的住户,想必对诡异入侵的真相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不是警察,我是官方抵抗入侵的特殊职业者,所以请你们相信我的能力和判断力。” 莫问路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开始按流程办事。 面对撞诡案件的亲历者,哨塔并不严守保密条例,因为为了获取信任,适当坦白不凡的身份是有必要的。 毕竟单纯以警察身份沟通,对方会产生“都是凡人你凭什么保护我”的心态, 至于事后处理,一般是签个保密协议,或者干脆进行记忆处理,不过后者对人体有些副作用,所以正在减少使用。 而且哨塔最近有新动向,似乎在为公开化做准备,所以现在保密工作正逐步放松,官方在以一种躺平的方式,让这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真相缓缓浮上台面。 “对、对不起,冒犯了,我只是被吓坏了,见谅见谅。” 得知面前就是传说中的官方特殊职业者,陆有庆肃然起敬。 他这种人就是擅长见风使舵,而且长期跟领导们打交道,在面子这块没什么特别的执着。 在能为自己提供便利的大人物面前,当孙子早就是常规操作。 莫问路也不在乎他转变之快,摆出公事公办的表情。 “你说一下血脚印出现前后的一些异常之处,越详细越好,这关系到诡怪发动袭击时,我对你们实施保护或营救的速度。” “什么?什么袭击?还会有袭击?”陆有庆脸色铁青,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妻子也吓得不轻,恨不得在沙发里缩成一团。 “当然会有袭击,否则你以为地上的脚印是什么?诡怪提前给你送的万圣节礼物吗?” 莫问路淡漠反问,然后催促: “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说,否则遭殃的是你们。” 莫问路办事的时候,时非没有凑热闹,仍在盯着满地的脚印看。 这些脚印全都是赤脚踩出来的,而且每一组脚印还都不一样。 似乎每次诡怪进入房间后,并不是分裂了,而是从屋里带出了另一只诡。 “没有异常,就是突然之间出现的,原本我跟老婆在拌嘴,就是家里琐事吵了两句,然后突然的,地上的血脚印就出现了。” 客厅那边,陆有庆在配合莫问路的问询。 “我们注意到的时候,脚印还没有这么多,然后我老婆开始尖叫,那脚印也没停下,反而突然朝着我们冲过来!” 第98章 脚步声在床边 “我们当时真吓得半死,连忙逃出了房子,幸好那脚印没有跟出来,之后我们打电话给物业,物业经理就来了,再之后你们也来了。” “没了,就这么多,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这位长官,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而且您放心,只要解决事情,必有重谢啊!”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尤其一开始还把人得罪了,陆有庆很懂人情世故,一点没打算白嫖特职的意思。 莫问路听着他说完,没有立刻做出什么表示。 只是依然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好,情况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在这里留宿一夜,争取今晚把那只诡绳之以法。” “哦好,那这里就交给警官,你们随便住。” “不是交给我,你们也得留下住。” 听出陆有庆要带老婆跑路的意思,莫问路言辞犀利。 “趁我在这里,你们应该积极配合把诡引出来处理掉,不要有推脱和侥幸的心理,否则拖拖拉拉,等我走了,可就没人管你们死活了。”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当诱饵啊?”陆有庆不想惹莫问路不快,但面对这种解决方式也是很难不怕。 莫问路已经站起来,直接说:“你们之前睡哪间房,今晚还睡那里,不准挪,而我们会一直守着你们,放心好了。” 莫问路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这就一下子把在场的人都框了进来。 “我没什么用,我就不留下碍事了!” 建筑一下子跳起来,用比叫哥还热切的口吻说道。 物业经理也是惊慌一脸,跟着举手表达同样意见。 “没打算让你们留下,你们又不是圈内人。” 莫问路说着,目光自然看向时非。 “凤十二,你留下。” 时非已经看戏看了有一会,被点名也不意外。 他抱臂靠着门框,一脸淡定。 “行啊。”他笑着点头。“不过之后这位业主给你的好处费,也得有我一份。”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利益,出力就要讨好,绝不能被人割韭菜。 虽然孙天繁和蔻蔻分别许诺给他五十万和三百万的巨款,可是那俩货加起来还欠着别人三千九百万,所以这三百五十万时非已经没抱什么希望。 本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心态,时非决定不放过送上门来的赚钱机会。 “可以。”莫问路答应的很痛快。 别墅面积很大,但是卧室都设在一楼,主要是图方便。 一楼一共四间卧室,除了他们夫妻的,就是一双儿女两间、老父老母两间。 不过他们婚育的早,一双儿女在去年都各自成家了,而老父老母不喜欢大城市的喧嚣,平时主要住郊区。 所以真算起来是一家六口,算一个热闹的大家庭,只是现在都不住一起了而已。 最后在莫问路的威逼利诱之下,陆有庆夫妻俩和衣而卧,两人躺在床上,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不用紧张,我们都守在外面,你们不会有事。”莫问路交代一声,然后啪一声,把人家卧室大灯给关了。 里面立刻传来惊恐的抽气声,显然仅仅是黑暗都快要把他们吓死。 莫问路却没心软,回到客厅和时非一起坐在能看到主卧门的位置。 蔻蔻的别墅那边,王河和苏盼在看家。 时非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里,以临时工的身份又打起了另一份临时工。 客厅中央摆着名贵的茶桌茶具,莫问路没浪费它们,以很专业的手法沏了一壶茶。 “你猜,当血脚印进去主卧,会发生什么事?” 他一边似闲谈说话,一边给时非斟了一杯。 血脚印遍布一楼,已经进过除主卧之外的所有房间。 时非品了口茶,皱皱眉,放下了。 “单纯走进去可能还有救,但要是变成多个再走出来,大概率要死人的。” 客厅到卧室距离不短,陆有庆夫妻听不到客厅里两人在谈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现在相互依偎着缩在黑暗里,只觉得每一秒都在被恐惧折磨,感觉时间过的无比难熬。 “我都让你做生意要讲一点人情味,别把事情做绝,你总说我头发长见识短,现在家里变成这样,你说是不是报应啊?” 妻子钟丽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用同样发着抖的声音小声埋怨。 陆有庆顿时一怒,低声喝斥:“闭嘴!胡说什么?诡异入侵根本跟报应无关,就是一种新的自然灾害!” 钟丽婷被骂的不敢再说话,只缩在被子里继续颤抖。 这时客厅的复古座钟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表盘显示时间午夜十二点。 钟丽婷有失眠的问题,每晚都会注意到凌晨的这声咔嗒。 平时听不觉得有什么,但今晚听她就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在各路恐怖题材的影视作品里,这个时间的象征意义实在太经典太可怕了。 “十二点了!”太害怕,钟丽婷忍不住小声说了出来。 结果陆有庆一听,顿时也觉得后脖子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提醒我干嘛?!”他气的埋怨。 事实证明,心理作用对人体的影响是真实且强烈的。 当意识到可怕的深夜十二点到来,原本还感觉有些热陆有庆,忽然觉得冷。 那是一种冰火两重天的冷法。 就是体内因为焦虑恐惧等情绪,不断加快新陈代谢,紧张得额头手心都要冒汗。 可皮肤却在一阵阵颤栗收缩,简直好像整个身体突然被关进了冷柜里。 “老公,你有没有觉得冷啊?” 钟丽婷终于冷的受不了,用牙关打颤的声音轻轻问。 这让陆有庆头皮一麻,才意识到这种冷意并非幻觉,而是真的! 有诡异进来了,而且已经靠近他们! 救命! 陆有庆连忙就要喊人,结果才发现自己不能动。 这时他和钟丽婷的手机同时震动着亮起来,上面分别显示老父亲和孩子的来电。 手机疯狂在床头柜上震着,带来整个卧室都在被剧烈摇晃的错觉。 然后手机自行接通,里面竟然传出来一阵阴冷恐怖的哭声。 陆有庆和钟丽婷都无法动弹和说话,两人僵如石块,恐惧到快要窒息。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更可怕的事情。 那恐怖的哭声不是诡的声音,而是他们父母和孩子的声音。 “呜呜呜……好冷啊,这里好冷好黑啊……呜呜……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哭声阴冷渗人,音色是熟悉的至亲的声音,可那样的声调,那样的感觉,简直比恐怖电影里的音效还要毛骨悚然。 而在这哭声的包围中,杂乱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啪嗒、啪嗒、啪嗒……” 像是洗完澡没穿鞋,光着湿哒哒的脚在房间里乱走。 起初这声音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但很快,声音就在房间里响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 好多声音,好多双脚围着床沿在走…… 第99章 全家覆没 卧室大灯虽然灭了,但是门没有关,所以卧室里本该还有一定的光亮。 可是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房间里的光就像被吃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陆有庆夫妻俩躺在漆黑里,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了,只能听着诡异渗人的脚步声包围他们。 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而当这些脚步声的密度达到极限,就开始重叠,好像第一个跑动的东西停了下来,后面跑动的东西就站到它的位置,也跟着停下来。 最后只剩一个脚步声,而且陆有庆听的很清楚,这个脚步声就停在床边,停在他床头。 “咯……咯咯咯……咯咯咯……” 仿佛骨节挣动的声音,忽然贴着头皮响起。 普通人的手指用力捏紧关节的话,也可能发出零星两下这样的声音。 陆有庆头皮发麻,冷汗狂流。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贴着他头皮在动。 可能过去一分钟,也可能只过去几秒。 知道头上有屠刀,等屠刀落下来的时间无比煎熬。 陆有庆在心里大骂莫问路:狗日的特殊职业者,让我们当诱饵引诡,说什么不会有事,结果诡都进来了,你他妈在哪儿?! 黑暗中,一只阴冷的手摸到陆有庆脖子上。 陆有庆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要被鬼手抓走了。 结果…… “你是不是在骂我?”莫问路的声音响起在头上。 然后房间门口传来啪一声,大灯开关被人按下,刺眼的白光像浪头一样扑下来,瞬间驱散了黑暗。 已经快绝望的陆有庆猛坐起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惊魂未定地睁大眼睛。 莫问路不知何时已站在他床头,时非站在门口,手还放在大灯开关上,表情平淡带着微笑,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你刚是不是骂我了?” 莫问路冷冷看着陆有庆,重复了一遍还没得到答复的问题。 “额,我……” 险死环生的陆有庆当场尴尬,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心里埋怨莫问路的话给说了出来。 尤其是“狗日的特殊职业者”这句,发音特别清晰。 莫问路那时候已经在房间里了,只是行动迅疾且无声,而陆有庆已经解除僵化状态,只是自己没意识到,嘴巴直接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场面一时尴尬,陆有庆干咳两声,神态自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决定拿出一百万作为酬谢。”战术性转移话题。 而一听这话,原本执着于是否被骂的莫问路情绪转换:“先说清楚,这可不是我主动要的。”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陆有庆义正言辞,颇有种谁敢怀疑就跟他以死相拼的架势。 之后当着时非的面,他们友好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商讨了那一百万的支付方式。 整个过程之顺滑自然不扭捏,感觉莫问路没做过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 最后,陆有庆夫妻终于被允许离开卧室。 “警官,我能给家人打个电话吗?因为刚刚我听见他们的声音了,我有点担心……” 钟丽婷小心翼翼开口,神情惶恐。 陆有庆顿时一皱眉,呵斥:“瞎说什么?!爸妈和孩子离这儿十几公里,有什么可担心的?!” 其实陆有庆自己也担心,但是越怕就越不敢提,好像提了就会打破某种安全屏障,就诅咒了他们一样。 然而这话却引起了时非的注意。 “你们听到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时非发问。 莫问路对这个问题不以为意,但也没有干扰,只是用种审视的眼神,静静看着时非。 “当时声音是从手机里传来的,我听见他们在求救,说又黑又冷,声音听起来好吓人,然后就开始有脚步声响起来,先是在手机里响,然后忽然脚步声就在房间里了。” 钟丽婷努力回忆在卧室里的恐怖经历,整个人还忍不住瑟瑟发抖。 时非没有犹豫,同意道:“给他们打电话。” 然而陆有庆还是不支持,有些埋怨妻子。 “都这么晚了!爸妈年纪大了,你别吓着他们。” “一个电话而已,吓不着,而且他们受连累的可能性虽小,但不是完全为零。” 时非条理分明的说道,察觉出陆有庆似乎存在某种抵触情绪。 不是想隐瞒什么的那种抵触,而是因为害怕着什么所以拒绝深究。 有点像操场上的孩子踢飞了足球,隐约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但是又不真切,于是不敢上前查看。 “我不打给爸妈,我给儿子打一个。” 钟丽婷实在担心的不行,做了个折中的选择,然后便抱着手机把号码拨出去。 嘟嘟的声音持续响着,迟迟没有接通。 似乎对方已经入睡,手机也静音了,所以没有接起电话。 其实这样也还好,毕竟现在都深夜十二点多了,不接电话也是正常的。 但是钟丽婷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电话却突然被接通了。 接电话的并不是儿子本人,而是儿媳妇。 儿媳妇在电话里哭,声音断断续续。 “妈,小海出事了,突然昏倒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医生也查不出来原因,但他就是不醒……” 这个电话如惊雷,把钟丽婷和陆有庆都吓得魂不附体。 惊慌之下,钟丽婷又拨打了女儿的电话,结果石破天惊,女儿居然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无故昏迷,抢救,但查不出昏迷原因。 这下陆有庆也不敢自欺欺人了,主动就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是母亲接的。 老人家睡的早,被电话吵醒还埋怨儿子,听着母亲熟悉的声音,陆有庆却半点放松不下来。 “妈,你叫爸起来,快去叫,一定要叫醒!” “哎哟,多重要的事,明早说不行吗?真是的,老头子,儿子电话找你,老头子,老头子?……哎哟老头子!你醒醒!老头子你醒醒啊!” 听着电话里逐渐慌乱的老人声音,陆有庆全身一软,简直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他最担心、最不敢想的可怕事情,终于发生了…… “救他们……得赶紧去救他们……” 陆有庆嘴里呢喃,强撑着发软的两腿站起来。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家人全都出事,他得马上赶到他们身边去。 时非看着他,提醒道: “诡怪害人自有规律,你去了也没用。现在你应该做的,是把你想隐瞒的东西坦白,说不定他们还有回来的机会。” 第100章 站着给自己锯头 客厅里灯光明亮,陆有庆神情局促,似乎时非的话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不由慌乱。 “其实、其实我没有隐瞒什么,那件事应该过去了的,而且也不是我的问题啊……” “提醒一句,诡只是赶走,还没有消灭,趁现在还有命在,赶紧坦白吧,再拖谁也保不了你们一家。” 见陆有庆果然是有所隐瞒的样子,莫问路终于也开口了。 这让陆有庆脸色一白,心慌的厉害。 然后他终于下决心,不管那件事是否跟今晚的闹诡事件有关,总之先说出来。 “前不久,我开发的那个工程项目出了事,有工人在工地上被高空坠物砸伤,我,我没有赔钱。” 这话说出来,任谁听了都会有想揍面前这人一顿的冲动。 但是时非和莫问路各自摆着一成不变的表情,似乎听了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点反应没有,这让做好挨骂准备的陆有庆反而尴尬,往下说的话也更加心虚起来。 “其实不怪我,如果是在我的工地出事,我会按照标准给出赔偿的。” “可是那个工人是在下班时间,去了另外的工地,然后在别人的工地出的事,这就跟我没关系了啊。” “我都是照章办事,没有触犯任何规章法律,不然像这种情况,我怎么也得赔个几十万的。” 陆有庆说的诚惶诚恐,仿佛一切真的不是他的责任,他也是真的无奈才拒绝赔偿。 而这时一直唯唯诺诺的钟丽婷忽然开口了,情绪有些激动。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拿这一套台面上的说辞敷衍了,爸和孩子的命都在那只诡手里攥着呢!” 钟丽婷显然知道这件事的另外一面,于是不理会陆有庆的反应,主动揭发道: “那个工人叫黄康,根本不是下班时间私自出去,他是被工头派去另一个工地办事的,属于加班了,按理我们就算不全赔,至少该承担一部分。” “可是我老公不想担这一笔赔偿,就说黄康是私自出去,于是另一个工地也不承认黄康是来办事,说黄康是擅自闯入,他们不承担主要责任。” “事故涉及到两方责任人,又都在踢皮球,不好定责,于是就拖延下来,结果黄康没钱治疗,错过了手术时机,两腿瘫痪了,最后听说是不想拖累家里人,偷偷抹了脖子……” 钟丽婷有些激动,把陆有庆隐藏的部分一口气说了出来。 今晚她跟陆有庆拌嘴,也是因为这件事。 其实她也不想家里赔钱,这事搁谁都不会情愿。 可是就因为陆有庆让工头说谎,让人家正经工伤变成踢皮球,硬把一条人命拖没了,也把一个家拖散了。 其实如果按责分摊,百来万,他们家是赔的起的,甚至不会太心疼,可惜一念之差…… 被老婆坦白了全部实情,陆有庆脸色更加挂不住。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陆有庆弯腰抱头,还是觉得自己冤枉。 “其实那个黄康,他最应该找的是郑多伟一家啊,因为他是在郑多伟的工地出事的!” “等等,你说郑多伟?” 一直只听不说的莫问路忽然开口,强调了陆有庆提到的一个名字。 陆有庆以为他跟自己同仇敌忾,于是义愤填膺地揭发: “对,就是郑多伟。” “这个混蛋东西,他做的才是真绝,事故是因为他们工地安全措施不到位才发生,他却宁肯花钱找关系推责任,也不肯稍微垫付一毛钱医药费!我前期好歹还给了一万的!” “而且我知道黄康本来不至于想不开,是被老婆背着到郑多伟公司讨赔偿,结果钱没讨到,还被羞辱了一顿。” “听说是郑多伟亲自跑出来骂的,骂的特别难听,嘲笑黄康没钱没势,活该一辈子被人欺压抬不起头……总之说的都不是人话。” 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良药,陆有庆滔滔不绝,细数着郑多伟的罪行。 似乎都忘了,不管郑多伟这个人有多脏,他自己也不会因此变干净。 而他忘了的这个事实,莫问路好心给了他一个提醒。 “郑多伟的罪过是郑多伟的,你的罪过是你的,你就算说破天,你的罪过也推不干净。” 莫问路说话时,眼神不再是那种故作高傲的疏远,而是换了一种明显的冷酷厌恶。 前者他是看客,不在局中,不做品评,后者他已涉足,代入其中,大动肝火。 只有时非看得出莫问路情绪很大。 这让他感觉奇怪。 原本他以为莫问路是那种,只要给钱,一切好商量的无原则主义者。 至于他的高傲,他的冷漠,都是因为无利可图,或者就是钱不到位的原因。 但是现在明明钱到位了,他却反而有情绪了。 很矛盾。 陆有庆被莫问路指责的脸色发白,嘴唇都忍不住哆嗦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然后他猛然委屈了,崩溃了,两手用力搓了把脸,神情恍惚地说: “就算都有罪,那也总要分个轻重先后吧?明明郑多伟做的更过分,为什么黄康不是先找他,而是来找我?凭什么啊?” 在他类似抱怨的惨淡控诉声里,莫问路缓缓扯起了嘴角。 笑容不明显,介于讽刺和嘲笑之间。 “如果你真的很介意这个,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他说道,微微昂头,又恢复一开始那种谁都看不上的傲慢。 “郑多伟已经死了,死于一桩诡异入侵案件,他的案子也是我处理的,不过他没你幸运,等我到的时候,人早就凉了。” “据旁观者描述,他是自己拿刀给自己抹脖子的,是吃牛排的那种餐刀,很钝,前端带锯齿。” “他就那么站着,一刀一刀在自己脖子上锯,锯了很长时间……血流了一地,把他站着的地都浸透了。” 莫问路说话时表情阴冷,像是说着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正是这种冷漠的态度,反而令陆有庆毛骨悚然。 “这,这怎么可能啊?”陆有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次彻底绝望。 ———————————— 人在火车上,艰难码字还卡我发布,气 ヽ(*′3`*)? 第101章 拿人钱财不消灾 得知郑多伟的死讯,陆有庆受打击很大。 他瘫坐在沙发里,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所以是轮到我了……已经轮到我了……” 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无情击溃,陆有庆终于找不到可以给自己开脱的理由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救救我老父亲和孩子,警官,求求你,我给你下跪了,求你救救他们!” 陆有庆说着真的下跪了,连同妻子钟丽婷也都朝莫问路跪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不是商人在考虑用钱换取保护,而是真的走投无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出去了。 “用不着这样,能救我会尽力去救,毕竟我们特职干的就是这个。” 莫问路反应依旧平淡,抬抬手让他们起来。 然后他回头看时非,问:“你有什么打算?” 时非第一次体验普通人的打工生涯,新鲜劲正上头,于是还挺配合。 “可以试试。” 他说道,尽量表现的积极。 “陆先生的家人虽然都昏迷,但是身体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我推测,是他们的意识被诡引入了诡异维度,只要把他们带回来,自然就能苏醒。” 莫问路眉梢微抬,眼神略有赞许,但还是摇头: “带出来的前提,是我们也进到诡异维度里面去,但是诡异维度几乎没有自主进入的方法,所以你的想法是天方夜谭。” “只要能进就行,至于主动和被动,那没必要分的太清。” 时非指了指那几个被血脚印入侵又走出的房间,开始推荐自己的理念。 “血脚印进入了陆先生家人的房间,并且进入后就多了一排新的脚印,这其实不是诡分裂了,而是他家人们被带走时留下的。” “什么?!”听见时非的话,钟丽婷惊呼一声,整个人从沙发里跳起来。 然后她像是惊恐万分,发疯地扑到房间的门口,跪趴在地上盯着脚印看。 她努力想辨认哪些是儿子的,哪些是女儿的,可是脚印全都是血染的,只有个大概轮廓,根本看不到细致的特征。 但是作为母亲,她就是有一种直觉,预感这些就是自己孩子留下的脚印。 然后她想起刚发现脚印的时候,有两排脚印朝她扑了过来,当时只觉恐怖,现在却忍不住心头一痛。 “是小海他们,他们当时是在跟我求救,但是我害怕,我跑了。” 作为母亲,最无法承受的痛苦,便是孩子有危险时,自己没能挺身而出的悔与愧,钟丽婷瘫坐在满地血脚印里,捂脸哽咽。 但是她没有放任情绪崩溃,而是扑回沙发这边,双手合十恳求时非: “如果你有办法,请你送我进那个什么维度,我要带我孩子回来,我不怕死,我也不怕诡,只要能换回我孩子,我什么都不怕!” 时非于是看向陆有庆,问他的意思:“你呢?” 这么大的事,当然还得这个一家之主做决定。 陆有庆犹豫了一下,眼神里还是有畏惧的。 “如果真有那种方法,那,那个安全吗?会不会都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钟丽婷为人感性,是为了孩子可以不顾一切豁出去的。 陆有庆相对就比较理性,计算得失是他作为商人的下意识反应,他得避免一家人白白都搭进去。 时非衡量了一下,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能给你们提供思路,你们要想找回家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那只诡走,而之后怎么回来,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跟诡走?那岂不是……” 陆有庆脸色煞白,才意识到时非是劝他们回卧室去,什么也不做,任由诡怪为所欲为。 既然这样,那刚才就让诡把他们带走就好了,何必折腾两次? “干嘛这样看着我?刚才也不知道你们家人被带走了啊。” 感觉到陆有庆心里小小的怨念,时非颇为无辜的解释。 这话完全是大实话,陆有庆也挑不出问题。 他于是低头思索了片刻,抬头看向时非,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想起时非已经坦白是普通人,于是又闭嘴,而是转头看向莫问路。 “莫警官,这可行吗?如果可行,你……您能陪我们一起去吗?……当然了您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再付一,不,二百万,再付二百万!” 莫问路没有直接同意或拒绝,而是说: “我们特职是有保护公民的义务,但是这个义务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特职人才有多紧张和稀缺,绝对比你这样的剥削者要珍贵很多。” 言下之意,以我的身价,要我去冒义务之外的生命危险,二百万可不够。 而莫问路把话说到这份上,陆有庆心里也不由恼火。他都已经给了一百万了,再给二百万就不少了,结果还要加价,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 “不要觉得我在敲诈你,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缺钱,而且我很忙,这事今晚不解决,明天我就得走,等我走了,你再回头找我谈这笔买卖,那我可不奉陪了,毕竟天城这片地方,有钱人——太多了。” 最后六个字,简直是把陆有庆的心放在火上烤。 特职每天都要救人,救谁都是救,既然如此,他挑一下拯救对象有什么不合理吗? “我,我出五百万!”想通的陆有庆一咬牙,重新开价。 这个价开出来,陆有庆心头在滴血。 然而莫问路冷笑一声,说:“看来我在你眼里真的很廉价,那还是不勉强了。” 莫问路站起来,兴致缺缺地说。 陆有庆当场又急又怒,也站了起来,悲愤说:“这已经是我一半的身家了!” “那就一千万,不二价。”莫问路像一条毒蛇,竟然顺杆爬上来。 陆有庆简直就像真被咬了一口,痛的眼皮直抽。 他们搞工程的人,赚钱的时候是真赚钱,花钱的时候也是真花钱。 虽然他全部身家绝对不止一千万,但那毕竟不是现金,而每一座新工程的开发,都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要隔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拿到回报。 如果他真的一下子豁出一千万的现金,后面他的资金链就会出问题,继而破产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以他的积累,虽然破产也不至于挨饿受冻,但从此以后,肯定只能像普通人那样过日子了。 这也太狠了! 时非就站在一旁,静静看莫问路敲竹杠,倾家荡产那种敲法。 最终不出意料,陆有庆妥协了。 “好,那就一千万,不过必须事成才能给。”在钱和一家老小的命之间,陆有庆终于做出了保本的选择。 有命在,钱才有意义,要是命都没了,钱也是别人的。 “不行,现在就转,事后我怕你反悔。” 莫问路咄咄逼人,越不近人情的时候,表情就越从容。 这种从容的样子让陆有庆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终于不得不全盘接受。 不过他都想好了,等事情结束,他一定要把这事闹大,让全社会都知道,这个官方神秘部门是怎么敲诈普通人的。 交易达成之后,莫问路送陆有庆夫妻二人回了卧室。 和前一次一样,让他们躺下,直接关灯,然后就是等诡来。 不同的是,这次诡来,不会再有人作出驱逐和干预。 他们将以一种心甘情愿的态度,接受被诡收割的命运。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整个别墅里静悄悄的。 莫问路重新泡了壶茶,又倒了一杯给时非。 没有人说话,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只过了大概半小时,阴冷森然的气息再次侵入到别墅里。 这股森森的诡气直接潜入了主卧的房间,没有引起一丝骚乱。 很快三排血色的脚印从主卧里走出来,避开客厅这边静坐的两人,渐行渐远。 等脚印与别的脚印混为一体,并不再有新脚印出现,时非才收回视线,看向莫问路。 “该你出手了。”他像个观众,已经有些期待看莫问路的精彩表现。 结果莫问路看了他一眼,反问:“出什么手?” “救人?”时非示意客厅正在逐渐变淡的脚印。 莫问路都收钱了,答应一起去诡异维度,现在是最后跟上去的机会。 要是地上的血脚印全部消失,现实和诡异维度就会完全断离,到时候再想去可就去不了了。 时间已经很紧,莫问路却站起来,浑不在意地扫扫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为什么要救?救回来让他告我敲诈勒索么?” 第102章 轰轰烈烈奔向你……的牙 刷新三观了,再世为人时长一年半,突然被刷新三观了! 如果现实也可以扔表情包,那时非一定要祭出那张,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jpg! “你这么优秀,你上级知道吗?”时非绷着一张快要绷不住了的脸,哭笑不得地问。 莫问路浅浅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时非眼睛。 “很奇怪,你好像没有指责我的意思,是不敢,还是你跟我一样没什么人味儿?” “胡说,我很有人味儿。” 虽然说不清人味儿具体是什么味儿,但时非拒绝一切脱离人类范畴的形容。 “既然有,那你不该义愤填膺,跳起来骂我不是人吗?” “我觉得你有自己的理由。”逻辑自洽这块,时非从不让自己尴尬。 见他回答如此笃定,莫问路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 然后他忽然笑了,用一种被人拆穿的无奈表情摇摇头。 “原本我是真打算救人的,可惜他在心里盘算,要事后把这件事闹大,让全社会知道我敲诈他。” 时非故作惊讶,向这位哨塔特职洞察人心的能力表达敬意。 “所以你能读心?厉害,官方就是比我们野鸡公司专业多了。” “一般般,不算很强的读心能力,只能读到最表层的一些潜意识想法,而这个能力,我至今还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过。” “所以我是第一个?”时非笑了,也从沙发站起来。 袭击突然发生。在莫问路扑来的时候,时非往后一撑沙发背,身体迅捷无比地越过沙发跳闪。 莫问路扑了个空,对自己拘役的两只诡下令:“抓……” 他想下令抓住时非,可是啪一声,一个茶杯猛砸在他嘴上。 当时他刚张开嘴,茶杯又不大,正好堵住他嘴,并与他一口整齐的好牙比了比谁硬。 结果证明,莫问路硬。 杯子砸碎在莫问路牙上,四分五裂,碎片蹦了他一嘴,把他下令的话强行打断。 莫问路拘役诡怪的方式有缺陷,所以不能像时非那样凭心意去操控诡怪。 他必须把命令完整说出口,否则诡怪就不会行动。 在莫问路呸呸呸地吐掉满嘴碎渣的时候,时非微笑看着他。 “就算我看见你敲诈勒索的现场了,你也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莫问路呸掉最后一口带血丝的碎渣,重新抬起来的脸孔有些阴鸷。 像是怕时非再偷袭他的牙,他下意识抬一只手挡在前面,又确认时非手里没有别的“武器”后,才放下手。 “不是因为你看到我勒索,而是因为我读不到你的思想——完全读不到,就好像我面对的是一个死人。” 莫问路最特别的特职能力就是读心,在他面前不管是谁,都一定会暴露一些思想。 哪怕是那种看起来非常孤僻和封闭的人,在他面前都别想完全遮掩得住。 直到遇见时非。 “莫警官,我必须强调一遍,我真的是个普通人,说话讲证据,你胡乱诬陷我是死人,难道良心不会痛吗?” 居然说他像死人?难以置信,三十多岁的成年社会人,怎么能对他一个未成年学生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哦不对,我今年满十八了,成年了……但恶毒就是恶毒,这事的性质不会变。 对面,莫问路皱眉。 他没有诬陷时非是死人的意思,只是打个比方,形容时非思维意识封锁的太严密,因此认定他绝不是普通人。 结果时非的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 算了不管了,先抓了再说。 “给我抓……” “啪!” 当莫问路再次试图对诡下令,他的牙再次遭遇了暴击。 这次时非用来砸他的是工作证。 廉价的塑料壳子夹住一张纸,拖着毛边的绳子奔向他的嘴。 那样的准头,那样的力度与速度,看起来好像整个工作证是有生命的,以一种死也要死他怀里的气势飞蛾扑火。 莫问路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够硬,塑料壳子崩碎在他嘴里。 这在普通人身上绝无可能发生,因为很少人能将工作证扔出这种恐怖力道。 这次莫问路直接跪了,屈一条腿,一手扶着茶几,一手捂着喉咙。 他感觉有碎片扎进喉咙里了,不仔细吐出来就要遭大罪了。 从业至今,从未遭过如此大的挫败。 他觉得这都怪自己轻敌,因为时非除了无法被读心,所有的表现都太平凡太无害了。 就连被攻击后的反击,出手的方式也是如此平凡。 ——砸东西,而且是手边有什么砸什么,这有一点非凡能力者的逼格吗? 要不是这砸人的力度与准度过于恐怖,他都要怀疑是自己反应过激。 “咳咳、咳!咳!咳!” 莫问路猛咳了好几次,终于把喉咙里的塑料碎片吐出来。 他的能力是读心和驱使诡怪,战斗中偷窥敌人思维,再驱使诡怪防御和攻击,本该是攻防一体无懈可击。 但是时非不但能读心免疫,还点满了远距离投射技能,这直接就成了莫问路的克星,克的死死的。 “抓住他!” 第三次开口下令,莫问路是捂着嘴说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应激性的往侧面别开一点正脸,是做了再次有东西奔向他嘴的准备。 不过这次下令顺利,身后两只诡也立刻行动,凶猛朝时非扑去。 看着时非被两只诡迅速近身,莫问路心底稍稍安定。 虽然刚才因为轻敌被克制,但是没关系,他的实力毕竟是很过硬的,只要成功反击,优势依然在他。 砰——无声的碰撞发生在毫无预料的瞬间。 莫问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着自己两只诡扑到时非不到一米的距离。 然后它们同时撞上了什么,身体猛然滞空。 并不是完全的停滞,而是头部被定死,往下的部分却往前惯冲。 这种场面,即使莫问路看不见,也能想象的出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挡在时非前面,并且一手一个,将他两只诡凌空卡了脖子。 而他两只诡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半空胡乱划着手脚…… 所以只出手一招,秒杀! 开什么玩笑?他这两只诡可都是“恶”级! 第103章 诡的脚走掉了 “你!” 莫问路表情错愕,震惊地发出了一个重音。 而这声“你”之后,他就再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话来。 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他身上既没有非凡者的灵气,也没有牧诡人的诡气。 他就那么静静的面带微笑,从头到尾甚至没有露出过任何用力的表情,然后,就把两只恶级诡怪拿捏了。 而自己连他如何出手,都一无所知。 这是多么恐怖的实力?! 穷尽脑子里的情报,莫问路也想不出诡异圈子里,何曾出过这样一位逆天人物。 关键还这么年轻! 而这样的人物,居然只是天城公司的区区临时工。 临时工都这么厉害,那身为天城公司老板、背景成迷的蔻蔻,她的实力又要恐怖到何种程度? 相关的联想不能继续,否则会有种自身渺小,之前一切傲慢都是笑话的可悲感。 “你想怎么样?” 短时间内做够了思想工作,莫问路迅速调整心态,决定和时非谈谈。 他猜时非并不是特别想杀他,否则在他要求百分之二十提成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 然而他等着时非开条件,任君宰割,对面时非却露出个惊讶的表情,问: “这两只就是你的诡吗?厉害啊,这样悬停半空很累吧?” 看他的样子,好像在两只诡被凌空掐卡子这件事上,他比莫问路还要懵逼。 你就演吧,信你我是猪! 莫问路在心里大骂,有种被猫当老鼠戏弄了的屈辱感。 他在诡异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高傲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接受这种糊弄? “是我的诡,但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回事,也许是突然发癫了,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是诡。” 莫问路一反内心决绝,面上和善,口吻自然,就这么顺着时非的话糊弄了下去。 不是他没骨气,而是顺应人情世故。 对方不想暴露实力,而且都给了台阶了,那么只要是个聪明的成年人,就不该追根究底,这样台面上太不会难看。 要想生活过的去,总得头上带点绿。虽然这话和现在的状况不搭,但是同款心态摆上总不会错。 “哦,原来是发癫了啊,那应该很快会恢复。” 时非果然没有为难的意思,点点头表示理解。 而随着他说“恢复”,那两只滞空的诡真的掉了下来,恢复自由。 到这个份上,除了装傻,莫问路完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我去救人?” 要是他收了钱后自觉办事,估计也不会有现在的状况了。 时非微笑点头,十分认可莫问路的工作态度。 “好,请莫警官加油。” “……” 这感觉,要是不加油的话,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莫问路不敢耽误,带着两只诡循着血脚印的诡气,及时跟进了诡异维度。 此时,陆有庆夫妻已经在诡异维度里,度过了一个难熬夜晚。 是的,在时非和莫问路打成一片和谐的过程里,诡异维度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一整晚。 所以当莫问路进来时,看到的不是黑夜,而是白天。 当然诡异维度的白天跟现实也完全不同,这里没有那么亮,即使天上挂着太阳,也依然昏沉发暗。 “去找陆有庆夫妻俩。” 莫问路身处一座布局复杂的办公大楼里,周围一片死寂,他于是派出两只诡寻人。 两只诡行动迅速,飞窜着隐入了黑暗。 陆有庆夫妻确实就在这栋大楼里,只是具体位置难以确定。 而且他们并不在一起。 陆有庆现在躲在一间办公室的桌子底下,正不断的浑身发抖。 他右手已经没有了,齐肩膀一块撕裂的断口,血肉模糊的,似乎他手臂是被活生生给扯下来的。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错落分布着各种钝刃造成的割伤,整个身体惨不忍睹。 而在他经历的一个夜晚里,他几乎一直在被追杀。 那只诡对他的恶意非常大,但速度似乎被限制了,所以他才能侥幸,在刀口下数次捡回一条命。 不过折磨还没有结束,他只是暂时躲起来,有了喘口气的机会,而诡还徘徊在附近,在找他。 “叮铃铃——叮铃铃——”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响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激烈回荡。 陆有庆就藏在摆着座机的办公桌下,当即头皮一麻,恐惧令他牙齿都开始发出咯咯的碰撞。 太难了,想活命太难了。 之前整晚的逃亡让他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每当附近突然发出异常的动静,就预示诡在靠近。 比如闪烁的灯光、炸响的闹钟、自动拧开的水龙头…… 每当这些情况出现,对陆有庆都是一场生死考验。 而现在…… “啪嗒——啪嗒——啪嗒——” 湿哒哒、黏稠的、幽邃的脚步声,从办公室外的走廊尽头传来。 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远,如果现在离开办公室,还能规避被诡堵截的可怕风险。 但是诡并不是一定会进办公室,它也有可能直接走过去。 另外办公室的走廊是笔直的,如果出去,一定会被诡看到,到时候就只能拼速度。 出去还是不出去,无法判断对错的两难抉择。 电话座机的尖锐铃声依然在响,响声震得陆有庆胸腔狂跳。 他犹豫了一会,第一反应是跑,绝不能被堵在办公室里。 可是他刚想动,身上伤口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身上的伤太多,体力已经支持不了他去做最保险的选项了。 于是他只好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在办公桌下爬行。 办公室很大,有前后两个门,他悄悄爬到靠近脚步声的前门,强忍着恐惧在那里等待。 他在等,等诡经过这扇门,去到后门那边,那样他就有机会悄悄溜到诡的后方去。 当然,如果诡直接选择从这扇门进,那他八成就要死了。 人生在世,总要赌的,赌赢了就是全新人生,赌输了就是全新生人。 “啪嗒——啪嗒——啪嗒——” 隔着办公室的门,陆有庆咬牙听着诡的脚步声。 脚步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然后传来一扇门被推开的声音。 这个过程是重复的,但是每次间隔的时间却不一样。 这证明诡不是每扇门都推,只是随机推。 这让陆有庆心脏狂跳,感觉生存还是有希望的。 很快,一声近到让陆有庆几乎心脏停跳的推门声响起。 那声音几乎就在他身边,是隔壁办公室的前门,也就与他这扇门相邻不到一米。 推门声后,黏腻的脚步声重新响起。 诡的脚步声在他门前未做停留,直接走了过去。 运气很好,显然是因为诡刚推了相邻的门,所以放过了他这扇门。 听着诡的脚步声往前门远去,再次死里逃生的感觉让陆有庆几乎虚脱。 他压抑地做了个深呼吸后,手握上门把。 现在诡走向前门了,正背对着他,这个时候是他逃跑的最好时机! 咔嗒——开门声控制在近乎于无的范围,陆有庆心中安定,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两条血糊糊的黑裤管悬在面前。 诡的脚不在了……但是诡还在。 第104章 你脚上有一双脚 那一刻,陆有庆像是失去了灵魂,眼神呆滞,表情麻木,却一点一点,认命般地抬起头。 黄康生前双腿瘫痪,所以死后的他能让两只脚跟身体分家,好像也不是特别不可思议的事, 只是这对陆有庆就是天大的折磨了。 前一秒他以为逃出生天的希望有多强烈,这一秒面对两极反转的绝境就有多难受。 活着的黄康挺老实啊,怎么死后这么狡猾?故意让脚走掉,让他以为安全,然后身体却在这里堵门。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追杀,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凌虐了吧? “我操你他妈的!!!” 彻底的绝望之中,陆有庆歇斯底的爆出一口经典,因为太激动,两个经典凑成了一个也没觉得违和。 然后他扑了上去。 主动朝诡扑了上去。 普通人面对诡怪是没有抵抗能力的,哪怕再愤怒都一样。 在之前一夜的逃亡中,陆有庆其实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硬刚没活路,逃跑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现在逃不了了啊,除了自暴自弃加泄愤式的拼一把,他没得选了。 总好过哭着、惨叫着、毫无体面地被诡杀死。 抱着最绝望的勇气,他张开嘴,打算死也要咬黄康一口!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这一扑,诡居然猛的后退了! 怎么,原来诡也会忌惮匹夫一怒么? 还是他因为经历了诡的磨砺,终于也像小说主角一样,觉醒了什么非凡能力? “快过来!愣什么?!” 狂喜的情绪刚在陆有庆心里盛开,莫问路的声音就突然响了起来。 陆有庆一愣,目光循着声音看去,就见莫问路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那头,正满脸狰狞地瞪着他。 莫问路现在压力很大。 他的诡刚刚找到陆有庆,就发现陆有庆主动朝诡扑过去。 距离太近了,莫问路差点没赶上。 而现在他手下的男诡正竭力牵制黄康,但只是牵制。 虽然他的两只诡都是恶级,可这里毕竟是黄康的诡异维度,主场受限,很难实现完全的压制。 “快啊!!!” 莫问路大吼一声,感觉再拖一秒他都要坚持不住了。 陆有庆总算及时反应,连滚带爬地窜过来,躲到莫问路身后。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陆有庆劫后余生,发出一声近乎悲惨的呼喊。 人在无依无靠的时候坚强,等有了依靠反而会软弱。 要不是性别不合适,他现在真想抱着莫问路大哭一场。 莫问路嫌弃地看他一眼,心说我是真没打算来,你这种无良剥削加心口不一的玩意,还是死这里的好。 可是不敢不来,来了还得加油干,不然他都不敢回去见时非。 “先走!”莫问路低吼一声,拽着陆有庆就往后撤。 陆有庆不敢当累赘,即使缺一胳膊痛的半死也跑的飞快。 “莫警官,我老婆……” 陆有庆边跑边开口,希望莫问路别忘了还有一个。 莫问路咬牙切齿,说:“她比你安全!” 莫问路的女诡先找到了钟丽婷,而且情况同样不乐观,于是女诡留在了钟丽婷那边。 要不是这样,刚才面对黄康的时候就该两诡齐上,不至于压力那么大。 得知妻子安全之后,陆有庆总算安心一些。 不过他又想起他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开口。 “那我另外三个亲人,他们现在……” “闭嘴!” 莫问路果然火了,有种遭了现世报的感觉。 之前他敲诈陆有庆时有多咄咄逼人,现在反噬到他肩头的胆子就有多沉。 时非跟他说请加油,意思恐怕是这一家子一个都不能少,得整整齐齐全带回来。 可是五个人啊,五个啊! 就算他加上两只诡,一对一vip服务,最多也只能同时保护三个。 可是这座该死的诡异维度,这里居然不止一只诡! 莫问路定义里的诡,都是指足以对他造成威胁的那类。 像那些只因生前执念而惯性行动,并没有太大攻击性的,在他眼里最多算个背景。 而一般的诡异维度里,真正能威胁到他的诡,通常只有作为维度创造者的那一只。 “这里至少有两只诡,还都很厉害。” 终于摆脱了黄康,莫问路对陆有庆抱怨。 “早知道这样,给一个亿我都不来!” 将男女诡分散作战一直是他极力避免的,因为他本身的能力只有读心,甚至体质没有比普通人强太多。 两只诡都被派出去的情况下,他就直接从王者降级为战五渣,而且脆皮。 “再快点,否则黄康要追上来了。” 莫问路催促,恨不得脚底下能长翅膀。 陆有庆自是不敢耽误,尽管伤重,却坚强撑着快步走。 然后走着走着,他就惊讶发现自己居然走得比莫问路还快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不是他走得快,而是莫问路走得越来越慢。 什么情况? “莫警官,你是不是累了?” 陆有庆不敢直接说莫问路慢,于是很委婉地问道。 莫问路脸色铁青,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因为他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他的脚好像真的走不快。 这种感觉很奇怪,被人提醒前无法自我察觉。 很像做梦时,因为现实中的腿迈不开,于是映射到梦里就成了拼命在跑了,却怎么也跑不快,反而累的半死的状态。 该死的,中招了?! 莫问路内心沉到谷底,一边难以置信地想,一边缓缓低头看自己的脚。 诡怪的当面攻击虽然可怕,但至少有躲的机会。 而那种隐藏的袭击,是真的防不胜防。 “卧槽!你脚上有一双脚!” 在莫问路看清状况以前,面前陆有庆先一步惊呼出来。 等他喊完,莫问路也看清自己的情况了。 看完他真想揍陆有庆一拳。喊那么精准干什么?怕我瞎么? 他的脚上真的有一双脚,血糊糊的那种。 而且就一双脚,齐脚腕断开,大摇大摆地踩在他的脚上。 陆有庆这时已经逃开三四米,在远处惊恐看着莫问路。 “我想起来了,这是黄康的脚!” 他吓得嘴唇哆嗦,说话声忽上忽下一波三折的。 “刚刚……刚刚我被黄康堵门的时候,它先让自己的脚走掉,发出脚步声,骗我开门,而你,你就在那双脚要去的方向!” 听到这里,莫问路哭的心都有了。 为了骗人故意让脚走掉,这诡是有多贱? 所以我是一来就中招了啊,艹!像我这种脆皮,我现在要怎么逃? 第105章 被诡扔出窗外 女诡不在身边,男诡仍在牵制黄康,莫问路尝试了好几种办法,根本无法驱逐踩着他脚背的诡脚。 硬着头皮又走了一段路,莫问路就逐渐陷入寸步难行的困境。 最后实在连挪一步都难,甚至麻痹感开始从脚背蔓延到腿,莫问路只好把希望放在陆有庆身上。 “你背我!”他皱眉道。 陆有庆没敢拒绝,真走到莫问路前面蹲下。 莫问路趴到他背上,希望诡脚的影响不会延伸到陆有庆身上。 可是…… “你起来啊!”莫问路催促。 “起不来。”陆有庆吃奶的力气都挤出来了,可是真的起不来。 不是诡脚的影响力,单纯就是背不动。 如果陆有庆没受伤,背莫问路大概还能走两步,但是他已经逃亡一夜,而且一只胳膊还没了,在莫问路来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阴冷的诡气从后方侵袭而来,如实质的寒风吹的两人一阵激灵。 “来不及了。” 莫问路咬牙切齿,当即召回男诡。 黄康速度受限,男诡比黄康先一步冲到莫问路跟前。 莫问路一手抓住陆有庆,一手直接勾住男诡手臂。 “带我们走!”他下令道,面孔骤然变得扭曲。 男诡动作同时出现了迟滞,没有如以往那样立刻执行命令。 “带我们走!!!”莫问路重复命令,表情近乎狰狞。 男诡被白布裹住眼耳的头部却在左右挣动,似乎属于诡的本体意识在抗争。 这让莫问路脸色惨白,怀疑这只诡马上就要失控。 不过万幸。 男诡只迟疑了很短的片刻,便顺利带着他们朝下方飞驰而去。 他们这次一口气下了两层楼,停在了靠窗的一个转角。 “我们为什么不跑远点?最好直接到一楼,万一诡再追来还能往外跑啊。” 陆有庆靠着墙,惊魂未定地问。 莫问路已经瘫坐在墙角,左手攥着右手,表情挣扎。 “闭嘴!”他低喝一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就刚刚那一下,男诡就差点失控,而他整个右手被诡气直接腐蚀,几乎见骨。 这就是他和正规暮归人的区别,是投机取巧的代价。 他以蒙蔽和欺骗的方式实现牧诡,所以他对诡的拘役过程有两项暮归人不必遵守的规则。 一,对诡下达的命令里,不能以任何形式包含自己; 二,不能直接接触诡。 一旦触犯了这两项规则,诡就会从拘役的状态中逐渐挣脱、最终反噬。 当然就算严守规则,随着时间自然流逝,诡照样会挣脱拘役,只是过程相对漫长。 第一次,莫问路为了自保,对诡下达了包含自己的命令,诡只是稍作迟疑。 第二次,单纯下令就不再有用,是通过直接接触才使命令生效。 这是第三次。 即使直接接触,诡还是迟疑,并且明显有要挣脱的预兆,甚至诡气侵蚀了莫问路的手。 莫问路握着血肉模糊的右手,看向男诡的眼神,变得深长而复杂。 他知道命运的屠刀已经来到,近在咫尺。 “走,去找你老婆。” 强撑着站起来,莫问路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那双诡脚还是踩在他脚上,半点没有滚开的意思。 不敢再让男诡带飞,莫问路把手搭在陆有庆肩头,让他拖着自己走。 “我老婆在哪儿啊?”能去找老婆,陆有庆被振奋了一些,拖着莫问路也能走起来。 “就在这层楼,但我不知道她现在的具体情况。” …… 昏暗潮湿的洗手间里,钟丽婷对着镜子,手里一把裁纸刀,正像着魔一样,不断试图用刀割自己的脖子。 莫问路的女诡守着她,每当她有危险的动作,就会立刻阻止。 “老婆!” 当陆有庆找到洗手间,立刻就被眼前场面吓得大叫一声。 他一把扔下莫问路,径直朝钟丽婷冲过去。 结果诡异的场面来了。 陆有庆刚冲到钟丽婷身边,整个人就一僵,接着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作势要往脖子上划。 钥匙很钝,但如果尖端抵住皮肤且力气够大,还是能立刻见血。 “扔掉他们手里的东西!再把他们扔出洗手间!” 莫问路简直心累,指挥两诡救人。 一阵金属摔地声,钥匙和裁纸刀掉落在地。 然后陆有庆夫妻二人化身麻袋,被两诡扔出了洗手间。 搞定了两个累赘,莫问路也拖着沉重的两腿打算远离洗手间。 突然,他发现自己两条腿彻底没知觉了。 诡脚一直在污染他的身体,现在诡气侵入,他的腿废了。 扑通一声摔坐在地,莫问路已经连站着都做不到。 莫问路心里暗骂一声,翻身试图自己爬出洗手间。 可是手伸出去,却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裁纸刀。 原来诡脚的污染已经蔓延到手,现在他的手也已经不听使唤! 千钧一发时刻,莫问路发现另一只手还能用,当即掏出一直藏在口袋里的一个信封,用牙咬着撕碎。 随着信封的粉碎,入侵莫问路体内的诡气猛然消退,就连一直像狗皮膏药的诡脚,也突然消失无踪。 “带他们回去!” 无诡一身轻,莫问路朝两诡下令,然后就朝打开的窗户一跃而下。 这把陆有庆夫妻吓一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然后他们自己就也被扔出了窗户。 窗外是百米高空,天旋地转之间,三人两诡极速坠落。 然后却在着地的瞬间,分别跌回到别墅客厅地板和卧室大床。 “回来了?效率很高啊。” 时非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着跟一身狼狈的莫问路打招呼。 桌上,莫问路泡的那壶茶甚至还没冷。 “我只带回了他们两个,里面有问题,里面不只一只诡,我一个人搞不定。” 经历一番险死环生,莫问路已经顾不上面子,一边踉跄爬起来,一边跟时非解释。 时非走过去,给脚底打滑的莫问路搀扶了一把。 莫问路回到沙发坐下,像是渴极了,拿起茶壶,仰头灌了好几口。 时非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等他情绪平复。 然后,他用闲谈一般的口吻问: “你最后撕碎的信封是什么?” “噗!咳咳咳!” 莫问路像是受到了莫大惊吓,一口茶险些把自己呛死。 他咳得脸都红了,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 他确定时非没有跟着他进入诡异维度,结果时非却知道了他撕信封这件事。 这不可能,除非时非掌握了主动进入诡异维度的方法。 可目前已知的打开维度界限的唯一方法,就只有那把“神屠”。 而那把刀,在哨塔总部,重重看守,绝不可能被哨塔系统外的人使用。 第106章 从未见过如此牛逼的临时工 “你到底是谁?” 莫问路盯着时非问,惊愕的神情浮现在脸上,完全压抑不住。 时非吸了口气,心说这人是真不长记性啊。 “我是天城的临时工。” 他回答道,有点无奈。 要是再忘记,他可就没耐心回答了。 莫问路当然是一百个不信,本来时非一招克他的逆天实力,就已经令他心惊,结果居然还掌握了随意进入诡异维度的方法……这家伙难道是神吗? 在哨塔内部,一直有关于暮归人的神秘传说,相传凭他们的实力,几乎就是世上最接近于神的一批人。 联想到时非在诡异圈子里从未闻名,莫问路忽然就忍不住把他的真实身份往暮归人的方向推。 因为只有暮归人,才能同时具备神一般的实力,和闻所未闻的低调神秘。 推测到这里戛然而止,莫问路强行终止了对时非真实身份的探究。 如果时非真是传说中的暮归人,那他就必须装作不知道。 因为他的级别完全不够,而触及身份不可窥视的机密,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我知道了,你是天城临时工,我不会再忘记。” 莫问路从善如流,表达了对时非身份的肯定。 然后他咬咬牙,对时非坦白道: “那个信封就是一封信,是黄康死前留给妻子的绝笔信,也是他诡化之后的‘源’。” “那怪不得了,你一撕毁那封信,黄康的诡力就瞬间削弱了大半。” 时非点点头,若有所思。 “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会有那封信?而且知道那就是黄康诡化后的‘源’?” 这个问题让莫问路表情挣扎了一下,答案似乎难以启齿。 “因为……是我帮助黄康诡化的。” 莫问路说出的理由,是足以让他被哨塔退职,并面临死刑判决的重罪。 作为在职特职,这种事他自然想隐瞒,但是他知道面对时非,他根本没有瞒得住的能耐,不如老实交代,说不定反而有一线生机。 时非听完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莫问路有种即将被审判的感觉,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我的行为不会被哨塔容忍,但我也绝不接受哨塔的审判,如果你们要审判我,那我宁可被自己的诡吃掉。” 时非看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这种精神还挺有趣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无法认可哨塔的某些制度,尽管我知道,那些制度其实是为了成全大多数人的公平、保护大多数人的利益。” “不是。”时非纠正他的理解误区,“我是问你,为什么同样是死,你却宁可被诡吃掉?” 关注点总是很奇特,莫问路果然又给搞得错愕了一下。 然后他脸色变了变,才有些不情愿地回答: “因为他们以前是我战友,死在任务里了,结果被我培养成诡拘役驱使,所以……” 莫问路语调平静,尽力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说到最后还是停下,没有把理直气壮的情绪延续到底。 “哦,原来是这样,可以理解。” 时非说道,觉得这大概是掺杂了愧疚和补偿在一起的矛盾心态,从两位死去战友的角度看,估计确实会想吃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黄康诡化呢?”时非继续问。 关于这个问题,莫问路就要从最初碰见黄康死后的执念说起了。 “我因为有读心的能力,所以对人死后的执念也能感应得非常清楚,而黄康……” 莫问路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悠长。 “那是一个一生遵纪守法、与人为善、助人为乐的青年汉子,你无法想象他在遭遇那样的灾难和不公平的对待后,因为反差而承受的痛苦有多煎熬。那是即使他死以后,他会痛苦、无法释怀的挣扎和折磨。” 人们常说,老实人发起飙来才最可怕,而黄康恰恰是这样的人。 因为总是心存善念,所以总会比一般人更多付出善意与善行,而当这些付出被辜负甚至被践踏,堆积起来的痛苦也会比普通人更强烈。 当时,莫问路只是偶遇了一只不肯散去的执念,本不打算管,反正多花点时间,它自己就消散掉了。 可是莫问路有读心的能力,这种能力延伸到连执念都能解读,所以错身而过的瞬间,他看到了黄康遭遇的一切。 “我帮了他一把,任由他去找郑多伟复仇,也是故意等到郑多伟遇害之后,才姗姗来迟,把案子处理掉。” “我知道你要指责我助纣为虐,但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无法以法律的形式为那小部分人讨回正义,就只能推一把,让他们自己去讨了,我不觉得我有错。” 莫问路说到这里神情已经彻底松弛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坦白这些见不得光的内心想法。 时非听完没有作出评价,而是接着问: “那这次你来这里,其实一开始就是抱着旁观心态来的?” 回想莫问路那个敲竹杠不办事的样子,情况其实就已经很明朗了。 合着人家一开始就是来骗钱的,自己却逼着人家去打工,估计莫问路当时心里都问候他妈千百遍了吧? 想到这儿,时非都要觉得对不起身为白衣天使的妈妈了,连累她一块挨骂。 “我来这之前,并没想到是黄康在作祟,因为按我对他那股执念的了解,虽然陆有庆是始作俑者,可因为陆有庆象征性地给过一万块钱,所以黄康到死都觉得,陆有庆其实是个好人,所以并没有恨他。” “好吧,我知道了。” 时非点点头,站了起来,决定不再深挖这件事。 “这件事后续我处理,你回去养伤吧。” 他对莫问路摆摆手,一副放心去吧的表情。 莫问路却愣了。 “就这样?你不打算清算我的问题?还要帮我收拾烂摊子?” “审判你是法官的事,我又不是法官。” 时非一脸莫名,感觉莫问路的脑回路多半不大正常。 “至于收拾烂摊子,那也不是帮你,而是帮我老板。” 蔻蔻接了这个小区的业务,那怎么着也不能在蔻蔻回来前出事,做人嘛,这点契约精神还是要有的。 “对了,留个联系方式,回头谈谈好处费的分配。” 时非掏出手机,跟莫问路要手机号。 莫问路乖乖报了,表情还是懵懵的。 一直到被时非端茶送客,他都没想明白这整件事是怎么个逻辑。 作为神级的哨塔特职暮归人,时非不应该把他逮起来审判吗?不审判不也得清理门户吗? 怎么什么都不做?就放啦? 第107章 这位后浪也太猛了 “对了,有件事要请你帮忙处理一下。” 莫问路懵逼着走下台阶,身后又传来时非的声音。 他站定,回头看着时非,点头。 “你说,我能办得到的一定办好。” 莫问路桀骜不驯了好多年,今夜遭遇实力碾压心态破防,整个人现在恍惚着,说话时满脸透着“领导您吩咐”的懂事。 时非抱臂站着,说:“你是天城这边的特职,应该能干预铁路那边的一些事情吧?” 莫问路点头:“如果是跟诡异案件有关,那是可以的……就算无关,我想点办法也行。” 虽然哨塔系统独立于整个国家机构,但是职权上享有优先级,所以特职办事,干警协助都是常态。 时非于是报了一条列车班次的序号,然后说: “这辆列车上出了点事,惊动了七环市那边的哨塔,12号车厢活下来不少人,其中有几个出来的时候没登记,天城你熟,你借机包揽一下,没登记的几个你‘处理’,让高歇那边别忙活了。” 听时非说完,莫问路表情震撼,比时非一招克敌的时候还要夸张。 诡列车的案子他知道,不光七环市和天城市,这是连哨塔总部都震动了的大案。 现在案子虽然告一段落,但是案件的后续影响,却在整个哨塔高层持续发酵。 那是困扰了哨塔整整五年的诡列车案,因其随机性和封闭性,案件处理始终无进展,长期处于停滞状态。 结果今年,七环市的区队长高歇,带仪器在现场采集到了近百个蓝色诡异数据。 这直接令哨塔总部震动,调派一名日阶特职和多名月阶特职,并动用危险级圣物,神屠刀投影奔赴现场。 最终通过神屠刀投影劈开维度裂缝,捣毁了遁天之刑培养的一座诡异饲场,而列车顺利开回现实世界,并有了几十名幸存者。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是什么样的变量,使停滞了五年的案子,突然进展、迅速完结? 当时莫问路想不通,有猜过是高手从内部出手,但想不通什么高手做了这样的大事,却不肯站出来,因而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 而现在看着眼前的时非,他才知道最初的猜测没有错。 “你放心,我会处理这件事,不会让哨塔特职打扰到你。” 莫问路点头承诺,然后用马上去办大事的态度走掉了。 时非觉得这人挺贴心的,而且还是犯了事的特职,这就是最忠诚的朋友啊。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跟他常联系,效率高,态度好,还不用付钱。 基于对新朋友的一点友谊,时非叫上苏盼,再次进了黄康的诡异维度。 因为被摧毁了作为根基的“源”,诡化的黄康应该已经消失才对,不过时非进来的时候,发现这里诡气比之前还浓郁,这证明这里一定还有只诡。 时非顺着诡气找了过去,结果找到了一双血糊糊的诡脚。 这诡脚还嚣张得很,感应到时非来便立刻蹿了上来。 苏盼好长时间没磨牙,正攒着一肚子火气,这时也不嫌弃这是一双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脚,迎上去就是啃。 她啃的嘎吱响,不一会给啃得七七八八,而最后掉落了一把切牛排的餐刀。 时非拿起来看了看,发现这就是这双诡脚的“源”。 “原来是这样。”时非把餐刀也扔给了苏盼,对方来者不拒,照单全啃。 这双诡脚是一只独立的诡,是被黄康杀死的郑多伟诡化而成。 黄康生前瘫痪,死后行动也受限,大概因此被郑多伟乘虚而入,两诡合并了。 黄康虽然不恨陆有庆,但是郑多伟八成是恨的,于是今晚才有了陆有庆一家的灾。 解决掉所有隐患,时非回到陆有庆家的别墅。 他们夫妻俩已经苏醒,而且接到电话,得知父亲和两个孩子都苏醒过来,于是全都感激的恨不得给时非下跪。 时非人模人样地跟他们寒暄了一阵,拿着陆有庆给的三十万感谢费回了蔻蔻的别墅。 跟莫问路的一千万相比,三十万实在不够看,不过没关系,莫问路那一千万他回头可以去分账,跟他要个五五分肯定不过分的。 这么一算,普通人家的普通大学生,立马就有了五百三十万身家了,这还没算蔻蔻的三百万和孙天繁的五十万。 蔻蔻是第三天傍晚回来别墅的,还带着孙天繁。 按时非的计算,孙天繁的神像这时候也该碎了,但结果很意外,这货精神得很。 “张考被我打服了,不光给我磕头道歉,还主动帮繁繁重塑了神像,另外还大方地借给我三千九百万,哈,就喜欢这种识时务的。” 蔻蔻一手搂着孙天繁,一手肘横在沙发上,一脸耀武扬威、胜利归来的模样。 时非看看孙天繁,孙天繁露出个有点复杂的微笑,没说话。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真死不了了。 “所以你俩承诺我的三百五十万?”时非伸手,请他俩给结账。 结果蔻蔻得意的表情一下僵在脸上,目光水平移走,盯着窗户说:“那得等小区管理给我结账,我才能给你。” 时非:“……” 这穷光蛋玩意当初是怎么理直气壮,随口承诺下三百万劳务费的? 只能说不愧是野鸡公司,黑心女老板别的能耐没有,画大饼的功力真是一绝。 “再见——再也不见。”时非摆手,跟这两个赔钱玩意道别。 出门的时候,孙天繁追了出来,眼神有些担忧。 “蔻蔻得到消息,哨塔正在排查列车幸存者,我估计要不多久就会找到你和凤翘翘,我没有登车没关系,你们俩要早作打算。”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觉得你应该跟我一样,是不喜欢被哨塔盯上的,所以你务必小心点,实在不行,让蔻蔻给你弄个假身份,先去别的城市避避风头。” 孙天繁知道时非是真的厉害,可也是真的年轻,他觉得这些江湖经验年轻人很难有,于是主动跑出来提醒。 对于这份好意,时非笑着摇摇头。 “不用,我刚交了个朋友,他刚好能处理这件事,已经在答应帮我去做了。” “那可是哨塔在找你们,什么朋友能搞定哨塔的事啊?”孙天繁有些不放心地问。 “巧了,那位朋友正好就是个哨塔的特职,他管这片的。” “……” 孙天繁有点凌乱,时非这才来几天?就直接跟哨塔特职交上朋友,而且关系好到能直接让人家“以权谋私”了。 好吧,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时非……他才十八啊,现在的后浪,劲头也太猛了。 第108章 邪神像属于哨塔 高歇第一次进入哨塔总部大楼,有点紧张。 他被穿着黑色特战制服的守卫引入一间谈话室,坐在了一张黑色椅子上。 谈话室不大,但椅子是孤零零放在后方的,坐上去,立刻有种作为嫌疑犯被审问的感觉。 高歇知道这是程序,心里宽慰自己不要多想,平常心对待。 不一会,两名特职调查员进来,与他相距两米,隔着办公桌坐下。 “关于915诡列车案的详细报告,我已经写……”为了打破被审问的不适感,高歇尝试主动开口,希望能像跟一般特职战友那样交流。 可是对面两位男性调查员面容冷酷,打断他说话。 “总部召你来,不是要你提供诡列车的资料,而是有一些保密条例需要通知你。” “保密条例?”高歇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现在这个类似被审问的状态,并不是总部的正常接待程序。 他是真的被当成潜在犯人了,政治那一类的。 “我触及了什么哨塔机密吗?”高歇十分谨慎,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 哨塔内部的机密太多了,超越职权的东西决不能窥探,哪怕是被动的触及了某些机密,相关的处罚力度也是不会因此减轻的。 这是因为,能被哨塔列为机密的内容,往往直接关乎整个人类社会的安定。 所以为了维护全人类的和平生活,牺牲掉小部分无辜的人,这是哨塔一直都存在的黑暗面。 面对这种危机,高歇忽然就想起自己当初审问时非的场面了。 当时那孩子被他押在椅子里当诡审的时候,肯定比他现在慌多了。 毕竟那么年轻,又刚经历了那么恐怖的诡怪案件,结果还被审问、被恐吓……虽然他那么做也是不得已,可手段毕竟黑了点……哎,自己当时真不是个东西。 所以现在是不是遭报应了? “放轻松,只是通知,只要你配合,就不会演变为调查或处罚。” 对面,面目威严的调查员说了一句。 口吻冷漠,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高歇心中不由担心,怕一同被带来的辜小酒和江撼应付不来,那两个憨货一定也会经历同样的情况,希望他们能稳住,不要出状况。 “好的,我会全力配合。”高歇说道,尽量表现的从容不迫。 右侧墙面镶嵌了显示器,在高歇回答后便显示了一幅照片。 高歇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遁天之刑供奉的黑色邪神像。 这东西他最初是在老何烧烤的老板家里见过,当时被一堆动物尸体供奉着,相当血腥和残忍。 然后就是前不久,在915诡列车案现场见过,当时数不清的邪神像掉落一地,大部分都碎成了渣,少数裂成几瓣,能拼合出原来的样子。 “你见过这个至少两次,那么在你的认知里,你觉得这是什么?” 调查员口吻更幽沉了一些,充满威压地沉声询问。 高歇不敢犹豫太久,思考之后还是据实回答:“遁天之刑供奉的邪神像。” 这是最初他从夏明口中得到的情报,这么回答应该是不会有问题。 “错误。” 刚觉得没问题,对面就传来强硬的否定声。 高歇眉头一阵拧巴,闭嘴不敢说话了。 威严的调查员眉峰压低,用一种掷地有声的口吻,字字分明地说道: “这不是邪神像,更不属于遁天之刑。以后无论在任何场合,都坚决不允许传播这样的错误言论。” 高歇:“……” 怎么就错误了?老夏坑我? “这个形象,是属于哨塔的,是被遁天之刑阴谋盗取和利用的,当你触及这个真相,你就有义务更正和维护这条正确认知,明白了吗?” 听着对面严肃而郑重的敬告,高歇感觉脑子有点儿凌乱。 什么情况?遁天之刑供奉的邪神的形象原本属于哨塔?不应该啊,哨塔虽然是官方对抗诡异的组织,可也从来没搞过迷信崇拜那一套啊。 怎么其实也拜神的吗?而且还拜的很不专业,连神像都让邪教偷走了。 “你不需要深想,你只要明确这个形象属于哨塔就够了,并在必要的时候,为夺回这一形象而付出努力。” “额,好。”高歇混乱的思维有点跟不上,慢半拍才把话说全。 说完了有关邪神像的部分,对面便开始谈及诡气感应装置曾捕捉到的黑色成像报告。 “请记住,装置对诡气的色谱分析里,没有黑色。” 对面一开口,直接否定了高歇曾亲眼见证过的东西。 所以,这才是保密条例要他保密的内容。 “明白了,诡气感应装置里,没有呈现过黑色,那天在诡列车现场,我也只是捕捉到了很多蓝色成像。” 高歇从善如流,把话说的非常圆满。 对面的特职眼里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然后起身走过来,伸手让高歇看他的掌心。 高歇低头,什么东西也没看见,但是眼前莫名的一花,接着心跳也好像变得有点重。 起初他不明白对方做了什么,但是很快他就通过亲身体验得到答案。 “跟我重复这句话——诡气感应装置有黑色成像。” 高歇:“诡气感应装置……有黑色成像?” 嗡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道猛然在体内掀起狂澜,仿佛千钧巨浪直接拍击在心脏上。 高歇当场短暂失去了意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而等他恢复意识,他发现自己已经摔在地上,心脏还在隐隐作痛,好像刚经历了一次心梗爆发。 “第一次透露保密条例禁止的内容,你不会死,但是第二次你一定会死。” 调查员的声音传来,不像之前那么威严冷酷,而是带着一种公事公办后的歉意。 他伸手把高歇扶起来,脸上神情终于变得像高歇熟悉的特职战友。 “我叫卢闻,我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让你保守秘密,但是请理解哨塔的无奈,我们每一条不近人情的规则背后,都是无数血的教训。” 高歇坐回椅子上,低头手肘撑着膝盖,先喘了几口气,然后才无力地摆摆手:“懂。” 只说一个字,其他尽在不言中,哨塔的雷霆手段,不敢不懂啊。 第109章 少年路口的选择 正午,太阳热烈,光线直直的从头顶打下来,晒在皮肤上,一分钟就发烫,十分钟不到就会感觉热痛。 小区外的水泥路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带着渔夫帽,穿着t恤短裤,在转角一堵墙后蹲守,除了上厕所没敢走开一步。 他已经在这附近蹲守两天了,背上一个大背包,里面装着饼干和水,饿了渴了就靠这些充饥。 除了这些,包里还有三个满格的充电宝,确保通讯设备正常使用。 耳机里电话铃响,接通便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夏投,我按你说的查附近私立医院的流水,确实找到了顾平家属的交易记录,费用挺多的,不过看不到交易明细。” “那应该错不了,顾平的遗体他们根本没火化。”夏投在烈日下喝了口水,用干裂爆皮的嘴唇说了一句。 “不一定啊,说不定就是普通看病。”钱小墨在电话里说。 “不可能,真要生病,他们早就巴巴地来哭穷要钱要补贴了,但是跟医院有关的他们只字不提,所以绝对不是。” “唔,好像很有道理。” 钱小墨沉吟,同意了夏投的观点。 不过站在客观的立场,她还是忍不住阻止夏投。 “就算他们要对顾平的遗体做什么,那也是他们的家事,你作为外人去干涉,真的,吃力不讨好啊。而且这事你们章队都没有管,你……” “章队忙,她想管也有心无力,不像我,我闲嘛。” 夏投咧嘴,用调侃的口吻说道。 “你也知道,我连申请成为特职的资格都没有,我能做的,不就是这些力所能及的嘛?” 没有一个队长肯接收夏投的入队申请,这件事钱小墨也知道,并且为此感觉很惋惜。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有需要再联络我,职权范围内,我一定给你协助。” “嘿嘿,谢了。”夏投笑的孩子气,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之后他转换阵地,去到了钱小墨查询到的那家私立医院,在医院门口继续蹲守。 这一蹲又蹲了一天半,直到第二个深夜,他真的蹲到了目标。 顾平爸爸开着一辆深绿色皮卡车,在夜色中驶入了医院大门。 夏投远远跟了进去,看顾平爸爸进了医院,他才靠近皮卡车,钻进了车身下面藏了起来。 他计划在顾平爸爸回驾驶座后,就趁车子发动的间隙,从车底爬出来,再悄悄爬到车斗。 等顾平爸爸把车开到交易现场,他就可以来个人赃并获。 夏投以前不爱读书,但是前段时间点灯熬油地钻研,在哨塔现行的各种规则和条例里狂翻,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条漏洞。 那就是哨塔的法则虽然保护特职家属,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家属未曾触犯普通社会的法律。 假如家属本身就是罪犯,那么特职家属身份带来的一切特权都会失效。 而买卖遗体,直接就触犯了侮辱尸体罪,只要拿到证据,后续一切就好办了。 夏投知道,这家人心里还藏了很多秘密,尤其顾平的死亡,他们绝对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虽然他跟顾平没什么交情,但是顾平是十年资深特职,这样的人,应该像英雄一样被尊敬,而不是像物品一样被糟践。 夏投知道自己成为不了顾平那样的人,所以他决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去做一些该做的事! 夏投在车下藏了不到十分钟,顾平爸爸就推着一辆平车出来,然后和院方工作人员把一张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上了车。 车身下面空间低矮,夏投平躺着不动,都感觉脸要碰到底盘了。 幸好两个活人很快下车,于是空间又宽裕了一些。 两双腿在外面走动,夏投心急等待,等院方工作人员回去,他就要抓紧时间爬出来。 可是完犊子,那个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毛病,居然站在车子后方不肯走,看架势,是要目送车辆离开。 这让夏投心一沉,只好做了当下最危险的选择。 两手抓住车轴,两脚蹬住缝隙,做引体向上支撑全身,打算就这么跟着车子走。 其实这时候爬出来问题也不大,只是会暴露,不会有危险。 可是那样一来,他大概就彻底失去人赃并获的机会。 感觉后背几乎擦地,夏投咬牙坚持。 如果一直在平路上开,问题应该不大。 他想着,打定主意就这样藏,至少坚持半小时应该没问题。 虽然他的特职申请被所有队长拒绝了,不过职前特训他都没有落下,尤其是灵气强化,体质还是明显改善了很多。 虽然仍然比不上正规特职,但是可以跟常年撸铁的健身达人比肩。 这是他往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踏出的第一步,他要踏出去,并且要有收获! 怀着这样的决心,车身这时启动了。 当车子开上平坦的马路,夏投感觉能稳住,甚至有点轻松。 不过车子开了十分钟后,情况急转直下。 交易对象似乎是个极胆小的人,于是把交易地点选在了隐秘的树林。 这就整惨了夏投。 颠簸难抓牢不说,后背还一直被突出地面的石子树枝剐蹭。 虽然看不到也不能伸手摸,但是夏投知道自己后背一定惨不忍睹。 但是都到这份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咬牙忍着。 万幸的是,车子并没有太深入树林,几分钟就停了下来。 车子停下的瞬间,夏投也到了极限,手脚脱力地落在地上。 车子没有熄火,轰鸣声可以掩饰他爬出来的动静。 而夜色也为他提供掩护,让他在顾平爸爸下车前,就躲到了附近一棵大树后方。 他倒要看看,哪个有钱人这么胆大包天,敢打哨塔特职的遗体的主意。 准备好取证设备,夏投全神贯注地等待。 夜晚的树林很黑,一点光都没有,要不是设备带了夜视功能,这时就只能拍到一片漆黑。 夏投将拍摄镜头对准了来时的路,买家还没到,应该会从同一条路过来。 然而他准备好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却从相反的方向响起。 “你来晚了。” 声音慵懒不耐,带着阴沉沉的杀气。 夏投惊了一下,朝声音来源看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一个青年男人身影悄然显现。 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三件套,戴名贵手表、细边眼镜,心情好或不好的时候,都习惯掏出真丝帕子,把眼镜摘下来擦一擦。 “本来就一肚子火,还敢来这么迟,都当我是软柿子,觉得我好捏是吗?” 张考低头擦着眼镜,咬牙切齿的样子,感觉能把镜片直接捏碎。 “咔嚓!”镜片发出一声呻吟,真的碎掉了。 “操!”他骂了一句,负能量爆棚。 于是干脆把另一个镜片也捏碎,就这么把镜框戴在了脸上。 “尸体我带来了,他生前是哨塔特职,就是官方对付诡异的特种兵,这可是我亲儿子,要不是看你真的需要,我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怕对方临时压价,顾平爸爸扮演仁慈的老父亲,演了一场闻者恶心的父子情深。 “五百万,价格一开始就说好的,我只要现金,这些中间人都跟你说了吧?” “带了带了,放心吧,嘻嘻嘻。” 回答声从张考的方向传来,但是音色却完全换了一个人,而且语气又孩子气又神经质,在深夜的树林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顾平爸爸刚觉得有点不对劲,对面就猛的扔过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是那种大号行李箱,落地沉重闷响。 顾平爸爸对五百万现金的体积和重量没概念,但是觉得又大又沉就对了,不又大又沉,又怎么装得下五百万? 他一阵狂喜,扑过去把箱子扶起来,先到拉链头,满脸期待地把箱子打开。 夜色昏暗,他怕引人注意,没敢开车灯,只用手机灯照明。 如果他不是被巨款冲昏了头脑,能仔细看看行李箱的外表,说不定他就会发现,行李箱是他自家的东西,他们花着顾平带来的抚恤金四处旅游时,经常会用到。 但也因为没有这些提示,他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打开了箱子。 顿时,“啊——!”惨叫声划破夜幕,带着无法遏制的巨大惊恐。 两具尸体,被吸干了血,分割成碎块,像拼盘一样码放在箱子里。 尸体的头颅朝上,整齐摆在中央。 “你老婆,你小儿子,两个二百五,加起来正好五百万,你点点数。” 张考面带微笑,把自己今晚的业绩大方摆出来。 听着顾平爸爸惊恐崩溃的惨叫,他总算感觉心情好了点。 之前被突然降临的“煞”,还有“煞”背后的神秘人物震慑,他不光磕头道歉,还被蔻蔻狠狠宰了一通狠的。 磕头是事小,最要命的是,蔻蔻要求他修复孙天繁的黑色神像。 妈的,这玩意捏碎掉容易修起来难,他花了一天一夜,几乎废了小半条命。 可就牺牲到这个地步,那女人还又敲诈了他三千九百万,美其名曰“借”,打欠条,等有钱了会还。 呵,人怪好的,明明就是抢,还给了欠条当安慰。 但就算被欺负到这个地步,张考还不敢反抗。因为那个穿黑色风衣的可怕的“煞”,就一直在旁边盯着他。 回想那只煞的面孔,张考心里都忍不住恐惧。 太可怕了,纵使见过诡怪无数,他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脸。 漆黑、幽邃、贪婪,如同无尽的混沌深渊,仿佛能将世间一切吞噬殆尽。 不过随着那个女人带着三千九百万,以吃饱喝足的状态离开,一切灾难都过去了。 呼吸着自由空气的芳香,不用体会被人当奴隶压榨的悲惨,还能支配他人的命运,听他们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张考愉悦地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双手把头发往上捋了一把,感觉整个人间都是美好的。 “他妈的,老子终于可以重新做人。” “他妈的,老子终于可以重新做诡,嘻嘻嘻。” 孩子气且神经质的声音再次跟着张考的声音响起,但是从夜视镜头里看去,那边就始终只有张考一个人的身影,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夏投藏在树后,一直秉着呼吸。 从顾平妈妈和弟弟的尸体出现,他就意识到今晚的计划失控了,买家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诡异圈子里的非凡者。 而且相当残忍。 如果自己不小心暴露,今晚八成九死一生。 不过明明面对这样的危机,夏投心跳却只是在开头惊乱了一下,然后他就稳定下来,变得沉着和平静。 慌乱救不了自己,更帮不了别人。 如果结局已经预定为死,那在这个基础上,一切努力可能得到的回报,都是赚的。 这种向死而生的开悟,让被黑暗淹没中的夏投,获得了一种坦然的无畏。 “听他叫够了,感觉有点吵了,吃了吧。”张考说道,像是在跟谁商量。 很快那个神经质的声音激动回答: “好啊好啊,我来我来,我最喜欢生吃活人了。这次没人碍事,你可别催我快点,我要从脚开始吃,吃到腰就停下,我要把他活着带回去,然后明天继续吃。”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比拳头大一点的肉块从张考脚边跳出来,一蹦一蹦地上蹿下跳,像只被拍动的皮球。 张考嫌弃地瞪了肉块一眼,说:“就你现在这点体积,我不给你切块,你吃得了?” “吃得了吃得了,我吃得了!”肉块上蹿下跳,发出无理取闹的尖叫。 “好好好,你吃得了,你去吃,吃不了我再给你切。”张考拍拍肉块的头,表示妥协。 不过安抚肉块的同时,他已经派出半身鬼影,将顾平爸爸的手腕脚腕全部折断,确保他不再具备攻击性。 肉块欢呼一声,一蹦一蹦地朝顾平爸爸扑过去。 马上惨叫声响彻树林,撕心裂肺的声音是恶的伴奏、死的佐料。 夏投皱眉记录这一切,神情坚定。 他手上这台设备没有存储功能,一切信息会直接上传到哨塔数据库。 这份信息会默默保存,等待被人主动点开查看。 在肉块大快朵颐的时候,张考走到了皮卡车的后方,一脚踏上去,扯掉了担架上的白布。 顾平的尸体静静躺着,因为离开冷柜的时间不长,现在浑身还散发着寒气。 “啧,损坏的有点厉害啊。” 张考在尸体边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尸体的状态。 头都裂开了,这么严重的伤痕,要让他的小肉块使用,怎么也得先把伤痕修复才行。 不然以小肉块这个状态,进去就得先被这伤耗死。 “又是个大工程。”张考叹口气,把白布重新盖在顾平脸上。 那边小肉块吃的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欢呼,真是诡小不知愁滋味,空愁死了主人。 “吃好了没?该回家了。”张考抬头,朝小肉块喊了一嗓子。 小肉块自从变小,越发废物了,但也许仗着自己一捏就碎,脾气却反而见长。 “你又催我!你又催我!说好不催我的!”尖叫声随着蹦跳一波三折,但刺耳且暴躁。 张考皱着眉,对它说:“你吃东西时喜欢被人偷窥吗?喜欢的话当我没说。” 他说这句话的口吻没有一点变化,似乎延续着一开始的情绪。 可是话的内容却完全变了调,暗藏杀机。 被人偷窥——他知道黑暗中有人躲着在看,而且是一开始就知道。 夏投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中的哨塔设备扔进灌木中。 等他转身想跑,迎面就贴上了半张人脸。 那完全就是一张脸被剖开了两半的样子,破损的那一面鲜血淋漓。 夏投本能地倒吸一口气,仰头往后撤离,但是半身鬼影瞬间化出无数只手,将他脖子、腰腹、四肢统统控制,然后各自往不同方向扭转。 夏投呼吸一滞,整个身体瞬间有要变成麻花的趋势。 张考:“先留一口气,我来瞧瞧是谁,看了这么久还这么镇定,这小子不是普通人啊。” 第110章 苟且是个技术活 夏投全身的关节都在往后转,骨头嘎啦啦的响,尤其脖子艰苦,脑袋随时要被拧下来。 “大佬,万事好商量。” 夏投头被迫往后转,视线看不到张考,但是他脑子转的飞快,思索怎么拖住对方留他一命。 “我爸是哨塔特职,你要是杀我,你会很麻烦。不过放心我不是,我被他们踢出来了。” 为了保命,果断搬出爸爸,对方只要是诡异圈子的人,必然会忌惮,而后面马上表明自己被哨塔抛弃,就算对方跟哨塔有仇,也不至于立刻迁怒到他。 这么说虽说苟且了一点,但是都到这份上了,能苟住也是天大的本事。 “哨塔特职的儿子,还能被踢出来?”张考摸摸下巴,还真的表现的感兴趣。 虽说天赋等级跟血缘没什么关系,主要看个人体质,不过特职的孩子必须成为特职,这已经是惯例,除非那孩子自幼与父母隔离,对诡异圈子的事情完全无知。 在张考的印象里,还真知道这么一个父母双特职,却被隔离、作为普通人长大的孩子。 而且因为这孩子完全远离哨塔系统,还被他伺机报复过。 当然了,结果人没杀成,还七弯八绕的出了一堆糟心事儿,总之最后仇没报,反而亏到想吐血。 以前张考不相信世上有瘟神,但是经历那件事后,瘟神在他心中就有了形象。 “卧槽卧槽!居然是你这个下头男!” 张考胡乱联想的时候,脚边的小肉块忽然喊起来。 喊完它怒火中烧,跳起来就想咬死夏投。 但因为它现在太小了,跳起来也只到夏投小腿,并且因为眼神不好,一口咬住了半身鬼影。 两只诡同时嗷呜一声,小肉块的牙碎了两颗,半身鬼影受伤蜷缩起来。 夏投因祸得福,身体从扭曲的状态解脱。 张考前一秒还在想夏投的事,后一秒就看见了夏投的脸,顿时…… “瘟神。”他表情麻木,眼神抵触地瞪着夏投的脸。 上次想杀这小子,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没找他,他自己撞上来,他妈的不会又要倒霉吧? 夏投摔在地上,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家封了瘟神,手捂脖子大喘气,喘气还不忘求饶。 “大佬别杀我,我就是对顾平的尸体有点好奇,就跟过来看看,我没别的想法。” 开口又怂又弱,没有半点他老子那种英雄特职的气概。 张考嘴角一咧,在夏投面前蹲下来,笑容狰狞地问:“你为什么要对顾平的尸体好奇?” “我听说他以前是特职,九岁就被特别征调进入哨塔,所以我就想看看他跟我有什么不同,凭什么哨塔要他不要我。” 神情和声音里都带着怨气和不甘,一点儿不作假。 看着夏投愤青的模样,张考更来兴趣了。 “你爸妈都是特职,怎么你还被拒嫌弃了?” “他们嫌我入门晚,嫌我资质差,还因为我爸是高阶特职,连教官对我说话都是阴阳怪气。” 夏投说的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也并非完全虚构。 高尚的从来是人而不是职业,即使以拯救世界为目的的哨塔系统,内部也是存在嫉妒、傲慢、偏见等等的人性暗面。 夏投曾在训练中被人伸腿绊过,在食堂吃饭被人往餐盘里扔过骨头,还有教官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听说你爸是月阶,虎父应该无犬子,来,咱们练练”,然后把他肋骨打断三根。 要不是训练营里配备了顶尖的治愈系特职,他到现在都应该在养伤。 而这些倾轧和霸凌,就连章篱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她也希望夏投知难而退,免得强行加入队伍,最终害人害己。 张考盯着夏投的眼睛,能看出他眼里的悲愤和不甘,那些情绪都是真的。 一个人有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看眼神就知道了。 “这么委屈啊,我还以为哨塔真像表面宣传的那样,是什么光明伟大高尚的组织呢,结果还不如我们嘛。” 张考笑起来,有种终于把对家踩在脚底的得意。 “至少我们这里不排斥新人,只要愿意加入,我们都会给机会,绝对平等的机会。” “你们?”夏投眼神亮了起来,好像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线曙光。“你们是什么组织?我也能加入吗?” “能啊,但我怕你不敢。” “不会,我胆子很大,我也能吃苦,只要你们给我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 看夏投热切的样子,张考却危险地眯起了眼。 “不过让你加入之前,得问问你,为什么要加入?算是面试考核。” 这是个送命题,答错了就死了。 但是夏投却没有半点犹豫,眼神坚定炽热:“我需要变强的机会,因为有一只诡,我一定要亲手灭了它!” “啊……”张考只听一半就知道夏投想灭哪只诡了,不由可惜地沉吟了一声。 他目光看向自己的小宠物,心说肯定是想灭这玩意了,毕竟就是这玩意害死他那么多同学嘛,可以理解,而且是不知道我的存在,知道的话肯定连我也想灭。 默默叹气,张考袖子下的手指悄悄活动,指尖泛出寒光。 可惜了,本来还觉得拐个高阶特职的儿子进组织挺不错,肯定能气死哨塔那些伟光正,结果不巧,正好是仇家。 说起来今晚只切了两个人,手痒,还没切够。 夏投感觉到了张考身上的杀意,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思绪电转,连忙将自己的理由编的更充实逼真。 “我不知道那只诡是什么,但他从一年多前就占了我好朋友的身体,到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夏投直接把时非当假想敌了,说的声情并茂,简直就是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对人生全无兴趣,一心只想报仇的悲剧男主。 张考指尖的寒光立刻收敛了一些。 如果仇恨目标不是指向他,那就好商量了。 然而旁边的小肉块却跳出来,气急败坏地大骂:“他扯淡!他说谎!他嘴里没一句实话!” 它当时就在现场,夏投和时非关系有多好,它比现场任何人看的都清楚。 张考却不理解小肉块的愤怒,问:“你怎么知道他说谎?你恢复记忆了?” 诡宠在顾平的诡异维度被杀,虽然通过“源”保住了小命,但是苏醒后就说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没有原因,就是莫名其妙的失忆了。 “啊额,没有,我没有恢复记忆,我什么都不记得。”被问到记忆,小肉块顿时憋了,并不断摇头否认。 张考忍不住白它一眼,心说又是醋坛子打翻了。 这玩意别看又小又丑又废,醋劲大得发疯,以前只是抵触他养别的诡宠,现在居然连人都抵触了。 无语。 没有无限纵容诡宠的任性,张考朝夏投扔出了橄榄枝。 “恭喜你,考核通过,以后你就是我们遁天之刑的一员了。” 夏投:“……” 夏投转身就是手脚并用,像四脚狂翻的乌龟,边翻边喊:“这位大哥,别的组织都可以,就遁天之刑不行,我爸知道会打死我的!” 看他这反应,张考反而满意的笑起来。 本来还有点担心,怕这小子是哨塔巧妙安插的卧底,现在看来不是了。 他伸手揪住夏投后脖领,把他拎起来,看着他在半空狗刨,笑着说: “放心,以后我罩着你,你爸敢来,我就让他给你磕头、叫你爸爸。” …… 两天后,夏投加入遁天之刑的公开声明,便像雪片一样传的沸沸扬扬。 这是遁天之刑吸收其他组织成员的惯用手段,除了示威,更是彻底断掉加入者的后路。 不管他们是真心想加入,还是为了保命被迫加入,总之声明一发,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拿好,你的入会资格证明,含金量相当高。” 第三天傍晚,张考从外面回到别墅,随手把一张纸拍在夏投肩上。 夏投正埋头在他家擦地板,抬头把纸展开来,看了内容,当场两行宽泪淌下来:“考哥,你们这也太狠了。” “狠一时风平浪静,以后你就安心留在遁天之刑,你不用担心我杀你,我也不用担心你反水。” 客厅沙发干净整洁,张考心满意足的一躺,整个人神清气爽。 自从夏投来了,他是衣服不用洗,地板不用擦,还有不错的饭,他那优雅高贵的手,终于可以远离家务——太妙了。 至于那张所谓的资格证明,其实是哨塔刚更新的追杀令。 夏投的名字在最上面,并且已经公布了追杀令执行者:高阶特职,哨塔团部副指挥官——夏明。 第111章 邪神的日常一天 时非接到了凤翘翘的电话,说今天上午军训汇演结束了,他顶着十来天的烈日和细雨,非常争气,拿到了训练标兵的荣誉,很是激动。 而且已经成功跟室友处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还一块商量等时非回来,怎么一起帮时非打掩护。 总之整个顶替军训的过程就很丝滑、很完美、很成功,只等时非回来庆祝了。 然后还提到宿舍因为大,临时加进来一个新室友,结果这位室友比他还牛逼,请个病假就直接逃避了整个军训,早知道就向这位牛逼室友学习了。 最后就是通知时非赶紧回来,晚上辅导员要开一个正式的班会,肯定会有对着全班自我介绍的环节,这个不能替。 时非接电话的时候,人其实已经在学校附近,就在学校后门开的网吧里,打游戏。 有一说一,游戏是真好玩啊,怪不得隔段时间就会爆出,学生沉迷网游、被家长送进戒网瘾学校的新闻。 时非挂断电话,伸了个懒腰,然后找个安静角落给家里打电话。 “喂?妈,我军训结束了,给你汇报一下,拿了军训标兵,厉害吧?……嗯,有点累,不过没晒黑,嘿嘿,遗传了你的皮肤……啊?红包奖励?那个不用了,生活费够用……好好……” 陶洁女士是个大忙人,一个电话接得跟奔赴战场似的,不过都忙成这样了,听说儿子拿了军训标兵,还是激动喜悦,反手就发来个大红包。 时非点开一看,好家伙,5.20元巨款,不愧是家里的财政大臣,钱花的相当有逼格,既彰显了对儿子的重视,又不至于将儿子宠成不思进取的废柴。 之后时非同样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报告军训战果后,时岚同志也很激动,同样以大红包表达重视。 这个红包是直接转账来的,250块,看金额呢,比陶洁女士的有诚意,但是单看数字嘛,有点耐人寻味。 不过时岚同志很细心,给转账做了备注:想给520,钱包不许,你自己把数字位置调一下。 时非:…… 见过送心意的,没见过心意还得自己拼的。 时非想了想,真把数字调一下,发了个520的转账回去。 那边时岚同志很快点了收款,像是怕慢一秒时非就后悔了一样。 当爹的一点没心理包袱,含泪倒赚二百七,还发回来一个抱拳的表情包,配字:好兄弟,够义气! 对着手机苦笑摇头,时非到前台结账离开,出门转弯,进了隔壁的小宾馆。 宾馆不是很正规,但有独立卫浴,二十四小时热水,对于大学生来说,经济又实用。 时非这几天在网吧过的很放纵,连着两个通宵激情对战,现在感觉有点儿乏,适合冲个澡,吃个午饭,然后一觉睡到傍晚。 不过这个美好的计划,只进行到吃午饭环节就被迫终止。 像这种不正规的宾馆,有一个缺点特别明显,就是隔音不好。 时非刚准备躺下,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对小情侣的争执声。 女:“我……我害怕,还是算了吧,你让我走。” 男:“别开玩笑了,房都开了你后悔?你这不是故意玩儿我吗?” 女:“总之不行,你连那个都没准备,万一中了我会被我妈打死!” 男:“中什么中?哪儿那么容易中?你别找借口了。” 女:“我要回去,我下午还有课……” 男:“你他妈有病啊?老子追你半年,给你花了多少钱了你没点数?” 时非被迫听了一脑袋糊涂男女的糊涂事儿,而且两口子因为始终达不成意见统一,争执声越来越大,似乎开始拉扯起来。 时非叹口气,想睡个觉真不容易啊。 他于是起身到隔壁房间,哐一声把门推开。 “你——”指着男生,“放她走。” “你——”指着女生,“把钱还他。” 说完指着门外:“现在,你俩都给我滚!” 虽说通宵打游戏搞得精神差是自己的问题,但是隔壁吵着他睡觉,那就一定是隔壁的问题。 现在时非已经脱离了高中的环境,不用再端着以前的人设,想暴躁就暴躁,想没素质就没素质,无法无天的滋味,他已经期待一年多了。 屋里小情侣都被吓了一跳,尤其男生,因为他记得他锁了门了,还上了横栓,怎么就被一把推开了?他记错了? 而在他疑问的时候,女生埋头赶紧跑了。 于是屋里剩下俩男的大眼瞪小眼。 时非的大,他的小。 “看什么?想打一架才服气吗?我不介意。”时非看着男生,态度冷酷。 “哐当”一声,门锁和门栓突然掉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男生一开始的疑问这才得到解答:不是他忘锁门了,是推门的这位太暴力,直接给门锁干废了。 男生当场怂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偷偷记住了时非的脸,然后埋头跟女生同款姿势跑掉。 而搞定了这俩,时非总算可以回房间美美的睡一觉。 他一直睡到六点,才大摇大摆地回了宿舍。 因为是阴天,宿舍又没开灯,时非推门进去的一瞬间,还给吓了一跳。 就乍一看没看见人,但看见半空中突然咧开四口白牙。 一是睡的有点迷糊了,二是这四个货晒得也太黑了,就是扔大街上,绝对会被当成外国友人的程度。 三个室友欢呼:“喔——是真时非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612宿舍全体,欢迎你的回归!” 凤翘翘没夸张,真心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只能说不愧是社会人,干的又是社交行业,拉关系的水平是真可以。 “诶,快到开班会的时间了,得出发了,咱们把时非放中间,不管谁问,都咬定这就是跟咱一起军训的那个。” 宿舍年龄最大的张丰友提醒道,看样子是真的早就商量好了掩护计划。 老二方明易却扭头四顾:“不对,少了个人,卓靖文呢?怎么还没回来?” 卓靖文就是最后加入的那个室友,也是靠请假逃过军训的牛人。 “我在这儿。” 一个有些洪亮的声音传来,随即进来一个穿白衬衣、拿着文件夹的高个青年。 “大家好。”像是为了迎接刚回来的时非,卓靖文笑着打了个招呼。 但是时非只看他一眼就预感不妙。 这气质,这眼神,怎么可能是大学生?联想他轻易逃过了军训,再看他手里的文件夹,某个不大好的猜想已经在心里升起。 “咱们612终于全员到齐,那么我也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往门里走进几步,卓靖文微抬了抬下巴,声音洪亮。 “我叫卓靖文,是你们这一届的辅导员,很抱歉骗了你们,我原本真的只是想提前了解一下你们的性格,结果没想到啊,撞破了你们偷天换日的计划。” 卓靖文笑容随和,说完在一寝室同学错愕的注视中,目光转向时非。 “时非同学,我真的很欣赏你,为了表达我的欣赏,我决定送你个处分。” 时非:“……” 要不要将无法无天的气质贯彻到底,把这个贱兮兮的家伙打一顿呢? 第112章 骚年招惹了一个连的学姐 打辅导员是不可行的,除非毕业证不想要了。 时非觉得,自己堂堂正正的一个大活人,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小事,当然应该用人类的方法去解决。 跟卓靖文对视几秒,时非走过去,自然而然地与对方勾肩搭背,一块出了宿舍门。 “卧槽,他不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事吧?”张丰友黝黑的脸上满是担忧,回头看宿舍里其他人。 凤翘翘摇摇黢黑的头,说:“他这个人很理智的,应该不会随便杀人。” 宿舍全体瞪大乌黑的眼珠子:“杀人?” “哦不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凤翘翘连忙挽救。“杀人也不会自己动手,他又不傻。” 方明易噗嗤一声笑出来:“疯子你又说冷笑话。” 疯子是宿舍给凤翘翘起的绰号,因为他真名实在很难叫出口。 凤翘翘嘿嘿两声,算是默认,毕竟他来这儿这些天,真是没少说吓人的冷笑话。 不多时,时非就和卓靖文一起回来了。 两人有说有笑,似乎友好的达成了共识。 “那你这个处分我先放着不上报,看你表现了。” “好的,我一定不辜负辅导员的期望。” “嗯。”卓靖文点点头,目光扫过宿舍其他人。“那你们也别耽搁了,都赶紧去教室吧。” 打完了招呼,卓靖文先一步离开了。 哐一声,612宿舍关上了门,三个室友一下围上来,惊奇的大眼睛全盯着时非,七嘴八舌问:“你怎么搞定辅导员的?” 时非笑笑,故作夸张地说:“我问他月工资多少,然后给了他一年份的。” 沉默,一屋子的沉默,然后,“切~” 嫌弃加不屑的哄闹声起来了,三个室友齐刷刷甩手翻白眼,表示一个字儿也不信。 他们没当过富二代,还能没当过穷学生吗?时非穿的用的,哪一样都和他们没差别,一看就是同阶层人家出来的。 再说了,到有钱到随手能甩出去十几个w的程度,那还来学校干什么?真要是豪门贵公子来体验生活,也压根就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处分了。 时非随他们哄闹了一阵,才表情认真地说:“是辅导员好说话,我说我一年前受过伤,身体不好,他就网开一面了。” 这么一说,话题一下又转移了,室友们七嘴八舌,又开始八卦时非是怎么受的伤,要不要什么特别照顾,还有家里懂偏方的,各种关心五花八门。 晚上班会正式召开是七点半,凤翘翘独自留在宿舍,含情脉脉地目送他们远去。 因为卓靖文那么一打岔,他们612宿舍成了全班最晚到的,阶梯教室除了第一排,基本没有连在一起的座位了。 “分开找地方坐吧。”从后门进来,张丰友小声对大家说,反正是不打算去第一排当显眼包。 这时卓靖文从前门进来了,看了眼还在找座位的612四人,手里文件夹招了招。 “612宿的,都过来,第一排的王者宝座是你们的了。” 全班一阵低低的哄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盛情难却,时非于是带头走过去。 反正他长得又不丑,坐第一排就坐第一排。 女生大都坐在二三排的位置,时非他们一过来,立刻就成了万花丛中一点绿。 而在时非坐下之前,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女生们之间小小的骚动。 “这就是612宿啊?那哪个是时非啊?听说长得油头粉面,顶级小白脸。” “哦!那肯定是那个了吧?我去!果然很白!他是被太阳公公特别优待了吗?” “可是这也不油不粉啊,长得是真好看啊,我忽然理解那些被骗的学姐了……” 时非:“……” 女生们的窃窃私语引起了他一阵警觉,总感觉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旁边室友们也都听见了女生的议论,一个个低头不出声,但是时非看见他们肩膀在抖,应该是憋笑憋得很辛苦。 “很抱歉一开始我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到现在才来跟大家见面,我叫卓靖文,以后就是你们的辅导员了。” 台上,卓靖文进行了一段模式化的演讲,没什么养分,然后就开始让学生们做自我介绍。 班里没什么跳脱大胆的,表现欲都不强,于是自我介绍是按名册顺序来的。 在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台自我介绍时,时非左看看,右看看,见三个室友都没有要主动坦白的意思,于是开口问: “什么情况?”他先问了张丰友。 作为宿舍里年龄最大的,张丰友也是最老实的。 他仍然一脸憋笑的表情,抿着嘴,用有些同情的眼神看着时非。 “那个,疯子在宿舍群发了消息,你自己看。” 时非刚回来,还没加宿舍群,张丰友把自己的手机从下面递过来,让时非看上面凤翘翘的消息: 疯子:我走了,不要想我,替我照顾好学姐们。(我真的有遵守你的规矩,没有勾引学姐,都是学姐勾引我,我是无辜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时非看完消息很淡定,微笑用自己的手机加入宿舍群,然后打了条消息发过去。 时非:@疯子 你招惹了多少个学姐?说清楚,绝对不弄死你。 结果凤翘翘没回复,群里反而弹出来一条“疯子已退出群聊”的灰字提示。 卓尔不群:看来惹了不少,骚年你完了 @时非 看着昵称卓尔不群发来的消息,时非左右看看室友,室友也看看他,都好像有点懵逼。 直到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卓尔不群:好歹第一次班会,给我点面子,别光在桌下搞小动作,不然处分+1。 612宿舍全体一僵,默默抬起头,看向侧身环臂,站在左前方的辅导员卓靖文。 对方目不斜视,正在看新同学一个接一个上台自我介绍,而手机拿在左手,一本正经的样子,很难想象他刚刚在群里发了个处分警告。 这一刻,612全体绷不住了,他们都忘了卓靖文冒充新同学,一开始就被拉进了612宿舍群里,只是他从来没过发言,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而更郁闷的是,作为群主的张丰友还不敢踢他。 那可是辅导员,他老人家不主动退群,谁敢手动让他退群? 时非姓名排在倒数,等他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本来大部分同学都快睡着了,结果一听到“大家好,我叫时非”的时候,整个班级一下子清醒了。 “嚯!我们班的名人!” “笑死,明天看他怎么死。” “听说大二大三的学姐都招惹了,受害人数可以组成一个连。” 听着下面嗡嗡的议论,时非情绪平稳,表情淡定。 一个连是一百多人,所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把凤翘翘切成片都不可能招惹到这么多! 第113章 人骨黑棺 班会结束以后,大家回到宿舍时已经临近九点。 大家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去澡堂冲凉,完事就回宿舍各爬各床。 k大的宿舍环境还不错,床在上铺,下面是书桌、衣柜、置物架,时非很满意这样的设计。 他下午睡了一大觉,不是太困,于是就坐在椅子里玩手游。 十点钟左右,隔着门板,时非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一群人在不断地出入各个宿舍。 时非正纳闷这什么动静,对面床的祝子晟探出头,对时非道: “学生会查寝,时非你赶紧上床躺下,他们要是看见学生还没睡,会故意找茬的。” “是吗?”时非第一次上大学,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还是疑问:“那都上床了,谁给他们开门?” “门别反锁,让他们进来,我们不说话,他们看人都在就会走掉。” “这样啊。”时非点头,莫名有种鬼子进村的即视感。 但他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也不想做什么反骨铮铮的出头鸟,于是听劝地上床,并且把手机和充电器都先扔上去。 “我勒个去!你们有没有看最近一条新闻,好吓人哦。”第一个上床,闷声玩手机的方明易忽然惊呼起来。 这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于是忍不住聊起来。 “你是说那趟被命名为诡列车的新闻吧?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从七环市开到天城来的,一车上千人,结果到站只剩不到一百人。” “假的吧?你说公交车上乘客没了我还信,这可是火车,真要少那么多人,新闻不早就炸了啊?” “已经炸了好吧?不断有地方记者对这件事进行跟踪采访,已经闹得很大了,最离奇的是,官媒至今没有表态,你们懂的,这么大的事,不辟谣就等于是默认。” …… 这种神秘又充满恐怖气氛的话题,最能勾起年轻人的探索欲,于是几个人一聊就刹不住车,越聊越大声,直到砰一声,门被人踢开。 “吵!吵什么吵?!” 一声怒吼,门外杀进来五六个人,人手一个本本一支笔,很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气势。 “一路过来,就你们612宿舍最吵!?也不看看几点了!” 宿舍其他三个都是老实孩子,集体在床上挺尸,哼都不敢哼一声。 时非被吵的耳朵不舒服,就边打游戏边问:“学校有规定十点后不准说话?” 学校当然没有这个规定,那个发飙的学生会当场愣了一下。 郭育今年大二,他查寝这么久,这还第一次在大一新生里遇到敢吱声的。 当场火冒三丈,垫脚看时非床上头的牌子,边看边说:“是没有明确规定,但是你们……” “没有就闭嘴,你声音太难听,影响到我打游戏了。” 时非是真被他影响到了,刚说完话,游戏里就挂了。 他确定是被嘈杂声干扰发挥了,绝不是因为他菜。 于是他从床上坐起来,打算认真看看这个害他丢了一条命的仇人长什么样。 这一看不打紧,居然还是个眼熟的。 “原来是你啊,妹子还你钱没?”时非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笑着问。 巧了,郭育就是时非今天在小宾馆里,从隔壁间赶走的那对小情侣中的男生。 郭育自然也认出了时非,当场脸色都绿了。 他压根没敢接时非的问话,直接把视线一转,故作镇定地说:“都早点睡,晚睡对身体不好。”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此情此景,宿舍其他三人都惊呆了。 本来他们看时非跟学生会杠上了,心里都直打鼓,已经联想到各种被记名、被找茬的场面,结果对方就这么走了,甚至没敢撂下一句狠话。 绝了。 “以后你就是我们宿舍老大,我们都跟你混!” 宿舍年龄最大的张丰友竖起大拇指,带头表明立场。 其他人跟上,意见出奇的一致。 时非笑笑没理会他们,重新投入了没有硝烟的网络战场。 “哦对了,继续继续啊,刚刚的诡列车话题聊到哪儿了?” 夜晚实在太适合聊这种话题了,尤其刚刚硬刚了一波学生会,趁着这股雄赳赳的气势,不聊点恐怖的实在太可惜了。 不过诡列车的线索毕竟太少,能聊的东西不多,于是很快话题转换,到了怪谈专场。 “就咱们学校,你们注意到正对着学校大门,那个矩形建筑了吗?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建筑特别奇怪?整个造型就像个打开一条缝的黑匣子?” “对对对,很像,我报名那天就注意到了,当时不知道那是干嘛用的,因为明明挺大的,却又不到两米高,也没门,我还以为就是地标性的装饰建筑,怎么,有说法?” “嗯,而且说法很玄乎。据说那就是一个黑匣子,里面关着数不清的恶鬼凶灵,而且据说一开始是严丝合缝的,但是后来里面的东西越来越不安分,于是顶上逐渐被顶起来一条缝。” 学校正门附近的黑匣子建筑,那东西时非也注意过。 光看外观的话,与其说黑匣子,不如说更像个巨大的黑棺材。 内部混凝土浇筑,外部贴了黑色瓷砖,在太阳底下看,倒也有几分简约派的设计美感。 但是在夜晚看,尤其是在听过与之相关的恐怖传说后,那东西给人的感觉,就直接从简约派变成了阴间派。 方明易是这个话题的发起人,他掌握的相关情报最丰富。 “我表哥就是k大02届的学生,就比我早几年,他那会流行的说法是,那个黑匣子建筑是用活人奠基的,四个方位,每处填了七条人命,就这样,才把下面的东西镇住,最终这个黑匣子才顺利建造起来,要是没这些人命,最初连地基都打不下去。” 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恐怖传说,如果没有,那就是建校历史不够长。 方明易越说越恐怖,整个宿舍里充盈着一股鬼气森森的寒意。 除了时非,宿舍三人都不自觉裹紧了小被子,趴在床头,睁着又害怕又好奇的大眼睛听方明易继续说。 “其实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真正吓人的是,这个黑匣子里的恐怖东西,知道的人越多,它就越厉害,而且还不能在太晚的时间谈论它,否则它就会听到,就会趁着黑夜爬出来,悄悄来到谈论者的身边,然后,一口把他吃掉!” 啪——宿舍里的日光灯忽然灭了,整个宿舍瞬间一片漆黑。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说曹操曹操到,这么灵验。 幸好张丰友还比较镇定,指着门上的小窗说:“没事,别慌,走廊灯还亮着,就是到了熄灯时间而已。” 他们学校到了十一点就自动熄灯,这个大家知道。 大家这才松口气,尤其方明易,他抹了把头上冷汗,差点吓尿了。 不过这把汗抹下来,他又发觉不对劲。 太凉了,他的头和脸都太凉了,感觉就像在寒冬腊月里一样。 刚刚光顾着说话,还以为是恐怖带来的心理影响,但是现在才发现,是真的冷!冷的反常! “你们……有没有觉得特别冷啊?”方明易声音有点打摆子,颤颤巍巍地问其他人。 他斜对面的祝子晟朝他看去,刚想点头表示同意,结果整个人就僵在了那。 祝子晟:“你!你你你……你旁边是不是飘着个什么东西?” 第114章 人骨黑棺2 宿舍刚刚熄灯,又是才讲过恐怖故事,这时候来一句“你旁边飘着个东西”,那简直是绝杀。 方明易直接就从小被子里狗刨起来,手脚并用那叫一个利索,嗖一声就窜过两床之间的小床栏,钻到了床位相连的时非床上。 时非正在全神贯注打游戏,被这一骚扰,当场又被杀了。 “你最好是有事。” 时非放下手机,表情麻木地看着窜到身边的方明易,潜台词:你最好是有事,不然我会让你有事。 方明易瑟瑟发抖,撅着屁股埋着头,手往后指着自己床铺的方向: “有诡有诡,我床上有诡!” 他没看见诡,但是他感觉到了,而祝子晟是目击证人,作为一个已经相信世界上有诡的人,他没有任何眼见为实的执着,反正只要感觉不对就溜。 此时方明易的床上确实飘着一个鬼影子,乌漆抹黑的也看不真切。 这东西其实一开始就在了,好像是从方明易讲起黑匣建筑的时候就在了。 时非当时没在意,因为他每天能见到的诡实在太多了。 人心繁杂,执念深重,死后哪怕不化诡,只是变成一时不散的执念,也能在时非眼前留下痕迹。 只是不管诡也好,执念也好,如果没有特殊的眼睛,或者建立足够的因果链,普通人都是很难看见它们的。 今晚倒是奇了怪了,只是讲了个校园怪谈而已,居然就见诡了,这几个家伙是多点儿背啊? 时非无语,见赶不走吓崩了的方明易,只好拿着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挪窝去了方明易的床铺。 “没诡,有诡就让诡来找我。” 他在方明易的床铺躺下,夸下海口的同时,又重新投入了新的战局。 见他如此淡定加嚣张,宿舍刚还吓崩了的三个人,顿时都被安慰到了。 他们这才壮起胆子朝方明易的床看去,发现果然没诡。 “老朱你要吓死谁?”张丰友长出一口气,哭笑不得地问。 祝子晟也很委屈,“不是,我刚刚真的看见了啊……唔,也可能是刚关灯,我眼花了吧……” 方明易缩在时非被子里,依然在瑟瑟发抖,今晚是不打算回自己床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刚刚是真感觉到不对劲了,那种全身汗毛倒竖的冷麻感,那绝对是有诡在附近。 事实上他的感觉当然没有错,就他爬到时非床上的时候,那只乌漆抹黑的怪东西还飘在他旁边,是时非动了以后,那东西才被惊扰,忽然从墙壁遁了出去。 王河跟苏盼两个都有点乱吃东西的怪癖,平时时非管得严,难得碰到能吃的,于是现在他俩已经一同跟着飞窜了出去。 漆黑诡影也察觉到了这两只超级吃货的存在,于是没有再骚扰任何活人,而是不断在学校建筑的阴影里闪现跳跃,试图摆脱他们。 可是王河跟苏盼打配合打的非常默契,每当漆黑诡影被追的不得不遁入一处阴影里,然后从另一处阴影中浮现,河盼中的一个,就会立刻包抄而来,几乎不给它喘息之机。 很快河盼的的这场围猎开始进入收网阶段,三方距离越来越短,包围圈越来越小,只差最后合围一扑。 “砰!!!” 王河跟苏盼从两个方向冲锋,然后同时撞上了一堵墙。 作为诡,他们他的意识里本没有墙这个概念,因为现实世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彼岸花,除非刻意去接触,否则都是不存在的。 可是现在,他们俩隔着某个建筑物的某个角,面对面蹲着,各自抱头,龇牙咧嘴。 痛啊,特喵的,刚那一下,感觉头都撞爆了了! 而最可气的是,明明他们围猎的那只诡穿过去了,结果他俩居然被挡住。 难以理解,令诡暴躁。 王河先站了起来,用高仿松花蛋的幽邃脸孔凝视面前建筑。 如果他能听懂普通人说话,现在他就该明白,眼前所见的黑色矩形建筑物,就是之前方明易谈及的“黑匣”。 只是在方明易这样的普通人眼里,这就只是一座贴着黑色瓷砖,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价值的黑色地标。 而在此刻王河的眼里,这座地标建筑正散发着浓烈的诡气,其密实程度,连他近“煞”级的诡眼都无法完全看透。 但他能看见最表层的东西。 人骨。 密密麻麻、完整的人骨。 看体型,他们有男有女,手拉着手,高昂着头,连成墙。 就如同这座建筑里的钢筋,被混凝土填充包裹,强撑着,永恒地站立,至今已近百年。 在守着这个世界,不让外面的东西进去,也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一座人骨黑棺,一座死亡禁地。 王河一把抓起苏盼,甩到背上,旋风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这座建筑物…… 此时哨塔总部中心大楼,地下三层,可同时容纳一千人的机密会议大堂,关于“915诡列车”案的讨论正在进行。 莫问路也在,不过他级别低,本次只作材料整理汇报工作,不具备讨论资格。 “这是915诡列车案的全部幸存名单,由我和七环市区基地队长高歇,协作进行了周密的人员排查,暂未发现可疑人员。” 莫问路坐在电脑后,通过话筒和视频共享设备,一边汇报工作,一边让三面墙壁的显示器上,排列出现所有幸存者的照片和简要文字资料。 时非和凤翘翘都在里面,但是都被放在了边缘不太显眼的位置,而且标注了“已排查、无异常”的绿色标签。 “本次事件幸存人数72人,但是据铁路部门监控数据显示,从车厢出来的一共有73人,其中一人并未在铁路部门登记购票信息,也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随着解释,一张模糊的俯角拍摄的图片被放大的屏幕中央。 图片角度不好,而且被拍摄者一直低头,所以只能大概看出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至于面部,完全看不到。 “铁路部门和信息部门比对了三年内的人脸数据,找不到匹配的人员信息。” “所以,这个神秘人,就是撬动诡列车案五年封冻的变量?” 参议席上,身居哨塔指挥层的大佬们开始相互讨论。 他们并不来自一个国家,而是集合了世界各地的各色面孔。 他们都是几小时前,从世界各地赶来的各国哨塔代表,以安全顾问的名义,参与这次915诡列车案的调查工作。 一次性,数百近千个替生诡半成品,如此大规模的诡异牧场,这已经不是单纯某一个国家的安全问题,而是整个世界的危机。 “我们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变量,这座丧心病狂的诡异牧场,最终会演变成多么可怕的灾难。” 一位来自欧洲某国的哨塔顾问开口说道,突出的眉骨之下,灰蓝色的瞳孔深邃悠长,就像他们国家那条悠长的河。 他说的并非华系语言,现场的翻译官紧锣密鼓,将他的发言不带一丝歧义地传达到其他参议者耳中。 “四年,只要再四年,这座诡异牧场就会成熟,并一次性向世界输出数千只‘厉’级替生诡,如果未被提前阻止,那将是一次世界级的大灾难。” “我想你们懂我的意思,因为十二年前,那样的灾难曾降临在我的国家,那是替生诡这条诡异代号第一次被正式命名,而我国的哨塔总指挥被替生,我们国家的哨塔体系几乎从内部崩溃瓦解。” 邓普思今年六十一岁,鬓角斑白,那场灾难发生时,他还没有白头发,脸上的皱纹也没这么深。 “所以我想说,如果照片里这个人是人类,那么我们应该尽快找到他,为他献上荣誉和感激。” …… “外国人说话就是矫情,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会议大堂东道主位,一位目测不到三十岁的华系哨塔代表皱眉嘀咕。 他和其他正襟危坐的哨塔代表完全不一样,身子懒散耷拉在椅背上,就像没有骨头一样,眼神还特别的丧,说话当然也不好听。 第115章 你家墙角我挖亿锹 朗君义今年三十六,二十年资深特职,平时不修边幅,不撑门面,但是脸好,无论怎么造,看起来永远二十七八,脱离了无知年少,风霜在他脸上能被美化成风华的年纪。 他是正经的日阶特职,华系哨塔最拿得出手的三十六张王牌之一。 原本像开会这种场合,他是不可能参加的,因为开会是“文人”的事,关他一个“武将”屁事。 不过前不久他重伤了,被严令留在总部基地休养,于是这次开会,他就被拎出来撑门面。 表面上看,这次世界各国都派了代表前来慰问帮扶,但暗地里的心思谁都懂。 你家墙根儿塌了,我得来看看啊,要是这墙倒不了,那我就顺应大势,看个热闹,但如果这墙真要塌了,那对不起,我得趁机挖亿锹。 可能是东方古国的气运加成,世界哨塔就是起源自华系,然后慢慢对周边国家造成影响,最终形成了全球统一的哨塔体系。 也是因此,华系境内盛产高阶特职,诡异入侵的形势也是相对最稳定的。 这种情况,周边国家都不知眼红了多少年。 “这好不容易的,华系境内出大事了,这天大的热闹,他们早不知盼了多少年了吧。” 朗君义口无遮拦,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声音还不小,这把旁边一同参会的年轻代表听得如坐针毡。 不阻止吧,觉得尴尬,阻止吧,没那个胆儿。 朗君义可是哨塔摆在明面上的日阶特职,也是目前唯二能使用神屠投影的人。 对了,他这次受伤就是因为使用了一次神屠投影。 原本使用一次神屠投影,他也不至于伤的这么严重,但不巧他行动之前不到一个小时,还在南极跟一群能散播瘟疫的诡异死磕。 当时就是残血的状态了,结果匆匆受命,匆匆出发,匆匆一挥刀……好家伙,差点给二十年资深特职的荣誉一生画上句号。 “多的我懒得听,你们爱怎么聊怎么聊,我要撤了。” 朗君义还是坐不住,也不管有没有人看他,自顾自起身,直接走到莫问路身边。 那边各国代表还在讨论和发言,大概主旨就是,得赶紧找到那个起到关键作用的神秘人,他们哨塔要给他颁发荣誉奖章什么的。 你要说他们真有感恩之心吧,可能是有,但是绝对不多,更主要的目的,八成还是挖墙脚。 因为如此了不得的一个人,却不在华系哨塔系统内部,由此可见,要么这人对华系哨塔有什么隔阂,要么就是压根还不知道哨塔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这人就等同是一座还没被承包的金矿,潜力无限,谁家都有机会争取一下开采权。 高阶特职万金难求,现在每个国家的诡异入侵形势都不乐观,大家都难,都恨不得老天开开眼,让本国老百姓里一下子觉醒几百个日阶特职出来。 但是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除了华系哨塔能一口气拿出三十六个成熟的正日阶特职外,其他国家能有三五个摸到日阶门槛的,还不一定正,那都是恨不得贡到神坛上的国家希望了。 朗君义大步走到莫问路身后,弯腰伸手,关了他的话筒,然后直接问: “直接跟我说内部消息,听完我得走。” 这不符合程序,而且这么多外国友人看着,莫问路有点为难,扭头想向身边的老领导申请。 “老家伙睡着了,你别浪费时间了。”朗君义催促,整个人非常的不耐烦。看他那样子,莫问路都怀疑他能当场掏出一把大刀大杀特杀。 “你他妈才老家伙!” 一直眯着眼,装作看文件,实际确实在打瞌睡的六十岁老参谋骂一句,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朗君义。 “拿走,滚蛋,碍眼。” 朗君义接过来一看,是这次大会的会议纪要,妥了。 于是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边走边看。 会议纪要详述了915诡列车案的细节和结果,更重要的是从幸存者身上提取到的信息。 “孙天繁……凤十二……” 这两个名字,都是信息中出现比较多,同时又都不在购票记录上的。 而关于这两个人的长相、年龄、特征,幸存者们都无一例外,全都是模糊不清的。 不是他们故意想隐瞒,其实真要隐瞒也瞒不过哨塔,而是因为孙天繁一直蓬头垢面,那样一张被毛发覆盖的脸,任谁看,盯着看,都不可能说得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虽然后来他有把脸收拾干净,可情况混乱,大部分人甚至没反应过来那是一开始的孙天繁,还以为是乘客,自然就忽略过去了。 幸存者中,唯一能说清楚孙天繁长相的就是朱孝杰了,但是下车前他被孙天繁威胁过,于是对哨塔说谎了。 而因为朱孝杰在车上被诡异污染过,所以也没有哪个感知系特职,敢把意识探入他的记忆里,总之蒙混过去了。 至于凤十二,那就是单纯的记不住,没有原因,就是想不起来,而且会越想越模糊。 “那就是你了。”朗君义看着纪要自言自语,随机从某位工作人员手里抽走一支笔,在“凤十二”的名字画上了圈。 然后他又在圈上画了个箭头,指向那张孙天繁低着头的模糊照片上…… k大,清风徐来,彩旗飘飘。 今天学校里拉起的旗帜和横幅非常的多,大楼前的广场上,各种展位搭起了擂台。 社团招新,又到了比拼人气的时候。 612宿舍对这场盛大的活动充满期待,都摩拳擦掌,希望自己成为社团招新学姐眼里最靓的仔。 时非也很期待,心中盘算他可以加几个社团。 七八个应该没问题,把大学里能玩的、好玩的,得都玩一遍才行。 抱着这样远大的抱负,他和612宿舍其他人一起去各大社团报名点填写报名申请。 然后其他人都被通过了,就他,被所有社团一致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学姐们是笑着这样说的:\\\"我们社团不收人渣呢亲~长得再好看的人渣也不收呢亲~\\\" 第116章 社团里的鬼屋1 “就这个,文学社,一定要加,里面都是妹子,又温柔又知性的那种妹子!” “胡说,民乐社妹子才多好吧?而且都是才女啊,还能看到各种古装汉服打扮的,简直是古代帝王的视觉享受。” “你们都太漏了,武术协会的姐姐们才是真正的亮点好吗?那腰、那胳膊,那腿……感觉她们一个能打我十个!” 树荫下,612宿舍的四人并排坐,各自拿着手里的招新简章在研究,抒发各自的领悟与感想,滔滔不绝。 唯有时非没话题聊。明明跟其他三人是坐在一起的,但是无形的距离已经拉开,很开很开。 当了这么久的学生,终于体验到类似被孤立的感觉了。 这感觉还挺新奇的,就是有点想打人。 这时旁边室友也注意到什么,于是从热闹的讨论中暂停,把注意力放在失落的、彷如被孤立的室友身上。 “卡渣非,不要这么沮丧,等我们进社团稳定了,会带你进去玩儿的。” “是啊卡渣非,不要因为所有社团嫌弃就感觉孤独,放心,你还有我们。” “就是就是,只要社团里有我们612宿一口饭吃,就有你卡渣非一个碗刷。” 卡渣非是时非的新绰号,意为被各大社团卡住的、人渣、时非。 而三个室友分外热情,一起对卡渣非表达了深切的同情与帮扶的决心。 时非笑容尴尬而不失礼貌,捏了捏拳头:“来,是亲兄弟就让我打一拳。” 兄弟们不亲,至少不够亲,于是一哄而散,都去自己心仪的社团可劲儿造了。 时非独自坐在树荫下的长条石凳上,目光注视一群群来去的同学,有阳光,有凉风,感觉其实不错。 岁月静好,人间值得。 “同学,加社团吗?” 女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起来活泼里带着点皮。 时非抬头,看见两个女生站在面前。 两个都是披肩的黑长直,发尾微微内扣,刘海整齐,看起来相当甜美漂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时非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鲜活的人类,面对如此可人的学姐的邀请,拒绝是肯定不合理的。 于是他笑着点头:“好啊,正好我还一个社团都没加。” “那别耽误了,走走走,直接开始新人面试。” 不得不说,两位学姐有点过分热情,像是怕时非反悔一样,一左一右夹起时非,带着他就往自己的社团方向去。 每个社团都有各自的活动室,活动室大小根据社长的社交能力来,有的社团只有几平米的小隔间,有的社团能用上室内球场。 时非跟着她们走了七八分钟,最后终于到达一处广场。 广场上人群密集,热情高涨,当时非到的时候,众人纷纷回头,然后爆发一阵激动的轰鸣。 “嚯!该来的终于来了!” “激动激动,看他能在里面撑住几分钟。” “甭管几分钟,肯定会哭,去年被他们挑中的那位倒霉鬼,直接被吓得尿裤子了。” 听着人群亢奋的议论,时非啧一声,对眼下的情况已经大致心中有数。 “两位学姐,做人要厚道啊。”他看着带他过来的两位黑长直,笑容温和地提醒。 两位学姐嘿嘿一笑,领着他到旁边的小桌来签入会申请表。 申请表开头写的是“人类灵魂研究社”,下面学生的个人信息居然都已经填好。 姓名:时非 性别:渣男 年龄:疑似18 所在系\/专业:xxx \/xxx …… 拿起只需要签名的申请表,时非对身后两位学姐抖了抖,问:“谁写的?” “她。”两位学姐相互一指,卖队友卖的毫无压力。 “明白了,你俩一块写的。” 既然问不出谁是“凶手”,那就把所有人都当成“凶手”,时非逻辑明确,一边拿起笔在表格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说: “很好,竟然把我性别歪曲成渣男,那我只能坐实你俩的谣言,明天就渣了你们俩。” 豪言壮语,说出来没有一丝儿为难。 两位黑长直妹子噗笑一声,骂了句:“臭不要脸!” 不过骂归骂,脸都忍不住有点热。 毕竟是未出校门的青涩年纪,对着长得特别好看的陌生异性,本来就是会有点羞涩,结果对方说要渣了自己…… 靠,这小子真是没一点已经是全校公敌的自觉,不过emmm……没有传说中那么讨厌啊,而且比传说中好看,总感觉有点招人喜欢怎么回事啊?现在渣男的质量已经这么高了吗? 两位学姐对视一眼,心里嘀咕,然后忽然警觉,不能乱想,不然真有可能要被渣了。 时非签完字后,把申请表递给其中一个学姐,问:“你们这个人类灵魂研究社,平时都怎么搞研究?”既然要研究人类灵魂,那总得有灵魂才行吧? “鬼屋大冒险啊。”林紫妍答道,眼睛兴奋睁大,显然谈到专业领域了。 时非忍不住笑:“所以主打就是惊吓,看能不能给人灵魂吓出来,吓出来你们就有的研究了是吧?” “对对对,你可太懂。”周琪乐狂点头,对新社员的理解能力表示强烈认可。 “那鬼屋呢?” “你后面啊。” 林紫妍指着后面一栋楼。 “本来我们社团活动场地在二楼,一楼是羽毛球社的,以前都是泾渭分明,不过为了玩点大的,去年我们把羽毛球社的社长发展成灵研社的社员了,于是今年我们就有两层的活动场地了。” 好一招合纵连横,把楼下社团的社长直接发展成下线,这不比动口动手抢地盘强多了? 时非来到大楼门口,推开门往里看了看。 不错,场面搞的很专业,明明大白天,里面却整的黑咕隆咚一片。 “我们社的宣传部长,家里开鬼屋的,为了今年的新社员加入仪式,从家里搬了不少设备和道具,所以你别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我们的鬼屋就是随便玩玩。” “是的,而且绝对比市面上一般的鬼屋吓人的多。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去的,大一的新社员都会一起,当然啦,你会被稍微的‘关照’一点就是了。” 林紫妍和周琪乐一人一句,说话时眼里闪着贼光,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在想象时非被吓哭时的样子了。 时非也笑,问:“那你们能一起进来吗?” 林紫妍跟周琪乐相视一笑,猜测时非是觉得有她们跟着会比较安全。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们就陪你一起好了。” 她俩刚同意,旁边就有学哥学姐兴奋议论。 “哈哈哈新人要完,居然主动邀请这俩女魔头。” 玩过的都知道,这俩黑长直就是鬼屋里的活体道具,跟她俩一起,本来不会哭的人都得吓哭。 时非表情淡定,看看一直跟在身边,已经跃跃欲试的王河和苏盼。 呵呵,居然跟我玩儿恐怖,一会儿进去,吓不死你俩。 第117章 社团里的鬼屋2 “先说明,这栋楼和3号教学楼的布局差不多,两侧有连廊,出口在一楼的另一个楼梯。” 进入之前,林紫妍贴心地给即将进入的新社员划重点。 “另外说一下规则,一共只有两条。第一,禁止对一切能动的东西动手,打人犯法知道吧?” 林紫妍说完,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社长每年都要挨打,因为扮鬼吓人扮的最像,听说有一次最惨,被新人……” “说我们社长的糗事不能小点声?我们社长不要面子的吗?” 果断打断人群里的议论,周琪乐坚定维护自家社长的尊严。 “第二条,严禁在鬼屋场地内大小便,要是对自己没自信的,这边有准备成人纸尿裤,免费领。” 说着展示旁边的小箱子,还真是纸尿裤。 人群于是又一阵哄笑。 场面气氛很好,时非在现场数百人的围观下,和包括两位学姐在内,一共十人进了大门。 “有点黑,自己开手机照明哈。地上一般不会有异物,但是不排除前方同学爆装备的可能,所以还是要小心脚下。” 昏暗里,走在队伍末尾的周琪乐贴心提醒。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男生,叫周凡,虽然体型相对瘦小,但是胆子很大。 “有点黑而已,这有什么吓人的?学姐,你们社团可不要让我失望。” 他属于表现欲比较强的人,为了展示胆量与勇气,他预备面不改色走完全程,并且要第一个找到出口。 胜负欲一起,他故意就跟后方队伍拉开距离,一马当先。 鬼屋入口部分十分低矮,而且通道细窄,想从容点行进,一次只能一个人。 当然一定要挤挤的话,两个人脸贴脸也还是可以勉强走的。 现在十个人排成一列,依次行进在曲折逼仄的通道里。 “为什么搞的这么矮?手都能碰到顶了。” 队伍里一个男生边说边抬着手,手掌很轻松的摸着头顶的顶板,就这么一路前进。 “不会就这样了吧?说实话这种设计吓吓胆小鬼和幽闭恐惧症可以,对我这种老手,真感觉没意思了。” “别急啊,这才走几步?”林紫妍在后面笑着说。 通道曲折弯多,几乎没走几步就一个转角。 这就导致一条队伍本来好好走着,可稍微一晃神,前后的人就好像消失了。 周凡现在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刚刚还能听见学姐在后面跟人对话,一转头后面就没人了。 不光没人,离奇的是,声音也没了,似乎这里的墙壁特别做了吸音和隔音处理。 不过他不怕,也早做好了独行的准备,于是放弃喊人或者等人的打算,继续迎头前行。 “这么窄,根本布置不了场景,气氛一点都烘托不起来嘛。” 周凡边走边嘀咕,暗示自己这一点不可怕。 “啪嗒!”前方不远,木质牌子掉落的声音响起。 周凡虽然做好了一惊一乍的准备,但还是冷不防的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他镇定下来,打着手机灯大步走向声音方向。 地上果然躺着一块小木片,上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 “鬼屋里没有鬼,都是人扮的。人不能摆脱重力,所以当你看见头顶或墙壁有“人”时,请确保和一名以上的同伴呆在一起。” 读完木片上的字,周凡心里咯噔一下。 他现在不巧就是孤身一人,强烈的危机感和恐惧感忽然就爬满了全身。 “切,故弄玄虚。” 稍微镇定了一会,周凡不屑的嘲讽一句,然后把牌子扔掉,举着手机灯继续前进。 我才不会停下来等人,看着吧,我一定是第一个出去的。 他在心里愤愤的想着,脚步逐渐加快。 忽然前方出现了岔路口,一左一右,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周凡皱眉看了一下,懒得猜了,随机选择了右边的通道走进去。 右边更黑,更窄,感觉再走下去可能要匍匐前进了。 “该不会是死路吧?”他皱眉想着。 此时通道已经只能躬身才能站立了,而前方似乎还在持续变窄。 调头回去。 周凡改主意,果断转身。 然而往回走了没几步,他注意到墙上多了些什么东西。 通道的墙壁原本都是青灰色的铁皮,光滑但是陈旧,色调一直都是统一的,所以一旦突然多出来什么,立刻就能引起注意。 起初只是多出来一个手掌印,像是把手放进红色油漆,然后重重拍在墙上的一样。 但是渐渐的,墙上居然出现了脚印。 脚印是连续的,从墙上一直“走”到头顶。 明明来之前还没有这些手脚印,但是现在却突然多出来,而且“油漆”还没干,有的还在从头顶往下滴。 “人不能摆脱重力,所以当你看见头顶或墙壁有“人”时,请确保和一名以上的同伴呆在一起。” 木片上的红字忽然凸显在脑海里,周凡呼吸一滞,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终于承认自己有点怕了,加快脚步往回跑,想至少找到一个同伴。 突然“啪、啪、啪”,类似走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周凡一喜,以为是后方同伴跟上了。 可是手机灯照过去,却见前方趴着一个人。 那应该是个女人,一身白衣,披头散发。 而且她不是趴在地上,而是完全违反重力,趴在头顶的墙壁上。 当周凡的手机灯照过来,她被长发披盖的头部嘎嘎一拧,对准了周凡的方向。 然后她手脚飞快地爬动起来,直朝周凡冲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悚的尖叫声响彻在大楼内外,灵魂研究社本学年的第一杀,在迎新活动开始十分钟内达成。 时非走在队伍后面,两位学姐跟在时非身后。 她们都听到了周凡的尖叫,彼此对视一眼,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前面时非拉开距离。 等时非经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她们各自伸手一拉,分别打开一道暗门。 一道暗门通往控制室,另一道则是为了封改路线,把想要原路返回的人引向更吓人的地方。 时非始终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后面已经没有人。 很好,猎人和猎物就是得先拉开距离,这样才能体会到追逐和猎杀的刺激。 第118章 邪神的猎杀时刻 鬼屋外面人头攒动,大家纷纷踮脚张望,都期待着第一个被“杀”的倒霉鬼出来。 所以当周凡被人扶出来的时候,场上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牛批!灵魂研究社牛批!等我胆子练大了,我一定申请入社。” 男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叫又闹地烘托气氛。 不过大家都很厚道,只夸奖灵魂研究社厉害,没奚落脸色惨白的周凡。 周凡进去的时候穿的t恤牛仔裤,出来的时候腰上围了衬衫,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在里面爆装备了,但都善良的没去揭穿,只是等周凡出来的时候,自觉避开远一点。 “呜呜呜,太特么吓人了,你们这种吓人法,是会吓死人的。” 周凡进去的时候多自信,出来的时候就多伤心,整个人哭的抽抽搭搭,完全顾不上形象了。 等周凡走后,围观学生开始议论本轮活动的热门人物。 “你们猜,渣渣非第几个被抬出来?” “放心吧,渣男都是大脆皮,肯定不会太持久。” “不一定吧?我看他挺沉稳的样子。” “沉稳有屁用,没看见俩女魔头一块进去了吗?没人能在她们的‘特别关照’下全身而退。” 在吃瓜群众热烈讨论的时候,时非已经成功进入独行模式。 这除了鬼屋控制室那边的心机操控,当然还有时非故意配合的原因。 鬼屋通道比想象中长得多,这种曲折蜿蜒的狭窄通道,可以把场地最有效的利用起来。 此外岔道口也多,普通人进入就容易迷失,最后原地转圈而不自知,于是对通道的体验又被无形延长。 不过这只是针对普通人,对时非…… 我当然也是普通人,只是我身边有个家伙不是人而已。 时非这样想着,视线已经跟着离开的王河、苏盼散发出去。 这两只死鬼也是第一次体验鬼屋大冒险,都十分的活跃和激动。 他们似乎很想装成人类,按照通道限定的方向走,不过这很对诡很难,因为他俩稍不注意,脑袋就从铁板穿过去,然后看到了外层的布置。 这就跟看悬疑小说被剧透一样,所有期待感瞬间清零。 “原来如此。”人站在通道里,视线却是从外界俯瞰,时非已经完全洞悉了鬼屋通道的走向,以及各处机关的设置。 不得不说,设计这个鬼屋的人是用心了的,机关也很巧妙,放在市面上的鬼屋里,也算是比较高水准的了。 此刻控制室里,林紫妍和周琪乐已经就位。 他们面前三电脑,每台电脑上都开着多个监控显示画面。 监控是鬼屋最不可少的设备,哪怕没钱买道具,也得先把监控装上。 毕竟人在惊恐中什么都干得出来,主办方得时时刻刻盯着。 而除了安全考虑,自然就是为了方便设计者发挥主场优势。 鬼屋那么大、那么复杂,总得知道人在哪儿,才能及时启动相应的机关啊。 “社长社长,目标已经成功落单,现在在3号段通道里行进,预计三分内会进入岔路口。” 通过耳麦,林紫妍发挥调度作用,及时向社长许弋阳汇报目标情况。 虽然本次参与进来的新人有八个,不过第一个最胆大的已经被吓尿了扶出去,其余的让一般社员吓唬就好,重点是时非。 “社长,对于这个渣渣非,我们的最低预期是吓尿,最高是吓屎,所以你要加油啊。” “嗯。”耳麦里传回社长许弋阳的声音,低沉稳重,充满信念感,好像他应诺的是一件意义非凡的大事。 然后许弋阳就开始行动起来。 此刻时非也到达了周凡到过的恐怖岔路口,左右两个岔道一模一样,时非选了左边的。 其实选哪边都一样,没差,不过左边离二楼的入口近一点。 时非连手机灯都没开,两手插兜,迈着悠闲的步伐在昏暗中行进。 “啪嗒!”写着红字的小木牌如期掉落。 这种情况,普通人肯定会捡起来看的,不捡不像普通人。 时非于是走过去,意思意思的弯腰捡起来看。 “鬼屋里没有鬼?”只念了木片上的第一句,时非就笑了。 无知凡愚,谁教你们往木板上写这种傻话的? 他把木片扔下,继续往前走。 随着咔嚓一声碎响,控制室里也响起一声惊呼。 “我擦!他好像把我们道具木片踩烂了!” 林紫妍这个合理怀疑时非是故意的,她这个小暴脾气一上来,差点撸袖子要下去揍人。 周琪乐一把按住她,安抚道:“没事没事,一会看社长怎么吓唬他。” 话音落,监控画面里,时非身后的通道墙壁已经无声翻转,换上了刚刚按上血手印的那一面,一同翻过来的,还有一个倒挂着趴在顶上的白衣傀儡。 这当然只是傀儡而不是真鬼,手脚都连着钢丝在顶上。 顶上的铁板有两条不显眼的沟槽,钢丝穿过去,能从外面被人操控着向前爬行。 此刻铁板外顶上,一个穿着浑身罩着白布,只眼睛挖出两个窟窿视物的人影趴在那里。 这就是灵魂研究社的社长许弋阳,现在他只等控制室一声令下,就会像吓唬周凡那样,让下方傀儡以扭曲非人的姿态朝时非扑过去。 然而静等了许久,耳机里迟迟没传来指令。 “他没回头。” 控制室里,两个妹子犯了难。 一般人发现前方不断变窄,大部分都会怀疑自己一开始选错了路,忍不住回头看看来时的路,这样就能发现墙上多出来的血手印。 可是时非居然没回头,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知道鬼屋路线,每一步都走的自信且从容?” 周琪乐对着镜头发问,好看的眉毛拧巴起来。 “怎么可能?这路线才规划出来,不对着监控我都分不清好吧?” 林紫妍反驳,然后决定转换策略。 “4号段控制员,把通道闸住,逼停里面的人。” 既然不肯回头,那就断你前路,逼你回头! 原本只是狭窄,但是能容人匍匐通过的通道内,无声降下铁栅栏,将路完全堵死。 栅栏缝隙不足十公分,人类想过去得先把自己切片。 通道外部上方,裹着白布的许弋阳已经做好准备,只要听到时非回头的脚步声,他就可以变身扭曲爬行者。 然而他等了一会,未听到脚步声,却听到前方一声清脆的“啪嗒”。 听声音是木片掉落的声音。 许弋阳怔了一下,茫然抬头四顾。 他所处的地方虽然是通道外部,不过通道纵横交错,看上去就像扭曲狰狞的巨蛇巢穴,认真看时其实也满恐怖的。 许弋阳本能的倒爬了一步,像动物感应到危险于是做出撤退预备一样。 结果他手掌就按到了什么东西。 下意识捡起来看,许弋阳从白布窟窿里露出来的两只眼猛一下睁大。 是那块写着“鬼屋没有鬼”的木片! 这木片刚刚明明被他从缝隙扔进通道里了,而且他还听见林紫妍说木片被目标踩坏了。 怎么又好好地出现在他身边?而且从位置和刚才的声音联想,木片是直接掉落在他趴着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呢? 带着莫大的疑问和不安,许弋阳盯着“鬼屋里没有鬼”五个字,冷汗莫名其妙就出来了。 而在这时,耳机里忽然传来林紫妍犹豫不定的说话声。 “那个……社长……你是不是把机关玩坏了?” 听到这句话,许弋阳忍不住松了口气:哦,机关坏了啊,那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合理的了。 可是紧接着,他听见林紫妍用犹豫中带着点惶恐的声音说:“社长,你身后好像趴着个……趴着个人。” 其实她想说趴着个鬼的,因为那玩意怎么看都是社团里的道具鬼。而道具鬼现在应该被社长控制着,隔着铁板倒挂在下方通道里才对,怎么会翻到上面来,而且还在社长身后爬? 许弋阳脑子嗡嗡的,缓缓回头往身后看。 在他身后大概三米,白衣批发的女诡跪趴在那,一只手滞空悬停,姿势怪异。 许弋阳冷汗直接直接砸下来,砸在自己手背上。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回头那一瞬,这女鬼正在动作丝滑地往前爬,并且因为发现他回头,于是临时停住了动作。 要死,他所熟悉的那只女鬼傀儡,可做不了这种高难度动作! 对了,木片上怎么说来着?请确保和一名以上的同伴呆在一起?……要死,这上哪儿去找一名同伴啊? 在许弋阳思绪纷乱爆炸时,身后的女鬼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它于是嘎啦啦地抬起脖子,从黑发下露出一张血糊糊的脸。 然后再不犹豫,四肢如同运转的四涡轮,疯狂朝许弋阳扑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叫声响彻鬼屋内外,不到二十分钟,灵魂研究社第二杀达成。 只不过,这次杀的是友军。 第119章 把女鬼扛背上 “诶?设备好像坏了,社长?能听见我说话吗社长?” 控制室内,林紫妍把耳机摘下来拍了拍,希望这玩意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故障。 与耳机一同出故障的,还有那头的监控画面,所以许弋阳遭遇的一切悲惨,都没能被两位得力社员发现。 “哪里故障?明明正常的呀。”周琪乐探头过来看,结果发现屏幕画面一切正常。 “哦,可能信号是受什么干扰了。” 因为监控需要的多,所以就没买档次太好的,怕经费不够造的,所以一分钱一分货,这种信号干扰、运转失灵的情况还是挺常见的。 “现在正常了,社长,社长,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也故障了吗?” 林紫妍按着耳机,有些担心地询问。 监控画面里,罩着白布的许弋阳依然在原地,只是姿势从趴着换成了半蹲,而那只莫名其妙翻上来的女鬼傀儡,现在乖乖趴在许弋阳旁边。 对着监控镜头,许弋阳从白布下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让她们不要瞎担心,继续做自己的该做的事就好。 俩妹子松一口气,心说虚惊一场,要是玩鬼屋的人撞鬼了,那情况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呼叫控制室,4号段呼叫控制室。” 当俩妹子刚刚放松下来,耳机里就传来社员的声音。 “目标已丢失,重复,目标已丢失,请赶紧查询监控,确定目标所在位置。” 目标丢失? 林紫妍和周琪乐对视一眼,都感觉这情况有点不能理解。 前路被封,后路有社长堵着,时非只会在三号段通道里,根本不可能离开才对。 “这不可能。”林紫妍低声喃喃,然后十指如飞,迅速调查各处监控,想要确定时非现在的位置。 结果她在各处一找,就发现时非已经到了通往二楼的平台部分。 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依然双手插兜,步态悠闲自然,如同郊外踏青的旅行者。 “有没有搞错啊?他怎么过来的?你们4号段是不是操作慢了,居然让人顺利通过了!” 林紫妍皱眉对耳麦说道,有点点生气。 眼下这种情况,总不可能时非真把自己切片通过了栅栏,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4号段操作失误,让时非提前通过了。 “冤枉啊,我一听到指令就立刻放下栅栏了,一秒都没耽误,所以肯定是你们指令下慢了。”4号段操作员大呼冤枉,把锅踢回控制室这边。 周琪乐也郁闷,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她按住还想跟4号段理论的林紫妍,说:“事已至此,我亲自上吧。” “啊?你这么快就上了啊?”林紫妍有点不情愿,因为她俩是鬼屋最主要的王牌。 有点打牌经验的都知道,王炸不能甩得太早,不然手里没了底牌,后面极有可能被反杀。 “没事,我要是拦不住,不还有你吗?一会社长应该就回来了,你跟他合作,要是我拦不住,你们俩再上。” “唔,行吧。” 林紫妍勉强点头,然后开始帮周琪乐化妆。 在鬼屋项目里,僵尸新娘是经久不衰的角色。 周琪乐换上了大红的古代新娘服,衣摆、胸口和袖摆的位置,都有不规则的近黑的深红,使整套新娘服看起来透着陈旧腐朽的气息,令人下意识联想到死亡、棺材与坟土。 戴上褪色的凤冠,脸孔双手完全抹白,眼袋、嘴唇、指甲涂成绀青,再从眼角和嘴角蜿蜒两行血水,最后戴上红色美瞳,整个僵尸新娘妆就完成了。 “啧啧,这个妆,我看着都害怕。”林紫妍啧啧感叹,然后找来破败的红盖头,给周琪乐盖上。 至此,当周琪乐两手合拢垂在身前,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她看起来就完全不像一个活人了。 “诶,没那么快进入状态,你先说句话啊。”刚刚林紫妍才说了害怕,虽然是开玩笑的,但是其实真的是有点毛毛的。 毕竟是普通人,平时的胆大总有装的成分在,而周琪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以往扮装结束,都会跟林紫妍正常交流一下,让她宽心。 但是这次没有,周琪乐就硬邦邦站在那儿,不动,不回应。 “你干嘛呀?”林紫妍这下是真的浑身发毛了,强笑的表情都有点绷不住了。 其实林紫妍是有感觉的,今天鬼屋的气氛和往常似乎不大一样。 刚才看社长身后突然趴着女鬼傀儡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吓到了,而现在,周琪乐居然也变得有点异常,这就真的吓人了。 结果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面前硬邦邦的周琪乐忽然做了个动作。 她身体像是过电一样,猛地将两臂往前一抬,伸得笔直。 那样子,跟电影里的僵尸一模一样! “啊!” 林紫妍立刻被吓到,惊叫着后退,撞到后面的道具桌子才停住。 然后她有点恼羞成怒,低喝:“琪乐!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周琪乐这时还是不说话,但缓缓垂下了手臂。 “嘻嘻~”周琪乐发出一种怪异的冷笑声。 然后她仍然没有理会林紫妍,而是转过面,朝门外走去。 林紫妍看得心惊肉跳,已经不敢出声了,因为她发现周琪乐走路时完全看不到动作。 她的手垂在身侧完全僵硬,而两脚完全被宽大的裙裾盖住,也看不到,至于步伐……感觉不到,简直就好像在飘。 传统戏曲中,有一种非常讲技巧的“鬼步”,演员上台的时候,裙子遮住脚,两腿行进时轻微踮起,使身体始终保持在一个高度,不暴露任何起伏,于是看起来就像在飘。 这种鬼步她俩也有专门练过,周琪乐也练得不错,能达到那种飘的感觉。 可是毕竟不专业,“飘”的时候脚尖还是会踢到裙裾,多少会暴露细节。 但现在完全没有可暴露的细节,周琪乐好像真的是飘出去的。 林紫妍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完全不敢叫住周琪乐。 今天什么情况啊?不会真闹鬼了吧? 她在心里问自己,忍不住怀疑人生。 不过周琪乐走后不久,控制室外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轻快,没有一点僵硬的感觉。 这让林紫妍心里一阵放松,主动走到了门边。 “社长!” 披着白布,像个大号幽灵的社长回来了。 “你碰到琪乐了吗?刚刚她好奇怪啊,我……” 林紫妍有点着急,想立刻说明周琪乐的异常。 可结果她话说一半卡住,盯着社长有些不能理解。 “社长,你把女鬼傀儡扛背上干嘛?” 第120章 魔鬼非杀人啦! 那只披头散发、面孔血糊的女鬼傀儡,是社团鬼屋里的重要道具,因为出场多、效果好,所以经常会受各种小伤。 社长很宝贝这东西,每次护理都得亲自上才放心。 但是不管怎么喜欢和重视,社长也从来不会把这玩意扛背上,毕竟还是有点重的,而且头发下的那张脸也是真的挺恐怖。 这么扛背上,不怕一回头吓死自己吗? “我,习惯了。”社长回答道,还抬手往后拍了拍傀儡的脑袋。 “额……”林紫妍一怔,觉得社长声音怪怪的,虽然音色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但是说话断句明显不正常,就像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小孩子一样。 然而还不等她消化这个疑问,新的惊疑又一下出现了。 只听嘎啦一声,趴在社长背上的女鬼傀儡忽然张大嘴,一口啃在社长脖子上。 不过因为女鬼傀儡嘴里没有牙,这一口下去完全咬了个寂寞。 不过女鬼傀儡却丝毫不气馁,执着的一口一口,嘎啦嘎啦,不断重复着张嘴和啃咬的动作。 “它它它!它怎么自己动了?!”林紫妍再次被震惊,说话结结巴巴。 社长却很淡定,答道:“新的,机关。” 依然是那种生疏、不流利的说话节奏。 听社长这么说,林紫妍第一反应是不信,想问你什么时候加的新机关,怎么之前从来没提过? 不过想起周琪乐还在外面,而且举止怪异,她又忍不住问:“对了社长,你刚进来时碰到琪乐了吗?” “没。”社长否认,然后在控制室里四下走动起来。 “呼叫控制室,又找不到目标了,赶紧找一下。”耳麦里响起社员的声音,林紫妍连忙回到电脑边,通过监控寻找时非的身影。 “等一下,正在找。” 监控画面一个个调出来,不光在找时非的身影,也在找周琪乐。 林紫妍脑门冒汗,心里那种毛毛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这时在她背后,社长扛在背上的女鬼傀儡忽然停止啃咬,接着整个身体一垮,像断电的电动玩具一样,笔直滚了下来。 社长往后伸手接住,然后拎到眼前看,然后有些疑惑地抖了抖,见女鬼傀儡确实不动了,于是就随手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罩着白布的身影也忽然的垮了下去,整张白布萎顿在地。 林紫妍听到动静回头,结果就只看见歪在地上的女鬼傀儡,还有社长的白布。 “社长?”她疑惑地叫了一声,目光下意识看门的方向。 难道出去了?怎么一点脚步声都没听见? 可恶啊,这一个两个的,今天都什么毛病?就算她是灵魂研究社的资深社员,但也是普通人一个,并不是什么铁胆神侯好吧。 林紫妍欲哭无泪,但眼下还是得专心寻找时非的身影。 “找到了,人刚通过5号段的口子,马上就到恐怖医院的小场景了。” “收到!”耳机里传来社员们整齐划一的声音,三个男社员情绪亢奋。“看我们的,一定吓得他屁滚尿流,为咱k大那一个连的妹子报仇雪恨!” 女生恨渣男,男生其实更恨。 本来k大女生就少,狼多肉少的一个局面,结果听说这个渣渣非一来,直接嚯嚯了一个连! tnnd,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哥不能忍! “诶等等!”林紫妍还有话要说。 监控画面角度有限,所以她只看到时非背影在镜头边缘一闪而过。这个过程太短,所以她没有看的太明确。 似乎……时非脚边跟着个人,好像是在地上爬,但是又没看得太清,不确定是不是眼花。 然而她想提醒社员们,那边却已经断了通话。 三个男生早就憋足了劲,一窝蜂行动起来,装尸体的装尸体,装骷髅的装骷髅,还有一个站到架子上,和高仿真人体肌肉模型肩并肩。 他们都穿了很逼真的道具服,骷髅和肌肉被凸显出来,而其余部分都是黑色,在这种昏暗不清的环境下,移动起来的视觉效果,就真的是骷髅和被剥了皮的人体组织在动。 现在装尸体的社员躺在担架上,正好横在另一边作为出口的小门边,只要时非想通过,就一定得跨过他。 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猜到尸体是活人装的,继而提高警惕。 不过一旦注意力真被“尸体”吸引,那么那个人离爆装备也就不远了。 因为尸体到时候确实会跳起来,但是这只是第一步。 尸体跳起来后,闯关者会因为预料之中的事终于发生,神经不自主地放松下来,而这时,两边作为“模型”的骷髅和肉体,会悄无声息动起,在人毫无防备的柔软心灵上,补上惊悚一刀。 呵呵,一定要让你吓尿在这里!躺在白布下装尸体的陆宇这样想着。 “嗤——嗤——嗤——”一种奇怪的摩擦声,从通道口那边传来。 因为躺在地上,陆宇对这种贴地的拖行声音听得格外真切。 听起来就好像,就好像……在拖动什么大麻袋。 可是通道里连可移动的大型道具都没有,哪来的麻袋? 奇怪的疑问在脑子里形成,陆宇悄悄从白布下面往外看,顿时…… 艹,他手里拖着的是什么东西?不会是尸体吧?! 时非跨过恐怖医院场景的门,把手里的“尸体”放了下来。 其实当然不是尸体,而是他们灵魂研究社社长许弋阳。 时非原本让两个死鬼悠着点,稍微吓唬一下就行了,结果不知道是谁玩嗨了,把人家社长吓崩溃,慌乱中误触机关,把自己从通道顶上给漏了下来。 这么一惊一摔,人居然就晕了过去。 时非怕他挂了还给他检查了一下,结果身体无碍,应该只是有点刺激过度,厥过去了,拖出去扇扇风、喂喂水就会醒。 只是这就辛苦他了。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居然要拖着另一个大学生走,真是太不符合自己的气质了。 时非于是不想拖了,蹲下来拍拍许弋阳的脸。 结果没反应,这位灵魂研究社的社长晕菜晕的很敬业。 “真是,身为社长就这点能耐,还得我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杀人移尸呢。” 时非有些怨念了,兀自嘀咕着。 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陆宇听不大真切,只能模糊听见几个关键词。 社长……能耐……杀人移尸…… …… ……卧……槽!!! 陆宇脑子里猛地炸开了锅,感觉整个脑浆都开始沸腾,像粥锅一样咕嘟咕嘟,激烈冒着蒸汽和水泡。 而时非这时正想着甩锅,于是一抬头,直接看向白布下的陆宇。 “那边那个尸体……”时非朝陆宇说话,想把许弋阳这个挑子撂给对方,不过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于是就只好叫了他现在扮演的角色名称。 结果这一下不得了。 他叫我尸体?所以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吗?靠靠靠,我都撞见他杀人移尸的现场了,他肯定得灭我的口啊! 这么一想,逻辑完全成立。 已经吓崩了的陆宇当即一个翻身,差不多是直接从地上弹起来的。 “杀人了!魔鬼非杀人了!社长壮烈了,快报警!”陆宇疯了,边逃命边咆哮。 看着他身影瞬间消失在小门里,时非无语。 这货乱叫什么呢? 可以怀疑我杀人,但怎么可以叫我魔鬼?这不是平白污人清白吗? 第121章 灵研社全军覆没 陆宇逃走以后,伪装骷髅和伪装人体的社员也是瑟瑟发抖。 虽然他们幸运的没听见时非可怕的低语,不过亲眼看着时非从通道里拖了一个人出来,第一反应也是完全懵掉的。 只是因为其他人都没有做出反应,自己也就没当出头鸟。 这样一耽搁,就耽搁下来了。 结果后来怎么了?什么杀人?什么壮烈?什么意思啊? “咯咯咯……咯咯咯……” 站在架子上,装扮成了人体的余浩浩莫名的颤抖,连带脚下的架子都发出奇怪的声音。 奇怪,我明明不信的啊,为什么会发抖?余浩浩不明所以地想。 相比较陆宇,余浩浩胆量真的算大的,就算看见时非拖了个人体进来,而陆宇喊着杀人了,他也是打心底里不信的。 玩个鬼屋而已,还能杀人?开什么玩笑嘛,时非手里肯定是不知从哪儿捡的人体模型吧?哼,挺会玩儿的,只是这点伎俩就想吓唬我?也太小看我们灵研社了。 这是余浩浩内心真实想法,没有一点强撑的成分。 只是当时大家都没出声,他又不想放弃吓人的任务,所以也没做反应罢了。 但,怎么身体就抖起来了呢?明明心里一点也没感觉到害怕啊。 余浩浩站在不断颤抖的铁架子上,看时非拖着个人从面前经过。 “别太过分了。” 经过的时候,时非脚步不停,但是幽幽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余浩浩心里一咯噔,心说眼神这么毒的吗?居然轻易看出我这个人体是社员假扮的了。 已经暴露,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表演的必要。 余浩浩只能尬笑一下,目送时非拖着“模型”的背影远去。 只是他看时非的时候,他旁边的人体模型也在看他。 “咯咯咯……咯咯咯……” 铁架子摇晃的更厉害了,简直像有人站在上面跳舞。 余浩浩原本扭着头,后脖颈子却蓦地一阵凉飕飕,感觉就像大冬天里,被人往脖领子塞了一块冰。 诡异的寒气让他寒毛一下竖了起来,这时终于发现架子的摇晃跟他自身无关。 意识到这要命的一点时,他眼角的余光也捕捉了什么不断在动的东西。 是站他旁边的人体模型。 模型是扒了皮的人形,虽然没有故意上血,但是这么大、这么健硕的一个人形不停扭动,场面还是很惊悚的。 而且看扭动的频率和节奏,莫名踩点那首“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怪不得架子一直咯咯咯在响了,有个真人大小的东西在上面跳海草舞,架子能不晃得咯吱响么? “草!”看着贴身扭动的人体模型,余浩浩牙关打颤,但在崩溃前还是努力骂了一声。 然后和陆宇相隔不足一分钟,余浩浩和另外扮骷髅的社员,两个惨嚎声齐头并进,响彻鬼屋。 第三杀,达成。 其实灵研社社长厥过去后,时非就感觉差不多了。 毕竟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灵魂研究社就是他今后唯一能混的社团了,算是自家的窝,要是真玩垮了,以后可就无社可归了。 出于这种想法,他才特地提醒两个死鬼,不要太过分。 而听余浩浩两人的叫声,感觉两个死鬼还是听劝的。 时非不怕他们叫,就怕他们一声不吭。 此时控制室里,林紫妍也在叫。 不是那种很大声的尖叫,而是捂着嘴,不可置信的惊慌低呼。 因为刚刚在监控镜头里,他终于又找到了时非的身影,并且看清了被他拖在手里的社长。 既然社长在他手里,那刚才罩着白布,跟她说话的人是谁? 或者应该问,是什么东西? 冷汗从额头沁出来,手下意识摸到手机,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拨打报警电话。 然而这个时候,她面前的监控画面里,忽然怼上来一只眼球,几乎把整个监控画面都占满了。 林紫妍惊慌失措,手机失手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弯腰去捡,结果一低头,发现身后的女鬼傀儡变了个姿势。 应该是变了,之前好像是趴在地上的,现在却已经坐了起来,似乎还打算站起来。 而傀儡旁边的白布,居然也从萎顿的状态微微隆起一些,好像有什么正要从白布里钻出来,但因为她回头,于是暂时停住。 “麻麻鸭!” 绷不住了,彻底绷不住了!林紫妍惨叫一声,想跑,两腿却吓软了,脚底不停打滑。 偏偏这时候,那种人体被拖行的声音却忽然从门外响起。 “嗤——嗤——嗤——”怪异的声音直钻耳膜,预示门也被堵,连逃都没地方逃。 林紫妍扶着桌子都快站不稳了,在无边的惊恐中瞪着门,准备迎接无比恐怖的画面。 结果…… “学姐你在啊,太好了,我在通道里捡到学长了,你赶紧看看他怎么了。” 时非倒退着,躬着身,艰难而努力的,把死猪一样的许弋阳社长拖进门,然后擦一把汗,才回头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用捡到钱包要上交的口吻说话。 那样子,温和,善良,古道热肠……像个从天而降,头上笼罩圣光的天使。 “呜呜,有诡!” 林紫妍哭了,手脚并用地扑到时非身后去。 “诡?哪儿啊?”时非把许弋阳放下,然后朝林紫妍手指的方向走过去。 “没诡啊。”时非把女鬼傀儡拎到一边,又把白布掀开来,展示给林紫妍看。 但是林紫妍确定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于是催促时非:“赶紧!赶紧带社长出去!这里不安全!” “哦。”时非从善如流,又去拎……哦不,是弯下腰,艰难的、费力的、挣扎的,把死猪一样的社长背到身上,然后和林紫妍一起离开。 鬼屋外面,数百看热闹的学生已经开始下注,想赌渣渣非到底会以怎样一种丢人的状态被抬出来。 可结果…… “看,出来了!” 有人眼尖,发现了从通关出口那边出来的人影。 答案终于要揭晓,人群忍不住骚动。 结果却见灵研社的社员自己跑出来,而且惊恐万状,完全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一个这样也就算了,两个三个四个……没完了。 “搞什么?渣渣非呢?怎么灵研社自己人被吓出来?” 一片疑惑和议论之中,时非和林紫妍最后才出来。 终于见到正主,大家一阵激动。 但是等时非走近了,才发现情况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是完全相反的。 渣渣非一点事没有,背上还背着灵研社社长。 而一直被大家戏称女魔头的林紫妍,居然小鸟依人般,用一种被吓坏了表情紧贴在时非身边。 第122章 莫问路的思想觉悟 不出一天,一则“大一新生恐怖如斯,灵研社从上到下被撅了个遍”的谣言,就像雨后春笋,发了疯地在学生间传播蔓延。 “渣渣制裁之剑的灵研社,不到一小时,全军覆没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是真没想到你连人灵研社社长都不放过啊。” “非哥,这把杀疯了啊。” 傍晚回到宿舍,室友们围着时非七嘴八舌,感叹他的全新战果。 时非抱臂而坐,岿然不动,只微微点头,淡然道:“过奖。” 所有谣言,无论好的坏的,非哥来者不拒,坦然大包大揽。 室友们一下子嗨了,于是追着他问更多独家内幕。 “是不是真闹诡了啊?他们好多社员都说亲眼看见了。” “是啊快说说,你见着真的没?诡长得吓人吗?” “哟喂!该不会其实是你搞的鬼吧?听说灵研社两位社花都依偎在你怀里了。” 时非之前一律点头,这时却终于摇头。 时非:“没见诡,没搞诡,我只是在里面随便走走,我什么都没干。” 听他这么说,室友顿时觉得无趣了。 “切~本来还想跟你取经,怎么能让妹子依偎在我怀里呢。” 失望之际,忽然门口传来指节叩门的声音。 “笃笃笃。” 因为门是开着的,这个敲门的动作莫名有点做作。 大家转头看去,惊讶发现是那晚,被时非正面杠过的学生会干部,郭育。 郭育两手背在身后,一脸板正,端着有点高冷的架子。 “时非,跟我到校长办公室来一趟。” 一听这话,宿舍其他三人都是一惊,心道不好,传说中跟学生会作对,会被学生会报复穿小鞋的情况出现了。 “嗯。”时非点头起身,好像早知道会有人来找他。 其实不难想,学校社团里闹诡,闹得还有点大,哨塔那边肯定会派人来调查的。 在任何国家里,学校永远都是重点保护对象,所以哪怕没出大事,都肯定会有人来关心一下免除后患。 时非跟着郭育下了宿舍楼,穿过校园各栋建筑大楼,很快到达目的地。 脚下台阶起伏,天色将暗未暗,通向办公大楼的道路安静偏僻,总有种很适合搞校园霸凌的气氛。 走在前面的郭育突然回头,眼神凶狠,伸手要去卡时非的脖子。 按照他的预想,时非将会被他一把摁到墙上,慌乱惊恐,然后他就可以像电影里的大佬那样,说出早就背好的台词: “那天我在校外开房的事,要是你敢说出去,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台词和动作都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好多遍,就差付诸实践,给这个嚣张的大一新生正式的下马威。 “诶?人呢?”郭育看着空荡荡的后方,一脸茫然问。 他鹰爪手都祭出来了,怎么回头却不见了时非人影? 正满脸懵逼,忽然后脖子一凉,接着咽喉一紧。 “学长,我猜你刚是想掐我脖子吧?巧了,正好我也早想学这个动作了,你看我做的标准吗?” 时非温和的声音从郭育脑后传来,听不出一点危险性,但是郭育已经快要吓尿了。 他看不到时非,但是喉管正被时非牢牢掐着。 不是整个脖子被捏住的粗鲁掐法,那种其实威慑性大于实用性。 时非只用了拇指、食指和中指,三个指头扣住喉管,轻松拿捏,省力又特别出效果。 “学长,人类的咽喉是很脆弱的,你突然朝我的脖子出手,真的很吓人你知道吗?”时非从郭育后面歪着露出半张脸,依然是随和亲切的样子。 郭育却已经快要窒息,喉咙火烧火燎的痛。 不过他能在学生会当干部,心理素质自然要比一般学生过硬一点。 “你给我松手!你知不知道我要带你去见什么人?到了那人面前,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因为作为学生会,参与了最底层的情报收集和调查,其实已经接触到一些相关的隐秘。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你进灵研社之后,情况才突然变得诡异,所以只要我一句话,你就会被他们当成诡异抓起来消灭!” 听到这儿,时非笑了:“哦,权利这么大啊,真厉害。”然后手指持续收紧。 不到三秒,郭育就尝到厉害了。 “对不起对不起,松手啊,我错了,我喘不过来气了,松松手……” 看着在手中挣扎哀求的郭育,时非眼底其实是麻木的。 就像普通人捏着一只蚂蚁,并不会有道德或者情理上的考量,有的只是一念之间,一些压根不重要的随机选择。 “你错哪儿了?”时非淡淡地问。 突然有了求生加分题,郭育即兴发挥,当场口述了五百字作文。 用词精准,感情丰富,主打就是一个真诚。 时非被打动了。 “回去把你说的誊写下来,晚上查寝的时候送给我检查。” 说完放手了,还不忘朝他屁股补一脚。 郭育一个踉跄,小跑着离开,不过走前还不忘指路:“三楼,三楼左转第一个大会议室。” 这么负责,倒还算个好孩子。 时非在心里评价一句,然后转身上了三楼。 会议室外,校方一众领导都聚集了不少,有校长,有两位系主任,还有几位班级辅导员。 不过他们都被阻隔在距离会议室三米开外,两名年轻的哨塔特职守着门,表情冷酷威严。 哨塔特职办事,不被允许的情况下,校方大佬们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局促地陪伴和等候,连交头接耳都不敢,比任何教室的学生都乖巧。 “你是时非?”守门的特职看了眼学生会提供的资料,然后往时非身后看去。“那个学生会干部呢?” 因为人手不够,特职会临时让普通人参与一下,以便加快办事流程。 对于这部分人,哨塔事后还是要按情况分别处理的,一般是签下保密协议,可不会随便放掉。 “学长作业没写完,回去赶作业了。”时非随口说道。 守门的特职一愣,大学生还这么卷吗? 不过暂时没时间追究,里头队长正火大呢,不敢再耽搁了。 “进去有什么说什么,尽量仔细,但也不要废话。” 开门前,守门的特职交代一句,免得一会又吓哭一个,处理麻烦是小事,把他们队长惹毛了那真是大家都不好过。 会议室里没有开灯,窗帘都闭合,显得阴暗压抑。 一位特职队长低头坐在沙发里,正埋头在处理其他案子的文件,伏案疾书,情绪暴躁。 “在我对面坐,不用自我介绍,直接说你在鬼屋的经历,不要漏掉明显异常的地方,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莫问路很烦处理学校的案子,明明也没出人命,偏偏还得亲自来,要表现的特别重视才行。 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他在这里耗时间的时候,说不定外头正有无辜群众被诡追杀得满街跑。 最糟心的是,他讨厌不懂事的人。 这些年龄在十八岁上下,自以为什么都懂了的半大孩子,是他最不愿意接触的,要么笨的要死,要么精的要死,好奇心还旺盛,遇到有些自以为是的,真是掐死的心都有。 “五百万。” 莫问路没抬头,却听到刚进门的学生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他眉头一皱,抬头准备用眼神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结果目光触及时非似笑非笑的脸,大脑卡一下,然后…… “什么五百万啊?”他一下站起来,表情严肃。“明明是一千万,我都给你存着呢。” 第123章 犯不着自己动手嘛 莫问路这变脸速度,川剧大师来了都佩服。 时非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问:“一千万都给我?要不要这么大方?” “应该的,本来案子就是你解决的。” 莫问路回答,一边从桌上拿了个崭新的杯子,给时非泡了杯茶,起身递到时非面前。 “你们校长的茶,挺好喝的。” 时非道谢接过来,低头抿了一口,确实不错。 莫问路没回自己的位子,而是把旁边的沙发拖出来,在时非旁边坐了,问:“这个案子什么情况?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原本他以为这个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糊弄一下就算了,但是现在时非牵扯进来,他就得慎重处理了。 毕竟时非这样的身份,他会介入的案子肯定不普通。 时非:“情况倒是没有,只是玩鬼屋玩嗨了。” 听到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回答,莫问路没有迟疑,点头说:“嗯,能理解,你这个年纪,是该好好玩的。” 毕竟时非这样的身份,能有玩的心,那也是这所学校的荣幸。 就怕他不爱玩,对人生没有兴趣和期待,那才真是这所学校的灾难。 看莫问路完全顺着自己来,时非忍不住苦笑,调侃他:“最近在忙什么?坑了几个富豪?” “两个,先让他们一人捐了二百万做慈善。” “怎么换风格了?”时非有点意外,觉得是不是自己上次给了什么错误暗示,让莫问路误会了。 “我不喜欢干预别人的人生选择,你怎么做是你的事,互不干扰的情况下,你根本不用在意我。” 干预的后果很容易建立因果链,以后会很闹心的。 莫问路却摇头,表情平静地说:“不是在意你的看法,只是经历上次的事,我清醒了一些。” 见他一副开悟的样子,时非有点好奇。“怎么说?” “就是发现我没自己想的那么正义和高尚,更没那么强大,以前我做那些规则不允许的事情时,我觉得我是在为全人类负重前行,我觉得我是个英雄,但是后来我清醒了。” “人类不需要英雄,是我自己需要英雄。有些事情我做了就是做了,只是一个对错参半的选择而已,可我却偏要给自己找一个非凡的意义和信念,简直太虚伪了。” “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我不需要正义和高尚的名头,我只是想要像那些英雄一样做事,而且做起来会感觉又酷又爽,一切只是取悦自己,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顾忌,死之前我会放肆到底。” 每个人对自身的感悟,都不是人类语言可以完全表述和传达的,所以当时非听到莫问路这一大段话时,也是短暂的沉默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莫问路其实并没有改变风格,他只是把自己的追求,从表面转移到了内心。 “以前你敲诈的钱,都是怎么处理?” 说到这个,莫问路有点不好意思。“‘燕雀鸿鹄’这个网站你听说过吗?” 时非点头:“听说过,年轻人很崇拜的一个网站,但也被政法界视为毒瘤。” “我办的。”莫问路指指自己,有点小小的得意。“以前敲诈的钱,基本都花在这里了,就是想让世人知道我这个英雄的存在,想让他们记住我,哈,现在想想幼稚得很。” 听到这儿,时非算是确定心中猜想了。 以前莫问路做事,还要给自己留一个英雄的名,但是现在他做事,连这个名都不屑一顾了。 怎么评价呢……他说自己虚伪幼稚,但从旁观者和受益者的角度评价,反而更……伟大。 在时非和莫问路交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想不顾阻拦,闯进会议室里来。 莫问路这几天被巨大的工作量摧残的不行,好不容易碰到时非能谈谈感兴趣的话题,结果被打扰了,整个情绪就很暴躁。 “你坐,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他跟时非招呼一声,转头就气势汹汹地去到门边。 “吵什么?!” 会议室门一把拉开,莫问路将杀气十足的脸探出来。 外面守门的特职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回答道:“队长,是这个学生会干部,他吵着要见你,说有重要事情向你汇报。” 来人正是郭育。 这家伙一开始是真打算回去誊写五百字悔过书的,但是走到一半猛然清醒:我刚刚遭遇了生命威胁,我为什么要忍气吞声?我可是学生会干部,还为那些国家特殊人员做过贡献,当着他们的面,时非难道还敢对我动手? 想通这一点,郭育觉得自己真糊涂,明明有靠山、有底气,居然还被一个大一新生拿捏住了,真是可笑啊。 于是他就疯狂地跑了回来,想要当着特职队长的面,揭穿时非的邪恶真面目。 “队长,我有重要情报要提供,关于里面那个人的,对你们绝对有用!” 旁边一堆校领导看着,郭育报仇加立功心切,站在门口,就指着里面的时非嚷道。 原本莫问路是不想理会郭育,准备直接把人打发走。 但是当郭育手指指向时非,他原本不耐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而郑重。 “好,进来详谈。” 他一点头,把郭育让进会议室里。 然后他关上门,把门反锁。 “队长,您看我的脖子,乌青的对吧?就他掐的,我现在合理怀疑他被诡异污染了,不然普通人不会有这么大杀气的。而且我先前的调查材料里有写,灵研社闹诡事件,是从这个人进入之后才开始的,之前从来没出过事……” 比之前对时非做忏悔时还要真诚,郭育这次口述近千字的长篇论文。 论文条理分明,有理有据,整个核心就是:时非不正常,他可能是只诡。 莫问路一改平时对待孩子的暴躁不耐,居然一直不吭声的,和时非一起听完了郭育的长篇大论。 郭育说的嘴都快干了,自我感觉发挥良好。 “我说完了。”他擦擦额头的汗,一副等着评委做点评的热切表情。 莫问路情绪很平稳,靠在时非旁边的桌子上,喝了口茶,歪头看看郭育一直努力强调的脖子,然后回头,看着也在喝茶的时非。 “你真打他了?”莫问路问,有些不能信。 时非点头承认:“嗯。” 郭育当场就像拿住了天大的把柄,激动指着时非说:“队长您看!他承认了!” 莫问路终于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沉声呵斥:“闭嘴!跟谁嚷嚷呢?”郭育顿时噎住,不敢吭声。 耳边没了聒噪,他才又看向时非:“你别嫌我话多,就这种玩意儿,真犯不着自己动手,要真想教训,办法不多得是?” 第124章 人骨黑棺3 听着莫问路闲聊一样的口吻,郭育脑门上冷汗就下来了。 他混学生会的,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是有,刚进来时脑子有点热,没顾得上观察,此刻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会议室里情况早就不对。 首先时非手里居然有茶,用的是校长那一套昂贵的琉璃茶杯,那套茶杯一直在莫问路右手边,所以时非的茶是莫问路亲手倒的。 其次莫问路站着,时非竟然坐着。 第三是站位,莫问路虽然一直在时非前面,但从头到尾没有挡过时非的视线,是一种下意识的尊重和礼遇。 最后就是莫问路刚说的话,以及说话的态度。 郭育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已经看出来,这位连校领导都完全不当回事的国家队队长,他跟时非很熟。 不,不光是熟,而是尊重,是敬畏。 但,这怎么可能啊?一个大一新生而已,也早查过他的家庭资料,没什么特殊背景啊! 当郭育在震惊和自我怀疑的旋涡中完全懵逼时,莫问路忽然一拍脑门,用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时非。 “我差点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确实不方便做的太过,这样吧,这玩意交给我,我办法多得是。” 话都说到这里了,郭育已经欲哭无泪。 他原本只是想背靠国家特殊部门狐假虎威,好好拿捏时非一下,把两次攒下的怨气一口出了。 结果现在什么情况?他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新生,居然是块钢板,超级巨大的,他拿不动就算了,还要被压死了。 郭育麻了,脑子宕机了,不转了。 不过身体还是有求生欲的,居然知道要逃离眼下这个虎狼之地。 “抓住他。” 郭育刚转身要跑,身后传来莫问路冷冷的声音,然后郭育就感觉浑身一凉,再然后全身就不听使唤了。 这感觉相当诡异,就像鬼压床。 “把这孩子带我车上去,晚点我有些事情要亲自跟他谈。” 莫问路拉开门,对门口的特职下属交代了一句。 下属一点头,进来把郭育带走了。 重新锁上门,莫问路坐回到时非旁边。 “既然你在这里上学,那有件关于这所学校的隐秘,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时非把茶杯放下,目光对上莫问路的眼睛,问:“你是想说,正对着校门的那座黑棺建筑?” “你知道啊?”莫问路有些意外。 结果时非摇头,“具体的不知道,只是路过时察觉到那建筑不对劲,里面给我的感觉像深渊一样。” “只是路过就察觉到了?”莫问路微微睁大眼,有些不可思议。“那可是四十九名空间系特职,用血肉生命筑起来的城墙,你居然还能察觉到异常。” 那座黑棺,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坚固的几座封锁线之一了。 一般就算是高阶特职来了,最多也就能看出里面有特职的灵气外溢,但时非却能察觉里面是“深渊”。 不过这种震惊很快被自我消化,莫问路马上就习以为常了。 毕竟是时非啊,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他身上,不都应该是合理的么? 莫问路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时非:“那么——迷津,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乍然听到迷津这个词,时非眼皮跳了一下。 “所以,那四十九名特职用生命封锁起来的,是一座失控的迷津?” “嗯。”莫问路点头,神情凝重。 关于迷津的隐秘,原本以他所在的阶层,还不够资格触及,可因为他藏着读心的能力,并且又管着这片区域,接触的多了,总能零星收集到一些职权范围外的信息。 “我收集到的情报并不是完整的,只有个大概脉络,这座迷津出现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具体日期已不可考,反正迷津失控时,这里人诡难分,一片人间地狱,要不是最终牺牲了四十九位特职,这里早就是一座诡城。” 时非默默听着莫问路说话,脑中已经能想象那是一种什么场面。 他上次接触到迷津,是在诡列车上。 不过那次的迷津是受控的,而且只作为现实与诡异维度接驳的锚点,只能将踏上诡列车的人引入诡异维度。 而再之前一次接触迷津,则是老何烧烤店。 那也是受控的迷津,范围更小,只是作为一种外挂能力,使得一只诡可以无视三要素和基础规,直接接触现实维度。 总而言之,那些迷津都是小范围、可控的,并没有真的打破现实和诡异维度的壁垒。 但是现在,那由四十九名特职用血肉之躯堆砌的黑棺下,是真的有一座完全突破了空间壁垒,能让诡异维度和现实维度实现跃迁的迷津深渊! “这事我只是和你说一下,其实不会影响到你。另外这些特殊位置,哨塔一直都有重点关注。” 见时非表情严肃,莫问路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免得他多虑。 但是时非抬头看他一眼,问:“人力有限,四十九名特职的血肉城墙,你觉得还能坚持多少年?” 一句话,把莫问路问的心里狠狠一咯噔。 “额,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时非抬起一手,手背抵着下巴,表情深思。 “如果这个时效是以躯壳存留的时间算的话,我估计这座黑棺防线的效力,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可能只要一点外力干预,里面四十九具枯骨就会化成灰……” “枯骨?”莫问路不由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你能看得见?” “嗯。” 时非点头,不带一丝犹豫的样子,让莫问路心沉到谷底。 “不好,得通知上头!”他一下跳起来,作势要冲出去。 可是时非叫住他:“别冲动,难道你要告诉哨塔高层,你偷听了他们很多机密吗?” 莫问路:“……” 莫问路莽撞的身躯一下刹住,前后脚跟一转,原地划了个圈,又走回到时非面前,坐下来。 “那不行,我的命不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所以得想别的办法。” 看莫问路这么焦虑,时非反而有些想笑。 “放心吧,不要把哨塔想的那么废,黑棺内的变化,高层肯定知情,不至于要你一个局外者去提醒。” 就算那四十九具躯壳有灵气加持,腐朽也是迟早的事,如果哨塔高层连这个都没有预料到、没有监测和留意,那这批高层还是赶紧自裁算了,让有脑子的人上。 “哦,也是。”时非说的在理,莫问路的焦虑情绪总算放下来。 不过这边情绪刚稳定,时非就又说了让莫问路情绪绷不住的话。 “我更好奇的是,高层们针对这个危机,到底拟定了什么样的预案。” 在这个善良、伟大、光明、正义,被调侃、被嘲讽、甚至被唾弃的时代,四十九个甘愿牺牲的英雄,上哪儿去找? 时代不是百分之百能造就英雄。 但是每个时代一定都会出现自己该有的英雄。 因为人会被时代绑架,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最终都会成为时代需要的英雄。 第125章 人骨黑棺4 时非回宿舍的时候,晚饭时间已经过了。 室友们怕他没时间买饭,特地给他带了饭菜还有汤。 不过现在饭菜凉了,汤也凉了。 “你们说,咱卡渣非的神话不会就此陨落吧?” 望着冰凉的饭菜,方明易用担忧的口吻幽幽问。 张丰友从门外进来,手里两瓶刚打的开水。 他放一瓶在时非桌下,然后白了方明易一眼。“瞎说啥?是去见校长,又不是去见阎王。” “那好好的大一新生,怎么会被校长召见?我觉得可能是劝退什么的,总之八成没好事。”祝子晟也掺和进来,并且和方明易一样的悲观论调。 “你们在聊什么?”时非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打断了他们的消极情绪。 见他神态自若,仨室友一乐。 “校长找你干啥?还有学生会那个家伙,没给你穿小鞋吧?” 他们七嘴八舌的追问,刚刚的担心现在都转化成了八卦之魂在燃烧。 “没什么,去聊了会天,喝了壶茶,又吃了顿饭,然后就回来了。” 喝茶聊天是跟莫问路,吃饭则是跟几位校领导。 校领导们似乎对诡异相关的隐秘很感兴趣,一个劲想从时非嘴里扒拉出点什么来,奈何他们只是老狐狸,而时非是早就成了精,自然是玩不过,白请了一顿。 这时时非看到了桌上的饭和桌下的开水,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他在宿舍群里发了三个红包。 抢红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没有人能拒绝红包的诱惑。 “卧槽!二十块!我非哥真棒。” 有红包就有交情,卡渣非瞬间升级成非哥。 三个红包一抢而空,大家心满意足,各爬各床,准备睡觉。 隔了大概三分钟,群里姗姗来迟一条新消息。 卓尔不群:我的呢?@时非 “啊这……”仨室友一脸无语,表示这话没法接。 不过那是辅导员,啥都不回让人家凉着,好像有点不礼貌。 结果还是时非懂人情世故,当场就又往群里发了个红包。 室友们这次很自觉,都控制住了自己跃跃欲试的爪子,恭敬目送辅导员抢了最后一个红包。 卓尔不群:他们二十我二分,年轻人做事不要这么双标。 看到这句话,宿舍里一下笑疯了。“给辅导员发二分的红包,你有种!” 闹了一会,差不多快到熄灯时间了。 学生会在十点五十进门查寝,这次没有大呼小叫。 郭育也在,鼻青脸肿地走在队伍后方,明显故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查完寝,其他人出去后,落在最末的郭育才在时非床前停住脚。 他匆匆从兜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a4纸,放到时非床上,并且用小但是郑重的声音说:“对不起。” 这次道歉是真心的了。 不真心不行,一身反骨都被莫问路收拾服帖了。 时非起初忘了纸上是什么,打开看才想起来,他让郭育手写一篇悔过书来着。 嗯,孩子写的很认真,认错态度良好,看样子是真悔过自新了。 “我没听错吧?学生会刚给你道歉了?!”等学生会都走掉,张丰友一下从床上挺起脑袋,不可思议地问。 时非摆摆手:“你听错了。”随口糊弄,从床上伸脚一踢关了灯,直接翻身睡觉。 宿舍顿时一片漆黑,张丰友在黑暗里瞪着一双眼珠子,扭头看向另外两张床。 那边有两个同样挺起脑袋、瞪着大眼珠子的家伙。 “卡渣非糊弄我。”张丰友在黑暗里说。 “确实,我也听出来了。”祝子晟说。 “那我们说诡故事吓唬他吧!”方明易说。 于是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又开始在宿舍里搞起了恐怖故事会。 宿舍生活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人多嘴杂,时非也不能让诡去捂他们的嘴,只好拿枕头蒙头隔绝噪音,就这么将就着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声伴奏的原因,时非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混沌中他感觉自己睡在了一片温暖又狭小的水域,耳边呼噜噜的都是发闷的水声。 一种被困住的感觉,同时又是一种被温柔包容着的感觉。 时非把枕头拿掉,这种介于怀抱和囚笼之间的错觉,才终于缓解消失。 与此同时,通往天城的一趟长途客车上,几十名乘客在座椅里轻微摇晃,有的已经歪着头睡着,有的半睁着眼在玩手机。 车厢的最后一排,一个青年女人的脸在昏暗中被凸显出来。 她脸色白的不正常,是一种墙皮一样发灰的白,每当车厢被路灯或对向车灯照亮,她的脸就会森然又突兀地出现,乍一看就像只一颗脑袋悬在半空。 这样一张脸在夜晚是很吓人的,尤其她从头到尾表情麻木、眼神发直,看起来就像……就像一具尸体。 客车司机头上冒着汗,皮肤却感觉冷,连呼出来的空气,都好像要凝结白雾了。 从夜晚开始,司机就注意到那女人了。 通过后视镜,他不光看到女人僵硬惨白的脸,更看到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那么大的肚子,怀了就算没十个月,至少也有八个月了,感觉只要稍微一颠簸,都可能会把孩子颠出来。 要了命了,怎么就让这样的人上车了呢?要是在车上出事怎么办? 司机心里焦急,已经把检票员骂了无数遍。 不说这女人诡异的表现,就说她那个大肚子,就不应该放她上车啊。 司机咬咬牙,心里盘算开到下一个服务区,就劝这女人下车。 虽说这么做不厚道,可如果这女人在他车上出事,那个责任他更担不起。 心里这么想着,司机又下意识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他全身寒毛一下炸了起来。 那女人惨白阴森的脸,居然快要把整个后视镜占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人已经从车厢后面,悄无声息到了司机旁边,相距不到一米远。 “我不能下车,我要到天城k大去的。”女人昂着头,盯着后视镜里的司机,眼神呆滞,声音幽幽。 司机吓得方向盘差点失控,大客车在高速路上划出一个惊险的s。 在车门边打瞌睡的检票员被惊醒,看到眼前一个大肚子女人,当即惊呼:“这位女同志,请你坐回位子里!” 女人依然昂着头,脑袋往车顶上左右转了一下,好像她分不清是车在说话,还是人在说话。 直到检票员扶住她肩膀,她才僵硬又迟缓地低下头,目光直勾勾的。 反常的举止加惨白的脸,检票员也给吓了一跳,下意识抽回了手。 “别怕,我是活人,我有身份证。” 女人幽幽的说着,然后伸手到衣服里掏了掏,掏出一张身份证。 “你看,我有身份证的,我是活人,我可以坐车,我要去k大。” 身份证递出去,借着车头的灯光,映照出身份证上一张甜美温柔的照片,照片旁,姓名一栏写着三个字:卢小琳。 第126章 客车惊魂(上) 孕妇脸色青白泛灰,举止诡异,表情呆滞,眼神发直,在车厢昏暗的光照下看,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坐着吧,摔了算谁的啊?”检票员总算缓过神来,于是又焦躁又担忧地催促。 卢小琳半张着嘴,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检票员好一会。 她好像已经很难快速理解语言了,要僵硬地反应一会,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于是过了一会后,她默默转身,在摇晃的车厢里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通过后视镜,看卢小琳远远坐在车厢后方,司机那种浑身发毛的感觉才稍稍平复。 然后他皱着眉,在汽车行驶的嗡鸣声里,梗着脖子跟检票员低喝:“到服务站的时候,让她下车!” “啊?”检票员有些于心不忍,“这么晚了,她孤身一人的,又挺着个大肚子……” “你还知道她挺着个大肚子啊?”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气冲冲地瞪了检票员一眼。“这么大肚子,你还让她上车!你是想害死我?!” 检票员一噎,偷看车厢后方一眼,也是委屈:“我真没看见,一开始检票的时候真没见到她,不知道是怎么混上车的。” “我看你眼睛是要瞎,车票跟人数是对应的,不多不少一车人,你能看漏掉,你还好意思委屈?” 司机气的骂,情绪越发暴躁。 提到人数,检票员于是猜测这个卢小琳是无票偷上车的,那么现在车厢里就应该多一个人。 于是她一伸脖子,往车厢座位里看去。 但这一看她傻了。 “人数不对啊,后座怎么还少了四个人?” 这辆大巴车除了司机和检票员的专座,还可以坐45个乘客,过道两边都是两座位,而最后一排是五座。 卢小琳就坐在最后一排,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按车票算,他们这一车满客,卢小琳左右应该各坐着两个人才对。 可是现在卢小琳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两边都光秃秃的。 “瞎咋呼什么?怎么可能少人?”司机不信会少人,皱着眉去看后视镜。“车座椅背高,人被挡住了吧?” 他盯着后视镜使劲看,然后惊讶发现好像后排真的全空着,就卢小琳一个人。 “妈呀,好好的大活人呢?四个啊!”检票员莫名的心慌,非常小声地跟司机说话。“离开上一个服务区的时候,我还特地扫了一眼,确定没少人才通知你开车的!” 一听这话,司机只觉得后背发凉,浑身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别胡说八道!就你那破眼神,肯定是没看清楚!我车开到高速上,速度一直没降过,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在车里消失?!” 司机不想顺着检票员的话往下联想,说出来的话已经有自欺欺人的味道了。 他自己驾驶生涯里,就遭遇过把乘客落在服务区的事,所以后来每次从服务区出来,都会下意识扫一眼车厢,看看是否落下人。 而上一次从服务区出来,他其实也看了一眼车厢的。 虽然只是匆匆一扫,但是可以确定最后排绝对不止卢小琳一个人。 “这样,你走过去看看,说不定是乘客是缩在座位里,被挡住了而已。” 司机咽了口唾沫,对检票员说道。 检票员害怕的一缩脖子,摇头说:“根本不用看,就算头缩下去了,身子总不可能缩得掉,你自己看啊,她旁边座位完全是空的!真的没人!” 司机用力攥着方向盘,脑门一根青筋突突的直跳,问:“那人呢?!” “人……人……应该还是落在服务区了。”诡异情况难以解释,检票员只好承认一个平常绝对不会承认的理由。 司机也难得没有责怪,而是用勉强镇定下来的口吻说:“那行吧,等到下一个服务区再打电话查查。” 其实电话随时可以打,但是司机没提。因为他也知道情况不对劲,就怕电话一查,说所有乘客都是上了车的,那就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索幸下一个服务区已经不远,大巴缓缓开进去,在一片空旷的停车位停了下来。 这座服务区不大,夜晚尤其寂静冷清,远近各一盏路灯亮着,但就像被克扣了电费一样,亮度很低。 公厕和一所小超市倒是也开着灯,不过玻璃门透出来的光发凉,反而有种森森鬼气的阴冷感。 “到服务区啦,到服务区啦,要上厕所的,要抽烟的,要喝水的,都下车去解决一下。” 平常巴不得乘客少下车免得落下,这次司机却积极地站起来,主动吆喝着,希望乘客们都动一动,热闹起来。 “怎么跑这儿停了?!你他妈有病啊?” 在乘客们活动起来前,车厢中段一个男乘客突然暴躁地吼起来。 这人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吼起来时,附近人都被震得下意识皱眉。 “这车平时不都是在西环服务区停吗?你现在跑这儿停下,两点之前能到西环吗?!”粗壮男人站起来,拍着前面沙发背大吼着质问。 长途客车在凌晨2点到5点是禁止上路了,如果两点之前到不了西环,就只能就近在别的服务区过夜。 “来得及来得及。”这乘客一看就不好惹,司机不敢怼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敷衍。 这时不少乘客已经动了起来,整个车厢里看起来热络了一些。 司机和检票员胆子于是大了点,对还坐在最后的卢小琳说:“那个大肚子的,你不下车上个厕所吗?下次进服务区就是三四个小时以后了。” 然而卢小琳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依然表情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种情况下,他们总不能上手去把卢小琳拖下车去。 情况陷入僵局,而那个粗壮男人又催得厉害,司机没办法,这次只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又匆匆把车开上了高速路。 这时那个粗壮男人才安生下来,而他们也彻底确认,最后一排真的只剩卢小琳,另外四个座位真的空荡荡。 “我打电话问了,前一个服务区没有乘客落下,一个都没有。”刚开车没一会,检票员用快哭出来的表情对司机小声说。 最怕的情况还是来了,司机忍不住瞪大眼。“那人呢?四个大活人呢?” “不知道啊。” 之后便是沉默,司机和检票员谁也没敢再提这个话题。 一个多小时后,时间接近凌晨。 客车开进一片山区。 高速路如同悬空而建,往下俯瞰令人生寒。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当乘客大部分已睡去,司机全神贯注开车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僵硬的,像是不带一点活人气的阴冷声音。 司机打了个寒颤,一转头,就对上一张放大的、惨白的人脸。 第127章 客车惊魂(中) 幸亏司机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所以这次惊吓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他只是情绪稍微波动了一下,身子朝里侧挪了点,想和伸头凑近的卢小琳保持一点距离。 “我现在在开车,打扰司机是很危险的行为。”司机尽量镇定地说道,同时想去叫检票员,想让她把卢小琳劝回去。 可是偷眼一瞧,却发现检票员又睡着了。 不光检票员,靠前几排的乘客居然全都睡着了。 从镜子往后看,司机惊讶发现这些人都睡得七歪八扭,有的身子都歪出座位了,靠安全带拉着才没倒地上。 这场面看过去,说他们是死了司机都信。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卢小琳伸着脖子探着头,灰白的嘴唇上下动着,重复之前的话。 司机头皮发麻,却不敢再拒绝,只能强行点头,“好,好,你想说你就说吧。” 卢小琳虽然头朝前探着,但真正离司机近的,其实是她隆起的肚子。 “我老公不在了,但我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幸福,所以我每天都会给他讲故事,他很喜欢听我讲故事,你看,我一说要讲故事,他就马上起来听了。” 卢小琳话是充满母爱的,可是僵硬呆板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听起来真的阴森恐怖。 司机一点也不想知道卢小琳的孩子起来没有,可是卢小琳说了,他就忍不住眼睛往右边瞟。 结果这一瞟,他吓得差点心梗。 卢小琳肚子很大,把衣服完全撑开,撑成光滑的平面,这让她的肚子即使隔着衣服,也能完全展现肚皮的样子。 司机瞟过去的那一眼,正好看见那肚皮上凸起来一张人脸。 人脸两旁还有两只手印。 乍一看,简直好像有个怪物,正隔着肚皮,在窥探这个世界。 司机全身都在抖,开车完全靠肌肉记忆在操作,如果不是无处可逃,他现在已经跳起来了。 而卢小琳完全无视司机写在脸上的恐惧,居然真的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辆大客车开在山间的高速路上,车上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司机一直保持清醒……” 卢小琳的故事只是讲了个开头,司机人就已经麻了。 虽然他预料卢小琳不会讲什么正经的故事,但怎么也没想到是直接就地取材,拿他本人开讲。 但是他一点反对的意见都不敢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听。 卢小琳保持着脑袋探出去的姿势,说话时断时续,很多时候要停下来,似乎她要说的东西,根本不来自自己的脑子,所以无法保持连贯。 “客车开了好几个钟头,司机一直……一直很稳,路上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哦,还是发生了事的,那就是少了四个乘客……不过这不重要,他们只是变成了客车的一部分……而已,没有关系的……应该……没有关系。” 随着卢小琳的讲述,司机冷汗已经出来。 他预感卢小琳不是随便说说,于是视线忍不住又往后视镜里瞟。 车厢最后一排依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可是司机太熟悉这辆车内的布局了,所以当他有所留意,于是一种违和感猛然就出来了。 后座那一排多了什么东西……多了什么?多了什么? 人类对未知天生抵触,所以越是越是找不到谜底的东西,越是本能要去找。 于是司机终于找出来了。 后车窗上有四张人脸,全都张大了嘴,像是在惊恐而痛苦地哭嚎嘶吼。 那些人脸不是很清晰,也没有人类皮肤的颜色,好像就只是玻璃在制造时出了问题,留下了人脸一般的褶皱。 可是顺着人脸往周围看,司机却又相继看出了手、脚、躯干的痕迹。 似乎卢小琳说的是真的,消失的乘客是成为了客车的一部分。 “咯咯咯……”牙关开始打颤,司机恐惧到大脑几乎空白。 但他的身体没有失控。 照理说,人在面临如此大的精神冲击时,是该失控的。 事实上,车子已经开始出现失控前的摇晃了。 卢小琳的接着说道:“司机也……发现四个乘客和客车合为一体了……他好像有点惊慌,不过,不过没关系,他驾驶技术很好,所以车子还是开的很稳。” 这句话像一股清流,从司机耳朵进入躯壳,于是司机发抖的手脚回归平稳,客车也终于开成稳定的直线。 卢小琳的故事还在继续。 “客车又往前开了几分钟,在一处……弯道,本该减速的地方……司机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开了过去,因为……如果开慢了,山上会有很大的石头滚下来,会砸到客车,会死人的。” 说到这里,卢小琳的声音便暂时停了下来,似乎她在努力构思后面的故事。 而在她停顿的时间里,司机面前真的出现了一处临山弯道。 弯道很陡,平时一定是小心谨慎地减速开过,可是这时候司机根本没有办法思考真假了,只能听从故事里的描述,冒险加速。 于是客车轰鸣着转过这道临山急弯,对向没有车来,安全通过。 只是通过没几秒钟,后方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碎石滚落的声音。 这声音司机听的心惊肉跳,不敢想象如果他没听劝加速,后果会是怎样。 不过这时,卢小琳间断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路上没有……没有再发生不好的事,不过,不过车里会继续有乘客不见……他们,变成客车的沙发、变成墙壁、或者融入玻璃……” “不过没关系,他们只是……只是被诡异污染……先是意识上被污染,继而,自身的存在,也开始偏差……就会出现这些奇怪的后果……” 说到这里,卢小琳忽然停下来,一直探出来的脑袋终于往回收,往下低,然后迟钝地摇晃了两下。 似乎最后的话触及了她的某些记忆,她忍不住痛苦和犹豫。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半分钟,接着卢小琳就又继续讲故事。 “客车平安开进了西环服务区,进了里面……但是,灾难才刚开始……” 说到这里的时候,卢小琳降低了声音,就像怕被谁听见一样,而她肚子上突出来的人脸,也随之变化,好像露出了一种扭曲的表情。 第128章 客车惊魂(下) “西环服务区里有诡,当客车开进去的时候,里面到处都是死人……所以不能开进西环服务区,无论如何都不能开进去……开进去的话,所有人都会死,包括司机自己。” “不过司机提前知道了这一点,于是踩下油门,加速驶离了通往西环服务区的路口……不过这激怒了车上那个身材粗壮的野蛮男人,男人气急败坏,扑过来要司机调头往回开。” “争执中,客车失控侧翻,滚落到高架桥的下方,不过因为大家都系着安全带,伤亡并不严重,嗯,至少比开进西环服务区要轻得多……原本接下来,只要等着救援就好。” “不过可怕的事情还在继续,那个导致事故的野蛮男人,他在客车翻滚下来时摔断了脖子,但他却还是爬了起来,开始袭击车里的活人……” 阴暗的车厢驾驶座边,卢小琳幽幽地讲述着她所谓的“故事”,而故事情节是一场无解的噩梦,似乎无论怎么选,都避免不了最终全灭的结果。 司机听得满头冷汗,但人却反而慢慢冷静了一些。 他一边目视前方开车,一边用微微发抖的嘴唇小声问:“那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卢小琳神情迷惘了一瞬,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忽然她低低哀呼一声,一手艰难托着肚子,麻木的脸孔浮现挣扎和痛苦。 然后她像是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就这样慢慢转身,步伐艰难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并给自己绑好了安全带, 司机顿时感到绝望,因为这个无解的题目,似乎只能靠他自己来做。 很多人向往预知的能力,但此刻在司机面前,预知未来完全是一种折磨。 刚刚的山石滑坡,已经验证了卢小琳预知内容的真实性,所以西环服务区就不能进,进去估计一秒就全没了。 那么只能加速驶离,然后面对车上那个野蛮男乘客…… 司机心脏狂跳,大脑努力运转想要找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对了,既然是在争执中导致客车侧翻,那我只要借口车子故障,靠边停下不就好了吗? 只要车子不翻,我就可以跑,所有人都可以跑! 拟定了方案,司机内心在惶恐中努力镇定。 其实他并不完全信任卢小琳,但他思虑再三,发现完全不信的后果太可怕,而信一部分的话,似乎最坏的结果也还是有转圜余地。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司机稳稳开过。 直到接近西环服务区时……“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车厢中段,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乘客忽然站起来,弯腰探头看向前方,用一种又癫狂又神经质的口吻发出欢呼。 司机心一沉,悄悄踩下刹车,准备让客车靠边停下。 “谁让你停车的?妈的谁让你停车的?!”刚感觉到车子降速,野蛮男乘客就爆喝着朝驾驶室这边冲过来。 司机心脏像擂鼓一样狂跳,解释说:“车子故障了,这里已经离服务区不远,你可以走着过去,我双倍返还票钱。” 他觉得这人应该就是急着去服务区,于是觉得这样的说法对方会接受。 可是他想错了。 “去你妈的故障!故障也得给我开进服务区去!” 男人咆哮着冲过来,此时客车车速还很快,他直接扎进驾驶室里,伸脚就去踩油门,并且抢控方向盘。 司机顿时反抗:“不行!” 然而男人一脚油门,客车又像炮弹一样狂奔起来。 争执间,方向盘疯狂转动,客车车头一阵左摇右摆,接着如同卢小琳故事里那样,加速通过了服务区路口。 最终没有悬念和转折,车子侧翻,直接从七八米的高架滚落。 轰隆一声巨响,客车坠地,砸在下方长满杂草的碎石地上。 客车左倾,驾驶室一侧朝下横躺,车内惨叫哀嚎声一片,有人安全带滑脱,有人连带座椅都脱落,像石头一样砸在别的人身上。 车厢里一片狼藉,成片骨折的、内脏破裂的重伤员。 司机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浑身的伤痛,只想赶紧从车厢逃出去。 然而还不等他解开安全带,他旁边忽然直起一具身体。 确切说,是直起了一具尸体。 那个刚刚跟他争夺客车控制权的野蛮男人,他的脖子折断了,头部朝后挂在背上,半张脸摔得变形,一颗眼珠子都爆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直直地站了起来。 “让客车开进西环服务区,这是组织给我的任务,我得做好,我得做好……” 男人挂在后背的脑袋上,嘴巴一动一动的,发出阴冷诡异的声音。 司机看的呼吸都快要凝固了,更手忙脚乱地拉扯安全带。 然而断了头的男人脚步踉跄,弯腰连滚带爬地靠近驾驶室。 司机看着他靠近,看着被这断头怪物触碰到的每个乘客,无论死活,身体都忽然扭曲变形,与座椅、与玻璃、与地板……融为一体。 原来,最初不见了的四个乘客,是这样消失的。 “车子要进服务区……要进服务区……” 断头怪物低吼着,终于又爬到了驾驶室里,直接扑到了司机身上。 司机张大嘴,想要发出凄厉的叫喊,可是他的肺腑、他的喉咙、他整个的身体已经融化,与客车的方向盘、座椅和墙壁长在了一起。 融入客车的那一刻,他体会到了狂乱的无序,幽暗的绝望,彻底的死寂……生灵万物,山石草木,一切都忽然没有了区别。 概念被打乱,秩序会消失,只剩彻底的混乱与疯狂……当这一切在车厢内蔓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身影已经从车窗的破洞爬出。她艰难行进着,身影走入桥洞下的阴影,逐渐隐匿…… k大,大一宿舍612。 时非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时三个室友也已经睡去,宿舍里一片安静。 可是刚刚时非听到了咆哮、轰鸣和痛苦绝望的哀嚎。 除此之外,头还有点晕乎,像是普通人经历了一场高空坠落。 不过这种感觉只限于睡梦里,当他醒来时,那一切就又都戛然而止。 “呼——”缓缓吐出一口气,时非弓起一条腿,在昏暗里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猜测是河盼那两个死鬼在外头胡搞,带给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共感。不过捂眼去看,发现那俩家伙还算老实,没去招惹活人,而是蹲在操场一个老鼠洞边,似乎在守里面的老鼠。 也是没得玩了,只能玩玩小动物。 而排除了他俩的因素,时非就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找了,但是找不着。 那怎么办呢? 只能接着睡了。 时非打了个哈切,倒头又躺了回去。 做人嘛,思想要放得开,对于一时搞不清或者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太往心里放,对身体不好…… 第129章 弱者生存的代价与罪过 时间往回倒推一小时,西环服务区内。 陆续有长途客车驶入,准备在这里过夜休息。 服务区绿化做的很好,树木高大茂盛,枝叶遮天。 在路灯投射出来的树影之中,一团尤其浓黑的影子脱离整体,以一种诡异而迅速的姿态拔地而起。 这团黑影最终膨胀成了人类的外形轮廓,并且不止一个。 “卧槽!”一声惊呼,夏投脱离黑影的形态,像是从高空坠落一样,手忙脚乱地扑腾几下,眼看要摔趴在地上。 张考伸手揪住他脖领子,淡定把他扑出去的身体拽回来,拎起来抖直了,再往地上一杵。 “站好,你现在是我遁天之刑第七分部的成员,出场要帅、要酷、要有逼格。” 张考一身精致考究的白色西装,两手揣兜,头颅微昂,茶色墨镜下的双眼睥睨四方,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反派大佬的高冷气场。 看着他逼格满满的样子,夏投忍不住问:“你的第七分部不是被端了么?”他爸带人端的,张考这些日子没少跟他翻这笔旧账。 “我这个部长不是还在么?只要我活着,第七分部就永远存在。”张考自信坚定,对于光杆司令的身份接受度良好。 然后他看向夏投,眉梢一抬,脸上浮现得意的冷笑。 “而且老大已经许诺过了,只要我能把这次的任务办好,他就考虑重建第七分部。” “只是考虑吗?”夏投抓了个重点,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那会不会,其实只是画了张大饼?” 张考:“……”忽然扎心了。 不过大饼这种东西,不管是真的还是画的,有总好过没有,张考还是很平常心的,撸了一把大背头,慷慨说:“身为遁天之刑第七分部部长,我的宗旨是,但行好事,不问前程。” 说的很有气势,能不能骗别人不知道,反正骗自己是够了。 夏投又问:“所以咱们这趟来,是要做好事吗?” 这话把张考气笑了,说:“你是不是对我们遁天之刑有什么误解?” 堂堂遁天之刑,诡异圈子里最大、最邪门的反派组织,做好事是不可能做好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好事。 “我们是来杀人的。”张考挑眉说道,同时手腕一翻,亮出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给你准备的,今晚就是你成为遁天之刑成员的第一战了,年轻人要努力,知道吗?” 刀子被塞到手里,冰凉的,沉甸甸的,夏投心脏不由突突了两下,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今晚怕是躲不掉了。 “跟我来。” 张考脑袋一偏,带夏投进了旁边的超市。 超市夜晚只有一个营业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系着天蓝色店员围裙,戴着同色的店员帽,看见他们进来,还笑容甜美地说了声欢迎光临。 张考一手勾着夏投的脖子,指指店员,用支使夏投干家务的轻松口吻说:“就她了,去,杀了她。” 这段时间里,张考对夏投料理家务的能力颇为赞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的刀工,总嫌他切肉切的又慢又丑,说会带他从头练。 这话不是画大饼,今晚就是第一课。 “因为你是新手,我是建议直接划脖子,不容易失手,效率也高。等你手法娴熟了,就可以像我一样,从割脚筋开始,先让猎物没法跑,然后一刀一刀慢慢享受。” “嗯。”夏投点了下头,一改之前的嘻嘻哈哈的态度,神情平静坚定,没有任何挣扎和犹豫。 有些事情,哪怕再难、再可怕、以前想都不敢想,但是真到了没有选择的境地时,大都是可以硬着头皮去做的。 手术刀锋利小巧,很方便隐藏,夏投朝女店员走过去,脸上带着微笑。 “小姐姐,你这里有雨伞卖么?” 店员对这个阳光亲切的大男孩毫无防备,微笑回答:“有的,我给你拿。” 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朝货柜走去。 夏投站在她后面,只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猛然出手。先是右脚横扫,将女孩扫的往一侧摔倒,紧跟着右肘狠狠往女孩后脑一击。 砰地一声,女店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人已经面朝下趴在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哟,不错。”张考在后方监考,忍不住发出赞叹。 夏投单膝跪下,左手伸过去,像是怕女店员醒来,于是捂住了对方的口鼻,然后,右手刀子无声来到女店员脖颈。 稍作犹豫,狠狠一拉。 唰一声,鲜红溅的到处都是。 这一幕,后面的张考一直以监督的眼神在看。 夏投没有立刻起身,在地上跪了好一会,血都漫开好大一片了,他才有些踉跄的,带着满腿满手的血腥站起来。 “嗯,不错,至少血量看起来没问题。”张考慢条斯理走过来,像是考官在批改试卷,并且对考卷还挺满意的。 夏投暗暗松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我现在算是正式的……” 他想说过了这一关,自己是不是就算正式的遁天之刑成员了,可是话还没说完,脖子就是一凉。 夏投整个人僵住,头下意识往后仰,但是脚下却一步都不敢乱动。 “考哥,你这是干嘛?” “臭小子,杀个人都要糊弄我,所以是还想给自己留退路,根本不是真心想加入遁天之刑吧?” 张考阴阴的质问,手里反握着一把特制的黑色匕首,寒光凛凛,刀刃抵着夏投颈部大动脉。 夏投不敢乱动,强颜欢笑着问:“考哥,你在说什么呢?” 结果他就感觉脖子一阵压力,接着一股热流就涌了下来。 张考这一刀只是威胁,还没有下死手,因为他还没揭穿夏投的小把戏。 “把手张开。” 他微歪着头,笑容狰狞地命令,同时踢了女店员一脚,将她朝下趴着的身体翻过来。 “先把人打晕,然后割破自己的手,放足够的血,这种早就玩烂了的套路还想糊弄我,你当我不看电视和小说的么?” 张考狰狞地说道,一副早就看透一切的表情。作为一个初次杀人的半大孩子,夏投刚刚如果表现的挣扎或为难一点,他还不至于如此笃定。 虽说只要夏投迟疑或犹豫,他照样会一刀解决夏投就是了……不过夏投表现的太镇定了,那种镇定自若让他坚信,夏投根本就没有下定杀人的决心。 所以一定是演戏,这小子在骗我。张考这样想着。 然后,当夏投张开双手,他整个尬住了。 刚才说夏投套路说的多胸有成竹,现在打脸就打的有多响。 夏投两手虽然都是血,但是掌心皮肤完整,没有张考想象中的伤口。 而女店员被翻过来的身体上,脖子上一道横贯的切口,血还在往外涌。夏投没有骗他,是真的动手了,以一种镇定的,平静的,完全不带犹豫的状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发现自己搞错,张考连忙收刀,边致歉边手忙脚乱掏出平时擦眼镜的手帕,给夏投堵住脖子上的血口子。 “判断失误,实在是平时小说和电影看多了,我以后保证不乱看那些破玩意儿了。”积极道歉,张考内心一片狂喜。人才啊,他真是捞到一棵罕见的好苗子了! 夏投用帕子按着脖子,表情很麻木。“说真的,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表现很完美吗?” 他像是对张考的严苛有怨念,于是问了这一句。 张考连连摇头。“那还真没有你表现的好,我第一次弄的跟杀猪一样,刀子还脱手了,要不是手边摸到一个扳手,我就被对方干掉了。” “哦。”夏投点头,然后看了眼脚下的尸体。这一眼,他脸上没有表情,可是心里在歇斯底里的痛苦嘶吼。 原本,他是真的计划用自己的血造假的,可是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张考谨慎且多疑,一定会验尸的,一旦被发现,他和女店员都活不了,于是,他临时改了计划:把人打晕,然后浅浅的划一刀,既见血,又不致死。 可是……可是…… 人类的血肉之躯,比想象中柔软和单薄了很多……太脆弱了…… 看着夏投失落的眼神,张考自觉罪过大了。 第一次杀人就表现的如此优异,他却怀疑人家造假,还给人脖子割伤了,太过分了。 “来来,你就在这坐着休息,今晚不用你辛苦了,都交给我。” 张考找来一张椅子,让夏投在超市门口坐着,像是家长会格外优待大考期间的孩子,会把家务全包连一个碗都不让孩子端一下似的,张考一人包揽了接下来全部的工作。 他带着刀和半身鬼影,开始穿梭于服务区那些亮着灯的房子和车子之间。 惨叫声逐渐响起,逃命的人开始蜂拥。 可是人在非凡者面前没有还手之力,就如人在诡异面前也毫无胜算。 夏投坐在这座屠戮场的中央,表情麻木,眼神平静,似乎无动于衷,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这一刻他意识到,在这个诡异入侵的黑暗时代,弱小是一种罪过。 不是指无辜被杀者有罪,而是指因为弱小而不敢直接反抗,只能尝试用欺骗救人救己,结果还是失手犯下杀人罪的自己……罪孽深重啊。 第130章 遁天之刑的造神计划 凌晨到来之际,整个西环服务区已无正常的活人。 夏投虽然还活着,但是自我感觉跟死了差不多。 不惶恐,不悲愤,不怜悯,不痛苦。 人在经历重大的转变时,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情绪变得很淡。 波澜不惊,从容不迫……这些听起来很厉害的形容词,背后往往是一段沉重压抑的故事。 “都搞定了,累死我了。”远远地,张考甩着胳膊回来,用一种大功告成的口吻说话。 夏投微微后仰,姿势放松地靠坐在椅子里,脸上露出笑容:“这么快?遁天之刑的效率都这么高吗?” “哈。”张考有被夸奖到,发出一声得意的大笑。“首先得有我这种实力的,才能拿得出这么高的效率。” 半身鬼影飘进超市,又搬了张椅子出来,摆好。 张考跟夏投并排坐下,一条腿高高抬起,往另一腿的膝盖上一横,然后气势豪横地一振臂,把手腕抬到眼前,看手表。 “嗯,客车应该快到了,任务马上就要完成,我的第七分部可以考虑重建了。” 张考心情愉悦,已经在幻想自己重任分部长的高光时刻。 夏投环顾已经成为坟场的服务区,好奇问:“这次任务到底是做什么?需要搞得这么大?” “等一个从七环市来的孕妇。” 张考答道,以憧憬的眼神看着服务区入口方向。 “当然真正目标也不是孕妇,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们需要把孩子剖出来,带回总部去。” 夏投默默听完,忍不住有些不可思议:“所以目标只是一个女人?” “不要小看那个女人。”张考看出夏投在惊讶什么,于是给出了解释。“这个女人最初只是顺手带上的,结果这一批的试验品里,就她成功把胚胎孕育成熟了。” 夏投尚未真正加入遁天之刑,对他们的内幕完全不了解,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一向敏锐,立刻从中找出了关键词:“一批?” “嗯。”张考点头,“当时是多个分部一起行动的,总共选出了十多个试验体,大部分是会内志愿者,不过都失败了,要么胚胎刚植入母体就死亡,要么是孕育数月后,母体逐渐干枯腐朽,总之都没保住。” 夏投默默听着,意识到这是遁天之刑酝酿中的庞大计划。 “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张考有些焦躁地站起来,盯着入口方向忍不住嘀咕。 夏投沉思了一会,问:“既然那女人来自七环市,为什么不直接在七环市动手,要选在半路上?” “你以为我不想?”张考翻了个白眼,眼神里有怨念。 是因为九中恐怖群聊案子之后,七环市哨塔就进入重点布防了,尤其卢小琳丈夫死于诡异污染,所以她家就已经被纳入了监控范围。 张考是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卢小琳主动避开监控,离开七环市的一天,并最终选中西环服务区,把这里作为主场,准备最终行动。 说起来都怪自己能力鸡肋,虽然能在多名高阶特职围攻时全身而退,却并不能正面硬刚。 说简单点,就是润的时候很溜,打的时候很菜。 “能把胚胎孕育成熟,那女人就已经不是一般人了,所以你打起精神,因为我也无法预料,等下会面临怎样的考验。” 张考避重就轻,并不承认是因为自己菜才把事情搞这么复杂。 “胚胎是什么?”夏投问。 提到这个话题,张考神情忽然亢奋。 “是神。”他说道,眼里满是疯狂。“是我们遁天之刑的神!” 夏投微微眯眼,感到难以理解,然后想起这是遁天之刑在做的事,所以疯狂才是正常的。 “所以……你们在造神?” “轰——”一道低沉的轰鸣,忽然从远处传来。 对话因这轰鸣而中止,张考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里涌现幽暗。 “我就知道,那女人不简单……” 像是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张考语气失望,但心里又觉得并不意外。 孕育了神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踏入他设定好的圈套? 张考做了个深呼吸,淡定接受了计划失败的现实。 “走吧,今晚到此为止了。” 他对夏投说道,没有一点去冒险的打算。 毕竟动静这么大,肯定会引起官方的注意,再冒险跟神的母亲对峙,到时候只怕双拳难敌四手。 张考:“我忽然觉得,重建第七分部也没那么迫切,所以咱们先回吧,等待下个更合适的时机再出手也一样的。” …… 凌晨三点,一辆出租车在通往k大的马路上疯狂飞驰。 车窗没有关闭,每当路灯打进车厢里,就会照亮卢小琳惨白死灰的脸。 司机已经慌神了,焦急等着电话接通。 他是高速路的中段遇到这个孕妇的,看脸色,女人明显快要不行了。于是他一边开车往医院方向疾驰,一边拨打报警电话。 得让人知道他车上载着一个情况不太好的孕妇,这样多一道保险,总归不坏。 然而电话拨打出去了,却迟迟没有接通的迹象。 “你别慌,别害怕,我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我老婆当年要生的时候,都是我亲自送的,我有经验。”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安慰。“你坚持住啊,我们马上就到医院!” “不去医院,我要去k大。”卢小琳虚弱靠着沙发,气若游丝。 司机忍不住皱眉,反驳道:“去什么k大?你现在当然应该去医……” 话没说完,侧脸忽然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卢小琳从后面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触碰司机的面部皮肤。“去k大。”她虚弱地强调。 于是司机两眼逐渐迷茫,像是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而是木木地点了点头:“好的,去k大。” 凌晨四点多,整个k大校园仍笼罩在静谧的黑夜里。 卢小琳终于到达学校正门。 她有些艰难地下了车,双手托着越来越痛的肚子,步履艰难地往前走着。 当她靠近到三米之内,校门两边的花坛里,花草如同被寒流侵袭,逐渐萎顿、枯败,就连藏身其中的小虫,都停止了彻夜的鸣叫。 “别急,宝宝别急,马上就到了……”卢小琳一边走,一边用安抚的口吻对肚里孩子说话。 也只有跟孩子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才难得恢复一丝人类的感情,好像从僵死的状态里稍微活了过来。 “什么人?!”一声低喝传来,随即两道手电强光打在卢小琳脸上。 k大的保安很尽职尽责,校门口刚出现可以人影,他们就立刻发现了。 卢小琳直接无视了晃眼的亮光,托着肚子依然前行。 “离我……远一点……”她艰难地说着,脚步却丝毫不受影响,而地上开始有鲜血与羊水流淌。 两个保安看的不由瞪大眼睛,连忙要拨打电话。 然而他们已经离卢小琳太近了。 邪神级诡异即将降生,但现实维度的生命太脆弱,当祂尚未形成意识,无法收敛自身存在感时,哪怕只是一个呼吸,对附近的生命而言,都是无法承受之重…… 第131章 人骨黑棺5 卢小琳穿过了校门,一步一步走进了校园之中。 在她的身后,两个保安的黑色剪影依然立在原地,还保持着一开始惊慌失措的姿势。 可他们也只剩两道人形剪影了。 当一阵风吹过,两个保安的身体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然后他们就如同一幅立起来的沙画,就这样在夜风的吹拂中消散了。 进入校园的笔直水泥路上,两侧有茂盛的树木和花草,当卢小琳踏着血色的脚印经过,这些原本鲜艳翠绿的生命,都在顷刻间枯萎消散。 “别急,宝宝,就快到了,妈妈会送你回去的,一定让你回去……”卢小琳一边走,一边用安慰的口吻对孩子说道。 而当那座在夜色中看,形如黑色棺材的建筑出现时,她眼里绽放一丝希望与喜悦的微光。 “到了。”她低声呢喃,如释重负。 与此同时,她身为普通人的躯壳开始不堪重负,一条条细密的裂口开始爬满她的皮肤。 但她无视身体濒临崩溃的痛苦,只顺应胎儿的本能,拼尽最后的生命,一步步朝那座人骨黑棺走去。 随着羊水淅淅沥沥地流淌,邪神级诡异的影响也越来越剧烈。 不仅仅是生命,就连无机质的路面与石阶,都开始在无声的腐蚀,像是一瞬间变成了一百年,腐朽与风化的痕迹,随着卢小琳的脚步,在地面疯狂蔓延。 连接诡异维度与现实维度的迷津深渊,这便是卢小琳此行的目的地。 “这位准妈妈,很抱歉,你不能再往前了。” 当卢小琳距离人骨黑棺不到十米时,一道穿白衬衣,身形瘦高的青年身影凭空出现。他眼神温和,口吻轻柔,像是一位好心的陌生人,在劝别人不要做傻事。 然而当视线往下,触及他两侧双手时,就会发现,他远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可亲。 两把形态狰狞,在夜幕中泛着苍白色,形态怪异的大刀清晰呈现。 卢小琳当即双手护住肚子,警惕地问:“你是谁?!” 青年露出微笑,像平时对着学生那样自我介绍:“我叫卓靖文,在这里任教心理课和体育课,兼本届大一辅导员。” “老师?”卢小琳微微歪头,好像又对这个世界感到无法理解。 老师不是应该拿着书和教案吗?为什么会有人拿着大刀自称老师?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卓靖文笑容真诚,解释道:“老师是兼职,赚点外快而已,本职是哨塔特职,负责守着这座建筑的。” 同样身为特职,卓靖文一直开朗健谈,没有高歇、莫问路那类基层队长的暴躁毛病,大概主要原因是任务单一,体验不到被杂事搞得焦头烂额的狂暴。 当然这主要取决于他的实力。 “别看我这么年轻有为,实际实力很强的,哨塔注册的三十六名正日阶之一,一般的的诡异见了我都会绕着走。” 卓靖文态度从容,向卢小琳做着自我介绍。 卢小琳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默默收回视线。 她低着头,缓缓张开嘴,一直张,一直张,仿佛要张开到整个脑袋掀开一样。 然后她蓦地一抬头,巨口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滚开——!” 声音掀起诡气的浪潮,以自身为圆心,往周围涤荡推开,所过之处,绿地变沙土,连水泥都风化。 卓靖文的身影一闪而逝,从原地完全不见了踪迹,下一秒他出现在人骨黑棺的正前方,两把诡骨刀交叉在前,撑开一座球形屏障,既保护了自己,又摊开诡气的浪潮,避免后方人骨黑棺被波及。 当气浪平息,卓靖文回头看了看身后,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范围只有十来米,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噪音,应该不会打扰到学生们睡觉。 当他这么想的身后,操场边缘处,从新生宿舍来的那条路上,一个男生的身影突兀出现,正用一种疑似吃瓜群众看热闹的姿态朝这边靠近。 这是哪个班的学生?这么晚还出来乱晃荡,回去非得送他一个大过处分! 来自本班辅导员的强烈怨念,正散步过来的时非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然后随着脚步靠近,他就看到了辅导员卓靖文,又看到了一面之缘的卢小琳。 令他意外的是,这俩居然打起来了。 卢小琳看起来已经不是人了,而卓靖文……看着也不怎么像人。 以他两人现在展现的姿态,一般人大概率吓得抱头鼠窜了,但时非看看他们旁边的人骨黑棺,觉得这茬不管不行啊。 这座人骨黑棺要是崩了,学校就没了,那他的大学生活就彻底没了。 时非于是走过去,对他俩招招手,喊了句:“两位,放松一点,你们能不打的话,不如坐下来谈谈?” 卓靖文是真没想到时非胆子这么大,看见他手里两把大刀加卢小琳那个半人不鬼的模样,不但不怕,还敢跑过来劝架。 “还没跟你算两分钱红包的账呢,给我回去睡觉!”卓靖文抽空朝时非吼了一句,明明神经紧绷,却有点被气的哭笑不得。“要是能不打,你以为我会大半夜跑来这里?” 怨念了,能躺平当个辅导员的话,谁愿意跳出来当特职啊。而且真是个没眼力劲的熊孩子,你呼吁和平也得看看对象啊,就面前这位,那是能凭你一句话劝住的主么? 卓靖文这么想着,手中双刀蓄势。 他看得出卢小琳的非同寻常,尤其是她那肚子……所以他已经做好准备,今夜极大概率是他生平最艰难的搏命一战。 然而卓靖文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却忽感前方诡气与杀意都瞬间消退。 “是你啊……原来你也在这里。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 卢小琳目光怔怔的看着时非,眼眶竟有泪光翻涌。 然后她看着时非,直接屈膝跪了下来。 “帮帮我,求你再帮我一次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的……”哀求的声音,带着无比的绝望和希望。 卓靖文站在他俩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我的学生好像比我还猛的巨大疑惑。 第132章 摊牌了,不装了,哦不,换个剧本装 见情况缓和下来,时非于是走过来,隔着三米停下。 “都坐着吧,别搞这么严肃。”他摆了摆手,让面前两位跪着的、站着的两位大佬换个姿势,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说完他自己带头坐了下来,是一种学生习惯的在操场聊天的姿势。 卢小琳很听话,也从跪着换成了坐着。 这场面,卓靖文还站着好像有点不合群,于是双刀一收,屈膝蹲了下来。 是一边膝盖放低,一边膝盖弓起的姿势,这样万一还要打,他可以立刻起身。 三个人相互都隔着三米,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场面搞得还是挺正式的。 “你们认识?”卓靖文第一个开口,问的是时非。 “一面之缘。”时非说。 “他救过我命。”卢小琳说。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答案却完全不同,卓靖文听完眉梢微抬,视线转向时非。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简单。”注目凝视的眼神,带着一点逼人的意味。 当初他会搬进612宿舍,就是因为在诡列车案的幸存者名单里,看到过时非的名字,于是就打算稍微接触一下。 不过除了找人代替军训,时非也没有表现出太不正常的地方,他也就没过分关注,结果今晚……小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我就是个普通人。”在卓靖文的逼视的眼神中,时非摊手解释,一脸真诚。 卓靖文微昂面孔,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然后垂眸沉声:“我不信。” 就卢小琳这个恐怖级别,普通人能救得了她的命?普通人不被她吓死都算命大了。 见卓靖文眼神挑衅,时非于是只好放弃狡辩。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太普通。” 他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神态缓缓垮了下去,换上一副沉重沮丧的表情。 “我经历过诡异案件,那次整个班级加我只有七个幸存者,自那之后,我身边就多了一些东西,于是就能做到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 他说着话,随手朝身后一指,于是王河跟苏盼就缓缓显形了。 卓靖文:“?!!!” 在看清时非身后两只诡后,卓靖文当场爆发。他差不多是原地发射了出去,像颗炮弹一样,瞬间退到百米之外。 “煞!”落地后他才发出一声爆呵,浑身进入高度戒备的紧张状态。 煞字辈的超级诡怪!而且是两只!!! 这一刻,卓靖文心里已经在打草稿了,遗言的草稿,如果,他还能有机会留下遗言的话。 “你别紧张,他们很乖,除了玩玩耗子,从来不干坏事,也没有不良嗜好。” 时非远远地朝卓靖文招手,用纯良无辜的表情耐心解释。 极端戒备的卓靖文脑中嗡嗡作响,听见时非声音后,第一反应就是神经病啊,别说两只煞了,就算是两只执念,只怕也没你说的这么纯良无害。 然而他做好了决死的准备,对面两只煞却一动不动,都呆在时非身后,一步越矩的行为都没有。 卓靖文看的一阵茫然,随即大脑慢慢冷却下来。 确实,这两只煞一直都在时非身后,显形前却没有露出一丝诡气,如果他们真的怀有恶意,现场气氛不可能这么平和。 慢慢劝服自己,似乎确实不用如此紧张。 但……但这是煞啊!两只煞啊! 卓靖文身为华系哨塔的三十六张王牌之一,平时摆烂归摆烂,但是能爬到这个位阶,接触的大小诡怪自然要比普通特职多得多。 就人类目前的战斗力水平,即使是站在巅峰高度的正日阶,想单杀煞字辈诡异还是无比艰难。 没有强援的情况下,大概率是极限一换一。 而据他的经验判断,越高等的诡怪恶意越强烈,它们没有人性,它们可以说是人类的天敌,因为它们本能就是杀人和吃人! “呵,我就知道会这样……”看卓靖文那么戒备,时非自嘲的笑了一下,眼神满是苦涩和无奈。“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八成不是人了吧?呵,可是我只是在灾难里活下来,这并不是什么错吧?” 时非微低头,视线下垂,整个人像是遭遇了来自人间的莫大风霜,显得消极而悲伤。 看着他这样的表现,卓靖文顿时良心一痛。 “不是,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因为你携带两只诡,就生出歧视你的意思!”他想解释,他只是单纯忌惮两只煞,对时非本人绝无恶意。 作为哨塔高阶特职,卓靖文有权调阅大量资料。 所以他知道时非的背景,知道他是恐怖聊天群案件的幸存者,还知道他是经过七环市区级哨塔基地审核通过的,确定未被污染。 而之后时非又经历了9.15诡列车案,同样幸存下来。 当时他还以为时非单纯运气好,但是现在看见他身后那两只煞,答案似乎…… 等等! 卓靖文发散的思维有电光石火一闪,忽然抓住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重点。 上次9.15诡列车案的机密会议上,重点提出了一个重大变量的存在。 是因为这个变量的出现,拖延五年的诡列车案才得以终结,更是因为这个变量,一座诡怪牧场被提前捣毁、使全人类免受一场可怕天灾。 当时参会代表都推测,作为变量的那个人要么对华系哨塔有隔阂,要么,就是意外觉醒、对哨塔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针对这个猜测,很多外国代表甚至开始暗中调查,想在华系哨塔之前找到那个人,好把他争取到本国阵营里。 对于国与国之间的暗流和博弈,卓靖文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参与进去,毕竟他跟朗君义一样,默认自己是个不玩政治、不动脑子的“武夫”。 可是现在…… 凤十二! 一个曾经从朗君义口中得到的名字,现在像大字报一样浮现在卓靖文眼前,并且这个名字自动蹦到了面前这个叫时非的学生头上。 对面,在卓靖文被自己的联想搞得头脑快爆炸的时候,时非像是一无所觉。 他依然消沉,无奈,带着点无法与外人道的悲凉。 “你们也坐下。”在卓靖文的注视下,时非回头,对身后两只煞说道。 态度平和轻松,一点不费力的样子。 而两只煞十分顺从,甚至可以形容为乖巧,真就往地上一蹲,就像两只训练有素的大型宠物。 这一幕让卓靖文目瞪口呆,心中在咆哮:那是煞啊!是煞啊!煞啊!啊——! 而无声咆哮过后,卓靖文终于冷静了下来。 如此强大可靠的约束力,虽然不知道时非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足以证明他在这方面的强大与稳定。 下一瞬,卓靖文嗖一声闪过来,这次直接坐在了时非旁边,像个全无隔阂,早已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用过什么化名?” 卓靖文不能问的太明显,否则就有引导的意味了。 自从那次机密会议过后,对整个哨塔体系而言,凤十二这个名字都太特殊,太重要了! 哨塔迫切地需要找到凤十二,但同时又必须杜绝一切有人冒充凤十二的可能。 所以卓靖文需要时非自己亲口说明,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第133章 人骨黑棺6 在发现辅导员是哨塔特职之后,时非就对摊牌这件事,做了个完整周密的考量。 连辅导员都是特职了,这特么谁还能完美无瑕地装下去?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摊牌,但不完全摊牌。 最完美的谎言,不就是说真话,但是说一半,利用信息差和信任,制造出的小小的盲点吗? 只要我承认我是凤十二,你们就不会再往别的地方想。 面对卓靖文有些急切的提问,时非先是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然后微微低头,用一种老实人家孩子的朴实口吻说: “嗯,当时在车上认识了凤翘翘,于是就借了他的姓,还有十二号车厢的名,就随口取了个凤十二的假名……” 说完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看卓靖文,老实巴交地问:“这应该……不要紧吧?” “我只是怕被你们的人追查盘问,你也看到了,我身后有两个不是人的存在,我怕被发现,怕被当成诡抓起来……” “真的是你!”没等时非话说完,卓靖文整个人都激动了。“是你就对了,你果然是局外人,太好了,我替组织找到你了!” 时非:“……”对面太热情,有点想一脚踹死。 无法察觉自己正在试探深渊,卓靖文满眼真诚和迫切。 “你别紧张,你应该是天生拥有暮归人的特质,所以能够轻易操纵诡怪……但你别多想,这在我们哨塔内部是有先例的,只不过他们都没你强而已!” 卓靖文双眼发亮,如同长期挨饿的乞丐忽然发现了一座金矿。 然后他又怕自己的样子吓着时非,于是强压住激动,轻压时非肩膀,诚挚说: “我当然知道你是人,是跟我一样的人,但是从天赋来看,你更强大、更了不起!” “真的吗?”时非扯动嘴角,有些不信。“你不会在心里认为,我是不人不鬼的怪物吧?” “怎么会?!”卓靖文严厉反驳,情绪有些激动。“你当然是人!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可怜的孩子,想必他因为自己的能力陷入自我怀疑很久了,可这些事情他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一个人强压在心底……太难了,都不知道他为此煎熬了多久。 这一刻,卓靖文决定了,他要做时非的良师,做他的益友,将他从迷茫与怀疑的漩涡中,彻底的拯救出来。 而听着卓靖文一口一个“你是人”,时非心里很舒适。 “谢谢辅导员,你的话对我真的很重要。” 说完抬手捂了一下脸,肩头微颤——爽啊,这种暗爽谁懂啊,笑cry了。 这一幕在卓靖文看来,他只觉得心酸。 毕竟他当年意外觉醒的时候,也是经历了一段自我怀疑和东躲西藏的阴暗期,后来被人理解和关照时,那种感动和释怀,是真的会忍不住哭。 “没事,想哭就哭一会,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哨塔会欢迎你的。” “我不加入哨塔。” 本来气氛好好地,但是在听到“哨塔欢迎你”之后,时非忽然抬头,板着脸,果断拒绝。 卓靖文心头一跳,小心追问:“为什么?” 时非看着他,表情严肃。 “如果你被某个组织抓去,押在椅子里审问三天三夜,最后因为头发多给你扣个诡怪的帽子,甚至当场判刑沉进岩浆里……你还会选择加入这个组织吗?” “额……”卓靖文沉默了。 时非说的东西,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应该是七环市那边无法判断他是不是污染者,于是采取的欺诈和恐吓并用的一种审讯手段。 不过因为头发多而判定为诡怪,这是什么逆天操作?妈的,别让我抓住这个摸黑哨塔的人才,抓住打死! “啊啾!”远在几百公里外,七环市,哨塔区基地队长办公室,还在加班的高歇猛打了个喷嚏。 打完喷嚏又打了个哆嗦,后脖子莫名凉飕飕的。 他忍不住抬头东张西望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要大祸临头的不祥预感。 k大这边,一件搅得整个哨塔高层寝食难安的大秘密,终于拨云见日,卓靖文忍不住替整个高层松了口气。 找到人就好,就不怕被别的国家挖走了,至于剩下的安抚和争取工作,那个可以慢慢来,不着急的。 而当下最紧急的事情,自然还是大着肚子的卢小琳。 卢小琳已经在一旁沉默好久了,当时非说话,她就不敢打断,一直强忍着。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帮我……帮我把孩子送进去……他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不能……”她瘫坐在地上,虚弱指着人骨黑棺说道。 此刻她周围三米内的区域,都已经化为了一片死的沼泽。 血和羊水在流淌,草坪枯死,泥土成沙,一切的生机都在飞快流失。 濒死之际,卢小琳已经在竭力克制了,否则这种死亡的圈子会蔓延得更大。 “麻烦了。”卓靖文双刀已经完全收起消失,但是神情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他看出来了,这已经不是拼死干一架就能解决的事了。 而在他身旁,时非又抬起手捂住了眼。 这一次,他的视角才真正发生了变化。 不是自己肉身的视角,也不是河盼两只诡的视角,是全新的,尚未诞生的躯壳的视角。 耳边有呼噜噜的沉闷水声,那是羊水的声音。 整个人有种困于温暖而狭小的水域,类似怀抱和囚笼的感觉,那是被子宫包围的体验。 时非放下手时,脸色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深沉幽邃。 为什么会有新的躯壳出现?他在心里问自己。 身旁,卓靖文脸色也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这孩子就这样生出来,我不确定多大范围会被波及,但是我可以肯定,被波及的地方将会寸草不生!” 说着,他目光看向旁边的人骨黑棺。 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利用这座黑棺进行隔绝了。 其实在人骨黑棺之前,他脑中已经涌过数种方案了,其中他觉得有一点可行的,就是将卢小琳立刻送走,送到无人区,深海,沼泽,或者沙漠。 这个想法虽然很不人道,但却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可是这个办法当前没有特职能实现。 以他的能力,在没有标的的情况下,拼死一搏,大概能把卢小琳送出十公里。 十公里内,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无人区,而卢小琳肚中孩子的影响力,恐怕也不止十公里。 这种绝境之下,人骨黑棺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只不过…… 这座黑棺本身已经是摇摇欲坠的状态了,也是因为这样,他一个正日阶的王牌特职才会什么都不做,就整日无所事事地守在这里了。 而他的任务并非监测。监测只是提供数据,没有实际意义。 他本身,就是黑棺崩溃后的预案——继棺中四十九名特职英烈之后,成为第五十根楔子。 他的生命会暂时稳住人骨黑棺,并向哨塔总部传达一个信号:旧的黑棺即将崩溃,是时候建立新的黑棺了。 人骨黑棺的状态,哨塔总部一直在监测,并且早就预备了新的四十九根“楔子”待命。 但是没人能预知黑棺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崩溃,即使向来以冷血无情着称的哨塔指挥层,也不能提前指挥四十九名哨塔高阶特职去死。 所以卓靖文在这里了。 他是新黑棺与旧黑棺之间的缓冲带,为那注定去死的四十九名特职,尽可能延续本不必浪费的生命。 作为缓冲带去死,这是他的任务,是他在k大任教四年的必达使命。 一个人的四年是四年,四十九名高阶特职的四年就是196年,很划得来啊,而且在这段时间里,这四十九名高阶特职还在不断守护被诡异侵害的普罗大众。 想到这里,卓靖文很看得开。 “时非!”在下定死的决心之后,卓靖文叫了时非的名字。 时非看向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问:“什么事?” 卓靖文深吸一口气,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露出个笑,然后说出沉重的三个字: “赶紧逃!” 第134章 人骨黑棺7 生死面前,没有人真的能够平静面对。 哪怕是四年前踏入k大校门那天起,卓靖文就在心底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真当这一天到来,内心还是忐忑的。 我好像可以反悔,我也许可以逃,我应该可以活下去…… 这样的想法像小小的麦苗,在努力拱开土层,想要爬出来,想要为自己这条生命争一条出路。 可是名为责任的土层坚实厚重,执着不肯让步。 不能反悔!不能逃! 可以在心里调侃一万遍不想死、不想执行这个送死的破任务,但是现实行动上,不会有分毫的胆怯和退缩。 “走啊!” 卓靖文一面严阵以待,一面又喊了一声。 他全神贯注盯着卢小琳,不能回头看,但他能感觉到时非没有走,应该还站在他身后。 “我不能保证我一定成功,万一失败,至少你得活着。”他低声说道,心里忍不住又涌起找到”凤十二“的那种惊喜和成就感。 这小子还这么年轻,就已经这么厉害了,给他时间成长,他完全有机会成为一名暮归人!一名活着的暮归人! 一只手轻压卓靖文肩膀,将他赴死的行动打断。 卓靖文忍不住回头,便对上时非目光深邃的双眼。他表情麻木到近乎阴沉,全身的气场就像变了个人。 “你?”卓靖文差点以为时非是被诡附身了,有些吃惊,但是定睛看去,却见两只煞还乖乖跟在时非身后。 “辅导员,别急着死,等我先看看。”时非看着卢小琳,用平淡的口吻说道。 这个时候,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卓靖文就该骂他脑子进水了,但是时非来说,他第一感觉居然是……安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学生,却能在这种时刻,带来一种稳如磐石的可靠感。 “大哥,你有谱吗?”卓靖文苦笑一声,用调侃的口气问。 时非拍拍他肩膀,用让人安心的口吻说:“没有。” 卓靖文:“……”能把没谱说的这么自信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在卓靖文反对之前,时非目光看向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总好过你直接去送死。” 卓靖文愣了一下,因为没想到时非一眼看出来他要去送死。 不应该啊,他又没有说出来,怎么看出来的? 在卓靖文充满疑惑的注视下,时非一步一步走近了卢小琳身边。 卢小琳周围三米内,完全被凝实的诡气笼罩,已经是一片生者禁地,但是时非走过去,丝毫不受这股诡气的影响,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卓靖文看的忍不住睁大了眼,感觉眼前震撼一幕简直不可思议。因为就算是日阶的他,真要深入这片禁地,也得先给自己建个球形屏障,并且绝不会太轻松。 不过当卓靖文看见时非身后,两只坚定跟随,像忠诚护卫的超级诡怪,他又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毕竟是煞,而且是两只,它们要在诡气中护住时非,应该不难。 “你怎么样?”时非在卢小琳面前半蹲下,抬手轻触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卢小琳已经奄奄一息,她的生命力在飞快被肚子里的胎儿消耗殆尽。 “我不行了。”卢小琳看着时非,虚弱地回答道。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脸孔、脖颈、手脚……每一寸皮肤都像暴露在烈日下的河床,血口子裂开,干枯缩卷,露出下面的血肉筋骨。 这是孕育邪神级生命体的代价。 时非默默感受了一阵胎儿的气息,预感还有一点可操作的时间。 “我可以尝试杀死胎儿,你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说道,同时抬手往后,朝向卓靖文。“借你的刀。” 卓靖文没有犹豫,立刻拿出一把形状狰狞的诡骨刀,朝时非投了过去。 苏盼跳起来接住,入手怔了一下,因为她感觉到了,这把诡骨刀气息森然,竟属于一只凭实力成长起来的煞! 时非从苏盼手里接过诡骨刀,庆幸这刀品阶够高,应该能跟卢小琳肚子里的胎儿拼一波。 “别,别杀他!”当时非举起刀,卢小琳忽然哭着恳求。 时非眼里没有怜悯,冷冷揭穿一个残酷事实。“这不是你的孩子,你跟何大海从一开始就没有孩子,这只是一个借你躯壳出生的怪物。” 卢小琳夫妻多年没能孕育,是在何大海加入遁天之刑后,突然怀上了孩子,何大海最初还庆幸自己信对了教派,但结局可悲,他被诡异入侵,成为死时连个人形都没有的污染者。 时非双手握着刀,苍白锋利的刀尖一寸寸往下压。 而原本卢小琳双手护着肚子,这时两手忽的往两侧一面一垂,整个人没有了动静。 时非眼睛微微一眯,意识到这个强撑至今的女人,死了。 其实她早就应该撑不下去了的,她的体质并没有张考想象的那么特殊,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但是为了她和丈夫的孩子,她强迫自己撑了下来。 人类脆弱渺小,人类也坚强伟大。 只可惜,在得知孩子的真相后,她的精神支柱便崩溃了。 于是坚强不再,脆弱的不堪一击。 半跪在卢小琳的尸体前,时非默默闭眼,握刀的双手在瑟瑟发抖。 他的刀扎不下去。 不是他上千年的老诡之心长新芽,要萌生怜悯和不忍,而是他真的扎不下去! 隔着卢小琳的肚皮,里面那具新生的躯壳与他同根同源,几乎就是他身体的另一部分,要扎下去,简直就和普通人尝试憋气自尽一样。 难度系数太高了! “辅导员!来帮忙!” 绷不住了,时非做人两年以来第一次绷不住了,于是邪神的面子不要了,超大声的呼叫外援。 卓靖文一直在严阵以待,听到呼叫立刻给自己圈出屏障,然后隔空闪现到时非对面。 不需要时非下指令,他同样伸出双手握刀,奋力把刀尖往下压。 “呜哇——!”婴孩的哭声乍然响起,瞬间响彻在校园的夜空。 卓靖文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像被一个滔天巨浪拍击、冲刷、撞击山崖。 他差点当场昏过去。 对面时非也不比他好,血从他眼耳口鼻流出来,一整个七窍流血的恐怖场面。 这情况看的卓靖文又感激又着急,沉声说:“你撤吧!” 时非已经为他尝试过、努力过、流血过,已经够了,剩下的,还是交给他原本的责任与使命吧。 然而时非仍在努力,充血的双眼一片森冷。 “必须杀了他!”人骨黑棺根本封不住这个孩子! 双方角力,情况陷入僵持。 这时,一道漆黑的影子,悄然从人骨黑棺中探出了身形。 这黑影起初是人类的轮廓,像是有人站在箱子里往外探出头,但是随着距离的拉长,人影渐渐失去人的形状,变成不规则的,如同水波一样的涟漪。 这涟漪始终连着人骨黑棺,并在悄无声息中,渗透进入了周围的黑暗。 当时非和卓靖文察觉到异常时,他们刀锋所指的卢小琳尸体,突然就消失了。 砰一声,两人四手,刀子重重落下,却是扎在了一块红木的地板上。 时非抬头,卓靖文也抬头,然后不可思议地发现,他们一瞬间被动位移了。 刚刚还在学校操场的黑棺边,现在居然在一间陌生的房屋里。 第135章 人骨黑棺8 被什么玩意阴了? 当看清周围的情形时,时非和卓靖文对视一眼,两人脑中不约而同冒出同样的想法。 然后他俩缓缓站起来,一边寻找卢小琳的尸体,一边试图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他们所在的房间是完全陌生的。 脚下是红木的地板,头顶是西式的水晶吊灯,旁边摆着檀木的茶几和太师椅,墙边有形制古朴的书架,前方还有一张老式长案书桌…… 中西杂糅的装饰风格,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又明显有些格调,与充满甲醛气息的现代装潢完全不是一个质感。 “我们是不是被什么隐藏的超级大佬召唤了?”大略看完环境,卓靖文朝时非提出一个假想。 人类危机差点爆发,幕后大佬看不过去出手,不仅解决危机,还顺便送主角一个升级的机缘。 卓靖文平时还是比较清闲的,所以没少看这方面的小说。此时脑子里已经自动扩充了百万字长篇的背景设定,并且代入感很强,甚至忍不住要激动了。 然而时非看着他,平静而淡定地说:“别想了,我们在人骨黑棺的里面。” “啊?”卓靖文眼睛睁大,大大的脑袋满满的问号。 时非看过了房间布置,又大致感觉了一下,心里最不想面对的猜想基本可以定论了。 “我们已经进了人骨黑棺,现在在迷津的深渊里面。” “不可能吧?” 卓靖文的最大使命就是与迷津深渊对抗,阻止这玩意横行于现实维度。 但他从来没亲眼见过迷津深渊,一切的画面都仅限于稀少的文献资料,以及下意识的恐怖联想。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迷津深渊应该是一个人诡不分、充斥着诡气、杀戮、死亡的阴暗沟壑。 总之穷尽他的想象,他也绝想象不到,迷津深渊会是这么一个装潢算得上有格调的……小房间。 “迷津深渊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它是一座混乱的维度。在没有标的物的情况下,进入者会看到什么,完全是随机的。” 时非一边解释,一边不死心地又在房间内检查了一遍,希望能找到卢小琳尸体的踪迹。 可是没有,完全不见了踪影。 他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是婴孩主动召唤了迷津深渊,使内部什么东西出来,将婴孩连同他们一起,全都拉了进来。 而现在婴孩真的进入了迷津深渊,别说杀了,压根就别想找到。 时非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头,整个人有点沮丧。 另一具躯壳啊,刚出生的。 虽然放到迷津深渊后,暂时避免了对现实世界的干扰和破坏,但这玩意就是个定时炸弹啊,放着不管,迟早有一天要炸了他规划好的幸福人生。 邪神很烦啊。 “出去看看?”卓靖文站在关着的房门边,不大确定地问时非。 看卓靖文的样子,明显是好奇大过恐惧。 显然这是个乐天派,能苦中作乐的人才。当然要不是这种属性,也不可能顶着随时要赴死的压力,在k大开开心心当个辅导员了。 时非对卓靖文点了点头,说:“小心点。” “嗯。”卓靖文应了一声,一手握着诡骨刀,一手握住黄铜把手,以非常谨慎的姿态缓缓拧开。 随着一声轻响,红木雕花的门被打开。 卓靖文先从门缝里看外面,表情于是由谨慎逐渐变成不可置信的惊讶,最后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 是尴尬,而不是危险。 “怎么了?”时非问。 卓靖文看着门外啊了一声,然后情绪复杂地说:“好……好多人。” 有一种尴尬,是你做贼一般悄悄开门,然后发现门外有一群人用热切的眼神盯着你。 门完全打开,时非看到了让卓靖文尴尬的人群。 真的是一大群人,远远近近地站满了外面一整个大厅。 目测近百人,以时非他们所在的房间为中心,所有人朝着门的方向注目,围成了密密实实的扇形。 当时非和卓靖文完全从门后露出身形,这百来人先是稍作克制,然后不知道谁带头,忽然鼓掌和欢呼。 “来了!来了!我们的救星终于来了!” 在人群的欢呼声里,时非目光扫过他们的脸。 男女老少都有,看穿着是来自社会的不同阶层。 有人西装马甲背带,有人青衣长衫怀表,有人蓝衫黑裙白袜,有人波浪卷发礼服裙……与房间内的装饰一样,中西杂糅,透着一种熟悉的古朴气息。 时非忽然想起来,莫问路跟他说过,人骨黑棺是从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建的。 那个年代,不就是个中西杂糅的时代吗? “我有种感觉,我们穿越了。”站在时非身边,卓靖文十分小声地说道。 时非点点头,“可以这么想,但是记得把背景换成灵异文。” 这里是迷津深渊,这里没有活人。 第136章 人骨黑棺9(2章并一章) “这两个人就是我们的救星吗?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啊。” “是啊,而且年轻的那个穿的好奇怪啊,大一点那个倒还好。” “不要纠结衣服了,救星肯定会跟我们不一样啊。” 面前的人群中,窃窃私语声低低地嗡鸣着。 年轻的自然是时非,他穿着t恤、牛仔裤、运动鞋,在这个年代确实有点扎眼,旁边卓靖文是白衬衣、黑西裤、皮鞋,看起来就好多了。 作为时非的辅导员、长辈、“大一点那个”,卓靖文主动站到前面,目光扫视在场这群人。 卓靖文:“冒昧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面带微笑说话,手里却还拿着诡骨刀,不过背在身后,似乎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了。 “这里是华兴洋行大饭店。”人群朝两边分开,走出来一位青年男子。 这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衬衫、马甲、西裤,加这个时代很流行的背带,头发打理成整齐的三七分,但看起来并不刻板,整体干净干练。 “我叫周琪笙,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两天两夜了,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青年做了自我介绍,并大概表明了他们这群人的处境:被困住了,正在等待救援。 而从一开始,这些人似乎就把时非和卓靖文当成了救援者,这可不是好事。 于是在卓靖文开口前,时非拿出惶惶不安的神情,焦虑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差点吓死,所以这里到底什么情况,出不去吗?” 听时非这么说,所有人脸上露出期待落空的巨大失落,甚至有人往地上一瘫,焦虑地呜咽起来。 “原来你们跟我们一样。”周琪笙同样受打击,整个人的气场变得低落很多。 但他还撑着一点精气神,对时非点了下头,疲惫说:“出不去,内部的门窗没有问题,可是通往外面的门窗只要一穿过,就会立刻回到这里。” 随着他的话,周围人群都是皱眉叹气,有不安,有焦虑,更多是恐慌。 卓靖文目光穿过人群,下意识走向最近的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通往外界,能直接看见外面的车水马龙。 “没用的,试多少次都一样,别白费劲了。” 见卓靖文要尝试翻窗户,一个坐在桌边嗑瓜子的中年男人说道。 这人看起来是个屠户,衣服外面系着有些脏的围裙,后腰还别着一把杀猪刀。他那桌子没别人坐,大家都小心跟他保持距离。 卓靖文已经亲身验证了,“只要一穿过,就会立刻回到这里”的真实性,明明单手一撑,人跳出了窗户,但是脚落地,居然还是站在大厅的地板上。 “你那两只诡呢?让他们试试能不能出去。”走回到时非身边,卓靖文小声对时非建议。 时非却摇摇头,说:“他们没进来,落外面了。” 这让卓靖文表情一僵,随即有些郁闷:“落什么不好,把外挂落外面。” 听他还有点小埋怨的感觉,时非反问:“你是不是以为黑棺已经崩了?” 人骨黑棺当然还没崩,对诡异的隔绝作用都还在。所以除了本就封不住的邪神级,别的东西该挡还是挡。 卓靖文则是非常少见的意外情况,他当时跟时非一起握着诡骨刀,所以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是因为接触而被牵连进来的。 看时非进来后就十分严肃的样子,卓靖文不由也收敛了情绪。 他猜测时非是因为没了诡保护而紧张,于是拿出师长的风范,沉稳说:“那也没事,我是你辅导员,有什么情况我一样能罩着你。” 作为资深特职,学生们的良师益友,必须要在学生面前展现成年社会人的可靠。 时非看他一眼,终于笑了一下:“谢谢啊。” 真是感动啊,一个活了不到三十年的“小朋友”说要保护他。 这时整个大厅的人群逐渐骚动起来,焦虑不安的情绪在酝酿和膨胀。 “别高兴了,那两个只是跟我们一样的倒霉鬼而已……” “那救星在哪儿啊?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我也想知道啊!马上又要天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透过窗户,外面天色确实已经暗下来,而大厅因为一直开着灯,所以对天黑的感觉还不是特别强烈。 不过从人群的议论能听出来,天黑显然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我看今天也没戏,各位老爷、少爷,太太、小姐都别等了,赶紧回屋里歇息吧,睡着了就不用怕了,万一被诡挑中,也别担心,明天大伙儿会帮着收尸的。” 开口的又是那个坐着嗑瓜子的屠户,他似乎完全不受现场焦虑恐慌的气氛影响,像是在看免费的大戏,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末了还补了一句:“当然了,前提是有尸可收。” “又在诅咒我们,你这个下九流的东西!”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听不下去了,大骂着冲向屠户。 幸好旁边人拉住他,避免事态升级。 屠户笑嘻嘻,完全不把长衫男子当回事。 “是,跟您比我是下九流,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我是杀猪的屠户,诡见了我都绕着走,倒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已经连着死了仨了,嘿嘿,你说气人不?” 这场面,看来不是私人恩怨,是阶级矛盾了。 不过矛盾并没有彻底爆发,人群里还是理智派比较多,于是拉架的劝解的,场面就散了。 而眼看着天色变暗,人群在一片惶恐焦虑中,开始慢慢散去。 名字叫华兴洋行大饭店,规模也确实不小。 从大厅往上看去,四面都是客房,而且居然有五层。 经过两天两夜的磨合,他们在房间分配上已经没有问题,于是时非便看着这群人有序地上楼,三两成群地进房间,而一楼大厅也从嘈杂逐渐变得安静。 最后留下来的人不多,只有三个,分别是周琪笙,屠户,和一个黑格网纱帽子半遮面的红艳女人。 之所以形容为红艳,是因为她妆容明艳,红唇似火,曲线窈窕的身材用方领的鱼尾红裙包裹,就算上半张脸被黑纱遮挡,也能立刻看出这是这个时代的绝色佳人。 卓靖文看的眼睛有点发直。 见多了现代美颜和滤镜造就的流水线美女,突然见到这种没有一点科技含量的东方美人,正常男人都会有点心驰神往。 周琪笙走到卓靖文面前,挡住他看美女的视线,说:“你们来的太晚,房间本来都分配完了,不过今天刚空出来四间,但我想你们大概不会愿意住。” “刚死过人,肚子被剖开的,肠子啥的给扯得到处都是,不过周大少肯给钱,我老灰就帮忙收拾干净了,不过血擦不太干净,渗进木板去了没办法。” 屠户接着周琪笙的话头说话,依然是懒散不在意的模样,显然他没把这里的危险当回事,似乎是真觉得屠户杀气重,天然克诡。 周琪笙就是屠户老灰口里的周大少,此刻神情疲惫。 “这间饭店,是我周家的产业,在下初出茅庐,刚从父亲手中接过学习打理生意,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富二代刚要独立自强,结果就遭遇诡异入侵的凶猛背刺,实惨。 作为这里的管理者,少东家,周琪笙主动担起了维持秩序的工作,对于陆续进入饭店的人,他都主动解释和安抚,相当尽责。 不过这次来的两个新人倒是跟之前不同,他们除了一开始说了句“差点吓死”,之后就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不像别的新人,至少要经历不肯接受、疯狂质疑、发疯尝试等等一系列的瞎折腾,最后才能接受出不去的现实。 此刻时非和卓靖文都在屠户的桌子坐了,一点不介意对方的身份,直接从桌上拿了瓜子一起磕。 “大哥,说说,这两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死了很多人吗?都是怎么个死法?都是你收尸吗?辛苦了。” 卓靖文翘着一条腿,跟村头树下爱听八卦的小老太一样,十分自然而娴熟的,用一种拉家常的口吻跟屠户聊起来。 屠户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受歧视的一种行当,老灰还是第一次被穿西装的人叫大哥,当场也高兴,就拍拍蒲扇似的大手,把瓜子壳拍干净,说: “大哥不敢当,叫我一声老灰,有需要相互照应就是。” 有些人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只要摸对了脾性,其实很容易拉近关系。 老灰属于健谈的人,不大但精明的眸子扫视时非和卓靖文,笑着问:“进来之前,你们肯定撞过诡,这点不用我说,你们都承认吧?” 见时非和卓靖文露出意外但不否认的表情,老灰笑笑,指指旁边周琪笙和黑纱美人。 “我们所有人都一样,会被拉进这里的,都是撞过诡,然后还活下来的命硬货。” 原来都是诡异事件的幸存者,那么这百余人至今还保持理智,也就不那么意外了。 毕竟都经历过,知道面对诡怪的时候,哇哇乱叫乱搞事的,都是死在最前面的。 时非不喜欢直接嗑瓜子,就坐在旁边静静用手剥,刚剥了一小碟子,准备当零食一样端在手里吃,忽然卓靖文伸手过来,直接从他碟子里抓了一下,于是一小堆只剩下七八粒。 时非:“……” 刚想找卓靖文的麻烦,忽然旁边伸来一只白净柔美、涂着艳红指甲的手,将一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在了时非碟子里。 是那位红艳的美人。 她刚才就坐在了时非身边,见时非被抢了瓜子仁,于是就善解人意地补过来一把。 美人对时非弯起红唇,声音动人地说:“吃吧弟弟,姐姐洗过手的。” 时非:“……” 强者不需要防备一位美人的好意,时非于是报以微笑,坦然道谢,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捏了几粒放进口中。 这时美人又补了一句:“姐姐不光洗手了,也刷牙了。” 这意思……亲口嗑的啊。 时非面不改色,整碟子倒手心,一口包了。 包完把碟子递过去:“不够。”敢调戏邪神,那你就等着吃亏吧。 美人果然怔了一下。 她当然不是亲口嗑的,只是想调戏一下时非而已,结果完了,居然被反过来调了。 没办法,只好接过碟子,真就帮时非继续剥瓜子。 这场面,一旁老灰和卓靖文看的眼睛直冒绿光,只恨自己不是十八岁,吸引不了姐姐的注意。 “有房间进了猫诡,起初是在窗外叫,叫四声,然后是在柜里叫,叫三声,最后是在床底叫,叫两声,如果听全了这九声猫叫,那最后一声猫叫就是在房内其中一人的嘴里了。” 老灰怨气冲天地盯着时非,同时用阴恻恻的口吻说道,尽力在平铺直叙里营造恐怖气氛。 年纪轻轻这么大艳福,不受点惊吓说得过去吗? 然而时非面不改色,一边接过新剥好瓜子仁,一边问:“后来呢?” 完全不害怕,甚至感觉有趣。 瞧这反应,老灰忍不住肃然起敬,心道这小子看来经的事儿比我还多啊,那有点儿艳福也无可厚非。 “猫老太太的故事听说过吗?半张脸是人,半张脸是猫,生吃活人,尤其爱吃小孩儿。”老灰微微伸脖子,用粗糙的嗓音说道。“大部分房间都是三两人同住,发出猫叫的人成了猫诡,然后就开始吃同房间里的人了。” 老灰说的有点口渴,随便拿起凉了的茶壶嘬一口,然后手朝楼上指指,笑嘻嘻说: “就刚才那个要来跟我动手的教书先生,他带了四个学生住一屋,结果第一晚就遭了秧,一个学生成了猫诡,当场把另两个学生吃了,他自己跑了,最后一个学生也被咬伤,不过没死,吓疯了。” 正说着话,五楼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怪叫。 老灰笑的更放肆了,说:“听见没,就是他那个吓疯了的学生,看样子,今晚是挺不过去了。” 老灰干的是杀猪的营生,长相也凶,但其实不主动惹事,只是记仇。 刚到饭店的时候,教书先生拿他做反面教材给学生讲道理,说读书不努力,以后就只能做这种下九流。 既然别人先不客气,那就别怪他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时非听着楼上的怪叫声,吃瓜子的动作稍作停顿。 “几个房间遭遇了猫诡?” “那我不清楚。”老灰摇摇头,因为他只关注仇家那一窝,别人的他没太在意。 “一夜是四个。”周琪笙答道。 他是这里的老板,责任心又强,所以有注意收集信息。 “一层没有客房,二层到五层,每层都有一间客房闹了猫诡,第一夜是都有死人,但也都有幸存下来的。要不是这样,外人恐怕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那变成猫诡的人呢?”卓靖文发现一个问题。 “消失了。”周琪笙回答,“据幸存下来的人说,猫诡会在吃足了人之后,自己消失掉。” “不过不是走了就不回来,第二夜会换房间继续吃人,昨晚就又四个房间遭殃,而且这次是一个活口没留。” 此时窗外还依稀残留傍晚的余晖,但是森然的寒意其实早就渗透了这间饭店的每一个角落。 周琪笙微微低头,脸色很是担忧。 “今晚还不知道又有哪些人要遭殃。” “既然是攻击房间里的人,那为什么不出来呢?”卓靖文问道。 他当然不是觉得这里人都笨到非呆在房间等死不可,而是猜到他们有不得不留在房间的理由。 “呵,夜里呆外面,谁敢?”老灰冷笑一声,赶在周琪笙前面把话答了。 “猫诡一夜只进一个房间,呆在房间里还能不一定死,外头可就不得了,但凡是夜晚踏出房门的,下场必然稀烂。横着切、竖着剖、大卸八块……什么死法都有。” 听老灰生动的形容,想必他收尸的时候没少观察。 “所以,你们今晚还是打算碰运气,祈祷猫诡不进自己房间?”时非问。 “对啊,不然还能怎么办?”老灰苦笑反问。 时非接过第三碟子瓜子仁,捏起几粒,眼神深邃: “那你们就没有想过,猫诡其实并没有走,还混在人群里吗?” 在场几人一愣,都感觉脑中有电光石火的线索一闪。 第137章 人骨黑棺10一对能杀诡的师生 诡没有离开,而是混在人群里,这个设想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周琪笙当场脸色都变了,强作镇定分析道: “猫诡虽然能附身到人身上,但是半张脸是猫,而且幸存下来的人也认识它们,除非它们能变成其他活人的样子,并且悄悄替换掉那些人,否则都不可能混到人群里。” 听得出来,周琪笙是个比较冷静和理智的人,即使刚受了惊吓,思维依然有条不紊。 不过很可惜,思路的方向错了。 时非把碟子递给旁边的美人姐姐,开始解析周琪笙的思维误区。 “你们对猫诡的信息,全都是从幸存者口中得到,这点没错吧?” “嗯。” “第一夜的袭击里,四层楼都分别有一个房间遭遇了猫诡,结果每间房都有死亡,又都有幸存者。” “没错。” “然后到了第二个晚上,照样是四层楼分别一个房间遭遇了猫诡,结果却一个幸存者都没有。” “也没错。” 时非忍不住笑了一下,反问道:“哪那么多巧合?” “第一夜非要留活口,第二夜却又赶尽杀绝,所以排除这只诡有强迫症,也就是说,第一夜它必须有留下活口的理由,比如——它不能吃了自己赖以行动的躯壳。” 听到这里,周琪笙眼睛一下睁大。“这……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然后他忍不住看向老灰,觉得这家伙还能活着简直命大。 “你瞅我作甚?”老灰粗人一个,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所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前不久才正面挑衅了猫诡一通。 卓靖文已经站起来,仰头朝楼上看去,问:“幸存者就是猫诡,它们白天似乎会变回人类的样子,但是夜里就要出来吃人!” 说完话,他那把苍白色的诡骨刀已经蓄势待发,杀气凛凛,阴冷异常。 之前他一直在降低诡骨刀的存在感,不激发的时候,这东西看起来更像一件形状奇特的摆件。 在各种西洋舶来品盛行的年代,有身份的人都不会提出“这是什么”之类的疑问,以免被对面打脸“你居然连这都不认识,见识太少了吧”这样的尴尬。 因此卓靖文的诡骨刀虽然一开始就吸引了不少好奇,但是却没有人真的表现出在意。 不过现在当诡骨刀被特职的灵气激发,外侧半圈圆弧上寒光乍现,锋利质感瞬间凸显,旁边人这才突然意识到,好家伙,这人一直拿了把大刀在手里啊! “趁没天黑快告诉我,幸存者都分别在每层楼的哪间客房里!” 身为资深特职,遇到诡了必须上。 但这让周琪笙一下紧张起来,慌张站起问:“你、你能对付得了猫诡吗?而且若是有那万一,是我们搞错了怎么办?” 虽然推理十分顺畅,但是仍然没有切实的的证据,直接上去杀人,对周琪笙这种责任心很强的青年而言,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放心,我们老师不会乱杀人。”时非这时说道,故意给卓靖文上了一层职业滤镜。 在这个时代,老师属于很受人尊敬的职业,但凡被人称一声“老师”、“先生”,都会自带一圈睿智、讲理、博学的光环。 “你是老师?”周琪笙下意识问,有些意外,但情绪确实变得平和了一些。 能成为老师的人,想来怎也不至于太野蛮莽撞的。 卓靖文把有些松垮的衬衫领口扣上,端起师长的神态,微颔首说:“对,我是老师,拿刀是因为我们学校闹过诡,所以时刻准备着,要保护好我的学生们。而且请放心,我会再三确认再动手,绝不滥杀。” 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听得在场几人肃然起敬。 周琪笙连忙配合,把第一夜被猫诡侵入的房间号报了出来。 考虑到现在被猫诡附身的人已经不止一个,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打算从二楼往上,一个一个的处理。 现在天色还未完全入夜,所以各间客房的门都还开着。 房客们焦虑地呆在房里,或站或坐,有的真的在努力尝试睡过去,但是一听见他们上楼的声音还是一下惊坐起来。 卓靖文走在最前,径直到了二楼的幸存者房间门口。 门开着,里面是个老太太。 卓靖文面无表情走进去,手里大刀杀气腾腾,俨然一个杀人如麻的恶徒。 老太太大惊失色,两手惊慌抬着,像得了帕金森一样瑟瑟直颤。 但卓靖文不为所动,手中大刀一震,冷声说:“别装了,我们已经知道你就是猫诡了。” 此言一出,前一秒还惊慌失措的老太太,忽然就脸色一变。 确切说是半张脸一变,忽然滋出一片猫科动物的绒毛和胡须,嘴角支出尖牙,眉毛倒竖,狰狞脸孔朝卓靖文凄厉一龇牙,口中发出尖锐猫叫! 门外有被惊动,于是好奇过来围观的人,屋内这一惊悚变化,让他们发出一阵慌乱大叫,整个二楼一下被惊的四起。 “猫诡!猫诡啊!” 慌乱的大叫声里,卓靖文手中诡骨刀一旋,手臂自右下往左上一扫。 “唰——咚——咕噜噜……”血狂飙,头落地。 不愧是日阶特职,对于这种得靠黑暗和人身掩护的恶字辈诡怪,主打就是一个干脆利落的秒杀。 不过如此娴熟的杀人技,在普通人看来,其实和诡怪差不多恐怖。 卓靖文回头,便对上身后一张张震惊僵住,眼神已渐渐笼上惧色的面孔。 他当即一正色,以忧国忧民的深沉口吻道: “曾经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后来遭逢诡怪袭击,我才知道笔杆子挡不住诡,于是为了保护我的学生们,我四处拜师学艺,这才有了今日成就。” 说完虚握拳捶了捶自己胸口,郑重说:“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个老师。” 当辅导员的,没点口才怎么行? 现场原本还有些害怕他的人,听完一番慷慨陈词,心中已经完全不怕了,只想给他鼓掌喝彩。 不过时非很尴尬,垂着眼皮在挠额头,很不想把脸露出来,怕丢人。 卓靖文很代入角色,出来一把抓住时非,说:“男子汉不要怂,走,跟老师一起斩妖除魔。” 就这样,新来的一对师生能杀诡的消息马上扩散,整个楼里都议论开了。 第138章 人骨黑棺11邪神给你一凳子 而这种议论随着他们继续往楼上攻略,开始一层层发酵膨胀。 等杀到第四楼的时候,猫诡已经被打草惊蛇,逃出了房间,但是卓靖文堂堂日阶特职,即使藏着闪现技能,也依然轻松达成四杀。 最后一只猫诡在五楼,也就是跟老灰结梁子的长衫老师。 上到五楼,门关着,似乎里面还没察觉楼下的动静。 考虑到屋里还有个受伤的学生,卓靖文没有鲁莽,先抬手敲了敲门。 “谁?”门里传来那位穿长衫的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警惕和害怕,非常人性化的口吻,真的很难把他想象成吃人的猫诡。 到了利用信任感的时候,当然得是一直维持大局的周琪笙上。 周琪笙也十分稳重,主动应答道: “宋老师,我是周琪笙,我来看看您的学生,他好些了吗?” 门里于是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从内拉开。 宋明轩从屋里往外看,第一眼却没看到周琪笙,反而看到了那两个今天刚来的新人还有老灰,顿时感觉不妙,下意识就要关门。 然而卓靖文一只脚已经卡在门缝里,门怎么也关不上。 “都是老师,我也来关心一下学生,别这么见外。”卓靖文笑容和善,一把将门直接推了开来。 虽说都是老师,但体能方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卓靖文明明也没用力,宋明轩却被他推得一个倒摔,好险有失体面,当场表演翻跟头。 众人于是一哄而入,都等着看卓靖文表演一刀秒诡的大场面。 然而宋明轩却没像其他猫诡那样立刻露出猫脸,而是神态惊慌地往后退。 “你们、你想干什么?!”他惊慌大叫,失措的样子活灵活现。 卓靖文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他。“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就是猫诡了。” “我是猫诡?”宋明轩还坐在地上,闻言睁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然后他勃然大怒,跳起来指着老灰大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编造这等无稽之谈构陷我?!” “嘿,装的还挺像。”老灰笑了,大概是仗着有卓靖文在场,他明知宋明轩是猫诡,却依然不怕,甚至还敢挑衅。 “我当初就奇怪,为什么那些年轻学生一个都没逃得过,你这种风一吹都要倒的竹竿子却独独逃过了,现在怎么着?吃了几个学生还不够,还想吃几个人才过瘾呐?” 旧时文人虽然擅长文墨,但是面对面互怼却往往战斗力低下,宋明轩被说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伸出来的手指气的哆嗦,嘴巴也张着,却硬是挤不出有效反击的话。 卓靖文没有阻止老灰,倒是希望老灰能再给力点,直接把宋明轩气出猫脸来,那他就可以动手了。 哨塔对待诡怪时,除了特别危急的情况,否则还是秉持“疑罪从无”的理念,甚至对于滥杀的情况,会有相应的严重处罚。 要不是这样,哨塔体系早就演变为漠视人命的杀戮机器了。 “他好像不行了。”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宋明轩时,那位艳丽的美人姐姐却走到床边,低头观察起宋明轩仅存的学生。 这个学生还是个少年人,胸口一片血口模糊,看起来是被锋利的爪子抓开了皮肉。 因为是被猫诡的利爪所伤,只一天过去,伤口就溃烂的十分严重,隐约可看见白森森的骨头,并且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周琪笙过来看了一眼,有些不忍心了。“要不把他送到我房间里去吧,我有一些药物和纱布,试试看吧,说不定能救他。” 在这个随时可能出意外的危险环境里,这些可用于急救的东西,周琪笙本是留着自己不时之需的,但是现在心软,决定大方一回。 不过他不打算把药品拿到这里来,怕会被人趁乱抢了。 时非这时站出来,说:“我可以帮忙抬人。” 看他热心的样子,周琪笙点点头,“好,那我抬头,你抬脚。” 周琪笙的房间也在五楼,他和时非一起抬着少年人出来,穿过人群,又绕着五楼连廊走了大半圈,最后终于到了另一边的房间。 不愧是少东家的房间,内部装潢与家具都是顶好的,时非心里感慨富二代的生活就是这么奢华出众,然后就把血糊糊的伤患放在了房间唯一的大床上。 周琪笙脸色僵了一下,预感有生以来要第一次体验睡沙发的经历了。 “伤口很脏,得清理,你先把他伤口边的衣服剪开,我去弄热水和毛巾。” 安置好伤患,时非理所当然地说道,等周琪笙木木地点头答应,他就转身出门了。 因为五楼的大多数人都被另一边的的热闹吸引,所以周琪笙房间附近没什么人。 他看了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人,叹一口气,转身到柜子前蹲下,开始翻找以前准备的急救药箱。 在这个年代,急救药箱是上流家庭才会有的东西,平常老百姓备不起药品,小病弄点偏方扛过去,大病得是正好手头宽裕的情况下,才敢进一趟医馆。 周琪笙也记不太清药箱放在哪个格子里,于是蹲在地上躬身往前,半个脑袋都伸进柜门里。 “嚯——!” 隔着大半圈走廊,对面那头人头簇拥着发出惊呼,声音连这边都听得震响。 周琪笙歪头往门外看了看,心想是宋明轩装不下去,终于也变成猫诡了吧? 想着忍不住有点起鸡皮疙瘩,头皮麻飕飕的。 虽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经历诡怪事件,不像第一次那么慌乱了,不过猫诡的脸着实是可怕,只要稍一回想都毛骨悚然。 这么一想,恐惧之感就更强烈了。 于是像是想找个伴儿给自己壮胆,周琪笙下意识回头去看床的方向。 虽然是个伤患,但毕竟还是活人,看着会安心一点。 然而周琪笙一眼看去,床上却空空如也。 人呢?刚刚还昏迷着,不像能自己走掉啊。 意料之外的情况,周琪笙头皮一下子麻了。 然后诡异的,面前幽幽传来一声狰狞嘶哑的:“喵——” 声音就从面前传来,转回头就能看见发出声音的东西。 周琪笙浑身僵硬,本能地把头转了回来。 面前狭小的柜子里蹲着一个人,是刚还躺在床上的伤患。 他半张脸是人,半张脸却覆盖棕色的猫毛与胡须,眼瞳幽绿,尖牙冒出嘴角,就蹲在柜子里,阴森森,直勾勾地盯着周琪笙。 “唰——!” 猫诡猛然窜出,将周琪笙扑倒在地,然后半人半猫的嘴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凶猛朝周琪笙脖子咬下来。 “救命!”周琪笙大叫,想让外面的人知道,真正的猫诡不是宋明轩,而是这个装成伤患的学生。 可是他知道来不及了,就连这一声救命,也八成没人能听见。 惊恐与绝望之际,“哐——!”一声沉重的闷响。 “小猫咪终于露出尾巴了。”伴随着一声戏谑的嘲讽,正要吃人的猫诡被砸得朝侧边斜飞出去。 时非站在那里,手里拎着随手从门外抄来的实木圆凳,姿态放松。 他等这只猫诡现原型好久了,没想到它这么能装。 第139章 人骨黑棺12两个卓靖文 猫诡砸在柜子上,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猫叫,而后四肢乱蹬着爬起,扭头又朝时非扑过来。 “砰——砰——哐——哐当——” 一串激烈豪迈的沉重闷响,如同乱奏的鼓点,猫诡不知几次朝面前年轻的人类发起袭击,但全都无一例外,被凳子迎头爆砸出去。 “嘶——!”猫诡四肢着地匍匐,龇牙发出威慑性的嘶鸣。 它大概很想不通,现在的人类都这么厉害了吗?一把凳子就能硬扛它们诡怪了吗? 像它们这种早已利用传说,把恐惧的种子埋入人心的诡怪,普通人看见,不是应该吓得鬼哭狼嚎、扭头逃跑?怎么会有胆量拿着凳子来反击! 这场面,别说猫诡不理解,周琪笙一个人类都不能理解。 一开始是谁说“差点吓死”的?这洒脱挥舞凳子的样子,有一点要吓死的心理负担吗? “邦——!” 最后一声厚重的闷响,凳子自下而上凶猛一撩,猫诡下巴中招,于是面朝上、头朝后,一整个倒飞出去,脑袋给砸进了两个柜子之间的缝隙。 那两个柜子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缝隙是被强劲的撞击硬挤出来的。 时非又送了一脚,把猫诡上半身也塞进去,然后凳子填进去,用脚踩住,踩到底。 此时房间已经溅的到处都是血,成串的血点一缕一缕,连周琪笙衣摆都沾了一串。 “你坚持住,我去叫你老师来!”好歹是几次撞诡的人了,没有懵太久,周琪笙忙跳起来,往门外冲去。 时非虽然能压制猫诡,但是实木圆凳毕竟是凡物,所以周琪笙觉得,还得卓靖文的诡骨刀来拿下最后绝杀才行。 时非刚踢断圆凳一条腿,掰下来一头带尖锐的粗木棍,正准备拿这玩意给猫诡来个透心凉,结果听到周琪笙的话,杀疯了的心情才稍稍冷却。 是啊,我是个普通人,我怎么能用一张圆凳把诡弄死呢? 嗯,这么凶残的事,还是卓靖文做比较合适。 刚这么想完,卓靖文的就忽然闪现在他身边了。 唰一声,白光一闪,猫诡的身体以时非脚踩的地方为界,被卓靖文一刀两断。 “你怎么样?”卓靖文看向时非,表情带着点后怕。 他刚注意力都在宋明轩身上,根本没想到那个受伤昏迷的学生才是真正的猫诡。 不敢想,要是他来晚一步,时非八成就被猫诡吃了! “额……”但冷静下来,扫视整个现场,卓靖文刚还满是后怕与焦急的脑子,忽然卡壳。 这么一看……时非离被吃的距离,好像还蛮远的。 “你拿凳子打猫诡?”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卓靖文面孔微微后仰,满脸被神操作秀翻了的惊叹。 不过很快他用手压住时非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这次只是走运,因为这只是一只接触型诡怪,等级也才到‘凶’,所以还能用蛮力对抗,但如果遇到意念型诡怪,或者等级在‘凶’以上,那就绝非蛮力可以抵抗的了。” 说完轻轻摇了一下时非肩膀,十分担忧地问:“你明白的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时非点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学生。“下次再遇到诡,一定逃跑优先,并且往你身边跑。” 这优秀的回答让卓靖文松了口气,老怀安慰一般点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像时非这种年纪轻轻就能驯服两只“煞”的天才,卓靖文最怕就是他年轻气盛。 年轻人,受点小挫折没关系,哪怕受多点也行,对非凡者而言,不致命的挫折会让人谨慎和冷静。 怕就怕起步太高,无所畏惧,对什么都不看在眼里。 毕竟普通人的一生都充满挑战,何况与诡怪打交道的非凡者人生。 没有小心谨慎做前提,一次失利都会致命。 卓靖文不由想起自己当年带过的一个孩子,非常有天赋,起步测试就是玄阶,三个月就登上了月阶,当时整个哨塔总部都在期待,认为第三十七张日阶王牌即将诞生。 但最终……一切期待都落空了。 “你那边怎么样?那个宋明轩什么情况?” 在卓靖文因为一些回忆而失神时,时非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他迅速回神,答道:“没事,就是可能有点受惊吓过度,但人没事。” 哨塔特职为了逼诡怪暴露,各种手段时非是见识过的。 威逼利诱都是小儿科,各种五花八门的戏码真让人眼花缭乱。 “没死就行。”时非面带微笑,对哨塔办事的道德下限早就放得很低。 宋明轩坐在房间地板上,脸色惨白惨白的,黑色圆框眼镜歪在鼻梁上,却都没力气去正一下。 “前天夜里出事的时候,我是睡着的,真的不知道情况,被惊醒的时候,四个学生已经没了三个,还剩一个也伤得很重……当时我还庆幸,觉得学生还留下一个也是好的,没想到……” 宋明轩说不下去,垂着头开始抹泪。 人群里有人不忍,宽慰了他两句,不过眼看着天黑下来,大家纷纷都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再十分钟就七点了,再呆在外面就不安全了,你们赶紧选个房间住进去吧。”周琪笙走过来,对时非和卓靖文说道。 卓靖文于是看了看四周,就指着附近一个空房间,对时非提议:“咱们今晚就住这间吧。” “那是昨晚被猫诡吃空掉的房间,我说句实话,没用心打扫,里头血腥味很重。”老灰嘿嘿笑着,好心提醒了一句。 “没关系。”卓靖文说道,一点也不在意。 但是时非却摇头:“我害怕。” 说着看向旁边戴着黑格网纱半遮面的美人,问:“姐姐,我能跟你住一屋吗?” 姐姐没有翻脸,只微微低头,浅笑说了一个字:“坏。” 没有拒绝。 然后她转过身,朝楼梯走去。 时非大方跟上,还说了声:“谢谢姐姐。” 这操作把卓靖文看傻了,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直球的吗?关键直球这么好用的吗? 他于是快步跟上去,也厚着脸皮说了声:“谢谢姐姐!” 就这样,在众人注视下,两男一女进了四楼一间套房。 “我叫卓靖文,你们还是叫我卓小姐吧。”进屋后,美人姐姐做了自我介绍,大概是受不了卓靖文也跟着喊她姐姐。 不过听完这自我介绍,卓靖文不淡定了。“你说你叫什么?” “卓靖文,嘉靖的靖,文学的文。”她详述了一遍,然后红唇浅笑,调侃道:“为什么这么惊讶,该不会你喜欢的人也叫这个名字?” “额……”卓靖文尬笑一声,答不上来话。 最后还是时非说:“不是他喜欢的人叫这个名,是他自己叫卓靖文,而且同音同字。” 这下轮到卓小姐惊讶了,面孔有些迅速地转向卓靖文。 不过她维持住了一位名媛的优雅,没有因为惊讶而失礼,姿态得体地伸出右手,声音动听地说:“那我们很有缘分啊——卓老师。”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卓靖文在握手礼和吻手礼之间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按现代人思维选择了前者。 “是挺有缘的。” 双方熟悉之后,同名的意外被刻意地忽略过去,三人在沙发坐下。 时非看了看房间环境,问道:“这么危险的环境,你居然一个人住?” 卓小姐微颔首,默认道:“我信不过旁人,有的时候,人跟诡一样险恶。” 会拿人心和诡作比较,不用猜,肯定是有故事的人。 卓靖文忍不住问:“那你信得过我们?” “嗯。”卓小姐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这令卓靖文意外,下意识再问:“为什么?” 结果卓小姐笑容微扬,答道:“直觉,你们不像坏人。” 她说话的时候看向时非,再联想她主动给时非递瓜子的行为,卓靖文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位看起来风情万种的卓小姐,内里是万恶的颜狗,就是冲着时非这张脸来的。 第140章 人骨黑棺13整栋楼都是诡! 套房里间只有一张床,不过外间小厅里有沙发有矮榻,供三个人睡还是很从容的。 卓小姐没有陪他们多聊,说了声失陪就进了里间,留下时非和卓靖文四目相对。 因为卓靖文一刀一个秒了四层楼里的猫诡,所以今晚楼里的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只要不离开房间,就能安全度过黑夜了。 时非和卓靖文没睡,两人一人一张椅子,正对着门的方向坐着,门神一样。 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大半个楼层,视野很开阔。 “猫诡是接触型的诡怪,今天杀掉的四个,其实只是它的污染者,当然这对它本体也已经是足够大的伤害,一般情况下,没个几年是不能再出来作乱了。而要真正消灭它,得找到它的‘源’,我们哨塔特职里有专门的信息部门,就是专门调查‘源’的。” 卓靖文架着一条腿,像是没话找话一样跟时非说道。 时非听完没有多大反应,只态度冷淡的哦了一声。 他听出来了,卓靖文是在把他当特职的好苗子来培养,已经开始职前授课了。 见时非兴致缺缺,卓靖文心说这孩子没什么积极性啊,难道是我讲课讲的不够生动有趣。 “你猜,那只会把走出房间的人砍成碎块的诡,到底是什么?” 男人嘛,来点刺激的话题应该会比较感兴趣。 时非于是转头看他,笑着提议:“那我出去看看?” 现在已经超过七点,按周琪笙的说法,现在就是诡怪会在楼里活动的时间范围了。 “胡闹。”卓靖文变了脸色,严肃非常。“你别忘了,你把你的外挂落在外面了,现在你就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 这话时非爱听,故作惊讶说:“对啊,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我不能出去。” “那卓老师出去看看?” 堂堂日阶特职,哨塔三十六张王牌,他哪能受这种低层次的激将法? “看看就看看。”卓靖文完全受不了激将法,当场亮出大刀要走。 不过走之前想起什么,手中那把苍白色的诡骨刀就在时非眼前一化二。 “这个给你,拿着防身。” 从他手里接过诡骨刀,时非忍不住问:“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刀平时藏哪儿的?一会一把一会两把的。” “我的主能力之一是空间系,随手就能搓一个兵器库,随身带,关键谁都看不见,厉害吧?” “你是空间系?”时非略感惊讶,不由联想到了人骨黑棺里的四十九具白骨。 但随即释然。 如果卓靖文没有空间系的能力,想必哨塔也不会把他安置在k大当守棺人了。 卓靖文出去的很干脆,但是行动间依然谨慎。 出门的前十步,他差不多是一步一停,而且脚步走的非常轻,避免引来不必要的危险。 房间外的走廊每隔一个房间就会有一盏壁灯,灯光昏黄发暗,照明足以。 卓靖文先是沿着四楼的走廊走了一整圈,直至从一个方向走回依然坐在门口的时非面前,也什么也没发现。 “我去楼下看看,遇到危险别不好意思,大声叫就对了,我会秒到。”他对时非叮嘱,然后才重新出发,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这个年代,楼梯还流行木质的,虽然整栋楼不算老,但是因为客流大,每天踩的人多了,新楼梯也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卓靖文全神贯注,将身体的灵气微微外溢。 这是特职在缺乏情报、对危险情况完全不明的情况下,惯用的一种手段。 灵气可以作为一种外置感知系统,可以提前察觉诡气的存在。 虽然灵气外溢会增加撞诡的几率,但是他有空间系的瞬移能力,就算被诡盯上,也能保证自身安全。 不过这次当他把灵气放出去,整个人就感觉不好了。 太浓了!诡气太浓了!简直好像他前后左右围满了诡! “靠!”这情况,连卓靖文都惊得不由爆粗。 他身影在楼梯一闪而逝,下一秒出现在十几米外的三楼走廊上。 只是当他回头,做好一下子面对数只诡怪的时候,却惊讶发现,身后楼梯空空如也。 没有诡,一只也没有。 只是诡气依然浓烈到令他窒息。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诡地方?!!! 卓靖文这才意识到,他被这里一百多人的环境蒙蔽了。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迷津深渊,这里不是现实,这里没有活人! 所以他现在感应到的浓烈诡气,其实是楼里一百多个看起来恐惧无助、还被诡怪威胁的住客。 一股森森的寒意爬上后背,卓靖文身为日阶特职,竟也尝到了普通人面对诡怪时不寒而栗的感觉。 而在这时,他身后的天花板上,一滴暗黄色的“水”缓缓滴了下来。 这水似乎很粘稠,滴落下来也不断,拉出长长的丝。 第一滴很快落地,在天花板与地板之间连起一条细细的线。 卓靖文猛然回身,手中诡骨刀握紧。 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那条从天花板连到地板的黄丝,在他转身的瞬间,诡异的来到了他的身后。 资深特职的职业警觉在不断预警,卓靖文感觉到危险已经来到身边。 但是他看不到。 如果是在平常情况下,他可以轻易辨别诡气的方位,不会如此被动。 但现在他身处诡气的深渊,周围时刻弥漫着浓烈的诡气,他根本判断不出危险来自何处。 出于谨慎,卓靖文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 他让身影连续闪现,不断出现在不同的方位,避免被诡异偷袭。 他不知道的是,每一次他闪现,那条永远跟在他背后的诡异的丝,都会离他更近一些。 当他第七次闪现,那条丝直接贴紧他的后背,紧到入肉一寸! 第141章 人骨黑棺14缝整齐啊,尤其是屁股 “扑通”一声,卓靖文是直接闪现,然后摔回到三楼套房的门口。 时非还坐在门口,结果看见卓靖文迎面朝他砸过来。 他于是闪身到一旁,无情避开了卓老师这热情的一扑。 不过当卓靖文几乎要摔趴在地上的时候,时非伸手捞了一把,没让他那么凄惨地迎头砸椅子上。 因为时非看见卓靖文背后的伤口了。 一条笔直的血线,深可见骨,只偏离脊柱几公分,从右侧肩胛竖切下来,一直切到腿。 如果不是卓靖文反应足够快,在关键时刻让身体偏移开,这条血线就是从他后脑到脊柱,正中给他对半切了。 而一旦伤到头和脊柱,他就算不死,当场也要废了。 时非目光一沉,看到了那条杀人于无形的暗黄浓线。 这线仍然缠着卓靖文不放。 卓靖文上半身已经扑进房间里,但双腿还在门外,黄色浓线贴着他小腿出现,并且上端忽然从天花板斜向坠落,于是整条线就像闸刀的刃,要切断卓靖文双腿。 好猛、好邪的诡怪。 时非目光一沉,单手托着卓靖文后撤半步,让卓靖文暴露在外的双腿也进入屋里。 浓线扑了个空,在地板蠕动收缩,凝聚成一滴黄色的脓水,然后悄然消失不见。 “小心,是接触型的‘恶’,而且形态不固定……” 卓靖文面朝下趴在时非手臂上,费力地提醒道。 然后他伸手去扶椅子,想凭自己的力气站起来。 这时卓小姐听见了动静,从里间推门出来。 “哎呀!”卓小姐抬手掩面,有些尴尬地低呼了一声。 倒不是她见不得血,而是卓靖文站起来的时候,裤子刚好掉了。 邪恶的诡啊,从上往下的切法,衬衣是从后面开了门,但好歹有领子能勉强维持体面。 裤子就不行了。 皮带断了,一条裤腿直接开叉,能坚持到现在才掉,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卓靖文堂堂日阶特职,逼格可以不要,但是在美女面前的体面必须要。 他整个身体都给切了差不多四分之一,但还是咬牙强撑着要去捡裤子。 结果一弯腰,好家伙,感觉身体又被切了一次。 “有针线吗?”时非拎住逞强的卓靖文,扭头问还在看的卓小姐。 “我去拿。”卓小姐点头,转身又回了里间。 “你会缝吗?”趴在平坦的矮榻上,偏头看见时非在穿针引线,卓靖文用快哭出来的表情问。 他别的不知道,但是男青年们的针线活信不过,这点他绝对深有体会。 因为他自己生活这些年,掉一粒扣子都得驮着脸皮去请女老师帮忙缝,有一次实在不好意思了,决心自己练练,结果自己动手没换来丰衣足食,只换来一手针眼,而且扣子还缝歪到了姥姥家。 想想当时那粒扣子的下场,再想想自己的皮……卓靖文悲从中来。 “我针线活确实不行,但你想让美女给你缝屁股吗?”时非举着针,面无表情地问。 卓靖文回头看他一眼,笑比哭还难看:“行,下针吧容嬷嬷。” 一般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必然要做好消毒清创,缝合也得是专门的医用缝合线,但是现在条件有限,用的是缝衣服的针,线也是缝衣服的线。 不过对卓靖文而言,针线是医用还是衣用,其实差别不大,无非就是缝的时候多遭点儿罪。 毕竟是身体经过强化的日阶特职,早已经过了会被细菌放倒的阶段。 他现在不敢提什么要求,就一个卑微的请求。 “你缝的时候,把两边皮对准一点儿,尤其是屁股。” “嗯。”时非应了一声,然后开始下针。 时非还算专业,知道缝一针就打一个结,剪断,再缝下一针。 这样就算其中一针绷线了,也不会造成连锁反应。 卓小姐一直坐在沙发那边陪着,虽然帮不上忙,但是精神上鼓励。 这让卓靖文连吭都没好意思吭一声,切身体验着小刀拉屁股般的酸爽,却全程硬汉表现。 时非心好,故意找他说话分散注意。 “你表现这么菜,还让我有事往你身边跑,我感觉压力很大啊。”时非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卓靖文:“……”伤口痛就算了,心上还要被捅刀子。家人们,谁懂啊。 “这次是意外,外面诡气太浓了,干扰我判断。”卓靖文努力总结失败经验,最终给自己找出这么一个台阶。 “那下次呢?能克服这种意外吗?”时非又问。 卓靖文趴着不敢动,感觉心更痛了。“那个什么……也不是完全不能克服……”他小声说。 “那就是不能完全克服。”时非一针见血。 线诡,姑且先这么叫吧,这玩意很邪门,每次都会出现在背后,而且能在你转身时再次瞬移到背后,单人行动时这很难防,更难主动攻击。 虽然卓靖文可以动用自己的空间系能力,弄个罩子把自己圈起来。 但他刚刚已经试验过,要保护圈起作用,得在被线诡“黏”上之前圈,而被黏上之后,似乎就融为一体了,保护圈也无法防住。 所以时非说的没错,对于线诡的威胁,卓靖文能克服,但是不能消灭。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们可以试试找线诡的‘源’。”暂时没好办法了,卓靖文破罐子破摔地说。 针对接触型诡怪,哨塔都是先重创,再封存,最后进行溯源灭杀。 卓靖文身为日阶特职,以前都是包揽重创这个步骤,封存和溯源都是另外的特职专人操作。 这时卓小姐见卓靖文八成是死不了了,大概安心不少,于是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回房间了。 没了美人围观,卓靖文终于不用端着,时非进针出针的时候,他终于可以龇牙咧嘴嗷嗷叫。 叫了一半感觉没什么止痛作用,于是又主动跟时非说话。 他有心栽培时非,于是主动跟他介绍了哨塔对付诡怪的“重创、封存、溯源”三步骤。 这些都是理论知识,现在学学,将来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理论课上,可以专心于战力的升级。 时非还算给面子,一边缝针一边嗯两声,聊表尊重。 卓靖文自顾自说着,内容逐渐深入和发散。 “不过封存不是绝对必要的过程,只针对恢复力超强,或者就是硬刚不过的超级诡怪,才会动用。” “你经历过的那个恐怖聊天群案件,其实就涉及到一件诡怪封存操作,顾平就是以己身为笼,困住了一只替生诡,相当了不起。” “不过很可惜,他是在退职的状态下进行封存操作的,所以封存并不牢固,也没能及时与哨塔取得联系,最终那只替生诡污染了杨栋等人,最终嚯嚯了你们一个班。” “其实说到这儿,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封存诡怪是以活人躯壳作为容器,我们内部称作肉身囚笼,这就是人类对抗不可战胜的诡怪的代价……嘶!哎哎哎容嬷嬷你轻点儿!” 卓靖文正说着话,忽然感觉背上剧痛,感觉针不是在皮上走,而是往肉里钻,痛的他当场大叫。 时非捏着针,两手血糊糊,脸上笑嘻嘻:“想漂亮就忍忍,再嚷嚷我给你缝条蜈蚣上去。” 卓靖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卓靖文感觉时非眼里透着凶光。 不应该啊,他又没说什么坏话,只是介绍下哨塔内部的一些比较隐秘的知识而已,正常情况下,男生们不是都该对这类刺激话题很感兴趣吗? 嗷,一定是因为提起了顾平和同学们的死,激发了骨子里的仇恨,所以才会这么凶,可以理解…… 第142章 人骨黑棺15房间飞进了一颗人头 卓靖文可以理解时非眼里突然乍现的凶光,但是不能理解另一件事。 “缝伤口就缝伤口,为什么裤子也缝上去了?” “怕你动作大,单纯棉线经不住你拉扯。”时非回答,找来一条手巾把满手血迹擦干净。“而且也省的单独缝裤子,一举两得。” “是吗?不会反而把伤口扯开吗?”卓靖文不确定地问,在怀疑时非和怀疑人生之间反复横跳。 “放心吧,两边缝的时候给你弄了个马牙槎,动作越大反而会把伤口扯紧,绝对崩不开。”时非拍拍卓靖文肩膀,自信满满。 卓靖文体质过硬,趴着休息这么久,已经缓过劲儿来。 他小心爬起来站好,然后扭头看看自己的腿肚,发现时非还真没说谎。 马牙槎是建筑上面的说法,这里只是形容裤子缝上去后的外观。 卓靖文仔细看了看,发现真的很马牙槎了。 因为裤子和腿是一并被切开的,时非分段缝的,十公分一段,左边的裤子缝在右边的皮上,右边的裤子缝在左边的皮上。 卓靖文动了动,除了有点痛,发现确实很难崩开。 不过还是不缝的好啊,他动作轻点就是了,缝上真的是痛感加倍。 “线诡只在晚上行动,今晚先睡吧,要找这只诡的源也等明天天亮了再找。” 弄干净双手,时非打个哈切,对卓靖文说了一句,然后自己往沙发一躺,睡了。 卓靖文今晚吃了大亏,也是需要时间养身体,于是点点头,又趴回矮榻上,闭眼睡了。 没有猫诡作祟,今夜整栋饭店的住客都前所未有的安心。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每个在昏暗中安眠的人都这样想。 “嘀嗒——嘀嗒——嘀嗒——” 饭店大厅的迎宾台侧面,安置着一座很大的西洋座钟。 秒针嘀嗒嘀嗒地转圈,将分针与时针同时带动引向数字12。 当时分秒三根指针重合,“铛——铛——铛——”整点报时的钟声骤然响起。 时非在沙发上睁开眼,深黑的眸子里在昏暗中反射着薄光。 钟声来的诡异。 这种报时的座钟要是开了报时功能,都是整点报一次、半点报一次,区别在于整点是几点就敲几下,半点都统一敲一下。 但现在这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只在午夜十二点敲?之前为什么一次没响过?总不能有人冒险下一楼,故意在十一点半后去开启了报时功能吧? “咔嚓”一声轻响,套房里间的门打开来,卓小姐披着一条米色坎肩出来。 “钟声……”她低声说道,似乎有些不安。“之前两晚都没有响起过钟声,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睡觉时卸了妆,波浪的长发斜披在肩,在昏暗的掩映下,面孔看不太真切。 但是她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清晰传达给了外间两个男人。 “之前除了猫诡,就没有别的东西会进入房间作祟,对吗?”时非坐起来,问卓小姐。 卓靖文也醒了,在矮榻上有些费力地昂头,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要是害怕,睡我旁边。” 说完这话他才想起来不合适,于是改口:“坐我旁边,这样有什么意外也好照应。” 他是空间系,面对一般诡怪,可以圈个罩子保护自己和身边人。 “好。” 没有想象中的婉拒或者鄙夷,卓小姐答应的很干脆。 然后她就真的走出来,在卓靖文的矮榻边上坐下。 看起来是真的很害怕了。 “刚才我睡得迷迷糊糊,钟声响的时候,我好像醒过来了,然后隐约看见有一只黑色的气球飘进了我房间,一直飘到我床边,接着那只气球慢慢转了过来,居然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那其实是一颗人头。” “……”挺惊人的描述,时非和卓靖文一时都没能搭上话来。 不过很快卓小姐又继续说: “但是当我被惊吓,想要叫出声,我才发现我刚刚没有醒,而是半睡半醒的错觉……没有人头飘进我房间,我房间的门也并没有打开。” 卓靖文和时非对视一眼,心说讲故事不要这么大喘气的,怪吓人的。 要是他睡在外间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诡头飘进里间去,那他这个资深特职的脸面真保不住了。 “一般就算睡迷糊了,也不会做这么诡异的梦,这样吧,今晚我不睡了,我给你守夜。”卓靖文责任心爆棚,挣扎着要坐起来让床。 卓小姐连忙伸手,轻轻压住他没有受伤那一侧的肩膀。 “你受着伤,不要起来,我就坐在你旁边,这样就很有安全感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听卓小姐这么说,卓靖文估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于是干脆答应。他就躺着好了,但是不睡,保持警惕。 于是接下来的后半夜里,他们共着一张矮榻一坐一趴,就这么过了六个多小时。 期间卓靖文忍不住偷偷打量卓小姐。 这是人在面对异性,而且是很好看的异性时的通病,大白天眼对眼的不敢多看,大晚上你不注意的时候,我得多看看。 于是视线自下而上,卓靖文看着卓小姐的侧影,天鹅颈曲线柔和优美,下颚线勾勒出清瘦但不寡淡的脸型,在夜晚灯光笼罩下,眉骨到鼻梁到嘴唇,漂亮的轮廓令人心动。 卓靖文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带过的那个天才新人。 那是个女孩儿,也有着这样漂亮的面部轮廓,不过只有十五岁…… 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里,这一夜过的相当安宁。 早晨七点多,饭店就热络了起来。 人群又像昨天一样,在一楼大厅里聚集。 “昨晚没死人吧?” “没死。” “不过听说有人做梦了,梦见有颗人头飞进了房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时非三人下了楼,脚尖刚挨到一楼的地板,忽然就听到了人群里这样的议论。 第143章 人骨黑棺16猫诡是被人带进来的 “有多少人梦见了人头?”卓靖文当即警觉,上前拉住那个提到人头的人,问他详细情报。 那人懵了一下,摇头说:“这我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去问周少,这里有什么异常情况,都是第一时间跟他报备。” “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件事。”不等他们找,周琪笙主动找过来了。 见识过卓靖文秒杀猫诡的场面后,现在周琪笙已经很信任他。 不过他正要说今天的新情报时,却愕然发现卓靖文满身血气,往背后看,更是看到了一条惊人的伤口。 ……以及缝在伤口上的裤子。 “没什么,昨晚我出门试探了一下在楼道里活动的那只诡,出了点意外,不要紧。” 卓靖文摆摆手,云淡风轻完全不在意,只有心里小声说,你们不要关注我,再关注我就没法做朋友了。 周琪笙脸色担忧,好一会才接受卓靖文真没大事,继而重新开始说之前的话题。 “确实是有人梦到了人头飞进房间里,而且都是在昨夜钟声突然响起来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卓靖文和时非对视一眼,都确定是新的诡异开始入侵了。 而且这次的诡异和猫诡、线诡不一样,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先打了个铺垫。 “不太妙,大概率是意念型诡怪,只要触发某些规则,人就会死。”卓靖文回头,小声对时非说道。 这话他不能公开说出来,怕会引起恐慌。 虽然现在他已经知道这楼里百余人并非活人,但是他们的自主认知还停留在活人层面。 不管他们是某些强大存在的记忆投影也好,或者就是保持着人性的执念也好,总之维持住这个状态,情况会安全很多。 毕竟光一只线诡就够卓靖文头疼的了,要是再出点其他什么幺蛾子,他一开始对时非说的,要罩着他的话,可能真要拿去喂狗了。 “把所有梦见过人头噩梦的人都找出来,我要问他们一些事情。” 卓靖文对周琪笙说道,态度尽量显得平和,好像事情并不严重。 周琪笙点点头,配合地去找人了。 几分钟后,两男一女被集中到卓靖文面前,加上一开始就在身边的卓小姐,刚好又是四个人。 “跟之前的规律一样,是每层楼都有一个房间被选中。”周琪笙喃喃说道,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原本他以为解决掉猫诡,情况就会好转,没想到猫诡没了,马上又来了新的。 卓靖文扫视面前梦见人头的几人,略作思索,问:“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梦见人头的?当时身边有明显不正常的现象吗?” 被卓靖文询问的先是个穿蓝褂子、黑裙子的女孩,她一头齐耳短发,用夹子夹着一边,眼睛很大,虽然在害怕,但眼神显得果敢。 “有,就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自从进来这里我就没有在夜晚睡着过,钟声响的时候我都感觉我很清醒,甚至我当时还数了一下钟声,就在我数到第七下的时候,我听见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然后,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就飘进来了,起初我看不到脸,还没发现那是颗人头,直到它飞到我床边,缓缓转过一张血糊糊的脸,这时我才发现那是人头,然后猛然惊醒过来。” 大眼女孩讲的十分认真,旁听者简直身临其境,也能体会到当时那种不寒而栗的滋味。 不过卓靖文和时非听了都没什么太大感觉,因为几乎一样的内容,他俩昨晚都听卓小姐说过了。 不过这也让卓靖文犯了难。 因为从两位亲历者的描述来看,真的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你怎么不说话?把人家叫过来,就问这么一句就完了?”在卓靖文皱眉沉默时,时非板着脸问他。 卓靖文一下就听出了话外音:特职啊,日阶啊,就这点办事能力? 天地良心,解谜这类程序,还真不是高阶特职拿手的。 他们拿手的是跟诡怪正面硬刚,这种抽丝剥茧的部分,还是一线小队的队长,以及专门溯源的特职比较拿手。 卓靖文忽然一皱眉,一龇牙,手抚着被切过的那边肩膀。“啊呀,疼疼疼疼疼……昨晚失血过多,现在头晕,确实有点不大能集中注意力。” 考试没考好,就说身体不舒服,看谁敢怪我。 卓靖文拿出伤患的气场,时非无声叹气。 心里想:这就是当今哨塔站在明面上的巅峰战力啊,算了,这届哨塔算是废了。 队友带不动,只能自己扛了。 时非看向大眼女孩,问:“被拉进这里的人,都是经历过诡怪事件的,那么你在进来之前,遭遇过什么诡怪?” 时非提出这个问题,卓靖文其实觉得没什么必要。 因为只有在现实维度,诡怪害人需要遵循三要素和基础规,会被诡谋害,大概率是建立了仇恨的因果链,因此需要追寻涉事人员的过往。 不过这里不是现实维度,这里是迷津深渊,是诡异维度与现实维度中间的裂缝,在这里,人要遵守诡的规则,诡却不需要跟人建立因果链。 打个比方,当人在现实维度,诡要害人,就像贼要翻院墙进屋偷东西,因果链就是贼翻墙用的梯子。 但是当人在诡异维度,那就等于抱着财物跳进了贼窝。 不过时非既然问了,他也就不好说什么风凉话,毕竟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真问出点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我之前……”女孩表情退缩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愿提及。 不过好像不是因为恐惧不提,而是因为别的什么顾虑。 见此,卓靖文这种老江湖立刻看出问题,稍微认真起来,便跟周琪笙道:“给我们找个私密一些的房间,我们需要安静一点的环境。” 于是几人从公开的大厅来到一间包房,在场只有时非、卓靖文,和那个女孩。 “好了,这里只有我们,我们保证会对你说的话保密,绝不会往外透露,但你经历的事情大概率跟你现在的遭遇有关,你说出来,我们还能想想办法,翻如果你还藏着掖着,等诡怪来找你的时候,一切就来不及了。” 对于说话有隐瞒的人,卓靖文还是挺擅长沟通的。 那女孩看看完全封闭的环境,心中稍微安定,然后才皱着眉头,把她上一次遭遇诡怪的经过说出来。 “我……我之前遭遇的诡怪,其实就是猫诡……对不起,也许之前在楼里作怪的猫诡,就是被我引进来的……” 第144章 人骨黑棺17人头诡也是被人带进来的 女孩一句话,就把卓靖文刚刚推翻的因果链设想又推了回来。 这让卓靖文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同时看向时非,觉得这小子真是个人才啊,误打误撞的也能触发隐藏剧情,要是不能把他拉进特职队伍,那绝对是哨塔,不,是全人类的巨大损失! 忍住激动,卓靖文只是稍稍坐端正了一些,没有打扰女孩的叙述。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学着骑自行车,当时路上都没有什么人,我骑得就有些快,然后一只黄猫忽然从墙上跳了下来……” “我当时真是吓坏了,而且我车技并不熟练,所以……一不小心就从猫身上轧过去了,轧到了猫的脖子,之后那只猫的头就耷拉在地上,一边吐血,一边凄厉的叫,四只爪子还在乱扑腾……没一会就不动了……” “我很害怕,就推着自行车匆忙逃回了家……也就是那之后,我家里就会经常能听见猫叫……起初听,好像还隔着很远,还听不出异常,但是渐渐地,我就发现,猫叫的声音在离我越来越近。” “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我终于听出来,所有的猫叫声,都是同一只猫发出的……原本我是觉得所有的猫叫都是一样的,但是听多了,真的,就发现其实不一样,总之,我发现,在我家外面连叫了三天的猫叫声,跟被我轧死的那只猫的叫声一模一样……” “在那之后,猫叫声就不是在屋外,而是屋里响起了……有时候在柜子里,有时候在床底下,甚至有时候我照镜子,都会看见我半张脸变成了那只猫……” 女孩说着,忍不住低头蜷缩,双手恐惧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好像在确认自己脸上有没有长出猫毛和胡须。 而她这么做的时候,卓靖文也不由警惕起来。他怀疑,等女孩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是半张脸长满棕色猫毛的猫诡形态了。 毕竟从之前的情报来看,只要听到九声猫叫,人就会被污染,变成半张脸是猫的猫诡。 而按这女孩的说法,她是连续听了好多天的猫叫,所以没理由能好好地。 女孩缓和情绪抬起头,脸孔依然是正常的模样。 “后来我搬家了,这件事好像就过去了……不过也就是搬家的第二天,我就莫名其妙被拉进了这家饭店里……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过去。” 没见到女孩变身,卓靖文还有点意外。 “可你进来后,却没有被猫诡袭击,对吗?”卓靖文问。 “嗯。”女孩点头,“也许它不知道我在哪个房间里吧……在你们来之前,我其实有想过,干脆主动站到它面前,让它吃掉算了,也许这样一来,它的怨恨就会消失,就不会再害人了……对不起……” 负罪感导致的自暴自弃,女孩很消沉。 不过她没变诡,卓靖文就放心了,于是安慰了几句,便让女孩出去了,并让下一个人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穿着打补丁的短衫和吊脚裤,明显是挣扎在这个社会底层的人物。 进来后他也不坐,神情慌乱,手脚无措,然后还不等时非或卓靖文开口,他忽然就扑通一声,朝两人跪下,开始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两位爷,我有罪,我有罪,我知道我不该啊,我也后悔啊我也后悔……” “……”时非和卓靖文二脸懵逼,都被进来这位的炸裂操作震惊了一下。 卓靖文为人师表的,道德观这块比较高,别人给他磕头他是一秒都坐不住,跳起来就给人扶起来,连哄带劝好一会,才给人按到了椅子上。 中年男子仍旧满脸愧疚和痛苦,坐在那里也惴惴不安的模样。 时非盯着他看了一会,直接问:“你之前遇到的诡,是什么样的?” 被问及这个,男子脸上一阵莫大的惶恐和内疚。 他的反应和刚刚的女孩很像,似乎都不大愿意提及这件事,而同时又对这件事存在着强烈的负罪感。 “该不会,你也轧死什么东西了吧?”卓靖文拧着眉头,哭笑不得地问。 结果对方一听这话又跪着,而且反应比之前更激烈。 “对不起,饶命啊,我真的,我真的没想到一下就打死他了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操作,卓靖文觉得让他站着是没法说完了,于是干脆不费力去扶了,自己跑到侧边坐着,让时非一个人坐那儿体验被长辈磕头的心理负担。 时非没有心理负担,看着中年男人给自己磕头,就像看着三岁小孙子给自己磕头,全程淡定。 “你要磕随便磕,但是别耽误说话。”他态度冷淡地说道,就像个铁面判官。 中年男子这才终于好好说话。 “对不起……我有罪啊,那个……那个人头诡,可能是被我带进来的……” 一听这话,卓靖文耳朵一下子支楞起来。 刚刚女孩说猫诡是她引进来的,还以为够出人意料了,没想到这边又冒出来一个认领人头诡的。 “不要急,慢慢说。”时非看着中年男子,声音平稳地安抚了一句。 中年男子于是真的没那么慌神了,跪坐在地上开始把事情说出来。 “我……我杀人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当时太生气了,而且当时正在做饭,手里拿着菜刀……我,我就冲出去了……我其实没想杀人的,真的,我没那么大胆子,我就是太生气了……”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头就掉下来了,滚到我脚边上……我知道我有罪,我该去认罪,该去伏法的,可是我不敢啊,杀人是要被绑到菜市口砍头的,我家里还有个瞎眼老娘啊,而且听说要是不给刽子手塞好处费,刽子手会故意慢慢砍……我实在是害怕啊……” 眼看着这男人的话又要跑偏,卓靖文连忙提醒:“说重点,你撞诡的经过。” “哦哦。”男人点点头,唯唯诺诺的样子,真难想象他居然杀过人。 “我把尸体扛到后山埋了,之后我就回家了,然后当天晚上我家就出怪事了,半夜里,忽然有人在敲我家院门,敲得咚咚响,我害怕,没敢开,就趴在门缝里看,结果门缝外面什么也没有。” “后来没一会,那个敲门的咚咚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我再去看,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起初我真以为什么都没有的,直到我一抬头,看到天上一个黑乎乎、圆圆的东西在飘……” “那是颗人头啊,飘出去、撞门上,飘出去、撞门上……哎哟我的魂儿当时都给吓没了,屁滚尿流地躲回了家里,一整宿都没敢睡啊……” 男人战战兢兢,似乎光是回忆这件事情,就已经让他恐惧万分。 时非默默听完,问他:“那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我搬家了。”男人答道,神情愁苦。“但是我搬家第二天,人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报应啊……那只诡终于朝我索命来了……” 也是被诡追杀,但是通过搬家暂时避祸,然后同样是在搬家第二天被拉进了这家饭店。 时非在心中总结道,然后他盯着中年男子,问了一个似乎不太重要的问题。 “你杀的是谁?又是为什么要杀他?” 中年男人脸色僵硬了一下,然后忍着恐惧,吞吞吐吐地说: “是个年轻姑娘,我不认识……她骑车从我家外头路过,结果……结果把我相依为命的老猫轧死了,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就那么一只猫做伴儿啊……我,我一时冲动就……” 第145章 人骨黑棺18(今晚就1章) 中年男人的话,让卓靖文的精神一震,脑中下意识想到刚刚出去的那个女孩。 可是不对,刚刚那个女孩在轧死猫后,直接就回家了,并且当晚被猫诡纠缠,也没有被人砍杀这一步。 不过事情这么巧,总令人不得不在意。 卓靖文有些忍不住了,主动追问道:“你杀的那个姑娘,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不记得,我根本都没敢看她脸,我不记得!”中年男人脸色惨白,紧张否认着,两手在身前不停地摇摆,看起来特别老实的模样。 “你出去吧,叫下一个人进来。”见问不出什么,时非便又说道。 当男人走出去,门关上,卓靖文立刻忍不住了。 “这两个事件好像有关联,搞不好就是同一个案件!” 卓靖文停顿一下,接着说:“但如果真是同一个案件,那就表示他们当中有一个在说谎了。” 时非靠着椅子坐,表情平淡地说: “前一个女孩有没有说谎还不清楚,但是刚刚那男的肯定说谎了,他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 “因为前一句说自己有个瞎眼的老娘,后一句又说自己跟老猫相依为命,这已经不是惊慌之下说错话,而是有意胡编乱造——他在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老实本分、迫不得已才做出杀人举动的好人。” “可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就算是愤怒到失去理智,都不可能活活把另一个人的头给砍下来——人的脖子那么粗,要用菜刀生砍下来,没点恶毒跟变态在骨子里,绝对做不成的。” 卓靖文听完沉默片刻,不由点头。“现在情况有点复杂了,因为除了说谎,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存在。” 他低沉说道,神情凝重。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意志特别强的执念,它游荡不肯消散,并非有什么仇恨牵挂,而是单纯不接受自己已经死亡,并为此给自己编织种种虚假记忆,把死亡经历完全抹除。” “那你是怎么让它认清现实的?”时非问道。 “没,那玩意根本不肯认清。”卓靖文苦笑了一下,无奈说:“最后就是……物理超度。” 因为那条执念太强了,已经能影响到与它有因果链的人群,而且无论如何都认定自己还活着,放着不管搞不好要诡化,所以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消灭那条执念的过程,卓靖文记忆深刻,因为那实在太像一个正常的活人了,消灭它就跟杀了个正常人一样。 说着话,第三个人进来了。 这人姓吕,身份有点特殊,竟然是个警察,不过是便衣的,所以一开始都没人发现。 吕警官四十多岁,微发福,被问及前一次经历的诡怪事件时,神情比前两人都平静。 他先是目光看向卓靖文,竟主动问道: “我听说了,昨晚在屋外袭击你的那只诡,是一条看起来像脓水滴下来、形成的黄色的线,对吧?” 这事他们有简单跟周琪笙说过,会被知道也不意外,现在卓靖文和时非经历前两个人,对什么情况都能做到接受度良好。 “是。”卓靖文点头,“所以你是不是想说,线诡可能是你引进来的?” 吕警官表情复杂的笑了一下,点点头:“猜得不错,那东西应该就是冲着我来的,因为我上一次经历的诡怪事件,就是这东西在作祟。” 看他这么配合,时非于是问:“那你是怎么招惹上它的?” “哎。”提起因果,吕警官叹了口气。 “说起来是我有错在先,那人只是有点可疑,不一定就是罪犯,但我立功心切,追他追得太狠了,结果那人失足摔下山了。” “我有下山找过,但前几次都没找着人,就以为他可能命大,自己走掉了,结果那之后不久,我家里就开始发生怪事。起初只是夜里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好像屋顶漏水了一样,但始终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可是后来这声音越来越真切,直到有天夜里我在睡梦里被滴答声惊醒,发现这声音就在我床边响,于是就赶忙擦火柴去照,结果就看见我家天花板上挂着一条死尸,已经烂的不成样子,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就是尸水往下滴的声音。” 吕警官说到这里,又深深叹了口气。 “当时我就吓疯了,赶忙带着老婆孩子逃出房子,去警局里将就了一晚,然后第二天我就又去了那个山崖下面,然后果然找到尸体了,尸体挂在树上,肚子被树杈戳烂了,人挂在上面死的。” “我悄悄把尸体烧了,骨灰放到了庙里,希望那东西能安息,别再缠着我,但是我家我也不敢回了,就带老婆孩子换了个地方住。搬家第一天还好好地,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第二天,我人就莫名其妙被拉进了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又是以搬家结尾,并且是在搬家的第二天被拉进这个饭店。 雷同的情况,让时非几乎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你追的那个嫌疑人,他是疑似犯了什么事?” “杀人。死者是个小姑娘,被人奸杀,头还砍了,尸体埋在一座荒山,下雨尸体被冲出来,身上全是伤,死状惨烈。” 吕警官说道,神情还忍不住有些激愤。 不过很快这种情绪就垮下去,换了副自嘲的样子。 “我也没资格替别人抱不平,毕竟我自己也是杀人犯了,而且那个嫌疑人多半是无辜的,就只是家住的离案发现场近,然后太胆小,没见过穿警服的,吓得就跑……说实在话,我当时不该追他,结果害他坠崖。” 听到这儿,不光时非,连卓靖文都忍不住说:“我猜,那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起来又老实又本分,但是你又没有记住他确切的样子,对吧?” “你怎么知道?”吕警官惊讶问。 卓靖文笑笑,说:“看你的反应,瞎猜的。好了你先回去吧,有新进展的时候我们会再找你。” 现在这情况,卓靖文只能装糊涂,因为如果他把这三个案子串起来,并让他们轰轰烈烈的相认,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时非也认可这个观点,决定等最后一个关联者,也就是卓小姐来说明她的情况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卓靖文没有急着让卓小姐进来,而是先就当前的信息进行了一个汇总。 “女孩轧死猫、被猫诡纠缠、幸存;老实人为猫将一个女孩砍头,被人头诡纠缠、幸存;吕警官为了追查奸杀案嫌疑人,失手害死一个老实人,被线诡纠缠、幸存。” 卓靖文伸出三根手指头,进行列举。 “这是一条本应该相连,但是因为当事人都认为自己活着,于是断开的因果链。所以这条因果链不能连上,否则这三个当事人,可能就要当我们的面,表演大变死诡了。” 时非环臂坐着,默默听他说完,没有表示。 他看了卓靖文一会,才说:“还差卓小姐没进来说明情况,你好像不想叫她进来。” 卓靖文表情变得有点复杂,皱皱眉,情绪纠结。 “是有点不想她进来……” 时非笑着说:“反正这里的都不是活人,你早就知道的,何必自欺欺人?” 时非看得出来,卓靖文不想让卓小姐进来,八成是因为按照前面的套路,猜测卓小姐应该也是失手杀了谁,然后死于另一人手中。 卓靖文在下意识逃避这个事情,时非却觉得想笑。 “不至于吧?才认识一天而已,就对人家有感情了?” 时非想,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那卓靖文惨了,喜欢上另一个卓靖文不说,偏偏对方还压根不是活人。 第146章 人骨黑棺19唯一特殊的人 “不是,我觉得不是。”卓靖文否认,表情却不是太肯定,好像他自己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个什么心态。 于是本着有困难勇敢面对的原则,他接着就把卓小姐请了进来。 卓小姐和昨天一样妆容艳丽,穿一身缎面锦绣旗袍,微颔首,坐姿端庄,神情淡然中带着得体的浅笑。 “辛苦你了,受着伤还要调查这些事情。”她声音轻软,带着感激和歉意对卓靖文说道。 忽然被美女关心,卓靖文还有点不适应,不自在地寒暄两句后,才用认真的口吻说:“我们需要知道,你在被拉进饭店之前,是经历了什么诡怪事件。” “哦。”卓小姐点点头,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触或回避。 然后她就把自己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祖上有不少房产,分散在各地,我不太擅长经营之道,于是委托给中人,把这些房产都租了出去,本来好好地,可是后来有一天,我手头那些房产,居然开始闹诡。” “起初是城东一处四合院,那边闹得最厉害,听说半夜会有个被切开一半的人在院子里乱走,要找自己另一半身体,还有家里天花板上,突然出现许多带血的抓痕,还有门缝里卡着一颗眼珠子……总之各种消息传来,每一条都很吓人。” “但不止这一处,其余几十处房子都是,不停地传出闹诡的消息,我一个弱女子,也不敢亲自去,就打算花钱请道观的大师去看看……不过还没来得及去请,人就莫名进了这里,再出不去了。” 和之前几人的情况不一样,卓小姐只是诡怪事件的关联者,本身并未亲自经历。 这个变化让卓靖文和时非都有些意外,两人对视一眼后,时非问:“具体有多少处房产传来闹诡消息了?” “四十多处吧,也可能五十多……祖上产业比较大,我请了账房先生帮我管着,详细数目我就没有去记。” “……”卓靖文忍不住有点无言以对。 房产多到一下子记不清,这得是什么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闺秀? 虽然看看卓小姐的气质和穿着,也早看出来她出身不俗了,但是实在没想到这么有钱。 “我自己没什么能力,祖上庇荫罢了。”卓小姐颔首说道,没有分毫高人一等的傲慢,反而还有些羞愧的苦笑。 “额,恩,能投胎到这样人家,也是你的造化了嘛。”卓靖文很圆滑地说道。 时非问:“所以你本身其实没有真的见过诡,对吗?” “那倒是没有的,除了听说的那些恐怖消息,还有被拉进这里,我的生活其实一直很平静。” “那你回忆一下,你收到的那些闹诡消息里,有没有猫诡、人头诡、尸水线诡这些呢?” “这……”卓小姐犹豫了一下,“你这样问,我就感觉有了,但我不能确定,因为那阵子听到的消息实在太多了。” 四五十栋房产,对应四五十条串联的闹诡消息,确实很难记得住。 时非于是放卓小姐离开了,然后给周琪笙分配了一个有些复杂的任务。 “统计楼里所有人进来前的撞诡经历,还有他们的地址,要详细一点,尽快统计好,这可能关系到大家被困在这里的原因和真相。” “好!”周琪笙郑重点头,抓紧时间出去办了。 当门重新关上,卓靖文看着时非,问:“你要理顺所有的因果链?” “对。”时非答得肯定。 看卓靖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时非解释道:“我在想,这里百余口人,到底能牵扯出多少条关联的因果链,会不会正好是那个数。” “哪个数?” “四十九。” 卓靖文表情一变,顿时明白时非指的是什么。 然后他微微压低了眉峰,有些严肃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数字的?” 人骨黑棺是由四十九名空间系特职,用生命铸就的血肉城墙,这些信息都是深刻在卓靖文脑海里的,所以他对四十九这个数字也尤其敏感。 而有关人骨黑棺的信息,在哨塔内部都是高级机密,要不是正日阶特职,根本无权知道这些内幕。 时非当然不会卖了莫问路,于是淡定说:“我那两只诡从黑棺里数出来的,他俩太闲了,除了玩耗子就是数东西。” “你能跟他们交流?”卓靖文震惊了,满脸不可思议。 “能共感而已,交流谈不上。”时非摇头否认。 虽然两个死鬼是王河跟苏盼死后诡化来的,但两个死鬼跟活着的他们其实没有关系。 把活着的王河跟苏盼比作泥土的话,两个死鬼就是借助这泥土的养分成长起来的新芽。 虽然他们有可能从泥土里继承以前的记忆,但是那概率非常小,比中了百万彩票的概率还小,往往是诡异能量积蓄到一定高度,觉醒诡异自己的全新意识。 不过两个死鬼现在还没觉醒自我意识,所以不存在沟通这回事,他们会对时非唯命是从,也只是等级压制的本能,时非驱使他们就跟使用俩无意识的工具差不多。 不过即使只是共感,也够卓靖文吃惊一整年了。 “时非,你真的是我们哨塔百年都难遇的奇才!” 他惊呼一声,眸光热切。 时非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摆摆手,再次强调:“我不加入哨塔,我还要给我爸妈养老呢。” 想拐他进哨塔打工,门儿都没有。 撞诡情报统计,一直到下午三点才出结果。 这期间时非和卓靖文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里的食物不顶饿,虽然能尝出味道,但是完全没有饱腹感,不论吃多少,都像是在梦里吃的,吃了个寂寞。 先前还觉得这里一百多人完全正常,但是这么一对比,区别就出来了。 “我是特职,体质特殊,三天三夜不吃都没什么大不了,你应该很饿了吧?”卓靖文问道,有些担忧。 按时间算,时非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体质未经过灵气强化的人,这时候八成饿的有些虚了。 时非看看他,问:“你问这个有意思吗?这里除了你,有能吃的吗?” 整个大饭店里,根本就没有真实的东西,除非黑得下心吃人。 而吃人的话,其他那一百多个成分不明,但肯定不是人,所以真要吃,也就卓靖文一个单项选择了。 卓靖文听完也是叹气,然后责任心爆棚,郑重说:“真要到那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人类的天才,国家的希望,不能饿死在这里了。 看他这样,时非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啊,你人还挺好的。” 说完就去整理周琪笙送来的撞诡资料了。 资料很快整理出来,时非心中猜想已经得到验证。 “一共一百三十九份记录,都是三人形成一条因果链,一共整理出了四十六条完整的因果链,再加上两天死掉的九人,应该正好四十九条因果链。” “而这些人对自己的认知都是,撞诡了,搬家了,第二天被拉进了饭店。” “卓小姐是唯一不在这些因果链之中的人,作为唯一的例外,她那些租出去的大小房子,刚好收容了这些分散在五湖四海的人。” 第147章 人骨黑棺20座钟里的人体 唯一的特例,唯一没有被真正卷入诡怪事件的人,却又像是一个终点站,让所有遭遇诡怪事件的人落了脚。 想到了这一点,卓靖文不由得感到一阵背脊发寒。“如果没有卓小姐这个落脚点的存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虽然这里百余人显然不是活人,但是他们认为自己是,所以只要不拆穿,他们还活着的现状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这是一种被刻意创造出来的平衡,要让这里的人一直陷在这种自我欺骗的“活着”的状态。 “像你之前说的那个执念的情况,它虽然会给自己编造虚假记忆,抹掉了死亡的部分,但是那种记忆肯定是根据它自己活着的经历来编造,而不是统一的‘搬家’吧?” 时非问卓靖文,眼神深邃。 卓靖文点头:“当然没有,而且这里这么多人,居然统一是搬家,还搬到了卓小姐的房产里,这就肯定不对劲了。” “所以是人为创造了这里这个情况,如果我们不来,这里这些人,会永恒地‘活’下去。”时非下了最终定论。 卓靖文震惊听完,神色震撼。 四十九个空间系特职…… 四十九条因果链…… 四十九组被困在因果链里永恒不死的人…… 卓靖文冷汗忽然下来了,一种隐约的,此事不可深究的本能,在他心里悄然萌发。 不过不等卓靖文自己把想法按下去,他耳边忽然听到了诡异的钟声。 “铛——铛——铛——”钟声低沉悠长,像是寒冬夹着冰刺的冷风,猛一下扎进卓靖文耳中。 “不好!”他大呼一声,下意识往包房外面冲去。 这钟声本来就怪异,昨晚人头诡出现时响起过一次,而在沉寂了整一个上午后,居然再次出声,绝对不是好事。 “铛——!”当他们冲出包房,第四声钟声响起。 此时此刻,下午四点整。 “啊——!”凄厉刺耳的尖叫声猛然炸开,在人群里像潮水一样传播。 “怎么了?!”卓靖文朝喊声乍起的地方大声问。 大厅人太多,视线受阻,他无法第一时间看到发生了什么。 时非在他身后,目光也看着喊声响起的地方,同时凭着过人的耳力,他隐约在嘈杂的人声里,听到了“噗嗤——扑通!”这样的的声音。 按照过往经验分析,时非脑子里自动涌现鲜血喷涌,身躯倒下的画面。他甚至能从喷血声的强度和时长判断,这个人绝对没救了。 尖叫声还在人群中持续,而且比一开始更加激烈,似乎恐怖的事情不仅仅是某个人的死亡,还伴随着更可怕的东西。 一颗人头,确切说,是那个骑车意外轧死猫的女孩的头,缓缓飘了起来。 人头没有飘得特别高,而是只比人群高了几十公分,像一只气球,就那么死气沉沉地飘着不动。 她的尸体倒在下方,脖子还在涌出鲜血,手脚还在痉挛抽搐。 但是她的头颅飘在上方,双眼闭着,就像普通的睡着了一样。 “不应该,不应该啊,现在还没有到晚上啊!”周琪笙惨叫着,倒退着摔倒在地板上,整个人已经完全惊慌失措。 他瞪大眼睛看着女孩的尸体和头,很难接受白天也开始被诡怪袭击的事实。 其实不光他,这里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惊慌。 原本对他们来说,一天当中至少白天是安全的,可是现在白天也出现死亡,那么安全感便被瞬间压缩到极限,那种说好的今天不用死,结果闸刀突然压到脖子上的崩溃感,一般人都没办法从容接受。 卓靖文立刻拿出了自己的诡骨刀,一分为二,递了一把给时非。 “拿好,防止那颗人头冲过来。”他小声叮嘱时非,自己做足了防御准备。 “你不用护在我前面,我有刀就足够了,你还是保护其他人吧。”时非说道,眼神认真。 他倒不是突然产生什么舍己为人的心,而是他隐约有种预感。 “这里的人不能随便死,已经缺少三条因果链了。” 四十九条因果链,四十九名空间系特职。少了三条因果链,谁知道意味着什么。 卓靖文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回头看了时非一眼后,果断点头,去到人群前方进行防御。 人群相互拥堵推搡,在大厅里发生了不小的一阵动荡,卓靖文于是还得抽空维持秩序,避免有人在慌乱中再出什么意外。 最终所有人都退到了大厅边缘,一个个贴墙缩着,简直恨不得能钻进墙里去。 只剩卓靖文一个,手拿大刀,与半空中飘浮的人头对峙。 然而他严阵以待,半空中女孩的人头却没有动静。 就一直闭着眼、死气沉沉地飘在那里。 “嘭!”一声响,像是斧头劈进木头里的声音。 众人被惊了一下,视线短暂从人头上移开,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时非。 他不知何时到了迎客的柜台后面,手中举起诡骨刀,一刀一刀朝那座一人多高的西洋座钟劈下去。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整个西洋座钟被劈的七零八落,渐渐暴露出内部结构。 “啊……”又是一阵惊慌的低呼。 座钟里面一片血肉模糊,就好像有一个人内外翻转,黏在了座钟里面。 第148章 人骨黑棺21欠揍的东西 昨夜包括卓小姐在内的四人梦到了人头诡,且第一个遇难者已经出现,在这种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时非决定先尝试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既然两次人头诡作祟,都是先从这只座钟开始,那么就釜底抽薪,把座钟给毁了,让这东西没法敲,看能不能打断诡怪杀人的进程。 于是座钟在眼前分崩离析,内部被诡异污染的部分都暴露了出来。 血腥的画面令围观人群惊恐,但是看到诡异能够被破坏,又觉得稍微安心。 只可惜这种安心没能持续片刻,破碎的座钟便当着所有人的面,以一种镜头倒放的方式,逐步从破碎的状态恢复。 不一会,座钟就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仿佛从未被人劈开过。 果然,简单粗暴的方式在这里不管用。 时非对卓靖文摇摇头,表示这个方式行不通。 “那要想活命,就得破解人头诡的杀人规则了。”卓靖文神情凝重,一边说,一边目光看向了人群边缘的卓小姐。 然而还不等卓小姐看过来,卓靖文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咋呼。 “救命啊,两位爷救救我啊!” 昨晚也梦到了人头诡、看起来很老实,但其实不老实的中年男人又跳了出来,对着时非和卓靖文奋力磕头,嘴里不断恳求着。 显然是看到了女孩可怕的死状,他预料自己的死期也已经近在眼前。 看着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中年男人,时非眼神漠然。 在完整的因果链中,这个男人做过什么,时非和卓靖文都十分清楚。 如果单纯是他一个人被诡盯上,那么他们会很乐意袖手旁观。 不过现在却还关系到别人,尤其是卓小姐。 卓靖文盯着半空飘浮的女孩人头良久,见暂时确实没有异动之后,他才走过来,回到时非身边。 时非看着中年男人,忽然想起女孩曾经提到过的一个细节,于是问:“你能否回忆起来,昨晚是听见几声钟声后,梦见的人头诡。” 时非记得,女孩说她昨晚是听到了八下钟声,然后人头诡进来,结果次日她就死在了下午四点。 如果剩下的人都记得自己听到了几下钟声,那么大概率能推断他们即将触发死亡机制的时间点。 “好像是九声。”中年男人答道。 时非点头,又在人群中找到吕警官,问:“你记得自己听见第几声钟声响才看见人头诡的吗?” “十一声。”吕警官回答,很笃定。 最后时非看向卓小姐,问:“你呢?” “十二声。” 很意外,他们都记得自己听到了多少声,这应该不是巧合,而是身处这个诡异维度,某种必然的因果。 时非看向大厅半空的人头,小声问卓靖文:“你的空间系能力,能用来圈住自身以外的东西吗?” “那不能。”卓靖文摇头,似乎已经看出时非在想什么。“除非我把自己跟那玩意儿圈一起,否则是没办法限制住它的,不过圈一起的话,它要是发作起来,我自己就……” “那就辛苦你了。”时非拍拍卓靖文肩膀,眼神充满鼓励。 卓靖文眼皮一抽,有苦难言。“我虽然是资深特职,不怕那玩意,但是我受伤了啊,一旦圈起来,我个人的安危还是有那么一点风险的。” 但是时非哪里搭理他,已经转换话题说:“吕警官和卓小姐触发死亡机制的时间,分别是晚上十点和十二点,那个中年男人是稍后的六点。” 卓靖文睁大眼,问:“你怎么知道的?” 卓靖文能猜到时非是从钟声次数推出来的,但是他一时推不出来。 “女孩听到了八声钟声,结果死在了下午四点。”时非提示道。 “除以二吗?”卓靖文下意识回答,结果看见时非鄙夷的眼神,这才脑子好使点。“哦我知道了,是乘以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但钟声最多只能敲十二下,所以一下代表两个小时,二八十六,刚好是下午四点。” 同理类推,九声对应下午六点,十一声对应晚上十点,十二声就对应凌晨十二点。 得知卓小姐是最后一个,卓靖文莫名安心了不少。 而在死亡时间是否通知当事人这件事上,他们两人都默契地决定保密。 虽然人们都知道,来这世上一遭肯定都是要死的,但如果有一天,人们突然都知道了自己的死亡时间,那绝对是要世界大乱的。 之后时非又把周琪笙叫来,跟他了解女孩断头时的详细情况。 “没有任何预兆,就是当钟声响起第四下的时候,那女孩的头忽然就飞起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没有注意到该有的预兆。” 周琪笙神色焦虑,但说话依然很严谨。 末了他目光在时非和卓靖文两人脸上来回一番,忧心地问:“你们调查了这么久,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吗?” 时非摇摇头:“我们也只是普通人,并不比你强多少。” 话说到这份上,周琪笙本该知道分寸,可是他的精神似乎也已经被压迫到了极限,于是皱着眉头说: “可你们能斩杀猫诡啊!你们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你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是啊是啊,你们肯定有办法,你们可别是见死不救,我看你们就很护着这个女的!”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又冒了出来,在周琪笙旁边激动的帮腔。 先前这个中年男人一直唯唯诺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但此刻一句话的用心险恶,完全暴露了他这个人的卑劣。 “呵呵。” 时非忽然笑了起来,不是生气,而是因为见识人类多样性而感觉有趣。 “你很会说话嘛,当着我们的面,就在人前把我们给架起来了,好像我们要是不拼命救你,就是犯了某种见色忘义的大罪了。” 话说开了,锅砸回去,中年男人脸色一僵,往周琪笙后面挪了一步,又变回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老实人模样。 不过卓靖文走过去,抬起了一只手。 “看见我这只手了吗?”卓靖文把一只手摊开,展示给中年男人看。 中年男人莫名有点心惊,喉咙蠕动了一下,怯怯问:“你、你想干嘛?” “揍你啊还能干嘛?!” 随着一声暴喝,沙包大的拳头就砸在中年男人脸上了。 中年男人被砸飞出去,重重摔在地板上。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的拳头不光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也可以揍我想揍的人!” 卓靖文表现出前所未见的狂野,以一种社会人的姿态将嚣张表达的淋漓尽致。 中年男人捂着挨打的地方,朝周围人哀嚎起来。 “打人了,老师打人了,你们看看,老师打人了啊!我都五十多岁了,他做老师的居然打我……” 见他开始卖惨,卓靖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周琪笙想着大局为重,打算去阻拦卓靖文。 但是时非拦住了他。 “他这个人欠打,不信你问他之前犯下过什么恶行,他要是敢当众说出来,这顿打都可以免了。” 有时非漂亮的话术稳定大局,卓靖文这一顿揍给的还算尽兴。 而卓小姐看看卓靖文看得眼睛发亮,大概是被这爆棚的男人魅力给惊艳到了。 第149章 人骨黑棺22朴实的人头诡 教训中年男人时非是支持的,因为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凶名比美名好用。 老子这么凶恶,愿意罩着你们就感恩戴德吧,敢逼逼赖赖的打死! 这种潜台词传播出去,至少没人敢再把他们架起来了。 时非很满意,回头对卓小姐说:“我看不真切,你帮我看看,他伤口是不是崩开了?” 于是揍完人的卓靖文,一回身就感到迎面有香风飘来,微醺,接着手臂就被一只白皙温柔的手轻轻握住。 “额,卓小姐你……”卓靖文被卓小姐抓着手臂,表情懵懵的。 卓小姐未作理会,只用一股棉劲拉着他,带他回楼上去,要给他看看伤口。 其实休息一整晚,以卓靖文的体质,八成是不会再崩了,但君子有成人之美,时非做人做全套,这种君子必须也得体验一把。 当然主要原因是为了支走卓靖文。 把自己辅导员跟一颗飘浮的人头圈一起,还是有点不人道的,而别的理由又不好找。 所以嘛,还是美人计方便好用。 支走了卓靖文后,时非走到那个中年男人面前,问:“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保你一命,但我不确定有效,你愿意试试吗?” 刚被卓靖文打,中年男人已经原形毕露。 他歪坐在地上,眼里没了唯唯诺诺,只有阴鸷和怨毒。 看他这样,时非指了指柜台后面的座钟。 “不知道哪一次钟声响的时候,你头就飞了,所以还是不打算试吗?”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到底是怕死的,忽然表情一变,换上一种卑微谄媚的表情。 “只要能救我,那我肯定愿意试啊。” 于是几分钟后,中年男人就被倒吊在二楼客房的天花板上。 他脚上头下,脑袋几乎要挨到地板,简直就像一条挂晒的老腊肉。 “这、这真能救我的命吗?”中年男人挂在那里乱晃,用有些担忧的口吻问时非。 时非拍拍他腿,微笑说:“不确定啊,不都说了是试试吗?” “啊?!”中年男人惊叫一声,连忙挣扎起来。“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那不好吧?放你下来,你头朝上,说不定就直接飞了。反正我这个法子是听村里老长辈说的,你把头朝下,诡来取的时候,就分不清,最多拿走你的脚。” “……” 时非随口胡诌,把中年男人唬的一愣一愣。 最终居然真信了他的邪,没再叫唤,反而认真的衡量说:“脚没了比头没了好,脚没了我还能活……” “其他人都回自己房间吧,楼下大厅还飘着一颗人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睁开眼睛吃人的。” 时非一摆手,驱赶门口围观的人群。 然后他点名道:“吕警官,你留下。” 吕警官也是昨晚梦见人头诡的人之一,他听到就马上停住了脚。 “我也要挂这里吗?”吕警官认真的问。 原本他是做好准备,要是时非不管他,他就自己回房间把自己挂起来。 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说的就是这个状态了。 这个年代的人都这么朴实好骗吗?简直是骗子的天堂啊。 时非在心里哭笑不得,然后一手搭着吕警官肩膀,用很平和的神情说: “你还不急,你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还早。他的快了,他六点。” 之前统计因果链,时非只重点关注数量和分组,并且被卓小姐最后的大收容给吸引了注意力。 但是现在回过味来,他终于注意到另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所有因果链的第三环关联人,都好像还没有明确的死亡证明。 就比如吕警官这一条因果链里,女孩是被中年男人杀了,中年男人是坠崖死了,但是没有信息证明吕警官也死了。 他似乎是真正的,活到了搬进卓小姐房子这一环。 为了证明这一点,时非才特地把吕警官和中年男人单独留下。 而得知了自己的死亡触发时间,吕警官还算平静,不过中年男人就很狂躁了。 “六点?六点!那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啊啊啊!不行,我不试了,我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我觉得挂着不保险!” 这就是时非把中年男人挂起来的真正原因。 怕他跑了。 这种人,不管之前答应的多好,但是真正事到临头,绝对说变就变。 时非随手找了块抹布,堵住了中年男人吱哇乱叫的大嘴,然后又看着吕警官,态度温和。 “你看看这个人,五十多岁,看起来很像个老实人,你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他有点眼熟?” 吕警官于是蹲下来,开始认真打量中年男人的脸。 “要还是想不起来,你也可以多看看他背影,想象他慌不择路逃跑的样子。” 时非继续引导。 吕警官看着看着,眼睛慢慢的越睁越大。 “啊!!!”最后吕警官惊叫一声,猛一下往后退开几步。 “是他!那个人!那个被追着意外坠崖的嫌疑人!!!” “他并不是嫌疑人。”见吕警官认出中年男人,时非于是摇摇头,纠正道:“他不是有嫌疑,他就是奸杀了女孩的凶手。” “铛——铛——铛——” 楼下大厅,低沉诡异的钟声开始敲响,一声一声,是真正的催命的丧钟。 同一时刻,终于有一条因果链在关联人面前被连接起来,断开的生死即将恢复成真实的状态。 “铛——铛——铛——” 三声之后又三声,六声钟声响罢,昨夜人头诡埋下的杀人机制开始触发。 时非无声注视着事件的走向,即将揭开这庞大因果链的真相。 “唰——噗通!” 人类肢体被横切的声音,然后是肉体重重摔落在地的声音。 “有用,哈哈,真的有用,真的有用……”中年男人摔在地上,嘴里的抹布蹭掉了,一边在地上咕蛹,一边欣喜若狂地自言自语。 时非:“……”就很无语。 原本他等着见证奇迹的时刻,就差临门一脚了。 结果人头诡的杀人机制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这么朴实无脑? 他就随口编了个头下脚上能救命的借口,压根没想破解杀人机制。 结果怎么还真起作用了?! 第150章 人骨黑棺23八十八年的坚持与抗争 中年男人的双脚没了,脚腕断口鲜血奔涌,但是他像感觉不到痛,脸上都是死里逃生的欣喜。 “太好了,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他欣喜地在地上扭动,碎碎念着,然后朝时非昂起头。“快给我解开,我要把伤口扎起来。” 看起来很清醒,还知道要赶紧给自己处理伤口。 “你的伤口不用处理,真的。”时非在中年男人面前蹲下,面带笑容说话。“你不记得了吗?你早就已经死了,失足掉下山崖,挂在树上,尸体都烂了。” 阴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活人的温度,凉飕飕地传进中年男人的耳中。 在这话音落下的瞬间,中年男人和吕警官,还有楼下大厅飘浮的女生人头,三张脸上同时睁大了眼,面孔在呈现茫然与死寂。 断开的因果链,串连上了。 于是猛一阵无形震荡,森然的诡气陡然爆发了。 诡气来自两个方向,一是楼下那女孩的人头,一是面前还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他们在因果链串联成功后,似乎都想起了自己早已死去的事实,于是当场化作了原本作为诡怪时该有的样子。 女生的头颅膨胀,五官扭曲狰狞,一双眼球从眼眶里暴突出来,股股的红色细流从她脸上七窍流出,原本干净清秀的一张脸,转眼变得面目全非、狰狞恐怖。 而中年男人直接趴在原地“溶化”,像照了日头的雪人,身体散发恶臭,往周围流淌出尸水。 而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时非却不为所动,目光只专注盯着吕警官。 吕警官没有诡化。 他只是茫然。 好像根本不知道眼前为什么发生这样的变化,又或者是记忆封锁太久,重新加载需要点时间。 不过他还没加载完,两只已经现形的诡怪却已经完全觉醒。 于是人头诡大睁着血红的眸子,朝着二楼吕警官所在的房间飞来,而本就趴在面前的尸水线诡则释放更多的尸水,浓黄恶臭的液体一寸寸蔓延,飞快吞噬他们脚下的地面。 吕警官只看到脚下的尸水,于是惊恐往门外后退,结果刚退到门口,身后围栏下就幽幽浮上来一颗狰狞恐怖的人头。 但是吕警官完全没有察觉背后的危险,仍因为对尸水的恐惧而不断后退。 看到这儿,时非基本确定他不是装的了。 吕警官真的不是诡。 虽然他也不是活人,但却不是诡。 于是时非上前,抓住吕警官衣领,把他往侧面一推,同时手中苍白诡骨刀猛然挥出,在围栏上方划过一条白弧。 人头诡被迎面劈中,脸上豁开一道撕裂的血口。 重创,未灭。 人头诡于是不敢硬碰,发出一声凄厉尖啸,猛地朝后飘远。 “时非!”卓靖文从三楼走廊探出身子,朝着时非的方向大喊一声。 他满脸焦急,因为他看见时非背后的地面上有尸水蔓延,已经快要挨到脚了! 于是下一瞬,他身影直接从原地消失。 “砰!”一声闷响,卓靖文闪现到二楼,本打算直接将时非圈入安全屏障,结果他在落地的瞬间,感觉撞上了一堵墙。 他于是被朝后弹开,连退了数步。 起初他以为是尸水线诡发起了袭击,整个人几乎就要暴起,但是当他定住视线,便惊讶发现,是另一层空间系的保护圈先将时非圈了起来。 两个空间系的保护圈,就像两只皮球,靠太近而不收缩的话,就会受力弹开。 而被弹开的不仅是卓靖文,还包括脚下蔓延而来的尸水。 时非低下头,便见尸水被无形屏障阻隔,只能在他周围蠕动,却无法靠近分毫。 “你醒过来了?”时非转过视线,看向蹲在身旁,低着头不说话的吕警官,用一种早有所料的口吻问道。 吕警官缓缓抬头,眼底一片苍凉。 那样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一个徒有正义感,却背负愧疚的小警察。 他的眼神更深邃,更沉重,带着沉淀了近百年的坚持与抗争,以及英雄迟暮的悲凉。 “请问,现在是哪一年?”吕警官看着时非,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问话时,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期盼,似乎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 “现在是二零零九年九月。”时非回答,说的是自己在现实维度的日期。 听到这个答案,吕警官眼睛微微睁大,眼里先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即涌过激动感触的光。 “那就是……八十八年了啊。”他稍微迟疑,很快算出了一个时间跨度。 这个时间跨度比他想象的要长,长很多。 “原本,我们最好的打算是坚持三五年……没想到啊,没想到一晃神就过去了八十八年。” 时非点头,对他说:“辛苦了。” “救命!”惨叫声忽然响了起来,在五楼那边。 是人头诡。 这东西见时非几个不好惹,于是越飘越高,去欺负其他人了。 “我去搞定那东西!”卓靖文一振诡骨刀,对时非说道。 原本只要有情况,卓靖文是要坚定护着他的天才学生的,但是现在天才学生另有人罩着,他于是放心了,招呼一声便瞬移上去。 时非脚下,尸水在围着吕警官的空间系屏障打转,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 但是问题不大,吕警官完全可以防得住。 时非半蹲下来,视线与吕警官平齐。 “现在只有你这条因果链上的人和诡苏醒了,其他都还在‘沉睡’,情况并不紧急,你要是想说话,可以慢慢说。” 虽然在这八十八年里,吕警官以负罪小警察的身份随时可以说话,但那只是他把自己嵌入因果链上的一层假身份,为此他要把真实的自己长久拘禁在意识底层。 孤独与死寂常伴,好像看不到尽头,那是一种比单独坐牢还要难熬的感受。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只有身体完全瘫痪,意识却健全的那种植物人可以类比了。 而当一个意识在这样的状态下脱困,第一件想做的事,可能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作为过来人,时非决定当个倾听者。 第151章 人骨黑棺24 “迷津在这里失控的时候,爆发了好几次诡潮,先后有几百只诡涌入人间……本就家国动荡,民不聊生,又逢这般的异灾……你能想象那是何等残酷的情形吗?” “人命就如同野地里的荒草,遍地凋零,走到哪里倒下了,无人埋葬,腐了,臭了,却还要被诡气侵染,隔两日爬起来,去伤害其他的活人……为了阻止态势继续恶化,我们百余名‘红蚁’自发向组织申请,从全国各地赶来支援……” 说到这里,吕警官停顿片刻,问时非:“对了,你们现在叫什么?应该不叫‘红蚁’了吧?” 显然,他把时非当做了体系内的成员。 而时非也没有否认和纠正,而是顺应回答道:“现在体系已经更名为‘哨塔’,人员更名为‘特职’。” 听到回答的吕警官眼里亮了起来,露出一些欣慰的笑容。 “哨塔?哈,是光明和希望的意思啊,真好。” 他说道,感慨万千。 “我的时代,组织叫做蚁巢,工作人员叫做红蚁。我们见不得光,我们很卑微,但我们很顽强,并且从未放弃努力和希望。” 时非了解近代史,所以他知道在军阀乱战的年代,非凡能力者的生存处境有多艰难。 有个成语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放在当时的非凡能力者身上,非常的贴切。 当你身具非凡能力,处于各大势力争斗的漩涡,那么你就是枪、是炮、是核武器,每个势力得想得到你,但每个势力都怕你。 尤其最后这些势力发现,谁都无法争取到你,你是自成一国的,那么他们就形成一种默契,就是共同消灭你。 纵使时非见惯了杀伐争斗,但是想到在那样的环境里,这个体系还是顽强的支撑下来,并且坚持初心,他都忍不住肃然起敬。 无关身份与立场,只是作为一个有思想的个体,以局外人的角度回看这段历史时,发自本能的感受。 真的很难想象,在本就通讯困难的年代,又有各方势力围剿,这一百多名“红蚁”,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才最终来到了迷津失控的地区。 而他们如此艰辛地赶来,是赴一场必死的战役——前方是地狱啊。 “你们是为了什么呢?”时非苦笑,下意识问道。 结果吕警官转头看他,眼神竟是惊讶和意外。 “在你的时代,这已经是需要疑惑的问题了吗?” 在他的时代,在他们所有红蚁心中,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疑惑的问题,因为所有主动成为红蚁的人的心里,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我们是人,并非动物,不是自己吃饱了,就能安然睡去。当我无能为力时,我只能祈求上苍,但当我可尽一份力时,我又怎能袖手旁观,等着别人去做那必须有人做的事呢?” “诚然我可以置身事外,事实上也确实有红蚁叛变出走,我的确可以等着别人把世界变好,然后坐享其成,可那样做的话,我跟动物又有什么区别?若生命的价值是以活得久来定义,那么世人有几个能比乌龟高尚?” 吕警官说的很平静,但是很坚定。 这是他那个时代,最具独特魅力的人性光辉。 无需多余的语言来表达对此的敬意,时非于是只微笑点头,继续担任倾听者。 “当时在迷津周边,已经来了不少支援的红蚁,我们组成了大约六百人的队伍,从最外围开始,由空间系的红蚁先建立屏障,把诡怪圈在区域内,然后进入其中,与那些诡怪厮杀。” “那场仗真的太难打了,在我们领导的冒险游说下,有一支小规模的军阀队伍加入进来,他们帮忙救援老百姓,让我们可以安心诛灭诡怪……不到七天,六百人的红蚁队伍伤亡过半。” “我因为是空间系的红蚁,所以一直在外围负责铸造防线,反而还比较安全。而内部战斗到最后,仍有九十八只诡怪难以消灭,以我们当时的能力,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只有以肉身囚笼封锁。” “而除了封锁诡怪,还需要封锁迷津,所以当时我们就想出了个办法,同时封锁诡怪和迷津,尽可能减少损失。” 听到这里,时非基本就能猜到他们当时采取的方案了。 以精神系的非凡能力者做媒介,强行虚构了因果链,然后让四十九名空间系红蚁作为肉身囚笼,带着这批鬼怪,永眠于黑棺之中。 而这批空间系红蚁个个都是卓绝的非凡能力者,他们有更为坚定的身躯和意志,于是他们每人都能超负荷封锁两只诡怪。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负担也必然翻倍。 八十八年,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可惜了……还是到尽头。”谈话的最后,吕警官忽然叹息,整个人仿若忽然从壮年到了迟暮。 不用时非说什么,他惨笑着说:“你们能进来,就证明黑棺已经不稳定了,对吧?” 时非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 “八十八年了,你们已经撑得够久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责任与担当,你放心吧。” 听到这里,吕警官失落的表情缓缓变化,变得释然,并重新凝聚光彩。 “现在一定已经是个很好的时代,对吧?” “嗯。”这次时非答得很快、很肯定。“我们的老百姓没有战火,人人有饭吃、有钱赚、有数不完的新事物等着体验……总之与你们相比,是很好的时代、很幸福的人生。” “那就好,那就好……”吕警官连连点头,眼里涌现璀璨的水光。 在他的角度来看,人命不要如草芥般随地倒下,大概就已经很好。 “那你们要加油啊,我就……就先走一步了……” 随着他话音落,他的身形便如同阳光下的泡影,逐渐逐渐的稀薄、涣散直至彻底消失。 而同一时间,现实世界的k大校园,那座在夜幕下沉睡的黑色建筑物里,一具男性的枯骨缓缓化作粉末,淅淅沥沥地坍塌凋零,最终只在水泥间留下一个人形的空洞。 于是咔嚓——轻微到人耳不可闻的细小声响后,一条裂纹出现在黑棺如镜的表面…… 第152章 人骨黑棺25 黑棺从外表看,是用黑色瓷砖镶嵌的巨大建筑,但是这座建筑从内部崩裂,裂纹延伸至表面后,“瓷砖”的真实作用也就出现了。 黑棺建立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期间经历过多次的加固和扩建,而这些坚固光滑的黑色瓷砖,其实是七年前才贴上去的。 不过此刻随着瓷砖出现裂缝,内部便暴露出来现代设备的线路和主板。 这些看起来光滑明亮的瓷砖,其实是伪装和强化后的太阳能板。 这些太阳能板为内部的一台维生设备提供可持续的能量,确保即使另一套能源系统故障,这套维生设备也不会停止运转。 作为k大的地标性建筑,这东西没有门,但是在七年前开始,顶部便打开了一条缝。 在时非隔壁床室友方明易讲述的怪谈里,这条缝是内部的诡怪要出来,于是强行顶起来的,但其实恰恰相反。 这是七年前,哨塔科研部为主导,亲自将建筑顶部开启,之后特地留下了这样一条缝。 让这座建筑的内部,能进出些微的气流、些微的光明,让它不至于完全像一口封死的棺材。 因为七年前科研部临时打开黑棺后,往里面安置了一个活人。 没有活人愿意被活埋在棺材里,哪怕她其实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黑棺内部是如泥淖般浓稠的深暗,纵使当年的科研工作者在保证稳定性的基础上,特地给她留了一丝光与风的口子,但其实这口子并不能真的带进来肉眼可见的亮。 哪怕是晴朗的白天,从黑棺的底部往上看,也只能看到一条白线,除了把深周的黑暗衬托的更黑,其实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女孩躺在维生设备里,双眼因为没有意识,保持自然半睁的状态。 因为七年不见光,她皮肤白皙到如同光洁的瓷器,而头发也自然生长到很长很长,像浓密的海草一样蜷曲在她白净的脸庞两边。 当年她躺在这里的时候,只有十五岁,按照正常时间流速,她现在应该二十二岁。 但是她除了面部依然保持活着的弹性与光泽,从锁骨往下,其实都已经死了。 如果揭开她包裹身体的特殊布料,就会看到一具苍白的、毫无活性的身体。 如果没有哨塔科研部这套特殊的维生设备,这副身体早已经腐朽溃烂。 但现在女孩依然活着,确切说是头部还活着。 而在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蚕丝编织挂绳,绳子的末端,拴着一枚哨塔高阶特职的金色徽章。 这枚徽章的背面铭刻着归属者的名字:卓靖文。 如果卓靖文现在能看到这枚徽章,那么他就会想起来,七年前,他曾在一场葬礼上,亲手把这徽章塞进女孩儿冰冷僵硬的手掌里。 “我将来要变得跟卓老师一样强,戴跟卓老师一样金光闪闪的徽章!” 在被卓靖文带着特训的时候,女孩儿曾在骄阳下,这样昂头挺胸地说出豪言壮语。 后来她下葬的那天没有骄阳,于是卓靖文给了她曾想要的徽章,愿这徽章的金色,能给她死后的世界带去光亮。 此时此刻,凡人耳膜难以察觉的轰鸣声,正从黑棺深处传来,一波一波,收缩膨胀,脉动贲张。 被封住了八十八年的异灾又在地脉的深处低声嗡鸣,火山熔岩般的翻涌酝酿。 女孩半睁的眼皮下,瞳孔无意识地收缩和放大,像是沉睡中的小姑娘,因为梦到了惊悚的事物而不安…… 迷津深渊里,整座饭店沉浸在暴风雨前的蓄势里。 三楼套房门口,卓小姐原本在担忧的注视卓靖文和时非的情况,但是突然她像感觉到什么,身体不由地轻微颤栗起来。 作为四十九条因果链的最终锚点,她注定是不同的。 卓小姐抬手按着心口,似乎有些呼吸不畅,脚步往后倒退着,直到后背靠在门框上,她呼出一口气,疲惫万分地滑坐在地上。 当现实中的黑棺出现裂纹,她的身体也同步出现了异常。 一条红色的裂纹出现在她手臂上,弯弯曲曲地从小臂爬到肩膀。 这让卓小姐美好的面容出现一些惊慌,下意识回到房间里,在穿衣镜前仔细对照,检查是否还有别的裂纹。 于是最终她在背上和另一侧的肩膀上,又找到了两条红色裂纹。 其实这两条裂纹出现的更早,在卓靖文和时非他们来之前就有了,只是她此前一直没有留意去找。 此刻看着这三条莫名出现的裂纹,她脸上满是诧异与茫然。 其实应该惊恐慌张的,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普通女人,遭遇身体上这种诡异的变化,她第一反应应该是害怕的。 但是很奇怪,她内心很平静。 像是身体的潜意识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并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可是潜意识什么都知道,表意识却被蒙在鼓里。 于是一种“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的念头,开始在脑海里生成并不断膨胀。 “我忘了什么?我忘了什么……”卓小姐瘫坐在地上,口中无意识地小声念着。 然后她的手无意识地抬起来,锁骨下面茫然地摸索,似乎那里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让她在紧张时摸一下就能平静下来的精神支柱。 于是她摸到了一条珍珠项链,小颗成串的,很亮但是又不俗气,很漂亮的项链。 但是卓小姐低头看着自己戴的珍珠项链,第一次对自己的穿戴产生了疑问。 我原本戴在脖子上的就是这个吗?不对吧?为什么我觉得应该是更亮、更闪的东西呢? 她这样想着,意识越发的迷茫。 此时对面二楼的客房外,已经只剩时非一个人的身影。 而他面前地面上,尸水线诡被一个无形的球体笼罩圈禁,从原本铺开几乎整一地面的嚣张状态,缩成直径不到一米的一坨。 吕警官消失了,但是他的能量却残留在这座楼里,还在尽最后的力量,要把对抗了八十八年的诡怪做最后的封锁。 了不起的人类。 时非默默感慨着,然后从围栏探出身体往上看。 “卓老师?”他喊了一声,想知道那家伙战况如何。 其实是想直接喊卓靖文来着,但是怕把卓小姐给喊出来,于是像个乖乖学生,喊得中规中矩。 第153章 人骨黑棺26都是黑棺的修补材料 不过因为距离更近,而且卓靖文在忙着跟人头诡对战,所以认真听到这一声“卓老师”的人,其实还是卓小姐。 她于是也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从围栏探身往上看。 但是人头诡和卓靖文似乎已经打到了房间里面去,所以从她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没一会,五楼围栏上传来很激烈的碰撞声响,随即卓靖文整个人被从五楼轰了下来。 膨胀后的人头诡很大,它想要直接张口吃掉卓靖文,结果卓靖文圈起保护屏障,让它的大嘴咬不上来,不过浓烈的诡气冲击保护屏障,于是卓靖文就被撞得弹飞出来。 眼睁睁看着卓靖文从上面摔下来,卓小姐惊慌伸手。“卓老师!”她惊呼着,急的一只脚已经踮起,几乎就要随着卓靖文一起下去。 不过下一瞬,卓靖文极速坠落的身影就忽然从半空消失,然后嗖一下,就轻轻松松站在了卓小姐身边。 “没事的,别担心。”卓靖文一手大刀背在身后,一手对卓小姐摆了摆,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大碍。 刚刚卓小姐那一声惊呼,说实话他有点意外。 听起来实在太揪心了。 卓小姐一定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一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她都能这样紧张和担心,真是好感动啊。 卓靖文在心里想着。 作为强者,绝不能让如此温柔善良的女性为自己担惊受怕。 “放心吧,我很厉害,消灭一只人头诡,我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自信满满地说道,给卓小姐喂定心丸。 卓小姐直愣愣看着他,没说话,但是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卓靖文于是安心,重新跳出去对付人头诡。 然而似乎是人头诡察觉到了他不好对付,于是往下俯冲,膨胀的恐怖脑袋笔直砸向一楼的座钟。 然后没有想象中木屑横飞的场面,人头诡像是一条幻影,在接触座钟的时候竟然融入进去,消失不见了。 卓靖文衔尾疾坠,坠落过程中,单脚在墙柱一踏,于是身形如闪电般击向座钟。 “轰!”一声炸响,整个座钟瞬间被砸的七零八落。 破碎的木片与零件往四处迸溅,砸得整个一楼大厅到处都是。 而与这些碎片一块迸溅出去的,还有先前曾被时非用刀劈出来过的人体血肉。 打成这个样子,应该没问题了吧? 卓靖文看着满地的碎块,心中如是想到。 “还没死,不要放松警惕。”时非的声音从二楼围栏边传来。 卓靖文眉峰压低,神情警惕,但是身形却固守原地未动。 猫追耗子的游戏玩腻了,他要玩个大的。 下一瞬,铺开满地的零件与碎肉忽然嗡嗡颤动起来,然后齐齐的拔地而起,像是受到磁铁吸引的铁砂,猛然朝着一个方向聚拢而来。 而它们聚拢的中心点,正是卓靖文。 “噼里啪啦……”碎块与零件如暴雨狂砸,然后吸附在卓靖文身上。 过程之快,不到一秒,卓靖文就被重新聚拢的座钟给包裹住,再看不到分毫身形。 “砰!”一个完好的座钟,重重落回地板中央,看起来比之前要大一圈。 而卓靖文,好像就这么被“吃掉”了。 卓小姐从楼上俯身看,眼睛大大的睁着,不敢相信事情变成了这样。 不过在她做出更多反应之前,诡异的座钟忽然激烈的晃动起来。 那感觉,就好像座钟长了脚,而地面很烫,于是座钟狂躁地乱跳。 结果座钟跳脚没一会,一股从内部的吸力猛然暴增,整个座钟从表盘开始往内凹陷,凹出一个洞,然后以这个洞为口,将相连的部位持续吞噬。 最后嗡的一声,整个座钟就这样被自己“吃掉”了。 而卓靖文身影潇洒站立,右手持刀背身,左手伸出虚托,将人头诡最后一点残骸吸纳。 “看见没?厉害吧?”干掉了人头诡,卓靖文闪到二楼时非的身边,用十分自豪的口吻说道,脸上都是一种等膜拜的自豪。 时非点点头,表示认可。不过还是问:“你这个大招,只能从诡的内部操作吧?” 这么厉害的大招,如果是能随意使用的话,卓靖文早在一开始就大杀四方了。 “嗯,聪明。”卓靖文对此很坦然,并没有藏着掖着。“如果直接从外面操作,那就是‘活吃’进去一只完整形态的诡,搞不好哪天诡就从我里面钻出来了,相反从里面操作,诡就被拆了一遍,这种几率就很小了。” 人类对抗诡怪的战斗从来都不轻松,越高阶的特职,承担的风险也会越大。 卓靖文这种大招也不是百分百保险,每一次使用都是拿命在赌,除了尽力增加赌赢的几率,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了。 卓靖文说完话,便拿着刀进了房间里。 地板上,尸水线诡还在透明的牢笼里蠕动。卓靖文蹲下来查看,一下就感觉出来是吕警官苏醒后的空间系力量。 “吕警官呢?”他回头问时非。 其实大概已经猜到结果。 “功成身退了。”时非答道。 然后他把吕警官的身份,以及当年的事情,都简要说了一遍给卓靖文听。 当然也没全盘告知,比如他故意给中年男人吊起来,然后主动串起因果链的事,就不太好说。 毕竟他就是个普通的大一新生,虽然带着两只煞玩儿,但依然是普通的大一新生。 而得知吕警官果然是当年的四十九位英雄前辈,卓靖文先是沉默,接着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这玩意怎么办?”时非指着地上的尸水线诡问。 卓靖文盯着看了一会,也有些苦恼。“这是接触型的‘恶’,杀倒是好杀,不过‘源’不在这里,杀完要不了三五年,就能在‘源’上重生。” 话说完,手起刀落,把被圈禁的尸水线诡给杀了。 人类对诡怪的战斗本就是无休止的,杀一次管个三五年就很可以了,除非是过于难杀的超级诡怪,才会采取限制溯源的方式,力求一次性消灭。 “对了,有件事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暂时灭了线诡之后,时非对卓靖文说道。 “什么事?”卓靖文一边问,一边整整身上的衣服,免得待会在卓小姐面前过于狼狈。 看他这么仔细,时非忍不住问:“你不会真对卓小姐有什么想法吧?” 卓靖文懂他的意思,于是认认真真的说:“哪怕这里不是现实,我也不能完全不顾形象啊,就像你独自在家,明知道没人看,也不会故意裸奔吧?” 时非:“……”说的还挺有道理。 卓靖文又说:“我总得顾点面子,尤其卓小姐还是英雄前辈。” 按他们之前总结的规律,以及吕警官口述的事实,那些身处因果链第三段,且未有死亡片段的人,都是当年负责封锁迷津的四十九位红蚁前辈。 而卓小姐处于所有因果链的末端,且也没有死亡片段,那么毫无疑问,她一定是被记录忽略在幕后的第五十位英雄。 “不一定。”对于卓靖文已经确信的事情,时非忽然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不过他不是否认卓小姐是英雄。 “卓小姐应该跟我们一样,不属于这个时代。” 时非说道,神情思索。 “我反复推敲了吕警官跟我描述的情形,无论怎么看,当时以黑棺封锁迷津的行动里,都没有第五十人的痕迹。所以我猜,卓小姐应该跟你一样,都是用来修补黑棺的‘材料’,只是她比你先进来。” 卓靖文:“……” 第154章 人骨黑棺27恨我,不要恨哨塔 夜幕下的k大校园一片宁静,花坛草木里有虫鸣,路灯间隔十几米树立,蚊虫飞蛾在灯泡周围扑腾聚集,是普通而平和的夏末夜景。 学校正门门卫室的后方,一双脚从黑影里走出来。 然后第二双、第三双……直至一共走出来二十多人。 这是一支从哨塔总部出发,集合了外勤部和科研部的哨塔特职队伍。 外勤是以正日阶特职朗君义为首。 他上次因为使用神屠投影造成的重伤,在总部休假休得快长蘑菇了,现在终于好的差不多,可以参与重大任务了。 “先在黑棺附近启动‘界碑’装置,范围二十米,设备生效前,如果有普通人在附近,直接打晕,事后再行处理。” 朗君义下达指令,雷厉风行,身后随同的十名特职下属立即出动,迅速奔赴黑棺周围布防。 所谓的界碑装置,是一种由科研部最新开发出来的隐身设备。 十名特职下属以黑棺为中心,半径二十米圆形分布,他们每人手里一个白钢色的金属楔子,打入地里,以自身特职灵气加持。 嗡一声,空气里有明显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是有无形的罩子从天而降,罩在了黑棺周围二十米的地上。 这时从外面看,黑棺还是原来那样,周围的一草一木全都没有变化,但当特职们进入楔子圈定的二十米范围,身影就完全被隐藏了。 一同被隐藏的还有声音,甚至可能存在的气味。 而如果普通人走进圈里,他们则什么都看不到、感觉不到,直至像平常一样穿过界碑划定的范围。 因为夜深的缘故,校园里完全看不到路人,这就免去了打晕普通人的步骤,而界碑装置也成功运行,算是个良好的开端。 “有个好开端,今晚的事不会有问题。”朗君义走在科研人员身边,用自信的口吻说道。 他这个人有点“迷信”,就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要找由头说个“好”字,认为只要说出来并且无人反驳,那后面就一定能顺风顺水。 记得上次匆匆出动使用神屠投影,他就是忘了找理由说“好”,结果光荣一生差点原地葬掉。 “不好。”身边穿着科研白大褂,看起来六十来岁,但精神矍铄的科研部大爷唱反调。 朗君义:“……”就玩蛋儿,今晚难道要糟? “没有不好吧?我看着挺好的。”朗君义强作微笑问,还不死心打算抢救一下今晚的气运。 只见那位科研部大爷蹲在地上,鬓角斑白的花脑瓜子摇得谁见谁晦气。 “情况真的不太好,这里原本站着两个活人,但是消失了……” 他所蹲着的地方,是k大两名夜班安保人员曾站过的地方。 当时他们发现有个孕妇朝校门走来,于是上前阻止,结果被卢小琳体内爆发的诡气波及,当场化作了飞灰。 但此时卢小琳已经不在了,诡气的残留值也已经低于能被察觉的范围,所以这时就算拿着诡异监测设备来测,也是什么都测不到的。 可是很神奇,这位经验丰富的科研部大爷却还是精准判断出了当时的情况。 “不妙啊,这么厉害的诡气,难道是附近出了只煞?” 科大爷站起来,有些锋利的眉头微皱,抬手抵着瘦削的下巴,陷入沉思的自言自语。 朗君义:“……”刚一句不好,这又一句不妙,今晚是真真要完。 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附近有厉害的诡气,于是微微宽心,然后伸手抓住科大爷一条胳膊,拉住他往黑棺那边去。 “黑棺要紧,您别逮着什么都研究,只要稳住黑棺,一切好说。” 科大爷被他拖着走,除了两条腿下意识跟着动,动作和神情却依然保持沉思的状态不变,简直好像老僧入定,对外界变化已经完全不知道。 看他这样,朗君义忍不住着急。 他边走边伸手在科大爷眼前晃了晃,见没反应,于是声音提高一个度:“大爷您不聋吧大爷?大爷您贵姓啊?” 边问边歪头看大爷胸口挂的工作证,结果就看到“科研一部指挥部长——王七蛋”等字样。 “王部长,你爹是不是跟你有仇?”被对方的姓名震惊,朗君义下意识问道。 这时王部长铅灰色的眼睛一转,对朗君义答道:“没仇,就是父母讲究贱名好养活,我是家中老七,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这么取的。” 所以王部长头上还有大蛋、二蛋、三蛋…… 听到这儿,朗君义不由替王部长捏了把汗,说:“那幸好,您不是第八个。” 王部长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个妹妹,叫八妞。” “哦。”朗君义也点点头,心说您父母看来是算着生的,没给生出王八蛋来。 两人这时走进了戒备装置的范围内部,从外面看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同行的科研部工作者也纷纷就位,围着黑棺打开各种仪器和设备。 王部长根本没有去看仪器测定的数据,像是未卜先知,径直走向了黑棺裂开缝隙的位置。 黑棺目前已经裂了三处,但是都不明显,在夜晚看的话,更是很难一眼辨认。 但是王部长逐一走过三条缝隙,没有找错一处。 而在仔细亲自观察了之后,他神情凝重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还是来了……四十九条英魂,已经散了三条,剩下的……也已经坚持不住了。” 尽管来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真听到如此噩耗,朗君义还是心中凄凉。 “那……里面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也已经……” “目前还活着。”王部长看了看学生那边的监测数据,给了朗君义一个算得上安慰的回答。 不过还不等他松一口气,就跟着听到一句心沉到谷底里的话。 “召卓靖文来,让他跟里面的小姑娘见最后一面吧,然后……” 王部长话说一半停住,末尾抬起了头,长望着夜,眼神苦涩凄婉。 “我已经干了很多不是人干的事了,桩桩件件,都是给哨塔一瓢一瓢地泼脏水……” 他看着仿佛永无尽头的黑夜,悠长地叹息: “愿请后人多恨我,莫将罪孽归哨塔……” 第155章 人骨黑棺28 “头儿,还是联系不上卓老师。”朗君义身旁,副手韩招凑近过来,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对朗君义说。 其实在刚感应到黑棺有异常的时候,卓靖文就应该被通知到场了。 而按照正常预估,以卓靖文的敏锐,他该在他们踏进校门的时候,就主动出现了。 可是现在人没见着,各种紧急联络方式试了个遍,也依然没有半点回音。 这情况就很严重了。 “卓靖文不在?”六十九岁的王部长转头,铅灰色的眸子盯着朗君义,表情不变,但声音里带着某种风雨欲来的低气压。 朗君义升上正日阶好多年了,放到世界层面也是可以一览众山小的水平,但是现在对着一个大概才摸到月阶门槛,并且没可能再升的老爷子,他居然又体验到了一种压迫感。 大概是骨子里有着尊老的基因,对着老人家,铮铮反骨也硬不起来。 “不是联系不上,肯定是出了意外情况。”朗君义回答,但是说法明显带有偏向和引导性。 作为年近七旬的老特职,王部长怎么会轻易被朗君义的话带偏?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带朗君义走出界碑范围,确保随行人员听不到,才站定脚步,用深邃的眼神盯着朗君义,说:“据我所知,卓靖文的隐藏档案里有污点,而且非常严重。” 华系哨塔三十六张王牌,全世界都知道的响亮名号。 他们每一个都是华系大地上生出的天才,是被世界其他各国哨塔艳羡又嫉妒的存在。 如果有条件,哨塔会不惜一切代价,努力延长这三十六张王牌的存在期限。 卓靖文今年三十三,年轻强悍,哪怕作为普通人,也是最值得被珍惜的年纪。 如果不是身背不可饶恕的案底,他是不可能被派到k大,去当一个随时都可以牺牲的守棺人。 “我听说,当初让他来守着黑棺,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王部长口吻平和地说,但弦外之音让朗君义的神经忍不住紧绷。 “对,是他提出来的没错,我是担保人。” 他态度板正地说道,情绪克制,不希望表现出任何激动,免得老爷子怀疑他话的可靠性。 “所以你放心,他今晚绝对是遇到意外,不是你猜想的那样。” 然而王部长皱起了眉,问:“我现在需要他在在场,可是他不见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不怪王部长往坏的地方猜想,因为以卓靖文的案底,他七年前就该执行死刑了,这样的人,主动申请去守棺,因为不想浪费这一身奢侈的天赋。 为此哨塔高层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支持者认为,卓靖文是华系哨塔三十六张王牌,他不能以叛徒的身份去死,那将动摇华系哨塔在整个国际哨塔上公信力和影响力; 而反对者认为,卓靖文就是想逃脱惩罚,他会脱离哨塔,甚至成为哨塔的敌人,那就不是区区影响公信力的污点,而是致命弱点。 这场激烈争论的终点,是朗君义签下生死状的郑重担保。 “王部长,我在这儿,你放心,实在到了撑不住的时候,要是卓靖文还没出现,你把我填进棺里去。” 朗君义张着两手,一副听凭处置的态度,然后说: “不是我自夸,我虽然不是纯空间系,但维持黑棺三五八个月的,绝对没问题,够时间给你重建新的黑棺。” 这话把王部长说的没话说,当场盯着朗君义,好半天才重新开口。 “早听吴老参谋说了,你朗君义人是好人,但忒是个混球。” 朗君义眼珠子往上一飘,理直气壮说:“好人我认,后半句我不承认,老东西诬赖人。” “呵呵。”王部长气笑了,“你,朗君义,正日阶特职,世上唯二能使用神屠投影的人,把你这宝贝疙瘩填黑棺里去,谁敢?谁舍得?你这话有半点诚意吗?” 朗君义:“……”不否认,当年签下生死状的时候,朗君义就没想过哨塔真会拿他怎么样。 那张生死状,与其说是担保,不如说是要挟——老子都敢给卓靖文签生死状了,你们要还不答应他的申请,你们猜我会做出什么来? 人心博弈,朗君义是赢家。 基于这种半推半就的形式,哨塔高层才勉为其难地通过了卓靖文的守棺申请。 不过这份申请也不是立刻得到执行的,而是以考察的方式不断拖延,拖延到卓靖文觉得自己会被无限监禁下去。 是直到两年多后,他终于通过考察,被放出来,然后才开启四年多的k大老师生涯。 也是因此,卓靖文无从得知,在他被监禁的两年多时间里,另有一个小姑娘代替她,先进了黑棺里面…… “不可能啊,我没听说过哨塔有准备其他的‘楔子’。” 迷津深渊的大饭店里,卓靖文背靠墙壁,环臂低头,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刚听了时非关于卓小姐也是黑棺修补材料的说法,整个人又开始在怀疑时非和怀疑人生之间兜圈子。 当年他没有犯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具备调阅黑棺机密档案的权限,所以黑棺什么时候加固过,用什么方式加固,所有信息他都一清二楚。 而这些信息里,完全没有提及任何跟他同名的人。 这时,一声低低的,有些虚弱的声音从拐角的楼梯口传来。 “卓老师……”是卓小姐。 她好像很疲惫,脚步虚浮,一路扶着墙,有些费力地朝这边走过来。 卓靖文不由心一紧,快步过去把人扶住。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一手抓住卓小姐手腕,一手从后揽住她单薄的后背,将她纤瘦身躯的重量完全托于自己的臂弯。 这是一个有些过分亲昵的姿势,在这个时代,陌生男女之间是不可以这样接触的。 但是卓小姐没有抵触,安然借着卓靖文的力量,让自己在感觉累的时候,放肆的软弱。 她感觉这样很安心。 “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卓靖文有些紧张,心脏怦怦的跳,莫名的急促压抑。 也许还是信了时非的话,认为卓小姐是跟他处境相同的人,所以难免产生同病相怜的感受,会不自觉为她揪心。 怀里卓小姐没回答他担忧的问题,而是神色平和地靠着他肩膀,微微笑着问了另一个问题。 一个跟眼下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卓老师,你觉得我成熟吗?算御姐了吗?” 当一个小姑娘为一个人动心了,她就会不自觉去试探,想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样的人。 大概八年前吧,有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在训练的间隙里,嬉皮笑脸地刺探特训老师的喜好。 结果对方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并且因为她未成年,于是毫不客气的,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 “小丫头你才几岁啊?少乱问问题!反正你没戏,我喜欢成熟的,御姐听说过吗?” 第156章 人骨黑棺29你的卓靖文就是我吧 关于卓小姐够不够成熟,是不是御姐,这种问题在这个时候被提出来,而且是是卓小姐自己提的,这简直让卓靖文感觉脑子要宕机。 “不是,你问我这个干什么?”卓靖文抱着卓小姐,用一种完全茫然了的表情问。 卓小姐歪头靠着他肩膀,微笑着说:“我就是想知道,我现在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 卓靖文心里咯噔一下,跟被一辆迷你小火车直接创了心脏一样。 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悸,卓靖文有些呆呆地作出回答。 “算,你当然算,我就没在现实见过比你更御的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什么,眼睛忍不住睁大。 “你果然也是来自现代?!” 御姐这个词,十九世纪怎么可能有? 所以卓小姐不光来自现代,而且表意识已经瓦解,被迫沉眠于底层的真实意识也已苏醒。 作为所有因果链的终点,卓小姐的表意识瓦解,就意味着……全部四十九条因果链,都将从末端崩溃! 轰隆一声。 激烈的震感忽然从脚下传来,沉闷无比,仿佛整座饭店大楼化作了巨型的怪物,即将从沉眠中苏醒,发出恐怖厚重的低吼。 “这里要崩塌了。”时非走过来,对卓靖文和卓小姐说道。 卓小姐神情不变,脸上没有意外,但她忍不住叹息闭上眼睛,很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过她并没有任由自己消沉,而是强撑着身体站起来。 虽然她很虚弱了,但是还没有弱到要靠别人扶着才能站稳的地步。 之所以靠在卓靖文怀里,只是因为她想再靠一次。 在作为师生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卓老师给过她很多依靠和帮助,但是他看似开朗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在与她的距离上却总是界限分明。 尤其是在她打听过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后,他就在她面前横了条无形的高压线,不让她有半点过界的机会。 不过她是个有“心机”的小姑娘,而且有个小目标,那就是蹭卓老师一个充满爱的抱抱,体验一下他宽广的胸怀。 “卓老师,我不行了……真的走不动了,再多走一步就要断气了。”某天训练结束,她往地上一趴,一副死也不会站起来的架势。 对此,那时的卓老师还是表现的很关心的。 “累的走不动道了?没关系,爬回去啊,正好我教你一个很实用的匍匐前进姿势。” 说完他就真趴下来了,跟她并排在地上,然后昂着头,目视前方,如一条斗志昂扬的蜥蜴。 于是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他嗖一声从面前爬走、爬远、没回头。 这什么钢铁直男啊? 十四岁的她欲哭无泪,气的拿拳头在地上狠狠地捶了好多拳。 年少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只知道一根筋坚持到底。 为了蹭一个抱抱,她无所不用其极,有次是真的下血本,拿命训练,累到动一根手指头都难。 心说,这次你总得抱我了吧?你不抱我,我可就“曝尸荒野”了。 结果十几分钟后,卓老师在她头上支了个凉棚,还细心拿了训练的垫子当枕头。 “今晚就睡这儿吧,没关系,外面空气也好,省的来回折腾了。” “……” 总之几番艰辛尝试过后,她终于明白,卓老师的抱抱就是水里的月亮——看时近在咫尺,捞时远在天边。 总之就像卓老师先前说的,小丫头,你没戏。 是直到一年过去,她十五岁了,某一天夜里,她忽然就有戏了——卓老师忽然主动抱她了,还为她掉眼泪了。 不过emmm其实也还是没戏的,因为她当时已经“死”了,无论怎么检查都是一具凉冰冰的尸体。 就是那时候,卓老师把她抱起来了,还把她歪在一边的头扶正,让她的脸颊可以靠在他肩膀上。 那时候她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她意识是清醒的,她尝到了卓老师怀抱里的滋味,还听到卓老师在哭。 没有哭出声,只有眼泪往下掉的啪嗒啪嗒声。 那眼泪就砸在她冰凉的颈窝里,滚烫滚烫的,连她不再跳动的心,都感觉被烫得好痛…… “你们那边……现在到哪一年了?”在大厦将倾的轰鸣和震动里,卓小姐望着楼下,问了和之前吕警官相同的问题。 卓靖文答道:“二零零九年!”答完他忍不住接着问:“你呢?你是哪一年进来的?” 卓小姐回头看他,“七年前吧。”她答道,表情是一种又欣慰又失落的样子。 欣慰自己已死的身躯能替他守黑棺七年…… 失落自己就只能替他守这么七年。 “你一点儿也没有老,还是当年的样子……” 卓小姐盯着卓靖文的脸说,本想保持御姐的风度,但情绪的崩溃,就在开口这一句话的瞬间。 卓小姐半张着嘴,忽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知道你会来,我一直都知道……但我想象你来时的样子,至少应该老一点……那应该是二十年后,或者三十年后……但是、但是你怎么能这么年轻?这么年轻就进来?” 痛苦,崩溃,想喊出来,可说话声因为哽咽有些破音。 卓小姐看着依然年轻的卓老师,终于泣不成声。 这一刻的情绪变化,在卓靖文看来是完全莫名的。 他不明白卓小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更不明白卓小姐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但是看她这样,卓靖文心很痛。并且潜意识里某些线索在本能串联,在本能地构建答案。 “你好像认识我?”卓靖文犹豫着问,然后不等回答,他已隐约有了方向。“该不会,你的‘卓靖文’,其实就是我的‘卓靖文’吧?” 七年前,那就完全与他同时代了。 而那时候的哨塔系统里,或许有跟他重名的特职存在,但是跟他同名,且还是足以维持黑棺的高阶空间系特职,绝对没有! “卓老师,是我啊。”卓小姐哭着笑起来,说:“我累的走不动了……但我不要爬回去,也不要睡训练场……我想你抱我。” 卓靖文:“……” 第157章 人骨黑棺30你守着世界,我守着你 饭店大楼里,一片地动山摇。 随着一条条因果链的破碎,曾被拘禁于肉身囚笼中的诡怪们逐步复苏。 恐怖的诡气一重重浪涌,冲击,狂暴。 曾经受困于此的一百人里,有三分之二褪去人皮,化作了恶与厉。 它们疯狂的嘶吼,凄厉的嚎叫,因为过去近百年的囚禁,愤怒怨恨至极,在酝酿着吞噬一切的杀意。 随之苏醒的,还有上一代的红蚁。 四十九条英魂只剩四十六,并且都已经是暮色中最后的余晖。 但他们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只是在清醒时发现群诡失控,便下意识冲上去战斗。 对峙,拉锯,缠斗,厮杀……哪怕只剩最后一点星火,也要极力燃烧自己,直至彻底成灰。 饭店大楼随着内部的厮杀,开始从顶部往下瓦解。 屋顶、房梁、墙柱……一切都在往下塌,砸落处震撼轰鸣,烟尘四起。 二楼的围栏地面从楼梯处蜿蜒出裂纹,飞快爬行蔓延,很快整个楼板发出一阵低吟,接着一半的二楼平台塌落下去,砸在了一楼大厅的地板上。 时非三人站在还未塌落的那一半平台上,在天崩地裂的摇晃中,难得的保持住了平稳。 “没事,有卓老师在,不用怕。”卓靖文说道,声音平稳而坚定。 时非站在他身旁,这次没在心里吐槽三十岁小朋友,因为他知道,这次卓靖文的豪言壮语不是说给他听的。 卓靖文把卓小姐打横抱在怀里,卓小姐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点点头,心满意足。 “嗯,我知道。”卓小姐非常激动的应声,很给卓老师面子。 其实现在不能叫卓小姐了,因为她已经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卓老师,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她忍不住抬头,憧憬地问。 现实世界的七年,足够忘记很多东西了。 而她进入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在这个维度里感受到的时间跨度,绝对不止七年。 “我怕我在这里会迷失,更怕表意识侵吞真实意识,我怕我把你忘了,所以我给自己的新身份取名卓靖文……只要我的意识还存在,无论表里,都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名字。” “你叫风雨扬,我一直记着的。”卓靖文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说话时只把下巴给昔日的小姑娘看。 风雨扬就看着他酷酷的下巴,心满意足地偷笑。 卓靖文这时终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进了这里面?” “是死了,没骗你。”风雨扬答,有些认真和焦急。“不过我的大脑没有死,意识完整,我只是身体死了。” 清醒的死人,意识被禁锢于肉身中,这是风雨扬当时的状态。 “王部长很厉害,他发现我意识还‘活’着,还利用仪器跟我沟通,并努力想复活我……但是很可惜,我的身体活不过来了,只有大脑勉强维持着生机。” “再后来,黑棺突然有要崩溃的预兆……那时你已经提交了守棺申请,他们是打算直接让你填进去的……王部长没有瞒我这件事,而是说有个大胆的尝试,问我愿不愿意……” 风雨扬毫无疑问地答应了,于是她就被安置进了黑棺之中。 不过那是一次尝试,并不能绝对保证安全,所以卓靖文没能立刻被释放,而是继续监禁了很久。 因为王部长在做两手准备,要是风雨扬的计划失败,就得立刻把卓靖文填进去。 不过事实证明,风雨扬很顽强,纵使身躯已死,她的能力也足以加固黑棺的封锁。 也因此,在等了两年多后,卓靖文终于迎来被释放、真正进入k大,一边当老师,一边守着黑棺的四年生活。 “姓王的不是好东西,哨塔论没人性,他排第一。”提到王部长,卓靖文幽幽评价了一句。 “不是的,王部长很好,他只是做了必须有人做的决定,然后也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听到这里,卓靖文忍不住有点生气。 “他给你什么机会了?生不如死的机会吗?”以身做囚笼,以魂做封印,这是比死可怕的折磨。 然而风雨扬却说:“他给了我守着你的机会啊——你守着世界,我守着你。” 卓靖文:“……”喉咙发紧,眼眶发热,说不出话,只好把头昂更高,用女孩儿仰慕的酷酷的姿势,掩饰心中破防的尴尬。 在他们说话间,大楼的坍塌不断加剧,终于连他们脚下的地面,也轰鸣呻吟着,朝楼下垮塌坠落。 不过他们没有一同坠落,而是依然平稳地“立”于原地……悬空。 时非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空气,踩了踩,发现还挺结实。 卓靖文是动用能力,将他们三人用封锁圈子罩住,然后让整个圈子悬在了半空。 当然此时此地,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止他一个。 另有四十多道空间系红蚁的能量在做最后爆发,要将失控的诡群限制住。 但是因为敌强我弱,这已经很难成功。 而在轰鸣与动荡之中,卓靖文圈出的这一小片天地,如同末日中的避风港,安宁得让人动容。 “时非,等会顶上完全塌陷的时候,我送你出去,到了外面,你一定会遇到哨塔特职,你就拿着我的刀,跟他们说,你要见朗君义,之后你有什么想法,都跟朗君义提,不管你愿否加入哨塔,都让他站你这一边,告诉他,这是我说的。” 判断时机将至,卓靖文隔空托孤。 当代邪神是孤,朗君义则是那个被托孤的冤大头。 会有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卓靖文了解哨塔在守护世界的光明的背面,也有着极端与阴暗的另一面。 在先前的几次试探里,他已经看出时非排斥哨塔。 这很可惜,但是仍有争取的余地。 但如果哨塔高层求才心切,动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逼迫,那么以时非驱使两只煞的逆天实力,他绝对不会屈服,最终只会适得其反,逼得时非走向哨塔对立面。 因为卓靖文要朗君义当时非的护身符,一方面阻止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一方面也能通过朗君义,建立时非对哨塔的信任感与归属感, 时非点头哦一声,然后问:“那你们呢?”。 “我们……”卓靖文稍作沉吟,终于低头看风雨扬。“我们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卓靖文身为正日阶特职,他的躯壳和灵魂一同进入了黑棺构建的诡异维度里,只要他决死爆发,以肉身为笼,足以封住这里全部的诡怪。 而他正日阶特职的空间系能力,将会封住这座迷津深渊……当然,是暂时的。 真正的百年封锁,仍需四十九名空间系特职的后续协助。 时非目光扫过全场,想了想,问:“要是这里这些诡怪都消失,你们应该就不用留下了吧?” 单纯封住一座失控的迷津,两个活着的正日阶特职,应该是够的,真正难封的是这里近百只恶与厉。 而时非这个假设,在卓靖文听来是有些天真的。 近百只恶与厉,形成集群,若在平时,哨塔集中全部人力合围,车轮战、人肉战,总归能用牺牲换胜利的。 可是迷津在这里啊,哨塔没有办法一边封锁迷津,一边耗死诡群。 所以卓靖文对时非苦笑:“谢谢你的美好设想,不过不可能的,没人能把近百只诡一下子消灭掉。” 第158章 人骨黑棺31是人是诡都在秀 据全球哨塔总数据库统计,虽然诡异入侵频率呈现逐年上升态势,但到目前为止,人类遭遇的诡异入侵等级,依然是以凶和恶为主。 甚至是直到五十年前,哨塔才更新了对诡异的分级数据,并增加了更高等级的煞。 也就是说,在五十年前,厉就是哨塔认知里,最强的诡异了。 而前段时间,七环市接连出现两起替生诡案件,据推测,第一起案件里,替生诡数量为一,且已莫名消失。 而第二起,虽然是人造半成品,真论等级,远不如自然形成的替生诡,按等级最多到恶,但数量推测有千余只,不过也已在维度被劈开后,悉数自毁。 其中第一个案件还好,而第二个案件,因为数量之庞大,直接震动世界各国的哨塔体系,让他们不远万里,也要派代表紧急赶来华系哨塔总部。 两次替生诡案件的最终结果,对华系哨塔而言,都是险之又险的平稳度过。 以至于事后外国代表纷纷议论,认为华系哨塔要么私藏了秘密武器,要么是又出了高端战力。 甚至还有怀疑华系境内是真有气运加成,连这样的险境都能安然度过。 除了华系境内,其他国家的末日论调其实早已经甚嚣尘上。 甚至有些小国已经是整座城、整座镇的沦陷,末日已经在他们的国家先行上演。 而为了稳定国际局势,周边国家只能以战争或地震灾害为掩饰,将那些不断蔓延的恐慌与绝望,暂时压制在舆论底层。 在华系境内,当某地出现诡异案件,高层们关心的问题是,这次伤亡多少? 而在华系之外,当某地出现诡异案件,高层们关心的问题则是:这次幸存多少? 面对诡异入侵,人类其实一开始就是弱势的一方。 就算近年来,人类特职的平均战力也在不断上升,但是说到底,仍然做不到同等级的单杀行动。 比如排在第四阶梯的“黄”阶特职,就单杀不了同样在第四阶梯的“凶”。 同样排在第一阶梯的正日阶特职,也很难单杀目前排在诡怪第一阶梯的“煞”。 上一次华系境内出现煞,还是两年前。 当时出动了三名正日阶特职,协同十二名月阶特职,最终以两名正日阶重伤,七名月阶牺牲,以及部分根本不能对外公开的重大代价,才终于达成了消灭。 …… 所以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当时非却提出一口气消灭近百只凶和厉,卓靖文觉得,这简直比多啦a梦还具有梦幻色彩。 “出去以后好好生活,还有你身后那两只煞,除了朗君义,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万事小心。”卓靖文依然是交代遗言的态度,把能想到的都一一给时非规划好。 而做好了这些“临终”交代,卓靖文深吸一口气,抱紧怀中的风雨扬,已经做好决死爆发的准备。 时非面无表情地看看他,抬手指了指头顶。 “你要不先抬头看看上面?” 原本恢弘的建筑屋顶,此时已彻底坍塌崩落,整个上方一片浑浊的漆黑,像是聚着厚重的泥沼。 而在这泥沼之中,又有隐约的一线光明可见。 非常微弱,非常高远,那是哨塔科研部为一个女孩留下的,希望她即使孤身在黑棺里,也能有一线缝隙能去触到人间。 ——四十九名红蚁先辈的封禁,已经崩溃了。 看到这一幕,卓靖文下意识对时非说:“你该走了,我送你出……” 卓靖文就是在等这一刻,当两个维度中间的隔层被打破,他要送时非出去,然后以身为笼,重新封死这个缺口。 然而他话说还没说完,下一瞬就被震惊得睁大眼,满脸震撼和不可思议。 在上方的黑棺缺口处,两道影子从天而降。 他们如惊雷,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迅猛态势下坠,坠入下方已成地狱的百诡之巢。 又如陨石,坠地时轰然有声,激烈爆发的诡气汹涌扩散,掀起滔天狂澜。 “那是!!!”卓靖文视线朝下,瞪大双眼,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两只煞,之前在时非身后,被宣称只玩玩耗子、绝对听话和无害的……煞! 时非跟卓靖文一同望着下方,环臂站着,一脸淡定吃瓜的表情。 “黑棺快要崩了,封锁也没那么严,它俩就进来了,还挺及时。” 他说话时,下方王河与苏盼缓缓在硝烟中站起,微昂头,看向他们的主人。 笑话,敢不及时吗?身为邪神鹰犬没这点效率,那还混个球? “吃吧。”看着他们,时非无声张口,对两个死鬼下达指令。 于是。 “吼——”王河环视周遭诡群,幽邃的脸孔上,原本嘴巴的位置张开一个洞,内部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啸鸣。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彷如能直击灵魂的穿透力。 来自诡怪第一阶梯的煞的范围攻击,在场所有“恶”匍匐在地,而“厉”则如被定身,原地僵住。 这是王河的诡哭技能,范围之广,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闻者伤神。 这技能,就连时非这个做主人的都有点吃不消,得把悠闲环抱的两手举起来,皱眉捂着耳朵。 想起卓靖文还抱着个人,也不知道要怎么撑过去,时非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在这里他们呆了多久就饿了多久,时非其实肚子空空,但就是这一扭头,饿了几天的肚子忽然就……饱了。 只见卓靖文一手从风雨扬后背环到脸颊,将她外侧耳朵捂住,内侧耳朵则压在他肩头,而风雨扬,两手给他捂耳朵…… 时非视线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不到半秒,就丝滑地移开,在半空绕了个圆圈,又低头下去看他的两个死鬼。 在王河的诡哭压制之下,苏盼身形疾动,像一条红色泥石流,碾过那些匍匐在地的恶。 看她吞噬恶诡的嚣张气焰,仿佛能听见她在欢呼:我的,都是我的! 而王河随着她的移动而转身,对周围逐步恢复行动力的厉进行专门压制。 王河的诡哭压制只持续了半分钟,之后就不得不暂停,然后也突入诡群,进行近距离厮杀。 敌众我寡,这一场群诡乱斗并不轻松。 但幸运的是,王河与苏盼有时非的加持,迷津特性拉满,总能在被群诡包围的瞬间,直接原地消失,再从外部角度以突袭优势重入战场。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堵耗子的默契,他俩协同作战的能力也已经上升到一个新境界。 单一的煞就足够恐怖,而通力协作的两只煞,战力上升的水平,早已经突破一加一等于二的规律。 这一刻毫无疑问,下方近百只诡怪,已经被两只合作的煞给包围了。 卓靖文已经是哨塔内部最强悍的特职之一,但是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厮杀场面。 如果是在以前,让他直面近百诡群与两只诡的疯狂厮杀,他应该会觉得心惊肉跳。 因为就算是他,这样的场面也是不能被卷入,被卷入必死无疑的危险漩涡。 可是此刻不一样。 他知道那两只煞是受控于时非的,所以那两只煞是自己人。 看自己人冲锋陷阵,而且战无不胜,那种感觉,简直热血澎湃、激情到肌肉颤栗。 最终,卓靖文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整场战斗。 当最后一只厉被王河苏盼一诡一口,横拉硬扯,分而食之后,这场二对百的百诡乱战才偃旗息鼓。 “回来。” 时非一伸手,毫不迟疑地发出撤回指令。 两个死鬼是跳跃式发育,靠他的加持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为煞,虽然平时乖巧听话,但是在经历这样疯狂的厮杀过后,又吞噬了那么多诡怪,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因为杀红了眼,而出现暴走的情况。 在听到时非召唤后,两个死鬼当即从厮杀的狂暴中平静下来。 王河昂头站得笔直,人模人样的。 苏盼蹲在他两步远,挪了挪身子,来到他侧面,然后两脚一蹬,像以前一样窜到他背上趴着,然后王河带着苏盼,身影在原地消失,直接隐入了时非背后。 是直到他俩消失,时非心里的惊讶都还没淡去。 他记得上次因为王河换形象,苏盼当场跟他分手,已经很久没有主动上过王河背上了,结果这次一场厮杀,他俩好像就……复合了? 这场面,再看看旁边的卓靖文和风雨扬,时非想起了那句话:是人是诡都在秀,只有…… 第159章 人骨黑棺32黑棺塌了 现实维度,k大校园。 当朗君义试图说服王部长,让他相信卓靖文是遭遇意外,而非临阵脱逃时,界碑装置圈定的隐藏范围内,忽然发生了一场骚动。 “不好了!黑棺稳定系数在不断下降!”一个同样穿着白色科研工作服,由王部长亲自培养的一名科研学生冲出来,神情紧张地喊道。 不能怪他不冷静,而是就在刚刚几分钟内,黑棺的裂缝从三条暴增到十条,并且还在不断形成新的裂纹。 这个时间节点,刚好对应黑棺内部,卓小姐的表意识崩溃,风雨扬的真实意识完全苏醒,并与卓靖文相认的那一刻。 那一刻,饭店三分之二的人褪去人皮,化作了恶与厉,随即与同样苏醒的红蚁英魂展开搏杀。 这种发生于迷津深渊里的乱战,反映到现实维度,就是黑棺不断加剧的崩溃迹象。 王部长在哨塔指挥工作几十年,给旁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大体是两条。 一是天塌不惊。 曾经有一次,一只厉字辈的诡突破限制,从地下十八层一路往上侵蚀,渗透进科研部。当时整个科研部人仰马翻,只有他淡然坐着,还拿出茶叶泡了杯茶。 后来有人问他当时的心情,他回答:好多年了,没喝到过这么香的茶了…… 二是泯灭人性。 大约十三年前,一支十人的特职小队护送他进入一处禁地做研究,结果遭遇五只意念型诡异的围堵,最终经历拼死搏杀,剩下五人将他安然护送出来。 而与救援队接头的第一件事,王部长下令,将拼死护送他出来的五人,就地击杀…… 就是这么一个人。 王部长对慌乱的学生摆摆手,示意安静,而目光一转不转地凝视朗君义。 “最后问你一遍,联系上卓靖文了吗?” 朗君义看看满脸便秘表情,撇嘴摇头的副手,心中已有数。 “没。”他答道,然后还想说点什么。 结果…… “诶诶诶?你怎么了诶?我先说好,我可没打你啊……” 朗君义慌了,因为面前这个七旬老人当着他的面,忽然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往后倒。 这不是碰瓷呢吗?明明刚刚进校门的时候,还走路生风、精神矍铄的一老头,怎么突然说倒就倒? “王部长,您是不是想栽赃我一个气死科研部老领导的罪名,好名正言顺把我填进黑棺里去啊?我跟你说,不用这么麻烦,因为你就算给我栽个更大的罪名,我也不会进去的。” 朗君义大呼小叫,非常认真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把厥过去的王部长给气的,狠狠喘了口气,当场活回来,就为一个巴掌盖他脸上。 老家伙在位这么些年,年轻时要打谁,那一个巴掌的力道,基本能呼飞一头牛。 但是现在,他老了。 而且对面不是牛,而是个比他还高阶的壮年特职。 所以这一巴掌,就跟给朗君义扇风了一样。 “您打您打,只要别真气死,您随便打。”朗君义混不吝的个性,把一边儿脸凑到王部长面前。 王部长坐在地上,被学生们前后簇拥着,胸膛起伏,眼睛半睁,费力喘着气。 “我……”他望着黑棺的方向,声音沙哑。“我要是死了,我就省心了……” 这么多年了,关乎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大风大浪,他见过太多了。 可这还是第一次,他在人前表现出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消极态度。 “那不行的,你死了,你徒子徒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死。”朗君义接茬道,然后推开学生们,蛮横把老人家拎起来。 仗着自己力气大、个子高,他把老家伙拎直了抖一抖,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好像老家伙是个家具,只要摆放的姿势正确,就能站直了不倒一样。 搞笑的是,老家伙还真就站住了。 “拿开!”大概是真缓过来了,王部长黑着脸,一把拍开朗君义还张开在他身周,防着他随时倒下的俩膀子。 然后抻了抻外套领子,健步走回界碑内部。 “朗君义,给我过来!”他低吼一声,声沉威严。 朗君义应一声,马上就到了黑棺边缘。 “先说好,我只负责暂时圈住黑棺,然后你抓紧时间,把该来的四十九名备用特职赶紧召来,我撑到他们来应该没问题。” 王部长瞪他一眼:“你说得轻松!” 四十九名特职,都是早几年就预定好了的,中间有人牺牲,然后更换名单,也有人反悔,叛逃出国……但更多人坚守,一边背着必死的决心,一边仍战斗在对抗诡怪的第一线。 “不说了,你先准备压阵,我去……”王部长摆摆手,又转身走出了界碑范围。 他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台特殊的通讯设备,与直接负责这件事的下属进行联络。 “急令,让四十九名空间系特职立即就位,听好,是立即,没有多余的时间。若是……若是有拖延或反抗,不要犹豫,直接以他们家人做威胁!” 王部长面容冷酷,虽然说话有间隔,但是他本就语速不快,这让他整段话听起来,果决而无情,没有一点犹豫和不忍。 通讯器那边,负责人员素质过硬,当场接下命令,立刻去安排执行。 做完这件事,王部长垂下手,脚步虚浮地往回走。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想着,感觉脚下千钧重。 这样的状态下,来时二十几米的路,回去时好像有二十几里,走的漫长极了。 最终等他好不容易走回界碑内部,准备看看朗君义的空间系能力。 “放心,绝对能撑到其他特职就位!”朗君义信心十足地说道。 然后他脚下一点,像卓靖文指点过他的那样,用空间系能力包围自身,让身体浮空,来到黑棺顶部。 从黑棺顶部扩散防护圈,这样能减少消耗,也容易支撑更久。 他是这么想的。 结果…… “轰隆隆……” 朗君义脚尖刚碰到黑棺顶部,还没踩实呢,忽然整个黑棺就塌了,从上到下,塌得彻彻底底。 朗君义:“……”我什么也没干。 王部长:“……”我还是死了吧。 第160章 人骨黑棺不再需要活人牺牲 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朗君义没敢落下来,就让自己保持飘在半空,朝下面喊话。 “不是我踩塌的,真不是,你看我还没落下来呢。” 当然他虽然混不吝,但是事情还是分得清轻重,所以喊话的同时,仍以自身为中心,往下方已经垮塌的黑棺落下封锁用的空间系圈子。 虽然黑棺垮掉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说实话,朗君义真没想到这个“垮掉”会是字面上的意思。 明明是混凝土的玩意,怎么会垮得这么彻底?搞得他像是遁天之刑安插的卧底,故意把黑棺搞垮掉似的。 在这种小小的埋怨心情里,朗君义其实没敢大意,他甚至是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然而他灵气爆发,在一片烟尘上方降下无形的圈子,结果降到一半,降不下去了。 他感觉到另外的空间系能力在挡他。 虽然空间系能力是可以相互连接融合,但是这得是在双方有默契的前提下,而如果没有默契,那就是两只皮球相撞,会反弹,不会融合。 朗君义当即一愣,定睛朝黑棺废墟下看去。 黑棺塌得很彻底,但是原本的轮廓却还在。 烟尘中,这道无形的轮廓被清晰勾勒,就好像当初的人骨黑棺生出灵魂,即使身躯坍塌,灵魂却仍保持原来的模样,在继续坚守自己的使命。 “维生设备受损了,快修好它!!!”一声有些惊慌的低吼,从透明的黑棺中传来。 是卓靖文。 他和时非出现在坍塌后的黑棺的底部,两人一左一右,分别扶着中间维生设备的线路。 维生设备是一个纺锤形的密封舱体,卓靖文不知道这东西的运作方式,但是看到因为黑棺崩塌,不少线路与管道损坏破裂,他的心脏就下意识拎起来。 “你看你看!老家伙你看,我就说卓靖文不可能逃走吧?他是提前进了黑棺!” 就像被冤枉的人,突然找到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朗君义指着卓靖文,朝下面愣住的王部长大叫。 王部长压根没理他,一边让学生上前检查维生设备,一边查看诡气监测数值。 这个数据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在确定不是眼花也不是做梦之后,他就扶着黑棺的一条断梁,长叹着,十分疲惫地坐了下来。 危机解除,黑棺下的迷津数值稳定,短期内不会爆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数据不会骗人。 王部长长舒一口气,最后才缓缓地,将面孔转向黑棺中央,去看他以为当了逃兵的卓靖文……还有卓靖文身边那个小年轻。 这个小年轻,看着就像个普通人,他为什么会跟卓靖文在一起?而且还一同出现在黑棺内部。 一串疑惑在心底里生出,王部长不由微微眯眼,想要更多地从时非身上探寻到蛛丝马迹。 时非感觉到王部长的视线,于是视线转来,对视,点头微笑。 就这一笑,王部长不由愣了一下。 那个微笑给他的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是一种很普通、很社交性质的打招呼,但是王部长却觉得哪里不对。 不像陌生人之间的那种点头致意,更像是长辈看晚辈时的那种俯视的温和。 但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年轻,把他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当晚辈看,怎么可能? 王部长收回视线,伸手揉了揉额角。 难道是自己压力太大,已经出现错觉了…… “他是我学生,黑棺异常的时候,他也在附近,就被一块卷了进去。” 卓靖文守在风雨扬的维生设备旁,确定她暂时无恙后,便主动介绍起了时非,以及他们进入黑棺的经过。 “是一个孕妇,我不清楚她是怎么回事,但是当时她身上的诡气非同一般,如果不是我刚好身为空间系,可以隔绝那种侵蚀,估计现在已经变成灰了。” 其他人坐在黑棺的残垣断壁上,听他把整个的经过都给说了一遍。 不过因为对王部长的不信任,他没有提时非是控制两只煞的超级天才。 “内部那近百只恶与厉,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所以现在的迷津深渊暂时不需要活人牺牲,只要我和风雨扬就可以守住。” 话说到最后,卓靖文用一句话做了总结。 然后他就沉默了,表示自己要说的就这么多,再详细就没了。 “那近百只恶和厉哪儿去了?总不能自己没了吧?”比王部长还心急,朗君义第一个提出问题。 “那个我会解释,但现在时机不合适。”卓靖文回答,用一种理不直但气壮的态度。 他信不过王部长,所以时非的事情,他得在更为可靠、且背景更强硬的人面前才会说。 对于他这个决定,面前王部长没有立刻反对,倒是朗君义耐不住,急得嘶一声,当场想把卓靖文拉到秘密角落,然后好好逼问出答案。 卓靖文这边,他原本是想编一个理由糊弄过去。 可是近百只恶与厉被消灭,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糊弄过去的事情。 所以干脆点,就表明自己的态度,拒绝回答,也省的大家旁敲侧击地费时费力。 可是王部长看看卓靖文,嘴角忽然带起一个莫测的微笑。 然后他转移视线,再次与时非对视。 “你是时非。”王部长道,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好像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早已经有不少的了解。 时非点点头,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这之前,他已经两次卷入诡异案件,会被记住也实属正常。 于是王部长两手一撑膝盖,扫扫衣摆上的灰尘,站直身体,用一种很正式的姿态,与时非面对面。 “里面那近百只诡怪,是你帮忙消灭的吧?”王部长问道,语气依然是陈述句,不带半点犹豫和怀疑。 卓靖文当场脸色一变,几乎以为这老家伙会读心术了。 不过当王部长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眼底便闪过一抹老谋深算的精光。 姜还是老的辣,卓靖文被他阴了。 他其实只是用了最简单的排除法,既然诡怪不是卓靖文自己干掉的,那就只能往另一个人身上猜。 猜对了高兴,猜错了又不少块肉。 而卓靖文那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直接验证他猜对了。 猜对了这个问题,那么另一个问题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王部长:“9.15诡列车案里,那个撬动五年封冻,拯救了一车人,更破坏遁天之刑阴谋的‘变量’——就是你吧?” 第161章 你所燃烧的星火 乍一听到“变量”这个形容,时非是不高兴的。 因为这个词不管怎么听,都不像在形容一个大活人。 不过看对方实在是很郑重在说这句话,他就没有跟对方计较了,毕竟他都上大学的人了,过几年就要真正步入社会,该懂点人情世故了。 “不对吧?那个人的样子虽然看不清,但是绝对没这么年轻!”不等卓靖文反驳,朗君义先否定了这个观点。 朗君义做特质以后,唯一一次认真开会,就是在9.15诡列车案的国际研讨会。 虽然那个会他也没有开完,不过他还是对会议纪要下了功夫,并且得出了“凤十二”就是诡列车案“变量”的正规结论。 他唯一弄错了的地方,是把凤十二和唯一没有购票信息,并在监控下露出一个低头剪影的孙天繁联系在一起。 因此在他意识中,凤十二应该是个身材高壮、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把时非跟“凤十二”联系起来。 卓靖文因为被王部长套路了,正郁闷,结果听到这话,当即想要表达认同。 王部长没理会朗君义的意见,而是把深邃的目光转向卓靖文,在他开口之前,用一种老狐狸式的口吻,微笑着说: “不要急着表态,别忘了你从一开始就想瞒住秘密,所以我会认定,你接下来的每一次表态,都应该往相反的意思理解。” 一句话,把卓靖文所有想支持、想反驳、想掩饰的话,全都堵死在喉咙里。 这一刻,卓靖文才第一次体会到,这个多年来,被誉为哨塔最狠毒的老狐狸的可怕之处。 当他想要阴你,你就已经输了,而且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还会笑眯眯地给你个提示,让你不必再丢人现眼了。 “那么,小伙子,你的意思呢?”王部长重新看向时非,笑容和蔼地说话。“还是说,你要跟你的卓老师商量一下,然后才能给我答复?” 对付有社会阅历的卓靖文,那就出其不意的套路,对付年纪轻的时非,那就赤果果地激将。 恶人不可怕,就怕恶人有文化,老家伙凶名在外,他就不是个好人,而且是非常有文化。 对此,时非的判断是:连演的必要都没有,直接躺认。 原本暴露凤十二这个身份,就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 暴露了这个身份,往后哨塔对他的态度就会从深挖调查,转向到讨好拉拢,而且偶尔手痒想打个怪什么的,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又不是只有平庸的人生才叫人生,偶尔来点刺激的也不错。 “是,你说的,我都承认。”他与王部长对视,坦然答道,没有一点犹豫和迟疑。 这份干脆利落,让王部长眸光一亮,心中不由感慨:后生可畏啊,这份从容镇定,加上暂时不明,但必然强大无匹的能力,这必然是华系哨塔第三十七颗耀眼的晨星。 不过还不等他感慨完,时非就马上堵得他差点心梗。 “好了,该承认的我都承认了,轮到你们拿出态度了。” 见惯了人与人勾心斗角的话术,王部长很欣赏时非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 他表情变得更加温和,笑着问:“你需要我们什么态度?” 时非也不客气,有条不紊地说明自己的需求。 “不要公开我的身份,不要逼我加入哨塔、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三点要求,一条比一条让王部长心塞。 而在王部长整理思绪,打算好好讨价还价一番时,时非又继续说: “为了不影响我的生活质量,我会主动清扫周围的诡怪,这点你们想必乐见,但如果你们骚扰我,让我感到困扰,那我就只能换地方住,等到换无可换的时候,我大概就得出国了。” 跟王部长这种老狐狸谈事情,绝不能跟着他的节奏走,所以时非摆明立场,给个甜枣打一鞭子。 你想要的好处我会给,但我不想给的好处,你别强要,否则大家一拍两散。 当然作为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谦和是很重要的素养。 “最后说一下,我真的很爱这里的生活,我很乐意为了维持住这里的太平而努力。” 点明主旨,把整个思想觉悟提上去,这样一来,还谈不拢,那就一定是你们的不对了。 最终,王部长答应了时非的一切要求。 当然他也还是争取了一下的,比如让时非到哨塔挂个名,不必像其他特职那样接受调派,但是可以享受高阶特职的一切福利与特权。 不过时非拒绝了,他又不傻,真挂了名,他就是定死的特职,到时候各种连锁反应接踵而来,总有牵扯不清的东西能绊住他。 谈拢了之后,王部长就走了。 不过走之前,王部长很郑重地跟时非说了一声谢谢。 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道过谢,也不稀罕听别人跟他说谢。 因为谢谢只是两个字,上下嘴唇一碰的简单事,能表达什么?又能报答什么? 他曾觉得,只有能力不够,或者根本就没有诚意的人,才会用这种虚伪的方式去表达感激。 但是在今晚,他能体会那种真的无以为报,却不得不表达感激的那种心境。 他感激时非。 不仅仅为9.15诡列车案的幸存者,和那场被阻止的天灾,更为那四十九名,原本将要活生生填进黑棺里的铁血特职。 “王部长,四十九名特职均已就位,十分钟内就能全部抵达现场……” 当黑棺重建计划的负责人连接通讯,王部长已经走在回去的路上。 “不用了。” 他让学生们远远跟在后面,只自己一个走在前面,一边跟负责人说话,一边抬手捂住了眼。 “黑棺计划暂时搁置,期限待定,另外提高卓靖文的安全优先等级,因为从今天起,他就是活着的黑棺。” 挂断通讯,王部长才把手放下来。 在路灯昏暗的光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若是在当年,他绝不会因为省下四十九名特职的生命,就激动欣喜到泪流满面…… 大约半个月以后,时非收到了由莫问路转交的一个锦盒。 锦盒一开始是用普通快递盒包着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就连暗藏读心术的莫问路,从上级手里接到这个盒子的时候,都只从对方心里读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指明要莫问路转交?”这样的疑问。 而莫问路也很识趣,没有仗着已经熟络,就刻意跟时非打听里面到底是什么,交完东西就走了。 时非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盒子拆开了。 里面的锦盒相当隆重,比一个巴掌大一点,打开里面是一枚黄金勋章,背面铭刻一行小字:你所燃烧的星火,是人类的希望。 除了勋章,盒子里还有一封手写的信。 信非常简短,没有署名,但时非知道,是王部长写的。 “无意打扰,但我认为,这是你应得的。” 第162章 夏投,你腿上爬着个什么玩意? 黑棺崩了的事,在k大校园里并未被人发现,因为哨塔内部有相关领域的能力者,连夜复刻一个建筑的壳子出来并不难。 而卓靖文的空间系能力就覆盖在这个壳子上,让这栋地标性建筑比以往更加坚不可摧。 而除了黑棺的事,就是新躯壳的事情了。 卢小琳肚子里的孩子,时非现在感应不到了。 应该不是迷津或者黑棺的阻隔,而是那具新生躯壳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那晚时非举刀要杀它,它虽然没有自我意识,但是求生是本能,所以它在主动逃避时非。 这事很麻烦,而时非对麻烦的态度一向佛系。 既然麻烦自己跑了,那就别找了,说不定麻烦自己就没了呢。 …… 这天周末,原本该是整宿舍一起赖床到日上三竿的好日子,然而天刚亮,宿舍其他三个货就心急火燎地起床,洗头的洗头,搞发型的搞发型,一个个精心打扮,俨然要去相亲的架势。 见时非还悠闲躺在床上,张丰友一脚蹬上床梯,探上来半个身子,伸手摇了摇时非。 “快别睡了,起来起来!” 时非就纳闷儿了,今天这三个货到底在忙活什么,于是坐起来,问:“干什么去?” 这时换了闷骚白衬衣的方明易站在下面嚷嚷:“别说兄弟们不罩着你,今天就带你混我们社团去啊!交谊舞协会!” “交谊舞?”时非挑眉,心说这几个货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交谊舞协会了?“你们到底报了多少个社团?” “一开始报得多,不过两个礼拜下来,我们已经确定目标了,就是这个交谊舞协会!”祝子晟说道,看起来颇为激动。 “男女一对一哟~而且因为社团提供漂亮礼服裙,所以招到了超多妹子!”方明易很激动地说,已经在想象搂着穿礼服裙妹子在舞池里优雅旋转的场面。 “不了,我对跳舞没兴趣。”时非摆摆手,准备拒绝室友们要带他混的好意。 他爱做人、爱生活、爱体验新鲜事物,但唯独有一点绝对不爱,那就是丢人。 做人什么都可以,但是丢人绝对不行。 虽然所有舞蹈达人都是从踩脚开始的,但是他不愿意体会那个过程。 试想一下,一个长的风度翩翩的靓仔高调登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然后他优雅娴熟地接过女伴的手,最后…… “哎呀……哎呀……哎呀……” 交谊舞协会活动室,哎呀哎呀的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有美妙的音乐打掩护,但是放眼过去,只要有人动作卡一下,然后表情尴尬地低头,那就是一定是踩脚了。 时非原本不想来的,但是三个室友拿出绿林好汉绑人的架势,硬是把他从床上拔出来,然后拖到了交谊舞协会。 “哎,本以为拉着时非情况会不一样,没想到还是这个情况。”身体随着舞步大幅度起伏,张丰友边跳舞边哀叹。 “就是啊,本来还以为能分到女舞伴的,没想到还是这样子。”祝子晟应和哀叹,也是满脸怨念。 方明易倒是想附和他俩的话,但是开口就是一声:“哎呀!”脚尖好痛,已经被踩不知第几脚了。 “这位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朋友,请问你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方明易被踩的太多,已经把翻脸不认人五个字写在了脸上。“就算我这种手脚不协调的,第一次上课也没这么踩舞伴的啊。” 他的舞伴一脸高冷,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然后就啪叽一下,又是一脚。 “扛不住了扛不住了,换舞伴吧,这么踩下去我脚要短半截。”方明易真的受不了了,直接撒手扔开自己的舞伴,然后朝张丰友和祝子晟中间扎过去。 于是他成功跟祝子晟配对,把张丰友挤到了时非这边。 嗯,没错,没有想象中美好的男女搭配,只有熟人之间强行配对。 如果连能配对的熟人都没有,那就只能坐在角落当观众。 时非原本是打算当观众的,可是没伴的方明易坚决不肯当观众,死皮赖脸拉着时非上场,结果就是,脚都差点给踩报废。 “嗯?……哎哟!……啊呀!……” 时非这边,舞伴从方明易换成张丰友,但是踩脚灾难仍在继续,没有分毫缓解的趋势。 这场面,时非自己都有点扛不住了。 真论运动和反应,他绝对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可是他有个缺点,那就是没办法跟人合作。 给他个假人模特练舞,他能优雅流畅到飞起,但是变成真人,那就不好意思,练舞场变练武场,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什么时候踩人、踩多重,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时非这逆天表现,很快把学姐们给惊动了。 见时非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踩脚的,搞得怨声载道,终于一个短发学姐看不下去了。 这位学姐叫张千朵,名字给人感觉是可爱系,但真人却相反。 “这个新人我来带吧。”张千朵伸手,主动把右手搭在了时非左手上。“你右手放我后腰上面一点,放松,不要拘谨。” 张千朵表情很淡,语气也淡,整体给人一种酷酷的,但是又不冰冷的感觉。 这样的女生,应该形容为御或者飒。 明明是交谊舞,张千朵却没穿裙子,而是黑色运动背心加牛仔裤,配的黑色短靴,短发一边夹在耳后,一边自然散落,整体给人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我更多练的是拉丁舞,所以力气会比较大,你担待点。”张千朵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迈开舞步。 时非随之身动,眼神忍不住有点惊讶。 因为他发现,对方居然每一步都是冲着踩他脚来的! 而且在发现时非能闪避之后,她的步伐和节奏就变得更加凌厉迅速。 嚯,攻击性好强的妹子! 时非心里吐槽,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踩脚的毛病给治好了。 虽然他合作技能为负,但是闪避技能正无穷,于是这样不断被进攻的时候,反而能跳好舞步了。 于是连续几首曲子过去,直到社长宣布休息,时非都表现完美,没有踩一下舞伴的脚。 “能跟千朵学姐跳长时间,还一下都不被踩中,非哥牛批啊!” 休息时间,室友们凑过来,对时非表达热烈的赞扬。 时非起先以为他们在阴阳,结果才知道,这位千朵学姐是他来之前,社团里的踩脚小能手,有一个算一个,跟他搭档的男舞伴都没有逃得过魔掌的。 结果时非来了,跟她棋逢对手,两人都跳了一场算得上完美的交谊舞。 “认识一下吧,我叫张千朵,你叫什么名字?” 高挑利落的身影走过来,张千朵一手用纸巾擦汗,一手朝时非递来一瓶纯净水。 时非微笑接过,答道:“我叫时非。” “扑通”一声,在时非接过之前,学姐手里的纯净水就往下一掉。 幸亏时非手快,往下一捞,还是给接住了。 “没事不要开这种玩笑。”学姐表情倏地变冷,和之前那种酷酷的样子不同,是生气了那种冷,带着点严厉。 只这一句反问,以及态度的转变,时非思维一转,就快速知道了理解了前因后果。 之前不管班会上大家的议论,还是灵魂研究社上的起哄,那些都是“时非渣了一个连的学姐”事件的局外人。 他们都只是听说过这个谣言,(这必须是谣言,必须的)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当事人。 所以尽管谣言在校园散播的范围很广,但却始终没人发现,现在的时非,和当初渣了学姐的时非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了,似乎……似乎终于要沉冤得雪了! “我真的是时非。”时非笑着回答,觉得能被认出来真好啊。 不过高兴的同时,心里又有些诧异,凤翘翘的水平真的这么高了吗?连这种看起来完全不好骗的妹子,都能中了他的招? “我理解你们男生爱出风头的心态,但是时非这个风头,我真劝你别强出,别等哪天被人敲了闷棍,才知道后悔。” 千朵学姐很生气,说完皱着眉头就要走。 不过一只手挡在她前面,手上还拿着一张校园卡。 xx系xx专业——时非。 看见这卡的一瞬间,千朵学姐表情先是错愕,然后目光在时非脸上反复的看。 “你也叫时非?也是那个那个专业、那个班、那个宿舍?!!!” 能将时非信息明确到班级和宿舍,八成是当事人了。 时非回看着对方,等待看对方进一步的反应。 然而千朵学姐却完全没有再看他。 “遭了,被骗了……” 千朵学姐喃喃说着,用一种有些着急的表情掏出电话,边拨打边往外走,脚步匆匆。 看她就这么消失在门外,时非和三个室友面面相觑,四脸懵逼。 …… 夜晚十一点半,k大后门商业街。 这个时间点,还在路上逛的学生已经不多,做生意的各路门面也逐一打烊。 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里,一个瘦高的男生推着购物车到收银台,埋头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摆上来。 “您好,有我们超市的会员卡吗?”收银阿姨笑容灿烂地问。 男生摇摇头:“没有,也不办卡,快点结账我赶时间。” 他答道,大半张脸都被头上戴的鸭舌帽遮住。 “你是k大学生吧?还是办个卡的好,周二周四会员日,买东西打折的。”收银阿姨依旧热情,手上动作利索,却一点不耽误说话。 “这人真啰嗦,我吃了她吧!” 一个孩子气的,同时又有些神经质的声音冒出来,是从男生肩膀上响起的。 不过这声音只有男生能听见,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因为此刻男生肩头正团着一个比成年人拳头大一点的肉块,肉块上长出一张嘴,已经唧唧歪歪地唠叨一路了。 “闭嘴。”夏投低低喝止,冰冷的眼神从帽檐下瞪向肩头的小肉块。 “额哟,不办就不办,这么凶做什么嘛……”收银阿姨听到了那声闭嘴,顿时加快了扫码的速度。 等付了钱,走出超市,夏投一手两个大袋子。 里面装满了生活用品,从食品到纸巾拖鞋洗衣液,事无巨细,都是按照搬家的配备买的。 其实他们来到k大这边已经半个月了,在偏僻处租了栋房子,从一开始点外卖糊弄,到后来糊弄不下去,必须把临时住房过的跟之前的别墅一样精致。 张考这个王八蛋,屁事不干,要求贼多。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寻找神降临用的躯壳,这是个艰巨又漫长的工作,所以你给我低调一点,别动不动就想着吃人。” 回去的路上,夏投一边走,一边沉声对肩头的小肉块说道。 “切,口口声声为了工作,其实就是不想杀人,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等着吧下头男,迟早有一天,我会在主人面前扒下你的伪装。” 小肉块邪恶狞笑,态度十分嚣张。 夏投于是也跟着冷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难道你就没有伪装吗?要我告诉张考,你其实压根没失忆吗?” 小肉块复活之后,一直对张考声称自己失忆了,整个恐怖聊天群事件的经过,包括它最后是怎么被杀的,全都不记得了。 而在夏投这个当事人的稍微试探过后,很快就确定,小肉块在说谎,它什么都记得,但是因为某些暂时未知的理由,它又不得不对张考说谎。 这对夏投来说,简直是送到手里的把柄。 于是后来这么多天过去了,尽管小肉块对他是一万个看不惯,却始终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只能不断玩阴的,总想挖坑让夏投栽进去。 而面对小肉块的坑,夏投只要提到它装失忆的事,它就会立刻瘪下去,只用一只怨毒的眼睛瞪着夏投,满眼写着老子看不惯你,但是老子干不掉你的憋屈。 “我猜,张考知道你说谎问题都不大,但他要是深究你死时发生过什么,他说不定会亲手灭了你,是这样吧?” 因为被小肉块嘲讽,夏投也没客气,充分地施展伤口里撒盐技能。 “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啊,为什么你被杀了,却还不敢告诉张考死因?为什么你的死因,会变成张考消灭你的动机呢?” 夏投用讨论的口吻说话,就好像跟小肉块已经很熟了,可以谈一些比较深刻的问题了。 “哼!老子迟早吃了你!”小肉块没话反驳了,于是无能狂怒地威胁一句,接着从夏投肩上跳下,蹦跶着进入阴暗消失了。 没了这玩意的骚扰,夏投耳根子清静多了。 他走在逐渐僻静昏暗的小路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关于那个叫卢小琳的孕妇,线索就断在了k大这边,张考不死心,决心要在这附近一直蛰伏下去,直到找到所谓的邪神降临的躯壳。 但是到目前为止,一点线索都没有。 难道要一直在这白白的耗下去吗?夏投边走边想,有些烦恼。 他想真正融入遁天之刑,但是现在这个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思索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从旁边的草丛里传来。 夏投听见了,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 然后他丝毫不犹豫,直接加快脚步,几乎是跑步远离。 虽然张考主要把他当保姆用,但偶尔还是会抽空指导他调动灵气。 进步虽然不明显,但至少对诡气已经有了直观分辨能力。 而刚刚草丛里传来的感觉,就明显是诡气,而且是极具压迫性的恐怖诡气,连他这种半步入门的菜鸟,都能深刻体会到。 昏暗的小路上,夏投越跑越快,最后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 但是他越心惊,因为那种恐怖的诡气,好像盯上他了,始终就跟在他身后,怎么也甩不掉。 要死,该不会就这样在大街上,被随机冒出来的什么诡怪干掉吧? 夏投内心凄凉地想,但还是不断加速跑。 最后他顺利跑回了张考租下的房子,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张考一直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听见开关门的动静才懒洋洋回头。 “怎么回来这么慢?我要的啤酒和下酒菜快拿来。” “我遇到诡了!”夏投紧张的喘着粗气,皱眉对张考道。 然而张考盯着他,视线从上往下,最后落在他腿上。 张考:“你腿上……爬着个啥玩意?” 第163章 老子张考最牛批 “我腿上?”夏投茫然了,于是顺着张考的目光,也缓缓低头看自己的腿。 他今天穿了条牛仔长裤,很常见的那种蓝色。 此刻一个血糊糊的小人抱着他右边小腿,手脚缠抱的姿势很像抱着桉树的考拉,同时屁股坐在他脚面上,脸像面壁一样抵着他腿,一动不动。 看样子,把他右腿当代步工具已经有一会儿,并且很习惯。 “啊啊啊啊啊!”惊呼声从夏投嘴里冲出,随之就是一阵人仰马翻的动静,场面概括就是上蹿下跳踢蹦踹。 夏投在高中当神棍的那几年,没少跟人聊起诡婴之类的恐怖传说。 那种浑身是血、顶着金鱼般大眼泡子,拖着血糊糊的脐带,会在深夜的厕所阴森啼哭的诡婴形象,夏投描述过不下十个版本。 但亲眼看见,这还是第一次。 其实没他描述里的诡婴恐怖,但到底是个真货,实打实存在的,恐怖程度直接就爆表了。 为了摆脱诡婴,夏投能试的法子都试了,他甚至把牛仔裤都脱了,但是没用。 诡婴对现实维度的一切,都可任意穿透和接触,祂似乎就认准了夏投的腿,于是不管夏投做什么,祂都不动如山,就那么稳稳地抱着,并且不知道害羞还是生气,脸就始终面壁似的顶着夏投的腿。 见此情形,张考终于也从沙发站起来,表情阴沉,声音发狠。 “妈的,现在还真是什么玩意都敢来老子面前撒野。” 他并没有感觉到太明显的诡气,似乎这诡婴就只是个弥留不去的执念。 张考刚刚在在刷手机,莫名其妙就攒了一肚子怒气,正愁没地方发,结果这就有个沙包送上门。 “夏投,站好别动。”他隔着沙发低喝一声,表情沉着从容,是完全没把诡婴看在眼里。 然后他朝角落里的半身诡影一勾手指,指挥道:“去,吃了那小诡。” 半身诡影已经达到恶的等级,吃这么个小诡婴应该完全不费事。 所以他下完指挥,就觉得事情已经解决,还鄙视地瞥了夏投一眼,教育道: “你好歹是我遁天之刑第七分部的核心成员,别遇到点事就大呼小叫。” 他说的是实话不是大饼,现在整个第七分部就他跟夏投两个活人,必须都是核心成员。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加入遁天之刑吗?就因为反派组织更炫、更酷、更有逼格。你也是反派了,你得把架子端起……卧槽!” 张考正专心教育夏投,结果忽然预感到什么,惊得大叫一声。 然后他慌得一抬腿,打算直接把长沙发当跨栏给跨了,结果腿长还不是太够,裆部被卡,而上半身前倾的趋势未停,于是整个人就这么往前一栽。 他脸朝下砸在地板上,一条腿还耷拉在沙发背上,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可是这一刻,在场没谁笑得出来。 不管是性格外放的夏投,还是嘴毒刻薄的小肉块,此刻都静默无声,只睁大眼,看着眼下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只被张考拘役五年,已经是恶字辈的半身鬼影,此刻被小小诡婴捏住脖子,从头开始往下吞。 场面没有一点激烈的感觉,诡婴一手抱着夏投小腿,一手捏着半身鬼影,那样子,就像普通小孩捏着根巨型辣条,吃的慢条斯理又津津有味。 这个过程,看的在场人和诡都是心惊胆战。 其中最令他们震惊的,是半身鬼影完全没有挣扎的迹象。 这只意味着一种情况: 半身诡影在被捏住的瞬间,就陷入了被对方实力碾压的弱势。 一只几乎感觉不到诡气的小小诡婴,秒杀了一只恶。 不,这甚至算不上被秒杀,因为诡婴其实并没真的出手,祂就只是把送上门来的“食物”拿住,然后自然而然地吃掉。 “咯咯咯……”一阵仿若喉管被捏住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 是还面朝下趴着的张考。 夏投急忙看向他,以为他要发大招,镇压这只恐怖的诡婴,心惊之中还有些感动。 可结果…… “啊啊啊!”张考忽然惨叫起来,趴在地上的身体扭动挣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几秒钟后,张考的身体开始异变。 他的身体有一半好像不听使唤,像要跟他另一半撕裂开来。 而张考本能地压制这种撕裂,于是他的身体就开始分分合合。 分分合合——这真的是夏投目睹这一切时的最直观感受。 而张考整个身体的大趋势,依然是在一分二。 脸部从头顶到鼻梁开始撕裂,并且能明显能看出是左半边身体在主动分离逃逸,这让他看起来,像是左半边身体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而右半边身体在尝试抵抗,却不断被扯得往左边倾斜。 过程里,张考惨叫声不断,鲜血从上往下汹涌,很快浸透他今天穿的银灰色西装。 夏投看的心惊肉跳,一时分不清是现在的张考可怕,还是腿上正在吃诡的诡婴可怕。 “救我……救我!夏投!” 张考在血泊里翻滚挣扎,好不容易找到夏投的方向,于是用已经漏风的嘴巴,惨嚎着向他求救,并努力伸出手。 这让夏投一脸懵逼,他自己都求救无门,又怎么可能救得了别人? “主人在叫你!快去救他!”小肉块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尖叫着从后面重重撞了夏投一下。 夏投被撞得往前踉跄几步,脚一下踩进了张考的血泊里。 他下意识想退,可是张考左手已经朝他探过来。 确切说是朝他腿上的诡婴探过来。 诡婴已经把半身诡影吃干净,发现又有人送菜上门,于是不客气,小手一抓,一扯——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起先夏投以为,诡婴这一下是真把张考撕开了。 但等血雨散去,他才看清,张考虽然整个左半身都是血糊的了,但左半个身体其实还在。 ——诡婴是从张考体内又扯出来半只诡。 “吧唧吧唧……”诡婴捏着从张考体内扯出来的半个诡,吃的津津有味。 而等吃完这只诡,诡婴打了个饱嗝儿,然后又打了个哈切,最后恢复成考拉枹树的姿势,脸也转回夏投腿上,用额头抵着他腿,闭上眼,睡觉。 夏投这时已经平静下来,震惊的目光环视房间。 整个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张考的血。 而张考跪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然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夏投问道。 见张考还能爬起来,夏投很失望,但忍住了没表现出来。 张考手撑着地,费力地换了个坐着的姿势,甩甩满头的血水,靠着沙发,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 “没什么,我拘役的诡失控了而已。” 他看着夏投回答,然后咧开满是鲜血的嘴,露出个张狂放肆的大笑。 “哈!被自己拘役的诡怪反噬,居然还能活下来——老子、张考、牛逼!” 第164章 少年你被邪神选中了 张考跟莫问路一样,都是强行拘役诡怪的人,和放牧诡怪的暮归人相比,相同点是都能驱使诡怪听自己号令,而不同点是,他们随时可能面临诡怪失控反噬的风险。 这种风险源自于对诡的控制方式——用自己的身体,去容纳诡怪的一部分。 基于这种变态又高风险的方式,他们拘役诡怪的人也有个统称——役诡人。 其实就是拘役诡怪的人的简称,而且最初还叫过“牢人、诡人”,等等从拘役的方式去定义的名字,但是因为这些名字都太难听,最终被全体役诡人嫌弃,最终才慢慢统一为现在这个称呼。 今晚反噬张考的,就是那只存在感不强,但是肉块被砍死后就充当大部分劳动力的半身诡影。 但其实半身诡影原本不是半身,它是完整的,是一只浑身长满了手的异形诡怪。 但张考为了拘役它,强行将它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外面驱使,一半拘入体内,以便达成操控的目的。 原理几句话就能说清,但是真正操作的过程却复杂百倍,且凶险异常。 因为要把诡的哪个部分拘入体内,根本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参考。 所以拼胆量、拼经验、拼命硬,是目前役诡人能成功的唯一途径。 拘入体内的诡,得能够和体外的诡,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才能延长诡怪反噬的时间。 除此之外,想要避免反噬还有个重要条件,那就是体外的诡需要尽量保持在一开始的状态。 比如严重受创、实力猛增,或者就是跟役诡人接触过多,都会打破这种平衡。 今晚半身诡影突然被诡婴吃掉,就好比把天平两边等重的两个砝码,忽然拿走了一个,于是天平瞬间倾斜。 张考体内的半只诡当场暴走,竟直接要带着他的半边身躯逃逸。 这种自体内发生的异变,其实完全没有办法干预和抢救。 但是张考够机智,一眼就找到了当时唯一的生机——诡婴。 诡婴能轻松吃掉半身诡影一次,当然也能吃第二次。 于是在小肉块的主动与夏投的被动配合下,张考才终于死里逃生。 而愉快地尬笑完后,张考对夏投竖了个大拇指。 “夏投你救了我一命,这个我记在心里了。” 当时他那个情况,夏投居然还敢靠近他,说实话,有点感动。 张考虽然是反派,而且是变态,但刚经历一番生死波折,心防有点脆,还是会滋生一点正常人类该有的感情。 一旁小肉块没听到夸奖,简直憋屈大了,当即跳出来,尖叫道:“是我是我,是我推了他一把,他才过去救你的!” 张考当时生死存亡,而小肉块又太小,还真没看见它的身影。 “你?你当时没逃跑?”张考挑眉,有些怀疑地问。 因为以前也有一次他差点被体内诡怪反噬,结果还是完整形态的小肉块跑了,溜得那叫一个快,张考现在也没忘记它当时决绝的背影。 “我没跑!这次我没跑!”小肉块委屈了,大叫着上蹿下跳。 上次它跑,是因为它没招了,这次没跑,是因为还有夏投能挡一挡,试一试,是打算试过之后再逃跑的。 “确实没跑,一直在我后面。”夏投替小肉块作证,态度很诚恳。“不过推没推我,我还真不知道,也许推了吧,只是情况混乱我没感觉到。” 夏投脸不红心不跳,还特别诚恳,好赖话都说了,而且不管小肉块怎么争辩、怎么佐证,都不能证明他抢功了。 心机这种东西,用在反派身上,那就不叫心机,叫正道的光。 最终张考淡淡瞥了小肉块一眼,说: “虽然我宠你,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以后夏投就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希望你跟他好好相处,别再总是针对他,否则我真的会考虑换个诡宠了。” 小肉块:“……”所以,爱真的会消失啊。 “我我,我以后会乖的……”小肉块整个瘪了一圈,用委委屈屈的声音说完,就轻轻地一蹭一蹭,融入阴影里藏起来了。 之后的时间,张考就开始专心研究夏投腿上的诡婴。 而且越研究,脸上表情就变得越复杂,好像是难以置信,又夹杂着一种压抑的狂喜。 “你不怪祂吃了你的役诡?”夏投坐在沙发上,伸直着左腿,边让张考研究,边疑惑地问。 “当然不会,我甚至很感激祂。” 张考答道,一边说话,一边眼里快要压抑不住激动的光。 “之前藏着没告诉你,我被一个女土匪压迫,实力大减,本来就快到反噬的极限了,一直没有解决的办法,我都愁死了,结果你带着祂回来,给我解决了一个要命的大麻烦。” 听到这儿,夏投才想起来,过去这段时间里,张考确实变得情绪狂躁不稳定,当时以为是他本性使然,结果是因为他快要被役诡反噬了。 所以搞半天,还真是自己误打误撞救了这变态?夏投当即气得一闭眼,牙根快咬断了。 “你是在哪儿找到祂的?” 诡婴在睡觉,安稳平静,没有表现出一点危险性,张考蹲在地上研究了好久,最后一抬头,眼神狂热地问夏投。 “就从超市回来的路上,一开始是在草丛里感觉到诡气,于是我就跑,没想到祂还是缠上来了。”夏投如实回答,不明白张考在兴奋什么。 “居然这么简单……”张考低声呢喃着,缓缓站了起来。 然后他一伸手,掌心按在夏投肩膀上。 “夏投,你知道这是多么天大的运气么?” 张考紧盯着夏投,眼里满是涌动的狂热。 “虽然还只是躯壳,但祂就是我们遁天之刑的神——神选中你了。” 夏投:“……” 第165章 小邪神的第一口人间烟火 邪神来的太轻松,幸福来的太突然,张考都觉得自己有点幸运过头。 不过当他尝试把小邪神从夏投腿上薅下来,好抱回遁天之刑去邀功,却发现完全没有办法。 他完全碰不到小邪神。 明明看着就趴在夏投腿上,但是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摸不到。 “好吧,不愧是我们的神,确实不是谁都能随便接触到的。”张考坦然接受失败,一点也不气馁。 不过忍不住看了夏投一眼,不明白这小子哪里特殊,居然能被小邪神大人青睐。 “看来只能连你一起带回去了。”他说道。 本来以夏投的资历和水平,别说遁天之刑总部了,就算是任意一个分部,他暂时也是没机会进去的。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必须为他特别申请一次准入机会。 “先跟我到第六分部去吧,弄个资格申请。”张考说道,手搭在夏投肩膀,准备带他融入阴影,直接进行位置转移。 然而他做好了转移的一切行动准备,眼睛一眨,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额,难道是刚剥离了役诡,太虚了?”他心里尴尬想着,把手从夏投肩上收回。 结果就在收回的时候,能力惯性发动,他一眨眼就到了第六分部的部长办公室。 第六分部的部长已经感应到他靠近,于是变化外貌,黑丝吊带袜,皮裙腰封小皮鞭,凹凸有致的傲人身材,加上性感妩媚又傲慢的脸,绝对的人间尤物。 “玩失踪这么久,你还知道回来啊?”余霄楠斜坐在办公桌上,两条大长腿曼妙交叠,说话时手中小皮鞭一甩,发出一声响亮的鞭哨。 张考还有点莫名其妙,先扭头前后看看,然后目光才落到面前的余霄楠身上。 “我怎么到你这儿来了?”他疑惑问。 刚刚做好准备要带夏投一起来,结果没来成,后来不打算来了,人又嗖一下出现在这,体验的就是一个事与愿违。 听他这么说,余霄楠脸上魅惑的表情瞬间降到冰点。 这臭男人是串错门了,根本不是来找她。 “趁我还没发飙——滚!”余霄楠低喝一声,一身情趣小套装瞬间消失,然后换上一身笔挺的西装,男式的。 而与服装一块更换的,还有她整个的外貌和体型。 只不到一秒,余霄楠就从性感勾人绝色美女,变成了跟张考体型、穿着都有些相似的男人。 不过面部五官还是能看出余霄楠原本的样子,只是轮廓变得更加深邃硬朗,完全没有破绽,任谁看都是个英俊沉稳的三十岁男性。 当然,这只是伪装,余霄楠确实是女人。 想在遁天之刑这种地方混得够高和够久,这层性别伪装是很有必要的。 要不是遇到张考,她的男性外表大概率会维持一辈子。 当然她跟张考不是爱情,只是曾因同时竞争第六分部长,彼此针锋相对、阴谋算计、你来我往……直至实在难分伯仲,张考私下里提出个很原始的比拼方式。 ——比比谁的身材更雄伟。 就这么一次,俩人不小心擦枪走火,而后还都发现对方很合自己那方面的癖好,而且张考也主动表示会给余霄楠保守性别的秘密,于是他们不纯洁但成熟的关系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当然,能保守秘密不是因为张考多有风度,而是因为他知道,守不住秘密或者想拿秘密要挟余霄楠的人,都被余霄楠杀了。 张考听了余霄楠的“滚”字,没往心里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小邪神带回总部的事。 “那我走了……哦对了,刚刚那身挺好的,下次我来还穿那个。”张考招呼一声,身形重新隐入阴影,消失了。 几秒后他又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人刚从阴影里走出来,忽然头一晕,眼一花,差点又趴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失去半身诡影后,他确实虚了。不光是失去的这个过程对身体造成了重创,更是整个灵气与实力的下降。 这种情况下,他甚至不敢跟余霄楠明说他找到了小邪神的事。 以余霄楠的心狠手辣,搞不好就趁他虚弱,把他杀了,然后把小邪神据为己有。 嗯,以他过去和余霄楠针锋相对的经验,这非常有可能。 于是接下来几天,张考都专心窝在房子里休养。 当然也不用睡觉吃药,只要近期内别再消耗灵气和受创,慢慢应该就能恢复到比较好的状态。 至于小邪神那边,他现在已经完全放心了。 因为夏投已经是个十分成熟的男保姆了,而且跟小邪神相处的十分融洽。 “再洗一下,就再洗一下,你别跑,我知道你身上的血迹可以洗掉……” “来,穿衣服,粉色小兔,好看吧?……不要开裆款?那你等一会,我去缝起来……” “喝奶喝奶,五百六一罐的婴儿奶粉,多喝点,喝饱饱,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啥时候饿急眼了,会突然咬我一口……” 明亮的房子里,随处会响起夏投哄孩子的声音。 张考一开始还会很紧张地盯着小邪神,生怕祂什么时候不见了。 但是后来发现,只要夏投在,这小家伙就不会丢。 而且经过夏投一番收拾,小邪神已经不是开始那种血糊糊的诡婴模样,而是洗得白白嫩嫩,还穿上了装饰兔耳朵的粉色宝宝装。 而且穿上衣服后,小邪神越发像个正常婴儿。祂会在普通人面前显形,还让夏投抱祂出门,然后接受路过爷爷们的宠溺夸奖,甚至会笑着回应。 只是等外人一走开,小邪神整张脸就一板,变成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表示刚刚的一切都是祂装的。 于是夏投总结出来了:这小东西喜欢装人。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把祂当人夸,祂一准赏脸笑给你看。 就挺神奇的。 不过小邪神不用担心了,张考那边的情况却很不利。 他休养了一个多星期,但是恢复进展缓慢。 没有半身诡影可驱使,小肉块也不顶用,他现在真的就是个遇敌只能跑的半废。 这种没有攻击技能傍身的状态,就算老大真给他重建第七分部,他也没胆子坐到分部长的位子上去。 于是张考郁闷了好几天后,终于做出了个重大决定。 “夏投你来,我要正式引导你进阶,让你成为真正超越普通人的非凡者。” 夏投正在给小邪神冲奶粉,闻言错愕地一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盼了好久的事情,几乎都要放弃希望了,结果,忽然就要成真了! 第166章 这个世界,正在诡化 k大,午间,612宿舍。 吃完午饭,谁都没有上床午休的打算。 方明易桌上开着笔记本,两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而张丰友和祝子晟像俩背后灵,也从后面伸着脖子看。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外网翻过来的视频。 视频环境是在一辆奔驰的汽车里,车外色调昏暗发红,猜测时间应该是傍晚,有火烧云的那种。 “救救我们……无论是谁……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我们……” 车子后排,白人女性对着镜头用英文说话,声音哽咽,憔悴的脸上沾满未干的血迹,左边额头到头顶,不知怎么被剥去了一块头皮,看起来十分恐怖。 但是她本人对此似乎已经麻木,只用看最后一线生机的眼神,哀求地看着镜头。 “我们的城镇沦陷了……这里到处都是魔鬼……不要相信地震和海啸之类的谎言,根本就不是自然灾害,而是魔鬼……它们从地狱里爬出来,各种各样,难以形容……我们的政府已经无能为力,我们已经被放上了恶魔的餐桌……” 白人女性的话到此忽然停止,镜头也混乱翻转了一下,似乎她遭遇了需要紧张的意外情况。 从镜头偶尔能看清的画面里,做司机的白人男性明显地猛打了一下方向盘,接着故意扎进路旁的灌木里,然后迅速熄火,并用早就准备好的反光片挡住车前窗。 “亲爱的……”白人男性用气声说道,神色惊恐地从驾驶位爬到后座,和白人女性抱在一起。 此时镜头被女性握在手里,搭在男性的肩头,但镜头尚未被挡住,是对着侧面窗户的。 两侧窗户早就贴上了反光片,并不能看见外面,又因为前面也大面积挡住,于是车厢变得十分昏暗。 镜头几乎静止,只能听到两人努力克制,但因为过度惊恐,显得急促的呼吸声。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这种静止持续了整整四分钟。 就在观众忍不住要拉进度条的时候,视频里忽然发生了恐怖的一幕。 一种漆黑的双手的影子,一点一点爬上了车窗。手掌过后是手腕、手肘、上臂、肩膀……没有头,也没有躯干。 就只一双手臂在往上爬,并且随着爬动,下方忽然又爬上来一双腿脚。 这个画面出现的时候,视频弹幕一下子炸了。 呜呜呜,凌晨一点看,好特么吓人…… 卧槽卧槽!我的手脚独自成精了!!没带我!!! 正经点,这不是电影,是国外真实发生的! 果然有人相信是真的,九漏鱼的显眼包…… 热情围观视频的方明易三人没加入弹幕,他们开着弹幕,主要是为了护体,不然压根不敢看。 不过有的弹幕能减缓恐怖气氛,有的弹幕就不一定了。 我要是他们,现在就赶紧下车。一条醒目的红色弹幕飘过,带着某种冷静旁观,世醉独醒的调调。 “诡就在外面诶,下车不是送菜上门吗?”张丰友咽了口唾沫,扭头问祝子晟。 其实他也不是真想参与讨论,他就是想出点声音活跃下气氛,因为宿舍里太安静,有点被动沉浸式体验了。 祝子晟点点头,敷衍一下,不过盯着屏幕的眼睛猛然跳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又一条红色弹幕飘了过去。 挡玻璃的东西根本不透光,诡在车里! 这条弹幕一过,大家猛一下反应过来。 于是排山倒海的弹幕刷过去,全是“卧槽卧槽”的惊呼。 “卧槽我不看了!”方明易终于绷不住了,大叫一声后,一巴掌把笔记本拍上了。 人菜瘾还大,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 “啊啊啊,我就不该手欠点开,我本来以为是电影宣传片来着,这特么是真的啊!”他一手按着笔记本,一边说话一边猛摇头,尝试把刚刚看到的恐怖画面全都从脑袋里摇出去。 不过祝子晟看了一半没看到结局,急的去扒拉他手。 “你让我看完啊,不看完我今晚睡不着!” 然而方明易猛摇头:“还是别看的好,后面肯定没好事,看了你更睡不着。” 作为灵异爱好者,外网流传的视频他已经看了不少。起初硬着头皮看完,是期待能来点反转、反杀之类的,结果完全没有。 大部分是全军覆没,死的恐怖万状,最好的命大逃走,而诡依然在别处肆虐。 这些东西真的不能多看,不然会忍不住生出一种世界正在全面诡化,且这种诡化根本无法抵挡的绝望感。 “说起来,好像现在这类视频和传闻,确实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真了嗷……” 一直没说话的张丰友,这时皱着眉,神情严肃地说道。 “交谊舞协会上周末就没开课,好像女生那边,好多个宿舍出了怪事,所以女生们人心惶惶,都没心情跳舞了……” “这件事啊?我也听说过,好像千朵学姐的宿舍都中招了,不过我听说只是中了什么网络病毒,不算怪事啊。”祝子晟说。而聊到这个,就聊到方明易的领域了。 “什么网络病毒?是复仇网站!听说访问那个网站,什么愿望都能达成,起初是救济性质的,提供足够材料,甚至能给看不起病的人发钱!不过后来有人许愿杀死一个逃脱法律制裁的凶手,结果也实现了。” 张丰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忍不住惊讶了。“不是,啥网站能这么牛逼啊?我怎么感觉这网站一点不邪恶,而是把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剑啊?” “什么正义之剑?法外狂徒好吗?!”方明易瞪圆眼珠子,十分严肃地纠正张丰友的错误思想。“你见过活体解剖吗?活生生的人!没麻药!清醒的!绑手术台上!” “……” “嗡——!嗡——!”一阵沉闷的震动声忽然响起,把正在聊复仇网站,神经紧绷的三人吓得一跳。 他们扭头四顾,才发现是时非手机在桌上震的不停,有个备注莫问路的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老非!你人呢?有个莫问路给你打电话——!” 这个时间,不在宿舍就肯定是厕所那边,张丰友就站在宿舍门口,伸脖子朝厕所方向发出大喊。 “来了。”时非果然从那边应声。 不过他不是上厕所,而是在水房洗衣服刷鞋。 早上他接到时岚同志电话,说这两天出差会经过k大,可能有机会过来看看他。 于是为了迎接亲老子,他只能摒弃男生宿舍的一般习性,开始认真拾掇,要营造出一副你儿独立自强,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很完美的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的美好形象。 时非回到宿舍,电话还在震,他甩甩手上残留的水珠,把电话接起来。 “有事?”时非问道。 正常情况下,莫问路是不会无故给他打电话的,会特地打来,大概率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他分享。 不过时非问完话,电话那头响起的却不是莫问路的声音。 “我是莫问路的助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电话里,一个故意压低的女声问道。 这倒是让时非意外了,随即问:“不知道,我跟他很少联系,怎么他失踪了吗?” 听到这个回答,那边女助手明显失落地发出一声叹气。 “是的,他失踪了,什么都没带,就像是原地蒸发了一样。” 第167章 复仇网站 以时非对莫问路的了解,那是个相当聪明和谨慎的人,而且隐藏十分罕见的读心能力,想不留痕迹地害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失踪多久了?失踪前真的分毫预兆都没有吗?”时非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用平淡口吻问道。 电话里的女助手略作思索,回答:“他具体失踪时间我说不准,但我联系不上他已经七天了,而要说预兆,大概就只有他自己的‘遗言’了。” “说说看。”时非不意外莫问路年纪轻轻留遗言,毕竟是干特职的,基本上都会提前留遗言。 “其实去年他就留过遗言,说有备无患,之后没再提过,可是就在他失踪的前两天,他忽然把这部手机留给了我,说如果他不见了,就用这个手机给你打电话。” “他交代如果他出事了,第一个联系你,说还欠着你一千万,得给你,然后就是燕雀鸿鹄这个网站,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把这个网站的控制权转给你,里面资金大概还有一亿七千万。” 燕雀鸿鹄这个网站,莫问路之前跟时非提过。 那是莫问路用来实现个人英雄主义,大概……可称为劫富济贫、惩奸除恶的中转站吧。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异常情况了吗?” “没有了。” 女助手回答,然后稍微停顿一下,又接着说: “按我的观察,他失踪前几天情绪明显很不稳定,时而消极时而暴躁,总之很不对劲,但是他又不愿意说……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自己要出事了。” 听到这里,时非心里有了个大致的猜测方向。 问题应该来自内部,来自他自己身上。极有可能是他拘役的那两只诡要反噬了,而这种反噬,在目前来说,几乎就是无解的。 时非:“你叫什么?是非凡者吗?” “我叫苏嘉,没有天赋,就是个普通人,是六年前前遭遇诡怪案件,家人都没了,被莫问路救了命,之后就帮他打理网站和其他一些私事。” 得知苏嘉并非非凡者,时非于是没有跟她说明心中猜想,而是说: “莫问路失踪的事,你就装作不知道,网站直接关闭,不要犹豫,因为他不在,没人能保护你。” 莫问路失踪,哨塔一定会调查,而燕雀鸿鹄这个网站的存在,绝对是炸弹,就算莫问路真死了,也能被炸得身败名裂。 而苏嘉又是普通人,这事就算哨塔不出手制裁,光是普通世界的法律,就够把她抓进去了。 “立刻关闭吗?可还有好多条求助未完成。” 苏嘉下意识说道,显得很为难,同时那边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应该是在看记录资料。 “他不在,复仇求助没有办法做,但是资金求助完全可以做……他们好多人,好人人只是缺钱……有的只求助几千块,有的几万……有了钱,他们就可以继续治疗,就可以保住手、保住眼、保住命……” 苏嘉有些着急地翻着资料,一条一条的求助记录在她眼里略过,对她来说,那些不是黑白的文字,而是鲜活的生命。 但是时非打断她。 “每个人都有被拯救的权利,包括你。” 苏嘉:“……”时非的话让她猛然想起,她的命也是莫问路救的,如果她这时冒险把自己搭进去,那就白费了莫问路当时的拯救。 “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后,时非才回到宿舍,把手机放回桌上,打算继续回去洗衣服。 不过那边三个室友又在继续议论复仇网站的事,其中一些关键词引起了时非的注意。 “你们聊的网站,就叫复仇网站吗?有别的名称吗?”时非随口问道。 见时非感兴趣,原本很怂的方明易眼睛一亮,忽然来了劲头。 “你感兴趣吗?我有收藏那个网站,我可以给你看!” 方明易对这方面的东西太感兴趣了,平时没少做这方面的功课,于是不等时非点头,两手十指如飞,一番旁人看不懂的操作,最后才进入一个普通浏览器绝对进不了的特殊网站。 网站logo是一只振翅的麻雀,但颜色是绚丽的金红色,麻雀脚趾下方一块金属特效的铭牌,上面用火焰燃烧的方式显出四个字:燕雀鸿鹄。 时非并不意外,因为这个网站他在高中时就听夏投说过,而且其他听说过的学生也不少,只是对那时的他们来说,这个网站就像传说中的东西,得是精通暗网的大佬才有资格实际接触。 眼下看看方明易……嗯,对暗网大佬的形象幻想完全破灭了。 “随便看看吧。”时非说道。 “好嘞!”方明易高兴地应一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明明刚才他还因为害怕而合上屏幕,结果因为时非在,他就有了种找到靠山的踏实感,心中跃跃欲试,准备把以前想看的但不敢看的,一次看个过瘾! 毕竟时非可是敢说出“没有诡,有诡让诡来找我”的狠人,有他镇场子,真有诡来,估计也得先被他引走,自己要倒霉也是第二个。 方明易快乐极了,马上调出来一个之前看了一半就关闭的视频。 “来来来,非哥坐中间!”方明易主动“退位让贤”,从凳子上站起来,把最好的观影位置让给时非,自己则跟张丰友几个,一块共享背后灵观影位置。 时非于是坐在屏幕正前方,开始观看这段给方明易带来心理阴影的视频。 视频长达46分钟,内容就是杀人,完全不打码那种,就是之前方明易跟张丰友提过的,活体解剖的场面。 被解剖的是个青年黄毛,实施者穿白大褂,脸上戴纯白色面具,第一刀在腿,然后逐步的,一刀刀往上走…… 而在手术台的边上,还竖着一块牌子,上面详细写着黄毛的罪行。 如果那些罪行全部是真,那么他接下来遭受的折磨,只能说是被以牙还牙了。 不过相比视频恐怖的内容,时非更在意的是视频发布时间,居然是五天前, 但这个时间点,苏嘉已经联系不上莫问路了。 视频还在继续,方明易一开始就把声音降低了,所以视频里的惨叫声并没有太响。 不过就算这样,第一次看的祝子晟和张丰友还是怕了,在刀下到腹部之前转身,没有再继续挑战自己的心理承受极限。 方明易不死心,紧皱着眉头想看到最后。 但是时非把视频关了。 “别看了。”他阻止道,主要是怕方明易晚上做噩梦,又吓得窜他床上来。 方明易撇着嘴,有点不甘心的模样,但是时非说不看了,他也不敢单独看。 时非没再理会方明易,而是移动鼠标,开始自己浏览网站里的各种帖子。 然后他就发现,帖子内容占比最大的,其实是图文性质的感谢帖,对应苏嘉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经济救助,有数不清的被救助的人,回来对“燕雀鸿鹄”表示了感激。 在这些人心中,燕雀鸿鹄就是他们的英雄。 至于复仇帖子,也有,但是占比不大,而且基本也是图文形式。 先是由求助者发起复仇诉求,并提供自己和复仇对象的详细地址。 然后网站管理员会在间隔一段时间后,发布核实信息。 核实结果分几种: 1、内容真实,予以复仇; 2、内容虚假,小惩大诫; 3、诉求过激,驳回重申。 三种核实结果,对应不同的处理方式。 第一种不用说,会按照申请人的要求,直接实施复仇,连复仇的方式都会遵循诉求者的意愿,并以复仇完成的一张照片作为终结。 第二种也好理解,就是有人捏造事实,蓄意陷害他人,结果被网站反过来惩罚了,然后也是一张照片做终结。 第三种稍微复杂点,就是复仇申请者虽然没说谎,但是提出的复仇要求太过分,需要降低复仇要求,才能进行处理。 这三种核实结果可以明显看出来,莫问路是有认真思考和规划的,他在坚持真正的正义,而非一时热血的过激冲动。 而在坚持这种正义的过程里,核实真假就成了最难的部分,但恰恰这个部分,对莫问路来说是最简单的。 因为他能读心。 会到燕雀鸿鹄寻求帮助的,肯定都是普通人,并且是底层的普罗大众,他们不可能抵抗的了莫问路的读心能力。 莫问路要做的,只是按照诉求者提供的地址,找到双方,只要看一眼,他就知道谁有罪,然后就可以实施裁决。 以莫问路这种罕见的能力,在理想的环境里,他最适合的工作其实是法官。 试想一下,嫌疑人只要往他面前一站,他就知道对方犯了什么罪,又高效又准确,还不容易出错。 不过现实环境中,莫问路只能在燕雀鸿鹄搭建的阴影里,充当见不得人的法官,因为他经不住任何的考证。 不是走投无路,人不会向陌生人交托信任,舆论和大众会质疑,关联者会藏有私心,莫问路看到是人心,而他没有办法,向其他的人心证明,他的心是正的。 所以总结来说就是,莫问路是世上最正确的法官,但他永远见不得光。 时非花时间浏览了很多帖子,发现过去无论莫问路帮申诉者达成了怎样的报复行动,最后也都只是以图文结束,而且不会拍的太过血腥或暴露,跟五天前的报复行动完全是两个模式。 “像这种血腥视频,还有吗?”时非翻看无果,干脆回头问方明易。 方明易估计没少看这个网站,应该很了解了。 “没有,这么劲爆的视频,还真就这一个,说实话我刚看见时也吓一跳,不过那小子确实罪大恶极,大概是因为这个才被公开处刑。” 方明易回答道,一脸专业人士的模样。 时非思索了一下,于是问:“那还有其他让你感觉反常的帖子吗?” “有啊,你看置顶这个就是。” 方明易回答道,边弯腰伸手,接过鼠标去调出他说的帖子。 这个帖子的标题相当直白,就是几个字:“我想杀死他\/她!” 这似乎就是一个发泄帖,用来发泄心中不满的。 而当帖子点开,看到里面的申诉说方式说明时,时非有种在看垃圾广告的感觉。 申诉说明: 1、如果你有恨得想要杀死的目标,但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胆量去实行,那么不要犹豫,在这里打上他的姓名和详细地址,就有机会亲眼观看他的死亡现场。 2、申诉采取投票方式选出复仇目标,每周日凌晨进行一次票数汇总,票数最高者,将会成为本周的复仇目标。(想要他\/她死的决心够强烈,就把本站推荐给家人朋友,让他们帮你。) 3、复仇完成后,达成复仇心愿者,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具体面谈。 看完这三条说明,时非几乎可以认定,这绝对不是莫问路的手笔。 虽然莫问路的作为决不能放到阳光下,但是也绝不会歪曲成这样。 按照这三条说明的方式,想要复仇的话,只要家人朋友够多,能够提供足够多的票数就可以了。 而这种申诉方式,其真正的目的也完全不用怀疑,就是变相推广。 这不可能是莫问路的意思,苏嘉那种老好人也做不出来,那么这个帖子是谁发的? 时非接过鼠标,不断点击和划动,想看看发帖者是不是管理员之外的人。 可是点进去一看,帖子就是管理员设置的,而且权限很高,浏览者就算不主动点进去,这个帖子的链接,也会出现在其他帖子的关联位置里。 “你没有往里面填东西吧?”时非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问旁边的方明易。 时非想起来,上次方明易说起黑棺的时候,明知道不能晚上说,结果偏就敢说了。 所以不仅仅是人菜瘾大,还很有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作精气质。 时非有点怀疑,这家伙会为了一时刺激,真填点什么上去。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再感兴趣,我也不能做杀人犯啊!”方明易拧着眉毛,义正言辞地说道。 “敢往这上面填东西的,那可都是奔着做杀人去的。”他强调,表示自己立场坚定,没那么疯狂。 见他说的认真,时非于是继续浏览帖子。 同时他心里在想,莫问路刚失踪不久,他经营的网站就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还有苏嘉,她是因为忙于莫问路的事,没有发现网站出问题了吗? 这样想着,时非决定给莫问路的电话打回去,苏嘉应该会接到,问一问就清楚了。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不好了,网站我关闭不了了,我的管理员权限已经被剥夺了,账号还是我的,可是我操控不了,就好像……就好像网站失控了一样……” 电话一接通,里面就传来苏嘉焦急的声音。 时非并不意外,想叫她冷静点,事情已经这样,急也没用。 然而苏嘉根本不肯停,反而更焦急地说: “还有更糟糕的,你是时非对吧?是k大大一新生,住在612宿舍对吧?” 时非开始觉得有点莫名,然后忽然就有点不好的预感。 结果苏嘉就说:“你的名字和地址在网站置顶的帖子里了,你的投票数现在到第一了!” 第168章 创造因果链 傍晚,k大后门附近的出租房里。 夏投正弯腰在厨房的水槽里洗菜,一边洗,一边不时地低头,看揣在裤子口袋里的红色矿石。 姑且叫红色矿石吧,其实肯定不是什么矿石,只是夏投还不知道这东西具体该怎么叫。 这东西是昨晚张考给他的,说是只要一直带在身上,等矿石里的红色渗透到身体里,他就能正式觉醒为非凡能力者了。 夏投当时很激动,两手把这东西当宝贝似的捧着,整整一夜没睡,就这么捧着,等着它里面的颜色过渡到自己身上。 但结果他睁着眼睛到天亮,这东西也没有一点要褪色的意思。 “才一天就想觉醒?想什么呢?” 见夏投傻兮兮盯着石头一整晚,张考忍不住嘲讽,然后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除非是顾平那种极为罕见的天才,能够自行觉醒之外,一般人想觉醒,至少要抱这个石头三个月。而且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觉醒。” “还有不能觉醒的?”夏投惊讶了。 虽然他在哨塔职前训练营里呆过一段时间,但是因为训练教官都不希望他正式入队,所以他一直也没接触到核心层面的知识。 “当然有了,不然岂不是人人都能拥有非凡能力?”张考坐在沙发里,一边划手机一边答道。 “原则上来说,只要抱着赤矿时间够久,总有一天可以吸收到里面的颜色,但是这东西其实对人体有害,在保证不伤害人体的前提下,安全时间的极限是九个月。” “就遁天之刑这些年在信徒里培养非凡者的经验看,能觉醒,而且有培养价值的的几率,大概是五百分之一吧。” “这么少?”五百人里才能出一个非凡者,这让夏投忍不住有些惊慌,下意识追问:“可我的身体能够接受灵气强化,已经变得比普通人结实一点,这是不是表示,我其实很有天赋?” 听到这儿,张考嗤笑一声,非常不屑:“狗屁灵气强化,不就是人吃人么?说的那么高大上。” 夏投惊了一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张考白他一眼,问道: “给你们强化身体的灵气,你不会以为是像天然气一样,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吧?” “难道不是科技产物?”夏投睁着大眼睛,预感要知道哨塔某些阴暗面。 “科技?” 张考这下是真被逗笑了,然后十分热情地,再一次带夏投领略现实的残酷。 “科技再牛逼,那也不能无中生有,真要说这里面的科技含量,大概就是把活人变成电池,然后从他们体内榨取能源,再补充到你们这群小可爱身上了。” “……”夏投震惊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 “你们特职不管主动退职还是被动退职,都有个退职仪式,这你总知道吧?” 张考注意力在手机上,所以没有藏着掖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反正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不能为哨塔效力的,基本上都是当电池的下场,虽然死不了吧,但是遭罪是肯定的,哦对了,你自己就亲眼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顾平。就是不知道他的灵气便宜谁了。” “……”夏投沉默着,彻底无言以对。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就像那晚在服务区里面对杀戮时那样,反应很平淡,完全不往心里去。 “不用也是浪费,咱们遁天之刑就不这么干吗?”他笑着反问。 “我们倒是想干,可是没那技术啊,因为这种灵气的转移,得是低阶吃高阶才有明显效用,可是正常情况下,没有哪个高阶会自愿给低阶的吃,也就哨塔那个姓王的老头牛逼,搞出了这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技术,能操控从高阶到低阶的灵气转移分配。” 这一场对话,夏投了解了很多东西,但是情绪一直是平稳的。 没有为谁痛心疾首,更没有义愤填膺。 自从在服务区经历了那一场杀戮之后,他就明白当今这个世界,人类是多么的弱小。 若是在以前,夏投会觉得王部长研究的技术简直人神共愤,但是现在看,他更多看到的是,人类走在血腥进化道路上,奋力往前挣扎的步伐。 面临诡异全面入侵的局势,人类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迫切需要前进。 而带着这种焦灼的心情,夏投一边做家务,一边等待自己也爬出那一步的瞬间。 “啊呜啊呜~”腿上,小邪神发出人类婴儿正常的声音,并且用额头一下一下撞夏投的小腿。 “乖,别急,马上给你冲奶粉。”夏投立刻领悟小东西的意思,用哄孩子的口吻说道。 张考从手机里抬头,歪头问:“祂明明就啊呜两声而已,你是怎么听懂祂在说什么的?” “小孩子很好懂的啊。”夏投答道,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张考原本还想再研究一下,忽然他看见一条新回复,忽然表情一僵,然后绷着脸噼里啪啦打字。 打了没一会,他表情变得更难看,接着又是一顿拇指翻飞。 看他这样,夏投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又在网上跟人吵起来了?” 他把满满一瓶牛奶递给小邪神,然后凑到张考旁边围观战火。 “燕雀鸿鹄?!”一看到张考手机显示的网站,夏投忍不住瞪圆了眼。 当年他跟时非探讨过的,能够替天行道的神秘网站,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亲眼观摩。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投不意外张考能找到燕雀鸿鹄的登录入口,他就是纳闷,怎么张考能在燕雀鸿鹄跟人喷起来。 多么高端的平台,怎么突然低端到可以让用户在里面吵架了? 抱着这种疑问,夏投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张考居然试图通过网站,向蔻蔻复仇,结果莫名遭遇一个叫“嘿嘿扎心”的用户的狂喷。 嘿嘿扎心:向女人复仇,居然还要到燕雀鸿鹄来占用资源,是男人吗?就一女的能有多厉害?换我是你,空手就能自己复仇! 嘿嘿扎心:特么废物就算了,我猜还是感情纠纷,真特么狗血啊,就这点破事,也好意思到这儿来申请复仇? 嘿嘿扎心:不是感情纠纷?呵呵那肯定是更恶心的,你吃软饭的对吧?吃了又不服气对吧?草,你别回我了,我不跟软饭男说话。 …… 总之就是挺莫名其妙的,那个嘿嘿扎心全程自我脑补,然后基于脑补疯狂输出。 这逆天操作,把张考这个变态都整懵了。 张考这些年都是不服就干的模式,从不练嘴皮子,以至于此刻就跟夏投大眼瞪小眼。 “算了,别往心里去,人生在世,谁还没遇到过几个网络键人呢?”难得看张考吃哑巴亏,夏投笑得很开心。 不过张考却不是肯吃哑巴亏的主,当场叫来小肉块,把手机递给它。 “给我回复他,‘你张爸爸马上就来找你’!” 小肉块十分积极,伸出两只小手,抱着手机发出回复。 夏投:“……”这操作一开始他没看懂,但很快反应过来,并默默给那位嘿嘿扎心点了个蜡。 小肉块是诡啊,它给嘿嘿扎心发消息,如果对方回复,那原本不存在的因果链,瞬间就有了。 然后不到一分钟…… 嘿嘿扎心:来呀来呀,我等着你,不来是狗! 第169章 高歇代替莫问路 与k大相隔数百公里,某县城的出租屋里,一个青年对着电脑发出一声不屑嗤笑。 “呵呵,傻x,你知道我在哪儿吗你就来找我?” 他是看出来了,对面那家伙菜得不行,威胁人的方式也土的掉渣,他几句话就能喷得对方怀疑人生。 正得意间, “啪嗒!啪嗒!” 两声脚步声忽然响起,听起来是凭空响起在屋里的。 青年先是给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屋里,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他于是又松了口气,暗骂隔壁的人走路不会小点声。因为住的这房子是改造的,隔音效果几乎没有,能听见脚步也是常事。 不过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只凉冰冰的大手忽然盖在他头顶。 “我是你张爸爸。”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在脑后,比传说中的诡还吓人。 青年愣了一下,然后冷汗猛一下涌出来。 但是还不等他开口,张考的拳头就已经狂风暴雨地落下。 “我艹你妈的!你说废物就废物?你说狗血就狗血?你说恶心就恶心?你他妈的当自己是谁?!” 张考是真气坏了,边打人还边喷脏话。 以往他都是用刀子,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用拳脚。 本来张考提起蔻蔻就气不打一处来,结果又冒出这么个玩意跟他作对。 他都当多少年的死变态了,他能受这个气? 夏投就站在后面,看张考在那发疯,小邪神听见动静,于是把脸从对着腿面壁的姿势转过来,也盯着变态揍人的现场看。 夏投于是把小邪神抱起来,大手盖住祂眼睛。 “我们人类的小孩是不能看暴力场面的。” 小邪神本来想抗议,但是听到这话,于是就老实下来了。 大概两个小时后,张考才终于出够了气。 而等他一抬头,就发现夏投抱着小邪神在浏览嘿嘿扎心的电脑。 “正好,用他的号给我投个票。”张考想起这茬,连忙操作。 他把蔻蔻的名字投上去了,不过他没家人没朋友,孤家寡人一个,想拉个助力都没地儿去拉。 夏投就在一旁看着他操作,目光随着滚轮转动看着一条条人名和地址翻下来。 “啧,我那条申诉哪儿去了?”张考浮躁的喃喃。 然后很快就翻到了最上面,也没找着自己的那条。 这个申诉排序不是按照发布时间来,而是按照票数多少来排的,票数越高,位置越靠上。 所以当张考把页面拉到最顶,夏投就看到了时非的名字,再往后看到地址,夏投就更惊讶了。 当初跟时非别过之后,就再没联系过,根本不知道时非现在在哪儿,但是现在时非的名字忽然出现,而且地址居然就在k大。 当场,夏投就觉得,这个被投上第一的倒霉蛋,应该就是时非本人了。 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是时非这个名字本就特别,重合率很低,而且还正好是大一新生的年纪,那八成就错不了…… k大,612宿舍。 现在几个室友都已经知道,时非被投上复仇名单第一的事了,三个家伙围着时非坐着,表情严肃无比。 方明易:“卡渣非,要不你还是跑路吧,没路费的话,兄弟们给你凑凑,你先找地方避避风头。” 张丰友:“是啊渣渣非,不管这个投票是真是假,毕竟关系到小命,不能心存侥幸。” 祝子晟:“俺也这么觉得。” 时非:“……” 好赖话都让这三个货说了,他只能无话可说。 “时非!出来一下。”卓靖文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带着平时不多见的严肃。 辅导员召唤,那做学生的肯定得去。 时非于是起身出门,跟卓靖文一块离了宿舍楼。 原本时非以为卓靖文就是听说他被投上复仇名单的事,于是过来跟他商量或者叮嘱几句,但是没想到,卓靖文是把他往校长室那边带。 “你们这……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当被带到曾经莫问路来过的大会议室门口,时非只往里看一眼,整个就绷不住了。 门外阵仗跟上次一样,校领导集体当门神,远远陪着,前门两侧,则由几名特职守着。 唯一不同的是,莫问路不在,换了别的特职队长……额,也是熟人。 “我叫高歇,暂代莫问路守卫天城。” 一看到卓靖文来,高歇就主动迎出门,并用十分拘谨的口吻跟他自我介绍。 上次9.15轨列车案后,高歇来天城配合莫问路协作调查过,之后又因为一些事情,就逗留在了天城,基于他对天城已经熟悉,上级就临时让他顶替莫问路处理紧急工作。 而七环市那边,则由逗留在当地的夏明暂时指挥。 虽然论等级,高歇跟莫问路平级,但是高歇可没有读心的能力加持,七环也没有天城那么多大事,所以高歇个人定位,就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基层队长。 而今天,是高歇第一次跟正日阶特职说上话,一整个就很激动,很局促,像普通人见到了超级明星。 华系哨塔三十六章正日阶王牌,他们在所有特职的眼里,不仅仅是华系地域,甚至在不少国外特职的眼里,都是被崇拜的偶像和明星。 卓靖文对他点头致意,然后说:“这是时非,被复仇网站盯上的目标人物。” “我知道,我认识的。”偶像很平易近人,高歇不由放松了一些,下意识就说道。 然后他拿出一叠学生档案,说:“初步排查,这些都是给时非投过票的人。而最初把时非名字投上网站的人,是这小子。” 高歇把档案抬高一些,指着最上面,姓名为“郭育”的学生会干部说。 第170章 你们哪来勇气让我去死? 看到郭育这个名字,时非真是服气的。 第一次遇到,这货在他隔壁房间跟女朋友吵他睡觉; 第二次遇到,这货借着查寝的名义吵他打游戏; 第三次遇到,这货在莫问路面前诬陷他是诡。 这是第四次了,时非挺无语,心说人类不是讲究事不过三么?凭什么到他头上就不按套路出牌? 时非自动忽略接下来的联想,目光大略扫了一下会议室里的男男女女。 说实话,挺震撼的。 除了把他名字填上复仇网站的郭育,居然还有三十多人,居然男多参半,都是参与投票的。 时非大致看了下他们投票的动机,大部分都是受人撺掇。 而撺掇的方式也很离谱:知道那个叫时非的渣男吗?他渣了一百多个学姐,现在他被人挂到复仇网站上了,咱们替天行道,投死他吧! 看时非在沉思,高歇以为他在害怕,于是拿出特职在普通人面前的靠谱气场,说道:“时非,你别害怕,我们是专门处理这些案子的特殊人员,会保护你的。” 高歇是哨塔特职里,第一个认识时非的,但是不凑巧,是认识时非最浅的。 对他来说,时非就是个普通但是头发茂盛的大学生,以及各方面资质都不错,很应该发展为特职的好苗子。 恐怖聊天群案件之后,高歇就想拉时非加入了,可惜他当时负责的七环市接连出事,而且一个比一个惊险,以至于他在心里记挂了时非好久,却都没机会真正去拉拢一下。 “没想到啊,你第一次卷入诡异案件的时候是我处理,第二次还是,这就是缘分吧。” 高歇笑容灿烂,很会利用时机拉进关系。 他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等这次案子结束,一定要把时非拉进哨塔当特职。 时非回看高歇,只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倒是旁边卓靖文有点意外,问:“你们早就认识?” 卓靖文不认识莫问路,只知道之前他比较熟悉的那个天城特职队长出事了,临时调任了一个队长过来,然后他只专注时非这边的事情,也没了解过高歇以前所负责的地区。 高歇点点头,很高兴正日阶大佬主动跟自己说话,于是很认真回答:“是的,我以前负责的地区就是七环市,时非就是从七环市考过来的学生。” 听到七环市,卓靖文眉梢一扬,表情却缓缓沉下来。“恐怖聊天群案子,你处理的?” 没想到大佬听说过这个案子,高歇还有点受宠若惊,点头道:“对,是我负责的,不过很可惜,当时作祟的那只替生诡没能……” 高歇还没说完,卓靖文忽然抬手打断他,用一种兴师问罪的语气问:“就是你啊?” 高歇:“……”什么就是我?怎么感觉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见他茫然,卓靖文于是用威严的口吻提醒他:“因为无法确定一个孩子是否被污染,于是采用欺骗恐吓的方式,故意把他说成是诡,而当时用的理由是,头发太茂盛。” 高歇:“……” 高歇不敢回答了,怕回答了小命要保不住。 他就不明白了,这种奇奇怪怪的小事,大佬是怎么知道的?而且知道就知道吧,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特地提出来? 高歇心虚又茫然,被卓靖文盯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只好对卓靖文先尬笑敷衍,然后扭头看时非,委屈巴巴的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记仇?你怎么还跟我们正日阶大佬告状呢?就这点小事……” 他觉得对心系天下的正日阶大佬来说,这种完全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大佬肯定不会主动去问,那就肯定是时非打小报告了。 “小事?!!!”卓靖文怒目圆睁,是真的一股热流直冲天灵盖了。 就因为高歇这件“小事”,害得哨塔失去了一个年轻的超级天才!!! 哦不,也不能说失去,而是暂时得不到超级天才的心,往后多接触,多拉拢,迟早还是会变成一家人的。 “小高啊……”卓靖文强压怒火,语重心长地拍拍高歇肩膀,“等这次事情结束,你别走,我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来自体系内大佬的邀请,高歇感觉已经看见祖坟上冒青烟了。 虽然不知道大佬要请自己吃什么好的,但是答应就对了。以后哪怕调回七环市那个小地方,咱也是跟正日阶同桌吃过饭,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约过了高歇,卓靖文冒火的情绪才平和一点,可以不用看仇人的眼光看高歇。 “你对案子的情况比较熟,先说说大致情况吧。”卓靖文对高歇道。 于是高歇拿出跟领导汇报工作的态度,开始介绍整个案子的情况。 “复仇网站名为‘燕雀鸿鹄’,行事作风很有遁天之刑的风格,所以我初步怀疑,这并非随机发生的诡异入侵案件,而是由遁天之刑主导的人为案件。” “上一个受害人,也就是公开被解剖的那名男子,我们已经确认他的身份信息,并且视频内公布他的罪行也基本属实,而据我们走访调查,发现是他是深夜走在路上时,被诡异力量直接带走的。” “目前我们已经联络了信息部门,正在努力调查这个网站的创办人和经营者,只要确定他们的身份,不仅可以立刻关停网站,而且说不定还能捣毁遁天之刑的又一个窝点。” 在高歇汇报工作的时候,时非自然转移了注意力,去看会议室里的学哥学姐们。 然后很意外,没看到交谊舞协会那个叫张千朵的学姐。 那天看她那反应,还以为她也是被凤翘翘骗过,并且参与了投票,结果没她事啊。 那看来凤翘翘实力一般,还没真到横扫千军的地步。 “我想先进去和他们聊聊。”时非忽然来了兴趣,于是主动说道。 高歇一皱眉:“胡闹。” 时非于是看向卓靖文:“不行吗?” 卓靖文毫不迟疑,拿出跟高歇完全相反的态度:“当然行。” 高歇:“……” 时非表情淡定地走进会议室,站在了长桌前方,在会议室三十几位同学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淡然开口。 “诸位学哥学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他用平和的声音问道,脸上还带着微笑。 在场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大学生,虽然性格千差万别,但基本都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此刻脸上都有些不安和惶然。 而在听见时非的问题后,除了郭育,其他人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时非脸上笑容于是更灿烂了,接着问:“既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们怎么有勇气投票让我去死?” 第171章 复仇申请的代价 时非的话,把下面三十多人都给震了一下,一张张年轻惶恐的脸上,有的是后知后觉的愧疚,有的,则是不服。 “你不要把我们说的跟杀人犯一样好不好?谁知道那个网站那么丧心病狂啊?” 开口的是一个大二男生,叫施国朝,跟郭育是同班同学,他会给时非投票,就是因为郭育给了他登陆网站的途径。 不过时非渣了一个连的学姐的谣言,他也听说过,所以只要知道网站,就算郭育不撺掇,他都会进去投上一票。 “我投票的时候就是觉得好玩,我根本不相信那个网站敢杀人,大家都是投着玩玩的心态而已。” 施国朝站起来,说话很大声,很理直气壮,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很委屈,比你这个当事人都委屈。 时非笑了起来,讽刺道:“哦,你先给我投票,让我去死,我还得给你道歉是吧?” 施国朝给噎了一下,但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有问题。 “我说过了,我就是玩玩,谁能想到那个网站是玩真的啊?!” 当第一个受害人,也就是那个被活着解剖的视频放出来后,他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不过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因为玩玩的心态害人了,而是如果时非真因此遇害,他会不会受到牵连。 时非听着他的狡辩,只觉得好有意思:“你真的没有想到吗?那么大的‘我想让他死’标题,你看不见是吧?” “想想也犯法啊?”施国朝急了,因为他知道外面就是哨塔和校领导,要是这个罪名真给坐实,可能他前途就给毁了。 然而时非提醒他:“你投票了,行动了,已经超过‘想想’的范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听时非说完,施国朝还要继续理论,然而这时高歇走进来,以哨塔特职的身份严肃宣布: “你们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伤害,虽然暂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做了就是做了,我们已经正式通知相关部门,杀人未遂的案底,会伴随你们终身。” 对于一群尚未走出校园的年轻人来说,这个惩罚足够重了。 施国朝这下说不出话来了,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嘴唇发抖,再不敢说一个字。 时非这时想起什么,于是问:“到底谁传出时非渣了一个连的学姐的谣言的?你们当中真有受害者吗?” 角落里,一个女生缓缓举起了手。 时非:“……” 难得啊,终于见到真实的,“被渣过”的学姐了。 女生名叫肖婷,脸蛋小小的,身材小小的,属于那种小鸟依人的类型。 “你不是我认识的时非,我生气想要报复的人,也不是你。” 肖婷低着头,用很低很消沉的声音说道。 “恩,所以那个时非他怎么你了?”时非问了一直不清楚的问题,希望后果不会太严重。 “他每天都给我送早餐,给我发消息,关心我睡得好不好……” “哦,还有吗?”时非感觉还行,应该不会有太劲爆的东西出来了。 肖婷于是继续说:“他一直对我很好,无微不至,还特别会哄我开心,我觉得他比我爸爸妈妈都好……” 这是凤翘翘的业务范围,时非不意外,于是接着问:“那,有不好的地方吗?” “都很好,没有一点不好,就是最后……他跟我借了八千块钱,说过两天会还我,那是我这学期的生活费……” 肖婷越说越难过,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还没敢跟家里说,说了我会被打死的。” 时非:“……” 妈的果然是吃软饭的,傍富婆就算了,居然连经济不独立的学生妹子都不放过。 时非转头,悄悄跟高歇说:“这学姐的案底就算了。” 一个小姑娘,一口气被骗光生活费,会气得想刀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高歇回头偷瞄卓靖文,见大佬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点点头,表示这事记下了。 之后时非又了解了一下情况,发现除了肖婷,现场就没有真正的受害人了,全都是听了谣言就去投票的。 这就让时非很无语了,那传说中的一个连的学姐呢?就一个? 暂时得不到答案,时非觉得没意思了,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郭育追了上来,拦在时非面前,用发着抖的哀求的声音说: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怪我,我真的不敢了,你原谅我,我那天就是鬼迷心窍,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你的名字投上去的!” 郭育平时是个很傲慢的人,像这样求人是很少见的。如果不是真的怕到极点,他绝不会在人前这么低三下四。 而且时非发现,他整个人气色很差劲,眼袋发青,眼球发红,脸色也白惨惨的,看着就跟得了什么大病似的。 “求我没用,惩罚你的法律,又不是我。”时非淡淡地说,对这玩意是没有半点交流的想法了。 明明上次给他写的悔过书那么声情并茂,结果是假的,没一个字儿能当真。 “那你不能逼我去死啊!”郭育忽然崩溃了,揪着头发大叫起来。 见这情形,高歇怕他发疯,当即上前,一下把他控制住。 但是郭育却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那东西来了,那东西来了,它说这个周末就会完成我的复仇申请,而我是申请人,我得提前付出代价,它说……它说,要我的心和肝!” 第172章 卡复仇网站的bug 时非懒得理会郭育,打算直接走人。 不过卓靖文拉住他,小声说:“那些女生虽然不是你骗的,不过总归是挂着你的名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不然彻底解决吧。” “你有办法?”时非问。 以时非对凤翘翘的了解,骗点钱应该就是极限了,肯定不敢真对女生们怎么样。 不过这世上,最难清理的污垢就是谣言了,哪怕把所有被骗的女孩子集中起来,跟她们证明,骗她们的时非是另一个人,跟现在的时非没关系,但是已经传播出去的谣言,恐怕也很难弄干净。 结果卓靖文笑的老谋深算,说:“打败谣言的最好办法,不是辟谣,而是制造另一个谣言。” “以毒攻毒是吧?”时非问,感觉卓靖文没想好事。 结果卓靖文一正色,十分认真说:“很简单,就说警方在邻校抓了个诈骗犯,该犯人专门冒充大学生,在校园行骗,现已落网,并追回大量赃款,现逐一归还。” 时非:“……”好吧,小人之心了,卓靖文这个操作是很正常的,没什么不好的。 “那这事就麻烦你了,到时归还损失的金额你告诉我,我自己出。” “你出?你一个学生,你有那么多钱吗?”卓靖文忽然不信了,心说那至少也得好几万,时非一个在读大学生,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你别说你跟家里要,到时候你要用什么借口?” 时非也不好说自己逃军训那几天赚的,就敷衍道:“压岁钱,我们家民主,我的所有压岁钱都我自己存。” 卓靖文哦了一声,很仗义地说:“那也行,万一你压岁钱还不够,我再帮你补点都行。” 时非笑而不答,心说怎么可能不够?欠你钱不就等于欠哨塔钱?人情债可不好还,我才不上那个当。 在他俩交谈的时候,郭育已经哭的快要接不上来气的样子,在高歇手里瘫成一滩烂泥,高歇还得费劲提着他。 不过高歇也算处理这种问题的老手,遇到这种人也有专门的应对手段。 “你先在这里哭,什么时候哭好了,能正常交流了,我再来问你具体发生了什么。时间拖多久都不要紧,反正生命安全受威胁的是你自己。” 他把郭育拎到了旁边小办公室,扔椅子里,然后用严肃口吻提醒他。 这就是冷处理,对付爱哭爱闹的熊孩子挺管用的。 果然没到两分钟,郭育情绪就稳定多了,主动来跟高歇交代了事情经过。 “是从时非名字被投到第一名的那天开始的……就那天夜里,有个穿白大褂,戴白色面具的人来找我,说要跟我谈谈代价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就觉得他的打扮很吓人,结果我就惊醒了,才发现是做梦。” “然后没多久,我就看到了那个活体解剖的视频,就发现梦里找我要代价的那个人,就是视频里实施解剖的那个变态……然后就在昨天晚上,我明明都打定主意不睡觉了,结果还是睡过去,然后就又梦到那个变态了。” “这次他跟我说,我的复仇申请应该没问题,就在周末就可以执行,然后跟我提出复仇代价,代价就是,就是我的心脏和肝脏……呜,他说的很认真,我觉得他不是吓唬我的。” 郭育心惊胆战地说完,又控制不住地发抖。 看这样子,是真吓得不轻。 时非一直靠着门框旁听,感觉事情有点意思了。 “直接进入的梦境的能力——你们哨塔内部有这种人才吗?” “有。”卓靖文回答,“而且不瞒你说,这种能力者还挺多的。” “在哨塔的能力分类里,这种属于精神系,大部分进入溯源部和信息部工作,主要深入意识,进行记忆探索。” “像这种直接进入梦境,通过梦境现身交流的,属于中层次的能力发挥。” “而这种能力要是发挥到高层次,甚至可以直接在现实中,在人清醒的情况下,对人进行意识的干扰甚至操控。” 时非点点头,想了想,说:“既然有目标了,那就查查看吧,你们哨塔对各组织里的主要成员,应该是有信息掌握的吧?” 无论是组织与组织之间,还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相互的渗透是必然不会少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所以哨塔每年都能从内部,揪出不少对立组织埋伏的奸细,同样的,哨塔也往别的组织撒下了卧底。 这种相互渗透,能确保他们对对立组织的战斗力有基本了解。 卓靖文点点头,给予肯定的回答。“基本信息确实是有掌握的,不过不一定全面,因为遁天之刑现在越来越掩藏实力了,尤其是新人这块……甚至我们怀疑,他们有自己的‘日阶’。” 从卓靖文的话里,时非听出了哨塔体系越发困窘的生存环境。 现在和过去不一样,过去除了自古传承的哨塔体系,几乎没有民间的非凡者组织能真正站稳脚跟。 但是现在不同了,发达的网络和便捷的交通,正在淡化哨塔在传承上面的优势地位。 而其他组织想要崛起,也不像过去那么困难,因为信息和人员的交流都太方便,根本不需要传承的加持。 打个比方,莫问路建立的燕雀鸿鹄网站,如果当初他有往这种方向发展的念头,他很轻松就可以通过燕雀鸿鹄成立一个组织。 人类信仰神佛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希望有所求的时候,神佛能应。 而莫问路的燕雀鸿鹄,就是这样一个有求必应的现实存在。 想到这里,时非思绪中有电光火石的一闪。 莫问路刚出事,燕雀鸿鹄就失控了,这显然不是巧合,有很大可能,是遁天之刑早就盯上了燕雀鸿鹄,并一直在预谋摘走这颗自带信仰光环的果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莫问路身边一定早就有人潜伏了,不然不可能衔接的这么好,莫问路刚出事,燕雀鸿鹄就易主。 在时非思考的时候,卓靖文和高歇也已经商讨出了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 他们决定先屏蔽校园范围内的网络,避免更多学生卷入燕雀鸿鹄的漩涡里。 后续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们救救我啊,不然我真的会死的。”郭育见没人理会自己,于是崩溃的又开始哭哭啼啼。 时非皱眉看他一眼,问:“那个戴面具到底怎么说的?要在今晚就拿走你的心肝吗?” “星期六。”郭育回答,“他说这就和买东西一样,得先付钱,商品才能给我。” 时非:“……”只要买家下单成功,就先把买家干掉,隔一天才去给买家报仇。呵呵,这什么商业鬼才? “这样吧。”时非想了想,跟高歇提出了一个漂亮的建议。 “今天是星期四,时间还很足,我也去燕雀鸿鹄投一个复仇申请,我就投郭育,然后你们控一下投票,让我和郭育的票数相同。” 人为控票,让时非和郭育同时登上投票第一名,那样一来,他们就都应该在周日凌晨公开处刑。 但同时,他们又都是复仇申请者,按面具人的要求,又都应该死在星期六。 第173章 诡?来一个吃一个 哨塔总部科研部,地下三层,93号室。 严格封锁、只预留观察窗的全合金密室里,莫问路静默无声地躺在金属平台上。 是平台,不是床,也没有枕头和被子。 他已经躺在这里数日了,像一具被陈列的尸体。 事实上,他所在的密室也确实像个金属棺材。 内部面积不足二十平米,高度只有八十公分,如果他醒着,连想站起来都不可能。 观察窗旁边有特殊监控屏幕,从屏幕里看,莫问路并不是单独一个人躺着的。 他身边还有两个蜷缩的影子,一男一女,身影在屏幕里虚虚实实的,大部分时间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 “系统低估了莫问路的实力,以他的水平,绝对已经达到满月阶,可以向日阶冲刺,但是他一直很低调,没有表达过进阶的意愿,也一直故意疏远哨塔核心层,似乎只愿意在外围基层做个普通的队长。” 负三层的管理员站在观察窗前,向王部长介绍莫问路的一些情况。 王部长负手而立,瘦削年迈,但是依然板正的身形立的笔挺。他目光穿过观察窗,直接看着蜷缩在莫问路身边的两只诡。 “他身边那两只,是恶吧?”不借助仪器,也没有任何灵气接触,王部长只凭视觉,就能判断诡怪等级。 管理员不禁有些佩服,点头道:“确实是恶字辈的诡,两只都是,目前随着他的休眠,这两只恶的状态也很稳定,之前那种失控的征兆,已经暂缓了。” “他是自己来申请休眠的?”王部长一边问,一边往观察窗靠近了一些。 内部是低温控制,即使隔着厚重的合金铁壁,寒气依然逼人。 王部长给凉意激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虽然是月阶,本来应该完全能抵抗这种低温的侵袭,不过随着年龄增加,老年人常见的一些身体状态,也逐渐呈现在他身上了。 “是自己来的,来的时候已经有明显的失控预兆。” 管理员回答道,然后脸上呈现疑惑。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进入科研部,但是好像对这里了如指掌,而在有些困难地说明了自身情况后,他就好像又突然知道该怎么处理,好多环节甚至不需要我们说明,他自己就配合着完成了。” 要知道莫问路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役诡者在哨塔本就稀少,而失控对应的处理方法又复杂,所以除非是科研部专研这块的人员,否则都不大了解这种紧急处理的方式和步骤。 王部长脸上露出一抹探究的神色,于是转过头,问管理员:“他档案记录的能力是什么?履历也简单说说。” “主能力是精神系,但只能做到低层次发挥,最初是在信息部工作,后来遭遇一次意外事故,成为役诡者,这才正式成为外勤特职。” 管理员很敬畏这位王部长,做内容汇报时,也努力的简明扼要,因此特地是挑选了跟特职有关的部分在说,其余都省略掉了。 但是王部长却问:“他加入哨塔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让管理员有点意外,连忙翻阅手中的电子档案。 “额,他十三岁父母双亡,在孤儿院生活,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养活自己,不过还一直住在孤儿院,一边打工一边帮忙照顾年幼的孩子,一直到二十一岁,是孤儿院遭遇诡异案件,他才接触到我们的圈子,并被吸纳进入哨塔。” 听完管理员的汇报,王部长眼神深邃,却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和情绪,像是进入沉思了。 管理员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回答的对不对,于是不敢出声,就在旁边静静等候。 “他有交代遗言吗?”终于,王部长又一次开口了。 管理员松了口气,回答道:“他说他不想回来哨塔的,他希望他的躯壳能被他的两只诡吃掉,但又怕两只诡会顺着他身上的因果链入侵现实,所以还是只能让哨塔善后。” 莫问路曾经跟时非表达过这方面的意愿,他是宁可死也不愿意被哨塔处理的。 但是真当他面临生死一瞬的抉择,他最终还是违背了本心,选择了道义。 而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王部长眼里并没有表露不忍。 他拿过管理员的档案,亲手在莫问路的档案编号末尾写下四个字:退职处理。 看到这个结果,管理员努力克制了一下表情,才尽量平稳地说:“他拘役着两只恶,直接进行退职处理的话,他的死亡概率在99%以上。” 这个死亡率,其实就表示已经没有生还机会了,只是为了表达严谨,才保留了1%的数字。 王部长自然是听见了管理员的话,但他面容依然冷峻。 “如果你能在零牺牲的情况下,清除他身上的两只恶,那我可以撤销退职处理的决策。” 说着他停顿一下,锐利的目光看向年轻的男性管理员,声音威严。 “当你没有能力解决两难问题的时候,就学着闭嘴。” 管理员:“……”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恨不得屏住。 …… k大那边,时非顺利登陆燕雀鸿鹄网站,并把郭育的名字给投了上去。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高歇了,控票这点事情,他应该还是能搞定的。 到了星期五这天,校园诈骗的信息,就通过手机短信的方式,发给了k大的学生们,并且很快收到了反馈。 被凤翘翘骗了的女生,数量多达二十一人。 虽然离一个连还远,但是仍然惊人。毕竟他就只在学校呆了两个星期而已,到底怎样的时间管理大师,才能在两星期勾引这么多女生? 而最后女生们损失的总金额也出来了,两万多一点,对时非来说,完全没有压力。 还清了钱,还让学姐们认了脸,“时非渣了一个连的学姐”这件事,算是可以在时非身上翻篇了。 只是学姐们的问题解决了,某郭姓学长的问题衔尾而至。 “我不睡这儿,你们随意,我回宿舍。” 下晚自习后,时非就被卓靖文逮到了校外一座独栋的宾馆。 宾馆其实是民房改的,就两层,已经被包下来了。 而当时非到的时候,发现高歇带着郭育已经先到了。 原来是高歇提的意见,他认为今晚凌晨一到,时非和郭育可能同时遭遇危险,所以最好是把两只濒危物种放一起保护起来。 郭育很高兴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脸上神情已经安稳了不少。 不过时非一脸不待见的表情,只想回宿舍,爬上自己的铁架子床。 然而高歇幽幽地在后面问:“你考虑过室友的安全吗?我们不可能去你们宿舍里坐镇,然后等诡异力量来袭,去保护每一个人。” 这个问题,作为普通人没法回答。 总不能说老子不怕,不管什么诡异力量,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吧。 第174章 我们身处末世 不好反驳,那就乖乖听高队长安排。 卓靖文全程垂着眼,憋着笑,旁观时非为了扮演好普通学生,被高歇当小孩子安排来安排去。 然后他想起自己也曾经跟高歇一样,把时非当小朋友照顾,结果最后还是被他拯救,一幕幕回忆袭来,心里忍不住百感交集。 “要不你就加入哨塔吧,就算不对外公开身份,至少对内,不用总被其他特职当小孩儿看。” 卓靖文很会把握时机,凑到时非耳边小声建议。 为了不把时非“吓跑”,现在不管是卓靖文、朗君义两个正日阶,还是急功近利的王部长,都对时非就是9.15轨列车案“变量”的事情守口如瓶。 时非瞥了卓靖文一眼,冷冷道:“你想得美。” 坚决不入哨塔,老子就是个平平无奇大学生,没事别烦我,有事你们上,这才是大学生该有的生活。 卓靖文就知道会被拒绝,也不气馁,偷笑两下,看高歇在那边瞎忙活。 “小风让我跟你道个谢,要不是你,她的意识已经湮灭在黑棺里了。”卓靖文目视前方,用闲谈的口吻说道。 小风就是风雨杨,也就是黑棺饭店里的卓小姐。 “她意识还稳定?”时非有些意外的问。 以风雨杨那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意识还能撑到现在,并且还能跟卓靖文交流,不可谓不强悍。 所以哨塔一开始判断的没错,以风雨杨的水平,完全可以成长为华系哨塔第三十七位正日阶特职。 说不定她其实已经达到这个高度了,只可惜身体机能被摧毁,只有精神层面的能力可以继续发挥,与卓靖文内外合作,持续稳固黑棺封禁。 “她好着呢,意识可以自由出入黑棺……对了你管管你那两只煞,他们有次追着小风跑,差点出事。” 沉睡在黑棺里的日子太难熬了,风雨杨的意识偶尔会出来游荡,有次荡到时非宿舍听故事,结果被两个死鬼追的差点魂飞魄散。 不过那时候她本意识受限于表意识,其实是懵懂模糊的,等表意识瓦解,她才回忆起这件事,当真是后怕不已。 时非哦了一声,于是两个死鬼的校园娱乐项目又被禁止了一项。 从今往后,大概就真的只有堵耗子这一个活动了。 “嘤嘤嘤……” 委屈的声音从时非身后传来,是王河跟苏盼两个死鬼一块发出来的。 他俩低着头,想哭又不敢哭出来,怕随机哭死一个大学生和一个普通特职,只好忍着,但也是真的委屈和伤心了。 本来学校就没什么好玩的,现在连诡都不能随便堵……这鬼日子真是要没法儿过了。 时非无视两个化身嘤嘤怪的死鬼,对卓靖文点了点头,表示会管好手下的。 然后卓靖文才继续说起另一件事。 “我跟小风说了那个孕妇和胎儿的事情,小风说在她在黑棺里确实有所感应。” 提到卢小琳和她肚里的孩子,时非眼皮一跳。 于是他转过头,尽力用平和的表情问:“她感应到什么了?” “那股强烈的诡气进入过黑棺,但是很快就离开了。”卓靖文回答,“是在我们进入黑棺没多久,那股强烈的诡气存在就消失了,似乎黑棺下的迷津就是个中转站,可以任其肆意地进出。” 说到这里的时候,卓靖文其实表情很凝重。 “就连你的两只煞都能被黑棺隔绝,可是那个孕妇和胎儿,他们却能随意进出……” 当年,人类以为厉就是诡怪灾害等级的顶级了,结果出现了煞……而现在,似乎又疑似出现了比煞还要高阶的未知诡怪。 所以诡怪入侵现实的程度是在不断加剧的,它们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怕。 但是人类呢?与诡异入侵的速度相比,人类非凡者前进的速度,似乎已经要跟不上了。 想到这里,卓靖文不由叹息,幽幽地说出一句深埋心底的话: “我们这一代,可能已经身处末世……人类应该寻求突破,否则,可能就没有未来了。” …… “什么?你不跟我们睡一间房?” 当各自洗完澡,时非却表示要单独睡对面客房的时候,郭育吃惊地问了一句。 他知道时非挺特别的,但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都已经上了复仇网站第一名的人了,居然还敢单独睡,不怕死吗? 时非给了他一个淡漠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他于是这才想起来,一切危险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要不是他一时脑子发热,跑去燕雀鸿鹄上发帖,也就没有现在这些糟心又恐怖的事情。 “你怎么能一个人睡呢?多危险啊?”高歇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扯着嗓子想把时非叫回来。 但是卓靖文摆摆手,帮时非打掩护,假装用生气的口吻说:“不服从组织安排的,安全责任自负,知道吧?” 意思就是时非随便作,真作死了他们不负责。 卓靖文都表示放任了,高歇于是也不好死缠烂打。 不过他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就搬了张椅子在门口,伸着脖子昂着头,一会看左边,一会看右边,像一条尽责的牧羊犬,认真盯着两个圈。 至于卓靖文,他留在郭育身边。 其实是不敢去时非那边,毕竟那边有两只煞坐镇,他亲眼见那两只煞生啃了近百只凶和厉,那威武凶残的气势,回忆起来怪吓人的。 于是郭育这一晚,体验到了两位哨塔特职当护卫的超高级待遇,小心肝一整个安定。 有两位大佬保护我,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这样想着,然后顶着连续几天没睡好的大黑眼袋,十分香甜地闭上了眼。 “哒、哒、哒……”低沉的脚步声响起在耳边,好像有个穿着皮鞋的人正朝自己走近。 郭育顿时给惊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才刚刚闭眼,根本没睡着,但是看到墙上的钟,上面显示凌晨二分,这才惊恐意识到,他感觉是一闭眼的工夫,其实已经睡了三个多钟头。 高歇还坐在两间客房的中间位置,不时看看左边,然后又看看右边。 卓靖文则坐在他床边,正因为无聊和低头玩手机。 场面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可是,“哒、哒、哒……”诡异的脚步声持续靠近,随着不断接近,在郭育脑内激荡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一股森然的寒意蓦地笼罩了郭育,令他感到头皮发麻。 可是不论床边的卓靖文,还是门边的高歇,他们好像都对这响亮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第175章 围捕网站杀人魔 郭育害怕极了,努力想要张嘴发出惊叫。 “他来了!他来了!那个戴白色面具的杀人魔来找我了!” 郭育张大嘴,发出惊恐的嘶吼,是用上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可是很快他绝望发现,他如此奋力地呼救,身边卓靖文和高歇,两人都没有一点反应。 这感觉,就好像他是在梦里呼救,声音根本无法传入现实一样。 等等,梦里?!!! 意识到什么,寒意顿时像涨潮,从他脚尖轰隆隆漫过头顶。 郭育终于察觉自己的处境,顿时吓得心脏怦怦狂跳。 然后他试图跳起来逃跑,可是身体却不能动弹。 对了,他还在梦里。 而梦里,是那个戴白色面具的杀人魔的主场! 昏暗的房间,诡异的脚步,郭育瞪着眼,张大嘴,眼睁睁看着面前墙壁像融化的蜡,以一种粘稠的状态往下坍塌。 然后,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像是通往深渊的旋涡,阴森黑暗,那诡异的脚步声,就是从黑洞里传来。 而更可怕的是,这黑洞是在“生长”的。 随着脚步声不断靠近,黑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床边滋生蔓延。 当郭育看见一张白森森的脸孔,幽幽从深处浮现,整个黑洞,已经从墙边生长到了床前。 “哒!” 白色面具跨出最后一步,身形从黑暗里析出,露出脖子下方罩着白大褂的身形。 正是活体解剖视频里,那个一身白的恐怖杀人魔。 近距离看,他的白色面具是那种眼部两个圆孔,嘴巴一个朝上的月牙的设计,虽然没有任何细节和颜色,但这种笑脸面具反而更加渗人。 “该支付复仇的代价了。”杀人魔微微颔首,用儿童玩具里那种幼稚粗糙的电子声音道。 这声音,配合面具的笑脸,使他看起来更加扭曲诡异,以及一种令人战栗的疯癫。 “不!不不!我现在也是被复仇的人了,向我复仇的就是时非,你为什么不找时非支付杀我的代价呢?” 郭育惊慌大叫,奋力抓住一切可能逃过一死的机会。 “这个啊……” 杀人魔沉吟一声,两手十指交叉,自然垂于身前,看起来似乎有些苦恼和无奈。 “你们这样胡来,当时确实是让我有些无措,最初真的没料到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也没有在网站公布相应的处理方法……说到底是我思虑不周了,已经被上级骂过了,哎……” 说到上级,杀人魔面孔微微垂低一下,是一个消沉的动作。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整个人又恢复精神。 “不过不要紧,规则是死的,思维是活的,我已经想好了,像这种情况,把你们放一起,都杀了就好。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你无法报仇,因为待会我会送你们一起上路的。” 杀人魔有条不紊,把自己面对卡bug行为的应对方法说了出来。 简单,粗暴,但好用。 然后在郭育惊恐癫狂的大喊大叫声里,杀人魔顶着笑脸,把戴着白手套的手掌伸过来,盖在了郭育脸上。 郭育双眼被遮住,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而等盖在他脸上的手掌拿开,他就惊恐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宾馆房间的床上,而是躺在一张冰冷坚硬的手术台上。 “啊!啊啊啊!” 头顶是无影灯耀眼的光照,旁边各种手术刀具和器械闪着寒芒,这是郭育已经恐惧了好几天的噩梦里的场景,他终究没逃过,于是绝望崩溃地嘶吼挣扎。 可是他不能动,在这个梦里,除了脑袋,他的身体没有一处是自由的。 “闭嘴。” 不悦的呵斥声,打断郭育的哇哇乱叫。 不过不是杀人魔发出的,而是与郭育并排的另一个声音。 郭育顺着这声音,茫然地扭头去看。 于是他就看见相隔不到一米,时非躺在另一张手术台上。 杀人魔诚不欺我,他居然真把时非一块带来了。 所以杀人魔刚才说的结局应该没悬念了,他们真的要被一起杀掉了。 “不要啊,我还这么年轻,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求求你,只要你饶我一命,我什么都听你的啊……” 郭育又大哭起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这声音吵得时非耳朵难受,真是很想给他一大嘴巴子。 “啪!”一声巴掌着肉的响亮声音,听着脆生生的。 杀人魔先听不下去,狠狠给了郭育一嘴巴子。 “安静点。”杀人魔低喝道,从语速来看,他也是被吵的有点不耐烦了。 此刻在现实的宾馆客房里,郭育和时非都还好好的躺在床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过郭育的半边脸颊忽然红肿起来,被甩巴掌的指痕清晰可见。 卓靖文坐在床边,已经没在玩手机,而是两手握拳,视线盯着郭育肿起来的脸。表情是一种深沉而克制的情绪。 梦境中,郭育挨了一巴掌也没有冷静。 他依然没放弃哀求,仍在哭泣着求饶,只是声音没那么刺耳尖锐,努力想装的乖巧懂事。 可是没用,杀人魔已经转身,去调试架在他们前方的拍摄仪器了。 “你要拍视频?”时非问他,像个好奇宝宝。“可这里是梦境,在这里拍的视频,能带到现实?” “可以的。”杀人魔回答,还挺热心。 从梦境到现实的传输,听起来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可杀人魔回答的很轻松。 “可上次不是这样吧?我记得上次的受害者,是先在街上消失,所以你们应该是在现实中对他动手的。” “恩。” 杀人魔点头承认,不断调试着拍摄设备的角度。 “直接在现实中动手,当然是最容易的方法,在梦里动手,过程就费力多了……没办法,谁让你们被特职层层保护呢?” 他说着话,然后就把镜头对准了时非。 “为什么对着我?”发现镜头朝着自己,时非当即抗议。“不管我有没有投票,你也都应该先朝他动手才对,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这时杀人魔已经调好了镜头,然后直起腰,发出一声嗤笑。“不好意思,还真就不讲究。” 说着,他走到旁边的器械台边,开始挑选趁手的刀具。 不一会他走回到时非身边,手里一把大号手术刀。“给你个挑选的机会,你想先从哪儿下刀?” “还能挑啊?”时非笑了,热情洋溢,然后像是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恩……”他沉吟着,眼睛一转。 “我选这里。”时非笑着做出选择,右手抬起,抵着杀人魔心脏的位置。 杀人魔:“?!!!” 在杀人魔的梦境里,没有人能在不允许的情况下动起来。 可是时非就是动了,动的轻松无比,而且毫无预兆。 怎么可能啊?!!! 杀人魔内心惊恐地低呼,同时背后打开那道深渊般的黑洞,白色的身形也迅速往后退去。 时非并没有追,只是神色轻松地从手术台上坐起来。 而随着杀人魔迅速隐入黑洞,他所构造的梦境空间也随之瓦解。 “噗通!” 昏暗凌乱,堆满了电脑和各种设备线路的卧室里,床上的身形激烈震颤了着醒来,因为动作过于激烈,以至发出明显的声响。 “呼——呼——”刚刚从梦境中脱身,苏嘉剧烈地喘着粗气。 然后她不敢耽搁,一把掀开空调被,两手撑着身体往床边挪动。 是挪动,因为她没有腿。 从大腿一半的地方往下,她的腿在多年前的诡异案件中,被诡吃掉了,如果不是莫问路救她,她就会被活生生吃完。 因为她残疾,而且精通电脑,莫问路就聘请她做了助手,一直负责燕雀鸿鹄的运行和管理。 已经好多年了。 此刻苏嘉惊慌不已,伸手去够床边的轮椅。 刚刚在梦里,时非伸手指了她的心脏,虽然当时没什么感觉,但是她预感那个行为肯定有问题。 所以她得赶紧转移。 “啪!”因为动作有些慌张,苏嘉没能顺利爬上轮椅,而是失手摔在了地上。 越着急越容易出乱子,苏嘉急的皱眉,在地上努力挣扎,想要赶紧爬上轮椅。 可是来不及了。 “网站服务器在哪儿?”一声严肃的,阴沉的声音响起在卧室里。 苏嘉惊恐回头,便看见卓靖文、时非、高歇三人凭空出现。 空间系特职都是能够瞬移的,不过超过一定距离就需要标的物。 位阶越高,需要的标的物越简单。 所以有的人的标的物得是个粉色蝴蝶结,而有人的标的物只需要一个灵气凝结的指纹。 刚刚在梦里,时非抵着杀人魔心脏的那一指,就是把卓靖文的指纹印在了上面。 第176章 黑色的恶魔 当卧室突然出现三个陌生男人,苏嘉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于是她脸上的惊慌就只持续了一小会,原本狼狈在地上挣扎的动作就停下来,像是打算放弃抵抗,于是用坦然的眼神看着他们。 “苏嘉?”时非看着苏嘉,淡淡地确认了一下。 “没错,是我。”和之前在电话里刻意营造的善良朴实形象不同,苏嘉回答时微微昂起了头颅,神情傲慢甚至狂妄。 “莫问路呢?”确认她就是苏嘉,时非于是开门见山地问。 假如苏嘉的目的就是夺取燕雀鸿鹄的控制权,那么莫问路失踪就大概率不是意外。 提及莫问路,苏嘉眼神变幻了一瞬,而后梗着脖子回答:“不知道,但大概率是拘役的诡怪失控……已经死无全尸了吧。”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像是故意诅咒莫问路不得好死。 “你不是说莫问路救了你吗?为什么一副跟他有仇的样子?”虽然时非见多了恩将仇报的事情,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 结果苏嘉瞪着通红的眼睛,厉声道:“因为他蠢啊!” 时非:“……”这理由过于反套路,连时非都很难评。 “他哪儿蠢了?你说说看。”作为莫问路的接班人,高歇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他是真好奇,能因为蠢而被人仇恨,那得是什么程度的蠢。 结果苏嘉还真的回答了:“因为他居然喜欢做英雄,明明以他的条件,遁天之刑才最适合他,结果他偏要在哨塔呆着,他要是已经死了,那就是活活把自己蠢死的!” “……”三个男人都沉默了,都很难评。 最后是位阶最高的卓靖文开口:“行吧,知道你的理由了,所以老实交代吧,你是遁天之刑哪个分部的?” 遁天之刑的理念疯魔也不是一两天了,他们的成员就没个正常的,所以卓靖文都懒得跟她掰头,只想尽快问出情报。 结果苏嘉冷笑一声,昂着头说:“你们杀了我吧。” 要情报没有,要命一条。 她这反应,卓靖文和高歇都不意外。 “那就不问了,直接移交哨塔信息部吧,他们会有办法的。”高歇回答道,一派轻车熟路的架势。 卓靖文则趁机给时非上课,科普道: “能为遁天之刑充当卧底和眼线的,基本都是被他们那套歪理邪说忽悠瘸了的一群人,真正核心层的人反而会怕死,而这些被分散在各大势力内部的间谍,则根本对生命无所谓,是一群狂热的,盲目仇视一切正义、善良的疯子。” 听到这段评价,正被高歇反铐起来的苏嘉忽然回头,目光阴冷地瞪着卓靖文。 “我们不是盲目仇视正义和善良,我们只是认为,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配不上正义与善良。” 然后她盯着卓靖文的脸,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于是眼睛微微眯起来,笑了:“我认识你,你是卓靖文。” 高歇把她手铐好,有些自豪的说:“我们哨塔三十六张王牌,名气大,你认识也不稀奇。” 华系哨塔摆在明面上的正日阶特职,牌面,如此重要的核心战力,遁天之刑肯定会想方设法收集他们的信息。 不过苏嘉却对高歇露出个看傻子的表情,然后对卓靖文说:“看来哨塔压消息压的很好嘛,你手下居然都不知道你是哨塔的叛徒。” “你胡说什么?”高歇火了,对苏嘉的话是一个字也不信。 而被揭了老底,卓靖文表情很平静。既没表现尴尬,也没打算去捂苏嘉的嘴。 反正他是七年前就被哨塔判了死刑的人,这些年大概处在戴罪立功的一种状态,所以对名声这个东西,早就无所谓了。 “你不知道么?他可是我们遁天之刑的名人,要是没有他,遁天之刑可能在七年前就毁了。” 苏嘉像是抓住了好大的把柄,用一种炫耀的口吻说给高歇听。 “神经病啊。”但高歇还是一个字不信,恼火地骂了一句。 然后就拎起苏嘉,重重把她摁进轮椅里,同时通知哨塔后勤支援来逮人。 后勤来的很快,高歇作为天城的新的负责人,自然要跟着一起走。 走前他对卓靖文挥手,还惦记着卓靖文说的“请你吃顿好的”,表示等苏嘉的案子结束,一定回来赴约。 他走以后,卓靖文带时非回了k大后门的宾馆。 “你不问我当年干了什么吗?”在进门之前,卓靖文忍不住问时非。 时非回头看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说:“你要是很需要个‘树洞’听你追忆往事,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按分钟收费,市场价十五块。” 卓靖文:“……” 草,老子怕你好奇又不敢问,主动想给你答疑解惑,结果你他妈的,把老子当取款机……服气了。 没理会卓靖文的尴尬,时非继续往回走。 这都快凌晨一点了,得赶紧睡觉,他这个身体还是得尊重人类习性,熬夜不好的。 不过时非脚步刚踏上台阶,忽然就感应到了什么,面孔忽然昂起,看向二楼客房的方向。 “怎么了?”卓靖文诧异问。 时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视线收回来,有些无奈摇摇头:“大意了,我们可能被调虎离山了。” 二十多分钟前。 客房里,郭育从差点被解剖的噩梦中醒来,吓得回不过神来,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可是旁边两位社会人都没顾得上安慰他,居然直接去找时非,留下一句呆在这,最后三个人就一块消失了。 可怜郭育一个普通人,他哪见过这场面,人已经快崩溃了。 不过能醒过来,回到现实世界,对他多少是个安慰。 于是他很听话,乖乖缩在床上,连个脚趾头都不敢露出被子。 但就在卓靖文他们前脚刚走,一阵“哒、哒、哒……”的诡异脚步声,就忽然从走廊里传来了。 这脚步声,郭育在梦里听见过,从节奏和音色判断,绝对错不了。 可是他不是已经回到现实了吗?为什么还会听到梦里的脚步声? 茫然中,恐怖的冷麻感已经爬满全身。 郭育把头缩进被子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然后他就这样,听着那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从走廊来到门口,然后从门口来到他床边。 然后就没了动静。 郭育不敢动,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祈祷自己能隐身,那脚步声的主人能赶紧滚。 于是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感觉像过去几个小时了,实际只过去不到一分钟。 然后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么久没动静,肯定是走了。 于是他的手动起来,轻轻掀起被子。 手部做出这个行动的时候,郭育其实没有反应过来。 就好像手有了自己意识,是自己动起来的。 于是随着被子的掀起,郭育看到了一张黑色的笑脸。 是和噩梦里,杀人魔那白色面具同款,但是黑色…… “晚上好。” 黑色杀人魔微躬身,发出低沉的男人声音,并且一手在背后,一手对被子下的郭育摇了摇,像是熟络的打招呼。 郭育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个实打实出现在面前的黑色杀人魔。 和白色杀人魔不同,这个穿一身黑色斗篷,戴黑色面具,肩膀搭着一条织金的坎肩。 坎肩上绣着字:替天行道,威刑肃物。 “虽然你还小,但应该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的仇人我会杀,但杀人的代价,得现在付。” 黑色杀人魔说道,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点温和。 郭育当场张大嘴,想要发出嚎叫。 但是黑色杀人魔竖起一根手指,对他说:“嘘。” 于是郭育张开的嘴缓缓闭上,喉咙里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这是一头黑色的恶魔,在他面前,普通人只是任由摆布的傀儡。 第177章 张考的事业危机 摆在时非和卓靖文面前的,是一个整整齐齐的郭育。 他躺在宾馆的床上,躺的端端正正。身上被子已经被掀开,叠成豆腐块,平整地放在床下。 只是原本白色的被子,现在已经完全成了红色。不能碰,稍微一碰就会从里面涌出股股的血。 郭育身上布满了横平竖直的“红线”,远看就像是用红笔画上去的一样。 可是靠近,轻轻一按,就能发现那些红线可以扒开,从体表深入皮下肌肉,直至白森森的骨骼。 高歇才刚处理好苏嘉的转移交接,跟着又马不停蹄地,带着一支处理小队赶回宾馆。 “从尸检来看,郭育是在清醒中被肢解的,切成了一百零七块……而从现场痕迹还原现场,应该是先放血,然后郭育躺着不动任切……” 高歇捋了一把日渐敞亮的脑袋,用一种大白天里见了鬼的表情描述现场情报。 其实按照鉴定小组给出的描述,他脑子里的画面其实更见鬼。 被子最上层只有郭育的指纹,所以他是自己叠好了被子……而手腕那道竖切的伤口很粗糙,跟身上其他伤口的手法完全不同,加上角度,极大概率是他自己切的。 “所以还原现场就是,郭育自己把被子叠好,然后给自己放血,这个过程他甚至很小心,切的时候手腕朝下挨着被子,没让血喷的到处都是,最后他才躺回床上,一动不动地被肢解。” 全面地复盘了一次案发现场,高歇胳膊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他也算资深老特职了,但是过去一直窝在七环市那个小地方,诡异的不是没见过,可是这么整齐的诡异,没见过。 感觉有点绷不住,想吐。 “别吐啊高队,你也不想在正日阶大佬面前丢人吧?” 一块从七环市调来,继续充当助手的李亥,充分发挥助手的能动性,小声在高歇耳边提醒道,让他务必绷住了。 这个提醒很及时,高歇精气神马上就回来了,要在偶像面前保住资深特职的尊严。 这时李亥注意到了坐在一边的时非,忍不住眼睛一亮,主动过去打招呼:“嘿,你是时非吧?你怎么这么倒霉,居然又卷进诡异案件里了?” 这打招呼的口气,还有这股子兴奋劲儿,怎么听怎么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对于高歇的这个活泼助手,时非印象也挺深的。 一个在配合演戏的时候,全是感情毫无演技的奇葩,一个前脚别过后脚被诡抓的倒霉蛋,还是个经历瞎、聋、瘸之后,重新活蹦乱跳的铁打小强。 “呵,没你倒霉。”时非笑着回应,多少搀着点小情绪。 真是的,哪有打招呼用“倒霉”套近乎的?真不知道这货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 “我不倒霉,我可是被诡救过的天选之子。”李亥高兴的回答,颇有点得意。 他被诡救过,这是整个七环市哨塔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至今没人知道救他的诡是谁驱使,只能往暮归人身上猜测。 “呵~呵~”时非笑两声,礼貌表示听见了,但是这事他很难评价,所以就不说话了。 不过李亥听着他的声音,表情渐渐就变得有点迷惑。 “你的声音……有点熟悉啊。”李亥犹豫着,满脸思索和回忆的表情。 被认出来,时非一点异常表情都没有,直接顺势问:“怎么,像你救命恩人吗?” 时非这么大喇喇一问,李亥反而不怀疑了,说:“哈,你可真幽默。” …… 次日上午,燕雀鸿鹄的网页就更新了一条全新的视频。 视频内容就是郭育被肢解的过程。 和高歇小组还原出来的经过一样,郭育是自己叠被子,自己放血,然后躺着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就这样被肢解的。 和上一个杀人视频不同的是,这次杀人魔穿的是黑色斗篷,而且挂着遁天之刑的披肩,很显然,这是遁天之刑正式宣布接手燕雀鸿鹄。 为了防止恐慌在k大蔓延,哨塔信息部专家小组过来,对整个校园的网络信号进行了干预。 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关停燕雀鸿鹄,于是只能专门屏蔽燕雀鸿鹄。 不过这种屏蔽没办法大面积实施,所以在k大校园之外,知道燕雀鸿鹄登陆路径的用户,照样可以正常登陆。 “卧槽卧槽卧槽!”k大后街方向,独栋出租房内,嘹亮愤怒的咆哮声在屋里回荡。 张考拿着手机,瞪着视频里的黑色杀人魔,整个精神是崩溃的。 于是他直接打电话给第六分部部长余霄楠,大声质问对方: “为什么遁天之刑控制燕雀鸿鹄,我却一丁点消息也没收到?什么意思?啊?你们什么意思?!!!” 感觉自己被边缘化了,甚至是被孤立了,张考情绪一整个暴躁加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任务不是交给我的?!明明切人我在行啊,为什么要让那个死书生来做?!他切人的技术有我好吗?他凭什么?!” 听着张考的抱怨咆哮,余霄楠冷哼了一声,用男人的声音回答: “因为上次开会要谈这件事的时候,你直接离席了——别问我是哪次开会,想不起来的话,问你家小诡宠,我记得你是为它走掉的。” 张考:“……” 这事他记得,他被蔻蔻那个女人狠狠打劫的那一次,那次他感应到小肉块出事,于是提前离席回家了。 问题在自己,张考这下也哑口无言了。 那边余霄楠也懒得应付他,直白道: “你最近的任务,办一件砸一件,别说老大了,我们都快看不下去了,你以后出去,可别再说你是第七分部部长,现在遁天之刑只有六大分部,别强行跟我们平级了,挺丢人的。” 这一刻,张考忽然体会到了惊恐。 再不努力的话,他可能要……要失业了! 妈的,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年危机吗?!!! 惊恐中,张考焦虑挠头,下意识想找个人谈谈。 “夏投?夏投?”张考扯着嗓子喊道。 然后喊了好半天,夏投才姗姗来迟。 “怎么这么慢才出来?躲房间里干嘛呢?”张考烦躁地问。 只见夏投表情严肃,神情充满不确定和疑惑。 然后他缓缓抬手,把掌心里,用于觉醒的赤矿拿给张考看。 “你不是说……至少三个月才会见效吗?”他不确定的问,满脸不可思议。 此刻他手里的赤矿,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里面所有的赤红,全都被夏投吸收了。 第178章 老子最讨厌天才 张考看着夏投手里的白色赤矿,眼神直直的,呆呆的,好像他一时半会也无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情况。 然后他没顾得上理会夏投,直接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咨询个事,我们遁天之刑到目前为止,有没有一周内吸收掉赤矿的极端例子?……做梦?不,我没做梦,我就随便问问。” 这个电话极其简短,张考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直接扔掉了电话,然后又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夏投。 “你过来。”张考对夏投招招手,然后拍拍旁边沙发,“过来坐。” “哦。”夏投点点头,走过去在沙发坐了。 沙发是长沙发,平时张考整个人躺在上面也完全不会局促。 现在张考坐中间,夏投坐另一头,中间还能再坐一个人。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对你有什么想法还是怎样?”张考咧开嘴,用故作夸张地表情说道。 “来来你过来点,让我好好看一下你。”张考一边说,一边朝夏投伸出手。 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很平和,就好像张考是个好大哥,在听说兄弟出息了之后,又感慨又高兴,打算跟他促膝长谈一番似的。 可是张考并不是什么好大哥。 黑色匕首被隐去寒光,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隐秘而自然地滑入掌心,同时朝夏投脖颈挥过去。 然后“铿”的一声,张考的手在半空被迫停滞,掌心攥着的匕首被另一把刀子格挡。 夏投还坐着没挪,右手反握着一把水果刀,抬起横挡在面前,把张考的匕首挡在距离自己十公分的距离。 一个偷袭,一个反偷袭,两人的表现都很出色。 但张考是多年的老手,夏投才初出茅庐。 所以结局虽然是平手,但心理层面来讲,张考比较受打击。 “操。”张考翻白眼骂了一句,然后黑着脸收回了刀子。 他现在很沮丧,作为一个变态,反派,坏人,不光被组织边缘化,现在想出其不意地切个人,出出气,结果还被防住了。 郁闷着,想把珍爱的匕首收回袖子里,结果却摸到一手湿哒哒、黏糊糊。“咦~你刀上是啥玩意?都弄到我刀上来了!” 张考皱眉抱怨,不满地甩着自己的宝贝匕首。 夏投也在甩刀子,很认真解释说:“水果汁,我刚在给小家伙切水果辅食。” 小邪神长得很快,居然已经长牙了,光喝奶肯定不够了。 听到回答,张考不由抬头看了夏投一眼。 这一眼很复杂。 一般人切水果的时候被喊出来,都会下意识把水果刀放案板上吧?而且看他的样子,是切水果的时候同时发现了赤矿被吸收的事,脑子应该是激动杂乱的才对。 可就是这种情况下,这小子把刀带出来了,而且藏得不露痕迹。 妈的,他现在是不是该夸一句,不愧是一周内吸收赤矿的逆天小牛批? 不!不夸!老子最讨厌天才! 作为曾经花了九个月,才勉强把赤矿吸收了七成的人,张考现在的心态炸了。 “你过来,让我切一刀,我就切一刀,保证死不了人。” 张考用手指对夏投比了个小小的“一”,讨价还价。 “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我必须切个人,不然我真的要难受死了。” 他很认真地说,要不是要求过于变态,这个样子还有点可怜兮兮的。 夏投当然不可能答应,而是建议他:“要不然,我给你买点酒?再整两个你喜欢的下酒菜?” 张考:“……”一语惊醒梦中人,切谁也不能切夏投,切了夏投,谁来做饭和料理家务? 于是张考冷静下来,点点头说:“那行,酒你看着买,菜要水煮鱼,越辣越好。” “好嘞。”夏投应声,动作麻溜地准备去了。 于是不到一个小时,三个菜,两个人,一瓶酒,张考拉着夏投借酒浇愁。 夏投因为没爸妈管,十几岁就偷着喝酒了,酒量还行,但在张考面前就装一点不会喝,端着给小邪神准备的果汁凑数。 小邪神因为吃饱喝足,就抱着夏投小腿在睡觉,眼皮都没抬过一下。 “赤矿到底是什么?”看张考三杯酒下去,夏投试探着问。 结果张考摇头,懒懒散散地说: “具体成分谁知道呢,我又不是搞科研的,反正这东西就是一种矿,一个人一辈子也就只能用一次,所以也没那么珍贵,圈子里花钱就能买,对了,你用掉的那块我二百万买的,所以你欠我二百万了。” 夏投:“……” 莫名其妙背了个天文数字级别的债务,夏投反应还挺淡定。 毕竟亲爹的追杀令他都背了,还有什么是背不动的? 喝了酒,吃了鱼,满足了一点口腹之欲,张考觉得心情好像没那么糟了,于是也愿意多说点话。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个矿肯定跟诡异有关,因为一旦接触时间超过极限,人就会出现被诡异污染的症状。” “污染者知道吧?浅层的污染者还有恢复的概率,但是赤矿造成的污染者,绝对没有恢复的机会。” “不过总有人不信邪,过了九个月没觉醒,还非抱着不放……为此作死的大有人在,也就你牛批,几天就完成了吸收,而且是全部吸收。” 张考说着,目光忽然抬起来,盯着夏投,问:“对了,你觉醒了什么能力?别藏着了,展示给我看看。” 这个问题难倒夏投了,放下杯子,表情认真说:“除了赤矿变色,我本身其实没有任何感觉。” “没感觉?”张考翻了个白眼,“觉醒不会没感觉,因为这就像你身上突然多出来一个功能器官,比如多出来一个眼睛,你就会多一个视觉,怎么可能没感觉?” “真没感觉,如果不是你说,我都不确定我觉醒成功了。” 见他还是不承认,张考眯着眼,然后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 “藏拙是对的,不过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都当着我的面觉醒了,还藏什么藏?” 张考说的笃定,对夏投的否认是半点不信。 “看你之前挡刀的反应,虽然速度和力量有所提升,但也没有太明显,所以你觉醒的应该不是体能系……” 张考兀自分析着,忽然甩手一挥,于是大厅的地面上,便凭空多出来一具尸体。 “给你看我最初觉醒的能力,空间系的,收纳东西真方便,还能顺着阴影移动,后来又有了治愈系的能力,不过有点鸡肋,只能治死物和诡,治不了活的东西。” 此时落在大厅地面上的,正是顾平的尸体,而且原本裂开的脑袋居然愈合了,从外表看,只有一条肉粉色的细线。 他就那么躺在那儿,身上没有一点尸斑,清秀的面庞透着一种安宁的意味,如果不是脸色过于苍白,他看起来简直就像还活着。 第179章 夏投觉醒的能力 “啊啊啊!我的完美新躯壳!!!” 角落的阴影里,小肉块激动尖叫着出现,然后一蹦三丈高,恶狗扑食一样直直扑向顾平的尸体。 夏投心一沉,担心小肉块当场就要借助顾平躯壳复生。 以顾平的天赋,他的躯壳一旦被身为替生诡的小肉块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啪唧!”小肉块扑下来,扑到一层无形屏障上,距离顾平身体三公分,在空气里把自己拍成了一个肉饼。 “啊啊啊,你干嘛啊?!我要进新躯壳,我要复生啊!” 小肉块从屏障上把自己抠下来,然后蹦到张考脚边,十分焦急地又叫又跳。 张考把它拿起来,放在腿上拍了拍。 “还没完全修好,现在只是修好了表面,里面脑仁儿还一团豆腐渣呢……妈的,要不是修孙天繁的源而消耗太大,这么一具尸体,我早就修好了。” 得知尸体并没有修复好,小肉块一整个又蔫了,在张考手心下面瘪成一个饼,消沉得一声不吭。 张考也没在意,目光重新看向夏投,说: “你看,我的老底都给你看了,礼尚往来,你也别跟我藏着你的能力了,快揭晓吧,到底是什么能力?如果很强,我直接给你推荐到总部去,你好好发展,说不定能混的比我好。” 面对张考的威逼利诱,夏投依然还是摇头,苦涩笑着说:“考哥,说真的,我怀疑你买到假货了。” 夏投把那块已经变成白色的矿石放在桌上,表情纠结。 “你也打电话问了,从没有人这么短时间内觉醒吧?而且你见过吸收这么彻底的吗?难道不是假货褪色了吗?” 白色赤矿落在桌上,骨碌碌滚了两下。 张考这时也犹豫了,伸手去拿起白色赤矿,上下翻转两遍检查,最后也忍不住动摇起来。 “你真的没有觉醒能力?”张考最后一次问。 因为被问了太多遍,夏投这次都没力气回答了,只以一声消沉的叹气,表达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 见此,张考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夏投消沉,他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哎,我果然是坏人,别人好我就不舒服,别人不好,哈,我就开心。 “别消沉别消沉,回头我再给你弄一块赤矿来,保证是真货!” 心情好,张考一瓶酒喝得不尽兴,又派夏投出去买酒。 小肉块由于心情不好,于是一蹦一蹦也跟着出门,目的当然不是陪伴,而是奚落夏投。 “哈,还以为你真能几天就觉醒,特喵的吓死老子了,结果是赤矿有问题,哈哈哈,你就别做白日梦了,就你的资质,就算真觉醒,最多也就是个黄阶的低能……” 夏投提着购物篮,走在密集的货架之间,小肉块就在他后面跟着,蹦三步,奚落一句,蹦三步,又奚落一句。 终于夏投被它吵烦了,忽然一转身,一伸手,把它捏在了手里。 “你猜我吃你需要几口?”夏投看着手里的小肉块,面无表情地问。 小肉块完全没明白夏投怎么出手的,于是惊恐又呆滞地瞪大着一只独眼。 而且它有点不能理解夏投话的意思,吃它需要几口?人类好像不会这样威胁诡吧?这世上只有诡吃人,哪有人吃诡?哈,难道是受打击过度,脑子坏掉了? 小肉块咧开嘴,打算继续嘲讽输出。 结果忽然它感觉身体一麻。 那种感觉很奇怪,感觉像是电流在它身体表面爬了一遍。 “这次只吃你零点一毫米,下次想被吃多少,你可以接着尝试。”夏投冷冷说道,然后把小肉块扔回地上。 直到这时,小肉块才猛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它刚刚被夏投扒下一层零点一毫米厚度的皮——被吃掉了。 因为吃掉的部分太薄,以至于它都没有太明显的感觉。 “你、你你……你的能力……”小肉块蜷缩在地上,用一只独眼惊恐地看着夏投,哆哆嗦嗦。“吃诡……你的能力是吃诡?!” 夏投没理会被震惊的小肉块,开始弯腰在货架上挑选,同时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你可以去跟张考告密,然后看看,我是不是只能吃诡。” 这意思,惹急了他连非凡者都吃! 小肉块顿时眼睛一眯,即使身体没有完整的五官,也能看得出来,它正认真衡量当下的局势和处境。 最终,“夏哥说笑了,我辣么大把柄在你手里,我跟你才是一国的,张考算什么?他只是个外人啦。” 这反应挺不错的,很有它主人那种能屈能伸的从心之力。 “那行。”夏投拿了一瓶酒,点点头表示欣赏。“既然跟我才是一国的,那我的话你得听。” “听听听,不管什么命令,一定照办。”小肉块审时度势,表现出非常优秀的狗腿素养。 “顾平尸体的主意,你不要再打了。”夏投往购物篮里放入一瓶酒,同时对小肉块道。 于是小肉块只难过了零点一秒,就马上答应下来。“好的好的,就算张考把顾平尸体修好,我也绝对不替生他。” 作为张考的诡宠,小肉块很懂得审时度势。 现在张考正处于低谷,各方面都不太行,而夏投虽然才刚觉醒能力,但是从赤矿被吸收的速度和程度来看,他现在的强势绝非虚张声势。 而且就算是虚张声势,张考也不一定真的能动得了他。 因为…… 小肉块团在地上,视线很低,不使劲仰头,视线范围就刚好在夏投小腿那里。 所以现在它可以很轻松地看见,夏投小腿上抱着一只小邪神。 这小东西已经醒了有一会,估计饿了,于是脑袋转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它看。 特喵的,有小邪神给他当保护伞,他就算真是个普通人,又有谁真敢动他啊? 想到这里,小肉块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能吸收的这么快,是小邪神帮你的吧?”怀着莫大的好奇,小肉块忍不住问道。 夏投看着它,笑了笑,然后点头:“是。” 回答的如此坦荡,以至于小肉块当场生出一股子强烈的羡慕嫉妒恨。 但是再嫉妒也没有用,因为张考试过了,除了夏投,别人根本连碰都碰不到小邪神。 所以哪怕知道小邪神能帮助觉醒,但是祂不让你碰,那么逆天觉醒的天大的羊毛,也只能眼红地干看着,却压根薅不着…… 第180章 时爸爸来学校送惊喜 张考还不知道自己的诡宠已经快成别人的了,等夏投买了酒回来,还是兴致勃勃地吃跟喝。 人类大都有化悲愤为食欲的天赋,张考也一样。 不过最近他被消耗的太大,身体状态不好,所以两瓶酒喝光,他居然有点微醺的醉意。 “我有点犯困,但绝对不是醉了,所以你别异想天开,觉得这是暗杀我的好机会……跟你说,想都别想。” 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张考对夏投说道。 说话时他脑袋有点晃,坐着都忍不住晃的那种。 夏投一边收拾碗碟,一边严肃说:“考哥说的什么话?我现在被哨塔通缉着呢,就遁天之刑一个地方能容身了,我杀你,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呵,你知道就好,我就是怕你一时冲动,毕竟之前我偷袭你来着,我以为你会记仇。” “不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夏投一脸不在意,还很圆滑地给张考找台阶下。 张考听完很舒心,于是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沙发那边,扑通一声就栽了进去。 夏投没看他,目光一直在看地上的顾平。 张考喝的确实有点多了,都忘了把顾平的尸体收回去。 不过那层无形的屏障一直在,让顾平的尸体始终处于缓慢修复的状态中。 看着越来越鲜活的顾平的尸体,夏投心里忍不住产生一个疑问。 既然诡能污染人类,顾平呢?他能通过污染的方式,重新控制自己的躯壳吗? 这个想法,放在整个诡异圈子也是相当新颖的。 主要是以前也没出过顾平这样的案例。 本身是非常卓绝的非凡者,死后又因为被替生诡污染,自己也彻底诡化,然后他的尸体还被保留了下来,并被一个只能治死物的奇葩非凡者努力治愈…… 这么多机遇,平时就算付出天大的人力财力,恐怕也很难同时集齐。 而如果这么多机遇的最终结果,是尸体被小肉块占据,那可就太暴殄天物了。 夏投看完顾平,目光便扫向角落的小肉块,眼神幽深中带着威胁:敢打顾平的主意,吃了你! 小肉块被这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用嘴巴咧开一个讨好的笑容,表示这事您已经吩咐过了,小的一定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k大校园那边,时非拎着刚打的开水回宿舍,心里在想晚上该吃什么。 结果刚进门,迎面一个热烈的拥抱兜头袭来。 他本能是想闪避,但是在看清对方后,只好克制住这种本能,努力站的笔直,让人家抱个开心。 “哎呀儿子,爸爸真想你!”时岚同志大手拍着儿子的背,情绪那叫一个激动。 时非后背被他拍的哐哐响,脸上还得努力挤出感动的微笑,好好应付这场父子大团圆。 在时岚后面,宿舍三个室友一脸羡慕的表情围观,纷纷感慨: “真好啊,军训才刚结束,爸爸就过来看望了,这才真叫‘宝贝儿子’,相比之下,我们就像被爹妈扫地出门的汪星人……” 时非等爸爸拍够了,才往后仰头,摆脱老父亲热切夸张的怀抱。 “怎么说来就来了,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时非把热水瓶放下,转头问爸爸时岚。 时岚笑的得意,说:“给你个惊喜啊,顺便突击检查,看看你在宿舍的真实状态。” 他说着,就当面检查起时非的内务。 时岚年轻时是在部队呆过的,这么多年过去,行走坐卧都还有军人的风采,而且酷爱书法与阅读,甚至在家务厨艺方面,他比老婆陶洁都略胜一筹。 总之是个平凡,但是平凡的各方面都透着优秀的成年人。 从时非这个做儿子的角度看,时岚是这个时代比较少见的开明家长。 虽然平时工作忙,很少有空管儿子,但是从不摆家长的架子。 时非记得他出院后因为不习惯学习,成绩下滑严重,一度成了班级倒数。 时岚没来鼓励或讲什么大道理,而是带他出去吃了一顿大餐。 “人生很长,学习并不是唯一,所以你别有压力,本科考不上就考专科,专科也考不上就技校,反正路多得是。” “人生非你自选,是我跟你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所以我们做好准备为你的人生负责,荣华富贵给不了,但足够供你到找到自己人生的活法。” “人生美好,你只要不是浑浑噩噩的过,平凡和普通也没什么,关键是不迷茫,时刻有方向,然后跟着心情走下去就好。” 就是这样的一个爸,虽然时间观念差,这方面老是犯迷糊,也诚如他自己所言,给不了孩子荣华富贵,但是从书中培养的思想高度决定了,他简直就是个完美的爸爸。 “哟呵,不错啊,柜子里很整洁,东西没有乱放,床底下也没有脏衣服脏袜子,挺好挺好,我得拍个视频给你妈看。” 时岚说着,还真拿出手机拍视频。 因为他们夫妻都没能来送时非入学,所以对儿子现在的生活环境是完全陌生的。 时岚于是拍的很仔细,是把整个宿舍都拍进去。 这把那边三个室友吓一跳,七手八脚把脏衣服脏鞋子收起来。 那边陶洁女士刚好下班时间,收到视频很高兴,当场拨款了一笔巨款,让时岚同志随便花。 于是时岚大手一挥:“走,时叔叔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尽管点。” 食堂饭菜虽然也还不错,但是天天吃肯定会腻,张丰友三个货早在时非回来之前,就跟时岚混熟了,知道这个叔叔好相处,于是也不客气,激动跳着笑着一块出了门。 学校后门找了一家餐馆,来迟了没包间,于是就在大堂坐下点菜。 周围人来人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看的时岚同志很是高兴。 点菜的事情交给张丰友三个,时非对菜没有特别的讲究,只要好吃他都吃。 不过做爸爸的时岚还是等张丰友他们点完,又把菜单递给时非。 “再看看,还有没有你想吃但是没点的?爸爸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别跟我客气。” 这一顿饭,一桌五人吃的非常满足。 时岚很喜欢跟年轻人胡侃,而方明易又是个话唠选手,跟时岚聊得最投机。 于是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赶到成家立业这块。 这是个敏感话题,尤其时非各种名声在外,所以仨室友还是很有默契,对此绝口不提。 不过架不住大庭广众,他们不说,却总有妹子路过时朝这边看,然后激动兴奋地议论。 “哇!是被造谣渣了一个连学姐的‘渣渣非’诶!” “哇!是当初被所有社团抵制的‘卡渣非’诶!” “哇!是撅了整个灵研社的‘恶魔非’诶!” …… 于是这一顿饭越到后面,时岚同志的小心脏就没平稳过。 他开始反思,自己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是不是有什么原则性失误,然后慎重思考,可能得端端家长的威严,得过问一下儿子的生活作风问题了。 第181章 全体特职的危机 没有人的情绪能绝对平稳,哪怕是个几乎完美的爸爸。 时岚在听说儿子各种“渣”名之后,一整个绷不住了。 旁边三个室友很好心,打算帮时非把事情说清楚,结果颇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 最后眼看着要说不清了,时非只好拨了个电话出去。 等电话接通,时非把事情说了一下,于是电话那边的人笑的人仰马翻,好一会才恢复正行,说:“把电话给你爸爸吧,我跟他说。” “时非没有作风问题,都是误会,他真的很好,学习上进,团结友善,是我带过的学生里非常出色的了。” 时岚接过电话,就听到了这么一段,来自辅导员卓靖文的认真夸奖。 起初时岚还有点不信,怕是时非随便找哪个同学冒充辅导员,直到张丰友拿出班群,证明卓靖文真的是辅导员,老父亲悬起的一颗心,这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不过这件事还是激起了他的一些担忧,于是说: “还有个事情,我得跟你们所有人打个招呼。” 时岚表情认真,不仅仅是对时非说话。 “有个叫燕雀鸿鹄的网站,你们肯定都听说了吧?” 时非:“……” 乍然从爸爸嘴里听到燕雀鸿鹄的网站名,时非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虽然他知道莫问路出事之后,接手燕雀鸿鹄的人在极力扩大网站的影响力,但是也没想到速度这么快,连爸爸时岚这种不关心网络的人都听说了。 怕方明易谈到兴趣话题,一激动乱说话,时非主动道:“网站我听说过,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打算接触,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他这么说,时岚松了口气,说:“没接触过就好,这个网站害人不浅啊,我任教的学校已经有学生出事了,所以你们千万要注意,别因为好奇而点进去。” 时岚本身就是大学副教授,虽然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并不多,但如果是已经有学生出事,那他得知消息也很正常。 不过时岚接下来的话,就验证了这件事比预想中更加棘手。 “不光我,就连你妈妈都听说这个网站了,听说他们医院里就有被投票上榜的人,所以我才有些紧张,因为这个东西,它扩散的太快了,比病毒还可怕。” 晚上九点多,时岚没有多留,结完账就匆匆离开了,因为他确实就是路过,马上还要跟研究小组会面,所以没办法多陪陪儿子。 时非送走时岚后,刚踏进校门里,迎面就碰到了卓靖文。 “你们仨回去睡觉,都快到熄灯时间了,快走走走。”卓靖文朝张丰友三个摆摆手,赶什么似的把三人支走。 三个室友一脸懵逼,心说你知道快到熄灯时间了,咋还把时非扣着?不过他们也不敢问,乖乖走掉。 等周围没了碍事的人,卓靖文带时非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神色郑重地说:“王部长让我给你带个消息。” 卓靖文很反感王部长,所以说起来的时候表情严肃,眉头皱着,不够他既然愿意带话,那就肯定是必须马上让时非知道的事。 “什么事?”时非问。 卓靖文叹了口气,说:“莫问路被苏嘉劫走了,他想问你有没有可能提供一些线索。” 时非:“……”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很爆炸。 因为在这之前,时非包括卓靖文,都是不知道莫问路下落的,在他们的印象里,莫问路应该是因为拘役的诡怪失控,早不知所踪才对。 可是王部长却说莫问路被劫走了,而且是被苏嘉劫走的。 “所以,莫问路不是失踪,是被哨塔研究部关押?而你们……把苏嘉也送过去,最后,两个人一块没了?” 时非很快的理顺了思路,于是面无表情的问。 卓靖文叹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 “苏嘉不肯交代服务器的下落,就只能被送进研究部那边,因为那边有更安全高效的记忆提取方式,然后苏嘉展现出了高阶的精神控制能力,盗取了科研部很重要的科研成果,还到地下三层,带走了莫问路。” 听到这儿,时非微微一皱眉,听出了一点异样。 “王部长想找的不是莫问路,而是那份科研成果吧?” 虽然仅仅一面,但时非可以肯定,姓王的老家伙才不是什么善茬,他不会为了一个莫问路来兴师动众。 老家伙连莫问路那点不算特别熟的交情都想利用,这行事作风,时非还觉得怪眼熟的。 卓靖文挠挠头,苦笑着承认了。 时非也没有因为这点凡人的小心机而不满,而是问:“到底是什么研究成果?让他这么紧张?” 卓靖文叹口气:“你果然会问。”有点无奈摇头,然后拿出一个特殊通讯器递给时非。 “我有案底,这些机密我不能听,他说如果你问,就由他亲自回答。” 时非接过通讯器,里面王部长居然是一直在线等的。 “是灵气提取技术。”王部长在通讯器里说道,声音沉重。 “这项技术一旦被遁天之刑掌握,全体哨塔特职,包括像你这样游离在哨塔与其他组织之外,却身负非凡能力的人,都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 张考曾与夏投聊起过这项技术,并称这项技术是把非凡能力者变成电池,可以随意的榨取灵气去供养另外的人。 这项技术的存在,在哨塔内部是机密,卓靖文不能听,不是因为他有案底,而是任何一个哨塔特职都不能听。 因为这项技术的研发,本身就是个炸弹一样的存在。 它在普遍强化整个哨塔特职体系的作战能力的同时,也是把所有非法能力者变成了可以被提取的能量源。 华系哨塔有让世界各国都瞩目的三十六张王牌,庞大的月阶储备,还有更多的玄和黄……至今,外界仍以为这是东方气运。 但是,只有少数哨塔核心层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气运,这是很多或主动或被动的牺牲、不计代价的冒险、以及残酷的等价交换。 第182章 莫问路被拉去沉湖了? “苏嘉被送来的时候,所有数据都显示她是个普通人,而能够进入梦境杀人,也是被诡异力量拉入的原因,所以我没有想到,那股干预她的诡异力量,能直接以她为中转,直接作用于现实。” 电话里,王部长声音消沉。 人类对抗诡异力量的过程,一直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尽管哨塔已经在不断完善敌方主力的能力资料,但是每年都会出现新的能力,防不胜防。 而事故发生时,镇守在科研部的高阶特职是力量系,无法有效抵抗这种逆天精神系能力,最终才导致意外发生。 “我们内部有奸细,对方是算好了的,他们知道今天是哪个高阶特职镇守,也知道设备存放的位置,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其实这样的意外,哨塔各部门每年都会发生。 只是这一次,损失尤其重大。 “苏嘉盗取的,是一只试验阶段的小型转化设备,他们要破解技术壁垒、直接复制生产估计很难,但是如果他们跟境外勾结,把这东西运出去……那将是整个哨塔体系的灾难,也是整个人类的灾难。” 本来随着时代更迭,哨塔的中心地位不断被动摇,各种民间组织拔地而起,持续稀释着本该被哨塔垄断的资源。 如果这项技术再流出,那么毫无疑问,哨塔将从根基开始被颠覆。 “一旦哨塔体系被颠覆,社会秩序会彻底崩溃,因为世界上没有另一个组织,是真的以保护人民、维持社会稳定为目标的……” 王部长的话,每一句都是诚恳的,虽然是在自夸,但从整个社会角度来说,他并不夸张。 “人类社会需要哨塔,你身为普通人的父母、亲人、朋友,他们都需要哨塔维系的这份安定。现在普通人遇到诡异案件,还可以通过报警电话联系哨塔求助,可要是哨塔都自身难保,那么谁还能响应他们的求助?……” “停,打住。” 听着老王越来越贴脸的描述,时非都要忍不住想象,爹妈被诡追的瑟瑟发抖,却无人救援的场面了。 太扎心了。 本身再强大,也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环境做支撑,不然他以后每天的生活,就是什么也不干,就把爹妈圈在身边,防着他们被哪里窜出来的诡叼走。 那哪儿还能叫生活? “情况我知道了,不过我想问,这种事情,你为什么偏偏告诉我呢?” 王部长在那边自嘲笑了一声,说:“因为我赌你想要一个稳定的社会,而且你是局外人,又跟莫问路有交情,所以我赌你会帮手并保密。” 时非于是问他:“那你要是赌输了呢?” “赌输了就只有摊牌了,告诉全体特职,他们的处境受到巨大威胁,而这个威胁,还是哨塔自己研究出来的。到时就算设备顺利找回来,军心动荡,局势混乱也是必然的……而你,是我最后的一个尝试,赢了很好,输了也不会更糟。” 这话的意思,王老头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这辈子很少赌,因为人只有在能力不足的时候,才需要去赌那胜率不定的一点概率……哎,我老了,越来越没用了。” 听口气,一生要强的王老头都快蔫了。 时非没有犹豫,直接说:“设备我会试着找找看的,有消息再联系你。” 王老头运气不错,他赌对了。当然他也不是盲目赌,因为上次交谈中,时非就说过,他会主动清扫周边的诡怪。 所以维护生活环境的稳定,本来就是时非一直在做的。 至于怎么做,做多少,那他自己定,其他人,尤其王部长这种老狐狸,就别想指挥了。 “谈好了?”当时非递回通讯器,卓靖文有些期待地问。 “恩。” 时非点头,然后拍拍卓靖文肩膀,催促说:“别耽搁了,带我去找苏嘉,把东西找回来吧。” 这话莫名其妙,说得卓靖文表情一僵,然后无语拒绝:“你当我是神吗?虽然我的指纹曾经能定位到她,但都这么久了,苏嘉换件衣服洗个澡我就定位不到她了。” “不一定吧?你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时非又拍了拍他肩膀,鼓励卓靖文尝试一下。 于是卓靖文试了。 然后没成功。 “再试一次。”时非继续鼓励,并再次拍了拍他肩膀。 “你干什么一直拍我肩膀?”卓靖文察觉到不对劲。 时非笑了笑,指指自己空荡荡的背后,说:“他俩说能借你点运气,给你加加油。” 这个“它俩”,自然是指卓靖文避之不及的煞级诡怪,平时他们不主动显形,卓靖文也没办法轻易看见他们。 “他俩在吗?”卓靖文有点紧张,瞪大眼睛朝时非背后看。 时非不客气地说:“你要是再不努力,我让他俩跟你打个招呼?” 卓靖文:“谢了,别这么客气!”哪个特职愿意跟“煞”打招呼啊?还两只!特职的心脏不是心脏吗? 于是卓靖文不敢耽搁,再一次尝试,去追溯当初被时非印在苏嘉心脏位置的指纹。 他闭着眼,竭力专注,把特职的灵气凝聚在意识领域,循着已经微弱到极点的气息,一点一点追溯……终于。 “不可思议,我真找到了……”卓靖文睁开眼,自己都被自己的逆天实力给震撼到了。“原来我还是个潜力股,还有进步空间!” 他惊叹着,准备动身,但是忽然又顿住。 “不行,太远了,我现在不能离开黑棺太远,上次带你们去找苏嘉,已经很勉强了,再来一次,我怕小风一个人独木难支。” “没事。”时非本来就没打算带卓靖文去,于是说:“你指个方向,说一下距离就行。” “这样就行?”卓靖文看着时非,满脸的不可置信。 然后他抬起手,在夜色中将食指指出去。 “这个方向,一点都不能偏,在一百六十三点七五公里。” “好。”时非应了一声。 然后他一转身,直接搭着河盼联名代步工具,直接出发了。 而在卓靖文看来,时非就是原地消失的。 卓靖文没感觉到空间系灵气,所以完全不清楚时非是怎么离开的,世上居然还有空间系以外的,能进行空间转移的能力? 完全超出认知的事情,让卓靖文脸上表情变得呆滞和麻木。 他,卓靖文,华系哨塔三十六章王牌之一,放到世界范围内,都是相当牛逼的存在。 但是自从干了这一届的辅导员,带了一个叫时非的学生,他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平凡,越来越普通,也越来越没见识了…… 难道真像时非说的,他上了年纪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进步了? 在卓靖文的自我怀疑中,时非已经到达一百六十三公里之外。 河盼两个死鬼也好久没出来狂飙,这次有点撒欢的意味,一下带时非飙过了头,不过幸好时非及时导正,终于到了卓靖文精确描述的那个位置。 不过时非的落脚点,距离那个位置还有十几米,没有直接过去。 因为那个位置,是一座黑漆漆的湖。 什么情况?难道苏嘉带着莫问路和设备,跑来投湖了? 第183章 燕雀鸿鹄馈赠的代价 莫问路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在哨塔研究部的关押室,而是在一个潮湿昏暗的地下室里。 他被换了一身蓝白条的,分不清是囚服还是病服的宽松衣服。 周围有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跟他一样都穿着这种奇怪的衣服。 不同的是,每个人衣服的胸口有不同的的数字。 莫问路胸口是29。 起初他是单独躺在一个矮小的隔间里,隔间逼仄,上下左右都是水泥墙面,没有窗户,没有门,有点像简陋澡堂的淋浴间。 真正令莫问路意外的是,他感应不到他的两只诡了。 明明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拘役的两只诡已经处在失控边缘。 这种情况他是没有救的。 于是最终,在任由两只诡失控暴走,和回到哨塔,让哨塔镇压免除后患两个选择中,濒死的莫问路选择了后者。 他不愿意把自己的终点选择在哨塔,但是更不愿意自己也变成危害人类的不安定因素。 按照他的预测,一旦进入哨塔,他就会被冷冻休眠,然后就这样成为科研部的“电池”,被抽取所有的灵气,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是的,莫问路知道哨塔培养特职的见不得人的部分。 那是他偶尔接触一些上层领导者,从对方心里偶尔窃取到的机密。 也正是因为知道的机密太多,他明明最初是主动加入哨塔,却随着工作时间的延长,越来越抵触和厌恶哨塔。 不过那些都是题外话,因为莫问路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在哨塔科研部进入休眠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奇怪地方醒来? “嗡——”一声大型设备启动的嗡鸣忽然传来,把莫问路吓了一跳。 他谨慎从自己的隔间里探出视线,小心观察四周,然后就惊讶发现,在他左右两边,全是同样的小隔间,隔间里走出许多跟他一样迷茫的人。 “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惊慌茫然的议论声响起,大家开始不安地乱走乱看。 见这些人乱走和说话也都没事,莫问路才终于也走了出来。 隔间是半环形建造的,莫问路的隔间在环形差不多中间的位置。 而环形凹面正对着的,是一片圆形的空场。 当莫问路走出低矮狭小的隔间,抬起头,便看到了刚刚发出嗡鸣声的事物。 一个大喇叭。 在圆形空地的中央,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脸上戴着黑色笑脸面具的人,手拿话筒,站在那里,似乎要进行演讲。 “欢迎你们,燕雀鸿鹄的一百二十名尊贵用户,我是燕雀鸿鹄的管理员,我姓韩,你们可以叫我韩先生。” 韩先生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背在身后,说话时轻松自在,似乎很习惯这样站在台前讲话。 莫问路刚刚走近一点,瞳孔便蓦地一紧,下意识全身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打扮怪异的韩先生,但是他认识对方两间挂着的黑色披肩。 披肩上“替天行道,威刑肃物”八个字,简直是所有哨塔特职谈之色变的标语。 莫问路成为特职这么多年,其实还没有正面跟遁天之刑较量过。 因为大部分情况下,哨塔针对遁天之刑的任务都是分派专人专组,而莫问路属于基层一线外勤,主要工作就是跟着报警台传来的诡异案件信息,去处理民众遭遇的诡怪案件。 除非运气非常不好,否则都不会碰上遁天之刑。 可能是因为之前那么多年,他一直没有遭遇那种不好的运气,于是在濒临死亡之后,好运气终于耗尽,他不倒霉则已,一倒霉就掉进遁天之刑的贼窝里。 “现在,我宣布你们所有人都有罪,所以一个小时后,我将要处死你们当中一半的人。” 无视周围人的茫然和涣散,韩先生自顾自的,用话筒说道。 场地很大,但是话筒和喇叭的扩音效果足够好,所以现场所有人都能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你有病吧?你什么人啊?随意抓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人群里,有胆子大的人大声抗议。 有人带头,于是立刻有人响应附和,于是大家簇拥着,怒吼着,朝着韩先生涌过去。 在这种声势之下,孤身一个的韩先生看起来很弱势。 “别冲动,别过去!”莫问路在人群里小声喊,想阻止他们靠近韩先生。 虽然他此前还从未跟遁天之刑的人正面遭遇过,但是仅从哨塔内部资料和档案里,他也知道这个组织有多丧心病狂。 而糟心的是,他拘役的两只诡都没有了,仅剩的一点精神系能力也做不到中高层的发挥,所以现在他对上遁天之刑,完全就是个任人宰割的菜鸡。 莫问路想拦住周围人,但是一点用没有。 人群蜂拥着朝韩先生挤过去,看起来声势浩大。 可是噗嗤噗嗤的声音陡然响起,把整个人群形成的浪潮一下截断。 莫问路陡然睁大眼,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场面。 在韩先生面前十步远的位置,二十根巨型骨刺破土而出,以半环状排列,随机将正好位于上方的人捅穿。 因为人群密集,这一下就是十几人中招。 骨刺突出地面两米,他们被捅穿,身体被举高离地,一时间,呈现在其他人面前的,就是一场恐怖无比的杀戮现场。 人群一下子惊慌失措,纷纷惊慌后退逃离。 莫问路在纷乱的人群里被撞来撞去,内心也是惊慌的。 他没有自保的手段,他现在和周围的普通人根本没两样,如果刚刚他也走在前面,能凭反应力避开的概率其实不高。 这一刻,他重新体会到作为普通人,面对诡异时的恐慌和无助。 “安静!”韩先生对着话筒,拔高的声音传出来,震得所有人脑中一凛。 于是惨叫惊呼声小了一些,大家都用惊恐的目光,看向用骨刺和尸体排列的栅栏后,那个恶魔一样的韩先生。 “你们都是曾受燕雀鸿鹄馈赠之人,你们有的拿到钱,有的拿到公道,有的拿到正义……但这些东西,你们得来的太过轻松,所以今天,是你们偿还的时候了。” 韩先生缓缓说着,身影从栅栏后走出。 “刚才我说了,一小时后会处死你们当中一半人。当然,处死目标并不是随机的。” 韩先生说完微微停顿,抬起手,指着人群。“一小时后,衣服数字为双数的人——死。” 第184章 杀手 双数者死? 莫问路一惊,连忙再次低头,确认自己衣服上的数字。 29. 是单数,暂时安全。 而当他低头看数字时,其余的一百多人也在看自己身上的数字。 看完之后,有人在惊慌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而有的人在惊慌中更加惊慌。 在人群短暂的茫然呆滞中,韩先生已经走到人体栅栏的前面。 被叉在巨大骨刺上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当场死亡。 骨刺像是故意避开要害,只穿过他们的腿或臀,让他们痛苦万状地悬挂在半空。 身体的重量在拉着他们下坠,伤口被撕扯,但是既下不来,也死不了,于是只能慢慢等鲜血流淌,凄惨哀嚎。 韩先生就站在这样的背景之前,虽然看不到脸,但全身每一个肢体动作,都显示他现在是一种轻松闲适的状态。 “为什么还不行动?一个小时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韩先生疑惑问人群,同时手指往后方墙壁一指。 于是墙壁上水泥震颤,脱落掉一块墙皮,接着露出一个长方形的电子计时器。 计时器上的数字从59:59开始,已经进入倒计时。 人群于是嗡嗡吵杂,大家开始用各种眼神相互对望。 果然是最缺德的邪教组织!居然玩人性局! 莫问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攥着自己衣服的数字往后退。 生死面前,人跟野兽不会有区别,求生是一切生物的本能,这个狗日的韩先生,他在等着看在场一百多人互相残杀。 而相比韩先生的这份险恶用心,莫问路更震惊的是韩先生的能力。 他现在一点看不穿对方到底是什么类别的能力,因为突出地面的骨刺,还有像是随机召唤的计时器,都无法往已知的任何类别的能力上靠。 倒是听说过创造系,能直接改变物质形态,不过那种也做不到无中生有,最多是从地面拔出土墙之类。 但是骨刺和计时器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为了装逼,特地先预埋在水泥里吧? 莫问路连自己休眠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结果震撼一个接一个来。 以至于他都没工夫,为自己的死地后生庆祝一下。 “别听他的!他就是想分裂我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不能顺着他的意思来,不然我们……” 人群中,有个青年女性大声喊道。 她穿着跟所有人相同的条纹衣服,短发,干练,很有一种冷冽的气场,而她衣服胸口的数字,是61。 61号的话,莫问路百分百赞同。遁天之刑搞这一出,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心理变态,而是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所以确实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然而还不等61号说完,韩先生就轻轻将手一抬。 于是哧啦一声,两根骨刺猛然从地面突出,从61号双脚两边笔直朝上,扎穿腋下,从肩膀顶出。 “啊!”61号发出凄厉惨叫。 这次韩先生没有把她像上一波人那样叉着抬起很高,而是让她脚尖还能沾到地面。 “女士,我知道你平时指挥人指挥惯了,但是在这里,你没有指挥权。” 韩先生离她四五米远,悠然欣赏着她的惨状。 “我这个人还是比较有绅士风度的,所以让你还能站在地上,不用感谢我。” “去你妈的绅士!想看我被扒就直说,装什么装?!”61号在经历短暂失控的惨叫后,竟然强忍住了痛,还能回嘴。 而这一句话,也让莫问路思维跳跃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这个韩先生有多邪恶。 61号的衣服是单数,她的衣服就代表安全,而韩先生把她留在地上,那一小时后会发生什么,根本不用多想。 好聪明的女人!可惜一开始就被韩先生“特殊关照”了,否则莫问路找个机会跟她合作,说不定有机会找到生路。 不过眼下没机会了。 就算人群里还有其他敢于反抗的人,但看到61号的下场,此刻也都不敢再出头,只能把注意力放在保护自己的单数衣服,或者怎么拿到一件单数的衣服。 争抢不知道是从谁第一个开始的,总之人群很快乱作一团。 “给我!把你的衣服给我!” “你放手?这是我的衣服啊!” 人群自动分成三派,一派主动抢夺,一派被动防守,还有一派缩在角落茫然失措。 最后这一派,是分到了双数的衣服,却没有去实施抢夺的。 当然他们的衣服也没有被抢夺的价值,所以他们看起来像是被孤立了,无人问津。 为了生存,一部分人退化成了最原始的动物,抛开一切道德与法律的底线,去攻击所能找到的尽可能弱小,并且衣服是单数的人。 莫问路攥着衣服上的数字,本想趁无人注意,悄悄退到了被孤立的,无人问津的第三派蜷缩的角落里。 可是他青年又高大,本身在人群里就比较突出,而且还故意攥着衣服,于是很快被人注意到。 “让我看你的数字!”一个壮汉盯上了莫问路。 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体型上占优势,也没人敢把莫问路当优先目标。 这个壮汉是离得近,而且他自认为可以对付莫问路。 “砰!”一声,莫问路完全没跟对方周旋的意思,直接就是先发制人,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咽喉,将那人撂翻在地。 他一直有点喜欢英雄主义,而现在这个情形之中,揍翻一切来犯之敌就是英雄。 至于把衣服让出去?那绝对只是被人当傻子而非英雄。 “滚!” 撂翻壮汉之后,莫问路忽然听到了61号愤恨的低吼。 他连忙看去,果然看见有人在打61号衣服的主意。 “反正你都这样了,你活不了了,把你的衣服给我吧!”一个中年阿姨双手合十,动手前还想尝试先获得许可。 不过61号身后立刻欺上一个男人,直接把她衣服下摆往上扯。 61号那声愤恨的滚,就是这时吼出来的。 而吼出来的同时,她猛朝后一踹,将偷袭者踹的捂裆哀嚎。 然后她就恶狠狠瞪着眼前的阿姨,用眼神威胁她不要靠近,接着居然尝试用脚和膝盖顶住骨刺内侧,想把自己的身体撑住,往上蹭。 被两根骨刺叉穿肩膀,她居然没有放弃,奋力自救。 莫问路看得忍不住有点震撼。 因为他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己遭遇那种情况,可能已经放弃挣扎了,因为在那种情况自救,根本就没有多大希望,而且还要承受非人的剧痛。 不过61号并没有成功,她的膝盖和脚根本无法在骨刺上借力,只是不断尝试,又不断跌下。 最后莫问路冲了过来,把那个捂着档缩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家伙踹过去,踹到61号脚下。 “谢了!”61号咬牙说了一句,同时踩着莫问路踢过来的“垫脚石”,狠狠地把身体往上一送。 血肉模糊的声音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61号一跃脱离骨刺,重重摔落在地上。 莫问路冲过去拽起她,把她拖到角落,然后脱下裤子,两条裤腿分开,从后面往两肩缠绕,迅速缠好了她肩膀上两个洞。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特工还是保镖?”莫问路问道。 61号支撑着身体站着,一边痛的瑟瑟发抖,一边咬牙答道:“杀手。” 第185章 我杀人,但我不是凶手 61号的回答让莫问路略感意外。 因为在他想象里,杀手要么是强健的男人,凭武力办事,要么是娇媚的女人,凭美色办事。 但是61号这种……美色也是有一点,不过更突出的好像是强健。 61号好像看出莫问路在想什么,于是说:“美色在我们这行根本混不下去,没事少看点电影。” 被看穿想法,莫问路给提了个醒,才想起来偷窥内心是他的专长,怎么反而被个普通人给反杀了?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他的读心能力也没有了。 区别于其他的精神系的记忆探查,莫问路的读心能力是被动的。 记忆探查是把灵气注入探查者意识,算是一种主动进攻,而他的读心能力,则是对方意识发散出来时,他被动收听。 也因为这种特性,他的读心能力一直没有被发现。 这么多年了,莫问路其实经常受这种能力的煎熬,就好像脑子里内置了一个收音机,开关和音量不由他控制,随时随地,他会被莫名其妙的声音惊扰。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他被这些嘈杂的声音煎熬到眼圈发黑、精神萎靡,需要到旷野或山林里,才能短暂得到安宁。 之后也是调整和接受了很久,才终于适应过来,又可以如常地回到人群里生活。 但是现在,曾经常伴他脑海的噪音居然全都不见了。 难道我彻底变成普通人了? 一种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惆怅的情绪冒出来,莫问路尝试性的用手背触碰61号胳膊。 他想知道自己在普通层面的精神力是否还在。 灵气外溢,意识借助身体连接探入对方记忆。 顿时,莫问路忽然被震撼了一下。 他的精神系能力没有消失,对普通人进行记忆探查还是可以做到。 于是他惊讶发现,61号根本不是单纯的杀手,而是卧底黑帮的线人。 所以这是个跟他一样的人吧,只是注定一生无名。 莫问路把手收回来,转而将目光看向韩先生。 他想再尝试一下读心能力,想窥探一下这个邪教疯子的目的。 从人群开始相互搏斗时起,韩先生就在一旁坐了下来。 是的,坐了下来,而且是坐在十分精致的黑色铁艺高背椅里,旁边还摆着相同花纹的欧风小圆桌。 鬼知道这些东西哪儿来的,该不会又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吧? 莫问路疑惑着,把全部精神力集中在韩先生身上,想看看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马上他失落发现,在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他的读心能力是真的消失了。 没有办法,莫问路只好放弃搜寻情报,先专注抵御来自周围人的攻击。 在单数群体与双数群体的搏斗过程中,莫问路保持着中立态度,没有因为自己是单数,就保护单数阵营,也没有因为双数阵营攻击了女人老人,就上前主持正义。 所有人的生命都被摆在了只有你死我才能活的位置上时,就没有正邪之分了。 有的只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当然61号是例外,莫问路是打算保护她的。 就是可惜,61号即使废了手臂,两条腿却惊人的猛,以至于他都没太出的上力。 这场普通人的肉搏乱斗,并没有真的持续一个小时。 大部分人没那么经得住打,通常能凭肉搏取胜的,十几分钟就结束战斗了。 于是当一个小时的倒计时结束时,很多人都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 “各位,时间到了。” 当计时器显示为00:00,韩先生从座椅里站起来,对在场所有人说话。 这声音简直就像死刑宣判,让所有没能穿着单数衣服的人心脏战栗。 “我对你们很失望啊。” 韩先生摇头说道,好像在为什么事情惋惜。 “你们会被带到这里,是因为你们曾经获得了额外的金钱、公平、正义,我以为你们会因此变得比普通人善良,但结果,你们仍然把人性的恶毒展现的淋漓尽致。” 韩先生透过面具看在场众人,像看着一群阴沟里的老鼠。 “明明是你逼着我们这样做,结果你又说风凉话……”一个被抢走了衣服,满头是血的人坐在地上,用仅存的力气发出抗议。 结果噗嗤一声,他就被地上冒出来的骨刺叉到了半空。 依然是避开要害,生不如死。 “在我说话的时候,请不要随意打断。” 韩先生说道,悠闲的态度确实极致的恶劣与专横。 等确定再没人敢跳出来时,他才继续之前的话。 “单数的衣服,是我给你们其中半数人的,你们可以当做神的恩赐,所以你们拥有它,本该天经地义。” “但是刚刚你们的衣服被抢了,这显然是不正义、不公平的,所以我决定给弱者一个机会。” “一分钟内,如果被抢走衣服的人,能够找到并抓住抢走衣服的凶手,我就处死那个凶手。” 随着他话音落下,计时器再次开始计时。 面对突然又来到的生机,人群被再次驱使着纷乱起来。 之前的抢夺衣服并非生死决斗,所以大部分人还保存有体力。 “是你!你抢了我的衣服!” 喊叫声此起彼伏,然后便是混乱的追逐。 韩先生定的规则很简单,找到并抓住就可以了。 于是很快的,成对成对的人纠缠在一起。 “我抓住了!我抓住凶手了!” “草尼玛!抢你衣服的不是我!” “就是你!我认得你!” “滚!你他妈眼瞎了?你故意想害死我是不是?” …… 激烈的叫喊怒骂和追逐中,一分钟倒计时结束。 然后只听“噗嗤噗嗤”的声响不断响起,白色的尖锐骨刺不断从地下冒出,将那些成对纠缠在一起的人刺穿,而且这次是直击要害,当场毙命。 当第二轮屠杀结束,幸存者已经不到三十人。 而在第二轮死亡的人,并不是一开始说好的双数者,而是那些追逐纠缠在一起的。 至于那些被抢了衣服,但是因为虚弱或其他原因未曾参与追逐的人,反而幸存了下来。 “这个混蛋,满嘴谎话,他就是想看我们互相仇视残杀!” 61号靠着墙,咬牙切齿地低声骂。 “并不是。”莫问路站在她旁边,小声地摇头说:“他在规避因果链,明明人是他杀的,却很狡猾的,把自己隐藏了。” 第186章 这里不是现实 “因果链?什么东西?” 61号虽然强悍,但归根究底还是普通人,根本听不懂莫问路嘴里冒出来的专业名词。 “不明白不要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好像不能随便杀人。” 听他这么说,61号扫视了现场一遍,发现包括她自己在内,韩先生都是只重伤,不真杀。 尤其一开始叉在骨刺上的那些人,到现在一个断气的都没有。 不过那么活生生叉在半空中,也真是比死一遭还遭罪。 “如果是真的,那就得告诉其他人,联合起来说不定有机会反制。”61号小声说,眼里一点惧意都没有。 看着她两肩已经渗出血的伤口,莫问路真是对这姑娘感到佩服。 都吃过一次大亏了,她还敢继续对抗,不愧是能在黑道当线人的狠角色。 “好,我试试。”莫问路小声应答,在思索怎么安全地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 可是哧啦一声,一根骨刺忽然从他面前拔地而起,迅猛朝他逼过来。 他本能后退,凭着超乎凡人的敏捷反应力往后回避。 可是那骨刺不断延长,一直到把他逼到靠墙,退无可退。 最后莫问路后脑抵着墙壁,而骨刺的尖端就顶着他的下巴。 停住了,以一种凶险万分的角度卡位。 莫问路全身不敢动,只能把眼睛转向韩先生。 韩先生已经站起来了,双手背在身后,虽然戴着面具,但是明显在看这边。 “是的,我暂时不会随便杀人,因为你们每一个人对我而言,都是珍贵的资源。不过不杀,不代表你们可以随便说话。” 韩先生冷笑着说道,同时抵住莫问路下巴的骨刺又长了一些,几乎要戳破莫问路的下巴。 这一刻,莫问路明白自己舌头保不保得住,全看韩先生心情,要是对方不高兴,他马上就会没舌头了。 “对不起,我们不乱说话了,我们听你安排。”莫问路被顶着不能出声,61号连忙替他投降。 这很识时务,韩先生于是满意地昂了下头颅,于是顶着莫问路下巴,马上要将他下巴顶个窟窿的骨刺,就悄然缩了回去。 莫问路这才从墙上下来,捂着被顶了个凹痕的下巴,心里有些后怕,他真以为舌头要保不住了。 说实话他有点意外,因为按韩先生之前表现出来的风格,他应该已经被取了舌头才对。 可结果对方只是威胁了他一下,还把戳出来的骨刺收回去了。 是因为自己走运吗?还是对方有不能动手的理由? 莫问路看向韩先生,发现对方又开始搞事。 “我不喜欢人群,人越成群越愚蠢,现在比刚才好一点,但还是太多了。”韩先生说道, “现在,杀死离你最近的人,只需要杀一人,我就放获胜者离开。而且不用担心法律的惩罚,因为死者的尸体会永远留在这里,没有人会追究发生在这里的命案。” 韩先生十分贴心,连杀人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 莫问路盯着韩先生,暗中攥紧拳头,然后…… “你会杀死所有打起来的人,像刚才杀光所有追逐的人一样。” 冒着巨大的风险,莫问路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声音很大,十分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而说完这句话,莫问路就做好被扎穿舌头的准备。 舌头而已,对哨塔医疗体系来说都是小伤。 但是如果不赶紧做出有效反击,一旦韩先生突破不随意杀人的某种限制,那才真的没希望了。 他的话很快取得成效,刚刚明显对身边人起了杀意的小部分人,一瞬间被打消了动手的念头。 而韩先生那边,黑色面具下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应该在生气,想着怎么报复多嘴多舌的莫问路。 莫问路看到韩先生缓缓抬起了手,那样子,像是要指挥骨刺攻击了。 于是他猛地提高警惕,目光盯着脚底下,随时防备可能从地面窜出来的骨刺。 然而韩先生手抬起来,却只是用食指指了他两下。 那个动作,看起来不像什么攻击的行为,反而像是因为对某人感到无可奈何,于是很无语地指着他点点,欲言又止那种。 “你还是那么喜欢当英雄。”韩先生指指莫问路,过一会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居然再一次打破莫问路的预设,不但没立刻实施报复,甚至这次连恐吓威胁都没有。 这让莫问路懵住。 “他好像认识你。”61号极小声的说道。 莫问路没回答,因为他已经努力在脑子里思索,是否有跟这个韩先生身高声音接近的人。 而在莫问路想出结果前,韩先生就主动揭露道: “我要郑重给你们介绍这个人——他叫莫问路,是燕雀鸿鹄的创始人,也是在绝望与无助中给予你们帮助的大英雄。” 操!莫问路在心里骂了一声,心说果然认识我,而且连我是燕雀鸿鹄创始人都知道! 而这话之后,周围所有人,包括61号,三十多道目光刷一下集中过来,全都紧紧盯着莫问路。 “你……”61号不可思议地盯着莫问路的脸,努力想把他跟记忆中,一个一度被她当成神一样的身影对比。 然后发现,真的很像啊。 61号是家人被杀害,因为证据不足,只能看着凶手逍遥法外,绝望愤怒之下,求助于燕雀鸿鹄。 之后燕雀鸿鹄接受了她的帖子,并且来到当面验证她提供信息的真假。 她记得那个人来的时候是深夜,敲了她的房门,不让她开灯,只能看见一个男人的黑影轮廓。 那人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如实回答,然后第二天,她就得到了凶手坠楼而亡的消息。 从那之后,她相信世界上有神。 不过现在……“神”站在她面前,刚还跟她说话了,就感觉……这神有点接地气。 而这时,韩先生忽然说:“杀了莫问路,我放你们走。” 听到这句话,莫问路简直忍不住笑了。 “你有病吧?玩弄人性也不是你这种玩法,你以为经过刚才两轮杀戮,还会有人信你忽悠吗?” 现在莫问路已经确定了,韩先生不能杀他。 虽然理由不知道,但是都到这个地步了,韩先生却依然只是煽动旁人动手杀他,这就足够他确定这一点了。 “不要太自信。”韩先生回答,情绪还挺稳定的,没有任何反派被揭穿弱点,于是恼羞成怒的意思。 “可我就是这么自信了。”莫问路像是拿到了对方把柄,这要不抓紧时间逞英雄,晚了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你根本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不能,就算杀人你也要找个替罪羊,因为你怕沾上因果链——这里不是现实,这里是你创造的梦境!” 第187章 地下车库惊魂 第187章、地下车库惊魂 随着莫问路话音落下,整个水泥砌筑的简陋空间都震动了一下。 这从侧面证实了莫问路的推测,这里就是韩先生编织的梦境! 当有人看穿这个事实并说出来,让梦境中的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时,梦境的创造者便会被动摇,无法再维系梦境的稳固性。 “恩,反应还算快,不愧是多年的资深特职。” 韩先生抬起两手,很敷衍地鼓掌两下。 “不过很可惜,晚了。” 韩先生鼓掌完,态度放松地说道。 然后轰的一声,整个梦境空间直接崩塌。 虽然已经知道是梦境,但是当水泥墙壁整块整块地砸下来时,人们还是惊恐惨叫着奔逃躲避。 莫问路本能地躲了一下,然后一种高空坠落的失重感猛然袭来,把他整个的精神狠狠刺激了一下。 于是他猛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从另一个地方醒来。 一个大型的……类似地下车库的地方。 不过这个车库里没有车辆,但是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一眼居然望不到头。 当莫问路坐起来的时候,远远近近也有一些人坐了起来。 借着车库昏暗的灯光,莫问路勉强认出了几个人,都是刚刚在梦境里活下来的人。 然后渐渐地,惨叫声和呻吟声在散落的人群里响了起来。 刚刚在梦境里,有十几人是被叉在骨刺上,但是没有真正被杀死的。 他们侥幸醒了过来,但是在梦境里被刺穿的部位,全都出现了伤口,血流不止。 在他们的惨叫声里,莫问路忽然也同时注意到了空气里异常浓烈的味道。 那是血腥味,尸臭味,混合着排泄物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他只一眼扫过去,就推测这座地下车库至少躺着近千人,可是现在醒过来的,却只有三十来人。 那么剩下那些人…… 虽然知道遁天之刑的疯子就是如此癫狂,但是一眼看见近千具尸体,对莫问路的冲击还是非常大的。 他连忙想要爬起来,想找到出口先离开。 然而下一秒,眼角余光里发现的潜在危机,令他不敢多想,立刻又躺回了地上。 因为他看见其他人动了。 不是一开始幸存的那三十余人,而是另外的,那些一开始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已经开始散发尸臭的人。 这些人,不,应该说这些尸体,它们也在动。 像是被周围那些惨叫呻吟声吸引,于是缓缓地爬了起来,拖着已经腐烂破败的身躯,朝着那些发出声音的活人靠近。 但是除了警觉性高的莫问路,其他人并未立刻发现危险地到来。 他们甚至以为那些后动起来的东西,是跟自己一样的幸存者,甚至还准备主动靠近。 然后惊恐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活人们终于发现了后醒的人根本不是活人。 莫问路躺在地上,心脏砰砰乱跳。 他猜测这里近千具尸体,都是更早之前,被韩先生拉入梦境杀死的人。 普通人都是有诡化的概率的,死在现实里的概率还低一点,而一旦死在诡异维度里,诡化的概率就要高很多。 莫问路自己也是精神系,所以了解造梦其实是精神系能力的中层次发挥。 当韩先生创造一个梦境,就类似诡怪建造了一座自己的诡异维度,在这个维度里,“异物”越多,对建造者的影响就越大。 所以韩先生一直在创造仇恨的因果链,让自己以规则发布者的形式出现。 这就跟当初替生诡杀死九中毕业班那么多人一样,只以规则形式存在。苏盼到死恨的都是王河,反而对杀死她的真凶完全没有概念。 而刚刚在梦里,韩先生说迟了,意思大概是暗示,活人剩下已经太少,死掉的太多,所以在梦境之外,紧接而来的生者与死者的较量里,他们这些活人逃出生天的机会很渺茫了。 妈的! 莫问路在心里暗骂,然后尝试小心翼翼贴地挪动。 结果刚挪动了一点,面前就忽然递过来一张脸。 一张完全腐烂的,长发披散的脸。 目测这张脸的主人已经死了超过一个月,脸部皮肉烂的几乎看不出男女,眼窝凹陷,露出浑浊的眼球。 可是这张脸居然还在动,像是发现了面前这个人跟它不是同类,于是凑过来打量一番。 莫问路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在没有役诡驱使的情况下,他真的很被动。 主要还是过去太习惯驱使役诡战斗,现在突然被打破了这种习惯,无论身体还是思维,都没办法习惯。 闻着几乎要窒息的恶臭,莫问路只能忍着被这张可怕的脸在头上探来探去。 第188章 能操控上千只役诡 紧张的僵持中,旁边忽然有风声呼啸。 接着“咔嚓”一声,悬在莫问路头上,那张恐怖无比的腐烂的脸,就猛地往下一砸,跟莫问路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幸好莫问路扭头扭得快,那张烂了的脸只是擦着他耳边砸在地上,没有直接拍在他嘴上。 “没事,已经烂了,一砸就碎掉。” 女人压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莫问路连忙扭头,就看见61号躺在他不远的地方。 61号刚刚注意到莫问路的情况,怕他再耽搁下去会被那具死尸啃了,于是就着姿势便利,直接一抬脚,脚后跟重重砸在腐尸的后脖颈上。 她这一脚相当强悍,腐尸脖子的肌肉都烂的起不到支撑力,被她一砸,骨头直接断开,然后整个脑袋跟身体分离,滚到了一边。 莫问路还是第一次被普通人救,于是对61号投过去感激的眼神。 “我这个方向的尸体不多,你从这边爬过去,我尽量给你打掩护。”61号躺在地上,小声说道。 她在梦境中,两肩都被扎穿了,这种伤口直接侵入到现实,她的两肩现在还在渗血,而且没有包扎。纵使咬牙硬扛,要爬行太难了。 走倒是可以,不过现在站起来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梦境里活下来的人不少,很多都下意识站起来尖叫着想要逃离尸堆,可是站起来后,他们无一不是被腐尸包围淹没。 这些腐尸会群攻明显具备活力的生物,而躺在地上的,它们一时分辨不出,也就不会集体围过来。 零星的少数几只,只要打击到位,普通人也可以做到单杀。 “你爬到我背上来,我带你一起爬。”莫问路小心挪到61号旁边,对她提议道。 61号摇头:“不用,我又没残废。” 听起来像是倔强要强,但懂得都懂,就是怕拖累莫问路。 莫问路在梦境里对61号的伤口做了包扎,不过现实里没有,他看看61号肩头两个血窟窿,于是轻车熟路的,又把长裤脱下来当绷带用。 幸好他对内裤的审美一直是四角一色款,要是有点其他什么爱好,现在还真是不方便。 趴着给61号重新绑好肩膀,还用皮带在背部打了个环扣,莫问路调转方向,用脚背勾住皮带的环扣,直接把61号拖着走。 61号吃惊不小,连忙仰头提醒他:“这样你体力会不够的!” “放心,别的不说,体力绝对够。”莫问路回答,自信满满。 他可是多年资深特职,就算没有了役诡的主要输出,本身体能也早就突破普通人的极限,拖个百多斤的重物爬行实在小菜一碟。 而他这样做也不是纯粹的助人为乐。 “咱们互利互惠,我的大后方安全都交给你了。” 匍匐前进的时候,后面属于视觉盲区,易攻难守,现在两人合作,确实彼此都有好处。 低调爬行,从腐烂蠕动的尸堆里穿过,他们遭遇了不少单个腐尸的好奇试探,不过都用拳头和脚解决了。 过程中虽然有遭遇一些波折,但侥幸都没有引起尸群的围攻,有惊无险。 最终他们爬到了电梯边。 “电梯下来时的声音,八成会引起这些腐尸的骚动,做好准备。” 莫问路对61号说道,然后就准备去按电梯按钮。 然而他手刚尝试抬起来,电梯上方的数字就忽然跳动起来。 有人下来了! 这种时候,又是这种恐怖的地方,谁会来这里? 肯定不是自己人。 不过逃已经来不及了,直面即将下来的敌人,和快速跑动引起尸群的围攻,两条路大差不差,都很糟糕。 “贴边,试试偷袭吧。”莫问路小声对61号说道。 61号也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被尸群围攻太恶心了,还是偷袭敌人比较好一点。 于是当叮咚声响起,电梯门朝两边划开,莫问路和61号一跃而起,一个出拳,一个出脚,打算不管电梯里是人是诡,都给他兜头来一顿贴脸输出。 结果“啪啪!”两声,莫问路的拳,61号的脚,都被来人稳稳接住。 “力量很足,看来还死不了。”时非站在电梯门口,对莫问路进攻的力道表示认可。 “时非!”莫问路瞪大眼,一时间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时非放开他手,也放开61号的脚,说:“你可真是能藏,我差点就找不到你。” 他顺着卓靖文的指引到达目标地点,结果只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湖,要不是相信卓靖文的能力应该不至于出错,他真不会走进湖里。 湖是真湖,但是湖中心却有一栋被空间系能力隐藏的建筑物,河盼两个死鬼大概是闻到了地下室的腐尸味道,很激动,直接带着时非穿墙而入,进了通往地下室的电梯。 结果门一开,直接跟目标人物之一打了个照面,这效率就很不错。 时非的出现,让莫问路的心一下完全放松。心道死不了,这要还能死了那就是点儿背到了极点。 不过61号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放松,回头看了眼尸群忍不住惊呼: “你们怎么还聊上了?尸群过来了啊!” “没事,这都是小意思。”莫问路笑着对61号说道,一点没有压力。 河盼两个死鬼就是冲着这里的腐尸气息来的,早就按捺不住,直接化作旋风冲出,两头扎进尸堆里。 一分钟结束战斗。 61号看不见河盼,只能看见尸群成片成片的倒下,仿佛有无形利刃在收割它们的头颅。 不过一口气干掉近千具能动的腐尸后,河盼回到时非身边,却好像情绪低落,一点没有吃饱喝足的愉快感觉。 时非走出电梯,往遍地的尸体扫视一眼,立刻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些尸体只是空壳,真正的诡并不在这里。我来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被拉进了梦里,对方是遁天之刑的人,自称韩先生,穿黑色斗篷,戴黑色面具。” 莫问路把梦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跟时非讲述了一遍。 时非听完,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郁闷地说: “那些在韩先生梦境里死去的人,他们的意识都诡化了,已经被韩先生拘役,而尸体只是受到影响能活动,算不上真正的诡,只是韩先生制造役诡时产生的废弃物。” 这里有多少具能动的腐尸,就表示韩先生制造了多少只诡。 能操纵上千只役诡,而且八成还是盗取哨塔设备的主使……这什么韩先生,他真的很会找麻烦啊。 第189章 你凭什么觉得能威胁我非哥? 当河盼解决所有的尸群,那些被尸群追杀的活人也侥幸活了下来。 他们很快注意到这边的时非和莫问路三人,于是下意识聚集过来。 “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该去哪儿……” 活下来的有二三十人,他们小心翼翼的询问,眼里都是害怕被丢下的那种哀求恳切。 而他们目光集中的焦点,是莫问路。 当时在梦境里,韩先生跟他们揭穿了莫问路是燕雀鸿鹄创始人的事情,而他们全都是燕雀鸿鹄的受益者,所以此刻看着莫问路,就自然而然地给他带上了英雄滤镜,觉得他会是继续带给他们希望的人。 莫问路被一双双眼睛盯着,有些为难,毕竟他自己现在还是等人拯救的状态。 不过想到时非在,于是先回头征询时非的意见。 “方便带他们出去吗?” “方便。” 时非回答,然后第一个进了电梯。 莫问路和61号也进来,接着人群一窝蜂涌入,挤进来十几人。 这个过程里有稍微发生一点摩擦和嘈杂,因为大家好像都希望第一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下室。 于是电梯不出意外的超载了,尴尬停在原地鸣叫。 对此莫问路行动果决,把最后上电梯的三男一女直接推了下去。 他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有留心上电梯的先后顺序。 “这里的危险已经都解决了,你们坐下一趟电梯,多等几分钟的事情,听从指挥。” 他常年在基层跟普通人打交道,面对这种场面游刃有余。 于是在剩下二十来人或恐慌或怀疑的注视下,电梯门关上。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61号有些意外地看着莫问路,说:“我还以为你会像电影里那样,让妇孺伤残先上。” 莫问路摇摇头,说:“生死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他的个人英雄主义里,在极端情况下,是没有妇孺伤残优先的规矩的,只有物竞天择。 不故意伤害的前提下,谁动作快,谁就优先。 这时轰隆一声震响,伴随猛然的摇晃震颤,上升过程中的电梯忽然卡住,然后停止了运行。 “啊!怎么回事?” 突然的变故让电梯里的普通人惊慌,他们纷纷抬头睁大眼,茫然的相互对视。 此时在大楼控制室里,韩先生坐控制台前,通过监控看着电梯里的人群。 他坐在靠背椅里,脸上的黑色笑脸面具已经摘下,是一张四十多岁的中青年面孔,头发带轻微自然卷,明明没到白发的年纪,发色却已经掺入不少银丝。 是一张普通的脸,没有想象中那种邪恶疯狂的狰狞,反而有一种文人的儒雅气质。 所以张考叫他死书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实上韩乐樵确实是教师出身。 不像卓靖文是为了守棺临时充个大头辅导员,他当年是正经在初中教政史的老师。 此刻他手里就拿着一本《人类简史》,不时翻过一面,是真的在看书。 苏嘉站在韩乐樵背后,目光就没从监控画面移开过。 “部长,刚闯进来的那个年轻人,他叫时非,他很厉害,在梦境里都能把标的指纹打在我身上,我觉得电梯是困不住他的。” “当然困不住他。”韩乐樵又翻了一面,同时悠闲的回答。“能随意闯进这里,还轻松消灭千具尸体,这个年轻人,连我都觉得可怕。” 从韩乐樵嘴里听到可怕,苏嘉表情彻底变了:“那,那我们怎么办?撤离还是?” “你后悔吗?”苏嘉紧张的不行,韩乐樵却问了个有些莫名的问题。“后悔把莫问路带回来吗?” 苏嘉:“……” 原本,带回莫问路并不在韩乐樵的计划之内,是苏嘉临时自作主张,把休眠在哨塔地下室三层的莫问路救了回来。 “如果没有莫问路,多半不会引来这个可怕年轻人,而且你说莫问路有争取成为伙伴的可能,结果也失败了……现在情况变得这么糟糕,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韩乐樵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好像只是单纯跟苏嘉商讨眼下的不利形势。 苏嘉就只是听着他说话,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眼里的光彩变得越来越暗,最后好像完全丧失了活力。 “我……我最后尝试一次。”苏嘉垂下视线,用一种消沉的口吻说道。 然后便转身,缓缓走出控制室。 “对了,把这个带上。”在她离开之前,韩乐樵拿出一个信封,塞进了苏嘉的外衣口袋。 电梯里,运行程序虽然被中止了,不过电梯轿厢还是重新动起来,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只是上升的过程里,电梯一直在发出激烈的故障鸣叫,并且整个轿厢嘎吱作响,甚至按键控制面板火花闪烁。 “这个电梯……我怎么感觉是被从下面顶着往上的?” 61号感觉很敏锐,在上升过程中发出惊人的猜想。 时非装作没听到,一点没打算告诉其他人,确实不是电梯在运行,而是王河大力士在下面顶。 这个过程不光是抬起他们这么多人的重量,还要抵抗电梯本身的运行机制……反正用过这一遭之后,这台电梯是没法运行了。 “到一层了,去把门打开吧。”当电梯停止上升,时非对莫问路说道。 那样子,就像是让莫问路去开个普通的门似的。 得亏莫问路无条件信任时非,不然都得觉得时非不怀好意。 他走到电梯门边,直接去扒门。 凭着资深特职的高强体能,很容易把门扒开。 门外是大楼内部的走廊,灯光微暗,但能清楚视物。 于是门开的时候,莫问路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人。 “苏嘉?!”莫问路扒着门,一脸错愕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人。“你怎么在这?也被抓来的?!” 他十分诧异和着急的问。 看他还完全蒙在鼓里的样子,时非只好提醒他: “她是遁天之刑的人,刚盗走了哨塔研究部的重要设备,顺便把你也盗出去了。” 莫问路听完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他盯着苏嘉,表情认真地问:“是这样?” “嗯。”苏嘉点头,承认的干脆又痛快。 然后她直接坦白自己的动机: “我觉得遁天之刑更适合你,你的命不该浪费在哨塔,所以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加入遁天之刑,我们可以继续经营燕雀鸿鹄,会比以前更自由、更好。” 听着苏嘉的话,莫问路脑子里信息爆炸。 他回忆了一边认识苏嘉的经过,以及后来那么多年的相处,最后目光下移,落在苏嘉腿上。 “所以当初我救你,是事先设计好的吗?还有,你是怎么从心理层面骗过我的?” 莫问路的读心能力一直是个秘密,按理说不会被防范,也是因此,他从苏嘉心里只读到各种善良和无助的思绪之后,才会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协助经营燕雀鸿鹄。 这么多年也没出过问题,怎么突然她就成遁天之刑的人了? 莫问路想不通,苏嘉没有打算隐瞒。 “是设计好的,不过你救了我是真的,虽然侵入我家的诡怪是故意引来的,不过为了不露出破绽,诡怪是不受控的,我的双腿被吃掉,也是真的,现在只是装了好用的假肢。” “为了骗我,你把你一家人杀了?” 看着莫问路无法理解的表情,苏嘉笑了笑。“我妈死得早,我很小就被继父……总之他们一家不是我的家人,全是我的仇人。” 未尽之言,大概是隐秘而残酷的伤疤。 莫问路被过多的信息冲的表情麻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而苏嘉继续坦白: “你有读心能力,这个韩先生一开始就知道,他在我脑子里加了‘思维锁’,你能读到的,都是我精心挑选过后的信息。” “思维还能上锁?”莫问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 苏嘉看着莫问路,似乎有些赶时间的道:“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你该给我回答了,愿不愿意加入遁天之刑?” 苏嘉看向莫问路的眼神虽然很平静,但莫名有种势在必得的意味。 莫问路觉得很可笑,对苏嘉说:“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然后他看看苏嘉身后左右,有些奇怪:“你就一个人来了?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威胁到我?” 说着往时非身边靠了靠,意思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威胁到我非哥? 第190章 苏嘉你用着很顺手啊 站在时非身边,莫问路完全是有恃无恐的。 他猜测接下来苏嘉就该出大招了,于是小声对时非说:“我的役诡都没了,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役诡没了?”时非微微歪头,好像有点不明白莫问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他视线里,莫问路的两只役诡分明还在他背后,只是看起来很呆滞,好像陷入了休眠状态。 不过眼下不是询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对面苏嘉有动作了。 在他的注视下,苏嘉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弹簧刀,就一根手指那么大的刀刃,也不知道她想吓唬谁。 “路哥,我们认识好多年了,虽然我一开始跟你认识是一场算计,但是你救了我命,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我一直是感激你的。” 苏嘉看着莫问路,态度认真地说道。 也正是因为记着这个恩情,她才会违背韩先生的任务指令,冒险把莫问路带了回来。 这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已经严重到破坏了韩先生的计划。 于是苏嘉就在说话的工夫,用小刀划破了自己的颈动脉。 她自杀了。 毫无理由和预兆,她动手前没有一丝犹豫和挣扎,以至于她把拿刀的手转向自己脖子的时候,更像是要蹭蹭脸颊之类的小动作,而绝对无法使人想到她是要自杀。 “苏嘉!!!”莫问路大吃一惊,差点要冲出去。 他对苏嘉是有感情的,毕竟认识这么多年,苏嘉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更是交心的朋友,甚至是他面临死亡绝境时,唯一能交托后事的一个亲人。 看着血从苏嘉脖子凶猛地涌出,瘦弱的身体也随之倒下,莫问路心口一阵紧绷绷的发痛。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得不克制靠近的冲动。 遁天之刑的疯狂,整个哨塔特职都是知道的。 而苏嘉的行为很不合理,所以作为资深特职,莫问路要理智,不能轻易被情绪支配而放低警惕。 苏嘉躺在血泊里,脸孔偏向电梯,眼睛还直直看着莫问路。 “路哥……” 她很困难地发出声音,因为生命快速消逝而显出挣扎和不舍。 “我去救你的时候……哨塔那些人正要……正要把你塞进仪器里……你那时候就像……像一个不值钱的垃圾……他们没把你当人……” “或许遁天之刑也不好……但是自由啊,你的燕雀鸿鹄,你的理念,都可以发展的更好,不像哨塔……哨塔只会摧毁你,和你的一切……” “你不适合哨塔,你应该……应该跟我走一条路的……你不跟我……走一条路……我就,就没有路了……” 苏嘉用最后的力气说完,双眼就在那句“没有路了”之后,变得暗淡下去。 她死了。 直到这一刻,莫问路才终于知道,苏嘉并没有任何后招,她就只是来劝降,发现劝不动,于是走了极端。 太不合理了,怎么会有反派是这样做人和做事的? 等着苏嘉的尸体,莫问路脑子嗡嗡的。 然后他才想起来,遁天之刑一直就是这么做事的。 越是底层的信徒,越是有种对生命近乎亵渎的轻视,这种轻视不只针对旁人,也针对他们自己。 莫问路咬牙切齿,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怒吼,然后踏出电梯,把苏嘉迅速变冷的身体抱进怀里。 时非暂时没有打扰他,而是指路让其余人先离开这栋建筑。 “外面是湖,水深,而且冷,下水前记得做热身。”时非对蜂拥而去的人群交代了一句,然后就没管了。 王河则把电梯又放了下去,接下面剩余的人上来。 “要不然,你也跟人群一起走吧。”时非在莫问路身边蹲下来,给他提了个建议。 但是莫问路没回答,表情黑沉沉的,给人一种死人一样的阴沉沉的感觉。 然后他忽然一低头,把脸埋入苏嘉豁开血口的颈窝里。 “你在干什么?!”旁观没有离开的61号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发出惊呼。 在莫问路埋下头后,她听到了明显的吞咽声,所以她忍不住担心,这个男人是因为受刺激过度,发癫了。 “我还不能走。”十几秒后,莫问路才重新抬起血糊糊的脸,并用一种坚定的口吻说道。 然后他把苏嘉一直握在另一手里的信封抽了出来,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两张由某县级中学开出的处分通知,上面一张被处分对象正是14岁的莫问路。 当时他初二,因为故意伤害同学被学校开除。 而底下一张,是一位教师的开除通知。 好巧不巧,也是故意伤害,只不过这次伤害的学生家长。 看着这两张纸,莫问路的神经像是被绷紧到了极限,牙关都咬出了明显的咯吱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莫问路把两张纸攥成团,一边着魔似的低语,一边缓缓把苏嘉的尸体放回了地上。 然后他跳起来,狂躁地昂着头寻找着什么,最后终于在上方墙角找到了监控摄像头,于是狂暴了,对着镜头咆哮: “韩乐樵!韩乐樵——!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他这样的行为有些癫狂,像是人在狂怒之下的暴躁发泄。 可就是这一咆哮之后,昏沉的大楼空间里,就跟着响起一声幽幽的回应:“这是你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 这声音之后,整个大楼内的空间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是肉眼无法明确分辨的变化,但是潜意识里却会毛骨悚然,莫名的窒息和压抑。 61号是普通人,所以她的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而除了感觉之外,她还惊讶发现,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现在还留在原地的,就只有她、莫问路、时非,还有苏嘉的尸体。 “哒——哒——哒——”皮鞋踏地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韩乐樵戴着面具,过膝的黑色斗篷随步伐晃动,身影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到了莫问路面前。 一看见他,莫问路便愤然一挥手。 一道红光从他手心里窜出,直扑韩乐樵的脸,将他脸上的黑色面具击碎,露出一张堪称儒雅的,中青年男人的脸。 “急什么?我既然出来,就没打算再戴面具。” 韩乐樵双手十指交叉,自然垂放于身前,脸上还带着点满意的微笑。 “我预测的没错,苏嘉你用着果然很顺手。” 第191章 莫问路加入遁天之刑 莫问路最初的两只役诡已经濒临失控,这是连哨塔也无法拯救的一种情况,唯一的方案是让他进入休眠状态,然后抽取全部灵气……99%的概率就是死。 可是就在刚刚,明明已经变回“普通人”的莫问路却再次使用出了役诡的能力。 但不是以前那两只役诡,而是一只全新的役诡——苏嘉。 此时苏嘉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但是她的意识已经诡化,漂浮在莫问路的身后。 诡化的她穿着一条破旧褴褛的红裙子,膝盖以下空荡荡。 她闭着眼,手臂抬起捂着耳朵,脸孔苍白麻木,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莫问路认得她这个样子。 那是多年前,他奋力冲进已经倒塌大半的房子,在灰尘与血污中,找到苏嘉时,她正在被诡啃噬时的样子。 大部分人诡化之后,都是保持着死时的样子,苏嘉却是例外,她保持着第一次遇到莫问路时的样子。 莫问路是在情绪极端狂暴的状态下,痛饮了苏嘉的血,以此作为交换和连接,拘役了诡化的苏嘉。 原本这个过程是极其凶险的,且成功率低,但幸运的是,莫问路一次就成功了。 这使得莫问路都不得不怀疑,诡化的苏嘉本身就愿意被他拘役。 而现在再加上韩乐樵的话,于是苏嘉成为莫问路役诡这件事,就像是计划好的,是一场心甘情愿的献祭。 “你原本的役诡快要失控了,对遁天之刑来说,你其实没有什么招揽的价值了,但是苏嘉偏要把你救回来,没办法,我也只能额外费心,帮你解决役诡失控的问题。” 韩乐樵神情淡然地说着,然后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响亮而清脆。 莫问路被这声音震了一下,感觉刚刚不是单纯听见一声响指,而是有个锤子迎面砸在了头上,把什么原本罩在他头上的壳子敲碎了。 于是猛然间,他发现原本消失的读心技能回来了,与之一同回来的,还有原本两只役诡的诡气。 这让他头皮发麻,下意识猛回头。 然后不出意外地,他看见了原本以为已经消失掉的两只役诡。 “先前我压制了你的一部分感官,让你感觉不到它们,它们进入了休眠的状态,因此你才没被它们吃掉,而现在你又有了忠诚的苏嘉,她能继续帮你压制住那两只不安分的役诡,所以恭喜你,度过役诡失控的危机,而且变得更强了。” 韩乐樵对莫问路说恭喜,脸上表情也确实像在说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但是莫问路忽然就冲到了他跟前,又快有狠的拳头直接朝他脸上砸去。 然而哐一声,莫问路这一拳却是砸在了凭空出现的一块门板上。 莫问路没搞清楚那块门板是怎么出现的,就好像那门板原本就立在那儿。 “梦境!”莫问路心里惊呼一声,虽然依然愤怒,但还是识相地退回到时非身边。 “时非,这里是梦境,这里的一切都受他控制,他可以随心所欲操控这里的一切,千万小心!” 跟时非打完招呼,他却没有退缩,而是驱使背后的男诡与女诡,让他们一同向韩乐樵杀过去。 韩乐樵的身影从原地消失,换成了两只不知名的诡怪,与莫问路的役诡厮杀在一起。 而韩乐樵本人,则闪现在莫问路面前不远处。 “我希望你珍惜苏嘉的付出,不要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韩乐樵对莫问路说道,循循善诱的表情看起来居然像是有几分诚意的。 “去你妈的付出,你问过她愿意吗?!”莫问路怒吼一声,再次用拳头去攻击韩乐樵。 这次韩乐樵站着没动,还很悠然地回答:“从她违背我的命令救你回来,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所以当然是愿意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回头问她。” 在他说话的时候,莫问路的拳头早已经招呼到他脸上。 可是穿过去了,完全没有击中实体的击打感。 莫问路已经愤怒到癫狂,完全放弃思考,又疯狂挥拳踢腿,但是都没有用。 眼前韩乐樵明明站在这里,却又像不存在的3d投影,看得见,碰不到。 “停下吧,本体不在这里。”时非伸手按住莫问路的肩膀,阻止他继续浪费体力。 莫问路这才停下来,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韩乐樵。 “看来可以继续沟通了。”韩乐樵面带微笑,用一种谈判的口吻说话。“加入遁天之刑吧,完成苏嘉的遗愿。” 遗愿两个字很有攻击力,莫问路眼神明显动摇了一瞬。 于是韩乐樵继续劝诱: “其实你也回不去哨塔了,这点你心里应该有数,现在如果他们发现你还活着,绝对不会为你开庆祝会,而是直接开审判会,审判你燕雀鸿鹄创始人这个身份。” 莫问路:“……” “而且特职转投遁天之刑,本来就不少见,我记得前不久,你们那个省团部指挥官,是叫夏明吧?他儿子就加入遁天之刑了,我想想,那小子好像是叫夏投来着。” 时非:“……” 遁天之刑在蛊惑人心这块,向来是有一套炉火纯青的技巧。 目标会在不知不觉中,踏进他们的陷阱,醒过神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遇到硬骨头,一定不肯就范,那也只能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我不加入!”莫问路回以四个字,双眼蹬的发红,显然要做硬骨头。 对此,韩乐樵没有一点不悦的表现,反而十分自信地说: “别急着做决定,免得一会打脸时太难看。” 他说完就一抬手,像是在空气抓了什么。 于是哐当一声,一个结实的大铁笼凭空出现,轰然砸在地面上。 铁笼里关着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与莫问路同龄的青年。 这是一家三口,他们已经被抓来很久,不过显然没遭什么虐待,不仅衣着光鲜,而且脸色也不错,甚至态度还挺嚣张。 “放我们出去!我警告你们,我们一家可是受哨塔保护的,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们,不然等哨塔找上门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西装革履的青年拍着笼子吼叫,因为一直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所以认定绑架他们的人不敢真动他,于是越来越嚣张。 但是在看到这一家三口的瞬间,并听见那青年所说的话后,莫问路的内心一下就爆炸了。 像是被塞了个地雷进来,所有的光明,正义,信念以及善良,全都炸成了一把脏兮兮的灰! 莫问路恶狠狠盯着笼子里的人,眼睛像要瞪出血, “时非,你先走。”他头也不回,用一种癫狂到麻木的声音说道。“我就不走了,我要加入遁天之刑。” 第192章 先天恶棍与后天魔鬼 让时非走这句话,莫问路其实是说给韩乐樵听的。 他在向韩乐樵表达一个讯息:时非必须安全离开。 虽然莫问路知道时非厉害,但是韩乐樵同样深不可测,他无法衡量谁更厉害,不确定时非能够全身而退,所以必然希望双方能在不接触的情况下,和平散场。 “呵。” 韩乐樵当然听出了莫问路的意思,于是发出一声低笑。 “我当然会让你这位年轻但是厉害的朋友离开,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走,包括剩余的幸存者,他可以带所有人走。” 韩乐樵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就差把“贵客慢走”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是韩乐樵这么有诚意,时非却一点面子不给,表情平淡地说:“我暂时不走。” 他这趟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救莫问路,二是拿回哨塔丢失的重要设备。 现在莫问路显然是不用救了,不过设备还是得拿的。 不过在办正事之前,时非还是忍不住发挥了一点普通人的八卦本能。 “笼子里那三个人,跟你有仇?”时非问莫问路。 莫问路加不加入遁天之刑,跟时非都没有关系,他也不爱掺和别人的人生选择,他就是好奇,为什么见到那三个人,原本打算鱼死网破的莫问路,就突然改主意了。 能扭曲一个人的价值观和选择权,一般不是有深感情就是有大仇恨,不过看笼子里人那一副嚣张样,不像是能跟莫问路这种傲气性格合得来的。 所以时非合理猜测,他们是有仇。 莫问路于是回看铁笼的方向,眉头皱的很紧,即使时隔多年,依然咬牙切齿。 “这一家三口都是畜生!” 即使是在高手遍地的哨塔体系里,莫问路的傲慢强势也是出了名的。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少年时代其实是个内向且自卑的瘦弱男生。 而这样的开局性格,是由他的出身决定的。 他是一个刚出生就被丢在垃圾桶里的弃婴,要不是被好心人翻出来,送去福利院,他就和垃圾一块被填埋或焚烧了。 莫问路在福利院长大的过程还算顺利,因为院长是个非常心善温婉的中年女性,她把福利院里不多的孩子们教的很好,让孩子们早早的懂事,互助,学着自力更生。 最大的问题就是穷。 那个年代社会福利机构还不是特别完善,只能维持孩子们吃饱穿暖,莫问路上学的钱都是院长东拼西凑来的。 而更多的孩子,只能排队,等院长凑学费。 穷苦不会磨损人的骨气和棱角,但是人群的鄙视和议论会。 当莫问路上了初中,进入青春期少年们最张扬、表现欲最鼎盛的小社会,他才发现穷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起初也只是偷偷的议论,甚至这种议论是善意的、关心的,但是当有个小恶棍跳出来,嚷着“那个姓莫的穷鬼偷了我的东西”后,一切就都变了。 在小恶棍看来,诬陷一个内向瘦弱的小男生,其实就是枯燥的学生生活里的娱乐,他很享受这种事,并且在班级里掀起“我们要找到证据,把那个贼绳之以法”的活动。 莫问路在那个小恶棍的阴影下过了两个学期,苦不堪言。 终于在对方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栽赃诬陷中爆发了。 他打了那个小恶棍,下手很重,给对方打到骨折。 出了口恶气,但学校要开除他,而且面临高额的医疗赔偿,以及可能关少管所等等严重后果。 “他是被冤枉的,他没有偷东西,我看见俞少亨往莫问路桌肚里塞东西了。” 当年的一位政史老师给莫问路作证,想给这倒霉又贫苦的学生争一点公道。 不过他的证词在学校方面没有作用,因为莫问路伤人了,已经是过错方,除非得到受害同学的谅解,否则学校没有办法从轻处理。 没办法,那位政史老师就亲自登门到了俞少亨家,跟他父母沟通,希望事情止步于经济赔偿,不要更过分了。 但是能养出俞少亨这种恶棍的父母,自然不是什么能讲人话的东西。 政史老师一次没谈成,就跑两次,跑三次……他觉得自己为人师表,如果连这点公道都不能给学生争取,那也真是白白顶着教师的名头了。 结果在不知第几次谈判失败后,出意外了。 因为他坦明是你们儿子栽赃诬陷在前,这把那对夫妻惹火了,当场打了起来。 场面二对一,老师还碍于身份不敢还手,只能边自保边往外退,挨了不少打。 结果男恶棍打人打太猛,自己摔了一跤,加上胖,杠到了椅子上,也骨折了。 于是他们也成了受害者,而政史老师因为故意伤害,且受害者拒绝调解,于是他也被学校开除了,还关了六个月。 当莫问路跟时非叙述当年的恶心事时,韩乐樵也在旁边听。 听完他摇摇头,叹气说: “社会就是这样,毁掉一个好人,比消灭一个恶棍容易多了。” 然后他看着莫问路,说:“我知道你成为特职后,一定千方百计找过俞少亨这家人,不过得到的结果是,这家人在多年前出车祸都死了。” “但其实哨塔查了你的过往经历,但他们怕你利用能力对普通人实施报复,所以故意给你编了个恶人自有天收的童话故事。” “其实他们一家过的很好,衣着光鲜,生活滋润,好像老天爷都是站在他们那边的,让他们一家无病无灾顺风顺水,呵呵。” 说到最后,韩乐樵用两声冷笑结尾,在他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白发之下,笑容充满了对现实的讽刺。 第193章 反派大佬的面子账 “所以,你就是那个想给学生出头,结果被陷害的政史老师?”在听完韩乐樵的话后,时非联想后问道。 韩乐樵笑问不语,显然是一种默认了。 旁边莫问路微微压沉了表情,情绪很纠结。“是他。” 他知道韩乐樵为他出头,也知道韩乐樵因此坐牢,可他那时候还没成为特职,什么也做不了。 而等他成为特职后,自然也找过韩乐樵。 他去过原先的中学,去过关押韩乐樵的警局,可是都打听不到这个人。 韩乐樵坐牢时间并不久,但是出狱后就人间蒸发了。 莫问路曾做过最坏的打算,觉得他极有可能是对社会与人生都失去了希望,于是在沉默中走向极端。 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也觉醒了非凡能力,还加入了遁天之刑。 “是个好老师。”在了解整个事情原委之后,时非淡定给出了这么一句评价。 然后他就没有什么继续参与的兴趣了,对韩乐樵说:“把苏嘉带走的设备给我,然后你们该怎样怎样,我就不掺和了。” 时非这么干脆,莫问路反而有些意外了。 “你不阻止我?” 他现在是要倒向黑暗阵营,而时非在他猜想中,应该是哨塔顶级大佬暮归人,应该会极力反对他加入遁天之刑的。 结果就这样? 时非听他这样问,于是略作思考,说:“嗯,按流程,我确实该阻止一下,最好跟你打一架,这样才说得过去。” 说完他撸袖子,好像真打算走这个程序。 然后他就出手了,当然目标是韩乐樵。 “砰”的一声,韩乐樵结结实实地挨了时非一拳,整张脸向左偏转,身体也随之倾斜。 那是一种眼看着就要被撂翻的姿势,但在真正被撂翻之前,他的身影诡异从原地消失,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已经恢复笔直的站姿,只是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厉害,还从没有人在我的梦境里打中过我。” “不客气。”时非摆摆手,完全没把这场战斗当回事的样子。“我只是猜测,如果不让你尝点厉害,你是不会轻易交出设备的。” 时非说着,甩了甩手,蹬了蹬腿,是在热身。 这段时间一直是河盼两个死鬼代打,他都闲着没做什么运动,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锻炼,合格的大学男生得注重身材管理。 而看着时非闹着玩一样的热身运动,韩乐樵眼神复杂,感觉在看什么世界未解之谜。 时非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但是刚刚一击却能穿透梦境,直接打到他的本体,这简直违反常理。 “别浪费时间思考我是谁,还是切实想一想,你到底要挨多少打,才肯乖乖把设备交出来。” 时非热身完毕,两手叉腰,用一种狂的没边儿的语气说。 韩乐樵活了半辈子,狂妄的人见得多了,但是像时非这么狂的,他是第一次见。 因为时非不是单纯狂,他是真有资本的那种狂。 “投降的底线在哪儿,还是边打边看吧。” 韩乐樵故作轻松地答道。 然后他一拍手,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时非耳边响起。 他拍掌的时候明明就在时非前面,但是巴掌声却在时非后面,而且很近,简直就像贴着他左侧耳朵后方拍掌一样。 时非站在原地未动,但头部在拍掌声响起的瞬间向右一偏,同时左手猛地向上一抓, “吱吱吱!”怪异在嘶鸣在时非手中响起,随即一只细长鲜红的诡怪便在他手心里显形。 这是一只非常成熟的恶,外形像一个被拉成条状的人,当巴掌声响起,它就会瞬间出现在声音响起的位置,一口咬断目标的脖子。 不过时非只是一偏头,一伸手,接着喀喇一声,这玩意就被捏断了脖子。 不过这只恶诡被消灭后,细长的身体却没有消散,而是忽然液化,变成鲜红的粘液。 粘液先是朝下流淌,像是也受到重力的影响。 但是下一瞬,这些粘液如同忽然活过来,猛地反向朝上,如蛇一样缠上时非的手臂,并顺着他手臂迅猛蔓延铺开。 不到一秒中,鲜红的粘液便覆盖时非全身。 韩乐樵微微眯眼,忍不住露出干掉强敌的侥幸。 不过接着,他这种侥幸的眼神就完全被震惊取代。 “居然是共生的诡怪,很少见。” 红色粘液覆盖之下,时非的声音响起,透着点颇感兴趣的味道。 然后他两只手合握,接着一握拳,一拉扯。 非常轻微的,血肉被撕开的声音响起。 于是已经把他“吃”下去的粘液便被从中撕开,露出里面的时非。 时非的样子并不好看,全身裸露的皮肤都被粘液激烈的侵蚀,露出血肉模糊的样子。 不过很快那些被侵蚀的地方,就以飞快的速度愈合。 时非现在跟躯壳融合得越来越好了,就算不掉头,也能发挥不错的能力了,像这样打打怪、练练手,已经游刃有余。 看着两只诡被时非消灭,莫问路下意识看向韩乐樵。 以他当役诡人的经验,一旦役诡被消灭,那么拘役于役诡人体内的那部分诡怪残余,会立刻暴走失控。 但是当他看向韩乐樵,却发现对方依然平静淡定,没有丝毫要失控的意思。 “他拘役诡怪的方式跟你不同,他是用诡拘役诡,自身只作为因果链末端的‘收容者’,就算役诡消亡,对他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看出莫问路的惊疑,时非好心给他解释了一下。 莫问路顿时想起来,在一开始的百人梦境里,韩乐樵从不杀单人,要杀都是杀相互攻击、相互仇视的双人。 当时他就知道韩乐樵在规避因果链,但没想到,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制造和拘役诡怪。 把役诡反噬的风险转嫁给另一只诡,这真是非常狡猾,又非常让人羡慕的手段了。 而且这种手段创造出来的诡怪,必然是成组成对的,不了解这个情况的人,很难防住诡怪“死而复生”的意外袭击。 不过就算拥有这么逆天的实力,韩乐樵却没有一点膨胀和自大。 他只尝试了一次,少了两只诡,便果断做出正确选择。“不打了,你赢了。” 说完话,他制造的梦境场景瞬间破碎,这是他释放诚意。 当周围场景恢复成现实的样子,韩乐樵从斗篷下拿出了一个通体乌黑、体积类同成年人小臂的金属物体。 “设备给你,接好。”他打了声招呼,然后把设备扔给了时非。 时非接住设备,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这就给我了?你应该还有上千只役诡,不多拿出来溜溜?” “不了,到我这个层面,逞强行为就不好看,总得维持点反派人物的面子。”韩乐樵说道,十分有自知之明。 虽然使用车轮战的话,韩乐樵不一定全无赢面,但是时非那种变态的杀诡能力,最好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所以除非有靠谱的帮手在,否则韩乐樵绝不打这种划不来的仗。 第194章 勋章和野塘 时非天不亮就回了学校,效率高得惊掉卓靖文下巴。 “东西拿回来了,你拿去还给哨塔吧。” 在卓靖文宿舍,时非把王部长心心念念的设备扔在了床上。 虽然这东西是机密,不过卓靖文缺乏情报,所以这东西在他眼里就是个黑色的铁疙瘩,并不担心机密暴露。 卓靖文无言地竖了个大拇指,表达对时非的敬佩,然后第一时间联络了哨塔,通知那边设备已经拿回来。 这是针对哨塔的一个超级风波,原本那边老王同志都做好大崩盘的准备了,结果时非出手,力挽狂澜,感觉实在太爽,跟做梦似的。 以至于通讯设备里,卓靖文好像听见了老王同志捂脸哽咽,当场都懵了,觉得这无情铁腕的老家伙在抽疯,怪吓人的。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时非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发现已经深夜两点多,于是打了个哈欠,倒卓靖文床上就睡了。 作为品学兼优的当代大学生,早睡早起的作息规律是要坚守的。 而考虑到回宿舍睡的话,还得先爬六层阳台,费时又费力,还是就地躺平的好。 于是卓靖文一回头,就发现自己被鸠占鹊巢。 不过他也不怯,上前推推时非: “醒醒,你跟我说说经过啊,还有莫问路,你有他的消息吗?” 能让王老头亲自出马的请求的事情,那绝对是震动哨塔体系的大事。 卓靖文怎么也是普通人,一条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根本压抑不了。 “在湖中心一座隐形大楼,跟一个叫韩乐樵的打了一架,至于莫问路,没了。” 时非翻了个身,简明扼要的一句话,就把整个事情给概括了。 他对莫问路的总结是“没了”,这让卓靖文眼神悲凉,心说果然是死了,哎,又一位英勇的特职牺牲了。 时非没有直接透露莫问路叛离哨塔这件事,因为那是莫问路的选择,该以什么方式、什么时机公开这件事,是莫问路自己的事,他不掺和。 唯有一点是肯定的,从今往后,这个世界没有特职莫问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遁天之刑新干员。 当晚时非霸占了卓靖文的寝室,睡觉睡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卓靖文一点没有抗议,还细心帮他赶光了蚊子、打好了空调、盖好了空调被,所有细节处理好之后,才与赶来的哨塔特职碰面,把设备和情况进行了交接。 按照哨塔做事惯例,影响如此重大的事件,时非作为第一关联人,是要被带回哨塔进行多轮的问询和调查的。 不过没人敢打扰时非。 甚至能通过卓靖文询问,得到时非的一句话总结,对王部长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收获。 当天晚上,哨塔总部就出动了一支特职队伍,直捣那座隐匿于湖中心,已经杀死上千人的大楼。 当晚带队的是正日阶特职朗君义。 因为在哨塔关于遁天之刑的情报里,第三分部长韩乐樵是记录在册的。 对于这个人,哨塔的情报备注是:善于蛊惑人心,可同时操控多只诡怪,极度危险。 朗君义赶到的很快,从时非回来到他到场,时差不到半小时。 那一场交锋,具体情况和结果,时非没有去打听。 人类对抗诡异、哨塔对抗邪教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对时非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只是那之后没几天,他就又收到一个锦盒。 跟上次一样,一个黄金勋章。 王老头这次还是手写了一封信,没有像上次那么正式,而是像留言条一样很口头的一句话: 不知道你缺什么,只好给你钱,俗是俗了点,但实用。 老爷子混了大半生,临老返璞归真,大俗即大雅,挺好的。 “里头多少钱?”时非拿起锦盒里的卡,直接问卓靖文。 卓靖文伸出两个指头,说:“两百万。” 比不上莫问路打劫一次土豪的收获,但是来路正,真要花也不至于有什么麻烦。 时非于是坦然收下了,钱包鼓鼓的感觉是真不错。 “王部长说,本来想给你的奖励多个零,但可惜你不是哨塔成员,而且信息完全保密,他没办法正式申请,所以只有这么多,他表示很抱歉。” 看时非对钱不抵触,卓靖文于是补充了一句。 时非摆摆手,表示多个零少个零的无所谓。 他一个普通大学生,没有倒贴追他的校花,也没有为了抢校花跑来装逼的脑残富二代,更没有谁见了都想踩一脚的狗血体质,所以还真没什么靠钱装逼的场合。 钱这东西嘛,够花就行,再多真的就是数字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还有个很有意思的事情,燕雀鸿鹄主动屏蔽了天城和七环的用户,也不接纳任何有关这两地的帖子。” 卓靖文又提了个新消息,看向时非的眼神挺复杂。 “这应该也是你的功劳吧?” 时非:“……” 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是韩乐樵和莫问路后续做出的决定。 他们有意绕开了时非的活动区,明显是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自觉行为。 所以要说是时非的功劳,也没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k大校园风平浪静,暂时没再闹过诡异。 于是就这么平平静静的,时非迎来了大学第一学期的第一个小长假。 612宿舍里四个,都不是本地人,回家路程都远,于是四个货很有默契,小长假都没打算回家,准备赖在宿舍吃喝玩乐。 重点是玩。 “走!钓小龙虾去!学校后门往东走,有一大片野塘!” 小长假第一天的下午,方明易从外头回来,特别兴奋地冲宿舍里嚷嚷。 其他几个正闲的蛋疼,闻言眼珠子放贼光地跳起来。 钓小龙虾这个活动,真的是老少皆宜,没什么技术难度,对钓具也没有要求,于是宿舍几个一窝蜂的涌出去,兴奋的不行。 还是最老成的张丰友在后面提醒:“诶诶诶?空手去啊?好歹扯几条棉线啊!” 下午三点,顶着白花花的太阳,612宿舍四个人集体出动,沿着学校后门的一段土路一直走。 方明易是做好大丰收的准备的,还把洗澡的水桶拎过来了。 另外三个也是人手一条棉线,沿路边走边掰了几根不到两米的树枝,整个钓虾设备基本就很完善了。 走了快半小时,土路就延伸到了一片看不到头的荒地,杂草漫天的,远远确实能看见几块野塘。 他们来的不算早,塘边已经星星点点有其他学生的身影。 而在他们身后,居然还有学生在往这边走。 很显然,野塘钓虾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这几块野塘很快就不够造的了。 “赶紧赶紧,抢占阵地!” 方明易一下子亢奋加紧迫,大手一挥,指挥室友往前冲。 时非裹在他们中间,也不知道这阵地抢占了能有多大用,反正跟着冲,挺好玩儿的。 “快快,在石头底下摸螺蛳,摸着就有饵!小的不要,越大越好,最好是螺蛳爷爷!”张丰友经验丰富,指挥作战。 于是大家积极行动,开始探到水边摸田螺。 不过他们来迟了,好下脚的地方早就有人下去摸过,别说螺蛳爷爷,螺蛳孙子都没了。 如此奋斗了半拉小时,一无所获。 最后就在大家都快放弃的时候,时非从快一人高的水草里直起腰,举着手里的东西问: “螺蛳没找到,这个行吗?” 他手里举着一条蛇。 一条很常见的那种水蛇,分一分的话,应该是够他们四个钓龙虾了。 不过这蛇实在太大了,看着有一米多,而且相当粗壮,蛇头被时非捏着,蛇身盘在他手臂上,细细的蛇尾不停扭动,场面其实挺吓人。 于是野塘边都炸开了,女生们的声音尤其响亮,各种卧槽卧槽的惊呼在野塘周围响起。 方明易还在埋头摸螺蛳,听到这阵喧闹才抬起头。 他距离其他人都比较远,在野塘的另一边,整个人几乎被蒿草淹没了。 第195章 鱼长了人手 方明易伸长了脖子,越过蒿草看了眼野塘对面方向。 隔着草只能看见几颗熟悉的大脑袋,听动静那边挺热闹,时非好像是抓到了什么,大家好像都挺高兴。 应该是有收获了。方明易想,然后又弯腰低头在水里继续摸索。 野塘的水很清澈,但是水底腐烂的植物很厚,青苔和腐烂植物的根系在水底铺开成浓郁的青黑色,看起来就像在水底铺了一层黑色的影子。 方明易忽然打了个冷战,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 现在是下午三点,又是大晴天,照理说不会冷。 而他穿着凉鞋站在不到膝盖的浅水里,突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不过他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不习惯野塘的凉水。 于是弯腰继续在水里的石头下乱摸,一定要摸到点东西。 清澈的水面被他搅动,波纹一圈一圈地荡出去。 水下,一条细长的黑影脱离水底,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 这影子至少有一米长,贴着水底,缓缓朝方明易靠近。 但方明易对此一无所觉,还撅着屁股在水里扒拉…… 抓到水蛇后,时非已经带大家上岸,准备找小刀把水蛇分一分,然后就可以进入愉快的钓龙虾环节。 可是他抬头一看,就发现少了个人。 “方明易!别摸了!已经有饵啦!”祝子晟两手圈成喇叭,朝着方明易的方向喊。 结果喊了两嗓子,那头却传来方明易一声惊慌大叫:“啊啊啊!水里有东西!救……” 话没喊完,那边就是哗啦啦一阵激烈的人落水的扑腾声。 下水之前,大家都有小心观察过野塘,其实挺深的,但是边缘是斜面,不往中间走就没事。 现在方明易这一叫,把周围人都吓得一激灵。 祝子晟和张丰友反应迅速,飞快沿塘岸绕弧线往方明易那边跑,边跑边喊“坚持住,我们来了!” 他俩还都拎着各自的树枝,是准备方明易万一离岸太远,就伸棍子给他抓。 说来倒霉,这俩货都不会游泳。 时非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跑,而是啪叽一声把水蛇摔地上,然后直线冲向方明易的方向,边冲边脱掉外套和鞋。 沿着塘岸绕弧线过去太远,方明易已经远离岸边了,在水里激烈扑腾沉浮,眼看着快到塘中心了,大概没几秒能等。 “扑通——!” 时非双手合十、双臂朝前纵跃,身形像一条剑鱼一样,非常漂亮地扎进了水里,然后直接潜泳,一秒就窜到了方明易附近。 “救命!咕嘟咕嘟……水里咬我!咕嘟咕嘟……” 方明易在水里拼命往上扑腾,每次浮上来说几个字,就会灌进几大口水,相当凄惨。 他其实在高中暑假学过游泳了,学的不算太好,但是保命的狗刨术已经掌握。 然而现在狗刨术救不了他狗命,因为水下有东西抱着他的脚,在把他往水底拖! 时非发现水里有古怪,于是只冒头换了一次气,就又一头扎回水下。 透过幽暗的水底,时非看到了一条细长的黑影。 那黑影很怪异,乍一看是一条大鱼,但是再看一眼,就会发现这鱼居然长了两只人手。 那是两条半透明的人手,白惨惨的,看起来十分渗人。 方明易在上面扑腾,这从鱼身上长出来的人手就抓着他脚脖子往下拽。 时非游过去,直接一记直拳揍在鱼头上。 水里听不出拳头砸中的声音,但他的拳头,凭一只只能依附在动物身上的诡怪,是根本无力招架的。 于是只一拳,没见任何反抗,附在大鱼身上的诡怪便消失溃散了。 不过时非还是有点疑惑,这种低等级诡怪为什么能抓住方明易。 正常情况下,这种还没成型的凶,是伤害不了普通人的,因为根本接触不到。 除非……是已经接近死亡的人。 …… 几分钟后,时非揪着方明易后脖领子,带他浮上水面。 一同浮上来的,还有一条翻了肚子的大鲶鱼。 上岸以后,经历了一番生死危机的方明易就癫了。 “卧槽!居然是这玩意偷袭我!我他妈吃了它!我他妈今天一定要吃了它!” 他指着水里的大鲶鱼跺脚,愤怒到膨胀。 大家于是先看着那鱼,然后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相互一点头,得出个一致的结论: 这可是用一个大活人打窝引出来的鱼,不吃就亏大了。 时非也看着那条鱼,心说这玩意被诡怪附身过,但是诡怪已经被干掉了,所以应该……不影响口感。 因为离晚饭时间还早,虽然已经收获了一条大鱼,但是四个人不忘初心,又坚定地钓了三个钟头的小龙虾。 还得感谢时非的大水蛇,他下水救人之前,都不忘把蛇摔晕在地上,这才保证了全宿舍的钓虾用饵供应。 三个多钟头后,临近六点,四个人总共收获了三只小龙虾。 除了时非,其他三人一人钓上来一只。 时非已经过了新手保护期,所以成了宿舍唯一的空军。 毕竟已经从塘里弄上来一条蛇、一条鱼加一条人,放在整个垂钓圈子,也是相当炸裂的新手大礼包了。 回去的路上,方明易终于开始腿疼,死乞白赖的让人背他。 他脚脖子被那条丧心病狂的大鲶鱼咬了一口,伤口不深。 当时张丰友就提议直接回去,整点碘伏消毒一下,但是方明易执着于钓虾,嘴硬说没事,结果回去路上开始作妖。 于是仨室友轮流,背着方明易往回走。 一路上有碰到不少同学,他们背着个显眼包,手里还拎着一条快一米的大鲶鱼,没少收获同学们的注目礼。 到学校,就近在药店处理了一下方明易的伤口,然后几个人直奔一家小馆子,软磨硬泡,用三十块钱加工费,哄老板给他们把大鲶鱼做熟了。 一半做烤鱼,一半做酸菜鱼,仨小龙虾送老板了,单点了一份麻辣小龙虾,另加几个菜,一箱啤酒,浩浩荡荡就是一大桌。 桌上四个年轻人推杯换盏,开始提前体验社会生活。 大家喝的尽兴,吃的也尽兴,尤其方明易,就着差点要他命的大仇敌,一口气干了五瓶啤酒。 时非喝的最少,就一瓶。 不管白的还是啤的,他最多都只喝一瓶。 不是喝不了,是喝多了胀肚,怕不好看。 不过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比较注重形象管理的。 一顿饭吃完,已经九点多。 方明易酒量一般,五瓶啤酒不至于醉,但是晕,不太能走直线。 于是回去的路上,又是仨室友轮流搀着他走。 方明易特别开心,差点淹死的经历完全没留下阴影,一路唱着歌回去的。 幸亏假期人少,不然这显眼包室友真是没办法要了。 会宿舍后,大家马马虎虎地冲了个澡,借着微醺的酒意,各爬各床开始睡觉。 “时非,谢谢你嗷,要是没你,我今天大概就交代在那个野塘里了。”关灯的时候,方明易忽然从床上昂起头,对时非说道。 听情绪还是很亢奋,但是感激是打心底里发出的。 时非嗯了一声表示收到,然后让他赶紧睡。 方明易于是傻了吧唧的嘿嘿一笑,才又把脑袋放回枕头上,然后不到五分钟,呼噜声就开始起来。 时非还在想方明易被拖下水的事,感觉这事不合理。 不过方明易看起来没什么要死的征兆,活灵活现的。 暂时没法追究,可能就是碰到小概率事件了,纯倒霉催的。 于是时非打个哈切,也开始睡觉。 睡到大概凌晨四点,窗外天空只有一点蒙蒙的微光。 时非醒了过来。 是方明易把他推醒的。 方明易:“时非,你能不能陪我去买张回家的火车票?我、我得赶紧回家……但是我现在看不清,我可能没办法自己买票……” 方明易声音很奇怪,断断续续,发着抖,调子起起落落,像是不断被噎住了嗓子一样。 时非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手机灯。 灯光映照下,方明易趴在两张床之间的横档上,整个人呈现很颓然的状态。 他一手拿着手机,耷拉在横档上,一手捂着脸,手指慌乱攥头发和抹脸。 “怎么了?”时非问。 方明易没有立刻回答,甚至没有马上抬头。 是过了几秒钟,才看见他肩膀发抖,狠狠抽噎了一下,才断断续续的,一种想努力稳住不崩溃的声音说: “我得赶紧回家……我爸妈……我爸妈……他们出事了……家里只有爷爷了,他七十多……扛不住……” 第196章 怕你撞诡 华系境内,今年的冷空气来的有点邪门,才十月的第二天,南方就开始大降温。 北方就不提了,第一场雪早已经席卷,天气预报里,低温预警早就发了好几轮。 在华系中北部的边陲小村庄,黑色的天幕笼罩整个穹顶。 看时间明明是上午八点,可是这里的村民却看不到天亮。 远处,村落的房屋在熊熊烈火中燃烧。 这里是大山深处,交通不便,经济落后,黑色瓦片土培搭建的房屋,是祖祖辈辈人的根。 但是现在,都付之一炬。 “领导,房子都烧了,我们以后住哪里嘛……” 人工清出的村头空地上,村长老头局促地笼着两手,朝一名穿着华系哨塔作战制服,面容刚毅的寸头青年问道。 “放心,国家会安排,不会没地方住,现在关键是保住生命,咱得活着出去,困难会一步一步解决。” 寸头青年咧嘴笑着回答,人其实很疲惫,满脸的血与灰。 他抹一把脸,又对村长说:“大爷,我才十九,您叫我小赵就行,别叫领导,把我都叫老了。” 小赵脸孔黑黝黝,在远方火光的映照下,眼睛十分明亮,炯炯有神,充满年轻人的蓬勃活力。 听他说自己才十九,老人家心情复杂:“辛苦你们了。” 一阵轰鸣的崩塌声传来,是大火里的房子被烧垮了,土坯墙倒下,传了几代的房屋主梁砸落,顷刻间火星子迸裂,整个火势往四周喷薄。 热浪在黑色的天幕下荡开,迎面扑在幸存的几十位村民脸上。 看着家彻底没了,哭声在人群里低低地响起来。 但没人敢大声哭,怕动静大了,又引来那些恐怖的脏东西。 脏东西是村民们对诡怪的称呼,因为老传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诡,现在天黑着,诡字是压根不敢提。 “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村长望着黑漆漆的天,表情灰败的问道。 自称小赵的青年一拧眉毛,粗声粗气说:“肯定能出去啊!” 他原本坐在地上,说话时撑着一截木棍子,有点困难地站起来。 “放心,我们不会不管你们的!”他对老人家说道,神情无比的肯定。 但其实他自己已经一身伤,原本哑光的作战服,在火光对照下却有暗红的反光。 那都是还未干的血。 “再等等,等跟我们队长会合,一定能想到出去的办法的。”小赵安慰村长,也安慰其他三十余名村民。 这个小小的村子,遭遇的是一次恐怖的诡潮侵袭。 哨塔出动了一名月阶压阵、四名玄阶带队、二十名普通黄阶队员的队伍。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规模和战力配置,都属于相当充裕的了。 然而到达村子后,对比人力配置,诡异的灾害程度依然超出预期。 在完全漆黑的诡异环境中,队伍被迫分散了。 现在小赵和另外三名普通特职一起,掩护三十多名村民先逃出来,到达指定地点等待。 看了眼手表,只能再等十分钟了。 现在他们还能坐着休息,是因为周围安装了界碑装置。 早期这个装置是为了隔绝路人,避免哨塔行动被普通民众目击。 但是随着诡异案件的频率激增,现在界碑已经改良到隔绝人气,避免被附近诡怪发现,从而起到保护屏障的作用。 不过这种保护效力只有三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就必须转移,否则活人的气息依然会泄露出去。 焦灼的等待中,远处小树林里突然哗啦作响。 这动静令所有人汗毛倒竖,全都惊恐地警惕起来。 但是来的并不是入侵的诡潮,而是几名相互搀扶的,伤痕累累的特职队员。 “赵五六!快来!”对面一名女队员焦急呼喊,正用肩膀搀扶重伤几近昏迷的队长王冬。 一听见声音,赵五六立刻飞窜过去的。 “七七!王队!”赵五六低呼一声,从顾七七手里接过王冬,发现对方胸口一个血窟窿,几乎透体。 除了顾七七和王队,后面陆续又回来七八个人。 王冬就是这次压阵的月阶特职,三十二岁,元素系的能力者,在职九年。 “王队撑住,我能给你治!”赵五六梗着嗓子说道,一边扶王冬坐下。 他是今年才刚训练出营的新人,长着一副力量系的外形,结果测试发现,最强的能力是治疗,其次是速度和操纵。 “不治了,你们走,都走,诡潮快过来了。” 王冬推开赵五六的手,重伤和失血让他看起来很累,人坐在地上,好像已经连抬手这样的动作都很艰难。 阴冷的气息在这时扑面而来,连远处燃烧的火光都瞬间暗淡了许多。 王冬阻止所有队员想反驳、挽留、或抗议的话,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姿挺拔,像在新兵营带队训练一样威严。 “往南撤离,要远离矿区。” “这片地太邪性了,居然能养出这么多诡。” “我断后,别跟我废话浪费时间,都他妈听从指挥。” 王冬严肃的下完命令,最后看向赵五六和顾七七,目光变得柔和。 这俩新兵本来不该编进队伍里,但是现在作战人手实在不够,而他俩出色,破格出营,结果刚带出来就遇到这么大的难关。 王冬对他俩有点歉疚。 太年轻了,还应该是被老兵照顾着进步和成长的阶段,但是情势已经到这一步,他们得自己去拼了。 “走吧。”没有多余的话,就两个字,再一摆手,事情就这么定了。 全部特职队员行动起来,利用界碑装置进行气息隔绝和掩护,然后按王冬说的,往南撤离。 在他们身后,王冬又坐了下来。 血已经在他脚下渗透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他用血和泥,有些费力地从地上揪出一个又一个泥团子,然后用泥团子捏出大概的人形,最后往地上一戳。 染着血腥气的泥人马上动起来,往相反的方向,嗖一声窜了出去。 当一个有一个泥人跑出去,原本直逼而来的诡气渐渐散开了,开始追逐那些由王冬释放出去的诱饵。 不过即使引走了一部分,仍然还有诡怪找到了王冬这个真正的活人。 “噶吱吱……噶吱吱……” 骨头摩擦的声音毛骨悚然,从幽暗的阴影深处爬出来。 先是一只,然后两只,三只……十多只匍匐在地的诡怪,人形,腐朽近白骨化,却爬动着,循着活人的味道包围过来。 王冬用力吸了口气,把跨在身上的机枪端起来。 哨塔当然是有配备枪械的,只是能起作用的情况通常不多。 像这种跟腐尸结合起来的诡怪,枪械刚好能用上。 不过用处也不大,因为这些东西就算打碎掉,要不多久也能重新拼回来。 所以王冬把枪端起来,却不是用枪口对着前面,而是枪托。 “砰”一声闷响,他一枪托抽出去,一只诡尸的脑袋应声飞溅,稀碎。 威力很猛,比子弹强。 …… k大,612宿舍,时非正在简单收拾行李。 现在天还没亮,但是宿舍所有人都已经起来了。 张丰友也在收拾行李,不过是替方明易收拾。 方明易已经崩溃了,人在椅子里都要坐不住的样子,祝子晟在尽力安慰他,劝解他。 “会没事的,塌了又不是一定人就没了,你别想太多,说不定等你到家,人就已经被救出来了……” 之前从方明易断断续续的话里,大家知道他父母是矿工,结果昨天发生了矿难,他父母都被埋了。 矿难的死亡率,大家其实都有一定的概念,像祝子晟安慰人用的那种情况,才是真正的小概率。 小到让人想象一下,都会觉得窒息的概率。 方明易极大概率已经失去父母双亲,这样的灾难,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 “擦擦脸,往好的地方想,先回家再说。”张丰友已经帮方明易收拾好行李,完事拧了个热毛巾递给他。 方明易虚弱的接过去,毛巾铺开在双手上,把脸整个埋进去,捂着好一会没动。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情绪努力稳定了下来。 时非已经背上行李包,把方明易的包也拎上了。 昨晚方明易只是让他陪同去买票,但是显然光陪同买票是不够的,得陪他回家才行。 不然方明易这个精神恍惚的状态,路上肯定要出事。 撞车撞人什么的可能还没事,主要是他现在太容易撞诡。 第197章 天黑了(上) 到火车站,排队买了晋山省的票,中午出发,次日傍晚才能到站。 方明易父母出事,多半已经不在了,他精神恍惚,完全是丢了魂儿的状态,退化成了是个诡都能欺负一下的倒霉蛋。 于是刚上火车的时候,火车与铁轨夹缝间就伸出来一只黑漆漆的手,想抓方明易的脚,把他拖下去。 危机出现,时非却不用出手,王河跟苏盼已经自动出击。 他们迅速又精准,跟俩巡航导弹似的,嗖一下扎进去,愉快地用下面的诡做了点心。 但后来没诡搞事,方明易进车厢还是摔了。 被靠边的行李箱绊了一下,要不是时非从后面拎住,他估计能给前面大爷拜个早年。 因为要在车上过夜,所以买的是卧铺,一个下铺一个中铺。 以方明易的状态,爬床梯很难不摔下来,时非于是让方明易睡下铺,他自己爬去中铺那个小夹层。 都说买卧票,千万不能买中铺,以前时非对此没感受,这次亲身体验了一把,算是知道什么叫抬头撞头,抬腿撞腿,要不是侧面没板,简直跟睡棺材差不多。 不过他们赶上了出行高峰,能买到票就不错,也就顾不上哪个铺位了。 到晚饭的时间,乘务员推着小餐车来卖饭,时非干脆就下来,买了两份饭。 方明易没有食欲,端着饭盒发呆。 时非胃口一向好,在火车上也不影响他干饭的心情。 等他快吃完,发现方明易还是没动筷子,他于是说:“多少吃一点,不然不到家你就垮了,到时候还得你爷爷照顾你。” 相当耿直的劝言,得是很熟的朋友才能这样说话。 方明易用力吸了口气,终于听劝,埋头开始扒拉饭。 “我会撑住的,这时候我家只有我能顶大梁了。”他大口吃饭,咕哝着给自己打气。 车厢的前半夜很嘈杂,有大嗓门的乘客在聊天和打电话。 后半夜好一些,不过总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时非看看时间,凌晨两点,躺不住了,干脆起来,想在过道走走,也让躺僵了的身体活动一下。 等下了铺位,才发现方明易不在。 上厕所去了? 时非想着,便往有厕所的那端走去。 厕所门反锁着,不知道里面是谁。 王河于是从旁边探过来,直接把头扎进了厕所门。 对诡来说,穿门穿墙都是必备技能。 他就把头插进去,身体还在外面,看起来又猥琐又诡异,幸亏别人看不见,这辣眼睛的一幕也只有时非能看。 通过王河传回来的视觉共享,时非看见厕所里一个在偷偷抽烟的大叔,不是方明易。 “去找方明易。”时非下令。 于是呼啸一声,河盼两个死鬼一溜烟没了影。 通过他们的视角,时非迅速把整个火车内的景象略了一遍。 最后在一节车厢的连接处找到了方明易。 他直挺挺地站在车门前,眼睛发直,脸色发青,明显不对劲的状态。 王河当即伸手一抓,就从方明易体内抓出来一只半透明的白色虚影。 这东西连诡都不算,只是一缕比较顽强的执念,是人类死后所化,不能当场对人造成伤害,但是黏上久了,人会变得虚弱,甚至大病一场。 “呸!”王河咬了执念一口,发觉不好吃,于是嫌弃地吐了出去。 当然被他咬一口,那执念也就没剩下什么,直接消失掉了。 “我、我怎么在这儿?” 被清除掉执念,方明易清醒过来,茫然看看四周,整个人很懵。 时非走过来,若无其事,问:“我还想问你呢,怎么跑来这里?有梦游的毛病?” “没啊。”方明易甩甩头,感觉还有点晕乎。 时非拍拍他肩膀,说:“回去睡吧,你应该是精神太紧绷了。” 觉得时非说的有道理,方明易点点头,赶紧回了自己铺位。 他其实有察觉到不对劲,猜测刚刚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意识。 本来他就喜欢研究神神鬼鬼的东西,而当初在宿舍被一只黑影近身过后,他就确信世界上有诡。 只是现在他不敢说出来,怕吓着时非,毕竟时非好像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还是不要去颠覆他的三观了。 秋天本来就天黑的快,加上是阴天,所以等他们出火车站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麻麻的了。 “那边的天,好像格外黑。”出了车站,方明易不经意看向北边的天际,忍不住惊讶。 以他现在的心情,本来是顾不上关注天气的,只是现在他看的方向,那片天空实在黑的不正常。 简直就像,一个黑色的大罩子,罩住了一片区域。 第198章 天黑了(下) 这种明显的异象,不光他,其他刚来晋山的人也都发现了,驻足观看,然后惊讶和疑惑。 “最近,奇怪的现象越来越多了。”方明易呢喃,眼里有对未来的担忧。 虽然他没有正式踏入诡异圈子,但是各种不正规渠道收集的消息却多。 当这些信息到了一定的量,自然而然的,就会生出世界正在被诡异不断入侵的模糊印象。 “后面路怎么走?”时非没有管天象的事情,问方明易:“打出租车还是公交?” 方明易这才回神,摇摇头说:“不用,我,我家里人来接我了,已经在外面等了。” 他这句话说的有点不自然,不知道在尴尬什么。 等走上马路,看到他们家车,时非就知道问题了。 本来时非对车没什么概念,不过眼前这辆属于土豪常见款,一车能顶一套房。 而车上下来的人很客气,管方明易叫小易,方明易管他叫周叔叔,不过看两方态度,明显不是真亲戚。 有豪车,还配司机。 时非不由看看方明易,心说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之前刚收到消息的时候,方明易只说爸妈是挖矿的,结果矿上出事故了,于是大家下意识觉得,他爸妈是矿工。 但是现在回想,这个挖矿的意思,除了可以是矿工,还可以是经营矿产的。 所以方明易不是说谎,只是没说透。 其实也很容易理解。 对着早就熟悉的室友,总不能突然来一句我富二代,我家里有矿这种话,太像装逼了,尤其还是父母出事了的情况下。 “我,我家……”上车之后,方明易怕时非误会什么,于是想给时非说明一下自己家的情况,但是太难开口了。 时非看出他的尴尬,对他摆摆手:“没什么好尴尬的,我也很有钱。” 不多,净资产一千二百三十万吧。 当然时非对这些身外物根本不在意,在他眼里,方明易还是方明易,一个跳脱开朗的小朋友。 不过短期内,这个小朋友大概是开朗不起来了。 方小朋友听时非开玩笑,就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他家世的事,于是也放松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方明易问司机:“周叔叔,我爸妈……他们现在有消息吗?” 他收到的消息是父母在矿上出事,被埋了,还没找到,所以心里还存着一点渺茫的希冀,希冀父母还有生还的希望。 周叔叔从后视镜里看了方明易一眼,神色为难,说:“你别急,先回家。” 六个字,时非已经听出话外音了。 但是方明易还没有,还以为父母只是没找到,只是没消息。 等到车子开到方家,看到为父母的灵堂和棺材,方明易心里那点儿希望才彻底破灭。 一进门,就有亲戚长辈给方明易戴了孝衣孝帽,有人在哭,有人在给他解释事情经过。 这边的丧事还比较传统,不是电视上那种在袖子上套个黑袖,而是戴白色粗麻的帽子,身上也要穿白布坎肩,作为儿子,帽子中间还要点朱砂,跟其他晚辈区分。 现场请了专门的丧葬师傅主持。 师傅穿道袍,看起来像道士,又好像只是一种职业服装,总之不很专业。 时非退到角落,静静看这场人间大事。 这当然是大事。 对普通人来说,没有比生和死更大的事了。 道士主持丧事要敲锣,要唱词,要放鞭,还要指导晚辈磕头祭拜,流程很复杂。 时非坐在角落,打算陪到天亮,要是没诡闹事,他就打车离开了。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支烟:“同学,抽吗?” 时非转头,看见旁边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头。 老头干瘦虚弱,背有些佝偻,但一双眼睛乌黑精亮,又有种精神矍铄的感觉。 “谢谢,我不抽。”时非婉拒。 老爷子于是收回手,点点头:“不抽好,你还小,这个东西不好。” 他这么说着,自己又把烟点了,在时非旁边坐下。 “谢谢你送小易回家,得亏有你,不然怕是路上要出事,这孩子打小没遇过什么磨难,不扛事,肯定吓坏了。” 老人家说着,差不多一两口就把一根烟抽完了。 听他说话的口吻,时非就知道他是方明易之前提到的爷爷。 “我跟方明易是同学,搭把手是应该的,倒是您,您不容易。”时非说道,眼神有些复杂。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就是命吧。”方爷爷叹口气,哭都没力气哭了。 然后他忽然握住时非一只手,神情变得十分郑重。 “你都送小易回来了,那我再求你个事儿,你好人做到底。” 老人家的手很冰,时非点头:“您说。” “明天一早,你把小易再拽走,我估计小易是不会愿意走的,但是这里真的呆不得了。” 这是话里有话,时非于是问:“为什么这么说?” 方爷爷叹口气:“孩子已经回来送了父母,尽了孝了,可以走了,而这家啊,这两天不会太平咯……” 父母丧事还没办完,家就要不太平,时非稍微想了一下,便问:“矿难,不是意外吧?” 人间恶事,大部分就是谋财害命。 平头百姓家里,为财产相互算计都屡见不鲜,而这种有矿的人家,阴谋算计肯定更不少。 被时非一语道破,方爷爷眼神在惊讶和慨叹之间轮转几次,最后才说:“别告诉小易。” 方爷爷直摇头,愁容满面。 “而且不光家里,我看北边的天,那里也黑的跟闹诡似的,所以就算不是家里有事,这儿也不能呆了。” 第199章 来,给你看点好东西 灵堂设在郊区,宽场大院,不用拘泥城区的那些限制。 于是操办丧事的师傅连敲带唱,动静一直闹到深夜。 临近午夜的时候,院子里都还留着一些外人。 那些人明显不像重要的亲友,除了一开始象征性的祭拜了一次,之后的祭拜环节都没参加。 但是他们聚集在那里,三个,扎堆的抽烟,阴恻恻的眼神,一直往跪在灵堂的方明易身上瞟。 方明易对此一无所觉。 “烦,这小子该怎么处理?” “骗到河边,扔下去,伪造成失足或者自杀,一干二净。” “不用吧?一个不经事的小屁孩而已,犯不着脏了手。” “要是死老头子不在了,那是不用,但是死老头子这么硬朗,祖孙俩一块折腾,产权归属可就难说了。” 这几个都是过去方家的合伙人,现在狼狈为奸,合谋要拆分方家的矿脉产权。 要是没有方明易,方家的产业就是块无主的肥肉,他们三条豺狼可以随便分。 但是方明易的存在,让他们感觉肥肉边上多了个炸弹,虽然看起来威力不大,但是不弄掉的话,怎么都吃的不安心。 一个八字胡把烟头砸地上,烦躁地用脚碾了碾,看向团伙为首的男人,问: “周总,这个死老头怎么还没死呢?你那边不是说有秘密武器吗?怎么着?武器失灵了?” “闭嘴!”周强脸色一寒,恶狠狠打断八字胡。“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晚上提这个!” 像是碰到了什么忌讳的东西,周强的表情阴的吓人。 八字胡被唬得一缩脖子,但又有点不服气。“不提就不提,那么凶干啥?” “提一提又怎么了?” 年龄最大的刘驻发话了,眼神有些咄咄逼人。 “说实在话,你那个秘密武器,其实该跟我们交个底了。” 周强本来就不悦,这时表情更难看。“你要我交什么底?” “还装糊涂!” 刘驻也一下摔了手里的烟头,拿出凶狠气焰。 “好好的矿区,说塌陷就塌陷,而且正好塌在方豪夫妻俩站的地方,这么玄乎的东西,你不说清楚,万一哪天我走的好好地,脚底下也塌了呢?” 三个人像阴沟里的老鼠,就在方豪夫妻的灵堂门口,毫无愧疚地谈这些事。 而他们这些人,手里心里就没一个干净的。 能凑在一窝,纯粹是为了谋夺方家的产业,属于最不牢靠,说崩就会崩的利益联盟。 “刘驻你什么意思?!”周强恶狠狠瞪着刘驻问。 刘驻一点不怕他,冷笑一声: “少装糊涂了,我今天就把窗户纸捅破,告诉你,我知道你手里有些邪乎东西,你呢,要不把那东西交个底,要么,我把方豪夫妇出事的真相捅出去,大家鱼死网破。” 这时八字胡受到鼓舞,连忙也往上拱了一句:“就是,你得交代,不然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在背后捅我们一刀?” 那是能杀人于无形的好东西,怕被背后捅刀子是其次,主要是这样的神器,他们也想要啊。 而他们这样的小心思,周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砰!”剧烈的轰鸣声,这时猛然炸响。 周强三人不约而同地惊跳,脸色都吓白了。 结果发现是道士在放炮。 今夜最后一通鞭炮,在噼里啪啦的炸响声里,锣鼓也敲了起来,喧天的吵杂声里,还有道士嗡嗡的唱词声。 具体唱的什么听不清,但隐约听到业障、轮回、地狱什么的。 周强听着这些词就觉得浑身难受,像有无数蚂蚁在爬一样。 他透过鞭炮的火光和烟雾,阴恻恻的目光往灵堂里看去,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就送这爷俩一块下去。” 一边五指抓挠着脖子,一边喃喃自语着。 周强忽然看向刘驻和八字胡,对他们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杀人的吗?那今晚就把眼睛睁大点!” 凌晨十二点半,今天的法事流程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道士师傅没有走,也没去睡觉,而是稍作休息喝口茶,就又回到灵堂。 后半夜他们也不会睡觉,会陪着方明易一块守灵。 这样等到天亮,就衔接上出殡的流程,还有得忙。 道士师傅一共有两个,都是三四十岁的青年,一身行头虽然看着像戏服,但做事很地道。 “家中孝子去偏厅休息吧,不要一直跪着,需要的时候再叫你来。” 他们是拿钱办事的,雇主家里死人,已经够难受了,要是再把人家里独苗累出好歹,那就说不过去了。 “我不走,我要陪我爸妈。”方明易跪在棺材前,不肯走。 但是一只手勾住他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时非在后面低声说。 方明易抬头,露出一双金鱼泡似的红眼睛。 看见时非的脸,他才从父母离世的悲痛里稍微抽身,问: “你怎么还没去睡啊?你就去我卧室,我之前给你指的那个房间……” 他以为时非找不着房间才跟着陪到现在,心里一下特别愧疚。 但是时非摆摆手:“不用,我反正也睡不着。”说着不多话,直接扶着方明易去偏厅。 方明易跪了一晚上,俩腿都快报废了。 时非力气够大,不然得两个人才能搀着他走。 进了偏厅,坐在沙发里,方明易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只知道腿麻,但是没几秒,那种钻心的酸痛就起来了。 没长时间跪过的人不知道那种滋味,真的比挨一顿打还难受。 于是他捏腿,一边问时非:“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时非没有委婉迂回,直接坦白:“你爷爷刚刚拜托我,让我明早就带你回学校——家里不安全了。” “什么意思?” 话他听得明白,可是这话的逻辑和动机他想不明白。 “来时你看见北边的天了,你爷爷说,那是在闹诡,让咱们趁早走。” 方明易弯着腰,抬着头,眼睛看着时非好一会,才问:“你信?” 时非点点头:“信。” 果断的回答,方明易懵了:“你不是无神论者吗?你居然信?” 时非想了想,点头说:“我确实偏无神论,但我又不是无诡论者。” 方明易:“……”没毛病,逻辑通。 “那我也不走,怎么都得等爸妈丧事处理完,然后带爷爷一起走。”方明易说道,整个人是很冷静的状态。 他当然知道世界上有诡,也感应到世界正在被诡异入侵的越来越严重,而北边诡异的黑天,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对劲。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灵堂外面的大院里,宾客已经散尽,只剩周强小团伙的三人还在。 刚刚他们起了一阵小小的内讧,然后周强突然下了决心,要在今晚彻底斩草除根。 这样的决定,刘驻和八字胡本来是举双手赞同的。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周强不断的抓挠着脖子,好像脖子上生了什么瘙痒难当的恶疮。 直到他们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刘驻才忍不住说:“别挠了,你是不是把皮挠破了?” 结果周强咧嘴一笑,笑容格外阴森可怖。“就是得挠破啊,不挠破,怎么放我的秘密武器出来?” 他说完话,刘驻和八字胡就都听到一阵潮湿黏糊的撕裂声。 从周强身上传来的。 周强站在他们面前三五步远,但是侧站着的,所以周强在挠的那一边身体,他们看不到。 而从周强身上传来的恶心的声音,让他们下意识觉得,周强身体正被什么东西从里边撕裂。 “什么动静?你他妈在搞什么鬼啊?”刘驻有点发怵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周强冷笑一声,挠脖子的动作越来越快。 在院子的大灯的照明下,他挠脖子的手已经染满鲜红,并且仿佛指缝间已有细碎的血肉。 周强:“你躲什么?刚刚不是要我交底吗?你过来,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第200章 时大厨的豪华车轮套餐 周强还在激烈地挠着脖子,像是为了方便着力,整个头脑袋一侧偏着。 他头越偏越歪,越偏越歪,最后颈部夸张地拧成了90°的直角,头部于是像个诡异的赘生物,斜挂在肩膀上。 而在头部原本该摆的位置,有东西在伤口处一拱一拱的,越拱越高,最后破颈而出。 刘驻和八字胡共同目睹了这一场面,两人看的毛骨悚然,然后张大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鼓出来。 诡!有诡!真的有诡啊! 刘驻想要惊恐吼叫,却只能在心里无声咆哮。 因为他已经不能动了。 周强的头挂在了肩膀上,而他脖子里居然长出来另一颗头。 那头跟他原本的头差不多大,却像是被剥去了皮。 那颗脑袋上,除了眼睛,根本没有其他五官。 而现在那仅有的一双眼珠子,就直勾勾盯着刘驻。 “你看见我了……” 刘驻听见一个诡异阴森的声音,从血骷髅的嘴里发出来。 然后他就感觉眼眶一阵剧痛,像是有两只看不见的手从他眼眶伸进来,往里钻,一直从眼眶钻进脑子里。 啊—— 刘驻顿时张大嘴,想要发出非人的惨叫。 可是他的喉咙也像被什么卡死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扑通——扑通——” 昏暗的大院角落里,沉闷的声音连续传来。 那是两具人体倒地的声音,被幽暗的环境掩饰,并不算很明显的动静。 灵堂侧方的偏厅里,时非嗅到了血腥,于是忽然转过了头。 方明易也像是感觉到什么,几乎同时的把目光转向对着院子的那面墙。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沉重而缓慢,一声一声响起,最后在门口停下。 “咔嚓。” 偏厅门被人推开,门口站着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形。 “爷爷!”方明易原本吓了一跳,看到是爷爷才松了口气。 老爷子在门口站着,脸色越发灰暗和憔悴了。 “你俩过来,跟我来。” 他在门口招手,让方明易和时非过来。 “爷爷,有什么事吗?”虽然不知道爷爷有什么吩咐,但方明易还是听话走过去,时非也自然跟上。 但老爷子没立刻回答,而是背着手,在前面领路。 方明易这时想起时非跟他摊牌的事儿,于是有些倔强地说:“爷爷,我不会自己走的,要走我也要带着您和爸妈一块儿走!” 老爷子还是没做理会,一直穿过回廊,走到别墅后门,才回过头,抓住方明易胳膊,把他往外推。 “爷爷知道你会开,快去,跟你同学走。” 后门口停着一辆车,老人家直接把方明易推出家,然后一手开车门,一手把他往驾驶座上塞。 “诶?爷爷你干嘛?诶诶?” 方明易一米七八的身板,比爷爷高一个头,但是他被瘦巴巴的爷爷推着,居然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方明易感觉很不可思议,吱哇乱叫着进了驾驶室。 “本来以为至少今晚不会闹事,但还是低估了恶人呐……”老爷子按着车门,摇头感叹。 “什么闹事?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来家里找茬?”方明易推不开门,就从车窗往下爬,嘴里焦急询问。 然后就在下一瞬,一股阴风就扑了过来。 像是穿堂风,从大门吹进灵堂,再穿过回廊到了后门。 只是这风里带着腐烂的腥气,阴冷刺骨。 方明易虽然还是个普通人,但是这方面很敏锐,当场两眼一直,不可置信地瞪着家里。 家里原本灯光明亮,可是当这阵诡异的风过来,所有灯光瞬间暗淡,像是罩上了厚厚一层黑纱。 影影绰绰间,一个西装男人的身影缓缓从幽暗中突显。 看清那人模糊的轮廓剪影的时候,方明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疑惑又惊恐。 “他、他是不是有两个头?” 老爷子立刻挡在方明易前面,把他整个人完全挡住。 “我儿子、儿媳都不在了,你还想怎么样?”老人家护着家里独苗,想跟对面走来的恶棍谈判。 方明易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急忙发动车子,同时喊道: “爷爷快上车!还有时非,赶紧上车!我带你们跑!……啊!” 方明易忽然惊叫了一声。 因为他刚发动车子,车前灯一亮,他就惊恐发现周强站在了车头前。 还未看清周强身体的细节,一股森冷的寒意就要顺着眼球爬进脑子里。 方明易不自主地瞪大眼睛,全身僵硬,瞬间陷入恐怖的石化状态。 关键时刻,一只手从车窗伸进来,从后脑勺往前一拨,把他拨得偏向侧面,避免直视周强。 “别看它眼睛。”等方明易从石化的状态中稍稍恢复,时非的声音才从旁边传来。 被诡注视的后遗症很大,方明易脑子嗡嗡乱响了好一会,意识才完全清醒。 然后他才发现,时非已经坐进了副驾驶。 “爷爷……”方明易意识到该逃命,连忙呼唤。 “在呢。”爷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这时时非伸手扶住了方向盘,说:“踩油门,方向我控制。” 危急时刻,方明易没有分毫犹豫,一脚油门下去,车子便像烈马一样呼啸冲出。 然后便是哐当一声巨响,车子笔直撞上了前面的周强。 这一下使得车身巨震,之后便猛然弹跳,明显是车轮从人体上轧了过去。 我撞人了! 下意识的想法出现在方明易脑子里,他本能松开油门踩了刹车。 时非顺势给挂了个倒档,说:“再补一脚。” “啊?”方明易反应不过来,惊恐看着时非。 时非很淡定,说:“对付反派,补刀是必要操作。” 方明易顿时清醒过来,连忙又踩下了油门。 于是车子轰鸣着倒回去,准备再一顿豪华车轮套餐送给周强。 “你们……敢撞我……” 周强在地上挣扎着,两个脑袋发出愤怒的嘶吼。 自从得到了诡的力量,他就产生了一种唯我独尊的错觉,不光方豪这种对手,就连刘驻和八字胡,他都是用看蝼蚁的眼神在看他们。 只要他愿意,谁都可以杀。 但是现在,他居然被一辆汽车给撞了。 开什么玩笑,汽车居然能撞诡? 还有比这更他妈离谱的事吗?! 周强愤怒暴起,瞪着倒回来的汽车,不退反迎上,打算徒手掀翻。 刚刚是他大意了,不然不至于被撞翻和碾轧。 然而他刚迈开腿,忽然脚下就被什么一绊,同时后背一阵势不可挡的推力。 “扑通!”迎着倒回来的车轮,周强重重摔趴在地。 然后绊和推他的那两股力持续作用,把他身体翻了个个儿,面朝上,又调整了一下方向。 “这样摆……” “不对,应该这样摆……” 周强听见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好像他是一盘儿菜,对方在讨论该怎么摆盘才合适。 然后车轮就回来了,轧着他右半边身体,从血骷髅的那个脑袋上碾过去。 “啊!啊啊啊!” 周强原本的脑袋发出凄厉恐怖的惨叫,声音大到盖过引擎的轰鸣。 车里方明易听的心惊肉跳,但是爷爷的一只手伸过来,拍拍他肩膀。 “轧的好。”爷爷对他说道,声音里有悲愤得以宣泄的痛快。“你爸妈不是死于意外,是他害死的,轧的好!” 第201章 你凝视时哥,时哥也在凝视你 关于父母的真实死因,老爷子原本是想瞒着孙子的,因为他知道这个大仇没法报,所以与其让孩子跟着被仇恨折磨,不如让他蒙在鼓里。 可是现在,仇人就在车轮底下,这么大的事,就必须让孩子知道了。 方明易突闻这惊天的秘密,原本心里还在因为杀人而惊恐,之后完全是震惊了。 而他脸上神情在经历震撼、悲痛到愤怒的转变后,最终愤怒地咬牙,亲手握住了方向盘。 车轮在周强身上碾过无数遍,在河盼两个死鬼的辅助下,他没立刻断气,但是半个身子都被碾的一片模糊。 尤其是那颗诡异的血头,虽然在车轮套餐下,顽强保持住了轮廓,但是两颗眼珠子已经爆掉,最后只能在周强肩头扭动嘶吼,却不能再通过注视发动袭击。 等时非三人下车查看的时候,周强还在那里嚎叫和谩骂,嚣张态度分毫不减。 “他妈的,你们敢撞我,你们居然敢撞我……你们等着,‘降灵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给我等着……” 方明易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周强的衣领,怒声质问:“什么降临会?害我爸妈的是不是还有别人?” 与此同时,相隔数十公里的市中心办公楼里,一个男人捂住自己的头满地打滚。 旁边还有另外几名男女在围观。 他们脸上表情大多淡漠,好像对同事的痛苦表现的稀松平常,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这些人全都西装革履,妆容精致,俨然社会精英的模样,而且领口都佩戴统一的金色胸针。 胸针做工精致华贵,镶嵌红黑两色宝石,而在宝石的衬托下,“降灵会”三个字熠熠生辉。 同事抱头惨叫了快十分钟,最后会长才姗姗来迟。 会长名叫苏兆启,三十多岁,寸头纹深蓝眉毛,西装配蓝色高领衫,主打就是一个混搭系精神小伙。 但他身材高大,眼神阴鸷透狠,所以这副打扮也不会感觉娘,反而有种随时会暴起杀人的疯狂即视感。 苏兆启两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懒洋洋把一只脚踩在那个乱滚的成员的头上。 “行了别叫了,只是把诡借给普通人,至于搞得这么惨?让顾客撞见的话,还不把我们降灵会当成半吊子的神棍社团?” 表情阴沉冷笑,穿着皮鞋的脚在渐渐使力。 被踩住的那名成员身体还在乱动,头部却被牢牢踩在地上,移动不了分毫。 直到感觉自己头部快被踩爆了,才努力找回理智,嘶喊着说:“有人插手,有很厉害的人插手!我的血骷髅被对方压制了,回不来,已经快被消灭了!” 围观的其他人脸色微变,彼此对视,眼里各种猜测无声交流。 苏兆启眉梢动了动,把脚挪开,问:“对方哪个组织的,什么等级?” 在诡异圈子里混,但凡有点水平的,多少都是相互知道的。 就像武侠片里的各路帮派,在官家划分的区域下面,都是另有一套势力范围的。 敢在晋山省范围内坏他们的生意,基本就和上门踢馆差不多。 “我不知道,那人没戴任何组织标识,而且一点诡气都没有,也感觉不出灵气,但是好厉害,非常非常厉害!” 成员抱着头,惊恐嘶吼着说道。 他就是周强肩头那只血头诡的真正拘役者,是因为周强向降灵会付了钱,所以才临时得到了驱使诡怪的能力。 而由于周强的凶狠不计后果,刚刚血头吃了一顿豪华车轮套餐,他在这边同步体验,豪华大餐是一点没浪费。 “没诡气,没灵气,也看不出所属组织?”苏兆启摸着下巴,喃喃复述着算不上线索的特征,看起来好像很为难。 然后咔嚓一声碎响,他一脚踩碎了地上成员的脑袋。 这一下狠毒无比,动脚前也毫无预兆,以至于那些冷眼旁观的同事也都不由惊了一下。 “他自己说的,他的诡回不来,而且快要被消灭了。” 苏兆启回头扫视他的组织成员,摊着手,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所以我只能杀了他,否则拘役在他体内的那部分血头会失控,给我们来说也是威胁——你们没人会怪我吧?” 他这么明知故问,立刻就收获了一大批“怎么会怪呢?会长明智”之类的恭维。 然后他对人群后面的一个男成员招招手:“小凌,你过来,看看到底是谁杀了他,我们降灵会死了一个重要成员,这笔仇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被叫到的人走出来,脸色苍白,身形瘦小,完全还是个大男孩,最多也就十四五岁。 “好的会长。”凌惠声音发抖,但是半点不敢违抗。 他在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前蹲了下来,两只手哆嗦着,忍着想吐的冲动,抱住那颗零碎的脑袋。 双掌完全触碰的瞬间,凌惠的眼睛猛地往上翻,一直到黑色瞳仁完全不见,只剩被血丝牵扯的恐怖眼白。 然后他的双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忽然从破碎的脑袋上移开,开始在地上狂乱的涂画。 吱吱吱的刺耳声音很快响起,是指甲在地上奋力抓挠。 周围不少人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只有苏兆启依然两手插兜,冷笑看着凌惠画画。 十几分钟后,一副直径一米多的大幅“画作”出现在地上。 那是一张人脸,画的十分生动逼真,如果不是用血画的,绝对是一副出色的素描作品。 画完这张画,凌惠就像精疲力尽地倒在了地板上。 他眼睛已经变回正常的样子,不过双手还在发抖,十个指头的指甲全劈开,指尖的骨头几乎都露了出来。 降灵会的其他成员无视他,全都在看地上那张人脸,并且立刻讨论起来。 “生面孔,而且居然这么年轻,难道是哨塔特职?” “呵,怎么可能是哨塔?现在他们但凡有人手过来,不都得往北边那个无底洞里填?” “也是,那还能是哪儿冒出来的……” 话题到这儿就卡住了,谁也看不出地上那张新面孔的来历。 于是话题又往北边矿区延伸过去。 “这都多少天了?北边的坑,哨塔好像一点没有填起来的趋势啊,也太没用了。” “哨塔没用是没用,但主要不还是会长厉害吗?能一口气唤醒那么多诡尸,反正绝对够他们忙了。” “狗屎哨塔,居然敢说我们降灵会是邪教,还想打击我们,哈,这就是他们嚣张的代价。” …… 在他们议论的时候,凌惠悄悄爬起来,又躲回到人群注意不到的角落里窝着。 他还在发抖,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地上自己画出来的人像。 他现在很恐惧,比以往任何一次画像都要恐惧。 因为这次人像的眼睛是盯着他的。 这让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就是他通过同事追溯和注视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注视他。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只是通过一个死人的记忆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对方又怎么可能看见他呢? 如果这种感觉是真的,那对方也太恐怖了…… 第202章 焚尸 方明易还在揪着周强领子大声追问,但是随着血头停止扭动,周强也停止了呼吸。 时非把方明易拉起来,说:“报警吧,这些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一听报警,方明易脸色骤变,有些惶恐。 虽说周强害他父母在先,刚刚又想害他们,可动手的都是诡,很难拿出有力证据吧?结果他开车轧死了周强…… “放心,周强身上都有两个脑袋了,早就不是人了,警察不会判你杀人的。”时非一眼看出方明易的顾忌,于是安慰了一句。 方明易虽然有点慌,但还是听了时非的,主动拨打了报警电话,并把情况按实描述。 他想象中被当成疯子质疑的情况没有出现,接线员十分认真地听取了他的话,表示马上会有警员到达现场,在此之前,让他远离污染者,以保护自己为优先。 接着不到十分钟,警车就来了。 车上下来三名警员,迅速查看现场,确认这是一起诡异案件后,便立刻从车里抬出一套金属设备,设备上有铭刻的哨塔标志。 但是看这几个警员的制服和气息,又明显不是哨塔特职。 他们是真正的警察,是普通人。 哨塔的设备沉重无比,三个普通人抬的有些吃力。 这时两个明黄的身影积极上前,帮着一块抬设备。 居然是那两个道士。 周强诡化的时候,他俩就跟闻到了猫味儿的耗子似的,一溜烟躲没了影,直到危机缓解才重新冒头。 道士和警察一块干活,这违和的场面此刻却很和谐。 他们把设备抬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一起着手组装和启动,很快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就是个全金属的巨大箱体。 看他们的熟练程度,显然都不是第一次用这个箱型设备了。 “徐师傅,你们上次不是说要改行吗?怎么还在干?”警察老万笑着问俩道士。 大徐师傅摇摇头,情绪复杂。 “家传的手艺,干了一代又一代,哪是我们说改行就能改的了的?” 几人去把周强的尸体抬了出来,放到箱子上,大徐师傅边干活边继续说话。 “真要改行,除非连根都不要了,卷铺盖走人,但是现在这情况,又能走去哪儿?” 箱子是向内开的一种自动门,周强诡异的尸体滑进箱子里,箱门就自动合拢,严丝合缝。 这种设计很合理,进去容易出来难。 警察老万在箱体一头半蹲下,在操作板输入指令,按下按钮。 箱子起初没什么动静,但忽然震动了起来,像是周强死而复生,在里面拼命拍打箱门。 但是箱子似乎有极好的隔音效果,于是只能看见箱子激烈震动,却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没事,别害怕,这是国家发的设备,专门处理这种变异的怪东西的。” 诡怪这样的说法,对普通人的刺激还是比较大的,所以老万使用“变异的怪东西”来代替,免得吓着人。 他自己正式接触到诡异知识也还没多久,当初哨塔特职向他科普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吓得两宿没敢合眼。 回想自己接受这些诡异存在都这么难,老百姓肯定更难。 “别怕哈,就是一种新的自然灾害看待,平常心。” 老万尽力表现的轻松,对时非和方明易爷俩做心理建设。 当箱体平静下来,控制板上的红色区域变成了绿色,老万几人就又去搬周强两个同伙的尸体。 扔进箱子之前,他们拿出手持的诡气检测设备,在尸体上扫了一遍,结果设备发出低低的警报,显示灯也从绿变成了红。 “嗯,污染了,只能放箱子里处理了。”老万下了判断,果断把这两具尸体也用箱体处理掉。 处理之前,他给尸体拍了照片,回去可以登记归档,这样以后死者家属来报失踪案,他们心里也有数。 两具尸体接连投入箱体之中,这次没有发生震动,控制板不到五秒,就显示为清理完成的绿色。 安全又高效。 “以前是不会粗暴的处理尸体的,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这样处理的话,尸体还会有异变的风险,这也是为更多人的安全负责,希望你们理解。” 处理完尸体,老万面朝时非三人,十分认真诚恳的进行了解释。 无论在哪个国家,人们对遗体的处理都是慎重的,尤其华系境内,操办丧事的盛大程度,是可以和婚事并驾齐驱的。 现在他们这样处理尸体,其实很容易招致不理解甚至民愤。 方老爷子点点头,很赞同:“知道,我们完全能理解。” 连老人家都能理解,老万心里松了口气,指指灵堂方向,说:“感谢老人家理解,那里面的……” 老万指着方明易父母的遗体,话没忍心说完。 他们俩都是被诡害死的,已经沾染因果链,诡化的概率虽然不是百分百,但也比自然死亡者要大,所以也得按污染者处理才保险。 听出老万话里的意思,方明易整个脸都白了。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不应该反对警察的处理方式。 于是他只是脸色惨白又恐惧的僵立着,却没有说出一个反对的字。 “小易啊,你爹妈这最后一程,得咱爷俩亲自送。” 老人家边说边拍拍方明易,把他僵直的身体拍的抖了抖。 方明易喉咙里狠狠哽咽了一声,像是一口气要上不来。 然后他才木愣愣的转身,跟着爷爷一块走去灵堂。 方明易父亲的遗体先被抬出来,方明易抱着爸爸的腿,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看,边看眼泪边啪啪的往下掉。 尸体被抬到箱体上,老爷子叹口气,缓缓松手。 箱门向内滑开,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部。 这箱子已经放进去过三具尸体了,但是内部依然干干净净。 “连骨灰都没有?”方明易发着抖问,一下子抱紧了爸爸的腿,不敢撒手。 “留骨灰干嘛?干干净净不是挺好?”老爷子轻声劝孙子,故作平淡。 但哪儿能平淡呢?他怀里抱得可是他的儿子啊。 但是为了孙子,他得撑起爷爷该有的榜样作用。 于是老爷子先放了手。 方明易立刻嚎啕大哭,边哭边靠理智让自己跟着松了手。 “乖孩子。”老爷子夸了孙子一句,又拉着他去抬母亲的尸体。 在方明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现场所有尸体都清理干净了。 “都辛苦了,最后还有一个全体检测环节,但是别紧张,就是例行公事,跟过安检一样,没事的哈。” 老万又拿出诡气检测设备,接下来是要对幸存者进行检查,防止有污染者遗留。 两位徐师傅都是熟人,也不只一次遇到诡异事件,所以很主动的做示范,主动让老万给他们扫描。 等他们扫完了,老万才把仪器拿过来,先给方明易扫了一遍,边扫还边安慰他几句。 设备一路绿灯,也没发出任何警报。检查通过。 “看吧,没事儿,很容易的。” 老万笑着说道,然后把仪器从老爷子身上扫过。 “滴——!”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第203章 黑天之地01 从三个月前开始,哨塔就已经不再严格控制诡异信息的保密了。 对诡异案件的幸存者,他们不再进行记忆干预。 而流传于网络的各种诡异视频和图文,也不再删除。 甚至当一些小的媒体正式报导相关消息,他们也不再管控。 他们还不能直接向大众公开诡异入侵的事实,那会立刻引起恐慌和动荡。 较为温和的方式,是让消息缓慢渗透到民众中去,等时间稍微长一些,再正式公开。 当然只要正式公开,就一定会引起大面积恐慌,到时各种可预见和不可预见的动乱是必然的,只能希冀温和一些的方式能减小这种动荡。 为了应对到时的乱局,已经集合社会学、心理学、经济学等等各个领域的精英人才,进行了尽可能全面的模拟和推演,并制定了应对计划。 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对公共安全体系成员,进行突击培训。 因为随着诡异事件井喷式爆发,哨塔特职不够用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够用,每个地区的特职都是在超负荷运转。 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对公共安全系统人员突击培训,虽然无法补充对抗诡异的作战人员,但是危险程度较低的善后处理工作,却已经足够了。 所以也就有了现在的情况——方家出现了诡异案件,没有特职能来,于是基层警员带着哨塔的设备来了。 当诡气检测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显示面也从绿变成刺眼的红,在场除了时非,其他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然后老万和两名警员,还有两名道士师傅都猛地后退散开。 异变陡生,老万和两名队员迅速反应。 “去拿界碑装置!其他人,你们两个小子,快过来,离老人家远点儿!!!” 老万迅速指挥行动,除了应对措施,更重要是人员疏散撤离。 这还是第一次,老万遇到活生生的,像正常人一样的污染者。 从他到场,到处理所有尸体,方老爷子的表现都太像正常人了,没有一点诡化的迹象。 所以当警报声响起,他自己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可哨塔的仪器不会出错的。 “过来啊你们两个小子!不要命啦?!” 见方明易和时非还站在老爷子身边不动,连两个道士都急的大喊起来。 但是这些声音,方明易都像是听不见。 他这次再也没办法遵从理智了,就那么站在爷爷身边,直愣愣的盯着爷爷看。 “爷爷……”他叫了一声,脑子里一团乱麻。 爷爷慢慢转过头,脸色惨白发灰,在院子大灯的光照下,透着一股冰冷的死气。 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加上天气冷,没人留意老人家不正常的脸色。 但其实,从回家时起,老人家的脸色就已经没有活人气了,他身体早就凉了。 “诶。”方爷爷回看方明易,露出个有点僵硬的微笑,慢半拍才回应了一声。 其实在这之前,周强小团伙曾站在院子里,讨论老爷子怎么还没死,是不是周强的秘密武器失效了。 其实没有失效,他们的目的早就得手了。 只是还没见孙子最后一面,老人家放不下。 更怕要是他也不在了,方明易会给人害了。 但是现在,他好像可以放心了。 “没事儿,小易,别怕啊,爷爷不害人……” 方爷爷浑浊泛白的眼睛看着方明易,用越来越僵硬的声线说道。 人类死后诡化,如果意志足够顽强,确实还能保持一段时间的理智。 不过这个时间会很短,往往一两个小时,人类的理智就会退化干净,成为被执念操控的傀儡,也就是只依据某些本能行动的诡。 像时非身后的两个死鬼,尤其是王河,刚死的几分钟里,还能哭着跟时非求救。而苏盼几乎就没有残留理智的迹象,完全听凭死前的执念去杀人。 但是不管这个时间长还是短,失去理智都是必然。 像方爷爷这样,好几天都还跟正常人一样的,很难想象他是拥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 “好了,爷爷就陪你到这儿,后面的路,你要……要自己走……爷爷……先走了。” 知道孙子不会有事,心放下了,最后那一口活气也就耗尽了。 方爷爷的眼睛迅速变得灰白,尸斑也飞快爬满了脸和手。 方明易睁大眼看着爷爷变样,已经哭都哭不出来。 而后不管他怎么喊,爷爷都没有再回应他一声,只是迈开僵直的两条腿,朝着箱型设备走去。 老人自己爬进了箱子里,就像每晚回到卧室里,躺到熟悉的床上去…… 这一夜过的十分漫长,方明易感觉头顶的天永远不会亮了。 最后他跪在箱子旁边,两手扒着箱体,无论两个警员怎么劝,都不肯松手。 “我不会耽误你们办事,我就想抱一会儿……”他哽咽着说,是害怕一松手,这世界就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本来一回来就见到父母的灵堂,他就已经很难接受了,结果爷爷也不在了。 “滴——!”诡气检测设备的警报声,竟然再一次响了起来。 方明易刚目送爷爷走,居然又听见这个声音,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脖子僵得几乎没法动。 等他好不容易转过头,向声音方向看去,就见老万又举着他的检测器,表情惊悚,而时非站在检测器后面,表情尴尬。 “故障了。”时非摊手说,表情真诚又淳朴。“肯定是仪器故障了,因为很明显,我是一个大活人。” 然而老万摇着头反驳:“不可能,哨塔的设备不会出故障!” 他有些激动的大喊着,并指挥其他人往后退,要与时非拉开安全距离。 在特职教官的培训课里,有专门提到高阶诡怪。 那是比普通诡怪恐怖百倍的存在,因为它们的恐怖不仅仅是杀伤性,还具备模仿、欺骗甚至学习的能力。 甚至某小国的哨塔总指挥,就是毫无痕迹地被诡取代,以至于整个哨塔体系从内部崩溃,最后差点举国沦陷。 本着对哨塔科研的绝对信任,老万开始指挥队员限制时非。 时非看着他们摆弄戒备装置,表情很郁闷。 “凡事别那么绝对,你那个检测设备肯定是坏了,不信你换个人试试,肯定也会响。” 时非尝试沟通,同时身后两个死鬼做好了准备,一会儿不管老万拿谁尝试,他俩就去当背后灵。 反正今天那设备不响也得响,不故障也得故障。 老万第一次跟“诡”讨价还价,一时也犹豫了,于是顺手一递,把设备靠近刚刚已经检测通过的方明易。 “滴——!”果然又叫了,而且叫的异常高亢,简直要刺破人的耳膜。 这让方明易濒临崩溃的内心产生一种荒诞的念头:我一定是早就死了,现在我看到的这一切,其实都是我死前光怪陆离的幻觉。 结果时非一摊手,煞有其事说:“看吧,就是故障了。” 一顿操作搅混水,成功把老万整糊涂了。 不过时非自己心里也挺糊涂就是了。 照理说,这种手持的低配检测设备,没道理能发现端倪,毕竟他真的是一个大活人的壳子,是能扛过哨塔区基地三天审查不露痕迹的。 怎么他跟躯壳融合的更好了,反而还露出诡气了?不应该啊。 疑惑之中,忽然另外两名警员手里的设备也尖锐爆鸣起来。 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用设备靠近其他人。 “怎么回事?故障还能传染吗?”两名队员慌了,拿着尖叫的设备像拿着要咬人的怪兽。 时非这时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黑暗的夜空。 虽然今天天气不好,但是之前天空还是能看到稀疏星点的。 但是现在,从北方的天穹往南,一种密实的黑幕正在缓缓侵蚀而来。 就像天穹展开了一块漆黑的幕布,正由北向南,慢慢遮蔽天穹,天空那些散落的星点,正被黑幕一点点吞噬消失。 时非忽然放下心了,原来不是他有问题,也不是设备有问题,是诡气忽然大面积扩散过来,触发了仪器警报。 第204章 黑天之地02 自己是活人的事实没被动摇,时非整个就淡定多了。 不过确定仪器不是他触发,而是远天忽然扩大的黑天,这对其他人的刺激,简直比直接发现他不是人还恐怖。 “撤离!赶紧组织撤离!” 万队长大叫一声,连忙和队员把设备搬回车里。 两个道士师傅也是惊得跳起,连家伙事都顾不上,赶忙去找自己开来的汽车。 “你们俩个小子,跟我们警车先撤回警队吧!” 万队长对时非两人喊,神色焦急。 两个徐师傅不用担心,遇到危险跑的比他都快,但是时非和方明易俩大学生,属于需要重点照顾的对象。 不过时非摇摇头:“不用,我们有车,也有驾照,还得收拾东西,收拾完就立刻回学校,就不麻烦你们了。” 老万身为这一片的警察,现在情况突变,他要处理的紧急事情太多了,确实没时间耽搁。 而方明易刚刚失去全部家人,不说行李,至少要把家里能带的钱带上,确实要时间收拾,毕竟往后要生活。 万队长皱眉抬头,估计黑天要完全笼罩过来应该还不至于,于是叮嘱道:“那你们动作可得快点,千万不要耽搁太久!” “嗯,我们知道。”时非点头,一副十分懂事的样子。 不等万队长他们走远,方明易就跳了起来。 “快快快,我们拿上钱就走,一秒都不能耽误!”方明易边跑边喊,虽然失去亲人打击很大,但是抹把脸人就清醒了,知道当下该做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根本不用自己去收拾。 现金,银行卡,爸妈的照片,其他生活物资,都塞在后备箱的包里。 爷爷早就给他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上车!”方明易红着眼眶对时非说道。 等时非上车,他最后看了自己家一眼,终于踩下了油门。 车子冲上马路,一路往火车站而去。 路上,方明易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说:“周强死前提到了个什么‘降灵会’,所以害死我一家的仇人其实还有!” 他有点咬牙切齿,心里充满了不甘愤怒。 时非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而是说: “从普通人的角度,亲手干掉凶手就足够了——你已经报仇了,至于给凶手提供‘武器’的人,那就是警察和法官的事了。” 方明易是普通人,这决定了他没办法把报仇延伸到诡异圈子里去。 所以时非劝他止步于此。 方明易深吸了一口气,激动的大脑稍稍冷却了一些。 他想起爷爷一开始一直瞒着父母的真实死因,是直到周强被轧到车轮下才跟他说实话。 所以爷爷是不希望他陷进报仇的旋涡里,而且杀周强已经足够,就像时非说的,卖武器的人不是他能审判的。 “嗯,我懂了。”他点点头说,专心开车。 车子在路上疾驰了十几分钟,离北方的黑天越来越远。 这样看来,黑天蔓延的速度其实并不快。 这让方明易松了口气。 其实他自己倒不害怕,一口气失去全部至亲,他觉得这世上已经没有更可怕的事情了。 不过他怕时非回不去。 毕竟时非是为了送他才来了这里,要是最后在这里出事,那他良心就过不去了。 “你放心,我开车很稳的,最多再一个小时,等我们到火车站就……” 方明易知道时非胆大,但想到对方跟自己一样的年纪,所以觉得他多少也是在强撑,于是想说点让他安心的话。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车子忽然就失控了。 是地面突然陷了下去,整个车头往下一栽,又因为巨大的惯性,整个车身往前翻滚。 “轰隆隆!哗啦啦!” 激烈嘈杂的轰鸣不绝于耳,天旋地转,分不清的碎片迸溅激射。 最终车子翻滚两周,但稳住时很幸运,没有侧翻或倒翻,依然是正常的样子。 只是玻璃碎裂大半,各种凹陷变形,场面堪称惨烈。 方明易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是被安全气囊轰的有点懵。 不过懵也只懵了十几秒,他很快清醒过来。 第一件事去看副驾的位置,空的,当即吓得一声嘶吼:“时非!” 发生车祸的时候,人要是被甩出车外,那基本就是不死也重伤。 方明易前脚还想着不能让给时非出事,后脚车就翻了,时非还不见了,他简直吓得差点魂飞。 但是马上左边就传来时非的声音,并且车门被人拉开。 “我没事,先下车了,你怎样?” 时非站在车门外观,低头看方明易问。 “你先下车了?”方明易脑子嗡嗡的,感觉哪里不对。 但是看时非确实没事,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刚刚看见副驾驶空着,他真是差点心脏停跳。 “下来,走吧。”时非说道,然后把方明易从座位和安全气囊的缝隙里扯出来。 “不是,你什么时候下车的啊?我车都没有停下,你怎么下的啊?” 方明易还糊里糊涂的,但总觉得时非应该是翻车的时候摔飞出去的。 但是时非不回答他,而是木着脸,用有点僵硬呆板的声音说:“走吧,得搭车去火车站了。” 方明易被拖出来,因为有挫伤,走路不太利索,时非就一手拎行李,一手拎他。 方明易后背衣服被时非攥着微微提起,感觉自己是个小鸡仔儿,但走路确实不费劲了,只是还是不放心。 “你有没有事啊?要不还是先去医院吧。” “我很好,去火车站。”时非目不斜视,重复强调了目的地。 于是方明易就这么被他拎着走远,两人身影慢慢进入夜幕中。 只是在他们后方,路面下陷、车子突然出事故的地方,一群有些密集的人影在黑暗中幽幽站立。 他们就像夜晚潜行的鬼魅,悄无声息,阴冷幽邃,又充满了恶意。 “真他妈见鬼了,车子翻成那样了,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走掉,而且都不回头看一眼的?” 人影群中,一个男人发出不能理解的低呼。 “许二苗你玩泥巴玩傻了?在场谁没见过诡?”他旁边的长发女人发出嘲讽。 于是其余人哄笑起来,像一群氛围很好的塑料朋友。 他们正是降灵会那群人,在发觉借给周强的诡被消灭后,果断找来了方家,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他们的地界对着干。 会长苏兆启也来了,一共八个人,是打算不管对方什么人,能群殴绝不单挑。 而且半路设陷阱也是常规操作,能偷袭绝不明斗。 不过就这么一番操作下来,成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那俩小子是真没发现我们,还是故意视而不见?这搞得我们好像很没面子啊。” “就是,这搞得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很不爽啊。” “不对啊,连血骷髅都被消灭了,对方应该有两把刷子,不可能察觉不到我们吧?” 盯着时非和方明易逐渐远去的背影,降灵会成员你一言我一语。 虽然还在讨论,不过看着那两道背影,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背后偷袭的准备,只等苏兆启一声令下了。 但作为降灵会会长,一向行事狠辣果决的苏兆启,这次却没立刻下手,反而微微皱着眉,默不作声。 车翻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似乎那两个大学生就是单纯运气好,所以大难不死。 但是直觉又告诉他,那不可能。 现实和直觉发生了矛盾,这是苏兆启沉默的原因。 而他不发话,其他人也就不敢妄动。 直到队伍里最弱鸡的凌惠,用发着抖的声音提醒他们:“后、后面……在后面……” “什么在后面?”许二苗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打断凌惠。 但是苏兆启却仿佛被触发了危险直觉,在听到“后面”的瞬间就猛然回头了。 于是他看见,在他的后方,站着一个人影。 看清那人影的刹那,苏兆启眉头抽了一下——是凌惠通过死亡回忆,用血画出来的肖像画里的人! 可是明明,这人应该是他前面才对。 确切说,这人现在也还在他前面,而且一手拎行李,一手拎方明易,还在不断往前走。 “你小子,分身术?” 苏兆启盯着后面的时非,用阴阴的声音问。 时非两手插兜,表情轻松,一边目送方明易走远,一边问:“你们,降灵会?” 第205章 黑天之地03 “弄死他。” 当听见时非口中报出降灵会三个字的时候,苏兆启就对所有人下达了命令。 因为苏兆启觉得,既然对方能报出他们的底细,那就是对他们有了解的。 既然有了解,却还敢作对,那就是没商量余地了。 而且时非那种从容淡定的态度,给他的感觉也太危险了,所以他没打算留手,开口就是弄死。 手下当即行动,发动各自的能力,好几只诡影朝时非扑过去,阵仗挺唬人的。 不过降灵会的群殴战术从来不是主打正面,用苏兆启的话说,能暗地里搞死敌人,干嘛正面冲突增加损耗? 所以在其他人正面围攻的时候,许二苗就突然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只手。 他的手平时都揣在口袋里,只有要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当他的手接触地面,两只手掌就忽然从中剖开,血肉跟骨头七零八落,像是被一把很钝的剔骨刀乱砍一气,绞的破破烂烂。 但他并没什么感觉,淡定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双手血肉里,钻出两条黑红的东西。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玩意,因为根本就没有固定的形状。 黑红之物吸饱了血肉,兴奋地扎进了地里,悄然朝时非脚下的地面钻行而去。 活埋方明易父母的事故,其实就是许二苗的诡制造的。 现在他要故技重施,把时非也活埋掉。 虽然人在觉醒成为非凡者之后,身体会被强化,没那么容易被埋死,但是只要陷入地下,各方面行动都会受限,到时候围殴起来也就事半功倍了。 “轰——” 整一片的大地,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底,毫无预兆地往下坍塌了。 然而坍塌到来的第一时间,惊慌失措的却是降灵会的成员。 “操!许二苗你他妈!”会长苏兆启大骂一声,但是脏话都没骂完,声音就淹没在了轰隆声里。 因为这次的地面塌陷范围太大了,跟预想中,只把敌人埋进去的场面完全不同,苏兆启他们自己脚下的地面反而先塌了,而且范围之大,他们连逃都来不及。 于是一阵激烈的下坠之后,苏兆启八人被周围汹涌倾塌的泥沙瞬间压入地下。 “干得不错。”时非还站在原地,摸摸苏盼的头顶,夸奖了一句。 苏盼蹲在他脚边,被摸地眯起了眼睛,嘴里还嚼着一只黑黑红红的怪东西,正是许二苗的役诡。 王河被时非派去火车站了,所以没人跟她抢,吃独食的滋味,苏盼非常愉悦。 只是这一口还没吃完,苏盼就又发现了新食物,于是红色的身影一闪一闪,先是窜出去,然后窜回来,全程不足0.1秒,但手里已经多了个东西。 一个大活人。 苏盼拎着刚到手的大活人,抬起血汪汪的大眼睛,冲时非眨了眨,似乎在娇羞的问:能吃否? 时非看了看她刚从草丛里抓来的人,忍不住笑了。 虽然这是现实里第一次见面,但时非早就知道这人的存在了。 是那个能追溯死亡记忆,把他的肖像画在了地上的小子。 凌惠趴在地上,脸色发白跟个诡一样。 他因为身体瘦小又不怎么强,被苏盼揪着一顿窜,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你倒是挺会跑,居然没给一块埋进去。”时非半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凌惠。 “别杀我,别杀我,我也不想给降灵会卖命,我也是被他们强迫的!”凌惠两手抱着头,缩成一团,但是很拼命跟时非求饶。 时非也看出来了,他很弱,其实根本没有攻击能力,但是还挺敏锐的,最开始就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时非在后面,而地陷的时候他也悄悄退出了人群。 也亏得他弱,不会被重视,否则刚刚围殴的时候,他就该被推到前面刚正面了。 当你的敌人弱小到一定程度,你对他的杀心都很容易变成玩心。 时非于是笑着问:“你说不杀你就不杀你,凭什么啊?” 凌惠从第一次画出时非画像后,就沉浸在莫大的恐惧之中,而此刻直面时非本人,他更是惊惧到无以复加。 但在强烈的求生欲下,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支支吾吾说:“我、我我……我可以……可以……可以……” 他眼睛盯着地,大概在绞尽脑汁想能拿出什么好处跟时非换一次高抬贵手。 然后他就忽然解衬衣扣子,慌慌张张说:“我、我可以陪你睡。” 时非:“……” “不是,你求生心切我可以理解,但是请问,我看起来像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人吗?” 凌惠解扣子的手指顿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畏畏缩缩地看着时非,小声说:“我是女的。” 时非:“……” 说实话吓了一跳,没见过女扮男装这么过硬的。 倒不是长得丑或者粗壮之类的,外貌也是普通偏斯文,但就算是时非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也没能一眼发现凌惠是女的。 就很离谱。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特别训练改造过,就是打小在男孩堆里长大,举手投足完全跟男孩一个样。 而且身材也真是一马平川啊。 时非挠挠眉心,莫名感觉挺尴尬。 再世为人二载,第一次被异性倒贴,居然是这么个场合,真是很不美好。 “谁告诉你是女的就可以陪睡了?想什么呢?”时非站起来,冷冰冰地说。 凌惠坐在地上,发觉时非不吃这一套,于是慌的六神无主。 “我姐姐告诉我的。”她惶恐的回答,想尽力挽救自己的小命。“我姐说的,人跟人不平等,弱小就是会被欺负,想活命,就别太瞧得起自己,这样才能豁的出去,也才能活得下去……” 时非:“……” 不知道这丫头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才能形成这样的三观。 但时非其实没办法反驳她。 “那你姐呢?”他随口问。 “死了。”凌惠回答,忐忑地把头抬了起来。 “她做过会长的女朋友,但是不知道怎么死了……会长说,我姐是做任务的时候出意外死掉的,但我被拉进降灵会又听说,是有天会长心情不好,把她杀了撒气……” “我觉得后者是真的,因为我知道我姐经常被会长打……我姐死后,会长就把我拉进来了,让我顶替我姐的位置,给他办事……” 听完凌惠的话,时非皱皱眉,然后手指触碰凌惠额头,翻了一下她的记忆。 没说谎,是真的。 而且凌惠的姐姐虽然教过她一些不光彩的求生手段,但其实很为凌惠打算,从小就故意把凌惠养成个假小子,对外也只说自己有个弟弟,所以降灵会至今也没人知道她是女孩。 如果不是这样,凌惠在降灵会可能就不止是被同事霸凌嘲笑了。 “不杀你了,走吧。”时非摆摆手,放凌惠离开。 凌惠眼睛睁大,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当即说了声谢谢就立马爬起来跑。 不过她跑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对时非说:“对了,北边的黑天也是会长搞的鬼,好多哨塔特职都填进去了,你也赶紧走吧,免得卷进去。” 是个知道投桃报李的姑娘,虽然被迫给降灵会办事,但心不坏。 时非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北边的天。 这么大阵仗,真要说都是苏兆启搅出来的,时非其实不信,因为他没那么大能耐。 不过作为搅屎棍,故意引爆早就深埋在北边那块地的潜在危机,就非常有可能。 苏兆启等人到底是非凡能力者,此刻虽然给埋了,但肯定是死不了,只要给他们时间,从土里爬出来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既然他们故意挑出了北边的风波,那不让他们亲临现场去体会一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时非于是看向面前陷下去的那块地,眼神里又起了一阵玩性。 此时还在土里奋力扒拉的苏兆启等人,大概想象不到,待会等他们从土里扒拉出来,就会身处黑天之地了。 第206章 黑天之地04 厚重的泥沙之下,被掩埋的几人都短暂失去了行动能力。 苏兆启被埋的最深,泥沙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如果是普通人,这种情况多半凶多吉少了。 但他们都是经过强化的非凡能力者,这样的掩埋对他们来说,就单纯是有点重而已。 所以不出十分钟,他们就顶住四面八方过来的重压,一点一点,从土里爬了出来。 不过当他们爬出地表,发现还是少了个人。 “妈的,许二苗呢?!” 作为这场土崩事故的背锅侠,许二苗被重点关注了,所以大家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算账。 他们还不知道许二苗的役诡已经被吃掉,觉得许二苗是提前出来跑掉了。 毕竟许二苗的能力就是玩泥巴,这种被埋的情况里,他应该是逃命最容易的。 “等等,我怎么感觉周围不对劲?这不是马路吧?这是哪儿?” 在寻找许二苗的声音里,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发出了核心提问。 之前他们埋伏时非和方明易的地点,是一条马路,虽然那条路很偏僻,但确实是水泥路,也还算宽。 但现在他们周围全是灌木杂草,哪还看得到什么马路? “不对劲,就算地面塌陷,那也不可能整条马路都消失!”有人惊呼,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这就好像摔了一跤,爬起来发现自己摔进了异世界一样。 就特么离谱。 “慌什么?!”当惊慌扩散,苏兆启冷飕飕的声音炸响了起来。 成员们立刻不吱声了,全都看向作为会长的苏兆启。 苏兆启拍了拍满身的泥沙黄土,深蓝眉毛下的眼睛阴鸷无比。 “那小子能力应该是空间系的,大概是怕跟我们打,所以把我们搬到了别的地方。” 作为降灵会的会长,苏兆启发挥团队首脑的智慧,冷静分析当下的情况。 “所以虽然是我们挪了地方,但按性质算,其实是他逃走了。” 一听这话,众成员直呼有道理、会长英明。 “老洋,你也是空间系,先送我回公司,然后再慢慢把其他成员送回来。” 被点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应声站了出来。 不过他脸色不太好,眼神也明显比其他人多一些紧张。 因为他是空间系,所以他知道会长刚刚说的话不对。 如果真是空间系发动了能力,先不说移动了多远,只说连人带一整块土地移动,且移动的悄无声息,这简直不是人能办到的。 更关键的是,被移动到这里的过程中,他没有察觉到分毫空间系能力的波动。 这表示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空间系,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肯定远比会长说的更诡异、更恐怖。 不过他也没胆子推翻苏兆启的话,于是默默走到苏兆启身边,准备先带他回公司。 空间系能力者都会事先留下标的物,方便来去,除非距离超过能力范围,或者被外力阻隔,否则都能完成空间转移。 所以当老洋发动了能力,结果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的时候,他一整个都给震惊了。 “回、回不去……” 老洋心里本来就没底,这下真是有点绷不住了,连说话都不太利索。 “我感觉空间被什么挡住了,我的能力穿不过去……”老洋有些惊慌的解释。 “废物!”苏兆启低骂一声,眼里怒火汹涌。 本来掉进土里就让他气得不轻,结果手下还不顶用。 这还没跟对手真正交锋,他这边情况就这样了,怎么能不气? 然而更糟心的还在后面。 只听脚下泥土忽然一阵翻涌,像是整块地都活过来了一样。 “是许二苗的能力,妈的他在下面搞鬼!”有人眼力不错,立刻看出了问题。 不过没什么用,有两个倒霉鬼没能及时跳开,直接就被翻涌的泥土给吞了下去。 这次和上次不同,不是单纯被埋。 那两个人并没被完全吞没,而是还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救命!快拉我一把!” 两个脑袋在地上惊叫,奋力想往外爬。 唯一的女性成员焦情一甩头,扎在脑后的辫子于是变长,活蛇一样窜过去,缠住一颗脑袋,开始把他往外拉。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是不会直接拔头的,但是没办法,被埋的两人明显被限制了行动,就只剩脑袋还在外面。 然而焦情这一拔,那颗脑袋直接就飞起了。 并非整个人被拽的飞起,是只有脑袋飞起。 “操!焦情!你他妈不要这时候公报私仇啊!”一同被埋的人大惊失色,在土里惊恐嚎叫起来。 焦情一甩头扔开拔回来的脑袋,脸色阴的跟诡也差不多。“去你妈的公报私仇,是他自己脑袋突然断了!” 吼完她抓着自己发尾狂甩血,也很膈应拔了个人头这件事。 土里的人还想反驳,但是刚一张嘴,发出的就是一阵凄厉惨叫。 “啊!啊啊!土里有东西!有……” 不等叫完,他脑袋就也被拖到了泥土下面。 但因为是非凡能力者,他到了土里还能继续叫,凄厉的惨叫不断从地下传出来。 而这块土地像煮沸了的粥锅,在这阵惨叫声里激烈翻腾着。 “别看了,许二苗的役诡失控了,离远点。”苏兆启皱着眉说道。 这一次,他身为组织首脑的智慧倒是正常发挥,说出的是正解。 “许二苗好好地,怎么会失控?难道是那个小子干的?”同样是役诡人的虎甘大惊失色,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 他们没能在哨塔资料里查到时非,也没能在其他大组织里找到时非的记录,所以判断时非就是个野生非凡者,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但如果能悄无声息让许二苗失控,那实力就太可怕了。 然而眼下这个时候,把时非这个敌人往强大了想象显然不合适。 苏兆启冷冷瞪了虎甘一眼,否定说:“许二苗失控的时间正好到了而已,本来他就不太压得住他的役诡。” 许二苗拘役的诡确实是很强的,即使主体已经被苏盼吃掉,但拘役在许二苗体内的那一小部分残体,暴走起来依然凶猛。 他们目前活跃的成员本来就九个人,去掉一开始就被干掉的血骷髅、不知所踪的凌惠,许二苗又内耗掉两个,一下就减员一大半了,只剩下四个。 苏兆启扫视自己之外仅剩的三个下属,心里清楚,他正遭遇建会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妈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苏兆启在心底阴恻恻的质问,拳头则捏得嘎嘎响。 到目前为止,他甚至连时非的姓名都没搞清楚,甚至也没真正交上手,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以前就算是被哨塔针对的时期,也没这么狼狈过。 所以这次到底是对上了什么东西?魔鬼吗? 在苏兆启心中狂怒的时候,休闲鞋踩过灌木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于是他们齐齐转头看过去。 时非站在不远处,一手叉腰,一手举着手机灯,其实看戏已经有一会儿了。 “哎,就剩四个了。”他轻微摇头,还有点可惜的样子。 正常人肯定是希望敌人越少越好,但时非就不一样了,看敌人快完犊子,他还挺失落的。 哎,真是不经玩儿啊。 然后他摇摇举手机的那只手,便转身要走。 苏兆启看着时非手里的光,心中疑惑:这小子的眼睛不能在黑暗里视物?难道他其实是普通人? 不怪他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实在是时非就是实打实的普通人躯壳,没有特职的灵气,更没有役诡人的诡气。 况且苏兆启其实没看到时非出手,一切都只是假想。 至于时非手里的灯……苏兆启肯定想破头也想不到,那是时非特地给他亮的。 没办法,这片地太黑了,时非怕自己一转背,这帮蠢货就找不着他了。 ——————蟋蟀的鸣叫—————— 断更太久被冷藏了(哭出鹅叫)兄der们,姐妹儿们,给蟀点点广告吧(敲着小破碗)一个一毛,好歹回个电费钱~鹅鹅鹅~ 来,都瞧瞧这只厚脸皮的蟋蟀,断更还好意思要充电?都来捏捏他的脸皮,靠!捏不动!根本捏不动!(替你们把吐槽吐了,聊表我的体贴与细心,爱你们~) 第207章 黑天之地05 苏兆启带人追了时非一路,每次看着都好像立刻就要追上了,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拔足狂奔,就永远还是隔着那么几米。 更诡异的是,明明时非看上去走的不快,就好像是在散步一样,可就是能把他们四人扔在后面。 “不追了。” 苏兆启追了十几分钟,终于一抬手,止住了众人追击的步伐。 虎甘还盯着时非的背影,忍不住问:“怎么停下了?再不追那小子就跑远了!” 时非走在前面,发现他们停住脚步,于是也回头,笑着说:“是啊,怎么不追了?不追我可就要跑了啊。” “别被牵着鼻子走,前面肯定有陷阱。”苏兆启面色阴沉,声音也阴沉沉。 他创建降灵会也有七八年了,给对手挖坑下套的事没少做,时非现在这个悠闲的样子,八成是挖了坑要带他们跳。 这样一想,时非明明看上去没什么实力,却总能把他们甩在后面的诡异现象,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真正的高手一直在暗中搞鬼,而你,只是个诱饵,对吧?” 苏兆启抬手直指时非,脸上写满“我已看穿真相”的冷酷。 时非看着高冷且自信的苏兆启,不知道能说什么,那就……鼓个掌吧。 “啪啪。”时非象征性的拍了拍手,道:“说的真好,下次别说了。” 给反派捧场完,时非看看位置,感觉差不多,把这几个货丢这里应该也差不离。 “再见。”时非摆摆手,一边关了手机灯,一边跟苏兆启四人道别。 当时非手里的灯光消失,不知道为什么,苏兆启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是能在黑暗中视物的,有没有灯光照明都一样,但是很奇怪,当时非手里的灯灭掉,他突然有种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不祥预感。 “会长,我们真的不追?也许那小子就是虚张声势。”眼看着时非的身影隐入黑暗,虎甘不甘心地说。 苏兆启捏着拳头,当然也不甘心就这么看着时非离开,但是他潜在的危机感一直在预警,让他不要再做任何冒险的举动。 “不追,先搞清楚我们在哪儿,想办法离开再说。”苏兆启下令道,少见的退让决策让几个成员都很意外。 因为过去就算面对哨塔围剿,苏兆启也没这么退让过。 “这个地方诡异得很,所有信号都被切断,根本没办法对我们的位置进行定位。”老洋分析眼下情况,一整个人都是忧心忡忡的状态。 焦情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说:“看,那边有火光!” 几人顺着她手指看去,果然在一片凝重的黑幕下,看到了隐隐跳动的火光。 看距离至少有一二里路,中间有小树林掩映,所以才没那么显眼。 “有火的地方应该有人,小心靠过去一些,看看能不能找到普通人,问问地点。” 虽然怀疑附近有什么陷阱,不过时非再逆天,总不可能把陷阱铺开到几里范围。 于是苏兆启十分谨慎的,带人缓缓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此刻他还完全没意识到,这片漆黑的地域,是当初他自己亲手引爆的百诡坑, 而他最初的目的,是想用这座百诡坑埋葬哨塔特职。 所以当苏兆启靠近火光,看见成片燃烧的,有些眼熟的土屋和篱笆墙,他愤怒的低吼了起来。 “他妈的,百诡坑!这里是北边那座百诡坑!” 吼完他就一扭头,朝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 其余三人一听见百诡坑三个字,都是震惊得不敢相信,然后来不及多想,跟着苏兆启一起狂奔起来。 “会长,你以前是不是说百诡坑能进不能出?我们这么乱跑,能跑出去吗?” 焦情追在苏兆启身后,焦急的大声问。 她是队伍里唯一的女性,特长也不是体能这块,如果是拼耐力的乱跑,她是最有可能掉队的人。 苏兆启奔在最前面,怒斥道: “少废话!远离房屋!远离人群!不要成为黑暗里的萤火虫!” 因为亲手引爆了这座百诡坑,所以苏兆启比别人更了解这块地的恐怖之处。 他直接说出了保命的法则,说完反而一阵头皮发麻。 因为他们现在他带着三个成员,加起来四个人,算是一小群,这已经是在“远离人群”的禁忌上试探了。 果然下一秒,一种阴冷腐臭的气息就从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 与这阵不祥的气息一同到来的,还有阵阵“刷刷刷”的声音。 他们人在狂奔中,脚在遍地灌木杂草中穿行,发出的动静就是这种刷刷的声音。 所以等他们注意到周围的刷刷声时,冷汗就不由得沁出了一脑门。 人在变多——随着他们狂奔,周围飞驰的人影在悄悄增多。 周围的黑暗像是半实质的,即使他们都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但也不如平常情况下看的清楚。 而且还是在狂乱的奔跑中,视线往周围看见的就全是模糊的黑影,根本分不出哪些是队友,哪些是悄悄混进来的影子。 “操!哪儿冒出来这么多人?!”虎甘环顾周围多出来的人影,发出愤怒的吼叫。 “那哪是什么人?都是诡!”焦情咬牙回答道,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勉强。“会长,我们怎么办?” 苏兆启跑在最前面,现在他两边也已经多出来两个平行的影子。 听刚才对话的声音,他知道这两个绝对不是虎甘和焦情,于是他吼道:“老洋,你在哪儿?” “这儿!”侧后方,老洋的声音响起。 “好,我和老洋一组,焦情你和虎甘一组,我们分开跑!” “分开?为什么?”虎甘下意识反问。 因为人面对诡怪的时候容易处于弱势,集中力量才是求生关键,这还是第一次被要求分头行动。 情况紧急,苏兆启一般都懒得解释,但这次他破天荒耐着性子说:“人越多,人气越盛,就越吸引那东西,两人一组人气不明显,但又能相互照应,是最好的安排!” 听了他的话,焦情和虎甘一下子明白。 不过周围的影子在变多,即使听到声音,却很难跟对方会合。 “虎甘,应我一声!”焦情忽然喊道。 “我在这儿!”虎甘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抓住我头发!”焦情招呼一声,努力估测了一下位置,便将头发一甩,朝虎甘的位置飞窜过去。 然后头发明显缠住了一具身体,末端传来拉力。 顾不上是缠到哪儿了,哪怕是缠到脖子,扯一下应该也不会死。 焦情一发力,头发便将虎甘猛拽了过来。 然而就是这个过程中,焦情听见虎甘的声音在原地响起: “头发呢?你头发怎么还没甩过来?” 第208章 黑天之地06 听见虎甘声音的瞬间,焦情整个头皮都像要炸开了一样。 既然虎甘没有被头发缠住,那么头发缠住的会是谁?或者应该问,是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是诡! “刷——!” 突兀的切割声在黑暗中响起,血肉骨骼被分裂,随后扑通扑通几声,像碎片一样摔落在身后的草丛里。 焦情收回了头发,继续在黑暗中狂奔。 降灵会就是个恃强凌弱的垃圾组织,即使对会内成员也是一样。 但身为少数存在的女人,却没有被霸凌欺压,反而总是对着其他成员嘲笑讽刺。 这是因为单论肉体杀伤力,她是最猛的那个。 当她愿意伸出援手,她的头发就是最结实的绳索,但当她感觉到危险,她的头发就是最锋利的细刃。 “焦情!焦情?”虎甘大叫着,还在等焦情的头发。 焦情重新去听声音,打算这次要准确抓住虎甘。 不管刚刚她头发卷过来一只什么鬼东西,反正被她用头发切碎了。 “准备好,我头发过来了!”焦情大喊一声,第二次把头发甩过去。 其实她心里没什么底气,怕这次又缠住什么鬼东西。 结果头发甩出去,末端受力,立刻响起虎甘凄厉的大叫。 “焦情你他妈!你想切断我的手吗?!” 焦情一怔,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没能控制好头发的力道,差点把虎甘也给切了。 重新调整头发的力道和位置,焦情缠住虎甘,把他从几米外的距离给拽过来。 “第一次缠住了只诡,我自己也差点遭殃,不是故意的。”等虎甘来到自己身边,焦情立刻解释清楚。 苏兆启已经给他们两人分队了,现在虎甘就是他唯一可依靠的队友,这时候必须团结,可不能让虎甘对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怨恨。 虎甘捂着血淋淋的小臂,龇牙咧嘴,心里其实恨的牙痒痒,可是跟焦情一样的顾虑,也只能忍了。 不得不说焦情的头发对待实体就是如此彪悍,只轻轻一缠,他手臂就被切上了无数花刀,比厨子刀下的鸡翅膀还惨。 焦情和虎甘主动偏离原先的路线,相信按苏兆启说的那样,只要人数减少,就能不被注意,继而甩开周围的诡影。 然而当他们跑了一路,却发现一个恐怖无比的现象。 “我靠!怎么所有诡影都朝我们追过来了?!”虎甘瞪着眼睛大叫。 原本围在他们四人身边的诡影,在他们两人组队并偏离原路后,所有的诡影都朝他们这边追了过来。 而原来的路线上,只有一个人影在继续狂奔。 不用猜,那是会长苏兆启。 “我们被骗了!”焦情立刻反应过来,对虎甘愤怒大吼一声。 刚刚苏兆启一反常态,耐心给他们解释两人分组的原则就已经不对劲,他哪是那么有耐心的人?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算计,是故意让他们两人组队,变成黑暗里较大的萤火虫,好引走所有的诡影。 至于苏兆启,早就甩开老洋跑了。 “混蛋!”焦情大骂一声,当即不再犹豫,长发一甩,在黑暗中直接大开杀戒。 她的头发汹涌暴涨,像无数软剑,直接在身体周围呼啸劈砍。 虎甘离她最近,且毫无防备,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质问,整个身体便被切成了无数碎块。 而与他一同,不少诡影也同步被切割,变成碎块扑通扑通散落在地上。 但是诡影太多了,像源源不断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朝焦情扑过来。 当它们汹涌着扑到跟前时,焦情才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 死尸,腐尸,甚至是骷髅。 仿佛这片土地曾经埋葬过的所有的尸体,都从地下爬了出来,纷纷朝着活人发动袭击。 十几分钟后,焦情整个人就成了血糊的,身上头上挂满腐烂腥臭的液体和碎块。 但是她活下来了。 她的攻击性虽然彪悍,但只针对实体有效。 但是这次非常幸运,这些能动的尸体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就算不是她这样的非凡者,普通人抡起刀斧也能硬刚一波。 “呼——呼——” 一口气狂杀了十几分钟,中间一口气都不能歇,焦情现在已经气喘吁吁。 大范围的攻击,对她的灵气和体力都是极限的消耗。 她抹抹被糊住的脸,放弃找苏兆启报仇的打算,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要是再被这样密集的尸潮盯上,她不一定还有机会杀出来。 然而她刚走了几步,忽然就感到有东西从身体上缓缓爬过。 那种感觉令她毛骨悚然,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那种滑腻事物从身上爬过的感觉非常鲜明,像是蛇类在体表游走。 什么东西?这里除了会动的尸体,还有别的诡?而且这诡已经近距离贴到了她身上! 剧烈的惊恐之下,焦情牙齿都咯咯的磕碰起来。 最后她缓缓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 她的能力只能杀有实体的诡,如果是无实体的,她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机。 随着目光下移,焦情终于看清爬过身体的东西。 是泼溅在她身上的血、黏在她身上的尸体碎片、零碎的肠子和皮……这些刚刚被她劈砍下来的东西,慢慢从她身上滑落,以一种明显有生命的状态,一点点从她身上爬下去,回到地上,与铺开一地的尸体碎块重新拼接粘合…… 白杀了。 看着满地碎块重新拼合成型,并扭曲蠕动着站立而起,焦情意识到,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相距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哨塔特职护送的平民队伍迎来转机。 “尸潮转向了,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整片刻!”队伍后方,顾七七陈述刚刚确定的新消息。 赵五六听完有些不敢相信,追问:“确定吗?” “确定!” 顾七七点头,十分肯定。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另一个方向好像有特别吸引它们的东西,不过也可能是界碑完全隔绝了生人的气息,它们于是放弃了……不管怎样,可以停下休息一会。” 队伍里很多伤员,还有老人,已经连续行进了五个小时,他们现在迫切需要时间休息,还有更重要的,为伤员处理伤势。 二十九岁的副队长周耀阳当即下令:“原地休整,队伍分两组站岗,加固界碑防线,治愈系抢救伤员!” 赵五六也是治愈系,立刻冲到队伍中央的一个担架前。 担架上躺着队长王冬,人已经血肉模糊了。 之前为了给他们殿后,王冬孤身一人吸引了整个尸潮。 要是没他不惜代价的拖住了宝贵的时间,队伍根本没机会甩开诡潮的追逐。 幸好队伍里有空间系,在最后关头把王冬从尸潮里带了回来。 只要还有一口气,人就还有机会救回来。 第209章 非哥不用做人了 原本,时非只是想玩玩降灵会,但是就很凑巧,给被困在百诡坑的哨塔特职小队,提供了一线喘息的生机。 赵五六,顾七七——当看清这两个高中同学的脸时,即使是时非,也有点惊讶。 这两个货,果然进了哨塔当了特职。 尤其是赵五六,这货居然正在使用治愈系的能力。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一直以老爷们儿、糙汉自居的男人,谁能料到他居然是个奶妈? 时非站在界碑圈起的屏障外,在一片阴影里旁观,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然后他环臂看看头顶的黑天,心中在判断,以这里的情况,还有哨塔特职配置的战力,如果没有外援的话,他们活着出去的几率大概不高。 作为一个三观广谱的人类的话,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是会愿意对老同学施以援手的吧? 不过他好像有点没空,因为得跟方明易回学校。 虽然是让王河变化成他的模样,暂时跟在方明易身边,但是不靠谱啊。 想想王河当时拎走方明易的诡异操作,时非都忍不住眉头直抽。 诡就是诡,而且还是才死没几年的新诡,虽然诡异等级是蹭蹭蹭的涨,可也掩盖不了他就是个诡怪“婴儿”的事实。 虽然现在王河跟苏盼已经能大概理解普通人类的语言,能够跟他们进行简单的沟通,但说到底还是比不上真正成熟的诡。 做个比较的话,王河跟苏盼大概就相当于人类幼儿三五岁的样子。 已经能说话,能沟通,具备表达能力与理解能力,但只能是浅显的东西,但凡跟他们沟通稍微深层次的问题,他们都得暴露内心是个未成年的事实。 这么想着,时非都有点焦虑了,怕王河那边一个不小心,他以后就没法面对方明易这个同学了。 不行,得先盯一眼那边。 时非想着,决定先看看王河那边在干什么。 距离虽然有点远,但是不影响连接。 时非捂住一只眼,眼前画面立刻就变换了场景。 眼前所见是个公交站台,因为深夜已经没有人,但是路灯还算明亮,把周围照的很清楚。 时非看了眼站台地址,暗道不错,王河跟方明易已经顺利到了火车站附近,应该马上就能去买票上车了。 不过很奇怪,他们应该是乘坐出租车来到这里的,但既然都到火车站门口了,为什么不干脆让车开进去,而是特地在公交站下车? 难道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当时非产生这样的疑惑时,他通过王河的耳朵,听见方明易不可思议的惊呼: “时非你干嘛?你要在这儿上厕所吗?你有那么急吗?等不到公厕了吗?” 时非愣住。 然后他的视线随王河下移,看到变成自己模样的王河一手拨开搭扣,一手拉拉链。 卧——次——嗷!!! 时非心里简直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整个人陷入名为社死的短暂僵硬。 虽然理智告诉他,现在要随地大小便的是王河这个死鬼,但是没有用啊,因为方明易看到的是他啊! 他妈的就知道王河这熊孩子玩意不靠谱啊!第一次融入社会就直接放浪形骸了!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把两个死鬼放出去过,但那要么离得不远,要么还是让他们做自己,所以没捅过篓子。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不但让王河假扮成活人,而且还要和同学社交,这确实是有点高难度了。 但是真的,真的没料到能离谱成这样。 “消失消失消失,立马给我从方明易眼前消失!”时非捏着眉心,生无可恋,念咒一样远距离遥控王河。 王河感觉到他的指令,于是下意识扭头朝他的方向看去。 方明易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下意识也朝他看的方向看去。 而等他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再转回头的时候,王河已经原地消失了。 “哎,做人好难……” 在最后关头制止了社死场面,时非捂着脸感慨。 不过尽管没有真的随地大小便,但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大概率是没法做人了。 至少在方明易面前是不大好做人了。 时非好难过。 然后突兀的,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方明易打来的电话。 拿着不断震动的手机,时非感觉自己拿着个炸弹。 不用想也知道,方明易是要追问他跑哪儿去了,为什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以及可能还会追问,是不是又在别的公共场所大小便了。 算了,电话不接了,直接过去给他后脑勺来一下,来个物理失忆大法好了。 情况十万火急,时非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特职小队。 要是他直接离开,这里这些人大概很难活着出去。 可要是救的话,时间好像又不太足。 要不抓个壮丁过来撑场子吧。 时非这样想着,脑子里把卓靖文、朗君义、莫问路、高歇甚至王部长和韩乐樵都想了一遍。 想完,没一个合适的。 关键时刻,他目光扫过还在人群里忙碌的顾七七,意外在她身上看见一样东西。 那东西方方正正,通体鲜红,被顾七七放在腰包里。 是一张红色校卡。 忽然看见这东西,时非稍微恍然了一下。 那是那个暑假,他们整个毕业班遭遇恐怖聊天群事件时,从顾平的诡异维度得到的保命物品。 除了署名“时非”的那张,被时非亲手递给了顾平,其余几张,都被当时得到的同学直接带回了现实维度。 只是没有想到,顾七七的这张居然没被哨塔收走,而且她还一直带在身上。 当时非注视那张红色校卡时,校卡的主人也像是有所感应,一种轻微的波动从卡上传来。 时非眉梢一扬,忍不住露出微笑。 你醒了? 第210章 夏投,开门,出来考试 天城,k大后门方向,独栋出租屋。 张考又杀了个人,这次是租给他们房子的房东先生。 “新役诡胃口有点大,不吃个人安抚不了。” 坐在满地血污里,张考脸色青白泛灰,眼袋又深又大,看着比诡都恐怖。 其实他这种不吃人就暴走的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尸体被他简单的切割处理后,血肉部分直接被诡气震碎,变成弥漫的血雾,直接从皮表渗透进去。 然后骨头也不放过,张考如同一只人形的恶魔,直接趴在地上,嘎嘣嘎嘣地生啃。 场面十分恐怖,小肉块很欣赏的一旁围观,夏投站在角落,还得努力忍住胃里翻腾的不适。 虽然他一直知道张考是个变态,但是自从换了役诡,他的变态指数又爆表了。 等张考吃完,夏投拿来了拖把和水桶,准备打扫现场。 张考换役诡这阵子以来,夏投除了负责善后处理,就是尽量不让自己被卷进去。 因为期间有好几次,张考的役诡突然不受控,于是癫狂的张考直接扑向他这个唯一的活人,要把他当做安抚役诡的饲料。 幸好夏投已经觉醒了非凡能力,就算不暴露真正实力,也能依靠自身的敏捷,还有小邪神的外挂,躲过张考失去理智时的袭击。 而等张考恢复意识,他又会跟夏投道歉,表示下次不会了,再有下次他就是猪。 然后他就当了不止一次猪。 反正夏投已经习惯了,一边努力求生,一边更加坚定了干掉张考的决心。 “呕!” 当夏投以为张考今天的疯发完了,该清理地板的时候,张考却忽然趴在地上,像醉酒那样呕吐起来。 只不过现在他吐的是血,大口大口的几乎可以用喷涌形容。 夏投把想凑过去看热闹的小邪神拎起来,一起退到了墙边,避免被张考的血沾上。 “你行不行?要不要给你联系余霄楠,说不定她能帮你?”夏投冲化身人形水龙头的张考问。 余霄楠是遁天之刑第六分部的部长,张考喝醉时说过,余霄楠虽然对外像个霸道总裁,但其实是个男装大佬,而且跟他有一腿。 夏投倒不是真想给张考找外援,而是急于正式进入遁天之刑。 那边张考吐的直不起腰,只能抬起一只手拼命摇。 “不行……呕,至少等我……哇,驯服这只诡……” 为了提升实力,张考这次很疯狂,冒险拘役了一只纯正的“厉”。 听说是花大代价从别的组织买来的,为此已经掏空了全部家底。 只是以张考连番受创的根底,再冒险拘役一只厉,显然不是什么正确的判断。 于是接下来半小时里,当张考吐血吐到吐无可吐,他的身体忽然像是从内部撕裂,不断从中掉出各种东西。 起初夏投以为会掉出什么骨头血肉,结果却是掉出一本杂志,封面是金发碧眼的果体女郎。 这就很诡异了,看的夏投一脸麻木。 难道张考是小黄书成精,这才是他的本体? “是役诡严重失控,连累到主人的空间系能力在收缩,所以他平时收在空间里的东西要放不下了。” 小肉块跳到夏投肩上,用打小报告的口吻非常小声的说。 而刚等它说完,张考那边就失控了,各种钞票、金条、枪械、衣服开始往外狂喷。 那场面,简直就像一个超大的自动售货机在疯狂吐货。 “帮我看好家当,我得去地下室呆两天。”张考吐完库存,似乎消停了一些,然后留下这句话,就扶着墙下楼了。 夏投看着满地堆积的物品,目光首先注意到了被盖在最下面的……顾平。 “哦哦哦!修好了修好了,这应该是完全修好了啊!” 小肉块同样最先看到顾平,当场欢呼起来,并且一蹦一蹦地朝顾平的尸体冲过去。 不光小肉块激动,夏投也大受震撼。 因为现在的顾平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个活人。 上一次张考把顾平尸体放出来时,看起来虽然完整,但还是带着尸体那种明显的青白发灰。 但是现在的顾平看上去,仿佛能感受到血液在他皮下的毛细血管里流淌,那种活人才会有的柔软的质感,让夏投觉得顾平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吧唧!”一声,夏投及时一脚横扫,把差点扑到顾平身上的小肉块给踢开。 这只该死的人造替生诡,它从未放弃替生顾平。 “我说过了,不准你再打顾平的主意!”夏投冷冷看着小肉块,目光阴狠的警告。 “嘿嘿嘿,不敢不敢,我没打算做什么的,就是看看而已,看看……” 小肉块挤出一只变形的眼睛和嘴,用近乎谄媚的口吻说话。 夏投这才微微收敛阴狠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的一瞬间,小肉块忽然化作闪电,猛然扎进了顾平的尸体里。 它是替生诡,一具没有灵魂又鲜活的躯壳,对它来说就像小偷进入不带锁的空房子,而只要它成功进去,夏投就拿它没办法。 除非夏投够强且够狠,能够把它连同顾平的尸体,一同消灭。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替生诡结合顾平堪称完美的躯壳,凭夏投“吃”的能力是敌不过的。 小肉块如同融化一般,直接“渗”进顾平的尸体,夏投连忙冲上去,想把它从顾平尸体里扯出来。 然而小肉块已经化作无形,根本抓不住。 “哈哈哈,顾平尸体终于到手了,下头男,你给我等着,我会用顾平的手,把你撕成碎片,把你烧成飞灰!” 小肉块放肆叫嚣着,然后神经质的大笑起来。 在它看来,顾平尸体修复的那一瞬间,它就已经赢了。 而夏投眼睁睁看着它融入顾平身体,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倒不担心小肉块真能杀他,因为他再不济,还有小邪神傍身。 他是可惜顾平的尸体,明明都坚持这么久了,最后居然还是被诡寄生,死也死的不得安宁! 夏投简直气的要疯,当初他就是为了保住顾平遗体,才会被张考抓住,之后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可结果他连最初的目标都失守了。 那以后怎么办? 他选择的道路真的还有可能走到底吗? 但是在夏投陷入巨大的失落和自我怀疑时,他发现周围的世界在飞快变暗。 “呃?什么诡?”就连刚刚还在大笑的小肉块,都被这突然的变化震惊,不由发出见鬼了的惊呼。 夏投连忙站起来,眼睁睁看着四周所有的窗户和门,都在瞬间被笼罩漆黑,像是瞬间沉入了黑暗的沼泽。 诡异维度!!! 夏投震惊睁大双眼,脑中出现了清晰的认知。 然而随着认知的明确,更多的疑问一下子冒了出来。 怎么会突然进入诡异维度?难道地下室的张考失控,他体内的那只“厉”跑出来了? “笃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是从大门的方向传来。 夏投吃了一惊,目光看向反锁的大门。 一时之间,某种奇特的熟悉感涌上来,令他心脏狂跳不止。 “该不会……”他有些僵硬的扭转脖子,目光看向还躺在地上的顾平。 “该不会是你的诡异维度吧?” 顾平依然安静的躺着,没有一点要回应的征兆。 好像他依然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但是夏投马上意识到了一件事:小肉块没动静了。 以小肉块的嚣张态度,它居然主动安分下来,不对劲。 “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和上一次是完全相同的频率和力度,声音简直就像是录制重播的一样。 情况不明,夏投不敢轻举妄动,一边扫视窗户外如实质的黑暗,一边抱紧小邪神,打算情况不对就用它顶了。 然而他手就抓了个空。 夏投:“???” 刚刚还在的小邪神,这时突然隐匿起来,从他手里消失了。 什么情况? 看着空了的手,夏投一整个懵掉。 门外到底来了什么,居然连小邪神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那得是什么级别的恐怖存在?!!! 夏投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后退着想找地方躲或逃。 然而这时,大门第三次被敲响,并且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夏投,开门,出来考试。” 第211章 重归躯壳 听到门外的声音,夏投脑子轰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时非的音色,但语调却呆板僵硬,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简直就好像……就好像顾平诡异维度里的“假时非”。 而且同样的话,同样的语调,在经历恐怖聊天群事件时,“假时非”也确实说过的。 而“假时非”是顾平诡异维度的产物,是顾平残留意识的投影,“假时非”的出现,就意味着这里确实连接了顾平的诡异维度。 夏投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他小心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提了一口气后,缓缓拧开了门。 门外,时非笔直站着,眼神麻木,表情僵硬,一看就知道不是活人。 如果是一开始的夏投,再次看见这个“假时非”,搞不好要情绪崩溃。 但是现在不会了。 因为他在特职训练营的理论课上学到过,诡异维度里的所有“人”,都维度之主的意识产物。 也就是根据维度之主潜意识产生的投影。 换句话说,如果十个高阶诡怪认识时非,那么这样的时非投影,就可以有十个。 而且只要维度之主愿意,这些投影可以源源不绝地产生。 当然基于维度之主对时非这个人的不同理解,投影时非的行为模式也会有所区别。 可以肯定的是,顾平维度里的时非投影,是绝对善良温和的。 “考试不是结束了么?还考啊?”夏投表情纠结,用不确定的语气问。 而问话的时候,他回过了头,想看看地上的顾平。 现在他有点担心,怕小肉块是占据顾平尸体成功,于是丧心病狂,又污染顾平的诡异维度,还想开启新一轮考试任务。 结果一回头,一股实质的黑暗就从门外涌了进来。 夏投感觉自己被一个海浪迎头拍了下来,连忙双臂交叉在面前抵挡。 不过黑暗并没有攻击他的意图,而是绕过他,进入屋内席卷而过。 夏投眯着眼睛看,发现顾平的尸体被卷走。 他没有阻止顾平拿回身体的打算,但连忙提醒道:“当心!那只替生诡还在里面!” 小肉块从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如果不是瞬间被顾平压制了,就是故意隐藏自己自身气息,是想在关键时刻偷袭。 于是下一瞬,夏投听到了小肉块的惨叫。 黑色的海浪从顾平身体里涌出,把潜藏在其中的小肉块整只抛了出来。 然后它浑身燃起赤色的火焰,化作火球,最后直接化成了灰。 “我不会死的,你烧了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死的!” 小肉块在火焰里挣扎,发出不甘的嘶吼。 这让夏投一阵心惊,因为他知道小肉块死过一次,但张考把它救活了。 不过小肉块的嚣张没有持续多久,整个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邪神像同步燃烧了起来。 那是小肉块的“源”,上次它能复活,是因为这个一直被张考贴身保管。 不过刚刚张考力量失控,他存放在空间里的所有重要物品都被迫扔了出来,而这个黑色邪神像,也掉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所以小肉块死定了,这次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当小肉块的尖叫彻底消失,席卷整个房间的海啸也终于平息了下来。 夏投站在偌大的房间中央,目送门外的黑暗缓缓退去。 而在黑暗完全消失之前,夏投耳边传来顾平的声音:“谢谢。” 夏投不由一怔,不敢相信顾平居然会说话了。 声音依然有点呆板僵硬,但是明显能听出情绪的起伏。 所以,顾平意识复苏了,他知道夏投为了保护他尸体所做的努力,因此而感激。 “啪嗒”一声,一张红色校卡掉在了夏投脚边。 夏投弯腰捡起,翻过来,看到正面印着“顾平”两个字,照片是一张十分斯文年轻的脸。 “谢礼——遇险时,我会帮忙。”顾平的余音说道。 当整个诡异维度退去,整个房间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状态。 当然,小肉块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夏投长舒一口气,珍而重之地把校卡放进外衣的口袋。 拿着这张卡,夏投感觉跟拿了件复活甲差不多,所以一定要好好保管,关键时刻能召唤大佬。 正想着,他一低头,就发现小腿上又爬上来一个东西。 “哟,还知道回来?”低头看着腿上的小邪神,夏投冷不丁地问。 他蹲下来,拍了拍小邪神的头,问:“你刚刚跑掉,到底是怕谁?顾平吗?” 小邪神坐在他脚上,低着头,不吭声,一副自闭模样。 这小东西除了模仿人类婴儿,剩下就是吃喝睡,至今也没开口说过哪怕一个字儿,夏投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小东西是个智障。 毕竟是遁天之刑的实验产物啊。 不过是非常强就是了,能随便把一只“恶”捏着吃那种强。 只是夏投想不通,实力都这么逆天了,为什么见到顾平会跑?难道顾平已经强到足以碾压小邪神的地步? 疑惑间,夏投脑子里忽然闪过时非的脸。 小邪神似乎是在时非投影敲门的时候,突然消失的,所以……小邪神会不会是在躲时非?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投影虽然是顾平意识的产物,但足以和现实的时非产生因果链。 而夏投至今也不清楚,现在以时非身份生活在人间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黑天之地,百诡坑。 当时非注视顾七七包里的红色校卡时,卡上的波动也在回应他的注视。 顾七七正在全神贯注的放哨,防备随时可能靠近的诡潮。 她没有注意到,包里的红色校卡扩散出波纹,一股浓重的黑暗从从扩散而出,逐渐融入周围的黑暗。 现场除了普通人,意识清醒的特职也不是高阶,因此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阵故意掩藏自身的强大诡气。 而最高阶的王冬意识不清,虽然隐隐有感觉,但也只能微弱动了动手指,并不能做出更多的反应。 时非旁观这一切,不做声,直到一只苍白的手,从后面搭在他肩上。 时非没有回头,而是说:“你这个出场,会不会太像诡了?” 哪有熟人见面,悄无声息从背后搭肩的? “我本来就是诡。”顾平答道,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时非这才回头,露出熟人见面的微笑。 “恢复不错。”他看着完好无缺的顾平,忍不住赞叹。 然后眼睛一眯,有点惊讶。“嗯?躯壳?!” 他本来以为顾平应该还是诡的本质,没想到回头看见的却是一个大活人。 虽然掩盖不了死亡与诡气,但他确定,顾平现在是一副真实的躯壳,而且是原装货。 顾平性格腼腆,不善交际,闻言低下头,才用不流畅的声音说:“夏投……帮我守住了,这个身体……刚,拿回来了……” 第212章 癫 “夏投?” 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时非感觉有些意外。 于是下意识问:“他现在怎么样?”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就像从熟人口中听到另一个熟人的消息,于是打听一下对方近况。 结果就听见顾平回答:“他在冒险。” 顾平很久没开口说话了,而且是从诡异的状态复苏了人性,这在理论上是几乎为零的小概率事件,但各种机缘巧合让他做到了。 只是刚刚苏醒,表达能力还有些磕绊。 时非听到冒险两个字,下意识想象夏投在玩什么极限运动的场景。 那小子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爱玩爱闹,经历恐怖群聊事件后,他要是不被吸纳进入哨塔体系,多半也不会老实读书吧。 “他在遁天之刑卧底。”顾平慢半拍的,才把夏投在冒险的真实内容表达清楚。 如今这个世上,能准确说明夏投一切行动逻辑的,也就只有顾平了。 夏投被张考威胁着加入遁天之刑,以及之后种种,顾平其实都在见证。 因为他的躯壳一直都在那里。 尽管当时未能苏醒,意识也处于朦胧,但是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是有印象的。 所以当他复苏醒来,很容易就理解夏投在做什么。 只是时非就不理解了。 “哨塔疯了还是遁天之刑傻了?夏投那种敏感的身份,能当卧底?” 他是真不能理解,夏投身为哨塔高干之子,就算哨塔人手不足硬把夏投凑上去,那遁天之刑就真敢要? 这要是都能让夏投卧底成功,那这两方势力就必有一方脑子有坑。 “这个卧底行动,是意外,不是哨塔安排……遁天之刑的张考,脑回路确实也……癫。” 顾平给时非说明,口吻与神情都很慎重,因此从他嘴里吐出“癫”这个评价的时候,时非都忍不住愣了。 连顾平这种老实孩子都能发出这等灵魂吐槽,可见对方是真的癫出一个境界了。 等等,张考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 时非略一思索,脑中就浮现一个前一刻来势汹汹,后一刻说跪就跪的西装身影。 原来是那个“能屈能伸”的癫佬啊。 时非心里感慨着,想起蔻蔻去救孙天繁时的场面。 说起来,那可是两位癫佬的癫疯对决。 而最后是蔻蔻癫赢了,带着康复的孙天繁,还有几千万现金满载而归。 想到夏投是跟着这种玩意卧底,时非真有点担心——怕夏投癫不过他。 像是看出时非的担忧,顾平补充说道:“我给夏投留了信物,需要时,我会帮。” 时非点点头,表示这挺保险。 “那这里也交给你了,我还有点急事。”时非示意顾七七那边,对顾平说道。 顾平自然答应下来:“好的,都是同学,援手是我应该的。” 虽然他现在是诡,但跟赵五六、顾七七是同学,又经历恐怖聊天群事件,早就很熟了,相信之后无论发生什么,老同学的交情都能让他们消除隔阂、互相帮助…… 顾平是这么想的,很真心的这么想。 然后整个特职小队就癫了。 起因是王冬醒了,因为他察觉到了包裹整个队伍的强烈诡气。 身为队长的强烈责任心,使王冬即使在昏迷中,也强行逼自己醒了过来。 “有危险!快逃,所有人快逃!” 王冬挣扎着在担架上挥动手,眼睛都没力气睁开,全凭意志力说话。 赵五六正在努力修复他破损的内脏,闻言压住他,并安慰道:“王队冷静,我们现在很安全,七七在外围放哨,有危险她会预警的。” “不是,已经来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王冬内心急的要疯,说话却十分虚弱。 但除了他,无人能感觉到高级诡怪隐藏的气息。 最终王冬没有办法,从地上抓了把泥土,奋力砸向周围不见底的黑暗。 于是空间嗡嗡的晃动起来,暴露出明显的异常。 为了保护他们,顾平是直接用自己的诡异维度包围了四周,由于这片地域本身就被圈在一种凝实的黑暗里,所以他的诡异维度也轻易隐身了。 而原本在这片黑天之地,连他也是进不来的,但因为顾七七带着那张红色校卡,所以他才能循着这条因果链进入。 只是现在被王冬触发了异常,顾平原本悄悄救人的计划,就不得不作罢了。 于是就在众人发觉异常,全体剑拔弩张之际,顾平缓缓收起隐藏的气息,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显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他身上。 作为一个性格有些腼腆,几乎没过过几年正常生活的“人”,顾平立刻出现了社交恐惧症的明显症状。 低头不敢看人。 于是在所有人眼里,这就是一只阴郁垂头,面孔模糊不清的恐怖诡怪。 “阵型防御!”副队长周耀阳最先反应,咆哮着发出命令。 于是全体特职应声而动,所有枪炮齐齐端起,直指顾平。 “轰轰轰”“砰砰砰”激烈的热武器声音在轰鸣,将黑暗中的树林震得微微颤抖。 虽然顾平现在也有了实体,但跟那些满地爬的诡尸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况且,他做人时的非凡能力还在。 于是不等枪炮轰在身上,火焰便已熊熊燃起,将所有子弹烧熔蒸发。 从古至今,火一直是消灭诡怪的常用手段。 虽然能起作用的概率越来越小,但不管对特职还是普通人来说,火都带着某种除秽的天然光环,纵使不能消灭诡怪,至少也能震慑。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眼前这只诡非但不怕火,反而还能用火挡子弹! “卧……槽!”赵五六本也打算加入战斗,结果就看见如此逆天的场面,于是磨着后槽牙,有些歇斯底里的吐出两个字。 现在的诡怪,是要逆天啊!他在心里咆哮,然后端起一把枪,打算硬冲。 “周队,你带大家撤,我跟这只诡拼了!”他大声吼道,声震九霄。“我就不信了,我这么大块头,他妈的就算要吃,他也得花点时间来吃!” 赵五六一身腱子肉,粗狂豪放,已经做好以一人牺牲,全力拖延为全队撤离争取时间的准备。 只是顾平听见老同学要请自己吃肉,忍不住满脸为难。 “我不吃人……”他认真拒绝道,希望对方明白他身为诡怪也坚定做人的立场。 不过话落感觉这么直白拒绝不太礼貌,毕竟人家是要请他吃东西呢,于是停顿一下,又认真补充道:“谢谢啊。” 可怜赵五六心在滴血。 这诡居然能说人话,所以必是高级诡怪!而且那句谢谢是什么意思?嘲讽他即使豁命也只是无用功吗? 赵五六哪能受得了这个? 他当场就癫了,更坚定用这副肉身拖住对方的决心。 于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绝,赵五六向顾平冲锋,同时狰狞怒吼:“你他妈不吃也得给我吃!!!” 顾平:“……” 老同学如此盛情难却,真是让社恐诡十分为难…… 第213章 《超自然灾害应对知识》 眼看着赵五六轰轰烈烈奔向自己,顾平叹口气,身影在原地一闪,消失了。 赵五六扑了个空,连忙扭头四处寻找。 直到后方传来大片惊呼声,他才意识到诡已经闪现到了他身后。 而且不光如此,那只诡直接到了顾七七面前。 “我是顾平,我是来帮忙的。”顾平对顾七七说道,态度认真且诚恳。 顾七七长时间带着顾平诡异维度里带出来的卡,所以对顾平的气息其实已经有些熟悉和适应。 所以此刻再听到顾平说话,她的思维终于往正确的方向发展。 “你……你恢复人类意识了?”顾七七睁大眼睛问道,语气里充满不可置信。 “嗯。”顾平点头,因为终于找到一个好沟通的人而松了口气。 之后,虽然诡怪跳出来帮忙这种事依然难以理解,但是某种自知之明让众人不得不把质疑压下。 ——以顾平的实力,如果要杀他们,他们也没办法。所以既然顾平没动手,那就算当拖延保命战术吧,反正不能正面杠。 除此之外,顾平生前还是十年资深特职,论资排辈的话,在场大部分特职队员都得叫他一声前辈。 最终,剑拔弩张的场面丝滑转变,顾平队前开路,带一群特职和平民前进。 “诡尸只是‘野尸厉’操纵的傀儡,要灭除这里的诡怪,只能先封锁范围,不要再产生新的诡尸。” 他一边带路,一边向身边人介绍消灭诡怪的知识。 如果不是一身诡气滔天,附近特职队员都有种在被队长带着讲课的错觉。 “野尸厉是上了哨塔《百大图鉴》的品种,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 这种诡初始危害等级其实不高,只是无意识游荡的尸体,多数情况下,它们的危害程度甚至比不上一头野猪。 可一旦吃到第一个活人,野尸厉就会觉醒诡怪意识,危害等级才会真正算飙升到厉。 因此野尸厉虽然每年各地都有自然形成的,但真正能成为厉的却十分罕见。 而一旦成为厉,不但可以将大范围的尸体变成自己的诡尸操控,而且有多少诡尸就等于有多少复活甲。 因此要消灭成熟的野尸厉非常困难。 “我送你们出去,你们只要从外围封锁,不要再让活人进来就好。”当来到黑天之地的边缘地带,顾平回头对众人说道。 然后他抬手往下一划,原本凝实的黑暗蓦地被驱散,张开一道梭形的缺口。 这是他利用自己的诡异维度,从这片地域里强行切开的一个口子,足够普通人穿过了。 副队周耀阳立刻组织人员撤离,赵五六和顾七七留在最后,忍不住问顾平:“那你呢?” 顾平看了眼身后的黑暗,说:“野尸厉一旦扩散,危害太大了,总得有人去……”说到人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总得去清理。” 赵五六和顾七七作为恐怖群聊事件的生还者,在加入哨塔后,就都得到了整个事件的详细分析报告,同时也了解了顾平的生平。 因此当顾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俩都被轻轻的震撼了一瞬。 “你一个人解决野尸厉和所有尸鬼?这行吗?”没有去质疑顾平的决定,两人只是担忧。 顾平点点头,说:“应该没问题,我的能力正好比较克制这种诡。” 说完感觉话有点满了,顾平又有点不自信了,于是补充一句:“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请外援,总之你们放心。” 十年特职,顾平认识的高阶特职可不少。如果他还是活人,八成请不来,因为战斗系的大佬通常没有跨空间能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真要搞不定,直接诡异维度穿过去,看谁有空,拉过来就是了。 虽然他现在是诡不是人,但过去大家都是战友,战友的情分肯定能让他们消除隔阂、互相帮助…… 与此同时,晋山火车站,时非已经成功跟方明易会合。 与方明易见面第一句话,时非还是没能逃过那句诛心问候:“你没有尿裤子吧?” 问的很认真,不带一点嘲讽或想笑的意思,同时眼光在时非身上某处扫了扫,他是认真替时非担心个人形象问题。 “没有,之前只是开个玩笑,逗你玩的。”时非面带微笑回答,阳光开朗的样子没有一丝儿嘴硬的感觉。 如果有,那就是你错觉了。 当然方明易还是怀疑了一下的,不过怀疑的是自己。 哦,原来时非是在跟我开玩笑逗我开心啊,嗯,有心了,就是我反应迟钝,愣没看出来。 于是最后他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诚恳说:“谢谢啊,知道你是好兄弟,为了让我开心一点,牺牲这么大。” 时非表示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至于一开始预想的物理失忆大法,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小方同学太惨了,再给脑瓜子来一下实在不像人干事。 回程依然是上火车睡卧铺,这次买到两张下铺票,总算不用重温小棺材的睡眠体验。 下铺睡得舒服多了,一趟火车下来,感觉还是轻松的。 等他们回到k大,已经是次日的深夜。 留在宿舍的两个室友一直有电话联系,知道他俩晚上回校,于是一直留着灯。 是那种充电的小台灯,挺亮的,推门进去看见,方明易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因为他想起从今往后,除了宿舍,可能就再不会有专门给他留灯的屋子了。 回来之前他们已经通过电话知道了方家的情况,于是没有说什么话,默默帮方明易接过了行李,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最后递上一杯热水暖手。 男生之间的交情,不需要说太多,都能体会。 小长假的后几天,过的十分清淡。 哥儿几个难得拿起了书本,认真在看书。 很快假期结束,整个学校又变得人多热闹。 k大是有早操的,每天七点半,按班级一块一块在操场列队,然后跟着广播蹦跳伸展。 “你们有没有觉得,学生人数好像缺了不少啊?”张丰友垫脚张望后,突然扭头跟时非几个说道。 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因为从整个操场俯瞰的话,会发现几乎每个班级的方块都有缺口。 有的缺一两个,有的缺七八个。 以往规整的校园方阵,现在就跟被虫蛀了的木块一样。 “同学们,今天不做操,我来跟你们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从今天起,本校将新增一门课程——《超自然灾害应对知识》。” 主席台上,身体发福的副校长手握话筒,表情凝重地宣布。 第214章 对诡实战演练 此刻离副校长演讲,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学生们都集中到了各自的班级教室,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在等待。 有人在瑟瑟发抖,说:“不可能是真的吧?世上怎么可能真有诡啊?” 有人又笑又激动,说:“绝对是什么新鲜综艺节目,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上电视了!” 还有人表情消沉,跟旁边人说:“我爸猜的是对的,果然学校开始教这方面知识了,还好,至少不用坐着等死……” 不同经历的人,不同的情绪反应。 方明易是表情消沉那一类,张丰友和祝子晟的反应介于发抖和发笑之间,既觉得恐怖,又觉得难以置信。 辅导员卓靖文进了教室,一同带来全班的《超自然灾害应对知识》教材,然后安排人分发下去。 时非也拿到了一本。 浅绿色的封皮,看起来生机勃勃的感觉,纸张厚实,排版细致,不像临时赶制出来应急的。 所以哨塔的全局统筹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应该早就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很多事情都安排在了前面。 翻开书皮的第一页,最先映入眼帘的一行加粗的前言: “这只是一种违反固有知识的自然灾害,就像人类遭遇的第一场鼠疫、天花、流感……恐惧与死亡会有,但希望与胜利也会有。” 把诡异入侵和疾病类比,变成“暂未研究透的灾害”,一定程度上能弱化诡异对心理承受力的冲击。 同时又不避讳死亡的提及,让人最大程度保持警醒。 教材用心了。 时非饶有兴趣地又翻了几页,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哨塔的明确介绍。 “家人们不要慌,都把头抬起来,看我。” 讲台上,卓靖文拍了拍手,把把同学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和大部分普通师生的愁云惨雾不同,他语气和表情都是轻松甚至欢快的。 这让班里同学很不理解,撇着嘴看他:“导员,你咋还能笑得出来?你一点都不怕的吗?” “嘿。”卓靖文笑了,一手撑着讲台,一手叉腰,“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笑得出来?” 他挑眉问全班,一脸欠揍的嚣张样子。 卓靖文平时就是这种风格,风趣,幽默,插科打诨,早就跟学生打成一片。 所以他此刻他突然装逼,同学们都觉得他又是在插科打诨。 辅导员有心了,大概自己也怕的不行,但是努力活跃气氛,让我们这些学生心里能好受点。 有不少同学这样想。 卓靖文却不急着解释,而是抬起教材,说: “来来,都把课本翻到哨塔体系这里,我给你们五分钟大致阅读一下。” 卓靖文给五分钟,让学生们去了解了一个存在超过千年,一直存续至今的幕后组织。 那是人类对抗诡异入侵的武装力量,神秘,强大,充满与现代科学相违背的玄学色彩。 于是一阵阵惊叹与呼声慢慢在教室里响起,学生们灰暗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显出光彩。 “原来电影不是乱演的,是真有神秘组织存在啊。” “有啊,而且你们导员我就是,我很强的。”卓靖文适时坦白身份,准备迎接一波学生们的惊叹。 结果……“切~又吹牛。”几个平时活跃的学生替大家表达不信。 于是,卓靖文,华系哨塔体系明面上的三十六张王牌之一,当场给大家表演了个瞬移。 当他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瞬出现在后面、左面、中间……一秒瞬移了五次,给同学们看的眼花缭乱。 而且也不知道提前做了什么准备,最后一次瞬移回到讲台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高阶特职的定制作战服。 本来个子就不矮,换上哨塔特职的黑色立领风衣,衣服上的哨塔徽章低调但夺目,加上表情忽然严肃正经,一整个军装大佬的气场就出来了。 本来这个时候同学们该跳起来大呼小叫的,但是最后都压抑住了,不敢说话,只用激动的眼神看着自家导员。 “同学们,我依然是你们的辅导员、老师,只不过从今天开始,我除了教你们知识,更多将是教你们求生。” 说完话,卓靖文打开了多媒体设备,开始播放配套的视频资料。 相比较书本、口述,视频记录能更直观、更快速的,让学生理解他们当下面临的危机与绝境、拼搏与希望。 考虑到不能一开始就过分打击学生的士气,视频记录的特职对战诡怪的画面里,更多是展示特职不可思议的作战方式。 在视频里,特职们就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英勇,强大,或帅气或美丽,在沙尘漫天里,风衣随风鼓荡,诡怪被撕裂湮灭。 哨塔的意思,是把这场绝望的人类自卫之战,渲染成超级英雄的崛起之机。 为了这种渲染与转变足够快速与合理,哨塔甚至参与推动各种超级英雄电影的制作与宣传。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白费力。 《超自然灾害应对知识》的第一堂课,同步在k大其他班级教室进行。 除了卓靖文的班级只有他一个在讲台,其他班级都是两个:一个本班辅导员、一个是哨塔特职。 “上午的课就到这里,剩下的时间你们自习,中午记得不要吃太饱,因为下午要做个体检,吃太饱容易吐。” 卓靖文说完,拿上教材准备离开。 走之前朝时非一招手,很自然说:“时非你出来下。” 时非跟出教室,两人走到楼梯转角的平台处,卓靖文先是打了个趣:“怎么样?我刚刚露的一手逼格满满吧?” 时非点头,竖了个大拇指:“你这一身确实帅。”夸了下卓老师,然后补充一句:“就是换衣服的时候很狼狈。” 在普通人眼里,卓靖文就是一键换装,但是在时非眼里,他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衣服又扔进衣服的动作,全程慢放。 “哦,我叫你出来是想告诉你,剩下时间其实不是自习,而是直接开始实战演练。” 卓靖文果断转移话题。 “实战?”时非一下子来了兴趣,有种本来只能悄悄打游戏,忽然老师说要带全班一起打的激动。“打算怎么实战?放几只诡进教室?你是想叫我帮忙堵门吗?” 卓靖文一脸无语看他,说:“想什么呢?就这一班生瓜蛋子,你让他们直接面对真诡?还几只?” 卓老师第一次发现,时非同学的脑回路特大胆,于是及时给他掰正过来。 “知道你厉害,但他们都是普通人,接下来的实战将在意识世界模拟,也就是梦境。” “哦。”时非兴趣没一开始那么高,那依然还是挺期待的。 但是卓靖文说:“叫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实战你不用参加,回宿舍玩去吧。” 卓靖文觉得,时非那么厉害,实在是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么小儿科的事情上,估计时非自己也是这么想。 可时非忽然一脸正色:“那不行,既然这已经是大学的必修课了,那我必须得认真上每一堂课啊。” 要是连必修课都不上,那他上这个大学是图个啥? 见时非态度坚决,卓靖文自然也没拒绝的道理,于是点头同意,但叮嘱道:“那待会进了教室,你主动配合进入梦境,不然我都怕拉不动你。” “嗯,放心。” 得到时非保证,卓靖文还是有点不放心,又说:“你进去低调点,把表现机会让给其他同学,知道吧?” 他怕时非太厉害,进去秒天秒地,那其他学生还实战演练个屁。 第215章 猛诡城开服 关于第一次实战模拟,哨塔原定计划是事先进行通知和说明,给学生们足够的心理建设,让他们有准备的去参加。 不过后来计划改变,决定在完全不预告的情况下,让学生们在心理层面觉得自己就是真撞诡了,然后去体验、去求生、去拼。 这种计划的调整,一是因为时间紧,二是因为真正的绝境才能激发真正的潜力。 当然实战开始前,已经对全班身体素质进行评估,极个别同学暂时排除在实战计划之外,会被辅导员以各种理由劝离教室。 当然时非班级都是硬汉与女壮士,没一个身体不达标的,唯一差点被劝离的时非,还是因为过分“硬汉”了。 …… 头顶天空阴沉沉,路边小雨淅沥沥,天际不时有白光一闪,随后雷声滚滚。 时非抬起头,往四周围看了看。 面前马路宽阔,车流不息。 身后商业街繁华,临街店铺人来人往。 公交站台有顶棚,雨多大,站在下面的时非都不会淋。 “嗤——”一辆公交刹车驶入站台,敦实的车身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卓靖文从车里跃下。 “来来来,带你去体验我们哨塔的虚拟基建——猛诡城。”他一手撑伞,一手拉着时非走。 那兴奋的样子,简直像个拐人逛窑子的皮条客。 时非跟着他进了那条繁华的商业街,发现一眼望不到头,而且左右岔路不断,每个岔路又都接续另外的街道与楼群。 “大手笔,一次拉上万人进来都行吧?”时非对梦境场景不吝赞叹,问出自己的猜想。 卓靖文点点头,说:“理论上是能同时容纳十万人的,因为场景搭建真的有一座城的体量。” “理论上?所以实际操作还是有困难?”时非一针见血的说。 如果真能同时容纳十万人,那么这种实战模拟就可以普及开来,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全校、甚至全国的对诡实战演练。 不过实际肯定没这么容易。 “不是有困难,而是没意义。”卓靖文答道,情绪还是很昂扬的。 “这么解释吧,你可以把这个猛诡城当做一个巨大矿场,这片矿场确实能同时进来十万人,可我们拉人进来的目的是挖矿,但现在每次的矿藏只够一千人挖,这么说你懂了吧?” 时非听完点头,说:“懂了,npc不够是吧?” 卓靖文:“……”怎么说呢,还真是一语中的。 虚拟梦境的搭建,最大的难度在诡怪npc的设计与投放。 现在整座城里设置的诡怪只有一百只,分别投放在一百个场景中。 为了达到实战锻炼的目的,每只诡对应的人数不能太多,十人比较合适,所以整座城一次不能超过千人。 对话间,卓靖文已经带时非进了一家名叫“苏河”的酒吧。 因为还没入夜,酒吧舞池还没嗨起来,音乐也还没那么震荡,不过已经有不少人分散在角落喝酒聊天。 时非在吧台的高脚蹬坐下,发现人数有二十多了,显然超过了每个场景的人数上限。 “除了你我,只有九个活人,其他都是npc。”卓靖文先一步说明。 时非扫一眼,发现九个活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应该都是别班的学生。 想来也好理解,一次拉进来千人,估计得有二十个班级了,他要遇到自己班级的同学,概率确实不大。 况且卓老师要带时非参观,估计也是有意带他避开熟人。 时非看看吧台后方工作的调酒师npc,问卓靖文:“你们给这座城取名字了没?总不能真叫猛诡城吧?” “那肯定不能,这只是我随口起的名字。”卓靖文回答,然后忍不住发笑,才说:“哨塔科研部给命名为‘第二孵化基地’。” 时非:“好吧,还不如叫猛诡城。”就不能指望他们能取什么好名字。“不过既然带了孵化两个字,应该就不只是实战演练的作用吧?” “够敏锐。”卓靖文对时非扬了下拇指,“还记得韩乐樵吧?” “记得,遁天之刑第三分部部长。”时非对这个人印象还挺深的,不仅成功策反了莫问路,而且还能把梦境画面传输到现实网络,各方面都很牛批一人。 “就是他!” 卓靖文拍了一下大腿,有点激动,又有点气。 “这逆天反派的能力是造梦,能将梦境内容传输到现实,科研部受他启发,反向实现了赤矿能量到梦境的传输。对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是赤矿吧?” 卓靖文一边说,一边扭头四看,最后在吧台发现一个水晶烟灰缸,红色的。 “这个就是赤矿了,只要进入这座梦境,就能吸收赤矿的能量,实现天赋觉醒。而且这里有保护机制,不存在接触超时而被污染的危险。” 人类靠赤矿觉醒非凡能力,这点时非不陌生。 不过赤矿居然能投放到梦境世界,这还是挺让他意外的。 卓靖文把那个烟灰缸递给时非,想看看他的吸收速度。 时非没接,“我都故意避着这个的,怕真吸收了,会打破身边两只诡的平衡。”他随口胡诌,主要是怕让卓靖文看见他一秒吸干赤矿的场面。 虽然他吸干赤矿也没什么影响,但要是被卓靖文看见就有影响了。 “哦对,你还不是正式的暮归人,只能算役诡人,役诡人确实是不能随便打破平衡。”卓靖文连忙把赤矿烟灰缸扔远点。 而听他提起暮归人,时非又来了兴趣。“我早就想问了,你口中的暮归人到底是什么?” “能自由驱使诡怪,却绝无被反噬的风险。”卓靖文不假思索的回答。 关于这个信息,即使不是哨塔高层,也都是清楚明确的。 至于更深层次的,卓靖文现在还不能对时非说。 华系哨塔三十六张王牌是明面上的招牌,对国外哨塔体系而言,他们三十六人就是华系哨塔的最强战力了。 但其实不是的。 华系人骨子里就有财不外露的传统,会放到明面上去的,绝不会是全部的家底。 所以暮归人才是华系哨塔真正的底牌。 只是这个底牌有多少、有多强,甚至其存在本身,至今对外都是个谜。 “你还没加入哨塔,更多的我就不能说了,如果你很想知道,等成了我战友再问。” 卓老师果然初心不改,又开始积极为哨塔扩充战力而不懈努力了。 不过时非不接他话茬,而是问:“你跟暮归人打过交道吗?” “没有。”卓靖文回答,然后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我情况比较特殊,虽然是公开的正日阶,但背着案底的,没资格接触暮归人。” “哦,行吧。”时非点点头,不多问。 关于卓靖文的案底,时非在人骨黑棺事件中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因为关系到哨塔内部机密,所以他不方便问细节。 他只知道卓靖文犯的事很大,够被哨塔判死刑了,是朗君义和风雨扬两个,连哄带威胁带利益交换,加上他本身正日阶的实力杀了实在可惜,最终让哨塔让步,将他案底隐藏,以守棺人的身份活到现在。 时非现在已经很难真正对什么事情产生好奇心了,但卓靖文的案底确实是例外。 以卓靖文的贡献,能让他被判死刑的,大概只能是叛敌了。 可看卓靖文到现在还想着给哨塔争取新人,就知道他对哨塔有多热爱了。 所以他这个死罪来的很矛盾,很不合理,但又确实发生了。 时非手肘搭在吧台上,目光审视卓靖文,心里在犹豫,要不要偷偷翻翻他脑瓜子,看这个一腔赤城的热血小青年,到底是怎么给自己混了个死罪。 但想想还是算了,以卓靖文的位阶,被人翻了脑子很难一点不被察觉,事后掩饰工作挺麻烦的,作罢。 卓靖文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场隐私大爆炸的危机,还在跟时非讲解整个实战演练的机制。 “因为是梦境,学生其实不会疑惑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然后这里会先出来一个人类npc,铺垫一下恐怖气氛和背景,之后才是诡怪npc登场。而且有保护机制,在这里死了也只会在现实醒来,只要胆量够大,你可以把这里一百只诡的套餐全部体验一下。” 卓靖文热心讲解,觉得时非应该会感兴趣。 毕竟这个梦境体验,他自己都是很期待的。 不过时非视线很快从他身上移开,像是找什么,一直在周围的环境里穿梭。 “你在找什么?”卓靖文忍不住问,目光随他一起扫过周围。 时非说:“我在找‘服务器’。” 卓靖文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起来。“我只是把这里比喻成游戏,并不是说这里真的是游戏啊。” 时非回看他,不能理解地问:“所以这座能同时容纳十万人的超级梦境,并没有一个作为总指挥或能量源的终端?” 卓靖文笑容不由僵在脸上,随即皱眉思考起来。 “确实该有的,而且是这么庞大的梦境体系……” 作为哨塔外勤战力,卓靖文很少主动去考究科研部推出的产品,一般觉得好用就用,不好用就扔,反正所有不可思议,用黑科技三个字打发足以,反正他的任务是战斗,科研有科研的人搞。 但是时非这个问题问的,一下让他冷汗都忍不住下来了。 “这么大的梦境体系,得同时上千个精神系才能创造出来……可就算真凑齐几千个精神系,那也做不到啊,毕竟人脑又不是机器,能随时同步……” 在卓靖文陷入巨大疑惑的时候,时非已经已经找到目标了。 吧台后方的壁橱上,无数酒瓶酒杯之间,一个不起眼的方格里面,摆着一件他十分眼熟的东西。 那东西摆在那儿,就像个普通的装饰品,加上全黑的颜色,不刻意去找都很难看见。 ——他的邪神像。 “哎。”收回视线,时非默默叹了口气。 “你怎么突然叹气?”卓靖文本来在思考,听见他叹气忍不住问。 时非摇摇头,满脸无奈。“没什么。”他口是心非的说,心里默默补上一句:就是突然觉得累。 他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成了十万梦境游戏的服务器和供能终端,他妈的必须累。 第216章 对诡实战第一课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 卓靖文忽然又想到关键的事,于是盯着时非认真叮嘱。 “所有被拉进这里的人,原则上都可以实现梦境投影,把潜意识里某些思想代入梦境,一般不会影响很大,最多是把npc变成自己认识的人之类的。” 一般是不会出现想什么来什么的恐怖景象,但是他觉得时非这么强,不提前预防的话,万一他把自己那两只煞给投影进来,也是挺吓人的。 时非点点头表示知道,不会乱想。 不过马上时非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指着卓靖文后方不远的一个人影,问:“让我别乱想,你自己又在乱想什么?” “嗯?”卓靖文还有点不明所以,顺着时非所指的方向回头看,顿时表情一僵。 只见那边沙发里,一个外面罩白大褂,里面搭黑色高领衫的漂亮女士坐在那里。 她长发微卷,过肩,染成了浅浅的酒红色,左边鬓发全部撩在耳后,露出戴着蓝宝石耳钉的耳垂。 这位女士用一种轻松的姿势坐在沙发里,表情却是深沉的,双眼锐利盯着他们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不会引起时非重视。 真正让时非在意的,是那位女士的长相。 “那不是我,那真不是我!”卓靖文就像在家裸奔忽然发现窗外有人围观一样,赶忙要给自己找块遮羞布。 然后又顾不上遮了,连忙深呼吸,开始背诵九九乘法表来清空大脑。 时非不说话,努力忍着笑,看他背到“七七四十九”的时候,后方那位长发戴耳钉的漂亮女士才淡化消失。 卓靖文这才松了口气,但不敢大意,继续调整呼吸,怕不小心又从潜意识里投影出什么可怕东西。 看他这么艰辛,时非十分善良地说:“放心,我尊重所有人的穿衣自由,包括女装癖。” 这句充满创造力的安慰都快把卓靖文创废了,强提一口气再次强调:“真不是我。” 真不是女装的他! 虽然,刚刚那位长发戴耳钉的漂亮女士,长得跟他简直一模一样,区别只是化了淡妆,眉眼略显狭长,气质也完全不同。 不过在这个化妆如换头的年代,这种气质层面的变化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卓靖文还是非凡者,体态上的微调应该也不难。 看时非一点儿也不信自己的辩解,而且眼里好像还有那么点怜悯的意思,卓靖文知道这波是解释不干净了。 于是他站起来,很无力对时非说: “我现在脑子有点儿混,不适合留在梦境基地,你自己继续体验,实际时长是三小时,但梦境体验是三天,你要是玩腻了就撞墙,跳楼也行,可以提前退出,无痛的。” 然后说干就干,直接瞅准一根墙柱,野牛一样撞了上去。 “砰!” 卓老师大概还是受不了隐私爆炸的刺激,大庭广众的来了个以头抢柱,十分壮烈的饮恨西北。 就是他自己走的轰轰烈烈,对周围人,尤其是被拉进来的别班九个学生,简直是精神暴击。 “啊!那个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撞墙了?!” “快叫救护车,我手机没信号,谁手机有信号快打!” “我也没信号,你们谁懂急救?有没有什么抢救措施?” 酒吧里,惊呼声此起彼伏,被拉进来的九个学生都在想法子救人。 但卓老师已经光荣下线了,现场只有个投影状态的尸体,一时半会肯定拽不回来。 “死、死了……没脉搏了……”有个姑娘壮着胆子摸了摸卓靖文的颈动脉,得到了准确的结论。 这让现场一阵寂静,男生女生们都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直到有个女生看向时非,询问道:“那是你朋友吧?他为什么突然撞墙?你们发生矛盾了吗?” 时非连忙跳起来,用不输在场其他人的震惊表情瞪着眼。 “我不知道啊。” 时非摇头否认,然后像是努力回忆了一下,才用不可置信的口气说: “他本来好好地,但突然两眼发直,叫也没反应,接着不等我反应,他就撞在墙上了……简直就好像……好像……” 时非说到这里,表情凝重地扫视在场每一个人。 最后才幽幽说:“像诡上身了一样!” “嘶——”在场集体一阵倒抽气的声音,九张脸庞一起被惊得变了脸色。 “报警……出去叫人!”朝时非问话的女生最先反应,一转身冲向大门。 大门关着,她伸手去拉,却发现根本拉不动,怎么都拉不动。 “门卡住了,快来帮忙拉!” 于是其余人都冲过去,时非也去帮忙。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奋力,大门就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恐怖电影里,这种门被封死的情况最渗人了,因为这往往意味着,诡就在他们身后。 “砰!砰!砰!” 沉重闷响声突然再起,学生们回头,就看见调酒师在撞墙。 和卓靖文速战速决的一撞不同,调酒师是笔挺面对墙壁,两眼发直,表情呆滞,然后就这样一下一下,连续有节奏地用头去撞墙。 “砰!砰!砰!” 撞墙声连续不断,连节奏都是不变的。 而随着撞击,鲜红的血色开始迸溅,在白色的墙面上,形成刺目的喷溅状。 这场面看的所有学生心惊肉跳,脑中不由想起时非最后说的那句话——像诡上身了一样! “快!快拦住他!再不拦他会死的!”有个男生大叫起来,脑子是清醒的,可是两腿吓软了,一边喊话,一边却靠着墙壁脚打滑,喊完话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我不敢去,谁知道会不会被诡缠上?”时非皱眉说道,并往人群后方缩了缩。 作为学生,他还是很听卓老师的话,决心把表现机会让给其他人,所以这次扮演缩头乌龟人设。 只是在他说完话后,另几个本打算去救人的,也都畏缩不敢行动了。 这就不好了啊。 “快去救人啊!他要活活撞死了!”时非拽了最先喊话的男生一下,想把这小子推出去。 “我也不敢!我也怕被诡缠上啊!”男生大叫,缩在地上拼命摇头。 时非于是劝:“不一定就会被缠上,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要眼睁睁看他撞死吗?” 第一场实战模拟,肯定是以磨练学生心态为主,所以不管理论正确不正确,反正安全,所以先得让他们莽一波。 如果莽完吃亏了,那他们就学会了谨慎。 如果莽完胜利了,那他们就得到了自信。 至于其他技术层面和策略层面的东西,相信哨塔来的教官们都会系统地教,都会跟上的。 总之第一场实战演练,他们得壮起胆子参与进去。 时非想着来都来了,自己不能参与打诡,那总得做点实事,这样才算坚持了同学间互帮互助的原则。 “别推我!我不敢过去,我真不敢过去啊……” 男生大声拒绝,但还是被时非拎起来,重重往吧台那边一推。 黄俊其实不瘦,属于偏胖而且高大的体型,但他被时非拎起来,居然一点抵抗不了,就感觉自己像个轻飘飘的麻袋,完全不受控制地扑向吧台。 可怜黄俊直接发出了杀猪般惨烈的叫喊,最后噗通一声撞在了吧台上。 “砰!” 他低头趴在吧台上,听见调酒师撞墙的沉闷声响就在面前。 然后这声音就没再继续,似乎因为他的靠近,诡上身的某种行为模式被打破。 “嘶——”又是一阵倒抽气的声音,从身后同学们那边传来。 黄俊头皮发麻,全身都已经僵硬麻木,连动一下都难。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是真的会陷入类似瘫痪的状态。 可怜黄俊只是听同学们倒抽气的声音,就猜到面前是发生极度恐怖的事情了。 可他不敢抬头,甚至死死闭上了眼睛。 不敢看,一点都不敢看。 可是…… “滴答——滴答……”水滴砸落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黄俊快跑!”后方,认识黄俊的同学大喊了一声。 黄俊心说我也想跑啊,可我腿不听使唤啊。 他在心里凄惨哀嚎,然后看见鲜红的液体滴答落在眼前。 避无可避,他下意识朝液体滴落的来源看。 只见刚刚还在撞墙的调酒师已经转过身,面朝他,脖子折成90°,血肉模糊的脸孔悬在他头上,一双快爆出眼眶的眼球直勾勾盯着他看。 第217章 人形蛞蝓 调酒师的脸已经撞的血肉模糊,鼻子撞烂了,眼球突出来,光看一眼都够考验心理承受能力。 现在这样一张脸就悬在头顶,跟黄俊大眼瞪小眼。 “啊呜~”黄俊喉咙里发出这样一声怪响,类似一种吾命休矣的哀嚎,接着人因为惊吓到完全脱力,于是从吧台上滑了下去。 而他刚滑下去,调酒师那张血糊糊的脸刚好砸下,砸在刚刚他趴着的吧台的台面上。 黄俊运气不错,怂到腿软恰巧让他逃过一劫。 不过这一劫不光这一波,还有下一波。 只见调酒师一砸未中,整个身子便完全趴伏在吧台上,身体仿佛化作了软体生物,居然贴着柜台往下蠕动。 那样子就像一条超级大的蛞蝓,动作诡异无比,顺着吧台快速往下蠕动。 黄俊还没能从惊吓导致的腿软中恢复过来,刚勉强在地上翻了个身,抬头就看见人形蛞蝓朝自己爬下来,那刺激,简直让他刚复位的灵魂又要飞出脑壳。 “啊啊啊啊啊!”黄俊惨叫声惊天动地,因为实在站不起来,便也化身人形蛞蝓,开始贴着地板蠕动挣扎。 两条人形蛞蝓蠕动的场面,把其余同学看的头皮发炸。 “糟了!黄俊也变成诡了,大家快离他远点!”黄俊的朋友当场大叫。 实在不怪朋友判断错误,而是黄俊贴地扭动的样子,跟他后面的调酒师实在同步率太高,会被误会真不奇怪。 “应该还没有变成诡,你看他表情很丰富,诡应该没这么人性化的表情。”在黄俊即将遭遇被抛弃的凄惨命运时,时非终于说了句人话。 黄俊朋友表情一僵,用犹豫不定的眼神看着时非,随即怒吼:“你说没变就没变啊?不是你把他推过去的啊?!” 这时还在那边艰难蠕动的黄俊已经涕泪横流,边蠕动边冲朋友控诉:“林超你丫才变诡了!呜呜快拉我一把啊,我爬不动……” 苦主出声为自己辩护和求救,这才打消他已经变诡的判断。 不过林超却不敢过去,而是指着时非道:“你去救他!是你把他推过去的!” 有理有据,没有毛病。 时非于是一伸手,把林超也扔了过去,扔的同时还十分为难地解释:“对不起啊,我胆小,我真不敢过去啊。” “你他妈!”林超只来及发出一声怒吼,然后就被迫扑到了黄俊身边。 “快,把黄俊带回来,能救一个是一个。”时非在大后方摇旗呐喊。 恐惧是一种情绪,要打败这种情绪,最强力的武器便是愤怒。 林超现在就很愤怒。 “啊啊啊,它过来了!”黄俊回头就看见调酒师快爬到自己腿上了,于是凄厉大叫起来。 林超却仿佛感觉不到黄俊的恐惧,一把拽起黄俊,同时反身朝爬过来的调酒师脑袋就是一脚。 砰地一声,这一脚踢的很结实,蠕动爬行的调酒师顿时滚出去好几圈。 这表现,时非都在心里给他打了个标签:潜力股! “一脚就能踹飞的玩意儿,怕它个屁啊?”林超拖着踉跄还在哭的黄俊回来,边跑边怒喝。 他刚刚那一脚,确实给在场同学踹出了安全感与自信心。 于是本来还无头苍蝇一样只知道怕的同学们,纷纷镇定下来,开始主动寻找生路。 “大门实在拉不动,我们上二楼吧,也许有别的路!”一个女生指着转角的楼梯喊。 众人于是一股脑冲上楼梯,迅速进入第二层。 二层是成排的ktv包房,过道环境看起来阴暗狭窄。 缺乏经验的年轻男女们一拥而入,选了一个大号包厢就藏了进去。 包厢门是往内开的,没有锁扣,是要命的易攻难守,但是大家已经来不及多想。 等所有人都躲进来,林超一挥手,对其他人喊:“快!找东西抵门!” 众人纷纷动起来,把水晶茶几、椅子、沙发……所有包厢里可移动的大号物体,都一股脑的堆到门边去。 时非站在人群后面,轮到他时发现实在没有能贡献的家具了,于是他把自己“堆”到家具上面,用后背抵住。 “光用家具抵着还不保险,得有人抵住,我力气大,我来。”他自告奋勇地说。 林超看他一眼,眼神复杂。“确实,你力气是很大。” 他深有体会地表示认可,但表情逐渐变得不善。“但不要再把力气用来推人了,否则……” 他话没说完,但未尽的意思已经通过眼神和口气表达了。 时非立刻叹了一口气,苦大仇深地说:“真不好意思,我当时实在太害怕,但看见别人遇险我又着急,结果一时慌张,做事是有点欠考虑了。” “你那只是欠考虑吗?”人群里,不忿的讨伐声嚷了起来。 并非他们故意要针对谁,而是真的气不过。 时非于是为难地看了大家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默默地又叹了口气,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认真说:“那,你们把我扔出去吧,免得我再犯糊涂,会连累大家。” 他这么一说,那些愤愤不平的声音反而一下子消失了。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还是生气,但谁也没办法真说出“把他扔出去”这样绝情的话。 于是最后还是林超发话,用故作严肃的口吻对时非说:“这次就算了,但下次不管你再怎么着急,都不准再扔身边的人,知道了吗?” “知道。”时非点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于是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重点都在尝试联系外界。 但是试过了所有手机,发现都是无信号状态,而且包厢里也没有窗户,所以他们等于被逼近了死胡同。 不过就算是这种情况,在场也没有一个人打算出去另寻生路。 也不怪他们胆小,毕竟出去有极大概率撞上诡,而留在包厢里,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你们谁有驱诡之类的知识啊?我看恐怖电影里,铜钱、糯米、墨斗这些东西,好像都能克诡。” 大家一蹶不振缩在一起时,有同学举手说。 “那都是电影瞎编的吧?怎么可能真有用?” “不一定啊,不是说艺术来源于现实吗?如果不是现实里有用,电影为什么这么拍?” “拉倒吧,就算真有用,咱们现在上哪儿去找那些道具?” 时非坐在小山一样的家具堆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瞎扯淡,心里表情都快笑裂了,面上还得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 幸好他们也没被那些封建迷信思想带歪,没当真。 不过也没聊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最终连聊都没得聊。 于是就这么干耗了七八个小时,硬是从傍晚耗到了深夜。 “卧槽,凌晨了!”一个同学盯着手机时间,忽然用受惊的语气低呼了起来。 其实在这之前,大家都快要在等待中迷糊过去了,但他这么一喊,所有人就都一下子惊醒过来。 感觉就像夜晚刚打开一部恐怖电影,然后突然想起今天是鬼节。 “别胡思乱想了,不管几点都一样。”有同学硬着头皮说,也不知道是想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包厢里蔓延,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这个时间点,就是自带恐怖buff。 时非弓着腿坐在家具上,手肘撑着膝盖托着腮,本来都快睡着了,心里还在想,是不是鬼怪npc真被林超那一脚踹挂了,他要不也一头撞死得了,省的浪费时间。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人的直觉是真的挺准的。 比如那个发现时间来到凌晨的同学,他其实为了给手机省电,并没有很频繁去看手机。 但就是忽然之间的,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刺了他一下,于是他下意识往恐怖情景里联想,并确认了一下时间。 所以不是凌晨这个时间点带来了恐怖的预感,而是恐怖预感已经到来,使他发现时间已到凌晨。 时非打了个哈切,目光看向了包厢洗手间的方向。 “砰、砰、砰……” 头颅撞击墙面的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的,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 所有人全身一僵,目光齐刷刷朝洗手间方向看去。 现在那边的门正半掩着,所以撞击声听起来闷闷的。 在过去的七八个小时里,洗手间一直有被使用。 毕竟还没到那份上,在场又有女同学,所以即使再怕、再担心落单必死定律,大家也还是干不出当人面解决生理问题的事。 唯一折中的办法,就是上厕所不锁门,让门半开着,这样就算真发生意外,也还有机会求救。 “少了个人,有人在里面!” 当所有人惊慌往门的方向挤,有细心的人发现人数不对,颤声发出警示。 “黄俊!”林超第一个发现少的是谁,当即低呼一声,朝厕所冲近几步,然后一脚把门完全踹开。 黄俊果然站在厕所里,背对着门的方向,面对墙壁,一下一下把脑门往贴着白瓷砖的墙壁上撞。 “快拦住他,要是撞死了他就要变诡了。” 时非坐在高处,搭手提醒了一句。 然后就在他喊完话的时候,包厢里的灯忽然全灭。 于是毫无预兆的,所有人瞬间被拉入恐怖的黑暗里。 居然这时候拉灯,时非也是没想到的。 而且就在关灯的前一秒钟,他看见那条人形蛞蝓好像正从门缝下面往里游……emmm这是要开地狱模式的节奏,哨塔那帮设计者是真下得去手啊。 第218章 人锤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个ktv包厢的下门缝有点大,不过要想让人体通过还是太勉强。 不削个鼻子或者削个脑壳,那肯定是进不来。 所以时非不大愿意想象,那条人形蛞蝓进来之后会是个什么鬼样子。 一片漆黑里,惊叫声像过年的炮仗一样,一个赛一个的响亮。 幸好时非被王河的鬼哭锻炼过,这种程度的尖叫完全不会引起不适。 只是这群人叫就叫吧,怎么还拆他的台? 是真在拆台,刚刚他们用家具往门口堆起来的小高台,时非最后坐在上面看戏,现在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开始乱推乱拆。 “快把门打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好几个同学经不住吓,边崩溃地大喊大叫,边奋力扒拉堆在门口的家具。 幸好时非及时跳了下来,稳当而利索地落地,避免了从上面滚下来、四仰八叉的狼狈。 “小心脚下,地上有东西!” 怕这帮人在第一波正式袭击里就全灭,时非举起手机灯,十分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他手机灯还是很亮的,一照就把还在家具下方扭曲蠕动的人形蛞蝓照了出来。 于是扒拉家具的同学一哄而散,尖叫声也再创新高度。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在乱,危机之中还是有人支楞起来了的。 当所有人都吓得尖叫后退,一个之前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勇敢站了出来。 “妈的不用怕它!这玩意也怕物理攻击!” 他举着手机灯,大叫着,大骂着,学着之前林超的样子,上去就朝地上的人形蛞蝓一脚飞踢。 有成功案例在前,预想中这一脚应该能让这条人形蛞蝓再现满地打滚的绝活儿。 然而扑通一声,人形蛞蝓的打滚绝活儿没看到,倒是男生给大家表演了个劈叉。 一字马,好活儿。时非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毕竟当代男大学生,非艺术专业的,能做到劈叉的真不多。 就是表演完这个好活儿之后,该男大学生哭的好惨。 “啊啊啊,我的腿啊……”他劈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已经完全起不来。 讲道理,他也不是主观意愿想要劈这个一字马的。 是这只诡它不讲武德,明明林超上脚飞踢的时候,它就乖乖被踢了,结果这个男生上的时候,它居然战术后仰,直接躲过去了。 而男生冲势收不住,在这种不可抗力之下,实现了成年后第一次完美劈叉。 而且看男生哭的惨烈程度,不出意外的话,他还同步实现了人生第一次扯蛋。 时非在旁看的微微皱眉,悄悄咬了自己口腔一下。 尼玛,真疼! 所以这个梦境是连痛感都完全模拟的,而卓靖文所谓的无痛死亡,其实是死的太快,大脑来不及接收梦境模拟的痛觉。 时非总算知道卓靖文撞墙那一下为什么那么壮烈了,因为要是一下撞不死,那就是活活的地狱了。 同情地看了还劈在地上的男生一眼,时非完全打住了挽救他的想法。 这个姿势熬着太不容易了,还是让勤劳善良的蛞蝓蜀黍送他上路吧。 蛞蝓蜀黍果然也没让时非失望,软趴趴的身体扑到男生头上,咔嚓一扭,男生惨烈的哭喊声就停止了。 祝安息。时非内心致意,然后目光看向其他人。 洗手间里,林超还在奋力抢救黄俊。 黄俊已经完全呈现无意识的状态,整张脸麻木惨白,力气却奇大无比。 他就好像突然对墙壁充满了仇恨,一定要冲过去跟墙壁同归于尽一样。 林超两臂箍着他往后拖,结果居然拖不动,得用一条腿撑住墙壁,才能制止黄俊撞墙的动作。 “来个人啊,帮帮忙!”林超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挽救黄俊,奈何个体力量实在不够,于是撑到脸红脖子粗,发出无比艰辛地求助。 可惜其他人都正被蛞蝓蜀黍追的上蹿下跳,根本没人能顾得上去伸出援手。 时非兴致高昂地站在冲来冲去的人群中,做好了随时参与进去一起冲的准备。 然而蛞蝓蜀黍不带他玩儿,好几次眼看着朝他冲过来,时非都准备啊一声加入横冲直撞的大潮,结果蛞蝓蜀黍头一扭,又跑去追别人了。 时非:…… 不是,这年头,连虚拟诡怪都学会双标了吗? 时非一整个被歧视了的郁闷,十分想下线去握着设计者的脖子,友好交流一下关于诡怪双标问题的解决方案。 “冲动就推人的那个,过来帮下忙啊!”林超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听起来他快撑到极限了。 时非很不想接受“冲动就推人那个”作为代号,但是现场就他闲着,想不认都不行。 “来了!”时非应声,从面前横蹿的蛞蝓蜀黍背上跳过去,几步到了洗手间里。 被歧视的人没有选择的权利,能参与进来就不错了。 时非行动很果断,直接抱起了黄俊的腿。 没有了脚下借力,黄俊撞墙的力道大幅度削减。 但坚强的黄俊同学依然不甘心就此失败,头脚分别悬在他俩怀里,就奋力地伸缩身体,宛如一条愤怒的毛毛虫,在他俩手里一拱一拱地抗议。 时非倒是稳如泰山,他拱任他拱,抱着脚纹丝不动。 林超就惨了,不断体验人形头锤的威力,人像船夫一样前后摇晃,并且感觉肺都要被黄俊顶炸了。 “哎哟!地毯……毯……给他……裹起来……” 借着明明灭灭的手机灯光,林超找到解决方案。 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估计他肺快撑不住了。 不过地毯在包厢中央,而蛞蝓蜀黍还不时要从上面游过。 怎么办呢? “甩起来!”林超忽然对时非喊。 喊完之后,时非就感觉手里黄俊被荡起来了。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他手里的人体忽然变成了绳子,但是比较重,于是可以来回荡。 这操作,时非都懵了一下,不确定林超是不是因为被头锤虐太狠,气得破锤子破甩,要把好不容易救下来的黄俊直接扔了。 不过林超接下来的操作,让时非明白,世上还是好人多。 “我们走过去,要是那怪物挡路,就用黄俊甩它一屁股锤!” 多半还是受了头锤的启发,林超的方案是把黄俊变成人形链锤,直接在战场上开疆拓土地开过去。 嗯,还是好人多啊。 说干就干,两人甩着黄俊的屁股,勇敢朝地毯进发。 等到他们靠近的时候,蛞蝓蜀黍正好立在地毯上,是那种胸部以下贴地,胸部以上昂起的姿势,看起来它好像僵了一会。 大概程序设定里也没有说,会有一个屁股朝它荡啊荡地荡过来。 于是“砰”一声闷响,人形蛞蝓被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先别放手,等会再给它补一发!” 尽管已经成功占领地毯,但是林超却不急着放人。 所以胆量这东西,越赢越有,第一下品尝到人形链锤带来的胜利,林超立马就有了反杀蛞蝓蜀黍的自信。 果然蛞蝓蜀黍没让他失望,摔在墙角只愣了一会儿,就又昂着残破的大脑袋游了过来。 于是又一声砰,蛞蝓蜀黍二度起飞、上墙。 “所有人到我们身后,别怕我们有武器!”林超大吼一声,神情振奋。 可能考虑是第一波正式袭击,诡怪的智商有限,攻击模式也很单一,所以最后他们就靠着单纯的人形链锤,锤了大概十七八次吧,成功把蛞蝓蜀黍锤爆。 看着墙角那一堆血肉迅速萎顿、灰化消失,包厢里还活着的同学发出激动的欢呼。 而随着诡怪被消灭,黄俊居然同时恢复了清醒。 “怎么回事啊?我不是在上厕所吗?”黄俊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拎着,于是发出强烈的疑惑。 “你醒了啊?吓死人了,你刚一直拿头撞墙,幸好我们拼了老命才拦住你!” “啊,真的啊?那太谢谢你们了。”黄俊感激涕零,一脸死里逃生的庆幸。 但很快他就又产生新的疑惑,问:“你确定我是拿头撞墙吗?那怎么我感觉屁股不大对劲……” 林超:“……”事情不太好解释,解释了怕影响朋友感情。 尴尬时刻,时非打圆场,微笑说:“屁股怎样没关系,头没事就好,懂吧?” 说完亲切拍拍黄俊的头,算是表扬一下他屁股的功劳。 第219章 第二波袭击 加上时非,包厢里原本刚好十个人,但是经过第一波正式袭击后,还好好站着的就只剩五个了。 挂了五个。 “地上的同学,也许还能抢救一下。”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个人,有同学小心翼翼地说道。 然后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热心,地上有人微微动了两下,像是真的还活着。 但如果光线够亮,他们就会惊恐发现,那些躺着的同学,脑袋全都扭转了超过180°,根本没有还活着的可能。 最后还是林超胆挑大梁,举着手机道:“都往后退,暂时不要靠近地上的人。” 说完他自己拿着手机灯,尽量把地上的人照亮。 那一瞬间,一张张反拧过来的惨白的脸,直接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顿时寒气爬满所有人后背,大家不由倒抽气着往后退。 “出去!赶紧出去!”林超大叫一声,自己整张脸也已经吓得惨白。 偏偏地上的五具尸体已经正式动起来,就像之前的调酒师一样,以诡异的造型开始贴着地面爬动。 “快快快!”林超举着手机与尸体对峙,同时拼命催促其他同学。 虽然他有用人体链锤获胜的经验,但那时只有一只诡,所以还能游刃有余。 可如果同时面对五只诡,什么链锤也耗不过啊! 门口堆的家具又大又沉,其余几人搬搬抬抬,总算在半分钟内把门给清了出来。 林超一脚踹飞一具扑上来的尸体,随着幸存几人往门外退。 “跑!往楼上跑!” 一楼已经确定是死路,唯一可能存在的生路就只能继续往上寻找,林超虽然惊慌,但脑子还算清醒,下达的指令也明确。 他稍微跑出一段后,还不忘回头观察敌情,结果这一看,他几乎愣在原地。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没有跑,而是留在门外,奋力拉着门把手的时非,内心一整个被震撼了。 门里就是五只诡,它们把门拽的剧烈晃动,如果不是时非拉着门,那五只诡肯定已经追出来。 所以时非是为了保护他们,不惜代价留下给他们断后! “我去找拖把,我们可以把门卡住的!”林超脑子转的飞快,想努力挽救打算舍己为人的时非同学。 然而时非叹了口气,微笑说:“跑,马上它们就会从门缝下面钻出来,那时谁也拦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门缝里果然幽幽钻出半个血肉模糊的头顶。 时非一脚把那玩意踢回了门缝里,然后对林超用力挥手:“走啊!不要浪费时间!” 林超无言。 只有一股强烈的热流涌上鼻腔,激得他几乎要飙泪。 这一刻,时非的形象在他眼里无限拔高,还笼罩着光辉,就跟那些悲壮史诗里的英雄一样伟大。 然而来不及感激或愧疚,林超用力抹了把脸。 “努力活下去!” 他只来得及说这句,是祈祷也是祝愿,然后一咬牙,转身去追其他人。 埋头狂奔的时候,他心里全是惭愧与后悔。 因为就在前不久,他还埋怨时非,怪时非推过他和黄俊,可现在……良心痛炸了! 目送四个同学离开,背影完全消失,时非估摸着时间够了,于是松开了门。 倒不是想过什么舍生取义的戏瘾,单纯就是怕他们几个死太快。 这才是第一波袭击,要是全军覆没了,那时非上哪儿去看第二波、第三波? 讲道理,这种真人实战游戏,可比爪机里跑来跑去的纸片人有意思多了,代入感与参与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简直妙不可言~ 在时非回味着真人游戏的美妙时,他旁边的包厢门缓缓打开。 门里,五个阴恻恻的诡脑袋探出来,小心绕过他的脚尖,悄摸摸的,贴着墙壁,像做贼心虚的耗子一样往外溜。 尤其是刚钻门缝太积极,吃了时非一脚的那只,半个脑袋凹进去,眼睛都没了,又恐怖又凄惨。 时非低头俯视这群人形大耗子,心说这帮玩意要是不那么双标,肯带他一起玩的话,游戏体验肯定会更好。 这么想着,时非试着俯下身,拿出温和可亲的态度,和蔼问:“你们能听懂人话吗?我跟你们打个商量?” 然而话只到一半,五只人形大耗子就跟突然通电了似的,一个个四脚狂旋,以四涡轮增压的气势狂奔而去,转瞬消失在了转角。 谢!时非在心里骂了一句。 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亏他刚刚还装的那么友好,白演了,真特么演给诡看了。 另一边,林超四人已经顺利上了三楼。 三楼是客房,其中只有少数房间有窗户,他们好像很幸运,在其中一名同学的狂奔下,直接进入了有大窗的房间。 不过客房的窗户有限制,无法完全推开,于是林超抄起一把椅子,奋力砸碎了窗玻璃。 “拆窗帘,拆床单,连起来从窗户下去!”他一边伸头往窗户外面看,一边大声对其余人说。 然而后面没有人回应他,反而忽然安静得可怕。 林超下意识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也本能保持了静默。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把上半身从窗户收回,轻轻转身,极端警惕的目光看向身后。 客房里,另外三个人并没有出什么事。 他们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表情却惊恐无比,就像突然间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然后瞬间被下了定身术一样。 排除恐怖因素的话,其实场面有点滑稽的。 但是林超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马上他就知道其他人为什么这样了。 紧闭的客房大门下方,一个黑黑红红的脑袋,正从门缝往里钻。 那脑袋已经完全钻进来了,只有半个,鼻梁往上只剩个坑,没有眼睛。 客房内保持着绝对的安静,无眼的怪物于是探进半个身子,把头高高的昂着,左边试探一下,右边试探一下,像是认真在辨别屋里有没有活人。 如果屋里一直保持绝对的安静,它应该会退出去吧?而且只要它找过了,其他三只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林超僵直地站在窗边,心里这样想着。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无眼怪物又往门里试探了一会。 有个同学离门比较近,那怪物往里探的时候,只差半米就能碰到他。 但是能活着逃到这里,心理素质已经很过硬,那同学屏住了呼吸,尽管脸色已经恐惧到狰狞,但是没有弄出半点声音。 于是没过多久,探进来的无眼怪物就从门缝缩了回去。 呼—— 危机解除,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呼了口气。 当然尽力压低了声音,几乎都是无声的。 接着大家很有默契的,踮着脚走到床边,开始拆床上的被单被套。 他们在三楼,往下至少有十米,要用床单结绳的话,床单还得撕的比较细才够用。 可马上问题又来了,上哪儿找刀剪去? 四个人拽着床单,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全都沉默。 用蛮力撕不太实际,因为酒店的床单其实非常扎实,尤其包边加厚,普通人根本没可能撕开。 关键时刻,终于有人从口袋里翻出一个能用的。 指甲剪。 “没事,多花点时间而已。”林超用口型比划,无声鼓励大家。 这要在之前,他肯定拿不出这么稳定的心态,但是亲眼看见时非为了救他们,不惜留下堵门的壮举之后,他真心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升华到了另一个高度。 不到要用命去扛的时候,就不要说放弃。 小剪子咔嚓咔嚓,一边发出细微的响声,一边把床单最厚的包边位置剪开一个个小口。 “撕吧。”林超用口型说道。 然后…… “呲啦——”很响的撕裂声。 大意了。 太急着得到布条,没控制好力度,一下顺着口子就直接撕开了床单。 “砰!”激烈的撞门声突然传来,力道之大,整扇门都嗡嗡的颤了起来。 “撕!接着撕!我守门!”林超大喊一声,然后冲向门边用肩膀顶住门,同时紧盯着下方门缝,做好随机踢爆一颗诡头的准备。 “砰砰砰!” 撞门声越来越激烈,五只怪物都集中在外面撞。 幸好酒店的房门够结实,门锁质量也好,一时还没有被撞开的危机。 接下来只要盯住门缝,应该可以守到绳子结好。 但是在林超上涌起一点信心的时候,黄俊惊恐的叫声却响起:“上面!上面!”他指着林超头上,双眼里的惊恐显示他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 林超只觉头皮发麻,下意识抬头去看。 尼玛!一只怪物居然从上面的门缝钻了进来! 第220章 门上的巨嘴 第二孵化基地,或者称猛诡城。 作为哨塔新人计划的实验区,难度被设置为逐步增加。 林超小组遭遇的诡怪编号019,是一种污染力极强的接触型诡怪,而且随着杀人积累,诡怪的行为模式会不断更新。 简单来说,诡怪会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强,越来越聪明。 而设计者没有一开始就开大,是为了给潜力股们觉醒的时间。 “梆!” 当怪物从上面的门缝爬进来半身,林超一个起跳,单手薅住对方头发,就把那脑袋重重压向了门板。 之后他仍一脚抵着门,预防门板被撞开,而手上动作不停,连续将手里那怪物脑袋砸向门板。 虽说它们已经被污染为诡怪,但基础依然是人形,所以从其他同学的视角来看,就是一个人拦腰挂在门框上面,而脑袋像篮球一样,不断被林超扣杀。 同时外面四只诡怪也还在砸门,砰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 里面林超也在努力施工,梆梆梆的声音交相辉映。 隔着一扇门,人和诡激烈互动,一时分不出谁比较狂暴。 最终,那只倒霉诡被林超扣了上百下,砸到实木的门板都凹出裂痕,才终于被砸成灰。 “牛批!”室内,奋力撕布条的同学们齐齐发出惊叹。 不过林超心里焦虑。 因为杀诡难度明显增大了。 之前对付调酒师,明明十几下撞击就结束了。 而这一次的诡,薅着脑袋砸,居然还要上百下才完事。 更严重的是,调酒师不会爬墙,速度也没这么快。 总结就是,现在外面这批诡,无论抗性还是效率,都跟调酒师不是一个等级了。 “绳子好了没有?”林超又一脚踢回去一个脑袋,回头冲屋里三个同学大喊。 “快了快了!”黄俊慌张应了一声,手里打结不停,都快把自己的手指一块打进去了。 看着一地的布条,林超都快急出内伤。 他用肩膀顶着越来越松垮的门锁,咬牙切齿地说:“能再快点吗?因为门外的诡也快了。” 话音一落,哐当一声。 门板居然整个脱落! 林超猝不及防,整个人就随着门板一起往后倒。 而门外,四只诡怪凶猛杀入。 林超要在这时倒下,必定被这四只诡怪分食。 关键时刻,一只脚就像未卜先知,在最合适的时间,最合适的位置,重重踢门板一下。 门板上的冲力被卸掉大半,不仅没压到林超,而且巧妙地为他隔开了诡怪的正面扑击。 而发挥如此重要作用的一脚,来自先前选房间的同学。 那名同学叫吴东旭,也是之前在危机到来前几秒,发出“卧槽,凌晨了!”惊呼的人。 先前不管是惊呼还是选房间,吴东旭都是一种不自觉的状态。 但是这次关键性的一脚,他终于发觉自己有点不一样了。 “我,我好像能预感到什么……”吴东旭怔怔说道,表情在惊恐和惊喜之间来回闪烁。 “靠!躲开!”林超挥舞门板想救他。 然而来不及了,吴东旭同学因为觉醒能力,被惊到走神儿,结果被两只诡迅速扑倒,当场下线。 死的有点惨,身首异处,血都溅到了房顶上。 现实中的k大,卓靖文的独立办公室,粗鲁叫骂声同步响起。 “明明已经觉醒了危险预感力,结果死于发呆,这他妈合理吗?这他妈真的合理吗?” 朗君义一手掐着卓靖文后脖颈子,一手把面前桌子拍的梆梆响,一整个的状态非常狂暴。 在他们面前,架设着哨塔科研部最新研发的梦境传输设备,屏幕能直播猛诡城里的画面。 所以他们刚刚目睹了一个出色少年的能力觉醒,以及紧接着的尸首分家。 卓靖文朝朗君义露出个死鱼眼,指指自己脖子:“你这臭毛病能改改吗?下次给你手打断。” 总有那种没心没肺的朋友,着急或兴奋的时候会掐身边的人。 朗君义这才松手,但情绪还是非常狂躁。 “太不争气了,太可惜了,这种能力要是好好培养,战场上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啊?!” “那你倒是去培养啊,人只是从猛诡城下线,又没死。” 卓靖文无语地说,怀疑朗君义可能脑子又没转过弯。 “吱嘎——duang!” 两声,转过弯的朗君义已经摔门而去。 不用怀疑,那个叫吴东旭的学生“福气”来了,刚刚从猛诡城的梦境中醒来,马上就要迎来朗君义的魔鬼式教育…… 猛诡城,苏河酒吧四楼。 昏暗的楼道里,出口指示灯亮着阴森森的绿光,不时还要闪烁一下,似乎有些接触不良。 林超和黄俊两个缩在墙壁拐角,都在拼了命地大喘气。 原本他们一起是十个学生,在ktv的第一轮袭击中没了五个,在客房的第二轮袭击中又没了三个。 现在他俩是本场最后的幸存者了。 “我又被咬了。”黄俊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对林超说。 “严重吗?”林超问,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估计过会儿我又得撞墙。”黄俊说道,已经在想身后事了。“先前没来得及说,我是被调酒师咬了……” 林超心一凉,问:“那你现在又想撞墙吗?” 先前他就纳闷,黄俊为什么会自己在厕所撞墙,而其他人没事,原来是被咬过。 黄俊撇着嘴感受了一下自身,摇摇头:“现在还没什么感觉。” “那就还来得及,把咬你的那只诡干掉就没事了。”林超认真说道,思路很清晰。 他记得清楚,之前就是干掉调酒师后,黄俊突然恢复了清醒。 “对了你记得是哪只咬了你吗?” “没看清,那么多只呢,当时又乱……” 麻烦了,不记得具体目标,那除非把所有诡都消灭才行,但是现在他们就俩人,而诡的数量已经上升到六只了。 “那没办法,先保命。”林超说道,然后指着走到尽头的楼梯口。“走,上楼顶看看吧,说不定能从隔壁楼顶下去。” “好。”黄俊吸吸鼻子,也重新打起精神。 通往上面的楼梯口有门,林超进来后,就轻轻把门关上。 然后他举起手机,试图照亮往上的台阶。 可是很诡异,手机灯只能照亮不到一米的范围,在往上,光就像被吃掉了一样,再也照不亮。 “我反正已经被诡咬了,我去探路吧。”黄俊自告奋勇,举着手机往上走。 林超想拉他,但黄俊很坚决,说:“你在下面留心,要是情况不对,你就赶紧跑,知道吧?” 说完他就上去了,举着手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超视线里。 林超放缓呼吸,只能竖起耳朵听动静。 孤身在黑暗里,神经绷紧到极限。 “咔嚓——嘎啦——” 骨头被扭断的声音,从楼梯上方的黑暗里传来。 林超奋力屏住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一双眼一下子瞪大到充血。 他没有逃,没有叫,而是被一股莫名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不就是诡吗?老子死了会比你弱吗?谁怕谁啊?!” 他悲愤咆哮着,在失去最后一个队友的绝望和愤怒里,也冲上黑暗的楼梯。 一口气上了十二级台阶,他终于看到了通往天台的“门”。 那不是门,而是一张门那么大的嘴。 大嘴里,黄俊正在被咀嚼,只剩一只手还露在外面,鲜红的血顺着台阶往下淌。 直面如此恐怖的一幕,林超先前那种愤怒与勇气,忽然烟消云散。 没希望的,人类永远不可能对抗如此恐怖的存在……他这样想,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 但是砰地一声,一只脚忽然从门的另一边踹了进来。 这一脚把门踹了个大窟窿,而那张门那么大的嘴,也一起被踹的四分五裂。 门的后面是天台,天台周围闪烁着彩色的霓虹。 时非就是从这些霓虹灯的光影里探出头,一边把门洞踹的更大些,一边说:“愣着干什么?上来啊。” 林超一时没能说出话,但心里在激烈呐喊:有希望!人类很有希望啊! 第221章 超级免疫 手机时间,凌晨三点半。 林超瘫坐在天台上的空地处,大口喘着气。 死里逃生,很庆幸。 但活下来的人就他一个,又很难受。 也不对,活下来的还有一个。 林超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时非。 “哥们儿,你当心点,别掉下去了。” 时非正站在天台边缘处,探头往下四处张望。 那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让林超很担心他上演脚底一滑,就这么从屋顶栽下去。 “好像没有诡上来。” 四处张望了好久,什么也没看到,时非两手叉腰,头也不回地咕哝了一句。 林超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错觉,因为他好像从时非声音里听出很大的失望。 肯定是错觉,没人会因为找不着诡而失望的。林超想着,然后干巴巴地笑一下,说: “没诡来就好,那咱们就能安全等到天亮,到时候肯定就有救援来了。” “那你在这等天亮吧,我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时非摆摆手,忽然坐在了天台边沿。 林超吓的直接跳起来,大叫:“你回来,多危险啊!” 他话喊到一半,时非已经纵身下去了。 这把林超干懵了,不明白这好好一个大活人,多么命大才没被诡弄死,结果自己想不开?跳楼? 等他扒到天台边上,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时非没跳楼,他只是顺着楼房外架的管道爬下去了。 那娴熟从容的动作,一看就是夜不归宿、爬墙回宿舍的惯犯了。 倒不是时非有路不走,而是大门被设计方锁死了,他作为一个优秀乖巧的学生,踢踢诡就算了,总不能太明目张胆地破坏公物,于是另辟蹊径。 这个酒吧里投放的诡,大概就是以门上巨口为源头,现在源头都被踢碎了,酒吧里已经没有诡了。 换地图换地图~ 时非在心里想着,热情高涨。 虽然他现在还在酒吧范围内,但是周围建筑里的声音已经能听到。 穿过纵横交错的街道,每一栋建筑里都在上演诡怪大逃杀。 时非挂在管道上,回头往周围一扫。 好家伙,感觉任何一个地方都比酒吧这边精彩刺激。 比如对面的咖啡厅,窗玻璃上就死死贴着一个白衣长发的诡影。 再比如斜对面的小超市,血红的尸体头朝下,正用脑袋一蹦一蹦地往前窜。 还有远一点的民宿,一张人皮贴着墙壁和天花板游动,哪个学生跑得慢了就扑上去,兜头套住…… 不愧是被卓靖文起名为猛诡城的地方,简直是诡怪乐园。 时非已经选中了目标,于是爬的更快,好尽快加入战场。 可是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时非怔了怔,把手机掏出来,发现居然是卓靖文打来的电话。 “非哥,收手吧。”卓靖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听上去真的很无奈了。“你一脚踹碎了巨口诡,造成数据损毁,刚科研部的程序员打来电话,都快哭了。” 时非拿着手机,表情不解。 “他哭什么?讲道理,游戏boss不是应该可以循环杀的吗?” “原则上是这样,但你那一脚就是很bug,那只巨口诡无法修复还原了。” 时非无语,并且很想附送一句:关我屁事。 不过既然已经引起数据异常了,确实也不好再玩下去。 时非默默叹口气,手一松,让自己自由落体…… 从阶梯教室里醒来,时非打了哈切,伸了个懒腰,精神状态都不错,跟普通睡了一觉一样。 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好了。 虽然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但因为过于真实和恐怖,加上睡着前刚得知世上真有诡的事实,不少人醒来的的状态都有点儿癫。 幸好教室门窗都锁着,讲台黑板上也明确写出了“梦境特训”四个大字,并在下面做了一些科普。 只要认真看一遍,就会明白刚刚经历的是什么。 于是一时间,各种问候导员、问候校领导的国粹输出响彻教室。 而问候过后,就是大家的噩梦回顾。 “真他妈的黑心啊,是一点儿招呼都不打啊!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我也是啊,吓死了,呜呜,知道我在梦里死多惨吗?” “有我惨吗?我被砍头了啊,我头掉下来的时候还能看见自己身子站在那儿……” 听着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议论,时非看了下时间,发现才只过去一个小时,对应到猛诡城里,大约一天一夜。 当然只有极少数同学真的坚持了这么久,大部分人是在诡怪刚刚活动不久,就以死亡方式下线了。 扫一眼整个教室,基本都已经苏醒,时非属于醒的比较迟的了。 而令时非惊讶的是,居然还有两个到现在都没醒的牛人。 没醒,就证明他们在梦里还活着。 这两个牛人,一个时非不熟,另一个则很熟,是方明易。 方明易醒的时候,卓靖文已经带大家把课本上到一大半了。 他坐在时非和张丰友中间,本来是个很安详的趴睡在桌上的姿势,也就偶尔抽搐两下,证明他在梦里还活的很精神。 然后在三小时结束的时候,他终于醒了过来。 “我做了个好吓人的梦。” 他揉揉眼睛说道,精神看起来疲惫,但是并不激烈,就好像只是做了个普通的噩梦。 作为全班最后一个醒来的,大家都对他很好奇,于是问他都梦见什么了。 方明易回答:“好多诡在追着同学跑,死了好多人……” “然后呢?你怎么活下来的?”这次是卓靖文亲自问的了,明显很期待的样子。 方明易抬手搓了搓脸,才慢慢说: “诡把我周围人都杀光后,就走掉了,我起先趴在床底下躲着,躲了一天半,后来渴的不行,就爬出来找水喝,结果遇到一只脑袋插着菜刀的诡,它也没杀我,于是我喝了水,又爬回床底躲了起来……中间我又出去过几次,都没事……最后自己就醒了。” 听他讲述的时候平平无奇,但是稍微想象一下那个情形:所有人都死光了,到处都是血和尸体,空间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形态恐怖的诡。 方明易这个倒霉蛋,他在这种压抑环境里,独自扛过了三天三夜。 怪不得醒来时一脸疲惫,又十分的消沉了。 “为什么诡不杀他?”有人十分好奇,去问卓靖文。 “很明显,是觉醒了‘隐形’类的能力。”卓靖文答道,同时做思考状。“不过这种隐形并不是绝对的,可能只是单纯能在梦境里隐形,也有可能是针对特定诡怪隐形……具体还得等后期测试和确定。” 过了两天,方明易的能力测评终于确定下来——免疫型,可拒绝一切形式因果链,即免疫一切诡怪袭击。 第222章 一个时代的拐点 那一次突击性质的培训,在全校范围内出现了不少的能力觉醒者。 不过方明易依然是突出的,因为他那种罕见天赋意味着,他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侦察兵。 从古至今,人类在对战诡怪中的最大弱势,就是情报缺失。 你永远也无法预测,突然冒出来的那只诡,会以何种方式来杀人。 往往是前锋经历重大牺牲之后,后续的战士才能总结出消灭那只诡的方法。 像方明易这种超级免疫者,在过去也曾出现过少数几例,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因为那些人的免疫是双向的——诡怪伤害不了他们,他们也看不见诡怪。 唯独方明易,他是史无前例的超级bug。 傍晚,食堂。 612宿围着一张长桌,年龄最大的张丰友忧心忡忡。 “哎,小方的能力这么牛逼,会不会被逼着上前线啊?” 现在在场的只有三个人,方明易被叫去谈话了。 “肯定会的。”祝子晟说道,边扒饭边叹气,“虽然他免疫诡怪吧,但是我记得他胆子小啊,看个恐怖片都得我们在场才敢看,要是真拉去前线,那他胆量扛得住吗?” 在他们俩忧心忡忡的时候,时非正专心对付餐盘里的红烧鲫鱼,一点没有参与话题的积极性,直到被两位室友点名。 “非哥你最牛逼了,这事你有办法没有?” 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看过来,像等着时非一锤定音。 时非把鱼肚上的排刺一根根抽出来,头也不抬地说:“行,如果他们敢逼方明易上前线,我就去绑架他们领导。” 俩室友听得一愣,然后开心地笑了。 “不愧是非哥,想事情就是霸气。” “恩恩,非哥牛逼。” 俩室友捧哏调侃,显然并没有当真。 而在他们把晚饭吃完之前,方明易倒是已经谈话结束,并积极赶到了食堂。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方明易嚷嚷着,抢了个空餐盘杀到窗口,点了满当当一大盘后,往612宿小餐桌一坐。 本来大家都担心他被威逼利诱,怕他谈话回来会很消沉,没想到这么积极,好像又变回过去那个乐天开朗的方明易了。 “怎么样?他们是不是逼你上前线?” “虽然他们是很希望我加入,但是并没有强迫。”方明易扒拉一口饭菜,腮帮鼓鼓。“现在完全公开,已经面向全国公开征召了,特职队伍空前壮大,不需要强迫入职。” “哦,那还不错。”祝子晟点点头,虽然感觉意外,但总算放心了。 “紧张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被强制入职了,刚还在讨论你胆子小,肯定做不来。”张丰友也说。 然而方明易看看他俩,表情认真:“谁说我胆小做不了?我已经主动申请加入特职队伍了。” 祝子晟:“……” 张丰友:“……” 时非:“哦,那我不用绑架领导了。” 方明易也不知道他们仨刚刚讨论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东西,表情有点复杂。 张丰友在经历短暂错愕之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加入啊?你不害怕吗?” 说起这个,方明易就又来了精神。 “你们没听过那句话吗?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而现在已经充分证明,一切诡怪在我面前的火力都为零,那我还怕个屁。” 有恃无恐,胆量无穷大。 不过他这么积极,时非却十分无情地给他泼了盆冷水。 “你是免疫诡怪,不是免疫物理伤害。” 时非开口,把方明易可能忽略的地方指出来。 “也许哪天你刚进入一栋楼房,结果里面的诡怪正狂躁,把整座房子震塌了,于是你就被砸死了。” 方明易把筷子叼在嘴里,表情陷入呆滞。 显然他之前没想到这个可能。 “那我就当出门意外被车撞死,纯倒霉催的。”方明易只考虑了一小会,完全没有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见他如此坚定,身为室友的几人也就不瞎担心了,只能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努力活好。 周末,哨塔训练营的专车开进学校,在全校师生的注目中,接走了所有报名加入哨塔,且资质达标的学生。 方明易自然也在车上,走的时候把头伸出窗外,使劲对室友们挥手告别,笑得很开心。 但是张丰友哭的稀里哗啦,说这一别也不知道啥时候还有机会再一起看书、撸串、钓龙虾。 祝子晟本来不想哭,被他说得感伤,。 时非也站在人群里,微笑送别着每一个同学。 那是一个个普通而渺小的个体,他们的努力终能汇聚成河,主动注入时代的深渊,人类因而有机会在深渊里泅渡、求生…… 那一批,接走了大约五十人,都是在突击训练中觉醒了能力,并且自愿入职的。 而数据统计,有加入意愿的人数,其实最初就过了四位数,只是因为能力并不是太突出,遗憾被哨塔婉拒了。 倒也不是因为哨塔膨胀了,开始挑三拣四,而是因为训练营的教官也是稀缺资源,要保证培训的质量,就只能先控制新人数量。 等到第一批新人能够独立,能够实现老带新,就能放宽征召范围,给每一个有意愿的新人机会。 当然这些麻烦的事情,原本时非是不会关注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坚定不加入哨塔。 不过某天下午,时非妈妈,陶洁女士抽空给儿子打了个电话,以认真而深刻的口吻,给儿子详细聊起了这件事。 “妈妈建议你尝试加入哨塔。” 电话里,陶洁口吻认真和平和。 “孩子,现在诡怪入侵已经越来越严重,普通人几乎没有自保能力,成为特职,是提高生存机会的最直接道路。” 陶洁成为医生几十年,一直工作在救死扶伤的第一线,但是对于儿子的职业规划,她是完全“自私自利”的。 而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时非正在上课,因为看见是老妈的电话,二话不说就从后门出去走廊,快速接了起来。 现在诡怪情报已经全面公开,各大官媒和公共频道都是全天不间断地播放各种应对诡怪的知识。 所以开始的那十几天,时非父母是每天都要轮流给儿子电话交流,确保自家崽儿在学校活的不错,并且已经开始了相关培训。 而这么紧锣密鼓地电话轰炸了十几天后,他二位才发现情况并没有立刻变得糟糕,除了诡怪的存在被官媒承认,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于是那种电话轰炸就又消停下来,联系频率逐渐回到正常水平。 而在这期间,陶洁也好,时岚也好,都没有真正干涉儿子关于是否成为特职的选择问题。 这是第一次,而且从时间来看也很突兀,简直就好像陶洁是突然心血来潮,给儿子打了这么个电话。 但是妈妈陶洁又恰恰不是会心血来潮的人。 于是时非听她说完话后,第一反应是确认时间,然后问:“你平常这个时间不正是最忙的时候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妈妈的回应。 沉默了大约两秒,才先传来一声像是努力稳住情绪的深呼吸,然后才是妈妈有些脆弱的口吻: “医院……医院遭遇诡怪袭击……妈妈可能出不去了……” 第223章 听指挥,非哥的事情少管 七环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六楼。 陶洁的办公室在这里。 办公室外就是护士站,然后走廊往两头延伸,连接着四十多间病房。 现在时间是上午九点,应该是医护查房、病人家属走动最频繁的时刻。 但是现在整个六楼一片死寂,一点声音都没有。 除了陶洁,所有人都死了。 起初谁也没意识到危险来临,护士站的小护士们一边工作,一边交谈跟诡异相关的事情,虽然情绪上有些恐慌,但整体状态还是稳定的。 几乎每个工位上都有一本《超自然灾害应对知识》,而且书页呈现经常翻阅的微卷状态。 但灾难到来的瞬间,大家依然没有丝毫应对能力。 那是一个身穿病号服的“人”,全身皮肤焦黑,布满褶皱,让人第一眼以为他是一名全身重度烧伤的病人。 可他皮肤没有任何破损,那种黑也并非炭化。 那种黑是由内而外的,像有黑色的污染物从内部侵染内脏和血管,直至浸透每一寸表皮。 他就这么一步步走进人头攒动的病区,所有靠近他的人,生命力迅速被剥夺,变成一具具漆黑的干尸…… 陶洁察觉到骚乱的时候,正在厕所洗脸。 昨晚医院急诊来了一个危重病人,她参与了会诊,之后就是一夜连轴转,忙完的时候天都亮了。 她只在办公室的沙发将就睡了不到两小时,之后又开始工作,这让她疲倦的不行,得抽空用冷水拍拍脸保持精神。 然后当她准备走出厕所,忽然就听见外面走廊传来嘈杂与尖叫。 陶洁下意识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双脚却像被胶水黏住,怎么也走不出厕所。 而很快,那些先一步离开厕所的人就开始往回涌,一张张脸孔上,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几步之遥,那些人都倒在了厕所外面。 陶洁当时站在离门不到五步的距离,看见门外的人像被风吹过的草一样倒下去。 而他们的身体迅速变黑,皮肤呈现缩水的皱缩。 简直就好像一瞬间被染黑、被风干。 这种诡异的惨状,让陶洁吓得大脑几乎空白。 然后隔着十几具倒伏的尸体,陶洁终于看到了那只穿着他们医院病号服的漆黑诡怪。 作为这层楼最后的活人,陶洁孤身一人直面如此恐怖的存在,第一反应不是尖叫,而是拿出手机,立刻拨打报警专线。 她想在死前把危机消息传递出去,也许还能来得及救其余的人。 可是电话打不通。 于是她又立刻拨打了时岚的电话,想跟丈夫交代遗言。 还是打不通。 《超自然灾害应对知识》里有科普过,等级较高的诡怪都能干扰通讯,如果同时多人出现通讯异常,那不管有没有发现诡怪,都应该立刻撤离原地,尽力与诡怪拉开距离。 可现在门被诡堵住,窗户也是半封闭的,而且还是六楼,根本无路可走。 看着门外一步步逼近的黑色诡怪,陶洁绝望拨打了儿子的电话。 经历前两次通讯失败,陶洁没奢望电话能接通,所以当电话那边传来时非的声音时,她差点怔住。 稳重的性格让陶洁迅速冷静,放弃一切感性的话,努力抓住最后的时间,劝儿子加入哨塔。 这是一个母亲亲身见识了诡怪的恐怖之后,因普通人类的渺小无力,而产生的理智的念头。 “妈,别怕,没事的,有我。”电话里,时非用又平稳又柔和的声音安慰。 陶洁听着,很想点头说好,好让儿子安心。 可是门外,漆黑的诡怪已经逼到门口,眼看着就要进来。 “砰!”厕所的门无风自动,牢牢关闭,将那只诡挡在外面。 仅仅是一扇普通的厕所门,根本挡不住这样一只过于恐怖的诡,很快黑色的诡气透过门板往内渗透。 门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发黑腐烂,上面的油漆涂层龟裂剥落。 浓烈的黑从四周的缝隙往内渗透,贴着墙壁和地砖,不断延伸向里面的陶洁。 陶洁不断后退,直到后背紧贴墙壁,而那种黑色的蔓延忽然受阻,在她前方不到两米的位置停住,并朝两边散开。 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在保护陶洁。 而陶洁并不知道,时非让她别怕的时候,其实已经到达他们医院的大门了。 大门已经被哨塔特职层层包围,未波及的范围迅速进行了疏散封控,已波及的范围正在尝试营救。 “那边那个年轻人,危险!不要乱闯!” 有特职看到了正要往住院部大门走的时非,连忙大声呼喊阻止。 负责救援调度的临时队长夏明也听到了这声呼喊,气的头皮发麻。 他能理解受困家属的心情,刚刚才好不容易把人群疏散完毕,这才多久,怎么还有人不听话的往里闯? 理解归理解,但真的增加工作量,而且非常危险。 夏明原本不是做基层特职的,是因为各种原因逗留七环市,结果七环市原区域队长高歇跑天城任队长了,他就接替了高歇的工作。 这是他自己申请的,因为他唯一的孩子叛离哨塔,成为了遁天之刑,于是他主动远离了哨塔中心指挥层,只在基层工作。 于是不到半年时间,他也快进化出高歇的脾气,很容易暴躁和焦虑,头发大把的掉。 “那个小子,你回来,不要命了?!” 夏明朝时非背影冲去,看起来只走了几步,但已经跨过几百米的距离,几乎是一秒就到了时非身后。 夏明虽然不是日阶特职,但实力也已经远超中下层特职一大截。 但是今天医院大楼里的这只诡,他对付不了。 不但对付不了,连进入对方的维度都做不到。这家医院,普通人进去了就出不来,而强于普通人的特职则压根进不去。 这也是他比平常都要焦虑和暴躁的原因。 医院里面,很可能是一只危害等级达到了“煞”的超级猛诡! “别拦他,你们靠后吧。” 当夏明靠近,一个声音忽然从时非手里传来。 夏明一愣,还以为眼前的年轻人不是人,而是一个手心长嘴的怪物。 结果时非手一抬,把手里的手机扔给了夏明。 夏明接过来一看,发现手机正在视频通话状态,视频里一张端正斯文的脸,乍一看不是他相识的人,但那张脸又感觉熟悉。 “你你……您是卓……卓老师?” 视频那边正是哨塔三十六张王牌之一、黑棺守棺人,卓靖文。 和其他三十六王牌不同,卓靖文除了守棺,没有任何正式的军衔和职务,但他依然是备受全体特职憧憬的正日阶特职,因此夏明噎了一下,好一会才找出一个足够正式的称呼,避免直呼大佬姓名的尴尬。 “我是卓靖文,我已经了解你们那边的情况严重程度,你们不要轻举妄动,避免增加无意义的伤亡。至于拿我电话的年轻人,除非他要你们协助,否则你们不要对他进行任何干预。” 来自正日阶大佬的作战指令,夏明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郑重点头:“好的,我会配合。”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时非已经毫无阻隔地走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这把前一秒还表达配合的夏明吓了一跳,对着卓靖文惊呼:“他进去了!他是普通人啊?!” 虽然时间不长,但夏明已经高效地完成了初步情报收集,确认此次袭击医院的诡怪等级为煞,而且只有普通人可以进入住院部范围,特职一律会被隔绝在外。 时非能进去,证明他就是个普通人! “额,反正他的事你别管。”关于时非,卓靖文也很难跟人解释,只能生硬下指令。 夏明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立马想起前不久关于超级免疫者的大新闻,不由惊呼道:“他是那个能免疫一切诡怪的超级新人吧?!” 如果是超级免疫者,那么能进去也就好理解了。 卓靖文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时非的厉害之处就他和老王还有朗君义三个清楚,也不能对外说的太多。 于是他就坡下驴,不否认,不承认,只说:“总之你们打好配合就行。” 夏明当即不多言,只做好随时打配合的准备。 毕竟超级免疫者最多是近距离收集灭除诡怪的情报,真要动手,还得他们攻击型选手上阵。 然后没一会儿,他就看见时非又从大门走了出来,手里还举着电话,正在跟人通话。 “妈,你在几楼、大概什么位置,尽量说的明确一点,我刚进去没找到你……哦,辅导员送我来的,他是很厉害的特职,所以放心,会没事的。” 刚刚进去的一小会,时非已经搜遍了整栋住院部。 可是一个人也没看见。 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整栋楼空空如也,所有人像是瞬间蒸发了一样,包括陶洁。 如果不是还跟陶洁通着话,以及能模糊连上苏盼的视觉,时非也很难立刻确认母亲还在这栋楼里。 从诡异事件井喷式爆发后,时非就把身边两只死鬼遣出去了。 王河跟着爸爸时岚,苏盼跟着妈妈陶洁。 有他们俩在,凶恶厉煞除了煞,就没有他俩搞不定的。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才没多久,苏盼这边就真遭遇了一只煞。 河盼两个虽然也已经是煞了,可毕竟是靠时非外挂养出来的速成品,跟实打实地进化出来的煞比,还是相对柔弱了点。 比如现在苏盼能做的,就只是把陶洁拦在厕所,关门尽全力防守,然后作为基站,让陶洁的手机能打通到时非这边。 除了保证陶洁暂时的安全,她做不了更多了。 不过时非已经很感谢苏盼小朋友,虽然人家作为诡,才出生不到一年,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所以救人的时间是有的,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打破充斥这栋楼的维度壁垒,找到母亲陶洁的真实位置。 第224章 死门第一例幸存者 电话里,陶洁跟时非说明了自己所处的详细位置。 时非抬头往上看,能直接看到她所说的卫生间的窗户。 “妈,你别慌,也别乱走,安心等在原地,我马上就到。”时非看着窗户,用平稳的口气对陶洁说道。 陶洁对儿子的沉稳老练很欣慰,但还是让他不要来,保护自己最重要。 不过时非已经从附近特职的装备包里拿了绳索,又重新进入了住院部大楼。 “没多大事,这种诡我们学校培训里遇到过,很好对付的,我们导员一个就能打十个。”时非一边上楼,一边在电话里安慰母亲。 反正情报都已经公开了,学校组织培训也确有其事,他可以满嘴跑火车地瞎扯淡,总之让当妈的放宽心。 陶洁本来是等死的心态,但听了儿子的忽悠,还真有种事儿不大,谁来都能搞的定的错觉。 就是卓靖文要是听见时非这话,估计会压力山大。 等时非上到六楼,整个楼层空荡荡,凌乱的脚印和歪倒的医疗推车到处都是,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恐慌。 “苏盼。”时非站在卫生间门口,轻轻喊了一声。 敞开的厕所门无风自动,在时非眼前缓缓关上。 当门板闭合的咔嗒声响起,时非闭上了左眼。 于是他右眼视线是在门外看门里,而左眼视线与苏盼连接,是从门里看门外。 被割裂的空间在时非视野中重合,他终于找到了陶洁真正的位置。 “妈,你现在蹲下来,双手护住头部,眼睛闭上,在我说睁眼之前,都不可以睁开。”一手还拿着电话,时非隔空对陶洁说道。 “好。”陶洁没有任何质疑或犹豫,立刻照做。 “那我挂电话了。” “嗯,不过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放心。” 电话挂断,时非把手机放在一旁的洗手台。 然后他抬右手,握拳抵近心脏。 砰! 短距离内,拳劲极端爆发,力道瞬间击穿肋骨,令心脏停跳。 时非双眼立刻失去光泽,身体向后倒去。 时空流速在这一瞬间变得缓慢,他躯壳倒下的画面如同慢放,同时又像是飞快,于是倒下的过程形成了拖拽的残影。 当身体向后倾斜到45°时,身体拖出的残影忽然凝实,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黑暗状态,迅速具象化。 时非的身体开始一分为二。 一个五官清秀,穿着白色t恤,仰面倒向地面。 一个完全漆黑,只能看出长发与古代战甲的剪影,迎面从倾倒中直立而起。 这是时非第一次主动恢复诡的形态,感觉轻飘飘的,都快不习惯了。 他站起后,就抬起右手,握住神屠刀的刀柄,缓缓拔了出来。 刀锋出鞘的瞬间,覆盖其上的黑色褪去,展露流金一般生辉的刀身原貌。 “后退。”时非在心中下指令,让门后的苏盼退到安全距离。 毕竟这刀什么都能斩开,要是误劈了苏盼就太造孽了。 刀锋对着虚实变幻的厕所门,无声一斩。 于是刀光像是朝阳的金辉,直接劈入两个维度的缝隙,过程就如同阳光穿透云雾,无声而不可抵抗。 “吼——”凄厉的惨嚎声忽然响起,从四面八方汹涌如潮。 这声音起的突然,不光大楼内部,就连外部的夏明等特职都能清晰听见。 “我的天!”夏明站在楼下,往上看的同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因为就在时非一刀挥出的瞬间,六楼陡然打开了一道豁口。 腐朽与阴冷的气息从豁口中溢出,随即难以计数的骷髅与血肉从缝隙里争相往外爬。 它们凄厉嘶吼着,哭喊着,想从诡的维度中逃离。 那些都是死在楼里的人。 听那如潮的声音,也许死者成百上千……也可能……成千上万。 所有在楼下的人都看得呆住,牙齿在咯咯打颤。 夏明握拳站在下方,克制住内心震骇,对下属道: “汇报上级,我们这次遭遇的极有可能是——‘死门’。” ‘死门’不是门,而是百大图鉴中,专门为一只诡启用的特殊代号。 与同为百大图鉴品种的替生诡不同,死门具备绝对独一性,它不像其他品种存在传播甚至复制性,也不具备成长性,属于杀死就能直接灭绝的品种。 可是这玩意根本杀不了。 因为这东西是只要有门的地方,就能直接搭建因果链,将诡异维度全覆盖,几乎等于突破三要素和基础规的限制。 所以死门档案里的总结语是:所过之处,绝无幸存。 大楼内部,成千上万的凄厉吼叫震耳欲聋,连同整个空间都仿佛在震动,有种天塌地陷的恐怖错觉。 陶洁只是个普通人,这样的冲击对她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但幸好时非动作很快,把她柔弱的身躯圈在怀里,隔绝掉了冲击。 “儿子?”陶洁大喜过望,下意识抬头看。 但时非先一步捂住她眼睛,有点埋怨地说:“妈你不听指挥啊,都说没让你睁眼就不能睁。” “哎?我以为你进来就没事了……” 陶洁被捂着眼睛,大惊大喜之下,有些慌乱地解释。 然后她又想起什么,连忙去摸时非的脸。“睁眼是不是有危险啊?那你怎么办?” 时非脸往后仰,抓住她乱摸的手,说:“我不一样,我受过学校培训的没事,你完全是个菜鸡,乱看真会出事的。” 陶洁被捂着眼睛,哭笑不得地锤了儿子一下。“翅膀硬了,敢说你妈是菜鸡了。” “对对,陶医生不是菜鸡,陶医生是白衣天使、内科圣手。” 时非跟母亲贫嘴,同时把她人转过去,面对窗户。 窗户是锁定的,但是经不住他一拽的,整扇窗户脱落下来,成了个大窟窿。 时非隔空一招手,于是先前带上来的绳子就到了手里。 他一边给陶洁系绳子,一边给她讲注意事项。 “我给你绑好绳子,把你从窗户放下去,记住,脚不落地都不要睁眼,听见什么声音也不要管,等下了楼,会有哨塔的人接应你。” 陶洁听话的闭着眼睛,心里却十分不放心。“我从窗户下去?那你呢?你怎么下去?” 如果要从窗户下去,就证明其他的路不安全。 时非笑了一声,说:“我当然从楼梯下去啊,不过先得把障碍清理一下,会晚一点就是了。” 说着话,已经把妈妈抱起来放在窗台上。 陶洁两脚悬空,两个空间的烈风将她头发吹的乱飞。 她忍不住抓着儿子扶在她腰上的手,担忧问:“我真的不能睁开眼睛吗?就看你一下都不行?” “不行。”时非拒绝的干脆,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完事怕老妈还不死心,于是吓唬她:“这里闹诡呢,你这种没经过训练的一睁眼,魂儿就会被勾走信不信?” 陶洁信,之前她是眼睁睁看着许多人像草一样倒在地上的。 “那我不给你添麻烦了,你自己小心,妈在下面等你。” “好嘞。” 时非用欢快的调子应了,然后送母亲下楼。 苏盼自然一同跟着,避免她被那些从夹缝中涌出的死人伤害。 只用了几分钟,陶洁顺利从六楼安全逃生。 她脚落地之后,才终于睁开眼睛。 当即就抬头往上看,想着能从窗口看见儿子一个背影也好。 可是当她抬起头时,神屠刀斩开的裂隙已经合拢了。 那如潮的哭嚎、从墙壁缝隙伸出来的死人手,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而绳子的另一端也从窗台掉下来,簌簌地落在了陶洁脚边。 “儿子……”陶洁仰头呆呆站着,声音发抖。 她相信时非说过的话,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这时夏明冲了上来,整个状态有点激动。 “第一例啊,第一例啊……”夏明不停惊呼,居然也有点热泪盈眶的意思。 不怪他过分激动,而是因为死门诡太可怕了,而他却有幸见证了第一例,从死门中顺利逃出的幸存者。 第225章 死门之后 送走母亲之后,时非依然保持着黑色诡怪的形态,手中握着神屠刀,回头扫视已经腐朽霉烂的厕所隔间门。 现在他已经不在现实维度,刚刚用神屠劈开的那一道豁口,也已经在送走母亲之后被压缩收拢。 很厉害的东西,明显要费点力气了。 时非在心中默默想到,同时伸手触摸厕所隔间的第一扇门。 虽然他可以再劈一刀,轻轻松松离开这只诡的维度,但是那就等于默许那只诡占领这所医院。 那不行。 这是妈妈工作的医院,必须也划入领地范围,要是连自家的地都被默许别的诡胡搞,那这日子过的也太憋屈了。 时非推开了第一扇门。 门里一片漆黑,如同无底的深渊。 时非看不出五官的脸孔微微倾斜,显示他现在很疑惑,忍不住摸着下巴在思考。 就算是他这种跨越千年的老诡,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他感觉不到对方的诡气,似乎对方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可是眼前的画面又明明白白地显示,对方就在这里。 是个奇怪的东西。 时非思索片刻,最后一脚跨出,直接踏入了门里。 但下一秒,时非竟然一脚从门里踏了出来。 没错,他往门里迈出一步,结果直接从门里跨了出来。 这情况让时非有点懵逼,反应一会之后才明白过来:对方拒绝让他进门,并附赠了一张返程票。 这就很有意思了。 时非还真没遇到过能拒绝他的诡,这让他莫名有点兴奋,好像学霸终于遇到一个有意思的难题,整个心情只能用跃跃欲试去形容。 时非于是举起手中神屠刀,对着隔间里的黑暗便劈了下去。 不管什么诡,大门被这么劈一下都该无所遁形。 然而没有。 盘踞在隔间内的黑暗直接被劈散了,化作浓稠的鲜血泼了一地。 ——诡门在退让,即使付出部分躯体被灭杀的代价,也不肯让时非进入它的维度。 “你这让我很难办啊,搞得我像个恃强凌弱的坏人。” 时非摇摇头,只好对着厕所大门那边一劈,轻轻劈开与现实维度的阻隔,把自己的躯壳也拽进来。 本来打算直接用诡的形态速战速决,结果对方有脑子,他以诡的形态根本进不去。 时非让手中神屠刀归位,而后拍拍手,然后直接一倒,倒回到躯壳之中。 下一秒,他就以人类的形态从地上醒来。 凡人之躯很厚重,沉甸甸的让时非感觉脚踏实地。 他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这次盯上了第二扇门。 门里依然是深渊一般的黑暗。 鉴于第一次的失败,时非先把一只手伸进去试探,确认不会再原路返回后,他才放心地一步迈入。 融入黑色深渊的瞬间,感官立刻被模糊,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无序的颠倒狂乱。 果然换上人类的壳子,这感觉立刻就对了。 失重感袭来,似乎正在坠入传说中的地狱,但是时非十分放松,安然等着迎接新世界。 “噗通!” 着陆姿势没安排好,后背着地,时非面朝上摔出厕所隔间,后脑磕在台阶上。 场面有点尴尬,让时非以为自己又被送了返程票,结果眼皮一抬,跟一个红衣小女孩的大眼睛对上。 “叔叔,这是女厕所,你不可以在这里嘘嘘哦。”小女孩歪着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时非从地上坐起来,看了看小女孩青白发灰、明显没有活人气的脸,笑了:“叫谁叔叔呢?叫哥哥。” “哦,哥哥。”小女孩很听话的改口,然后又重复刚才的话:“这是女厕所,你不可以在这里嘘嘘哦。” 时非心说这诡还挺有礼貌,然后从地上起来。 这要是现实,一个男人从女厕隔间摔出来,还被一个小女孩教育,那就妥妥的社死了,第二天搞不好还要上热搜。 不过这里不是现实,面前小女孩也不是活人,那就无所畏惧了。 时非在小女孩面前半蹲下,微笑看着她的大眼睛。“谁说我不可以在女厕嘘嘘?我太可以了。” 他态度嚣张,堪称流氓。 小女孩一脸懵懂的样子,表情纠结,像是在努力思考怎么跟流氓对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地说:“那、那你嘘吧。” 说完看着时非,好像真在等看他现场嘘一个。 “算了不玩了。”时非摆摆手,果断放弃跟诡比不要脸。 而在这时,厕所门口忽然进来好几个大妈。 “哦哟!小伙子你干什么?这是女厕啊,你怎么跑来这里啊?” 这群大妈有的拿着牙杯毛巾,有的拿着空的餐盒,看起来就像病房里常见的病人家属。 不过和小女孩一样,她们都脸色青白发灰,一看就不是活人。 “哥哥说他要嘘嘘。”红衣小女孩对大妈们说道,态度真诚。 大妈们一听脸色就变了,对着时非一顿数落,还有吵着要叫保安的。 时非虽然知道眼前不是活人,但还是真切体会到了社死的尴尬。 不过时非不慌,抱起红衣小女孩说:“我是她哥哥,怕她掉坑里才进来看看而已。” 理直气壮地说完,径直从大妈们中间挤了出去。 出了厕所,外面是一条向两头延伸的走廊,两侧便是一个个排列的病房。 这条走廊长的根本看不到尽头,病房也多到根本数不清。 之前一刀劈开豁口的时候,那些汹涌而出的死人,还有成千上万的惨嚎,大概就是从这些漫无尽头的病房里爬出来的。 能禁锢这么多死人,这诡已经不是一般的猛了。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红衣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去找你爸。”时非随口答道。 “我爸不在了。” “那就去找你妈。” “我妈妈也不在了,我现在是一个人。” “你爸妈呢?被你吃了?”时非随口说了个地狱笑话。 小女孩没有笑,指着楼梯间的方向说:“他们被门吃了。” 时非停住脚,目光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过去。 楼梯间是对开门,一边开着一边关着,从开着的门看进去,里面虽然有点暗,但是能看见楼梯和扶手,很普通的样子。 “这里的每一扇门都会变成大嘴巴,会有怪东西从里面爬出来,把人拖进去吃掉。”小女孩语带恐惧地说。 时非于是放下小女孩,走到楼梯间里看了看。 他反复出入几次,也没有什么怪物要出来吃他。 “要等到晚上,白天怪物是不会出来的。”小女孩又补充了一句。 时非有点无语,只好问:“你住哪个病房?” “204号病房。”小女孩指着前方不远处说。 时非于是抱着她走过去,进入了病房里。 这是一间四人间的病房,内侧靠窗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长发女孩,时非一进来,她就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眼神警惕而严厉。 中间床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黄色小熊睡衣,一脸睡意地揉眼睛。 “楠楠姐,果果哥,我回来了。”小女孩从时非怀里溜下来,有些高兴的打招呼。 结果叫楠楠的女孩一把拉过她,扯到自己背后,然后对着时非吼:“你是谁?出去!” 时非往门口空着的病床一躺,说:“我是新来的病人。” 楠楠眼睛一瞪:“2开头的都是儿童病房!” 时非看看自己,理直气壮地摊摊手:“没错啊,我就是个子高,其实跟你差不多大。” 第226章 窗帘后的诡影 时非十八岁,自称儿童也不带一点心理负担。 毕竟做人嘛,希望自己年轻点儿是正常的。 不过对面十岁的楠楠小朋友有点恼火,一双眼睛瞪得快要爆出血丝来。 “我是为你好,出去,不然等到晚上,你后悔都来不及!”楠楠阴阴地说道,口吻和神态都很像在诅咒时非。 时非一手枕在后脑,一腿弓着让另一腿架着,非常悠闲地摆摆手。 “谢谢,不过我这个年纪的人,主打就是一个不听劝,所以你千万不要为我好,真的。” 时非一边说一边偏头看向楠楠,与对方双眼对上。 楠楠拿他没辙,只是阴冷的表情依旧。 “靠门床位的病人今天转走了,给你睡吧。”她阴恻恻说道,简直像在说“等着看你怎么死”。 说完话她把红衣小女孩拉到自己床位,把黄衣小男孩也牵到自己床上,然后她就面向时非坐着,严阵以待。 那样子看起来,有点像在护崽的母鸡。 “对了你叫什么?”时非忽然问红衣小女孩。 “我叫豆豆。”对方很乖巧的回答。 豆豆四五岁的样子,头发微卷,睫毛很长,穿着红色小裙子非常可爱。 不过她刚回答了时非问话,立刻就被楠楠瞪了一眼。 “不准跟他说话!” “唔……” 豆豆撇嘴,低着头想哭不敢哭。 这时时非忽然站起来,当着仨孩子的面,把果果的小床拖过来,跟自己的床拼在一起。 没办法,儿童床有点小,他躺了一会伸不开脚,只能学白雪公主,把小矮人们的床拼一拼,凑活着当一张大床用。 可怜三个孩子就只能看着,敢怒不敢言。 而时非终于有一张能伸开腿的床,于是躺的很惬意。 “我先睡了,晚安。”他跟三个孩子打了招呼,然后心四平八稳地睡着。 这条没有尽头的病房长廊虽然诡异,但白天似乎没有作妖的打算,时非要找死门的本体,就只能耐心等待夜晚降临。 不过他这一觉也没能睡太久,很快被值班护士叫醒。 “把胳膊抬起来,采血。” 护士顶着同款青白发灰的死人脸,手里握着一根手腕粗的针管。 “你确定你是要给我采血,而不是放血?” 时非看着辣么大一根针筒,对护士的说法表示强烈的质疑。 护士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催促道:“哪那么多废话?快点按我说的做!” “那不行,我刚跟仨孩子立人设了,得叛逆,得不听话。”时非认真且诚恳地说。 护士当即翻了个白眼。 真白眼,一点黑眼珠子都看不见那种。 这鬼样子把里面三个孩子都唬得不轻,纷纷瑟缩了一下。 很显然,他们很怕护士。 “哥哥,你还是听话吧,否则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的。”豆豆缩在床角落,用很小的声音提醒时非。 看得出来,小家伙是好心的。 不过好心在这儿好像很难有好报,豆豆刚说完,护士便突兀一转脖子,惨白的双眼直勾勾看着她的方向。 “你们三个,也得采血。” 阴冷的声音刮过三个孩子的脸,让他们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们这周已经采过血了,下次采血是五天后才对。”楠楠咬着嘴唇,明明很害怕,却努力跟护士谈判。 “因为上次采血的时候,你们病房少一个人,所以这周你们多采一次。” 护士举着巨大的针筒,阴冷的口吻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楠楠似乎还想再据理力争,但是某些不好的回忆让她止住了这种冲动。 而这种退让让豆豆和果果知道采血推不掉了,于是吓得缩进被子里,只敢用惊恐的眼睛看着护士手里的大针筒,瑟瑟发抖。 紧张的气氛里,时非打响指引起注意。“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们真不打算先给我解释一下,拒绝采血会有什么后果吗?” 对于这里这些“原住民”的待客之道,他真心觉得十分不满。 护士这时回头看向时非,制服下的身体发出很奇怪的嘎巴声,就好像一堆骨头在一块摩擦碾压。 而与之相应的,护士的白色制服开始染上浅浅的红,同时阴冷腐朽的气息开始弥散,连窗口的光线都在变暗。 时非微微抬起眉梢,心里十分期待对方变个身。 然而楠楠这时抬起了胳膊,对快要变身的护士说:“我准备好了,先抽我的血吧。” 护士被转移了注意,于是拿着针筒走到楠楠面前。 铅芯一样粗的针头扎进细细的胳膊,开始抽取血液。抽的过程十分粗暴,很快就抽满一针管。 然后护士重拿了两个针管,继续给豆豆和果果抽。 两个小一点的孩子都害怕的直掉眼泪,但被楠楠死死捂住嘴,没有发出太明显的哭声。 而在这个过程里,楠楠苍白的脸转向时非,小声而急切地说:“不要激怒护士,不然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看她如此紧张,时非善良的点了点头。“哦。”算是答应。 于是当护士再次举着针管到他面前时,时非没有直接说不行,而是说:“针管放这儿吧,一会我自己抽好了送护士站。” 反正还是不给抽,换个说法而已。 楠楠气得脸都绿了,想说这都能过关就有鬼了。 “那七点之前要送来,不要迟到。” 护士就把针管放在了时非床头柜上,然后推着金属小车离开了。 没想到时非居然真的糊弄过去,楠楠眼睛都看直了,另两个孩子也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羡慕和不可思议。 不过马上楠楠还是嘴巴一撇,没好气说:“别以为你真能糊弄过去,逃不掉的。” 时非笑了笑,不在意地问:“所以还是没人给我解答一下,拒绝采血有什么后果吗?” “你床位的前一个病人,因为采血时实在抽不出血,于是第二天他就消失了。”楠楠冷冷地回答,觉得这足以吓死时非。 然而时非耸耸肩膀,有些不满。“说了跟没说一样。” 然后他重新闭眼,继续之前被中断的睡眠时间。 这一次他睡得很踏实,三个小室友都没有打搅他。 一直到走廊上悬挂的电子时钟显示时间为19:00,黑夜陡然降临。 时非虽然闭着眼,但其实能感觉到光。 所以他发现这里的昼夜交替没有过度,是很生硬的从白到黑,仿佛关灯一样。 漆黑降临之后,病房就只有床头灯发着微弱的荧光,于是周遭全是黑漆漆的,阴影深重,角落里仿佛随时都能扑出形状狰狞的诡怪。 “离他远一点,他没采血,今晚门里的怪物一定会来吃掉他的。” 楠楠的声音在阴暗中响起,声音没有放低,像是故意说给时非听。 时非朝角落方向看过去,看见三个孩子的三张小脸在阴暗中挤在一起,莫名就联想到寒冬里,三只挤在一起的幼鸟。 怪可怜的。 “你说的怪物,一定是从门里进出吗?” 楠楠不理解时非为什么一点都不怕,而且还有心情问这种无足轻重的问题。 应该是刚来不久,对这里的恐怖一无所知。 呵,死门会让他明白的。 “怪物可以从任何门里进出,包括柜门、抽屉,甚至盒子……所以你不要心存侥幸,觉得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躲开。” 时非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脖子,然后才散漫地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窗户是不是也算‘门’。” 楠楠皱起眉,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时非笑了笑,指指楠楠身后的窗户:“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病房的窗户也有窗帘,是简易的布帘子。 临近七点的时候,楠楠就把窗帘拉上了,拉的严丝合缝。 所以当她回头时,并不能立刻看见窗外有什么。 第一时间她以为时非故意在吓唬她,还想朝时非发火。 可下一秒,平整悬挂的布帘子就缓缓凸了出来,形成一个畸形的人的形状。 这个人形有着过膝的长手,脸部奇长,它从布帘下面凸出来之后就短暂定格了,不声不响,像是悄悄透过帘子,在窥伺病房里的每一个人。 第227章 我的要求,不答应也得答应 三个小朋友几乎就处在窗户下方,所以当畸形人影从窗帘后凸出来的时候,那垂挂在膝盖下方的干枯手指几乎能碰到楠楠的肩膀。 但楠楠接下来的反应还挺让时非意外。 她当时就吓得张大了嘴巴,像是马上就要本能地尖叫出来。 可是很神奇,她就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马上又把嘴巴死死闭上,并且一手一个,把两个更小的孩子的嘴巴也捂住。 不出声就没事了?时非用眼神和嘴型问楠楠。 楠楠几乎挨着窗帘后的东西,嘴唇和手脚都在哆嗦,她看到时非无声丢过来的问题,其实脑子根本不太能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做出“嘘!”的口型,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 时非坐在床上,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会配合,让她安心。 于是病房里安静的像坟地,只有一些轻微的嘈杂从门外传进来。 窗帘后的畸形人影在定格了十几秒后,缓缓往另一侧移动起来。 布帘子被摩擦出簌簌的轻微声响,凸出的部分往窗户右侧挪。 等到畸形人影接触到窗框,它又把细长怪异的腿探了下来。 布帘子凸起的位置随之变动,下摆完全扬了起来。 缩在窗台下的三个孩子全都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即将从窗帘后钻出来的怪物。 然而窗帘晃动,能够直观感受到那东西从窗户进入到了病房,可是当帘子塌落,平整贴回到窗户上时,他们并没能看到怪物的身影。 看不见!那怪物是隐身的! 这让三个孩子更加惊恐,叫果果的小男孩吓得“呜”了一声。 立刻,“砰!”靠墙摆着的一张金属凳子莫名翻倒,发出剧烈的声音。 然后就是“嘎吱”一声闷响,三个孩子面前的小床猛地沉了一下,上面的被褥也明显凹了下去。 畸形怪物已经跳到了他们的床上! 这场面,三个孩子就算身经百战也绷不住了。 “到床底下去!”楠楠惊恐催促,压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往床底下塞。 俩小家伙吓得连哭带叫,却还能听从指挥,一边叫的跟杀猪一样嘹亮,一边手脚狂爬,不一会就钻到了床底下。 楠楠动作虽然也很快,但还是落后两个小家伙一些,好不容易也猫腰钻到了床底下,可刚要从另一头出来,却忽然感觉脚踝被死死攥住。 “啊!”楠楠痛的一声尖叫,感觉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然后脚上的力量开始把她往外拽,同时她头上的小床剧烈的摇晃,似乎畸形人影正趴在床上拽她。 楠楠两脚拼命乱蹬,想把抓住她脚的东西踹开,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整个身体还是被拽着,一点点的不断离开床底的掩护范围。 “哐当!” 一声激烈的撞击声响,楠楠头顶的小床被一股巨力推向墙壁。 她脚上的力道在这时骤然松懈,楠楠抓紧时间,连忙从床底爬出来。 等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便看见了非常暖心的一幕。 时非站在床边,一手抱一个小家伙,而他一条腿立在地上,另一条腿却抵着床沿,用力把那张小床抵近墙壁。 昏暗灯光的映照下,依然不能看见怪物的身影,但是小床与墙壁之间有十多公分的缝隙,似乎有东西被卡在了中间。 而小床还在剧烈的摇晃抖动,仿佛卡在中间的东西在愤怒地挣扎。 “没事吧?”时非不慌不忙,低头问楠楠。 这小丫头虽然凶巴巴的样子,但其实很勇敢,关键时刻也一直在照顾两个更小的小家伙,各方面都相当了不起了。 楠楠刚刚死里逃生,心态却依然稳,她转身去拿起倒在地上的金属板凳,高举过头,奋力朝床与墙的缝隙间砸去。 那种金属凳子其实不轻,如果是普通的十来岁小姑娘,要举起来肯定不容易。 但楠楠抡着凳子,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简直抡出了流星锤的气势。 “少女好臂力。”时非看的十分欣赏,不吝啬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哐哐哐的暴击声响彻病房,这种动静在深渊一样的病房长廊里也十分突出。 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小床不再摇晃震动,楠楠才恍惚地放下凳子。 “死了吗?死了吗?”她狼狈喘着气,乌黑的眼睛求证的看向时非。 时非一手抱着一个娃,抵着床的那只脚猛一用力。 “哐!”小床直接和墙壁贴合,终于一点缝隙都不留。 虽然看不见怪物,但也能想象出它被铁床腰斩的画面。 “应该是死了,除非它是蚯蚓。”时非颇有自信地回答。 楠楠还不敢放心,小心翼翼地伸手到床上摸了摸。 没摸到任何东西,似乎怪物死了就直接消失了。 她松一口气,跛着脚到时非身边。“谢谢你救我们。”她礼貌地道谢。 然后伸手把两个孩子要回来,揽到自己身后。 她的身体语言在表达:谢你归谢你,但我们依然信不过你。 时非看的好笑,叉腰瞧着这个心眼贼多的小丫头。 “我这么厉害,聪明人应该立刻过来抱大腿才对吧,你怎么还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样子?” 楠楠抬头看他一眼,嘴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我们遇到的大人都不好。”她闷闷的说道,并且因为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表情变得跟苦瓜似的。 当生存都变得艰难,弱肉强食就是唯一的规则,不难想象在这种地方,几个年幼的小家伙确实生存艰难。 时非能理解楠楠的警惕,但不能理解另一件事:“我是大人吗?我还是个孩子好吧?” 说完他一转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别出去,外面危险!”虽然嘴上说信不过大人,但还是追上去,怕时非冒险。 时非已经拉开了病房的对开门,伸头出去往走廊两头看了看。 夜晚的走廊空荡荡,头上的吸顶灯光线很暗,反而是下面的应急灯的绿光更显眼,因此整个走廊绿油油的,看着就很阴间。 “夜晚的走廊非常危险,出去会死的!”楠楠从后面拉住时非衣摆,生怕他就这么跑出去了。 时非想了想,又回头把床头柜的大针筒拿上。 “我答应了护士要给她一管血,得说到做到。” 说完他就大步一迈,直接走了出去。 脚步踏上走廊地面的瞬间,莫名其妙就出现了很响亮的脚步声。 那声音自带回响,一下子就传出去老远,似乎走廊的地板在夜晚会变成一个大喇叭,会把脚步声放大,让走廊所有的东西都知道,有个傻子跑出来了。 三个孩子从门里探出脑袋,都吓得恨不得捂上耳朵,可又实在担心时非,于是害怕也继续盯着看。 病房外面不到二十米就有一个护士站,当时非的脚步声被诡异地放大在走廊里时,白天来采血的护士便走了出来。 “快回来!惹到护士就死定了,你快回来!”楠楠吓得低声惊呼,急的恨不得冲出去把时非拽回来。 但时非已经跟那名护士迎面碰上,甚至看时非的动作,似乎还挺愉快。 “护士你好,刚刚病房进了只大虫子,你们管不管?” 他举着针筒朝护士走过去,一副随时要给护士来一针的架势。 护士这次倒是没有翻白眼,就是表情依然冷漠僵硬。“什么虫子?” “一个头,四只脚,这么大,这么长……” 时非认真给护士形容“虫子”的外形,手脚动作很夸张,针筒在护士眼前划来划去。 护士被他比划得不断后仰,明显也怕被扎到。 “我想起来了,你还欠着一管血!”护士被针筒提醒,声音尖锐地说道。 时非恍然大悟一般,对护士说:“哦,我也想起来了,我本身就是来给你送血的。” 他把空针管递到护士眼前,有些为难:“不过我不想抽自己的血,请问别人的血可以吗?” 护士阴恻恻地笑起来,别有用心地回答:“要是你能抽的到别人的,那就可以,我只要每个固定的床位能按时上交就行。” 在时非的针管上,贴着204室01床的标签。 “好的明白了。” 时非微笑回答,然后针管就扎进护士的胳膊。 “我是这么想的,以后我们204的采血就都从护士站出了,这个事还请你同意一下。” 第228章 缝个身体?算了,化了吧 时非抽血的技术一塌糊涂,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专业不对口。 而护士这还是第一次被病人抽血,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你找死吗?” 她恶狠狠地威胁时非,同时眼珠子再次翻成完全的白色,白色的制服则飞快染上鲜红。 “我正在练习抽血,请你配合一点。” 感觉到练习对象要乱动,时非皱眉提醒她。 当然面对脾气暴躁的人,口头提醒一般都不会有作用。 护士直接狂暴了,制服下摆都已经完全变成红色,同时她翻白的眼珠迅速爬满血丝,整个形态开始脱离人的范畴。 时非发现护士的双臂迅速长长,指甲也变得尖锐干枯,然后嘴巴张开,下巴向下不断拉长。 时非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明白窗帘后的畸形鬼影是怎么来的了。 “啪!”时非抬手,一个巴掌扇在护士脸上。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护士顿时被打断变身,拉长的脸也偏向一边。 “你敢打我……”护士不记得自己成为护士多久了,但是自从成为护士,就再也没有挨过打。 “替妈妈给你点爱的教育,不用谢。” 时非随口应道,并且在尝试十几次后,终于成功从护士胳膊里抽出血。 如果,针管里褐色的油状物能叫血的话。 “头转过来,认真看一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吗?” 时非一手捏着针筒,一手捏着护士拉长的下巴,把她脸转回来。 护士似乎还沉浸在扇巴掌的懵逼中,脸被时非转回来后,眼睛的黑色瞳孔还是听话翻了下来,拉长的下巴也缩了回去。 “这是……我的血?” 她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并且眼里有震惊的神色。 时非晃了晃针筒,里面褐色的粘稠液体翻出几个气泡,看起来相当恶心。 “不!不可能!我是人!” 意识到自己的血液不正常,护士忽然就癫了。 她尖叫着,开始胡乱扯自己的衣服、抓挠自己的皮肤。 制服的扣子很快被她扯开,露出苍白发青的腹部,然后她一边挠着肚皮,一边疯了一样探头去看。 场面有点血肉横飞,时非连忙往后退开,退回到204病房门口,和门里探出来的三个小脑袋一起,远距离观看这场限制级动作戏。 “真吓人。” 护士正在把自己活剖,时非看的忍不住直摇头。 楠楠也是看的心惊肉跳,但还是气呼呼的小声问:“你还知道怕?” “当然怕,我退慢一步这身衣服就毁了,那种褐色的油,一看就难洗。” 楠楠:“……”算了,不在一个频道,没法儿聊。 护士尖利的叫声响彻走廊,伴随着褐色的血肉噼啪落地的声音。 最后当护士终于把自己的肚子掏空,里面原本该是脊柱的部分,赫然竖着一根乱七八糟的杆子。 之所以形容为乱七八糟,是因为杆子并非一根,而是由各种物品胡乱绑扎连接起来的。 主体似乎是两根扭曲的金属衣架,上下用纱布绑着几根竹片和木棍。 护士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体内部是这样的构造,当场就崩溃了。 她尖叫的声音更加凄厉恐怖,并且像是不死心,又继续剖开身体的其他部分。 直到她把自己的手和腿都撕开,看见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填充物,她才终于死心了。 当然到了这一步,她也已经不能动了,整个身体在地上摊开,像漂浮在臭水沟里的垃圾。 而即使如此,她望着天花板的眼睛里依然涌着强烈的不甘,嘴里喃喃重复着: “不可能,我是人,我没有退化,说好的啊,只要我当护士,按时完成采血额,我就可以保持身体的啊……” “说好的?你跟谁说好的?” 时非这时走回到护士旁边,半蹲下问她。 护士怨毒的眼睛慢慢转过来,直勾勾盯着时非的脸。 但她没有回答时非的问题,而是幽幽的道出一件不太相关的事实。 “你的手是温暖的。” 时非下意识反问:“你这不是废话?”表情也很平淡,表示自己一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 但护士还是被刺激到了,她眼角忽然滚落褐色的眼泪,呜咽着说:“好久了,好久好久没有碰过有温度的身体了。” “哦,那遇到我真是你的福气。”时非不走心地应付着,然后继续问自己关心的问题:“是谁让你在这里当护士的,能带我去找他吗?” 护士这时由哭转笑,表情变化堪称无缝衔接。 她用迷恋的眼神看着时非的身体,接着破破烂烂的手臂忽然挥舞过来,嘴里发出凄厉尖叫。 “把你的身体给我!” 时非只弹了一下手指,就把护士挥过来的手弹回地上,并不留情地丢了句:“你想得美。” 被无情打碎梦想,护士哭的更厉害了。 “给我身体!除非你给我身体,否则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 发癫的护士像在地上撒泼的熊孩子,随着她的哭叫乱舞,遍地的碎块泥泞洒得更开了。 时非皱皱眉:“我的身体你就别想了,死了这条心吧。” 护士已经知道面前这人不好骗,胆子大的人都不好忽悠。 但护士还是不死心,眼眶里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对时非道:“那你去器材室给我拿针线,帮我把破掉的身体缝合成原来的样子,等我重新站起来,我答应帮你做事。” “器材室远吗?”时非抬头往护士站后面张望。 护士连忙说:“不远,就在护士站隔壁,就那个白色小门。” 看着护士殷切的表情,时非露出个怀疑的表情:“你不会在给我挖坑吧?” 护士立刻一撇嘴,嚷道:“我哪敢啊?其他病人看到我都会害怕,就你,您,您上来就是一巴掌,我敢给您挖坑吗?” 护士声泪俱下,控诉时非那一巴掌太狠,不光扇碎了她的自尊与自信,更是连幻想自己还是人的幻境都击溃了。 总之就是表达一个意思,她不敢坑时非。 不过事实证明,人心隔肚皮,嘴上保证的再好,事实都有可能完全跑偏。 当时非走入器材室,打开铁皮柜子时,里面忽然涌出大量的黑色头发,一把就将时非裹住。 就如同蜘蛛捕猎,用蛛丝缠裹猎物,时非被肮脏潮湿的头发层层包住,瞬间变成了个黑色茧子。 “哈哈,成功了,成功了,那副温暖的躯壳归我了!” 地上摊成一片护士大笑起来,笑声激动癫狂。 然后就在三个小家伙惊愕的注视下,护士拖着残破的身体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你们三个,给我等着!我回来就收拾你们!”护士回头,恶狠狠对楠楠三人道。 然后她摆动僵硬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朝器材室里的黑色大茧子走去。 楠楠心脏狂跳,当即转身去拿起了病房里的铁凳子。 她对剩下两个小家伙说:“我去拼一把,要是我回不来,你俩就跑,就躲,知道吗?” 已经被护士盯上了,他们三个已经没有活路了,她只有赌一把,赌现在的护士可以像之前的畸形怪物一样,能用凳子砸死。 要是行动够快,说不定茧子里的时非还能救回来。 她想着,不管成不成功,反正努力过了也不用后悔。 于是当护士走进器材室,楠楠也挥舞着凳子冲了进来。 “你找死!”护士头部突然180°大扭转,阴气森森的眼珠子盯着冲上来的楠楠。 接着护士身上的肉块纷纷剥落下来,却像活了一样,劈头盖脸地扑到楠楠头上,汹涌着往她口腔里钻。 “这么等不及,那就先吃了你也不错,哈哈哈……”护士看着趴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楠楠,声音里满是贪婪。 “啪!” 在护士的大笑声里,一只手忽然拍在护士的头顶,那手上有从头发上沾到污浊液体,于是发出很响的声音。 “大姐,你这头发多久没洗了?” 黑色茧子里传出时非的声音,接着另一只手从头部的位置扒开,露出一张湿哒哒,相当生气的脸。 时非现在很恼火,非常恼火。 “我不介意你耍点不干净的小手段,真不介意,但是这个不干净,不能是字面上的意思。” 说完,“咔嘣!” 护士根本没机会回头,忽然就听到了这么一声脆响。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看见自己脖子以下的身体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各种破烂零件摊开一地,肉块也化成了褐色的脓水。 这情况,顶级缝合大师也没法给她缝回来了。 第229章 时非:有人要打劫我? 护士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化为乌有,于是小小的器材室里,凄厉的嚎叫声响彻。 尖锐声音刺的时非皱眉,把护士仅剩的脑袋翻过来看。 “声带不是应该跟着脖子一块没了吗?怎么还能叫这么大声?不科学啊。” “你跟这种东西谈科学?” 楠楠刚刚被护士喂了一嘴的脏东西,现在才吐干净,整张脸白的要变成透明的一样。 不过相比较自己的死里逃生,眼前这个自称同龄人的家伙更让她心惊肉跳。 于是她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畏惧地看着时非。 时非看了楠楠一眼,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死人跟诡遍地的世界,不是谈科学的地儿。 不过幸好护士脑袋没能撑太久,叫了一会就迅速地缩水干瘪,成了一颗干巴巴的球。 “敢拿吗?”他把护士还在尖叫的脑袋递给楠楠。 口气有点儿挑衅,仿佛在说:不敢拿吧小屁孩儿? 楠楠哪受得了这个,一咬牙一伸手:“这有什么不敢的?” 腾出手后,时非就去打开了洗手台的水龙头。 他一身黏答答的脏东西,得赶紧洗洗。 “别打开!”楠楠像是预感到危险,连忙想阻止时非。 但是水龙头已经开了,里面竟然喷出了浓稠腥臭的鲜红色血水。 水流看起来很大,却一点水声都没有,并且流出之后违反重力,在水池里转了个弯,如同活物一样缠绕时非伸过来的双手。 一旦夜幕降临,这这条无尽的长廊病房里,每一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事物,都会变得诡异且暗藏杀机。 眼看时非再次被偷袭,楠楠不由得心脏一拎。 但是马上,她发现自己又是瞎操心了。 跟之前她拎着板凳想抢救时非一样,当时吓半死,事后发现根本没必要。 当红色的水流缠上来的时候,时非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然后反抓住了那条水流。 看起来,那水流在时非手里似乎成了有形之物。 然后时非就把那股红色的水流往外拉扯,像从洞里扯出一条巨大的蚯蚓一样。 “啪叽!”红色水流被整条扯了出来,然后用力砸在地上,并补上一脚。 那玩意似乎不怎么扛造,一摔一砸就化作血水散开了。 而水龙头里这时开始正常出水,干净清澈的水流哗哗涌出。 时非弯腰低头,就着简陋的设备洗脸洗手。 “对了,你刚为什么要拎着凳子冲进来?特地来救我的?”时非一边洗脸一边问。 “算是吧。”小姑娘不太坦率地承认,同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恼。 毕竟对方哪有一点要被救的样子?搞得她很自作多情。 然而听了她的回答后,时非却笑了一声,说:“谢谢。” 如果换个人在这种情景下说谢谢,楠楠八成会感觉对方在嘲笑自己,但是她听着时非道谢,却感觉他是真心的。 “不用谢,我又没帮上什么。”楠楠低着头,有点沮丧的感觉。 生存在这个地方,她深知物以类聚的规则。 像时非这种连护士都不看在眼里的强者,就算要联盟,也只会选择实力相当的强者。 像她这样的弱小,在对方眼里就是个路人,顺手救下或者顺脚踩死,都只是他们一念之间的小事,压根不会在乎。 “把脑袋放下,你回房间去吧。” 果然,时非开始赶人了。 楠楠内心虽然有点挣扎,想硬着头皮跟在对方身边,但是过往的经历让她立刻放弃这种想法。 越是弱小,越要有自知之明,对方能随手救她,自然也能顺脚踩死她。除非她有了足以跟对方交易的筹码,否则是没资格讨价还价的。 “那个,你还回病房住吧?这个脑袋我给你带回病房吧,而且我知道这里的不少事情,我可以说给你听。” 已经走出器材室,楠楠终于想到了自己拥有的筹码。 这不是死缠烂打,这是信息交换,是表现自身价值。 只是她一开始还把时非往外赶来着,现在这样说就有点厚颜无耻的嫌疑就是了。 时非已经把整个脑袋探到水龙头下,似乎是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水声太大,她没听清。 但反正没有明确拒绝。 “那我先带着脑袋回房间了啊。” 楠楠大着胆子说道,然后试探着后退,等确定时非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她才放心抱着护士脑袋跑回病房。 时非看起来并不讨厌孩子,而且就算再厉害,身边也会需要个打杂的吧?为了生存,时非这条大船,楠楠在想办法留住。 夜晚的长廊和病房都是昏暗的,楠楠眼睛已经适应这种环境,所以当她刚到204病房的门口,立刻就发现不对劲了。 果果和豆豆不见了。 难道是因为听了她的之前的交代,已经跑掉了? “果果!豆豆!”楠楠非常小声地呼唤,朝着走廊另一头找去。 她心里着急,因为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走廊有他俩的身影,所以必然是躲进其他病房了。 可是附近的病房都是有人住的,而有人住,就意味着会有危险。 要在这条长廊里生存,危机可不仅仅是黑暗中的怪物。 想起以前遭遇过的不好的经历,楠楠脚步不由加快,开始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找过去。 最后她终于在329号病房找到了两个小家伙。 “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楠楠站在病房门口,没敢直接进去。 两个小家伙正和两个大人待在一起,那两个大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很高,脸和腿都很瘦,肚子却非常大。 女的三十多岁,身材中等,五官好看,但头顶却是个突兀的光头。 这对男女楠楠都是认识的,甚至他们以往帮助楠楠躲过一次致命危机。 但是现在,楠楠不敢靠近他们。 “站门口干嘛?进来进来,没关系的。” 光头女人笑着招手,神情与口吻非常温和。 旁边的大肚男人也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笑的很僵硬,简直就像一个面具壳子在笑。 “不用了,谢谢叔叔阿姨,我来带他们回去。”楠楠拘谨站在门口,小心伸出手。 豆豆和果果立刻就想扑进楠楠怀里,但是秃头女人将一条腿架在两床之间,把两个小家伙堵在里面。 “楠楠你这就不对了,刚刚要是没有我们,你这两个弟弟妹妹可就被怪物抓走了。” 秃头女人依然温和地笑着,但是笑容下明显掩藏着一张血盆大口,正在窥伺着面前这个弱小的孩子,要找个机会将其一口吞食。 楠楠知道对方这是在要好处,于是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努力思索解决眼下危机的办法。 “我们没有遇到怪物,是他们强行把我们拖进来的。”果果这时忽然对楠楠喊了一句,小脸蛋有点委屈和生气。 她虽然年纪小,但被保护和被绑架还是分得清的。 “啪!”一个巴掌立刻甩在果果的小圆脸上,秃头女人终于不装了,露出穷凶极恶的嘴脸。 “小东西别给脸不要脸,敢胡说八道吃了你!” 楠楠顿时急了,连忙说:“老规矩,我给你们一份血,谢谢你们救我弟弟妹妹。” 明知道对方是绑架,但弱者没有说理的机会,只能顺着对方来。 其实楠楠对大人的恶劣印象,最初就是来自这对男女。 他们一开始就是这样,给出一种“我在帮你”的虚伪假象,把楠楠三人骗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结果楠楠三人就成了他们俩的血包,无偿为他们顶替了好多次护士的采血。 后来楠楠才慢慢知道,这对男女是专门哄骗孩子的,起初是当血包用,等实在抽不出血了,还会被他们当成商品甚至食物。 要不是后来她运气好,某天发现了被清空的204病房,并且大着胆子住进去,他们三个可能早就死无全尸了。 不过这也并没能获得永久的安宁,她还是断断续续被这对男女当做血包用。 有时候是走投无路了,不得不主动提出用血交换一些帮助,但更多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被敲诈。 “一份血不够,得两份,因为我救的是两个孩子。”光头女人狮子大开口。 楠楠本来就被额外抽血了,现在又被敲诈两份血,这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好,两份就两份,你们随时来要。”楠楠捏紧手里的护士脑袋,假意答应下来。 她心里没打算给,而是想着先平安回到204,再撑到时非回来,到时就还有转机。 光头女人阴恻恻笑了一声,准备放人。“我们明天就要,明早七点你自己乖乖过来,要是敢不听话,后果你知道的。” “等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大肚男人忽然注意到楠楠手里的“球”,于是一下站了起来。 “一个玩具球而已。”楠楠没想到对方会盯上这个,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个脑袋是她主动提出要保管的,如果她把脑袋弄丢了,那搞不好比抽两份血的后果更严重。 然而她的谎言显然瞒不过大肚男人的眼睛,对方挺着大肚子直接扑了过来。 同时光头女人也已经认出来她手里的东西,双眼于是瞪得像是要从眼眶里鼓出来。 “是护士的脑袋,是护士的脑袋!”光头女人兴奋地尖叫起来,简直就像守财奴看到了价值连城的财宝。 楠楠转身想跑,结果大肚男人的肚子忽然竖着裂开一个大口子。 口子血淋淋,但里面看不到内脏,只能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当男人做出吸气的动作,他肚子上的黑洞就成了个旋涡,把数米之外的楠楠直接吸了过来。 楠楠后背贴上了男人的肚子,接着半个身体直接被男人的肚子的黑洞吞了进去。 千钧一发的关头,楠楠猛把手里的护士脑袋往门外扔出,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喊: “大哥哥快来!有人要抢你的东西!!!” 第230章 恶魔降临 “咚”的一声,被楠楠抓在手里在护士脑袋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 光头女人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把那颗已经干枯萎缩得像个球的玩意捡起。 “这可是护士的头,拿到这个,就等于拿到晋升护士的资格!太好了,我不用当‘病人’了,我可以去下一层了!” “那颗头是我的!”大肚男人低低的咆哮一声,肚子一转,把不断吸气的肚皮转向光头女人手里的护士头颅。 头颅很轻,一下就飞进了他的肚皮里面。 楠楠体型要大一些,尽管不断挣扎,但最后整个身体还是被吸了进去。 然后那肚皮上的黑洞开始愈合,通过血红的缝隙,楠楠一只手仍在努力但虚弱地挣扎。 “打扰一下。” 当大肚男人准备彻底合拢肚皮,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他肩膀。 没料到还有人冒出来,大肚男人愣了愣。 然后他扭头往回看,先看到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那只手修长干净,上面还沾着水珠,好像刚刚洗手回来。 而最怪异的是,他发觉这只手似乎是有温度的! 但这条长廊是不应该有温度存在的,生存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冰冷的才对。 “你,你是‘外面’来的!你是‘生人’!”大肚男人忽然大叫起来,回头看向时非的眼神都变得兴奋甚至癫狂。 接着他立刻就伸手去抓时非,仿佛抓住时非这样的生人已经比护士脑袋更重要。 但是随着“扑哧”一声,他一手攥住时非肩膀的同时,时非一只手直接探进了他肚子的缝隙里。 “本来想跟你打听一个小孩的下落,现在不用了。” 时非抓着大肚男人肚子里还在挣扎的那只手,神情和善。 然后他朝大肚男人胯部猛踹一脚,把男人踹的往后踉跄。 随着男人怪叫着倒退,时非顺势把他肚子里的楠楠给扯了出来。 “呜……”楠楠还有很清醒的意识,所以在被时非救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哭着去抱时非。 她真的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会彻底消失在大肚男人的肚子里,没想到最后的呐喊真的起了作用。 死里逃生让她顾不上坚强和分寸,只想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大哭一场。 面对这种情况,时非第一反应是想躲。 倒不是对一个正脆弱的小姑娘有什么芥蒂,而是……怕脏。 他才刚把自己收拾干净没多久,原本的外套也没法穿,好不容易才找了件白大褂披上,要是再弄脏,他就面临裸奔危机了。 好在楠楠虽然是被整个吞进肚皮一次,但身上并没有恶心巴拉的血和黏液,被拽出来的时候除了变得很虚弱,整体看起来还是清爽干净的。 发现这一点,时非才终于拿出一点成年人的靠谱,给小丫头一只手臂抱着。 这时被踹开的大肚男人又张开了他的肚皮,对着时非的方向猛烈吸气。 “进来吧,都进我的肚子!” 随着大肚男人的咆哮,强大的吸力在小小的病房内掀起一股激烈的气流。 楠楠身材娇小,再次被这股吸力吸起,整个人悬空。 幸好她还抓着时非的胳膊。 时非站在大肚男人诡异的攻击范围中,全身的衣服和头发被气流拽着狂舞。 他低头看看手臂上的挂件,感觉有点碍事。 “你先一边玩儿去。” 说着手臂一甩,就把楠楠甩了出去。 楠楠摔在附近的空病床上,翻了个跟头差点栽到地上,不过已经脱离吸力的范围,安全不少。 等楠楠扶着床头坐直,眼睛立刻就去找时非。 当然她急并不是因为担心,而是想看时非怎么收拾大肚男人。 她对时非的实力已经非常有信心,相信今天就是304这对雌雄双煞的末日。 抱着这种看好戏的心态,楠楠双眼中简直在发光。 然后他就看见时非被吞了。 吞了?! 楠楠错愕地瞪大眼睛,看大肚男人咂吧着嘴,两手拢住鼓囊囊的巨大肚子,而肚皮上竖着裂开的豁口,已经完全闭合上,一点痕迹都不留。 “他妈的,吓老娘一跳!还以为遇到什么狠角色了。” 光头女人大骂了一句,神情狰狞无比。 刚刚时非直接伸手进男人肚子,把楠楠救出来的场面真的吓到她了。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还是进了她男人的肚子。 之前时非能救出楠楠纯属幸运,因为当时她男人的肚子还没合上。 但现在时非自己都进了肚子,并且肚皮已经合上,那就没有再跑出来的希望了。 “臭丫头,敢带人来我这里捣乱,这笔账可不是两份血能抵消的!” 光头女人面目狰狞,朝还在震惊的楠楠兴师问罪。 “你有空跟我算账,不如看看你男人。” 楠楠忽然表现出毫无畏惧的样子,一边指着大肚男人,一边对光头女人说。 女人下意识转头,朝大肚男人的方向看去。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空档,楠楠抄起床边的铁凳,借着站在床上的高度优势,一铁凳狠狠砸在女人光秃秃的头顶。 嘎啦一声,女人的头颅直接凹下去一个大坑,脖颈也被巨力冲击到折断变形。 女人身形摇晃,双手下意识抬起,似乎想要确定脑袋的情况。 但接着铁凳再次携着巨力砸来,从正面,将她身形砸的往后倾斜倒下。 “跑!” 楠楠冲两个小家伙大吼一声,挥手让他们逃。 她自己没有跑。 因为她一回头,就看见光头女人已经贴近她面前,那颗被砸的凹下去的恐怖头颅,跟她距离不到十公分,几乎是脸贴脸。 “该死的小孩儿!” 光头女人嘴里发出凄厉的吼叫,尖锐细长的手指猛盖住楠楠头顶,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整个身体拎了起来。 楠楠头皮发麻,两脚乱蹬着挣扎。 光头女人另一只手五指并拢,手肘后撤,似乎打算把尖锐的指甲当尖刀,要剖开楠楠的胸膛。 “等等别杀我,你回头看看,你快回头看看,你男人,你回头看看你男人!” 生死关头,楠楠拼了命地对女人叫喊,看起来是走投无路,打算故技重施。 “又来?你当我傻吗?” 光头女人觉得自己很聪明,同一个地方绝不跌倒两次。 但这时她感到后面被人碰了碰。 一转头,便见大肚男人已经走到她身边。 不过不是面对她,而是背对着她。 男人头半垂着,喉咙里咕哝着像是在说什么,两手胡乱摆动,整个人看起来跟喝醉酒一样。 “要发神经到一边儿发去。”女人被打断,于是不耐烦地说道。 然后她重新后撤手肘,打算一击给楠楠开肠破肚。 但接着她耳边就听到“噗嗤”一声——她男人先被开了膛。 大肚男人从后背被撑开,整个身体四分五裂。 而在大肚男人用身体铺开的猩红地毯上,时非缓缓舒展身体。 这一刻,他像一株靠吸食血肉才能生长的恶魔之花,最后也从血肉中绽放。 这一幕看的光头女人直接僵化,变形的恐怖脸孔上,双眼睁大到眼球简直要脱出眼眶。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恶魔?”光头女人牙关震颤,问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战栗的声响。 时非边活动肩膀边看手里的护士脑袋,还好,圆滚滚的一颗干瘪脑袋还在。 他刚进别人肚皮观光一趟,主要目的就是这颗脑袋。 当然不是因为好奇,他对别人的肚皮内部没什么好好奇的。 只是好奇之旅结束,耳边就听到一声关于魔鬼的质问。 怎么听怎么刺耳,并且熟悉,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 “我告诉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时非有点生气,但还是打算讲理的样子。 但他讲理,光头女人却好像已经癫了。 “恶魔!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凄厉的惨嚎声从病房里冲出,在仿若没有尽头的病房长廊久久回荡。 于是从这一夜起,这条无尽长廊的深夜变得比以往更恐怖,每一间病房的人都在瑟瑟发抖。 因为除了数不尽的诡异和怪物,这里终于降临了一只恶魔…… 第231章 真是个有爱的世界 “恶魔”的出现,让附近的病房都变得悄无声息,许多原本开着一条缝,悄然偷听动静的病房,都轻轻关上了门,并在里面死死抵住。 然而,幽静的长廊里,还是开始传出房门被挨个儿敲响的声音。 “你好,有多余的衣服吗?……请问,你们有多余的衣服吗?” 恶魔低语的嗓音在长廊里回荡,将恐惧的种子往一间间紧闭的房门内播撒。 “衣服?衣服我们有啊,给他吧。” 375病房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从衣柜里探出头,颤巍巍地说道。 一个满脸刀疤的魁梧男人大步走来,重重把老人的头塞回衣柜里。 “怎么可能真是要什么衣服?少添乱,进去躲着!”男人恶声恶气地说道,手里还拎着一根沉重狰狞的铁棍。 这铁棍是用很多铁条和钢筋拧成的,头部支棱出很多分叉,每个分叉都被刻意打磨过,整体就是个狰狞的狼牙棒。 “笃笃笃。”敲门声不期而至,魁梧男人却不像其他病房那样将门抵住,而是大大方方开了门,同时也把狼牙棒杵在右手里。 遭遇明显躲不过的危险时,曹俩都选择跟对方摆明车马,省去试探,不服就干。 反正如果实力弱于对方,再怎么周旋也只是苟延残喘。但如果实力强于对方,他也懒得给对方苟延残喘的时间。 然而他做好了照面就开杀的准备,却还是被开门所见的一幕弄得有点懵逼。 没看见想象中的恶魔,却看见一个青年带着三个小孩儿。 最小的女孩被青年抱在左手,最大的女孩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再牵着青年的衣摆。 场面乍一看还挺温馨,有种仨娃奶爸隆重出街的既视感。 就是这个奶爸一身血色,从头到脚像从什么血肉堆里钻出来的一样,也就头脸还干净,湿漉漉的,有水珠,还有微笑。 “你好,你们这儿有多余的衣服吗?”时非笑容温和可亲,简直比三月的阳光还要明媚。 实在是他一路问过来,敲了多少门,就吃了多少闭门羹,这还是第一个主动给他开门的。 走了这么一路,终于遇到了一个好人,得珍惜啊。 “你……”好人曹俩微微张嘴,喉咙却发紧,有些不敢大声。 因为他忽然闻出来了,对方身上血腥味的来源——是329号病房那对男女。 曹俩跟那对雌雄双煞也动过一次手,所以知道那两人联手有多厉害。 “329号病房的大肚男和光头女……”曹俩悄然攥紧手中大棒,锐利眼光紧紧盯着门外的青年。 他已经放弃实力上碾压对方的幻想,唯一能做的准备就是背水一战。 “329的事跟你无关,给我老大他想要的,他不会为难你。” 楠楠幽幽盯着快有两个她高的曹俩,声音完全不怯,反而有种居高临下的高冷。 结果就被时非敲了一下脑袋。 “怎么说话一股混子味?正常点。”时非严肃教训孩子。 明明之前叫大哥哥的,忽然就变成老大了,好像他是什么上了年纪的光头疤脸大金链角色。 “哦,对不起。”被打了头,楠楠立马认错。 然后她无缝衔接上一个花一般灿烂的笑容,对曹俩说:“叔叔,你这有多余的衣服吗?给一件吧,求求了。” 大眼睛眨啊眨,甚至双手捧脸企图卖萌。 然而她手捧起来的时候,曹俩惊得后退一步。 因为双手之间还捧着一个“球”——护士的脑袋! 怪不得连375号病房的雌雄双煞都不是对手,原来连护士都已经栽在他们手里! “你们到底要什么?!”曹俩铁青着脸色,攥住狼牙棒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开始发抖,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自控不住地挥舞起来杀人。 但病房里的衣柜门忽然自己打开,接着里面探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的脑袋。 “哎哟你这耳朵咋这么背?人家都说几遍了,要衣服,你咋还问人家要什么?” 老太太皱着眉,有些气急败坏地教训曹俩。 见本来隐藏好好地老太太又主动露面,曹俩简直要气死了。 “你出来做什么?!” 本来不管他是赢是输,老太太都能躲过去,但现在主动冒头,说不定就被对方顺手杀了。 然而老太太完全没有察觉危险,还主动对门外招招手,说:“小伙子你进来,要什么衣服你自己挑,我这儿有好多呐。” 老太太眯着一双瞳孔浑浊近乎发白的眼,笑容慈祥的热情招呼。 被邀请了,时非也就不客气了,大大方方带着仨孩子进门。 “好的,先谢谢老人家了。”时非很开心,一点儿也不客气。 就是堵在门口的曹俩有点碍事,得挤一下才能进来。 曹俩其实没有挡路的底气,就是门口那段路确实窄,他一时没地方让。 结果就挤这么一下,哐当一声,他狼牙棒脱手掉在了地上。 不是他突然怕的连武器都拿不住,而是刚刚心肝肺都差点给挤出来。 看着时非悠哉的背影,曹俩捂着胸骨又痛又气,但还是不得不服:不愧是能杀护士的人,果然威猛霸道。 “呐,这些衣服都是我儿子穿过的,你看看,喜欢哪件?” 老太太淳朴热情,见时非过来,连忙低头在身下的柜子里扒拉,一套套叠放整齐的青年衣服被她找出来。 “你儿子穿过的?”时非在衣柜前蹲下来,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两米多的曹俩。 “别看我,我不是她生的,她儿子早死了。”曹俩知道时非误会了,皱着粗眉毛解释。 老太太立马不高兴了,撇着嘴道:“少胡说,我儿子还活着,就是找不到了而已。” “我胡说?也不知道是谁把眼睛都哭瞎了。”曹俩回顶了一句,看得出来跟老太太感情挺好。 老太太睁着浑浊发白的瞳孔,表情依然倔强。“我哭只是太想他了,我知道他还在,我能感觉得到,我儿子迟早会回来我身边的。” 说着,老太太哼一声就不理曹俩,热情把一套衬衣长裤递给时非。 “你试试这套吧,我觉着你穿肯定合适。” “好。”时非也不讲究款式,应了声便伸手去接。 当他手碰到老太太皱巴巴的手时,老太太却表情一凝,接着双手牢牢攥住他手腕。 “儿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妈好想你啊!” 时非:“……” 时非还蹲在地上,试着把手往回抽,结果老太太跟着他动,一副死也不撒手的倔强。 再看老太太的表情,那真不像作假。 只是场面突然变成这样,时非多少有点儿懵逼。 前不久刚被三个小朋友认作哥哥,这会儿又被人认儿子……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爱啊。 第232章 我真是你妈啊 时非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血衣,再看看殷切叫他儿子的老太太,心里在纠结,为一套干净衣服丢弃节操划不划得来。 不行,不能背着老妈认新妈,陶洁女士知道了估计得气哭。 心中做出决定,时非招手让楠楠凑近衣柜,说:“不好意思我有妈妈,不方便再认一个,要不您认个女儿?聪明乖巧还贴心。” “是啊是啊,我很乖的。”楠楠十分配合,主动拿起贴心小棉袄人设。 老太太眼睛看不太清楚,但听到时非否认,一下子眼泪就涌出来了。 “儿子,你别跟妈开这种玩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你到底怎么了啊?” 老太太伤心极了,像极了因为儿子不孝顺,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场面弄得时非有点尴尬,想着这衣服估计是讨不着了。 至于强抢就算了,这世道能去抢劫一个半瞎老太太的,绝对都会被骂一句“不是人的东西”,时非还是要做人的。 不过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把老太太的手从时非手腕上掰开,接着把老太太怀里一套衣裤也拽出来,塞到时非怀里。 “她老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如果真的只是要衣服,你拿走就是了。” 曹俩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带着仨孩子的青年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否则就老太太这个闹法,估计早被干掉好几回了。 曹俩这人虽然大部分时候人狠心眼还多,但既然对方没有难为他的意思,那他也不会主动找茬,毕竟对方那么强,只是要衣服不是要命,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看着到手的衣服,时非又一次在心里感慨: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爱,还是好人多啊。 正好这间病房有独立洗手间,时非果断拿着衣服赶紧进去换。 之前他进了那个大肚子男人的肚子里观光,拿到护士头的同时也满足了一下偶发的好奇心,结果代价不小,出来时搞的一头一身的血。 他穿着黏糊糊的血衣走了一路,已经忍到快极限了,这时终于可以换衣服,简直身心愉悦。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曹俩看看等在门口的楠楠。 “他那一身血,怎么弄得?” 曹俩问这个纯属好奇,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跟329那对雌雄双煞打到什么天地变色的场面,才能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搞一身血。 楠楠扬起脸,不答反问:“假如你被怪兽一口吞进肚子里,你会怎么办?” 曹俩被问的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颠了颠手里的狼牙棒,说:“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会剖开怪物的肚子,从里面爬出来。” 于是楠楠对他竖起大拇指,夸奖说:“正确答案——我大哥哥已经实践过了。” 曹俩表情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牛批!” 曹俩直接把佩服写在了脸上,看着洗手间的门板,满脸敬畏。 “哗啦啦……”水声忽然从洗手间里传出来。 曹俩表情蓦地一变,连忙就想伸手去拍门。 “别在晚上开水龙头,水里面有诡!” 他大声提醒,生怕水龙头里的怪物钻出来。 “没事没事。”楠楠已经见怪不怪,十分淡定地对曹俩摆摆手。“来之前已经开过好几次水龙头了,不管过程中会出来什么,最后出来的一定会是正常的水。” 曹俩:“……” 大佬的世界他不是很懂,但他大受震撼。 多花了点时间,时非才拉开洗手间门出来,因为在里面认真洗了个澡,这样穿新衣服才有意义。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缘分,老太太儿子的衣服他穿着还挺合身,简直就像照着他身材买的一样。 不过这也不稀奇,毕竟衣服就那么几个固定的码数,随机同码的概率还是蛮大的。 “你没瘦,也没胖,穿这套还是这么合身。”老太太扒在衣柜门口,乐呵呵地盯着时非看。 她瞳孔是一种渗人的浑浊的白,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时非穿的合身的。 “不用理会,老糊涂了,加上念子心切,偶尔是会胡言乱语的。”曹俩怕时非不高兴,很是认真地解释了一下。 “你才老糊涂了!我再老,我能认错自己儿子吗?”老太太还不服气,拍着柜门跟曹俩互怼。 时非看看老太太又看看曹俩,问:“既然她不是你妈,那是什么人?” 曹俩表情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说:“没什么关系,就是看她残疾了,怪可怜的,顺手照顾一下。” “你放屁!是你照顾我吗?明明一直是我在罩着你。”连着被曹俩说“老糊涂”,老太太也不高兴了,口气逐渐彪悍。 然后像是怕时非不信,老太太又接着说:“我救过他的命,要不是这样,他才没那么好心照顾我这个残疾老太婆。” 老太太鼻孔朝天说话,口吻还有点小骄傲。 曹俩虽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似乎老太太说的是真的,而他想竭力隐瞒这件事。 这就有意思了。 时非于是问老太太:“你怎么罩着他?” “有我在的地方,那些不长脑子的怪物都不敢过来。”老太太十分认真地说道,然后对时非直招手,热情说:“你要去哪儿啊?你把妈带上,妈保护你!” 老太太一口一个妈,感觉这天要没法儿聊了。 时非干脆回头看曹俩,问:“她说的是真的?” 曹俩下意识就想否认,毕竟老太太的秘密他都藏很久了,就是怕被人知道,怕别人把歪主意打到老太太头上来。 但是被时非的眼睛盯着,想到时非可怕的实力,他就没有说谎的底气了。 “是,她说的是真的,确实有她的地方,那些在黑暗里游荡的怪物就不敢靠近。” 曹俩有些不情愿的承认了,但很快又补充道: “不过也没那么厉害,只要有个体意识,比如护士或者其他病房的住户,她就一点用都没有。所以她对你没什么用,毕竟你都那么厉害了。” 看得出来,曹俩是真怕老太太被人抢走了。 时非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于是摆摆手:“放心,我就是单纯好奇,没有带走她的打算。” 他都已经带三个娃了,要是真再来一老太太,那成什么了?妇女儿童团团长? “谢谢你们的衣服,就不打扰了。” 时非客气道谢,招呼上三个小家伙,准备转身回204去。 可这时候,衣柜里的老太太急了,有些着急地朝时非伸手呐喊:“儿子,别走啊,我真是你妈啊!” 她情绪激动,边喊边从衣柜往外爬。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可我认识你啊,你背上有胎记,在左边肩胛骨下面,有一块指甲盖大的青色胎记,还有右边大腿正面,有个小黑痣啊……” 听着老太太一顿输出,时非往外走的脚步一下停住。 他第一反应不是回头看老太太,而是把目光看向半开着门的洗手间。 然后才冷冷看向曹俩,有些不高兴地问:“你们在洗手间装摄像头了?” 虽然老太太说的不是什么十分特别的记号,但每一条都跟时非的身体特征对应上了,这就很离谱。 这时扑通一声,老太太终于从衣柜里爬了出来,身体摔在了地上。 “别走啊儿子,妈真的太想你了!”老太太趴在地上,涕泗横流地朝时非伸手。 看清她全身的一瞬,时非眼神震了一下。 第233章 优质病人时非 并不是对老太太有什么熟悉而惊讶,单纯就是因为老人家的身体太异常了。 旁边三个小朋友也算见多识广,但看清老太太身体的时候,也都一下捂住嘴,吓得睁大了眼睛。 这位一直藏在衣柜里的老太太,她的身体只有不到一半,肚脐往下的部分,完全都没有了。 所以当她突然爬出来,让人觉得她就是一只死于腰斩的冤魂。 “呜,儿子你别丢下妈啊,妈好不容易找着你啊,真的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老太太没有行走能力,于是只能在地上匍匐着往时非身边爬。 虽然她的身体看起来十分恐怖,但是她的声音,她的情绪,无不流露一位母亲对孩子真切的思念和期盼。 时非慢慢蹲了下来,与这位只有半身的老太太平视。“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老太太皱巴巴的脸上全是泪,闻言抹了把泪,吸着鼻子说:“你不是知道的吗?就是为了生你才弄成这样。” 生孩子确实是一件要冒着生命危险的苦差事,但是直接生没了半截身体,这也太不合理了。 时非于是回头看曹俩,想从他那里得到准确答案。 结果曹俩一摊手,无奈说:“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 得不到确切答案,那就放弃这个问题。 时非于是看回老太太,又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小白啊。”老太太脱口而出,十分肯定。 但是接着她又迟疑了一下,改口道:“不过后来越长越黑,就改名叫小黑了。” 看老太太的样子,好像她自己也不太确定儿子到底叫什么。 而且一会小白一会小黑的,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名。 时非挠挠额角,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 老太太应该就是眼睛异化了,有了能够透视之类的能力,所以才看到他身上那些胎记和痣,再加上年纪大了,就像曹俩说的那样,纯老糊涂了。 “我不叫小白,也不叫小黑,我真不是你儿子。”时非挺认真跟老太太解释了一下,省的老人家再对他抱什么不实际的幻想。 说完他重新站起来,招呼三个小朋友回204。 “这里什么时候天亮?” 坐在204的儿童病床上,时非一边把护士脑袋当手球抛着玩儿,一边问楠楠。 现在诡和怪物一只都不来,于是只能找人闲聊打发时间。 楠楠和两个小家伙坐在对面床上抱着枕头,很积极地陪大哥哥聊天。 “七点天亮,时间以护士站那个电子钟为准。” “你们仨是亲姐弟?” “没有血缘关系,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你这么护着他们?” “这说来话长了,原本我们有十几个小孩儿呢,怕被大人欺负,所以团结在一起,而且一开始还有好几个比我大的哥哥姐姐相互照应。” “后来呢?其他人哪儿去了?” “被怪物吃了,被大人骗了,还有被抽血抽死了……总之就剩我们三个了。” “嗯,生存不易,你们很努力了。” “还得谢谢你啊,不然今晚我们仨也要团灭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 一大仨小随性闲聊着,话题最后来到时非手里的脑袋上。 “在329病房的时候,我听见他们说,护士的脑袋可以兑换成为护士的资格,而成了护士就再也不用被抽血了,还能进入什么下一层,你要不要试试?” 楠楠两眼放光,有些激动的跟时非建议。 时非接住手中干瘪的护士脑袋,翻来覆去看了看,问:“为什么护士要抽你们的血?” 楠楠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给院长啊,我们住在这里,血就是住院费,一周一针管,每个人都给按时交。” 时非听完,皱着眉看楠楠。“他凭什么收你们住院费?程序合法吗?给你们开发票了吗?” “额……”灵魂三问,把楠楠给问懵了,然后她好像真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带着点儿火气说:“是啊,他凭什么跟我们收住院费?我们又不是自愿住进来的!” 看楠楠义愤填膺的样子,时非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我带你们去。” 楠楠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问:“带我们干嘛去?” 时非呵呵一笑,说了两个字:“维、权。” 说维权就维权,一大仨小于是又隆重出街了,浩浩荡荡地直奔护士站。 护士站上面挂着一个红色的电子时钟,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在欧美电影里不大吉利,一旦镜头给这个时间特写,主角基本就离诡不远了。 但时非不在乎,他就是来找诡的。 “护士呢?”当时非把护士站里里外外找了个遍,结果护士的鬼影子都没找到。 楠楠指了指他手里的干巴皮球,有点为难地说:“在你手里呢。” 时非愣了一下,接着就感觉常识受到了挑衅。“不是,就一个护士吗?” “一个护士站就一个护士,但几百米外还有别的护士站,我们可以去别的护士站找找。” 有时非在,楠楠一点也不畏惧其他护士站。 时非于是一转头,朝下一个护士站进军。 “你好,请带我去找你们院长,我要跟他谈谈医院乱收费的问题。” 全新的护士站,全新的护士,时非拿出正规病人的优秀素质,微笑着跟对方表达自己的诉求。 这个护士和前一个长得一点也不像,又矮又粗,而且见面就直接变成了血红色,一副凶相就朝时非冲了过来。 这让时非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优秀素质,只能嘎巴一声,把护士的头给拧了下来。 没了头的护士身体瞬间“坍塌”,各种脏兮兮的零件掉了一地。 而这个护士身体躯干的主体,居然是两个铁凳子,怪不得又矮又粗了。 只是三个孩子还是看的有些震撼,忍不住说:“这个护士我有印象,我记得她一开始也是病人,而且身体看起来还比较正常……怎么就变成凳子了?” 时非带着他们继续前进,闻言笑着说:“大概这就是九九六的恐怖之处吧。” 一晚上的时间,时非礼貌拜访了几十个护士站。 不过很可惜,没有一个护士肯处理他的诉求。 于是他只能不那么礼貌的,拧断了几十个护士的脑袋。 第234章 非哥升职记 病房长廊仿佛没有尽头,时非当晚一共拜访了四十四个护士站。 没有一个护士肯帮他,并且无一例外地朝他发起了攻击。 时非好人叹气:“这是干什么呢?搞得我像什么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大哥哥才不是彻头彻尾的坏蛋。”豆豆扬起圆乎乎的小脸,对时非认真说道。 时非很欣慰地摸摸她的小脑瓜,笑着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虽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但难得有点小期待。 结果就听豆豆说:“你是扯头扯尾的人。” 时非:“……” 算了,虽然听着不大对劲,但好歹最后还有个人字,只能一脸笑嘻嘻接受了。 因为四十四个护士脑袋实在有点多,时非就没有收集了,依然只留着最开始那个护士的脑袋。 而且时非发现一件事,就是这颗护士脑袋好像越盘越小,所以拿在手里也就越来越顺手。 当他掀了第四十四个护士站的时候,那颗脑袋已经缩到普通桃子那么大了。 皱巴巴的皮肤和五官都已经消失了,表面变得光滑,发黑,像个正在变质的果子。 时非突然有点好奇,稍稍凑近鼻子边闻了闻。 要是真的在变质,那得赶紧扔,不然怕黏上不好的味道。 可就在时非闻这一下的时候,这颗发黑的小球忽然就没了。 “嚯,大哥哥你怎么什么都吃啊?”果果忍不住睁大眼睛,惊讶地问时非。 “少瞎说,我没吃。”时非严肃解释,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奇怪的异食癖。 虽然刚才那一幕,确实很像他把东西凑到嘴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掉了。 “哎哟!你干点什么不好,你怎么还兼职护士呀?”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听起来又急又气,像当妈的看见儿子胡作非为,于是气得直跳脚。 时非循声望去,发现是375的老太太。 老太太趴在曹俩背上,正急的两手在薅曹俩头发,曹俩被薅的没脾气,睁着一双死鱼眼,满脸生无可恋。 “抱歉,她就认定你是她儿子,怕你出事,哭着闹着要跟来。” 曹俩怕时非误会,于是认真给他解释。 “她没恶意,就是想看着你。你要是介意,我可以跟远点。” “来都来了,无所谓。” 时非看看曹俩背上的老太太,有点纳闷:“谁跟你说我兼职护士了?” 老太太一皱眉,指着他头顶:“你护士帽都戴上了,还用别人跟我说?” “护士帽?”时非有点莫名,下意识往旁边的窗玻璃上看。 窗外一片漆黑,在楼道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勉强能当镜子用,于是他就在这面简易镜子里看到了辣眼睛的一幕。 在其他人同时把视线移向镜子的时候,时非果断位移两米,让自己完全脱离镜子的反射范围。 “没什么好看的,都把眼睛收回去。” 见三个小家伙都朝自己头顶瞟,时非把他们一个个镇压下去。 幸好镜子外还看不见他头顶有什么,不然场面就该有点尴尬了。 不过老太太的眼睛显然异于常人,在她眼里,时非就是穿着护士工作服的样子了,于是在曹俩背上喋喋不休。 “你说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当护士呢?” 时非觉得别人反正看不见,于是顺着老太太话说:“男性也是可以当护士的,这很正常。” 老太太生平没见过男护士,闻言感觉三观有点被颠覆,于是用困惑的眼神看向曹俩。 曹俩也没见过男护士,但知道确实是有,于是点头说:“是啊,男护士也有的,这没什么不好,工作而已。” 老太太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听他俩说是有理有据,于是稍微茫然了一会后,还是接受了儿子当了护士这个事。 时非这时也想明白了,自己会变成护士,是因为把那颗护士脑袋放在手里太久,不知不觉就吸收掉了。 大概其他病人成为护士,也是这么个过程。 只是他比较特殊,所以护士的特征只能出现在他的镜像里,无法延伸到现实中。 不过这样一来,这位能直接看见老太太就很厉害了。 而且她本身还能在一定程度屏蔽怪物,还救过曹俩的命。 明显这老太太不一般,时非觉得应该认真点对待她了。 “你刚才说我是兼职护士,那你说,我是不是还有别的工作?” “当然啊。”老太太理所当然道,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时非。“儿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都忘了自己是院长了?” 前脚才刚莫名其妙成了护士,跟着又成了院长,时非心里一整个无语,心说这升职速度也太快了。 而且这鬼医院的院长是谁都行,唯独不可能是他这个大活人。 不过回头细想,能容纳几万人的医院,并且还在不断侵蚀现实,往内部拉人,这样巨大的诡异维度,一般的诡还真做不到。 在时非认真思考的时候,其他人的视线不自觉都盯在了时非脸上,他们没人反驳老太太的话,反而还觉得有点可信。 “看我干什么?你们不会真相信我是院长吧?”时非有点不高兴的问,难道他像那种鬼东西吗? 在这条长廊里生活的病人,都没有逃得过被抽血的命运,一波一波的人来,又一波一波的人被拖走,都不知道这里藏了多少尸骨。 能干出这种事的诡,那肯定不会是什么面目和善的好人啊。 看着面目和善的时非,曹俩赶紧摇摇头:“我也觉得你不像,老太太就是老糊涂了,别听她胡说。” 曹俩刚说完,头顶就被老太太好一顿扒拉:“你才老糊涂!你个小糊涂!我儿子是干什么的我能不知道吗?” 眼看着曹俩有被老太太薅出地中海的风险,时非善良的打断她施法,转移话题问:“那你知道院长办公室在哪吗?” “知道啊。”老太太答道,然后指着脚下,“在最下面,最中央的那间房。” 老人家的回答乍一听好像挺明确的,可是细想就知道不对了。 “最下面是哪一层?最中央又是哪一间?” 说实话,时非都不知道这鬼医院到底有几层。 果然老太太一摊开双手:“那我哪儿知道,你是院长,问你自己啊。” 理直气壮,还无法反驳。 时非也不能跟一个老糊涂的老人家认真辩论,于是说:“找楼梯往下走吧。” 这条无尽病房的护士站很多,但楼梯口却很少,时非于是又顺着来路往204的方向走,他记得白天在那边看到过一个楼梯门。 而往回走的时候,许多病房的门都轻轻从里面打开,一个个又害怕又好奇的脑袋小心从门里探出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小心观察,人们也发现了,时非虽然手腕很魔鬼,但为人还挺和善的。 只要不主动攻击他,他一直都很有礼貌。 老太太趴在曹俩背上,这时很有气势地招招手,喊道:“都出来吧,都出来,别害怕,这是我儿子,都来看看。” 老太太虽然只有半个身子,看着吓人,但白天是个闲不住的主,只要曹俩一时没看住,她就用手溜达着到处串门。 所以附近病房的住户几乎都认识她,知道她人不错,而且一直在找儿子。 这时她指着新来的“魔鬼”说是自己儿子,病房的住户们的恐惧一下子就散了不少。 “你找到儿子了啊?他好像很厉害啊。”有人大着胆子跟出来,对老太太说道。 “一般一般,也就随便干掉几个护士那么点能耐。”老太太十分骄傲,满脸的自豪。 众人闻言不禁唏嘘:“那护士都被干掉了,以后抽血的事谁负责啊?” “啥话?”老太太一瞪眼,义正辞严地说:“当然是不抽血了啊,都好好过日子去,再也没人来抽咱的血了。” 起初大家还有些回不过神,木愣愣地看着他们走远。 等他们走到楼梯那扇门边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哗的一阵,欣喜和感激的声浪忽然在整条长廊里炸开。 第235章 组队必掉队 时非被这声浪拍了一脑门,忍不住停住脚。 结果他回头一看,便见人群涌过来,一张张脸孔欣喜的,哭泣的,嘴里呼喊着“恩公啊”的…… “哒哒哒……” 时非头一扭,跑了,只留下一串快速下楼的干脆脚步声。 他跑的太快,曹俩和三个小家伙差点没跟上。 “你跑什么呀?”见他走得飞快,老太太忍不住追问。“稍微等等,说不定还能收到一些谢礼啥的。” 等转过楼梯,确认人群没有跟下来,时非才停住脚,说:“他们人太多了, 我害怕。” 老太太眯眼笑起来,说:“真没出息,他们是把你当好人,又不是当敌人,不用怕。” 时非没跟老太太贫嘴,目光扫视新楼层。 “这层楼你们下来过吗?”他问身边几人。 三个小家伙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过这种胆量跟实力。 楠楠还很认真地说:“我以前打听过,好像敢在晚上下楼的人,就没有能回来的,所以很少有人敢下楼。” 曹俩这时苦笑一声,说:“我之前被老太太救,就是因为晚上尝试下楼,结果下来都没走上几步,就差点没命了。” 如此危险的描述,让三个小家伙都有些害怕起来。 曹俩抬手指着昏暗的前方,说:“这个地方跟上面完全不一样,很邪门的,越往前越窄,每走一段路就会有收过路费的,要价凶残的很。” “过路费?”时非竖起了耳朵,感觉维权的心又在熊熊燃烧。“什么玩意就敢收过路费?手续齐全吗?给开发票吗?” 曹俩忍不住笑,说:“肯定非法违规啊,但是人家厉害,不给不行。” 时非本来就是带仨小朋友来维权的,这也不冲突,于是一招手,带领五人小分队就往前走。 前方道路正如曹俩所说,越走越窄,也越来越矮。 起先还能两人并排走,后来就只剩一人宽,再到后面一个人走都有点勉强,得微微侧着身子过。 而头顶上,天花板也不断往下。 这种环境给人感觉非常糟糕,要不是地面墙壁还维持着平整光滑,那感觉真的像走进了一条蟒蛇的地下巢穴。 时非走在最前面,三个小家伙走中间,曹俩背着老太太走在最末。 “砰。”“哎哟!” 一声撞击声忽然从后面传来,接着是老太太的哎哟声。 “要命哦,让你背着还不如我自己在地上爬。”老太太捂着脑门,趴在曹俩背上埋怨 时非看看上方绿油油的应急照明灯,估摸老太太是被曹俩背着,一不小心就撞上去了。 曹俩也很无奈,说:“你以为地上爬就安全?遇到什么东西你跑都没地方跑。” 结果老太太不答应,一定要自己爬:“你放我下来,我不怕鬼,我就怕再撞头。” 老太太自带免疫力,还真不是嘴硬。 曹俩拗不过她,只好把她放下来。“那你爬快点,可别落下了。” 老太太不耐烦地拍了他脚后跟一下,催促:“走着走着,别耽搁我儿子时间。” “又来了,也得人家认你啊。”曹俩有点无奈,摇摇头继续走路。 其实他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毕竟他照顾老太太也好多年了,嘴上虽然没说,但其实也算把老太太当半个妈孝顺了,结果老太太忽然就认别人当儿子了,对他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哎…… 正想着,脚后跟又被拍了一下。 “别催了,在走着了。”曹俩头也不回地对老太太说。 随着前进,照明灯的距离越来越大,于是整个空间里的光感也越来越差。 曹俩忽然发现前方人影在变远,于是赶忙加快步子。 但他又怕老太太被落下,于是边走边对后面说:“你跟进了,要是跟不上就叫我,我还背你走。” 像是为了回应他,他脚后跟被拍了两下。 曹俩心说老太太爬的还挺快,于是放心加快了步伐。 只是他走了没几步,脚后跟就又被拍了几下,然后再没几步,又再被拍了几下。 起先曹俩还以为是老太太跟他较劲,接着就感觉不太对劲。 “你怎么老拍我?”他回头朝脚下看。 然而脚下什么也没有,老太太根本不在他后面。 再抬头往远一些的地方看,黑洞洞的,也根本没有老太太的踪影。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刚刚拍他脚后跟那几下,其实根本不是老太太一开始拿手拍的那种感觉,反而像是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撞上来。 “你们等一下,老太太不见了!”曹俩赶忙扭头去喊时非,想让他回头帮忙找人。 然而他刚喊完,冷汗就一下子出来了。 前面根本没有人,时非和三个小家伙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可是明明刚刚就在前面,明明不到半米的距离。 但现在前面也好,后面也好,都只有黑洞洞的幽邃,周围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和影子。 “妈的!见鬼了!” 曹俩暗骂一声,赶忙朝时非的方向加速追过去。 在往前还是往后的选择上,他有稍微犹豫一会,但是想到老太太有免疫能力,最终果断去找时非了。 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走道里碰撞,回声听的人十分不舒服。 感觉就好像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一起在奔跑,正在从前后两个方向包围而来。 这么窄的路,要是真有东西过来,那真是跑都没地方跑。 忽然,一阵骨碌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曹俩脚步一顿,下意识刹住了。 因为他觉得时非几人弄不出来这种动静。 果然没一会,在绿油油的暗光之下,地面上一个圆滚滚的球状物滚了过来。 起先曹俩以为那是个皮球,但等那东西滚到他两米的地方,他才看见那东西有头发,有五官。 那是颗人头。 人头滚动的过程中,曹俩看清了人头的正面。 那是颗男人的头,被砍下来的时间应该不久,并没有明显的腐烂。 而且曹俩不认识这个人,所以稍稍放了心。 因为一开始他担心这是时非或者三个小家伙的头,幸亏不是。 曹俩于是握紧了手里的狼牙棒,目光越过还在滚动的人头,看向更深处的黑暗。 他觉得既然有人头滚过来,那必定有砍下人头的凶手在附近。 至于凶手是人是鬼,他一时不能确定。 可就在他全神戒备远处时,近在脚下的人头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砰。”人头撞在了他脚上。 曹俩一惊,才意识到,这就是之前一直撞他脚后跟的东西。 可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人头贴着他的小腿,面朝上,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过路费——你脖子以下的部分……”人头张开嘴,用凄厉的声音咆哮。 第236章 用你的头,打你的屁股 楠楠和两个小家伙发现前后都没了人的时候,已经进入了一片昏暗发红的窄道。 窄道两边有同样狭窄的门,门上标着红色的病房号,有的像是油漆未干,还在湿漉漉、黏糊糊的往下淌。 “楠楠姐……” 离开熟悉的204病房,又没有了时非的庇护,豆豆和果果都害怕地往楠楠身边缩。 楠楠也害怕的心口狂跳,但故作镇定地把两个小家伙拉到身边,尽可能地离自己近。 “别怕,还记得我教你们的吗?我们有三个人,就算遇到诡怪,一开始也只会被缠住一个,到时候不管是谁被缠住了,另外两个就抓紧时间跑,知道吗?” 生存在这个地方,残酷早就根植于本能之中,楠楠不记得自己陷入这里多久了,也许几个月,也许十几年,根本无心去记录时间,只是日复一日地努力活下去。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遇到过太多孩子了。有的就和豆豆、果果一样,跟她已经非常熟悉,彼此照应、相互帮助。 而有的,只刚刚记住个名字,还没来得及真正记住长相。 但最后,他们都一个接一个地没了,永远消失在了这座吃人的医院里。 楠楠用力咽了咽干巴巴的喉咙,后背靠着墙壁一面,两个小家伙一个在身前,一个在右手,三人挤成一团粽子,一点一点贴着墙壁往前挪。 两侧暗红的窄门都是关闭的,无法判断里面有没有住户。 “大哥哥会回头找我们吗?”豆豆抬起头,眨着大眼睛问。 楠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当然会啊,大哥哥那么好!”她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犹豫。“但前提是我们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等到大哥哥来找啊。” 她知道这个说法挺天真的,在这种鬼地方,散了就散了,哪有人会特地回来找? 但是她得给两个小家伙希望啊,让他俩能在生死关头继续跑,而不是绝望跪在地上哭。 忽然一声悠长的吱嘎声从前方传来,声音轻飘飘的,透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凉意。 楠楠三人立刻吓得停住了脚步,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过道太窄太暗,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但从声音能判断,应该是前方某一扇门打开了。 有门开,就肯定有什么出来了。 三个孩子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然后,“啪嗒、啪嗒……”脚步声果然从前方传来。 如果是一般的脚步声,他们或许不会太害怕,毕竟这里除了诡怪,还是有可能遇到正常住户的。 不过这阵脚步声太奇怪了,步伐间隔有点大,前重后轻,简直就像是在半走半飘。 楠楠以前教过两个小家伙,遇到危险第一件事是保持安静,能悄悄逃走就悄悄逃。 于是三个孩子紧闭着嘴,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往相反的方向撤。 过道太窄,容不下三人并排,楠楠连忙把两个小家伙推到前面,让他们先跑。 可就好像发现了他们三个的存在,后面那种漂浮的脚步声忽然变得密集起来,并且快速地逼近过来。 “跑快一点!” 楠楠知道已经暴露了,只能出声催促。 于是也不隐藏声音了,三个孩子开始发疯狂奔。 幸好对于他们的体型来说,窄道还是足以奔跑。 三个孩子的脚步声在窄道中回荡,仓皇凌乱。 但幸好随着拼命奔跑,后面诡异的脚步声终于被拉开距离,似乎有能甩掉的机会。 可就在楠楠心里刚升起一点希望时,忽然前方再次传来一声悠长的“嘎吱——”。 又一扇门被打开了。 不过这一次门开后,却没有传来脚步声,似乎门里的东西只是想探头观望一下,并不打算出来。 然而当他们再跑一段路,前方景象直接让两个小家伙吓得尖叫起来。 不是两个小家伙不懂事,而是眼前所见过于恐怖。 前方的窄道上,直挺挺立着一条身影,可那身影没有头,肩部往上空荡荡,身体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帘子,直拖到地上。 而这东西明明没有头,却仿佛正死死地盯着三个孩子。 然后这具无头的身体往前一晃,无声无息,却一下就离三个孩子近了好几米。 雪上加霜的是,后方诡异的脚步声也在不断逼近。 三个孩子被围堵在中间,眼看着就要被包围。 “哐!哐!哐!”楠楠开始拼命撞击距离最近的一扇门。 顾不上门里面可能有别的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过眼下危机再说。 当紧闭的大门出现松动时,无头的身影已经距离不到两米,而后方持续发出诡异脚步的身影,也终于在昏暗中被看清。 那是一双腿,腰部以上空空如也,就只有两条腿在地上走。 无比恐怖的场面,令身经百战的楠楠也忍不住大叫起来,更加奋不顾身地用肩膀猛撞大门。 最后在两只诡几乎贴上来的时刻,门终于被撞开。 “噗通”一声,三个孩子一股脑摔进门里。 好消息是门里没有人,也没有诡,这是一间空房。 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它们要进来了!”豆豆惊呼一声,小小的身子连忙扑腾,要回头去关门。 可是两只诡已经挤了进来,恐怖的身影朝地上三个孩子压下来。 楠楠目光一扫,轻车熟路地抄起房里一张铁凳,爬起来和两只诡肉搏。 她身高还不到一米四,凳子先砸向无头诡的腰。 结果呼的一声,凳子从无头诡披着的破帘子下直接穿过。 原来无头诡没有下半身! 短暂的错愕过后,楠楠忽然意识到,这只无头鬼和只有腿的那只诡是同一只诡! 板凳没有砸中目标,楠楠整个人随惯性斜摔出去。 她摔趴在地上的时候,心已经凉了半截。 那只一分为二的狡猾的诡,不会给她重新爬起来的机会了。 关键时刻,是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抓住无头鬼的衣服,奋力往后拖,不让它靠近楠楠。 虽然只是短暂的阻滞,但楠楠够时间爬起来了,并重新抄起了板凳。 “哐!砰!咚!……”激烈碰撞的声音在房间内不断响起,三个小孩子在奋起求生。 曹俩听见这阵动静的时候,拎着变大一圈的狼牙棒就冲了过去。 “踏马的,原来你的身体在这儿!”曹俩怒吼一声,挥舞着升级的狼牙棒加入战斗。 然后他的狼牙棒竟然开始惨叫,并且口吐人言。 “啊呀,住手!别打了!别打了!别拿我的头打我的屁股啊!” 第237章 小时候的时非 怪异的惨叫声在房间里源源不断,一直到身体分成两截的怪东西全部被打倒,最后缩在墙角里的时候,这动静才总算消停下来。 曹俩喘着粗气,满是伤疤的脸孔本就有点吓人,这时候看起来简直狰狞。 而他手里的狼牙棒虽然不叫了,但是开始呜呜的小声抱怨。 “现在的新人真他妈恐怖,老子都分成三份了,居然一点都不怕……” 曹俩冷哼一声,把狼牙棒拎起来。“怕你什么?怕你咬我?” 在他的狼牙棒上,先前撞在他脚上的人头被插在了上面,从下巴进去,天灵盖穿出,直接就在狼牙棒上加了个锤。 攻击力加成不确定,但是手感加成是可以的,曹俩刚才挥舞起来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的顺手。 人头也是很委屈,在狼牙棒上撇着嘴,一脸苦相。 “大哥我错了,你也看到了,我啥也不是,也就剩点吓唬人的本事,您把我放了吧,我马上带着上下两半身体走,以后这块地就归你管了。” 曹俩微微眯眼,问:“听你这意思,这片地方归你管?” “之前是,不过从现在开始归你了。”人头很有自知之明,主打一个苟且加谄媚。 曹俩想了想,不太相信:“就凭你,能在这片地方做主?” 不是他瞧不起人头,而是这人头实在太弱鸡了。 之前在窄道里,这玩意先是偷摸摸在后面撞他脚后跟,然后又从前面滚到他脚边,最后突然脸朝上口出狂言。 恐怖气氛是挺会营造的,但对曹俩而言,这玩意的恐怖也就仅限于气氛了,攻击力也就那一口牙。 当然那口牙也一般般,咬在腿上虽说是有点疼,但还不至于到受伤的地步。 他们纠缠了一阵,最后曹俩就给了他一戳子,戳在狼牙棒上,对方就彻底老实了。 “就你这点水平,绝不可能控制这片地区,我以前来过这里,当时遇到的东西比你可厉害多了。” 上次曹俩是单枪匹马闯进了这一层,可是当时都没能走几步,忽然就被碾压了。 他当时只是看见了对方一个影子,然后全身就无法动弹,接着身体的血液就一下子被抽干,立刻陷入濒死的绝境。 当时的恐怖与绝望,曹俩现在回想还感觉脊背生寒。 哪像这一次,对手直接沦为他武器上的挂件。 “你来过?”人头忽然睁大了眼睛,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曹俩。 然后它忽然张嘴大叫起来:“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来过,我见过你,我还抽了你的血,你的血真好喝啊。” 曹俩:“……” 接下来十几分钟,房间内上演了一幕温馨的认亲场面。 “我当年第一次下楼,遇到的就是你?” “是啊是啊,真有缘啊。” “所以也是你,把我全身的血都吸干了?” “是啊是啊……啊不是,啊真不是,我肯定没给你吸干,肯定留了的对吧,不然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 “啊别,饶命,别打了,别打了,饶命啊,救命啊,杀诡啦……” 房间里一通鬼哭狼嚎,简直闻者惊心。 人头被曹俩报复性地狠狠打击第二波,整个脑袋青一块紫一块,分成两半的身体则东一块西一块。 看着怪可怜的,估计意识都快模糊了。 “说吧,你怎么变得这么弱的?是不是附近还有更厉害的诡?” 抱着知己知彼的态度,曹俩开始打探潜在的危险。 人头被打的意识恍惚,眼神迷离,弱弱问:“哪还有别的更厉害的?这里最厉害的不就是你吗?” 曹俩以为他嘴硬,于是又狠狠修理了一通,最后人头是在弥留之际,吐露了这一层罕见且独特的生态法则。 和上一层那种谁都可以朝强者动手试试的环境不同,这一层的区域是严格划分的。 一旦有谁越界,使得同一区域内出现了多个个体,那么强弱等级会在第一时间形成压制。 弱的一方会失去战斗力,要么放弃敌意逃走,要么直接沦为强者的盘中餐。 似乎这一层存在一个古怪的规则制定者,他在冥冥之中对可能发生的每一场战斗进行了流程简化,在此地狭路相逢,强者生,弱者死。 而且不存在群攻战术,因为一旦发现最强者,所有对他有敌意者都会被同时压制。 由于这种奇怪的生态,在经历最初的混乱的弱肉强食之后,强者很高效地被选拔出来,然后在一块地盘开启长久而稳定的统治。 当人头说完最后的话,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曹俩,慢慢变成灰烬消失后,曹俩忍不住有点膨胀。 我这么牛批的吗?距离上次来好像也没有隔很久,结果我就已经强到直接等级压制曾经的强敌了吗? 不过这种膨胀心态没能持续一会,马上就被一直在门外观战的老太太拆台。 “别臭美,造成等级压制的肯定不是你。” 老太太趴在地上,一手竖起来撑着下巴,俨然一位兴致高昂的吃瓜群众。 曹俩还有点不服,说:“双方碰面,不是我压它就是它压我,最后我赢了,这是事实啊,我怎么就臭美了?” 按照这一层的表面逻辑,事实确实如此,可曹俩还是疏忽了另一个细节。 “你只是正好对他没敌意,所以不在被压制的范围,对上被压制的人头,你当然就能赢了啊。” 老太太说完结束吃瓜状态,两手撑着爬进房间里。 “还有几个小娃娃也是,要不是对方被压制,而你们没有,就凭你们仨,根本活不到我们来。” 说完老太太进了屋里,环顾四周,最后忍不住唏嘘两声,像常年在外的游子偶然回了老家。 “真不错,这里还是老样子。” “奶奶,你以前来过这儿?”楠楠好奇的问。 老太太来到床边,伸手扒住床尾栏杆,十分熟练地爬上了铁架子床。 躺在蓝白格子的枕头上,老太太两手枕着后脑,这也是没腿,不然高低给架起来抖抖腿儿。 “这是我跟我儿子住过的房间,他还没长大的时候,我们在这儿生活了好久。” 曹俩也往床沿一坐,学着老太太之前拆台的口吻说:“随便一间房你就说住过,哪儿那么巧?” 老太太不乐意了,翻身起来拉开床头抽屉,埋头在里面扒拉。 “还不信?这就给你看看证据。” 啪一声,老太太把一个相框摆上了台面。 相片里照的显然是一对母子。 母亲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样子,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整个面容也是憔悴的。 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但对着镜头时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而在她的身旁,依偎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男孩闭着眼,睡颜安稳。 照片的上半部分几乎可以说是安宁的,甚至是幸福的。 可是当大家看见照片的下半部分,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照片里,母与子的下半身竟然是相连的。 男孩的下半身就像个尚在发育阶段的胚胎,与母体的肚子模糊地相连。 但因为男孩上半身已经有十多岁了,所以下半身也比正常胚胎大得多,以至于母体的腹部仿佛都是敞开的,似乎只要男孩彻底脱离,母体就会失去支撑而断开。 大家不由看了看只有半截身体的老太太,忽然都明白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而曹俩也是震骇看着照片,最后难以置信地说:“原来他真是你儿子啊。” 曹俩所说的“他”,是指一直不肯认妈的时非。 因为照片里男孩虽然看起来只有十来岁,但是五官轮廓已经初步长成。 但凡熟悉时非的人,都能一眼辨认,这就是小时候的时非。 第238章 卓靖文的死罪 房间忽然陷入诡异的沉寂,似乎在场所有人都忽然有了心事。 其中以曹俩心情最为复杂。 此前他还觉得是老太太心机深,故意挑个厉害的人认儿子,结果反而是他自己心机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老太太小心翼翼把相册摆正了些,一脸回忆往昔的惆怅。 “他还是小时候好啊,虽然很少醒来,也不说话,但是乖啊。” 老太太一脸幸福的模样,楠楠却是忍不住的有些汗毛倒立。 她虽然没亲眼见过生孩子,但是显然没有人是以这种方式出生的。 照片里这种出生方式,简直就是一命换一命,老太太当时能活下来都是奇迹,甚至直接失去了半个身体。 曹俩还是有件事情不理解:“既然你们真的是母子,那你们怎么失散了?而且他还不认识你了。” “这话问的,你没当过妈,还没当过儿啊?”老太太当即对曹俩翻了个白眼,老不屑的表情。“就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翅膀硬了要自己飞了呗。” 说着老太太从床上下来,爬到门口指着外面长长的走廊。 “他长大以后就有了个坏习惯,就是不愿意在同一个房间久住,所以这一层的每一间房,其实都是他住过的。” “所以这整一层,其实都是他的?”大家被震惊到了。 老太太点点头,反而有点奇怪:“我早都说我儿子是院长了,别说这一层,这整座医院都是他的啊。” 听上去非常有道理,但又好像哪哪儿都透着诡异。 这时老太太想了想,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这里也不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确切说还有个女医生,当年要没她,我跟我儿子大概都很难活下来。” 与此同时,时非也正在另一间房里翻着柜子。 这间房显然不是卧室,看布局应该是办公室。 房间里有办公桌椅,贴墙还摆着一个文件柜。 但这间办公室似乎早就进行过一次清理,所以没剩下什么关键文件。 时非在文件柜的底部翻了翻,最终在一堆废纸下面翻到了一张工作证。 工作证上有照片,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时非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 说实话他怎么都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样一张照片,所以其实真的有被惊讶到。 倒不是照片里的人多美或多丑,而是因为他见过照片里的人。 就见过一次,而且还不是在现实中面对面的那种见。 时非略微思索了一下,找出手机,拨通了老妈陶洁的电话。 “妈,吃了吗?”电话接通的时候,时非嬉皮笑脸地问候了一句。 电话那边,陶洁医生当场眼泪掉下来,连忙深吸了好几口气,总算忍住了哭腔,用平稳的声音问:“儿子,你在里面怎么样?” “当然是作威作福啊。”时非回答道,一点不带压力。“我先是当上了护士,然后就直接升院长了,现在正带着一群受害者找前院长维权呢。” 听着时非满嘴跑火车一样的发言,陶洁只觉得儿子是为了让自己宽心,故意瞎扯淡,所以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 “你正经一点。”当妈的忍不住急了,有些严肃地提醒。 “正经的不能再正经啦。”时非用懒洋洋的口吻说,然后问道:“我进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陶洁直接答道:“差两分钟就四个小时了。” 时非迟迟没有出来,陶洁就盯着手表数时间, 期间简直度日如年。 不过终于时非又打电话出来了,她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才放下来。 意识到现实中也过去了挺久的,时非想到老妈肯定担惊受怕了,于是赶忙道歉:“妈你吓坏了吧?对不起啊,我以后一定早点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陶洁眼泪于是又掉下来了,有点哽咽地摇头:“没事,中间你辅导员跟我通过话了,他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拍胸脯保证你不会有问题。” 跟老妈一聊就忘乎所以,时非听见辅导员三个字才想起打电话的初衷。 “妈,麻烦你个事,你找一下现场那位夏指挥,用他的手机给我辅导员打个电话,我有事要问辅导员。” 陶洁连忙嗯了一声,转身去找夏明。 在等待时非的这四个钟头里,夏明已经认出陶洁了。 虽然夏明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回家,但两家离得近,他也知道时岚和陶洁夫妻一直很照顾夏投,所以特地让下属调来他们的照片,提前认了脸,就想找机会登门拜谢一番。 结果诡异入侵的形势越来越严峻,这件私事也就不得不搁置下来。 而在跟陶洁确认了身份后,夏明心里百感交集。 尤其当陶洁顺着话题问到了夏投的近况,夏明根本说不出话来。 似乎并没有过很久,又好像过去了大半辈子似的。 明明是一个班、同年龄的孩子,结果时非已经能面对诡异独当一面,还得到了哨塔正日阶大佬的绝对肯定,而自家孩子呢? “因为我的失职,孩子没有教好,他独自去了很远的地方,找不回来了。” 跟陶洁谈及夏投时,夏明是这样回答的。 当时他的心情,和正在焦急等待时非的陶洁几乎一样的沉重和痛苦。 他不敢说自己儿子成了哨塔的叛徒,也不敢说自己儿子投靠了当下最大的反人类组织,他只能说孩子丢了,因为他的错…… 时非来时就带了卓靖文的一台备用手机,当时就扔给夏明了,陶洁听从时非安排,跟夏明说了一下要求。 夏明立刻会意,把卓靖文的备用手机给了陶洁。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陶洁忍不住问时非:“为什么要通过我的手打给你辅导员?你不能直接拨给他?” “因为我只能通过你联络外界了,打给别人都不通。” 陶洁这才想起来,当时她被困在医院里时,也是打给谁都没用,唯有给儿子才接通。 其中原理她不清楚,于是也不多问,只求能尽快帮到儿子。 卓靖文的电话很快接通,陶洁把两台手机放在一起,让他们能直接对话。 “我还没出来,诡门的本体也还没抓到,就是有件私事需要跟你了解一下。” 在卓靖文开口之前,时非先把他会问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卓靖文早就习惯了时非的极简风与高效,虽然觉得这时候问私事有点奇怪,但还是干脆地答应:“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电话这边,时非把刚找到的工作证翻了个面,露出上面女医生的半身照。 他问卓靖文:“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卓飞繁?” 那张半身照上,女医生穿白大褂,里面搭黑色高领衫,长发微卷,过肩,染成了浅浅的酒红色,左边鬓发全部撩在耳后,露出戴着蓝宝石耳钉的耳垂。 她长得和卓靖文简直一模一样,只是眉眼略微狭长,画着淡妆,气质也完全不同。 时非与这个女人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在哨塔为学生们搭建的梦境培训场里。 当时她是以卓靖文思维失控的方式被投影出来的,还被时非当成了女装的卓靖文。 而卓靖文也在那之后不得不离开梦境基地,似乎再留下去就会发生不可控的意外。 当时时非就有预感,卓靖文身上背的重罪,可能与这个投影出来的形象有关。 而再之前,时非和卓靖文、高歇三人一同去抓捕苏嘉时,对方曾称卓靖文是遁天之刑的名人,要是没有卓靖文,遁天之刑可能在七年前就毁了。 所以时非一直疑惑,以卓靖文对哨塔的归属感和责任心,怎么也不像会主动做出背叛哨塔、帮助遁天之刑的事。 可如果,他有一个姐姐,且这个姐姐是关系到遁天之刑兴衰的核心人物,那么他的背叛、他的罪过、他一切矛盾的地方就都说得通了。 甚至这座一直无解、能够逆天容纳成千上万活死人、一开始甚至能拒绝时非的诡门的真相,全都将浮出水面…… 第239章 非:不走的,我都杀了 因为知道了这层楼的胜负规则,曹俩决定大胆地开疆拓土。 他背起了老太太,然后带着三个小朋友一路前行。 路过的每一间房都大胆推开,瞧瞧时非在不在里面。 “既然大哥哥真的是院长,那他怎么好像是新来的,对这里的了解还不如我们?”楠楠忍不住小声问。 其实现在她有点害怕了,害怕时非一直以来都是在伪装好人,装着要带他们逃出生天,给他们希望,却在最后一刻反转,用绝望毁灭他们之前一切的努力。 “正常,毕竟他连我这个妈都不认识了,忘记啥都不奇怪了。”老太太趴在曹俩背上,气定神闲地说。 这让曹俩忍不住皱起了眉毛,说:“那他不会突然恢复记忆,然后性情大变,把我们都杀了吧?” 闻言,一向心直口快的老太太居然犹豫了,过了会儿才说:“应该不会吧……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她把两手揣在袖子里,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他小时候还没什么,后来长大独立了,好像还真出现过你说的那种情况。” 听她这么说,其余几个人头皮都麻了。 “说清楚,哪种情况?”曹俩知道老太太不靠谱,有些事情必须刨根问底搞清楚。 结果老太太回答:“就是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表情神态全都不一样了,而且很狂暴,很喜欢杀人。” 众人:“……” 刚刚还众志成城地要找时非,现在所有人的脚都感觉走不动了。 “要不,我们还是回楼上去吧。”楠楠小声地说。 “嗯。”曹俩也同意,“他现在显然是‘失忆’的状态,也不记得自己是院长,所以要帮我们维权应该是真心的,可一旦他恢复记忆,知道我们要维权,那对我们肯定也不会手软的。” 在老太太七零八落的描述之下,大家已经把时非脑补成了个超级精分患者,失忆的时候是个大好人,恢复记忆就会变成万恶的院长。 大家于是扭头回看来时的路,在犹豫要不要马上掉头。 可是这时咔嚓一声,他们不远处的一扇门被人从里拉开。 “你们也到了啊,正好,不用我去找你们了。”时非从门里走出来,看到大家都在还挺高兴。 可是大家这时候看到他,心里那滋味可就十分复杂了。 不管是曹俩还是三个小家伙,看见他的瞬间都是很想扭头就跑。 唯一不怕的就是老太太了。 非但不怕,还热情地举起了手里的相框,大声说: “儿子儿子,我找到咱以前的照片了,人证物证都在,这下你总该认我了。” 老太太行动太突然,曹俩也没来得及阻止她,顿时心都凉了,连忙回头小声而急切地提醒:“别给他看!不要唤醒他的记忆!” 可是来不及了,时非已经从老太太手里接过了相框。 时非低头看相框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同时脚后跟不自觉的悄悄转动,做好了随时转身逃跑的准备。 然而时非只看了照片一眼,脸上也没出现任何茫然或震惊的表情。 “照片这个不是我。”他很平淡地说着,把照片还给老太太。 然后像是怕老太太不信,也彻底让她死心,时非掏出手机,找出母亲陶洁的微信。 “看清楚,我有自己的童年。” 陶洁的微信头像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全家福里时非还是五六岁的样子,好手好脚地站在爸妈之间,脸蛋白白嫩嫩而且肉乎乎,跟相框里那个下半身还寄生在母体的怪物完全不是一回事。 “虽然我那时只有五六岁,但脸部也算等比例长大的,应该不难认。” 时非挺认真给大家展示童年的他,拒绝跟相框里那只明显非人的怪物扯上关系。 “那你们怎么会长得一样呢?”楠楠很愿意相信时非,但是还是有不理解的地方。 时非收起手机,挠挠额头说:“emmm用你们比较好理解的话说……算克隆吧。” 他勉为其难地给了个解释。 在诡异世界,听到了一个科学范畴的总结,大家忍不住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三观受到了挑衅。 “那,谁克隆了谁?”楠楠忍不住提出了灵魂拷问。 “那必须是他克隆了我儿子。” 老太太好像已经接受了时非并非自己儿子的事实,并且也不太在意克隆不克隆的话题。 她只是昂着下巴帮自己儿子争取主次地位,一边把照片揣回到心口,同时撇嘴瞄了时非一眼,眼里再没之前看儿子的那种讨好和眷恋。 变脸真快啊,果然老家伙只认儿子不认人。曹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既然你们是要来对付我儿子的,那我就不能跟你们一路了,我得赶紧找到我儿子,给他通风报信去。”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麻利地从曹俩背上滑下来,也不管曹俩的阻拦,只见她两手如船桨,半截身子飞快在地上划走,转瞬就没了踪影。 队伍少了老太太,但前进的方向不会改变。 时非带一大三小继续前行,很快找到了继续往下的楼梯。 第三层的生态和上两层又不一样,既没有护士管理基本的平衡,也没有狭路相逢的瞬间压制,这里完全是一个斗兽场,所有的人形的、异形的,一切能动的东西都厮杀在一起,互吞互食。 整个楼层群魔乱舞,血流成河,遍地都是尸骸,如地狱,如魔窟,就是不像人类能生活的地方。 但是时非清楚,最初被卷入这里的,一定都是人。 此刻他们从楼梯下来,站在角落,暂时还没被疯狂杀戮的诡怪群注意到。 “你狼牙棒借我用用。”时非回头对曹俩说。 曹俩马上把狼牙棒递给他,以为他要悄悄开路。 结果时非把狼牙棒砸在楼梯口的金属大门上,发出“哐!哐!哐!”,如同敲锣一样的喧天震响。 瞬间,所有妖魔鬼怪全都停止了厮杀,齐刷刷回头,一双双猩红的、惨绿的、漆黑的眼睛看向新来的,浑身新鲜血肉的五个人。 这场面,曹俩和三个小家伙无不吓得汗毛倒竖。 时非依然淡定,先回头把狼牙棒还给曹俩,然后踏前一步,拔高声音开始宣言: “我只说一遍,所有觉得自己还是人,或者希望自己还是人的,马上回避。” 他说着举起右手,五指握拳。 “我只倒数五个数,数完之后还不走的——我都杀了。” 时非的话像一个火星,扔进了数之不尽的诡怪火药桶。 “轰——” 所有的诡,所有的怪物,它们一股脑的,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疯狂咆哮着向时非冲了过来。 这情形,时非也知道不用费时间倒数五个数了。 他于是张开手,五个指头活动了一下,然后回头说:“你们退退。” 不用他说,曹俩带三个孩子立刻后退十几步。 时非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冲来的诡潮,于是手臂伸直,后扬蓄势,最后“啪!”一声,一个大巴掌抡圆了扇出去。 场面比武侠小说里,高人使出铁砂掌还可怕。 冲在最前面的整一圈的诡怪,足有两三层的样子,直接被这一巴掌扇成了碎块。 瞬间整个空间里下起了血雨,哗啦啦像是无绝无尽。 时非抓了只七个头、八个脚,体型扁平巨大的怪物举在头上,用来挡雨。 挡过了这一阵血雨,他才扔了八脚怪,继续往前推。 后面观战的四个人看的心惊肉跳又热血沸腾。 “真强啊。”曹俩满眼震撼地感叹。 楠楠已经习惯了时非的强大,惊叹之余,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大哥哥好像很急。”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说中了。 时非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了,他确实有点着急了。 现在外界都过去四个小时了,当妈的陶洁都已经急哭了,而他作为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在知道妈妈已经哭了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心情玩耍? 于是曹俩和三个小家伙跟在时非后面,就见证了一场彷如摩西分海的杀戮场面。 成群成群的诡潮涌来,又哗啦啦地往两边倒,倒下都是碎的,血雨纷飞,连补刀都完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