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藤》 第1页 《雨藤》作者:熊小小【完结】 文案 温柔腹黑攻x迟钝社恐受 费恆是杜小雨见过最聪明优秀的人。 成绩优异,工作出色,永远沉稳理智,游刃有余。 直到有一天,杜小雨意外从他的行李箱里发现了自己丢失的睡衣。 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睡衣领口似乎被蹂躏拉扯过,明显变形,最上面的扣子也不翼而飞了,似乎是在大力拉扯中崩掉了。 杜小雨:……? 一向从容的费恆,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慌乱。 他轻咳一声:拿错了,大概是不小心被行李箱的拉链夹到了吧。 是不是真的,杜小雨不知道。 他只知道,费恆的脸突然有点红。 第1章 云泥之别 杜小雨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杜小雨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分辨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房间的窗帘很厚重,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扭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腰被人从后面抱住。 费恆沉沉地压上来,头埋在他颈窝里,含煳道:「周六,不上班。」 「组长有时候会突然找人……」 「不理他。」 「他骂人很兇……」 「林奇?」 费恆按了按太阳穴,坐起来,「上次我去找你,在茶水间骂实习生的那个?」 「嗯。」 杜小雨快速浏览了一遍微信消息。 幸好幸好,没有消息。 林奇偶尔会在周六早上突然通知开早会,迟到的会被他噼头盖脸叱骂一个上午。 如果早上没有,一般也就没事了。 杜小雨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刚缩回被子里,费恆就摸上来了。 费恆侧躺在床头,左手熟门熟路从两个扣子之间的缝隙里钻进去,摸他的皮肤,等他身体战慄起来,又收回手,捏他的耳垂。 费恆:「他骂过你?」 杜小雨:「…… 偶尔。」 费恆:「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杜小雨:「…… 工作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费恆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光线暗,杜小雨没有发现。 杜小雨难耐地喘息起来。 他在床上实在是很无趣沉闷的一个人,没有新鲜花样,不会说勾引撩人的情话,还极容易起反应和 gc。 往往费恆只是几根手指摸他两下,他就瘫在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偷偷查过资料,这样好像会让伴侣很无聊,得不到满足感,不易于 xsh 的维持,决心下次要改变。 可是真到了床上,却又变成了僵直不动不知所措的样子。 费恆把火点到哪里,他的哪里就烧成一片,跟着他的手指呻吟不休。 杜小雨有点伤感。 他的学习能力好像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就一落千丈了,从前的他可以在数学课上快速想出三种解法,英语除了作文都能拿满分,现在却沉闷迟钝,连在床上都这么无趣。 想起来恍如隔世,好像只是在回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而不是他自己的过去。 幸好费恆是温柔而善解人意的,他是杜小雨见过情商最高的人,无论什么场合都能游刃有余,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感受。 费恆压下身来,解开了睡衣的扣子,唇舌轻柔似风。 杜小雨抱着他的头,忽然感觉胸前一痛,嘶了一声。 费恆居然用上了牙齿。 其实用力不算很大,但费恆在床上一向温柔,这样的情形实属少见。 杜小雨推了他一下,费恆才不情不愿地把牙齿收起来,重新用唇舌包裹住他。 杜小雨发现自己年纪越大好像越受不得痛了,一点痛感都会很清晰。他原本就不爱锻鍊健身,这半年工作忙碌,隐隐有腱鞘炎的苗头,不敢请假,只好自己慢慢熬着。 有时费恆会问他:「怎么这么累,你们部门工作应该不多吧。」 杜小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大约不是部门的问题,是他自己能力不够,学习速度慢,又不善言辞,怨不得任何人。 他不敢把这些告诉费恆。 费恆是校招时被公司一把手亲自招进来的,年纪轻,却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晋升速度堪比火箭。 而他是当初厚脸皮找费恆要了内推,才勉强进来的。 这样的差距…… 就算说了,费恆也没办法理解吧。 杜小雨不想承认,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费恆会看不起他。 人都是慕强的,同情只会消磨爱意。 杜小雨安慰自己,虽然费恆对他未必有爱意,但好歹他们现在是交往的关系,而且费恆在床上总是很温柔,很善解人意,应该不至于看不起他。 那就维持这样的状态,就好了。 一向善解人意的费恆,今天却有些兇狠,牙齿磨刀霍霍,也没做措施,就直接这么进来了。 一次不够,居然又进来了,抵着他翻来覆去地做,好像要弄死他。 杜小雨眼泪汪汪,小心翼翼问他:「你今天心情不好?」 想来想去,想起费恆最近刚接手了一笔德国的单子,可能工作压力比较大,所以需要发泄。 费恆哼了一声,好像否认了,但是也没有明确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结束的时候,费恆俯下身来,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 第2页 那个时候杜小雨早已睡过去了,乖乖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可怜的,熟透的虾子。 第2章 要迟到了 一件奇怪的事情是,杜小雨从来不坐费恆的车去公司。 一件奇怪的事情是,杜小雨从来不坐费恆的车去公司。 按理来说,两人合租,工作地点也一样,搭车是很顺便的事,费恆向来大方,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他计较。 但杜小雨从上班第一天开始,就很坚决地每天自己坐半个小时地铁去上班,为此不得不每天提早四十分钟起床。 费恆向他提议过:「要不要坐我的车,一个月收你一百块。」 杜小雨只是笑笑:「计程车起步价都不止三块钱了,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事了,不好再占你的便宜。」 费恆:「不麻烦。」 杜小雨:「我地铁卡里提前充了钱,取不出来,必须要用掉的。」 费恆:「钱又跑不了,以后再用。」 杜小雨还是那副低着眉眼的样子:「每天早上去地铁站,正好锻鍊身体。」 费恆笑了一声:「平时喊你去健身房你不去,这种时候倒是愿意锻鍊了。」 模样仍然是温和的,但木讷如杜小雨,也能听出其中的异样。 杜小雨知道自己找藉口的技巧之拙劣,但这种事情上他总是出乎意料地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就仍是那副卑微诚恳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看起来费恆是强势的那一方,杜小雨是势弱的一方。 但外人一看便知——事实恰恰相反。 拳头砸在棉花上,疼的只会是拳头。 棉花是没有心的。 其实费恆清楚,杜小雨不肯坐他的车,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公司有无数人想和他认识,结交,称兄道弟,或是爬上他的床。 杜小雨偏偏是那个例外。 不肯坐他的车,不主动和他出席一个场合,遇见了也会装作不认识,被他抓着打招唿才勉勉强强小声说一句 「好巧」。 同事惊奇地说 「你们认识啊?」,杜小雨才含煳地说一句 「以前一个高中的」。 —— 这天早上也是如此。 费恆坐在餐桌旁吃早餐,杜小雨已经穿戴整齐,抓着公文包准备出门了。 费恆放下叉着罗马生菜的餐叉:「这么早。」 杜小雨:「因为…… 今天要去打扫办公室。」 费恆:「不是有保洁?」 杜小雨:「林奇的办公室…… 不让保洁阿姨进。」 费恆皱了下眉头:「要不要我去找赵波说说?」 赵波是林奇的顶头上司,也是费恆刚进公司时的贵人,一手把他提拔上来的。 杜小雨有些吃惊:「说…… 说什么?」 费恆:「林奇滥用职权。」 杜小雨很快地摇头:「只是打扫卫生而已,很快的,没必要。」 费恆盯着餐盘里的香蕉松饼,沉默了很久。 杜小雨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很讨人厌,怯懦,窝囊,费恆现在想必一定是恨铁不成钢。 他踌躇了一下:「最近组里的气氛其实还可以…… 除了林奇偶尔骂人,项目推进得还是挺快的…… 我们都习惯了。」 费恆抬起头:「习以为常,就是对的吗?」 杜小雨语塞。 费恆:「明明有机会赶走讨厌的人,为什么不呢?」 杜小雨:「我……」 费恆:「就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他的语气有些激烈,唿吸粗重,好像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沉稳。 杜小雨不敢说话了。 费恆的唿吸粗重了几秒,随后勉力克制住了,对杜小雨道:「过来。」 杜小雨低头看了眼时间,心知今天势必是要迟到了。 心里哀嘆一声,却也不敢反抗。 小心翼翼蹭过去,刚走到餐桌边,没来得及问有什么事,被费恆冷不丁伸手一拽,坐在他大腿上。 费恆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别扭姿势,命令:「腿分开。」 杜小雨:「要迟到了……」 「等会儿坐我的车,不会迟到。」 杜小雨还想垂死挣扎:「晚上,晚上……」 费恆笑了一下:「你以为你晚上逃得掉?」 第3章 合租室友 淡粉色的红晕从杜小雨的脖颈蔓延到脸颊上。 淡粉色的红晕从杜小雨的脖颈蔓延到脸颊上。 十月初,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杜小雨穿着墨绿色线衣和水洗牛仔裤,线衣里面是一件白色长袖衬衫。 费恆就坐在餐桌旁,手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抚摸他的后背,顺着嵴椎骨一路向下。 被触摸到的地方都是一阵颤慄,费恆的手指很凉,指腹粗糙,动作轻柔得像一根羽毛。 牛仔裤的拉链声响起。 费恆将手从裤缝后面探进去,抚摸了一会儿,察觉到手下人的紧张,在他的臀 * 上轻拍一下:「肌肉怎么这么紧绷…… 放松。」 杜小雨被他拍了一下,抖得更厉害了:「我紧张……」 费恆:「做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紧张。」 杜小雨:「林奇……」 费恆拧起好看的眉毛,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指。 杜小雨惊叫一声,下意识抱紧了费恆的脖子。 第3页 费恆在他耳旁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这种时候不能提别的男人的名字吗?」 杜小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那根手指已经动了起来,稍微戳弄一下,他就浑身战慄,软得说不出话来。 费恆吮了一下他的耳垂,低声道:「叫出来。」 杜小雨死死咬着嘴唇。 费恆也不催他,慢条斯理地咬他。 杜小雨终于痒得受不了了:「费,费恆……」 费恆:「叫错了,重叫。」 杜小雨满脸飞红,毫无招架之力,屈辱地小声道:「求你……」 费恆极轻地问他:「那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杜小雨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老老实实道:「你帮了我很多,对我很好。」 费恆手指停了下来:「那为什么在公司总是装作不认识我?我让你很没面子?还是你其实很讨厌我?」 杜小雨沉默。 事实上他没有太多转移话题的技巧,读书读成书呆子就是他这种样子,除了念书,其他的事一窍不通。 直觉告诉他,费恆今天的心情依然很不好,好像比周末还不好。 面对这种情况,他通常只有一种解决方式。 杜小雨蹲下身去,解开的黑色长裤的裤链,温顺地张开了嘴巴。 费恆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喘息声已经倾泻而出。 杜小雨很卖力,某些时刻他觉得自己像个娼妓,随后又觉得这种比喻未免对费恆太不公平,低贱的是他自己,费恆并不是嫖客,从一开始,他就是主动倒贴上来的。 白嫖能叫嫖吗,那明明是白给。 费恆只是善心大发,没有推开他而已。 杜小雨一大早没吃东西,这会儿又要伺候费大少爷解决需求,累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等到结束了,他脸上也沾了一滩脏东西。 费恆照例是极轻柔地把他拉上来,抱在腿上,抽纸巾给他擦干净。 杜小雨眼前终于干净了,睁眼一看,心却陡然一沉。 费恆眼神清明无比,冷静地帮他擦拭着,目光毫无波动。 那证明了一点。 自始至终,费恆都很清醒,并没有被他哄骗住。 杜小雨不安起来。 费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再多说什么。 他帮他把衣服穿好,就放开了他,向门外走去。 「走吧,该出发了。」 杜小雨连忙跟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坐费恆的车。 深蓝色的车身,售价据说七位数,是杜小雨这辈子都不敢想像的数字。 杜小雨思考了一下该坐在哪里。 很多人在搭同事顺风车时都会面临这样的难题。 坐在车后座,显得不尊重,仿佛同事是个司机;坐在副驾驶,如果同事有伴侣的话可能会误会,也不好。 费恆没有家属,但是杜小雨也有顾虑,副驾驶很容易被人看见,到时候被同事问起来怎么坐了费恆的车,好像不太好解释。 毕竟,杜小雨一直说的是自己独居,没有其他合租室友。 正纠结着,费恆道:「后座我昨天放过箱子,可能有点脏。」 杜小雨犹豫了一下,只好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 一路平稳地驶向公司。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费恆特地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的僻静处,几乎不会有人看见。 杜小雨松了口气。 他抓起公文包,匆匆道了声谢,准备下车。 费恆忽然道:「喉咙痛吗?」 杜小雨一怔,脸上随即火烧火燎起来。 憋了半天,细如蚊蚋地道:「…… 还好。」 费恆平淡地道:「『还好』是指什么,味道,还是大小?」 杜小雨:「……」 费恆:「爱吃也不能老吃,不然营养跟不上。从明天开始别坐地铁了,跟我一块儿吃早饭。」 杜小雨察觉不对,抬起头,看见费恆嘴角的坏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 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毕竟是他自己接的茬。 杜小雨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憋出内伤。 不远处有同事路过,热情洋溢地喊他:「小雨,今天没坐地铁啊?」 杜小雨佯装平静,走了过去,僵硬地笑了笑:「来不及了,就打车过来的。」 「哦哦,」 同事瞟了一眼,看到身后从车里出来的费恆,道,「那不是gg部的费恆吗,看看他开的啥车…… 我的妈,我再工作十年都买不起吧。」 杜小雨:「是吗,我也不了解…… 快上去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第4章 「我们是什么关系?」 杜小雨在公司一天的生活可以用八个字概括: 杜小雨在公司一天的生活可以用八个字概括: 写稿,午睡,挨骂,下班。 林奇不在的时候,办公室的气氛会活跃很多,同事们通常会聊天,杜小雨就闷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儿,被点到了才应一声。 「小雨,吃曲奇不。」 「小雨,接杯水。」 「小雨帮我拿个外卖。」 「小雨……」 杜小雨一一应下,瘦小的身影在格子间里跑来跑去。 真奇怪,明明是办公室最没存在感的人,却也是最忙的。 筱筱坐在杜小雨对面,她是杜小雨的学妹,今年刚进公司,也是唯一会为他打抱不平的人。 第4页 筱筱教他:「你要学着拒绝啊,就说自己在忙,或者开玩笑让对方付跑腿费,下次肯定就不敢使唤你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别的事……」 「不是这个问题,你和他们平级,他们没有权力使唤你,不用害怕会得罪他们啊。」 杜小雨讷讷的,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被同事一喊,踌躇两下,就又跑腿去了。 筱筱帮他挡回去几次,无奈杜小雨根本不会拒绝人,她不好越俎代庖。 几次下来,只好作罢。 杜小雨对此颇为内疚。 筱筱是好意,可是他连别人的好意都没办法消化,实在是过于废物了。 十八岁以前,杜小雨没想过 「废物」 这个词会和自己挂钩。 他是所有老师捧在手心的优等生,乖小孩,「别人家的孩子」。 不像其他男孩子那样喜欢踢球、捣蛋、早恋,反而爱干净爱看书。从父母到老师,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父母偶尔也会担心,他好像过于沉默寡言了。 随后他们又会这样安慰他: 「我们小雨,将来就当科学家吧,科学家又不用说太多话。」 「能说会道有什么好,那些油嘴滑舌的坏小子,才多大啊就交女朋友,哪像我们小雨,一点都不要人操心。」 「将来当个大学老师也蛮好的,有编制,社会地位又高。」 「小雨喜欢就好啦。」 杜小雨乖乖地听进去,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他是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的大脑,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是有天生缺陷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习以为常的一些概念,他是无法理解的。 或者说,根本没有意识。 他的好成绩,并不是因为智商有多高,而是因为记忆力惊人。 对于一篇完全陌生的文言文课文,他可以用二十分钟就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对于不懂的数学题目,他可以完全不懂公式原理,硬生生把所有步骤背下来,在下一次考试的时候精准地还原出来。 高中时学地理,他对于地图没有任何概念,无法理解等降水量线、等温线是什么东西,却仍然能在考试时拿到满分。 与此同时,他的人际沟通能力一塌煳涂,不会加入话题,不会交朋友,不会拒绝别人,听不懂别人的弦外之音。 如果同事在一起聊天,他可以安静地从头听到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学之前,这些缺点不算什么,爱说话是会被老师批评的,说明 「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 大学之后的某一天,杜小雨忽然意识到,自己长成了一个怪物。 一个沉默可怖、格格不入的怪物。 全世界都瞒着他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光怪陆离,精彩纷呈。 每个人都脱去了高中时沉闷陈旧的泛黄校服,开始追逐爱情、游戏、旅行、大厂 offer。 他的同学们,即便散漫爱玩,对于未来也总有明确的具象: 「为了文学。」 「为了文凭。」 「为了有更多时间打游戏。」 而杜小雨报考中文系的原因是:「我爸说,中文系可以考编。」 虽然他连编制是什么都不知道。 室友表示理解:「考编,确实不错啊,我也想考个江浙沪的编,将来娶个局长女儿,美滋滋。」 杜小雨迟疑:「考编…… 和局长女儿有什么关系?」 「你逗我呢,」 室友一戴耳机,「不说了啊,等我打完这把。」 后来杜小雨打电话问了爸妈,才明白编制和局长女儿到底有什么关系。 爸妈笑着打趣:「我们小雨长大了,开始想着讨老婆啦。」 只有杜小雨知道自己内心的茫然无措。 明明…… 上大学之前,所有人都说,这样是不对的。 为什么一夜之间,这又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他被抛在了原地,像雪夜最后一片被覆盖的香樟叶。 —— 杜小雨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费恆在茶几上敲键盘,见他回来,把电脑收起来了:「我去热饭。」 每次杜小雨加班,费恆都会等他回来再一起吃。 杜小雨:「抱歉……」 「没关系。」 微波炉叮了两分钟,咖喱鸡肉盖饭热好了。 吃饭的时候,费恆问他:「真的不要我去找赵波?」 杜小雨咽下嘴里的胡萝蔔丁:「谢谢…… 不用了。」 费恆是老总眼前的红人,但职位并没有到可以随便炒人鱿鱼的程度。 他如果帮忙,应该就是把林奇滥用职权的事情捅到高层那里去。 经过这些年的变故,杜小雨虽然还是稚嫩,但总归掌握了一些 「成年人」 的思考方式,知道这样虽然能给林奇一点敲打,但对费恆是毫无益处的。 自己得不到好处不说,还会在领导层那里落下一个爱嚼舌根的坏印象。 费恆完全是在毫无私心地帮他。 杜小雨的手往袖口里缩了缩:「真的…… 没必要,会给你添麻烦。」 「杜小雨,」 费恆忽然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杜小雨咕哝了一句,被窗外车辆的鸣笛声压过去了。 费恆:「听不见。」 第5页 杜小雨只好加大声音:「…… 交往。」 「是吗,原来如此,」 费恆放下筷子,「一口一个『谢谢』,『添麻烦』,我还以为我们只是同居室友呢。」 杜小雨哑口无言。 费恆:「我帮你的任何忙、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不需要你付出报酬的,你明不明白?」 杜小雨当然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才不愿意欠他太多。 「你当初帮我内推,进了我梦寐以求的公司…… 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费恆挺重地把水杯放下了。 这是他生气的标志。 费恆这样教养良好的人,从来不会有大吼大叫的时候,心情差到极点了,也只是话会简短一些,放东西的力道会重一些。 费恆:「如果我非要帮你呢。」 杜小雨呆了呆。 沉默片刻,拉开椅子,向下蹲去。 费恆的双腿十分修长,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仍然姿势十分优雅端正,从来不会有交叠或者七弯八扭的状况。 杜小雨趴上他的膝盖,正准备解开裤链,忽然被人捏住了下巴,强迫地抬起头。 费恆低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红:「一有问题就逃避,一有问题就靠这招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哪根筋搭得不对,还是我的表现给了你错误的暗示——你他妈是真的觉得我把你当飞机杯是吧?」 费恆推开他,抱着笔记本上楼了。 杜小雨一脸懵逼地蹲在地上。 这是费恆第一次在亲热时推开他。 也是第一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费恆竟然说了脏话。 第5章 脚抽筋了 杜小雨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晚上。 杜小雨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晚上。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费恆睡左边,杜小雨睡右边。 按照以往,杜小雨会在十点的时候准时上床,坐在床头玩会儿手机。 上大学之后,他开始尝试同龄人的爱好,比如打游戏,比如刷短视频,感兴趣的内容却又偏向老年人,喜欢玩休闲放置类的种田游戏,偶尔看旅游直播,再就是农村养的猫猫狗狗。 看虽看,却也不沉迷。 同龄人或许会打游戏打到凌晨,看电视剧一口气追到结局,但杜小雨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好像天生不会对什么东西痴迷。 就像一日三餐,吃是照例吃的,吃到七分饱就一定会放下筷子,绝不会越界一步。 好听点说,是自制力强。 杜小雨清楚,其实他就是天生有缺陷,缺乏对外界的好奇。 龟缩在壳子里是温暖而安全的,时间久了会越来越麻木,越来越迟钝,但 「安全」 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 刷手机到十点半,杜小雨就会准时放下手机,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这个时候,费恆一般也洗完澡回房间了。 费恆躺进被子里的时候,身上残留隐约的水汽,佛手柑沐浴液的香气顺着被子的缝隙传过来,杜小雨偶尔会偷偷嗅两下,有安神的作用,很好闻。 杜小雨会耐心地等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如果费恆摸了他的腰,那就说明今晚要做爱。他会老老实实把睡衣和内裤脱掉,等待费恆翻身压上来,亲吻他的锁骨和胸口。 如果费恆只是安静躺着,杜小雨也会等够十分钟,再保险起见地问一句:「要睡觉了吗。」 「嗯。」 「那,晚安。」 「晚安。」 性生活和谐稳定得仿佛结婚三十年的老夫老妻。 杜小雨不讨厌和他做爱,但也不痴迷,和许多其他的事物一样,没有喜好,没有憎恶,就只是上班打卡一般的例行公事。 只是偶尔…… 在床上做得狠了,屁股蛋上布满牙印,胸口被吮得红肿,他也会后悔起来,当初怎么就狗胆包天爬上了费恆的床。 光看外表,谁能想像出,外表彬彬有礼的费恆在床上会这样啊…… 这天晚上,杜小雨照例在十点半的时候钻进被子里,屏息等待。 因为晚饭时的那一场不欢而散,费恆一晚上没理他,一直在书房里工作,直到十点才进浴室洗澡。 十点半。 费恆从浴室里出来,擦干了头髮,站在阳台上吹头髮。 十点三十五分。 费恆抓了抓吹干的头髮,放下吹风机,向床铺走来。 十点四十。 费恆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杜小雨,一声不吭。 杜小雨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开口:「…… 要睡觉了吗。」 费恆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回答,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他。 杜小雨抓着被角,咬了下右手的指关节,不安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下意识伸了下腿,忽然感到脚后跟一阵刺痛。 「嘶……」 费恆终于有了动静:「怎么了。」 「脚抽筋了……」 秋冬之交,天气冷热不定,杜小雨一受凉就会拉肚子,晚上偶尔也会脚抽筋。 费恆坐了起来,打开檯灯,掀开被子:「腿屈起来。」 杜小雨想要努力坐起来,但是脚后跟太疼了,好像有一根钩子勾着脚筋,整个脚底都是麻的。 「太痛了,坐不起来……」 费恆:「那就躺着,把腿屈起来。」 第6页 杜小雨仰躺着,咬着下嘴唇,努力张开双臂,把腿抱了起来。 人躺着本来就不太好使力气,何况他现在还脚底抽筋,抱着抱着,腿就七弯八拐地往旁边歪,左腿往左边倒,右腿往右边歪,杜小雨只好努力兜着膝盖下方,把大腿往胸口压。 只是这样一来…… 杜小雨后知后觉,这姿势好像不太对。 费恆低头看着他:「原来你有这种兴趣。」 杜小雨头顶冒烟:「不是……」 「我只是让你把抽筋的那条腿屈起来而已。」 费恆握着他的左脚脚后跟,手掌厚实温暖,一点一点地给他按揉起来。 费恆没再说什么,杜小雨倒是越躺越如坐针毡,想要把没抽筋的那条腿放下去,又觉得好像更不对。 以往在床上,费恆偶尔也会用一些奇怪的姿势折腾他,其中就有一条腿平放一条腿抬高的侧躺姿势,杜小雨往往躲都没地方躲,只能抓着费恆的肩膀咬他的侧颈。 …… 跟现在一模一样的姿势。 杜小雨脸色越来越烫。 恰在此时,费恆放开了他:「好了。」 杜小雨感觉到脚后跟已经不抽筋了,把腿放下去:「…… 谢谢。」 厚重温暖的被子重新盖好,费恆躺下去,仍旧是背对着他的姿势。 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人道主义帮助,不代表任何缓和气氛的预兆。 杜小雨脚后跟残留着温暖粗糙的触感,仿佛还能感觉到费恆替他按揉的力道。 他有些失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道:「费恆。」 这次费恆倒是理他了,虽然声音仍然很淡:「嗯。」 杜小雨硬着头皮:「吃晚饭的时候,你是不是不高兴。」 「嗯。」 杜小雨:「…… 能不能告诉我理由。」 「自己想。」 杜小雨:「可是,你以前……」 明明以前,只要他主动讨好,费恆都会消气的。 外人很难想像,但是杜小雨自从十八岁以后开始学习社交,真的是和读书考试一模一样的学习模式。 在网上偷偷买社交课程,什么《人际关系三百条》《零距离社交》《五百强企业的社交心理学》《国学里的处世哲学》。 看得稀里煳涂的,觉得好像不太靠谱,但也老老实实看下来了。 遇到问题,尝试解决不同的解决办法,好用就记下来,下次继续用;不好用就踢出去,再想别的办法。 无奈社交实在是比读书麻烦太多了,没有老师教,没有人给他的 「作业」 批改,他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摸索。 「主动讨好费恆」 算是他的社交经验里为数不多百试百灵的一条,大概因为费恆脾气好,就算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惹怒了他,一般情况下,只要主动一点,费恆都不会太和他计较。 如今…… 最好用的一条好像也不管用了。 杜小雨偷偷摸出手机,在最近课程里查看《人际关系三百条》。 不小心点开了朗读模式,温婉的女声在卧室里响起:「在家庭关系中,一方强势一方弱势是最和谐的关系模式……」 杜小雨手忙脚乱,按错了好几个键才把手机关了。 费恆:「你在听什么。」 杜小雨心虚:「刚刚不小心压到手机,乱七八糟的东西弹出来了。」 费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睡觉。」 「哦哦。」 杜小雨把手机放回去,不知道哪里按错,语音又突然继续播放了。 「当然,如果长期一方过度强势,也会导致家庭矛盾的产生,产生裂痕,甚至走向离婚……」 杜小雨:「……」 费恆:「……」 声音戛然而止。 「这,这次真的关掉了……」 杜小雨道,「晚,晚安。」 第6章 汹涌深海 几天后,杜小雨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几天后,杜小雨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杜霏霏今年十九岁,刚上大一,从小学主持跳舞,瘦白漂亮,活泼外向,食堂吃个饭能被七八个男生要微信号。 杜霏霏告诉他,自己要参加辩论比赛,正好就在他所在的城市。 杜小雨:「要我去帮你加油吗。」 「不用啦,一个小比赛而已,」 杜霏霏道,「准备好钞票,我要狠宰你一顿,嘿嘿。」 杜小雨挺高兴。 杜霏霏成绩不太好,大学念的艺术院校,但是和他性格截然相反,爱谈笑爱撒娇,因此更加受父母的宠爱。 他身为哥哥,不会有失落的感觉,而是和父母一样宠爱这个妹妹。 只是偶尔,看着霏霏熟稔地和陌生人攀谈的样子,也会有些羡慕和嚮往。 当天是周六。 杜小雨带她去吃了口碑很好的牛仔骨,吃饭途中杜霏霏接了个电话,脸上显出些不高兴的神色来。 「怎么了?」 杜小雨给她夹了块芝士年糕。 「大巴车坏了,让我们自己打车回学校,」 杜霏霏挂了电话,「太不负责任了吧,学校比赛,还要我们自己掏钱……」 杜小雨:「啊,那怎么办……」 「天这么黑,我自己打车,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杜小雨也紧张起来:「不行,最近电视上好多女孩子打车遇害的新闻。」 第7页 杜霏霏:「要是哥有车子就好了。」 杜小雨:「对不起啊……」 刚上大学的时候,杜小雨有想过去学车,去的第一天被驾校教练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就再也不去了。 杜霏霏噗嗤一声:「我开玩笑的啦,让你去和陌生人打交道,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杜小雨:「不要乱用比喻……」 「既然这样,我今晚就住在哥的家里吧!」 杜霏霏道,「你在 a 城这么久,我还没去过你租的房子呢。」 杜小雨顿时慌张起来。 房子是费恆全款买的,他只是暂时租住。 之前和家里视频聊天,爸妈说想看他租的房子环境怎么样,他就四下走了走给他们看。 费恆品位很好,复式楼层,北欧风的简约设计。家具看似简单,都是费恆从设计师那里定做的,随便一把椅子都可能几千块。 杜小雨刚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坐下吃饭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力气大点就一屁股坐坏了。 费恆这周末没事,这会儿正好在家里。 杜小雨:「啊,这个……」 「上次你跟我们视频,我看家具都蛮好看的,有个深蓝色的转椅,后来在网上看到一把一模一样的,居然一万多块钱,叫什么人体工学椅…… 哥你是买了山寨的吧?」 家人都知道他的收入,也知道他不怎么爱花钱。 杜小雨摸了摸肚子,心虚道:「…… 嗯。」 「我一猜就是,」 杜霏霏笑嘻嘻道,「吃完就走吧,我还要去便利店买点卸妆水和洗面奶,衣服就穿哥的好了。」 杜小雨鼓起勇气:「那个……」 「嗯?怎么了。」 「其实,我有个男室友,」 杜小雨吞了口唾沫,「你是女生,是不是不太……」 杜霏霏:「啊,他和你住一屋吗?」 「没,没有!」 「那就没关系啊,我睡沙发,你睡床,不就好了。」 杜小雨怎么可能让妹妹睡沙发,脱口而出:「我睡沙发。」 「那就这么定了,」 杜霏霏抱着他的胳膊晃啊晃,「我就知道哥最疼我了。」 杜小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结帐的时候懊恼不已,碍于杜霏霏在场,不好表现出来,勉强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 趁杜霏霏进便利店,杜小雨走到街拐角的僻静处,给费恆打电话。 「费、费恆,你在家吗。」 手机那头传来费恆平淡的声音:「嗯。」 「临时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说。」 「我妹妹今天突然来了,太晚了,没办法回学校,想在我这里住一晚……」 那边安静片刻。 费恆:「二楼有客房。」 出乎意料。 杜小雨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费恆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其实是那种边界感很重的人,从来没有带过任何同事和朋友回家。 维修师傅上门修冰箱,费恆会妥帖地递水、帮忙拿工具、塞的红包也很大方,但一定会在事后仔仔细细把家里重新清洗擦拭一遍。 和对方是谁无关,也并非嫌弃,而是类似于大型兽类在保护领地。 杜小雨思考过,洁癖这么重的费恆,为什么会同意让他住在家里。 想来想去,大概是费恆实在教养良好,责任心很强。 一年前的那次意外,费恆 「被迫」 和他发生了关系,在费恆的观念里,应该是不太会有 「炮友」、「一夜情」 这样的概念。 发生关系,那就一定要交往。 这也是为什么,杜小雨面对费恆时总是感到羞愧和心虚。 某种程度上,那次算是他用了心机和手段,「强迫」 了费恆。 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破罐子破摔,本意只是想得到这个工作机会,万万没想到费恆会默认他们开始交往。 如果他是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此时应该欣然接受,快乐地顺着职位向上爬了。 但是他不是。 好不完全好,坏又不完全坏,自认清高却又没有资本,因此摇摆不定,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 杜小雨回过神来。 「还有一件事……」 费恆:「说。」 「我家人都以为我喜欢女孩子。等会儿介绍的时候,我能不能,说你是普通朋友……」 这次费恆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透过玻璃窗,杜小雨远远地看见,杜霏霏提着大包小包,开始结帐了。 杜小雨低声下气:「我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人,我妹妹也还年纪很小……」 费恆:「所以,爸妈妹妹都是你很重要的人。」 「嗯。。」 「这件事很严重,很可怕,你不想伤害他们,所以不能这么做,是吗。」 杜小雨傻傻应道:「嗯……」 费恆又不说话了。 杜小雨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然而社交残废如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该怎么补救。 「费恆,」 杜小雨只能放下自尊,「求你……」 他忍着羞耻道:「等我妹妹走之后,你要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其实他也拿不准这个条件对费恆有没有吸引力,他在家本来就挺乖挺主动的,费恆现在看起来已经逐渐对他失去兴趣了。 第8页 想到前几天费恆推开他的情景,杜小雨有些不安。 咚。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杜小雨好像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有、有东西掉了吗。」 「没有,」 费恆开口的时候,又恢復了往日的温和平静,「你们还有多久到,我收拾一下家里。」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吧,我们打车回去。」 「好。」 费恆简短地说完这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 二十分钟后,杜小雨忐忑地带霏霏回了家。 事情进展得出乎寻常地顺利——费恆穿着休闲衬衣和长裤,彬彬有礼地接待了霏霏,没有丝毫不快的样子,甚至贴心地准备好了很多应急物品,包括崭新的女士拖鞋、杯具、洗具。 杜霏霏仰头看着费恆:「谢谢费恆哥哥。」 「没事。」 杜小雨想要带她回房间洗漱,然而杜霏霏主动和费恆聊起天来:「费恆哥哥也在附近上班吗,我哥以前没有提起过,我还一直以为他一个人住呢。」 「嗯,在 ja 公司。」 「啊,那不是跟哥一个公司?」 杜霏霏道,「你们应该很熟吧?我哥这种究极社恐,我还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和朋友合租呢。」 「嗯,不同部门。」 「我看书房门口摆了 xx 的手办,你也玩 xx 游戏吗?」 「是啊,开服玩家。」 「哇,大佬!」 霏霏星星眼,「在现实世界居然遇到开服大佬,我要好好抱大腿了……」 两人十分投机地聊起游戏来。 杜小雨对此一窍不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几分钟后,费恆看了他一眼,停住话头:「今天就这样吧,你们早点休息。」 霏霏笑眯眯道:「好,谢谢费恆哥哥。」 杜小雨把霏霏安顿好了,抱着被子准备去睡沙发。 走到走廊的时候,和拐角出来的费恆撞上了。 费恆盯着他手里的被子:「你去哪。」 杜小雨抓了抓头髮:「房间让给霏霏了,我去睡沙发……」 费恆抬起眼皮:「又不是没有房间,睡什么沙发。」 「要是被霏霏发现……」 「两个男人睡一起,发现了又怎样,」 费恆笑了一声,「你自己心虚,才会觉得奇怪罢了。」 费恆说完,转身回房间了。 杜小雨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有些打憷,觉得今晚的费恆好像有点奇怪,但是又不敢多说什么,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一晚上相安无事。 杜小雨本来担心费恆会对他做些什么,房间的隔音不是太好,然而只是他想多了,费恆一晚上都没搭理他。 倒是他自己,因为提心弔胆的,失眠了很久,手无意中在被子下面碰到都会紧张,直到两三点才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九点多了。 杜小雨急急忙忙洗漱完下楼,费恆和霏霏已经坐在餐桌旁,不知道聊了多久了。 「哥终于醒了,」 杜霏霏皱起鼻子,「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吃早饭的,今天下午有事,我只能先走啦。」 「对不起啊,」 杜小雨抓了抓头髮,「昨晚失眠了……」 杜小雨把霏霏送到门口,看着她和几个同学一起打车走了,放下心来。 回到家里,发现费恆还坐在餐桌旁,手边放着一沓gg学杂志。 杜小雨过去道歉:「昨天和今天,麻烦你了……」 其实他挺高兴的。 本来以为费恆会生气,没想到他和霏霏聊得还挺投机的。 霏霏看起来也没有丝毫怀疑,完全把费恆当成了哥哥的普通室友。 费恆抬起头来,脸上没什么情绪:「走了?」 「嗯,」 杜小雨笑笑的,「霏霏跟我夸你了呢,说你人很好,打游戏也很厉害。」 费恆没接茬,低头喝了口咖啡。 「霏霏其实不太喜欢跟我聊天啦,嫌我太闷,说话也没意思,但是昨天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问题,说没想到我这种闷葫芦也会有这么厉害的朋友,让我好好和你交朋友。」 「她还说,他们这学期有作业就是gg方面的,到时候想拜託你指导一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她说你很好看哦,比她们学校舞蹈系的男生还好看。」 「霏霏还说……」 「杜小雨,」 费恆忽然打断他,「刚才吃早饭的时候,你知道你妹妹和我说什么吗。」 杜小雨卡了一下:「不知道。」 费恆深吸一口气: 「她问我要了微信号,问我几岁,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她问我,下周有没有空,她想去看博物馆的书画展,想约我一起去。」 「我说我没空,要工作,她说,下下周也行。」 杜小雨张口结舌,大脑一片空白。 费恆低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些隐藏不清的情绪,像是漆黑夜幕下的汹涌深海。 「现在,你还要我去主动联繫她吗?」 第7章 雨落 发呆发了有五分钟,杜小雨终于回过神了:「那……」 发呆发了有五分钟,杜小雨终于回过神了:「那……」 费恆拿起杯子,继续喝水。 杜小雨:「你和她解释一下?」 第9页 费恆放下杯子:「我的时间很宝贵。」 说完,费恆就转身回书房了。 杜小雨琢磨了一晚上,应该不是时间宝贵的问题。 开玩笑,费恆吃个早饭都能争分夺秒给他 「加餐」,能连这点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分明是还在生气,故意把难题留给他。 杜小雨苦恼不已,晚上睡觉就罕见地做起连环噩梦来,第一次梦见小时候被隔壁的大黄狗追,第二次梦见高考,第三次梦见了…… 韩云泽。 梦境是旧报纸般的昏黄色,沉闷扭曲,韩云泽拉着他在小学操场上奔跑,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手抓饼。 快点呀,韩云泽转过头来笑着喊他,天天早上都连累我迟到,还要我伺候你吃早饭。 我起晚了…… 那就晚上早点睡! 睡不够啊…… 真是小猪哦…… 杜小雨醒来的时候,喉咙莫名有些干涩,左手小指发抖得厉害,花了许久才稳住心神。 他有些怀疑自己梦中是不是大喊大叫了些什么,担心吵醒了费恆。 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才放下心来,昏昏沉沉地睡去。 新的一周,工作仍然沉默无趣。 杜小雨烦恼的事情多了一个——该怎么向杜霏霏解释。 费恆下班时间逐渐变晚,有时十点多才回来,那时杜小雨早已睡了。 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杜小雨还感觉到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觉得费恆好像不是生气杜霏霏这件事这么简单,但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思维仍旧是直线式的做题思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总结问题。 周末,杜小雨硬着头皮给杜霏霏打了电话。 极其生硬地拉了一通家常之后,杜霏霏敏锐道:「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呗。」 杜小雨:「啊……」 杜霏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小朋友在偷穿大人衣服哦。」 杜小雨耳朵通红。 一咬牙,道:「我是想说…… 其实,费恆有对象了。」 杜霏霏:「啊?他没说过啊。」 杜小雨:「他跟我说…… 他说,上次他不知道你对他有好感,被要了微信才反应过来,担心伤到你,所以拜託我……」 因为不擅长撒谎,杜小雨说得磕磕绊绊。 「这样啊……」 杜霏霏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快恢復了欢快的语气:「靠,早说嘛,我就不费这个力气了。」 杜小雨:「你,你不伤心啊?」 他担心了好久,她会不会受打击。 「这有什么伤心的?」 杜霏霏莫名其妙,「本来就只是试探问问啊,又不是被噼腿了,我又没多喜欢他。」 「都是成年人,广撒网钓鱼,能捞上来就捞,捞不上来就算了呗,我还有一整片海洋呢。」 杜小雨听得一知半解,但大体知道杜霏霏这是没有受伤的意思,放下心来。 杜霏霏:「倒是你哦,小心自己的屁股,嘻嘻。」 杜小雨:「啊…… 啊?」 杜霏霏:「别蒙我了,上次我看到费恆的电脑桌面了,是一个芬兰小众金属乐队的演唱会海报,乐队成员全是 gay,歌也全都是写同性恋情的。他对象是男的吧?」 杜小雨差点摔下凳子去:「你…… 你怎么……」 「你太笨啦,如果费恆交的是女朋友,你一定会说『他有女朋友』,而不是含煳其辞的『他有对象』。」 杜小雨:「这,这也不一定啊…… 我只是随口一说……」 「唔,刚才我只是随便猜猜,不过看你这反应,我就能肯定了,」 杜霏霏因为自己的神机妙算而得意不已,「你从小就不会撒谎,一撒谎声音就抖,我一听就知道了。」 杜小雨不敢说话了。 「所以我让你小心自己的屁股……」 杜小雨条件反射:「我不是……」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啦,」 杜霏霏神经大条,大笑道,「你看新闻没,有些男同性恋很脏的,到处乱搞,你小心点,晚上睡觉记得锁门!」 杜小雨愣了愣,正想辩解,手机忽然被人从身后拿走了。 转过身,看到费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垂着眼睛,挂断了电话。 杜小雨大脑再次死机。 「解释完了?」 费恆垂着眼睛,眼睛却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 压抑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杜霏霏刚才说话的声音很大,杜小雨确定,费恆应该是听到最后那几句了。 杜小雨:「我妹妹她,年纪小,有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费恆挺平静地道:「那你们家的基因还挺神奇的,哥哥妹妹说话都不爱动脑子。」 杜小雨:「她是开玩笑……」 「那你呢,」 费恆抬起眼,看着他,「我看你,好像不是开玩笑。」 杜小雨第一次在费恆眼睛里看到了厌恶。 是的,厌恶。 这种直接而晦暗的情绪,基本不会在费恆眼睛里出现,因为费恆永远是优雅高贵,得体有礼的,不会让任何人下不来台。 杜小雨后知后觉,费恆说的 「你不是开玩笑」,是指他下意识否认自己是同性恋那一句。 第10页 「既然如此,不用勉强自己了,」 费恆道,「下个月开始,你就搬出去吧。」 「我、我不是……」 费恆忽然挺轻蔑地笑了一下:「你知道的吧,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杜小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 好。」 第8章 桃花源 清晨,费恆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杜小雨半蹲着收拾东西的背影,顿住脚步。 清晨,费恆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杜小雨半蹲着收拾东西的背影,顿住脚步。 杜小雨的东西不多,除了日常穿的几套衣服鞋袜,就是笔记本电脑了。他平时几乎不会主动买衣服,不是没钱,是纯粹的没有喜好,衣服够穿就行。 费恆给他买过几套当季男装,杜小雨每次都是连连摆手拒绝,因为费恆太大方了,送的衣服都是几千一件,一套下来能抵掉他一个月工资。 推脱来推脱去,费恆懒得再给他买。 反正杜小雨一定会偷偷还回来,不然就折成钱原封不动转帐给他,这么一来,杜小雨存款告急,生活水平反而急剧下降。 费恆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已经找好新房子了?」 杜小雨:「联繫到一家…… 下班之后就搬走了。」 因为找得匆忙,新租房算不上条件很好,价格也偏高。 费恆给的期限是月底前,但是杜小雨长了这些年岁,到底情商还是有进步,知道费恆昨晚是切切实实发了火,开始厌恶他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被主人嫌弃了还死赖着不走,那就太不知趣了。 费恆顿了一下:「你可以住到月底。」 「没关系,」 杜小雨吸了吸鼻子,「都一样的,我已经麻烦你很久了。之前这段时间…… 谢谢你。」 客厅里安静了十几秒。 杜小雨听到身后传来费恆冷淡的声音。 「随你。」 费恆的顺风车自然也是不好意思坐了。 行李箱太重,杜小雨一咬牙叫了个计程车,看着计价器一格一格往上跳,心脏滴血,只好转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因为昨晚的变故,杜小雨工作时心绪不宁,挨了林奇好几顿骂。 吃着午饭,也会忍不住想到费恆,想费恆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气,想到他昨晚说的那句 「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真奇怪,明明早就知道事实,被对方亲口说出来,还是会有心口狠扎了一下的感觉。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杜小雨拖着行李箱去了新出租屋。 房子在一片有些老的居民区里,房东大哥热情地前前后后带他看房子:「没问题的话,现在就签合同吧?」 杜小雨看了看,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被催促着,稀里煳涂就签完了。 回房间把东西整理了一下,衣服挂起来,出了一身汗,打算洗个澡,却发现热水器坏了。 他去找房东,房东正在手机上打牌:「等等啊,我马上打完了。」 于是杜小雨在旁边等。 等了许久,每次杜小雨问 「好了吗」,房东就回答 「快了快了」。 杜小雨:「要不你打个电话联繫一下维修工?」 房东眼睛没抬:「我忙着呢,你自己网上预约一个吧,也不贵。」 杜小雨:「热水器一开始就是坏的,应该是你负责任。」 房东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凶:「我负责?我负什么责,签合同的时候告诉你好好看有没有问题,你自己说没问题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弄坏了,现在跑来讹我。」 杜小雨吓得向后一退。 他终于明白,刚才房东为什么会催着他赶紧签合同。 他到底是读书人,脸皮薄,身板比对方瘦小许多,目测了一下,硬刚估计也刚不过对方。 杜小雨踌躇片刻,忍着眼泪,扭头走了。 回到冷兮兮的房间,杜小雨把窗户关紧,缩在被子里发了会儿呆。 他一直以为自己大学毕业之后就独立了,也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没经歷过太多的挫折,现在才发现,不是运气好,是因为他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认识了费恆而已。 因为是住在费恆家里,不用和花言巧语的房东打交道,房租很低,日常家务和饭菜都会有家政阿姨做,完全不用他动手。 也根本考虑不到热水器也会坏这种事,往往他还没发现,费恆就已经找维修工修好了。 夏天下暴雨,他畏惧雷声,躲在床上睡觉,忘记外面还挂着衣服,费恆也不会责骂他,只是轻轻嘆一口气,问他:「你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杜小雨:「对不起……」 费恆摸进被子里来,压在他身上,嘴唇含着他的嘴角磨蹭,逐渐深入,吸他的舌头。 杜小雨被他吻得直往后缩。 费恆的手伸进他的棉质睡衣里,向下摸去,一直摸到内裤里,直到他瘫软得再也动不了。 「费、费恆……」 「你弄坏了我三件上衣,讨点赔偿,不过分吧?」 费恆用平和商量的语气道,「还是说,你有别的赔偿方案?」 …… 房间里昏暗静谧,被子里温暖柔软,偶尔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和低喘声,隆隆的雷声被窗户远远隔开。 杜小雨现在才明白,那是费恆给他的桃花源。 现在桃花源被收走了。 第11页 那里从来不属于他,只是费恆愿意施捨给他的时候,他才有了那么一点点错觉,好像这一切都是稀松平常,天经地义的。 第9章 酒局 杜小雨租房吃了哑巴亏,最后是自己掏钱叫了维修师傅。 杜小雨租房吃了哑巴亏,最后是自己掏钱叫了维修师傅。 周末给父母妹妹打视频通话时只字未提,说是想换个安静点的独居环境,从费恆家里搬了出来。 父亲看了看他身后:「这屋子怎么有点小啊……」 杜小雨:「我就一个人,要太大的屋子也没用啊。」 父亲:「怎么突然就搬出来了呢,和同事有矛盾?」 杜小雨努力地笑:「没有,我同事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就是有时想睡懒觉,不想被人打扰。」 父亲颇为欣慰:「我们小雨现在会睡懒觉啦,有进步!」 杜小雨学生时代基本是机器人作息,准时十点睡觉,六点起床,保持每天八小时睡眠,从来不会熬夜和赖床。 规律,却也枯燥。 杜小雨也跟着笑,笑到后来脸都僵了,心想,现在确实有进步,撒谎都越来越熟练了。 时间近了年末,工作繁忙起来,杜小雨搬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惊人的,杜小雨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习以为常,再到渐渐麻木,也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除了有时会把湿衣服忘在洗衣机里、煮饭忘记按煮饭键、失眠到凌晨一点以外…… 一切都挺好的。 费恆一次也没有联繫过他。 费恆的微信头像是一个蓝色的火柴小人,杜小雨偶尔会点开微信界面,无意识地看着火柴小人,发好几分钟的呆,想费恆现在在做什么呢。 大概是在办公…… 或者看书。 夏天,费恆看书时喜欢半靠在露天阳台的躺椅上,手边放一杯冰糖柠檬汁。 冬天时阳台寒冷,费恆就会把窗户严严实实关好,拉上窗帘,只点亮床头的檯灯,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看球赛或者打游戏。 他其实有很多男高中生式的爱好,却没有沾染丝毫的尘世气,杜小雨以前班里的男同学们总是喜欢在打游戏时骂脏话、输了摔东西,费恆好像从来没有,他做任何事都是平静淡定,沉稳持重的。 想到费恆那天让他滚蛋时的轻蔑神气,杜小雨又开始腿抽筋了。 最近脚后跟抽筋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杜小雨闷闷地想,不知道是天气变冷的缘故,还是脚后跟的筋也在想费恆。 为什么要想呢,杜小雨有些气恼,都被人家指着鼻子让滚蛋了,还巴巴地想回去,能不能有点骨气。 因为心绪不宁,杜小雨工作时连续犯错,被林奇骂得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却被林奇带去了饭局,说有一笔生意要谈。 杜小雨觉得有些奇怪,他们部门主要负责文案,涉及不到具体的合同签约,哪里有什么生意好谈。 林奇也不解释,杜小雨和筱筱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去了。 筱筱安慰他:「就当是免费吃大餐嘛,我好久没吃炸鸡腿了,希望今天有炸鸡吃,嘿嘿。」 到了地方,却是在一家私人会所。 杜小雨原本是闷头吃着,越听越不对劲。 对方号称是一家跨国晶片制造公司,然而言语之间天花乱坠,对专业内容含煳其辞,唯独开价十分大方,一个劲儿劝他们入股。 林奇竟然是背着公司在私自接活儿,这种事一旦被公司发现,是要严肃处理的。 筱筱也听出不对劲,偷偷在微信上问杜小雨:「是不是骗子啊。」 杜小雨不能确定,他想阻拦林奇,然而林奇根本不听他的,爽快地就把合同签了。 杜小雨拉起筱筱,对林奇道:「有点晚了,我们先走了。」 林奇却拽住筱筱,让筱筱给对方敬酒。 对方是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醉得满脸通红,吃饭时一直有意无意盯着筱筱看。 筱筱脸色白了。 杜小雨皱眉,挡在筱筱前面:「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内容,不需要喝酒。」 林奇喝高了,把酒杯重重一放,指着杜小雨鼻子骂:「会不会来事,没看梅老闆和余老闆都不高兴了?」 尿黄色的酒水泼洒在杜小雨衣服上。 杜小雨被揪住衣领,仍然努力抬起眼睛,直视林奇。 他结结巴巴道:「筱筱酒精过敏,不,不能喝的。」 几秒钟后,杜小雨被抓住手脚扔出包厢,一屁股摔在走廊的红地毯上。 原本是要摔个狗啃泥的,然而正好有人经过,挡了一下,杜小雨后背正好砸在对方小腿上。 「抱,抱歉……」 杜小雨双手撑住地板,头晕眼花地抬起头。 对方正低着头,沉默地看着他。 杜小雨的视线渐渐清晰。 看清了对方漆黑的眼睛,优越的鼻樑,自上而下俯视的目光。 …… 杜小雨大脑一片空白:「晚,晚上好。」 费恆没有理他。 他抬起头,以一种平静的、让人胆寒的目光,向包厢里望去。 第10章 闭嘴 林奇看见费恆,连忙迎了上来。 林奇看见费恆,连忙迎了上来。 费恆:「怎么回事。」 第12页 林奇:「最近大家工作累了,我带他们出来放松放松,刚才闹着玩呢,不小心把人推倒了。」 杜小雨被筱筱扶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嗡嗡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费恆问筱筱:「是这样吗。」 筱筱看看费恆,又瞄了一眼林奇,忽然道:「林组长可能不知道吧,费前辈是小雨的好朋友,之前还来办公室给小雨送过甜点呢。」 林奇一惊。 杜小雨在办公室里向来表现得沉闷寡言,朋友很少,谁会想到他竟然认识gg部的一把手费恆? 筱筱看到林奇的反应,忽然有了些底气,鼓足勇气,正想说什么,杜小雨打断了她。 「吃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筱筱:「可是……」 杜小雨:「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筱筱只好闭上嘴。 林奇和费恆打过招唿,匆匆带着两位客户离开了。 筱筱见林奇走了,忍不住道:「为什么不说啊,他就是在背着公司接私活,让我给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陪酒,还把你推倒在地上……」 费恆睫毛微颤,向杜小雨看去。 筱筱对费恆解释:「小雨是为了帮我挡酒,才被针对的……」 杜小雨感觉到费恆的目光,自己也知道自己丢脸,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感觉都变得麻木迟钝了,倒也不觉得尴尬,慢悠悠对筱筱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筱筱:「?」 杜小雨:「所以…… 嗝…… 他推了我,我疼,他的手也疼…… 我摔了个屁股蹲儿,他也不好过……」 筱筱:「……」 「他醉了,」 费恆扶住踉踉跄跄的杜小雨,:「我正好开了车,先送你回去,然后送他。」 筱筱感激道:「谢谢费前辈。」 ——— 上了车,杜小雨清醒了些。 车里有个不知情的第三人,两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一路把筱筱送回家。 等把筱筱送到地方,关上车窗。 费恆:「地址。」 杜小雨报出一连串街道和小区名字,那地方有些偏僻,不好找,费恆没说什么,开了地图导航,走错了两次,才找到地方。 费恆问话和开车时的表情都很平淡,并没有问他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确实是不关心。 杜小雨下车的时候,费恆也没有回头,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杜小雨踌躇了一下,小声道:「谢谢你。」 上楼的时候他走得很慢,因为楼道里没有灯,他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亮光,慢慢地摸着墙壁上去。 摸了一手的水泥灰,办假证小gg的碎纸片,斑驳的墙皮…… 快到三楼的时候,走得快了些,脚下忽然一绊,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不知道碰了什么,旁边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的东西。 杜小雨原本就有些醉,这一下摔懵了,半天爬不起来。 正茫然着,楼下忽然由远及近有了光亮,然后是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费恆出现在拐角处。 杜小雨向下看,费恆仰起头,两人的视线穿过厚重的夜色交汇在一起,一个狼狈不堪,跌倒在地,一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杜小雨垂下了头。 费恆很快地走上来,借着手机光亮捲起裤脚,查看他的膝盖。 他们离得很近,杜小雨能看到他额上隐约的汗珠,似乎刚才走得有些急,气息也不太稳。 「有点肿了,没渗血,」 费恆放下裤脚,「钥匙。」 杜小雨:「没关系,我自己……」 费恆没有理睬他,似乎并不在意他想说什么。 他伸过手来,探进他的牛仔裤口袋里。 因为是坐着的姿势,牛仔裤紧贴在身上,费恆手一摸进来,就能清晰地感觉到手指的轮廓和热度,仿佛是寸缕未隔地在碰触他的皮肤。 杜小雨身体有些僵。 幸好费恆很快摸到钥匙,把手缩了回去。 杜小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费恆的下一个动作,勾住他的膝盖下方,把他抱了起来。 杜小雨:「不用……」 这次费恆很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他。 杜小雨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费恆好像憋这句话憋了整整一个晚上,以至于带了些泄愤和厌烦的意思: 「闭嘴。」 第11章 看见我睡衣了吗 杜小雨把嘴闭上了。 杜小雨把嘴闭上了。 他本来就身形瘦小,搬出来的这些天劳心劳神,为了热水器和恶霸房东斗智斗勇,睡得不好,比以前更清瘦了些。 费恆把他抱起来,和拎了一只小猫崽没什么区别。 杜小雨被他抱着,不自在地挣动了一下。 自从搬出来之后,两人已经有许久没有见面,更不用提这么近的接触。 刚才还只是隔着裤子布料,现在从后背到腿弯都完全被对方掌控着,费恆伸伸手指就好像能捏死他,让他不自觉想要逃离。 可是身体的反应又是很真实的。 杜小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它在努力地贴近费恆,想要被拥抱,想要更多的安全感。 两相纠结之下,身体僵住了。 幸好,费恆很快把他放在床上,松了手。 第13页 费恆环视了一下房间,不太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 杜小雨脸颊有些热起来。 费恆这样阶级地位的人,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这种租房。 陈旧,窄小,阴冷,白墙上有梅雨季节留下的霉点,抽水马桶泛黄,地板上还有划痕。 如果是普通的地段,这种租房一个月是要不了一千的,但因为处在繁华地段,月租直接两千起跳,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费恆的注视就如同无声的评判,无需出言讽刺,就已经把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了。 费恆:「你……」 「今天,谢谢你,」 杜小雨抢先说道,「膝盖只是撞了一下,没什么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费恆:「你很怕我?」 杜小雨:「没有。」 费恆:「那为什么急着赶我走。」 杜小雨:「我只是觉得,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希望你早点回去休息。」 费恆又看了一眼起皮的墙面,像是有些嫌恶,很快收回目光,却仍旧没有挪动:「哦。」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杜小雨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才他上楼时走得挺慢的,按理说费恆应该早就开车走了,又怎么会听到东西摔落的声音,冲上楼来扶他? 除非……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直待在楼下。 是正好在接电话吗?杜小雨猜想,也可能是堵车,毕竟这座老式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楼房之间狭窄,住户的车辆经常堵在一起,需要物业帮忙协调才能把车开出去。 杜小雨:「下面堵车了吗?」 他问得没头没尾,费恆习惯了他那异于常人的脑迴路,答道:「没有。」 那就奇怪了。 费恆为什么会待在楼下,没有立刻离开? 杜小雨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稍微想想都觉得自己太过不要脸。 都被人家从家里赶出来了,还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 那就是…… 为了嘲笑他吧。 虽然觉得费恆不是那种会落井下石的人,但是杜小雨也知道上次自己表现得有多讨人厌,费恆眼睛里的轻蔑也不是假的。 费恆会为了看他出丑而留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么一想,杜小雨也就恍然大悟了。 他知道有些情侣分手之后会有一些奇怪的心理,想看对方离开自己之后过得不好,有一种狠狠报復回去的快感,何况上次费恒生气也是因为他有错在先,费恆可能还没出气完吧。 他早已坦然接受自己的愚钝笨拙,既然费恆想看,那就让他看好了,反正他最丢脸的样子都早已被他看过了,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费恆不走,也不和他说话,就这么闷声坐在床边看手机,似乎是在看当日新闻。 杜小雨把费恆当作空气,单脚跳下床,上厕所,洗漱,铺床单,一气呵成。 换睡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觉得特意去卫生间换好像太矫情了,他们现在又不是情侣关系,男人之间互相看个身体好像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就直接坐在床上脱了。 胳膊有点撞到,脱衣服的时候龇牙咧嘴,在黑暗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把套头衫从脖子上掀出去。 裸着上半身,冷气从窗户缝里一抽,杜小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赶紧去摸睡衣,却发现刚才还在身前不远处的睡衣不见了。 四下摸了摸,还是没找到。 费恆却恰在此时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锁骨上,逐渐往下,一直落到…… 他的胸前。 杜小雨脸热起来,却也不好意思去遮挡,又不是女孩子,一挡反而更奇怪了。 杜小雨:「你…… 你看见我睡衣了吗。」 费恆:「没有。」 杜小雨挠了挠头,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不好意思掀被子,只好缩进被子里去。 费恆不和他说话,他只好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努力了大概十分钟,正感觉自己渐入佳境,昏昏欲睡。 房间里忽然传来费恆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还是故意的,」 费恆的声音很平静,「前男友就坐在床边,却一脸的单纯无辜,当面脱衣服,还赤身裸体躺在被子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 杜小雨:「…… 啊?」 第12章 有点烧 杜小雨心下吐槽,我让你走,你不走,我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杜小雨心下吐槽,我让你走,你不走,我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说得这么奇怪,好像他心思有多腌臜污秽一样。 当然面上只敢:「…… 没想什么,就是累了。」 费恆起身:「我走了。」 杜小雨:「哦。」 费恆走到门口,杜小雨刚松了口气,屋子里忽然一暗。 开门的声音开到一半,戛然而止。 杜小雨喃喃:「…… 灯坏了。」 费恆:「你刚租的房子。」 「是啊……」 杜小雨有点悲伤,「刚来热水器就坏了,现在又是顶灯…… 我怀疑这房子岁数比我奶奶还大。」 费恆在黑暗中静默片刻,很奇怪的,并没有立刻开口。 要是换了以往,出现这种突发事件,费恆一定会立刻开始想办法解决,一二三点有条有理,丝毫不乱。 第14页 今天却沉默着,似乎在等他开口求救。 杜小雨怒从心头起。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费恆送他回来,他是很感谢,但是特意跑来家里看他出丑、说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长的、现在还故意看他笑话…… 未免过分了! 费恆见他没声音,道:「灯坏了,你打算怎么办?」 杜小雨:「不怎么办。」 费恆:「你不要用灯了?」 杜小雨:「我睡觉本来也要关灯的。」 费恆:「你就不想找些办法把灯修好,或者换个灯泡?」 比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屋子里就有一个手脚灵巧经验丰富的大活人。 杜小雨冷哼一声,心中默道,穷者不受嗟来之食。 费恆听见声音,道:「你喷鼻涕了?」 杜小雨:「……」 他现在才发现费恆竟然很厚脸皮,被他明里暗里地警告,竟然还能装傻到现在。 杜小雨不得不把话说明白:「我不打算修灯泡,我很累,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费恆:「就这么裸着睡?」 杜小雨忍无可忍:「我穿着还是裸着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 费恆道,「和我今晚能不能睡着有关系。」 说完,拉上门走了。 杜小雨茫然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听不懂,什么意思,谜语人啊。 他甩甩脑袋,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忘掉费恆,尽快入睡。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睡意顿消。 突然感觉脸颊有点烫,有点烧。 第13章 一厢情愿 「下周在爱丁堡有一场视频会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 「下周在爱丁堡有一场视频会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 费恆:「我去吧。」 赵波抬头,颇有些惊讶地道:「今天刮哪门子邪风,你居然肯去出差了?」 费恆:「工作需要,我当然是愿意的。」 赵波笑得意外深长:「我看不像…… 和小男友吵架了吧?」 费恆没反驳,也没应声。 赵波拍拍他的肩膀:「有矛盾就好好谈谈,啥事儿都别往心里搁,拖久了,人心是会变的。」 赵波走了。 费恆站在原地,对着会议室落地窗前的夕阳余晖,发了许久的呆。 道理他明白,忍耐了这么久,放弃意味着前功尽弃,他也明白。 只是,心被掏久了,总会空的。 就像坚持不懈地向大海唿喊,日復一日,回应的只有空荡荡的海浪拍打声,人终归会精疲力竭。 哪里是人心会不会变的问题。 如果说以前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他可以肯定,杜小雨从来没有把心分给他过。 对他好,照顾饮食起居,给他做饭,给他内推,抱他,吻他,杜小雨好像从来没有表达过反感,也时常向他表示感谢。 但费恆清楚,这些都是他主动的,除了内推工作,杜小雨并没有主动要求过。 上次的争吵过后,他整整一周压抑着自己,不去联繫,不去关心,微信上看到杜小雨的浣熊头像就迅速划过,就是想赌一赌,看杜小雨会不会主动联繫他。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杜小雨住在阴冷破旧的出租屋里,也仍然自得其乐,气定神闲,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费恆不得不承认,他的消失,对杜小雨没有丝毫影响。 甚至他放下所有自尊,主动送他回家,进他的屋子,杜小雨也能把他当空气,美滋滋地上床睡觉。 仿佛一耳光甩在脸上,从前的付出,都变成了尴尬的一厢情愿。 所以他逃了。 像个考试不及格的小学生,难以面对回家后的后果,只能自欺欺人地逃掉,好像这样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并没有被判死刑,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 —— 一周了。 杜小雨翻日历时才发现,离上次费恆送他回家,已经整整一周了。 上次之后,费恆没再来过。 送他回家,似乎确实只是出于同事之间的人道主义帮助。 他依旧住在逼仄阴冷的出租屋里,每天浑浑噩噩地上完班,就回家吃饭,发呆,睡觉。 好像没什么变化。 从前和费恆同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无趣死板的作息。 只是费恆是个温柔懂情趣的人,时常会送他礼物,带他去吃昂贵的西餐厅,偶尔拱他尝试玩游戏。 两人要亲密,也多半是费恆主动,每每把他弄得死去活来,费恆还能气定神闲地抱他去洗澡,里里外外清洗干净。 兴致来了,也会把他抵在浴室墙上欺负他。 杜小雨怀疑身体也是有记忆的,不然为什么分开这么久了,大好的周六中午,他坐在桌子前吃着黄焖鸡米饭,会突然想起费恆来。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惹人厌恶,所以把自己圈起来,躲在城市的一角,不再去打扰那个云端的人。 可是思绪变成了毛线团,怎么都扯不清楚。 想着想着,杜小雨无意识地点开了费恆的朋友圈。 大学毕业之后,他就不太看朋友圈了,也不发东西,因为对其他人的生活漠不关心,也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在干什么。 费恆也不太发,除了工作上的通知。 第15页 今天…… 杜小雨这才发现,两天前,费恆发了一条动态,大意是自己要去英国出差三个月,期间如果有紧急事务,可以联繫他的办公室助理。 …… 英国? 三个月? 杜小雨忽然有点懵。 费恆当然是没有义务把这些告知给他,名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是…… 心脏跳得有点快,好像身体也在抗议他的沉默无能。 杜小雨的动作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点开费恆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你去英国了吗?】 好一句废话。 人家朋友圈都说了去英国了,重复一遍问题也太蠢了。 杜小雨弄不清自己的心情,懊丧的同时,又好像有点期待。 傻傻地等了十几分钟,对话栏里还是空空荡荡的。 正沮丧着,忽然想起,中国和英国是有时差的,英国这会儿应该是凌晨,费恆应该在睡觉,会回復才奇怪。 那么,如果睡醒了呢。 费恆会回復他这句废话吗,还是还在气头上,懒得搭理他?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杜小雨还是忍不住思考起来。 那些沮丧,也因为这些许的转机,而忽然变得松动了。 第14章 垂头丧气的蘑菇 杜小雨又失眠了。 杜小雨又失眠了。 a 城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微信对话框里始终只有他的那句询问,费恆没有回覆。 他在 a 城漫长的雨季里逐渐淋成一朵垂头丧气的蘑菇,从网上买了一台便宜的取暖器,使用当天塑料外壳就被烧变形了,杜小雨赶紧把插头拔了,提心弔胆地扔到角落去降温,一整晚没睡着。 从前的冬天是怎么过的? 在家读书时有父母塞的热水袋和汤婆子,热水袋外面套着绒袋,用来捂手和膝盖,汤婆子就用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暖脚,有一回汤婆子没拧紧,脚踝处烫了个大水泡,疼得他眼泪汪汪。 后来和费恆住在一起,从进门开始就有立式空调把四面八方都烘得暖和和的,几乎感觉不到这是在渡冬。 至于现在…… 杜小雨把棉被裹得更紧了些,在廉价取暖器会随时爆炸的担心中,逐渐精疲力尽,睡了过去。 这期间出了件大事儿,林奇被开了。 林奇接私活的事儿不知被谁捅到了上面,还涉嫌私刻公章,职务侵占。 部门一直没来新领导,杜小雨听到些奇奇怪怪的传闻,说他们部门本来就很鸡肋,年前就传说要裁员,不知为什么没了下文,最近风声又起,可能整个部门都要砍掉。 杜小雨被打击惯了,面上还能保持镇定,照例上班,打卡,下班。 筱筱有些沉不住气,某天下班的时候拽着他的袖子问他,是不是真的。 杜小雨摇头。 筱筱大喜。 杜小雨这才发现自己的沉默有时会带来误解,解释道:「我也不知道。」 筱筱一脸失望。 「那…… 可不可以问问费前辈呢,」 筱筱道,「你们是好朋友,如果有最新消息的话,费前辈应该会愿意告诉你的。」 杜小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好像不是朋友了,费恆一声不响去了国外,连他的信息都不肯回復,大概是删掉了好友,或者拉黑了。 但是筱筱似乎认为他默认了,做了个拜託的手势 「那就辛苦你啦!」,一熘烟跑了。 晚上。 杜小雨正在盯着费恆的蓝色火柴人头像,微信忽然叮的一声。 一瞬间他以为是费恆回復他了,激动地坐了起来。 然后才看清楚,不是费恆,是费恆的助理许小东。 杜小雨和许小东不算太熟,因为费恒基本不会让人到家里来,助理也不行。杜小雨偶尔会在费恆打电话时听到许小东的名字,在单位收到过一次许小东跑腿送来的便当,因此加了微信。 许小东:【费老师最近不回国,房子没人住,杜先生要不要住回来?】 杜小雨:【不用】 许小东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您放心,这是费老师的意思,不是我擅作主张。】 【天气寒,不注意保暖的话,人会生病。】 杜小雨拧起眉头:【我之前给费恆发过微信消息,他没回我。】 许小东回答得滴水不漏:【其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是这件事确实是费老师交代的,您看……】 杜小雨想硬气地说不要。 凭什么他要被唿之即来挥之即去。 凭什么费恆想不搭理他就可以微信连着一个月都不回,兴致来了就又招招手让他回房子里住。 逗猫逗狗么。 杜小雨:【我自己有房子,不用住别人的。】 许小东那边沉默了许久,不知是被他的不知好歹无语到了,还是不打算搭理他了。 杜小雨扔开手机,关了灯,拉上被子,闭上眼睛,开始听 asmr 白噪音。 这是他最近找到的助眠方式,还算有用,白噪音能让他想起高中在咖啡厅写作业的午后,隐约的喧嚣,阳光烘人,昏昏欲睡。 正渐入佳境,手机突然又响了,这回是通话铃声。 由于是戴着耳机的,这一声铃声直接在耳旁炸开,就像在脑子里放了个原子弹。 第16页 杜小雨腾地把耳机摘了,抓起手机大骂:「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费恆的助理了不起啊,费恆的助理就可以半夜扰民吗!就算是费恆现在亲自打电话我也要把他骂得找不着……」 「找不着什么?」 一道挺冷淡的声音顺着手机传来。 杜小雨傻了。 费恆十分有耐心:「你再说一遍,要让我找不着什么?」 第15章 可以穿我的 杜小雨有许久没听到费恆的声音了。 杜小雨有许久没听到费恆的声音了。 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是多了几分疲惫。 杜小雨下意识道:「最近很累吗。」 ——能不能有点骨气,都被人家嫌弃死了,还在这问东问西的。 费恆:「还好。」 杜小雨:「英国现在是白天吧?」 ——让你话多!让你话多!能不能把嘴闭上! 费恆:「嗯,刚午睡完,下午还有个会。」 杜小雨:「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怂死你算了! 杜小雨的微信被晾了一周多,原本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去搭理费恆,然而肢体似乎已经形成本能,一面对费恆就怂,一怂就只想逃跑。 杜小雨:「没事我挂了。」 费恆:「等等。」 杜小雨:「有事吗。」 不是忙着下午开会吗,把事情浪费在他这里做什么。 费恆:「许小东说,你不愿意住回去。」 杜小雨:「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 费恆:「我上次看过了,你的房间很小,通风和採光设计很不合理,热水器和保暖设备也都很旧了。」 杜小雨:「是吗,我觉得还好。」 费恆:「你确定?」 杜小雨:「嗯,睡得也挺好的。」 「杜小雨,」 费恆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严肃,「你是不想要你的腿了是吧,去年一月末腿疼得满床打滚的日子已经忘了?」 杜小雨有陈年旧疾,平时看不出来,天气一冷就犯病。 去年刚住进来的时候,杜小雨硬撑着没说,被费恆发现了,拉到医院开了一抽屉的药,整个冬天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用热水袋暖着,这才过了一个安稳的冬天。 杜小雨不吭声。 费恆深唿吸了一下,忽然道:「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 杜小雨震惊了。 向来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的费恆,向他道歉??? 费恆这样的人,因为太过聪明,鲜少犯错,也就基本不会有需要道歉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是优雅得体的姿态。 费恆:「上次的事,不是我的本意…… 我当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说把他赶出来的事。 杜小雨很快地说:「没关系。」 那次确实是他和妹妹说话不对,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记恨费恆。 费恆:「那你愿意搬回来了?」 尽管知道费恆看不到,杜小雨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我在这儿住得真的挺好的。」 费恆的唿吸有些不稳:「所以你是还在生气,用这件事惩罚我,是吗。」 杜小雨迷茫地抓着手机,不太明白费恆是什么意思。 他不想住回去是因为不想给朋友添麻烦,和惩罚有什么关系,费恆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被惩罚到。 费恆却好像已经确定了:「好,我明白了。」 临到要挂断手机,杜小雨想起筱筱交代的事:「等一下…… 林奇最近被抓了,你知道吗。」 费恆的声音恢復了平时的状态,安如磐石:「是吗。」 这是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但好像也不是特别惊讶。 「嗯,好像是因为私刻公章和职务侵占…… 自从他被抓之后,部门就没有来新领导了,有传言说我们部门可能被整个砍掉,你有听说过吗?」 费恆:「我最近在爱丁堡,和国内同事交流不多。」 又是个暧昧不清的回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这就是高智商人群的回答方式吗。 跟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好累,杜小雨心想,好像一直在猜,一直得不到肯定的答案。 如果和人聊天能像解数学题一样就好了,只要顺着题目解下去就能得到唯一的答案。 杜小雨硬着头皮:「那,你能不能,有空帮我们打听一下……」 费恆重复了一遍:「我们?」 杜小雨:「唔,就是我们部门的同事啦,包括筱筱和剑豪他们,如果部门被砍,我们只能捲铺盖滚蛋了……」 杜小雨偶尔会和费恆聊到同事的事,像是上班谁又迟到啦,谁又被林奇骂啦,今天上班一起偷偷看电影啦。 奇怪的是,费恆似乎不喜欢他提起男性同事,像筱筱这样的小姑娘就没关系。 费恆:「不能。」 杜小雨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拒绝:「啊?」 费恆:「我会帮你,其他人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杜小雨又开始晕了:「我们是一个部门的啊,你帮了我,就相当于帮了我们所有人……」 费恆还是平淡的语气:「我只帮你。」 杜小雨一愣,脸颊忽然火烧火燎起来。 抓在手里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滚烫灼热,几乎要把他的掌心烫穿。 第17页 费恆的意思是…… 只是为了帮他? 杜小雨讷讷道:「谢谢……」 「住回来吧。」 这次虽然还是商量的语气,但远没有刚才那么平和,而是带上了略微强硬的命令色彩。 杜小雨有些为难,费恆刚刚帮了他,他如果一再回绝,好像太不识好歹了…… 又或许,费恆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会爽快地答应他。 因为这细微的,被精明猎人算计的不适感,杜小雨沮丧地抿紧了嘴:「…… 嗯。」 「今晚就搬。」 杜小雨:「…… 哦。」 「我让许小东去你公寓了,他会帮你搬东西,除了手机和笔记本,什么都不用带,家里都有。」 费恆一安排起事情来,就会变成这样成熟凌厉、说一不二的模样,说不上凶,但气场让人不敢说话。 杜小雨还在懵着,许小东已经敲响了他的大门,十分勤快机灵地帮他安置好了一切,把他送了回去。 时隔一个多月,杜小雨再次回到了费恆的房子里。 许小东放好东西,就立刻离开了,让他有事打电话就行。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杜小雨准备洗澡,翻了翻衣柜和床铺,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以前的睡衣了。 因为费恆的交代,他根本没把睡衣带过来,现在回去又太麻烦了。 打费恆的电话打不通,估计是会议中,开了飞行模式。 杜小雨给他发消息:【我找不到睡衣了,你放在什么地方了吗】 大概十分钟后,费恆回了消息:【不知道。】 杜小雨:【那……】 杜小雨原先是很糙的,睡衣就是随便穿件夏天的大 t 恤,但是有一次费恆送了他几套 derek rose 的真丝睡衣,穿上去柔软顺滑无比,直接导致他由奢入俭难,那之后再也没办法穿 t 恤裤衩睡觉。 费恆:【可以穿我的。】 说完,就不理他了,不知道是不是继续开会去了。 杜小雨从衣柜里翻出费恆的睡衣,一样的柔软顺滑,比他的大几号,捧在手里是淡淡的皂香,还有…… 还有费恆身上独有的,那种类似于午后橡木的厚实气息。 费恆曾经无数次穿着这套衣服洗漱、睡觉、读书,每一寸皮肤都曾包裹在这柔软的布料之下。 而现在,同样的布料也覆在他的身体上,上下磨蹭,甚至包括那些最隐私的部位…… 杜小雨忽然有点难以抑制地尴尬起来。 第16章 偷闻衣领 大约一周之后,费恆回来了。 大约一周之后,费恆回来了。 杜小雨原先是听说他准备在英国待半年以上的,不知道怎么又急匆匆赶了回来,想必是公司的任务有临时调整,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费恆是周六半夜回来的。 杜小雨听到门口有动静,疑心进了小偷,悄悄抓起床头的笔记本电脑,高度紧张,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在费恆在门后出现的一剎那放松下来。 费恆拖着深棕色行李箱,有些倦容,眼睛却不显疲惫,似乎心情不错:「怎么这么晚没睡。」 杜小雨:「听到声音了,出来看看。」 费恆视线下移。 杜小雨不好意思地放下胸前的笔记本:「担心是小偷…… 床边没有别的防身武器,只好随手拿了一个……」 杜小雨把笔记本放下了,费恆的目光却没有移开。 玄关处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卧室床头灯的昏黄色亮光若隐若现地透过来,杜小雨看不清费恆的表情。 杜小雨低头,意识到他看的并不是笔记本,而是…… 睡衣。 上次搬回来,他忘记把睡衣带过来,只好临时穿费恆的。 后来费恆的助理许小东提出帮他把东西搬回来,杜小雨乐得少跑腿,便答应了。谁知东西搬过来,唯独少了睡衣,杜小雨亲自回去找也没找到,不知是落在哪个角落了,还是许小东搬东西的时候遗失了。 许小东颇为愧疚:「都怪我,做事粗心大意的,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杜小雨忙道:「不用,一套睡衣而已。」 许小东:「您别蒙我啦,如果不是很珍贵的东西,您也不会特地回去找吧。」 杜小雨想到睡衣的价格,忍痛违心道:「还好,只是穿的时间久了,不太想换而已,丢了就丢了。」 睡衣是费恆送的,属于意外之喜,但如果杜小雨自己买,打死也不可能买花掉自己几个月工资的睡衣。 他听许小东说过,他家里是农村的。 许小东天天给费恆这些社会精英打下手,想必日子不大好过,助理的工资应该也高不到哪里去,要真让他赔了,杜小雨得内疚得半夜睡不着觉。 说白了,这也就是一套睡衣而已,虽然以后睡觉估计会难受点,但熬一熬,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么想着,杜小雨乐观地又穿了许多天费恆的睡衣。 费恆的睡衣和他是一样的款式,大一号,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稍不注意就会从肩膀滑下去,杜小雨只好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衣服下摆直接遮到大腿根,裤脚拖地,杜小雨不得不往上卷了三道,才勉强能够行动自如。 意识到费恆在看睡衣,杜小雨脸色微烫:「…… 抱歉,你要洗澡穿睡衣吗,我马上脱下来给你。」 第18页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睡衣丢失的事情,把许小东弄丢的事情隐去了。 费恆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上移,重新和他视线交汇:「脱下来?你确定?」 杜小雨莫名被那目光看得有点胆怯。 费恆:「你脱下来,然后直接给我?」 杜小雨结结巴巴:「不,不脏的,我每天早上都会洗一遍,今天也才穿了几十分钟……」 他有些懊恼,意识到这样做的确是不太妥当,哪有人把穿过的衣服给人穿的。 费恆:「不是这个问题。」 他上前两步,目光微垂:「我的意思是,你穿我的睡衣的时候,没有其他感觉吗。衣服上有旧主人的气味,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杜小雨认真道:「不会。」 费恆很注意清洁卫生,身上的橡木气味也很好闻。 费恆:「你不讨厌我的气味?」 杜小雨:「你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像我小时候经常去的植物园。我有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凑近闻一闻衣领,你的气味好像有安眠作用,闻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是他的最新发现,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费恆的神色微妙:「…… 你确定要跟我说这个?」 杜小雨:「?」 费恆:「没有人告诉过你,夸奖一个男性身上的气息是什么意思吗。」 杜小雨:「啊?」 费恆深吸一口气:「算了。」 杜小雨却恰在此时灵光一闪,顿悟了。 「是,是不是类似动物界雄性,通过气味求偶?」 话一出口,杜小雨傻在原地。 …… 他都说了些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晚上偷闻人家衣领,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说出来了! 还把自己比作求偶的动物! 费恆:「……」 杜小雨脚趾抠地:「我,我瞎说的……」 他意识到,不管有没有拿动物作比喻,他偷闻衣领的行为都很诡异,因为气息总是和性吸引联繫在一起的,恋人之间脖颈交缠,最先感受到的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一向善解人意的费恆,今天却没有帮他找台阶下。 费恆:「我怎么不觉得你是瞎说,倒像是不小心说了实话。」 杜小雨虚弱道:「我晚上头脑不清醒……」 费恆轻笑一声:「助眠效果这么好,那不如把这睡衣送给你吧。」 杜小雨:「那你穿什么?」 费恆:「我去英国的时候带了几套,够用。」 他打开箱子,翻了翻衣服。 杜小雨眼尖地发现睡衣里的一抹黄色,突然有点懵。 「那个……」 费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身体也有些僵住。 杜小雨的睡衣和费恆的唯一一个区别就是,后领处用黄色丝线绣着一个 s,代表最小号。 杜小雨下意识就把睡衣从衣服堆里抽出来了,没错,就是他原先那件。 费恆一共给他买过两套,当初分居的时候,他带走了一套,后来丢失;没带走的那套留在费恆这里,但是没找到,费恆似乎也不清楚衣服在哪。 现在怎么会在费恆行李箱里? 而且…… 睡衣领口似乎被蹂躏拉扯过,明显变形,最上面的扣子也不翼而飞了,似乎是在大力拉扯中崩掉了。 杜小雨不知所措地拿着睡衣,抬眼向费恆望去。 费恆却已经恢復了往日的镇定,似乎刚才一瞬间的慌乱只是杜小雨的错觉。 「带过去的时候不小心夹在里面了,忘了跟你说了。」 「因为夹在箱子夹缝里,被拉链刮到,所以有破损,」 他低头看了看,「改天帮你重买一套,你这几天就先穿我的吧。」 他又变成了那个气定神闲,安如磐石的费恆。 杜小雨应了下来,心里却忽然又些疑虑和不稳。 好像有什么隐隐约约,不好捉摸的东西,在慢慢浮出水面了。 第17章 偷窥 费恆回来之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很累的样子。 费恆回来之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很累的样子。 杜小雨醒来的时候感到闷,房间里黑暗静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光线,意识到费恆从后面抱着他,胳膊压在他的身侧,这是他感到胸闷的原因。 …… 好像没办法动弹了。 杜小雨怕吵醒他,老老实实睁着眼躺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费恆察觉到动静,醒了,下意识地把胳膊搂紧了。 慢慢清醒过来,把胳膊收回去了。 杜小雨忙道:「你睡吧,我去煮点粥。」 粥是杜小雨唯一不会煮砸的食物,因为主要放一点点米和好多好多水,煮饭键一按就行,不用操心比例和火候的问题。 费恆吐字含煳,大概是刚醒的缘故:「不用。」 杜小雨:「等会儿醒过来要饿的。」 费恆没应声,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过去了。 杜小雨悄无声息地爬起来,去厨房给电饭煲放了大米和水,又回到房间里来。 不知怎么的,很想离费恆近一点,于是鬼使神差地又回了床上。 黑暗给人偷窥的勇气,因为黑暗做了屏障,人的注视也变得胆大起来,不用担心被抓包。 第19页 杜小雨盯着费恆的脸。 大约几分钟之后,眼睛适应了黑暗,费恆沉睡的脸庞轮廓在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 清俊,柔和,鼻樑挺拔。 杜小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很想看费恆,以前朝夕相处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种癖好。 他想了想,觉得大概还是因为费恆长得好看,这样的人在任何场合都会被人注视的,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人。 杜小雨敢发誓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费恆却在这静谧中忽然开口道:「有事?」 仍然是闭着眼睛的状态。 杜小雨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没,没…… 我没有在看你。」 费恆:「我好像也没说你在偷看我?」 杜小雨:「……」 费恆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打开檯灯:「被人看着是会有感觉的,你不知道吗。」 昏黄色的檯灯照亮了床头,杜小雨往后缩了缩,像个被当场抓包的窃贼。 杜小雨:「…… 有什么感觉?」 「有点烫,有点热,好像有人隔着空气点燃了一支烟,」 费恆顿了顿,「如果碰巧你也想注视对方,你会觉得心头颤了一下,然后全身都软下来了。」 杜小雨笑起来:「魔法吗,哪有这么玄乎。」 「你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吗,」 费恆也笑了一下,揉了揉太阳穴,「高中的时候你明明也经常遇到这种场合吧,做国旗下演讲,全校的师生都注视着你,你不会有这种感觉吗?」 杜小雨不太愿意回想起那些事。那些事离他已经很久远了。 「记不得了。」 他含煳道。 费恆偶尔会和他提及高中时代,虽然那时他们还素不相识。 杜小雨可以理解费恆为什么会对高中这么记忆深刻,人对美好的回忆总是记忆格外清晰的,像他这样的失败者才会蒙着眼睛跌跌撞撞向前走,不愿意回想从前。 为了转移话题,杜小雨开玩笑道:「那你呢,你刚才被我看着,有心头颤了一下的感觉吗?」 费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盯着我看。」 杜小雨:「看你什么时候醒,我好给你盛粥。」 费恆:「一个多月不见,这么能干了?」 杜小雨:「我这是看你被公司剥削狠了,怕你饿死。」 费恆:「我可不能死,我饿死了你怎么办。」 杜小雨开始做梦:「我刚好继承你的房产,嘿嘿,下半辈子都不用工作了。」 费恆慢悠悠道:「只有我老婆孩子才能继承我的房产,你要给我生孩子啊?」 杜小雨:「……」 他怎么忘了,费恆这人其实一肚子坏水。 杜小雨奋起反击:「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你有心头颤了一下的感觉吗?」 他其实没什么想法,纯粹是觉得这句话比较难回答,能让费恆为难一下。 只要能让费恆尴尬,他就扳回一城了。 费恆却道:「和你的答案一样。」 杜小雨:「啊?」 随后反应过来费恆的意思。 如果杜小雨的答案是 「要」,那费恆的答案就是 「有」。 如果杜小雨的答案是 「不要」,那费恆的答案就是 「没有」。 尽管知道费恆在胡说八道,杜小雨的脸还是莫名有点烫。 什么嘛…… 被他注视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男人又不能生孩子…… 杜小雨转移话题,起身道:「粥估计快好了,我去盛。」 费恆轻笑了一声,坐在床头。 杜小雨没敢回头看他,快步出了房门,在费恆看不到的地方搓了搓脸。 奇怪的感觉…… 只是一个月没见,为什么费恆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杜小雨不太能弄清楚那变化是什么,只感觉忽然有点紧张,觉得费恆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比以前更加锐利,还多了几分危险。 第18章 失业 两人恢復了之前的相处,费恆又变成了温和平静的模样,日常上下班和做饭,好像那场争吵只是杜小雨的错觉。 两人恢復了之前的相处,费恆又变成了温和平静的模样,日常上下班和做饭,好像那场争吵只是杜小雨的错觉。 后来有几次杜霏霏来找杜小雨,费恆依旧妥当地替他们安排吃食和住宿,没有丝毫不快。 杜小雨私下又替杜霏霏道歉了好几次:「她说话就是没轻没重的,以前高中的时候还把语文老师气哭过……」 费恆:「没关系。」 杜小雨努力替妹妹挽回印象分:「其实她很佩服你的,你游戏打得好,工作又很厉害……」 说这话是在某天的清晨,费恆右手拿咖啡杯,眼睛看着平板上的当日新闻。 」 什么?」 他抬起头来,似乎刚才并没有在听。 杜小雨搓了搓手:「我说,我妹妹她很……」 叮叮。 费恆的平板上传出消息提示音。 「抱歉,回个消息。」 费恆说完,专注地在平板上开始阅读文本和打字。 杜小雨讪讪的:「哦,哦。」 等费恆忙完,话头已经过去了,杜小雨只好把话咽回去。 费恆不会明显地表现出来,但杜小雨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他和费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第20页 他们在同一个公司工作,在同一个屋子里吃饭,睡觉,但费恆是公司上下的大忙人,吃饭的时候偶尔会接到老总打来的饭局电话,有几次喝了酒还是总经理亲自送回来的。 而他们部门被砍掉的风声越传越盛,邻居部门的人开始躲着他们走,林奇被抓后留下了一个烂摊子,部门的业务几乎停摆,谁也不想和毫无晋升前途的公司蛀虫扯上关系。 在公安部门又一次来调查取证之后,有同事受不了压抑恐慌的气氛,辞职了。 筱筱和剑豪刚毕业没几年,简歷经验不够,怕出去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不敢辞职,奖金绩效停了,只剩下基础工资,也只得硬着头皮熬着。 杜小雨之前拜託费恆打听,但是费恆最近太忙,晚上洗了澡几乎倒头就睡,杜小雨没找到机会问。 费恆累归累,睡觉时的习惯却没变,昏昏沉沉的竟然还记得把手臂横过来,把他搂在怀里,左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杜小雨像只虾子一样被迫蜷在他怀里,害怕把他吵醒,不敢乱动,第二天起来腿都麻了。 他迷迷煳煳半睁着眼,伸了一下右脚,正好踩在一个热热的东西上。 「…… 干嘛。」 费恆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句,有点哑,闷闷的,似乎不完全清醒。 气息喷在杜小雨的侧颈上,酥酥麻麻,还有点痒。 胳膊笼罩的下方有一片阴影,正好把人罩住,形成一个静谧温暖的三角区,莫名让人安心。 杜小雨忽然想起了妈妈,小时候过春节,他害怕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妈妈也是这么把他抱在怀里,手掌厚实地捂住他的耳朵。 杜小雨意识到自己是踩在了费恆的脚背上,连忙收回来,小声道:「没事,你接着睡。」 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这天是周六,照理说不会是公司的消息。 杜小雨把手机静音,朦朦胧胧拿起来看了一眼,彻底清醒了。 筱筱: 【整个部门被合併到gg部了,其实就是变相砍掉的意思,因为gg部的门槛是有五年以上的 4a gg公司工作经验,或者入围过莫比级别的gg奖项,我们部门根本没有人能达到要求】 【早上七点发的通知】 【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从公司出来了】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啦】 杜小雨盯着手机屏幕,手心完全冷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费恆似乎意识到异样,睁开眼睛,向他望了过来。 杜小雨张了张嘴:「我……」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费恆把他的手机接过去,安静地翻完了。 」 昨天,昨天明明一切都还正常的,虽然有公安部门过来调查,但是我们都是在认真工作的……」 杜小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是向费恆解释,努力让他相信自己并没有那么没用,「虽然最近没有新活儿了,但是之前的工作我们都有在好好收尾……」 费恆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但似乎也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 杜小雨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 你,你早就知道?」 费恆闭了下眼睛: 「是。」 他坐了起来,没有说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 他低头看着他,片刻后,嘆了口气:「别哭了。」 杜小雨很疑惑,为什么让他别哭了,他根本没哭啊? 然后突然感觉到脸上有点热热的,伸手一摸,指腹一片湿热。 眼泪一旦涌上来,就成了决堤的洪水,一波一波往上翻涌。 泪水从眼角向下流,滚烫灼热,源源不断,枕巾很快大片地湿透了。 费恆为什么不告诉他?根本不用问,自然是因为他实力太差,费恆想帮他都帮不了,只能先瞒着。 杜小雨不常哭,小时候偶尔因为打针太疼,都是咬着自己的手背,很小声地哭,看得杜妈妈心疼不已,哭得比他还凶。 他好像天生不太会外放自己的情绪,也不擅长用眼泪来换取疼爱和同情,所以眼泪就变成了一种长久自控之后的崩溃,而非发泄。 费恆难得地有些慌了:「你就…… 这么想要这份工作?」 杜小雨没说话,仍旧是狼狈地哭着。 他没办法解释,这份工作对他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只要还在这里工作,他就好像能逃脱那个梦魇,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自己并没有那么失败,自己还是那个众人眼中的优等生。 费恆看了他一会儿,俯下身来,吻他的眼睛,鼻子,被眼泪沾湿的嘴唇。 「告诉我,」 他很轻柔地吻他的脸颊,把眼泪吻得干干净净,「告诉我,为什么。」 杜小雨在被子里哭了多久,他就抱了他多久。 从清晨到午后,从黄昏到日暮。 杜小雨不肯吃饭,费恆就拿了粥碗和汤匙来喂,吃一勺哄三句,哄婴儿一般。 杜小雨终于哭累了。 就在杜小雨昏昏欲睡之时,费恆终于听到了一个含混不清的名字。 「…… 韩云泽。」 费恆的心脏紧缩了一下。 如果他没判断错误,韩云泽,应该是一个男性的名字。 「他……」 费恆想要再问些信息,杜小雨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1页 名字是哪几个字,不知道。 长什么样子,不知道。 这样一个人,却能让杜小雨哭,能让他辗转反侧,能让他梦里也魂不守舍。 费恆坐在漆黑的屋子里,也只能无声地,自嘲地摇了摇头。 第19章 是哪里出了错呢 次日早饭,费恆向杜小雨提起韩云泽,杜小雨差点打翻了汤碗:「韩云泽?你认识他?」 次日早饭,费恆向杜小雨提起韩云泽,杜小雨差点打翻了汤碗:「韩云泽?你认识他?」 费恆:「不认识。」 杜小雨:「那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看起来很紧张,手捏紧了衣摆下方。 费恆注意到了。 费恆:「昨天,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份工作,你快睡着的时候说的。」 杜小雨:「这样啊……」 看起来完全不记得自己半睡半醒间说了什么。 费恆:「所以,为什么?」 杜小雨避开他的目光,眼神往厨房飘:「红豆汤快好了吧?我去盛。」 逃避话题的方法还是一如既往的拙劣。 费恆没有再追问。 等杜小雨端着汤碗出来,费恆已经像往常一样在餐桌旁坐好,开始浏览当日新闻了。 杜小雨松了口气。 工作丢了,杜小雨面临的最要紧的一个问题是,该怎么赶紧找一个新的。 以他的学歷,要找一份工作自然不难,难的是找一份众人眼里的 「好工作」。 要工资高,要福利好,要五险一金最高标准,要轻松舒适,要晋升前景大好。 起码,不能比前一份差。 杜小雨努力扑棱了一个月左右,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刚毕业时相比,没有任何进步。 现在早已不是学歷优越就可以横着走的时代,学歷顶多是名企的敲门砖,之后是层层关卡,一面二面三面终面,压力面群面无领导小组讨论,实习经歷工作经歷项目经验,能杀出重围的都是没有短板的社交达人。 杜小雨的简歷投出去之后几乎全部石沉大海,少数几封收到回復的,也都在一面就败下阵来。 身穿精緻职业装的 hr 们诧异地看着他与工作经歷完全不匹配的谈吐,问他:「上一份工作为什么辞职了?」 杜小雨不会撒谎。他老老实实答:「不是辞职,是部门被合併了。」 hr:「为什么?」 杜小雨:「上司涉嫌职务侵占,被逮捕了。」 hr:「那应该更换负责人啊,怎么会合併?」 杜小雨没有傻到说 「可能公司觉得我们部门太鸡肋就砍掉了」 的地步,但也想不出太高明的说辞。 沉默了许久,直到 hr 略不耐烦地追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杜小雨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面试自然就挂了。 杜小雨知道社会对自己这种人的评价。 「小镇做题家」。 脸皮薄,沉闷木讷,不擅长与人打交道,除了擅长考试以外一无是处。 杜小雨自己的情况还更严重一点,因为几年前那场变故,他连尝试改变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看来,一年以前爬上费恆的床,实在是他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举动。 杜小雨每天早出晚归投简歷,累得半死不活,却一无所获。 晚上回家面对费恆,就总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人跟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大,还是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却在毕业两三年之后就差距越拉越大了。 杜小雨在家里就老想躲。 费恆在客厅看电视,他就闷在书房里看书。 费恆喊他吃晚饭,他藉口在外面吃过了,在房间里偷偷啃面包。 两三次之后,费恆似乎有所察觉。 某天晚饭时喊住他,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杜小雨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费恆:「如果不是,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肯吃饭。」 杜小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造成误解:「不,不是!丢工作跟你没关系啊,我为什么会生你的气。」 费恆:「我没有提前把消息告诉你,也没有帮你保住职位。」 杜小雨抓了抓头髮:「这也不是你的义务呀,公司有自己的考虑,你也不是公司老总,我能理解的。」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不把沮丧和焦虑表现出来。 费恆:「最近工作找得怎么样。」 杜小雨心虚道:「还行吧……」 费恆:「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如果你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并且仍旧想留在这个公司的话,我可以向上级申请,让你当我的助理。」 杜小雨吃了一惊:「不行!」 费恆微微皱起眉头。 杜小雨有些心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心跳如雷,本能地抗拒这个可能性。 明明一年以前他能丢掉所有的自尊,通过爬上费恆的床来获得工作机会;如今明明是一样的情境,他却怎么都没办法再做一次了。 是哪里出了错呢? 是因为他和费恆现在太熟了,没办法再狠下心给他下套……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在奢望些别的什么吗? 第22页 …… 杜小雨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许小东已经在给你当助理了,申请了也没办法批下来吧,要是被其他同事知道了,也会觉得很奇怪的。」 为了逃避交流,急急忙忙回房间去了:「我,我去洗漱了,晚安。」 费恆看着他的背影,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汤匙。 明明那么想要留在这里工作…… 一听说要做他的助理,就忙不迭拒绝了…… …… 就这么抗拒吗? 所以一年之前的那次意外,果然只是为了工作而已吗。 为了工作,能和完全没感觉的人上床,对象是不是他都不重要,只要对方能给他提供这份工作。 工作…… 韩云泽…… 费恆低头看着冷掉的汤碗。 汤匙滑落到碗中,碰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第20章 榆木脑袋 月底,老家有亲戚结婚,杜小雨回小镇住了几天,意外发现失眠症状得到了有效缓解,小镇空气浸润了江南的水汽,时钟摇摆的速度似乎也在氤氲的水汽中延缓下来。 月底,老家有亲戚结婚,杜小雨回小镇住了几天,意外发现失眠症状得到了有效缓解,小镇空气浸润了江南的水汽,时钟摇摆的速度似乎也在氤氲的水汽中延缓下来。 杜小雨把机票退了,给费恆打电话:「我想在老家休息一阵子。」 隔着手机屏幕,费恆的唿吸仍然似乎近在咫尺:「在我家住得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想,反正最近找不到工作,干脆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我也挺想念爸妈的,正好可以陪陪他们。」 费恆:「多久?」 杜小雨:「没想好…… 可能一个月左右?」 」 不会住着住着就不想回来了吧。」 杜小雨笑了:「我倒是想呀,可我要想啃老,我爸第一个揍死我。」 「你要想好,回家虽然舒服,也会存在一些可能的问题,」 费恆提醒他,「邻居亲戚会给你介绍对象,会不断打听你的工作和收入,问你为什么有这么长的休假,你应付得来吗?」 杜小雨:「那我就说我有对象了。」 费恆:「他们要是细问,你对象几岁了,哪个大学的,做什么工作,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杜小雨开始胡扯:「我就说,就说对象比我小一岁,一个大学的,学的是gg设计……」 越说越不对劲。 杜小雨琢磨过味儿来,怎么说得这么像费恆。 可能因为没有太多撒谎的经验,他关系最近的就是费恆,编起瞎话来下意识就找了身边的例子。 费恆:「你确定?」 杜小雨莫名有点结巴:「随,随便说的……」 费恆:「你这随便,确实挺随便的。」 杜小雨:「啊?」 「随便说句话,都能这么像在给人暗示,」 费恆嘆了口气,」 要不是知道你那个榆木脑袋装不下这么多花花肠子,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的。」 杜小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唯独听懂的是那句 「榆木脑袋」。 好啊,费恆又骂他笨! 杜小雨奋起反击:「干嘛总说我木头脑袋,我高考好歹考了 390 呢。」 费恆:「智商全用在解数学题上了,本来就库存告急的脑子就更加余额不足了。」 杜小雨:「……」 费恆:「笨。」 杜小雨:「嫌我笨,那你晚上睡觉离我远点,省得我把笨蛋传染给你,影响你的高智商。」 他是一时气恼,想到费恆每天晚上睡觉都要从后面抱他,摸他的小腹和大腿根,有时还上嘴咬,现在却开始嫌这嫌那,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说完就后悔了。 这特么不是上赶着给费恆递刀子么。 费恆果然在手机那头笑了:「你现在在老家,我怎么抱?」 杜小雨:「…… 那正好啊,你和公司那些聪明人多待一待,省得被我拉低智商。」 语气里带了些酸熘熘的柠檬气息。 好吧,虽然他确实不太会去嫉妒别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就迁怒他人,但是,好吧,他确实偶尔也会羡慕那些左右逢源,能说会道的同龄人。 费恆和那些人交谈的时候,应该会觉得很投机和心有灵犀吧。 杜小雨也弄不清,自己的羡慕嫉妒到底是因为那些人的聪明,还是因为他们能和费恆有共同语言了。 「跟他们待着也没用了,」 费恆遗憾道,「已经被拉低了,想回也回不去了。」 杜小雨恼羞成怒:「费恆!」 「嗯,」 费恆应道,「喊我干嘛?」 杜小雨憋不出个屁来。 嘴笨就是这样的,吵架都吵不过别人,自己气得眼泪汪汪,晚上回家躺床上才能想出来该怎么回击,但那时已经晚了。 杜小雨不想输掉气势,于是再次虚张声势喝了一声:「费恆!」 费恆若有若无地笑了:「嗯,听着呢,你要是愿意,可以再多喊几声。」 杜小雨不喊了。 虽然不明白费恆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费恆又憋了一肚子坏水。 杜小雨:「我挂了。」 「嗯,」 费恆道,「晚上早点睡,睡觉记得锁好门窗——防止,有居心叵测的夜贼闯入。」 第23页 第21章 吃早饭 杜小雨安安心心在老家住了一个月。 杜小雨安安心心在老家住了一个月。 晨起到楼下早点铺买豆浆油条,白天去公园看大爷下象棋,在场均人次不到五人的电影院吃爆米花看电影,在阳台熘熘达达浇花,跟着小区门卫餵猫逗狗。 对爸妈和街坊邻居的统一说辞是 「休年假」。 他在街坊中一向以 「高材生」、「乖巧懂事」、「别人家的孩子」 闻名,倒也没人怀疑。 吃早饭的时候,杜小雨拍豆浆碗给费恆看。 豆浆碗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白瓷碗,但是回来之前费恆叮嘱过 「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繫我」,杜小雨的日子过得平淡舒适,没什么要特意说的,便只能发些日常琐事给他。 那时是早晨八点,杜小雨以为费恆应该正忙着处理工作,没想到他很快回了消息。 费恆:【在吃早饭?】 杜小雨:【嗯】 费恆:【别喝太多,容易胀气】 费恆:【喝完记得刷牙】 明明年纪差不多,费恆和他说话时总是很像长辈。 杜小雨:【你没在工作?】 费恆:【等会儿有个会,下一季度的预算方案可能要调整】 杜小雨:【那我不打扰你啦】 发完就打算把手机收起来,不料费恆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费恆:【没关系】 费恆:【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考虑我在干什么】 杜小雨有点困惑。 等会儿有会议,那这会儿应该在准备会议用的材料 ppt 之类的吧,为什么费恆还有时间跟他聊豆浆油条,好像还挺感兴趣的样子,gg部的工作已经这么不饱和了吗,还是费恆有一心二用的天赋? 杜小雨不禁心中佩服。 这就是强者吗,一边工作还能一边摸鱼扯淡。 杜小雨又拍了几张照片给费恆看。 正准备打字,没想到费恆直接拨了语音过来。 杜小雨愣了一下,接了。 杜小雨小声:「怎么突然打电话……」 费恆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而来,落在他耳畔,清晰明朗:「打字不嫌累么。」 「还好,」 杜小雨觉得有点别扭,可能因为不常在手机里听到费恆的声音,觉得耳朵痒痒的,「你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哦……」 「嗯?」 杜小雨:「更低沉一点,有点认不出来了。」 费恆:「是吗,我倒觉得你的声音没什么变化。」 杜小雨突然有点好奇:「我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中学时曾经有老师说他声音好听,知识储备强,成绩单也漂亮,推荐他去参加校际演讲比赛,无奈他性格过于自闭社恐,初赛就放弃了。 费恆:「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杜小雨琢磨,这是说他声音难听的意思啊。 杜小雨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随便说呗,我又不会生气。」 其实拳头都偷偷捏紧了。 要是费恆敢说他声音难听…… 他就…… 他就…… 杜小雨发了半天狠,没想到该用什么来威胁费恆,不禁有些沮丧。 谁让费恆这人根本没有弱点呢,没有弱点的人就是无敌的,再怎么威胁都威胁不到实处。 「真不会生气啊?——那我说喽,」 费恆悠悠道,「用好听和难听,都不能形容。」 这算什么回答。 杜小雨咬着筷子道:「你耍我呢。」 「不是,」 费恆的声音确实一本正经,「我想到了一个形容,但是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我就不敢说了。」 杜小雨的心被勾得痒痒的,思绪情不自禁被他带着跑:「你说,我不生气。」 手机那头传来笃笃笃敲门的声音。 「啊,」 费恆说,「要开会了。」 杜小雨有吐血的冲动:「快说!!!不说不许走!」 一向又呆又木的小乌龟也有抓狂的一天。 手机那头传来隐约的整理文件的声音。 「啊,这么凶的吗——那好吧,你自己要听的,不能怪我,」 费恆似乎离手机屏幕近了一些,声音更清晰了,「你说话的时候啊,有个习惯,总是在话尾的地方略微扬起来,特别像在跟人撒娇,你知不知道?」 杜小雨:「啊…… 啊?」 为什么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费恆是在胡说八道吧,是吧,是在耍他吧。 「不过有一个情况例外。」 杜小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费恆轻笑道:「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你说话,就只剩哭腔了。」 第22章 烈阳 某天晚上,杜小雨在街边买鸡蛋灌饼,意外遇见了高中班主任。 某天晚上,杜小雨在街边买鸡蛋灌饼,意外遇见了高中班主任。 班主任很高兴,拉着他聊了好一会儿。 杜小雨挺直僵硬的背,努力回应对方的话题,努力表现得像个游刃有余、成熟稳重的成年人。 班主任感嘆:「高中时看你挺腼腆的,还担心你上了大学会适应不过来呢,现在看,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嘛。」 杜小雨手抓着衣服下摆,笑。 班主任:「现在做什么工作?」 第24页 杜小雨:「在 xx 公司,做文案设计。」 班主任 「咦」 了一声:「我侄女今年刚毕业,好像也是去的这里啊。」 「是,是吗。」 班主任:「她去年刚从法国留学回来,说是拿了好几个设计比赛金奖,好不容易才进去的呢。」 「是啊,我们公司入职门槛是很高。」 「她叫徐莲,你认识不?」 杜小雨:「不认识…… 不过也很正常,公司人多,一个部门的都不一定多熟呢。」 杜小雨的后背开始冒汗。 他是了解班主任的,教学水平高,但是也十分热爱闲扯,再聊一会儿说不定得怂恿他加侄女微信了,到时候他被炒鱿鱼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杜小雨紧急扯开话题:「我最近在休年假,还想着过几天回学校看看老师,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班主任欣慰道:「毕业后还记得回学校看老师的,也就你们几个啦。」 杜小雨腼腆地笑。 班主任:「对了,韩云泽呢?没一起回来?」 杜小雨脸色僵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丝笑容:「因为工作比较忙,高中毕业之后…… 我们就不太联繫了。」 班主任注意到他脸色不对,猜测这两个曾经形影不离的男孩子有些矛盾,宽慰道:「也正常,你们都是要干大事业的人,工作为重,想聚一聚什么时候都行。」 「…… 嗯。」 临告别的时候,杜小雨想起应该给恩师送点礼物,无奈场合不太对,于是硬是塞了七八个鸡蛋灌饼给恩师,特意叮嘱摊主加蛋加里嵴加肉松。 恩师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未来几天的早饭有了。」 杜小雨憨笑。 「对了,」 班主任忽然想起什么,「你认识一个叫费恆的男孩儿么?」 杜小雨差点把手里的鸡蛋灌饼扔出去。 「费,费恆?!」 「你考上大学之后的那个暑假,学校不是组织新一届高三生在暑假提前上课么,我激励他们的时候偶尔会拿你们举例,学校红榜上还贴着你的照片和成绩呢。费恆是这一届的班长,有一次来我办公室送作业,问我有没有你的作文本,说想学习一下,」 班主任颇为感慨,「我还挺感触的,这孩子成绩好,聪明乖巧,还能这么谦虚好学。」 杜小雨:「……」 「我就把你们几个孩子的作文复印了,给班上每个人发了一份。」 杜小雨脸红了:「啊……」 「害羞什么呀,」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你们写的作文,不比作文书上的范例差!不过后来,费恆还是问我要了你的作文本原稿,说想沾点学霸仙气?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儿是怎么想的。」 「我想着这孩子确实聪明伶俐,说不定真能和你考进同一所大学,就给他了,」 班主任自豪道,「没想到啊,最后他还真考上了,还是那一届市文科状元!有机会的话,你们真得好好认识一下。」 …… 杜小雨记不得自己后来是怎么应和班主任的闲聊的了。 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 一个越来越大的问号在他脑袋里盘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费恆…… 早就认识他? 怎么会?? 明明…… 杜小雨记得清清楚楚,明明,他和费恆初识的那天,费恆礼貌地听他做完自我介绍,只问了一句:「杜小宇…… 杜甫的杜,宇宙的宇?」 「不,是下雨的雨,」 他不自然地笑,「我妹妹叫霏霏,连起来就是小雨霏霏。」 其实校友聚会完全没必要介绍得这么细,显得稚嫩。 费恆听他做完自我介绍,只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然后一整晚,他都没能再有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聚会没结束,杜小雨就悄悄走了,也没人发现他走了。 在 s 大人才济济的氛围中,他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而费恆——是他无法企及的烈阳。 第23章 戒断 杜小雨晚上吃饭就有点心不在焉。 杜小雨晚上吃饭就有点心不在焉。 晚上喝粥配酱黄瓜,杜小雨吃几口停下来,对着米粥发呆。 杜爸爸:「吃饭要专心。」 杜妈妈:「是不是嫌晚饭不好吃?」 杜小雨回过神,忙道:「没有,我在想事情。」 杜妈妈:「是工作上的事情?」 杜小雨:「…… 嗯。」 「工作不用太拼,钱够花就好啦,」 杜妈妈笑道,「像你大伯父堂哥家的儿子,说是在北京当什么软体开发设计师,一年赚百来万,我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新闻上都说了,那都是天天 996 才能挣这么多钱呢。妈妈宁可你少赚点,身体最重要。」 杜爸爸:「是宁可不要还是赚不到啊?」 杜妈妈眼睛一瞪:「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会不会说话。」 杜爸爸立马举旗投降:「我开玩笑呢……」 杜小雨也笑。 他知道妈妈的话是出于真心,可是为人父母,哪有不希望孩子出息的。 他从前一直是亲戚孩子里的佼佼者,如今尚且有个 「在 xx 公司」 工作的名头,但是收入远不及那些从前成绩不如他的人,爸妈一向要强,多少人暗地里看笑话,他是知道的。 第25页 所以…… 更加不能暴露已经被辞退的事。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有人按门铃。 杜妈妈:「这么晚了,谁啊。」 杜爸爸:「收水费的吧。」 爸爸起身去开门,随后杜小雨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叔叔好,我是杜小雨的朋友,正好路过这儿,来看看他。」 费恆拎着水果牛奶,挺温文尔雅地站在门口 杜小雨手一颤,筷子差点掉地上。 「费、费恆?!」 —— 杜小雨没想到他会来。 费恆前几天问他要地址,说附近开了家很好吃的蛋糕店,杜小雨没抵挡住诱惑,就把地址给了。 「我也是本地人,和小雨是一个高中的,但是差一岁,所以以前不认识,」 短短几分钟,费恆就已经坐上沙发,熟练地和他爸妈闲聊起来,「机缘巧合进了同一家公司,没想到竟然上的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 杜爸爸:「你也是做文字工作的?」 费恆:「不是同一个部门,我是做gg设计的,不过具体的设计都要以文本为核心和基石,也就是小雨他们的工作。」 不露声色把杜小雨夸了一通。 杜爸爸被哄得十分高兴:「小雨在家也经常提起你呢,说你很优秀,年纪又轻。」 其实杜小雨根本没在家里提到过费恆。 这不开玩笑么,要是爸妈知道他和男的上床,怕是要大战爆发了。 费恆知道杜爸爸是在说客气话,没有戳破,礼貌地笑笑。 杜小雨开始脚趾抠地。 当着爸妈的面,他不好说什么,只能附和着寒暄,勉强把场面挨过去。 等到送费恆出了小区,才在微凉的夜幕中揍了他一拳:「吓死我了!」 费恆:「这就吓死了?」 「不然呢,」 杜小雨心有余悸,「你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了,你就不让我来了。」 「也不至于啊……」 杜小雨在寒风里缩起脖子,「所以你是有什么事吗,还是纯粹只是想回老家一趟?」 费恆:「嗯,有事。」 杜小雨:「是工作相关的吗?」 费恆:「你猜。」 那就应该是吧。 杜小雨不懂费恆工作上的那些内容,猜也猜不到,索性就懒得猜了。 他眯起眼睛,微微仰头,看星光稀少的夜空。 小镇的夜晚不像城市那样喧嚣嘈杂,十点往后,家家户户的灯就一盏一盏地熄灭了,整座小镇变成一个温吞的煮锅,等到黎明到来,才会冒出第一层朦胧的水汽。 杜小雨把费恆送到家门口,脖子被寒气抽得打了个哆嗦,立刻又把脖子缩回去:「到家了,我走啦。」 费恆:「就这么走了?」 杜小雨想了想:「那我再给你唱个摇篮曲?」 费恆勾了下嘴角:「你唱,我还挺想听的。」 「想听啊,先付钱,」 杜小雨哼了一声,「京城名角儿给您唱戏,时薪五百,童叟无欺,过时不候,休想白嫖。」 「啊,这样吗,」 费恆挺苦恼地皱了下眉头,「可是…… 我不是已经嫖了你一年多了吗。」 杜小雨:「……」 他被费恆的无耻深深震惊了。 这真的是那个儒雅温和彬彬有礼的 s 大男神费恆吗,为什么会这么不要脸,这还是在费恆家门口,他爸妈随时可能出现。 世界线一定是发生错乱了吧,是吧。 杜小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费恆:「这么什么?」 杜小雨把 「无耻」 咽下去,转移话题道:「你爸妈应该快睡了吧,你不进去吗。」 「哦,其实,这不是我家。我家虽然也在镇子上,但是离这儿还有十几公里。」 杜小雨:「?那你领我来这儿干什么。」 费恆:「就是想半夜散散步,我要是直接说你肯定不同意,我就先斩后奏了。」 杜小雨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费恆的脑迴路了:「大半夜的,你只是想,散步?」 费恆:「嗯。」 「能告诉告诉我您的心路歷程吗,费老师,」 杜小雨感觉有点脑溢血,「您是觉得这会儿看星星看月亮比较有工作灵感呢,还是觉得这种场合适合思考人生哲学?」 「都不是,」 费恆道,「就是觉得吧,有的事情在你家做好像不太合适,就找了个藉口,把你骗出来了。」 杜小雨:「?」 此刻万籁俱寂,小区里的灯几乎全部熄灭了,偶尔草坪里窜过一两只野猫,发出细软绵长的叫声。 费恆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弯下腰来,将他压在角落的墙上,吻住了他的唇。 冰凉的,带着夜幕寒气的一个吻。 杜小雨被抵在墙上,肩膀被桎梏,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好了,」 一吻结束,他听到费恆小声道, 「现在,时间长达二十一天零九小时的戒断停止了。」 第24章 晚安,好梦 杜小雨微微仰头,前额的头髮遮住眉毛,瞳孔在朦胧夜色下泛出澄净的光泽。 杜小雨微微仰头,前额的头髮遮住眉毛,瞳孔在朦胧夜色下泛出澄净的光泽。 嘴角湿润,唿吸被打乱。 杜小雨:「你……」 第26页 对于费恆不打招唿就上嘴的行为,他是想要严厉痛斥一番的,然而费恆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费恆:「你今晚和平时不太一样。」 可怜的杜小雨,脑子里哪能转得过来费恆是在先发制人。 他很顺利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哪里?」 费恆:「话比以往多,笑得也比以往多…… 在家住就这么开心?」 杜小雨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 从前工作压力大,在公司挨骂,要想尽办法讨好费恆,讨好上司,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自然是笑不出来。 以他的情商,竭尽全力也还是常常惹得费恆不高兴,虽然费恆不太会表现出来,但他是能感觉到的。 这些天待在老家,远离了竞争和社交,生活忽然一下子变得简单起来,不用去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话谈笑都只需要考虑自己高兴,好不容易学来的那点社交守则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社交守则一,不给别人添麻烦。 社交守则二,不给自己找麻烦。 社交守则三,切忌自作多情。 …… 他竟然都忘光了。 明明曾经那么狼狈难堪,却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忘记,奢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杜小雨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他忽然又想起白天和班主任的对话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是潜意识想忘记那段对话的。 费恆明明高中时就认识他,还从班主任那里要过他的作文本,却在初遇时没有表露过丝毫认识他的意思……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杜小雨都想不明白。 可以确定的是,费恆并不想和他有太多关系牵扯。 人与人之间的结识,如果有过同一个老师,会是非常好的聊天开头,但费恆没有提及过,这就说明,他并不想和他关系拉得太近。 那么,他也应该识趣才对。 费恆敏锐察觉到了:「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只是…… 觉得有点奇怪。」 杜小雨:「…… 嗯。」 杜小雨又变成了往日里那副谨慎小心,笑容勉强的模样。 费恆一看到他假笑就开始头疼。 他心里恼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杜小雨并没有做错什么,或者说,他其实希望杜小雨保持刚才的样子,爱笑爱说话爱打闹,闯祸也没关系,臭屁霸道都没关系,只要是真心地对着他笑就好。 可是杜小雨的真心是很宝贵,很罕见的。 他到现在也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高中时的运动会,他站在高台上,看到杜小雨在场边给同班同学加油,细微的吶喊声藏在人群里,笑容明亮胜过太阳。 第二次是刚才。 费恆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 所有人都说他成长速度惊人,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成熟得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但他自己知道,他还是和七年前一样。 只要是面对某个人的问题,一样的胆怯,犹豫,不敢上前。 杜小雨抬起眼睛,目光已经变成了和往日一样的麻木平静。 」 我…… 我再休息一阵子,就回去找工作。」 费恆无声地绷直了背嵴:「我不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我知道,」 杜小雨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当我是在提醒自己吧…… 如果继续在老家待下去,我可能真的不想回去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如果在这里待得舒服,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杜小雨摇头:「可是,爸妈会抬不起头。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生了一个只会考试,工作能力和社交能力一塌煳涂的废物。」 费恆:「别人的看法有这么重要吗?」 杜小雨:「我曾经以为不重要,后来……」 费恆安静地听着。 杜小雨却及时剎住了:「没有什么。」 费恆:「如果有一天,我能带你去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指指点点的地方呢?」 杜小雨愣了愣。 」 没有人可以评价你,没有人可以把你和其他人比较,」 费恆道,「你,你愿……」 他想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恰在此时,杜小雨的手机响了。 他抱歉地做了个暂停手势,手忙脚乱接了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句,挂断电话,对费恆道:「妈妈在催我,问我为什么还没回去。」 费恆把话吞回去:「那,我送你回去吧。」 杜小雨:「你不回家啊?」 费恆:「我明早有会,今晚就得开车赶回去。」 杜小雨吃了一惊:「怎么这么急?…… 不是说已经请了假,回来有事要办吗。」 费恆:「已经办完了。」 杜小雨更茫然了。 明明费恆回来才几个小时,怎么就突然办完了,是到他家之前办的吗? 仔细想想,费恆办事一向稳妥,如果是要约人吃饭谈事之类,多半会安排在白天,不可能半夜约了人出来吃饭,那么到他家之前就办完了,也是合情合理。 杜小雨:「那,我送你?」 「不用了,」 费恆道,「晚安,好梦。」 第25章 面试特训 一个星期后,父母开始询问他年假时间为何如此宽裕,杜小雨不得不回到 a 城,继续找工作。 第27页 一个星期后,父母开始询问他年假时间为何如此宽裕,杜小雨不得不回到 a 城,继续找工作。 他的状况很尴尬,学歷优异,工作经歷也算拿得出手,但一面试就结巴脸红,让人疑心他的简歷是不是假的。 费恆看不下去,亲自替他改了改简歷,在家里实战演练,教他如何应付 hr 的提问。 「面试官提问都是有套路的,回答的时候不要太老实,不要问什么答什么,要去猜他们提问的目的。」 杜小雨:「目的?」 费恆:「比如他问你为什么没有考研,你不能回答是惧怕考研面试,这样一下子就暴露了你的短板。他提问的目的是,想知道你的成绩状况,以及之后会不会再考研,一旦准备考研就会影响工作效率,这是大忌。」 「他问你有什么兴趣特长,目的也不是想了解你的爱好,不要说没有感兴趣的,那会显得敷衍不真诚。」 「他如果突然变得咄咄逼人,鸡蛋里挑骨头,不要争辩,不要表现出委屈,这是一种特殊的面试,叫『压力面』,目的就是测试你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 费恆顿了顿,「虽然我觉得这东西很蠢,但是确实有很多公司喜欢这么做。」 杜小雨无意识地半张着嘴巴,楞楞地看着费恆,黑色水笔滚到地上都没发现。 好难…… 怎么会这么难…… 为什么人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思,为什么人能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为什么招个工作人员会有这么多心机诡计…… 这些面试官不嫌累的吗?! 杜小雨很努力地听,可是这些内容实在太复杂了,他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不得不偷偷在桌子下面掐手背来提醒自己。 手背慢慢麻了,于是掐手背也不管用了。 「杜小雨,」 费恆第五次发现他走神,用原子笔敲了敲桌面,「困了今天就结束,睡觉去。」 「没…… 没困,」 杜小雨揉揉眼睛,努力把往下耷拉的眼皮支棱起来,「你接着说,我在听。」 费恆:」 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听?」 杜小雨:「在听的……」 费恆盯着他:「那你说,我刚才讲了什么?」 杜小雨:「…… 面试着装?」 「那是我半个小时前讲的内容,」 费恆把笔扔在桌子上,原子笔骨碌碌滚到杜小雨的胳膊旁边,「现在,睡觉去。」 这下就变成了完全命令的语气。 杜小雨不敢违抗,沮丧地站起来,收拾资料和笔记。 手一抬上来,费恆一眼发现了异样。 」 你手背怎么了?」 杜小雨回过神:「没……」 企图把手藏起来,然而费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到了面前。 原本细瘦白皙的手背上,出现了五六道淡红色的掐痕,有一部分颜色慢慢褪去了,但还是留下了指甲的痕迹。 杜小雨:「刚才不小心……」 他羞于承认这是防止自己走神的手段。 从前他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学习和记忆能力,应试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完全不必像其他人那样拼命就可以考得很好。 如今却像是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学不进去,背不下来,还要通过这种低级的自虐手段自警。 手背上的红痕如同伤疤,在触目惊心地提醒他,他有多么蠢笨。 实在是…… 难堪极了。 费恆盯着他的手背看了大约五六秒,杜小雨往回抽了抽手,没抽动。 抽第五下的时候,费恆松开了他。 杜小雨把手背藏在身后。 他思考着该找什么藉口,然而费恆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掐自己。 费恆只是问了一句:「疼吗。」 杜小雨:「…… 还好。」 蠢笨似乎会带来迟钝,人变得钝感之后,疼痛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费恆:「用热毛巾敷一会儿,应该会好很多。」 杜小雨:「…… 嗯,谢谢。」 费恆:「下次不要这样做。」 「我也没有……」 杜小雨想说自己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但忽然想到,费恆应该是猜到原因了,他再解释大概会显得很拙劣,于是闭上了嘴。 杜小雨讪讪地去洗了澡,换好睡衣,回到房间。 费恆把灯关了。 黑暗让感官变得敏锐,杜小雨躺了一会儿,意识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 杜小雨:「…… 你没睡?」 费恆没说话。 杜小雨正困惑着,忽然感觉小臂被人轻轻捏住了。 小臂冰凉,手指的温度有些烫。 略微粗糙的指腹沿着小臂向下,然后是手腕,最后停留在手背上。 指腹缓慢地在手背上按揉,力道很轻,也不太能舒缓掐痕的疼痛。 可是杜小雨莫名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这一刻,他确定,费恆应该确确实实,了解他所有的晦暗和难过。 杜小雨喉咙有点堵:「我……」 「累了就睡觉,不要想其他,」 费恆简简单单道:「晚安。」 第26章 酒后真言 一个月后,杜小雨终于收到一家日化外企的 offer。 一个月后,杜小雨终于收到一家日化外企的 offer。 对方对他的表现不甚满意,但似乎是急缺人手,碰巧杜小雨在前公司有过项目的类似经验,最终还是成功通过。 第28页 杜小雨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在地铁上,正准备去往下一个面试地点。 看见面试通过的简讯,手机差点没拿稳,愣了两秒,颤颤巍巍地给费恆打了电话。 拨了十几秒,接通了。 费恆:「餵。」 「费、费恆,」 杜小雨喉头哽塞,「我……」 他是想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费恆的,可是自控力实在不争气,抑制不住地眼角发酸,喉间滞涩。 这一个多月来,他天天写简歷,练面试,奔波于各大公司和人才市场,每天起码要在地铁里站两个小时,脚底板由酸痛变为麻木,习惯了饮食不规律,风尘僕僕,在人群的汗臭味和人肉味中强忍反胃。 收到面试通过的消息,颇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费恆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劲:「怎么了?」 「我……」 杜小雨老毛病犯了,越急越说不出来,喉间滞涩,就只会 「我」,「我」。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费恆传来脚步声,随后那边的环境变得安静了许多,似乎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你现在在哪?」 「我…… 我面试通过了!」 杜小雨终于顺畅地说了出来,怕被周围人当成神经病,缩在地铁角落里小声说。 手机那边静默了片刻。 「啊,那这是好事啊,」 费恆道,「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有哭腔了?」 杜小雨脸色微红:「心情有点激动……」 他是想要好好和费恆聊一会儿的,然而费恆那边再次传来了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费恆和对方说了几句,抱歉地对杜小雨道:「合作方到了,我临时要去接待。」 「啊,」 杜小雨有点内疚,「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关系,」 费恆匆匆道,「你先回家吧,晚上我们再聊。」 「嗯,晚上见。」 费恆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杜小雨拿着手机,在地铁上发呆。 说一点失望都没有是假的。 一个多月来,费恆尽心尽力给他指点,两人交谈的频率密度比之前一年都要高,杜小雨偶尔忘记要 「保持社交距离」,心里有什么憋闷烦恼都会和费恆说。 费恆会从他的角度给出建议,方方面面的关节窍门,一步一步引导他,但并不强求他接受。 他是杜小雨见过最高明的老师。 有几次杜小雨晚上哭累了,是在费恆怀里睡着的。 费恆仿佛织了一张温柔的大网,让他逐渐陷进去,开始愿意一点一点敞开心扉,交付自己的情绪。 因此他以为,他有了新工作,费恆也会替他高兴。 然而…… 费恆刚才恭喜了他,但他隐约感觉到,费恆的语气有些敷衍,似乎…… 并没有那么高兴。 * 晚上费恆回家,带回了两瓶红酒和饭店打包的精緻餐点。 杜小雨受宠若惊:「这…… 是不是太隆重了。」 费恆:「即将开始新生活,庆祝一下是应该的。」 他微微笑着,将餐点一一摆上桌,刚刚买回来,还是热腾腾的,琥珀色的红酒倒在精緻的高脚酒杯里,杜小雨坐在明亮的白炽灯下,被灯照得晕乎乎的。 白天在电话里…… 应该是错觉吧。 他这样想着,终于放松下来,不太熟练地举起酒杯来。 费恆:「干杯。」 杜小雨也笑:「干杯。」 酒过三巡,杜小雨开始神志模煳,眼神朦胧。 「费,嗝,费恆,你,你怎么在跳舞……」 费恆平静地喝着被子里残留的酒水:「是吗,我在跳舞?」 「呃…… 嗝,还是肚皮舞,好妖娆哦……」 杜小雨脸颊飞红,手指点点点,「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费恆:「我平时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杜小雨:「聪明人,学霸,有的时候也…… 有点讨厌。」 费恆:「哦?什么地方讨厌?」 「就是…… 讨厌!」 杜小雨嘟嘟囔囔,「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好像我是个傻瓜……」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学习成绩好,通晓人情世故,连相貌都这么突出。 上帝怎么能偏心成这样啊,真是气死人了。 不对…… 中国人怎么能信外国人,应该说,玉皇大帝太偏心才对…… 哎……?玉皇大帝好像不管造人哦,那明明是女娲娘娘的活儿…… 杜小雨越想越煳涂,脑子里慢慢变成一团浆煳。 费恆看着趴在餐桌上喃喃自语的杜小雨,把被子里最后一口酒饮尽,站了起来。 他把杜小雨从桌子上扶了起来,想要把他背进卧室,没想到杜小雨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像只水獭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杜小雨低声道:「可是……」 费恆愣了片刻,把另一只手放在他背后,扶住了他,慢慢向卧室走去:「可是什么?」 「可是…… 为什么感觉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费恆的动作一顿。 「打电话的时候,我好高兴好高兴,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可是你好快地就挂了电话……」 杜小雨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迷煳了,完全凭着潜意识在说话。 因为太过在意这件事,所以即便醉得很深很深了,仍旧没办法忘记。 第29页 「为什么呢……」 费恆听着他的胡言乱语,没说话。 把杜小雨抱到床上,用湿毛巾擦了擦微醺的脸蛋和脖子,坐在床边,无声地垂下眼睛看着他。 有的心思…… 自然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太小气,太丢人,也显得心胸狭窄,毫无体贴。 只有在夜深人静,对方醉得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时候,才会小声地,自嘲地说出来。 「为了让你可以依赖我,潜意识希望你永远不要找到工作,永远待在我身边…… 这样阴暗可耻的心思,要怎样才能说出来呢?」 第27章 小心眼 杜小雨上班一周了。 杜小雨上班一周了。 新公司面临崭新的项目,业务繁忙,杜小雨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多,有几次差点在公司通宵。 每天晚上八点,费恆会给他打一个电话:「下班了吗?」 杜小雨一边吃外卖一边改文案,一筷子下去差点戳进键盘里:「还没。」 费恆:「加班到几点?」 杜小雨躲到楼梯间僻静处:「我也不能确定…… 昨天的稿子被打回来了,英文版也有语法错误,今晚下班前要交。」 费恆:「这么晚?」 杜小雨:「没办法,最近工作比较多……」 费恆:「下班之后打电话给我。」 这是费恆要来接他的意思。 杜小雨忙道:「不用啦,同事正好顺路,可以带我。」 进入新公司之后,他努力交了些朋友,虽然偶尔聊天还是会尴尬,但是小组氛围还不错,偶尔会去聚餐。 费恆:「哪个同事?」 杜小雨:「罗媛媛,我跟你提过的,坐我对面的美术设计师。」 费恆:「女生?」 杜小雨:「嗯。」 费恆:「你异性缘挺好?」 杜小雨:「啊?为什么这么说。」 费恆:「之前在公司,你处得好的也是女生。」 杜小雨意识到他说的是筱筱,解释道:「我是做文字工作的嘛,这一行女生比较多,女生普遍文笔好,心思也比较细腻。」 费恆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下班前,杜小雨给费恆去了一个电话,说晚上十一点左右到家。 罗媛媛在公司待了五六年,性格活泼外向,讲了一路的公司八卦,把杜小雨这根木头逗得哈哈大笑。 结果半路上聊嗨了,罗媛媛提议去吃烧烤。 杜小雨犹豫了一下,本想拒绝,然而架不住罗媛媛的热情似火,加班也确实累了,心里挺想放纵一把,稀里煳涂地就被拽去了烧烤摊。 两人一直吃到凌晨。 其间费恆打过一次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家。 杜小雨回说和同事吃烧烤,可能晚点回。 之后手机就一直放在口袋里,没再响起过铃声,杜小雨也不怎么想得起来看。 罗媛媛爽朗健谈,杜小雨又是个绝佳的倾听对象,于是越聊越投机。 吃到最后,罗媛媛豪情万丈地踩在凳子上,要跟他划酒拳,路边一堆看热闹的街熘子,还有人吹口哨起闹。 杜小雨和烧烤摊老闆连番劝都劝不下来,幸好几分钟后罗媛媛的男朋友赶到,把罗媛媛绑了回去。 男朋友半抱着张牙舞爪的罗媛媛,绷着脸对杜小雨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杜小雨:「没事没事。」 男朋友:「你是……?」 杜小雨:「啊,我是他同事,叫杜小雨。」 男朋友:「我好像没听她提起过。」 杜小雨:「我是新来的,共事还不到一个月呢。」 男朋友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我送你回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罗媛媛的男朋友个子挺高,仪表堂堂,挺沉稳,说话做事都很让人舒服。 一路上,他和杜小雨聊了不少。 问杜小雨的年龄,工作内容,毕业大学,和罗媛媛平时聊些什么,等等。 杜小雨没怎么喝酒,但也有点迷煳,男朋友问什么他答什么,到后来心里也开始犯嘀咕,罗媛媛的男朋友怎么也这么爱聊天,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杜小雨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零点往后了。 他心想费恆一定早就睡了,于是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用钥匙转开锁孔,蹑手蹑脚进了门,在黑漆漆的客厅里脱运动鞋,然后—— 啪的一声,灯光大亮。 费恆站在玄关旁,穿着深蓝色睡衣,面无表情地,安静地,垂眼看着他。 杜小雨有点懵:「晚…… 晚上好。」 费恆:「晚上好。」 杜小雨:「还没睡?」 「嗯。」 杜小雨反应过来,抱歉道:「是我吵醒你了吧?对不起啊,我还想着,声音轻一点就……」 「不是,」 费恆说,「不是你吵醒的。」 不是吵醒的,那就是…… 费恆一直没睡? 为了等他? 虽然之前发消息说过了,但一想到费恆为了等他竟然这个点还没睡,杜小雨立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连忙去沖了澡,回到床上,和靠在床头看杂志的费恆道歉:「对不起啊,我以为你肯定睡了……」 费恆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像生气,但也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第30页 费恆放下杂志,关了灯:「你刚才说,罗媛媛男朋友后来来接她了?」 「哦,哦对。」 杜小雨简要把事情说了说,挠了挠头:「其实我觉得有点奇怪啦,她男朋友路上和我聊了好多,我都快困死过去…… 难怪罗媛媛也那么能说……」 费恆:「不是。」 杜小雨:「?」 费恆:「他找你聊天,是因为你确实做得不妥当。」 杜小雨挺委屈地皱了下鼻子:「哪里不妥当了,我今天有认真和同事搞好关系,和她男朋友也好好打招唿和道别了啊。」 「深夜和异性同事孤男寡女两个人喝酒,这就是你说的妥当?」 费恆深吸了一口气,「人家男朋友为什么一直在问,是因为你们的交往已经越界了,超过了普通同事的范畴!他当然要问!」 杜小雨血压有点高:「明明是很正常的同事交往,就被你说得这么…… 而且她男朋友很有礼貌,举止大方,不像是这种会小心眼乱吃飞醋的人。」 费恆抬起眼皮:「你的意思是,我在小心眼乱吃飞醋?」 杜小雨一下子怂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费恆不说话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片漆黑中,杜小雨如躺针毡,想解释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说话又怕费恆真的生气,闹出更大的误会。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讨厌自己的笨嘴拙舌。 正焦头烂额,努力思考着怎样才能让费恆消气,房间里又响起声音。 「没关系,」 费恆在黑暗中平静地道,「我确实是。」 第28章 怂字当头 翌日,费恆已经恢復了平时的样子。 翌日,费恆已经恢復了平时的样子。 杜小雨早餐的时候再次道歉,费恆头也没抬,看着当日新闻,淡淡应道 「没关系」。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歷练,杜小雨不会再傻乎乎地认为费恆这是心平气和的表现。 恰恰相反,费恆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越平静就可能越代表着大事不妙。 接下来几天的观察,验证了他的猜测。 费恆正常上班,下班,洗漱,睡觉,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异样。 然而这只是表象。 费恆晚上不再打电话问他回家的时间,不再问他要不要吃宵夜,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就自行上班去了,不再叫他起床,不再提前一天帮他把衣服放在床头,不再主动问他公司里发生的事…… 简而言之,费恆对他的一切都不再关心了。 杜小雨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晚上五点多,他主动打电话给费恆:「我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八点半。」 费恆:「嗯。」 杜小雨:「我会尽量早点回去的!我…… 我最近都没有和同事吃烧烤。」 对于他的特地示好和交代行踪,费恆没有反应。 他还是那句听不出情绪的 「嗯。」 杜小雨:「晚上回去可能会有点饿,我打算带点夜宵回去…… 你要吃什么吗?」 以前晚上回家,费恆都会提前帮他准备宵夜,类似于酸奶水果捞、蔬菜沙拉这样的轻食。 现在自然是没有了。 可怜的杜小雨,不敢再奢求费恆帮自己准备宵夜,又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于是卑微地找了这个藉口。 费恆:「不用。」 杜小雨:「那,那需要我买好明天的早饭吗?你想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三明治?」 费恆:「……」 费恆:「我要开车了。」 杜小雨慌慌张张道:「哦哦,我打扰你开车了。那,那你开吧,晚上早点睡,不用等我,晚安!」 突出一个大写的怂字。 杜小雨原本还存了一点小九九——想着回了家可以藉口请教工作上的问题,人际交往上的难题,和费恆多说两句话。 如今看来,是完全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杜小雨晚上回到家,费恆已经睡了。 费恆原本的作息就是很规律的,前一阵子帮杜小雨练习面试才开始熬夜,这几天又恢復了晚上十点就上床的健康作息。 杜小雨蹑手蹑脚地进门,蹑手蹑脚地洗漱,蹑手蹑脚地上床。 回家睡个觉,愣是整出了地下党接头的架势。 费恆似乎睡得很沉,一次都没有被他吵醒过。 杜小雨躺在被子里,苦恼地抓额前的头髮,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一直把自己瞪累了,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他现在才知道,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如果一方执意拉开距离,那两个人完全可能形同陌路。 —— 清晨。 杜小雨难得早起了一回,支棱着眼皮去给做早饭的费恆打下手。 杜小雨探头探脑:「在做金枪鱼三明治吗?…… 我帮你!」 费恆:「不用。」 杜小雨:「那,那要热一热牛奶或者加蜂蜜吗,我也可以……」 费恆把三明治装盘:「已经做好了。」 杜小雨只得讪讪地退了出来。 费恆吃早饭的过程也很沉默,不言不语,不玩手机,不看电视,眼睛只盯着盘子里的燻肉和煎蛋。 杜小雨鼓足勇气想要挑个话题聊天,又怕费恆不理他,犹犹豫豫的,早饭都没心思吃,心不在焉咬了下去。 第31页 「嘶……」 费恆抬眼:「咬舌头了?」 杜小雨眼泪汪汪,小心翼翼吐出舌头给他看:「痛……」 费恆的目光落在他皱成一团的脸上,大约两秒钟之后,才转移到他的舌尖上。 这样的杜小雨,看起来更可怜了。 嘴巴微张,吐着舌尖,茫然无措的,看起来很好骗很好欺负的样子,轻轻松松就能拿捏住。 费恆垂下目光。 杜小雨含着舌尖,紧张地道:「怎么样?有没有渗血?」 费恆:「没有。」 杜小雨:「真的吗?…… 可是我有点痛。」 「心理作用吧。」 费恆说完,抽出纸巾擦嘴,起身向门外走去。 杜小雨没再说话。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想尽办法挑起话题的样子实在太过笨拙。 开车。 抵达公司停车场。 密闭的空间里,费恆终于长长地,唿了一口气。 他想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復心绪,于是在车子里待了一会儿,一直到上班点快到了,才向楼上走去。 今天的工作,是和一则美妆gg的品牌方接洽。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圆形会议桌旁已经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费组长到了,」 下属连忙迎上来,给他介绍,「这位是品牌方的市场总监,andre,中文名——」 「韩云泽,」 身穿深蓝色条纹衬衫的年轻男人向他伸出右手,彬彬有礼道,「费恆先生,久仰了。」 第29章 嗯好 杜小雨下楼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 杜小雨下楼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 下午五点整。 项目接近尾声,积压的工作解决得七七八八,他终于可以在天没黑时下班了。 组长喊大家一起去聚餐。 杜小雨犹豫片刻,道:「我今晚有事,就不去啦。」 罗媛媛:「今儿可是组长请客,麻辣海鲜锅!不吃个回本?」 杜小雨:「我的那份也给你吃。」 罗媛媛乐了:「嘿,这可是你说的啊,等会儿谁都别跟我抢。」 同事们吵吵嚷嚷地下楼去了。 等人都走了,杜小雨在楼下拦了一辆计程车。 司机:「去哪儿?」 杜小雨抓着手机:「xx 公司南门,停在大门口就行。」 他犹豫过要不要提前告诉费恆,但是想了想,哪有制造惊喜还提前通知的。 没错。 他打算…… 去接费恆下班。 作为一个高度玻璃心和耻感很重的人,被前公司辞退后,他原本是想着估计再也不会回去了,逛街都要绕着走。 怕看到前同事,怕被问现在在哪里工作,工资待遇怎么样,也怕难堪。 但这些在 「能让费恆心情好一点就值了」 面前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杜小雨站在一楼大厅里,此时正值下班和晚饭时间,大厅里人来人往。 杜小雨脸皮薄,在两次被熟人认出、不得不痛苦闲聊之后,终究还是有点怯,悄悄拉高了墨绿色毛衣的衣领,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盆不起眼的观赏植物。 他躲到角落里给费恆打电话:「费,费恆。」 「什么事。」 杜小雨:「你下班了吗。」 费恆:「还没有。」 杜小雨:「那,大概还有多久下班呢?」 费恆:「有事?」 「我今天下班早,正好有空,就来接你啦,」 杜小雨鼓足勇气道,「还给你带了好吃的蛋卷……」 手机那边突然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 杜小雨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吗。」 「没事,同事把杯子打碎了,」 费恆的声音平静无波,「你今天不用加班?」 杜小雨:「嗯,项目快做完了,这几天基本没什么活儿了。」 费恆:「你现在在哪?」 杜小雨:「在一楼大厅,没办法上去……」 办公楼要工作人员刷卡才能上去,杜小雨也没提前预约,所以没办法上楼。 费恆沉默片刻:「知道了,你去停车场等我吧。」 —— 杜小雨认识费恆的停车位,在东边最里侧。 他是贸贸然过来的,来之前也没想过合不合适,这会儿冷静下来,突然感觉…… 自己有点冲动了。 由于最近在冷战,两人的聊天次数减少,他不清楚费恆最近的工作强度如何,也没有提前问他今天要不要加班,就这么兴沖沖地过来了。 刚才听费恆的语气,似乎…… 并没有太多惊喜的感觉。 是他自以为是了? 还是说,费恆今天本来有其他事,为了迁就他,不得不提早下班,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 杜小雨不安地抓了下衣角。 如果真是这样…… 他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一声。 费恆发来一条简讯:【抱歉,我临时有事,你先回去吧。】 杜小雨有点懵。 他回覆:【是临时有工作吗?我可以陪你。】 虽然专业不同,他帮不了什么忙,但是他会尽力做事的,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嘛。 费恆: 【不用。】 【你回去吧。】 一盆冷水浇下来。 第32页 杜小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停车场的了,但竟然还记得强装镇定,给费恆发了条回覆:【嗯好】 费恆语气似乎有些急促:【停车场过会儿可能要维修,你不要待在那儿了,这会儿应该能打到计程车的。】 杜小雨:【好的】 杜小雨心想,自己真是跟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了。 他没有留意到的是,在他走出停车场的时候,一辆白色世爵与他擦肩而过。 车子里坐着的年轻男人,穿着深蓝色条纹衬衫,银边眼镜,神色懒散倦怠。 看到杜小雨背影的一剎那,男人的目光停滞了一下,随后又像是嘲笑自己眼花,摇了摇头,平静地向外开去。 第30章 破罐子破摔 费恆站在玄关处,听到二楼浴室传来的哗哗流水声。 费恆站在玄关处,听到二楼浴室传来的哗哗流水声。 杜小雨在洗澡。 杜小雨很少下班后就立刻洗澡,一般都是晚上十点多洗,洗完脸蛋被热气蒸得晕乎乎的,正好睡觉。 费恆向楼上走去。 刚走到浴室门口,门倏地开了。 杜小雨穿着睡衣,领口微敞,额发凌乱潮湿,一双猫儿似的圆眼睛红通通的,鼻子皱成一团。 看到费恆突然出现,杜小雨 「呃」 了一声,后退半步。 目光躲避,无奈浴室空间不大,只能尽力往后缩。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杜小雨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你要洗澡吗。」 费恆盯着他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我刚洗完,地上可能有点湿。抱歉,我这就出……」 费恆:「眼睛。」 杜小雨:「…… 温度有点高,热气熏的。」 费恆:「热气会熏得人眼睛红?」 杜小雨:「…… 嗯。」 费恆:「那为什么不把水温调高一点?」 杜小雨:「…… 没反应过来。」 他这么说着,勉强地侧过身体,想从费恆旁边出去。 擦身而过的一剎那,费恆反手抓住了他的上臂。 杜小雨吃惊地抬起头。 「我今天,不知道你要来,」 费恆语气不稳,「临时有会议,停车场也要临时关闭,所以才让你先回家…… 没有其他原因。」 杜小雨:「我知道的呀。」 「那为什么要哭。」 杜小雨:「没有哭,是热气……」 费恆:「撒谎。」 杜小雨:「……」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郁结在心中的难过突然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好吧,他的确是心情郁卒,才会在洗澡的时候丢人地哭了。 他又不是金刚心,任谁千里迢迢去接人下班,结果被毫不留情赶走,都会很难过的吧。 什么 「临时有会议」「停车场要维修」,都是费恆临时找的藉口,他看得出来。 哪里就那么巧了,他马上就要上去见费恆了,结果突然这儿不对那儿不对,总之就是不让他上去。 怎么着,他是天煞孤星吗,见个面就要世界末日? 怯懦谨慎的人,被逼到极致的时候,也是会爆发出一些平常没有的属性的。 杜小雨支棱着脑袋要往外走,被费恆再一次拦住,终于忍无可忍,道:「让开。」 费恆沉默着,不让也不说话。 杜小雨:「我不想跟你吵架,让开。」 费恆:「不让。」 杜小雨气极反笑:「说我撒谎,难道你没有撒谎吗。」 费恆抬起眼睛。 杜小雨:「不用找藉口,不想见我就直说,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说你小心眼乱吃飞醋;或者大概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毕竟是在公司里,如果被人看到你和我这个辞退工有交集,说不定会有闲言碎语,说你和之前林奇的案子有关系——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清楚呢,如果早点说清楚,我就不会自讨没趣跑去公司了。」 费恆看着他,竟然是有些懵的样子。 人在破罐子破摔之后,会爆发出往日没有的勇气。 杜小雨热血上头,干脆把不敢说的一股脑全说出来了:「还有,我说你小心眼乱吃飞醋,是,我是自作多情了,但你也没必要气这么多天吧?」 嘶。 好气。 明明是想要很帅气地放完狠话的,为什么到后面哭腔出来了,气势一下子就弱掉了。 他一直明白费恆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明明平时是那么大度的人,却因为他说了一句 「小心眼乱吃飞醋」,就生气成这样。 想来想去,杜小雨觉得,费恆大概是觉得他僭越了。 明明只是室友关系,却自顾自地用 「吃醋」 这样的词,好像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似的。 费恆会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 那么费恆不想和他见面,也就可以理解了。 理解是理解,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好难过。 在知道自己在费恆心里的地位之后,心就一下子沉了下去,被千斤重的铁块压着,喘不过气来。 杜小雨耷拉着脑袋,勉强稳定心绪,闷声道:「算了,就这样吧……」 脑袋上方忽然传来费恆的声音。 「…… 你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第33页 杜小雨心道,自然是和你这种聪明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费恆的大脑,大概是由计算机,专业书,和精彩绝伦的企划案组成的。 而他的大脑…… 晃一晃,那是多年浸泡的无菌水。 杜小雨冷静下来,开始后悔刚才热血上头胡说八道了。 怎么说费恆之前都帮了他很多忙,还帮他投简歷,练习面试。 他刚才的表现,实在是…… 下巴突然被强行抬起,费恆的脸压下来,唇上蓦地一热。 「你知道吗,我最近一年感到挫败的次数,比以往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他听到费恆的声音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颊上,自言自语,「到底怎么做,才能把你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呢。」 第31章 欺负人了 杜小雨被压在门框上,嘴唇被咬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杜小雨被压在门框上,嘴唇被咬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 唔!」 费恆的舌头强势入侵,顶 * 他的上颚,扫过齿列的时候,杜小雨后背一阵颤慄,几乎要滑坐下去。 费恆伸手揽住了他的后腰。 手是隔着睡衣的,但是因为衣服比较薄,手揽上来就几乎贴紧了,能直接触摸到尾椎骨的凸起。 杜小雨被吻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在抖,连唿吸都忘记了,脸憋得通红。 费恆不得不停下来,嘴唇离开一点,无奈道:「吸气。」 杜小雨张开嘴,大口大口唿吸起来。 等他气息平復,费恆又咬了上来,这次咬的是鼻尖:「笨。」 杜小雨被费恆身上的须后水气息包裹,满脸通红,想跑,根本没地方跑。 费恆抓着他的后腰呢。 杜小雨:「…… 放开我!」 费恆:「不放。」 杜小雨:「……」 费恆:「等我把话说完,我自然会放了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杜小雨不得不屈从于恶霸费恆的淫威:「你说。」 费恆深吸一口气,道:「你听好了——我这些天生气,不是因为觉得你自作多情,而是纯粹生气你半夜和别人去喝酒,我会反反覆覆地想,你们在一起做了什么,聊了什么,关系亲密到了哪一步,到了几乎没办法控制情绪的地步——你明不明白?」 费恆不太擅长做这样的事,把情绪外露,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说话稍微绕几道弯杜小雨就听不明白,不和他说得清清楚楚他就会胡思乱想,哪怕是随口打个比方他也能想歪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 杜小雨:「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做就是了……」 「不是这个问题,」 费恆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吗?…… 我有时在公司加班、和同事一起出差…… 你会想到我吗?」 话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费恆的极限了。 他再怎么低姿态,终究有一根底线,不愿意让自己沦落到任人拿捏的地步,那就太可怜了。 虽然…… 他现在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自控能力。 杜小雨:「当然会啊。」 费恆身体微僵,抬眼看着他。 杜小雨斟酌了一下,小心道:「我从小就很怕坐飞机,因为看过飞机失事的新闻。小升初那年不得不坐飞机去夏令营,哭了好久,后来我妈妈带我去寺庙求了平安符,说佛祖会保佑我平安,后来我每次出远门,都会把平安符带在身边。」 「你每次出差去很远的地方…… 我也都会把平安符塞在你枕头下面,」 杜小雨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这是封建迷信啦,怕被你笑,所以一直没说……」 他很努力地从脑海里搜刮出来这个事例,用来证明自己 「有在费恆出远门时想他」。 他虽然不太能明白别人话里的意思,但总归会读点空气,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说 「没有想过」。 费恆:「你想的…… 就只有这个?」 杜小雨:「啊,那…… 还应该有什么?」 费恆没有立刻说话。 片刻后,伸出右手,在他的后腰处揉了一把。 明明只是一个很短暂的动作,杜小雨却瞬间浑身像炸开了一样。 费恆摸他的手法…… 太犯规了。 他们毕竟同床共枕过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对彼此的身体都极为熟悉,费恆也极其了解他身上的敏感点,知道摸哪里会让他浑身酥软,哪里会让他无力反抗,只剩喘息。 费恆此刻摸的…… 正是他们往日在床上,费恆会咬的地方。 那种咬法,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可是就是能让他哭上个把钟头,颤抖着蜷缩在费恆怀里,无力动弹。 ……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涌入了脑海。 杜小雨满脸通红。 「你…… 你想的就是这个?!」 费恆:「性幻想而已,我不应该想吗?」 杜小雨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下流!」 好傢伙,他今天可算是胆破天惊了。 敢指着费恆的鼻子骂人家下流,还是在被人家捏在手心的时候,真是不要命了。 杜小雨一想到自己在正直地为对方祈祷平安的时候,费恆居然想的是这档子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34页 平时费恆偶尔说点出格的,他还能当成是闲聊口嗨。 现在居然一本正经说出来了。 这种事…… 是把他当成什么了啊! 费恆:「只是想你的肩膀锁骨屁股大腿罢了,怎么就下流了?」 杜小雨:「…… 想这些事,还不下流?」 费恆不咸不淡道:「我是个正常男人,男人有性幻想,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杜小雨:「你…… 你对你那些男同事和上司,难道也有这种想法?」 费恆:「没有。」 杜小雨:「那就是只对我?」 费恆轻轻咬了下嘴唇:「…… 是。」 万万没想到,杜小雨更怒了:「那就是只逮着我一只羊的羊毛薅了?…… 真是人善被人欺,我多日来的退让,没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费恆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么说,不就是看他老实又笨,好欺负吗。 你看他敢跟五十六岁的老总这么说吗? 头不给他拧掉。 费恆:「……」 杜小雨:「你不许想了。」 费恆:「做不到。」 杜小雨急了:「哪有你这样的,做了还故意说出来。就算是喜欢男人,你,你去想那些漂亮帅气的电影明星不行吗。」 费恆:「不行。」 杜小雨:「……」 费恆:「想知道原因吗。」 杜小雨被挤兑得要哭了,一汪眼泪憋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你,你……」 费恆:「我喜欢你。」 第32章 喜欢 费恆说完这一句,似乎有些尴尬,垂下眼睛。 费恆说完这一句,似乎有些尴尬,垂下眼睛。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一片寂静。 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费恆抬眼看向杜小雨,发现他一脸呆滞,竟然是回不过神的状态。 杜小雨:「我…… 你……」 费恆再次垂下眼睛:「洗漱完了,就睡觉吧。」 杜小雨:「哦…… 哦。」 杜小雨上床后,费恆很快地洗了澡,然后也上床睡觉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件事。 一片黑暗中,杜小雨背对着费恆,心中咚咚打鼓。 那句 「我喜欢你」 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心里有一些恍惚不确定的情绪,一会儿飘在云端,一会儿又觉得堕入迷雾,怎么都看不清前路。 …… 怎么可能呢。 费恆,喜欢他? 怎么想都是不可思议的事。 杜小雨一直觉得,「被喜欢」 是要有资本的。 学习成绩好,所以能得到老师和父母的喜爱。 工作好,所以能得到上司和同事的尊重。 所以工作之后,他面对林奇的责难时能够心平气和,也能平静地对待周围人的轻蔑和调侃。 他不够优秀,所以不被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年多以前,他丢掉了所有的自尊和脸面,趁费恆酒醉爬上了他的床。 次日赤身裸体地醒来,费恆似乎有些惊讶,但没有发火,也没有提上裤子立马走人,而是沉默片刻,说 「我们交往吧」。 杜小雨顺理成章得到了公司的内推机会。 杜小雨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费恆并不喜欢他(甚至之前可能都没记住他的名字),所以交往后虽然费恆态度很温柔和气,在床上也很主动体贴,但杜小雨一直没把这当成 「喜欢」,只觉得这是费恆的教养习惯使然,毕竟费恆对周围人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费恆有一天会对他说 「喜欢」。 …… 如果真是这样,费恆喜欢他什么呢? 他相貌平平,家境普通,虽然曾经成绩还行,但是和费恆比起来差远了,工作能力差劲,人际交往能力为零,情商低,连在床上都是无聊的死鱼样子…… 杜小雨百思不得其解。 杜小雨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小声开口道:「费恆……」 他担心费恆睡了,所以是很小声地问的,万一费恆睡了的话就不问了。 谁知费恆立刻出声了:「嗯?」 这是…… 一直没睡? 杜小雨抓紧了手里的被子:「…… 你喜欢哪种男生呢?」 费恆:「为什么这么问。」 杜小雨吞了下唾沫:「总觉得,我离你的理想对象应该差距很大,所以有点好奇。」 费恆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我的理想对象是什么样的?」 「唔,」 杜小雨想了想,道,「有上进心,工作能力强,长相干净好看,性格温柔,然后要很会跟人打交道、在任何社交场合都能如鱼得水的那种……」 总觉得,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费恆。 费恆:「就这些?」 杜小雨:「啊……」 费恆:「哦。」 杜小雨更迷惑了。 听费恆的语气,好像对这些条件不屑一顾。 可是,如果连这样的条件都看不上的话,更不可能看上他了呀? 费恆反问他:「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杜小雨被问住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读书时是少一根筋,对男生女生都没有什么恋爱的想法,工作后很快又和费恆同居了,更加不会有思考这个问题的的机会。 第35页 杜小雨:「…… 我好像,没有想过。」 费恆:「那如果现在想呢。」 杜小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也没有用呀…… 没有人会看上我的。」 他蜷缩了一下身体,左手刚想收上来,忽然被轻轻握住了。 意识到那是费恆的手,杜小雨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费恆平静道:「你这话的意思,我不算人了?」 杜小雨:「呃……」 费恆:「我迟早有一天被你气死。」 杜小雨:「对不起……」 费恆:「不用道歉。」 杜小雨:「我说话好像总是让你生气。」 费恆:「没关系,已经习惯了。」 杜小雨:「……」 杜小雨再一次被成功带偏。 原本是想问费恆为什么会喜欢他,然而被费恆几个问题一反问,就稀里煳涂地忘光了。 杜小雨讷讷道:「那…… 晚安。」 他隐约感觉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但费恆没有做声,他不敢回头去看。 费恆没再说话,简单道:「晚安。」 看起来十分稀松平常的一个夜晚。 没有做爱,没有争吵,没有失眠,没有辗转反侧。 只是,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床的正中间,多了一双紧紧握着的手。 费恆一整晚都没有松开。 第33章 指尖 次日清晨,杜小雨早早醒了。 次日清晨,杜小雨早早醒了。 前一天睡得太早,事情带给他的冲击太大,导致他一整晚没怎么睡好,早上五点多就睁开了眼睛。 昨晚的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 …… 竟然是真的。 这是杜小雨的第一反应。 昨晚两人原本是平躺着的,费恆的右手拉着他的左手,后来睡迷煳了,不知不觉变成了侧卧的姿势,但是手一直没有松开。 杜小雨察觉到这一点,本来没感觉的,突然觉得手臂有点麻。 嘶…… 不看没感觉,一看你就麻。 杜小雨心中嘀咕,这算什么,心理作用吗。 费恆躺在他的左边,两人是面对面的状态,此刻费恆正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沉。 沉睡的费恆竟也丝毫不难看,面容干净,五官立体,凌乱的髮丝不会显得邋遢,额前发尾微微卷翘,多了一层慵懒柔软的意味。 …… 好像水獭啊。 那种时刻懒洋洋、翻着肚皮漂在水上的小动物,摸摸他的头、手指绕一绕他的毛髮都不会反抗。 想是这么想,杜小雨是绝对不敢去撸费恆的头毛的。 杜小雨不知不觉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在尴尬中缓缓闭上眼睛。 他本来就不知道醒来后要怎么面对费恆,这下子骑虎难下,不动的话手臂抽筋,动的话很可能吵醒费恆。 怎么办…… 杜小雨正煎熬着,忽然感觉耳边传来很轻的一声摩擦声,随即手被松开了。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装睡。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费恆在换衣服。 杜小雨暗自吐了一口气。 也好,等费恆换完衣服,去洗漱,他就假装自己刚醒,这样讲就能避免一大早正面撞上…… 「你是打算一直装睡下去吗。」 …… ! 杜小雨侧躺着,缓缓睁开眼睛,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早。」 费恆坐在床边,揉了揉眼睛,头顶翘起一根短短的捲毛,显得有些呆呆的可爱:「早。」 他是低头看着杜小雨的,从杜小雨的视角向上看,可以看到他的漆黑的瞳孔。 这双瞳孔专注盯着人的时候,被盯着的人会感觉被无形的手禁锢住了,后背酥酥麻麻的。 杜小雨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杜小雨声音微颤:「……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 费恆:「我跟你说过的,即便隔得很远,被盯着的人也是会有感觉的,像有人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烟。」 杜小雨:「这样啊……」 费恆:「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起床。还有,你盯着我做什么?」 杜小雨尴尬地挠了挠鼻子。 要怎么回答啊。 否认的话,就是撒谎了…… 如果承认是被美色诱惑了,好像会显得很轻浮,不尊重对方…… 杜小雨打了个太极:「我在想你什么时候醒。」 费恆:「找我有事么。」 杜小雨吞了口唾沫:「因为…… 饿了,想吃早饭。」 费恆:「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厨子的作用么。」 杜小雨:「我去买早饭也行……」 「你一大早醒了,脑子里想的,就只有早饭?」 费恆的语气挺平静的,似乎也没生气,但杜小雨莫名有种空气略微凝固的感觉。 杜小雨坦白:「其实是因为手臂麻了……」 因为是刚醒,脑子还有些稀里煳涂的,不太清醒。 颠三倒四的,好不容易把自己手臂麻了又不想吵醒费恆的事情解释清楚。 「可能也是因为前阵子工作有点忙,手臂僵直一段时间就会不太舒服,」 杜小雨嘟哝,「过几天去医院看看骨科好了……」 费恆:「现在还疼吗?」 第36页 杜小雨:「也没有到疼的地步啦……」 他把手臂伸出来,下意识就把手往前伸去,模拟那时的场景。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指尖已经触到了费恆的手心。 皮肤接触的一剎那,全身如同过电一般的感觉。 杜小雨背上麻了一片,慌乱地想要把手缩回来。 下一秒,费恆蜷起手心,把他的指尖抓在了手心里。 「…… 是因为这个吗。」 杜小雨呆了半晌,点点头。 费恆:「麻了的话,可以缩回去,可以挣脱开我,为什么要僵着不动呢。」 杜小雨:「……」 费恆:「讨厌吗?」 杜小雨摇头。 费恆却并没有再问他 「喜欢?」 空气似乎静止了。 房间里安静得杜小雨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被费恆抓着手的感觉,好像全身都麻痹了,身体上下所有的器官只剩下一只手还有知觉。 手的方向,就是暖源,是光亮起的方向。 从指腹开始,一点一点地灼热燃烧起来,直至全身。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却在这个空气微凉的清晨,像小学生一样,因为手指碰触而脸颊滚烫。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手指连接的姿势,呆了半晌。 直到费恆轻咳一声,主动松开了手。 「吃早饭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杜小雨觉得费恆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也有些青涩的无措。 杜小雨:「…… 好。」 第34章 美人痣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除了中途杜小雨吃三明治,费恆突然喊了他一声,用拇指给他擦掉嘴角沾的白色沙拉酱之外。 杜小雨:「谢谢。」 费恆盯着他的嘴角看了好一会儿:「不用谢。」 杜小雨疑心自己嘴角沾着沙拉酱的样子太丑,有碍观瞻,于是连忙伸出舌尖舔了舔。 没想到费恆的目光变得更奇怪了。 费恆:「你……」 杜小雨:「啊?」 费恆:「…… 算了,没什么。」 吃完早饭,两人各自上班。 杜小雨八点到了工位,把前一天的大纲草稿整理了一下,不甚熟练地和同事闲聊。 最近练习得比较勤快,和同事交谈的功力日渐增长,逐渐有向正常人靠拢的趋势。 虽然还是会紧张结巴,但是比以前好多了,偶尔还会跟着同事开两句玩笑。 大概是因为企业文化不同,新公司的氛围比之前轻松许多,没有淘汰制,同事之间没有太强的竞争关系,领导也随和。 一切都让杜小雨觉得很舒服。从前他一直强迫自己待在强竞争力的高压环境下,从来没有想过尝试另一种可能性。 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并不适合紧张高压的生活。 野心勃勃的人或许能在高压环境下越挫越勇,激发潜能,而杜小雨属于越打压越废拉不堪的那种。 杜小雨泡了杯咖啡,回到工位上专心地想企划案,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费恆。 费恆这会儿…… 是在工作还是休息呢? 大概是工作。 费恆这种工作狂,又那么受上司器重,在公司时基本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早晨分别时有些匆忙,一方面是怕迟到,另一方面是经歷了昨晚,杜小雨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费恆,普通说话都有些别扭。 幸好费恆没有勉强他,只是普普通通告别,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那时杜小雨是松了一口气的。 此刻待在安静的工位上,却突然觉得有点异样。 想到费恆的时候,思路会被打断,思绪会飘忽,手里转动的笔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脑海里反覆翻涌的,是昨晚手被费恆抓在手心时的感觉。 还有费恆…… 费恆的脸。 杜小雨一直知道费恆长得很好看,但是很少近距离地观察过。 这几天近距离看了,才发现费恆的鼻樑十分挺拔,皮肤很好,凑得近了能看到半透明的细小绒毛,眼睛是漂亮的茶褐色,眉心有一颗很小的淡色痣。 杜小雨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叫 「美人痣」。 费恆偶尔凑近了听他说话,微微俯身,向他压过来,干净的气息扑在他脸上,那颗美人痣摇摇晃晃,在他的视野里清晰异常。 有几次杜小雨差点伸手去摸,后来还是忍住了。 随便伸手摸别人的额头…… 好像太不礼貌了。 可是…… 真的很想摸摸看啊。 光是想像一下,费恆被他摸了痣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杜小雨都有点难以言喻地兴奋起来。 是会不太高兴地拧起眉头,还是一脸惊讶,抑或…… 身体颤抖? 费恆这样得体大方、很少失态的人,被突然 「冒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杜小雨暗自兴奋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变态。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像啊…… 杜小雨心里痒痒的,好像忽然对 「费恆」 这个具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他身上的一切都充满了趣味,想要去一探究竟。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脸颊有变化之后,连着身体也一起奇怪起来。 第37页 他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额头,心想,自己这是…… 生病了? 第35章 红晕 杜小雨一整天心神不宁,下午开会的时候差点连笔记都抄错,赶紧捏了自己大腿两把,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杜小雨一整天心神不宁,下午开会的时候差点连笔记都抄错,赶紧捏了自己大腿两把,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快五点的时候,外面天色骤然阴沉,下起了暴雨。 a 城气候温和,很少会像这样突然下暴雨,不少同事都被困在公司里。 罗媛媛和男朋友通电话,让他早点来接,大声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 打完电话问杜小雨:「你怎么回家?」 杜小雨:「打个车吧。」 然而雨天是计程车最繁忙的日子,杜小雨用打车软体叫了半天都没打到车,要么就得加小费。 杜小雨向来勤俭持家,加小费打车这种事是想都不用想的。 然而眼看着同事们一个个走了,心里也着急起来。 罗媛媛男朋友来了,高高瘦瘦地站在楼梯口,沖罗媛媛招手。 罗媛媛回了声招唿,扭头问杜小雨:「我们带你吧?」 杜小雨很想答应,但是想到上次费恒生气的样子,想起费恆提醒他 「和异性交往要注意距离,特别是在人家有对象的情况下」,于是硬生生把「好啊」 吞了下去。 杜小雨:「我刚才给朋友发微信了,他正好顺道来接我。」 罗媛媛:「这样啊,那我走啦,明天见!」 公司楼下还剩下十几个尝试打车的人。 杜小雨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转圈的 「等待司机接单」,旁边突然一阵骚动。 「是帅哥哎……」 「是谁的男朋友?」 「没见过啊……」 杜小雨抬起头,看见费恆撑着一把深黑色的大伞,穿过厚重的雨帘走过来,昂贵的黑色皮鞋踩在水坑里,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点。 即便是如此混乱的场景,竟也丝毫不显狼狈。 杜小雨有种怪异的感觉,费恆的模样太过优雅高贵,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平凡的日化公司门口,反而像是英国电影里的特工,穿一身俊逸西装,气质慵懒不羁,时刻可能从口袋里掏出真丝手帕和柯尔特 m1911a1 手枪。 费恆在杜小雨面前站定,杜小雨回过神。 费恆:「今天下班早,想着你应该没带伞,就顺道来了。」 杜小雨:「哦哦。」 费恆低头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了。 另一只手抵在嘴唇前,轻咳一声,道:「走吧。」 他把伞柄递给杜小雨,说自己去把车开过来,然后就冒雨向外走去。 杜小雨没来得及阻止,等费恆跑出去了,才反应过来。 女同事立刻逼问他:「这谁啊,你朋友?」 杜小雨看着费恆被雨打湿的背影,心脏的某一处有种奇异的乱跳的感觉,好像快要控制不住了。 杜小雨:「嗯…… 嗯。」 女同事:「有女朋友了吗?」 杜小雨:「啊?…… 算是…… 有吧。」 女同事嘟起嘴巴:「啧,果然…… 这种身高外貌都出挑的帅哥果然不可能是单身啊……」 杜小雨没等费恆把车开过来,就撑着伞跑过去,拉开了车门。 车门关上,雨点隆隆地打在车窗上,车内温暖静谧,有种家一般的温馨感。 杜小雨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雨声更响。 「跑过来的时候太急了?」 费恆转头看了他一眼,「深唿吸,喝点水,别岔气了。」 杜小雨抱着保温杯,照着费恆说的做,气息慢慢平稳下来。 费恆慢慢开着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杜小雨:「谢谢。」 费恆:「没关系,反正今天下班早。」 刚说完,手机滴了一声,费恆看了一眼,把手机按掉了。 杜小雨:「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同事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 费恆:「是吗。」 杜小雨:「她们都觉得你很好看。」 费恆笑了笑,似乎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并不惊讶。 「真想穿越到你身体里啊,」 杜小雨咕哝,「好想体验一天大帅哥的生活,到哪里都会被人要微信,想想都很幸福,呜……」 「有什么好的。」 杜小雨:「被很多人喜欢着,当然很幸福啦。」 费恆:「被一万个无感的人喜欢,也不会高兴吧。」 「也不会啊,被很多人喜欢的话,相当于被肯定了呀,证明自己还是有优点的。」 费恆不置可否。 杜小雨心想,帅哥和他这种普通人的心理肯定不一样,就像腰缠万贯的富人和流浪汉的烦恼肯定也不一样。 他开玩笑道:「你以后不要来公司接我了吧,往我身边一站就是惨烈对比。我可能本来还算五官端正,现在只剩寒碜了。」 「今天中午吃了咖喱便当,鸡肉好嫩,比昨天吃的那家好吃。」 「我妈打电话给我了,说下个月老家有亲戚办升学宴,让我回去参加。」 「公司楼下有一窝小猫,早上被物业抓了送去救助中心了,想领养一只,但是好像没时间照顾,想想还是算了……」 第38页 杜小雨唠唠叨叨说着,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几分钟后,意识到费恆一直没说话,不好意思地住了口:「我是不是太吵了?」 「没有,」 费恆转了下方向盘,「不过,你今天确实有些…… 特别。」 杜小雨:「啊?」 费恆:「话比往常多,心情很好?」 杜小雨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今天确实有些古怪的亢奋,白天在公司的时候就经常神游想到费恆,面对费恆时有一肚子话想说,公司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想讲给他听。 杜小雨:「你嫌吵的话,我……」 「没有,」 费恆很快地道,「你看起来比以前开心,我很高兴。」 天色渐黑,马路上幽暗潮湿,路灯的昏黄光影在暴雨中摇曳。 在安静温暖的狭小空间里,杜小雨悄悄看着费恆的侧脸,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道:「费、费恆。」 费恆:「嗯。」 杜小雨:「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费恆顿住。 「我想来想去,实在是不明白……」 杜小雨小声道,「你这么优秀,长得好看,不缺人追,为什么会……」 费恆昨晚的突然告白,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一会儿觉得自己幻听了,一会儿觉得费恆可能是冲动了,纠结了一整天,总之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他。 「还有一件事……」 杜小雨咽了口唾沫,道,「上次回老家,我遇到高三时的班主任,聊天时他突然提起,说你早就知道我,还借过我的作文本。可是…… 后来大学的时候校友聚会,你表现得明明不认识我啊……」 费恆的嵴背不易察觉地一僵。 前方就是拐口,费恆把行车速度放慢,杜小雨也把嘴闭上了。 等车停进车库,费恆轻轻唿出一口气,熄了火。 杜小雨察言观色:「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不说也可以……」 「没关系,」 费恆揉了揉眉心,轻咬了一下嘴唇,「…… 是,我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准确地说,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自从高一那年,在走廊上看到你用手接雪花的那一刻开始。」 「大学时不认识你,也是装的。」 杜小雨血液凝固:「所,所以……」 「是,」 费恆抬眼看着他,「一年前你趁我酒醉,进我的房间…… 这一切,我都清醒地知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得到内推机会才爬上我的床,没关系,我是自愿被利用的。」 杜小雨错愕道:「你……」 「挺贱的对吧?」 费恆笑了笑,「我说过很多次,我是真心和你交往的,只是你不信。」 杜小雨:「……」 「我想过很多次要向你坦白,终于还是不敢。」 杜小雨张口结舌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发声器官:「那,那你现在为什么又……」 费恆沉默片刻,道:「总比某天,你突然发现我没你想像中那么好,然后被吓到逃跑,要好吧。」 更重要的原因是,韩云泽出现了。 可是他不能说。 他必须提前把这些事和盘托出,给杜小雨打预防针,否则到时候一切可能真的无法挽回。 杜小雨过于惊愕,以至于下车到家之后,还久久回不过神。 费恆关了门,把他堵在玄关,低头看着他:「现在,想揍我的话,可以开始了。」 杜小雨仰头看着他,对于费恆这么久以来的欺骗,心中五味杂陈,好像有点愤怒,更多的是茫然,不知道从哪里发泄起。 一眼就看到了费恆眉心的那颗淡痣。 鬼使神差道:「低头。」 费恆略有诧异,但还是乖乖低了头,甚至侧过了脸,大概是以为他要打人。 杜小雨抬起手,猝不及防摸了那颗痣。 皮肤微凉,那颗痣很平滑,淡的近乎只是一粒灰尘。 费恆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杜小雨的意料。 他身体一颤,喘息了一声,抓住杜小雨的手腕:「做什么?」 杜小雨挣了一下,没挣开。 他拉下脸:「我想摸,你不让摸?」 正好心里有气,就藉由此番 「耍流氓」 来发泄了。 费恆沉默片刻,松开了他的手腕。 杜小雨胆子肥了,比刚才更加不客气地把费恆脖子以上各处都摸了一遍,从柔软的耳垂到脸颊肉,从嘴唇到挺拔的鼻樑,从侧颈到锁骨,可劲儿吃豆腐。 费恆原本白皙的脸,逐渐变得粉红,红晕从脸颊爬上来,耳尖也开始发烫。 可是因为杜小雨还在生气,费恆一动不敢动,也不敢逃跑,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杜小雨。 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杜小雨身上燃起一阵诡异的快感。 原来费恆害羞起来是这样的。 原来…… 欺负费恆,这么爽。 足足五分钟之后,杜小雨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费恆:「现在…… 还生气吗。」 杜小雨板着脸:「不知道,我现在要去洗澡了。」 费恆想拉他的手,杜小雨没给他机会,说完就转身去浴室了。 倒不是故意给他脸色看。 只是…… 再不跑的话,他脸上的红晕也要掩盖不住了。 第39页 第36章 严刑拷问 洗完澡,两人坐在床上,杜小雨开始严刑拷问。 洗完澡,两人坐在床上,杜小雨开始严刑拷问。 杜小雨:「什么时候开始认识我的?」 费恆:「高一入学典礼的时候,你是升旗手之一。」 杜小雨:「你那个时候就喜欢男生?」 费恆:「嗯。」 杜小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性向的?」 杜小雨对这点其实好奇了很久,他自己是属于对性向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强行被费恆掰弯了,和费恆这种 「自发」 的应该不太一样。 费恆:「初中的时候吧,同桌对我告白,我才发现的。」 杜小雨有些吃惊:「同桌?你同桌是男生?」 费恆:「嗯。」 杜小雨:「那你们……」 费恆:「没有什么,我拒绝之后他表示理解,后来转学走了。」 杜小雨:「真的没有过什么?」 费恆:「一起去游乐园玩过。」 杜小雨:「?!」 费恆:「哦,全班秋游一起去的。」 杜小雨:「……」 费恆:「啊,还有一起洗过澡。」 杜小雨:「?!」 费恆:「游泳课结束之后,班里二十几个男生一起在澡堂洗的。」 杜小雨:「……」 隐约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然而费恆的表情十分严肃,似乎并没有其他意思。 杜小雨:「你,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坦白,为什么不说?」 费恆:「怕你生气。」 杜小雨:「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费恆:「因为你已经发现了。」 杜小雨:「……」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费恆回答得过于坦荡和理直气壮,以至于杜小雨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这就是气场压制吗。 好气。 杜小雨绷着脸:「反,反正这事儿没完,你别想矇混过关。」 费恆柔声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杜小雨原本是盘着腿坐在床上的,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左脚抽筋了,一边嘶嘶惨叫一边继续严厉控诉。 于是费恆一边帮他揉脚一边挨骂。 杜小雨:「我,我今天还没想好要怎么解决,以后…… 嘶…… 以后想到了,还要再找你谈的!嘶……」 费恆左手托着他的脚踝,右手手掌握着他的足底,对着穴位缓慢有力地按压。 揉到足心的时候,拇指稍微用了点力。 哪知这正是杜小雨的敏感处。 杜小雨脚底突然一阵酥麻,仿佛电流沿着脚踝爬上背嵴:「呃嗯……」 声音陡然变调。 原本的气恼变成了难耐的喘息,带着点暧昧无边的沙哑。 杜小雨闭上嘴,沉默。 费恆握着他的脚,比他更沉默。 杜小雨想把脚抽回来,不料费恆握得太紧,没抽动。 杜小雨神经微绷:「我要睡觉了。」 费恆松开了手。 杜小雨像只出了鸡棚的小鸡,哧熘一声把脚缩了回来,长舒一口气,严严实实盖好了被子。 …… 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方才是被拷问的那个。 费恆把灯关了,卧室里一片漆黑寂静。 杜小雨支棱着眼皮瞪了天花板十分钟,没睡着。 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是他审问费恆,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战战兢兢的那一个。 杜小雨琢磨了半天,决定故技重施。 杜小雨张口道:「费恆。」 这回费恆隔了半分钟才回应他:「…… 有事吗。」 声音有些迷煳,似乎是半梦半醒间被他叫醒了。 杜小雨毕竟心软,有些内疚,但叫都叫了,总不能说没事你接着睡吧,我就随口喊喊。 那也太欠了。 杜小雨:「你…… 你转过来。」 他打算故技重施,摸费恆额头上的痣来欺负他。 一想到费恆被摸到痣时脸红害羞的样子,杜小雨就小腹发紧,有一种诡异的爽感。 杜小雨举起恶魔之手,磨刀霍霍,向费恆的额头伸去。 下一秒,费恆转过身,灼热的唿吸一下子扑面而来。 月光被悉数挡住。 鼻尖蹭着鼻尖,唿吸缠绕着唿吸,嘴唇上一阵柔软的温热。 杜小雨一下子呆了。 费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转过身之后,他就沉沉地睡了,漂亮的眼睛阖着,睫毛在眼下扑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俊美得像一尊沉睡的大理石雕像。 杜小雨缩回被子里,心砰砰乱跳了半天,也不知胡思乱想了些什么,见费恆半天没动静,不好出声斥责,也只好闭眼睡了。 月光寂静,树叶无声。 一片寂静的卧室里,费恆保持着闭眼沉睡的姿势,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第37章 意外之客 几天后是法定节假日,杜小雨的高中同学在老家结婚,给他发了邀请函。 几天后是法定节假日,杜小雨的高中同学在老家结婚,给他发了邀请函。 杜小雨挺高兴,把烫金大红色邀请函上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看了:「是我们班的歷史课代表呢,当时毕业的时候他就说将来想当老师,没想到是回了母校任教。」 第40页 母校在当地算是重点高中,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教师编制吃香,母校越发难进,据说这几年进的新老师都是名牌大学研究生起步。 费恆:「什么时候?」 杜小雨:「下周末,正好节假日,我提前一天回去。」 结果杜小雨订票订晚了,因为是节假日,没抢到高铁票。 费恆提出开车送他回家。 杜小雨不愿意麻烦费恆,但也没其他办法,只好挠了挠头:「麻烦你了。」 这几天,他和费恆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的尴尬。 杜小雨气还没消,但是费恆态度相当积极,每天上下班接送,帮写企划,修改文案,早晚做饭,当季男装一柜一柜地送。 杜小雨洗澡的时候滑倒,摔了个屁股蹲儿,好几天屁股疼。 费恆想帮他按摩,杜小雨赶紧拒绝了。 费恆拿着红花油,一脸不解:「你不是疼吗。」 杜小雨:「…… 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 费恆:「是担心我的技术?」 杜小雨:「……」 不是技术不技术的问题。 按摩那种地方,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费恆垂下眼睛:「你是不是以为我要……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杜小雨尴尬一笑:「没有没有。」 费恆:「我还没说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杜小雨:「……」 如果费恆不是一脸纯良无辜,他真的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 回家那天是个大晴天,杜小雨原本在和费恆聊天,然而费恆开车十分平稳,车里又暖和,杜小雨不知不觉眼皮打架,没一会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杜小雨懵了一会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刻掏出手机看时间。 邀请函上定的入场时间是七点。 「才六点,」 费恆道,「我们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你再睡一个小时也没关系。」 听到费恆的声音,杜小雨瞬间安心下来。 「抱,抱歉,」 杜小雨揉了揉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以前在社交类书籍上看到过,坐在副驾驶的人最好不要睡着,不然会有把车主当成司机的嫌疑,车主可能会心生反感。 费恆:「要再睡一会儿吗。」 杜小雨摇头:「已经睡饱了。」 他点开微信,发现老同学的朋友圈发了很多婚礼现场的图片,已经有人开始入场了。 杜小雨把图片给费恆看,赞嘆:「好漂亮啊。」 同学订的是小镇里最高级的酒店,虽然比不上四星级五星级大酒店,但小地方场地便宜,婚礼现场十分宽敞,布置气派,天花板上是水晶吊灯,角落四周都被莫兰迪色系的彩色气球飘带装饰起来,梳着双环髮髻的花童小姑娘跑来跑去。 杜小雨看得抿嘴直笑。 他在人多的地方会浑身僵硬,但婚礼气氛太过热闹,他也不免被氛围感染。 费恆看了一眼:「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语气不太像问句,倒像是自言自语。 「呃……」 杜小雨觉得这话问得有点奇怪,又不是他结婚,他喜不喜欢也不重要呀。 不过费恆也没再说别的。 杜小雨怕等会儿人多,决定提前上去。 他问费恆:「你呢,是去宾馆休息吗?」 费恆:「我在这儿等你。」 杜小雨吃了一惊:「婚礼起码要十点多才能结束,你不嫌无聊啊。」 费恆:「在宾馆待着就不无聊了?」 杜小雨:「……」 费恆抬眼看着他:「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开车过来的。」 虽然早就清楚这一点,但是被费恆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杜小雨还是一阵心虚。 拜託,那可是费恆哎。 大学时代的风云人物,公司老总眼前的红人,gg设计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无数青年男女争相讨好的对象。 现在在给他当司机。 还是包来回不给车费的那种。 费恆:「我没有邀功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是自愿过来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就当我是在弥补过错。」 不说还好,越说杜小雨越内疚。 杜小雨底气不足:「那,那不然,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费恆摇头:「这样不好。婚礼一般都是提前定好人数座位的,临时带人去,会给人家添麻烦。再说了,你那些同学我又不认识,去了挺尴尬的。」 这个道理杜小雨也懂,但是就是觉得,不能把费恆一个人放在这里。 费恆轻嘆一声:「你去吧。我正好累了,先去宾馆休息,你结束了给我发消息。」 杜小雨忙道:「那你好好休息,多买点好吃的,婚礼一结束我马上去找你。」 费恆:「嗯。」 杜小雨一步三回头上了楼。 看到费恆的车驶出停车场,才放下心来。 —— 杜小雨来之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能会遇到高中同学,高中老师,以及小镇上各种沾亲带故的亲戚朋友。 经过了这段时间来的学习和歷练,他的社交水平大有长进,因此颇有信心,暗暗给自己打气,昂首阔步走进了婚礼会场。 第41页 新郎新娘就站在门口迎宾。 杜小雨堆起笑容迎了上去,把练习了几十遍的寒暄和祝福一一说了出来。 真正说出口的时候,竟然不紧张了。 因为是真心地祝福对方,所以紧张都抛之脑后了,没有结巴,也没有脸红哆嗦。 对方颇为吃惊:「果然是几年不见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容易害羞呢,人一多就不爱说话。」 杜小雨也笑:「见老同学,有什么好紧张的嘛。」 他把份子钱递过去,对方推脱两下,笑着收了。 「…… 杜小雨?」 杜小雨条件反射:「哎?」 喊他的声音有点熟悉,好像以前听见过好多次。 等反应过来,全身都僵硬了。 韩云泽穿着宽松的米色针织衫和水洗牛仔裤,整个人俊美颀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 杜小雨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明明他在班级群里看人提起过,说韩云泽有事,不会来的。 他是再三确认了这一点,才决定前来。 如果早知道韩云泽会来,打死他也不会来的。 韩云泽沉默片刻:「…… 好久不见。」 杜小雨迟迟没有回应。 久到新郎新娘脸上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新郎:「韩哥来得比较早,就先进去了,我还奇怪呢,你们咋没一块儿来。韩哥也是够义气,工作那么忙还临时抽空过来了。我给咱同学安排的同一张桌子,酒水饮料都有,你们要是饿了,先去吃点开心果啥的……?」 新娘看出不对,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新郎闭嘴了。 杜小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嘴:「好久不见。」 韩云泽:「去吃点东西?」 杜小雨没说话,转头向会场里走去。 韩云泽跟着他走进去,眼睛盯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第38章 有对象了 费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费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十点四十。 差不多婚礼也该结束了。 原本是打算开车走掉,但想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宾馆啃面包就觉得凄凉,于是在车子里等了三个多小时。 好吧,他承认,他有一点不那么光彩的心思。 想要杜小雨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能看到他,想要杜小雨心软,想要他心疼他。 酒店里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应该是差不多到了散场的时间。 费恆估摸着,杜小雨该给他打电话了。 第三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了杜小雨。 还有…… 费恆的瞳孔瞬间睁大。 他千防万防,不肯让杜小雨来公司看自己,尽量避免他们接触,却独独漏掉了这一点。 韩云泽也是杜小雨的高中同学,出现在婚礼上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杜小雨走在前面,似乎有点累,摇摇晃晃的,韩云泽跟在他的后面。 下台阶的时候,杜小雨的脚崴了一下,韩云泽极其顺手地扶住了他,手就搭在肩上。 费恆盯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大声命令他立刻上前去,把韩云泽的手甩开。 可是…… 杜小雨没有躲。 他看到杜小雨转过头,扬起脸,对韩云泽说了些什么。 韩云泽低头笑了,笑容温柔和煦。 离得太远,费恆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攥着矿泉水瓶的手越来越紧,几秒种后,噗的一声,矿泉水瓶爆裂开来,里面的水洒了他一身。 —— 一整个晚上,杜小雨如坐针毡。 「不喝酒,那就喝橙汁吧。」 「糖醋鱼还挺好吃的,来两块?」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虎皮鹌鹑蛋,怎么没动两口?」 「碗拿来,帮你盛点羊杂汤。」 「不用了。」 「我…… 有点饱了。」 「你可能记错了。」 不管他怎么缄默,躲避,明里暗里拒绝,韩云泽就是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上赶着给他夹菜。 旁边的同学不明就里,打趣:「这都多少年了,你们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桌上都是老同学,今天又是婚礼,杜小雨不好甩脸色,只能勉强一笑,低头吃菜。 韩云泽倒是消受良好,和老同学们插科打诨,如鱼得水。 他在同学里算混得最好的,人又健谈,很快成了话题的中心。 在韩云泽光芒的阴影下,杜小雨只想尽可能把自己缩起来,最好谁都不要注意到他。 他不在乎同学对他投来的或轻蔑或猜忌的目光,不在乎韩云泽到底在想什么,不在乎自己不再是班里最出挑耀眼的那个人。 想到再熬几个钟,就可以回宾馆去见费恆了,杜小雨就觉得安心了许多。 「我加了你微信好多次,你怎么不同意?」 在韩云泽又一次在他耳边轻声询问的时候,杜小雨终于忍无可忍,低声道:「滚。」 韩云泽居然笑了:「啊,几年不见,学会咬人了?」 气得杜小雨连吃三块米糕。 同学都傻了:「小、小雨,这个吃多了不消化的哦……」 杜小雨嘴里包着米糕,说不出话。 第42页 韩云泽笑着喊来服务员:「这个照原样打包两份,我朋友爱吃。」 杜小雨觉得匪夷所思。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当年的事情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热脸贴冷屁股也毫不在意? 他觉得韩云泽脑子不太正常,要不就是别有图谋,婚礼一结束,跟新郎新娘打过招唿就熘了。 没想到韩云泽紧跟着追了过来。 韩云泽微微喘气,试图抓他的胳膊肘:「杜小雨,我们谈一谈。」 杜小雨厌恶地甩开了:「不必了。」 韩云泽:「你是打车来的?我送你……」 杜小雨急着下台阶,没留意脚下,一个不小心踩空了,眼看着朝前面摔过去。 下一秒,韩云泽揽住了他的肩膀,及时避免了他摔个狗啃泥。 「杜小雨,」 韩云泽轻声道,「没有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啊。」 杜小雨:「……」 韩云泽:「还是说,你明知我会心疼,所以故意摔给我看?」 杜小雨气乐了,由于过于愤怒,甚至顾不上甩开韩云泽。 他抬起头道:「别的不说,你确实比以前自信多了。」 韩云泽:「啊,难道我理解错了?」 杜小雨挺起胸膛:「不好意思,我现在有很爱我的人,有幸福的生活,有稳定清闲的工作,你想看我过得有多落魄的话,可能要失望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 韩云泽为什么出其不意来参加婚礼,故意坐在他旁边,找他搭话。 不就是想在他身上找优越感么。 当初韩云泽是怎么咬牙切齿对他说 「我确实,从很小的时候就讨厌你」,「恨不得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每次考第一都要故意在我面前炫耀,还要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们全家就是我一切不幸福的源头」 的,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两人的地位颠倒,韩云泽事业顺风顺水,他成了社会意义上的失败者。 韩云泽确实很有资格来在他身上找优越感。 韩云泽脸色微僵。 被他揭穿目的,却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呆呆问道:「你…… 你有女朋友了?」 杜小雨不想搭理他。 他思考着该怎么脱身,给费恆发信息,让费恆来接他。 目光下意识逡巡了一圈,结果一眼看见了费恆的车。 杜小雨微愣。 费恆这是提早来了? 还是…… 没去宾馆,一直在这里等他? 韩云泽顺着杜小雨的目光看去,一眼看见了一辆有些眼熟的车。 即便是在 a 城,能开得起巴博斯 g500 的人也并不多,何况这是在五菱宏光遍地跑的小镇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韩云泽盯着驾驶座上的人。 由于天色暗,他并不能清晰地看到车里人的相貌,只隐隐约约看出,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和他最近工作的对接对象,费恆,长得很像的男人。 韩云泽:「你有朋友来接?」 杜小雨不语。 韩云泽试探道:「不会是…… 你对象来接你吧?」 韩云泽的称唿微妙地从 「女朋友」 变成了中立的「对象」,但是杜小雨并没有察觉出来。 他想的是,这是一个击退韩云泽的好机会。 他今晚也确实是受气受够了,想狠狠打韩云泽的脸,说他虚荣势利他也认了,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毁灭吧赶紧的。 杜小雨大致看了一下,确定从外面看不清费恆的长相,云淡风轻道:「嗯,车子漂亮吧?」 韩云泽如遭雷击。 杜小雨昂首阔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 费恆正在低头擦身上的水。 杜小雨:「…… 身上怎么湿了?」 费恆放下一团一团的纸巾,揉了下眼睛。 杜小雨注意到他的眼睛有些红。 「没什么,不小心打翻矿泉水瓶了,」 费恆道,「结束了?」 杜小雨:「嗯。」 他刚和韩云泽恶战回来,心情还在过山车,起起伏伏的,急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 「费、费恆,」 他突然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费恆抬起眼,眼睛好像比刚才更红了一点。 良久,才开口道:「怎么了?」 杜小雨心虚道:「如果,我说如果,我因为一些自私的念头,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费恆:「什么事?」 杜小雨:「…… 暂时不能说。」 费恆:「……」 杜小雨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不信任对方了,可是涉及到韩云泽,他真的不想把那些事告诉费恆。 杜小雨沉思片刻,直起身板,猝不及防在费恆脖子上咬了一口,小声道:「…… 去宾馆?」 费恆呆住。 杜小雨闷笑:「我们有多久没做过了?…… 十几天?二十天?」 费恆:「十九天零八小时三分二十五秒。」 杜小雨:「……?」 费恆:「瞎说的。」 他咬了回来,在他的鼻子上。 费恆闷声道:「有的时候……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杜小雨:「我会告诉你的…… 给我一点时间。」 费恆很轻地嘆息了一声,但还是勉强笑道:「好。」 第43页 第39章 好友申请 半夜三点。 半夜三点。 杜小雨趴在床单上,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勉强盖着半截被子,一边给自己捶腰一边唉声嘆气。 费恆给他揉捏腰侧:「抱歉,没收住力。」 杜小雨忿忿:「那我刚才喊轻点你怎么不收力?」 费恆一脸坦荡:「忍不住。」 杜小雨:「……」 费恆原本是规规矩矩给他按揉腰侧的,摸着摸着就有点忍不住,因为被子从杜小雨的腰上蹭了下来,露出了半截圆翘光滑的臀部。 杜小雨此刻的模样十分招惹人。 惨兮兮地趴在床上,后背遍布痕迹,臀部上还有被拍打的红色掌印。 费恆刚摸了一把,杜小雨就警惕地抓牢了被子:「干什么。」 费恆:「我看看你屁股疼不疼。」 杜小雨:「不用你看!…… 我自己的屁股,自己心里有数。」 费恆:「刚才躺着的时候那么乖,现在怎么这么凶。」 杜小雨:「……」 费恆啧了一声:「穿上衣服就不认人。」 杜小雨假装没听见,趴着玩手机。 看了会儿电影,又玩了会儿消消乐,觉得无聊,点开了微信朋友圈。 半夜三点,基本没人发动态了,最晚的也是两个小时前。 杜小雨给同事朋友们挨个点了贊,就在准备退出界面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一个灰色狸猫的头像。 …… 韩云泽。 如果是以前,杜小雨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立刻拒绝,假装没看见。 然而经过今晚,他突然有点好奇韩云泽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几年前已经撕破脸了,他今晚也一点没给韩云泽留面子,韩云泽还是这么执着地来骚扰他,这是几个意思,受虐狂? 杜小雨略微思考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 费恆正在跪坐,专注地给他按摩。 杜小雨把手机往身下藏了藏,确保界面不会被费恆看见,然后点了 「通过好友申请」。 韩云泽没有设置朋友圈可见天数限制。 杜小雨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韩云泽的朋友圈很丰富,每天都会发工作日志,在 xx gg片场监督拍摄,在 xx 大厦和名流共进晚餐,在 xx 慈善晚宴代表公司出席捐赠…… 大部分朋友圈会配以工作照片,还有大量和工作同事的合影。 属实是杜小雨这种社恐重症患者无法理解的行为。 杜小雨翻了十几条,觉得有点无聊。 正打算退出去,目光突然停滞在了一张合影上。 前公司熟悉的会议室布景,十几个人排成两排合照,韩云泽站在正中间,熟练得体地微笑。 而在他旁边站着的是…… 费恆。 杜小雨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大脑一片乱麻。 费恆…… 费恆早就见过韩云泽了? 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向他透露过?! 正在此时,韩云泽给他发了消息。 【你终于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了。】 杜小雨控制住删除好友的冲动,回復道:【有事吗。】 韩云泽:【你这么晚还没睡?】 杜小雨努力地思考,要怎么不露痕迹地询问关于费恆的事。 …… 好像,不管怎么问,都会暴露自己的目的呃。 韩云泽:【你应该也累了,早点睡吧】 杜小雨讨厌他这种自以为熟悉亲密的语气。 杜小雨:【和你有关系吗?】 韩云泽沉默片刻:【好歹我们也曾经一个被窝睡过,说话一定要这么夹枪带棒吗?】 杜小雨正要回復,屁股上突然被重重捏了一把。 「嗷嗷嗷!」 他跳起来,对费恆怒目而视。 费恆举起手,以示歉意:「抱歉,没注意力度。」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似乎真的只是偶然没控制好力道。 说完,没等杜小雨有反应,就自然地关了灯,把他压进被子里:「睡觉。」 语气里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片黑暗中,杜小雨只好把手机关了。 因为屁股还疼着,只能趴着,眼泪汪汪地继续接受费恆的按摩。 直到困意袭来,再度睡了过去。 第40章 欺骗? 不同的人,在面临危机时,会有不同的反应。 不同的人,在面临危机时,会有不同的反应。 杜小雨习惯当鸵鸟,遇到困难睡大觉,所以当第二天清醒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删了韩云泽的微信。 他真是脑袋被狗啃了才会同意好友申请。 韩云泽认识了费恆,那又怎样? 费恆说了喜欢他,那么他也不应该有任何猜忌和怀疑。 就当作从来没有加过韩云泽的微信,也不知道费恆和韩云泽已经认识了。 费恆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也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只是暂时还不方便说罢了。 杜小雨删完微信的第二天,中午出门买奶茶,然后就被韩云泽堵在了巷子口。 韩云泽脸色不善:「你把我微信拉黑了?」 杜小雨:「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韩云泽:「你觉得装傻有用吗。」 杜小雨侧过身体想绕开他,然而韩云泽一转身,又把路给堵上了。 第44页 杜小雨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云泽:「我知道你还在气当年的事。可是你明明知道我那天喝醉了啊,喝醉的人说话就是口不择言的,我们好歹认识十多年了,这点口误你都不能容忍吗。」 不说还好,一说杜小雨都差点气乐了:「是,你口误,口误能把我全家上下骂得狗血淋头,你爸妈感情不和都是因为我妈,你被爸妈骂也是因为我故意在你面前炫耀成绩,都是我们家人的错是吧?」 韩云泽神色尴尬:「…… 你都记得?」 杜小雨:「你喝醉了,可我没喝醉。」 如果不是韩云泽那天酒后吐真言,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以为的最好的朋友,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这样的。 杜妈妈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韩云泽的爸爸曾经给她写过情书,后来被韩云泽的妈妈发现了,因此掀起家庭大战,险些离婚。 杜家也因此成为了家里十分敏感的话题。 韩云泽的妈妈一向要强,虽然接受了丈夫的道歉和拼命挽回,但是心里从此存了一根刺,总是有意无意把儿子和杜小雨放在一起比较,一旦儿子成绩不如杜小雨,就会大发雷霆。 十二岁那年,韩云泽和杜小雨一起参加小升初考试。杜小雨以年级第一成功考入重点初中,而韩云泽没能做出数学卷最后一道加试题,只考上了普通班级,成绩公布的那天,被母亲罚站了整整一夜。 韩云泽醉醺醺地把这些事告诉他,一字一句道:「从十岁开始,你就是我所有不幸的源头。」 杜小雨曾经只有韩云泽这一个朋友。 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朋友了。 他可以理解韩云泽的难过,可是他毕竟不是圣人,无法被人指着鼻子骂 「扫把星」 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其乐融融。 韩云泽:「你只知道我说出口的那些…… 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些是没说出口的呢。」 杜小雨不想知道。 韩云泽不让路,他就转过身,打算从后门回公司。 韩云泽见他不搭腔,在他身后高声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男朋友为什么瞒着你和我见面呢。」 杜小雨的脚步顿住。 韩云泽:「那天来接你的不是女朋友,是费恆吧。如果我没记错,他是个男同性恋。」 杜小雨:「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 韩云泽道,「因为我也是。」 他在杜小雨震惊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近他:「并且,我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他,在 a 城最有名的 gay 吧。他来向我搭讪,夸我的眼睛长得很漂亮,说可以给我提供一些重要的内推机会,如果我愿意陪他睡一觉的话。」 他对杜小雨眨了眨眼睛:「当然,我没有上他的当…… 你应该也不会吧?」 第41章 试探与猜疑 这天下午,费恆没有来接杜小雨下班。 这天下午,费恆没有来接杜小雨下班。 杜小雨给他打电话,显示的是占线,隔了二十分钟再打,还是占线。 大概是在忙吧,杜小雨心想。 挤地铁回家,坐了三站上来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大爷,杜小雨连忙站起来,让大爷坐了。 拉着吊环站完剩下的九站,敲敲麻木的左腿,眼睛盯着路线图上一闪一闪的红点,思绪逐渐游离。 回过神的时候,坐过了一站。 杜小雨只好回过头去重坐,快到站的时候,费恆来了电话。 「还在公司吗,我去接你?」 杜小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吊环:「在地铁上。」 费恆的声音有些疲惫:「抱歉,今天下午有点忙。」 杜小雨:「没关系。」 费恆:「晚上有个朋友过生日,可能要晚点回家。」 「好,」 杜小雨想了想,追问了一句,「几点回家?」 费恆:「大概,九点多吧。」 杜小雨:「好。」 杜小雨回了家,洗漱完毕,心不在焉地一边看球赛一边等费恆回家。 尽管强迫自己不去想,韩云泽的话还是时不时会跑到他脑子里。 他不得不隔一会儿就甩甩脑袋,把那些病毒一般的荒唐想法甩出去。 杜小雨等到九点钟,费恆还没回。 杜小雨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两声,通了。 那头传来嘈杂热闹的背景音,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喂喂?」 杜小雨迟疑了一下:「这不是费恆的手机号吗。」 对方爽朗笑道:「是啦,他喝醉了,你是他家里人?」 杜小雨:「我是他室友。」 「唉?这小子什么时候跟人合租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说过…… 杜小雨是吧?那你来接他吧,他喝得太醉,没办法开车了。」 杜小雨:「好。」 他询问了地址,匆匆下楼,打车去了那家酒吧。 酒吧在某个老旧商场的地下一层,杜小雨没有来过这种场所,找入口都找了半天,一进去就被五光十色的夜店灯和巨大的声浪吓得捂住了耳朵。 很难想像费恆会来这种地方。 杜小雨的印象里,费恆应该待的地方是高级写字楼、斯诺克俱乐部、高档温泉馆…… 和这种疯狂放纵的场所好像联繫不起来。 但是对应上了韩云泽的说法。 第45页 杜小雨有些莫名烦躁。 他穿过喧嚣的人群,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终于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了费恆。 费恆趴在酒吧檯上,醉得不省人事,身旁是同样喝高了的男男女女。 唯一清醒的是一个男生,头髮染了纯白带红色挑染,靠在吧檯上问他:「你是电话里那个……」 杜小雨:「是。」 对方核实过他的身份证,把费恆交给他。 杜小雨想把费恆扶起来,无奈费恆比他高大太多,杜小雨一个踉跄险些摔地上去。 白毛大笑:「我帮你把他扶出去吧,是开车来的?」 杜小雨:「我打车。」 白毛:「行。」 白毛五官阴柔,却比费恆还高一些,轻轻松松把他扶了起来。 等出了酒吧,耳边终于清净了,白毛一边往外走一边和杜小雨聊天:「你俩是同事?」 杜小雨:「以前是,现在我跳槽了。」 白毛:「这样啊,那你们关系应该挺好的吧?费恆说在和朋友合住,我们都吓了一跳呢,毕竟以前出去玩的时候他连住双人房都不愿意。」 听白毛的意思,费恆对外说的是,他们是朋友关系。 虽然没说错…… 但是杜小雨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杜小雨:「你们经常一起出去玩?」 白毛:「是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工作上没什么交集,就是放松一起玩的朋友。」 大学时就认识。 放松一起玩的朋友。 白毛穿着墨绿色涂鸦夹克和水洗牛仔裤,打扮得十分新潮漂亮,和一般直男天差地别。 …… 杜小雨如鲠在喉。 计程车到了,白毛拉开车门,帮他把费恆放进车里。 杜小雨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你是不是……」 「嗯?」 杜小雨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觉得今天不问的话可能会后悔。 他让司机稍等,把白毛拉到旁边:「冒昧地问一下,你和费恆是因为什么认识的?」 白毛略微皱起眉头,大概是觉得他的提问有些突然。 杜小雨:「我是他的大学同学,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你们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认识的吗?比如一些特别的兴趣爱好……」 白毛终于反应过来:「你知道他……?」 杜小雨一咬牙,道:「这家酒吧,是专门服务同性恋的吧。」 刚才在酒吧里就觉得奇怪。 为什么百分之九十都是男人,男人们贴身舞在一起,剩下的女人们也是成双成对,还有头髮剃得很短的女生在弹吉他。 白毛沖他眨眨眼睛:「你猜。」 临走前,白毛向他要了手机号和微信,让他们到家之后给他发信息。 杜小雨胡思乱想了一路,等到了家,拜託司机帮忙把费恆扶上去,自己也差不多累瘫了。 —— 第二天醒来,身旁空了。 杜小雨第一反应是费恆已经上班了,随即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 他下楼去,看到费恆在厨房做早餐。 「早。」 费恆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杜小雨:「我以为你会爬不起来。」 费恆不太好意思地笑:「昨天麻烦你了,我后来喝断片了,模模煳煳只记得有人扶着我回家,今天早上才清醒。」 他又变成了那个平静沉稳的费恆,昨天那个疯狂烂醉的酒鬼好像是另一个人。 杜小雨没说话,把手机调到微信界面,给费恆看。 费恆脸色变了。 手机屏幕上,「唐清辞」,也就是昨天的白毛,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周日有空的话,一起来温泉馆玩吧。】 后面附了一张露骨的六块腹肌自拍。 杜小雨:「昨天去接你,你朋友主动加的我微信。」 「抱歉,」 费恆很快地道,「他可能有些误会,你把他删了吧,我会跟他解释的。」 见杜小雨没有动作,费恆拿起手机,主动帮他删了。 杜小雨:「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费恆:「…… 也没有很多。」 杜小雨:「他对其他人也这样吗。」 费恆:「他确实是,看到喜欢的就会比较主动进攻的类型……」 杜小雨:「才见面了一次,就加微信给人发裸照,确实够主动的。」 费恆不敢吱声。 杜小雨:「他对你也这样?」 费恆一愣:「没!我……」 杜小雨盯着他:「你发誓,他没有撩过你。」 费恆抓了抓头髮:「好吧,我承认,他确实追过我,但是我跟他说清楚之后,他没有过其他逾距的举动了。认识的时候是在大学,因为那时候比较迷茫,不知道你的性向,也不敢追你,所以就加了当地的一个同性论坛。」 「这些事也不可能跟公司同事讲,所以后来偶尔还是会一起聚餐,仅此而已。」 杜小雨:「昨天喝得为什么这么醉?」 费恆的目光忽然有些躲闪:「就是…… 朋友生日比较高兴……」 杜小雨沉默片刻,没有再追问:「吃早饭吧。」 吃完早饭,费恆要去外地出差。 杜小雨在玄关送他,帮他系好领导、穿好大衣、整理好行李箱,然后在道别的时候,忽然踮起脚尖,吻了他嘴唇一下。 第46页 费恆呆住:「这是……」 杜小雨不说话,小蛇似地卷上去,双手搂着他的脖颈,细细密密地吻他的嘴唇、下巴,一直到脖子,锁骨。 费恆剧烈地喘息,把他压在门上,手探进他的裤腰,摸他光滑柔韧的腰背。 「呃……」 杜小雨被摸得浑身战慄,双腿打颤,忍不住摸向费恆下身时,却被紧急剎车了。 「等我一天,」 费恆按住他的手,急促道,「我明天中午就回来了,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杜小雨就是要跟他对着干:「我明天不在家,我和同事看电影去,晚上十点才回来。」 费恆立刻追问:「哪个同事?」 杜小雨:「不告诉你。」 说完,把费恆的钥匙一摸,人往门外一推,门一关。 任费恆在外面怎么拍门威胁,都不予理会。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一想到费恆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过去,有那么多暧昧不清的 「朋友」,他就不爽极了。 他就是要让费恆难受。 要让费恆即便身在外地,也一整天都想着他,却毫无办法。 第42章 翻越高山 杜小雨心里有气,第二天真和同事看电影去了。 杜小雨心里有气,第二天真和同事看电影去了。 对方是公司的前辈,比他大七岁,曾经结过婚,现在离异两年多了,无儿无女,周末不用陪家人,热衷于看电影爬山滑雪到处交朋友,俗称社交恐怖分子。 杜小雨对看什么电影没兴趣,主要是费恆不在家,出来打发时间,于是全权交给前辈决定。 前辈挑了最近大热的科幻喜剧片,问杜小雨要不要吃爆米花。 杜小雨摇头,又点头。 嘭。 热气腾腾的爆米花出炉。 杜小雨往嘴里塞爆米花,恶狠狠地想,吃,吃他丫的,不就是费恆出差吗,凭什么影响老子看电影的心情,老子偏要开开心心的。 开场前,杜小雨坐在座位上刷了会儿朋友圈。 给同事挨个儿点赞过去,然后突然就看到了韩云泽的照片。 一瞬间以为自己失忆了,他不是早把韩云泽删了吗? 看到发布人之后反应过来,是前同事发的。 前公司的同事连发了几条九宫格照片,还有 vlog,大意是今天要去 z 城监督gg拍摄,负责临场调度,gg是仿唐的风格,视频里依次闪现过小桥流水、柳叶桃花的精緻布景,漂亮的女模特们穿着古装,对着镜头介绍产品。 在镜头扫过工作人员时,出现了韩云泽。 而站在韩云泽旁边的…… 是费恆。 …… 费恆今天去外地出差,是,和韩云泽一起? 杜小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整场电影的。 散场后,前辈意犹未尽,拉着他讨论科幻设定和特效水平,杜小雨却频频走神,神思不宁。 前辈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嗨…… 嘿!」 杜小雨回过神:「…… 抱歉,有点累。」 前辈:「3d 确实容易疲劳,一楼就是 m 记,下去吃点东西?」 杜小雨在店里坐下来,点了一桌薯条炸鸡可乐,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看电影有点走神,现在也不太记得情节了。」 对方倒也不太在意,笑道:「我发现啦,笑点和虐点的地方你都没什么反应,是有烦心事?」 杜小雨:「…… 嗯。」 前辈搅了搅麦旋风里的奥利奥碎:「你不介意的话,说给我听听?我好歹比你大几岁,如果有什么想不通的,也许我能给些建议呢。」 杜小雨犹豫片刻:「是…… 感情上的事。」 前辈:「嗯,猜到了。」 杜小雨:「我有一个…… 喜欢的人,他很优秀,对我也一直很好。但是我最近有点怀疑他…… 出轨,这让我觉得很懊恼。」 前辈不明白:「她出轨,你懊恼什么?」 杜小雨:「理智告诉我,他不可能出轨,但是我好像变得很容易嫉妒和多疑,只要看到一丁点迹象就会胡思乱想,也比以前容易发脾气。」 前辈:「你跟你女朋友说过这事吗?」 杜小雨:「没有。」 前辈懂了:「你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对方,所以又焦躁又愧疚对吧?」 杜小雨沮丧地咬着薯条:「还有就是,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他,所以根本没有勇气去质问他。」 前辈沉默片刻:「你知道我和老婆是为什么离婚的吗?」 杜小雨:「……?」 前辈:「几年前我在事业上升期,时常在公司加班到凌晨,跟她吵过几次。后来她去了一次同学聚会,和几个高中同学热络起来,经常一起外出游玩。我没往心里去,心想我确实对她陪伴得不够,她开心就好。」 「她在外面玩,有时会发照片给我,有的是风景,有的是和同学的合照,其中有几张是一个男同学,她说,那个男同学是她的高三同桌,高考前对她表白过。我心想男人不能表现得小肚鸡肠,就从来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在外面注意安全。」 「过了半年,某个早晨,她突然对我说,离婚吧。」 「我才知道,每一次她发照片给我,都是在努力挽回我们的婚姻。」 「她说她看不到我的醋意,这让她感到绝望,因为不会吃醋,意味着毫不在意。吃醋其实是一件很甜蜜很美好的事情。」 第47页 「可惜一切都晚了。」 前辈把可乐一饮而尽。 「所以,怀疑本身并不是一件坏事。之所以会困扰怀疑,都是因为喜欢。」 「时间过得太快太轻易了,不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对方的话,误会会越来越多,积攒成难以逾越的高山。」 「万一就此错过,就太可惜了。」 杜小雨呆愣片刻,腾地站起来。 前辈:「?」 「抱、抱歉,我临时有事,回见!」 第43章 我喜欢的是你 听到玻璃门旋转的声音,费恆再一次抬起了头。 听到玻璃门旋转的声音,费恆再一次抬起了头。 四五个穿着宽松校服的高中女生跑了进来,书包上的明星亚克力挂坠噹啷噹啷响,每人叫了一杯咖啡,一边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一边聊天。 费恆垂下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十点四十五。 他已经在这家街边咖啡小店等了半个小时。 等待在煎熬中变得漫长,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可是好像也没有想过退缩。 时间和地点都是韩云泽定的,他没什么选择的权利。 十一点零七分。 当费恆终于听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时,看到的却并不是韩云泽,而是—— 杜小雨穿着黑色毛衣和水洗牛仔裤,灰头土脸地站在咖啡馆门口,目光直直地向他望了过来,明亮似太阳。 杜小雨走过来,喘匀气,问道:「你是来见韩云泽的吗?」 费恆惊愕:「…… 你怎么会在这?」 杜小雨:「是,或者不是。」 费恆:「…… 是。」 杜小雨:「原因。」 费恆拉着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坐高铁过来的?」 杜小雨不搭理他的转移话题,固执问道:「我想知道,原因。」 费恆:「我…… 我暂时不能说。」 杜小雨:「你喜欢他,所以背着我,偷偷来见他?」 由于过于错愕,费恆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一句充满惊疑困惑的 「啊?」。 杜小雨:「是,还是不是。」 费恆:「…… 当然不是!」 邻桌的大叔手一抖,把咖啡杯打翻了。 服务员小妹匆匆去打扫。 大叔和小妹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前来 「捉姦」 的正房和可恶渣男。 费恆:「与其说我喜欢…… 等等,不是你喜欢他吗?」 杜小雨:「?」 费恆咬着下嘴唇:「…… 上次在微信里,你们不是说早就睡过吗。」 杜小雨:「?!」 大叔和服务员小妹同时手一抖,刚拿的新咖啡杯也寿终正寝。 —— 两人坐在车子里,花了一个小时把事情缕清楚,弄明白乌龙的原委。 费恆愕然:「所以,是韩云泽告诉你,我和他有一腿。」 杜小雨:「嗯。」 费恆:「而我一直以为你和他交往过,分手后念念不忘,睡梦中都会喊他的名字,所以才会……」 话到这里,停住了。 杜小雨:「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瞒着我吗。」 费恆:「好吧,我说,你不要笑我…… 他暗示我,你们曾经亲密无间,他手上有你的不好的东西,所以我才会来找他谈判,想买下来。」 杜小雨听不懂:「不好的东西?什么东西。」 费恆难以启齿:「也没什么…… 既然没事,我们回去吧。」 杜小雨突然福至心灵:「你不会以为,我有裸照在他手上吧?」 费恆噎了一下:「差不多吧……」 韩云泽是大约一周前找上他的。 仔细回想,韩云泽说话时很有技巧,并没有明明白白说是什么,但是经过语言的前后暗示 「情侣之间的事」「小雨容易害羞」「传出去不好」,让他下意识以为韩云泽手上有杜小雨的不雅照片。 杜小雨:「所以,他随随便便说两句,你就相信了?」 费恆面露尴尬:「因为你一直表现得很在意他…… 我当时可能昏头了。」 杜小雨拧起眉头。 他讨厌韩云泽是一方面,但也觉得事情蹊跷。 韩云泽一向是最要面子的一个人,在圈子里有头有脸,为什么会做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而且还是这么容易戳破的谎言。 就为了噁心他? 这得多闲啊。 费恆:「我们约好今天十一点左右见面,但是他一直没有出现。」 杜小雨:「你打算怎么做,给他打钱?」 费恆:「嗯。」 杜小雨扶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他们没好意思把 「蠢」 字说出口,毕竟费恆是为了他。 费恆还挺坦然:「挺傻的是吧?自从认识了你,我好像经常干傻事。」 杜小雨:「……」 费恆:「其实我今天挺高兴的。」 「我之前,真的以为你喜欢他,喜欢到了会半夜偷偷哭的地步……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他握住杜小雨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这里好像扎了一根很长很尖的刺,稍微碰一下都疼。如果想用力拔掉的话,就会血流不止。」 「当时的感觉,好像死过一次了。」 第48页 杜小雨的手与他的胸膛相贴,隔着毛衣,依旧能感觉到那里的滚烫。 「我今天知道了很多事,真是太好了,」 费恆小声道,「你不喜欢他,也没有和他交往过,我真的……」 「还有一件事,」 杜小雨道,「我喜欢的是你。」 第44章 胆小鬼(完结章) 三小时后,酒店。 三小时后,酒店。 杜小雨侧躺着蜷缩在被子里,睏倦地看着费恆。 费恆给韩云泽打了三次电话,都没有接通。 第四次的时候,杜小雨清了下嗓子,声音沙哑道:「我试试吧。」 他拨了过去,没想到一下子就通了。 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终于愿意理我了?」 杜小雨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今天为什么没来。」 韩云泽并不意外:「费恆在你旁边?」 杜小雨看了一眼裸着上半身给他按摩腰臀的费恆:「嗯。」 韩云泽:「所以,你也知道我胡说八道的那些事了?」 杜小雨:「……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他想说这句话很久了,从几年前韩云泽酒后突然发神经骂他是害人精开始,今天终于发泄出来了。 韩云泽笑了:「啊,被你发现了。」 杜小雨:「……」 韩云泽:「要说理由的话…… 我不这么干,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吗?」 杜小雨心情复杂。 韩云泽折腾了半天,又是声东击西又是离间计的,脸都豁出去不要了,就为了能跟他说句话??? 他都不知道该骂他无聊还是贱得慌。 韩云泽:「当年酒后失言,我就想向你道歉,解释清楚一切。但是你没有给我机会,直接单方面绝交了。」 杜小雨沉默不语。 事情过去快两年,他对韩云泽那天具体说的内容其实已经记忆模煳,但还记得那种耻辱的感觉。 那种——自己把对方当成挚友,却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被指着鼻子骂害人精的经歷,他再也不想有了。 「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那段时间我父母正好在闹离婚,母亲旧事重提,时常责问我为什么事事不如你——我拼命地想把那些晦暗的情绪压下去,但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经,那天晚上,我被情绪完全掌控了。」 杜小雨开的是免提,韩云泽的话清清楚楚通过手机传了出来。 说心里完全没有触动是假的。 他毕竟曾经和韩云泽情同手足,会被伤到,也是因为曾经感情真的很好。 如今听到韩云泽的道歉和剖白,冰封两年的心终于有了松动,脑海里闪过无数曾经快乐的时光。 费恆抱着胳膊,靠在床头,也在面无表情地听着。 韩云泽深吸一口气:「当然,我不是为自己开脱,我承认我的确偶尔会嫉妒你,但更多的时候,你始终是我最亲近最想靠近的人。我…… 我想说,杜小雨,我……」 费恆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韩云泽话还没说完,费恆忽然倾身过来,摁掉了接听键。 杜小雨:「?」 费恆:「好了,解释清楚了,可以挂断了。」 杜小雨:「他好像话还没说完。」 费恆:「无非就是对不起之类的话,不听也没什么损失。」 他翻身把杜小雨压在下面,吻他的眉骨,右手探下去摸他温热的腰:「现在,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了。」 杜小雨脑袋上热气蒸腾。 刚才在车里的时候,脑子一热就告白了,回酒店的一路上都是晕晕乎乎尴尴尬尬的状态,生怕费恆提起来。 本质上他还是脸皮薄,受不了太过煽情的场面。 幸好费恆似乎很镇定——直到甩上酒店门扒他衣服的前一秒,都表现得很镇定。 杜小雨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嗓子都哭哑了,刚才给韩云泽打电话,生怕会被听出来。 杜小雨眼神躲闪:「谈,谈什么……」 费恆:「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杜小雨:「为什么问这个……」 费恆:「我要确定,你是真的这么想,而不是看我可怜才敷衍我。」 杜小雨 杜小雨:「…… 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就,遇到麻烦会第一时间想要找你。」 费恆:「这么看,我好像有点像工具人?」 杜小雨:「呃……」 费恆威胁地捏他的耳垂:「说得不好,重说。」 杜小雨努力把自己的耳垂抢救回来,捂着耳朵道:「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有的时候吃饭,会莫名其妙偷偷看你的脸……」 费恆情绪莫测:「就这些?」 杜小雨感觉费恆好像不是很满意,想了想,这些好像确实都是比较普通的事,费恆本来就容貌出众,做事稳妥让人安心。 杜小雨又费劲地想了半天:「还有就是…… 有时发呆,也会突然想到你。」 这次费恆顿住了。 杜小雨小声道:「想像你在干什么。有时也会想,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会不会嫌我笨,会不会嫌我太麻烦。」 「所以你说喜欢我的那天,我以为你脑子被门挤了。」 费恆:「……?」 杜小雨眨巴了一下眼睛:「可能我说得有点直接,但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第49页 「行了,」 费恆扶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用再说了。」 杜小雨:「所以,我们现在是在搞对象了吗。」 费恆咳了一声,别开目光,竟然是有点害羞的样子:「嗯…… 随你。」 杜小雨其实也害羞,但还是撑着脸皮道:「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费恆:「你说。」 杜小雨:「之前你以为我和韩云泽交往过,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而是去问韩云泽?」 费恆趴在他身上,近得能听到逐渐快起来的心跳声。 杜小雨:「我一直觉得你是特别理智聪明的人,所以这一点,我实在想不通……」 费恆会被韩云泽的一面之词欺骗,怎么想都是很奇怪的事。 费恆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杜小雨才听到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 「没有软肋的人,是最强大的。」 「有想要拥有的东西,人会变得勇敢无畏;但如果这份喜欢太重,也会变得胆小怯懦,患得患失,进退两难。」 「不知不觉,我好像变成了胆小鬼呢……」 「所以,杜小雨,从今往后,你要对我负责,」 费恆笑笑,道,「不如等会儿签个合同吧,签字画押,这样才算数。」 杜小雨只能听到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几乎是费恆刚说完,他就脱口而出:「好。」 费恆愣了一下:「这是你说的哦,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我就去法院告你,让你赔个十万八万的。」 杜小雨仍旧是认真地道:「好。」 如同婚礼上宣布誓言,认真地许下自己的诺言,不带丝毫调侃敷衍的成分。 费恆不再说什么,从被子下面握住他的手。 两只手十指交叉,手心贴着手心,滚烫灼热。 少年们越过漫长的青春时光,终于抓住了彼此的尾指,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