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靠美食救了小白脸》 第1章 chapter1 在严寒的冬日,数九寒冬,滴水成冰。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仿佛刀子般的刺疼,让人感觉随时都可能下雪。 在位于北方靠近边境的一个小镇市集,名叫瓦子里,商贩们大声叫卖着。身着各种不同打扮的人们穿梭来来去去,食物的味道与动物粪便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而难闻的臭味。 瓦市里人来人往,一个身材粗壮、腰围鼓鼓的男人在街上拖着一个踉踉跄跄的男人,锁链哗啦哗啦地响着。一匹马拉着一个身高相当于一个人的车厢,缓缓地向空地移动。大寒冬天,被拖着的男人只穿着一件破旧的单衣,面前的人挥动鞭子,一甩下去就有一声惨叫响起。 就在这时,蓝夏清慢慢苏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街道上,周围一群嘴不停地动个不停的男人。他们留着长发,衣着奇异,嘴里说着陌生的语言。乡音和杂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喧嚣而又模糊。 蓝夏清向周围扫了几眼,没有看到摄像机。环顾四周,也没有导演。 她缓缓地动了动麻木的腿坐了起来,才发现情况不对劲。她的双腿变短了,想起之前昏迷前发生的车祸,她的心不禁一紧。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一双破烂的布鞋,腿部并未受伤。大脚趾伸出鞋外,变得青紫发冷。麻木的疼痛感袭上心头,她抬起双手,纤细的十指映入眼帘。 她检查了一下手掌,没有疤痕也没有茧子。她曾经我们苦练刀工,左手通过食指上切了几道有关疤痕。她的手是一个中国厨师的手,这双手细腻而白皙,与她生活不符。 笼子外的人群熙熙攘攘,指指点点地看着笼子里的人。 一股寒意让蓝夏清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才注意到小小的笼子里还关着其他六七个人。他们时间挤挤挨挨地蜷缩在一起,害怕地望着一个笼子以及外面。同时,那些淫邪的目光停留在她们的胸膛和臀部,让人感到恶心。 蓝夏清的脑中嗡的一声,陌生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她,蓝夏清,是蓝家传统菜肴的传承人。我三岁开始跟着爷爷学烹饪,十七岁开始学烹饪,二十三岁获得全国川菜大赛冠军。二十五岁成为拥有十家连锁川菜店的女老板,然后她穿越了。 她穿越到了一本书的世界里。 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叫蓝夏清,与她的名字一模一样。原主是蓝侍郎的正妻所生的正房嫡女,从小被养在安老太太的膝下。她体弱多病,是蓝家人心疼的宝贝。十三四岁时,她因为外祖母的思念而去江南贺家小住,结识了贺家世交——路大学士的嫡长孙。两人少年相见,一见钟情。后来家长们撮合,促成了他们美满的婚姻。从一个状元夫人一直荣升到一品命妇,她的一生充满了荣耀和富贵。 这本书自己刚看过,是《庶女谋略》的重生宅斗小说。女主角是蓝念微,不是蓝夏清。上述美满的人生是她前世的故事。而这一世,悲惨的女主角蓝念微在四岁溺水后重生,回到了小时候。她通过各种手段,让虔信鬼神的安老夫人也把她养在了身边。 从此,经历了四十五岁人生的蓝念微对比起比她大一岁的姐姐蓝夏清开始了更加强势的行动。她通过表现得更加乖巧、聪慧、讨人喜欢,取代了上一世的蓝夏清,成为这一世所有蓝家人心中的宠儿。而在十三四岁时,她坚持要和蓝夏清一起去贺家小住,抢先一步结识了男主角盛夏泽。 结果可想而知。 蓝夏清因为嫉妒蓝念微得到盛夏泽的青眼,下药害人。被爱慕蓝念微的贺家表哥发现后,愤怒之下将其赶出贺家。在江南游玩的时候意外失踪,不幸被绑架。 一路向西,被卖到西北某地的妓院,成为一名低贱的窑妓。 小说剧情已经进入中后段,蓝念微凭借卓越的品行,最终赢得了盛家长辈的认可,预定明年四月与盛夏泽大婚。而蓝夏清此时却沦为风尘女子。 由于从小娇生惯养,再加上身体羸弱,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被边疆的客人玩弄致死。这一消息晚期传到京城,不仅导致蓝老太太悲痛欲绝,而且不到半年她就离世了。女主角在老太太的灵堂上,以一种似乎是与已经成为她丈夫的男主角的吐露心声的方式说道:恶有恶报,蓝夏清命运多舛。 此时此刻,人群中突然掀开了车上挡风的布,阳光洒进笼子,为售卖揭开了序幕。 “一两银子!” 张屠户旁边的卖肉摊主一眼看中了蓝夏清,大声喊道:“一两银子,二麻子,我要这个。” “二两!“突然,一头野猪砸在地上,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有人也对蓝夏清表达了兴趣:“我也看中这个!这头野猪剥皮后至少能卖两个。那些抓不出钱的穷光蛋,我要了!” 争抢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二两三钱!” 又一个人在人群中喊话,引发了更多争议。 他一开口,立马有两个人不满了:“这个人我先看上的!” “二两四钱已经是最多了!” “二两五钱!” 闹哄哄的气氛让现场热闹不已。王麻子开心地笑了起来。作为林安镇的本地人,他从事的是非法贩卖人口的勾当,原本在镇上声誉很差。但自从他冒险去外地拐带南方姑娘给镇上的单身汉时,逐渐获得了一些威望。每次这种场合,人们的争夺让他感到十分满足。 正当人们争得面红耳赤、喉咙粗哑时,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走路很特别,腰带系得非常细,屁股不自觉地翘起来。走起来摇摆不定,手里挥舞着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些铜币或者银贝,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在一片喧嚣的背景声中走到了笼子前,目光在蓝夏清身上停留。 男人靠近时,蓝夏清被他身上低质香粉的味道刺得喘不过气来。 “三两,再加上这一车货,总共二十两,我出钱。”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几个人都震惊了:“你这个卖身子的家伙凑什么热闹!” 男人听到别人的辱骂并不生气,他眯起眼睛,随手捻起太阳穴旁的一缕头发,笑道:“卖身子又如何?老娘有的是钱。” 人牙子兴奋起来,二十两啊!这可抵得上他这次带来的所有货物了。有钱的话,谁赚到就关别人什么事呢?如果他们想要嫖妓,只要有本事,他们自己去赚钱! “好吧,等着!“他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立即转身去打开笼子。 第2章 chapter2 蓝夏清早已等候多时,此刻人牙子一步步靠近,她心脏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她已经仔细摸过自己能够触及的地方,笼子里别说是利器,甚至没有一根小棍子。被拉出来,后果可想而知。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她的爷爷从小就教导她,保住生命最重要,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即使面临最糟糕的结果,只要能活下来…… “十两银子,我买。“突然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 准备打开笼门的人牙子一愣,扭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瘦小老头儿站在人群中,指着笼子里的蓝夏清说道:“十两银子,就这一个,我买了。” 人牙子有些困惑地看向兔儿爷。 老头儿身穿修补过的破袄子,头发已花白。消瘦的老脸上布满黑红,浮肿的皮肤皱巴巴地垂在脸上,下垂着嘴唇,眉间纹路深深。可以看出他生活过得并不好。似乎不太习惯与人交往,此刻他站在人群中竭力保持镇定,神情却难以掩饰内心的彷徨和局促。 “就凭你?“兔儿爷鄙视地打量了站得有些胆怯的程咬金一眼,满眼不屑。 老汉退后了一步,低下头。 他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粗糙的颤抖的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他想摸什么,但摸到后又停住了一下,再次抬起头望向团在笼子里的蓝夏清,似乎内心正经历艰难的挣扎。 好一阵子过去了,他咬了咬牙,掏出一个半旧的钱袋:“我,有银子。” 人牙子的眉头挑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兔儿爷,心想花楼的老鸨是他的老熟人了,之前从外地拐来的姑娘大半部分都是他包走的。熟客自然带来了一些面子,但是,只买一个花上十两……王麻子脸色变来变去,但最终下定了决心。有钱不赚才是一个傻子!一车才二十两,只要我们不是因为傻子都应该可以知道该选哪个。 人牙子转身笑着说:“老汉,十两银子就买这一个。这一车可不止十两。” 钱已经掏出了,老汉咬紧牙关认可了:“我只有一个儿子,多买了也浪费。” 蓝夏清的心跳加速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个偏远的乡村竟然会有这样的大愚之徒! 人牙子兴奋得满脸通红。他心想,尽管这货虽然只是个坯子,但在这种乡下地方能卖出三两银子已经是最高价了。 刚说完,蓝夏清立即拔开瓶塞,大口地喝了下去。水早已冷透,顺着喉咙传来一股透心凉。 老头看到她冻得脸色发青,觉得她的衣服实在太单薄了,便转身从行李里翻找起来。经过一番翻动,他终于找出一件新的青褐色夹克,递给她。这是他给他老伴儿买的新衣服,很暖和。 “天冷,你先穿上吧。” 蓝夏清已经喝完水,当然不会拒绝一件新衣服,她本能地接过了夹克。 夹克穿上后,她的身体立刻暖和了起来。 蓝夏清双手紧握在一起,低着头。陌生的记忆和激动的情绪不断涌入她的脑海,让她感到有些恶心。她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现在的情况只能一步步来。 老汉默默地解开牛绳,然后啪嗒一声将它甩到一边。 蓝夏清静静地抱着竹筒。老头艰难地爬上车,看到蓝夏清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嘶哑地问道:“你不想跟我回家吗?” 蓝夏清紧闭双唇,内心在挣扎。 上了车,也许这就是条不归之路。 “这里经常下雪,天气非常寒冷。每年冬天总有几十人因此冻死。闲散人员和乞丐很多。“老头说话带着沧桑的口气:“一个小姑娘在镇上行走可不容易啊……” 虽然这个小镇不大,但由于处在边境地区,经常有商旅和商队经过,镇上东边的巷子里到处是妓院。 蓝夏清努力忍住晕倒的冲动,毅然上了牛车。 牛车虽然行进缓慢,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已经算是一种不错的交通工具。它吱呀吱呀地穿过一个村子,最后停在一个空荡荡的院子门前。刚停下车,篱笆围起的院门就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我们推开,一个自己瘦弱的老太太就是拿着盆水伸出头来:“你们为什么回来这么迟?” 话刚落,她注意到牛车后面坐着一个人,不禁感到惊讶:“这是谁的姑娘?” “看她可怜,就顺手买来了。”老头儿叹了口气,解开缰绳蹒跚地下了牛车:“铭哥儿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老妪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转过头仔细打量着蓝夏清。 此时蓝夏清的样子,坦率地说,不好看。头发纠结脏乱地披在头上,脸上沾满了几个月没有洗涤的污垢,长满了冻疮,又红又肿。再加上她没有吃过丰盛的食物,瘦得像柴火一样。头颈摇摆不定,嘴唇干到出血。嘴唇夹住后,蓝夏清都能感觉到死皮翘起的感觉。她身体瘦弱得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总之,她看上去疲惫而不体面。 “这个样子……”铭哥儿可能不会喜欢啊。话还没说出口,蓝夏清和老汉都能够听出其中的意味。 “普通男子十五六岁就结婚了,铭哥儿这些年独自一人在外误了婚事。年纪也大了一些,身体也不好,不容易找到好的婚配。老人从腰间取出烟斗,用打火石点燃。“想想吧。去年,你向别人求婚了?快要二十三岁了,还不如买个性格不错的过日子。” 儿子的婚事已经成为老夫妻俩的痛心事。别人家的孩子十五六岁就结婚了,十七八岁都有孩子跑来跑去。而他们家的铭哥儿已经二十二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心中不安。他们虽然不是名门正派,但也是体面的家庭,体面的家庭谁会去买儿媳妇呢? “我们铭哥儿长相不错,如果身体好的话,怎么也能找到个好姑娘……” 老汉摇摇头:“婚姻大事不能拖延。” 蓝夏清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路从镇上回到安泰村,她的意识一阵沉沉浮浮。直到牛车进了一个院子,老汉和老太太的声音才仿佛远离了她。她像是掉进了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 当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留在老汉家里。 第3章 chapter3 窗外北风咆哮,吹得一个破洞的窗棂发出哐哐的声音。蓝夏清裹着被子坐在炕上,凝视着桌上晃动的灯火陷入沉思。高烧了几天几夜,蓝夏清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穿越了。在原来世界中,她不幸出了车祸丧生,恰好在这里的主人公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自己就穿了过来,现在她成为了那个凄惨结局中的一个配角。 蓝夏清所在的这户人家姓安,是林安镇安泰村的一户一家三口的家庭。蓝夏清没有看过原小说,不知道这家人在故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但回想起原主人生的记忆,至少她记忆中没有提到这家人。 蓝夏清的出现改变了原主的命运。原本在几天前,她应该被花楼的老鸨买走,被送到柳巷的裙下香里去。现在她却在这里,蓝夏清不确定这种改变是否是好的。但是这几天,安家那位憔悴的老太太却不辞辛劳地照顾她。几天高烧没把她烧死,至少表明老两口人心地并不坏。 窗外天色渐晚,但仍能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 听声音,是安婆子。 蓝夏清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安婆子佝偻着腰站在门边,外面站着两个矮矮壮壮的乡下妇人。 “大柱的二伯娘,咱们可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安家的兄弟姐妹虽然不和睦,但血浓于水啊。你有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找别人而不找自家人?大柱媳妇的手艺你不是不知道!她做的菜,连村长都赞不绝口。“其中一个方脸的妇人边说边推搡着安婆子说道,“你有这个好处却不给自家人,这可不对!“ “是啊,二伯娘,我的手脚利落,大家都知道的。你不相信别人,连自己家人都不相信吗?“另一个妇人也加入了讨论。 安婆子的脸色不好看,但她不善辩口。被二人说的不知道说什么 “再说了,大伯娘应该疼爱晚辈,这是天经地义的。我这手艺别说帮厨,就是再大的场面我也能应付得来…“后面的话,蓝夏清没听清楚。 安家离村子很远,家中只有老夫妻两人和一个病弱的儿子。虽然安家在安泰村算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有七兄弟姊妹,老安汉排行老二,但自古以来,排行中间的性情总是比较敦厚。安老汉也是如此,年轻时尊敬兄长,庇护幼弟,在家里就像一只默默耕耘的老黄牛。 二十多年前,朝廷征兵,老安家得提供人。兄长正在读私塾准备考功名,无法去当兵;弟弟们太小,受不了苦,也无法承担这个任务。他下定决心,带着两件破衣服去了战场。 在外面打了十多年的仗,他断了一条腿,才被朝廷给了些遣散费,并带着在军营里当厨娘的妻子回到了乡村。 安老汉突然回来看到家里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们分了家,自己已经没有容身之地。就连读了三十年书都没考上秀才的兄长,还有一屋子阴阳怪气、责备他糟蹋家产的人。 老安家虽然不是富人家,但也不是一无所有,否则当初就不舍得花银两供长子读书了。可是,老夫妻一死,财产就被亲戚们瓜分一空。安老汉回来时,连土地也没有了,更别提房子了。 人总有三分儿土性,安老汉虽然敦厚,但在战场上奋战多年也有几分血性。兄弟姊妹们要钱的嘴脸让他寒了心。一气之下,他断绝了与村里亲戚的联系,带着妻子在山脚下自己搭了个简陋的房子。 安老汉精通木工手艺,平时为人制作一些家具,挣些钱维持生计。安婆子则是军营里的厨娘,非常擅长烹饪。她时不时接一些活,为人家举办席面赚取家用。虽然没有田地,但他们的日子勉强能过下去。 毕竟安泰村并不大,安家的兄弟姊妹虽然没有来往,但总能抬头见到低头见到。 安婆子气得喘不过气来,蓝夏清看她蹒跚地走向后院,然后转身回到了炕上。 她的目光透过破窗子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游荡,外面已经笼罩着一层白雪。在东边篱笆旁有一棵高大的榕树,尽管冬天枝叶稀疏,但在墙头上方起到了一定的遮蔽作用。榕树下有一口井,井口边有一个绑着绳子的木桶,周围已经覆盖了薄薄的雪。 院子里空无一人,再看这间屋子,四壁空荡荡,一片萧条。 西洲土地贫瘠,靠耕种土地为生的家庭普遍贫困。老夫妻俩都是手艺人,生活节俭。要不是他们养了一个药罐子,本该过得宽裕一些。上次他们去镇上时,药罐子的药已经用完了。老汉去镇上拿药的同时,准备顺便买些入冬的粮食,但情不自禁地走进了瓦市。 一走进去,就看见有人正在贩卖奴隶,老汉被蓝夏清那决绝的眼神吓了一跳,仿佛如果他不出手,这位姑娘就要自寻短见。 心生怜悯,他毅然决定用兜里所有的积蓄买下了她。是的,用了安家所有的积蓄,总共十两银子。这一次,为了给儿子买药,老汉将家里三口人吃饭的钱都带在身上。一时心软,全都花在了蓝夏清身上。如今家中一文钱都没有了,安婆子只好四处托人寻找做席面的工作,希望能找到些收入。 好不容易问到了,镇上最富有的梁家大院需要人办席面。虽然这梁家大院的人挑剔且脾气不好,但给付的酬劳也是众所周知的丰厚。做得好的话,帮厨都能得到五十文,更不用说做席面的酬劳了。于是,安婆子接下了这个活计,一听到这个消息,安家的大伯就带着儿媳赶来占位置了。 蓝夏清叹了口气,天黑了,安婆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蓝夏清已经醒了,她叫她出去吃饭。 这些日子以来,蓝夏清一直在老安家寄宿,因病而无法出去。好在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在长时间相处的过程中,两人也变得亲密熟络起来。 老妪给她找来了一身旧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但至少干净而且能保暖。蓝夏清细心地洗了个澡,穿上了土褐色的破大衣,看上去焕然一新。 她梳理好头发,将湿漉漉的发丝披在后面。一张小脸显露出来,她的脸型如鹅蛋般完美,眉毛弯曲如柳叶,头发黑得宛如乌木。不过,吃过几个月的苦,从南方到北方的艰辛早已使她的脸颊消瘦不堪。脸颊上长满了冻疮,红肿一片,黑黢黢的大眼睛在小巧的脸庞上显得有些惊人。 第4章 chapter4 安婆子瞥了一眼她的脸庞,没有多说什么,掀起帘子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一碗稀粥给蓝夏清。 这位姑娘来到老安家已经好多天了,一直都在床上养病。现在她终于恢复了健康,安婆子也不指望她干活。她看着蓝夏清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开口问她的名字和出身。 蓝夏清在说实话和撒谎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说她在撒谎,而是这些事情对于安婆子来说也毫无意义。原主出事之后陷入了混乱,几乎变得疯狂。她的记忆太混乱了,甚至连贺家是哪里,家里的人是谁都有些模糊。 “忘记也没关系,你能沦落到这里,可能说明你的家庭遭遇了巨变。你能从灾难中幸存下来,未来必定会有好运降临。“安婆子虽然瘦骨伶仃,脸色黑黝黝,但她说起话来却一口标准的官话。接着她补充道:“我儿子身体瘦弱,但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你们两个相互配合是非常不错的。“ 蓝夏清没有说话。 安婆子也没有再劝说,见她喝完粥,便拿着空碗离开了房间。 晚饭时只有三个人,安老汉、安婆子和蓝夏清。她所谓的丈夫并没有露面,听说他身体不好,又再次发病了。为了不传染给家人,他一个人待在东屋里。 安婆子担心蓝夏清心里有疙瘩,连忙解释道:“铭哥儿小时候曾经走丢过。三年前才被找回来。他的运气还不错,遇到了一位老先生。老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耐心传授了许多年。铭哥儿很聪明,他为了照顾家人的身体才不露面,并不是因为病情严重,你放心。” 蓝夏清点点头,三个人默默地吃完饭。 晚饭过后,安婆子不需要她来收拾洗碗。安老汉也没有多说,只让她回屋,自己端着锅碗瓢盆去了后厨。蓝夏清站在门口看着他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感觉像是看到了已故的爷爷,心里感到有些难过。她转身回屋,在黑暗中摸索,躺到了炕上。 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一样冰冷,但这已经是她目前能够得到的最好的条件。蓝夏清紧紧地蜷缩起来,强迫自己入睡。 尽管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穿越过来了,蓝夏清却没有寻找亲人的打算。 首先,找亲人的难度太大,她没有足够的钱财承担,一个人孤身上路,她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其次,不确定性太多,她不确定是否会面临更为艰难的情况。毕竟原主是一个官宦家族,家族的嫡女被拐卖,死在异乡,蓝夏清不相信其中没有些阴谋。 但显然,逃离安家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原主曾多次逃跑,每一次都被卖回妓院,且境遇越来越糟,蓝夏清不认为自己会比原主更幸运。安老汉买她回来已经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第二次出现这种偶然事件的可能性很低。她心中不禁咒骂了一声,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遭遇。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她蓝夏清还是那个蓝夏清。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进入了沉睡。 大雪持续了几天之后,终于碰上了个好天气。 这一天一大早,蓝夏清从屋里出来,家里宁静而安详。院子已经收拾整齐,她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拿着个水盆来到井边。灶火刚刚熄灭,锅里闷着一锅红薯粥。清甜的香味透过锅盖传出来,蓝夏清走过去揭开盖子,里面有一碟酱菜和四五个白胖的馍。看来老两口可能有事出去了。 古代的大灶两边都挂着吊罐。蓝夏清小时候也见过,爷爷经常会在里面烧些开水。安家的灶台上有两口锅,也有两个吊罐。她拿了个瓢,从吊罐里取了些热水来洗漱。 走了几步后,她往掌心吹了口气。 蓝夏清:“……”味道熏得她差点呕吐。 果然贫穷能治百病,她那顽固的洁癖竟然在古代自愈了。蓝夏清苦笑了一声。 原主的牙齿还算干净,作为蓝家被宠爱的独生女,自然被精心保养。不过几个月没有仔细洗漱了,蓝夏清洗了三遍牙齿,还多次深呼吸,确保没有异味才放心下来。 院门口传来动静,老夫妻俩回来了,他们一大早去附近山上捡柴和砍柴。 家里养了一个身体虚弱的孩子,冬天无法缺少柴火。每天一大早,老夫妻俩都去山后捡柴。他们看见蓝夏清站在门口,背着一捆厚厚的柴火,老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安婆子在后面扶着他,老远就说:“大冷天的,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安老汉走路一高一低,背后的柴火也一上一下。虽然腿脚不方便,但他走得并不慢:“快进去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身体还没好透就不要再受风寒了。你娘一会儿要去镇上梁员外家做席面,如果你没事可以跟她去后厨,今天的铭哥儿的药就让你照顾。” 蓝夏清知道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需要按时喝药,所以点点头。 安婆子其实有点不放心,毕竟煎药需要一定技巧,时间一长药性就会受到影响。蓝夏清毫无厨房经验的样子让她担心。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但晚上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她总担心如果自己不出去赚些银两,等仓库里的食物吃完,全家四口就得挨饿。 “算了,你跟我来。” 安老汉放下柴火,蓝夏清就跟着安婆子去了后厨。 不得不说,安家虽然不富裕,但厨房用具还是相当齐全的。可能是安婆子靠做饭赚钱,对这些很讲究。除了摆满了两口大灶锅,还有两个小炒锅和几个土陶瓦罐。 煎药需要用到的瓦罐也齐备,还特意配了个小炉子。 她指示蓝夏清洗瓦罐,泡药材。一般情况下,药材需要先浸泡半小时到一小时,水要完全覆盖药材。然后需要进行两次煎煮。当然,并非所有药材都是一样的,具体情况要根据药性来定。但安家的药罐是需要进行两次煎煮的,药液要经过滤去残渣,分两次服用。 安婆子担心蓝夏清记不住这些,反复强调,并问了她几个问题。看到蓝夏清都能回答上来,她终于放心了:“一天三次,饭后半个小时后喝药。” “我会记住的。” 她教会了蓝夏清,怕她耽误了事情。安婆子连早餐都没吃就匆匆离去了。 第5章 chapter5 老安放好柴火后,去了镇上。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这让安婆子非常担心,而家中的主人安老汉也感到焦虑。这点粮食怎么够吃呢?家里还多了一口人,还得养着一个病人呢。如果没有一些银两,真的会难以入眠。幸好他年前给几户人家做家具,还没收到报酬。现在匆匆吃了几口就去镇上辛苦赚钱。 蓝夏清拿起自己一把小蒲扇,将炉子拎到后厨门口,之后开始影响煎药。 北边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尤其是在冬天。蓝夏清即使坐在火炉旁边取暖,脚趾头仍然冻得生疼。她跺了跺脚,发现鞋尖上有一个大洞。她伸出红肿的脚趾头,又痒又疼。窗外开始下起雪来,雪花打在木盆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炉盖上的蒸汽缭绕,使得蓝夏清的眉眼有些模糊。 这是第一次煎药,她先用滤布过滤了一次。透过滤布,她看到自己脸上有一大片冻疮。原主第一次长冻疮,从眼睛下面长出了一大块。 蓝夏清虽然不是个爱美的人,此刻看着自己有些难看。 ……算了,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要求太多可能有点贪婪。 水咕咚咕咚地煮着,没过多久就煎好了。 蓝夏清从柜子里拿出专门的药碗,再次过滤了一次。她将刚刚过滤过的药汁倒进一个碗里,准备送到东屋。 说起来,尽管安家很穷,院子却很大。从后厨走到东屋,蓝夏清走了好一会儿。因为里面的人生病,蓝夏清到现在还没见过她所谓的相公。她端着药碗站在东屋的门前,门还没开脸上就感受到了屋子里面的热浪。这是安婆子担心独子受不了,东屋里整天都燃着木炭盆。 蓝夏清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宁静的院子回应的是一片寂静。 等了一会儿,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想会不会他还在睡觉?正打算再敲两下,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进来吧。” 声音清澈而悦耳,如同山间清泉,犹如玉石相撞。蓝夏清不由地感到耳朵有些发麻。 好半天,她终于忍住了揉耳朵的冲动,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打开,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身穿青衣,披着一件稍旧的袄子,端坐在书桌前。窗户大敞,阳光洒进屋子,仿佛特地优待他一般温柔地笼罩着他。 这个男人非常年轻,大约二十岁左右,一双深邃而清冷的眼睛。他周身散发出一种寒冷的气息,就如窗外的白雪一样清透而冷漠。黑发如丝绸般柔顺,用一条略旧的丝带系着。他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书,修长的指尖比雪还要洁白。当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在门口移动时,他抬起眼睛,轻轻地看了看。 他的眼睫毛像乌鸦的羽毛,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睛,而眼睛在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一道黑线。唇色淡淡的,如同墨染开的朱红,在上唇峰处还有一颗水珠。尽管屋子是用粗糙的土坯墙建造的,书桌和凳子也磨损不堪,补丁打满了他的衣服,但男人却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仅仅一次瞥见,他出众的容貌让蓝夏清难以言喻地感到惊艳。 蓝夏清呆住了,麻木了。 好一会儿,她犹豫地叫了一声:“……铭哥儿?” 他淡淡地说:“有什么事?” “……你的药。”面对这张脸,蓝夏清有些语塞。她原以为是自己倒霉,不料却是别人倒霉。想起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蓝夏清感到有些心虚。 男人点了点头:“就放在那里吧,多谢。” 然后他又低下头。手指翻着一本非常破旧的书,指尖被窗外的阳光可以照亮。虽然他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态度,但蓝夏清敏锐地感受到了男人的冷漠。 她有些尴尬。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问道:“你叫铭哥儿?是哪块铭啊?” 男人翻了翻书,微微抬起眼睑,蓝夏清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颜色。那瞳孔清澈如琥珀,却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宁静。他似乎对蓝夏清主动搭话感到惊讶,停顿了一下,道:“我叫霖舟,霖舟,字铭玉。” “哦。一块普通的石头也可以变成玉石,居然还取了一个字。” 男人转过脸来,完整地展现了一句话:“秋水为色,玉为质”。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蓝夏清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深思。 片刻过去了,也许是看到蓝夏清没有离开,男人终于合上手中的书:“还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你的父母为什么买我回来吗?” 名叫铭玉的男人愣了一下,眼睫轻轻地眨动了一下。他的眼里似乎闪烁着星光,姿态十分从容。看着蓝夏清的样子,他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地说道:“当然知道。” “不过,正如你所知,我的身体并不健康。能活几年,大夫们都无法确定,“男人的眼神平静如水,“实话告诉你,我这辈子并没有成家的打算。” ……好吧,我明白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那我还能在这个家住吗?“ “当然可以,“男人又展开手中的书,“你的身世,父母早就告诉过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就留在这个家里吧。不必担心有损,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请父母收你为义女。” “……“明白了,蓝夏清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后,她干脆地点了点头:“好的,哥哥,我在这里先谢过你了。” 蓝夏清这样说,周铭玉不由得扬起了眉毛。他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蓝夏清,看她虽然相貌简朴,但却坦然自若,心里有些讶异。便点了点头:“去吧。” “你先喝药,我帮你拿空碗出去。” 周铭玉的目光落在药碗上,眼神微微闪烁。然而蓝夏清刚看过去,他就伸手端起药碗,一口喝完。蓝夏清木着脸把空碗接过去,准备离开时顺便把他桌上的冷茶壶也提走了。 暂且不说周铭玉内心对此的痛苦扭曲,他转过头想喝口水,却找不到放茶壶的地方。就在蓝夏清刚离开时,院门咯吱一声被从外面撞开。 第6章 chapter6 安老汉满头大汗,背上背着一个人,他的老婆子紧紧跟在后面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一边走进院子一边大声喊道:“快,有人吗?出来帮个忙!你娘摔伤了!“ 蓝夏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个人手忙脚乱,一片混乱。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听到动静的周铭玉也走了出来。然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一个声音洪亮的婆子拍着大腿大声说:“我看就是那个安伍氏干的!不然为什么安婶子出门她婆媳就跟出去?为了那几个钱,这对婆媳竟然毫无良心!“ 安老汉听着,手放在膝盖上的颤抖不停。 “没错!安婶子心地善良带她去挣钱,她却心眼多!她以为自己推她一下没人看见,一个无用的粗心媳妇!“那婆子对安家的情况一无所知,认为蓝夏清是安家的女儿,拉着她义愤填膺地发表感叹。 安老汉噙着泪,背上背着个人,一脸焦急地闯进院子。他的老婆子跟在后面,满脸苍白。蓝夏清赶紧走上前去,看到安老汉背上的婆子满头是血,她瘦弱的身体只剩下一小片躯体。冬日的严寒连厚重的外套都无法保护她。蓝夏清急忙上前,发现安婆子的裤子膝盖处磨破了一大块,脸颊肿得厉害,还在渗血。安老汉腿脚不便,一步三痛前踏后痛,急得泪水打转。 蓝夏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人手忙脚乱,一片混乱。东屋门吱呀一声,听到动静的周铭玉也走了出来。然而此刻没人注意到他,一个声音洪亮的婆子拍着大腿大喊:“我看肯定是安伍氏干的!不然怎么安婶子出门,她婆媳就跟出去?为了那点钱,这对婆媳竟然不顾良心!“ 安老汉听着,手放在膝盖上的颤抖不止。 “没错!安婶子心地善良,带她一起赚钱,她竟然这么小气!她以为她推一下没人看见,一个没用的粗心媳妇!“那婆子并不了解安家的情况,以为蓝夏清是安家的女儿,拉着她义愤填膺地发表评论。 安婆子按照之前的约定前往梁家做席面,但由于无法推托大房的婆媳,她只能带着这对婆媳去梁家帮忙厨房。 一路上,婆媳俩表现得很听话,安婆子担心她们会闹事,所以在路上指导她们做事。 到达梁家后才得知,梁员外府上这次花了不少钱请厨子做席面,因为请了县城的要人,即县令身边的主簿崔先生。据说这位崔主簿对酒色很挑剔,但对美食很有口福。梁家的管家当着大家的面表示,只要席面做得好,主厨将获得两两银子的奖赏,而帮厨每人将获得一百文的奖赏。 管家一说出这两两银子的奖赏,整个后厨都变得热闹起来。这次梁家的席面非常重要,听说是为了效仿崔主簿的口味,也是为了送梁家的大姑娘入宫当娘娘。所以请来的帮厨们都是来自十里八乡的烹饪高手。主厨可以得到两两银子的奖赏,而帮厨只有一百文,这让人们兴奋不已。 特别是大房的婆媳,非常渴望能够抢占主厨的位置。然而,梁家的管家坚定地选择了安婆子。即使安婆子的媳妇儿再怎么夸她的手艺好,管家也没有改变主意。 在一番争执之后,终于决定由谁来做席面。就在安婆子端菜出去洗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井口旁边不知道是谁泼了一瓢水,结果结冰了。安婆子头磕在井口上,受了重伤。其他人听到声音赶过去,看到了昏迷的安婆子和大声否认与此事无关的安家婆媳。 蓝夏清趁人不注意摸了一下安婆子的骨头,松了口气,没有骨折。 在一路折腾下来,安婆子也苏醒了。 刚躺下就睁开了眼睛。 几个人立刻围上去,纷纷询问,果然是那对婆媳推了她。安老汉泪流满面,认为是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老婆才会遭受欺负。安婆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仍安慰着老汉说:“下次有什么活计,不带她们就行了。老头子,别生气了……” 她除了劝慰,别无他法。夫妻二人的子嗣单薄,只有一个病弱的儿子。大房的人多势众,真要闹起来,对他们家可能造成不小的损失。除了对大房的婆媳心生怨恨外,她更心疼这两两银子的奖赏。梁家奶奶们一向慷慨,只要席面不做得太差,她们就会给很多钱作为奖赏。她在心里惋惜着这个寒冷的冬天:“冻得可怎么过啊……” 安老汉去镇上走了一趟,但并未讨回银子。 此刻他坐在床边抽着旱烟,脸上满是忧愁。 几个婆子尽管能说上几句,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看到安婆子醒了,她们也该回去履行职责。蓝夏清陪着几人走出去,在门口才叫住了两位婆子。 “我母亲出了事,这席面现在由谁来做?“ 两位婆子愣了一下,停了下来,说:“管家应该从剩下的人中挑选。小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满,但这次主家的席面非常重要,关系到小姐是否能入京当贵人。管家不敢耽误事情。” 蓝夏清点了点头,“不会耽误事情,我想替我母亲接下这个任务。” 话音落下,两人立刻看向她,满是怀疑的目光差点要将蓝夏清刺穿。 她们仔细打量着蓝夏清,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胳膊比柴火还细。双手放在肚子上,白嫩得就像从未动过一样。这样细胳膊和细腿,能够扛动沉重的锅勺吗?她们不禁有些担心地表示:“安家小媳妇儿,做席面可不是儿戏。你别逞能不成……“ “我会烹饪。”蓝夏清盯着她们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比我母亲做得还好。” 安婆子的烹饪技艺在附近有名。她的女儿从小受到熏陶,估计也不会差。 其中一个丰满的婆子看着这家人可怜,忍不住帮忙出主意:“不如带她回去给管家展示一下。看她是否能烹饪,让她现场做一道菜给管家评判。如果她能做得来,就让管家决定是否录用她。” 第7章 chapter7 另一个婆子姓梁,是梁家的亲生女儿。她的丈夫在梁家工作,她在管家面前有些发言权。 两人送安婆子回来时,看到这家人如此可怜和遭欺负,感到唏嘘不已。同行的婆子劝说了一番,梁妈妈顺口答应:“到了梁家,我会和管家说说情,看她的本事是否能被录用。准备筹备宴席可不是小事,这关系到姑娘的前程,一定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蓝夏清内心一喜,立即表示:“娘就放心吧,我不敢负担办不到的事情。” 临走之前,蓝夏清突然转过头,意外地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那个人穿着旧袄子,肩上落了些雪。他像青竹一般笔直地矗立在雪地中,宛如一尊雕刻出来的玉树。 隔着篱笆,周铭玉低声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蓝夏清站在外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几个婆子就接口道:“天哪,这是安家的儿子?” 他们一双双迷茫的眼睛格外炯炯有神。在这个乡下小地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人:“哎哟,哎哟,我亲爱的,他像天上的仙子一样好看。我告诉你,你母亲没什么大事,只是摔了一跤撞到了头。她刚才在屋里已经苏醒过来了,只需要好好照顾她,肯定没事。” 得知母亲醒了,周铭玉终于放下心来。自从安婆子被抬回来后,他就一直站在屋外。他本身身体虚弱,现在脸色已经发青。向几个婆子道谢之后,他重重地咳嗽一声,然后转身回到东屋。 几个婆子注视着他的背影,意犹未尽。收回目光后,他们连忙催促蓝夏清离开。 时间很紧迫。因为安婆子受伤,安老汉一时半会处理不了,蓝夏清不见了。几个婆子带着蓝夏清走到村头,碰巧遇到张勇家的车要去镇上。 匆忙到达梁家时,厨房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过来,拉住两个婆子,急着去厨房。 “喂,梁妈妈,张妈妈,你们去哪儿了?现在厨房没人,都快要乱成一团了!”她拽住张妈妈不停地说着,“管家正在厨房那里大发雷霆!他在问安婶子去哪儿了!” “为什么惊动了管家?” 梁妈妈负责厨房的采购,一个负责管辖小厨房,虽然地位不高,但也有些发言权。这次安婆子出事是意外,两个婆子恰好遇见,才帮忙把安婆子送去看医生。后来又碰巧遇到来镇上取钱的安老汉,因此才发生了往安泰村去的事情。 听说连管家都惊动了,自然让人急不可耐,“厨房发生了什么事?连管家都大发雷霆了!” 说话的是一个负责生火的婆子,她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她平时在梁妈妈手下工作,自然偏向梁妈妈一方。她急忙拉住梁妈妈说:“姐姐,你快点!管家正找你,问你为什么不管事!” 梁妈妈顾不上其他,匆忙向前赶去。 “午时就要开席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厨房出了事,管家急得团团转,快点!” 说着,便向小厨房走去。 后厨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大家都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一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管事脸色比锅底还黑,眼神中满是恨意,似乎想将这些人都吃了一样。他才离开多久,帮厨安婶子就被人抬出去时,脸上满是血迹。 对于这些人解释说是安婶子自己摔倒的,管事一个字都不相信。 府中一直严肃规矩,他心知肚明冬天井边容易结冰。他怕有人不小心滑倒,特地安排了丫头清扫。这个冬天从未见人摔倒过,怎么偏偏安婶子一来就差点磕死在井边呢? 看着这些乡下妇人的不安模样,他心中充斥着疑虑。从他们畏畏缩缩、低头不敢正视的样子中,可以想象出他们心中的犯罪意识。先不论为了一点钱而闹得如此糟糕,单单是安婶子出了事,做席面的人是谁呢?现在已经很晚了,桌上的菜都还是生的,管家一想到一会儿开宴会却无法上菜,心中顿时一片黑暗。 “我不关心你们的理由!今天如果无法完成菜肴,你们一个人都别指望领工钱!“ 如果不赶走这些人,就没有人能做席面了。管家简直希望亲自拿根棍子把所有人打出去。 梁家的厨子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对这些纷争不感兴趣。自从得知主家决定请外头的厨子来做席面后,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在梁家已经工作了五六年,做的菜没有人说不好。为什么忙不过来做席面?特地从外面找一个婆子来做,根本就是看不起他。 尽管心中这样想,他不敢说出口,毕竟他还需要在梁家干活。若一旦闹事,将来从哪里找到好的活计呢?然而眼下席面无法完成,他自然内心感到高兴。 在厨房里,后厨鸦雀无声。原本凑在一起嘁嘁喳喳的妇人们现在一个个畏畏缩缩,低着头不敢正视管家。 管家知道这些人已经不会再说话了。但此刻他并不打算追问背后是谁干的。安婶子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没空替她讨个公道。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如果这次席面出了问题,受点责打还是次要的,估计他的活计都会出问题。 现在的情况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把安婶子抬回来,要么请外面的厨师。但安婶子身上受了伤,回来也不能胜任这个活。而且在这个时候去找外面的厨师,偏僻的乡村连一家像样的酒楼都没有,去哪里找厨师呢…… 思来想去,他只有一个办法——从剩下的这些人中选一个。 深吸一口气,管家的怒气冲天,他硬着头皮问道:“……你们里面还有谁会做席面?“ 果然,管家一开口就看到帮厨们中有好几个人兴高采烈,特别是安家大屋的媳妇们。两人因为身体壮硕,推开其他人挤到最前面,争着对管家说自己会做席面。 安伍氏身材魁梧,嗓门大,她一个人就把其他人都推到后面:“管家,我家媳妇的手艺无可挑剔。虽然年轻,但比其他几十年的老家伙都要勤劳。嫁到我家这些年,我儿媳妇帮十多户人家做过各种宴席,无论是主菜还是小菜,她都能操刀!“ “做席面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约三十多岁的妇女不服气地说道,“我们来这里干活的,谁没做过席面?“ “对啊,你一个安泰村的算什么?加起来才三十来户人口。而且还不是亲戚朋友的,你们做那点席面算什么本事?这个穷村子连一头猪都养不起,还谈什么大菜?就别指望有好肉落到你们手上,都给你们当下饭桌的肉!“另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妇人站出来说道。 “拉倒吧,别哗众取宠……“ 一个人说话,其他人纷纷加入争辩。 第8章 chapter8 管家束手无策,这些人都是凭借乡下人的传闻找来的,到底有什么真本事,他也无从得知。一群人争着上前,声称自己会做席面。真假难辨,难道只凭他们口口声声说出来就可以相信吗? “这样吧,每个人做一道菜。做完以后,都给我尝尝味道。谁做的好就让谁掌勺。“ 这番话让帮厨们高兴得不行。曾经同情安婶子被害的人现在心里都认为推得好。没有这一次的推倒,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知道怎么会落到他们头上呢。 他们高兴地开始做菜,后厨响起了热闹的声音。 然而,乡下人并没有见过太多精致的美食。每个家庭都是将大量食材一起放进大锅里炖煮。当然,那些被请来帮忙的厨师们都擅长制作精美的小吃。一时间,每个人都展示出自己的烹饪技巧。安家大房的媳妇话虽然夸夸其谈,但她确实有些本事。至少在这群人中,她最懂得在炒菜时用油。 油烟冒着嗤嗤声,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闻着头晕目眩。 管家脸色不太好看,看着这些人切菜的方式,心急如焚。他已经按住了手,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多次看向厨师,厨师只是冷笑着没有动手。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感到无奈而叹气。 他一道道尝过菜品,拿着一双筷子,每盘都尝一口,品味其味道。 乡下生活贫苦,饭菜本就不讲究。为了多吃点饭,一般菜都做得很咸。管家一道道品尝下去,嘴里充满咸味,感到苦涩。直到尝到安家大房的媳妇做的菜,他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她做的菜虽然味道没有多么出众,但颜色非常漂亮。端出这一盘,至少在这些菜中是最上得了台面的。 管家满脸皱纹,口味马马虎虎,只比他家的婆娘做得好一点。人们常说贵人吃的是山珍海味,但不知道这样的食物能否迎合贵人的口味……他不死心地将目光转向梁家的厨师。这位厨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管家的话他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不给管家机会开口。 管家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想到一个办法:“那不然,就让……” 话还未说完,婆子领着蓝夏清赶到门口:“安家婶子的女儿擅长做宴席。” …… 梁妈妈的大嗓门直接打断了管家的话。 暂不论梁妈妈的一句话打破了大房媳妇的好差事,大房婆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看向梁妈妈几次,还是没有明白是哪个安家婶子的女儿。梁妈妈已经快步走到管家面前。他们对管家很熟悉。梁妈妈打断了管家的话,管家也没有生气。只是扭头,看见梁妈妈身后站着的蓝夏清。 梁妈妈上前将她拉到一旁,用简短的语言解释了情况。 管家听说蓝夏清是安婶子指点出来的,打量着眼前的瘦弱少女。他多次仔细观察了蓝夏清,然后问道:“你会做宴席吗?” “会的。”蓝夏清站在一旁,神态并不畏缩,身姿笔直。 管家也是有一定的眼力。他对蓝夏清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问道:“你会做哪些菜?有几样擅长的?这次宴请的可是县城的大人物,宴席必须讲究……” 蓝夏清想了想,“管家可知贵人是何方人士?” “何方人士?” “江南一带的人口味清淡,京城以北的人口味偏重。每个地方的人都有不同的偏好。”蓝夏清不骄不躁,说话从容不迫,带着一股官方语气,“只要我知道来宾的口味所在,正好能根据口味来准备。” 这番话十分有讲究,乡下人的烹饪只有几种方法,要么蒸,要么炒,要么炖。谁知道顾及他人的口味呢?然而,当管家听完这番话后,眉头却微微一挑,梁妈妈明白事情已经有了进展。她瞥了一眼蓝夏清,看她神情平静,不像说大话。仿佛只要知道贵客的口味,她就能准确地准备出特定的食物,也叫投其所好。 管家没有说话,还在犹豫。眼前这个姑娘年纪太小,做厨师需要老道的经验才行。 蓝夏清提出建议:“不如我做一道菜,让你们尝尝如何?” 刚才大家还在等着梁家管家下令给安家大房的婆媳布置任务,突然间他停止了讲话。随后,他带进来一个瘦瘦的小姑娘,指着一个空位,让她先忙起来。 一群帮厨兴致勃勃地等待好消息的同时,对于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进来并不明白其中含义,只看到她自行走到案板后方,拿起插在案板上的菜刀摇晃了一下,目光在桌上游移。 梁员外在镇上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听说他的生意甚至做到了中原地区。因此,府上的小厨房的食材自然要比安家那贫瘠的粮仓丰富得多。那些食材基本都是腌渍过的肉食,毕竟在西北地区,冬季时新鲜的水果蔬菜稀缺。蓝夏清所站的位置上放着一些已经泡软的红薯粉、干豆子、干花生米和切好的葱姜蒜。油、盐、酱、醋各种调料也摆放整齐,瓶瓶罐罐整齐地摆放在一起。众人疑惑地注视着蓝夏清,她一一打开瓶瓶罐罐闻了闻。 她特别关注了醋和酱油的味道。这个醋的味道很出色,但酱油稍显平淡。 蓝夏清看了眼这些现成的材料,决定做酸辣粉。 厨房灶台上的火已经点燃。掌管厨房火候的婆子是梁家的下人,她会根据管家的眼色来操作。蓝夏清舀了一勺菜籽油,噼啪一声倒入锅中。油被加热后,她放进花生和干黄豆。 那一勺大油的行动刚刚开始,管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其中一位帮厨已经有些心疼得直抽抽。 一个黑脸的老妇人趁管家在场,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图谋着取功劳,开口责备蓝夏清不经济:“你这个小姑娘家里没有经验,就别自作聪明了。你觉得你这种做法能达到这样的宴席水准吗?看你这一勺油的浪费,你不心疼吗……” 第9章 chapter9 蓝夏清被她的责备逗笑了,没有理会她。 她拿起刀子晃了晃,然后抓起旁边的一个蒜头,啪的一声拍在案板上。那刀又重又实,拍在砧板上吓得那老妇人一脸惊愕。蓝夏清娴熟地把蒜头剁成花状。花生和干黄豆逐渐变色,散发出香气。她一手拿着漏勺,将炸好的食材捞起放在盘子里,油光闪闪,颜色鲜艳。 暂且不论味道如何,单单她的做法与乡下人截然不同,已经足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有些人对此不服气,低声咕哝道:“炸东西又不是什么难事。这年头谁还不会炸食物?” 安家大房的婆媳俩盯着蓝夏清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刺穿。要不是刚才出现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打乱了局面,管家定会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她们完成! 想到二两银子的赏钱,婆媳俩的内心像猫爪一样难受。她们想起梁妈妈刚才提到了安泰村的二婶子的女儿,安泰村有几个二婶子呢?难道是指那个老二的婆娘吗?但是老二家里只有一个生病的孩子,哪里来的女儿呢? 她们扭头看向对方,发现婆婆也充满疑虑。 蓝夏清瞥了一眼大房家的媳妇,猜到她的想法后,狠狠地将刀子插进砧板上。那位妇人眼睛一缩,停止了打量的动作。 酸辣粉的关键是酸和辣要恰到好处。如今虽然还没有辣椒,即使有人吃,恐怕也不太可能端到餐桌上来。林安镇很偏僻,再加上大雪封路,市场早就关闭了,去碰运气也未必成功。 但是幸好还有茱萸,茱萸本身带有一些辣味。为了让辣味充分散发,蓝夏清特意将茱萸炒锅炸了一下。她觉得酱油的味道不够鲜美,恰好碗底还有一些干虾米,蓝夏清抓了一把,将它们洒在上面,让香味刺激人的味蕾。 酸辣的天然刺激味道扑鼻而来,接着蓝夏清撒入炸好的花生干和黄豆,再点缀一些香菜。 蓝夏清不禁叹了口气。豆瓣酱和剁椒才是川菜的灵魂,茱萸的味道还有些欠缺。水开了,她立即将红薯粉放进锅里。时间紧迫,她只做了一碗,只做了一小把红薯粉,煮得软糯后捞起来。 她将一大碗粉料浇在上面,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粉就端到管家面前。 “尝尝吧。” 管家闻到香味,忍不住咽了口水。 旁边的帮厨咽口水的同时踩了几脚地,安家大房的婆媳脸上泛起青色,嫌弃的说:“黑不溜秋的什么东西,也能吃?” 没有了红油,颜色确实不太好看。但蓝夏清是个什么人?她是一个凭借天赋能够将食材的味道发挥到最大的黄金厨师。这酸酸辣辣的味道勾人垂涎三尺。红薯粉煮得韧劲十足,一吸入口,独特的酸辣味道在舌尖绽放。 管家的脸色立刻变了,仿佛喉咙里有个吸盘一样,小半碗酸辣粉迅速消失在他的胃中。花生干和炸黄豆香脆可口,与软糯的红薯粉相融合,味道出奇的美味。 “果然不错。”擦着嘴,管家捂着火热的胃感到十分满足。 他想起了一件事:“崔主簿是北方人,也是我们镇上的知名人物。” 没想到这个瘦小的姑娘竟然有如此手艺。管家顾虑到她可能会被这些乡下人为难,导致出事故,这样对席面不利。 “事先声明,今天的席面是为了县里的贵人准备的。你们这些摆弄乡下人的把戏别拿到台面上来丢人现眼!告诉你们,激怒了贵人,没人能保护你们!今天这席面就由这位姑娘来做,谁再在背后耍花招,全都滚出去!“ 蓝夏清冷眼旁观,从菜篮子里拿出一根猪里脊肉。 北方人口味重,所以蓝夏清打算做东北菜。虽然她以川菜出名,但她并不仅限于川菜。蓝家的菜肴涵盖江浙菜和徽菜,她的基本功也是从小培养出来的。 为了款待崔主簿的到来,梁家从乡下采集了许多野味和一些山菌。炖蘑菇配小鸡,再加上东北的名菜锅包肉和溜肉段、地三鲜等。尽管这些菜在后世的餐桌上人人都很熟悉,但在那个年代还不存在。锅包肉是由光绪年间哈尔滨道台府府尹杜学瀛的厨师郑兴文创造出来的。 后世的名菜能够在全国范围内受欢迎,当然有着美味的保证。 心中打算着,蓝夏清从储物柜中拿出一根大葱并切成丝。 在烟雾缭绕之间,她的眉眼宁静而温和。其他人做饭时像猪打仗,而蓝夏清做菜既利落又美观。她准备好了配料,随即开始调制水淀粉。所谓的水淀粉在后世实际上是指土豆粉、红薯淀粉或玉米淀粉。她用单手将均匀切割的肉片裹上混合了面糊的蛋液,然后直接放入油锅炸。 锅包肉的制作讲究炸的火候,炸得好的话,外酥里嫩,否则就会变成老肉块。通常是两次炸制,第一次是熟炸,第二次是上色。炸制完毕后,再取一个锅,加热。这个反复的过程让人佩服。一旁帮厨的妇人忍不住嘀咕道,做菜怎么有这么多步骤呢? 不过管家可不嫌麻烦,其他人也只能在嘴上抱怨。 锅中留下一些油,加入盐、酱油、白糖、醋和水淀粉,调匀成汁。将调好的醋油汁浇在肉上,再加入一些料酒。现在做菜可没有备用料酒了。所谓的料酒实际上就是黄酒。蓝夏清取出一勺酒加入锅中,迅速翻炒。嗤啦一声,酸甜的味道瞬间迸发出来。 用大火收汁,直到锅底的汤汁快要收干,她转身将案板上的葱丝、姜丝和萝卜丝洒进去。最后再翻炒两下,直到葱丝和配料都沾上了汁水,晶莹剔透,然后利落地装盘。 “锅包肉。” “锅包肉?“听都没听过。 一旁的帮厨们都傻眼了,这根本不是请人来做菜,而是大师级的表演!原本还有些牢骚的人现在一个个都不敢嘀咕了。悄悄进来的梁家厨子不知何时站在灶台边上,瞪大眼睛观看。看着蓝夏清做出这道菜,他脸上的傲然神情一点点崩溃了。 第10章 chapter10 蓝夏清将一个盘子盖在锅包肉上面,盖住了整盘。 时间紧迫,一次只能做一道菜来不及。宴席上不能只有小炒,还必须有炖菜。正好有很多帮厨,蓝夏清非常自然地指派他们工作:“和面,将这些东西切成段,鹅要切块。葱姜蒜和配料要切成碎末。” 帮厨们愣了一下,然后,在蓝夏清强势的命令下,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工作起来:“ 逐渐意识到一个小丫头指挥自己实在过不去,但他们又意识到管家就在一旁盯着,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工作。 厨房里的几个灶台都在使用中,蓝夏清准备做一道东北名菜——铁锅炖。这种吃法虽然粗狂,但味道十分鲜美。尤其适合冬天,对于老饕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蓝夏清准备了十道菜,象征着十全十美。其中有四道小炒菜,两道大荤菜,两道凉菜。再加上一道汤和一道鱼。正好在她来的时候,她在后面看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蓝夏清想着要做一个豆腐鱼头菜。 先腌制鱼头,同时开了几个锅,很快一桌菜就做好了。 最后一道是豆腐鱼头,蓝夏清特意提醒道:“鱼头要煮熟,冷掉会有腥味。最好在桌上准备一个用来煮茶的小炉子,把鱼头豆腐盛在砂锅里,边吃边小火炖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正好。正屋那边有人刚来问,蓝夏清这边的菜都刚好出锅。管家这边松了一口气,带着汗水,忙指挥布菜的丫头们赶紧送上:“这些菜都是新做的,热腾腾的。你们要赶紧送过去,别让菜变凉,散发出味道。” 十道菜被送上桌,蓝夏清擦了擦手指,终于可以稍作休息。 与此同时,梁家的正屋上来了一道道摆盘精致的菜肴。几乎都是一些西北地区没怎么见过的菜。就连崔主簿都感到意外,没想到这个偏远的地方会有如此精美的菜肴。 蓝夏清做的东北菜其实是在后世改良过的做法。口味融合了各个菜系的长处,口感和味道更加丰富,菜色也更加鲜亮。不仅仅外观好看,一上桌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尤其是最后一道豆腐鱼头,完全没有腥味,除了鲜香外别无他物。 梁员外一看到鱼头,脸色就变了:“怎么回事?没鱼肉了吗?怎么光做鱼头?” 现在北方人很少吃鱼,更别说吃鱼头了。即使煮鱼,也是整条煮的。怎么会有人在宴客时只上一盘鱼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瞄崔主簿的表情。他担心崔主簿会觉得府上对他不够尊重,生气离开。 崔主簿是个好吃的人,对菜有很高的要求,吃过很多东西。他知道鱼不容易做好。现在北方内陆很少有人会做鱼,认为河鱼有土腥味。当豆腐鱼头端上来时,崔主簿虽然没有变脸,但他拿起筷子时有些犹豫。小炉子还在旺盛地煮着,砂锅里的鱼汤正咕噜咕噜地翻滚。 梁员外刚想让人把鱼头撤下去,就看到崔主簿下了一筷子。 作为一个美食家,崔主簿在饮食方面从未失手。 这道少见于宴席的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令人垂涎欲滴。崔主簿异常小心谨慎,因为河鱼身上的腥味不易去除,所以他将第一口送到了豆腐上。白嫩的豆腐浸泡在浓郁的汤汁中,随着滚烫的鱼汤翻滚,简直让人垂延欲滴。 果不出所料,豆腐一入口,直接在舌尖上化开。 柔嫩、鲜美、滚烫的感觉在口腔中蔓延。虽然烫得他的脸颊有些抽筋,但他张开嘴巴将其咽下。 三个字,非常美味! 在冬天,人们应该享用温热的美食。先不提味道有多鲜美,光是咽下这口食物就感到舒坦! 小火煮着,砂锅中的鱼汤咕噜噜冒着泡沫。豆腐早已在后厨煮过一遍,此时已经入味。崔主簿觉得第一口尝不出味道,于是再来一口。这次切实地感受到了豆腐的鲜美,几乎让他忍不住咽下舌头!有了豆腐作为基底,他又尝了鱼头旁边的肉。 鱼肉细腻无刺,咀嚼时,比起牲畜的肉更为嫩滑! 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腥味,崔主簿满怀喜悦。这种味道,在内陆很少有机会尝到。鱼腮边肉只有那么几块,崔主簿一口接一口,迫不及待地品尝。 一旁的梁员外感到诧异。他犹豫不决地也尝了一口豆腐。 鲜美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开来,他不停地舔动舌头,舍不得吐出来。快速咀嚼几下后咽下去,胃里立刻升起了温暖。 “这个鱼头豆腐做的好!烧得真好啊!“ “是啊,尝过这么多家宴席,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鱼。“崔主簿了解江南一带的人善于烹制美味的鱼料理。以前的崔主簿对此不甚了解,对于这种带有腥味的鱼肉怎么会有人喜欢呢?现在他明白了,问题不在于鱼不好吃,而是厨师不懂得烹饪。“这道菜是大厨做的吗?真是个高手!“ 林员外对此一无所知。这宴席的安排是后宅大奶奶一手安排的。但听到崔主簿的询问,他自然命令人去打探。 管家在外面等着,立刻回答道:“安泰村尾的安二婶子的女儿做的。“ 林员外对安泰村尾二婶子是一无所知,他只听到一个姓氏就打断了管家殷勤的话。他大方地挥了挥手,慷慨地奖赏道:“宴席准备得很好,奖金!“ 说着话的同时,崔主簿又尝了一口锅包肉。 在这些菜肴中,锅包肉的外观最为漂亮。北方的肉类做的都是咸口,切成大块,让人有种过瘾的感觉。这样的味道是他第一次尝到。但第一次并不妨碍它的美味,醋的酸与鲜香融合在一起,在嘴中咀嚼时,外酥里嫩的口感令崔主簿的眼睛发亮。 林员外心跳加速,忙着接待崔主簿,确保心情能一直这么好,后续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第11章 chapter11 在一顿丰盛的宴席上,主客欢聚一堂。梁家的大姑娘梁家大姑娘上秀女花名册的请求崔主簿爽快地答应了。梁家的主人梁员外高兴得不知所措,当场就吩咐人传话给他的大奶奶说:“安婶子的,给她丰厚的奖赏!” 蓝夏清仍在后厨等待消息,但管家带着大奶奶的奖赏就来了。原本说好给厨师两两银子的,但因为宴席办得非常漂亮,竟然多给了五两银子! 管家的态度也完全变了,一顿饭就讨好了梁家的主人,这蓝夏清可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蓝夏清被梁家的妈妈殷勤地送出来,因为担心下大雪路况不好,还雇了辆车。 一帮帮的厨师们都在一旁看着,心里羡慕得发绿。 大房的婆媳俩一共才得到一百文,生气了好久,但管家态度坚决,就像不要就还回来一样。两人感到非常委屈,对这蓝夏清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她插手,这五两银子本来就是他们的! 两人离开了梁家后,尾随在蓝夏清的身后。 蓝夏清没有急着回家,抬头看了眼下着大雪的天空,决定先去镇上的医馆走一趟。 安婆子摔得很厉害,虽然没有摔伤脊椎骨,但伤势确实不轻。她年纪已大,说不定还有其他潜在伤害。安老汉已经倾尽家底救了她一命。蓝夏清并不是个绝情之人,她花了一些银两请医生跟着她去看望安婆子。 现在还只是傍晚时分,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老大夫不认识蓝夏清,但听说过瘸腿的安木匠住在安泰村。因为安家的病秧子,安老汉经常到他的医馆抓药。经常来,老大夫对这个家庭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这家人过得很艰辛,所有的银子都花在买药上。 他之前去安木匠家是在腊月,知道老夫妻只有一个独子。他看了蓝夏清几眼,却没有想明白这个姑娘究竟是安木匠家的谁。但救人最重要,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背着药箱跟着蓝夏清上了牛车。 牛车慢悠悠地往安泰村走去。从镇上到安泰村只有一条道。走到半路时,恰好遇到大房的婆媳俩迎着风雪回家的路。两人瞟了牛车几眼,看得出牛车的方向就是安泰村。这丫头去安泰村做什么?安泰村只有三十户人家,每个人家的情况她们都清楚,却从未见过这丫头! 安伍氏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不久前,她家老二从镇上接回了一个媳妇!难道这丫头就是她家老二带回来的媳妇吗?! 她这样想着,两人眼睁睁地看着牛车穿过村子去了安泰村尾,他们恨不得冲出一口血来。 等他们赶到时,恰好在院子里碰上蓝夏清正在与安老汉交谈。果然是这个安老二搞的鬼!这个充满狡诈相的女人,果然是老二夫妻的帮凶! “这种心黑手段恶毒的人活该没有人送终!“ 透过篱笆院墙,安伍氏叉腰站在外面辱骂。 她那个操心的儿媳安李氏跟着起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无比难听:“哇,安张氏你真厉害,找到一个底气十足的儿媳了是吧?还试图夺走我作为大房的地位!你们俩养的那个畸形孩子谁知道还能活几年。敢跟大房玩心眼,以后别指望我家的大江大栓会对你们客气!“ 安木匠一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些年来,即使与兄弟们闹翻,他仍保留着一份情谊。 然而,这么多年的忍让,别人却丝毫没有理解。反而因为他越是退让,越让人觉得他懦弱,越伤害他。如今这种辱骂甚至传到了他家门口。他想到妻子回来后的模样,要不是命好,他可能真的就被气死了。 外面安伍氏尖锐的嗓音还在继续辱骂,老汉憋了一天的怒气瞬间爆发。 他站起身来,拿起墙角的斧头,急匆匆地冲向门口。 安伍氏外面口水四溅,突然看到老二手持斧头向她冲来。他一向木讷的脸上布满阴森之色,那个样子看上去就像个杀人犯。此刻,她想起老二曾经上过战场,杀过人。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拼命地奔跑。安李氏紧随其后,两人拼命奔跑。路上的积雪被他们踩得全是泥泞。一路跑一路摔倒。不仅回到家时两人像疯子一样摔了一跤,更重要的是,安木匠吓跑了安伍氏和安李氏。斧头重重地落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痛哭起来。 不清楚他在哭什么,或许是为这些年来喂养了一条癞狗而感到心酸,又或者是为安婆子一辈子跟随他受尽委屈而悲伤。 蓝夏清无法找到恰当的安慰之词,只能扶着他返回屋内。 在屋里,老大夫为安婆子脉搏。正如蓝夏清所想,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确实有内伤。老人家一生都受了不少大小病痛的折磨,虽然不是什么致命的疾病,但治疗也需要花费一定的钱财。可以说是贫病。由于吃不好、穿不好,劳累又受委屈,内伤自然难以愈合。 “气血两虚,脾胃虚弱,肝气郁结。“老大夫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安家,感到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需要养身子。先不说补药,你的饮食得补上来。“ “吃什么来补呢?“安婆子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不吃肉食,自然缺乏力气。“老大夫不想说一些让人难堪的话,他明白这家人的日子过得不好,他只能提建议道,“如果家里有鸡鸭,每天至少要有一个蛋。过一段时间,还要喝一些汤水。我本来就不想开补药,这些草药非常贵,一旦开始吃,就不能停下来……“ 安老汉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脸色黯然。 除了地窖里的一些粮食和一大袋白菜,房子里没有别的东西了。这就是老两口一年的口粮。生活过得好的时候,能有些面馍。一块面馍能使人撑一天不饿。 果然,老大夫刚说完,卧室里就再次陷入了寂静。 过了很久,只听到老大夫叹了口气。安老汉在门口站了半天,咬了咬牙,推开了门—— 第12章 chapter12 “大夫,请给开些补药吧。“ 说这话的不是安老汉,而是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的周铭玉。他身上还披着那件半旧的破袄子,脸色苍白:“娘,以后我的药就不必要了。省下的钱用来补您的身子吧。“ 他的身体从根本上讲是治不好的,即使再多的补药吃下去也只是延缓而已。 周铭玉无奈地说道,他深知自己能活下来完全是碰巧被安老汉救了回来,后来又得到了老两口的精心照顾,就像亲生儿子一样被宠爱着。他对他们俩欠下了很多,但是再这样拖累他们他实在是过不去自己的良心:“爹,我这身子……“ “闭嘴!“安老汉舍不得婆娘,更舍不得儿子,他擦了擦眼睛,哽咽地说道:“明天我去找工作,我干了半年工资还没有领。再忍耐一下就能领回来了,拿回来就能买鸡蛋……“ 蓝夏清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扶着安老汉,从兜里掏出了两个银角子。 “有钱的话,大夫就开药吧。“ 先不管怎么来的钱,屋里的人都吃惊了。站在门口的周铭玉捂住嘴,咳嗽了一声,然后慢慢地走了进来。不得不说,有些人单凭一张脸就能让整个屋子明亮起来。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君子一笑以照亮寒舍吧。她扶着安老汉说道:“先拿出两两银子,以后的补药再想办法。“ “你从哪里来的钱?“安婆子摔了一跤爬不起来,躺在床上急了。 蓝夏清的外出一事,安老汉和周铭玉都知道。安婆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老汉解释了一下,她既惊讶又放心:“你怎么还会做饭?“ “家里是代代传下来的厨师,从小就开始学的。“ 两人朴实无华,也没有怀疑蓝夏清在撒谎。安老汉和安婆子对视了一眼,看着她的双手,只觉得震惊。 既然有银两,抓药是必然的。这次把镇子上的老大夫请了回来,至少要花大几百个铜板。不过老大夫看到一家人实在困苦,就免除了诊金。但补药的费用还是要收取的,毕竟是药堂的药材。他们收药材也需要支付银两。 老大夫于是写下了药方递给蓝夏清,嘱咐她明天去镇上的药堂领取。 安家大房对门外骂过来的那些话,屋里的老大夫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按理来说,老大夫是个明白人,很少插手胖家的事情。但这次出门时,想到这一家愁云惨淡,忍不住说了一句:“做人啊,不能太老实。人善被人欺。即使是亲戚关系,也是相互的…“ 安老汉被他这句话说得眼睛又红了。昨天老大夫的话让他彻夜难眠。安老汉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思考,他这一辈子对待兄长恭敬,关心弟弟和妹妹。甚至为了全家人的利益,不惜忍辱负重。但是现在看看,自己这样的付出得到他们了什么? 老大一家不把他和妻子当人看待,甚至在大年期间都指着鼻子骂。弟弟妹妹这些年没有什么事情都不找他帮忙,只有在过年过节需要出钱时才想起他,从来没有为他这个二哥考虑过。他的一生都在顾全兄弟姐妹的事情,除了苦了老伴儿与他的损失一直不断之外,独子年幼时被拐走,好像只剩下了一个被人指着鼻子嘲笑且无人设法安葬的人。安老汉的泪水直流,苦楚深深地落在心中。 心中憋着这口气,他一大早没有叫蓝夏清,就驾着牛车去了镇上。 蓝夏清本想和他一起去,但当她醒来时,安老汉已经走了。家里只剩下几个人,东屋一个生病的孩子,卧房这边安婆子伤得很重,无法起身。如果她就这样离开,恐怕这两个人一整天都得挨饿。别说邻里邻居帮忙一二,连亲人都能无动于衷,怎么能寄望于邻居呢? 安家小院背靠山,往后走几步就是通往山上的小路。 通常情况下,除非家里的柴火用完了,村里的人才会上山砍柴。这里根本没有人走过。昨晚下了一场大雪,现在上面连个脚印都没有。蓝夏清吹了口热气在手上,紧紧裹着身上的破袄,去后厨烧水煮饭。 安老汉非常生气,从昨天到今天早上,一粒米都没有吃进去。后厨冷饭冷灶的,锅碗瓢盆都还放在那儿没动。蓝夏清用破鞋吱嗒吱嗒地回到水井旁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了一小桶水,扶着腰在水井旁边喘气。这时东屋的窗户打开了,黑洞洞的窗口透出一张白皙如玉的脸。 周铭玉的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他披着那件破青布袄子,乌发极黑,眼睛清澈如星辰。他静静地与蓝夏清对视了一眼,低头咳嗽了一声,然后消失在窗前。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蓝夏清身前,并拿起水桶说:“咳咳,我提去哪儿?” 他一靠近,带着一股冰雪的气息。 蓝夏清被他吓了一跳。然后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风一吹就能折断的美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个病恹恹的家伙居然单手提得动水桶? 尽管蓝夏清没有说话,但周铭玉却理解了她的想法:“……好歹我还是个男人。” “……哦。“蓝夏清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她自己都没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但这个病秧子居然神奇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并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父母不希望我做这些事情。” 蓝夏清:“……哦。把水桶拿到后厨,我来烧水做饭,顺便洗碗。” 病秧子侧过脸,捂着嘴低声咳嗽了一声。他轻松地拿起水桶送到后厨。看到蓝夏清实在无助,个子矮的她连提水桶都提不准,他说话都不吭声地给大锅旁边的两个水罐灌满水:“还有哪儿需要水?” 蓝夏清感到有些委屈:“……算了吧,我自己来吧。” 锅碗瓢盆的清洗并不困难,蓝夏清毫不费力地冲洗着,饭菜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水一冲就干净了。然而,最让她困扰的是井水的寒冷,冰凉的水刺骨冻手,使她感到疼痛。蓝夏清一边洗碗一边握着手指,洗完几个碗后转身去烧火。 第13章 chapter13 小时候,她烧过火,但已经多年没有碰过了。突然重新尝试点火时,她还是使用打火石,但没能一两下就点着。 艰难地点燃火后,她往炉子里吹气时,火突然又熄灭了。蓝夏清有些无措,啪嗒啪嗒地又敲打着打火石。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了动静。她抬头一看,发现那个纸片人拎着一桶满满的水进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纸片人咳嗽了一声:“放哪儿?” 蓝夏清看到他脸色青紫,裤子下摆也有些湿,便问:“铭哥儿会生火吗?” 周铭玉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略感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请你来烧火吧。“虽然她不知道他患的是什么病,但既然他能动水,自然也能生火,“你来烧火,我做早饭。顺便煎药。” 周铭玉并没有拒绝,放下水桶走到她身边来。 蓝夏清让开灶台后的位置给了他,自己拿起一个瓜瓢舀了半盆水泡药材。老大夫没有开昂贵的药材,蓝夏清准备了两盆不同的泡药。然后她转身去翻橱柜。 安家的日子确实过得贫苦,米缸里只有一小袋米和一小袋面粉,大部分都是廉价而充饥的红薯。 蓝夏清看着这一家子消瘦的样子,即使是那位得到最好照顾的病秧子也瘦得面颊凹陷。她看到站在灶台后面的人沉着冷静地点燃了火,火焰的映照下,他那一张让人心悸的脸庞,在眼睑下形成深邃的阴影。他的身上冒出白色的水汽,一缕一缕地上升。她忍不住问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没事。“他细长而如玉般的手捏着一根枯枝,插进火塘里,他的声音柔和而平静,“我有分寸。” 蓝夏清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个思想成熟的人应该知道如何不给他人添麻烦,蓝夏清点了点头。 这过去的十天半个月里,蓝夏清一直在吃红薯。只吃那些没有油腻的食物,自然身体恢复得不好。 巧合的是,她找到了一袋面粉,然后我想起地窖里还有一大袋白菜。于是,蓝夏清琢磨着用这些材料做些不同的食物。 还好,在柜子里找到了几个鸡蛋。虽然不够全家人吃,但是蓝夏清想了想,便去后院取来了一颗大白菜,准备包一些白菜鸡蛋馅的饺子。 首先要烧水,烫一下白菜,再捞出来沥干。 然后,咣咣几下舀去锅里的水,接着一瓢油倒下去。油划破锅底发出刺啦的声音,蓝夏清迅速打下了五个鸡蛋。鸡蛋炒至金黄色时,迅速将白菜拧干水分并切碎。在后面负责生火的周铭玉静静地看着蓝夏清,心情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烟火氤氲,模糊了蓝夏清的眼睛,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厨房。蓝夏清将切碎的鸡蛋和白菜倒回锅中。然后,迅速挑选调料,大火翻炒。白菜鸡蛋的颜色相互交融,显得非常漂亮。 蓝夏清转身去筷笼里取了一双筷子,夹起一口准备尝尝。就在这时,感受到旁边投来的目光。 隔着一口大锅,两人的目光在拐角处相遇。蓝夏清说:“……你要不要尝尝?” 周铭玉原本只是看着,却意外地点了点头。 “……” 蓝夏清举着筷子递到他嘴边。他张开没有多少血色的嘴轻尝了一口。也许是因为很久没吃好的东西,或者是这道菜确实很好吃,周铭玉居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好吃吗?”蓝夏清已经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但还是问了一句,“味道可以吗,我这就盛出来。” 周铭玉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蓝夏清笑了笑,将饺子馅放到一旁,开始动手揉面和擀皮。小时候擀皮也是做菜的基本功,饺子皮、包子皮、云吞皮、酥皮,都是需要练习的。蓝夏清动作迅速,一个个的饺子皮大小一致。 清晨,蓝夏清辛苦地擀皮。旁边的病秧子静静地观察了很久。 为了省钱和足够吃,蓝夏清一次做了一百个饺子。老汉还没回来,只有她和两个人在家,她做了六十个饺子。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状况,首先需要吃饱。除了两个病患不能减少饭量,蓝夏清自己也需要补充营养。她的身体变得瘦弱,几乎和十二三岁的孩子一样,她甚至害怕有一天被风吹走。 煮饺子很快就好了。她先盛了二十个饺子送到安婆子的屋子里。然后她和周铭玉一起在厨房里快速解决早餐。 …没想到就这么看着金饭碗的人也无所事事,她告诉他如何煎药后,蓝夏清背着一个竹篓走出了门。 “自己的药自己煎,等药煎好再帮娘煎。我去后山试试运气。“ 她相信山中的人不会挨饿。 她刚出门,就有一群人来到村子里。这群人并非陌生人,而是昨天在梁家吃过一顿饭后感觉不舒服的崔主簿的仆人。崔主簿的美食享受是众所周知的,为了吃好,他们特意找到安泰村。贺家的仆人一来村子就说要找安家婶子的女儿。 巧的是,他们抓住了问话的人正好是住在村头的安家大房。 大房全家都知道婆媳回来浑身泥泞的事情。自然也听到了安伍氏说蓝夏清抢了差事挣了五两银子的事。先不说安老大听了心里不高兴,就连安李氏的丈夫安大江也气不过。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他一年的零用钱! 但安大江自诩为读书人,即使不高兴也不会像无赖一样去嫌骂对方。他看着衣着体面的贺家仆人,立即否认了安家婶子女儿的事情:“不是女儿,是梁员外家搞错了,是儿媳妇。” 贺家仆人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媳妇,只要找到人带回去交差就行。 “那带我们去方便吗?“贺家仆人问道,“我们老爷愿意给五两银子请她过几天去贺家老宅给老太太做一顿饭。老爷难得一次回乡祭祖,想好好孝敬老人。” 除了这句话,安大江没有听到其他的内容,只听到了“五两“这两个字,于是立即产生了心思。他不知道蓝夏清擅长做什么菜,只知道自己的媳妇也是做菜很好吃。做过多少宴席,在村子里都有口皆碑。他想道,二叔家娶回来的媳妇会做菜,那自家的妻子更擅长。 于是他笑眯眯地把人带到自己家,指着院子里正在采菜的安李氏说她是安婶子的儿媳妇。 第14章 chapter14 安李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这群穿着体面的人,眼光不断地瞥向丈夫。安大江急忙把人引进家里的院子,开始夸耀自家的事迹。安李氏听了一段时间,也明白了情况,站起来含糊地说:“昨天才从梁员外那里回来,原来是为了给贵人下厨。难怪得了一些奖励金……“ 贺家的人一听,得到了确认,于是就定下了这份工作:“五两银子是辛苦费,如果做得好,老爷还会赠送额外的奖励。” 安家大房高兴得不得了,忙不迭地答应了。 安家院子的后面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每天天还没亮,安家的老夫妻就会沿着这条路上山捡柴火。然而,当一夜的雪覆盖了这条路时,之前的痕迹全都被盖没了。 抬头望远处,枯枝树枝和地面上全都是积雪,除了细小的活动痕迹外,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鞋头破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呼地灌进来。她现在踩在雪地里,脚趾碰到雪就融化成水流进鞋里,冻得又疼又麻。蓝夏清缩着脖子,鼻子都要冻掉了。路很难走,她手里拿着柴刀,一步一脚地向山上走去。她担心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毕竟这片有过污染的森林里可能有狼。 也幸运的是,她刚走到半路就看见山坡半腰上冒出了许多冬笋的尖端。 华国有着悠久的食用笋历史,早在《诗经》中就有“其蔌维何,级笋及蒲“的记载。蓝夏清看着山坡上一片冬笋尖,不知道是这个时代没有人采摘冬笋,还是因为天气太冷没有人上山。她感到幸运。冬笋虽然是素食,但营养价值非常高。虽然不能当作主食,但也有其营养价值。 蓝夏清将柴刀放在身后,半蹲姿势下山坡。她挖了将近一篓子的新鲜冬笋。 装满半篓冬笋,她心里安慰了些,至少不是空手而归。 这个山坡并不算陡峭,下来相对容易,上去却有些麻烦。她的鞋底早就磨得没有了附着力,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为了避免摔倒滚落到山沟里,她一手抓着旁边的树枝,慢慢地往上爬。虽然全身沾满了雪,但这些冬笋还远远不够。趁着天色尚早,蓝夏清折了一根树枝做成拐杖,向山里继续前行。 蓝夏清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她在绕过山路后,进了山区的小路,就在树旁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窝蛋。 从它们的大小和外观来看,应该是野鸡蛋。蓝夏清扒开灌木丛,四周时间看了看,发现进入草丛或者缝隙里有一些野鸡大学活动的痕迹。在附近的树下,她还发现了一小片黑皮鸡枞菌。这种菌子通常是在十二月才会生长,是冬天可以食用的野生菌类之一。 无论是用来炖汤,还是割一些肉放进去,都可以增添鲜味。 蓝夏清把一窝蛋放进篓子里,没有打算去捕捉野鸡。 她将柴刀放在一边,然后发现了更好的东西。蓝夏清迅速蹲下来挖野生菌。这一团拥挤的菌类中不仅有鸡枞菌,还有一些黑松露、姬松茸、竹荪等。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长在一起的。蓝夏清的眼睛亮得出奇,这些菌类在未来可是卖得很高价的。特别是黑松露。 她忙碌地挖了一篓子的野味,没有打算深入山区。 无论如何,村里的人们在大雪天仍然不忘上山,肯定有原因。并不是说所有人都不识货,肯定是山里有一些东西让他们在寒冷的冬天也不惜冒险。 蓝夏清并不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也不认为自己的小身板进入深山后还能安然无恙。她见好就收。 装满了一篓子的野味,她一手组织拿着柴刀,一手戳着一个没有树枝,从山里生活下来。 到达安家时已经是中午。 此时,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已经在吃午饭。安老汉刚刚回来,今天天还没亮他就去各个主家了一趟,但却一分钱都没挣到。他又饥又冷,实在是一个心灰意冷。 他端着一碗水饺坐在门口吃,一言不发,边吃边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 安老汉的样子与已故的蓝夏清的爷爷非常相像,不是说长相,而是他们都忠诚善良。蓝夏清的爷爷是个忠厚老实的人,给蓝家带来过一段时光的辉煌。 只是这辉煌的日子不长,老人身体不舒服,却不说出来,憔悴至极后去了医院,最后就这样一病不起了。蓝夏清当时忙于参赛各处,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没有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这件事一直在蓝夏清心中留下了永远的痛苦。如今看着与爷爷一样性情的安老汉,她总是忍不住心酸。 “回来了?“ 安老汉擦了擦眼角,别过头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山里深处有狼,山脚下人多,那些狼不敢下山。但在严冬饥饿时,它们可能会向外跑。以后没人陪着你,千万别轻易去山里。“ 蓝夏清也没有打算深入山区,只是在外面转了转。尽管听到安老汉的叮嘱,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将柴刀放回原处,然后把篓子里的东西沉甸甸地放下。 篓子里装着一窝野鸡蛋,她捧着上衣的前襟掏出来,安老汉看到后愣了一下:“野鸡蛋?“ “嗯,运气好,正好给妈妈补补身体。“ 安老汉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自己没有收获,小姑娘却弄来了一窝蛋:“好,好,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说着,老人的眼眶又红了。 家里只有两个能干活的人,安老汉急忙将饺子全部吞进嘴里,蹒跚地过来看看篓子里还剩下什么。除了一些野生鸡蛋拿到厨房,还有一些蘑菇和冬笋。 安老汉看到我们这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学生感到惊讶:“这些很多东西也能吃?” “当然可以。”蓝夏清无法给他解释太多,只是说了一句:“用来炖汤比肉还鲜美。” 他拿的是黑松露。这种菌子看起来有些可怖,黑乎乎的,看起来像烂木头。但看到蓝夏清那么珍视它们,安老汉说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后山有个地方到处都是这东西。” 第15章 chapter15 黑孢块茎最初分布在阿尔卑斯山和喜马拉雅山的少数地区,以及巴蜀等地区。其他地方很少见,蓝夏清本以为能捡到几颗已经是天降馅饼的幸运! 安老汉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她十分惊讶:“……爹,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他当然不会说谎,蓝夏清对他的反应感到诧异,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 这些东西在未来可以卖到天价! 然而,看着安老汉的样子,蓝夏清意识到镇上的人们可能不懂得它的价值。她内心一跳,拿了个盆子把黑松露挑了出来。这种学习东西我们不能通过与其他菌子混合,容易出问题。 举起一颗黑松露,她问道:“您看好了吗?是这个样子的吗?” 自从安婆子出了事后,东屋的门就很少关上。 这时候,周铭玉听到动静,手里拿着一碗药从后厨走出来,正好看到蓝夏清小心翼翼地整理这些野生菌子。类似这些黑乎乎、看起来不太起眼的野生菌子并不算其中。但对于喜欢山货的人来说,他们也会收下,虽然不值几个钱。 “我眼睛还不错,就是这个。” “那爹有空的话,一定要采回来!”蓝夏清仔细整理了一下,站起来说道:“我要做些东西,我们可以卖掉!” 老汉惊讶不已,如果能卖掉就太好了! 如果能卖掉,就有了期待,安老汉连忙点头,打包票明天将全部采摘回来。 蓝夏清微微点头,将清洗菜的事情交给了在一旁好奇围观的小伙子,拭了拭脸,便去隔壁买了一只鸡回来。邻居看着安家一家实在可怜,心生同情,主动将鸡送给了蓝夏清。 有时候,邻里之间的善意胜过亲情。 蓝夏清拎着鸡回来,用柴刀快速砍断了鸡的脖子,然后烧水烫鸡。周铭玉坐在小板凳上,仔细擦拭着黑乎乎的野生菌,不时瞥眼看着她。这位小姑娘看似柔弱,但动手却干净利索。生活是艰难的,青青夏天连鸡血都舍不得浪费,用一个大陶罐抓住了一大罐鸡血。 “…为什么要留着鸡血?“周铭玉擦拭的手停顿了下来,忍不住问道。 蓝夏清有些惊讶,带着疑惑地看着他说:“当然是要吃啊。” 他震惊地问道:“鸡血可以吃吗?” 蓝夏清更加震惊地回答:“为什么不能吃?” 周铭玉默然无语。 两人对视了一眼,蓝夏清面无表情地继续拔毛。很快,鸡变得干干净净。她去后厨取来一个砧板,放在自己地上,咔咔地将鸡从中间砍成了两半。生活艰苦,就得省着吃喝。这只花了三十文钱的老母鸡需要分两餐吃。蓝夏清将一半放到后面冻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咔咔地砍着鸡。 周铭玉在旁边观看,莫名地感受到久违的宁静氛围。很奇怪,这种奇特而令人心安的气息似乎从蓝夏清的内心散发出来,令人不由自主地注视她。 砍成小块后,再用开水焯一遍。 蓝夏清拿了个吊汤的瓦罐,将那半只鸡和黑松露放在一起,还有其他炖汤的香料,用纱布包好后一并放入瓦罐中,加水开始炖汤。 麻花菇有很多种做法,但蓝夏清认为,黑皮麻花菇最好吃的做法是小炒。把麻花菇撕成一条一条的,爆香葱姜蒜,然后用大火快炒。即使没有肉,这种蘑菇也足够鲜美。 撕麻花菇这项细致的工作自然交给了不知疲倦的穷人少爷周铭玉。蓝夏清想着,她在后院好像看到了一把野山蒜。她去摘了一把,正好我们可以选择用它来做鸡血炒野山蒜。 人们常说,家中有烟火气才算是一个家。当蓝夏清在厨房里忙碌时,家里的颓丧气氛顿时消散了。安老汉看着家里变得热闹起来,心情好了一些。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陪着老婆子,两人关上门窗私下议论了一阵子。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屋里议论些什么,如果不是蓝夏清来喊饭,他们可能还会继续嘀咕下去。 经过一天半的休息,安婆子的伤已经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积劳成疾。虽然只有一天一夜,但安十岁的时候看起来很憔悴。她本来还整理得很好的头发一团糟地散了开来,底下全是白发。安老汉扶着她走出来,难得独子也在旁边。 还没揭开盖子,他们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这个味道自从蓝夏清让他煽火以来,周铭玉就一直闻着。不得不说,比起纯鸡汤来,这个味道鲜美得多。安家夫妻俩没有问蓝夏清买鸡的钱是从哪里来,昨天安老汉已经跟她说了他们需要帮助的事。他们原本以为挣到工钱只是个偶然,但现在闻到这个香气才意识到蓝夏清的手艺恐怕非同凡响。 “尝尝汤吧,“蓝夏清为每个人盛了一碗汤,“这汤趁热喝。” 桌子上有三个菜,蓝夏清还大方地煮了米饭,但没有人责怪她。蓝夏清敢吃,自然敢去挣钱。他们都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加了黑松露的汤。这一口下去,他们几乎差点被鲜味扫光了舌头。老夫妻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蓝夏清,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地做个好菜了! “汤里加了一点黑松露。“蓝夏清笑着说道,“这东西看上去不好看,但对滋养精血、滋阴养颜、补身体的虚弱之人来说,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娘你多喝点,这东西我们很少见。” 安老汉抬起头来,“这叫黑松露?” “对,“蓝夏清面对三双目光,她不知道这个东西在古代叫什么,反正她叫它黑松露,“其他人可能没吃过,但它是好东西,不然我也不会让爹冒险去山上采摘的。” 安老汉的浑浊眼神变得明亮起来,知道这是好东西,恨不得马上拿着篮子去森林里采摘。要不是安婆子按住了他,他估计现在就已经走出门了。 蓝夏清笑了笑,她的话让安老夫妻舒了一口胸中的气,看到了希望。 “好!好!“ 安老汉终于露出了笑容,“明天我就去做。“ 第16章 chapter16 暂且不论这碗鸡汤的美味程度超出了一家三口的预期,安婆子喝了三碗,舌尖和牙齿都充满了香气。 为了避免喝太多汤胀肚子,蓝夏清把剩下的汤端回了灶台。不仅仅是那碗鸡汤,品尝了一口野山菌后,一家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尤其是周铭玉,他没想到看起来不太起眼的菌子经过高温炒制后居然如此鲜香,独特的香味充满了口腔,味道之美令人难忘。 他吃了两口炒麻花菇后,目光落在了那盘红红绿绿的食物上。 这盘鸡血炒野山蒜,周铭玉起初是不想尝试的。并不是挑剔,而是由于孩提时养成的习惯。但此刻,他带着试试看的心态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口放进口中,鸡血在口中弹滑,瞬间溶化。为了增添口感,蓝夏清还特意加了一些茱萸。微微辛辣的味道与野山蒜香味融合,让周铭玉立刻为自己的偏见向蓝夏清道了歉。 蓝夏清:“……不必这样,只要好吃就行。” 病痛中的铭玉用沉静的眼神凝视了她片刻,然后点点头:“嗯。” 米饭蒸得晶莹剔透,每颗饭粒饱满而香软。两道炒菜加上一锅鲜美的鸡汤,即使是平日不好胃口的病痛中的铭玉也吃了两小碗。安老汉自然而然地吃得很多,肚子都快鼓起来了。一顿丰盛的饭菜,连平日黑黄的脸色也多了些血色。 话虽如此,他们两口子抚着饱饱的肚子感到心疼,多好的饭菜啊!一顿饭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不过,能吃上一顿美味的饭菜真是难得,这个本来皮肤黯淡的老夫妻脸上看起来都红润多了。 饭后,年迈的安老汉扶着安婆子回到房间躺下。蓝夏清整理了碗筷,然后回到灶下。走了几步,她发现有人跟着她。她扭头一看,那个像纸片一样容易被风吹倒的人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蓝夏清心生疑惑:“?” “我去帮你烧热水。”纸片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山间的清风,而且他还挺主动。 在寒冷的天气里用冷水洗碗确实会冻手,蓝夏清并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后厨。透过升起的水汽,蓝夏清的眼睛逐渐模糊了。 靠吃山空是不可行的。她的原则是不允许自己在逆境中自暴自弃,不管何时,蓝夏清都在思考如何从困境中站起来,找到一条通往顺利的道路。 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糕,她虽然擅长烹饪,但在这个贫穷偏远的地方,大多数人生活困顿,甚至连温饱都是问题。虽然她做的食物味道很好,但要找到销路也非常困难。如果依靠做筵席谋生,但镇上的富户并不多,而且他们也不会天天办筵席,如果靠这个挣钱为生,一家人只会挨饿。 思索的时候,尤其是深思时,蓝夏清的脸色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冷漠。而在灶台后面看着她的周铭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悠闲地加了一根柴火到火炉里。 男人静静地坐在灶台后面,暖黄色的火光映照着他的半个身体。他如玉般的面容在火光中散发着微光,火光在他的眸中跳动,如乌鸦羽毛般的睫毛半遮住眼帘,他的神情淡然从容,看起来漫不经心。 两人默默地收拾完锅炤,蓝夏清才想起一件事:“大哥,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他经常服药,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不出门。突然间又在院子里闲逛了一天,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发生。蓝夏清非常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重病? “时好时坏,说不准。”周铭玉没有进行一点隐瞒,“好的时候和常人一样,但是坏的时候,能有十天半个月卧床不起。” “……大夫可说我们是什么导致病症?“薛定谔的病?是不是太神秘了? “我不是得病了。”周明玉慢慢抬起头。他长长的手握着一根枯枝,静静地一直注视着蓝夏清的眼睛。不知怎么的,蓝夏清总觉得他的态度太坦率,将自己的情况一一告知,“是被人控制下了毒。” 电视剧看得少,但蓝夏清还是听说古人喜欢用毒。只是,真实地听到我们还是学生觉得自己有点不可思议:“下毒?” 周铭玉看蓝夏清怀疑的脸色,笑了一声说“你不相信吗?” “不是,你继续说吧。” “由于存在一些具有特殊原因,被人下了毒。但这个毒并非当场致命,因为及时得到了救治,如今只剩下一些余毒在身上。”他面色平静的说着“但余毒也损害了我的根骨。我如今的身体就像那烂了根的树,如果护理得好,歪歪扭扭也能继续生存。” 蓝夏清明白了,说到底,就是得了一种疾病。 “你也不必因为如此愤愤不平,我没那么他们娇气。”周铭玉失笑道,随后摇摇头,“如今现在天气太冷了,我身体承受不住,总是身体僵硬。等天热以后,情况会好转很多。” “哦……”蓝夏清点点头,大概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嗯,这个人只能算半个力气工。 没关系,半个力气工也是力气工。有人帮忙干活,以后的日子也会轻松一些。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真是北方的冬天雪量真多啊。蓝夏清醒来以来,这里几乎没有一天不下雪的。现在不仅雪变得越来越大,外面的风也刮得很猛。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她去山上的时候,已经把一个破洞的鞋子弄湿透了。穿着湿鞋子整整一个上午,她的脚已经感觉不像自己的了。她把一个小板凳放在周铭玉身边,坐下后把两只鞋子扔到锅旁边烤火。纤细的脚趾露出来,那个烧火的男人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然后默默转过了脸。 蓝夏清没有注意到,或者即使注意到了也无所谓。温暖的火烤着她冰凉的脚,一股热气袭上来,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暖黄色的火光映照着她红肿的冻疮,看上去让人有些恐惧。 柴火噼啪地燃烧着,外面的天色变得更加昏暗。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因为炉子的火还在燃烧,透露出一丝温馨和舒适。 一家人吃饭总是一个大问题。冬天只有一小袋米面和一些红薯,显然是不够的。而且安家的每个人都需要加强营养,病弱的孩子和老太太更不用说了,蓝夏清自己和安老汉也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只会更加艰难,必须想办法挣钱出路。 她正思考着赚钱的方法,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第17章 chapter17 蓝夏清探出头一看,大风使得院子里的木桶在雪地里不停滚动着。寒风袭来,恐怕这将是一场暴风雪。她缩了缩脖子,再次凑到火炉旁边。 周铭玉沉默地坐在屋内,悄无声息地拉开与蓝夏清之间的距离。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砰砰砰和噼啪声。 “发生了什么?“周铭玉站了起来。 蓝夏清眯着眼睛感受着寒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可能是大风把院子里的东西刮倒了吧?“ 再次传来三连响。 “不对,似乎有人在敲门。“周铭玉目不斜视,眼睫在高高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你先待在这里烤火,我去外面看看。“ 蓝夏清一愣,正想说些什么,他的身影已在风雪中消失。 看来确实有人来了。蓝夏清也不好继续烤火,匆忙穿上半干的鞋子走向前院。 果然不是风吹来的声音,而是一支商队从东北路经过梁家村时遇上的暴风雪。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商队担心在山路上发生意外,恰好敲响了这个独栋老安家的院门。 商队一行八人,冻得像狗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几个人背着东西站在院门外,没有得到屋主的允许,也没有硬闯进院子里。周铭玉独自站在院门口,他瘦削的身材仿佛只需一阵风就能倒下,然而却让七八个壮汉心生敬意,纷纷点头哈腰。直到蓝夏清过去,他才稍稍收敛态度,淡淡地说:“请进吧。“ 商队来自东北,带着一些从西边淘来的好货要运到县城州府去卖。他们原以为沿途会有个客栈可以休息,结果走了半天,除了安泰村,甚至连个落脚的破庙都没有。 “我们会支付夜宿的费用,不会白住的。“ 跟随周铭玉进屋后,几个人还对蓝夏清说道:“姑娘,如果有时间,请给我们几个人做一顿饭吧?当然,饭菜是需要付费的,你有什么可供上的食物吗?“ “……你们一路风尘仆仆,想吃份热腾腾的饭菜是可以理解的。“说着,其中一个穿着灰布袄的壮汉从怀中掏出几个银角子,递给蓝夏清:“如果有肉最好了,我们几个兄弟一路对肉口水横流,实在受不了了。“ 蓝夏清接过几个小银币。 她之前还在为如何赚钱发愁,但眼见着这些银币,她的眼睛一亮。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寒风呼啸。吃肉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城里买。然而,从梁家村到镇上赶牛车也需要一个小时,这种天气外出会冻死在路上。 她陷入了困境,想挣钱,但不愿冒险去镇上。 “我去大林家看看,听说他们杀了猪,应该有肉。“一位身穿蓑衣的老汉不知从哪里回来,肩上背着一个竹篓子。他一手拄着树枝,一手提着柴刀,一瘸一拐地走到这里。自从听说蓝夏清说这份黑不溜秋的东西是好货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趁着老婆子回屋睡觉偷偷溜去了后山。 他不知摔了多少次,身上的衣服都破烂不堪。他把柴刀和竹篓放好,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 “我去吧。“周铭玉赶紧拦住他,刚想接过银币,但蓝夏清摇了摇头。 “你们自己待在一个家里等着,我去吧。“不做饭的人怎么会买肉呢?就算买回来,蓝夏清也不放心。 最终,蓝夏清决定去买肉,而周铭玉却忍不住担心,决定陪着她一起去。 当他们还没进屋时,就听到大林家的媳妇和婆婆在墙角摘菜时讨论着安家喜事:“真是个幸运的女人,碰上了这么好的机会,大冬天竟然有了一份好差事。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吃的让官老爷赏识,竟然请她去家里做席席面,听说还有五两银子呢……” “天啊,那也太多了!” “确实!她运气真是好到家了。” “谁知道呢?”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太太低声嘀咕,“可能是因为她的儿子大江读书读得好,官老爷看中了。安伍氏那媳妇天天嘴里说大江有学问,连镇上的私塾先生都夸他读书有天赋……” “你真相信吗?她平时说的不都是胡话吗?我猜,可能是安家二婶子牵线搭桥的。安二婶子的手艺谁不想请她去做席席面?前几天听说安伍氏在二婶子门口骂过她,说什么好事都不给她家……安二婶子那种性格,恐怕是随她摆布。我猜就是这样!” “说得也有道理……” 两人进了屋后,声音变得小了。 母子俩放下盆子,看着周铭玉一言不发。安家的二房儿子,无论何时看上去都让人心神荡漾。大林娘把没用的媳妇儿赶回屋后,开口问他们来的用意。 他们说是来买肉的,大林娘顿时脸上洋溢着喜悦。自从众人形容安泰村是个穷村子以来,大家家家户户都没有多少钱。每家杀猪都把肉拿到镇子上的屠夫那里出售。偶尔有些人会去镇子上买点肥肉来尝尝鲜,虽然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过得不错了。然而最近几天天气不好,村里的这只猪杀了,可肉却卖不出去。 镇子上的屠夫说已经接收了两只猪,不打算再收购了,而大林家这只瘦瘦的猪没有太多的肥肉,对他们来说也显得不够好。大林找人去镇子上帮忙,但肉还是卖不掉。他们正在为这只猪的命运担忧,结果居然割出了一些肥肉,这还是他们亲自割下来的。从头到尾都没能卖出去,连剩下的废料也在这里。 蓝夏清和周铭玉说想要买肉时,大林一家顿时欢喜起来。天气冷,肉还新鲜得很。蓝夏清凝视着猪肉旁边的猪杂和下水,眼睛闪烁着兴奋之光。虽然这些东西很臭,但只要处理得好,做出来的味道绝对是无比美味。蓝夏清四处检查了一下肉的颜色和质地,看上去不错,便随口问道:“这只猪卖给镇上的肉店可以卖多少钱?” 大林娘提及这个问题时,颇有些心疼:“得卖小一吊钱呢!” “一吊钱?”一吊等于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钱。在西北小村子里,物价低廉,一千文钱还是太低了吗?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肉。蓝夏清原本还想买些肉回去做包子,但听到这个价钱,她觉得有些不值得。 “不不,九百文。”大林娘纠正道,“我们家这只猪养得不好,肥肉少,不值一吊钱。” 蓝夏清:“……”她忽然意识到,如今人们都有缺油的问题,即使买肉也都偏好买肥的。像眼前这只瘦肉很多的猪肉,在这个年代确实是缺乏脂肪。 她本来只是想买一些肉回去,但听到这个价格,她不禁有了整只买下来的想法。 第18章 chapter18 蓝夏清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了一些,但安家一家都需要补充营养。整只猪处理得好的话,冬天四口之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一些。碰巧机会来了,蓝夏清毫不犹豫地提出:“我出八百五十文,把婶子这只猪都包了。虽然肥肉少了点,但婶子把那桶子猪下水也一并给我,我全都拿走。” 周铭玉对柴米油盐的事一无所知。他默默站在一边,无话可说。不论他的外貌对大林一家产生了多大的震撼,更不用说大林娘一听到蓝夏清的话时都吃了一惊,“八百五十文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走的,你,你确定要买?” “确定。”蓝夏清果断点头,“婶子肯卖吗?” “肯!”送上门的好事谁会拒绝?本来已经以为这头猪要自己留下了,结果卖了八百五十文。不仅卖出去,昨夜还自己割下了好大一块肥肉。剩下的那些瘦肉足够卖六百文也算不错了,何况这八百五十文? 大林娘迫不及待地喊出儿子,让他亲自帮蓝夏清把猪背到安家去。 蓝夏清也毫不犹豫,一口定价后,立即把钱给了大林娘。 蓝夏清把一头猪背回家后厨,拿起菜刀开始动手。 她并不指望别人帮忙,所以把刀递给周铭玉,让他磨得更锋利一些。周铭玉接过刀的瞬间,用手指轻轻在刀刃上抹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没有说话,拿着刀去井边磨了起来。 周铭玉磨刀的姿势非常专业,令人赏心悦目。蓝夏清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到惊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是不是传承了祖传的铁匠技艺?” 周铭玉蹲在门口磨刀的身子一僵,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磨刀。 尽管商队只给了三两银子,虽然不是全部拿出来,但蓝夏清也不好占太多便宜。 这头整只猪对于八个人来说,就算是庄海的话,差不多也能吃上半只。 蓝夏清让大林帮忙拆猪,将猪肉、排骨、猪腿等各部分拆分得干净利落。这头猪确实没有太多的肥油,但五花肉非常好。用它来红烧最是美味。肘子和蹄髈都有一些瘦,可以切成块炖。既然客人们想吃肉,蓝夏清自然会满足商队的期望。 安老汉忙着收拾屋子,蓝夏清在后厨考虑着如何制作一道肉菜又省事。 思来想去,炖排骨是必不可少的。将猪肋条和肘子一起放入锅中炖煮,加入一些萝卜,再加入适量的调料,小心地点火即可。另外,墙角还有一些冬笋。虽然冬笋是好东西,但脾胃比较弱的人不能食用鲜笋。正好可以拿来炒肉。地窖里还有一大篮子的白菜,搭配一些五花肉做一道回锅肉。 这几个人都垂涎于肉,而不是打算吃菜。蓝夏清也不准备搞那些花样,只要做一顿美味的肉菜就够了。 周铭玉磨好刀后主动去生火。为了尽快上菜,蓝夏清准备了两个锅一起烧。一个用来炖大块的肉,另一个用来做炒菜。后厨忙碌起来,连行动不便的安婆子都起身了,坐在小马扎上帮忙。 安婆子做活非常熟练,尤其是灶台上的事情一个人就能干得像两个人。那些冬笋、蘑菇很快被她处理得干干净净。 香料是从安婆子的屋子里拿出来的,都是一些珍贵的东西。通常做饭时舍不得使用,只在有客人来访时才用。然而,安家很少有客人上门,所以这些东西一直放在老两口的屋子里没怎么用过。蓝夏清惊讶地发现安家竟然还有八角、花椒、香叶等调料,安婆子有些舍不得:“这些都是南方的香料,瓦市里卖得非常贵。家里存货不多,你在使用时要小心一点。” 蓝夏清点点头,准备好调料后,用纱布包好,丢进吊罐中开始炖煮。 肉一般会炖两道,先是炖熟炖软,然后再炖入味,最后用大火收汁。蓝夏清将调料包放入吊罐中后就不再理会,这边切好冬笋就开始做回锅肉。炒菜很快,一道炒鲜笋肉,一道醋溜白菜,一道手撕白菜回锅肉,再加一道黄豆炖蹄髈。 当菜做好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厨房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不仅安婆子垂涎欲滴,就连周铭玉也多次偷看锅里的菜。蓝夏清盛了一小碗菜放在碟子里,先让安婆子和安老汉先用。 剩下的大盘菜几乎一上桌就被抢购一空。 商贩们一边吃一边啧啧称奇,原本主要是因为一个大雪阻碍了他们的行径之路。本来想随意进一户人家,换口饭吃。谁知道三两银子竟然换到了一顿江南最贵的酒楼百两银子都未必能品尝到的美味佳肴。这肉香软嫩,入口留香,让人忍不住捧着饭碗,好一阵子都不愿放下,八个大汉简直想连盘子一起吞下去。 “三两银子花得真值!” 当然值了!这是实打实的大块肉,鲜嫩的笋尖,还有野菌。在江南醉仙楼,这些要一百八十两银子才能品尝到。 “…小娘子你做得这么好,怎么不在镇上开个店铺做生意呢?“商队经过西域中原,各地的美食他们都尝遍了。但这次他们第一次品尝到如此惊艳的手艺,一个黑脸汉子咂着牙不禁感叹:“要是每次走这条路都能吃到小娘子的菜,我们这辛苦的旅程都会有所期待了。” 他话音刚落,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蓝夏清从来没有想过开店做生意,但她做菜非常讲究火候和手艺,无法进行大规模生产。不仅如此,蓝夏清只有一双手,即使安婆子能帮上一把,她的手艺再好,也无法在一个小地方,大部分百姓都无法解决温饱问题的地方开展起来。更何况安家家境贫寒,哪里有闲钱供她开店做买卖呢? 显然,黑脸汉子也注意到了安家的贫困,尴尬地闭上了嘴。 安家别的没有,就是空出很多房子。东屋里的两间房可以腾出一间来,后面的杂物间也可以整理出一间。虽然简陋了点,但商队成员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住在哪里都不挑剔。安老汉给屋子里铺上些稻草,铺盖一摊,几个人挤一挤也能睡得很好。 几个粗汉子也不需要洗漱,吃饱之后他们就倒头睡着了,也不打算洗漱。 第19章 chapter19 安婆子身体不舒服,安老汉搀着她回去休息。其他人都已经离开,蓝夏清这才得以稍微休息片刻。她和周铭玉两人还没有用餐,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稍作歇息。之前做的菜还剩下一点,安婆子上菜时留了一些,蓝夏清煮了些面条,给自己和周铭玉一人一碗素面,配着安婆子剩下的菜解决晚餐。 虽然错过了最新鲜的时间,但味道依旧很好。周铭玉默默地吃着,眼睛微微眯起来。 吃过晚饭后,蓝夏清凝视着剩下的半扇猪肉发呆。虽然是冬天,肉不容易变坏。但是新鲜肉类的保质期并不长,如果处理不好,或者质量不好。贫困使人节约,家里陷入贫困的蓝夏清舍不得浪费一点点食物。如果这些肉真的放坏了,她会非常心疼。 恰好之前买猪肉的时候买了猪下水,还有一桶尚未处理的猪肠子。虽然没有羊肠,但处理一下猪小肠也可以用来做肠衣。否则等有机会去镇上买些盐,把这些肉都变成香肠晾起来。于是,蓝夏清让憨厚的烧火工扛着半扇猪肉到后院的雪地里冻起来。她扭了扭酸涩的脖子,准备回去休息。 吊罐里还有一缸热水,本来是给商队的人准备的。但这些粗野的汉子并没有洗漱的习惯,所以还剩下很多。 蓝夏清偷偷瞥了一眼每晚都会洗个澡的一丝不苟的男人,毫无声息地拿来了一个小马扎。站在马扎上,她一手拿着瓢,一手拿着桶,咚咚地灌满了一桶水。 水是滚烫的,一溅到身上就能烫出一个水泡。蓝夏清舀水的速度太快,热水溅到她的大腿上,烫得她龇牙咧嘴。 周铭玉的嘴角不禁抽了抽:“…我今晚不洗澡了。” 蓝夏清揉着腿停下了手,面无表情地说:“哦。” 周铭玉:“…“ 蓝夏清感到这具身体很虚弱,不像她以后的身体那样强壮。她整天都感到非常疲惫,双手双脚仿佛被灌上了铅,连抬起来都困难。最后,周铭玉替她把一桶水提到了屋里。 洗漱着热水,蓝夏清爬上炕就陷入了沉甜的梦乡。连续下了几天的雪,直到第四天天气才稍微好转一些。 商队在安家借宿了四天,花费了五六两银子来购买吃食,每顿饭都吃得很饱。第四天雪停了,一大早他们就准备好了行李,拉着马车,背着行囊离开了安家。蓝夏清为他们做了一些新鲜的肉肠,放在箱子里带走,他们都很舍不得离开。 那些新鲜的肉肠并不是白送的,蓝夏清是给自己家人吃的。商队的领队在离开之前看到了肉肠,特地花了五两银子买下。 几个人一走,安家又恢复了平静。这个商队做生意很不错,给的银子很慷慨。在他们逗留的四天里,除了第一天是一桌丰盛的菜肴,后面的几天都是蓝夏清做什么他们吃什么。在离开之前,这几个人还特意留下了十两银子作为住宿费。 这是意外之财。 人们走了,安老汉开始算账。十两银子的住宿费,再加上蓝夏清买菜剩下的两两多,外加五两银子的肉肠钱,一共下来竟然有十七两多! 相当于将买蓝夏清所花的本钱赚回来,还多出七两银子! 安老汉捧着银子一时五味杂陈,安婆子更是搂着蓝夏清忍不住流泪。这对老夫妻一辈子都心地善良,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做好事方面得到回报。 蓝夏清微笑着说:“这十几两银子远远不够。家里有两个病人需要吃药,十几两银子也只够一个人吃半年。” 是啊,现在家里有两个病得要命的人。 还需要赚钱,有了一些基础资金,蓝夏清的思绪也变得活跃起来。 正是商队给了她灵感,蓝夏清突然想起,林安镇虽然偏远,但却位于两国边境。这里来往的商队很多,只是大多数只在林安镇短暂停留。如果能把目标锁定在来往的商队上,其实也不是不能赚钱的吗? 心里想着,蓝夏清准备亲自去镇上实地考察一下。 如果情况如她所料,她确实可以做商队的食品生意。 一旦下定决心,蓝夏清穿上鞋子,准备去镇上。刚走出大门,被出来倒水的安老汉叫住了:“一个姑娘去镇上不太好,那里有很多流氓。你等等,我陪你去。” 蓝夏清哪里能让他陪着?安婆子的身体虽然好了一些,但仍然不稳定。 还没等回答,东屋里传来一声说话声:“我陪她去集市吧。” 周铭玉突然出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自从他进入安家后,从未走出过安泰村。他的身体太虚弱了,稍微一受风就可能倒下,他怎么能去镇上呢?似乎知道安老汉要说什么,他说:“这些天我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走走对康复有好处。” 蓝夏清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想到原来主人在书中所受的悲惨遭遇,蓝夏清也没有拒绝。安老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坚持下去。 于是,两人默默地一起出发了。 蓝夏清特意带了几根香肠去梁员外府,希望能碰碰运气。 托梁家管家喜欢她做的席面,蓝夏清受到了赏识。她打算给梁家的人尝几根香肠,如果他们喜欢的话,她以后可以给镇上其他富裕的家庭送香肠。虽然蚊子再小也是肉,但只要能挣一点就是一点。 已经是正午时分,太阳逐渐变得炎热。然而天气太冷,雪还没有融化,太阳的照射并没有带来温暖。蓝夏清冻得发抖,她穿的破袄子保暖效果有限,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的咯咯声。街上的人不多,大家都低着头快步走过,躲避寒风。 本来想找个地方避避风,蓝夏清扭头看见面容俊美的男人冻得鼻子通红,他那美丽的脸庞却透出了凛冽的白色。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看起来就像化了淡妆一样。 他们四目相对,周铭玉有些疑惑地问道:“?” 蓝夏清没有表情地对着掌心吹了一口气,脸颊上因寒冷而感到剧痛,立刻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算了吧,这个仙男跟她不是一路人。自从意识到没可能之后,她对他只剩下了嫉妒之情。 “我们先去梁员外府吧。” 蓝夏清说完后,连解释都没给,转身就走了。 第20章 chapter20 周铭玉也没有问。不过他知道蓝夏清带了些什么东西,他可以想象她的意图。于是他揉了揉冻僵的手指,缓慢地跟上了她。 虽然姿态缓慢、步履从容,但他从未落在蓝夏清后面一步。 他们来到梁员外府的后门,正好碰上出去采购回来的杨婆子。 杨婆子看到蓝夏清的脸立刻笑了起来,惊喜地说道:“你来镇上了?我正好过几天去梁家村找你呢!上次你做的席面里有一道什么豆腐?公子吃了非常喜欢,这些天一直挂在嘴边。只可惜没人会做……” 说着,她一把抓住蓝夏清的胳膊,拉着她往府内走去。 走了几步后,她才注意到蓝夏清身后跟着一个人。 她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把你家丈夫也带出来了?” 蓝夏清:“!!!” 周铭玉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蓝夏清已经被婆子拖走了。于是他迈开步伐跟了上去,错过解释的时机,他也没多做解释。 幸好杨婆子听到了安家大房闹的那些话,她已经知道蓝夏清不是安二婶的女儿,而是未婚的儿媳妇。此时她打量着蓝夏清和周铭玉两人,好像想说些奉承的话。然而她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好一个女才男貌。小伙子聪慧,娶了这样的媳妇,你这辈子吃不穷了……” 蓝夏清\/周铭玉:“……” “……算了算了,张妈妈,我这回来是想找管家。” 蓝夏清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立刻从包里拿出香肠,以热情的推销员口吻介绍起来:“这是我做的新食物。使用新鲜的肉和特别的调料。可以蒸、炒、煮都可以食用。我想送些给府上的爷爷奶奶们尝尝,如果他们喜欢的话,以后可以从我这里购买……” 尽管杨婆子对香肠没太大兴趣,但出于对鱼头豆腐的面子,她敷衍地接过了两根香肠:“我会告诉管家的,如果你有时间,过几天来府上做顿饭怎么样?报酬是一两银子,不用做席面,只是给主人们做一顿饭。” 蓝夏清见她对香肠不太感兴趣,也没有强求,微笑着说:“可以。” 杨婆子带着他们一起走到后厨,她将两根香肠随意放在桌子旁边的篮子里。然后她又问蓝夏清:“听说你接了崔府的活?腊月二十三要给贺家老太太忙小年夜的饭?” “啊?”蓝夏清一愣,“给贺家?” “不是吗?”杨婆子听到王婆子说的,听说是主人传出来的消息,“崔家的官员很赏识那天的一桌菜。听说为了请你去贺家再做一顿,特地派人来府上问了好几次才传对了口信!” 蓝夏清与周铭玉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杨婆子见到两人的神情不像作假,顿时感到奇怪:“这事儿是真的,贺家去安泰村找人的路我确实指过。看你这丫头,我老婆子能拿这种话和你开玩笑吗?再说了,如果去贺家做菜席的不是你,安泰村还会有第二个梁家请来的安家媳妇吗?“ …竟然是真的。安家大房的婆媳那天还真去后厨帮忙。 几个人面面相觑,杨婆子拍了一下大腿,突然尖叫起来:“糟了!如果传错话,那可糟糕了!” 后面已经没有时间闲聊了,蓝夏清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往外冲。她没能将肠子送到想送的人手里,也不方便继续留在别人的后厨里。 扭头看了一眼那筐子,黑红色的肠子和其他菜一起摆放,毫不显眼。除去皮和骨头,那笸箩里总共装了大约九十根香肠。刚装好就被商队买走了大部分,现在只剩下三十来根。蓝夏清这次带来了五根。因为觉得梁家夫人很慷慨,所以给了两根。 兜里装着三根,她紧紧拽紧衣服,和周铭玉一起离开了梁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个清凉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蓝夏清一愣,只见周铭玉一直目不斜视地望着远方好像安慰她一样的说:“不着急,慢慢都会有的。” 蓝夏清当然知道任何事情都需要慢慢来,眼下只是因为处境困顿让她有些焦虑而已。 梁家位于镇上的富人区,这一片住着一些富豪家族。但是蓝夏清即使急于销售,也不方便拿着三根香肠逐家敲门。寒风刺骨,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吹,蓝夏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破洞的鞋子让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除了睡觉时,她的脚趾从来都没暖过。 不行,眼下她穿的衣服还是安婆子的,无论丑不丑都不重要,保暖就醒。蓝夏清掂了掂家里给的五两银子,直接朝着瓦市走去。 林安镇不大,从镇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也只需要一个小时。 整个镇子只有一个瓦市,里面有卖衣裳、食物和牲畜等各种东西,现在是快到中午的时间,瓦市仍然热闹。周铭玉低头注视着蓝夏清奇怪的表情,然后又看了看热闹的瓦市。 眨了眨眼睛,他突然伸手穿过破袄子握住了蓝夏清的胳膊:“跟着我进去,不会走丢。” 蓝夏清突然被人握住吓了一跳。意识到周铭玉的意图后,她本想说些什么,但抬头看到这人一脸避嫌的冷漠表情,话噎在嘴里没有说出来。 但这人竟然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想法,蓝夏清觉得很诧异。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却看到他满脸「我只是在牵猪」的样子,于是蓝夏清也收起表情,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瓦市,毫不意外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说实话,有时候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负担,蓝夏清现在算明白为什么周铭玉不愿意出门了。 但是,这与她何干?她明白自己长得丑,但这些无聊的婆娘有必要在夸奖周铭玉的同时踩她一脚吗?所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是用来形容淑女的吗! 买了一件衣服,差点让蓝夏清气得吐血。她恶狠狠地指着成衣店里的一件袄子,将价钱砍了一半。 第21章 chapter21 店主是个矮胖的中年妇女,在瓦市里经营店铺并且保持到这个年纪的人,自然是经验丰富。她好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帅哥,有些被突然出现的美色迷住了眼睛。蓝夏清提出大幅度降价时,她在周铭玉面前没有发火,但内心恼火至极,咬着牙卖给了蓝夏清。 蓝夏清并不是那种只砍一件就不砍其他的人,趁着店主被其他人迷得昏昏沉沉,围着那个病秧子转来转去,她一口气买下了几件衣服、鞋子和袄子。 贫穷能激发人们无限的可能性,一句话就能把她的东西砍掉一半。成衣店老板送两人离开时几乎哭了。但幸好蓝夏清购买了很多东西,其中有两套内衣、两双鞋子,再加上一件夹克和厚夹棉外套,总共花了两两银子。本来购买数量多的话还能打折,经过店家精确计算后也没有亏本。 蓝夏清当场就换上了新衣服,新鞋也穿上了。她舍不得扔掉旧外套,就把它塞进竹篓里背在周铭玉身上。新买的外套是绿色的,不是因为蓝夏清审美有问题,而是在这个小地方,繁花绿叶就是美的代表,所以这件绿色的衣服算是最低调的一种。 尽管如此,蓝夏清穿上它后,还是带着村姑过年的氛围。蓝夏清已经是正常黄种人中肤色较白的类型,有着传说中的象牙白皮肤,但仍然掩饰不了这种气息。 她估计这种浓郁的乡土气息的衣服,没有人能够驾驭得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时,身边的人突然将竹篓重重地放在地上。他用一块破布包起香肠,放到一边。蓝夏清瞥了眼他衣袖上与她的衣服相近的颜色,目光顺着他修长的手臂落到他脸上……这个看起来像个二流子的家伙,超出了她所谓的正常人范围。 说实话,他看起来瘦瘦长长的,但力气其实还不错。从村子走到镇上一声不吭地跟着走,到了镇上也是走哪里跟到哪里,倒也没出现过累倒的情况。 这就有点像是薛定谔的病。 暂且放下推销香肠的事情,蓝夏清这次是来镇上看看餐馆的情况的。 于是她带着周铭玉在瓦市里逛起来,瓦市里有不少餐馆,从第一家开张的开始数,大约有十六家店铺。其中以提供早餐为主,大多卖一文钱一个的馍,拳头大小。两文钱一碗白米粥,份量大得令人吃饱。瓦市中段才有吸引过往商旅夜宿的餐馆。 两人没有进去,但透过窗户也能看到大堂桌子上的菜肴摆放情况。有一些西北菜,以咸菜和干菜为主,很少有肉菜。不过也有一些肉菜,因为来往的商旅买卖兴旺的人,对于这点花费不计较。餐馆的出品主要以量为卖点,只追求填饱肚子,不注重细节。 蓝夏清把整个餐馆逛了一遍,心中有了数。如果她在瓦市里开店,价格压得很低的话,不然是能卖出去。但那样挣来的只是辛苦钱,而不是努力工作的成果。 至于开餐馆可以有这样的机会,但她打听了这条街的租金,没有二十两银子是租不下来的。 现在要拿出二十两银子,安家其实是有能力做到的,但那样就会把整个家产倾囊而出。蓝夏清不喜欢做没有余地的生意,不成功就意味着全盘失败,老两口承担不起。 她想着手头再存一点钱,两人就像遛宠物一样到了一个卖家畜的地方。 由于气候和土地条件的关系,林安镇的畜牧业实际上比农业发达。这里有很多出售猪、羊、鸡、鸭等家畜的地方。蓝夏清拖着袖子被周铭玉拽得变形,冲到了一家卖家畜的摊位前。那个养羊的人黑得像煤炭窑里掏出来的一样,满脸长满黑红色的胡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连乞丐都不如。 他脚边有一头母羊躺在地上不停舔自己的小羊,手边摆着几个桶,桶里装着洁白的羊奶。蓝夏清像一只哈士奇一样冲到桶边,眼睛放光地问道:“店主,这羊奶怎么卖?” 卖羊的戴着小毡帽,打量了蓝夏清几眼后平淡地说道:“十文钱一桶。” “十文钱一桶?这么多?”蓝夏清吃惊地说道。 卖羊的也是一惊,以为她还要砍价:“就这个价,不买就离开,不要挡我的生意!” 蓝夏清知道古时候喝牛奶不是很普遍,只有贵族才品味杏仁奶,用奶制品做点心。但在西北,喝奶一直是习俗。十文钱一桶,而且是一大桶,价格低得让人发指。 羊奶被称为最接近人奶的动物奶,它具有温润补虚、补钙、滋阴养胃和解毒的功效。尽管它的味道不好喝,但确实有助于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蓝夏清之前一直认为药补不如食补,但她苦于没有合适的食材做药膳,于是发现了羊奶。她毅然决定购买了一桶羊奶。 周铭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他一手还握在蓝夏清的胳膊上,欲言又止。羊奶的腥膻味让他的脸变得有些苍白。 不仅如此,蓝夏清还盯着地上躺着的母羊。 卖羊的人立刻看穿了她的意思,直接报价:“这只羊要二两银子。” 剩下不到两两的蓝夏清有些犹豫:“……”打扰了。她和卖羊人商量好送一桶羊奶到安泰村尾部的安木匠家,并额外支付两文钱。之后她带着周铭玉四处逛了一圈,买了一些食物,叫了一辆牛车送回安泰村。杨婆子听到消息后急忙去找管家,将贺家错找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管家听后也陷入慌乱。梁家的大姑娘还在家呢,明年春天才能随崔主簿一起去县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崔主簿,可能会影响到梁家的大事!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气愤地说道:“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他脱口而出,急切地去找梁家大奶奶报告这个情况。 梁家大奶奶此刻正因为女儿的事情而心情愉快,但听到这个消息后,她立刻感到一阵寒心。崔主簿脾气古怪,贺家老太太更是官太太的作风摆得很大,性格又暴躁易怒。尽管这是贺家下人的疏忽导致的问题,但她们可能会将怒火发泄到梁家身上。 她愤怒地摔下茶杯,责怪道:“这群贺家下人都是蠢货!找人居然能找错?他们白吃饭的吗?竟然给我们梁家找麻烦!你,赶紧去贺家传话,让那个糊涂虫立刻换人!” 第22章 chapter22 就在这时,梁家二少爷恰好进来了。 他刚刚就在外面,清楚地听到了一切。他笑了起来:“娘别着急。我刚刚在私塾里遇到了那个安家大郎。我让人转达一句话让他自己管好婆娘。” 大奶奶对亲生儿子自然态度和蔼,立刻露出微笑:“那你要快些,这关系到你大妹妹的前程呢。” “我会尽快的。”梁家二少爷点点头,让人去找安大江。 与此同时,据传赢得先生赞赏、有读书天赋的安大江正纠结地默写书籍。因为在上课时打瞌睡,先生让他默写《论语》和《千字文》,否则就不准吃饭。安大江学了这些东西已经好几年了,一直在坚持默写和抄写,可就是记不住。 当梁家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只写了几个字,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着了。 被人推醒时,他惊慌地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等明白不是先生,他有些尴尬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梁家的人没有绕弯子,直接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威胁道:“你要回去管好你婆娘和娘亲。如果因此连累了梁家大姑娘的前途,梁家绝不会放过你们安家人。”安大江感到有些冤枉,他为什么要妨碍婆娘接这份值五两银子的好差事呢? 他内心不满,却也不敢说出来。面上只能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 梁家的人离开后,他回头吐了口口水在地上:“林安镇是你家开的吗?有五两银子了不起?别人接什么活关你什么事,管得真宽!真让人生气!” 安大江不仅心里懊恼,而且还嘱咐婆娘务必努力工作,争取做得比镇上客栈的大厨还要出色。如果有机会让她的厨艺得到贺家老太太的赏识,并有机会见到她的话,一定要在她面前故意提到梁家的大姑娘,让事情变得混乱起来。 第二天清晨,安李氏母女带着几个热腾腾的馍馍,按照指示来到贺家的后门。 自从崔主簿到县城去后,贺家在林安镇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光。贺家老太太自居为贺家的大功臣,对吃穿用度都要求一流。这次的小年夜宴,如果不是崔主簿亲自夸赞,她绝对不会请外面的厨子来做。 贺家的有出息的儿子都说好的东西,当然让她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 林老太太小时候家境贫寒,家中姐妹众多,吃喝都得抢。林老太太在娘家排行老三,得不到父母的重视,也不如幼弟得到父母的宠爱。长大后,为了能多吃一口饭,在年轻时她把吃的看得比命还重要。日子过得好了,但她对吃的念头仍然深入骨髓。 崔主簿的美食习性恰恰就是从亲生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 老太太对食物的看重只有贺家人知道,安李氏并不了解其中的轻重。此时她看着贺家宽敞明亮的大厨房,再看看摆满了各种新鲜食材,忙得眼花缭乱,实在不知所措! “娘啊,“安李氏感到有些虚弱,桌上有许多菜她都不认识,“这是什么菜?” 怕表现出怯意让人察觉,她压低了声音。 安李氏是第一次接到贵人家的工作,安伍氏担心儿媳一个人忙不过来,特地跟来帮忙。此刻他们趁贺家下人不注意偷偷往怀里塞了些肉。听到问题,她偷偷朝那边看去。看到一块树皮,像是从树上剥下来晒干的,不以为然的说:“树皮怎么在这?” 树皮不是饥荒时期才吃的吗?贺家这种大户家庭的餐桌怎么会有树皮呢?她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在手里掂量着那块褐色的干树皮,再凑近闻一闻,确实是树皮的味道。 “贵人家还吃树皮啊?这是过上好日子之后,特意来品尝点苦头?”安李氏藏了一块肉在怀里,她的破袄子早已满了污渍,不在乎再脏一点:“谁知道呢。富人就是有些古怪的癖好!树皮要炖软烂不是挺简单的吗?多加点水炖一炖,不就行了吗?” 安李氏一想也是,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她费心炖得软一些,或许林老太太会觉得好吃呢? “这个是木棍子吗?”安李氏看着这些菜,心中越来越慌张。这些她只认得几样。红肉、白肉,这些在家里或者主户家都见过。但还有许多素菜她从未见过,更不知道如何处理。她拿起一根棍子样的东西,拽下一小截。里面的白心还在冒水,摸上去粘糊糊的。 等了一会儿,她抓到的那块皮痒得刺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安李氏不停地挠着,赶紧用抹布擦。但这东西就像传染一样,擦到哪里就痒到哪里。无奈之下,她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来洗,痒才稍微缓解。 对于这东西不认识,两个人干脆把它们丢到一边。安伍氏心想这个东西看起来像是棍子,没把它当回事。眼看天色渐晚,她赶紧忙碌地洗菜、剪菜。 做这样的席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一忙就是一整天。贺家吃晚饭,倒是不用担心来不及。安李氏为了让菜看起来干净些,把筐里的菜洗了三遍以上。 肉和蔬菜都要炖煮,林安镇这边的饭菜都是以炖菜为主。无论哪家做席面都是这样,安李氏对此很有经验。素菜大多不认识,但她以前在梁家看过蓝夏清做过。她学着蓝夏清切肉,炒菜。 那天当打下手的时候,她用心观察了蓝夏清的做法。蓝夏清做素菜,肉和油从来都不会少。不仅肉放得多,她还放了各种调料。一锅菜,她手拿着小勺子不停地搅拌,看起来十分出色。安李氏记不清蓝夏清具体放了什么,但想着一样一点点地放总归不会差。至于花椒、八角等调料,她平时做菜从未放过。但看到蓝夏清做肉菜时候喜欢用,她也学着在菜里撒了一些。 她并不懂其他的做法,但在做菜方面安李氏还是有点天赋的。 婆媳俩在厨房一顿忙活,也没叫其他人帮忙。但是贺家的厨子偶尔会过来看看,心中还对他们冷哼,自家已经有厨子了,又另外请人,家里的厨子多多少少都不开心。 第23章 chapter 23 另一边,蓝夏清一早就起来煮羊奶。说实话,羊奶有点腥。一般人不太能接受这个味道。但是这个味道也不难去除,加入适量的果汁,不仅能去除羊奶的腥味,口感也会更好补充营养。不过安家已经穷到连吃饭都得斤斤计较,更别提冬天吃水果了。她昨天从镇上买回来羊奶,顺便买了一小包杏仁。 杏仁也是能去除羊奶腥味的,在煮羊奶的时候放几颗进去。等煮沸后捞出来,腥味基本就闻不到了。 等几碗羊奶端到大家面前,连讨厌羊奶的周铭玉都惊讶了。 “这羊奶…“ “补身子的。“蓝夏清先端起一碗,刚刚煮好,还滚烫。她慢慢喝了一小口,从嘴烫到嗓子。虽然烫口,但在大冷天喝实在太好了,“羊奶滋补,是好东西。每天喝一碗,比吃鸡蛋补身体。“ 一口喝下去,浓郁的奶香在口中扩散开来。不仅没有腥味,还有一点淡淡的香气,入口丝滑。周铭玉眼前一亮,没想到原本有腥味的东西居然可以处理得如此好。 看到他喝了,安家老夫妻有些吃惊。别看他们的儿子不爱说话,但口味很挑剔。安婆子偶尔做的饭菜不好,他虽然吃完,但吃得很吃力。像这样喝完大半碗的情况,很少见。于是,两人也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这香甜的奶香,脸上瞬间展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东西也不贵,“除了多花点糖外。但这一家子一个人都不胖,吃点糖也没问题,“以后每天早上都喝一碗吧。“ 这么好喝,一家人当然都欣然答应。 一大桶的羊奶煮完也喝不完。但这东西不能浪费,蓝夏清想着不如做成酸奶。一开始酸奶的初衷只是为了防止羊奶在空气中变质,被细菌污染,后来加入酵母菌才将羊奶变得酸甜,也是最早的酸奶。 要制作酸奶也不难,蓝夏清取了一小锅的羊奶出来做其他的,然后把剩下的羊奶都做成了酸奶。 她在琢磨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吃,但是试了几次,发现两个老人很喜欢奶香小馒头。安老汉这个不怕烫口的木讷老头,一锅热出来他不知不觉就吃了四五个。等被媳妇责备出来,他非常不好意思地说:“这东西好!味道好香而且还挺饱!“ 蓝夏清皱了皱眉头,指着更精致的奶糕说:“这个不好吗?“ “好是好,“安老汉诚实地说,“这东西看着就很高级,我们乡下穷人家出去看见都不敢买。“ 蓝夏清“哦”了一声,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沮丧。她一手好手艺,在这个地方无法充分展示。连奶糕都不好卖,更别提其他菜品了。 就在安家琢磨着赚钱的办法时,贺家那边出了点问题。 不出所料,菜肴端上桌。先不说其他,就看这上次相比,卖相都差了很多。崔主簿心想不能以貌取菜,他带着一家人尝了第一口炖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只是因为其他原因,这味道实在难以下咽,仿佛嘴里被塞满了许多香料,那奇怪的味道直冲脑门。 崔主簿本以为只是这道菜的味道不好,于是逐个尝了一块肉。正常味道的几乎没有,甚至不如贺家原来的厨子做的。 贺家的女眷也察觉到味道差,但听说这厨子是老爷亲自点名请的,就算觉得难吃,也没有人敢说。此刻看到崔主簿的脸色如此难看,大家面面相觑之下都放下了筷子。 “老爷……” 带回祖宅的娇妾刚想开口,崔主簿一下子拍在桌子上:“厨师呢?叫他过来!我特地花了大价钱请了那么多好食材,竟然给我做出这么一桌子糟糕的东西?” 贺家的仆人被老爷的火气吓坏了,忙不迭地去后厨将厨师拖了过来。 安李氏还在等着奖赏呢?这突然被拖到主人面前,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想询问贺家的下人,扭头却看到自己那偷藏肉的婆婆也被拖了过来。由于被急忙拖动,怀里藏不住拿的东西几乎露出来。她害怕得差点晕倒! 两人满脸鼻涕泪水地被拖到饭厅,崔主簿用一个大菜盆砸在桌子上:“你做的是什么东西!这是你做的梁家的菜吗?敢以冒名顶替的方式欺骗到我贺家头上,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崔主簿除了其他方面,他的口才是极为厉害的。做梁家菜的厨子有着三十年的经验,这么多年的经验才能烧出那样的味道。这桌子菜连香料都不知道怎么放,根本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厨子!他本来还想在过年时孝敬母亲一把,这怎么算是孝敬呢?这桌子菜吃下去万万别把他娘毒坏了! “官爷,您冤枉小人了!”安家大房怎么可能承认错呢?这可是官爷,不是随便欺负的普通人。要是得罪了官爷,他们安家在镇上还怎么过好日子?“是有人去村子里找到了我们家,非要小人接任务。真的不是冒名顶替啊!小人一家老实人,就算给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官爷啊!” 安李氏拍了一下大腿就开始哭起来,边哭边说自己不知情。是别人来他们家找的他们,他们才来到贺家的。 贺家的仆人听了这话都慌了。尤其是去安泰村找厨师的那个人,突然跪下来开始辩解:“奴婢真的没有糊弄人!奴婢是听梁员外家里的婆子说去安泰村找的人,根本不知道是谁!” 大家互相推诿责怪,最终这件事果然推到了梁员外的头上。 梁员外坐在家中,不料天上遭来祸患。他原本想送节礼给贺家,却不料礼物原封不动地被退回。更糟糕的是,在梁员外亲自上门时,贺家的主事者崔主簿竟然没露面。梁员外回到家中唉声叹气,左思右想仍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大房婆媳冒充蓝夏清的事情一直没解决。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反而引发了一场比较大的混乱。 第24章 chapter 24 问题源于一个乡下婆子被贺家的下人带到主人面前,这婆子在主人面前从衣裳下摆掉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包括一大块肉和许多珍稀的瓜果。贺家一家人当场变了脸色,素来吝啬的林老太太气得脸都发青。她万万没想到找人来做年夜饭竟然引来了窃贼? “给我去后厨查查!“ 林老太太勃然大怒,她长期以来都是从别人那里抠东西,从来没有人能从她那里抠走一点银子。 贺家的下人不敢耽搁,贺家的管家亲自陪着跟在林老太太身边的杨妈妈去后厨检查东西。怕有所遗漏,还将贺家的厨子也叫了过来。 大房婆媳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们平时在哪家办酒席,不是小偷小摸吗?主人家即使知道也不方便说什么。怎么贵人家这么严厉?安伍氏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她们连连表示再也不敢了,求林老太太饶恕她们。 崔主簿心中本以为自己能享受一顿美餐,结果却和希望落了空。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些乡下人竟然把他当傻子耍:“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这些无知的婆子,把我花费重金从商贩那里买回来的一堆好东西都浪费了!“ 虽然这天天寒地冻的,可更重要的是这些新鲜蔬菜要花多少钱?又要费多少力气才能弄到?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吃,谁会为此费心费力呢?而这些好东西竟然都被一锅炖肉给浪费了。 后厨里那些西域香料和南方的调料,崔主簿都是花大价钱从商人那里买回来的,专门用来做年夜饭。更不用说那些新鲜的蔬果了,就连一小袋肉桂皮,没有十两银子都拿不到!崔主簿一说,贺家吝啬的林老太太心疼得仿佛在滴血。 “打!都给我打!“ 对于林老太太来说,银子就像她的命根子,抢走她珍贵物品的人不被打死都算是她心慈手软了。三五个凶相毕露的下人冲上前,按住了婆媳俩就开始乱棍打人。 在这个小地方,天高皇帝远,崔主簿这样的高官就是这个林安镇的权威。别说打婆媳俩一顿打得半死,就算将两人打死扔出去,她们也找不到地方投诉哭诉。 大房婆媳们原本以为能获得一份不错的工作,却没有挣到一分钱反而被打成半死,真是懊悔得泪水都往心里流。等贺家找机会将婆媳俩赶出去,事情还没有结束。林老太太只有针尖大小,却是整个镇上的大户都心知肚明的。她不仅小气,还爱抠搜。大房婆媳祸害了她那么多珍贵物品,她恨不得让安家倾家荡产来赔偿。 “不行,我得从其他地方找钱来补偿!“ 在镇上这些年里,林老太太趁着儿子的大旗在这里妄图占便宜。尤其是她知道梁家为了大女儿的事情一直盯着她儿子不放,她直接放话说这是梁家人的办事能力不行。 这番话传出去后,梁员外立马听到了。 求人办事时,以谦卑的态度出现,仿佛自己低人一等。梁员外听到这个原因后,感到气愤和无辜。他从未想过贺家的下人会犯如此低级错误,居然能弄错找人的事情。但是贺家不接受这个错误的解释,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林老太太的意思他也明白,她是希望得到金钱补偿。梁员外在妻子的房间里嘟囔了一句说“她的丑态真令人难以忍受“,心中考虑到,如今他的大女儿称为贵人,他必须使这个家庭把他们吞噬的一切都吐出来,所以转头派人将库房开了起来。梁家在林安镇上的财产可以算得上丰厚,他立即拿出一百两银子,亲自在雪地中前往贺家。 他刚走,梁家的大奶奶就在屋里摔碎了好多东西。她那肥胖的脸上的肉颤抖不停,由于她的儿子不忍心斥责他们,她只能诅咒那两个乡下人:“可恶的方大郎,利用心机玩弄我们梁家人!“ 她愤怒地捂住心口,喘着粗气:“给我找几个人,我要让他永远别读书了!听不懂人话还读什么书!” 与此同时,在林王家里,他们正忙着准备除夕之夜的晚餐。腊月二十三日,蓝夏清的家乡习俗是要吃送灶粑粑,一种用米粉煮成的水煎包子。米粉打碎,制作成包子皮后蒸熟。蓝夏清小时候常吃的是酸菜肉馅儿的包子。小时候,她的爷爷会包上一大锅,一次贴到大铁锅的边缘。 她按照煎水煎包子的方法,将包子两面煎得金黄酥脆。包子的中间是软糯香甜的糯米皮,加上酸香可口的三心馅儿,肉和香干的汤汁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少许酸菜,绝不油腻。蓝夏清小时候一口气可以吃下三个包子。每次吃到爷爷怕她吃撑,连连劝阻才肯停下来。 而在林安镇这里,却没有吃送灶粑粑的习俗,相反他们会吃糖。这里有个俗谚称为“二十三吃麻糖,吃不上麻糖就舔手指头”。传统就是在除夕之夜吃麻糖,全家团聚共进晚餐。 老安家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但老安汉并不知道蓝夏清已经在镇上购买了许多糖瓜,反而是蓝夏清从地窖中找出一坛酸菜,想着尽管身在异地,也可以做一份送灶粑粑。她带着两根香肠去村子里的老三爷家磨了一小碗糯米粉。她带领一家人在院子里包送灶粑粑。 安婆子的手艺的确非常好。她可能是在西北军营里跟着正经师傅学过。她包的包子非常好吃。 蓝夏清只做了个示范,后面的工作她一个人包了。相反,蓝夏清让病秧子当帮手在后厨做奶糕。由于没有双歧杆菌,她明白要制成酸奶要靠运气。由于贫穷的原因,她放弃了自己天真的想法,决定将剩下的羊奶制成奶糕,浪费了一大桶羊奶。 周铭玉面对蓝夏清的安排非常从容。他一向不是贪嘴的人,但在吃了一年多的苦食之后,终于有机会尝到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他自然会顺从自己内心的渴望。 无论蓝夏清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只要有好吃的,他随时愿意开火做饭。 第25章 chapter 25 蓝夏清对周铭玉这位看似平凡的内心实际上完全没有意识到,除了觉得他挺守规矩之外,偶尔还会感到一丝嫉妒。真是气人,明明在没有护肤品、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生存着,为什么他能拥有崭新的美丽,而她却只能显得邋遢?这个世界还会存在性别歧视吗? 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有这样的先天颜值,蓝夏清选择相信是周铭玉皮肤太厚了。 因为皮肤厚,所以不会冻伤。因为皮肤厚,所以白皙嫩滑…不管了,再漂亮又怎样,最终还是得给她做饭吃吧?她说提水,他就得提水。这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蓝夏清内心狂吐槽,却一本正经地往豆粉上撒糖浆。她只有几个简陋的豆乳盒子,但她用它们做了五六个。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她也不担心它们会软化,做好后,她会用东西盖起来放在一边。 在客厅里,老夫妻包完了一盆糯米团,大约有六十多个。安婆子这几天休息在家,吃得很好,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虽然老夫妻俩还是很瘦弱,但他们看起来明显精神了不少。安老汉一瘸一拐地把一筐刚好做好的灶粑粑送到小厨房这边,蓝夏清这边也准备开始煎了。 锅底刷了一层油,一个锅差不多可以装四十个灶粑粑。全部粘在锅旁边。剩下的二十五六个留下来,下次想吃的时候再煎。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她也不担心它们会变坏,蓝夏清盖上锅盖,让它们闷着。 大锅做菜很快,煎灶粑粑也很快。里面的香气已经散发出来了,甚至让方寡妇忍不住伸头过来问:“你们家在做什么好东西啊?香味都飘到我家里来了。” 说到这个方寡妇,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年纪轻轻就失去丈夫,中年又丧子。如今三十多岁的她显得老态龙钟,差不多和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差不多。身为孤家寡人,自从儿子去世后,村里有些人口口声声指责她。她索性一个人搬到村尾的空屋子里居住,就像安木匠家一样,离村子有一段距离。 但她平时也不去安木匠家门前。 毕竟她有克夫又克子的名声,让人不好接近。村里的人都嫌她不吉利,甚至有人在她去河边洗衣服时都要挖苦几句。她也自觉地不去招惹别人家的事。这次她正好从安木匠家门前经过时背着一捆柴火,看到安婆子出来倒水时差点摔倒。她迅速走过去扶了一把,这才被安婆子拉过来没走。 蓝夏清出去活动这几次见过她几次,但每次都是一冒头就不见人了。 这是我第一次正脸见到她,看着她脸色苍黑,头发花白,想必日子过得也很艰辛:“……婶子?这是在做送灶粑粑呢。我家乡有这个习俗,在腊月二十三要给灶神爷送粑粑。” “这位是翠花婶子,”蓝夏清称她为婶子没有错,安婆子牵着这位妇人,“她一个人住在我们后屋那间茅草房里。” 方寡妇微笑着,她青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看上去很清澈。 蓝夏清立刻叫来了“翠花婶子”。正好她做好了几个羊乳盒子,这东西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最多两天就坏了。蓝夏清打开盖子时,香甜的奶香味飘了出来。几个人都没见过这种东西,眼睛都睁圆了。周铭玉在后面生火,一双澄澈的眼睛闪闪发亮。 蓝夏清只见她做不知道,便让安婆子端走三个去堂屋那边吃。 安婆子闻到了味道,知道这是好东西,瞥了一眼刚想走的翠花,拉着她一起去堂屋。 才刚端走三盘,一道灼灼的目光从身后射过来。蓝夏清背着锅扛着皮,转身去后面翻灶粑粑。鲜香的味道盖过了奶香,她刚把送灶粑粑都翻了一遍,又盖上继续煎。院门口突然涌进来一群人。安老汉看着这一群衣着体面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你们是谁?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是贺家的人,他们的小年夜饭还没吃,贺家的厨子来不及做,现在找蓝夏清过去匆忙给林老太太做一顿饭。 贺家的仆人解释了原因,院子外面还慢悠悠地跟着一辆马车。 而安老汉还没带人过去,就看到马车里下来一个胖墩墩的白脸中年男人。那男人背着手,推开仆人搀扶的胳膊,张口就问:“你家在做什么呢?” 安木匠不认识崔主簿,但看得出这个人是主人。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他结结巴巴地说家里在做送灶粑粑。 “送灶粑粑?这是什么东西?”崔主簿是地道的西北人,一闻到味道就往后厨走去。 不用安老汉带路,他就像只馋猫一样来到了后厨。 蓝夏清刚刚揭开锅盖,就看到一个白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这是什么?” “吃的东西。”蓝夏清感受到食客的目光,眉头微微挑起。 “闻起来不错?”他问道。 “还可以。”一个馋嘴的食客,蓝夏清心里判断道。 “哦,”崔主簿点点头,他想吃,但不好意思自己开口。眼睛愁愁地望着蓝夏清看了很久,一直没有注意到大灶后面还有这香喷喷的美食。他只盯着锅里那些黄橙橙的送灶粑粑,“林安镇这边很少见。” “嗯。”奸商蓝夏清张口就要钱,“珍贵的食物,十文钱一个。” 崔主簿的胡子翘了起来,他从裤腰带上掏下一个钱袋子丢给蓝夏清:“先给我拿一个。” 蓝夏清捡起钱袋子,随手用铲子铲了一个用纸包起来递给他。这热乎乎的东西突然被他拿在手上,烫得他忍不住缩了一下手,赶紧去捏自己耳垂。人在别的时候还能装,但吃东西的时候总是装不了的。香喷喷的油米味道一进他的鼻子,崔主簿大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刚出锅的粑粑又软又糯,两边脆脆的,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加上了酸菜的馅儿让人垂涎欲滴。 崔主簿烫得嘴巴不停动,搞得笑料百出。他干脆咬下几大口吃完了。虽然手指上油花子快要满天飞,但他不在意,直戳蓝夏清:“里面至少有三四两肉馅,不知老爷能不能再给我来两个?” 蓝夏清立即给他铲了两个。崔主簿刚尝了一口味道就下肚了。 第26章 chapter 26 本来蓝夏清是准备给他做席面的,但崔主簿吃了三个粑粑,心满意足,不太想再吃了。他转头盯着锅盖下面的内容,问蓝夏清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一起带走。 奸商总是善于抓住机会。 于是蓝夏清立即想到自己的香肠,急忙从后面拿出十几根:“可以拿这个来蒸米饭,再加上两个鸡蛋和一些蔬菜。用小砂锅蒸,等饭蒸熟后,再加上一勺酱油。保证你会喜欢。” 崔主簿虽然不熟悉香肠,但他眼光敏锐,能看出这是真肉灌的。 “如果不好吃,你可以找我。” 蓝夏清:“……如果酱油调得不好,米的煮熟程度不对,也可能会不好吃。如果老爷有兴趣的话,每根三十文,这些也是我家自己吃的,做得很少。” 一听到蓝夏清说做得很少,崔主簿立刻要了。 他把钱包扔给蓝夏清,他觉得里面的钱足够支付眼前这些食物的成本了。崔主簿完全不在乎蓝夏清的手艺有多少价值,他只是给了这么多钱。 蓝夏清也有面子,没有问他要钱。 这时,崔主簿闻到屋子里弥漫的米香味,也没有提到让蓝夏清去镇上做席面的事情。有了这些送灶粑粑,明天如果有时间再叫人去做也一样。想到这里,怕这些东西凉了,他让仆人快点回镇上。他来去匆匆的,让安家人和贺家人都摸不着头脑。 蓝夏清摇摇晃晃地拿着有四两五钱银子的钱包,默默地把剩下的二十五六个送灶粑粑重新放入锅中,刷上一层油,开始煎。 剩下的二十几个送灶粑粑一次煎完,安婆子还送了几个给翠花婶子。 这种刚出锅的食物香气扑鼻,焦黄的外皮咬在嘴里又脆又香。蓝夏清自己吃了三个就停下了,更别提安家老两口了。如果没有控制住自己,这二十几个粑粑一顿就能吃个精光。 黄昏渐渐降临,一家四口安静地围坐在堂屋的小方桌旁。桌子中央摆放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门缝时不时传来阵阵风声,让烛火摇曳不定。他们围坐在一起,蓝夏清将冷藏了几个小时的羊乳盒子端到桌上。品尝着甜点,聆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声,这份宁静让人感受到岁月的美好舒适。 今年的小年夜对于老两口来说是过得最舒心、最顺遂的一年。他们吃着美味的晚餐,吃得肚子鼓鼓的,面前坐着一对下人,安婆子热泪盈眶地看着蓝夏清,心里无比高兴。这个媳妇真是太会买了! 小年夜没有守夜的传统,吃完甜点,一家人收拾好准备休息了。 蓝夏清计算着手中的银子,之前旅商留下的十两,加上卖香肠的收入,总共是十七两。再加上误打误撞得到的送灶神的五两三钱银子。尽管前几天去采购花费了一些银子,但她上次去梁员外家做席面时还剩下三两。 这些零零散散加起来,开一家小餐馆在镇上应该差不多,估计还能剩下一些。银子攥在手里只会是死钱,只有流通起来才能生出更多财富。蓝夏清沉思片刻,决定把自己开餐馆的想法告诉家人。 她话音刚落,屋里的氛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安老汉和妻子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一辈子都是靠着自己的手艺过日子,有稳定的工作就能安心生活。突然要开店铺,让他们感到惊慌而不是欣喜。 “在镇上做生意的人辛辛苦苦,早出晚归,都是靠努力挣钱的。“ 安老汉虽然不反对,他如今也明白了。自家媳妇如此有本事,挣钱对她来说就像吃喝一样简单。 但是赚大钱需要运气。就像之前给大户人家做席面一年都未必能碰上一次,更别提有贵人上门送银子了。不能因为这几次赚了大钱就让蓝夏清误以为镇上人人都愿意掏钱购买零食,以为人人生活富裕。“别看那几个老爷慷慨解囊,林安镇下的几个大村庄都吃不饱,哪有闲钱去镇上买吃的?“ 蓝夏清当然明白这一点,但辛苦赚来的钱也是钱。一家人四口,还有两个在吃补药,靠坐享其成是不行的。 坐在一旁默默无语的男人忽然插了一句嘴:“那就从最便宜的开始吧。“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蓝夏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向着说话的男人看去。 烛火在男人白皙的脸上闪烁,那张脸干净得看不见一丝毛孔。此刻,他纤长的眼睫下面有两团青黑色的阴影。周铭玉慢慢地抬起眼睑,透过眼睫间的缝隙,烛光照亮了他的眼神,显得半明半暗。蓝夏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她使唤了他几天后,这个人的眼神更有生气了。 就算蓝夏清不清楚自己的动作对周铭玉有何意义,但他清楚地感觉到蓝夏清对他的疏离。虽然无奈,但这正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也没有特意拉近两人的关系。 蓝夏清说话时,他很少插嘴,这次他突然开口,自然吓了蓝夏清一跳:“三五文钱,一般在镇上的人还是可以负担得起的。“ ……这个道理蓝夏清自然懂。女老板开着十家连锁店,是在开玩笑吗? 但周铭玉的话比蓝夏清的话更有份量。 老夫妻理解自然也懂,如果连几文钱都吃不起,那镇子上就没有人卖食物了。 然而,作为农民的老实人,他们更看重农田的收益和手艺。他们总觉得做生意不可靠,可能一夜之间就赔了本。安婆子擅长烹饪,年轻时就展现出出色的厨艺。她做的寻常食物比镇上的店家卖的好吃多了。但这些年来她从未考虑过去镇子上做生意,因为她觉得做生意不可靠。 毕竟卖食物的人很多,真正能赚到钱的只有极少数人。尽管手艺好是一方面,但运气也起着重要的作用。只有少数人在镇子上赚到钱,大多数人挣得还不如安老汉做木匠挣得多。 最重要的是,老两口一直居住在村子里。让他们搬到镇子上,一想到面对新环境,他们就感到不安。 第27章 chapter 27 周铭玉一眼就看出老两口脸上的焦虑,她笑了笑,安抚道:“爹娘也不必担心,去镇子上开个小店,白天卖些食物,晚上还是得回村里休息。” 这番话一出口,老两口的惊慌情绪果然平静了许多。 “……说得也是。”安婆子笑了笑,放下心事,“我们家的积蓄只够买个小店铺,买不起房子。如果真的做这种食物生意,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帮上忙的。” 这些年来,安婆子经常为别人做席面,但她真正擅长的是包子、饺子等面食。然而,这些东西富贵人家并不喜欢吃,而她们家也过得并不宽裕,自己吃不起。她那优秀的手艺就这样埋没了。 安老汉却知道:“你娘年轻时做的包子,连营长都赞不绝口。” 蓝夏清意外地投来一瞥,安婆子摆摆手:“年纪大了,多少年不做,担心手艺生疏了。” 手艺可不是凭空而来,那是经过辛勤努力磨练出来的。蓝夏清看着老夫妻的表情,知道他们基本上已经决定去开个食肆了。既然得到了他们的同意,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要考虑得更加周全。她最初打算先做平价食物开始,通过平价食物赢得名声,吸引更多的顾客。因为口口相传才能使名气传出去。林安镇虽小,但消息传得很快。开业后,不用担心没有生意。 林安镇很贫穷,商旅来往的人也很多。即使是在这个冬天里,依然有人冒着风雪来往。做这个生意肯定不会错的。 今天晚上只是初步提出这个想法,只是打个招呼而已。真正着手之前,还需要进行深入调查和充分衡量。 周铭玉抬眸望向窗外,夜已深。现在不需要再守夜了。安老汉扶着安婆子进屋休息,蓝夏清整理完碗筷,与周铭玉各自洗漱后回到屋里睡觉。 这个冬天雪下得特别多,不停地下着。清晨一起床,蓝夏清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手捧一桶羊奶的卖羊大叔,心里非常吃惊。他那顶破毡帽上挂满了白雪,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他一手牵着挂着铃铛的母羊,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是前几天穿的。看着蓝夏清,他冻得满脸通红发紫,非常冷。蓝夏清赶紧进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这是早上刚挤的,非常新鲜。” 地上的雪已经淹到膝盖处,大叔的裤子小腿以下的颜色与上半身不一样。蓝夏清看着他满脸红肿,显然被寒冷冻得够呛,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放羊的任大叔姓任,也是个孤家寡人,独自一人住在那个小村子的尽头,那个山的那边。白天他会去山上放羊养羊,清早时去村子里的瓦市卖羊。买羊奶的只有蓝夏清一个,他每天早早起床走很远的路来,顺便带回来羊奶赚12文钱。蓝夏清觉得这不合适,尤其是在大雪天,但还是接受了羊奶。他从灶上拿了两个灶粑粑送给任大叔。 任大叔也不推辞,和蓝夏清一起品尝了羊奶和灶粑粑。戴上帽子,迎着风雪,拽着羊,就这样走了。 蓝夏清目送他渐行渐远,扭脸之间看见一个打扮体面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朝着安家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帮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手里拿着棍子或铲子,他们一步一脚地朝这边走来。蓝夏清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由于大雪封面,他们戴着帽子,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正准备关上门,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男人突然大喊一声:“叫二叔出来!” 蓝夏清没有意识到他在喊自己, 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的人看到门被关上,愤怒地开始用拳头砸门。 蓝夏清感到莫名其妙,屋里的东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周铭玉披着厚衣裳走了出来。他平常脸色淡淡的,除了偶尔看到新鲜事物时眼神会闪光,大多时候都保持着沉默高傲的姿态。 此刻,他大步走到蓝夏清面前,威严地问道:“这里为何喧哗?” 虽然他身体虚弱消瘦,但他那张脸板起来仿佛千军万马,气势强大。 站在最前面的安大江突然说不出话来。不仅他,跟随他的一群人纷纷后退两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竟然被一个病弱的人吓住了,这群人立刻恼羞成怒。那些人红着脸,粗声粗气地喊道:“你就是那个病秧子吧!你父母在哪里!叫他们出来,我要找他们算账!” 周铭玉眼角缓缓挑起,锐利的目光从他的眼中射出:“发生了什么事?” 安大江心中发憷,不知为何这个看起来脆弱的堂弟却如此令人胆寒。 他努力壮起胆子,靠近这个堂弟时膝盖不禁发软:“我,我是来找他们算账的!就因为他去梁家补衣服,害得我被私塾赶出来了!” 说着,他拽过一个人从身后推了出来,这个人是安家已故的二叔,安大江的小叔父。他年纪不小了,住在女儿家里。安大江为了发泄气愤,一早就把他叫来,“大江可是安家最有出息的人,你们害了整个安家!” 安大江是安家仅有的一个读书人,从13岁开始读书,已经读了14年了。他会写一些文章,认识一些字。在安家,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不仅大家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就是其他家庭为了培养一个官员,也会拿出一些钱来给他。他们期望安大江能有所成就,将来能带领整个安家出人头地。 然而,为了供他读书花费了这么多钱的人,却被镇上的私塾赶了出来。据说是由于安家的二房搞鬼,这些人都怒不可遏,恨不得把安家的木匠夫妇拖出去揍个半死。 蓝夏清看着这看起来像无赖的安大江,无语了。 就他这样的人也敢称为读书人? 安大江还不知道蓝夏清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继续流利地夸夸其谈。他说私塾老师多看重他,从他进学堂到现在一直夸赞他聪明,有天赋,是个未来大官的料子。他只是还没找到机会而已,一旦机会来临,他就能一飞冲天。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周铭玉的鼻子骂安家的二房自私,不顾安家的未来。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接下来的句子是什么?”蓝夏清突然打断了他慷慨陈词,问道。 安大江一时语塞,嗝了一声,愣住了。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蓝夏清问道。 安大江:“……” 周铭玉眯起眼睛,转过头,凝视着蓝夏清,蓝夏清扯了他的胳膊,表情惊讶:“……你不懂《论语》吗?你还说自己有慧根?你这样的孩子都无法通过童试,还想成为官员?你想让整个县里的读书人和村里的文盲都听你忽悠吗?” 话音未落,安大江的脸红透了。 第28章 chapter28 蓝夏清的嘲讽,安大江周围的人虽然听不懂,但是已经明白其中意思。 众人感到困惑,半信半疑地看向安家最有出息的子侄:“大江,这个女孩说了些什么?什么论语?” 安大江并不了解什么是论语。他读了几年书,但是连《弟子规》都背不全,学到四本已经是极限了。 再加上林安镇这样一个小地方,整个镇上只有一个私塾。听说是县城的一个老童生开的,老师自己读了一辈子的书却没有考上秀才,学问不多,所以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学生能出来。 本身教书的只是半桶水,再教一个头脑不好的学生,自然就更加晕头转向。安大江不想在人前露怯,所以他竭力辩驳:“你这个长得长发见识短的女人懂什么?还论语?什么胡言乱语?我怎么不知道!以为说几句无意义的话就能愚弄别人?可笑!” 蓝夏清都感到惊讶了。她完全抓住了安家人对她的信任,最终玩弄了起来! “难道你还在学初级的《百家姓》吗?”蓝夏清脸上没有流露出感情,保持着诧异的表情紧紧盯着安大江的眼睛。 安大江眨了眨眼睛,隐约觉得情况不对。 他读书虽然不多,但已经有了相当长的时间。从十三岁开始读书到现在已经当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总共有十几年了。但是他读过的书很有限,一方面是由于自身的才能不足,另一方面是因为小地方的书籍和教育资源匮乏。俗话说半桶水响叮当,安大江非常自豪地认为自己读书很不错,而且根本不觉得一个买来的女人能说出任何有学问的话来。 他翘起脖子,非常不屑地说道:“先生说读书要避免好高骛远,打好基础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 他话还没说完,蓝夏清冷笑了一声:“听说你已经读了十几年书了。竟然到了现在还在读幼儿的启蒙读物,即使是打基础,你的基础也打得太久了……” 话声刚落,安家的人脸色就变了。 毕竟,安大江是侄子而不是亲子。安家的几个叔伯才舍得掏钱供养他,完全是看在大房夸奖安大江有慧根的份上。如果这个人只是个傻瓜,他们这些年花的钱岂不是白费了? 其中最年轻的叔伯开口说话了:“大江,这个女孩说的是真的吗?” 原本以为蓝夏清只是一个装模作样的野丫头,但是她几句话揭开了他的底细,安大江惊慌失措地愤怒起来:“你乱说什么,你懂字吗!你知道读书是什么,知道如何写字和拿笔吗,怎敢胡言乱语?这个长发见识短的女人居然在一个读书人面前指手画脚,真是可笑至极!” 说着话,他挥起手。 然而,在巴掌落下之前,他的手被一个纤白的手捏住了。 “你读书不多,但是涉猎过四书五经。你竟然读了三四岁孩童的启蒙书学了十年,连乡试的门槛你都无法跨越。” 说话的并不是蓝夏清,而是保护蓝夏清躲过安大江袭击的周铭玉。 他身材修长,站得笔直,挡住了蓝夏清,使她完全安全。 周铭玉穿着破烂的青布袄,下身也是厚厚的褐色裤子。然而,他消瘦的身材看起来却穿得笔直挺拔。周铭玉抓住安大江挥来的手臂,看似虚弱的他举起手臂轻轻一推,竟然把安大江推得踉跄倒退。安大江连忙后退了几步,不假思索地坐到了雪地里。 “滚!”周铭玉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他的脸变化极快。冰冷的目光仿佛有着千斤重量,一一扫视了在场的安家人:“如果再敢在我安家门前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蓝夏清有人保护着,胆子极大地从周铭玉身后走出来,嘴角扯了扯,精准地刺伤了安大江:“四书五经是李朝历代科举考试的必读书籍,连《论语》都不知道的蠢货,我劝你别去乡试丢人现眼!而且,你读不到书的程度,难道就是因为你是一个蠢得像猪的人,被先生赶出来,故意把责任推到我父母头上!” “你!”安大江的脸涨得通红。 地上的雪在人来人往的踩踏下已经被踏平,他在雪地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你们不要只是对着我们家怀疑,”蓝夏清笑着说,“如果很怀疑我,还不如去镇上打听打听一下。林安镇这么小,私塾也只有一个。你们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在哪里读书了。这个人的好坏一清二楚。” 安大江慌了:“你胡说!大家不要听她的,她就是在胡说八道……我读书这些年叔叔伯伯们都看在眼里,知道我的好坏的……” 安家叔伯们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信谁。 蓝夏清却懒得跟这些人争辩,啪地一声将门合上,转身准备拿起鲜奶。旁边的周铭玉已经拿起水桶,默默地走向后厨。 蓝夏清耸了耸肩,像往常一样准备煮杏仁羊奶。 几天来喝了不少羊奶,年轻人恢复能力真好。本来底子就不错,吃得好睡得好,原本黯淡的脸色自然地变得有一丝光泽。不过西北的天气很冷,冻疮不容易好,但与之前红肿吓人的情况相比已经不那么可怕了。 周铭玉一如既往地生火,一边煎药一边透过灶台的缝隙偷偷瞥了蓝夏清几眼。 虽然知道她是从瓦市上来的,但如今的时代女子识字的确不多见。尤其是民间认为女子无需才智只需有品德,很少有姑娘会读书识字,更别说能随口引用《论语》的了。除非是官宦之家的出身,但即便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即使被家族负累并被出卖,也只会被送入妓院,很少有私下里被买卖的情况。 心里猜测着蓝夏清的来历,早上去镇上买粮食的安木匠此刻却在路上被几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他戴着毡帽,手里拿着牛鞭。人和马车一起停在路边,他缩着脖子等待前面的马车先行。前面的马车不仅没有继续前进,还下来了几个人。从安木匠的视角,他可以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优质的西北料子,披着厚厚的大斗篷,冷不丁地一瞥过来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光芒。 第29章 chapter29 车下面一个穿着体面的魁梧男人伸出手,一手举着伞,一手搀扶着年轻男子朝着镇上最大的客栈走去。几人还小声交谈着:“真的卖到这个地方来了?已经打听清楚了吗?” “是的,五爷。”强壮的男人沉声说道,“表姑娘就是在这里没了踪迹,很大可能还是在这里” “大过年把我丢出来找人!这么长时间都在外面找了,也没说让我回去!”那个被兜帽遮住脸的‘五爷’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他的嗓音时高时低,显得尖锐,“要不是我没个好娘,哪会受人这样欺辱?” “主子息怒,既然事情都交给您处理了,就请办得漂亮些,好让家里知道谁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这番话说得很好,“五爷”的脾气瞬间被压下去。 两人边走边说,转眼间的身影消失在客栈中。马车随着主人离开,又被客栈员工引走,路终于空出来了。 安老汉冻得直打哆嗦。腊月二十几天,镇上几乎没有商铺开门。然而,家里多了一位成员,蓝夏清做饭非常慷慨。几天来,他们家过得很舒适,但安老汉担心这样下去粮食会不够吃,所以一大早就爬起来去镇上的米店买了一袋大米和面粉回家。 安家一家子在林安镇生活了十几年,由于安老汉腿脚不便,他不参与农活。他们的粮食都是从米店购买的,但这次他格外慷慨。米店老板和他打了多年的交道,对安老汉家的情况多多少少有所了解。看到老安家过得很艰难,所以当他看到老汉终于舍得大量购买时,感到非常诧异,还慷慨地送给他一包赤豆:“你可以煮粥时加入,听说婶子前些日子摔得很重,吃点赤豆可以补血。” 安老汉退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收下了,想着如果米店老板有什么家具需要修理,自己能给他打个折扣。 自从有了这笔钱,家里的日子好像处处变得更好了。食物有了,家庭气氛也活跃了起来。他扭头瞧了一眼装满的车厢,内心忍不住感到高兴:“今年过得真是好啊!” 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蓝夏清已经准备好早餐。 安婆子现在能够自己走动,自己整理屋子,她躺在床上无法安静下来。一个劳碌一生的人闲不下来,休息时总是想要帮蓝夏清做点事情。但是蓝夏清做事非常灵巧,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她想了想,拿出针线给家人的衣服和鞋子做了些修补,然后提着篮子去了屋后的翠花婶子家。 安老汉回家的路上经过安泰村,他发现通常很热闹的大房居然关着门,内心感到诧异。不过经历了这些事情后,他对兄弟姐妹们已经变得冷淡了,因此虽然他感到奇怪,但没有去探头张望的意思。 等他开着牛车回到家,发现屋里和屋外都没有找到安婆子,听说她竟然去了翠花婶子家。 “大过年的,你娘怎么去了翠花家?”安老汉嘀咕着。 翠花是个可怜的人,没有儿女。安老汉倒是没有像村子里其他人那样看不起她。尽管两家住了三四年,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往来。 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朝屋后喊了一声。安婆子笑眯眯地拿着篮子回来了。 关于大房的事情身边没有人提及,安老汉也没有听见任何人说什么。 安婆子一辈子受了很多委屈,为了顾及老伴而忍让了大家。但忍让并不代表她内心不委屈。现在大房和其他几个房闹翻了,其他房的兄弟们发现大房这些年一直说些谎话骗走了他们不少钱财,他们闹着要大房还钱,但安婆子自然装作不知道。 吃完早餐,蓝夏清琢磨着过年不能没有零食。他想着在这个期间做一些小吃,平时甜甜的口味。与此同时,镇上的一个富人青年刚一踏进客栈门口,就被里面破旧的住宿条件气得大发雷霆:“马上给我解决!我绝对不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这个偏僻山乡的客栈居然有漏风的地方,还有一股让人难受的霉味:“换!立刻给我换!”仆人们也为难了。从江南到西北的林安镇,一路上他们吃风宿露,但这个爱挑剔的五爷怎么还没适应呢。 “我不管,”崔五本来就感到委屈,愤怒涌上心头,火焰瞬间燃起,“过年的时候,我不愿意受这种折磨!” 仆人们面面相觑,立刻陷入困境。虽然贺家在江南是大户人家,但在西北就没那么有威望了。在中原地区或许还有人给贺家面子,但在这里就不一定了。而且,他们身上的钱也剩得不多,五爷对吃穿用度都要求苛刻,让他们很难办…… “几位是从中原来的?”巧了,刚刚被爸爸训了一顿的梁二听到他们的对话,聚精会神地走了过来。 崔五虽然是贺家庶出的公子,但崔牧舟的庶五子身份足够用了。他打量了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微微扬起下巴:“你是……?” “我是镇上首富梁员外的长子,刚刚听说公子没有地方住?” 梁二读书不好,事情办得也不太靠谱,但他眼光独到。他一眼就看出崔五身上的东西很贵重,脚上的靴子上绣着金线。猜想这人可能是某个贵族家族的子弟出来游学,凭着胆子大就上前搭话了:“我家就在镇子南边的富人区。如果您不嫌弃,不如来我家住几天?” 正巧有人递上了枕头当他想要睡觉,这乡下小子的野心毫不掩饰。崔五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心中冷笑,没有多想,上了马车就命令车夫掉头跟着梁二去。 梁二心中一喜,刚想打听崔五的身份,就看到马车帘子落下来:“跟着我走,你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今年,林安镇与往年相比显得有些不平静。 梁家的父亲没想到自己讨好了半个月的崔主簿,居然因为两个投机取巧的乡下女子而翻了脸。本来约定将梁家的大女儿记入秀女花名册,在明年正月十五之后带回县城。结果这边又付出了一百两银子,而贺家那边的态度仍然含糊其辞。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全家为了让大女儿能成为贵人,已经砸了这么多银子,当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第30章 chapter30 梁家的父亲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刚从门外进来时,被门口气派的马车吓了一跳。他那个不太省心的长子正站在马车旁边,与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在寒暄。梁家的父亲之所以能在林安镇过得如此舒适,除了家底厚实,自己也是个成功的商人。他走南闯北,见过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穿的是江南的云水缎。 云水缎可不便宜,在江南都卖得很贵,听说是专门供应给京城贵人穿的。那人从头到脚都穿着银灰色的云水锦,很可能是贵人。 梁家的父亲立刻挂上了笑容,他高兴地凑近前:“这是怎么回事?是远道而来的朋友吗,梁衡?” 梁衡是梁家的长子。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反过来也成立。梁家父子俩站在一起,脸上的笑容都一模一样。看出崔五的身份非同一般,开头的第一句话也差不多。 崔五翘起下巴,身边的仆人立刻过来说明了寻求借宿的事情。 梁家的父亲并没有介意崔五的傲慢,反而因为他摆出高姿态,态度更加殷勤:“当然可以。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几位来的客人都是客气,能在大雪天到梁家借宿,也是一种缘分。梁家的住处很多,你们就住下吧。钱财之类的,现在出门在外,谁都会经历困难,我梁家一向讲究缘分,不计较这些。” 姜还是老的辣,虽然父子俩都有一样的性情。但梁家父亲这番话说出口,让人听着更舒服。 梁家的父亲的话虽然如此,但借宿的人也不好意思真的不给钱。崔五确实不吝啬那点钱,此时被风吹得脸颊生疼。他没有耐心与人寒暄,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让下人带路进屋。 梁家的父亲也没有在意,他那圆胖的脸始终和蔼可亲。他笑眯眯地让后厨赶紧送上一些美味的食物:“林安镇这个小地方,没有什么精细的食物,都是填饱肚子的。如果味道不好,请客人多多包涵。” 崔五摆摆手:“将就一下就好。” 天色渐渐阴沉,寒风呼啸,天空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雪了。 西北的天黑得早,才午时天空就已经显得暗淡。一般这个时间大家都已经吃过午饭了。梁家的厨子仍然记恨着上次主人临时找别人做席面的事情,这些日子他对做饭都不太上心。有人传话过来,他在食材篮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了两根黑乎乎的东西。 厨房里非常昏暗,如果不是闻到肉味,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有点腌臜。 马厨子冷哼一声,想起上次杨婆子说可以蒸着吃这东西。于是他不在乎前院传来的贵人的话,就把这黑乎乎的东西整根放到米饭上蒸了。 厨房里有个烧火的丫头,他把东西放在饭上就坐到旁边的木凳上开始嗑瓜子。马厨子有把握才敢这么做。他是来王家工作的,不是卖给梁家做奴仆。如果东家对他好,他会多干几天;如果东家不对他好,他也会懈怠一些。反正在整个林安镇上,找不到比他更擅长做饭的廉价厨子。 这米是从南方来的,香味扑鼻而来。一旦加热,米的香味渐渐飘散出来,紧接着出现了一股奇特而令人陶醉的肉香味。马厨子嗑着瓜子,抽了一口鼻子,放下瓜子就过去揭开了锅盖。 肉香味是从黑乎乎的东西中飘出来的,现在估计已经蒸熟了。黑红色变得鲜红,看起来非常诱人。 马厨子愣了一下,用筷子夹起了这些东西。他想到,切下一小片放进嘴里尝尝。 一股美味的肉味在口中绽放开来,除了肉,还有葱姜蒜的味道。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让这味道在口中回味无穷。马厨子尝了一片,觉得无法品尝出所有的味道,于是再切了一片。 连切了四五片,把香肠剩下的一角也切掉才停下。这东西真是美味无比…… 既然切掉一角,索性全部都切成了一样大小的薄片。否则这么整根上菜会显得很难看。 马厨子有点生气地把它们切成一样大小的薄片。怕样子不好看,还特意摆了个漂亮的盘子,顺便炒了一盘素菜作为搭配。这小小一盒的美食才让前院的小丫鬟端了过去。 先不说香肠放在梁家放了几天才被端到崔五面前,蓝夏清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过年还是得储备一些肉。 之前为了赚钱,她几乎把整只猪都吃光了。剩下的半块小排骨都吃不到除夕夜,只能再买一些。猪肉是没有了,二十三之后就没杀过猪。全镇的人家都关上了门,只剩下几家食肆还在开业,给经过的商旅提供餐宿。大家都在为过年忙碌着。 “羊肉有吗?羊肉也可以。“ 说起来,冬天吃羊肉火锅最好不过。但现在,不是每个人都负担得起羊肉。羊肉比猪肉贵,价格高出好几倍。原因是现在的猪都没有被阉割,无论是家养的还是散养的,肉都有一股难以去除的异味。 一般家庭要想去除猪肉的异味,做出好吃的猪肉是很困难的。但羊肉就不同了,羊肉的质地非常好,可以称得上是肉类中的上品。尽管西北地区养羊的人多,但是羊肉的价格不会便宜起来。 “一只羊至少得两两银子吧?“安木匠经常去瓦市,对物价也比较了解,“过年期间更贵。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卖羊的话,一般是整只卖……“ 言下之意,为了吃点肉花两两银子,值得吗? ……不值得。蓝夏清还计划在明年春节后开一家食肆呢!她好不容易存够了店铺的钱,如果为了吃口肉就全部花光了,那就太贪婪了:“算了,等到家里过得更好一些再吃羊肉吧。过年的时候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实际上,就安家老夫妇来说,这小半个月的日子已经是他们一年里过得最美好的时光了。他们享用着外面用花钱也买不到的美食,儿子和儿媳的身体也都好了很多。家里多了一个能干的儿媳妇,她在内外都帮忙,给他们的懵懂日子注入了一些组织。这样的美好日子,以前他们根本敢不敢想。 “好,好,夏清,你来安排就行了。“安木匠想到他们那天从山上捡回来的黑松露,至今他仍然难以忘怀那煮汤的味道。“篓子里还有一些黑黑的东西,是黑松露呢。“ 说着,他走到门后,打开背篓的盖子,倒在地上。一共倒出了大约五颗黑松露,此外还有一些冬笋。那日看到蓝夏清烧笋丝炒肉,他就顺便从山上挖回来了。 安婆子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去大林家或旺财家买只鸡,就够了。“ 第31章 chapter31 日子转瞬间就过去了,眨眼间就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八。本来打算再过几天去买只鸡,结果到二十八号去村里问,所有人家的鸡鸭都已经卖光或杀净了。安木匠想买一只,过年没有荤菜不是那么回事吧?没有肉,这个年过得就觉得没什么好预兆。 好在蓝夏清考虑到可能买不到肉,特意腌制了些排骨。果然到了过年,就买不到肉了。有了腌制的排骨,至少还有一道肉菜,但仍然不够。 “要不然去镇子上的河里看看?“蓝夏清突然想起来,毕竟鱼也是肉。 周铭玉现在基本上不待在东屋里,而是在后厨烧火,几乎成了他过去半个月的常态。他一听到要做鱼这事,眉头就紧皱了起来。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因为鱼很难做。做不好的话就非常难吃,对于习惯吃鱼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至少在他在林安镇这一年多的经历中,尝试过一次后他就再也不想吃鱼了。 他心里暗想着,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投射到他的脸上。他抬起眼睫,挑了挑眉毛:“…我去抓鱼?“ “那还能怎么办呢?“蓝夏清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让我去抓?或者让父亲去抓?或者让母亲去抓?“ 周铭玉:“…“ 这个也是。 外面寒风刺骨,又是一个大雪天。基本上西北地区的冬季就是在大雪中度过,门口的积雪层层叠叠,已经堆得有膝盖那么高了。周铭玉带着斗笠拿了一个背篓在门口。那顶斗笠是安木匠的,戴在他头上有点短。虽然整个有些搞笑,但是他依旧神色如常。 他注视着蓝夏清,而蓝夏清也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接持续了一段时间,周铭玉将背篓往背上一甩,走出了安家的院子。 他离开后,蓝夏清便转身回到后厨熬粥,腊八每天都要喝腊八粥的。尽管蓝夏清没有按照传统去寻找完整的八种食材,因为现实条件的匮乏,她只用了安家现有的一些食材,熬了一大锅腊八粥。 熬粥的同时,院子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不过这次来的不是贪吃的崔主簿,而是梁员外府上的人,张妈妈。一见到蓝夏清,她就拉着她的手亲热地问道:“上次你给的香肠还有吗?不知道可不可以借我一些,我想在镇上给家里做一顿年夜饭。过年了,我也不会亏待你,可以给你十两银子……” 腊月三十那天,蓝夏清被请去给一个家庭做年夜饭,连杨婆子自己都为这个家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好意思,梁员外才给出这么高的报酬。做一顿饭就能得到十两银子。 对于蓝夏清来说,不出去做活在除夕没有什么忌讳。在现代,她经常在除夕飞来飞去,全年无休。对于蓝夏清来说,除夕更多只是象征,并没有太多的信念。然而,在这个时代,重视除夕家人团聚的意义是非常重要的。安婆子听到杨婆子外头的话后,扶着拐杖从门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站在门边看着。 杨婆子也知道她说话不太得体,所以才提到了十两银子的事情。 “这次真是个好差事。过年的时候把人请来做饭确实有点不合情理,梁家的主人也有这么说。十两银子是辛苦费,如果得到贵客的赞赏,还会有红包。”她说着,用三根手指捏在一起,就差明显地告诉蓝夏清,“就是这个数。” 蓝夏清居然有些心动了,真是可耻。 对于蓝夏清这样水平的厨师来说,做一顿年夜饭并不困难,最多也就是一个上午的工夫。如果为了一个上午的忙碌能换来十三四两银子,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经过一番考虑,她开口答应了:“看在杨婶子的面子上,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婆子内心一喜。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容易解决! 既然事情定下来了,她回去也能拿到一笔报酬。往年过年的时候,主人家都会给下人发红包。特别是梁家的太太,心情好的时候给的奖励都是一抓就是一把铜钱的。杨婆子顿时高兴起来,一转头张嘴就说:“你们一家子都是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运的……” 好运与否说不准,蓝夏清既然答应了这个工作,也不妨说一些别人喜欢听的话。杨婆子听到蓝夏清记住了那天她和梁太太送安婆子回家的事情,内心无比满足:“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一直都很热心,平时遇到谁遇到困难都会伸出援助之手,你怎么能记住这件事情呢?” 蓝夏清笑着恭维了她几句,杨婆子顿时喜笑颜开。 人们都喜欢听好话,蓝夏清撑脸让杨婆子乐意给她提供方便。 杨婆子想了想,多嘴说了一句:“这次的贵客非同寻常。听说是南边某个大官家的公子,非常尊贵。我听下人说,这个公子挑食得很,什么都不吃,唯独喜欢你做的那道香肠。他喜欢香肠蒸饭,好香味啊,那位贵客的仆人说他一顿能吃两碗。” “唉,我真是没眼光啊。怎么会知道看着黑乎乎的东西居然这么好吃呢?”杨婆子挠了挠脸,“马厨子懒得做,给那个公子蒸了一次,结果他就喜欢上了。我找后厨要了好几次,但只给了我两根……“ 蓝夏清皱起了眉头,这是喜欢煲仔饭吗? “如果他喜欢,我这次去的话,可以带几根给他。” 杨婆子见蓝夏清这么主动,立马拍了拍大腿,开心地说:“那感情好!放心吧,大太太很慷慨的。她一定不会白拿你的香肠,我会和管家说这是购买的。到时候账房会结算给你。” 奸商蓝夏清心里正中下怀,她得到了想要听到的话,顿时也高兴得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事情安排妥当,杨婆子没有多留,急匆匆地回去报信了。 安婆子心中犹豫不决,感到高兴却矛盾不已。她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妥协了接受十三四两的赏银。她走出门来,这段时间她喝了羊奶,逐渐恢复了脸色,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我们一起去三十那天。你决定做什么菜,我来帮忙,这样我们就能尽快回来过年。” 蓝夏点了点头,搀着她回到了屋里。 第32章 chapter32 与此同时,一批陌生人来到了一直安静的林安镇。 在冰天雪地中,马匹嘶鸣着停在林安镇的牌坊前。三辆马车排成前后顺序,车辆周围有骑马的护卫。最前面的大马车可以容纳数十人,最后面是一辆简朴的青皮大马车。中间那辆马车最漂亮,车身被青黑布遮盖得牢牢实实,外面还覆盖着坚固的云锦缎。车门窗户紧闭,金色的穗子从车顶的四周垂下,在马匹突然停下时前后摇摆。 风突然停了,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 不知道为什么北方的雪总是下得这么多,下了将近一个月也没有停过。 其中一名护卫骑马走到最前面,仔细看了牌匾。他甩了下缰绳,骑着马慢慢停在首辆马车右侧的窗子旁边。他抬手轻敲了两下,车内传来动静,窗子微微打开,露出一个白皙的脸——一个乌发玉冠的年轻公子,相貌清秀英俊。他下巴上靠着雪白的毛领,与墨黑的双眼形成鲜明对比。 公子脸上本就带着冷漠,此时他皱眉朝外看了一眼。看到雪又下起来,他的眉心皱得紧紧的。含糊的嗓音在雪地间传出,夹杂着一丝不耐:“到了吗?” 外面的护卫从马上下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公子,这里就是林安镇。” 公子没有回答,淡淡地垂下眼帘,并关上了车窗的门。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话,但近身侍候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默许了。于是护卫上马,车队(姑且称之为车队)缓缓朝镇子走去。 到了镇子,一行人发现情况不对。这个小地方不像江南那样繁华,此时几乎看不见开门的商铺。越往里走,人越少。他们甚至找不到可以休息的地方。走了好久才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饭馆。 只能派仆人去饭馆了解情况。 这家饭馆以接待商旅为主,多年来经验丰富。过年期间特别容易出现商旅无处可去的情况。这时他们通常是一年中赚钱最多的时候。果然,当仆人去问的时候,有空房间可住。此时旅馆很紧张,尽管住宿条件不好,但价格异常高昂。 这些人并无计较的时间,此刻能找到住处已经是幸运了。 幸好他们没有缺钱,店家开出多少价,他们就给多少。仆人快速清理了饭馆的房间,换上自家的用具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马车旁边,请出了车里的人。 下车的果然是一个年轻公子,穿着藏青色锦缎华服,外罩一件白色狐狸皮的大斗篷。若说之前的崔五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位公子则从内心里散发出金玉之气。 公子下车后并未急着进去,而是绕到中间的马车前。然后他亲自扶起从车里伸出的一只白如玉的纤手,接着,他扶着一个光彩照人的少女缓缓下了马车。一边扶着,一手拿着雨伞,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进入饭馆,生怕她碰到什么东西。 两人走进简陋的饭馆,金玉堆砌的气息给这个小地方增添了光彩。 在柜台后打瞌睡的掌柜一看到是贵人,立刻清醒过来。他连忙从后面出来,亲自引两人上楼去,不让跑堂的小子操心。 来人是盛夏泽,没错,他是江南路大学士的嫡长孙。他怀里的呵护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因为她的原因,她的嫡姐蓝夏清被贺家表哥赶出贺家,再加上种种阴差阳错的事情导致嫡姐失踪,使他深感内疚。他默默对蓝家人和贺家人表示歉意。 她哭哭啼啼地自嘲了一番,为了为贺家长孙求情而惹出麻烦,结果却引来了愤怒的贺家老夫人的责骂。她最终收起眼泪,决意离开贺家去寻找嫡姐。在嫡姐失踪的半个月后,蓝念微趁着愤怒的贺家人不留神,偷偷整理行李,决意单独离开查找。当贺家人发觉异常时,她已经离开了四五天。 幸好盛夏泽上门寻找人才揭露了这一事件。 他原本是来询问蓝夏清失踪的情况。然而,他来得不巧,没能得到有关蓝夏清的情报,却无意中得知蓝念微离开贺家的事情。通过蓝念微家中的侍女之口,他听到了蓝念微在蓝夏清失踪期间所经历的委屈。他一方面对她感到怜悯,一方面担心这个娇弱的姑娘在外面会有麻烦。他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情,紧追不舍地追来。 也许是迷了路,或者出于巧合,明明蓝念微的马车已经走了四五天,但盛夏泽匆忙出发后,居然在短短一天里就赶上了她。两人相遇时,蓝念微像个泪人一样哭泣不止,满怀恐惧和不安,为经历的委屈而泣不成声。一时激动,扑到盛夏泽的怀中。 她一直哭到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盛夏泽无法下狠心将她送回去,只能理解她的处境,顺从她的心愿。 毕竟从古至今,嫡庶之间的地位差异确实很大。 盛夏泽心疼蓝念微,认为她的品行和性格都非常出色,盛家的长辈也一直赞不绝口。但由于蓝念微是庶女,长辈只同意让他成为贵妾。如果因为蓝念微的缘故而失去蓝夏清,作为一个庶女,她必然会遭到重大困扰。首先不说贺家人不会放过她,她也无法向远在京城的蓝家人,尤其是蓝家老太太解释清楚。 盛夏泽感到无奈,为了让蓝念微安心,他只能先去信回盛家,告诉他们情况,并带着她一起去西北寻找蓝夏清。 不仅要考虑到盛夏泽不顾礼法,孤男寡女一同从江南远行去西北时外人的看法,还要面对蓝念微频繁晕倒的问题。由于蓝念微的健康问题,盛夏泽也不再那么拘束。偶尔,他会因为不注意而无法顾及自己的举止是否过界。 此时,他不理会掌柜的话,只是低头轻声细语地询问蓝念微是否不舒服。 看到她轻轻地摇头,他冷着脸让掌柜准备热水。 两人手牵着手走上楼,盛夏泽先将蓝念微送到休息室。走进房间,蓝念微默默地又红了眼睛。盛夏泽转过头,看到她坐在桌边啪嗒啪嗒地落泪,他知道她又在伤心。 果然,蓝念微抽泣片刻后开口说道:“如果姐姐真的被贺表哥所说的那样卖到妓院,怎么办呢?” 盛夏泽倒水的动作一滞,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第33章 chapter33 虽然蓝夏清心地邪恶,但她并没有伤害别人的生命。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的那些行为只是一时糊涂。但如果她确实被卖到妓院,那… “别总往最坏的方面想,“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毕竟沦落风尘的不是他自己,“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蓝念微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着说:“可是贺表哥说她被送进妓院…” “算了,你可能累了。” 盛夏泽知道她害怕,心里也很犹豫。他已经通过一路的安慰使蓝念微平静下来。所以放下了茶壶,单手将她搂进怀中拍了拍她的背:“累了会容易胡思乱想,一会儿热水就来了。你好好洗个澡,好好休息。” 蓝念微呼吸一顿,脸贴在盛夏泽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无论是钓鱼还是捕鱼,蓝夏清带着桶回来时桶里有大约四五条鱼。其中有两条鲫鱼,一条重达两三斤的黑鱼,以及两条青鱼。蓝夏清本没抱太大期望,但没想到他的伙伴周铭玉出去一趟居然真的有所收获。 “放哪儿?“一位身材颀长消瘦的男人携带着水汽,口中喷出的白气弥散在他的眉眼之间,透露着微笑。 虽然微弱,但这种看似毫不在意的自豪感,蓝夏清一眼就能察觉得出。 说实话,蓝夏清来到安家已经有半个月了,但她从未见过这位仙男在脸上流露出过太多的情绪。他就像一个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旁观者,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冷漠的态度。今天能够看到他露出情绪,看来心情确实不错。蓝夏清一直是一个擅长指挥别人的老板,她有一套方法可以让人们积极地工作。 给人下达任务时要干脆利落,同时夸奖也要干脆利落。因此,她指着灶台旁边的空地,让周铭玉把东西放在那里:“做得好,真厉害。这么寒冷的冬天能抓到这么多鱼,看不出铭哥还有这一手。” 话刚落,周铭玉抬起眼睫,对她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蓝夏清还没反应过来她所说的赞美话,但马上便挺起了脖子,态度非常坦然。夸奖别人又不是背后说坏话被人抓到,没有什么好羞愧的! 这位清秀的男人提着水桶逆光站在门边,神情上并无明显变化,但他的举止间透露出了一种挺拔的姿态。 蓝夏清静静地看着,挑了挑眉毛,暗自想道:果然。 任何人,尤其是男人,都逃不过夸奖一句就得意洋洋的魔咒。 “没想到啊铭哥,你除了熟练地做火以外,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既然已经夸了,那就顺便再夸一下吧,嘴巴灵活的事情实在轻而易举简单,“提起这个,我想起上次铭哥磨刀的姿势真是非常出色,让我一直难以忘怀。铭哥,你看看这条活蹦乱跳的鱼,不知道如果给你这把柴刀,你能不能把它处理得好并去鳞片呢?“ 周铭玉:“……”哼,以为这么肤浅的几句夸奖他就会听命于人? “拿过来吧,把鳞片都刮掉吗?“蓝夏清的双眼弯成了弯月的形状,“对,还有鱼的腮,把鱼肚子里的黑皮也刮掉吧。“ 周铭玉冷笑了一声,放下鱼篓,脱下蓑衣。他拿起一把柴刀,利落地抓住了蓝夏清指着的那条鱼,然后从容地走向井边。 安家的老夫妻看着两人一站一蹲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尽管他们还没有结婚,但这对年轻夫妻看起来相处得很融洽。 老两口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两个人完全不知道。一个像画家一样蹲在井边迅速刮鱼鳞,另一个端着小板凳来到灶台后面,一脸表情严肃地生起了火。 真是的,这样互相合作,各司其职的样子确实和谐。 安老汉拍了拍身上的灰,戴上了毡帽,走了出去。 虽然有鱼,但过年没有肉确实不行。他不死心,带着一个小包就又去村里逛了一圈。然而,他没有买到活鸡,却从屋后的翠花婶子那里得到了十五个鸡蛋。 翠花婶子平时除了给镇上的富户洗衣服,烧夜香,还养了两只鸡。她的日子过得很辛苦,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养肉鸡,她养鸡只是为了收蛋。这两只母鸡养了大半年,一次只能下一个,总共只有五十多个蛋。在大雪天,鸡蛋不好卖,翠花婶子自己一个人无法消化这么多,所以才把十五个蛋给了老安一家。 乡亲们都不收她的钱,她心里记挂着上次去安家吃的那些美味,老安却坚决不收钱。 老安一家知道翠花婶子的生活过得很艰难,他们接受了她的鸡蛋后,觉得需要回报一些。老安一直都是个心肠软的好人,这些年他做了很多善事。看到过年将至,翠花婶子独自一人蜷缩在茅草屋里,实在太可怜了。老安感到心软,让老安婆去邀请翠花婶子到家里过年。 老安婆去邀请,翠花婶子哪里好意思前去呢?只是十五个蛋而已,怎么值得一顿年夜饭呢? “这怎么行呢?我这么不吉利的人……“ 老安婆年轻时丧子,也听过别人说她命不好,会孩子压制她的命。老安婆看着翠花婶子,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遭遇。不过她的命运比翠花婶子好得多,虽然失去了儿子,但丈夫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我们家不讲究这些事。如果我家在乎这个,老婆子早就饿死街头了!“老安婆活到这个年纪,吃过了一辈子的苦,“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二哥的主意。你也知道你二哥这个人,既然他提出来,那我们家就不会讲虚的。来吃饭吧!“ 老安婆的好意使翠花婶子差点掉下眼泪。 她这一辈子真是太苦了。小时候在娘家当牛做马,受尽了打骂。嫁到安泰村,费了很大力气才嫁给了一个疼爱她的丈夫,结果丈夫年轻就病倒去世了。当丈夫疼爱她的时候,她也一直照顾着他。他们一起度过了短暂而美好的婚姻,生了一个儿子,但结果三年前她去镇上打工时,意外被一位过路的富人打死了。 她的好儿子就这样没了。那个富人竟然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就因为看不起一个寡妇,随意将尸体扔在地上,然后他的马车撞到了她儿子,打死了他。可怜的她,一个寡妇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她的眼睛因为哭泣几乎变瞎了,而在儿子的丧礼上,她还被亲生父母骂了。 她的母亲指着她的鼻子让她别再回家了,省得带回晦气害了她的孙子! 第34章 chapter34 老安婆的好意,她实在无法拒绝。想了想,翠花婶子决定把家里所有产的鸡蛋都带去安家。 “再添一道菜吧。“她把一篮子鸡蛋放下,“如果大年三十忙不过来,就去屋后喊一声,我就在屋里,听得见。无论是洗菜选菜还是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帮忙。” 蓝夏清听着老安婆的话,翠花婶子过来安家过年了。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过来过年而已。蓝夏清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但此时看着翠花婶子的表情,她友善地点了点头:“好,我不客气,婶子也别客气。” 翠花婶子微笑着离开了。 冬日里,白天短暂而夜晚漫长,一天过去了,就感觉什么都没做,天就黑了。蓝夏清坐在小板凳旁边,烤着火,而周铭玉端着一盆处理得干净的鱼放到她面前。蓝夏清皱眉问:“……” “放在哪里?”周铭玉一张通红的脸,冻得像冰一样,白皙的皮肤比雪还要白,他的眼睛清亮而湿润。他扭头看了一眼水中的自己,对比之下,感到沮丧。 蓝夏清随手指了指灶台,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她的动作充满了敷衍。 她完成了工作,但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周铭玉感到无言以对,默默回到灶台后面。 粥已经煮好了,但既然要他处理鱼,今天肯定得做鱼。虽然他不太喜欢吃河鱼,但出于对蓝夏清过去半个月烹饪技艺的认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期待。 说起来,周铭玉从来不是个贪吃的人。从小时候到现在,他很挑剔,不管是什么场合都一样。太腥或太油腻的食物他从不碰,但好像很久没发生这个问题了。他瞥了一眼正在准备煮鱼的蓝夏清,他不需要特意吩咐,火自然点燃起来。 鲫鱼,最适合做鲫鱼汤。虽然现在很多人用鲫鱼下奶,但其实鲫鱼汤是一道不错的滋补菜肴,不仅适合产后的孕妇,身体较弱的人也可以享用。 做鲫鱼汤,最重要的一步是煎鱼。要用小火慢煎,煎至两面微黄,其次是加入热水熬汤。如果这两步做得不好,鲫鱼汤的味道就会失去一些。 周铭玉透过灶台的视线,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鱼肉香味,不禁对蓝夏清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实在无法不好奇,这个人拥有如此出色的烹饪技艺,掌握着各种独特的烹饪方法。她就像一本活生生的菜谱,她知道的菜谱远比宫中的御厨更多。但如此年幼,拥有如此扎实的手艺,实在让人感到奇怪。 无论她来自何方,不管她的来历有多奇特,当周铭玉抿着美味的鱼汤时,他立刻后悔自己无事找事。 时间就这样飞逝,转眼间过去了。 梁员外家里催得很急。天刚亮,梁家的人就来敲门了。蓝夏清匆忙吃了几口饭,与安婆子一起上了去镇上的牛车。 “安二婶子也去吗?“ 一个熟人问道,这个张妈妈曾几次来过梁家。 “安二婶子的身体好了吗?“ 张妈妈打趣地说道。这些天安婆子一直受到蓝夏清的照顾,人看起来圆润了不少。她以前瘦骨嶙峋,现在脸上已经有了些肉,面色也比以前好看了许多。安婆子开心地笑道:“我身体好了,都是我家儿媳妇照顾得好。现在骨子都结实了很多呢。“ “是啊,你真是幸福啊。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儿媳妇,将来的日子一定更美好!等你家儿子身体更好了,说不定会多上几个孩子,家里就更热闹了!“ 张妈妈兴高采烈地说着吉祥话。 安婆子开心地笑着,脸上绽开了花朵。 蓝夏清装作没听见,默不作声,没有打破气氛。毕竟这样的话让人心情愉快,大过年的,没有必要让人不开心。三个人说笑着,牛车嘎吱嘎吱地到了镇上。 真是巧啊,有时候一切就是这样凑巧。他们的牛车刚刚经过镇子的牌坊,准备转进街道,忽然迎面撞上一辆奢华的大马车。那辆马车的驾驶员穿着非常考究的衣服,一只手抓住了马车的缰绳。乡村的街道狭窄,只够容一辆车通过。这两辆车相对而停,无法前进或后退。 大马车的驾驶员用马鞭往空中抽了一下,厉声喊道:“后退!你们堵在路中间干什么?“ 安婆子被吓得全身一震,紧紧抓住蓝夏清的手,手都颤抖起来。安婆子是典型的胆小女子。蓝夏清赶紧拍了下她的背,她缓过神来。 北方的天气很冷,蓝夏清出门前特意穿了很多衣服。她还用围巾蒙住了一半脸,以防风寒。说实话,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起眼,仿佛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从头到脚,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是凭借这双眼睛,她让那个骂人的人噎在了喉咙上。 他盯着蓝夏清,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但尽管如此,他没有发出声音。相反,他敲了敲身后的马车。 那辆紧闭的马车开了一个缝隙,他对着缝隙嘀咕了几句。 然后,咔嗒一声,那辆马车的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隙。光线交汇,从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到一张红润的嘴。但是因为距离有些远,无法清楚地看到。就在蓝夏清感到奇怪的时候,那车窗突然啪嗒一声关上。那辆奢华的大马车的主人没有说任何话,车夫毫无道理地转身离开了。 蓝夏清:“什么情况?“ 在晃动的马车中,蓝念微咬紧唇,脸色异常难看。紧挨着她的贴身婢女芍药也满脸苍白,握着手绢的双手不停地颤抖。 在昏暗的车厢里,主仆两人紧贴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惊疑和不安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芍药犹豫地开口说道:“也许我们认错人了?那个人离得那么远,包裹得像个熊一样,仅凭一双眼睛怎么可能确定是二姑娘呢?” 蓝念微松开揉皱的额头,扬起脸露出一丝笑容:“是啊,那个村妇坐在牛车上一点儿礼仪都没有,完全不像二妹妹那样温婉细致……” 主仆两人说这番话似乎既是为了安慰自己,也是为了安慰对方。话刚落下,他们对视了一眼,脸色更加苍白了。 第35章 chapter35 他们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蓝家的人。蓝念微与芍药一起侍奉蓝夏清长达十多年,无论是只剩一双眼睛的模样,还是化为灰烬的状态,他们都能认出来。而且蓝夏清的眼睛与众不同,拥有一对极为迷人的桃花眼。眼睛明亮黑白分明,眼尾却带着微红,犹如涂抹了胭脂一般。眼神在流转之时散发着水光闪烁,按理说如此妖媚的眼睛总是给人风流的印象。然而,她却与众不同,她的眼神清澈无比,没有一丝阴霾。 蓝念微上辈子就憎恶她,憎恶这双眼睛,尤其是在她同情自己悲惨人生的时候。 蓝念微永远记得上辈子自己一无所有地被周临城抓住头发,从床上拖下来扇耳光的那一幕,蓝夏清碰巧赶到时震惊的眼神。那种无法用言辞表达的同情凝视,成为了蓝念微两世以来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一直都恨,恨到了极点。如果她没有以金钥匙出生,在花丛中生活,蓝夏清怎么会如此天真无邪呢?仿佛她看不得脏污和阴暗,总是高高在上。但是,为什么同样是蓝家的女儿,蓝夏清可以心怀同情地看待自己? 因此,这一辈子,蓝念微重生后一直在打压蓝夏清,她要让她再也不能高高在上。 然而,蓝夏清无论是迟钝还是真的愚蠢,她的眼睛仍旧是那双眼睛,就像一个天真无邪、一无所知的孩童。这成为了蓝念微心头无法摆脱的刺。作为贴身奴婢,芍药当然了解蓝念微的心思。 多加留心,自然能够认出来。那个人绝对就是蓝夏清。 马车内一片寂静,晃晃悠悠地折回了客栈。此时雪已经停了,周围的积雪被清理得一干二净,马车悠悠停了下来。车夫从车尾拿出马镫,芍药搀扶着脸色苍白的蓝念微下了马车。两人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却意外地撞上了正准备出门的盛夏泽。盛夏泽一眼看见蓝念微脸色不对,眉头紧皱:“怎么出去一趟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了什么事?” 蓝念微和芍药的脸色同时一僵。 芍药赶紧摆摆手,解释道:“这边的西北风实在太大了,天气又冷得厉害。主子自小生活在太太的宠爱下,娇贵无比,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寒冷。刚到这个寒冷之地,身体实在受不住。所以在马车行驶到半途时感到身体不适,胭脂也不够了,我们便先回来休息一下。” 盛夏泽小心地打量了一下蓝念微,看她脸色如此惨白。他立刻将自己的外面的风衣脱下,披在她的肩膀上,轻叹了口气:“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会吩咐人去买。” 蓝念微闻着大麾上男子松柏般的清香,微微点了点头。 大过年的时候,这个小镇的商铺早就关门了。像胭脂铺子这样的店面可能在腊月之前就关门回乡过年了。但姑娘家平日里总是离不开胭脂水粉的装扮,这一路上她们精心打扮,让他们在此事上的忽视有些可惜。夏泽从丫鬟手中接过冻得发抖的蓝念微,亲自护送她回房休息。 与此同时,蓝夏清注视着突然空荡荡的街道也有些好奇。谁知道大马车里是什么人,突然掉头离去,可能是因为想起了紧急的事情。这与她们无关,既然街道空了,她们只需要尽快到梁家去就行了。毕竟年三十出来辛苦挣钱,一切搞定后还得赶回家和家人一起做年夜饭。 老车夫一甩牛鞭,牛车吱呀吱呀地往镇子的南边走去。 牛车停在梁家的后门。蓝夏清穿着厚实,但不妨碍她四肢的灵活。她先下车,然后搀扶着安婆子下车,最后帮张妈妈搭了一把手。到了厨房,正好是巳时。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材,有鸡、鸭、鱼、猪、羊肉等。蓝夏清扫视了一眼,居然还看到牛肉! 如今杀牛是违法的。除非是病死的牛,大部分时候是看不到牛肉的。蓝夏清高兴地拿起来晃了晃,至少有三斤。不知道梁家主人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好东西。再仔细看一圈,还有许多新鲜的水果蔬菜。更令蓝夏清惊喜的是,梁家居然有桂皮、香叶、孜然等调料! 如果她的历史知识没有错,这个时代桂皮、香叶应该还没有传入中原地区。难道梁家与西域商旅有往来吗? 来这里真是没有白来,她发现了这么多惊喜!蓝夏清看着这些香料不禁心动,如果梁家真的能获取到西域的香料,那么她的餐馆会怎样呢?也许可以和梁家主人建立良好的关系,争取得到这些东西? 心里打算着,蓝夏清和安婆子迅速开始整理食材。 食材很多,有些已经过处理,有些还需要她们两个收拾。好在管家担心她们忙不过来,安排了四个婆子过来帮忙。安婆子自己已经习惯了,蓝夏清也很擅长安排人干活。四个婆子中,两个去烫鸡拔毛,一个去采摘菜,洗菜,另一个负责烧锅和烧水。 厨房一忙起来,摊放在桌子上的食材很快就被整理好了。这三斤新鲜的牛肉,蓝夏清打算做椒盐牛肉。这种后世街头常见的菜肴,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没人尝过。 但蓝夏清从不小看街头常见的菜肴,因为它们有独特的美味,绝对能够吸引人们。 不过,南北椒盐牛肉的做法有所不同,蓝夏清有自己的做法。 现如今,要把牛肉煮得软烂,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蓝夏清为了这个目标,让人取了一个深口吊罐,先将牛肉切成大块,加入桂皮、八角、花椒、姜和葱等调料一起用小火慢慢煮。 虽然说是煮,但实际上也是在卤汁中煮。卤汁可以渗透入味,使肉变得软烂后再捞起来。待其沥干水分后,再将牛肉切成小块,放入油锅中炸。将牛肉两面炸至微焦,最后捞出沥干油。然后将花椒、孜然、盐等干炒香料磨成粉末,筛到炸好的牛肉上。这样每块牛肉都能裹上粉末,让口感更加美味。 这时候,大块牛肉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既然蓝夏清的做法偏向干制,自然需要将牛肉挑出来。他用双筷子将牛肉放到旁边的托盘上,让其悬空沥干。 第36章 chapter36 先不说蓝夏清揭开吊罐时散发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梁家的厨子突然出现了。他的目光闪亮地盯着蓝夏清的吊罐里的卤汤。 “原来这些东西是这样使用的吗?“马厨子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些东西梁家弄了好一段时间,他一直不知道如何使用,原来可以作为配料使用。 蓝夏清顺便瞥了一眼,忙里偷闲地回答:“那些是西域的香料,用来调味的。” 马厨子惊讶地意识到,尽管蓝夏清很忙,却还搭理了他,这让他感到受宠若惊。他原本是背手在这里东张西望,现在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在乎婆子们那注视的眼神,走到蓝夏清身边问道:“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我手脚粗糙,但在案头上砍大块骨头却有很大力气。” 蓝夏清来了两次,还没有认出他,看着他如此殷勤,大概猜到他是在后厨工作的。 她紧盯着她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可以轻松猜出她想要偷师的意图。蓝夏清眨了眨眼,觉得并无大碍。她知道自己的烹饪技艺是不能传给别人的,而且这些食谱在后世已经司空见惯了。如果这个人真的有兴趣学习,看几眼也没什么关系。作为川菜界的第一人,她一直对自己充满自信,菜谱虽然相同,但每个人的天赋不同。 “那感情好,你能用刀吗?“她毫不犹豫地问道。 马厨子见蓝夏清没有反感,心里更高兴了:“能用!我在灶头上忙活了三十多年,切菜也是我擅长的。” “那就好。你先去给那边的山药削皮。“蓝夏清点点头。 这句话一出口,蓝夏清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身旁正忙着切菜的安婆子斜眼看了过来。安婆子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连连看向蓝夏清。如今,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情况屡见不鲜,有些徒弟都会藏着一手。 蓝夏清笑了笑,只是说:“娘,你可以把这些菌子泡一泡。” 安婆子叹了口气,端起盘子去后面泡菜。 年夜饭上,蓝夏清没有做太过精致的菜肴。大部分菜都可以简单搭配完成。也许是上次做的鱼头豆腐给梁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后厨里放着四条新鲜的活鱼。鱼头豆腐在冬天吃确实不错,但菜单不能总是重复。 蓝夏清便问马厨子:“有没有酸菜?“ 马厨子一边利落地切菜,一边的眼睛不停瞄向蓝夏清,听到问题立即回答:“酸菜?泡菜?“ “对,“蓝夏清点点头,“就是腌制的那种。” ……是有的。但这种东西通常是供我们这些下人食用的,没摆在主人家的桌子上过。 “去拿一些过来,要够酸的味道。“蓝夏清说道。 马厨子有些疑惑,但想了想,转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从床底下拿来了半罐子酸菜。他今天也算得到了蓝夏清的指点,所以愿意满足梁家人的喜好。他边挑选一根酸菜给蓝夏清试味道,边说道:“这种东西通常是给下人吃的,大过年的不容易上主人的餐桌。大奶奶注重面子,可能不太好……“ 蓝夏清尝了一口,笑着赞扬道:“这是谁腌的?手艺不错!“ 马厨子自然知道这是他自己做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只是喜欢吃一口咸菜,作为开胃菜.“ 这个酸菜看上去色彩鲜艳,味道酸咸可口,至少比蓝夏清之前在安家吃的好。本来她想做酸菜鱼,但既然马厨子提到梁家人注重面子,那就做上次的鱼头豆腐汤吧。不过这半罐子咸菜,蓝夏清舍不得浪费,于是问道:“这半罐酸菜能卖给我吗?“ 马厨子一愣:“这都是用来泡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喜欢这个味道。“蓝夏清坚持说道。 马厨子听到蓝夏清赏识他自己腌制的东西,顿时又惊喜又意外。想到自己今天偷学的东西,蓝夏清虽然发现了,却没有说出来,还顺便给了他一些建议。他连忙摆摆手:“喜欢的话就拿走吧。如果不够的话,我屋里还有几罐,明天有时间我送给你。“ 蓝夏清婉言谢绝,她早就打算开自己的餐馆,所以某些东西她自然早就考虑过了。酸菜鱼是她备选菜单中的主菜之一。 “等忙完了再说。“蓝夏清说道。 尽管是送东西给别人,但马厨子却开心得像捡到了金子一样。后厨里切菜做饭时,他满心欢喜,差点就要唱起小调来。蓝夏清看得称奇,本来安婆子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此刻安婆子却安静地不再言语。 儿媳妇比她懂得善解人意,儿媳妇也很聪明。 在一场丰盛的年夜饭上,摆满了十二道菜。其中有一道美味的椒盐牛肉,一锅鲜美香浓的鱼头豆腐汤,还有一碗香气四溢的香菇鸡汤。此外,还有两道色香味俱佳的红烧大荤菜和四道素炒菜,以及两道清爽可口的凉拌菜。蓝夏清还记得张妈妈在腊月二十八特意上门嘱咐她提供香肠。经过一番思考,她决定蒸出一锅美味的煲仔饭。煲仔饭的制作需要掌握火候,上次马厨子无意中蒸出的饭菜做得不错。 于是,蓝夏清亲自调制了一份酱汁,然后将制作煲仔饭的任务交给了马厨子:“等到食用时再将酱汁淋在上面,提前淋上去会影响口感。” 马厨子知道香肠是由蓝夏清亲自制作的,他眼睛盯着酱汁犹如看到了宝藏一般。虽然他偷偷看了两眼蓝夏清做菜,但他还知道保持适当的面子,没有追问蓝夏清酱汁的调制方法。 马厨子用筷子蘸了一点酱汁放在舌尖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味道竟然鲜甜非常! 整个上午,蓝夏清忙得明明白白地准备了十二道菜。幸运的是,梁家过年的餐点是中午用餐,这样她就不必费心想办法保持菜肴的色香味。每道菜一一端出厨房,蓝夏清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脖子,与安婆子一同在后厨等待评价。 第37章 chapter37 梁家对待这场盛宴非常慷慨,给了蓝夏清丰厚的酬劳,银两毫不吝啬。十两辛苦挣来的银子丝毫没有减少,还多加了五两红包。甚至梁家的大奶奶吃着牛肉感觉很满意,还特地让蓝夏清亲自过去给她品尝。 蓝夏清点了点头,跟随着那名婆子一起走向后院,等待着评价的结果。 梁家的宅子相当宽敞,分为五进五出的格局。蓝夏清跟着家中的婆子往里走,经过大约十五分钟才到达大奶奶的居所。 此时房间里的人很多,梁家几位奶奶和姑娘们都聚在一起。一个微胖的女人放下筷子,转过头看见蓝夏清后便说道:“上次的宴席,你也是负责的吧?“ 蓝夏清扫视着屋里的女子们,一眼就注意到坐在主桌旁那位娇憨的圆脸姑娘。那姑娘的相貌并不算极美,但身上似乎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不知不觉中,蓝夏清多看了几眼,那姑娘笑着问道:“你这位小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说话的是梁家的大姑娘,也就是梁家打算送去参选的大女儿。 蓝夏清本来无意,听到姑娘的话后,便回答道:“大姑娘看上去很有福气啊。“ 这话可真不是说错了。因为贺家一直拖拖拉拉,不肯给准话,但她的二弟却出去四处奔走,竟然找到了一个有势力的支持者。虽然那支持者脾气不太好,但他写信去江南,直接将王大姑娘的名字加入了江南选秀女花名册。 听到蓝夏清的话,大姑娘的眼睛都笑成弯月了。 不仅是她,坐在旁边的梁家大奶奶也高兴得脸皮颤抖。人们遇到喜事时都心情愉快,王大奶奶原本是叫蓝夏清过来要奖赏她的,她正好听见下人说了这事。这一家人都是老实人,上回来梁家办事的安婆子几乎丢了命,被人推搡得厉害。看到蓝夏清这么会说话,大奶奶挥了挥手,又在她的红包里加了两两银子。 蓝夏清算了一算,做了一顿饭,竟然得到了二十一两银子的赏赐。 在回安泰村的路上,蓝夏清和安婆子一路上满怀喜悦地带着二十一两银子回到了家。安婆子笑逐颜开,走路都显得轻盈起来。虽然安老汉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但看着两人满脸红光,就知道他们碰上了好事。 度过了一个上午的忙碌,回到家后还得忙着准备年夜饭。 家里的食材并不多,安老汉和周铭玉也帮着忙活。蓝夏清考虑到翠花婶子的性格,怕她不让她做事会不好意思来安家吃年夜饭,于是让安婆子去后院叫她一声。 翠花婶子果然在那里等着,整个上午都不敢出门。原本她担心安家人找不到她,现在听到安婆子的喊声,忙不迭地擦了擦手就过来了。 就这样,安家热热闹闹地忙着年夜饭的准备,而在镇上的客栈,蓝念微看着桌上那些粗糙的食物,完全没有胃口。 夏泽实际上也不喜欢这里的食物,但是客栈只有这种次等货。他们随行带的食物早就吃完了,来到西北这边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但是即使米不好吃,他们还是得吃。毕竟不能饿着肚子。 夏泽一边吃一边停下来。对面的念微却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似乎来到西北后,她更容易哭。才来了两天,她已经哭了四次了。夏泽知道她感到委屈,原本作为官宦家庭的千金大小姐,不应该被迫离开闺阁,为了找人跋涉千里、风餐露宿,自然是感到苦楚。 “再等几天,“夏泽也是被宠坏的人,但他作为一个男人不好抱怨,“那个人贩子不在镇上。再等几天,找到那个拐走你妹妹的人贩子,问清楚情况,我们就回去。” 说到妹妹夏清,念微的心紧了一下,但表情却掉下了眼泪:“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那就是你妹妹的命了。” 夏泽说这话时神情非常冷漠。实际上并不是冷漠,他一向只关心自己关心的人,与他无关的旁人又能怎样?虽然念微是贺家的族表姑娘,但与夏泽毫无关系。再说,这女孩儿傲慢恶毒得很,江南这段时间经常害他心爱的人。他已经出手干涉,已经是做尽了善事。 “别往坏处想,说不定她运气好,现在生活在好人家里呢?” “怎么可能!” 念微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吓了夏泽一跳。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激,念微吸了一下鼻子,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不,我的意思是,我妹妹长得很漂亮,就是女孩子看了都觉得可爱可怜,那些坏人怎么能放过她?” 夏泽听了叹了口气:“…那也是她的命运。” 念微似乎被悲伤淹没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转过头,用手帕掩住脸呜呜地哭泣。哭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问道:“夏泽哥哥,如果我们找到了妹妹。如果她已经遭遇不幸,我们带她回贺家,是不是她的名誉就完了?” 这是肯定的。无论被伤害与否,一个人在外流落这么久,回去也会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夏泽看着为妹妹担心的少女,心里一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担心别人。这个傻姑娘啊,不知道他们找回去,受影响的第一个就是她的名声。 在他看来,这个念微,在外面死了对谁都好。 想到这里,夏泽不禁开始担心。如果念微回去坏了蓝家姑娘的名声,他和念微能有什么结果? 显然,这就是念微想问的问题。 她哭了这么久,终于问到了重点:“那夏泽哥哥,你好心地带我北上找妹妹,那以后,我们还能…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蠢!冲动之下就不管不顾!” 她没有说下去,但彼此都明白。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夏泽的眼神摇摇欲坠。 夏泽原本不忍心看她哭,更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放下筷子,走到念微身边,不顾礼节地把她搂进怀里,心软得像水一样:“傻姑娘!哪能怪你?你出来找人,如果不是我揭穿,旁人怎么会知道你不在?再说你已经走了四五天了,是我紧随其后追上来的。如果该怪谁,就该怪我先做错了。” “那盛家的长辈岂不是…” 第38章 chapter38 夏泽拍了拍她的背,觉得怀里的人既可怜又可爱:“是我不顾礼法降低了你的名声,我家的长辈都是讲道理的人。是我先犯了错,自然要承担后果。你放心,回到江南后,我会让母亲去京城蓝家提亲。” 念微的心猛地震动,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突然放声大哭。 “夏泽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我一个小庶女,怎么配让你求娶!” “傻姑娘。“夏泽说了这样的话,心里其实还有些不悦。毕竟以他的身份,作为大学士的嫡长孙,将来的婚姻还是为了盛家的总妇而准备的,娶一个庶女确实困难。但听念微这么说,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办到,“你夏泽哥哥何时说过谎?既然说要娶你,就一定会娶你。但千万别哭了。” 在孤男寡女的情景中,彼此倾诉心声之后,终于迎来了盛夏泽亲口承诺要娶她的时刻,蓝念微重回屋中,内心感到了莫大的确定。然而,回想起今天在镇子东边遇到的那个人,她感到心中的不安。 经过深思熟虑后,她让芍药把车夫叫来。 这位车夫是蓝家多年来的忠实仆人,也是蓝念微倚赖了十多年的人。她不好明说其他事情,只嘱咐车夫去进行调查:“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蓝夏清,千万不能让她接近夏泽哥哥。另外,查一下崔五在哪里。我的大表哥的信中也提到了崔五的下落,但别让他知道我们要找他。” 这是蓝夏清在这个世界重获新生后的第一顿年夜饭,他们全家四口人加上翠花婶儿一共五个人共进晚餐。蓝夏清与安婆子商议了一下,决定做九道菜,寓意着“长长久久”。九道菜中包括两道大荤菜、一道汤、四道素菜,以及一些荤素相搭配的炒菜。安木匠觉得这个意义很好,一家人期盼的不是大富大贵,而是长久的幸福。 由于两个大男人不擅长烹饪,安木匠和周铭玉就在一旁帮忙。 安木匠手脚粗糙,年纪大了,眼睛也有些模糊。他不太擅长采摘菜,干脆去劈柴了。正好是大年初一做饭,需要多一些柴火,他多劈了一些,省得后面做菜时没有柴火烧。至于周铭玉,他在腊月二十八时抓的鱼还放在盆里养着,有一条就会有第二条,当然还是由蓝夏清指示他处理。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被指使的角色,内心也逐渐习以为常。 安家的食材不是很多,既有素菜也有荤菜。这些日子他们东拼西凑地屯了些食材,足够做一顿年夜饭。 一早腌好的猪肋排还挂在堂屋,蓝夏清去拿出来。 这块猪肋排是蓝夏清特意保存的最好的一块,每块骨头上都裹着适量的肉。 若是在现代,这块排骨无论是烤还是红烧,都比腌制后的要美味。不过,在这个年代,猪肉的腥味实在有些重,经过腌制挂着两天后,那股味道就渐渐淡了。 安家只有一把菜刀,只有一个人能用,其他人就没得用了。 正巧翠花婶子端着小篮子蹲在一旁仔细清洗着菜,当她清洗好后,蓝夏清便迅速开始炒馅儿。她将新鲜的白菜、韭菜和煎熟的鸡蛋一起切碎,混合在一起炒出美味。蓝夏清一向喜欢尝试不同的口味,即使是包饺子,她也不愿意只吃一种味道。她想到之前还泡了些粉丝,于是决定炒一些萝卜丝炒粉条。 萝卜丝炒粉条是一道非常美味的菜肴,做得好的话,甚至比肉类还好吃。蓝夏清匆忙炒好馅料,然后让安婆子和翠花婶子去客厅的大厅那边包饺子。 由于安家的厨房实在太小,几个人挤在里面连转身都困难。所以他们无法同时待在厨房里,只能分头工作。作为主食,他们准备吃饺子。在北方,过年都吃饺子,林安镇也有这个习惯。今天早上在出门之前,安婆子就担心发面的时间不够了,所以天还没亮她就嘱咐安老汉准备发面。现在面已经发好了,早就可以使用了。 说到做饭,现在安婆子完全服从蓝夏清的安排。他们不会干涉年夜饭的做法,专心听从蓝夏清的安排。相比于她自己的主意,左右媳妇的想法更周全,所以她不会胡乱发表意见。包饺子的活儿交给了她和翠花婶子,两个人端着材料去了客厅。 等所有人被分派出去干活之后,蓝夏清才去牛车上取来从马厨子那里拿的酸菜。 酸菜鱼是在现代她经常做的一道菜,但在这个新环境中,蓝夏清却从未做过。作为未来餐厅的主打菜品,蓝夏清觉得她应该先试着去做一下,毕竟不同的环境和食材会对味道产生影响。只有经过多次实践,她才能知道哪些食材最适合做这道菜最好吃。 牛车停在房子后面,酸菜就摆放在牛车下面。蓝夏清试着拉了两下,却无法移动它。这个陶罐看起来并不重,但一旦搬起来就感觉非常沉。尽管她已经吃了半个月的饭,但身上并没有多少肉。可能是因为她太担心了,或者这个地方提供的营养不够。蓝夏清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她蹲下来,试图搬起来。然而,这个破罐子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搬动它,但一旦举起来,她的脚就不稳了。她左摇右晃地站着,眼看着怀里的罐子要掉下来。 就在蓝夏清以为整罐酸菜都要摔到地上时,一个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人蹲在井边剔鱼鳞,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罐子边缘,稳住了它。 周铭玉低头凝视着蓝夏清突然面无表情的表情,他的指尖被冰冷的井水冻得通红,但手背却依然白皙如初:“搬到哪里去?” 这个家伙的声音就像电流一样,无论听几遍都让人受不了。 蓝夏清死鱼般的眼神:“……后厨。” 周铭玉轻松地搬起来,头也不回地把大罐子送进了后厨。 蓝夏清皱着眉头跟在他身后,斜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这家伙是不是千里眼或者顺风耳啊?离得那么远,他是怎么这么及时地出现的?难道他一直都在听她的动静,等着她说一句不用去剔鱼鳞吗? 周铭玉没有听到她小声抱怨,他放下东西,拿起刀子又去剔鱼了。 蓝夏清:“……”某种程度上,这家伙还真是爱岗敬业。 第39章 chapter39 酸菜泡好了,翠花婶子洗好的菜也放在桌子上。蓝夏清拿起菜刀,灵巧地切成了一朵花瓣。她需要做两道重口味的菜,一道是红烧排骨,另一道是酸菜鱼。酸菜鱼是快炒菜,红烧排骨需要先焖一会儿,这样排骨的肉才会又软又烂,不会有腥味。所以先做排骨。 两个大灶,需要快速烹饪菜肴,当然要都用上。然而,蓝夏清专职的生火小哥还在外面忙着剔鱼鳞,她犹豫了一下,把劈柴的老汉叫了进来。 家里有两个男人,煮菜做饭都不行,但他们的火技术都是一流的。 而年轻的男人周铭玉除了擅长生火外,他的杀鱼和切鸡的技术也非常高超。蓝夏清强烈怀疑他在被下毒之前是做屠宰工作的,要不然为什么只有在屠宰场上才会有这么高的技术呢?比如现在,一个文雅美貌的男人端着三条处理得像艺术品一样的鱼进来,神情冷傲地放在她面前说:“这样可以了吗?” 蓝夏清微微一笑:“……不知道铭哥的高超刀技能否用来切鱼和去骨?” “你说什么?”刚刚干完活准备喝口水的周铭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蓝夏清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把这条草鱼切片,去骨头。” 周铭玉:“……”他开始觉得自己好像被她指使了? 没错,她开始指使他了。奸商老板安指使他也理所当然,他给了周铭玉一把翠花婶子拿来的刀:“我还需要砍排骨,你切鱼,切得厚一些。” 周铭玉:“……” 他默默地拿起刚放下的鱼,转身去旁边切片。 蓝夏清瞥了一眼,拿起菜刀开始剁猪肋排。虽然这些猪肋排经过腌制,但只是为了保存,放几天就可以食用。因此,她没有放太多盐,现在把它们当作新鲜的猪肋排来红烧。首先将它们放入锅中焯水,去除一部分腥味。然后加入八角、桂皮、花椒、姜片等调料一起炖。 这些调料是梁家的,不是蓝夏清偷来的,而是临走前马厨子偷偷塞给她的。 说起来,这个马厨子也是个了不起的人。表面看起来懒散,性情不好,但他非常讲义气和道理。在烹饪方面也有出人意料的好学能力。蓝夏清本来今天只是随口给他一些建议,没想到马厨子后来的态度就像她是他的师傅一样。她不敢当师父,蓝夏清自觉自己目前还没有当师傅的能力。 她打开大坛子,取出两颗酸菜,用清水泡一下。这种腌制的菜盐分太高,需要泡一下才能去掉一些味道。 翠花婶子送的十五个鸡蛋锁在安婆子的屋子里,拿出一些来可以炒菜或做配菜足够了。 鸡蛋是一种万能的食材,可以搭配任何菜肴,所以不用担心搭配上其他菜肴的问题。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渐渐昏暗了。北风呼啸,不管是否有雪,总是感觉很冷。关上大门后,仍然觉得寒风袭来。大冬天一冷的话,蓝夏清就想吃火锅。只是安家的条件有限,很多锅具都需要适当的器具。思来想去,她觉得摊点蛋饺可能更好一些。 正当她思索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话:“这样做行吗?” 突然靠近的声音让蓝夏清汗毛竖起来:“你干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昏暗的灯光透过后厨门照射进来,给高瘦男人镀上了一层微光。他有着清秀俊逸的气质,就像水墨画卷一般。他微微低着头,那双眼睛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仿佛卷起了漩涡,能吸引人进去。周铭玉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激动,但还是友好地问了一遍:“这样切成鱼片可以吗?” 蓝夏清瞥了一眼,真是个奇怪的情况,鱼片都已经切好了。每一块鱼肉片的大小和厚度都一致,仿佛是用游标卡尺测量过般精准。蓝夏清严重怀疑这个人是穿越来的,可能在前世是个外科医生? 她不经思考地回答:“奇变偶不变吗?” 周铭玉:“????” “……没什么,”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蓝夏清随意地摆摆手,“切得很好,就这样吧。” …… 经过一番忙碌直到天黑,终于做好了晚饭。 全家人加上翠花婶子,开心地度过了一个团圆的年夜饭。酸菜鱼的味道获得了一致好评,特别是喜欢酸味的安婆子,几乎把整盘鱼包圆吃光。就连不太爱吃鱼的周铭玉,也为了配合酸菜鱼吃了两碗饭。甚至连汤底的酸菜都被他一家人吃得干干净净。虽然口味因人而异,但酸菜鱼的空盘子给了蓝夏清极大的自信。 年夜饭过后,除夕夜是要守岁的。自从丧子之后,翠花婶子度过了第一个热闹的年,现在舍不得离开安婆子身边。但除夕夜,每户人家都要守岁,尽管她家已经没有人了,她还是得回去守岁。 为了安全起见,安木匠让蓝夏清和周铭玉送翠花婶子回家。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是正月初八了。 按照惯例,在正月期间,家家户户都会互相串门拜年,但是安木匠夫妇和安家的兄弟姐妹之间闹得有些僵,今年他们没有外出拜访。安婆子不是西北人,自从跟随安木匠从军营出嫁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乡,因此也没有自家的亲戚可以拜访。况且天气很冷,老夫妻俩宁愿待在家里躲避寒风。 蓝夏清有些着急,她觉得日子差不多了,一大早便去小镇上看店铺的情况。 老夫妻俩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所以让周铭玉跟着她一起去。 奇怪的是,蓝夏清指使周铭玉做这做那,吃这吃那,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现在他也胖了点,人变得越来越健康,皮相与内在相得益彰,就像是一盏美人灯点亮了心房。蓝夏清相信只要给他一个简陋的衣物,他也能穿出一身高级定制的气质。 人比人,气死人。明明她也吃得不少,可就是不胖。 蓝夏清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渴望自己能胖起来。 第40章 chapter40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小镇上,发现原本平静的街道变得异常热闹。好像是特殊的节日一样,街道上挂满了彩灯。商铺都开门迎客,街道上人山人海。正在此时,一条舞龙队从街道上穿过,小孩子们跟在后面欢呼雀跃。蓝夏清感到好奇,竖直脖子往人群里看。 然而,由于她个子矮,纵使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楚。反而在人群中,她不时地被人撞到。有时撞到胳膊,有时撞到肩膀,有时撞到后背,甚至还有胸口的。这来回的撞击让她感到非常疼痛。 蓝夏清心想,这条街怎么这么拥挤,到处都能撞到人? 她正准备放弃,准备躲到周铭玉身后,忽然透过喧嚣的人声缝隙,她清晰地听到一个人在嘀咕:“丑八怪怎么贴得更紧了?竟然往人家公子身上贴,真不知羞耻!” 蓝夏清疑惑不解:“???” 背后又一次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这次不是错觉,而是被肘部撞到。 她扭头,抓住撞她的姑娘。这姑娘有个圆圆的脸庞,皮肤黝黑而粗糙,但眉眼之间透露出灵气。被蓝夏清抓住,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瞪大了眼睛满不在乎地以一副:“我就故意顶你,你能怎么样?”的嚣张态度回应。 蓝夏清实在搞不清楚,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姑娘。 就在此时,她的胳膊又被人顶了一下。顶得很重,蓝夏清甚至穿了这么多衣服都觉得疼痛。她扭头一看,又是一个姑娘,头上戴着红色的花饰,身穿花袄。相比之下,这个长脸的姑娘穿着要好得多。她靠在蓝夏清身边,虽然不看蓝夏清,但显然也没有掩饰她刚才撞人的事实。 此时蓝夏清才意识到,她站在人群中,周围全都是这样的女孩子,前后左右都挤得很近。 蓝夏清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些什么的周铭玉,忽然轻蔑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最近的黑圆脸小姑娘不高兴了。 蓝夏清抓住周铭玉的手,决绝地从人群中牵着他走了出去。周铭玉感到突然被人握住手,从手心传来温暖的感觉,他心生惊讶,差点出手自卫。然而,当他意识到是蓝夏清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蓝夏清提高嗓门,“我们找个地方离开这里,太拥挤了。” 周铭玉差点被她称呼为“我相公”给惊呆了,但在公众场合他又不好多说什么。他面露古怪的表情,被蓝夏清拉离了人群。两人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蓝夏清果断地松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这次她可真是顾虑美观了。她没有立即考虑去市集或者菜市口,而是牵着周铭玉直接赶向医馆。 就在蓝夏清和周铭玉在镇上漫步时,一群人打听去年是否有少女被拐卖到安泰村的消息,他们打听到了安木匠家门口。安婆子已经去翠花婶家缝衣服了,只留下安木匠一个人。他正踩着一块木头,全神贯注地锯着。他想,儿媳妇至少是个年轻姑娘,他决定抽时间给她做一个梳妆台。 门被敲响时,他吓了一跳。他打开门,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陌生汉子,穿着体面。近一个月来,安木匠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崔主簿为了一口饭,经常派人来购买木器。安木匠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再手足无措。 “拐卖?没有啊。“安木匠摇了摇头,“我们村里都姓安,都是本地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 问话的是崔五旁边的那个壮汉,他已经追查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这个目标。目标说自己被卖给了一个残疾老人,但他并不清楚那老人是哪里人。他们只能自己打听。 现在,壮汉看着安木匠,觉得他很像拐卖少女者的模样:“大约这么高,唇红齿白,很漂亮。说话温柔轻声,胆子很小,身体也比较虚弱。如果你真见过的话,务必交出来。这位姑娘的身份极其尊贵,你们这样的普通人承受不起……“ “真的没有啊。“安木匠实在不明白,他们村子里都是老实人,哪会拐卖别人? 壮汉听到村里有人说他买了一个新媳妇,顿时生气了:“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媳妇可不是你说的那个姑娘。我家媳妇瘦得跟猴子似的,虽然不丑,但也称不上漂亮。再说,你说的姑娘是贵族出身,而我家媳妇只是个出色的厨师!“ 壮汉听说过这事,听说去年年底这家媳妇还在梁员外家做过年夜饭。连吃惯好东西的五爷都赞不绝口,那个目标可没有这个本事…… 看来找错人了。 壮汉不想再纠缠,向安木匠致以道歉,转头沿着山路去另一个村子继续寻找。 与此同时,蓝夏清发现自己与周铭玉走散了。她感到非常无语,觉得这么大的人怎么会走散呢?难道他们上街还得拴一根绳子来互相牵着吗?只要稍微挤一挤,就找不到人了吗? 蓝夏清坐在一家餐馆里,无语地让服务员给她上了一杯热茶。 另一边,周铭玉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感到有些迷茫。小小的林安镇竟然能把人给弄丢,他觉得自己这一年确实荒废了太多。当意志力变弱之后,他觉得自己也变得迟钝了。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周铭玉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糖葫芦给了一个小孩子,然后顺着人群寻找。 不清楚是什么节日,随着时间过去,人越来越多。原本就挤迫的街道上,还有一些富人开车穿行。周铭玉刚走到一个巷口,突然有一辆马车嗖嗖地向他赶来。 人们纷纷退让,周铭玉眼看着一个小孩子被拥挤的人群撞倒,摔在马路中间。他迅速反应过来,一下子闪身过去,把那孩子抱起来,然后退到人群的后面。驾驶马车的人也吓了一跳,抬手就用鞭子抽打周铭玉,连声责备道:“怎么回事!你没看到马车过来吗?你瞎了吗?你想死吗?” 街道本来就很窄,人挤人之下更加拥挤。当鞭子甩过来时,误伤了几个人。 第41章 chapter41 看着人群中一片惨叫声,周铭玉伸手抓住了鞭子。用力一拉,马车上的人连同鞭子一起被他拉到地上。人群中顿时欢呼喝彩,吸引了旁边客栈和餐馆里的观看者们的注意。 蓝念微正趁着阳光好,靠在窗边泡茶。听到楼下的动静,她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手中的茶壶没有倾斜在茶杯上,茶水顺着桌子滑落到地上,她甚至没有察觉。她注视着楼下那个拍拍孩子头的男人的手,手剧烈地颤抖着。 坐在她对面的盛夏泽愣住了,他扭头往下看,看到倒在地上发出呻吟声的车夫。 “发生了什么?“ 蓝念微仿佛听不见,啪地放下茶壶,拎起裙摆,冲下楼去。 盛夏泽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眨了眨眼睛,连忙站起身跟上。与此同时,周铭玉已经安顿好受惊的孩子,朝着蓝夏清可能去的地方走去。 他走得既不慌乱也不迟缓,蓝念微追下楼来时还是没有看见他的人。她的心脏急剧跳动着,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蓝念微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她扫视了所有的人,来回扫视,但是她找不到他。就在她血液将要沸腾到冰点时,她不经意间瞥到人群后面一个独特的身影。 尽管他穿着破旧的衣服,没有华丽的服饰,但那挺拔的身姿和高贵的气质让他不可能是别人,那人是——周临川! 天啊,世子爷难道没有死吗? 原来备受称赞的才华横溢的世子爷还活着!周家所说的天妒英才、世子爷英年早逝原来是假的!蓝念微已经听不见身后盛夏泽的呼喊声,她冲向那个身影,穿过人群。 盛夏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跟在蓝念微的身后。 然而,蓝念微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除了普通人,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世子爷的身影!根本没有!!!刚才一瞥之间的那张脸,看起来像是她的幻觉。此时蓝念微被追上来的盛夏泽赶上,她不想解释,只是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盛夏泽本来想问个究竟,但感觉到胸口湿润的温度,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而周铭玉则毫不知情,此刻他站在一家餐馆门口,注视着里面正在津津有味地吃东西的蓝夏清。 ……这个可恶的丫头! 虽然没有享用什么美食,只是几块点心而已。蓝夏清无语地看着眼前那个神情淡淡、眼神却让人感到不安的男人。她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绿豆糕,朝天翻了个白眼,说道:“……坐下吧,给你也叫一份点心好了?” 点心的碎渣差点喷到周铭玉身上,他愣愣地回应:“……” 匆匆塞下一些糕点后,两人便匆匆前往西街看铺子。 林安镇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个商旅马车带动起来的镇子。 很多年前,在没有与西域相连的商路时,这里还只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村落。后来,大夏朝廷兴起,将北羌一族驱逐至边境之外,这里渐渐安定下来。林安镇的历史并不长久,不到七十年。但是由于连接东西两侧的商路使人流量增多,逐渐形成了一个狭长的镇子,就像一个细长的梭子。 镇子的住宅区集中在中间的位置,反而两端分布着不同的商业区域。靠东边是一个大的瓦市,蓝夏清当初就是在那里买到的东西。而靠西边则遍布了林安镇供商旅暂时休息和打尖的食肆。 今天是林安镇一年一度的除秽节。这个节日是独特于林安镇的,旨在祛除不吉祥的事物,迎接好运。每年这个时候,村里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来镇子上赶集。 做买卖、舞龙和观看热闹的人聚集在一起,非常热闹。 正好碰上难得的好天气,来镇子上玩耍的人也很多。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日子,街道两边的商铺今天都开门营业。此时,舞龙队已经从西街绕了一圈,然后转向东边,而跟在舞龙队后面的少男少女们在追逐着热闹。人群走开后,西街立刻变得安静许多。 蓝夏清拉着周铭玉径直朝带有出售告示的商铺走去。 林安镇还没有正规的牙行,镇上的奴婢、牲畜买卖以及商铺宅子的买卖都是私下交易。只要买卖双方商量好了,签署合同并付款,就可以办妥手续。 这家铺子已经挂牌子很长时间了,但至今无人问津。 倒不是说铺子不好,相反,它的位置好,采光充足,内部空间也宽敞。但问题在于价格太高,店主要价二十两银子。他坚持只卖不租,坚定地挺在这个价格上。 然而,这里是个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镇上葫芦巷的一栋小院子才值十五两。这个铺子要求二十两,太贵了吧?再说,乡下人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勉力维持生计,稍微富裕的家庭也只能养些鸡、鸭、猪和羊。而且家里一般都有五六个孩子,人口较多的家庭甚至有十几二十口人需要供养。他们勉强筹集的粮食和财产可能一年下来也只能存下四五两银子,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二十两来买铺子呢? 所以,这个铺子已经挂牌销售了半年多,从最初许多人上门询问到如今无人问津,始终没有买家。 突然有人上门询问,这着实让附近店铺的生意人感到惊讶。大家作为邻居,互相间常见面、很熟悉。当听说蓝夏清和周铭玉的来意后,其他人立刻代表两人去询问。很巧的是,铺子的主人就住得不远,只要唤一声他就会过来。 铺子的主人是个消瘦的中年人,脸色苍黄而带有黑色,走路时显得有些蹒跚沉重。 很明显,他看起来病得很重。难怪铺子只卖不租。他见到前来看铺子的是一对衣着破破烂烂的年轻男女,眼中的喜悦瞬间变淡。他用手捂住嘴巴,沉重地咳嗽了一声,缓缓扶着腰走向门口:“我这间铺子只卖不租,谈好了,当场就可以办地契手续。二十两银子,不能少一文。” 蓝夏清与周铭玉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说话,跟着铺子主人走进了铺子。 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尘土的气味扑鼻而来。 第42章 chapter42 阳光透过天窗洒进店内,清晰地映照着悬浮在空中的尘埃。一个中年人忙着拖动椅子和板凳,同时打开窗户,寒风吹进来,将尘埃闷气驱散了一些。 “如果你们买了,这些家具就一并送给你们。“中年人辛苦忙碌了一阵子,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滴下来。 他慢悠悠地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下面的柜子。他蹲下起身,累得靠在柜台边缘,急促地喘着粗气。眼皮低垂着,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冷漠。但是,他不停地用手抚摸着柜台上的木边。可以看出,除非他身体真的不行了,否则他是舍不得卖掉这些家具的。 蓝夏清其实早就来过一次,还没有萌生开餐馆的念头的时候,她没有特意留意。她对店子的空间和位置都很满意,只是不知道后面的厨房怎么样。 “店主,带我去看看后厨吧。“作为主厨,蓝夏清最关心的当然是后厨。如果后厨的设施不完善,对经营生意会有很大影响。 周铭玉一直在默默地打量着店铺的构造,没有说话。店主看到这情形有点惊讶。这对看起来贫困的年轻男女似乎真的有购买的意愿? 他抬眼瞥了一眼蓝夏清,与她的目光相遇。 蓝夏清平静地说道:“如果合适的话,我是真的有意向购买这个店铺。现在只需要看看后厨。“她顺便戳了一下一直盯着大堂侧门和柜台这一区域若有所思的周铭玉。 周铭玉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包,轻轻摇晃着。 银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咔嗒咔嗒。 就在他准备拿出银子的时候,蓝夏清打断了他:“…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钱,只是想确认其他地方是否合适。” 店主听到这句话不禁大喜过望,他黯淡的脸色瞬间焕发出光彩。等了半年多,终于等到一个真心想买店铺的人。于是他不再休息,急忙带着两人去后厨:“后厨是我父亲在世时专门请人建的,面积还挺大的。毕竟来往的商队通常至少有十几个人。人多吃饭,小锅小灶远远不够用。” 蓝夏清赞同地点头,上次在安家借宿的商队只有八个人。老安家的两个灶台一起使用,她都嫌还不够。 两人走进后厨,蓝夏清看到了一个容纳四五个厨师的大厨房感到非常惊喜。他们之前去安泰村找蓝夏清,但没有找到他,崔五感到心烦意躁。他带着一帮护卫在街上溜达时,偶然撞见了盛夏泽和蓝念微抱在一起。崔五嚣张地挑起了高高的眉毛说道:“哟哟哟,瞧我看见了什么!” 他一出声,吓得他们两个人仿佛被烫到一样立刻松开了拥抱。盛夏泽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他一眼看到了崔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崔五公子。” “盛贤侄,你怎么到这里来,不在江南准备科举吗?“崔五摆脱了护卫的包围,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的眼睛像他姨娘一样妖媚,斜着眼睛看着盛夏泽,目光令人不悦。停顿了一下,他漠不关心地扫视了一下蓝念微的脸。看清楚了人,他开心地挑起嘴角说道:“哦,是你啊?” 蓝念微的心沉了下去,垂下头没有出声。片刻之后,她低声地屈膝行了一礼:“五舅舅。” “嗤——” “别,别乱叫。“崔五嚣张地对谁都不客气,除了他的父亲和祖父,他对待任何人都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谁是你的五舅舅?我贺家只有一个外甥女。连猫狗都来亲戚认了,别了吧。” 蓝念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 盛夏泽看到这个情况,脸色顿时变得冰冷,冷声质问道:“五公子,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念微是蓝家的姑娘,也算是贺家的表亲,你这样说话还有长辈的样子吗?” “我不是她的长辈啊?“崔五一脸无辜的表情:“你是聋了吗?我贺家只有一个外甥女。” “你!“盛夏泽被噎得不轻。作为路大学士的嫡长孙,他从小到大谁都对他彬彬有礼,还从未遇到这样跟他说话的人。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从青到紫,盛夏泽也生气了:“既然崔五公子与念微无关,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与你有关呢。” “是与我无关。“崔五颔首道:“但她跟你抱在一起就与我有关了。” 崔五也是个满不在乎的人,说话就像个市井无赖一样毫不讲究。此时他在众人面前嘲笑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完全不顾及姑娘的面子,用尖酸刻薄且难听的措辞辱骂她。那目光仿佛将蓝念微视为一个轻佻的妓女:“蓝念微小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贺家经常和大房那个愚蠢的儿子花前月下,吟诗作对。怎么我才出门片刻,你就与另一个男子抱成一团,毫不知羞耻?” 蓝念微差点被他毒舌逗笑得吐血。 她使劲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崔五一眼。但在盛夏泽看过来的瞬间,她又赶紧低下了头。然而转瞬间,她愤怒地哭了出来:“五舅舅!我知道你对大表哥帮我把二妹妹赶出贺家事心存怨恨!这是我的错!我承认!我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能得到大表哥的宠爱?二妹妹对我做什么我都应该受!但是!你将大表哥对我的兄妹之情扭曲成这种肮脏的想法,未免太过分了!” “哦,兄妹之情?“崔五差点被这个小姑娘的厚脸皮逗乐,她居然说出了这种糊弄人的话来:“我贺家没有外甥女,大房那个蠢货也没有亲表妹,怎么会和你这个婢女生的庶女谈兄妹之情?” 蓝念微差点被这个反问气得脸皮都要裂开了! 她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装作被诬陷的样子。她用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摇摇晃晃地,眼看着要倒在地上。盛夏泽赶紧伸手接住她,用大片披肩裹住她。他转头怒视着崔五:“一个七尺男儿当众羞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太过分了!贺家的教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说完这句话,搂着蓝念微大踏步离开了。 第43章 chapter43 崔五被人指责教养不良,但他对此毫不在意,相反,他目送远去的男女,若有所思。 尽管他对蓝夏清这位小姑娘并没有太多感情,但至少她是贺家的一份子,算是血脉相连。多年来,她一直被一个低贱的洗脚婢生的庶女明里暗里地打压,真令人气愤。既然碰上了,他顺手帮着出口气。 冷冷地哼了一声,崔五转头看向护卫:“找到那个人牙子了吗?” 身材壮实的护卫摇了摇头。那个人牙子估计去年赚了一笔后就离开了镇子,去别处“做生意”了。他每年经手这么多的“货物”,而且都是偷偷摸摸走私来的。自然不敢久留一个地方。 “那有什么人从瓦市上买人回家吗?” 这个倒是查出来了。 林安镇并不大,富户也不多。能负担得起奴婢的家庭只有那几家,都在崔五住的那片区域。护卫与其他贺家下人一家一家地询问过,这段时间这些家庭没有买过小姑娘……想到这里,护卫挣扎了一下,在崔五催促的目光下沉声说道:“倒是有人在西街买了姑娘。” “西街?”崔五曾经去过那里转悠过,那边有许多花楼。 果然,护卫继续说:“有一家叫做春花楼的窑子。他们最近买了十几个年轻姑娘。听说都是从各州各地拐来的,过年的时候一批姑娘不肯接客就出了意外。” 崔五紧抿着嘴角,脸上的表情冷漠下来。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淡淡地说:“去看看。” 护卫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叹了口气,转身带路。 崔五快步走过从中街到西街,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虽然崔五面无表情,但他的脚下迈向步子却异常飞快。很快,一行人大张旗鼓地来到了芳香楼。 在白天,街上的花楼大门都是关着的。芳香楼门口的大门紧闭,但往巷子里走,后门是敞开着的。楼里的姑娘和小倌儿白天不工作,但他们还是需要吃喝。楼里的苦工们则白天负责采购和清扫。突然有一群人出现在后门,吓得正在打瞌睡的龟公一个大跳。 没有解释的机会。崔五示意,面无表情的护卫们上前推搡着人闯门而入。 推推搡搡,吵闹喧哗的人群闯进了芳香楼。崔五抱着胳膊站在花楼的大厅,随手拿起大厅香案上的一个香炉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给我砸!把这座楼的人都砸出来!“ 护卫们习惯跟随崔五威风凛凛,砸东西时丝毫不手软。 没过多久,整座楼的人都被吵醒了。老鸨头发凌乱地扭动着腰赶到现场。他看到中央站着一个全身富贵的俊俏公子,被吵醒后一刹那就神采奕奕。他迅速下楼,刚准备贴近崔五,却被一个黑壮的护卫一脚踢飞出去:“把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买的姑娘都叫出来!“ 老鸨摔倒在地,差点昏了过去。他艰难地爬了起来,而这帮闯入的人已经毫不顾忌地在楼里搜寻起来。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 他扑上去,却无法阻止他们。 等到这群人几乎把整个楼翻个底朝天时,老鸨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赶紧命人把从那段时间买回来的姑娘都叫出来。就连被关在柴房里调教的姑娘也不敢藏着,全部被叫了出来。 崔五坐在一个黑壮护卫端来的椅子上,一个个地观察,却没有找到蓝夏清。 “就这些?“ 老鸨不敢撒谎,忙不迭地点头:“就这些,没有其他人了。“ “不可能!“ 如果没有卖到其他地方,只能在窑子里。崔五的眉毛皱了起来,“你敢撒谎,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老鸨吓得哭了起来。他知道这些人不是说笑的,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子,刚才差点杀了他:“实在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除了前段时间死去的那批姑娘,活着的都在这里!公子啊,小的不敢撒谎!你不是已经彻底搜过整个楼了吗?真的没有了!“ 崔五找了一圈,确实没有找到。他砸了一个妓院又带领着人浩浩汤汤去了下一家,继续重复之前的方法。 然而,整天的搜查过后,在这条巷子里的所有妓院都被他们砸遍了,却没有找到蓝夏清。 “尸体呢?“ 崔五不知道该说什么。尽管他早已预料到结果不会太好,但无法找到人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惋惜,“乱葬岗那边找到了吗?“ 一个黑壮的护卫深吸了一口气:“找到几具身形相似的尸体,但因为脸都被破坏了,无法确认。“ “都带上吧。“ 崔五深深地叹了口气望望天空,然后转身离去,“是时候回去了。“ 崔五的离开虽然突然,但事实上并不算意外。他在西街上闹了一出后,消息迅速传遍了千里之外。盛夏泽和蓝念微都在盯着他,知道他最终会带着尸体回去。无论对盛夏泽还是蓝念微来说,都如释重负。这不再需要去找人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蓝念微垂下脑袋,眼神闪烁不定。 盛夏泽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算了,回去吧。” 蓝念微想要哭一哭,但她最近在盛夏泽面前似乎哭得太多了。以至于现在即使哭了,盛夏泽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了。也许是因为崔五说了一些话的缘故,她总觉得盛夏泽最近看她的眼神有些审视的意味。她心里有些不安,停顿了一会儿后才点点头:“好吧。” 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很长时间,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至少盛夏泽已经开始受不了了。既然蓝夏清已经死了,就没有必要继续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停留了。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 想着这些,他无法再等待。他下令让仆人们立即收拾行李,明天出发返回江南。 蓝念微也想早点离开,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惦记着昨天街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是周家的世子爷吗? 第44章 chapter44 看起来很像,非常像。她一直记得周临川的背影,仿佛刻在她心里一样,她不可能记错。但是世子爷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已经去世了,消息传回周家就是在这个时候。她记得自己在得知消息后非常悲愤,甚至流产了一个孩子…或者也有可能他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死,事故是在后来发生的…… 但是聪明人总是活不长久。 她心里挂念着这个人,第二天上马车时仍然心烦意乱。最后她决定留下几个人去寻找。 “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她想,如果他还活着,那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如果不是,那上天让她遇到一个与世子爷如此相似的男子,也是一种恩赐。 他们离开得很快,对蓝夏清来说并没有影响。 来了又走,与她无关。她现在带着一家人来到了他们新买下的店铺,老夫妻俩看着这庄严的店面,激动得走路都打颤。 老两口辛苦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置办了一处产业,激动之下说话都呛到:“真,真的是我们家的吗?“ “嗯。“蓝夏清将地契拿出来,摊放在桌子上,“白纸黑字,已买下来了。” 安婆子两只手捏在一起,佝偻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她欣喜异常,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眼泪和笑容交织,有些说不出话来:“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跟着老头子吃了一辈子的苦,老了竟然还能享受儿媳妇的福气!老天是公正的,人在做,天在看,人在做天在看啊!” “看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安老汉摸着这坚固的椅子和凳子,这儿摸摸,那儿蹭蹭,舍不得松手,“如果有福气,你就享受吧!大过年的哭什么哭!” 蓝夏清看到这情景,笑了笑,环视了一周,开始琢磨起已经激动得买下的那处产业的装修设计。 虽然是打算开个餐馆,但蓝夏清还是不太喜欢古时店铺里过于狭窄的空间设计。她在现代开过店,对店内装修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起初,她想着如何装修,最好是各处打通,让空间看起来更舒适。然而,她的想法刚一说出口,就被人泼了冷水:“那根柱子是承重柱,拆了就会倒塌的。” 蓝夏清顿时冷静下来:“哦。” “如果你信得过我,“周铭玉突然出现,充满活力,就连死水也会被他激起涟漪,“我可以来设计布置。” 蓝夏清斜眼看着他。 周铭玉微微垂下眸子,眼睫毛下的眼神像乌鸦的羽毛那样明亮,静静地与她对望着。 他们四目交接的一瞬间,仿佛有电光火石般的闪烁,蓝夏清突然感到心虚,有些后退了一步:“……如果你搞砸了,将来做什么生意都与你无关!” 周铭玉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好。” “等店铺的装修弄好,再挂一块大的招牌!“蓝夏清也高兴,买了新店铺谁不高兴呢? “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朝逢食肆』。” 周铭玉却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奇怪:“为什么呢?” “白马啸西风,朝暮不相逢。“蓝夏清歪了歪头,突然怪笑了一声:“我们的餐馆不会有不相逢的客人,位于这个地方,欢迎来自西方的旅人。尽管风势大,但我们的客人早晚会相逢。” 尽管铺子的买卖已经完成,但将这食肆的产权过户到安家头上的程序还是相当繁琐的。 这个时代的土地及不动产管理制度有些类似宋朝。朝廷要求百姓家家户户根据统一要求制作砧基簿。砧基簿详细记录了户主、田地、房屋面积、边界和来源等土地情况,并辅以地形图。各家的产权需要经过耆老、里正等人的勘验后报经界所,再由经界所核实并交到产权人手中。砧基簿一般保存在乡、县、州及转运司,镇上没有相关财产登记的官方办事机构。 换句话说,即使拥有房契和地契,实际上仍属于两家之间的私下交易。如果要从官方层面转移所有权,两家人还得亲自前往县城的官府办理手续。 周铭玉突然说出这番话,其他三个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蓝夏清听不懂,安家的老夫妻也不了解。事实上,林安镇这些年的房产、土地买卖都是私下完成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是“砧基簿“。 “这东西一定要办吗?“安婆子作为一个胆小的乡下婆娘,听说要去官府办事心里感到害怕。 周铭玉点点头说:“最好是办清楚。“ 一家人自然相信周铭玉说的话。他通常不多说,但每次说话总是有目的的。蓝夏清猜到,尽管古代对房产的管理没有现代来得严格,但土地管理也并不松懈。毕竟在以农业为主的朝代,土地一直都是朝廷极为重视的事情。 “这件事要尽早办理。“既然钱已经交了,过户自然得尽快进行。“我们抽个时辰去县城一趟。“ 显然,这件事不能让老两口去办,而是由年轻的两人去。安家的老汉不放心让蓝夏清一个人去,虽然县城的治安相对林安镇要好一些,但作为靠近边境的西北地区,县城里也有混乱的一面。像蓝夏清这样的年轻姑娘很容易成为拐子盯上的目标。要是一不小心遇上坏人,她甚至连找到出路都会很困难。 “当然了。“周铭玉也不放心让蓝夏清一个人去,“只是家里这铺子得麻烦爹多留意一下。“ 安木匠笑着说:“肯定要留意,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这可是老安家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产权,对老两口来说非常珍贵。他们原本并不想离开村子,但看着这个铺子的气派,他们甚至希望能够在铺子的堂屋里铺上地铺。屋里摆满了漂亮的家具,他们恨不得立刻在铺子前后加上两扇门,就像是在庆祝一样。他们对这个铺子真的是无比珍爱。 事情已经确定下来,铺子的布置就交给周铭玉负责。蓝夏清虽然不服气,但当她亲眼看到他轻松地画出古代建筑的房屋结构图后,明白保持沉默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她对古建筑没有了解,也不懂空间结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川菜冠军而已。 第45章 chapter45 因此,她仔细地将自己对铺子内部布置的大致感觉一一告诉正在画图的周铭玉。蓝夏清突然停顿了一下,这两天一直没有下雪,天色很好。阳光透过窗外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他破旧的衣服都发出了白光。光束中飞舞的尘埃在空中旋转,蓝夏清斜眼看着他说:“…你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那人啪嗒一声放下笔,抬起头,眼中浅浅的光芒渗入蓝夏清的眼底,“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蓝夏清怀疑地走过去。 微微泛黄的纸上展现出几个侧面图。清晰地显示了餐厅目前的内部结构图,还有一些类似于鲁班锁的铆接结构。解剖的、组合的,还有设计特殊空间位置的…总之,画出来的图让蓝夏清这个学过几何图形的现代人有点费解。嗯,非常有创意和想象力。 蓝夏清说:“…还可以吧。“ 设计图不仅满足了她的要求,甚至在她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进。他能够理解业主的想法,非常出色。要是这个人出生在现代并学习建筑设计之类的,估计会赚很多钱。 “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吗?“他见她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 “不需要。“ 她断然拒绝,随即问了另一个问题:“家里怎么会有笔墨纸砚?“ “我昨天从书店拿的。“ “你…拿的?“ “我给书店抄了两本书,书店老板就送给我的。“ 蓝夏清:“…“这个人为什么让一家人过这样的日子呢?明明也可以靠自己挣钱,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蓝夏清没有直接问,但周铭玉却看透了。然而,提到这件事让他感到十分惭愧,因为他原本并没有打算活下去。尽管安家夫妻救了他的命,他心存感激,但并没有激发他求生的意愿。如果不是老两口下定决心花光家底给他找了一个媳妇,他绝不会打开东屋的门,走出来。 如今,他没有拒绝这个媳妇,反而受到了这个充满生机的小媳妇的影响。即使身体疾病缠身,日复一日地被小媳妇指派做一些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偶尔得到她一两句开心的称赞,居然让他觉得活着也有些意义。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媳妇的烹饪手艺非常好,总是让人对安家小厨房里的那口锅充满期待。 然而,这其中的心路周铭玉无法解释,只能淡淡一笑:“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也许我只是想通了而已。” 蓝夏清眨了眨眼睛。 周铭玉低下了头:“人总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蓝夏清若有所思地耸了耸肩:“……行吧。想通了也是一件好事。” 周铭玉不知道她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被她这句宽慰的话逗笑了。他轻声笑了笑,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样。即使是蚂蚁也会苟且偷生,难道他不如一只蚂蚁吗? 他又回到桌案旁,拿起笔重新勾勒着:“关于食肆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去忙其他的事情。” 筹办食肆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从雇员、货源、器皿到菜单等琐事,样样都需要费心。蓝夏清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东屋,去找老两口商议。 对于菜谱的事情,蓝夏清并不担心,她脑子里存了上千个菜谱,无论是宫廷菜还是街头小吃,她都有研究。她可以根据当地情况,制作适合商旅口味的食物,并不困难。人员方面也有安排。刚开始做餐饮生意是困难的,没有广告宣传的话,客人也不会太多,安家四口人已经足够处理。真正困难的是货源问题。 林安镇的地理位置向西偏远,冬天很少有水果和蔬菜。食材的供应是一个大难题。当东西变少时,价值就变高,成本的增加也会影响价格的控制。不过蓝夏清并没有打算使用新奇的食材,她计划做时令食材的生意。 她曾经逛过镇上的几次,也去过市场。但由于在这里的时间很短,这些事情还需要问问老两口。 在正屋这边,安老汉仍然在院子里辛勤地锯木头,为铺子准备更多的木质碗碟。 家里有了产业,他感到高兴,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安老汉并没有其他特长,只有擅长木工活。陶瓷碗碟在市场上每只售价二十文钱,如果在铺子里需要大量使用的话,单单购置碗碟就需要花费不少银子。这些看似是小钱,但是零零总总加在一起也不容忽视。 尤其是铺子还需要修缮,进货补货也需要花钱。家里的储蓄并不多,因此节省一点就显得很重要。 安婆子也在屋里思考着开铺子的事情。虽然她没有做过生意,但在做饭方面她有多年的经验:“不用担心,这些年我经常替别人采购食材,对这方面非常熟悉。” 她做宴席已经有十多年了,经常与乡间贩卖蔬菜和肉类的人打交道,对其中的曲折经历非常了解:“经常去采购,我认识很多人,和你父亲一起去乡里购货应该能便宜一些。我们家还有牛车,往返也很方便。” 既然安婆子自己保证了,蓝夏清就将采购食材的事交给了她。 在周铭玉将铺子内部结构的修缮图交代清楚给安老汉后,他们请了专人过来指导修缮工作。然后将这些修缮的任务交给了安老汉夫妇,两人便挑了一天去县城。 林安镇离县城有些距离。骑马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而坐马车则需要一整天。由于牛车是用来家里使用的,所以两人打算搭乘贺家的马车前往。蓝夏清特意选了崔主簿返回县城的日子,也是有意为之。自从崔主簿尝了蓝夏清做的食物之后,他不时地派仆人或亲自来蓝家蹭吃的。久而久之,自然也听说了蓝夏清夫妇要去县城的事情。 贺家的马车数量众多,所以搭上他们两个也不成问题。 说到底,因为嘴馋而爱吃零食的崔主簿对烹饪的蓝夏清非常客气。尤其是崔太太,对任何人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对蓝夏清,态度却和蔼可亲。有时候吃得开心了,她甚至会从自己的头上拔下银簪给蓝夏清插。她非要给蓝夏清戴上。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确实对蓝夏清非常喜欢。 第46章 chapter46 然而,无论是吃饭还是搭车,都是有代价的。这一次,虽然母子俩大方地提供了搭车的机会,但并不是让蓝夏清白白搭车。贺家并不要求他们付钱,而是要求蓝夏清一路上为贺家母子俩单独做饭。 这当然没有问题。一整天时间里,不仅贺家母子需要吃饭,蓝夏清和周铭玉两人也需要。只不过他们两人有些要求,不太喜欢吃干粮,更喜欢吃新鲜出炉的食物。 食材无需准备,贺家会安排好。 蓝夏清立即答应道:“那太好了,这一路上我们就要多多照顾崔爷爷和崔奶奶了。” 崔太太高兴地挥了挥手,表示不必客气。 在出发的那一天,天还没亮,蓝夏清和周铭玉就到达了镇子。安老汉特地开着牛车送他们。一行人到了贺家门口,贺家仆人们正在忙着搬运行李。 两人便下了马车,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崔主簿扶着崔老太太从门里出来。 崔老太太原本还在打瞌睡,迷迷糊糊地朝两人那边望了一眼。她看到一位身穿旧白衣的身材高挑年轻男子,突然一下子清醒了。她眨了眨朦胧的眼睛,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哪!这个孩子长得真帅啊!“ 老太太一把推开她胖头麻瓜一般的儿子,迈着短腿走了过来。仰着头看着周铭玉:“你是哪个家庭的孩子?多大了?姓什么名字?有娶妻了吗?“ 说着,她就想伸手去抓住周铭玉的手,“我在乡下还有个不错的侄孙女儿……“ 周铭玉垂眸淡淡地看着眼前插满了朱钗、戴了十枚戒指的胖老太太,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语气依然淡淡:“崔老太太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有妻子了,小子就是夏清的丈夫。” “!!!“旁边的蓝夏清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死鱼般眼神扭头,默默地瞪着他。 周铭玉面不改色心不跳,目不斜视认真地笑着:“……我们刚刚结婚,家境贫寒,还没有举办婚礼。” “哦……“崔老太太表示失望,看了一眼脸上已经好了不少冻疮,但仍然留有暗红斑块的蓝夏清。她上下打量着,发出一阵委婉的叹息:“真是可惜啊,唉……“ 蓝夏清:“……“ 因为这家伙的颜值,原本两人本该跟着贺家的仆人一起坐,结果变成两人坐在崔老太太的马车里。老太太那闪耀着富贵光芒的十根手指握住了周铭玉的一只手,她语重心长地叹息道:“古话说得好,娶妻娶贤。家有丑妻,家宅安定。看来你的眼光还算不错……“ 蓝夏清扯了扯嘴角:“……”我谢谢您的夸奖。 周铭玉本来有些难受,但当他偶尔看到蓝夏清抽搐的嘴角时,眼中不禁涌现出细微的笑意。 “嗯,确实不错。” 理应把两个家族一起前往,将房产所有权转移,但小地方的政府并不那么严格。只要能提供地契和买卖时签字画押的文件,政府就会进行过户。虽然事情不难,但由于林安镇离得较远,交通不便,这次旅行非常麻烦。 贺家有马车可以乘坐,所以行程自然更快。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到达县城。 自崔主簿升职为主簿以来,他已经在县城安顿下来。年前回乡是为了祭祖,顺便接老母亲来县城。既然到达目的地,他们当然是回自己的住所。蓝夏清和周铭玉两人一路搭车已经很客气了,住宿问题自然要自己解决。于是他们在城门口与贺家一家告别,匆忙朝城里走去。 武安县并不算大,下辖只有五个镇。林安镇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镇子。只是这个地方偏远,即使距离最近,马车也需要一整天才能到达。 武安县位于林安镇的东边,从高处俯瞰,它的形状就像一个圆形的城墙。东西南北四条街将城市划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虽然是县城,但本地居民并不多。大多数是附近镇子或西域商旅在这里谋生。沿途行人有各种各样的言谈,穿着也五花八门。 周铭玉慢慢靠近蓝夏清,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蓝夏清抬头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跟紧我。”周铭玉一手揽住另一边的行李,说道,“别东张西望。” 蓝夏清有些疑惑地说:“……好吧。”虽然她很感激他的好意,但这样做只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有一个显眼的人在身边,蓝夏清觉得自己就像个低贱的仆人,估计路上的骚扰会少很多,呵呵。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蓝夏清抬头看了看天,刚才还是天刚擦黑,现在已经完全黑了。尽管是正月,天气仍然非常寒冷,虽然几天没下雪,但路边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干净。一到晚上,冷风如同钻进人的衣领一样。街道两旁的房屋已经点亮了灯。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窗照亮了街道,人流也渐渐减少。 两人在街上走着,周围弥漫着模糊的人影,显得有些不安全。武安县比林安镇大得多,两人从西边过来,走了快十五分钟,却还没走到西街的尽头。 城市被四个区域所分割,也按照东、西、南、北四条街分区。自古以来,南部和西部被视为城市的中心。南街主要是丝绸和玉器店铺。北街则是妓院和市场。客栈和餐馆主要分布在东和西两条街上,尽管东街离得较远,走过去估计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现在在西街上,只是这里的客栈和餐馆价格比较高。 出门在外,两人自然会带一些钱。俗话说穷游富路,蓝夏清身上携带了大约六七两银子。 不过夜晚变得越来越冷,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衣,仍然无法抵御寒气。蓝夏清更不用说,病弱的她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这样省钱的做法并不值得,毕竟明天还得与政府的人打交道,这些钱还需要谨慎使用。办事处的人都是需要辛苦费的。如果给得太少,可能会耽误几天时间。即便崔主簿保证会帮他们打招呼,但蓝夏清并不敢指望能省下这笔钱。 第47章 chapter47 夜晚变得越来越冷,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也无法抵御严寒。蓝夏清认为没有必要为了省钱而让人生病。她摸了摸藏在棉衣里的两两银子,下定决心在西街找个住宿的地方。 “我们就不走了,就在西街找个地方住吧。“蓝夏清扶住肩上背着行李的周铭玉,“价格可能贵一些,但住一晚就够了。” 周铭玉其实无所谓住在哪里,他点点头道:“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大约有十一家客栈。后面几家应该已经满房了。如果要在这里住,就去中间那家门前有一辆马车的客栈试试运气。” 蓝夏清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其他客栈都满了?” 周铭玉微笑着,没有解释:“猜的。” 蓝夏清疑惑地注视着他们周围。两人一路问过去,发现所有的住宿地都已经满了。她没想到这个人真的如此厉害,于是她拉着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伴侣来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的客栈。空房子果然有,但是这家客栈被某人包下了。如果两人想住下来,他们必须跟包场的人商量。 掌柜的歉意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态度还算友好。他打量着两人的衣着,虽然有些破旧,但姿态挺拔,目光清澈。特别是当周铭玉向前一站时,就连那些目中无人之辈也不敢小瞧他。 蓝夏清皱起了眉头,瞥了一眼面色已经泛红的周铭玉,不甘心地说道:“再去看看,给我们分一间屋子也可以。” 如果有空房子,掌柜的自然会拿出来。能够赚取一个厢房的房费,为什么不去赚呢? 但是这家客栈真的被某人包下了,那个包场的人看起来身份高贵。他们并不能凭眼力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但是顺应高贵人士的要求总没错。但是看着眼前的两人,特别是周铭玉,掌柜的有些犹豫地说道:“如果两位不介意,我后面还有一些次等的房间。平时供给客栈里工作人员住的,里面有些混乱……” 在外旅行也不在意这些,而且两人都已经有点生病了,迫切需要暖和一下。 蓝夏清于是也不介意,干脆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正当两人打算跟随掌柜的去看房间时,一道清脆甜腻的男声突然飘下:“掌柜的,这么多空房子没人住。你把两间屋子分给他们就好了。” 众人都愣住了,转过身去,只见二楼楼梯扶手旁边站着一个妖媚的年轻男子。 尽管天气寒冷,他的穿着却非常单薄,身穿一件薄粉色丝绸长袍,领口镶有毛边。白色毛边衬托出他小巧的瓜子脸,面容雪白,有些男性女相但并不过分,乌黑的头发和红唇,十分清秀。此时,他一手拿着折扇,半遮着面容。他的勾勾缠缠的眼睛落在周铭玉身上,接触即离。 他慵懒地靠在扶手上,似乎不在乎寒冷,手中的折扇还在轻轻扇动。 蓝夏清和周铭玉面面相觑,有些意外,正准备向这位公子表示感谢。掌柜的已经反应过来,连忙笑道:“那正好,楼上还有空的厢房。你们跟我来吧。” 二楼的厢房大约需要支付一定的银子才能住上一晚。两人的钱包里并不富裕,也不需要两间,蓝夏清握着空荡荡的钱包说道:“只需要一间就好了,我们是夫妻。” 这番话一出口,掌柜的还没有做出回应,二楼的公子脸色突然变了。他啪地合上折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两人,蓝夏清受到了特别的关注,她不知道他在哪里看到这么大的仇恨。他噗嗤一笑,看似无心实则声音不小地嘟囔道:“看起来像个丫鬟,原来是夫妻。” 蓝夏清欲言又止,站在蓝夏清身旁的伴侣眼睛微微眯起。 这一路上,崔老太也曾嘲笑过蓝夏清的容貌。但是她们只是开玩笑,而这个人说出来如此让人难堪的话,真是令人厌恶。周铭玉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他紧紧握住蓝夏清的手腕,嗓音清越地说道:“掌柜的,不用麻烦了。我们就住后面的屋子,夫妻一起。” 掌柜的看着楼上穿粉色衣服的公子,生怕他不高兴,果然那人冷哼一声转身走了:“给脸不要脸!” 蓝夏清也不介意住好一点的房间,既然周铭玉这么说了。两人自然不上楼,径直去后面的大厅住下了。 大通铺位于后院,靠近厨房。条件确实非常差,北西方的天气很冷,大部分人在冬天里不怎么洗澡。一推开房门,就传来一股酸臭味。床上的褥子脏得结成块堆在一起,看起来确实不好入眠。蓝夏清有点担心地看向工具人,这个人对清洁有强迫症。这种情景他根本受不了。 然而,周铭玉毫不改变表情地走进房间,把肩上的包放在桌子上,并对掌柜表示感谢后,弯腰开始整理房间。 蓝夏清松了口气,看来连掌柜都受不了房间里的气味。此时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尴尬地说道:“这个房间价格也不贵,只要十文钱一晚。如果你们需要热水,厨房就在旁边,你们自己取吧。“ 感谢了掌柜后,蓝夏清去打开了房间的窗户。 气味散开了一些,终于能够呼吸了。周铭玉已经整理好了床铺。虽然褥子上结着块,但在寒冷的天气里,没有被子就等于冻死。只是在晚上睡觉时,不用脱下外衣。蓝夏清抖落了里面的脏衣服,放到一边,然后托了一盆水擦拭了房间,勉强能够住了。 忙碌了一段时间后,两个人都有些受不了了。周铭玉坐在桌边,眼睑都带着睡意。从中午到现在,两个人一直没有吃喝,停下来后,他们的胃开始痛得火烧火燎。 蓝夏清舔了舔嘴唇,这时周铭玉已经去后厨端来一壶水。由于没有杯子,他拿来了碗。他把热水烫了一下,然后倒了两碗热水。两个人喝完一碗热水后,周铭玉的脸色好了很多。也许他生病了,平时唇色苍白的人此时嘴唇红得像喝了血一样。 蓝夏清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微热:“你坐一会儿,我去煮粥。喝点粥,睡一会儿,明天我们早点办完事回家。“ 两个人平时有些疏离的关系,此时周铭玉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着蓝夏清,点了点头:“嗯。“ “你稍微休息一下吧。“ 蓝夏清刚站起来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周铭玉握住:“嗯?“ “你要去哪儿?“平时明晰的眼睛此刻有些迷茫,充满了雾气。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问道。 蓝夏清的心突然一紧。停顿了一下,他说道:“我要做些食物。“ 这个店不提供食物,只说可以自己去取水。蓝夏清想到他们带的干粮还没有动过。里面正好有香肠,这么晚了,他不想吃干巴巴的东西,想借用厨房做些粥。 “我来生火吧。“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也跟上去了。 蓝夏清看着他这副神情,不由得有些不敢相信,两个人一起走向了后厨。 第48章 chapter48 说来也巧,后厨这会儿竟然还有人在。这么晚了,里面有四五个人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蓝夏清和周铭玉走进门口,所有在忙活的人瞬间扭头看向他们。出乎意料的是,那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公子就是方才在二楼的那个人。 此时他已经脱掉了外衣,穿着一件粉嫩的袍子站在小灶台旁边做食物。他看起来热火朝天的,完全不怕冷。蓝夏清敏锐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辛辣味道。此刻,他没有显露出先前那位公子的傲慢态度,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仆从像监工一样站在一边看着,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各个灶台之间空荡荡的,彼此无关联。两人目不斜视绕过这群人,准备去后面的空灶台做饭。周铭玉的脸色不太好,走起路来有些虚浮。蓝夏清赶紧拉着他绕到灶台后面坐下,然后自己去洗菜。 只是去洗菜时需要穿过这群人。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实在让人好奇。蓝夏清忍不住向他们的锅里瞥了一眼。匆忙之下,她的内心剧烈地震动——嘿,特么的,那红色的东西看起来竟然很像辣椒! 她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那个黑脸的仆从已经将盘子盖住了。他啪地一声盖上食盒盖子,皱着眉头不高兴地对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公子说:“蒋公子,老爷子给你面子是看在你擅长烹饪的份上。如果下次再这么敷衍,你就不必跟着我们了。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叫蒋公子的粉衣男子脸瞬间涨得通红:“老爷子就喜欢这样的口味,你为什么这么凶?” “老爷子德高望重,不屑和你这个黄毛小子计较!但老爷子宽容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趾高气扬。老爷子对你宽容,我们可没那么好心!” “先送去给老爷子试试,你没送去,怎么知道老爷子不喜欢吃!”那个名叫蒋公子的粉衣男子心想,那你就换掉啊!但面对那个高大的黑脸仆从锐利的目光,他不敢真的这样嚷嚷。只能冷哼一声,怒视着旁边观看热闹的蓝夏清,穿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转身离开。 这个公子不知道从事什么行业,走路的姿势非常独特。他的腰肢细得像一根带子,那妖娆的样子有点像蓝夏清曾在市场上见过的兔儿爷,一摇一扭的。 这一行人走过蓝夏清身边,穿过大堂,从小门离开了。 “铭哥儿,”虽然周铭玉比她大六岁,蓝夏清不愿称他为哥哥,“接下来的几天,你把脸遮起来。” 周铭玉从灶台后面抬起头,一双眼睛深邃幽沉。 “现在这个年代,外表太引人注目不是好事。”蓝夏清盯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淡淡地说道,“男人和女人都一样。丑一些更安全。” 周铭玉眨了眨眼,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的五官本来就不难看,甚至可以说她的双眼可以让人沉醉。但是她在外面出门时要么用厚厚的头发遮住眼睛,要么就包裹得跟熊似的。她消瘦的脸和冻伤确实让人感觉安全。 停顿了一下,他缓缓地笑了一声:“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窗外不知何时又起了风。蓝夏清纤细的手指敲着桌子边缘,拿起菜刀把香肠切成小块,然后拿了一把青菜,开始忙碌起来。 夜晚的冷风呼啸着,吹得后厨的灯火摇曳。两个人一个烧火,一个在灶台上忙碌,场面温馨而宁静。 其实煮粥并不难,只要会做饭的人都能熬一锅粥。但是做好粥却是少之又少。即使是相同的食材,不同的人做出的味道也会有所不同,大多取决于做饭人对于食物味道和火候的掌握。蓝夏清天生具备一双有天赋的手,任何食材在她手中都能发挥出最好的味道。 她以前很少煮粥,毕竟不靠卖粥谋生。但她对食物的味道和火候有着与生俱来的把握能力。 炉灶上熬粥的时候,两个人分别进屋洗漱。 在正月里,虽然没有腊月那么寒冷,但夜晚也能冻得人瑟瑟发抖。蓝夏洗漱完毕后换上衣服出来,一阵风吹来,她不禁缩紧了脖子。她回来接替周铭玉照顾火炉,让他去洗漱。等周铭玉洗漱完毕出来时,锅上的粥终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打开盖子一看,锅里满满的都是粥。浓稠的粥里混有香肠和青菜碎,让人赏心悦目。 两人都没有回到房间里,就在后厨里吃了一碗半咸香软糯的热粥。周铭玉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吃得不多。他半睁半闭着眼睛,吃完粥就休息了。 锅上还剩下一大锅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熬制,熬出来的浓稠香肠青菜粥可惜不能倒掉。蓝夏心想大冬天的食物不容易变质,这一锅粥明天仍然可以吃。她正好也感到很冷,所以不想折腾太多。她向店家要了一个小罐子,把剩下的粥装进去放在一旁。明早可以热一热,正好省去做早饭的麻烦。 然而第二天早上,蓝夏去厨房把粥热好时,放在灶台上的小罐子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拿错了,她在整个厨房里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两人急着要出门,所以也没有追着客栈去问粥的下落。客栈提供早餐,两人就简单地在客栈吃了早餐,付了房钱就离开了。 崔主簿言而有信,早早地给他们打了招呼。两人办理砧基簿的事情异常顺利。衙门出来时才刚过辰时。此时正好雇车回林安镇,晚上就能到村里。 两人没有耽搁,转头就往东街去雇车。 与此同时,那个一大早四处溜达却没有遇到周铭玉的粉衣公子忍不住问掌柜周铭玉的行踪,得知这两人已经走了,他气急败坏。那个男人长得真帅,他在花楼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本来以为他穿得破烂,日子过得潦草。自己打算勾搭一下,说不定能得到一个机会。结果人走了! 他满脸愤怒,嘴里还没来得及发泄,就撞上了一个脸色阴沉的仆人。 愤怒的情绪被硬生生地咽下。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王哥,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吩咐吗?” 那个阴沉的仆人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笑着说:“今天的粥煮得不错,老爷子吃了一碗半。老爷子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了。他派我来问你,你放了什么肉在粥里,怎么这么好吃啊?” 粉衣公子刚想回答,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他怎么会做粥呢?你可别抬举他了。” 只见一个有着圆脸的护卫抱着刀走了过来,面带微笑,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粉衣公子,半开玩笑地说道:“昨晚来住宿的小夫妻做的,你可以问问他们去哪儿了。” 粉衣公子的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十分好看。 抱刀的侍卫歪着头,没好好看粉衣公子一下。这个他们随便叫来的小家伙以为自己和那天早夭的公子有七八分相似,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贵公子? 回想起昨天那一瞥,他不禁低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总觉得他长得非常熟悉…” 他低声嘀咕的时候,没有人听到,黑脸仆从看着粉衣公子脸色逐渐变冷。他弄错了,这个看起来既不男人也不女人的家伙除了做一些令人窒息的菜,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笑容渐渐收敛,他带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黑脸看起来气势惊人。络腮胡子上面一双犀利的鹰眼,静静地盯着人,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拔刀将胆敢挑衅的人杀掉。也不知道这一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随便一个下人身上都透着杀气。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粉衣公子的额头上滚下了一滴冷汗。 第49章 chapter49 实际上,蓝夏清和周铭玉两人还未回乡,此时正在北街的瓦市里。 昨天,周铭玉被冻得很厉害,但喝了一碗热粥后好好睡了一觉,现在看起来已经好多了。正月初,街道和瓦市都非常繁忙,人群密集。两人在人流中穿行,引人注目。蓝夏清从路边摊上买了一条围巾,然后将它递给周铭玉,他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也许是他身体有些疲倦,思维没有以往那么敏捷。 蓝夏清有些不安地感受到身边人们的目光,回答道:“挡住脸。”她觉得太引人注目了,有点紧张。“太扎眼了。” 周铭玉眨了眨眼,听话地将围巾包住了下半张脸。 虽然遮住了一部分脸庞,但还是无法掩盖他的英气,但总算静了下来。 县城的瓦市比林安镇的大得多。从入口到出口至少有林安镇三倍大。一进入市场就是买卖人和牲畜的地方。和林安镇的瓦市有点相似,里面鱼龙混杂,应有尽有。只是这里的场地更大,商品种类更多。他们本来计划租车回去,但是蓝夏清闻到客栈中辣椒的香味,心想来瓦市看看运气。 说来也巧,虽然她没有找到辣椒,却发现有西域商人拿着篮子卖土豆。虽然这些土豆看上去有点脏,还沾着土,样子不好看。两大篮子的土豆被摆放在一个角落里,无人问津。 如果她没有记错,土豆是明朝时期才传入中原的。 这个大夏朝的物价水平与唐朝相似,但物种似乎更加丰富。尽管她身处的朝代并非正统历史上所记载的王朝,但土豆竟然这么早地出现在大夏边疆的小县城里,令人感到惊讶! 蓝夏清拉住周铭玉匆忙走向那个卖土豆的摊位。 摊主不仅卖土豆,最前面还有许多西域香料。各种东西混在一起,闻起来味道浓烈。这位商人坐了一早上,但摊子前面却没有多少顾客。 很少有人来询问土豆,这次难得遇到两个人来问,摊主立刻站起身。摊主还以为他们是来询问香料的。他的粗壮手从香料袋里抓了一把,热切地推荐道:“客官!这是我们那里最好的香料!你看,这是最好的西域香料,连官员都在用呢!” 他立即站起来,“撒点在身上,整天都能闻到香味儿!” 周铭玉惊讶地看着蓝夏清,她终于明白了美丑的区别。然而,蓝夏清突然推开了摊主的手,指着摊主后面的两筐土豆,一脸笑容地问道:“老板,你后面的那两筐东西卖多少钱?可以作为种子吗?” 摊主一愣:“您想要这个?” “是的,”蓝夏清点了点头,“可以拿过来给我看看吗?” 这两筐土豆放在那里已经快半个月了,只有开头两天有人买一两斤尝试一下。但后来大概觉得味道不如板栗,就再也没有人问了。摊主等了这么久,都以为这些土豆要被他自己吃掉了:“很抱歉,没有做种子的了。只剩下这两筐。”蓝夏清打量了一下,果然没有了。 土豆这东西茎块容易发芽,培育苗也不难。蓝夏清幼年时跟随祖父在川渝地区生活过,小时候她最常吃的就是土豆。家里有一块地,她曾与爷爷一起亲手种过土豆,因此对此了如指掌。土豆对土壤的要求不高,耐寒且高产。在西北等地种植土豆,相比种植玉米和稻米更容易取得好收成。 对蓝夏清来说,土豆的美食已经深入她的骨子里,成为习以为常的事物。而对于其他人而言,土豆可能只是一种普通的蔬菜,但对蓝夏清来说,它与大米的地位相等。 “能把它拿给我看看吗?“土豆在没有损坏的情况下最多能保存一个月,一旦损坏,只能坚持几天。 “可以,可以,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在镇上一趟就能找到土豆,这就像小说中的主角捡到宝贝一样,每次都是赚到。 蓝夏清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检查着是否发芽,同时问道:“一斤多少钱?” 尽管这个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从北方运过来却不容易。原本的定价是二十文钱一斤,然而这个价钱卖了一个月也只卖出不到三斤,因此摊主不敢要价太高。此时,摊主担心失去重要客户,咬咬牙说道:“如果你全部买下,我给你十五文钱一斤。这些土豆是从北方新鲜地送过来的,运输也花费了不少力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瞟向蓝夏清看她的表情,生怕她会反悔:“我这是不赚太多,十五文钱一斤,勉强算是赚了一些辛苦钱。” 林安镇上一斗新米只需三百文左右,也就是十二三文一斤。与江南的新米相比,这些土豆的价格要贵得多。看到蓝夏清没有压价的意思,周铭玉的眉头微微扬起。 “好,我就一起拿了。“尽管价格比新米高,但意义是不同的。 两筐土豆总共有二百七十多斤。店主看蓝夏清干脆地付了钱,就把零头给抹去了。两筐土豆花了一两半银子买下,装土豆的筐子店主也一并送给了蓝夏清。蓝夏清心里很高兴,站在摊铺门口让周铭玉去雇一辆车。等一会儿把这两筐东西放上车,他们就顺道和车一起回镇子。 瓦市里的马车生意火爆,大多数来这里采购的人都是大批量购买。这些商品靠人力搬运无法带回去,所以必须租车送货。随着需求的增加,瓦市的租车产业也得到了发展。 周铭玉觉得牛车太慢,所以租了一辆马车,还带着顶棚和车厢。 蓝夏清此时不想在瓦市逛,那里卖的东西都差不多。耳边传来人们抽打奴隶的鞭子声,令她感到不舒服,仿佛心理上有些创伤。看时间已经晚了,她着急回去,不在意花点银两租车。虽然价格贵了些,但省下了办事时在衙门的路费。这些银两就花在这上面了! 东西上了车,车夫抽了马鞭,马车开始嘎嘎地行进。 他们刚走没多久,贵人的仆从在客栈询问了一圈终于得到了消息。只可惜追到瓦市时,瓦市已经找不到人了。 第50章 chapter50 那个黑脸的仆从还不甘心,亲自去瓦市里转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什么貌美如神仙般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男子,只能失望地回来。 马车行驶得很快,但走到半路时,周铭玉突然呼吸一沉,晕晕乎乎地倒在了蓝夏清的怀里。 他突然倒下来,蓝夏清差点被吓得失魂落魄。要不是感觉到他在怀里像火炉里刚拿出来的东西一样烫,她可能会以为他在半路上突然死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异常炙热。他闭着双眼躺在她的肩膀旁,炙热的呼吸让蓝夏清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拍了拍他的脸颊,心急地呼喊:“铭哥儿,铭哥儿?醒醒!” 周铭玉已经昏昏欲睡了。那双黑色眼睫毛盖在眼睑上,眼皮抖动着却无法睁开。他的呼吸也急促,像是喘不过气来,越来越难熬。 蓝夏清终于明白为什么安家老夫妇对他如此款待了,他的状态看起来真的像是随时可能离世。 这样高烧不行,即使是身体再强壮的人也无法承受。蓝夏清想到自己包袱里还有一小瓶烈酒,是前天给崔主簿做菜时留下的。本来她放错了位置,现在正好拿出来用。她赶紧解开周铭玉的衣领,从他的内衣撕下一小片来,蘸上烈酒后给他擦拭。 腋窝、颈项、手心……蓝夏清一路上不停地擦拭,直到他的高热终于降下来。马车也差不多到达安泰村了。 安老夫妻早早站在村口等着,虽然知道至少要三天。但家里突然少了两个人,显得空荡荡的。老两口嘴上没有说什么,但一有空就来村口等着。 天已经黑了,他们远远看到一辆马车吱呀吱呀地开过来。 两人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安婆子听到蓝夏清的声音。车子开过来后,她走过去掀起车门帘子。暗中一瞥见车里的情景后,她迅速将帘子拉下。 安老汉吓了一跳,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 安婆子扇了他一巴掌,转头客气地对车夫说:“就是那家人,送到门口吧。” 车夫本来就打算送到门口。他点点头,跟着老两口把人送到了安木匠家。马车吱呀吱呀地行进,路过的人都伸出头来看。如今马车已经变得十分珍稀,只有官吏的人才能乘坐。这个村子里出现一辆马车,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安家大院就在村口这条路上,他们是第一户。 安大江自从年初被蓝夏清揭穿后,变得像木头一样,无力行动。如今在家里和外面的地位都不如从前了。不仅兄弟关系变得怪异,连自己的婆娘也觉得他没有用。此时他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挥动了半天,地上几乎没有多少柴禾。突然他看到二叔和二婶跟马车里的人开心地交谈着,他手里的斧子嘭地一声掉在一边。 刚扔下斧子,就被幺弟看到了。那小子大声喊进屋里。 安伍氏的大嗓门骂声从后厨传了出来。她嘴里的恶言恶语令听者难以忍受。即使是亲儿子惹她不高兴也会受到她的责骂。尤其是对于她曾厚望的大儿子,却以失望告终,她整晚都在懊悔多年来对他的供养白白浪费:“如果你不好好工作,我会让你父亲把你和你的妻子赶出去!你不懂得读书,你不能做事,我是做了什么孽,竟然养了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要伺候你们一家人……” 安大江从没认为安伍氏的骂人话难听。直到他亲身感受到后才发现他亲娘说话的恶臭。但是被骂他只能忍气吞声,毕竟他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白吃白喝。于是他愤愤地捡起斧头,苦着脸继续劈柴。 马车走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村尾的院子。 蓝夏清付了车夫钱,然后和老夫妻一起扶着周铭玉下车。真不得了,这个人看起来很瘦,但实际上很沉。他们扶着他,扶出了大量的汗才把他放在床上。这时,安婆子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年轻夫妇闹着玩,而是周铭玉中途生病了:“快去请大夫过来。” 周铭玉昏睡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真的让人担心。安木匠等不及,和车夫一起去镇上请大夫回家。 两筐土豆被搁置在堂屋里没人管,蓝夏清和安婆子分别去烧水和煎药。火盆点燃,东屋逐渐变热,经过一整天昏睡的人微微睁开眼睛。 正好老大夫也来了,他进来后立刻为周铭玉诊脉。他们是老熟人了,医生对周铭玉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但这次他却有些意外,检查完脉搏后忍不住问道:“这段时间吃了什么药?还是你们劝他开导了?他一直身体时好时坏,这次好转得真不少。” 蓝夏清有点愣住了,老夫妻俩相互对望,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大夫,铭哥儿发烧,一直烧了一整天。” “发烧也不错。”老大夫抚摸着胡须说道,“他心里一直憋着,更加伤身体。” 几个人更加迷惑了。 他们知道解释不清楚。大夫开了个药方后说道:“之前的药先别喝了,换成新的。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练武?放宽心态之后,身体的恢复能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躺在床上的周铭玉眼神微微闪动,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还有,这家里的伙食不错。” “确实如此,吃得好,身体才会好。”老大夫点头赞同,然后将目光转向安婆子。他注意到她的脸上多了些肉,看起来不再那么消瘦。在摇曳的烛光下,她眼神也更加明亮,神采奕奕,“既然来了,我也给你检查一下脉搏。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这正符合那句话,吃得好,身体才会好。短短一个月,安婆子的身体恢复了不少。 “以后还是要继续吃好,食物上最不能吝啬。”老大夫将药方递给蓝夏清,整理好药箱准备离开。 蓝夏清连忙起身送走了大夫,外面的车夫还在门口等着。这正好可以帮忙一下。蓝夏清从口袋里掏出了半两银子给车夫,非常感谢他一路的帮助。 车夫也没推辞,开心地说道下次还会照顾他的生意,然后和大夫一起离开了。 第51章 chapter51 年迈的夫妻俩目睹着蓝夏清从黑暗中慢慢走向阳光明媚的地方。她虽然个子娇小,但却忙碌而周到地安排着一切。安婆子情不自禁地擦去泪水,感慨道:“老头子,我们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真是太好了… “ “她来了,我们家就变得好了。“安婆子由衷地感激老头子当初心生善念,偶然之间为家里请来了这位福星。“你看,我这老骨头都能养得这么精神了,而且连铭哥儿的身体也正在慢慢恢复。铭哥儿啊,看人不能只看外貌。夏清这姑娘就是个福星,待你身体康复了,可千万别花心,好好过日子!” 周铭玉欲言又止,抬眸片刻,却没有说出口。 “铭哥儿?” 安婆子的声音中带着期待。 “…好。“周铭玉停顿了一下,才安抚道,“我会好好对她的。” 与此同时,在县城转了一天的仆从回到客栈。面对着为老爷子操心吃饭的管家,他只给了个模糊的名字:“没找到人,但问到了一些情况。这对年轻夫妻是从离县城不远的镇子上来的,他们来这里是为了重新登记户口。好像姓安,在镇子上开了一家餐馆。” “从事餐馆生意?“这不就意味着他们不能离开了吗?管家皱起眉头说道:“让人去打听一下详细情况吧。” 仆从应声道,看了一眼楼上的房间,叹了口气:“老爷子真是有心事啊…” 周铭玉生病了,尽管大夫说他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但他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有些虚弱。 寒风凛冽,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房檐上挂满了冰凌。蓝夏清不好再让他去干活了,就让他留在家里养病。可即便如此,周铭玉还是偶尔发高烧,但睡一觉后就会好转。曾经贴上的肉也不断地脱落,他的身体在眼前一天天瘦弱下去,简直像个瓷偶一样。 店铺的修缮工作便由老夫妻俩来监督。安老汉原本就是木匠,对木工活比其他人更有经验。内行人总比外行人更懂门道,蓝夏清只需早晚去看看施工进展即可。其他方面,安老汉比她更懂行。 店铺本来就是花了一大笔钱建造的,本身就很不错,否则卖主也不会要价那么高。现在他们只是在修缮内部结构,本身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一直监督,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修缮工程。于是一家人商量着,决定在正月初八开业。这一天正好是黄道吉日,适宜开张、嫁娶和置业。 “不用等到二月,正月过完之后,这里外面应该都能完工了。“安老汉心中有底,毕竟一天一钱,“如果还有空闲时间,我会让他们加固后厨的灶台。” 蓝夏清立刻笑了起来:“爹真是考虑得周到呀。” 安老汉听了,默默点头,没有吭声,他转过头去向安婆子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 安婆子听完他这明里暗里的夸耀,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嘴上说他,但心里却感叹这个人啊,只要生活过得好,有希望,无论年纪多大都有精神和活力。 安婆子嘴上吐了他一口,然后去找周围熟识的人。 在林安镇,冬天的时候蔬菜和水果比较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过了年,一些勤劳的家庭会种些萝卜、大白菜、圆白菜等。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乡下人自己吃不完,会有商贩来乡村收购,价格大约是三四百文一斤。虽然收购价格比较低,但商贩转到城市里出售时可以加价一倍以上。安婆子亲自去乡村采购可以便宜不少。她是一个很讲道义的人,不会占取弱势群体的便宜,所以都是以一文钱一斤的价格购买。她让乡下人把新鲜的蔬菜水果都留给她,即使这样,价格也能比城市里便宜一半。 大家都在忙碌着,蓝夏清倒显得有些游手好闲。 她安排好事情之后,就在家里忙着处理从县城带回来的两大筐土豆。 这东西很稀罕,镇上没有,乡下更是罕见。安婆子把土豆摊在院子里,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她拿在手里称了几下,削下一块皮,都冒出汁水来:“这是什么奇特的东西啊?是水果还是粮食?摸起来还有点像苹果呢……” 土豆在中欧地区也被称为地苹果。 “既可以当蔬菜,也可以当粮食。”土豆在7~8摄氏度的土壤中就能生长。在10~20摄氏度下能茁壮成长。这东西并不需要特别好的土壤条件,一般的土壤都能生长土豆。产量高,生长周期也短,只需要两到三个月就能成熟。如果将这个东西向朝廷推广种植,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很大程度上改善饥荒。真是个好东西啊。 蓝夏清以每斤十五文钱的价格购买了这些土豆,留下一部分用作种子。尽管现在还没有推广的能力,但将来可以做出美味的菜肴供经过这里的商旅品尝,或许就能推广种植土豆。 当然,这只是未来的事情了,等她有资格与朝廷的人打交道时再考虑也不迟。 “这些土豆留下来用来种苗。” 蓝夏清正忙得团团转,不仅得去店里看进度,还要花大部分时间处理她的土豆。她花了一大笔银子买回来的土豆,不能只当做食物吃完就算了。她打算留下一些土豆用来种植,说不定以后还能省下一大笔开支。 土豆苗的培育并不难。小时候,蓝夏清在川渝农村和祖父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参与过不少农活。像土豆这样的块茎植物,可以选择拳头大小的种薯。将种薯切成块,直接播种育苗。等苗长出后,可以连根移植。现在正好是三月份,是最好的播种时间,真是选对了时间。 蓝夏清有这个打算后,直接告诉了安家老两口。虽然她有一些农活经验,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安家老两口还在种着两亩苞谷。尽管他们的生活不完全依靠农田收入,但他们对种植土豆的了解比蓝夏清要多。 安老汉对于土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见过这个东西,不知道怎么种植:“不如先在两块菜圃里试试种植。” 第52章 chapter52 安家没有现成的菜圃,几年前安木匠去打仗的时候,他的兄弟们把安家的田地瓜分一空。后来那两亩旱地还是村长和里正看不过眼,从他们手里要回来的。 经过一番思考,蓝夏清决定在后院的空地上开辟两块菜圃:“这么大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开出两块菜圃来吧?” 安家老两口对此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转向了周铭玉。 虽然周铭玉很少对家人提出要求,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但老夫妻俩下意识地看他的脸色来决定做事的情况。 周铭玉已经病了十多天了,一直情绪低落。闻言他慢慢抬起眼睫说:“我读过几本农书……” 嗯,他是赞同的意思。 蓝夏清松了口气:“好吧,我先试试看。如果能成功培育出秧苗,就在院子里先种一批看看收成如何。” 安家老两口对视一眼,他们真的无法想象这个苹果般的果子竟然是粮食。但这些天来,他们已经将蓝夏清当作家庭的中心了。只要她说是,他们就会相信。 至于周铭玉,作为工具人,他既没有什么贡献也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这些日子我们忙得很,很久没好好吃饭了。”蓝夏清忙着准备土豆和其他事情,忙碌着制定菜单和采购材料,心思被琐碎的事情所占据,休息片刻都没有:“这东西在我们镇上买不到,是从西域那边带来的。你们没见过也很正常。正好妈妈早上去镇上割了些肉回来,否则我做点给你们尝尝?” 这可太好了,儿媳妇做的新鲜食物怎么会不好吃呢?全家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土豆可以做很多菜!小时候街边能买到的小吃,蓝夏清可以做出十几种不同的口味。她心里想着,还没找到辣椒,蓝夏清不禁有些遗憾。没有辣椒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有辣椒就好了! 在地窖里,有两大筐土豆,蓝夏清准备做一顿土豆的盛宴。 醋溜土豆丝是必不可少的,是一道非常家常的菜,而且这道菜无论去哪都不会失败。还有地三鲜、土豆炖鸡、土豆饼、油炸土豆,虽然无法再做出小时候的小吃口感,但蓝夏清去县城还是买了一些孜然、胡椒等调料回来,做一道孜然味的也不会差。如果有芝士,还可以做芝士焗土豆… 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菜谱,蓝夏清自己都流口水了。她禁不住又想吃土豆粉。土豆粉和红薯粉一样有嚼劲,并且颜色完全不同。土豆粉的颜色很漂亮,上桌时更具有观赏性,慢炖时间长了也不会失去口感的柔软和弹性。 反正家里有很多土豆,够她发挥创造力了。蓝夏清一下子就做了二十多个,下意识地叫周铭玉去削皮。 “这东西要削皮吗?” 工具人这段时间休息了很久,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当接过蓝夏清递过来的筐时,他虽然感到惊讶原来这东西要削皮才能吃。 “不然呢?” 虽然递给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但看着他熟练地接过,蓝夏清也反应过来。不过削皮也不是什么重活儿,让他做了就是了。 看着周铭玉拿着筐朝外走去,蓝夏清叫住他:“等等,先洗干净再削皮。否则手上会弄脏。” 周铭玉:“…知道了。” 至于安婆子想过去帮忙,蓝夏清也没管她。昨天她去山里挖春笋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棵野樱桃树。在靠近深山的陡坡下。按理说,野生的樱桃应该在变红之前就会被村里的孩子们摘个一干二净。小时候的蓝夏清就是如此,饿了的时候会四处寻找野果吃。但或许是安家离山近,天气又冷的原因,她发现的樱桃树上挂满了红色的果实,她毫不客气地摘了个稀疏。 但是昨天回来后就忙着其他事情,樱桃还没来得及洗 任大叔每天都会送来羊奶,从来没有间断过。现在家里也不缺奶了。因为蓝夏清带进来,一家人都养成了喝羊奶的习惯。安婆子本来就擅长在厨房里忙活,煮羊奶这件事她看蓝夏清干过一次就学会了。有时候蓝夏清起得晚了来不及煮,这时就是安婆子来煮羊奶了。 早上每个人都喝了一碗,现在还剩下小半桶。蓝夏清想羊奶不能浪费,总得充分利用。她心想正好也好久没吃甜点了,家里有樱桃,可以做个樱桃酱羊奶土豆泥。 樱桃酱羊奶土豆泥是一种现代中式甜点,不过通常用牛奶制作。家里没有牛奶,但羊奶可以代替。于是她去周铭玉洗好的篮子里拿了四个土豆,放入煮饭的锅里蒸熟,然后去门口取樱桃。 周铭玉正蹲在井边耐心地洗土豆,一边洗一边把皮削掉。他的余光瞥见了一双鞋。他慢慢抬起眼睛看去,蓝夏清端着一筐樱桃,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周铭玉:“……”s “这个也洗一下。” “……你放那里吧。” 樱桃酱羊奶土豆泥的做法很简单。 先将土豆蒸熟,剥掉皮并去除膻味,然后与研磨过的羊奶一起捣碎成泥状。至于樱桃酱,蓝夏清喜欢用新鲜的樱桃。她把樱桃捣碎并去核,加入一些糖腌渍出汁水,然后淋在土豆泥上面。这道甜点的制作并不难,口味的好坏主要取决于放糖的量。糖放得合适,味道自然就好。 恰好再过七八天,她的小店就要开业了。做出樱桃酱羊奶土豆泥也是一种试味的方式,如果家里的人都觉得好吃,将来还可以加入菜单作为一道甜品。 作为一个商人,蓝夏清一直在计划着如何赚钱。她的脑子里早就开始了第一个五年计划,毫不感到愧疚。 周铭玉拿着洗好的樱桃和土豆进来,不知道这个姑娘在思考着什么。他看到她盯着冒烟的锅,眼神迷离,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周铭玉:“……洗好了,需要我生火吗?”生火早已成为他的专属任务,在这个家里是工具人最大的贡献。 蓝夏清背对着他,身体一僵,面无表情地转身接过锅。 “生吧。” 工具人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第53章 chapter53 不得不说,蓝夏清采摘的樱桃实在是太多了。洗出来,竟然有满满一盆。这么多樱桃足够腌制出两大罐樱桃酱了。蓝夏清想起来,又去找安婆子要了两个干净的罐子。让周铭玉拿热水蒸一蒸,消除杂质。 安家一般使用黄糖,因为那个年代还没有白砂糖,只有黄糖。镇上有卖的,但价格不便宜。之前安家存的黄糖差不多都被蓝夏清消耗完了。随着即将开业,安婆子又买了许多黄糖。蓝夏清觉得既然要做樱桃酱,就可以拿出来用了。真没想到,这一大盆樱桃竟然熬制出了差不多两罐的樱桃酱。 周铭玉在一旁看着她把半锅黄糖和研磨的樱桃一起煮,他觉得牙齿都开始疼了:“这个东西不会太甜吗?” 光是闻到那甜腻的味道,他都能感受到了。 “……这是酱。” 周铭玉感到困惑:“酱不应该是咸的吗?怎么也能是甜的?” 要原谅周铭玉在林安镇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只知道大酱,连韭菜和葱都分不清。对于他来说,能认出大酱已经是一个贵公子贴近市井的表现了。面对周铭玉紧锁的眉头,蓝夏清懒得一字一句地解释。她用筷子从篮子里取出一些樱桃酱,沾在筷子上递给他。 周铭玉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结。 “尝尝这个。” 考虑到对蓝夏清厨艺的认可,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伸出粉红的舌头小口尝了一下。 从未尝过的酸甜味一下子涌上他的味蕾,他双眸闪烁着兴奋之光。 蓝夏清:……果然他是个甜食控。 “好吃吗?太甜了吗?” 周铭玉不再说话,盯着小锅里还剩下一半的红红的樱桃酱,兴致勃勃地等着。 蓝夏清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地盖上了小砂锅的盖子。 桌子上的二十多个土豆已经去皮了。醋溜土豆丝和狼牙土豆都需要切成丝,大约四个土豆就能炒成一大盘。此时看着二十个土豆有点多了。切丝的声音在砧板上响起,周铭玉依依不舍地瞥了眼还没有装完的砂锅,回到灶台下生火。蓝色的炊烟从烟囱里升起,阿婆过来时,小厨房已经飘散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她看到蓝夏清将切好的土豆丝放入冷水中浸泡。她忍不住问道:“你在洗淀粉吗?” “是的,“ 蓝夏清笑着回答说,“洗掉淀粉会使土豆更脆。不洗淀粉的话口感会有点面面的。” 阿婆点了点头,站在一旁观望。 这种土豆和其他蔬菜没有太大区别,无论是煎、炸、焖还是炖,步骤都大致相同。阿婆作为一个做了几十年菜的人,一眼就看明白了。上次去崔主簿家忙饭时,她也跟着做过一些。她知道孜然和花椒等调料需要炒过才能更出味。正好现在无所事事,她就在一旁炒调料。她拿着杵臼将这些调料都磨成粉末。 周铭玉坐在灶台后面,蓝夏清不浪费任何劳力。她将蒸熟的土豆捡出来,顺便给了他一个钵。 “捣成泥。“ “……“周铭玉抱着钵,毫不勉强地继续工作。 等土豆捣好后,蓝夏清才慢慢地加入去膻味的甜羊奶搅拌。直到搅拌的土豆泥黏在一起,粘在杵子上。她才将土豆泥刮下来,放到外面冷冻片刻。 天气冷真好,冷藏片刻后,厨房里的土豆菜也差不多做好了。 蓝夏清拿着土豆泥进来。厨房里没有砧板,她用菜刀随意地在土豆泥上垒了一个造型。然后用一大勺樱桃酱浇在上面。她想着增加一些味道可能会更好,于是又加了一勺。红红的樱桃酱浇在土豆泥上,顺滑地滑下来,盖在黄白的土豆泥上,无法形容多么诱人。 有人帮忙自然会更快。等这一桌土豆宴上桌,一家人看着金黄的土豆,闻着香气,口水都有些流了出来。 “尝尝看,这是西域那边的粮食,我改成了符合我们这边人的口味来做。“ 蓝夏清这样说着,几个人自然开始动筷子。周铭玉一直盯着那带樱桃酱的土豆泥看了很久。正好蓝夏清切成了四块,他就尝了其中一块。 一口咬下去,酸甜的奶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这个年代没有冰淇淋,无法形容这绵软口感的美妙。在摇曳的烛光下,他的眼睛闪亮得像是一个得到玩具的孩子。阿婆也是第一个品尝土豆泥的人。甜点总能对女性产生特殊的吸引力,阿婆也无法免俗地说道:“这个土豆泥真好吃!“ “这道菜能上到我们食肆的餐桌吗?“蓝夏清笑着问道。 “自然能。“阿婆点头不已,表示肯定,“这种东西如果卖不出去,那真是眼瞎了。 安老汉不喜欢吃甜的,但他也把土豆泥吃完了。蓝夏清心里明白。把土豆泥做给镇上有钱人家的太太,可能会更畅销。给不爱吃甜食的大老爷们,恐怕意义不大。 剩下的土豆饼、油炸土豆和地三鲜都没有剩下。桌上只剩下了一些米饭,几个人吃得已经饱得无法行走了。现在他们心里已经没有疑问了,从来没有不好吃的食材,只有不会做的人。每斤十五文钱的土豆虽然有点贵,但在这个大夏天气候条件下,它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说不定能赚上几倍的钱。 转眼间正月过去了,转眼到了二月份。 周铭玉的身体也康复了。他接替了安老汉去镇上监工。实际上,修缮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他过去只是检查工程是否合格。只要合格,就结算款项,店铺就算完工了。家里的人就可以去打扫布置了。安老汉担心桌椅不够,背着自己的家当就差住在店铺里,日复一日地忙碌,生怕有坏桌子坏椅子。 有时候不去镇上,他在家也坐不住,总是四处打听消息,看看哪家有猪要宰。毕竟,食肆快要开张了,少不了肉食。如果能在村里买到新鲜的猪肉,比去镇上买要便宜得多。 夫妻俩第一次开食肆做生意,既兴奋又紧张。离开张的日子越近,他们越感到慌张,整夜辗转反侧,有时候天还没亮就起来忙碌。相反,蓝夏清这位主心骨却不务正业。 第54章 chapter54 夏清整天穿得像个挖矿的黑矿工,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在院子里忙着弄她的土豆。 拿起锄头,她在厨房旁边的院子后面的那块空地上翻土。她的力气不大,虽然小时候干过农活,但现在已经没有太多肌肉记忆了。她漫无目的地翻翻这儿,翻翻那儿。结果天黑时还是没有取得什么成果。这时,周铭玉从外面回来,看不下去了,他学着她的姿势接过锄头,迅速地替她翻出两块地来。 蓝夏清非常震惊:“!!!!” 真是大开眼界!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判断,难道这家伙的祖先其实是从事地产业的,古代的职业大概是…地主?周铭玉是地主家的儿子?? 地主家的“工具人“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在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表情下,他挺直了腰杆,把锄头放回了门后。 回来时,蓝夏清已经端着盆子蹲在他刚刚翻过的那片菜地上开始播种。 周铭玉穿着他的破棉袄也蹲在她旁边,看着这个女孩把她那双漂亮的手指头扣在土地里,指甲缝里都弄满了泥巴。他由于洁癖而无法忍受,一把抓住蓝夏清弄洞的手指:“你为什么不在菜地里种?” “因为要先培育苗啊。”蓝夏清一脸无辜。 农作物手册上没有关于土豆育苗的知识,周铭玉略微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培育苗真的是这样吗?” 蓝夏清说:“不然你以为呢?” 尽管她翻土不太熟练,但她还记得种土豆的步骤。块茎植物就是通过无性繁殖进行育苗的。先把块茎种到土里,浇水浇透,等它发芽了再挖出来移植。 周铭玉无奈地说:“……好吧,我没见过,我不敢乱说。” 周铭玉从哪儿找了块抹布,皱着眉头为她擦拭着手指头,指甲缝里的泥巴。蓝夏清无语地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擦拭指甲缝,心里想着这不是他的手,却听他说:“不如我来做吧。” 蓝夏清瞬间高兴起来:“好啊!” 将这件事交给周铭玉来做,无疑会更加干净利索。 这个人果然是地主家的儿子,连干活都不愿弄脏手。他拿了一根棍子,直接在这块地上戳洞。蓝夏清惊讶地看着,一棍子下去,立刻在地上戳出了一个圆润的洞,接着戳戳戳地形成了一排大小一致、间距相等的洞。然后他将土豆块一块一块放进洞里,盖上一层土,再加一层草木灰。 蓝夏清:“……”他是人类形态的农业机械吗? 那个人拿了个瓢又给地里浇了一遍水,直到土壤湿透,才扭头看向蓝夏清:“这样可以吗?” 蓝夏清都傻了。他咽了一口口水,点头道:“可以。” 暂时不考虑育苗是否成功,先处理开铺的事情吧。 确定了日期,按照林安镇的习俗,开张第一天必须请一些亲戚朋友一起来参加盛大的宴席。安家老夫妇都是不擅言辞、老实本分的人,一辈子只知道埋头劳动,也没有和亲朋好友有太密切的往来。安家的木匠兄弟姐妹倒是有,但这些年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安家实在无法邀请他们来。 “那就不请了。”安家的兄弟姐妹可能会为了十两银子的小事而推掉,甚至还可能拿的安婆子的性命。如果他们看到了我们的铺子,就更不得了了,说不定会心生贪念,想杀人夺财。 安家的木匠兄弟姐妹肯定会来吃白食的,但他们来的心思不好说。这个时代的人对血缘关系非常重视,蓝夏清能够理解,但他无法理解安老汉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如此舍不得:“父亲,你想想,为了十两银子的小事,他们都能置母亲的性命于不顾。你邀请他们来我们的铺子吃饭,他们肯定会打些什么主意。” “你看,母亲的那件事,大房的人还来道歉了吗?”蓝夏清情不自禁地提及旧事,“他们不仅没有认错,甚至还来到院子门口骂我们。父亲,没准他们都没有将您和母亲当作安家的人……” 安老汉深知此情此景,但根深蒂固的家族观念让他一辈子都坚持了下来,这个年纪了,他怎么能改变呢?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安老汉也知道此时此刻还舍不得实在不太对劲,他扫了一眼身旁的老伴,老伴通常都是以他为中心商量事情,但此时却转过身,默不作声。 安婆子难得有人心疼她,心里感到非常酸楚。 说实话,这些年来她跟老头子过日子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老头子总是先顾念自己的兄弟姐妹,再是她和他自己,把她和他自己都放在最后面。他越是这样拼命巴结着兄弟姐妹们和村里的人,就越被他们看不起。以前,安婆子受欺负只能忍气吞声,如今有人保护她,她突然为自己感到委屈了。 安老汉忍不住向周铭玉求助的目光,周铭玉的表情变得有些淡漠。 被他这样看着,他们受不了,才无动于衷地说了一句话:“或许父亲邀请他们来,依照大房那家人的性子,这家铺子将来可能就是她儿子孙子的了。” 倒是忘了,周铭玉是他们夫妻俩收养的儿子。老两口的亲生儿子在七八岁的时候被拐走,早已无法找回。虽然周铭玉认了他们当父母,但并没有血缘关系。根据大房那家人的行事作风,不仅大房,甚至安家其他的兄弟姐妹,这就等于是二房绝后了。既然绝后了,二房的房产和财产不就归他们了吗? 安老汉的心口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立刻不再说话,一个人坐在门口嘀咕着抽起了旱烟。 抽了一阵烟,安老汉带着一身冰冷的气息回到屋里。烟味刺鼻,他重重咳嗽了两声,然后瞥向阴影中的安婆子。此时,蓝夏清已经做好了晚饭,将饭菜摆上桌子。安婆子默默坐在角落的板凳上,一言不发。平时做好饭安婆子都会喊他一声,但现在她低着头也不喊了。 老两口难得发脾气,蓝夏清和周铭玉对视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先吃饭吧。”蓝夏清走过去扶起安婆子,此时她还在擦眼泪。这也难怪,她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过上一个月舒心的日子,她怎么可能愿意再招惹麻烦呢? “娘,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而且父亲也没有去大房那边,他只是在家商量而已!” 安婆子被蓝夏清这样安慰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下来:“他根本不是在商量,他明明是在通知全家人,就等着你们松口同意呢!” 第55章 chapter55 安老汉看到自己瘦小的老伴儿在儿媳妇的怀里哭泣,他能不心酸吗?上次老伴儿差点丧命,他担心了好久。现在,如果不邀请几个兄弟姐妹来,好趁着家里置业的机会让他们知道二房有能耐,未来他们二房就真的要孤军奋战,无人帮助了…… 家族的支持,兄弟姐妹之间的骨肉亲情,这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周铭玉一眼就看穿了安老汉的考虑。归根结底,有些人就是死心眼,认为家族最重要。安老汉这种从小时候就比其他兄弟懂事的人最容易迂回。为了家族的利益,结果却一无所获:“父亲觉得穷的时候都来踩一脚,富贵的时候又巴着来的亲戚能有什么好心?说不定他们心里打着谋财害命的算盘。” 安老汉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安婆子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说:“唉……” “不邀请了。”安老汉看得很清楚,一次又一次,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是想着二房实在太脆弱了。在现在这个时代,有个家总比没有好,“既然说了不再来往,那就真的别来了。” 蓝夏清笑了笑,连忙拉着周铭玉坐下。 一顿沉默的晚饭。 后来,老两口回到屋里休息了。 蓝夏清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无言。人就是如此,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安老汉性格软弱,重情重义,这就是见仁见智了。 这件事僵持了两天,最终请客的工作还是落在了蓝夏清的头上。老夫妻俩没有什么朋友,周铭玉亦非。蓝夏清直接邀请了梁家的大奶奶。在林安镇,梁家被认为是首屈一指的富户。除了崔主簿一家,梁家的声望最高。梁家也算是乐善好施之人,他们一家在镇上的名声不错。 蓝夏清没想到自己的请帖会送到梁大奶奶手上,她感到很吃惊,但梁大奶奶居然答应了。在这个西北小镇上,并不那么讲究身份和规矩,梁大奶奶见到蓝夏清觉得她挺机智的,乐意给予面子,所以就答应了邀请。 不仅梁家,贺家的女眷也前来捧场。 安老汉本来还沮丧着,但听说镇上的富贵人家都前来捧场,他吃了一惊。他立刻改变了态度,振作起来说:“还是夏清有出息!能请得动富家太太前来捧场,真是我儿媳妇有本事啊!” 有没有本事不是这么说的,但梁家和贺家都给了她面子,蓝夏清自然心怀感激。 原本以为捧场就是带一家人过来吃饭,送两盆花之类的。毕竟现代的蓝夏清开店都是这样的。她没有想到,梁大奶奶如此给面子。居然安排了舞狮过来。一大早锣鼓喧天,舞狮一闹,整条西街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梁家的大姑娘还让仆人放了一些爆竹,引来了一群小孩子欢呼雀跃。 确实,这气势一出来,确实很有气派。周铭玉站在门口微笑,特意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衣服,整个人显得俊朗动人。黑发上戴了一根青色头带,微微侧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高大的身材站在牌匾下,轻轻地拽掉覆盖在招牌上的红布。 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露出来,立刻引来一片热烈的喝彩声。 “字写得不错,是你写的吗?”蓝夏清一边鼓掌一边小声问道。 “嗯,闲暇时写的匾。”周铭玉面带微笑,也小声回答。 人群里,传来淅淅索索的说话声,笑语盈盈地响起。有些不拘束的姑娘们竟然大声问起周铭玉的年龄和名字,是否已婚。话音刚落,顿时引发了一片欢笑。 不用说,周铭玉那张帅气的脸往后可能就是朝逢食肆的招牌。先不管开张后能吸引多少商旅前来吃饭和住店,就凭这些姑娘们挤进大堂的热情,他们的餐馆肯定会红火起来。 难怪现在的商家都喜欢找俊男美女来代言做生意。蓝夏清瞥了一眼心思深沉的周铭玉,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生意开展起来后,她在镇上站稳了脚跟。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再敢绑架她。 梁家的大奶奶一家进来,直接去了二楼的包厢,这是蓝夏清特意为梁家准备的。贺家的女眷则坐在另一边,此刻也都坐下了。梁大奶奶一见到蓝夏清就拉住她的手,询问起门口挂匾的周铭玉。 人们都爱美,好看的人总是引人注目的。 蓝夏清还没有说话,站在后面的安婆子主动站出来说道:“那是夏清的丈夫,安家的独子。” 不只是周铭玉,新店开业,四个人都穿着全新的衣服。面料都是蓝夏清亲自挑选的,都是一样的蓝色夏季面料。安婆子很少有机会穿得这么体面,真的是人靠衣装。看起来体面的衣服给了她与梁大奶奶交谈的勇气,她竟然敢接梁大奶奶的话了。不过,她还是有点畏缩的。 梁大奶奶的大女儿要进宫做贵人,只剩下一个儿子了。问这句话,只是因为难得见到如此漂亮的年轻人。 “那你可得好好保养自己啊,丫头。“听说安家这家店是这位丫头一手创办的,梁家也出了不少钱帮忙购买店铺。梁大奶奶对那些有进取心的姑娘格外优待,此时态度更加和蔼可亲:“长得五官不难看,皮肤也一定要好好保养。” 蓝夏清有些尴尬,她的脸上的冻疮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了。被人这么多次提醒,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邋遢。 “冻疮不容易治好…“她不是没有去药店拿过药膏,医生开的冻疮膏也用过,但效果不太好。 一旁靠在梁大奶奶身边的梁大姑娘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的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也是个很随和的人,只要对方看上去顺眼,就毫不客气地接近。她走到蓝夏清身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嘴里发出了一声称赞:“你的冻疮问题很严重,光靠冻疮膏是不够的。我这里有一种药膏可以消肿,给你拿来吧?” 蓝夏清吃了一惊。梁家人是这么爱施舍吗?随手就把东西送给别人?虽然心里吃惊,但蓝夏清脸上表现得很淡定。她先向梁大姑娘表示了感谢,然后开玩笑地说要给梁家人做甜点。 听到这里,梁大姑娘又笑了,非常高兴:“那我就等着了!” “但如果做得不好吃可不行哦!” 这位姑娘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虽然长相并不算美,但总是令人喜欢。 “那当然了。“蓝夏清毫不吝啬地回应道:“以后大姑娘每次来,我都会为你特别准备甜点。” 第56章 chapter56 受到舞狮表演的庇佑,迎来了餐馆开业第一天,招牌迎来了众多宾客。来的人都是住在西街附近的居民,也有一些开店的人。真正来捧场的人有梁家一家子、贺家的女眷,还有几个刚好来到西街买东西时碰巧看到新店开业的富户们。大部分人都只是过来看看,很少有人真的留下来用餐。 早上,蓝夏清已经预料到林安镇的客流量不会很大,因为当地居民的消费水平很低,不足以支撑他们随时光顾餐馆。对于不是当地居民的客人来说,这种情况倒也不会让人太担心。 为了庆祝新店开业,蓝夏清宣布今天所有到店的客人一律享受半价优惠。 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一片喝彩声。 蓝夏清在定价之前已经参考过当地其他餐馆的菜单,荤素菜单分开,定价略高于平均价格。除了需要花时间准备的精致菜品和蓝夏清独自制作的特色菜外,大多数家常菜都是当地人可以接受的水准。本来打算不留下用餐的人听到半价优惠后,心里觉得捡到了便宜,纷纷表示要留下来品尝一下味道。 她的手艺无需置疑,今天一大早就和帮厨安婆子在厨房里忙碌。大部分菜肴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准备好了,现在正在炉上保温。此时,大厅内的周铭玉正在主持,他的脑子特别灵活,不需要笔记也能清楚地记住点菜情况。 菜单一传到后厨,热腾腾的菜肴就能上桌了。 蓝夏清的手艺自然不用说,一尝就知道真假。不论是第一次品尝镇上没有过的口味,还是在大堂里的宾客议论纷纷。在包间里,梁家的大姑娘看着面前淋着樱桃酱的甜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真给我做了?” 樱桃酱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平时也可以找到。 蓝夏清笑了笑:“倒也不是,只是给二楼包间的女客人都做了一份。” 说着,梁家的女眷们面前都摆上了一份。蓝夏清特意精心摆盘,运用现代甜点的摆盘技巧。鲜红的樱桃酱倾泻在奶白色的土豆泥上,纹理细腻的土豆泥透过樱桃酱汁清晰可见。此刻,窗外的光线照进屋子里,木质托盘上堆满了晶莹剔透的甜品,看起来非常诱人。 梁家的大姑娘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 果然,甜品对女性和孩子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奶香充满整个口腔。梁家的大姑娘睁大了圆圆的眼睛,连食物都还没咽下去就夸张地捂住嘴巴说:“这太好吃了。” 她这么说,梁家的女眷们和孩子们也纷纷拿起勺子开始吃。 冰凉的冰淇淋口感是前所未有的特殊体验。梁家的大奶奶平时注重仪态,但此刻也情不自禁地端起木盘品尝。蓝夏清笑了笑,对他们说了声慢用,然后去隔壁包间看看贺家那边的情况。 贺家来的女眷是崔主簿的妻妾,说起来,这也是贺家的私事。崔主簿跟旁人不同,娶了两位妻子。 在林安镇这边,崔主簿年少时由他的母亲安排嫁给了乡下的曹氏,曹氏是他母亲的远房亲戚。嫁入崔家后,她随贺家从乡村搬到了镇上。崔主簿非常有能力,他的官职越来越高,当被调到县城时,曹氏没有跟他一起去,而是留在镇上照顾崔的母亲。崔主簿在县城任职三年后,又秘密娶了县城一位富户的女儿孙氏为妻。 当双方发现情况时,孙氏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而且正怀着第三个。曹氏也曾为贺家生下子嗣,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女孩被养在崔太太的身边,而儿子则在几年前送去了县城。由于曹氏对照顾崔母亲有功并且和崔母亲有亲戚关系,崔主簿不可能把她贬为妾室。双方纠缠了一年多,没有人愿意退让。 大夏有律法规定男子只能娶一位妻子,但在林安镇,这个规定被宽松执行。最终,双方只能勉强接受这个事实。现在,两位妻子分别生活在镇上和县城,彼此不打扰也没有交集。 崔主簿的官职在县城,大部分时间都和他的后来妻子住在一起。只有在接近年底回乡祭祖和看望母亲时,他才会在镇上的老宅子里暂住。这次崔主簿在县城多住了一些时间,临走时也将崔母亲一起接了去县城。留下了曹氏和一位美妾以及两位丫鬟没有带走。贺家女眷这次回来参加活动,是为了欣赏蓝夏清的手艺。 蓝夏清多年来一直照顾着贺家母子,深知他们对美食的喜爱。崔主簿非常贪嘴,为了一顿美食,他肯定会冒风险返回镇上。林曹氏对待蓝夏清的态度非常和蔼,她亲自站起来迎接蓝夏清进来。 蓝夏清是在去县城办事的路上听说了这件事。 暂且不论崔主簿的为人如何,对于贺家的事情,作为一个小厨师的蓝夏清即使听说了也只能当作没听说。毕竟她只是一个靠做饭赚钱的商人,不是什么能替渣男惩罚的复仇者。然而,当她看到林曹氏年龄轻轻就显得如此苍老时,她还是对此产生了一些触动和感叹。 天下男人都不可靠!只有自己在手中的事业和金钱是最可靠的支撑! 在大堂外为客人点单的周铭玉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眉头微微皱起:是不是又着凉了? 为了防止自己生病给家里添麻烦,他赶紧去后厨让安婆子给他熬了一碗姜汤喝。 林曹氏和蓝夏清聊了很长时间。两个小姑娘也非常乖巧,说话非常讨人喜欢。蓝夏清抚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和林曹氏交谈了一会儿后就匆匆忙忙地下去忙了。 第一天的生意自然不会太好,毕竟是新店开张,而且还打折促销,所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疲倦地清点今天的收入,周铭玉的手速非常快,迅速地点清楚:八两七钱,共三十个铜板。不说别的,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预期。除了赚回了当天的食材和人工成本,竟然还多出了两两银子的辛苦钱。 第57章 chapter57 仅仅一天就赚到了两两银子,老两口捶着腰,捶着腿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心里都感到惊讶。 “真是太神奇了!难怪人们都想开餐馆,原来开餐馆可以赚这么多钱?!“安木匠眼睛闪亮,声音也高了不少。 安婆子靠着做席面能拿到一些银子,但那都是偶尔的,毕竟没有每天都有人需要席面。虽然模糊地知道开餐馆能赚钱,但这是她第一次亲身体验到:“如果不打折扣的话,那不就是要十七八两银子??“ “是啊!如果每天都这样,我们投资的本钱岂不是几个月就能收回来?“ 开张一个食肆确实花费了不少银子。购买餐馆花了二十两,修缮和大堂的桌椅家具又花了约七两。二楼的客房虽然布置简单,但床褥、器皿等物品也花了五六两。加上一些零碎费用,食材的采购,总计约四十七两。 蓝夏清把赚来的银子全部投入其中,周铭玉还去书铺抄了几本书,又花了十几两。 结果第一天就赚了八两七千,一个月下来不是能达到二十五六两吗? “做餐饮生意就是这样,味道好就能赚钱,味道好再加上勤奋一点,我们家就能致富了!“安老汉激动地脸颤抖着,揉了揉手,试图收敛心情,但笑容无法隐藏。 然而,事情并非绝对,任何事情成功都离不开时机、地利、人和。我们的餐馆位置确实好,得到了梁家和贺家的支持,再加上菜品好。能赚到一些银子是必然的,蓝夏清倒是没有太多特别的感慨:“这样热闹的场面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次是新店开张,吸引了镇上的人来尝个鲜。” “而且,也托了梁大奶奶的狮舞队的福。如果没有锣鼓的敲打,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凑热闹。“蓝夏清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明天恐怕会冷清很多。“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毕竟新店开张只有一次。就算是凑热闹,几天过去后,热闹的气氛就会消退。 但是,尽管大家都明白这一点,但看到真实的银子,谁能平静下来? “其实不怕!夏清的手艺无话可说。到目前为止,吃过的客人都称赞不已。主簿先生甚至经常坐车来我们店里,他们尝过好吃的,怎么会不知道好呢?“安老汉捏了捏冻僵的手,无法掩藏内心的激动。 以前他们担心亏本,但此刻反而信心满满地安慰蓝夏清。 “那你们没听到吗?“安老汉说到这点,他作为大堂传菜的人,听到客人说的最多,“今天吃过我们餐馆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安婆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觉得腿也不疼腰也不酸了:“味道好自然会有回头客。” 周铭玉也笑了:“明天还要继续开张,准备好明天的食材,早点休息。” 说得对,四个人用剩下的食材做了一顿饭。匆匆收拾完毕,他们准备去后面洗漱。 这家餐馆名义上是食肆,实际上也提供夜宿和住宿服务。这间店铺原本就是打算做客栈的,楼上楼下的房间布置得非常清晰。楼上有五间客房,环绕着一个类似庭院的后院。楼下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堂,后面有六间空闲房间和一个大厨房,还有两个杂物间。 仔细一算,花费二十两不算亏。先不论土地值不值钱,这建筑物本身也需要花费不少银子才能建成。木材和人工费,原来的东家二十两就把它卖掉算是贴本卖了。 后院的六间房间中,有三间供客人住宿,还有一间给蓝夏清,一间给周铭玉,就在对面。两人准备洗漱好后回来,看到原本打算回村里睡觉的老两口仍然留在后厨,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全黑了。安老汉正在忙着劈柴,安婆子则擦洗灶台,一句话也没说要离开。 “爹娘别着急,“周铭玉淡淡笑了一声,“我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夏清旁边的那间空着。” 擦锅的安婆子停下手,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为什么还给我们留房间?“ 说着,她擦了擦手,转身就朝外面喊了一声。安木匠也扔下手中的斧头。老两口相互搀扶着,忙不迭地去洗漱了。 蓝夏清瞥了一眼周铭玉,他刚洗完澡,乌发的发梢还沾着水。本来就白皙的脸被水汽蒸得透亮,透着水气,犹如一块滴着水的羊脂白玉。乌发被水汽滋润,黑得像上好的墨锻。在烛火的映衬下,他那双沉静的眼睛半明半昧,蓝夏清总觉得他的笑容带着几分公子哥儿的戏谑。 “在看什么?“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扭过头来,纤长的眼睫在挺拔的鼻梁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没什么,“美色固然迷人,但她能抵挡住,蓝夏清一本正经地说道:“等生意走向正轨,再招两个机灵些的跑堂,两个手脚麻利的女佣给后厨打下手。” 周铭玉对此表示赞同,确实后厨的两个人不够。 “等生意红火些再招吧,“后厨要忙的太多,光是洗碗筷都来不及,更别说盘子了,“招人也不是一蹴而就,还得仔细考察才能让他们进后厨工作。” 毕竟他们是在做食品生意,现在粮食价格也很高。如果招聘的人不靠谱,就算雇佣进来也不放心。 …说的很有道理。蓝夏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去休息了。 周铭玉眨了眨眼睛,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头:这姑娘怎么突然生气了? 蓝夏清并没有生气,她只是对自己感到有些自惭形秽。这不是有句古诗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吗?她每天都深刻地理解这句话。但遗憾的是,她对这句话的理解并不是来自她自己的身上,而是来自一个自然而不自知的男人身上。她再次坐在床边,环顾房间,却没有一面镜子。蓝夏清不禁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反省。她真的看起来那么不讨喜吗? 她沉重地拿出梁大姑娘给的消肿膏,抹在脸上,等膏子稍干后,又涂了一层防冻膏。 薄薄地涂上一层像睡眠面膜一样的厚度,她就不相信这张脸会不好看! 然后她沉重地回到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第58章 chapter58 周铭玉的房间就在斜对面,看着蓝夏清的房间渐渐陷入黑暗。他回想起今天一天的辛劳,不禁笑了起来。从出生到现在,他经历了许多事情,但这次的简单劳累内心充实得前所未有。 他闭上眼睛,翻身过去,渐渐地进入梦乡。 清晨醒来,天还没亮。不过隔壁老两口的房子里已经有人活动了。安婆子悄悄打开门,去后厨做早餐,灵巧地为一家人准备早餐。安老汉背着牛车去镇上运菜。 只是安婆子早上和别人说好的蔬菜迟了两天。安老汉这时去接着运回来。 刚一推门,送羊奶的任大叔提着羊奶桶站在门口。 他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满是胡须,脸上黑红交错。他的鞋子上有一个大洞,没有修补,就这样露在外面。坦白说,即使是老寡翁看了也会感到可怜。他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家里没有人帮他整理,所以他的生活很潦草。 因为一家人来到镇上做生意,蓝夏清早就与任大叔打过招呼。家里人一直有喝羊奶的习惯。喝了近两个月的羊奶,好处是肉眼可见的。羊奶的滋补功效比药材还要好,现在安婆子已经无法离开羊奶了。尽管还需要羊奶,但送奶的地方变了。 这对任大叔来说正好方便,天气转暖后,他也要来瓦市卖羊。把羊奶送到镇上,也比他绕道去安泰村方便。而且蓝夏清已经与他打过招呼,如果生意做得好,他还能与蓝夏清交易。 “今天只有一个罐吗?“安老汉问道。他亲眼见证了昨天樱桃酱羊奶土豆泥的热销,羊奶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多余的吗?“ 任大叔愣了一下。蓝夏清过去购买时,他只带了一个罐,自然只有一个罐。 经过春节后,母羊又生了一批小羊羔,羊奶非常充裕。虽然任大叔不擅长言辞,但他做生意还是知道的:“这些羊奶是用来铺子的吗?还有很多。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就去挤。“ 安老汉点了点头:“都送来吧,一桶按照十二文计算给你。“ 任大叔立即答应道:“好的,我马上送过来。“ 人走后,安老汉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他拉着牛车出门,朝镇子口走去。 当蓝夏清醒来时,一筐又一筐的白菜、萝卜、圆白菜等新鲜的蔬菜堆在后院。买了一些肉,算是运气好。当安老汉去送菜的时候,两个十三四岁的黑小子将背上背着的两篓鱼拿下来,羞怯地问他是否要鱼。 如果是在一般的食肆,他们可能就不要了,但安老汉尝过蓝夏清做的酸菜鱼,一看到鱼就想起那个味道。他看了一眼,鱼的个头不小,早上还在活蹦乱跳,就以四十文的价格买下来。 在农村,二十文足够买一只下蛋的老母鸡,而鱼只值几个钱。 两个黑小子高兴地跳了起来,问他们下次送菜时是否还要鱼。如果需要的话,他们会再抓一些。 安老汉无法做主,得看儿媳妇怎么安排。 当然,蓝夏清是肯定要鱼的。开个玩笑,鸡鸭鱼肉都属于荤菜。鱼和羊都是鲜美的食材,怎么能没有鱼呢?不过现在不是可以随口点菜的时候,只有在做生意稳定后才能决定买多少东西:“爹,不用着急,等一个月生意做起来再看。看看哪些菜好卖,哪些菜不受欢迎,我们再调整一下菜单。“ “……这个道理对,这个道理对。“安老汉连连点头,钱还没赚多少,怎么能想着买那么多东西呢? 水煮鱼、酸菜鱼,这些都是蓝夏清拿手的菜。鱼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他瞥了一眼盆里活蹦乱跳的大草鱼,拉住周铭玉说道:“今天的菜单再加一道菜:酸菜鱼。“ 周铭玉一听到“酸菜鱼“三个字就下意识地垂涎欲滴,点了点头:“好的。“ 等店铺正式开张,果然今天的生意比昨天冷清得多。 仅仅如昨日,满座的情景仿佛是一场梦。整个上午只进来了三四个人,都是年轻女子,听着周铭玉用他那清澈如山间轻雾的声音念了几遍菜单,结果只点了一道素菜。她们慢吞吞地吃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周铭玉端坐在柜台后面,恰好有几个妇女路过,但却没有一个进来用餐。 老汉安忙着在厨房和大堂间来回奔波,急得汗流满面。 “别着急,“ 老板安掌柜已经习惯了,保持着稳定的心态,说道:“我们经营的是长远生意,上午人少是正常的。“ 虽然这么说,但等待的感觉实在让人煎熬。 安婆子一直在后厨闲来回地忙碌,菜已经洗了好几遍,所需的食材也准备齐备。她不停地检查,关注着炉火,擦拭着盘子,心里还是急得焦虑。 临近午时,终于有了第一位客人。 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给这家餐馆捧场的梁家大姑娘。她一个人并不算稀奇,还带着一帮姑娘们一起来。她们欢笑着,盈盈走进餐馆,不顾眼前坐在大堂中的男士们的惊艳。她开口便说:“二楼侧厢房,告诉夏清,五盘……不,十盘樱桃羊奶土豆泥。“ 虽然这道菜名有些拗口,但梁大姑娘听了一遍就牢牢记住了。 周铭玉连忙点头示意,刚要起身带这些姑娘上二楼,却听见梁大姑娘摆手道:“不用了,是靠南边的二楼厢房对吧?我记得,我带她们上去就行了。“ 姑娘们一下子大失所望,开始争相推搡梁大姑娘。 梁大姑娘却毫不恼怒,嘻嘻一笑,转过头对周铭玉问道:“夏清怎么样了?她涂了药膏,有效果吗?“ 周铭玉垂眸一笑,眼睫仿佛展翅的飞鸽一样覆盖着眼睑,神态淡然而又不失优雅:“妻子正在后院煮红豆奶茶,是一种新的甜点。梁姑娘如果不嫌弃,可以让妻子给你送上一碗尝尝。“ 提及“妻子“二字之时,本来正在责备的姑娘们顿时大失所望。她们都是城南富户的千金,只是受梁大姑娘的邀请才过来玩的,并不是真的对这家叫做“朝逢食肆“的菜品有多感兴趣。她们开始愈发失去兴致,一片挤挤搡搡之中的意愿已经消退。然而,梁大姑娘在场,她们也不好轻易离开。 “也给我们来五碗吧!“ 梁大姑娘轻笑一声,说道:“既然来了,就尝尝嘛!“ 点完菜单后,她继续呼朋唤友,带领着一群人上了二楼。 第59章 chapter59 几个姑娘围坐一起,很快就有人开始交谈了。尽管她们比起中原的闺阁姑娘更加开放,但依然有一些女孩们的羞涩。虽然她们对那位神秘男子坐姿很好奇,但不能围绕着已婚男子开口。她们轻声私语地讨论着这家店的结构,觉得与其他餐馆相比,这里的布置显得有些奇特,但内部却通透舒适,不如其他店铺那么温暖。 “这地方不是挺漂亮的吗?“梁大姑娘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明亮而干净。” “你刚才说的夏清是谁?“其中一个姑娘忍不住问道。 梁大姑娘回答:“她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啊。” “啊,这家店的老板娘是个女的吗?不是楼下的那位吗?” “当然不是啦,“梁大姑娘眯起眼睛笑着说:“安家的人一直在安泰村待了很多年,好像是个木匠。这家店是夏清辛苦积攒出来的,所以当然是夏清的了。” “哎?” 正当几个姑娘正在窃窃私语的时候,安老汉端着五盘樱桃羊奶土豆泥上来了。食物摆在桌上,鲜艳的颜色和精美的摆盘立刻吸引了几个姑娘的目光。梁大姑娘拿起木勺,直接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腮帮子鼓了起来。吃进嘴里后,她满脸幸福地捧着脸说道:“好好吃啊……” 其他姑娘看到这情景,半信半疑地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一口就让她们误终身。 能被梁大姑娘一起带来的姑娘们,口味自然相似。 吃在一起,玩在一起,才能走在一起。本来几个小姑娘正在考虑要离开,但现在品尝着这甜点,她们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在美食面前,其他事情都暂时放在一边。 这红彤彤的野樱桃酱口味真是又刺激又让人上瘾,刚放进嘴里酸得让人皱起了脖子。过了一会儿,酸味渐渐变甜,让人垂涎欲滴。虽然不知道土豆泥里加了什么成分,竟然有浓浓的奶香味。也不知道是她们错觉还是怎么,奶香中夹杂着一些杏仁的香气。这块冰凉而柔软的甜点放进嘴里瞬间就融化了,感觉吃了又好像没吃。几个人忍不住一勺接着一勺,很快就吃完了一小盘。 “就这么一点?“有人抱怨道,拳头大小的一块,几勺子就没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犹豫着是否再点一盘。 “已经点了两盘了,不能再吃了。“梁大姑娘想着还有其他菜品,不能只吃甜点就填饱肚子。“别着急,夏清还会有很多其他菜。一会儿还有别的,既然来了,就都尝尝吧。” …说得也对,这只是甜点而已。 “吃起来还不错,“有个姑娘轻哼了一声,坚决不愿承认这家食肆菜品做得好,“但是只有一盘甜点还不能代表全部。说不定这家店只是甜点做得好……” 就在她们谈论着时,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安老汉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走了进来。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红色的托盘上,上面摆放着五个深口的小木碗。每个碗的大小约莫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拳头那么大。随着老汉的动作,小木碗里的奶白色液体轻轻晃动着。因为这只是试菜,还没有上市,所以只是一小碗而已。 梁大姑娘这时候记性很好:“红豆奶茶?” “梁姑娘真是好记性。”安老汉笑着说道,木头的色泽有些深,与其中奶白色的液体形成了美妙的对比:“夏清总是喜欢尝试新的食物。这个是她研究出来的新甜点,还没有列入菜单。最初是为了让家人尝尝。梁大姑娘今天恰好赶上了,它刚从锅里出来,还热腾腾的。” “那真是太巧了!”梁大姑娘嘿嘿一笑。她的外表可爱娇憨,脸上有一双弯弯的眼睛,此刻显得特别迷人,她得意地说:“我就知道!我从小就运气好!” 几位姑娘被她逗得开心地笑个不停,互相开玩笑。 甜腻的奶香味从东西一上桌就弥漫开来。这种味道在林安镇并不常见,虽然那里有人养羊,但喝羊奶的人很少。羊奶有很大的膻味,没有好的方法去除这个味道,因此很少有人喝。此外,富户家的姑娘们有其他补品可以滋补身体,谁会愿意喝羊奶呢? 但是有了樱桃羊奶土豆泥的基础,现在的姑娘们对眼前的红豆奶茶还算温和。 “如果姑娘们喜欢这个,我们可以在店里出售。” 安老汉在每个深口碗旁边摆了一小碟殷红流沙般的红豆,这是蓝夏清特意嘱咐的:“这是糖浸过的红豆沙,非常甜。如果姑娘们喜欢甜的,可以加入到奶茶中。” 其他姑娘们从未尝试过这种新鲜的食物,于是用眼睛瞟了一眼昨天来尝过的梁大姑娘。当她拿起勺子毫不客气地舀了一勺放进小木碗里搅拌时,其他人也跟着样子,每个人都舀了一大勺。红豆沙的红色与奶茶的乳白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肉桂般浅淡的色调,看起来更加诱人。 其中一个总是挑剔的姑娘才舀了一小勺,吃了一口,甜而滑腻的味道让她睁大了眼睛。 真好喝! 在未来,奶茶风靡全球,占领了大街小巷,因此它的威风不容小觑,瞬间俘获了几个小姑娘的心。 安老汉甚至不需要等她们结账再问口味,有一个金主姑娘直接喊道,让安老汉再煮一锅。安老汉急忙上前,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只煮了一小锅。只是姑娘们碰巧来了,所以才送给你们尝尝鲜,多了就没有了。” 几位姑娘听后都不高兴了,怎么只有这么一小锅:“那就让夏清再煮一锅!” “对啊!”一个人开口,其他小姑娘纷纷附和,“让她再煮!” “红豆沙还有这么多,这点奶茶不够喝了!” 几个人嘟嘟囔囔地说着,安老汉本来就不擅长辩辞。此刻被姑娘们闹得汗流浃背。 “吃腻了甜的,可能会想尝一口咸的。”梁大姑娘突然拖着椅子发出吱呀声,吸引了其他姑娘们的注意。她依然笑呵呵的样子,问安老汉:“今天夏清是不是准备了新菜?” “……是的,是的!”安老汉擦了一把汗,在慌乱中回答道,“今天的招牌菜是夏清的拿手好菜,酸菜鱼。” “鱼!”话音刚落,几个姑娘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过其他人是诧异,而梁大姑娘则是开心。她曾吃过蓝夏清做的鱼头豆腐,非常喜欢那个味道。既然那道菜无法品尝,反而做了酸菜鱼:“酸菜鱼是什么鱼?” “这个,我说不清楚……这道菜只有夏清会做。如果姑娘们想尝尝味道,可以点一道尝试。” 其他姑娘们还想说些什么,而梁大姑娘已经决定点了。 为什么不点呢?她请客,她想点就点。 第60章 chapter60 菜点好后,安老汉如蒙大赦地火速从厢房中走出。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主意却很多,一旦吵闹起来确实有些吓人。他心有余悸地来到了后厨,发现蓝夏清已经开始切鱼了。酸菜鱼的制作过程复杂,其中最麻烦的一步就是剔骨和切鱼片。虽然调料也是个问题,但只要知道配方,还能学着调出相似的味道。然而,刀工不好的人是无法切出理想中的鱼片的。 随着中午临近,用餐的人逐渐增多。 确实是在不忙的时候最着急,一旦忙起来就忙得要命。突然间涌来很多人,点菜变得有些混乱。周铭玉可以记住所有的点菜,但安老汉却只能记住一两道。加之他腿脚不好,反复来回奔走,不停地询问,让他汗流浃背。 蓝夏清这边手上忙不过来,干脆派安婆子去帮忙。 安婆子比安老汉强一些,她擅长做灶头上的工作,记菜单倒是十分牢固。有了安婆子的帮助,上菜的速度稳定了下来。然而,渐渐地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上午备好的菜已经不够了。后厨的菜虽然有,但还没有洗净,也没有切好。前后配合不上,事情变得有些混乱。 费尽周折终于招待完所有客人,最后一个客人结账离开时已经是申时。 二楼厢房里的五个姑娘还没有离开,家仆拿了毯子过来,如今她们蜷缩在一起昏昏欲睡。 这个地方没有什么贵客,厢房空着也没关系,自然不会催促她们。 不用说几个姑娘,就连蓝夏清这边也难得得以休息,连胳膊都软了。要不是早早炖了鸡汤,现在连一家四口都吃不上饭。周铭玉给他们盛了鸡汤,他瞥了眼手颤抖的蓝夏清,眉头微微蹙起:“需要雇人了。” 这并不是为了省钱,经历了今天,下次再碰上这种情况可能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四个人确实太少了,在厨房至少需要有两个人。”虽然周铭玉没有去后厨,但从吃的情况来看,他能想象出蓝夏清的忙碌,“我们需要找一个擅长刀工的人,还需要一个快手子,负责洗菜和洗碗。” 安婆子其实也已经够累了,她年纪大了,腰也不好。这样来回奔忙,她腰已经有些疼了。此刻她靠在桌子旁感觉自己前胸贴后背,喘着气喝了两碗鸡汤才稍微缓过来。安老汉还能坚持下去,但他也看到了今天的状况。作为跑堂的人,需要找些年轻的小伙子来。 “一个餐馆只有四个人确实太少了。”即使经济拮据,过分节省也不行,“至少需要再雇两到三个人。” 安老汉有些尴尬,他做这个跑堂的活确实在添乱。 “村里有不少大一点的小伙子,闲着没事,可以让他们到餐馆里干活。” 安老汉首先想到了兄弟姐妹家的孩子,但一想到开张时没有叫他们来,现在叫就不太好了。他抬头看到安婆子不赞同的眼神,他立即改口:“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也很多,村子里穷的人就卖儿卖女。只要给他们一口饭,一个地方睡觉,他们都愿意来干活。” 农村还是有人饿死的,比如安泰村后面靠山的李家村,那里的土地贫瘠,道路也不好走。在山谷里的李家村的人要出去,就得翻过两座山,自然是非常贫穷的。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蓝夏清并没有立即答应,“找到人之后,先让铭哥儿监督一下。” …虽然如此,她实际上也非常相信周铭玉的眼光。有时候,相信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理由,他身上散发出的可信赖气质就足以让人心服口服,即使是蓝夏清也抵挡不住。 周铭玉抬起头,正好对上蓝夏清的目光。他发现她碗里还剩了一大堆饭没动,于是又给她盛了一碗鸡汤。 蓝夏清:“???” “喝吧。” 蓝夏清:“……” … 两碗鸡汤下肚,蓝夏清重新振作起来。雇佣员工的事情势在必行。若只是简单地开个小食摊,雇佣几个人可能就够了。但现在要开设一家餐馆,必然需要完整的配置。 太过吝啬果然不行! “像今天这样人多的时候并不常见,最多持续七八天。尝鲜的人尝过味道后,生意就会逐渐平稳下来。“蓝夏清摇了摇手腕,“不过今天确实是我们备菜出了问题,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贫穷,为了开设餐馆已经把家底都用光了。准备食材时以斤或两为单位确实不对。不能依靠侥幸来经营生意。 “樱桃酱用完了。“熬制樱桃酱只是一时的兴起,本来是为了做一些甜点。谁知道味道这么好,卖得也很畅销。结果一顿饭的功夫,那两罐樱桃酱只剩下一罐底儿了。“这个季节采摘的樱桃还没上市,也不知道哪里能弄到樱桃。不然樱桃羊奶土豆泥就只能舍弃了。” 这可不行!二楼那几个姑娘还等着往后呼朋唤友来吃饭,没有樱桃酱是不行的! “等我明天回乡找老孙问问看,山里的野樱桃说不定还有。李家村那边树多,指不定还有樱桃呢。“现在安老汉一手包揽了采购活动,看着银子源源不断地进入口袋,对此事非常上心。“还要买鱼吗?今天的鱼卖得确实很好。到后面,很多人想吃也吃不上。” 一提到这个,倒是提醒了蓝夏清。酸菜鱼的灵魂在于酸菜。她用来做酸菜鱼的酸菜,都是从马厨子那里拿来的。自家吃了一大块,今天做菜用了半缸。剩下的半缸酸菜明天中午就不够了。 “抽个时间还得去梁员外家走一趟。” … 几个人商议完吃完饭后,蓝夏清小睡了一会儿。 等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晚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 虽然林安镇没有宵禁,但住在镇上的人都知道夜晚并不太平。街上有很多拐角,经常会发生丢失孩子和女性的事情。基本上在酉时之后就没有多少人在街上了。来往的商贩也匆匆而过,除了少数可以住店的餐馆,其他商铺基本上都关了门。 第61章 chapter61 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白天阳光明媚,一到晚上就刮起了寒风。 风吹得门前的灯笼来回晃动,一盏油灯照亮的房间显得有些阴暗。蓝夏清裹紧衣领来到后厨。她还要准备明天所需的食材,因此没有时间休息。 当蓝夏清来到后厨时,安婆子和安老汉已经洗好了一大盆白菜。 安婆子性格温和,但对买卖有自己的见解,比安老汉更有眼光。她在后厨待着就发现这种十文钱一盘的醋溜白菜看似不起眼,但却销售得最好。酸菜鱼中午只卖出了十三盘,而醋溜白菜几乎每桌都点了。她虽然对消费水平不了解,也不了解薄利多销的原理,但知道畅销的产品能赚取丰厚的利润。 几个熟手在后厨忙碌着,商量着如果剩下很多白菜,可以考虑做成泡菜。就在这时,从大堂那边传来了动静。 不得不说,朝逢食肆这家铺子的位置选得实在是太好了。花二十两银子绝对物有所值。中午生意已经赚了盆满钵满,到了晚上,一支商队就直奔朝逢食肆而来,宁可不去任何地方。刚刚擦过手前来的蓝夏清还没来得及询问客人是打算过夜还是住宿,那商队的领队便开口问道:“安娘子,你们还有年前灌制的香肠吗?” ‘安娘子’这三个字让蓝夏清有些愕然。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何时成为方家娘子的,只见商队中的一个方脸汉子走出来,干脆利落地说道:“安娘子,我指的是你们去年用猪肠灌制的肉肠。我们愿意以每根二十五文的价格购买,你看怎么样?” 虽然听到了香肠和钱这两个词,蓝夏清不由自主地忽略了这种称呼,很自然地接口问道:“需要多少根?” 错过赚钱的机会岂是她愿意的。 “你尽管做,要做多少根就做多少根。”那个方脸汉子的声音洪亮而震耳欲聋。虽然走路有些东倒西歪,但脸庞总是有些似曾相识,“我们几个兄弟要去西域一趟,至少要两个月才能返回。你可以多做一些备着,我们回来时一起带走。” 蓝夏清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赚钱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这个突然来住宿的商队一共有二十一个人。 除了几个挑担子的人外,还有两匹骆驼和一辆马车。仔细看,这些人都佩戴着刀,衣着整洁干净,与上次大雪天来安家借宿时的狼狈模样完全不同。直到友好的问候结束后,蓝夏清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方脸汉子就是上次购买她香肠的人。 当时他们几个刚刚从西域回来,一身狼狈的模样。衣衫褴褛,满脸胡子遮住了容貌。现在他们整理得整齐干净,蓝夏清却没能一眼认出他们。 “原来是你们几位!”蓝夏清恍然大悟,“香肠还好吃吗?” 当时香肠刚刚制作,没有风干也没有晒干,味道很浓烈。一般人难以承受那种咸味。 “哎呦,那味道太好了!掌柜的你可不知道!”一个曾经在安家住过的汉子一边擦嘴一边凑过来,“……确实你们家的菜味道更好,附近的饭菜在你们面前就像猪食一样。嘿,你们开了食肆赚大发了!” 这个人说话声音有趣,大声而沙哑,说话时像下雨一样喷水。桌子前的地面都能被他溅湿。 “……只是量太少。”如果蓝夏清是个男人,那人几乎要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了。他说话特别随性地道:“本来我们只买了一点点,队伍里吃也不多,够吃到玉门关。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老李他们,大冷天的一路走。看着他们只能吃窝窝头和大饼,真是太可怜了,队长就决定分给他们一些。结果后来我们自己就不够吃了!后面只能吃窝窝头,真是艰难的日子!” “是啊是啊,那些咸菜咸得要人命,嗓子都刺痛得说不出话来!” 当初只是一时兴起购买,只是觉得小娘子做的菜很不错,买来尝尝而已。谁知道后来简单蒸一蒸,一尝到味道就感叹这笔钱花得不冤枉。 “我们几个常年在东西两地奔波,一走就是两个月。路上经常风餐露宿,吃干粮实在没有什么味道。你做的这些香肠味道正好,方便携带又不怕变质。” 蓝夏清说道:“如果风干的时间更长,味道可能会更好些。” “风干可以保存更久吗?” “当然可以。”蓝夏清抬起眼睛。 “可以保存多久?” “两三个月是没问题的,如果保存得当,甚至能达到五个月。” 他听到这话后不禁感到吃惊:“竟然可以保存这么久?” 蓝夏清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东西能卖吗?” 商队本身就是运输商品的,将西域的货物运送给中原的商户。多年来,他们通过赚取差价来获利,久经商场的他们比其他人更具敏锐的商业嗅觉。“自然是可以卖的。“蓝夏清笑容灿烂地回答。 当初她开始制作香肠是为了防止肉变坏,制作成功后她也考虑过在镇上销售。然而,她并没有得到镇上富户的积极反馈,于是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但现在别人提起这件事,她的兴趣又被勾起。有时候做生意需要全力投入,有投入才会有回报。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不抓住,确实太亏了。 招人势在必行! “如果你想卖,我可以做得更精细。“狡猾的商人不会浪费任何机会,“只是价格得重新算一下。如果你能给我一些西域的香料,香肠的味道会更好。“商队出售西域特产中的香料是利润的主要来源。然而,香料的销售并不容易。一方面,由于供应稀少,物以稀为贵,购买香料的人只有那些富贵人家;另一方面,大多数人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些香料,虽然他们去过西域,也知道这些东西可以用来烹饪,但这些东西的味道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香料的价格确实贵。“商队的领队姓冯,同伴称他为杨掌柜,他似乎在玉门关那边有一家商铺,“中原商铺里卖十几两银子一斤,虽然我们能卖得更便宜,但至少也要五、六两银子。“他们也需要吃饭,毕竟是从如此远的地方运输商品过来。 “那就可能不好卖了。“杨掌柜直言不讳,一根十五文钱的香肠口感还不错。一两银子一根的,即使味道再好也没有人愿意买。谁家也负担不起这样的消费。虽然富贵人家会这样吃喝,但他们更喜欢羊肉、牛肉和鹿肉,对猪肉没兴趣。 第62章 chapter62 蓝夏清并不是不了解这一点,但她有自己的考量:“香肠一样能做,按照原先的口味做也可以。香料我还需要购买,杨掌柜给我带一些回来。“ “这没问题。“杨掌柜是个豪爽的人,一口答应下来,“如果你做得好,那就多做一些香肠。我会拿到中原那边试试看,如果能畅销,以后我们也可以一起做生意。“ 对于蓝夏清来说,他的这句话正中要害:“太好了!“ 一言为定,蓝夏清为商队安排了住所。楼上有四间厢房,后院有三个大通铺。这个配置与镇上其他的饭店相似,以提供食宿为主。杨掌柜这次带了大约二十个人,除了他和两个管理人员住在楼上的厢房,其他人就挤在后院的大通铺里。这样一个商队正好住满了。 晚上睡前,杨掌柜特地问蓝夏清是否准备了一些好吃的给他们带上。 蓝夏清想着已经把灶粑粑做好了,可以放一段时间,它是用米面制作的,类似面食。虽然保存时间相对较长,但久了就不太脆了,但经过蒸一下还是很美味的。总比发硬的馒头好吃。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来忙碌起来。四个人都起床干活,甚至连周铭玉也帮着包灶粑粑。 然而这家伙似乎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或者纯粹是因为聪明。明明从来没有上过灶台,她手把手地教了他一遍,他就能完美地复制出来。粑粑的大小、形状,甚至填入馅料的量都一模一样。 蓝夏清感到震惊:“…你难道?“ 周铭玉问:“嗯?“ 他转过头看着她,手上动作不停。细长的手指动作熟练又利落,完美地复制了蓝夏清刚教给他的方法。 …家里过去是做游标卡尺的吧。 蓝夏清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有。“这种事情,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安婆子的擅长技能是制作面点。她的包饺子和包包子的速度比蓝夏清还要快。虽然安老汉不会做灶上的活计,但他负责打下手的工作。在后厨里点着一盏油灯,一家四口围坐在周围忙碌不停。他们不时交谈几句,但并不感到疲倦。 整个早上都很忙碌,天刚亮的时候就包了六百多个面点。杨掌柜的商队有二十一个人,都是大老爷们儿。如果每天三餐都吃这些面点,估计也吃不了几天。但是他们在西行的路上会遇到其他贸易站,食物可以补给。 他们没有停留太久,早上起来去集市补给了一些东西,然后回来吃早饭。整理好后,他们结账离开了。这些人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奔波谋生,对于这种生活早已习以为常。但是那些之前在安家停留过几天的人还是感到遗憾,因为他们没能品尝到蓝夏清做的菜肴。 “下次你们回来有空再来吧,“安老汉笑着说,脸上起了一些皱纹,“在我们朝逢食肆住上几天,夏清给你们做好菜。“ 商队也算是最早欣赏蓝夏清手艺的人群之一,这有着不同的意义。杨掌柜听了也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应允。 商队匆匆离去,结账付了十两银子。二楼的包厢住宿是一钱半银子,后边的大通铺三十文钱一晚。虽然住二十多个人还需要额外支付五文钱的水费,但加上一顿早饭和一顿夜宵,算下来总共是一两半,合起来是两两多。这已经预付了香肠的费用了。 …… 西北的天气变化很快。明明已经是二月份,天气却变得寒冷。早上天气还不错,但是到了中午就开始变得阴沉。好在没有风雪,只是阴冷,寒气钻进脖子里。 果然,昨天很热闹的景象只是一时的。今天从早到晚都只有一些散客,没有多少人。 接下来几天天气都不好,灰蒙蒙的,有点春寒。接着几天还下起了雨。地面湿漉漉的,有些地方变得泥泞不堪。俗话说的好,春雨贵如油,安家虽然不务农,但也能感受到春雨的重要性。看着连绵的雨天没有人来吃饭,他的心开始着急起来。 他不时走出门口张望,但是天气不好,街上也没什么人。他来到门口好几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到店里。 周铭玉坐在柜台后面,手指快速地操作算盘珠子。仔细核算了这些天的收入,不得不说,做餐饮业还是能赚钱的。半个月下来,大约有三十三两银子的收入。扣除商队支付的七两做香肠的费用和其他成本,纯利润大约有十七两。 这一算,安老汉吃了一惊:“竟然有这么多?“ 他觉得这几天连绵下雨,几乎没有客人,以为自己会亏本。怎么半个月的收入会这么多? “其中甜点是主要利润来源,“周铭玉抬起头,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在他眼中闪烁着光芒,他的眼睛细细地闪烁着光芒,“镇南那边的富户每天都派人来买红豆奶茶,有些人家一天要买三次,真的喝了很多。父亲,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准备一些竹筒杯子,这方面可能有利可图。“ “红豆奶茶?“安老汉不太喜欢甜食,他知道镇南那边的富户家的姑娘们喜欢喝,但没想到他们喝这么多! 蓝夏清擦了擦手,从后面掀开窗帘走了出来:“而且现在该做香肠了。再拖几天可能来不及了。“ 这段时间食肆里人很少。偶尔有一两队旅客入住,蓝夏清和周铭玉两人轻松应对得宜。老夫妻安家则在食肆里无事可做,心里感到着急。他们当初还想着白天来镇上,晚上回乡休息的人会停留一两天,但现在已经在镇上待了半个多月了。昨天安婆子还嘀咕着抽个空回村里看看。 安老汉一想也是。他们早早给了人香肠钱,如果他们回来时,东西还没做好,那就糟了:“那正好,咱们先回村里一趟吧。看看是哪家杀的猪,如果有鸡鸭也买一些带回来。村里买猪买鸡比镇上便宜多了,正好我们能省钱,村里也能多赚点。” “爹的安排不错。”周铭玉微笑着,说话从容而稳定,听起来令人心安:“爹,不如和村里的人商量一下,以后有鸡鸭猪的就留给我们食肆用,不要再送到瓦市去。” “这是个好主意,这是个好主意。”不能让村里人白白错过赚钱的机会,那样也不公平,“那我们就回乡下吗?” 第63章 chapter63 蓝夏清脸上的冻疮已经好了很多,消肿了,只留下一些红印和疤痕。饮食得当,她的皮肤也变得白净多了。她嫩生生地站在周铭玉身边,夫妻相也渐渐显现出来。 “爹放心,忙的时候我们会派人去叫你们回来。” 两人都这么说,尤其是周铭玉那稳定的气质,一开口就能安抚老两口焦虑的心情。他们也想明白,他们在食肆里没做出什么大事,难以区分轻重缓急。他们的儿子和儿媳都是让人放心的人,也许比他们更能理解周围的情况。实际上,他们并不需要担心太多:“那好吧!顺便问一下,夏清啊,你需要多少竹筒杯?” “当然是越多越好。”果然,时代和空间不同,奶茶还是奶茶。 安泰村的后山有一片广阔的竹林。 这些竹子是山上自然生长的,属于无主之物。当村子里的居民需要打造竹床、竹椅等物品时,便会去山上砍取竹子使用。安老汉儿媳要的竹筒杯子顶多需要花费他一些力气,其他的则无需花费一分银子。能够节省一笔开销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所以安老汉回去做活时内心都充满欢乐。 老两口一大早坐上牛车,天还没亮就出发了。返回村里通常只需要半个多小时。 返程的日子很难得没有下雨,路上的泥泞也几乎干了。一早离开餐馆,当两人抵达村口时,连时辰都还没有过去。村子里的男人们扛着锄头,背着篮子,面向朝阳准备下地干活。 安泰村到镇子上只有一条大路连接。这条曲曲折折的马路两旁是旱田。村里的大部分田地都在这条路旁边,如果有人经过这条路,村子里的人都会知道。 在路上遇到从镇子回来的老两口,自然免不了打个招呼。 安木匠和大家村半月前已经听说了他们在镇子上做生意的事。即使是平时不怎么和安木匠往来的人,也忍不住要打听一番。尽管他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心里却不太相信。毕竟,谁在村里和村外生活得好坏,安家兄弟的事大家都清楚。这些年他们兄弟之间发生的事情,谁不知道?安木匠夫妻过去的艰难日子可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这个家庭中最富有的当属大房一家。不说他们当初揽取了多少家产,但这些年来他们确实是最有出息的一家。 “二盛叔,你们今天从镇上回来啊?“ 二盛是安木匠的名字,他的全名是安二盛。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父母的离世,村里一代一代的小辈冒出来,称呼安木匠的人越来越少了。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安木匠甚至有些愣住了。 “是的,是的,我们刚从镇上回来。“ 安木匠摆动着牛鞭,牛车叮当地通过村口,朝村子里走去。 “镇上的生意好做吗?听大花伯娘说你们的生意做得很不错啊!“ 安木匠知道不能暴露财富,而且他们家也没多少钱。他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这回事,我们没有能力开个大铺子。只是摆了个小摊子卖些食物而已。“ “做食物生意啊,难怪!我二婶子在烹饪方面可是很有一手的。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 安木匠笑了笑:“没有太多,只是勉强维持生计。保住本钱,家里的人不会挨饿。“ 他们正说着话,牛车吱呀吱呀地经过大房的院子。 院子里大房的几个人都在,安伍氏正在井边洗衣服。安老大正在挑秧苗,而安大江自从被揭穿后就开始跟着家人学种地,此刻他穿着破烂的衣服,蹲在旁边。虽然家里要求他种田,但他却从来不干活。安大江自称是读书人,完全不屑于这种劳动耕种的粗活。此刻他蹲在那里,嘴歪眼斜,脸色十分糟糕。 自从去年腊月被私塾开除以来,已经到了二月份。他没有学会种植和培育苗种,只学会了如何偷懒推脱责任。 此刻他就蹲在院子的角落里假装肚子痛,无论安伍氏如何谴责,他都不愿意站起来。 大房和二房从安婆子头破血流被抬回来的那天起,两家就冷战了。 同住在一个村子里,已经两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大房昂着头等着二房像往常一样主动来寻求和解。 安大江面红耳赤地被人骂,但他却不敢扭头就走,只能东张西望地朝外瞥。这时,他恰好看到穿着整洁的年迈夫妇安老汉和安老婆。 要不是二哥捣鬼,他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地在私塾里打瞌睡。穿着漂亮衣服,吃着美食,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被人骂得抬不起头呢?正巧几个调皮的孩子嗑着瓜子跟着牛车问了几个问题:“听说二叔在镇上开了一家大铺子?生意好吗?” 这话很快传到了安大江的耳朵里,他瞪大眼睛,紧盯着牛车上的两位老人。 安老汉没有注意大房子里的争吵,只是笑着与村里的人交谈。 “确实不是小家庭生意,我们家只有那么点家底,想要开大铺子还需要本钱。那需要很多钱,我们哪里能拿得出来呢?” 这话说得实在,全村最贫穷的两户人家住在村尾。安家的木匠家庭稍微好一些,但他们还得养着一个生病的孩子,老两口勉力糊口,根本攒不到那么多钱。 村里的孩子们立即嬉笑起来,对安老汉的借口一点都不怀疑。 安家二哥家的贫苦境况在村中家喻户晓。 赶走了一群嘴碎的村民后,老两口走到了自家院子的门口。院子里空荡荡的,树木依旧苍翠郁郁,只是井口上的压木板被风刮得无影无踪。 井旁的木桶好像不翼而飞,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空荡荡的。他们去镇上这半个月,家里就像很久没人住一样,积满了厚厚一层灰尘。安木匠此刻满脑子都是餐饮业的生意,对家里的脏乱一点也不在意。留下安老婆子负责整理,他拿起一把柴刀走向后山。 安老婆子从屋里拿了一个水桶,用绳子系好提手,让桶子深入井口,然后拉起来一半的水。 她一个人在屋里忙碌,却听到院子外面似乎有吵闹的声音。 第64章 chapter64 隔着厚厚的墙,甚至更远的距离,依稀可以听到有人尖锐的叱骂声和女子的哭泣声。安老婆子手中的抹布一抖,打开窗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窗户一打开,清晰的争吵声立刻传了进来。虽然听不清骂人的人是谁,但听得出是个女声。声音尖锐刺耳,措辞污秽。骂人的话从她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喷涌而出,让人头疼。而在哭泣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翠花婶子。安老婆子内心一阵慌乱,把手中的抹布扔进水盆里。她从屋后的小路上偷偷摸摸地走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安家的后院与前院一样宽敞而空旷。除了一个后厨房外,还有一圈小梨树。 此时,安婆子躲在李子树下,伸着脖子往翠花婶子家里瞧。翠花婶子住的茅草屋就在不远处,大约十丈的距离。现在门是大开的,一群人围在她家门口,地上躺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从声音来看肯定是翠花婶子。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黑瘦的花头发老妇人,指着地上的翠花婶子大声辱骂。 “你这个倒霉的人!害丈夫、害子女、害六亲的倒霉催命星!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有害,我就该把你淹死在尿桶里!怎么就让你活下来了!啊!” 那头发花白的妇人一边骂一边唱,调子怪异得像是唱大戏一样。她黑黑的手里还抓着翠花婶子的头发,拖拽着她往一边扯:“要不是你这个噩运星,我那乖巧的大孙子怎么会生病?我这一辈子怎么这么苦!被你们这些讨债的折磨,从没享过好日子!可怜我大孙子!算命的说他是聪明的文曲星,将来会考中秀才!都因为你害了他!” “你这个东西为什么还不去死,活着害我孙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让你这个祸害害了我孙子!”她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仿佛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恶的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安婆子眼看着翠花婶子滚倒在地,头发被扯下来,满头是血。 她心里又酸又怒,虽然大半辈子胆小怕事,被人打了从不敢还手。但现在如果不过去,翠花那丫头就真的要被打死了。 心中一冲动,她急忙从后门角摸出一根扁担,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走近一看,围着翠花婶子家的这群人全都是她娘家的人。安婆子收到翠花婶子亲娘的信后,他们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安泰村找她算账。 几天前,老张家的宝贝大孙子突然生病,高烧不退。一直都没有好转,看着人越来越瘦。张李氏担心大孙子的情况,赶紧请了大师上门驱除邪气。大师刚进门就说张家有一个命不好的人,因为那个人非常不吉利,命中带煞,无论多远都会给人带来厄运。 张李氏一听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已经出嫁二十多年了,但依然影响到了她的大孙子。她心里想,这可不行!女儿怎么能与她心爱的大孙子相比?于是,她带着全家赶到了安泰村。 那个张李氏一来到翠花婶子家,立马甩了一个巴掌。 她把人打倒在地,抓住头发就是一顿打。下手的是自己的亲娘,虽然小时候没有受到过关怀,但毕竟是怀胎十月将她生下来的亲生母亲。这位小老太太快六十岁了,黑黑瘦瘦的,牙齿都掉光了。她依仗翠花婶子不敢还手,打起人来非常凶狠。她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母女,更像是杀父仇人。 翠花婶子无法躲避,一躲那位小老太太就骂她不孝顺。亲娘打女儿,翠花婶子敢躲就是不孝! 安婆子拿着扁担在外面急得转来转去,想上前去拉开。她只是一个小老太太,指不定能不能对付得了年纪最大的张李氏。整个张家人都围在那里,尤其是那个媳妇,凶狠的样子好像要吃人一样。看着翠花婶子吐血,脸肿得几乎看不到原形。那位老太太一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她赶紧去山里找人。 安老汉正在山上砍竹子。虽然他并不强壮,但好歹是个男人。 安婆子跑得很快,但后山如此广阔,只能听到竹林中的砍竹声,找不到人的踪影。安婆子焦急万分,满头大汗地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喊。恰巧,她正准备爬到高处看看是否能找到安老汉时,遇见了从山上赶着羊群下来的任大叔。 任大叔仍穿着破旧的衣服,袖口已经破烂不堪。满脸胡须遮住了大半张脸,高大的身材犹如一头黑熊。安婆子本来害怕这样强壮的人,但在关乎人命的时候顾不上那些。她冲上前,迅速向任大叔解释了情况。虽然任大叔性格古怪,但听到这件事后并没有袖手旁观,二话不说就跟随安婆子直奔翠花婶子的茅草屋。 为了节省时间,任大叔决定带领安婆子走近道。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了茅草屋,此时张李氏已经疯狂地与她的亲戚们一起抓着翠花婶子往井里拖,试图逼迫她投井。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会产生如此强烈的仇恨,一边拖着翠花婶子,一边咒骂自己的女儿,要她赶紧去死,换回她心爱的大孙子:“反正你活着只会害人,早点去死,省得害了我们一家。” “停下!“任大叔发出如洪钟般的声音,吓了张李氏一大跳。她咽了口口水,正准备说一句管你是哪来的老不死,别多管闲事,却扭头看到一个像黑熊一样的中年汉子。这个高大强壮的汉子一手拿着一根如手腕粗细的扁担,一手拿着赶羊用的长鞭。他浓密的眉毛几乎长到了一起,除了眼睛周围,满脸都是胡子,给人一种凶恶的感觉。 “你是……谁?“张李氏的腿微微颤抖,尤其是这个黑红汉子站得离她很近,身上透露着一股野兽的气息。他的眼神看过来,比山里的狼还让人害怕。“你,你难道是这个死门星的姘头?” 她这么说的时候,任大叔的大手像扇子一样抬了起来。 张李氏这位年纪大的太太被吓得全身发抖,松开抓着翠花婶子头发的手,躲在身边的人后面。但与她一起来杀人的人又能是好人吗? 她躲,其他人也躲。 一瞬间,所有人都后退了。 第65章 chapter65 安婆子从任大叔的背后冲出来,紧紧抱住了满脸带血的翠花婶子,扶着她躲到一旁。 正好此时,安老汉扛着两根长度约七、八丈的竹子从山后下来。手中还拿着一把柴刀。他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妻子浑身是血。他放下竹子,从山路上赶下来。他跑得有些费力,因此显得表情凶狠。 躲在后面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情况,不管翠花婶子是否真的是煞星。他们丢下张李氏就跑了! 张李氏能活到这个年纪可不容易,她是个胆小鬼。一看到山路上柴刀反射阳光的刀刃,她只想比其他人跑得更快。她推前挤后,迫切地想逃离那里,完全没有刚才那种毫不留情地打死亲女儿的气势。 生活不顺利,总有一些卑劣的弱者选择欺压更加弱势的人来获得满足和安慰。安老汉拿着柴刀走近时,人们已经惊慌地逃离,只剩下扶着翠花婶子的安婆子和任大叔。 安老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安婆子才刚刚急切地呼唤他。他以为大房那些人听到什么风声,又来找麻烦。他吓得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忙跑过来。当他靠近时,才看清安婆子并没有出事,而出事的是屋后的翠花。他问道:“发生了什么?出什么事了?刚才那些逃走的是什么人?” 安婆子急忙说道:“快!快帮着抬她!” 翠花婶子看起来很瘦小,但抱起来却很重。安婆子一个人都有些抬不动。 拖着翠花婶子的胳膊,他们走了几步,此时安婆子已经汗流浃背:“快!快把她扶进屋里去。这个可恶的张李氏简直心狠手辣,竟然对待自己的女儿如此残忍!她们到底是母女还是仇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安老汉赶紧扶着翠花婶子,但他的腿脚不好。他急忙起身时腿一蹒跚,差点让两个人都摔倒。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任大叔目不转睛地扶住了他,一把将踉跄的安老汉推到一边。他默不作声地单手扶住翠花婶子,轻巧地将她搀进了屋子。 翠花婶子住在一间小茅草屋里,构造就像是一个长屋加上一个堂屋和一个卧室。屋子里没有厨房,锅碗瓢盆堆放在东边的墙角。平时做饭是在堂屋里用一个小炉子烧火。 尽管屋子很小,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比他自己住的狗窝好太多了。 卧室的门口还用碎布拼凑成帘子挂着,那些布块似乎是从镇上的服装店省下的,款式各不相同。帘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内室,任大叔半搂着翠花婶子有些犹豫。作为一个孤独的鳏夫,他这样毫无顾忌地走进寡妇的房间不太好。 安婆子推了他一把,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说了,我们这个地方谁会在乎这些!”这时候,余才才勉强掀开了卧室的帘子,将翠花婶子抱进了屋里。 进去后,他扫视了一眼,发现屋子里没有床。 只有几个破柜子和地铺上铺着一层干柴和秸秆。瓦罐整齐地放在墙角,土坯墙上贴满了碎布帘子和搪灰。虽然环境简陋,但地铺铺得非常干净,衣物也整整齐齐地叠放着。 生活虽然艰辛,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勤劳细致的人。 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炕上,翠花婶子一躺下就起不来,蜷缩在地铺上痛苦地呻吟。安婆子先前也摔过,脑袋磕到井口,磕得头破血流,当时被人抬起来是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刚才她离得近,看得清楚。翠花的娘家人拽着她的头发往井里推,也不知道有没有磕到头。 心里着急,她连忙抓着安老汉说道:“老头子,家里的活先放一放,你先去镇子上找大夫来!” 安老汉本来就是个心善的人,哪能看着人在眼前出事儿:“哎!我这就去!” 正好安家的牛车还在院子里,收拾一下去镇子上也很快。砍好的竹子这会儿还留在山道上,他顾不上,扭头就赶紧去了。 安婆子在着急中扯了一把任大叔的衣袖,都忘了方才她因为怕这人不敢说话。等她用力扯了一把,才发现这人实在过于邋遢。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多久没换了,袖口轻轻一拍都能拍下泥渣:“你去外头烧些热水,我在这儿看着人。” 任大叔被指使愣了一下,没多说一句话就去外边烧水了。 安老汉刚从镇上回来,转身又急急忙忙回去,引得村子里都好奇是出了什么事儿。 有些闲得没事儿干的人特地跑过来看热闹,但得知是寡妇被娘家人打的事情后,一些人开始失望起来。因为寡妇被娘家人欺辱的事情并不是一天两天了,村里人已经不当回事。张寡妇的那个凶恶的母亲竟然在外孙被人打死的那天还来捣乱,没人指望她会做些好事情。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位张寡妇是个不好惹的人,因为她不仅不幸克夫和子女,连亲戚都是凶的。她的名声传遍了十里八乡,连孩子们都听说过。再大的骚动,大家都不敢看。谁知道她的霉运会不会传染到他们身上? “这个霉运让娘家人给逮着,娘家人上门找麻烦了。”一些人摇着头,说话充满了唏嘘,“这个人啊,命运真是不好……” 说了一通风凉话,人们看了一圈热闹就走了。 任大叔将小炉子拿到了院子里,搓了两根木头,火就生了。他用手掰着木头就像狗熊拧棍子一样,咔嚓一下就拧了一堆。然后他吹了一口气,拿来一锅水开始煮。 袅袅的水汽从锅盖的缝隙中升起,任大叔抬头看着他养的那群羊一个接一个从山道上下来。领头的羊的脖子上挂着铃铛,走起来就叮当作响。其他羊都跟着它,一只不少。他放下手里的木头,起身去把羊赶进院子里。这些羊是他全部的家当。 羊都赶进了院子,他顺手关上了院门。在寒冷的天气里,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鼻子,一言不发地将安老汉从山路上丢下的竹子也拖进院子。等安婆子出来,看到这只黑熊一样的人干了不少活儿。 “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还挺能干的……” 第66章 chapter66 另一边,循规蹈矩的蓝夏清眼神迷茫地注视着面前那五个姑娘,愁苦地捂着额头。 “真的没有了吗?真的一丁点都没有了吗!这不可能!镇子上的人都很贫穷,根本买不起甜点。即使有人买了,他们的钱包也无法支撑他们吃多少啊…“梁大姑娘毫不掩饰地说出了内心的残酷想法,让蓝夏清感到差点被她的直言所噎住。然而其他姑娘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形成了一片共鸣。 原来这就是富家闺秀对林安镇的现实认知吗?真是深刻啊。 蓝夏清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虽然吃的人并不是特别多,但实际销售的份量是相当可观的。每天至少二十份,而且还偶尔要送往南边的镇子,十天内两罐樱桃酱就会被吃个一点都不剩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梁大姑娘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难道是我们吃得太多了吗?“ 蓝夏清微微一笑,“没有,每个人每天只能吃两盘的份量而已。“ 梁大姑娘也微笑道:“原来如此。“ 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梁大姑娘执意站起身来。她牵着裙摆,绕过桌子走到蓝夏清身边,几乎贴在她身上。她撅起嘴可怜巴巴地撒娇道:“没有樱桃酱,难道就没有其他替代品吗?夏清,你厨艺那么好,能不能做点其他的给我吃呀?“ 其他四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坐成一排,眼睛睁得溜圆,专注地盯着蓝夏清。 她们一直聆听着梁大姑娘反复提起蓝夏清的名字,但还从未见过她本人。这是她们第一次亲眼见到她,目光中同时流露出好奇和比较的情绪。 她们既惊奇又震惊。她们原本以为整天在灶台上忙碌的女子,即使再年轻,也免不了会变成黄脸婆。毕竟天天与油烟打交道,再加上她们认为蓝夏清是个乡下村姑。然而,蓝夏清的外貌与她们所想的乡下村姑大相径庭。这个姑娘不仅极其美丽,举止自然大方。 蓝夏清擦了梁大姑娘给的药膏,已经半个月了。她不知道梁家从哪里弄来的,但这药膏的消肿效果非常好。它不仅能减肿,还能淡化疤痕。涂抹了半个月,蓝夏清的脸基本恢复了正常。 尽管她还有些瘦,但她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光彩。之前饿得面黄肌瘦的样子被羊奶和精细的饮食滋养,她的身体逐渐丰满健康起来。她脸上的红印每天都在淡化,皮肤也逐渐变得光滑。如今,除了两颊上还留有一点印记外,几乎没有疤痕了。 因此,藏在冻疮后面的精致五官完全展现在这几个人面前。她拥有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小巧挺拔的鼻子下面是一张红润的唇。她的嘴唇真的很红,牙齿也很白。 现在能够亲眼看到,夏清真的是非常俊俏美丽的。几个姑娘有些不服气,但当她们抬头看到蓝夏清那双仿佛水潭一般明亮的眼睛时,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楚。 …… 蓝夏清无奈,她们特地来支持她的生意,她怎么能拒绝呢?樱桃酱只有这么多,用完了就没有了。其他地方的樱桃还没有上市,没有酸甜可口的酱料,味道就会打折扣。而且,不仅仅是没有樱桃酱的问题,土豆也正好变得稀缺。尽管土豆看似很多,但这些日子几乎都用完了,只剩下一筐了。 她沉思了片刻,想着还有很多其他菜品没有上,突然扭过头,咧嘴一笑,问道:“喝红豆奶茶怎么样?“ 她们正在讨论樱桃、羊奶和土豆泥,怎么突然提到奶茶? “当然好了,“梁大姑娘兴奋地说道。要不是家里人限制她,她简直可以当红豆奶茶当水喝了。她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其他几个也和她一样喜欢奶茶的人一起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夏清。 蓝夏清神秘地一笑:“过几天我会推出其他口味,你们再来尝尝。 几个姑娘都发出了惊叹声,嘟着嘴巴开始嚷嚷起来。虽然期待有新口味的甜点,但她们现在也想吃些甜点。毕竟来到这里了,总不能什么都没吃就回去…… 蓝夏清也在考虑,除了甜点还可以做其他的。但是需要牛奶,羊奶不行。 “不如你们先去楼上的厢房。”蓝夏清想看看街上是否还有卖牛奶的。如果能买到牛奶,再拿几个鸡蛋,可以做牛奶布丁。 在心里做了些盘算后,她让几个人上楼了。她则换上了新的衣服,准备出去一下。 她刚一离开,餐馆门口停下了两辆马车,青黄色的一辆小一些,青黑色的一辆大马车。 前面的马车呼地一声停住了,车门被打开,一个白胖的中年人笨拙地从车里爬了出来。他推开车夫的搀扶,像个圆滚滚的丸子一样滚下马车。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陪同蓝夏清和周铭玉去县城的崔主簿。他热得满头大汗,这时下了马车,急忙向后边的大马车走去。 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厢上坐着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他们头戴斗笠,脸部被遮掩住。崔主簿走上前,恭敬地弯腰行礼。他伸出臂膀殷勤地要搀扶马车里的人下来,但他还没靠近,就被护卫拦住了。 崔主簿有些尴尬地抹了把脸,退到一旁等候。 其中一个护卫手持马鞭,熟练地将马鞭往腰间一别,然后跳下马车。他转过身来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低声说道:“主人,我们到了。” 话音刚落,一位枯瘦的手缓缓伸了出来。 随着身影完全从马车中走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瘦得惊人、面容青黄的老人。 老人的手腕骨瘦如柴,身穿朴素的布衣袄子,脚上穿着布鞋。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衣服在身上显得松垮。他扶着护卫的胳膊走下马车,身体有些微颤。双颊凹陷,额头上有深深的皱纹。嘴角下拉着,神态显得严肃。如果不是后面的大马车作为背景,他看起来就像是镇上一个不起眼的坏脾气老头。 第67章 chapter67 老人的头发已经斑白,抬眼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着“朝逢食肆”四个大字,形象生动,自由而又优雅地展现在眼前。老爷子的浓眉微微扬起。 嘴角下拉的表情也变为了微笑,露出一丝欣赏之意:“字写得好,刚劲有力,好字!” 护卫看到老爷子难得露出笑容,心里对这家朝逢食肆有了好印象。 关于能令老爷子开心的事情,他们都觉得很不错。 黑脸护卫连忙走上前,想要搀扶老爷子。但他的手刚一伸出,就被老爷子瞪了一眼。他连忙缩回手,老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尽力挺直了腰板,自己走进了食肆。 崔主簿站在一旁观察着,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正打算跟老爷子搭话。 “大人,这家食肆的厨师是难得一见的好手艺人。”崔主簿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声说道,“她能烹饪鸡肉、鸭肉和鱼肉,做出来的味道独特,绝对是其他地方无法品尝到的新奇口味。”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对这个眼光敏锐、会说话的崔主簿印象不错:“那我们进去看看。” 崔主簿听到这句话,喜出望外,两道眉毛差点要跳起来。 他迅速跑到最前面,像一个滚动的白球一样冲到前方,准备迎接老爷子。此时食肆里还没有太多客人,但崔主簿毫不掩饰自己的殷勤态度。护卫在后面轻声地嗤笑了一声,与黑脸护卫对视了一眼,然后紧随着老爷子一同进入了食肆的大厅。 一进来,他们立刻感觉到光线明亮。比县城最好的客栈还要明亮许多。 大堂整洁清爽,内部布置别出心裁。 四方桌椅排列整齐,用小隔板间隔得规整又干净。中间留出了传菜小道,从大门一直通向柜台的宽敞通道使整个结构显得井然有序。最里面,一条蜿蜒攀爬的镂空木梯从西北角的地方延伸而上。空间宽敞开阔,令人瞩目。 正对门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青衣袄的年轻男子。他眼睑微垂,一只手迅速地书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这名年轻人沉静而优雅,宛若一尊活力四溢的玉雕,面容绝丽动人。 来者都感到惊讶,没想到这个小地方居然有如此出众的人物! 崔主簿已经小跑着来到柜台前,轻敲了一下柜台面板:“周先生,请开一间客房。” 周铭玉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在崔主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身后。 崔主簿身后站着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以一位年长的老者为首,他的身形虽然消瘦,面色不太好看,但目光清明。两旁的年轻人各自提着斗笠,有些胡须遮住了他们部分的面容。刚才进来时,他们的脚步轻盈,姿态与武者相似。 老者摆脱了旁人扶持,走得有些蹒跚。虽然他看起来年迈,但他的气质依然出众。当他看清了周铭玉的面容时,内心不禁一叹:这真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啊。 他的目光与周铭玉正好对上,周铭玉放下手中的笔,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几位是一起来的吗?” 崔主簿没有多说话,只是用眼神表示。两个年轻人也没有说话,直到老者点了点头,崔主簿才笑着回答:“是的,我们一起来的,一共四个人。” 周铭玉的冷漠目光在四个人身上扫过,立刻意识到这个不起眼的老者才是他们的领导者。他点点头,举手作请的姿势,邀请几人上楼:“几位,请跟我上二楼。” 这位老者突然问道:“牌匾上的字是谁写的?” 板着脸一路走到周铭玉面前,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大家都担心他会一不小心摔倒。年长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驼背,这位老者站在周铭玉前面时,只能到达他的胸口位置。但是尽管他个子矮,但他的气势丝毫不减,明明在询问,但口气却像在质问一样。 周铭玉略微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觉得冒犯。他停顿了一下,平静地回答道:“正是在下写的。” 老者注视着周铭玉,神情有些审视:“你的字写得相当潇洒,像是罕见的好字。不是十多年的修炼,是写不出这样的字的。不知道你的老师是谁?” 周铭玉微笑着说:“前辈过奖了,我的书法很平凡,不值一提。我从小就习惯写字,没有明确的老师,但受过多位先生的指导。年少时曾偶然得到一本字帖,我的字就是按照字帖上的字练成的。” 老者追问道:“那本字帖叫做《兰见集》吗?” 周铭玉答道:“……应该是吧。” 老者点点头,“那就对了,那是岳阳先生的字帖。” 周铭玉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也不想解释了,举起手做个请的手势。 老爷子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两个年轻人站在她身后,有些歉意地看着周铭玉。周铭玉微笑着,转身带领着四个人上了二楼。他引领他们就座,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菜单,递给了老爷子。这份菜单是他特意准备的,为楼上的包厢每个房间都备了一份,根据蓝夏清的菜单日日更换。 老爷子对此感到不解,毕竟在去酒楼用餐时通常是由服务员报菜名。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餐厅直接递来菜单的情况。不过当周铭玉递过来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 他翻开菜单,上面用一手非常漂亮的颜体书写着。它与外面的招牌上的字有些相似,但在菜单上更加工整。 老爷子不禁感叹这样一手优秀的书法竟然被用来写菜单。如此好的字体竟然被随手丢在包厢里,真是可惜浪费了这样的才华! 然而,周铭玉并没有辜负这份才华的意思,他在一旁耐心等候。而老爷子则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阅读菜单,坐在下首的年轻人感到尴尬:“我们点几道清淡的菜品如何?” 无论点还是不点,对周铭玉来说都无所谓。 第68章 chapter68 周铭玉点了点头,没有理会那份菜单,转身离开:“稍等片刻。” 这次主仆三人出来只是为了暂时离开县城。老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进食了,瘦得像是靠茶水维持生活一般。他们担心他体力无法支撑,坚持劝说着固执的老爷子出来。现在看到老爷子精神焕发,他们坐在这个宽敞的包厢里突然感到这次旅行是值得的。 老爷子心情愉快,虽然面上仍然带着严肃的表情,但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不同了。长时间的闷在家中会让人失去活力,出门一趟总是好的。陪伴在旁的人能够明显感受到差异,坐在旁边的崔主簿对着老爷子,整个人都显得僵硬。 …… 周铭玉从二楼下来,蓝夏清正好拎了一桶牛奶从正门进来。 这真是她的幸运,她刚准备去瓦市,就碰到有人提着小牛经过。小牛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跟着一头壮实的母牛慢吞吞地走着。蓝夏清走过去询问了提牛的人。 那个人来自北边的张家村,他们家的母牛不久前生了小牛。这真是个幸运的事,通常一头母牛一胎只生一只小牛,但他们家的母牛一胎竟然生了三只小牛犊。如今牛在这个时代可是非常珍贵的财物。他们家决定把小牛带到镇上卖掉,想着村子里的人买不起。 母牛还在哺乳期,巨大的乳房低垂着,乳汁不时滴下来。那个人以为蓝夏清是来买小牛的,当听明白她询问的是牛奶的价格时,觉得非常奇怪。现在还有人卖牛奶吗? “如果你不清楚价格,不妨我十五文钱一桶怎么样?“蓝夏清想到之前在任大叔那里买羊奶只要十文钱一桶,再加上任大叔送的两文钱。牛奶比较稀缺,所以应该比羊奶贵一些。 那个人听了立刻高兴起来,真是太好了,这东西都是喂小牛的。平时母牛涨乳腺难受时,他们都会帮着挤掉。但从来没有想过牛奶还可以卖。十五文钱一桶,足够在瓦市买三碗素面了! “卖!当然是卖!“那个人立马答应道。然后他看着气派的食肆大门感叹了一阵,才转身离开。蓝夏清这才拿着一桶牛奶从正门进来。抬头一看,周铭玉就站在那里,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迅速走过来。握住蓝夏清的手腕,把桶接过去:“瓦市里竟然真的有人卖牛奶?“ “碰巧而已,“既然他要拿,蓝夏清干脆地退让了出来,“有人来镇子上卖小牛犊。” 自从尝过羊奶及其制品,尤其是甜点之后,周铭玉对蓝夏清在食物方面的创意再也不怀疑了。以前他即使看到不太好的食物,现在也能毫不犹豫地吃下去,并充满期待。空气中弥漫着牛奶与羊奶截然不同的淡淡奶香味,比起羊奶的腥味,牛奶的味道要好闻得多。 “放到后厨吧?“周铭玉跟随着蓝夏清的步伐,一起走着,讨论着楼上客人的点菜情况,“那位老爷子看起来瘦得皮包骨,面色黄白,想必他的胃口不太好。“ 蓝夏清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了。 她指使着周铭玉把牛奶放到后厨,然后自己去屋里换了身衣服出来收拾。 老两口离开后,蓝夏清的忙碌又多了起来。老两口非常勤快,很多杂事都不需要蓝夏清动手,安婆子一个人就能将灶下收拾得妥妥帖帖。但是人走了以后,采菜、洗菜、切菜、擦洗碗碟,这些都要由蓝夏清和周铭玉两人来做。周铭玉还得兼顾大堂,更多的任务落在了蓝夏清一个人身上。 但这种情况也只持续了不到两天,他们已经贴好了招工的布告,贴在外面。再过几天应该就能找到人,到时候就会轻松一些。 清早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许多食材,把它们洗干净放在灶台上。该配的菜都准备好了,炒起来也方便。只是鱼需要现场杀宰,需要花点功夫。考虑到周铭玉之前提到客人的胃口虚弱,他们自然不会上一些油腻的菜。蓝夏清准备先炖一锅香菇鸡汤。 山上的菌菇是自产的,这个季节山上的菌菇开始冒出来了。安老汉之前尝过菌菇的美味,知道这是好东西。平时他们不忙的时候会背着竹篓去山上采摘。现在食肆里用的菇类很多都是安老汉和安婆子去山上采回来的野生菌。蓝夏清担心浪费,本想做菌菇酱。但是她没有辣椒,做出来的菌菇酱味道可能达不到她的预期,所以这个计划搁置了。 现在地窖里有一些晒干的菌菇,泡一下就可以拿出来使用。 此外,前些时候蓝夏清在瓦市购买了一些山药,存放在地窖里还没有拿出来。正好可以煮一些山药南瓜粥。再炒几个小菜,来一道荤菜,最后再加上一道开胃菜,四个人应该差不多了。 蓝夏清心里打算着做牛奶布丁。她做的牛奶布丁与后世街头出售的布丁有很大差别。没有明胶和淡奶油,她只能按照家常的做法来制作。暂时没有替代烤箱的办法,蓝夏清只能用隔水蒸的方法。 其实并不难,只需一个布丁,两个鸡蛋和一杯牛奶。但在制作之前,新鲜的牛奶需要煮一煮以杀菌。如今的人们的胃肠不知是否适应牛奶,她杀菌总归更好一些。 她在小火炉上煮牛奶,同时迅速将早些时候准备好的鸡和调料放入吊锅。她做鸡汤时习惯使用吊锅,总觉得这样的味道更好一些。鸡汤挂起来,周铭玉已经去地窖里取出山药。如今这东西被当作药材使用,市场上卖得有些贵。蓝夏清当时买来是出于厨师的本能,但后来觉得有些后悔。放到地窖里至今还没有拿出来做过菜。 今天正好碰上一个消化不好的人,炖个山药南瓜粥也不错。 这两道菜都需要时间才能做好。同时工作,鸡汤挂起来,粥开始煮,蓝夏清特地取来一个陶瓷碗,不像食肆里用的木碗,木碗不能蒸出蓝夏清要的布丁,木碗的密封性不好,蒸出来的东西可能会有气孔。加入研磨成粉状的糖,这是为了方便做菜特意让周铭玉磨的。这样的糖粉细腻得不亚于白砂糖。 第69章 chapter69 牛奶也煮好了,放在一边晾一会儿。等它冷却下来,蓝夏清迅速拿出十个巴掌大小的陶瓷碗来。她一只手迅速地打鸡蛋,一边往鸡蛋液里倒入牛奶。 当初为了煮奶茶,她自创了纱布滤网,现在正好拿来过滤颗粒。她连续筛了三次,确保没有任何颗粒后,用一个密封性良好的碗盖上,放在灶台上的蒸锅上隔水蒸。 蓝夏清做的这个布丁是一种家常的小零食,适合给孩子吃,同时也适合消化系统较弱的人。她一次性蒸了十个,盖上锅盖,另一边开始炒焦糖。焦糖布丁的味道简单,但非常美味。在未来许多昂贵的餐厅也会供应焦糖布丁作为一道甜点。然而,口味的好坏取决于主厨的手艺。 蓝夏清很快就做完了,周铭玉也处理好了山药和鱼。 尽管他不做菜,但他拥有一双让人羡慕的灵巧之手。他处理的东西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瑕疵。他片的鱼仿佛是经过机器设定才能得到的标准。 周铭玉整个人都有一种神奇的气质。这样的人若生活在未来,很容易成为少数精英中的顶尖人物。那种天生的对事物的把控能力和游刃有余的沉稳心态,不是普通人努力就可以达到的。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一些天赋平庸的人望尘莫及,也容易引起别人的嫉妒。 当然,她并不嫉妒。蓝夏清微笑着,因为在烹饪方面,她自己的天赋也是顶尖的。她对于口味的把控能力也是与生俱来的。 “我来生火吧。“只有两个人,蓝夏清负责烹饪,生火只能由周铭玉来做。 接过鱼片,蓝夏清迅速调制腌料来腌鱼。她回来时火已经烧好了,她拿起大勺,舀了一瓢油,噗噗地倒下去。第一锅做的是酸菜鱼。 梁大姑娘的一群小姐妹对酸菜鱼这道菜情有独钟,每次光顾必点。他们菜单上永远不变的两道菜:一道是酸菜鱼,另一道是红豆奶茶。以前还有一道樱桃羊奶土豆泥,但很不幸,樱桃酱用完了,而新一批的樱桃还未上市,所以她们只好舍弃了这道甜食。但是现在的菜单必须保留这两道菜的其中一道,少了任何一项都不行。 然而,蓝夏清觉得吃久了每样菜总会感到疲软。酸菜鱼这道菜最多再上一个月,之后她就会调整菜单。在这个林安镇这样的小地方,销量并不能准确反映。由于客流量零散且无法进行全面的分析,但蓝夏清并不满足于只在镇上做生意,她想把朝逢食肆打造成远近闻名的美食楼,吸引更多的客人。 朝逢食肆将根据不同季节更换菜单,并定期推出特色菜。如果客流量允许的话,蓝夏清还考虑引入vip客户服务的理念…… 当心思转到具体的事业时,蓝夏清转头看向厨房里的两个人。她瞬间清醒过来:先想办法赚钱,没有钱就谈不上商业版图。 就在她将煎好的鱼盛到炒好的配料和酸菜时,后厨的门口突然多出一个人。蓝夏清转身的瞬间,几乎吓得她魂飞魄散。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板着脸的老人,身上的衣服还挺整洁,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他背着双手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向蓝夏清的大锅里看。后厨的周铭玉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他注意到时,老人已经靠近蓝夏清,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蓝夏清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上辈子的乡村老家,在小时候家里做饭时,邻居的老人经常这样,凑到别人的后厨说话,问正在做什么菜。 “酸菜鱼。“ “酸菜鱼?“老人听起来很诧异,因为他从未听说过这道菜。“酸的?“ 他皱了皱鼻子,确实很酸,酸得连他都垂涎欲滴。 周铭玉从灶台后面冒出头,看到老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蓝夏清此时也意识到,这位老人正是周铭玉提到的那位消化不良的老人。她做菜十分讲究卫生,也不介意被人看。但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老爷子,你不是在二楼厢房等吗?怎么跑到后厨来了?“蓝夏清委婉地提醒道。 老人点点头,然后就在大灶旁边站定:“坐着闷,出来转转。” 转悠转悠,他转悠到人家食肆的后厨来了?蓝夏清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但老人似乎听不懂她想送他离开的意思,甚至找来一把板凳坐了下来。 蓝夏清有些无语。 “老爷子,厨房有烟味,“蓝夏清委婉地提醒他,知道这是崔主簿带来的客人,再次试图劝他离开,“要不……?“ “不必了,我坐这挺好。“老人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做你的菜。” 蓝夏清有些束手无策。 周铭玉忍不住轻笑道:“继续做吧,梁大姑娘还在等着呢。” 蓝夏清瞥了一眼老人,厨房里的烟雾弥漫。她把刚刚煎好的鱼倒入已经炒香的酸菜配料中,一起炒熟。空气中的香气越来越浓,让老人馋得直流口水。蓝夏清受不了了,转身舀了一瓢热水进去。酸菜和鱼汤瞬间乳化起来。 她迅速撇去浮沫,加入盐、醋、胡椒粉和糖,手法快得几乎留下残影。老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得不说,第一次做菜竟然有这样的背景音效,真是让人激动不已。 蓝夏清莫名其妙中,不自觉地动作变得更加熟练。耳边的惊叹声一直在响起,而她的酸菜鱼也做好了。她将它们全部盛出来,撒上些翠绿的葱段和花椒点缀,然后倒上一瓢热油,香气四溢。 身后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蓝夏清抬起头,发现老人已经站在她面前:“这个,给我也来一份。” 说完,老人迅速离开,仿佛饿死鬼投胎一般急于抢食。 蓝夏清有点无语:“……这位老人是谁?” 周铭玉听出他的扬州口音,有些眼熟。这个样子和扬州人很像,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但又觉得不可能,那个人名声在外,桃李满天下。 第70章 chapter70 老爷子的门生占据了很多朝廷的文武职位,即使当前的皇帝也对他非常尊敬。当他还小的时候,曾经想拜他为师,幸运地见过他一面,只不过后来由于家族原因,没有成功。他在扬州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太久远了,即使再好的记忆也会模糊。周铭玉也不确定:“他是从县城来的。” 蓝夏清:“哦。”酸菜鱼被端到包房后,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布丁已经全部蒸好了,在灶台上冷却着。 她拿出一些适合大小的小碟子,将盛好布丁的碗倒扣在碟子上。一个小碟子刚好容纳一个布丁,那嫩黄的布丁圆润滑溜,勺子轻轻敲击产生的声音有些弹性。于是,蓝夏清准备了一个小炉子和一个小锅,炒制焦糖。当糖浆变成焦黄色、冒泡时,她用小铁勺将糖浆一勺勺地淋在布丁上面。 十个软嫩的牛奶布丁整齐地摆放在托盘上,散发出甜甜的香气。周铭玉在灶台后不知何时放下手中的火钳,静静地看着,眼睛都直了。 蓝夏清皱起了眉头,转过头看向他。 周铭玉突然垂下眼帘,脸上没有表情。蓝夏清忽然笑了一声,转身端着托盘离开。随着她的离去,周铭玉缓缓抬起眼睫毛,从乌黑的发丝间露出一双红红的耳朵。 这五个姑娘还是那样,似乎对蓝夏清做的菜上了瘾。每隔两三天,她们就来一次。 这一会儿工夫,几个人有些着急,忙着猜测蓝夏清会送上什么新的甜点。他们的声音很大,在走廊里都能听见屋里各种猜测的声音。 说起来,这五个姑娘确实有意思。为了一口好吃的,她们简直把蓝夏清供成神了。 其中一个姑娘的家族经营着押镖生意,姓卫。以前她最看不起宴会上的食物,现在却像蓝夏清的最忠实粉丝一样,只要是蓝夏清做的,她都觉得好吃。就算是一盘简单的炒菜,她也觉得比家里做的好。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蓝夏清觉得有些好笑,年轻人的想法有时候就是两个极端。 正在几个人喋喋不休的时候,蓝夏清恰好推开门走了进来,五双期待的眼睛立刻盯向她。那一瞬间的光芒让蓝夏清忍不住笑出声:“焦糖牛奶布丁,一种特别的新甜点,尝尝看。” 卫姑娘性格急躁,她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圆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托盘。 五个盘子摆在桌子上,放在五个小姑娘面前。这黄澄澄的颜色和美味的焦糖汁让她们立刻想起樱桃羊奶土豆泥。梁大姑娘的眼睛像闪亮的星星一样亮起来,“这是不同口味的土豆泥吗?” “不是。”蓝夏清轻轻笑了,“这次不用勺子,要用铁勺。” 甜点放下后,蓝夏清端着托盘离开了。 几个姑娘闻到甜腻的奶香味,似乎比土豆泥还要甜。一口下去,柔软香甜的口感与土豆泥的绵软不同,它在嘴里融化开来。竟然比樱桃羊奶土豆泥还好吃! “朝逢食肆的东家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几个姑娘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嫁给她的人真是幸运!” 不知道几个姑娘在讨论什么,蓝夏清此时将剩下的四份甜点摆入托盘,准备让周铭玉送到老爷子的厢房。周铭玉瞥了一眼托盘上的四份布丁,然后抬头看向重新系上围裙的蓝夏清。虽然她的脸上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但眼神中流露出了期待。这时,还剩下一份…… 蓝夏清目不斜视地洗着锅子,准备开始炒素菜,完全无视他殷切的期盼。 周铭玉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 他默不作声地将托盘送到大堂的二楼。老爷子已经稳稳地坐在那里。这些年来,老爷子的食欲逐渐减退,现在已经到了一日只进食一次的程度。尽管他找过京城最有名的太医,也随身携带药物治疗多年,但毫无效果。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为了防止老爷子撑不住,家里只能依赖于拜访民间名医。 说实话,这也是老爷子远道而来到林安镇的其中一个原因。中原地区的医生束手无策对付他的病症,老爷子听说西域有一位非常出色的游医,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因此,他们不辞辛劳远赴此地。 然而,尽管他们费了很大力气,却并未找到那位游医,甚至连他的踪影都未见到。他们已经打算放弃寻找,只希望能找到能让老爷子胃口好起来的厨师。 于是,他们转了一圈,打听了很久,才找到那天煮粥的小夫妻。他们费尽口舌地劝说老爷子来到林安镇。 此刻,老爷子看着摆在面前的奇特而香气扑鼻的甜点,两个年轻人态度有些犹豫地说:“我们家老爷的胃很虚弱,需要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这个甜点……“ 周铭玉的身体虽然十分虚弱,但在与蓝夏清相处的这两个月里,凭借着吃蓝夏清做的菜,他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食欲,“这种食物,三四岁的孩子也能吃得消化。” 两人还没说完,老爷子已经握住了盘子的边缘,把它拉到了自己面前。 这些年来,老爷子吃过无数精美的糕点,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一种模样的甜点,感觉有些新奇。他的鼻尖充满了微妙的甜腻味道,竟然勾起他的食欲。趁着几人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拿起勺子舀了一口下去。新奇的味道在舌尖绽放,竟然比皇宫御厨所做的乳酪还要惊艳。 吃了一口之后,甜味还未尝尽就在口中消散了。老爷子一声不吭地,连续舀了几勺。等几人说完话,他已经把盘子吃得干干净净。两位年轻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爷子咂了咂嘴,心想,怎么才吃了几口就没了呢? “你去看看小姑娘的酸菜鱼做好了吗?”老爷子吃了一盘子布丁后竟然还没饱,心里还想着蓝夏清那一盆酸菜鱼,“还没好,赶快催一下。” 第71章 chapter71 两位年轻人看着这位貌美的东家点点头,拿着托盘转身离开,却不知道酸菜鱼是什么菜。 “酸菜鱼是这位小娘子的拿手菜。” 崔主簿是蓝夏清的老顾客,提起蓝夏清,他可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客人,“小姐的烹饪手艺可真是一绝。就拿她在大雪天做的鱼头豆腐汤来说吧,那味道简直美味至极!一口下去,从嘴巴到胃里都能感受到温暖。鱼头汤里放了许多嫩豆腐,炖得恰到好处,口感就像我们今天吃的这款甜点,顺着喉咙滑落。” 崔主簿的描述生动有趣,几个听众都流口水了。 老爷子听到了鱼头豆腐汤的话题,回想起刚才在厨房闻到的香味,感到胃口大开。他揉了揉肚子,一时连茶水都不想喝,只盯着门口等着。 与此同时,周铭玉回到了厨房,蓝夏清已经炒好了一盘素炒菜。 素炒菜除了需要炖煮外,其他的都要用大火爆炒,这样才更入味。蓝夏清想到老爷子喜欢酸味,就做了一盘醋溜土豆丝。她转过头,不回头地将一盘东西递给周铭玉:“拿去吃吧,是给你留的。” 突然放在他面前的是最后一份焦糖牛奶布丁。 周铭玉接过来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他机械地低下头,然后抬起头看向蓝夏清的背影,再次低下头。 确认这是焦糖牛奶布丁后,他那双躲在黑发间的白玉般的耳尖瞬间涌红。他拿着盘子僵硬地站了一会儿,一种奇妙的情感从内心升腾起来。他蹙眉斜视着正在烹制酸菜鱼的蓝夏清,有一种她把他当作孩子哄骗的错觉? 孩子?周铭玉垂下眼帘,他从三岁开始就没有人把他当作孩子看待过。 “快吃吧,吃完就继续工作。”蓝夏清感觉到他的注视,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眉毛动作敏捷地喊道,“还有很多菜没煮好呢。” 周铭玉的余光捕捉到她的不好意思,眼中慢慢泛起笑意。他并不介意蓝夏清凶巴巴的态度,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端着盘子坐在灶台后面:“好的,谢谢。” 与此同时,安老汉带着大夫急匆匆地回到了村里。 牛车赶到翠花婶子茅草屋门前已经是中午三点钟了。此时太阳正好,但天空阴云密布,凄风苦雨。翠花婶子已经苏醒过来,她瘦弱地坐在墙边,脸色灰败。丧夫丧子是人生中最孤苦无依的时刻,而且还被亲娘带着一帮人来责骂。任何人都无法想象这样的痛苦。 翠花婶子艰难地度过了三年前丧子的痛苦,然而张李氏的责骂使她彻底心灰意冷。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一生可以如此不幸? 在幼年时期,她没有得到父母的多少爱护;年轻时,她终于遇到了一个疼爱她的丈夫,却很早就离世了。她生了一个孝顺能干的儿子,结果他在进镇子的一次意外中不明不白地被人打死。她究竟在前世做了多少错事,才会在这一世受这样的苦?或许她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翠花啊,翠花?“安婆子看着她面容惨白,忍不住眼眶红了,“吃点东西吧,吃点吗?“ 安木匠和大夫去镇上时,安婆子熬了一些杏仁羊奶。这个家人都认识它的好处。安婆子希望用这个给瘦弱如骨状况的翠花婶子进行补充:“我放了很多糖,怕你不能喝下去。 翠花婶子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她犹如死灰般的样子让人不禁担心,仿佛安婆子等人一走,她就会选择跳井自尽。 安婆子看着心也很难受。但翠花过得确实太艰辛了。她孑然一人,连个伴都没有。今天如果不是碰巧安婆子回来,门口井里就可能是翠花的尸体了。 想劝她,安婆子却说不出口,不知从何开口。不劝她,翠花可能无法度过这个难关。 正当犹豫之际,安木匠带着大夫进来了。 老大夫也是老熟人,对住在安泰村尽头的这两个可怜人并不陌生。他一看到翠花婶子的样子,内心不禁叹息,人生百态,无尽苦难。 他过来给她把脉,并检查了她的伤口。翠花婶子和安婆子的身体状况差不多,都有许多病痛,都是因为贫困而导致的。这种情况只能好好养身体,别无他法。她的外伤并不严重,除了头后部需要细心处理外,其他地方涂上一点红花油就能好了。 了解到寡妇的艰辛生活,老大夫也没有收取诊金。他担心她买不起药物,特地给她留了一瓶跌打损伤的金疮药。这药他也不要钱,只是嘱咐了安婆子几句。考虑到翠花婶子目前的状态,恐怕她记不住这些了。 安婆子频频点头表示明白。 大夫看完诊疗并留下药物后,整理好药箱,垂下眼帘又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翠花婶子。心死了,再好的药物也无法拯救一个失去生存欲望的人。他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正在烧热水的任大叔不知何时进来了。他如同一个影子般蹲在墙角。安老两口送走大夫后,他突然说了一句话:“活着的时候,你可以为你已故的儿子讨回公道。真的走了,你儿子的事就没有人会为他讨回公道了,年纪轻轻就丧命,恐怕连安息都做不到......“ 一没说完的句子,怨恨的目光猛地锁定了他。 翠花婶子挺直了身子,她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任大叔,恨不得从他脸上刮下一块肉来:“我儿子决不会白白死去!可怜的儿子,他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世!“ 任大叔毫不在意地被她刮着眼睛,点了点头:“坚持下去,只有活着就有希望,就能够寻求公正的机会。“ 这一天转眼就变了,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间又下起了小雨。 雨点滴答滴答地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雨幕,厢房位于避风的西南边,透过窗户望着下雨,别有一番滋味。 第72章 chapter72 这时候,周铭玉端着酸菜鱼上来了,刚刚来到门口,鱼的香味就飘进了屋里。老爷子期待着门口许久了,当看到上菜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崔主簿本来是给主仆三人指路回林安镇的,还算正经事儿。此时闻到开胃的酸菜味,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但他还是有些理智,知道身边这三人是他得罪不起的贵人,极力控制着四处乱瞟。 蓝夏清做的鱼,他只吃过鱼头炖豆腐,还是在大雪天吃的。酸菜鱼还没尝过,嗅着味道似乎很不错。 “这就是酸菜鱼啊?味道很香啊。“ 周铭玉把鱼端到桌子上,顺手给了每个人一碗饭。轮到老爷子这里,就没有剩下了。 老爷子的目光盯着盘子,感觉被忽略了,抬起头来说:“我的呢?“ “您的粥还在熬,“周铭玉笔直地站在一旁,尽管穿着简陋的衣服,但做起跑堂的活计让人不敢指使:“这里的粮食对您的消化不太好。稍等片刻,粥熬烂了再给您送来。“ 老爷子第一次遇到上菜这么强硬的店家说:“……我能消化得了。“ 周铭玉淡淡一笑:“您面黄唇白,鼻头晦暗发红,脾胃虚弱。还是不要勉强为好。“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一笑,拿起托盘转身离去。留下几个人相互注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陪同老爷子出来的两个年轻人,实在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人才,真是有趣。 暂且不管是否隐藏人才,这酸菜鱼的味道真他妈的好!两个年轻人果然是和周铭玉猜测的一样,练过武功的人。虽然表面上是老爷子的随从,实际上是老爷子家里世交的子弟。因为性子太躁,被家里长辈送到老爷子身边,帮忙磨一磨他们的性子。 如今跟随老爷子已经好几年了,人渐渐稳重下来,但是也不愿回家去。后来老爷子身体出了问题,需要出去找大夫,作为世交晚辈和学生,都应该以老爷子为重,他们两人就被委以重任,护送老爷子到处寻医问药。 崔主簿咽了口口水,努力地说:“不如先尝尝?“ 话音刚落,老爷子已经拿起筷子夹菜了。一口吃进嘴里,那嫩滑的鱼肉鲜美得让老爷子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一动筷子,旁边的两个年轻人也不客气。夹了一口,他们都停止了说话。 他们都是京城的官宦子弟,什么珍奇的美味都吃过。无论是天南海北,各种精致的鱼都尝过,但还是第一次吃到带酸味的鱼。不得不说,真是令人惊喜,眼前一亮。明明是最普通的河鱼,却一点腥味都没有。酸酸爽爽的味道一进嘴,直冲脑门,非常开胃可口。 一口气吃了几大口,舌尖都有些麻了。但并不会让人厌倦,只是让人忍不住多吃几口饭搭配一下。两个人不知不觉中,一碗饭就这么吃完了。当周铭玉端来第二盘菜时,他们的碗已经空了。 “再来一碗饭。“补充能量,实在是必要的,练武之人本来就吃得多,一碗饭吃到肚子里就像没吃一样。 后面上来的都是素炒菜,为了照顾老爷子的脾胃,特意少放了油盐。然而,食材本身的味道反而得到了凸显。尤其是醋溜土豆丝,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食材,只当做是其他品种的萝卜。啧啧称奇地发现西北和中原真的不同,连萝卜的口感都与京城不同。 老爷子看着这两个小伙子已经吃了两碗饭,急着询问:“粥什么时候好?不行的话就给我上饭吧。“ 周铭玉无奈地说:“稍等片刻,快好了。另外,“ 他看了一眼低声嘀咕的两个人:“这不是萝卜,是一种从西域来的菜,叫做土豆。别家没有这种菜,只有朝逢食肆一家有。“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时茫然,连老爷子也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老爷子刚刚品尝了这道醋溜土豆丝,确实与萝卜略有不同。比起萝卜,这道菜更加美味,口感酥软,仿佛带有一丝栗子的味道。这绝对是一道下饭的佳肴,略带酸咸的味道使人垂涎欲滴,只是这小子总是不给他上饭,让他的肚子里的馋虫烦躁不已。 老爷子有心想与周铭玉聊一聊,但这小子实在是不懂事,完全不顾及老爷子的存在,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放下碗筷,就像一阵清风一样从门口掠过,人们眨眼间他就消失了。 “这小子是真瞎还是假装瞎...“ 老爷子哼了一声,非常不高兴,“竟然不理我!“ 其他正在吃饭的人默默无言... ...... 等了很久,后厨终于端来了他的粥。清甜的味道并不刺眼,但闻起来还是很香。 老爷子用勺子在小碗里舀了一口,浓稠的质感令人愉悦。他本来不喜欢吃粥,年轻时候总是喜欢重口味的食物。随着年纪增长,胃口出了问题,吃什么吐什么,渐渐地变得只能吃清淡的食物。多吃了一段时间后总会感到腻歪。但是这一口下去并不觉得腻歪,软糯的山药一口咀嚼就化开了。 南瓜的味道略带淡淡的甜味,也很糯。他刚刚吃了一些酸口的菜,胃里正感到饥饿。几勺下肚,一碗粥就消失了。 摸了摸肚子,其实已经饱了。但他总觉得还能再吃点儿。 “不能吃太多,吃过量会适得其反。“ 年轻人正在兴致勃勃地吃饭,迅速阻止了老爷子再要一碗的行动,并严肃地说道:“吃一半碗鱼肉,吃一半碗土豆丝,一碗粥,就够了。不要开玩笑伤害自己的身体。“ 老爷子被这些后辈的话懊恼了一番,有些不甘心地放下了筷子。 他们吃得很快,男人总是吃饭快的。已经吃完了,而小姑娘那边才吃了一半。她们正在开心地聊天。 与京城的淑女不同,这位西北姑娘食欲大得惊人。她的声音大到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73章 chapter73 老爷子还在嘟囔着这个地方的姑娘为什么这么不害羞,突然听到其中一个姑娘说:“夏清说过几天会把布丁放进奶茶里,做布丁奶茶。两者都很好喝,放在一起可能会更美味,不知道夏清什么时候做呢......“ 老爷子的脚步突然一顿,他快速地转头问着紧随其后的办公室主任崔先生:“奶茶是什么茶?“ 崔主任哪里知道呢?他在食肆开张之前就搬回县城去了,今天桌上的许多菜都是他头一次吃。但既然老爷子问了,他当然要回答:“估计是安家小娘子自己做的茶水......“ 这真是废话!几个姑娘早就提到了。 老爷子揉了揉圆鼓鼓的肚子,遗憾地放弃了喝一杯茶的念头。 几个人在楼下结账,一顿饭吃掉了四两银子。酸菜鱼一盘需要两钱银子,土豆也要三钱银子。其余的素炒便宜,但老爷子那一锅山药南瓜粥和一罐香菇鸡汤就要两两银子。如今山药在市场上卖得不便宜,所以山药粥虽然只用了一根山药,但花费了很多时间来熬制出香浓的粥汤。 几个人对价格没有抱怨,他们平时在京城外面的酒楼吃一顿至少要花费二三十两银子。而那些酒楼的大厨手艺还不如朝逢食肆的一半。朝逢食肆做出这样美味的菜肴,他们私下里觉得四两银子给得太少了。 “等一下,“看着几个人准备离开,周铭玉连忙喊住他们说道,“粥还剩下不少,我内人给装起来了。老爷子可以带上,晚上可以热一热,做晚餐。“ 崔主簿听到这话差点吓到了,没想到老爷子还真不客气地接受了。 真是笑话!当初在县城客栈,老爷子甚至连隔夜的粥都喝过,他怕晚上喝粥吗? 蓝夏清将剩下的粥装在一个陶罐的小碗里,外面的陶罐还保持着温热的感觉。其中一个黑脸年轻人走上前,将陶罐抱在怀里,对周铭玉点了点头,然后放了一些银子在桌子上。 “谢谢,“黑脸年轻人的声音低沉如闷雷般,“这是陶罐的费用。“ 做生意的目的就是赚钱,周铭玉自然接过银子,做个请的手势说道:“慢走。“ 几个人走出食肆,外面正在下雨。然而他们的马车停在门口,只需要几步路的功夫。旁边一个手持刀的年轻人戴上笠子,赶着马车过来。黑脸汉子,即欧阳落,是扬州总兵欧阳望家的三公子。他一手抱着陶罐,一手搭在老爷子的胳膊上,想帮他上车。但老爷子一甩开他的手,板着脸说道:“刚吃完就坐,难受。“ 欧阳落听了,愣住了。想想也对,医生说不能立即坐下,容易引起胃胀气。 “既然来了,就散散步吧。“老爷子背着手,指示他去拿伞。 崔主簿跟在他们后面,免费享用了一顿饭。他此时后悔起来,刚才应该更快付账。现在站在老爷子身边,他想要开口搭话,总感到心虚气短。他皱着眉头,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或许他们回县城可能会晚上了。要不然他开口邀请老爷子去他镇上的宅子住。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欧阳落已经拿了伞过来。 他将伞举在老爷子头顶上,几个人趁着小雨在林安镇的西街漫步。马车的马夫在他们身后赶着马车,车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这样悠闲地散步,别有一种自在的感觉。 天色渐渐变暗,已经接近夜晚。欧阳落看到老爷子一点着急的迹象都没有,他皱着眉头打量着两边商铺的招牌,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他忍不住提醒道:“老师,您不是说晚上不论多晚都要回县城吗?现在已经走了有一刻钟了。不如回到马车上,该回去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无论走多快,可能晚上还得在马车上过夜。 “下雨了,路面可能不好走。如果我们急着回去,可能得走小路...“欧阳落皱眉思考了片刻,抬头看着老爷子说道:“走大路,就算马儿再加把劲,也需要三个时辰。走小路虽然路途艰难,但可以在两个时辰内赶到。“ 老爷子停下脚步,然后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紧什么?还早,我还没消化完呢。“ 几人继续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已经走到了西街的尽头。 几人在街头停下,前方就是东街了。老爷子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甚至突然想要去镇上的瓦市看看:“那朝逢食肆的土豆是在瓦市买的,是吗?不如去看看。“ 欧阳落:“......“ 这么一会儿,他也明白了。老爷子根本不想回去。 当初劝老爷子出门,他们可是费了很大力气。口舌之争,求着也好,诱惑也罢,老爷子才勉强答应来到林安镇。但当时约定是,无论多晚、无论何时,尝试过那个小厨娘的手艺后就立即返回,他不想在陌生的小镇过夜。 结果现在吃完一顿饭,老爷子又变了主意,不想走了。 被察觉到,老爷子也有些尴尬。他年轻时最正直严肃的人,如今却跟年轻一辈耍起无赖来。老爷子躲避着年轻人们的目光,硬着头皮坚持。 他不想走,他还想明天一早就在这家食肆享用早餐。 欧阳落:“……” 崔主簿一路上跟着,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这个时候继续赶路太晚了。如果几位不介意,不妨去我在镇上的府宅住一晚?” 他很机智,看出老爷子不愿意走是因为被朝逢食肆小厨娘的手艺吸引了。换做他自己,也会喜欢,谁不喜欢好吃的呢?他客气地提供了台阶:“虽然林安镇小,但靠近边境,各色人等都有。几位武艺高强,不保证不会遇到那些找麻烦的人,明天一早出发会更好。” 这番话正中老爷子的要害,他立刻顺着台阶滑下去:“是这个道理。” 不仅欧阳落,后面驾车的小伙子握刀的人也在心里默默地说:“……行吧。”老爷子难得有了精神,顺着他也没什么问题。 第74章 chapter74 几人跟随崔主簿回到了贺家,蓝夏清这边送走了梁大姑娘,和周铭玉坐在后厨的灶台旁,每人端着一碗鸡汤面啜饮。周铭玉已经能泰然自若地拿着大碗吃面了,正是蓝夏清的引导起了作用。周铭玉还提着个小板凳,虽然被蓝夏清挤出了温暖的灶台,但并不在意,享用着美食。 两人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回到前厅,终于有了空闲算账。 这些日子里,新店开张,许多事情都堆在一起,账目都是周铭玉在管理。蓝夏清累得连看账本的时间都没有。幸好今天下雨,没有客人,她做了两顿饭,得到了些许闲暇。 说到现在,朝逢食肆开业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最开始的前三天,生意非常火爆,忙不过来。三天的统计加起来,赚了二十一两银子。扣除三天的成本,大约赚了八两。这个数字令人惊叹。他们花了二十两购买这间店铺,再加上整修,总共花了三十多两。结果只用了三天就赚回了其中的四分之一。 不过高兴也只持续了几天,后来生意渐渐恢复正常。二十多天里,收入为三十九两多一些铜板,扣除成本后,近二十两的利润。一间店铺的成本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赚回来了,蓝夏清对此感到有些惊讶。 这么算下来,投资的成本在两个月内就赚回来了!天啊! “南边那些富户的姑娘贡献了一大半,“周铭玉想到这里也觉得好笑,“其中红豆奶茶贡献不小。” “难怪……“一提到奶茶,蓝夏清顿时不再感到惊讶了。 红豆奶茶成本低,羊奶只要十二文钱一桶。茶叶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不是特别差的那种,属于茶叶铺里二十文钱一斤的普通红茶。红豆这类的豆子更便宜,一斗只需六文钱。这家食肆以12文钱一杯的红豆奶茶售卖,所有原材料中最贵的就是糖。镇上的糖价格也只有二十文钱一斤。 每天卖出五十杯,二十天就是12两银子。而镇南那边富户一天就能买三四十杯,哪里仅仅只有五十杯的销量?算一下成本,就知道这里的利润有多大。奸商蓝夏清对这种敛财行为并不感到愧疚,甚至在考虑将布丁加入奶茶后,将售价定为二十文钱一杯是否合适。 周铭玉思考了一会儿,犹豫地说道:“二十文有点贵,可能会减少喝酒的人。” “也不会减少多少。”二十文虽然贵,但是镇南那边的富户轻轻眨眼就能买得起。而西街这边的姑娘们只要咬咬牙也能负担得起。 周铭玉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毕竟主要的客源还是来自镇南那边的姑娘们和妇人们。 奸商夫妇碰在一起商量,觉得二十文有点太低了。他们卖的牛奶布丁今天卖了六十文一碗。而羊奶茶中的布丁虽然小一些,但价格如果太低也不太好。 奸商蓝夏清拍了拍脑袋,提议道:“那不如设定三十文如何?” 周铭玉冷酷地点了点头:“可以。” 当自己拥有了独特的技术垄断优势时,无论卖多少钱都不算过分。 …… 整个镇上一片和谐宁静,甚至周铭玉已经建议如果招不到工人就去瓦市买人。安泰村的安婆子又送了一碗杏仁羊奶到翠花婶子这里。早上一大早就煮,顺便也煮了一份给翠花婶子。 这些羊奶并不值钱,家里人每天都喝,多煮一些也是顺手之事。 翠花婶子遭遇这样的事情后,安家老两口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镇上了。安老汉每天在家切割竹子做竹筒杯子。安婆子除了在家做饭洗衣服,还要多照顾翠花婶子,毕竟翠花婶子没有亲人,能照顾她的就只有安家老两口。 翠花婶子虽然总喊她婶子,但实际年龄并不大。她只有三十三岁,有些家庭在这个年龄还可以生个女儿或儿子。但是翠花命运不好,活得像一个快要离世的老婆子一样。安婆子有时看着翠花婶子就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这让她对翠花婶子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同情。 她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丢失了孩子,结果一辈子都没有生育。被人戏谑命中注定没有后代。 这件事让安婆子苦恼了三十年,到现在也没能释怀。 庆幸余才的一句话激发了翠花婶子的生存欲望,她强忍着内心的压力继续生活。她花了几天时间涂药,总算稍微好转了一些。只是以前还能见到她的笑容,现在连笑都不会了。 “翠花啊,”一个在村子里过着苦日子的人,何不去别的地方,“我们家食肆还在招人,等明天我去镇上跟夏清铭哥儿说一声。以后你就可以在我们家食肆的后厨工作了。” 正好家里的食肆正在招人,翠花这些年来一直是安婆子看在眼里的人。她很老实,而且做事也很利索。 安婆子内心有了主意,晚上对安老汉提了一下。 安老汉并不反对,毕竟食肆的后厨总是需要人手的。虽然夏清铭很能干,但他只有一双手。每天不仅要招待客人,还要给杨掌柜装香肠,有很多事情要做。与其雇佣其他人,还不如雇佣翠花,毕竟对她了解更多。不过这事情也不好说,毕竟他们家只是有这个意思,翠花婶子是否愿意还不一定。 安老汉拍了拍内心软的老婆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咱们商量好再说,先不要张扬。” “为时已晚,”可能她没有考虑得够周全,“这事我已经告诉翠花了。” 安老汉停了一下,“罢了,既然已经说了就说吧。翠花是什么样的人,夏清也明白,不会说什么。”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各自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入睡。 原本安婆子以为翠花那副悲伤欲绝的模样,那天她说的话没听进去。谁知道一大早开了门,整洁干净的翠花站在安家的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的鼻子和眼睛都被寒冷冻得通红。尽管二月已经算是逐渐变暖了,但早晚仍然非常寒冷。她背着一个大包袱,吸了吸鼻子问道:“玉春姐。” 玉春是安婆子的闺名,已经将近四十年没别人这样称呼她了。平常只能从安老汉口中偶尔听到一次,再多就只有翠花会叫她一声:“你说的我去镇上的饭馆打工还有效果吗?” “我,我……”她说着话眼睛就红了,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哽咽着说:“在村子里我待不下去了。我去镇上打工,不管多辛苦我都愿意。只要给我一口饱饭,一个住处就行。” 第75章 chapter75 安婆子被她的哭声感动了,用粗糙的手给她抹了一把脸,忍不住自己的眼睛也红了:“有用的,有用的。如果你在村子里待不下去,那就去镇上住吧。我马上找老头子,让他用牛车送你去镇上。顺便告诉夏清,你也别担心吃亏。你知道夏清那个女孩,非常善良!她不会让你吃亏的。” 翠花婶子呜呜地哭着。这辈子怎么会遇到比亲生父母还好的人。 在哭着的时候,她开始要下跪。被安婆子一把扶住。 “有些人就是无法得到父母的关爱……”院子外边的声音安老汉自然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就在院子里锯竹子,抬头就能看见。 不必安婆子特地过来告诉他,他放下手中的锯子,走到后院准备好牛车。 安婆子带着翠花进屋坐下。安老汉忙着把这几天打磨的竹杯子放进一个篮子。在家的这些天里,每有时间他就开始做,竹杯子已经做了大约三百个。安婆子偶尔也和他一起上山采野菌,有些晾干了,有些还是新鲜的,也装了一篮子。 等这些都准备好了,安老汉才转身走进屋喊了一声。 “我不去了,我留下来守家。”安婆子下午还要去隔壁的村子看看,镇子上的蔬菜估计早就不够了。她还得亲自去十里八乡转一圈,确保饭馆的供应。 安老汉点了点头,让翠花婶子坐稳。他甩了一下牛鞭,牛车就呀呀地动了起来。 翠花婶子抱着她的大包袱,茫然地蜷缩在牛车上。牛车上放满了东西,有些拥挤。她背对着安老汉,蹲在角落里。透过清晨的雾气,她遥望着安家屋后的茅草屋。尽管下了决心要离开,但一旦真的离开,她心里仍然禁不住感到恐惧。天地之大,竟然无处容身。 她吸了一口鼻涕,把内心的畏惧咽下去,心中想着自己可怜的儿子。她的孩子,死的时候才十五岁。 如果她不站出来为他讨个公道,那么他的死就白白了!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阴沉沉的。雨水开始下起小雨了。初春的雨水夹杂着刺骨的寒风,落在身上湿透了衣襟,带来一股透骨的寒气。安老汉赶紧戴上斗笠,看到翠花默默受雨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把手伸到车底下摸一摸,那里应该还有一个草帽。虽然不如斗笠好用,但至少能挡水。” 翠花愣了半天才明白安老汉的意思,她从车底摸出一个草帽戴上。 牛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快到午时才终于到了镇子上。 这些日子春雨不断,天气不太好。受天气的影响,西街上人流稀少,食肆里的生意自然冷清。安老汉带着翠花婶子来到食肆后院,蓝夏清恰好与周铭玉在一起洗肠衣。趁着难得的清闲时光,冯老板的香肠尚未制作,所以他们趁机开始灌香肠。 通常,灌香肠使用的肠衣是猪小肠或羊小肠。这些都是最天然的肠衣,只是在清洗过程中,里面的一层黏膜相对麻烦。首先用面粉和醋揉搓一遍,确保洗净,然后反过来处理。用小刀逐点刮除内部的黄色膜状物。这是一项比较耗费精力的细致工作,通常由周铭玉负责。 正当两人走进来时,周铭玉已经刮好了两根小肠。 不得不说,他的耐心真是难得。尽管这东西看起来洗净后只有巴掌大小,但拉长后可以达到四五丈长。两根加在一起,可能有□□丈长。他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刮得既细致又迅速。 安老汉领着翠花婶子进来后,他便提及让翠花婶子来做工的事情:“……翠花手脚灵巧,干活也相当细心。夏清啊,铭哥儿啊,我们不如招聘翠花婶子,对我们来说更省心。你们看呢?” 蓝夏清听到这话时瞥了一眼翠花婶子。 面对蓝夏清还好,但对待这个被安家收养的儿子就不行了。明明这孩子不是凶恶无理的人,但翠花婶子看到他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此时被他淡淡一瞥,她内心感到瑟缩。她怀中还抱着自己的包袱,头低了下去。消瘦枯黄的脸上伤痕未愈,磕碰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更加可怕。 蓝夏清注视着她,翠花婶子知道自己需要说些什么来争取机会。然而,她拙于口才,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忐忑地看着安老汉一家。 “留下吧。”蓝夏清对安老汉一家格外宽容。毕竟,要不是他花光所有家产买下她,她现在可能还在走原来主人的老路。她的身份就是一个东街花柳巷的人。所以只要安老汉提出的事情没有触碰到底线和原则,蓝夏清一般都会欣然同意。 “婶子我们都很了解,自然不怕这些。不过……”蓝夏清先下结论:“婶子有一件事要明确。” 翠花婶子心里一动,抬起头问道:“你说吧。” “我们做餐食生意最重要的是干净和新鲜。”蓝夏清说道,“在我们的食肆中,我们严格控制这些方面。所有进入我们口中的食物必须洗得干干净净,绝不能有一丝马虎。” “你放心,我懂得。”翠花婶子连连点头,这让她放下了心头的负担。 她别无长处,只是一个热爱清洁和勤快的人。洗菜洗碗碟这些工作她愿意承担,她敢保证干净:“我不需要太多工钱,只要给我个住处和一顿饱饭就行。” 蓝夏清不会亏待她们的工资。要想让员工干得出色,薪酬必须合理:“你放心,工资不会少的。” 有了蓝夏清这样的承诺,周铭玉自然没有异议。 蓝夏清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一时间感到兴奋。她抹着眼睛,匆忙想要向翠花婶子鞠个躬。但蓝夏清怎能让她行礼呢?毕竟在村里大家都称她为婶子。她侧身避开,注意到翠花婶子背着包袱,脸上还挨了一些伤痕。她猜测翠花婶子在村里曾经受过委屈,才无奈地决定搬到镇上来。 在心里盘算着,蓝夏清交代了一声周铭玉,然后带着翠花婶子走向后院的房屋。 第76章 chapter76 回头一想,食肆现在还是有点小。楼上楼下的房间加在一起总共只有八间。平时还好,一旦客人多了,就真的没有地方睡觉了。现在再分出一间房给翠花婶子住,空间就更小了。 ……还得多赚钱,只有赚够了钱才能进行扩建。 心里琢磨着,蓝夏清把厨房旁边较小的一间房分给了翠花婶子。翠花婶子没带床铺,看到房间里有床有被褥,感激地向蓝夏清道谢。 蓝夏清安抚了她几句,就这样留下她在朝逢食肆。 与此同时,老安把翠花婶子的事安排好后,去牛车上拿东西。之前蓝夏清要的竹筒杯子,他都做好了并带了过来:“一个个都试过了,没有漏的。夏清要的细长吸管没做,细竹子不是中空的。用木头挖也费力。主要是这个季节没有芦苇,否则我们可以用芦苇杆子。” “没事,这些就够了。”蓝夏清本来就没打算用木质吸管。不仅是木制吸管需要老安费了很多功夫,而且木制吸管容易让人拿走,蓝夏清觉得非常可惜,“如果能小心保管,也可以带走外面使用。” “带走?什么意思?”突然冒出来的老爷子不知何时从大厅经过来到了后院。他对别人的对话无视,随口插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看起来像个细长的笔筒?” 他说他要来午餐,几天来几乎没有落下朝逢食肆的餐点。他就像将朝逢食肆当成自家后院一样来回晃悠。 蓝夏清:“……老爷子怎么又来了?” 老爷子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了。他扬起胡须,那双眼睛斜视着蓝夏清。什么叫“又”?他对蓝夏清的这种说法非常不满意。怎么了?作为开门做生意的,他不能来了吗? “老夫来用午餐,难道你不想做生意了还是怎么的?”老爷子板着脸说道。 “……没有。”蓝夏清与老爷子已经相处了几天,对这个老头的脾气有所了解。他表面上一副严肃的脸,却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他对任何事情都抱着好奇心,无论是问这个还是问那个。如果不回答他,不会善罢甘休,总要问个究竟,就像在追求某种奥秘一样,“午餐时间还没到,我们得等到午时再说。” “哼!”老爷子刚吃过早食,他吃的正是蓝夏清单独给准备的鸡汤面。谁也不知道这丫头用了什么手艺,做出来的面条劲道又入味,比他以前吃过的许多面食都好吃,“那我先看看食材,这样中午点餐时就方便了。” 面条能不劲道吗?蓝夏清费了很多功夫才拉出几碗面。 “你随意看吧。”蓝夏清仿佛一个花言巧语的人,表情中已经透露了敷衍。她撇开这一句话,不再理会老爷子的好奇心,转身蹲到周铭玉身边开始清洗肉。 早上蓝夏清已经把肉腌制好了,调料的味道掩盖了猪肉本身的腥味。现在闻起来就是普通猪肉的味道。蓝夏清一边给肉抹调料,一边仍觉得不满意。她转头对还在场的老安说道:“爹啊,今年春天咱们家也养几头猪吧。还可以养鸡、鸭和鹅,这样我们就能省下买不到好肉的钱了。” 这件事蓝夏清并没有提过,但老安也有同样的想法。 实际上,在安泰村的大多数家庭都养了猪,甚至一些有余裕的家庭也养着两三只猪。以前,老安家自己没有养猪是因为没有钱。再加上家里年迈的夫妇要忙碌,没有时间照顾,所以才没有养猪。现在食肆需要这些东西,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养些能供给食肆的肉。 卸货完成后,人也送到了。安老汉还记得家里还有很多竹杯子没打磨完,所以他急着回去。 蓝夏清虽然被蓝先生拦着,但几句话说不上两句,他就开车走了。 周铭玉笑了一声,已经洗了第五根羊肠。他手脚很快,不一会儿肠衣就浮满了洗盆。蓝夏清正准备用肠衣包裹腌制好的肉,等肠衣洗净后再将肉剁碎。 “香肠?“他觉得听起来有些耳熟。 老先生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想到自己是被蓝夏清引诱来到林安镇的。原以为是什么美味的肉,结果原来只是猪肉? “你用的是猪肉做香肠?“这个时代连猪肉都不够上达官贵人的餐桌,“你居然用猪肉?“ “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看不起猪肉吗?“蓝夏清不明白他突然激动的原因,“食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不会做的人和做不好的人。没有不好吃的食材。“他举例说道:“东坡肉、红烧肉、过油肉、粉蒸肉、梅菜扣肉,哪一样不是用猪肉做的美食?“ 等等,东坡肉是苏东坡被贬徐州、任徐州知州之后才渐渐有的吃法。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 蓝夏清小心地瞥了一眼周铭玉,又看了一眼老先生。周铭玉神态淡然,没有追问蓝夏清东坡肉是什么,但是这个年纪大的倔强老爷子双眼瞪得圆圆。 他气哼哼地盯着蓝夏清,竟然激动地说道:“那你就做给我看!你要是不敢做,那不是太没诚意吗?“ 老先生:“???“ 两人对视了一眼,蓝夏清微笑着说:“老先生,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你想吃肉,等你身体好些再说吧。“ 老先生:“……我能吃。“ “你能吃?你能吃什么呢?吃止泻药还是喝无油粥?“蓝夏清对待这种倔强的老人有些经验,不能太惯着他。不能给他脸的时候就别给他脸,不理他他自然会乖,“那你就吃多油的东西吧,然后接下来的四五天就不用来这里吃饭了,去春晖堂逗留吧。“ “……“老先生被她噎得胸口疼。 蓝夏清却没理睬他,扭过头专注地继续自己的事情。 老先生瞪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蓝夏清连眼皮都没抬。他心里不服气,背着手走到一边故意冷哼一声。结果蓝夏清也没理他。其他人也无动于衷,他只能气鼓鼓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第77章 chapter77 这位老爷子经常光顾餐馆,一天要来几次,而且从来不去其他地方,就来厨房看看。蓝夏清和周铭玉都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老爷子是常客,即使他好奇心很重,长得再像章老爷子,也无法让人敬畏。蓝夏清如今对他也已经不太热衷了。他愿意看就让他看,反正看了也学不会。 当肉腌制好后,她就要开始剁碎了。没有绞肉机,只能靠手工。 蓝夏清先将肉切成大块,等肉切得足够小之后再切成小块。制作香肠最麻烦的是洗肠衣和剁肉。前者需要技巧,后者则需要力气。所以说,这份钱赚得也不容易。 这边正忙着切肉,那边翠花婶子放下包袱简单整理了一下,卷起袖子就过来了。 她习惯自觉,洗了手后过来问蓝夏清是否有活给她做。 平常的话蓝夏清自然会客气一些,但既然已经决定留翠花婶子在店里,指使她也是正常的。蓝夏清于是将剁肉的活交给了她:“尽量剁得小一点,像指甲盖那么大。” 前面一句话不太好理解,但“指甲盖大小”就很清楚了。 翠花婶子点点头,拿起菜刀就在一旁跟着切。别看她看着瘦弱,实际上很有力气。她是位丧夫后独自养大儿子的女人,很多事情都得靠自己来完成。她的力气是在这种又当爹又当妈的情况下锻炼出来的。现在她接过了剁肉的任务,切得非常熟练。 蓝夏清瞥了一眼就没再管了,反倒是老爷子一直哼着小曲儿,屁颠屁颠地凑过来看。 平时在家里,老爷子所见皆是家常便饭,从未有过闲情逸致去后厨看别人做饭。但是每当遇到这位小娘子在厨房做饭,他总能感受到一种指点江山又赏心悦目的氛围。他有空就来凑凑热闹,哪怕不说话,蹲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心情平和,仿佛随之安静下来。 美食对人的抚慰不仅仅是味觉和视觉上的享受,更多的是一种心灵的抚慰。后来在厨房做菜的主播如此盛行,可见美食的抚慰从来都不是虚构的。 这次店里买了半扇猪肉,虽然商队多给了几两银子,但这次的猪比较肥壮,半扇猪就能做出比上次更多的香肠来。 蓝夏清切肉的速度很快,半扇猪需要切成丁,她不到半个小时就全切好了。翠花婶子也动作迅速,眼看着木盆里堆满了切好的肉。香气弥散在空气中,一点猪肉的腥味也闻不到。周铭玉在一边刮肠衣,洗好了七八根。蓝夏清清洗过一遍水,拿来一个漏斗,开始往肠衣里灌肉。 不知何时,老爷子蹲在了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盆里的情况。 蓝夏清无奈地说道:“您站着不累吗?”像他这样容易被风吹走的人,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老爷子本来还没觉得累,但被她一提醒,顿时感觉脚底板钻心的疼痛。腿也有点麻木,像针扎一样,从脚底板一直扎到小腿。他回过神来,立刻喊道:“不行了不行了,脚麻了,脚麻了。得赶紧给我找个凳子坐一下,快,快。” 蓝夏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让出了自己下面的板凳。 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拿过来坐下。他就坐在蓝夏清的旁边,观看她蹲在地上灌肉。刮肠衣的周铭玉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洗了洗手,起身回到了屋里。 回来后,他拖了一把椅子过来,直接放到蓝夏清的身后。 ...... 经过一个上午的努力,蓝夏清终于完成了装香肠的工作。共计装了三百多根香肠,每根差不多和周铭玉的手掌一样长。周铭玉准确地测量了长度,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香肠装好后,还剩下了一些排骨,里面夹杂着肉,不容易处理,于是蓝夏清决定在装香肠之前单独取出来。 蓝夏清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想着正好是个下雨天,应该不会有太多客人。新鲜的猪排骨也不会浪费,大块的骨头可以用来炖汤,而肋排则可以做成红烧排骨。 “我可以给您一碗排骨汤喝喝看,“蓝夏清对那个还没走的老爷子说道,“放一些玉米进去,您中午可以吃这个。“ 老爷子对她的轻慢态度非常不满,皱着眉头强烈谴责道:“就给我一碗汤?那能填饱肚子吗?你这丫头懂不懂尊老爱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还有玉米呢,“蓝夏清觉得这个固执的老头子真是爱找茬。 “我就不配吃点肉吗?“老爷子继续抠字眼。 “……“蓝夏清差点要翻白眼了,但她忍住了,暂时没有翻白眼的好机会,“可以,可以吃,想吃多少都可以。“ 老爷子感到自己被敷衍了。但蓝夏清已经端着空的木制盆子去廊下挂起了香肠。尽管下雨,但在避潮处也能风干。他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蓝夏清的丈夫,周铭玉。 周铭玉微笑着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声音清亮悦耳:“排骨汤二十文一碗,加肉三十文。” 老爷子:“……“ 炖排骨汤很简单,先将刚切好的猪龙骨焯一下水,添加葱姜料酒等调料去腥。现在的猪肉有点腥味,没有加入香料味道就会差很多。焯水时要注意使用冷水,否则捞出来的肉会又老又柴。等焯水去除掉血腥味,再重新加水和调料开始炖。 翠花婶子干完活站在一旁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蓝夏清此时也没空安抚她,只叫她回屋整理一下住处,等午饭吃完再说其他事情。 得到了蓝夏清的指示,翠花婶子终于安下心来。 蓝夏清分给她的住处虽然有被子和褥子,但是长时间没有人住,有些地方已经积起了灰尘,需要清洁。得到了许可,翠花婶子迅速去打扫了房间。 排骨放在一边炖着,蓝夏清立刻开始准备红烧猪肋排。 勤劳的周铭玉收下了老爷子的一锭银子,沉着脸走向了蓝夏清身边。 第78章 chapter78 经过老爷子身边时,老爷子正儿八经地盯着周铭玉将银子放进怀里的手作,他严肃的老脸上的表情瞬间崩溃了。 这小伙子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是个贪婪之徒吗? 虽然说贪婪有点夸张,但主要是为了实现扩建的梦想:“我来生火吧。” 蓝夏清点了点头。 还是一样,先烫水去腥味。 这一步绝对不能省略,要想肉类好吃就必须烫水。烫水之后,将肉捞上来后,先要炒个糖色。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调味,另一方面是为了使颜色更美观。炒好的糖色能让肉的味道更加鲜美。许多江浙菜就是通过加糖提鲜,红烧排骨也是以此原理烹制的。蓝夏清炒好糖色后,将排骨、姜片、蒜末、八角等香料一起倒入锅中。 东西加入锅中时,香味腾然而起。 老爷子闻到香味,再次凑过来看着锅里诱人的排骨,忍不住流口水了。尽管之前激将法让蓝夏清做菜,老爷子并没有觉得猪肉好吃。猪肉的腥味太浓重了,他至今还没吃过好吃的猪肉菜。但此刻看着蓝夏清做的排骨,他真的很馋:“这东西,真的是猪肉吗?” ……这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吗?刚才灌香肠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吗? 蓝夏清很想吐槽,但还是忍住了。怼对几次就好玩了,怼多了就显得没礼貌了。蓝夏清这边忙得不亦乐乎,等肉完全粘上糖色后,她往锅里加了半锅水,准备盖上锅盖焖煮。这时,大堂里传来动静。 她往前门张望了一眼,发现老爷子身边的两个随从走了过来。其中一位抱着刀的年轻人有点尴尬地对着蓝夏清笑了笑,说老爷子总是来打扰,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说,老爷子来到林安镇后,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如今他能正常进食,比看大夫还管用。 “有人来了,”白脸小哥提醒道,“好像是一个车队,里面有四五辆马车。” 蓝夏清愣了一下,厨房后面的周铭玉立刻站起来:“谢谢提醒。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招待。我还得去叫翠花婶过来,忙起来少不了她帮忙。” 蓝夏清点点头,周铭玉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翠花婶子急匆匆地赶来了。周铭玉来到前堂时,迎面遇到一名脸色不悦的仆从。那人拍了拍肩膀上的雨水,一手叉腰,嘣嘣地敲着柜台:“人呢?你们这家食肆怎么做事?开个门做生意,就这水平?” “不好意思,客官。正巧有事在后厨。”周铭玉并未在意他的态度,迎上去说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宿?” 那仆从嘴里还在抱怨着外面的大雨。不知何时,雨变大了。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片透明的雨幕,雨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突然,一声宛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传来,他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与周铭玉的深邃眼眸相遇,他的心跳停顿了一下。 稍作停顿后,他昂起下巴:“店主,把你们食肆的闲杂人等都赶出去吧。我家主子地位尊贵,不喜欢见到不三不四的乡下人。从今天开始,我们包下了这家食肆。” 话音落下,周铭玉挑了挑眉,眼角微微上扬。 开门做生意,不可能因为几句不中听的口舌就将客人往外推。 实际上,朝逢食肆的厢房本就不多,楼上共有六间厢房,楼下也有六间。其中,三间已经收拾出来供家里人居住,还有一间给了翠花婶子。如今只剩下两个大通铺。如果有客人来了,一个商队的人基本上就能包场,不可能还有空房间给散客。 周铭玉点了点头,用算盘快速地给他计算账目:“楼上有六间厢房,楼下有两间大通铺。厢房每晚收费一钱半,大通铺每晚三十文。加上热水和茶水……如果包场的话,一天要收一两一钱的银子。客官打算住几天?” “一两一钱的银子?”那个仆从脸色一变,嘭地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提高声音说道,“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你竟然敢收这么贵的价格,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抢钱啊!” 周铭玉对他的愤怒丝毫不动,眼睑微垂,修长的手指继续快速地拨动算盘,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另外,我家食肆的饭菜是另外计费的。菜单就在上面,价格也列得很清楚。” 说着,那个仆从顺着他的指引向柜台上方看去。 上方悬挂着一根麻绳,上面挂满了许多巴掌大小的木牌,每个木牌都刻着字。那是当日的菜单。每块木牌上也清楚地标明了价格。荤菜和素菜分得很清楚,左边是素菜,右边是荤菜。那个仆从从左到右仔细看过,发现这家食肆不仅住宿价格比其他地方贵,连饭菜也比一般的食肆贵了一倍还多。 “你们这简直就是勒索啊!”那个仆从的脸色非常难看,“就这种小地方,竟然敢开这么贵的价格?” “觉得贵的话,可以去住旁边的店。” 周铭玉抬起头,显得从容不迫,一点也不像一个奉承客人入住的小掌柜。 旁边确实有其他食肆,而且不止一家。林安镇本来就是个经常有商队经过的小镇,镇上的商铺大多靠商队的食宿来维持生计。光是在西街这条街上,就有五家客栈和四家食肆。林安镇本来不大,而且东街那边也有食肆和客栈。可见周铭玉说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那个仆从被他的话气到了,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本以为这个富家公子会不耐烦转身走掉。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将气咽下去,脸上黑着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块银子。看起来至少有二十两的重量,嘭地一声放在柜台上:“把厢房收拾出来,把其他闲杂人都赶出去!” 周铭玉的目光落在银子上,抬眸看向仆从。 仆从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小跑着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先进来两个面色白净的仆人,后面跟着一个容貌俊美的公子哥儿。不知道是这个家族的风气如此,还是主仆关系如此,这一家的仆从个个都一个模样。后面进来的几个人都高傲自大,似乎连椅子和凳子都有些提不起来。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踢踢踏踏的,好像要把一路上的桌椅都踢飞出去。 第79章 chapter79 公子哥儿个子不算高,被仆从们围着走过来,几乎看不见头。周铭玉微微皱了皱眉头,微笑地看着这群人走过来,端坐在柜台后面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推开仆从,走到最前面,与周铭玉的目光持平。周铭玉微微抬起一边的眉毛。 那位公子似乎察觉到了双方身高上的不平衡,或是被周铭玉淡淡的一眼激怒了他那敏感的自尊心,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你看什么看!只不过是一个小镇上的店主,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周铭玉淡淡地收回视线,平静地说道:“没有任何意思,只是欣赏贵人的面容而已。请问公子还要楼上安排吗?” 这话让那公子气得差点噎住,他的胖脸像青蛙一样鼓了起来。 他气势汹汹地挥袖喝道:“带路。” 然后他不再理会周铭玉,自己带着一群面带不善的仆从往二楼走去。周铭玉皱了皱眉,经过片刻的观察后,他的眼神幽暗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紧跟在后面。 二楼共有六间厢房,其中两间靠南,两间靠东,另外两间一朝北一朝西。那公子一脸厌弃地打量了每一间厢房,最终选择了靠西的一间。该厢房位于走廊的最里头,相对较为安静。他独自一人住在其中一间,其他五间都是空着的。他随之而来的六个仆从全部下到了楼下,住在通铺的房间。 这位主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周铭玉对此不置可否。整个餐馆的费用都是他出的,怎么居住由这位公子自行决定。只要钱给到位,一切都好商量。 那公子推开门,第一句话自然是抱怨。说实话,当初创建餐馆时经费有限,房内的陈设并不是最上等的。但是由周铭玉亲自布置,也堪称雅致。然而那位胖公子一开口就评价起来:“这种地方也能入住?!来人,给本公子换间房!” 他一声令下,跟随在后面的几个仆从立即翻天覆地般动手,推推搡搡。屋内的事情弄得丁当响,让一度前来央察的蓝夏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到底在搞什么鬼?!”蓝夏清揩了一下手,身上还系着围裙。 老爷子背着手也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一位抱刀的面色严肃的男子,小声嘀咕道:“难道是来找麻烦的?” 蓝夏清心头一紧,急忙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把菜刀。这把刀是当初开餐馆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些不法之徒闯入混乱,蓝夏清决定备一把菜刀放在手边。一旦生意后期遇到什么棘手事,至少可以用刀吓唬那些缺乏眼力的歹徒。 当初周铭玉对这个菜刀也是不知说什么好,但是看蓝夏清坚持,只好放在柜台里。 “哎哎哎,小丫头!”老爷子一看她拿着菜刀,赶紧上前阻止,怒视着这小暴脾气的姑娘说道:“你是开生意还是惹麻烦?人家还没闹事,你就掏出什么菜刀?” “我可没有想惹麻烦啊。”蓝夏清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是一个厨师,身上带着菜刀很正常吧?” 有哪里正常?根本不正常!厨师也不会随身携带菜刀到处走。 老爷子拍了拍她,却让她稍安勿躁,转头对那位抱刀男子说:“霄飞,你去看看。” 抱刀小哥笑了笑,瞥了一眼蓝夏清,然后绕过他们俩,上了楼。但是他刚走到楼梯口,周铭玉就从楼上完好无损地下来了。他身后跟着一帮戴着长头盔的仆从,匆匆地从几人身边走过,朝门口走去。 周铭玉平缓地走下楼,一眼看到蓝夏清身侧反光的一把大菜刀。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把菜刀发着微微光亮。他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回到柜台这边说:“没什么,只是那位挑剔的贵人不喜欢我们餐馆的设施和用料,他们自己带了东西来换。” “哦?“蓝夏清有点吃惊,这是她第一次听说住店还要自己带东西。 果然,几个人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那些贵客的仆人来回搬运东西。他们搬了大概十趟,累得像狗一样,才最终停下来喘气。几个人坐在大堂的桌子旁边喝水,咕噜咕噜地灌水。蓝夏清也不想理会他们,只要他们不惹事,其他都好说。 她把菜刀放回柜台下面,转身回到后厨。 周铭玉瞥了一眼柜台下的那把菜刀,转身对喝水的仆人说了声“等一下“,然后也跟着上去。 本来这个时间应该吃午饭了。蓝夏清已经做好了那边的菜,没想到这些人却在饭点前来。只能将已经做好的排骨再焖一会儿,先为二楼的贵客准备饭菜。 “给我们所有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这是什么点菜方式?“蓝夏清皱起了眉头,“我们家所有的菜都是招牌菜,难道都上一份?“ “如果忙得过来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周铭玉忍不住笑了,半真半假地说道:“这位贵人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明明对我们的店里挑剔,却非要住下来。难道他在镇上有商铺?“ 蓝夏清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周铭玉笑着说:“没事,我们正正经经地做生意,不用想太多。“ 蓝夏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周铭玉已经拿了一条鱼出去准备。 由于是招牌菜,酸菜鱼肯定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还有土豆炖羊肉。是的,有了一些资金后,蓝夏清已经准备加入羊肉菜品。手头的土豆不多,只剩下一小篮子了。有些已经发青发芽不能吃。能吃的也只能勉强凑合。好在家里院子里培养的那一批土豆已经种下去了,老村长和老村婆在家里看着。收成如何,还得等三个月后才能知道。 翠花婶子忙完手头的事过来帮忙,她的刀工不太好,但是其他方面做得很细致。 有了她的帮助,蓝夏清这边轻松了很多。老爷子在外面看着,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味儿感到着急,嘀嘀咕咕地说:“怎么还不吃午饭?过了时间再吃不好。“ …竟然忘了老爷子。其他人可能饿得受不了,但老爷子可受不了饿。 第80章 chapter80 蓝夏清没有空给他盛,正好旁边悬挂的那罐苞谷排骨汤已经煮好了。她决定拿一个大钵子给他盛一碗,让老爷子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吃。 不论怀着刀的年轻人看到自家老爷子拿着大钵子在后厨吃的样子有多心酸震惊,老爷子吃了一口汤后,脸上立刻放松下来。苞谷这种东西平时是平民百姓的主食,用来做粮食。这是他第一次吃到从汤里的苞谷。不得不说,苞谷淡淡的甜味为排骨汤增色了不少。喝入口中暖流至胃,令人舒服愉悦。 “......要不然给我也来一碗?多少钱?“刀抱的小伙子看着老爷子舒服的样子,嗅到了香气,忍不住垂涎欲滴。 蓝夏清刚出锅的青笋炒肉就让他自己盛。 刀抱的小伙子觉得这餐厅的夫妻俩真有脾气,其他餐馆没见过这么随意的。客人上门,她不叫人去大厅招呼,直接让人自己盛着吃。也不怕他弄脏了,把汤里的肉都捞光了。 心里这样想着,小伙子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到灶台旁边,自己拿了一个大碗也盛了一碗。等周铭玉处理好鱼过来,这师徒二人一人捧着一大碗坐在后厨的小桌子旁边吃着。小伙子忍不住笑了:“鱼片准备好了,放这儿了。” 蓝夏清忙里偷闲地看了一眼,周铭玉依然干净利落,每片鱼都切得很整齐。 她点点头,赶紧让厨房里的翠花婶子把炒菜端走:“先送出去,汤也一起装杯子里带上。快点送出去,这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翠花婶子第一次忙乱起来,但幸好没有出错:“我这就去。“ 将菜装入餐盒,再盛一杯汤放在最上面。翠花婶子赶紧送出去。她的位置留空,周铭玉回到厨房,轻松自在地给火炉添柴。 就在这时,翠花婶子走到餐厅二楼楼梯口,被正在休息的几个仆人喊住。 “做的是什么?“其中一个瘦长的仆人走了出来,挑着眉毛准备看看盒子里有什么菜。 翠花婶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是在乡村里长大的人,刚走到准备看盒子里的那个瘦长仆人面前,她的腿就立即发软了。她当下不敢反驳,打开餐盒让那个仆人看。仆人看到盒子里都是素炒菜,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刚要呵斥些什么,楼上传来他的主人的声音。 他不再说话,瞪了翠花婶子一眼,迅速小跑上了楼。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家主人在叫你吗?快点行动。” 被人训斥了一顿,翠花婶子急忙上楼。 餐厅的二楼并不高,是用木头建造的,上楼只有几十个台阶的距离。为了防止菜凉掉影响味道,翠花婶子迅速来到有声音的包间。她站在门口,包间的门是敞开的。她低着头进去,没有直视那位贵人,默默地把菜放在桌子上。 果然还是近身侍候的人更了解自己主人的脾气,那位公子一看到都是素炒菜,立刻嚷道:“何物!” “这,这些都是主厨的拿手菜。贵人不是说要拿手菜吗?“翠花婶子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如先尝尝再说呢。“ 那位公子似乎恍然大悟,骂骂咧咧地拿起筷子。 一看到桌子上都是菜的菜叶,他内心充满了愤怒,筷子在菜上转了几圈,最终停在夹着肉丝的春笋上。他吃了一口,瞬间停止了咆哮。翠花婶子端着餐盒感到诧异,临走之前偷偷瞄了一眼。一眼过去,她感到心口剧烈的震动。 坐在餐桌旁的贵人就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人——三年前她哭着跪在这个贵人面前,抱着儿子的尸体,几乎以泪洗面。 翠花婶子握着食盒的把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站在门口颤抖不已,牙齿也在打颤。 “你还待在门口做什么?“主人一边用餐,毫不在意,也不需要仆人在旁服侍。高瘦的仆人从屋里出来,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的穷婆子站在门口不动,脸色难看了起来,嚷道:“别挡事儿,影响主人用餐。“ 翠花婶子像是从梦中惊醒,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着头嗡嗡地说着“走了“。 她感到胸口好像被压上了一块重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弯着腰,年轻的时候已经直不起腰了。她匆匆忙忙地将鱼装进食盒,又把它送到二楼。 来回几次后,厨房里终于清闲下来。 老爷子还没有走,一直在等着那锅还没煮熟的排骨。白脸小哥已经喝完了一碗汤,后面也不客气了,便与老爷子一同等待。蓝夏清将那盘早早焖好的红烧排骨端出来,又炒了几盘素菜准备午饭。翠花婶子却低着头回房收拾那些还没有整理的东西,蓝夏清劝也不等她就走了。 蓝夏清稍微有些异样。但一想到翠花婶子的性格,也就没有强迫她:“那给你留一份暖着,等你闲下来再吃吧,婶子。“ 翠花婶子含糊地答应了。 红烧排骨焖了这么长时间,肉软得一口咬下去就从骨头上滑落。骨头也被汤汁浸透了,咬上去更加鲜美。这红烧的猪肋骨不仅没有家养猪的腥味,口中还弥漫着香味。汁收得也很好,味道完全融入了肉里,让老爷子停不下筷子:“这肉还有一丝甜味?“ “加了点糖。“蓝夏清虽然以川菜出名,但烧红烧排骨时喜欢加一点甜味,“提鲜呢。“ “提鲜很好,提鲜很好。“ 吃了两块还不想停下来,偷偷打算吃第三块。却被蓝夏清用筷子敲了一下,“不能吃太多。这东西很油腻。“ 老爷子辩解说自己不怕油腻,大夫都说过了。刚说完,被还不停嘴的霄飞小哥戳穿了:“老爷子,大夫还没有找到您呢,别轻易放纵自己。要不然以后想吃点什么,东家可不会给你做了。“ 老爷子瞥了一眼蓝夏清,不满地收起了筷子。 这一餐没去外面吃,厨房里吃起来也有特别的味道。吃完之后,蓝夏清也没打算收钱,只是在离开前,老爷子放了一块银子在她的灶台上。蓝夏清之前没发现,等她发现时已经天黑了。 第81章 chapter81 且不论老爷子的事情,单单说那个自称贵人公子的人,吵吵嚷嚷了一顿午饭后就不再闹了。他吃完午饭后稍作休息,双手背着一动不动地从二楼悠悠地走了下来。一张嘴就说要见大厨。 蓝夏清不知道他有何事,穿着破旧衣服从后厨出来。 那个矮胖的公子一看见蓝夏清,眼睛亮了起来。多亏了梁大姑娘的药膏,蓝夏清的冻疮早就好了,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再加上这些日子她吃得好睡得好,小脸儿白白净净的。即使穿着破旧衣服,也掩盖不住她俊秀的面容。 “真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啊!“公子开口后的第一句话让蓝夏清和站在柜台后面的周铭玉都皱起了眉头。 蓝夏清并没有在意,只是问道:“请问客人找我有什么事?“ 公子却似乎听不见似的,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虽然马上就是阳春三月,但还没有到非常炎热的程度。他呼哧呼哧地扇着扇子,绕着蓝夏清转了一圈,双眼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死死地盯着蓝夏清,上下扫视着。嘴里不满地嘀咕道:“可惜,就是太瘦了。“ 蓝夏清还没有被他的话点燃火气,大堂里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周铭玉从柜台后站起来,原本清秀的脸上渐渐冷漠。 他本来就有一张冷漠的面孔,即使在笑的时候也显得疏离,不笑的时候更是冷酷无情。此时他突然靠近,高挑的身材好像一座山,矮胖公子显得更加矮小。果然,公子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他没有看周铭玉,只是问蓝夏清:“你是这家餐馆的厨师吗?“ “是的。“蓝夏清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这家店给你一个月开多少工钱?“公子笑了,肥胖的脸笑得两颊的肉都在颤抖:“我可以给你双倍,跟我走怎么样?“ 周铭玉冷笑一声,刚想动身,蓝夏清就按住了他的手。她歪着头笑着问道:“请问公子能出多少工钱?“ “五两。怎么样?“公子得意地笑了一声,肥胖的脸上的肉也在颤动着。 如今,即使在县城的县令府中,受主人看重的仆人也只有四两工钱。公子对蓝夏清有把握了。 “如果你能讨得我的欢心,“他暧昧地笑了起来,“我还可以再加。“ “才五两?“蓝夏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为难的表情。“我们店主给我二十两。我原以为公子这么富有,给的肯定比店主多,原来只有五两?“ 这个人好像脾气不太好,一点小事就要发火:“告诉你,村姑!我给你五两已经是抬举你了!别跟我胡说什么二十两工钱,就这破地方?就在林安镇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镇?就你这个穷掌柜,还能拿出那么多钱给你?他自己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二十两?笑死人了!“ 蓝夏清看了一眼周铭玉,衣服虽然旧,但应该不至于破旧吧? 周铭玉回望她一眼,确认确实不够体面。 蓝夏清:“……“好吧,有空给家人换上新衣服。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矮胖公子更加气愤了。 “谁告诉你他是掌柜?“蓝夏清无辜地眨着大眼睛说:“这家店是我自己的,我给自己开二十两,怎么了?“ 公子的气已经噎到了嗓子眼,他肥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场面一度十分紧张,贵人公子怒视着蓝夏清,似乎要将她瞪得眼睛几乎要凸出来。然而,他瞪了很长时间,没有人上来化解尴尬气氛。他无法忍受这种气氛,愤怒地踢了一脚附近的椅子,然后转身离去:“不懂事的乡下姑娘!要不是觉得你有几分姿色,本少爷懒得理你!“ 说完,他带着一帮狗腿子仆从气冲冲地离开了朝逢食肆。 蓝夏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村姑怎么了?难道村姑就不能月入二十两吗?真是可笑。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看着身着青布袄子的周铭玉:“……这也不算太寒酸吧?” 周铭玉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他的眼睫覆盖下的双眸里充满了微笑。 “现在三月,天气逐渐暖和起来,确实是时候给全家人换上春装了。”蓝夏清自己也衣服不多。她到现在为止都只有过年前花银子买的那两套换洗的袄子了。虽然勤洗,但衣服现在已经有些破旧了。与周铭玉的整齐相比,她的衣服看起来更加破旧。难怪别人说他们穷酸,确实有点那么回事。 她心里想着衣服的事情,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转身回到后厨。她在想是不是也该好好照顾一下自己的脸。原来的主人在原着小说中可是貌美如花的,但到了她手里就变得略显平凡。不能让她的灵魂太草率,连皮囊都变丑了吧? 蓝夏清摇了摇头,急忙抛开这种荒谬的想法。 正准备去打水,她转头看到老爷子还跟在她后面,让她感到有些无奈:“……天都黑了,老爷子不回去吃饭吗?” “午饭的汤还没喝完呢,”老爷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挑剔的胃贺家的厨子照顾不好。” 蓝夏清:“……那您为什么不干脆搬来住呢?” “如果你把那胖子赶走,老夫进来住也不是不行。”老爷子摸着胡子考虑着。 蓝夏清:“……” 他要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反正这个老头子不是时常闹腾。蓝夏清这些日子已经逐渐习惯了老爷子如跟班一样跟在她身边,自己该干什么还是照常去干。 雨停了一阵,空气中有些潮湿。蓝夏清看了一眼天色,赶忙把挂在外面角落的香肠拿进屋子。 老爷子跟在她后面看了一会儿,见蓝夏清没有再做饭的意思,他背着手溜达着离开了。 回到后厨,留给翠花婶子的饭菜她已经吃完了。如今翠花婶子人蹲在井边上,安静地刷着碗筷。翠花婶子的日子过得真是苦,瘦得跟安婆子都差不离。明明是个大骨架,但消瘦的身形蜷缩起来却只有一小团。她默默地洗着碗碟,蓝夏清瞥了几眼,忍不住过去看个究竟。 第82章 chapter82 刚走近,翠花婶子拿着碗半遮着脸就扭向了一边。 蓑衣低着头,无法看清她的神情,蓝夏清听出她声音中的哭泣:“出什么事了,婶子?” 翠花婶子埋着头不愿抬起来,声音嗡嗡的。听起来像是刚哭过。 蓝夏清于是走到她面前去。 但翠花婶子似乎不愿被人发现,佝偻着肩膀蜷缩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关于翠花婶子的生活经历,蓝夏清也从安婆子那儿听说过一些。知道她的日子过得很艰辛,心里对她总是充满怜悯。既然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蓝夏清就不做让人难受的事情。 她站起来,只轻轻地交代一句‘洗不完就先放着,回头再来收拾’就转身离开了。 翠花婶子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憋了很久的悲伤无法再抑制,开始啜泣起来。她的衣服打了许多补丁,松垮地挂在身上。瘦骨嶙峋,因为哭泣而颤抖。蓝夏清从远处看着心里感到酸楚,但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也许哭过这场,翠花婶子的心情能稍微好些。 叹了口气,蓝夏清并没有再去看她。有些人因为自尊心不允许在外人面前显示怯懦,盯着不离开会让人不自在。 蓝夏清离开后,后院的井边除了翠花婶子就没有其他人了。翠花婶子趴在井口边上,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流下来。憋得太久,直到眼睛都模糊了,她才端着洗好的锅碗瓢盆回到后厨。 蓝夏清收拾好香肠,提了一桶热水回到自己的屋子。 由于长时间在后厨工作,她身上总有一股油烟味。蓝夏清并不像周铭玉那样讲究清洁,但也不是个邋遢的人。她回到屋里进行梳洗,而翠花婶子把碗筷放回碗柜后,就站在灶台边发呆。 原本被余才的一句话激发起的勇气,让她下定决心离开安泰村到镇子上谋生,确实是出于为已故儿子讨公道的心意。但事实上,翠花婶子心里清楚,像她这样没有权势、没有亲人帮助的孤寡妇根本没有机会站在那个富家子弟的仇人面前,更别提报仇了。 希望渺茫的事情突然出现,犹如撞上了好运一般,让她感到既激动又害怕。害怕得她不敢去大堂,更不敢去二楼。翠花婶子握着颤抖的手,对自己现在的胆怯感到愧疚。 “山儿啊,娘没用!娘对不起你!”翠花婶子的心痛如刀割,但她却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几次看向二楼西边的厢房,每多看一眼就感觉眼睛被灼伤一样。心里像绷成了一根紧绷的弦,再紧就会断。翠花婶子迷迷糊糊地离开后厨,甚至没有顾及到袖口已湿透了一大块。到了厢房,她上了炕就睡着了。 蓝夏清在屋里洗漱,突然听到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然后啪嗒一声关上,过了很久再也没有打开过。 “嗯???”她觉得有些奇怪,出来后特意朝翠花婶子的房门看了几眼。但考虑到翠花婶子刚刚经历了一些事情,而且也累了一天,她并没有打扰她。 一天眨眼间就过去了,忙碌地完成了各种事情,天色也逐渐变暗。 当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在天黑之时回来,带着一帮仆人阴沉着脸回到了这里。他身上浓烈的廉价香粉味道扑鼻而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衣着清凉的少女。蓝夏清从后厨的小门掀起帘子走了进来,正好撞见胖公子抱着少女撅嘴索吻。在这么众多人面前,他竟然把那双肥胖的手伸向了姑娘的裙底。 突然间,蓝夏清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被吓瞎双眼,她刚想发火,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周铭玉不知何时从柜台后面走过来,举起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他带着愠怒的嗓音,冷冷问道:“这位客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肥硕的公子扭过头来,他那双肿泡眼闪烁着淫光,嘴里嘟囔着,“吃饱了找点乐子,怎么了?“ 周铭玉脸色一下子变黑:“我们这家逢食肆是正经的饮食店,只做提供食宿的生意,不能容忍有人带妓女来这里。” “带妓女?“矮冬瓜讥笑一声,他从姑娘的裙底拿出手,放在鼻前闻了闻,然后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周铭玉。原本他对这个小子出于嫉妒心态一直没有睁开眼看好好看看。但现在蓝夏清得罪了他,他反而对这个不是逢食肆老板的小白脸态度好了起来,“小子,你觉得我这个新得的美妾怎么样?” 周铭玉眯起眼睛,声音平稳地说道:“公子觉得好就好。” “当然好啦!“矮冬瓜横道,“比起你这个老板的相貌又有何不同呢?“ “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不要说不适宜的话。否则你会后悔的。”空气瞬间变得冷冽,周铭玉周身三尺内的温度至少低了三度。 “啧啧啧,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呢?这种木讷的性格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肥硕的矮冬瓜根本不想听周铭玉说这些话,他扭过头盯着蓝夏清。经过整理后,蓝夏清的容貌看起来更加美丽动人。她如同洗净了一切装饰,如同枝头最洁白的梨花:“同样是五两银子,我却只花了五两买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温柔体贴,聪明懂事,怎么比不上你们要二十两银子的妓女来得划算?” 他话刚说完,整个人就像个砸向天空的秤砣一样重重落下。 他身后的仆人们脸色瞬间变了,有些尖叫着要打击周铭玉,有些抱怨着跟在后面扶他起来。周铭玉缓缓收起长腿,他那清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层冰霜。明明平时像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现在却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他一脚把至少一百六七十斤的矮冬瓜踹飞出门外,飞出去三四丈远。 这可不是古代市井,这仿佛是武侠小说的世界啊?蓝夏清忍不住扒开他的手,看着眼前的场景,惊讶地想说:“你,铭哥儿,你会武功?“ 周铭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缓缓站上了台阶。 地上的矮冬瓜还握着胸口痛苦地爬不起来。他指着站在他头顶上仿佛大山压着他的周铭玉,身体颤抖得仿佛要中风。他的大言不惭因为内心的惊恐而变得沉默,他结结巴巴地“你、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嘴巴不干净,最好闭上。否则你就别想再用到它了。“周铭玉俯视着他说道,语气冷漠。 第83章 chapter83 矮冬瓜颤抖了一下,下面已经湿了一片。那些仆人们习惯于跟在他身后耍威风,实际上都是些会耍嘴皮子的人。但现在主人无法撑起门面,平时最嚣张的人都不敢开口,一个屁都不敢放。那被带来的妓女左右看了看,最终躲到矮冬瓜身后低下了头,不敢抬起脸来。 周铭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对于这个有些类似蓝夏清的女子难免生出几分厌恶。但他不是个乱发火的人,他没有再多理会她冷冷地看着哼哼唧唧的矮冬瓜和他那些跟班们:“剩下的银子会退还给你们,逢食肆不欢迎你们。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收拾不干净,那你们留下的东西都别想要了。” “你!“ 周铭玉转头,跟班们瞬间闭上了嘴巴。 结果这些人住在朝逢食肆不到一天就离开了。周铭玉不再关心矮冬瓜去哪里包场。相反,翠花婶子在屋里一夜未眠,做出了大胆的决定。 她不想讨回公道,只想报仇。她希望让那位打死人的贵人一命换一命,以补偿儿子的生命。 第二天一大早,翠花婶子带着她所有的钱财来到瓦市。她没有去春晖堂,而是去瓦市上找老鼠药。瓦市上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驱虫和驱鼠的老鼠药,而且价格并不贵。翠花婶子小心翼翼地买了一包,放入怀里准备离开瓦市的时候,被赶羊的任才撞见了。 任才因为经常在山上放养羊,眼神很好。他一眼就看到了翠花婶子,还看到了她揣着什么东西。他一把抓住翠花婶子,阻止她匆匆离开:“你买了什么?老鼠药?” 翠花婶子被突然抓住吓得脸色苍白,但当她看清是任才时,安心了下来。 “不说话吗?“ 任才经常来镇子上卖羊奶,也经常向朝逢食肆供应羊奶和羊肉。他自然听说了朝逢食肆昨天的闹事。今天巧合的是,他送羊奶的时候正好看到参与闹事的人。任才并不了解谁是贵人,但他记得翠花婶子的家庭遇到了麻烦的那天,他也在镇子上,他见过凶手,却没有见过贵人。 那些参与闹事的人中有几个就是打死翠花婶子儿子的人。 “你难道要给那些凶手下毒吗?“ 任才平时话不多,但一开口就直戳要害, “我劝你别乱来。人家安家并没有得罪你。安二婶子帮了你很多忙,如果你下决心毒死人,只会给安家惹上官司!“ 翠花婶子内心剧烈震动,抬起头来:“你认识那些人?你怎么认识他们?“ “我不认识他们。“ 任才皱起眉头说道, “你儿子出事的那天,我碰巧在路上放羊,我的眼神好,记得那几个动手的人。“ 翠花婶子不愿意承认她想毒死人,但这事关系到她儿子,她紧紧抓住任才的袖子:“是谁!是谁动手?“ 三年前,孩子出事的消息传回安泰村,翠花婶子赶到镇子上,但已经太迟了,儿子已经去世。老实说,她当时跪在贵人面前抱着儿子尸体,只知道儿子是因为与这位贵人相撞而被打死。她不清楚当初是谁对她的儿子动手的。如果那些参与闹事的人就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就是… “ 任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这其实是作为母亲的人应该了解的。 他低头看着翠花,她哭得不自觉,犹豫了片刻,说道:“就是那个尖脸猴腮的,那个瘦高个,那个斜眼的,还有那个红鼻头的,就是这几个人。” 翠花的心情无法言喻,她连续说了几个“好”,然后突然甩开任才,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对默默相视的人缓缓地抵达了金陵城。城门口就在眼前,只需不到一刻钟就能到达了。蓝念微几次三番地看向专心看书不抬头的盛夏泽,咬着下唇,眉头紧锁:“盛大哥,是念微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感觉盛大哥突然对念微冷淡了?” 盛夏泽正在翻看书籍,在听到她的话后抬起头淡淡地说:“别想太多,快要科举了,读书要集中注意力。” “哦……”蓝念微再次咬了咬下唇,感到有些不甘心。 她停顿了一下,还想再问,但看到盛夏泽已经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书本中了。 马车吱呀吱呀地进了城,天色还很早。盛夏泽将蓝念微送回贺家后便回了盛家,甚至连崔老太太都没有进去拜见。尽管蓝念微在门口一步三回头,盛夏泽站在马车旁边只是看着,完全没有亲自送她进去的意思。蓝念微心里十分委屈,当她转头时,盛夏泽的马车已经走了。 她的丫鬟看在眼中不禁担忧地说:“盛公子是怎么回事?说去京城提亲的事是不是反悔了?” “闭嘴!”这句话仿佛戳中了蓝念微的心,她刚开口就重重地扇了丫鬟一个耳光,“泽哥哥是极有诚信的君子,说出口的话从来不会收回。谁允许你在这乱说胡话!” 那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地说:“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我妄言了!” 蓝念微憋了一路的气此刻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但顾及这是在贺家门口,不宜引起内外注意。她降低了嗓音,威胁道:“回去再收拾你。”然后快步走向自己住的门。 那丫鬟不敢多说,爬起来匆匆跟上。 且不说金陵这边崔老太太听说蓝念微这庶女居然平安无事地被盛夏泽送回,而自己可怜的外孙女却暴尸荒野,尸体还是在乱葬岗上找到的。极度愤怒和悲痛之下,她大叫让人把蓝念微赶走,然后自己晕倒了。 另一边,赶人这件事引来了镇长,说实话,蓝夏清还是头一回见到他。 镇长是个黑瘦的老头儿,眼角下垂,留着山羊胡子。他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打扮得像个有文化的书生,但一开口就显得胆怯:“你们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吗?竟然敢动手对付他?那可是县老爷家的公子,你们这些泥腿子哪里来的胆子敢打县老爷家的公子,简直是反了天了!” 镇长虽然是一镇之长,但实际上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官员,连个府衙都没有。 他带着几个人呼呼喝喝地过来,却吓不到周铭玉。由于这两个年轻人是崔老太太带来的,他们将这些人全部赶了出去:“闲杂人等,不要耽误老太太的用饭!” 他们说赶就赶,毫不含糊。 第84章 chapter84 这位镇长姓贾,名叫贾书,是出生于贾家村的人。年轻时候得到了一个机会,成为了林安镇的镇长,他和家人在镇上威风了好些年。说实话,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不给他面子。 既然能当上镇长,自然是有一定的眼光和见识。他观察着霄飞站在那儿,与周围的人不同,身材挺拔,气质出众。虽然穿着不太引人注目,但身上的衣料是在镇上难得一见的。就算是县尊家的公子站在他身边都显得粗俗。这种人大多都是非常富有或权贵的,更别说身后还有个老头保护着。 贾书看看那个老爷子,又看看霄飞,心里衡量了一下,无声地带着人走开了。 林安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地理位置特殊,连通了大夏和西域。这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遇见贵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为了得罪一个贵人而得罪另一个贵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必要,毕竟这本不关他的事。即使讨好了县尊家的公子,他的地位也不可能提高。崔主簿都站在那位老爷子身边…… 贾书来得快,走得也快,仿佛只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蓝夏清出来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到那群人扶着一个矮冬瓜离开的身影,只看到老爷子又来了。他张口就说:“今天还吃排骨,昨天回去并没有身体不适,所以今天可以多吃几口!” 蓝夏清没有理会他,左顾右盼地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周铭玉。 周铭玉微笑着说:“他走了。” 蓝夏清:“……噢。” 这么轻易地就让他离开了,蓝夏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她还是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与周铭玉一起整理了大堂之后便去了后厨。回到后厨时,正好看见翠花婶子慌张地从后门进来。蓝夏清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还是喊了她一声:“婶子,你从哪儿来?为什么那么慌张?” 翠花婶子突然被喊住吓了一跳,身体一抖忙把手藏到袖子里。抬头看到是蓝夏清,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说道:“没,有些被吓到了。来到镇上还是有些不适应……” 蓝夏清的目光落在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上,随后转移开:“镇上有些混乱,适应了就好了。” “嗯,嗯。”翠花婶子低着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不敢看人。她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粗大的手指干燥粗糙,看起来像是男人的手。 她抬手把掉落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有些仓促地转移话题说:“今天要准备什么菜?大堂那边客人多吗?听声音挺吵的,今天可能很忙。我去屋里收拾一下,马上回来帮忙。” 说着,不等蓝夏清回应,她顺着墙边小碎步跑回自己的屋子。 蓝夏清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疑惑。但她也没有多想,赶紧进厨房忙着准备菜。 翠花婶子匆匆回到屋子里,关上门,昏黄的光透过纱窗照在她身上,让她脸上的苦闷显露无疑。她坐在炕上看着手中的一包老鼠药,心中又感到迷茫。 昨晚心口处的热火在翠花婶子的内心燃烧了一整夜,不过现在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她经过反复考虑清楚用这种方式,但目前仇人已经被铭哥儿赶出了食肆。如果真的想要毒死那些人,除非跟踪他们,找到他们住的地方,否则只是自己在这瞎想。 翠花婶子紧握着毒药包,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下来。作为一个母亲,她愿意为了可怜的儿子--大山拼上这条命,也要讨回公道。 然而,转念一想,任才说的话让她心里明白。今天她下毒了,对仇人来说并不重要,自己被抓到也只是失去一条可怜的生命。但是,安家如今在镇上开食肆营生,翠花要在食肆的食物中下毒,那就是害了整个安家人。安家的老夫妻对她很好,心中很是纠结,怎么能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心里像被猫爪抓一样难过,翠花婶子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把那包老鼠药藏到枕头底下。 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她换上一身破旧的衣服,就出门了。 这几天食肆其实不太忙,一天下来也只有十来个客人。都是镇上富户来食肆吃饭的。说到底,这个镇子变穷了些。如果稍微有点家财,以蓝夏清做菜的水平和这么便宜的价格,应该会门庭若市才对。但即便只有这十来个人,相对于同一条街上的其他食肆,已经算是火爆了。毕竟这个镇上的居民都是一分钱掰成两份花,更别说那些乡下吃不饱饭的村民了。 蓝夏清送走了那个挑三拣四的公子哥,老爷子也成功从贺家搬出来住进了朝逢食肆。 天天吃着蓝夏清做的饭菜,他整个人明显地恢复了一些。脸上有肉,眼睛也显得有神气了。他原本说要去寻找西域的大夫,但现在他们师生三人依然在朝逢食肆,再也没提起去西域寻人的事情。老爷子只是渐渐长胖了一些,比之前虚弱的样子好多了。虽然看起来仍然很瘦,但至少不像第一次见到那样吓人了。 只有老爷子的两个学生,从瘦高的大男人变成了身强力壮的大汉子。 他们还没有开始说蓝夏清喂猪的事情,就在三月初的一个清晨,朝逢食肆出事了。当时蓝夏清还在后院睡觉,翠花婶子蹲在木盆旁摘菜洗菜,心不在焉。突然听到前面大堂里喧闹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夏清无法待在后院,她擦了擦手就走向前堂。 到了大堂才发现情况不对劲。平常只能容纳四五个人的大堂此时聚集了一群人,里外都是人。黑压压的人头围在一起,嘈杂地说着话。蓝夏清个子不高,踮起脚足够看到中间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但看不清整个情况。 她刚打算让人们散开,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哭声。 “哎哟喂!我可怜的儿啊!天杀的黑心食肆,污糟东西给人吃,吃死人哦!”一个声音刺耳又偶尔尖锐的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来说说理。我儿听说这家食肆的老板做菜手艺好,特意攒了些钱来这里尝鲜。谁知道……“ “谁知道这家竟然是个黑心的黑店啊!我儿来吃了一次,回去就拉吐了几次,现在人都不行了!” 第85章 chapter85 那女人的哭声声调高低起伏,像在唱大戏:“要钱倒是不客气,一盘鱼居然要半两银子!她做的是神仙瑶池的鱼吗?一条鱼就要半两!大家都知道,这里河里到处都是鱼,一抓一篓!她家弄点咸菜煮一煮,就敢要人半两钱!” “还有那叫什么土豆的东西,说什么是从西域运来的新鲜食材,要的价格也太贵了!”那妇人不知是在为她怀里的儿子讨公道,还是来抱怨这家食肆的菜太贵,“心肠黑得可以害死人!” 蓝夏清心头一股火气冒了上来,推开拦住她的围观者,径直冲了进去。 一进去,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脸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头乌乌的头发。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像刚从乞丐窝里拉出来一样。 蓝夏清冷笑道:“你是为了儿子讨公道,还是特地来抱怨我菜太贵的?”不管是不是觉得太贵,朝逢食肆的菜价确实是出了名的高。不过虽然贵,味道也是出了名的好。 别看朝逢食肆刚开业不久,但靠着高价格和美味,它在镇上已经声名远扬。之前大家都没有觉察到什么问题,但现在却似乎被人点出了大问题。没错,一条鱼值几个钱?这里的河里到处都是鱼,一抓一筐!她家只是简单地做了点咸菜烧一下,却敢要人半两银子,确实心黑。 “就是!你们想想,乡下河里鱼都没人吃。” 人群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抚着胡子点火生事,“尤其现在已是阳春三月,等天气好了,河里的鱼不知道有多少。拿个竹筐去河边捞都能捞不少。一条鱼做个乡下人吃的咸菜炖,也就几个钱吧?何况那种味道也只是适合那些没吃过苦的有钱人。” “是啊,正是这个道理!这家老板只会敲诈!” 人群中有人接茬儿说道:“不仅仅是咸菜炖鱼,还有煮什么谷子汤……” “对,对!这家老板就是太贪钱!” 人群里议论纷纷,一个个用手指着蓝夏清指指点点。蓝夏清倒是被气笑了。在现代她还是被人纷纷邀请上门做菜,一顿饭的价格都高达十万。一道咸菜炖鱼卖半两银子已经考虑到当地百姓的消费水平了。 她刚想说吃不起的话,人群里传来一道声音:“京城天香楼红案大厨一桌菜要价一百八十两,做的味道都不如安掌柜,一道鱼只要半两银子已经是安掌柜客气了。现在还有人不知道食肆的菜价,食材的珍贵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看厨师的手艺吧?” 说话的人是抱刀小哥霄飞,他的话突兀但声音不小。悠悠一句话,闹哄哄的人群都静了下来。 来围观的人只是想看热闹,并不在乎事情有多大。尤其是那些同样在经营食肆生意的人家,他们恨不得朝逢食肆倒闭,这样人流就会分散,最好能分到他们的店里。 有一个人说了话,其他人顿时不满起来:“你可不了解情况!” “话不是这么说的小伙子!”异口同声地有人支持着。站出来的正是离朝逢食肆不远的望客来食肆。在朝逢食肆开业之前,望客来可是西街上主要经营食肆的人,“我们做生意的,还得讲公道。她的厨师做得再好吃,鱼也不会变成肉吧?鱼就是鱼。” “确实啊!”有人接茬儿帮腔,“鱼再好吃也不会变成肉!这简直就是欺骗!” “欺骗不欺骗钱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吃不起就别来吃,别废话这么多!”霄飞原本只是说句公道话,这家掌柜的手艺连家常小菜都做得令老爷子嫌弃,这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 这句话堵住了山羊胡子的心口,他指着这个外来人‘你’了好一阵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就说嘛,”霄飞知道老爷子喜欢蓝夏清,所以替她说句公道话的事情,“你们争吵个没完,不就是嫉妒别人生意好吗?如果看不惯,好好学习做菜呀。做得好的菜,即使翻倍价格,也有人愿意花钱。别人家做的菜色好,你们却不思进取,反而指责别人家的菜色太好。” 这番话不仅训斥了山羊胡子一个人,至少一半聚集在一起的人都气得发青发紫。人群中央那个抱着哭丧儿子的老婆子也停止了句句指责朝逢食肆菜价太高的话语,反而抓住蓝夏清的胳膊,大声喊道:“这种让人吃死的食肆不应该开!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应该赔钱赔命!” 蓝夏清突然被她抓住,吓了一跳,在恍惚的瞬间几乎被老婆子抓瞎了眼睛。幸好周铭玉一手握住那老婆子的手腕,并将其拧到身后。否则蓝夏清的脸都能被她抓花了。 “大家都过来看啊!快看啊!这家店欺负客人了!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欺负我这个孤寡老人!” 老婆子一被制住就开始叫嚷,声音尖锐刺耳,“你们不觉得毒死我儿亏心吗?我要看看这世道还有没有公理!有钱就能害人命吗?” 随着她的喊叫,外头突然涌进一群人。老婆子带人闹事,不知道谁把林安镇上的巡捕和昨天来过又走的镇长给叫来了。 这个大夏某些方面像唐朝,某些方面又像宋朝。 五户编一个保,选出一个做保正。五个保又是一个大保,再选出一个大保长。十个大保又是一个都保正。这些人负责日常镇上治安和巡逻的工作。如今遇到了麻烦,原本他们应该在东街巡逻,但却突然来到了西街。他们推开围观的群众,一上来就喊道:“谁是朝逢食肆的老板?” 蓝夏清刚要站出来,周铭玉却先回答道:“是我。” 那个保正也是安泰村的人,与安老汉有亲缘关系。他是安木匠父亲伯叔那支族系的曾孙,与安大江是同辈,名叫洪路。几年前,他还是镇上街头混日子的二流子,但三年前突然改变了人生。事实证明,他在镇上相当成功。他不仅以都保正的身份引人注目,还与镇上的街头小混混有交往。这两方面的交往,使洪路家庭状况有所改善。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镇上了,所以自然不认识蓝夏清。但他却认识周铭玉。 说起来,这里还有一件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第86章 chapter86 洪路已经年过二十三。但由于家境贫困,自己也没有正式的工作,一直没有成家。前些年他攒了些积蓄,去了他一直心仪的姑娘家提亲。然而,那姑娘来到安泰村看望了周铭玉一眼,却被周铭玉的风采所吸引,回去后拒绝了洪路的求婚。洪路心高气傲,于是决定娶那个姑娘的妹妹。这件事周铭玉并不知道,但它成了洪路内心的一道坎。 “你开的就是朝逢食肆?“不论是因为旧仇新恨,洪路惊讶地问道:“安木匠一家可是非常贫困,你哪来的钱开食肆?“ 周铭玉微微挑起眉毛,稍稍感到诧异,洪路用熟悉而亲昵的口吻说话。 “你不认识我吗?“洪路没有想到周铭玉竟然不认识他,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连询问身份的机会都没有给周铭玉,立刻喝令道:“他致人于死是吧?抓他!“ 事情的变化比翻书还快,话音刚落,三四个穷凶极恶的人冲过来要抓捕周铭玉。然而,就在他们冲过来的瞬间,站在眼前的人却仿佛一阵风消失了。当他们抬起头,却发现人拉着蓝夏清站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再次去抓,人还是躲开了。 这个面容憔悴的人看似病弱,但动作却如此敏捷。几个人彼此对视,然后转头看向洪路。 洪路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自从担任都保正以来,还没有人敢对他如此失礼。他满脸怒气地责问着朝逢食肆毒死人的事情,字字句句将朝逢食肆说得像是黑店一样。蓝夏清忍无可忍,从周铭玉身后走了出来,并冷笑道:“你查验过尸体了吗?你怎么就确定这人是我朝逢食肆毒死的?“ 洪路被这样的反驳憋得一脸难堪,他转头喊道:“你们都站着干什么?散开!“ 围观的人吓了一跳,不敢再挤在一起,赶紧散开了。 人们静下来,洪路才撸了撸袖子走到老妇人跟前。那老妇人哭得红肿的眼睛盯着洪路,抱着尸体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洪路伸手无声地拍了拍她手背,老妇人才抽泣一声松开了手。 白布掀开,地上躺着的竟是一具脸色青黑的年轻男子尸体。眼睛紧闭,嘴角还泛着白沫。洪路一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头打量尸体。乡下地方还不知道解剖,他只是扒了扒尸体的嘴巴看了一眼就断定:“口吐白沫、脸色青黑,这是中毒死亡的表现。” 说罢,抬头突然瞪向了周铭玉和蓝夏清两人,冷笑:“你们还有何话说?” “自然是有,”蓝夏清被这草率的断案给气笑了,小地方办案子再随意也应该讲究一点,“这人被毒死,与他是吃朝逢食肆的菜中毒是两码事。要我说,这位婆子拖着被毒死的儿子尸体故意上门来勒索人呢?” “你胡说八道!”洪路还没说话,旁边哭得专心的婆子先叫了起来。 她仿佛被激怒一般,从地上直接跳起来:“我儿就是吃朝逢食肆的酸菜鱼和土豆丝毒死的!这两样菜可是附近都没有的,只有你们家有!就是你们家饭菜不卫生,毒死了人!你们赔我儿!我儿又能干又孝顺,是我老婆子的依靠,你们赔我儿的命!” 话音刚落,这妇人就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扑打蓝夏清。 第一次被拦得及时没打着,但周铭玉刚才可是看见了,蓝夏清的手腕都被她掐出了紫痕。这妇人大叫两声又重复之前的动作,冲上来就打蓝夏清。周铭玉通常不打女人和孩子,但这妇人几次三番地打蓝夏清,指甲上沾满泥土的手往蓝夏清脸上抓来真是让人恼火。 气上来,他抬起一脚将她踢飞出去。虽然用了些力气,但那妇人被踢出去后还是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动手,洪路等人就像找到了把柄一样更加愤怒。 几个人拿出棍子,得到洪路的眼神就冲出来打人。都是街头混混受过洪路的收编,平常跟着洪路打人打得轻车熟路。棍子砸下去一点都不留情,眼看着那棍子要砸到周铭玉身上,被二楼飞下来的霄飞一刀砍断:“这天光皇帝远在天边,两个保正也敢当街杀人了。” “啧啧,”尸体旁边,老爷子不知何时蹲在那里。枯瘦的手扒开尸体的眼睑,又看了看舌苔,“四肢僵直,大小便失禁,面容扭曲,应该是因为误食老鼠药而中毒身亡。” 他声音不高不低,但足够让里外的人都听到。 那边被霄飞吓住的混混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用眼神望向洪路。 洪路脸上表情扭曲了一瞬,顿了顿,蛮横地说:“你怎么知道是中了老鼠药?你是仵作吗?” “老夫确实不是仵作,但老夫有眼睛会看。”老爷子背着手站起来,枯瘦的样子却挡不住高贵的气质,“这个死状与因误食老鼠药中毒身亡的情况大致相符。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用老鼠来验证一下。” 这年头,除非特别贫困、家徒四壁,否则人家都不喜欢老鼠。哪家没有老鼠呢? 还别说,老爷子这么一说,众人再看地上的尸体样子,确实与误食老鼠药中毒的样貌相仿。人们都是跟风的,谁说得断然、有把握,他们就信谁。 风向一变,看热闹的人们重新议论纷纷。 洪路听着人群里传来的质疑声,脸色十分难看。但要让他今天就放过朝逢食肆,不仅心里过不去,连县城的公子那边也不好交代。他辩不过老爷子,只能认定这是误食老鼠药导致死亡:“你怎么知道这是店家放错东西撒进去的老鼠药?” “没错!洪大人说得对!”那被踢倒的婆子爬起来,噗地吐掉一颗牙。 “我家有多穷都是村里人都知道的。我家连老鼠药都买不起,更别提老鼠了!” “真可笑,你说自己连老鼠药都买不起,怎么可能有闲钱来吃我家食肆的饭菜?”蓝夏清忍不住笑了起来。逻辑上这么矛盾还想栽赃,简直是把人当傻子耍。 “你之前说的不是吗?我家的食肆菜价并不便宜,一盘酸菜鱼要半两银子,一盘土豆丝也要六十文。你家穷得连老鼠都不屑光顾,怎么会有钱来我这里享受美食呢?”那个婆子没想到自己刚才乱喊的话被人抓住了把柄,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不能说是有个富人给了她们一笔银子,让她儿子到城里的食肆,这样他们才有钱来吃过夜饭。 第87章 chapter87 那富人明确交代过,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说出去。婆子眼珠子急转,她又说:“我怎么知道我儿哪来的闲钱?平时他在镇上给富户家做零工,工作好了,富户给他钱。我哪里知道是哪位老爷太太给他的银子,反正他就是因为吃了你们家的菜才会死的!” 洪路也没办法辩驳,他傲慢地下令:“来人,搜查!我要看看这食肆里是否藏有老鼠药,毒死人了!如果我真的搜到了不应该有的东西,这事情你们就别想摆脱责任!” 这些人做事没章法,他们肆无忌惮地横行了三年,没有人制止过。所以现在他们尽情胡为了。 门外围观的人渐渐意识到食肆得罪人了。食物是否毒死人并不重要,问题是有人非要到这食肆来做出这种事。尽管他们心里觉得不舒服,但却没有人敢上去帮忙阻止。每个人都怕事儿牵连到自己,又不想错过这场好戏,所以他们伸着脖子在外面观望。 蓝夏清没想到在这个小镇上也有人敢如此放肆,没有搜查令就擅自搜查。而洪路带着一帮人冲上了二楼,冲进了后厨。不仅仅是周铭玉和蓝夏清气愤不已,就连老爷子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回去,找人来。”老爷子好不容易在这地方找到一片安乐,哪里容得这帮人为所欲为。 可惜他这次来林安镇带的人不多,只是两个学生随从。虽然霄飞武艺不错,但他却有功名在身。大夏有严格的武举规定,前期不允许发生打斗事件。他动不了手,也拦不住其他人。只能无助地站在一旁。周铭玉冷冷地说:“如果方便的话,叫崔主簿过来。” 他毕竟是主簿,这件事不管他谁管! 周铭玉的话提醒了霄飞,他把老爷子推到周铭玉身边,自己赶紧出去:“你照看一下老爷子,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尽管老爷子搬出了贺家老宅,但崔主簿暂时还没有离开镇子。他常常在午膳时走过来,想方设法与老爷子搭上一两句话。此时,霄飞过去了,他正在院子里与原配争吵,闹着要去县城。 原配在镇子上老实地生活了十几年,一直没有要求去县城。但自从崔主簿开春时将崔老太太接走后,她开始感到有些不安。她唯一的儿子早已被带去县城,由另一个女人抚养,将来他是否会承认她还说不准。如果那个女人抚养得让他不认亲娘,她和她的两个女儿将怎么办呢? 因此,这一次,她决定非跟去县城不可。 霄飞及时赶到,崔主簿立刻放下原配,出来迎接他:“老爷子那边有事,我自然不能推辞。” 说着,他没有回头看原配,她已经哭得死去活来,但他匆忙跟着霄飞走了。霄飞看了一眼后院,他知道院子里住着崔主簿的原配,但崔主簿与原配之间的关系他一点都不了解。 崔主簿见他一直向后瞧,连忙笑着解释:“我的内子脾气粗暴,稍有不如意就会大喊大叫。让霄飞公子见笑了。” “没事。”霄飞顺势收回视线,加快脚步:“我们得快些去朝逢食肆那边。” 几个人跑得飞快,崔主簿虽然腿脚粗壮,但为了不耽搁事情,他尽力奔跑。他们匆匆赶到,洪路带领一群街溜子已经将人赶到大堂中。周铭玉和蓝夏清还站着,但中间躺着一个妇人,她哭哭啼啼说不出话来。 洪路用棍子直接敲打妇人的腿,冷笑道:“看,果然有老鼠药!” 他逼问蓝夏清和周铭玉,却问不出什么,但逼问翠花婶子就成功了。翠花婶子本来就胆小,来镇子后只敢在食肆的后院活动,平时除了端菜送汤到前厅,根本不会过来这边。现在在众人面前被问到自己是否买了老鼠药,她嘴上虽然坚称没买,但心虚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呵!我就说不可能弄错。”洪路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讥讽地看着周铭玉,“我洪路办事从来不会错,更不会容忍你们狡辩!” 周铭玉对于这人的敌意突然而来感到不解,但对于他的挑衅,他脸上毫无动容。 “怎么了?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不承认吗?” “这与我们食肆无关,为什么要追究?”周铭玉淡淡地反问道。 “老鼠药已经搜出来,证据确凿!”洪路怒道,“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你要如何否认?!” “按你这么说,只要有老鼠药的就是下毒。”周铭玉对于这种低级的智谋对话提不起兴趣,“那么卖老鼠药的瓦市掌柜不就罪有应得了?” “别胡乱扯别人!” “这不是胡乱扯。”蓝夏清站了出来,忍不住讽刺道:“这具尸体是这个妇人拖进来的。你们到底没有查清楚他是何时死的、死在何处,还有他是否与这位妇人有关。你亲眼看见了吗?你亲眼看见他吃了我们食肆的酸菜鱼中毒而死了吗?” 洪路才不管这些事情呢,只要林安镇的孙镇长不站出来,那就是由他洪路来说了算。他说是朝逢食肆闹的事情,那就是朝逢食肆干的!无论你有多少理由,都不会被他接受:“今天只要这位寡妇不能说明她枕头下发现的老鼠药是怎么回事,你们就别想脱离干系!” 翠花婶子颤抖了一会儿,看着洪路,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初,洪路只是个街溜子,她的儿子去世后,他突然变成了都保正? “是我买的!老鼠药是我买的,和夏清、铭哥儿无关!”翠花婶子颤颤巍巍地说着,眼泪噼啪地掉下来:“我买老鼠药并不是为了毒老鼠,我要毒死那个县令家的矮冬瓜儿子!他与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当年在大街上打死了我的儿子!我已经对这一切厌倦了,我要报仇,为我儿子报仇!还有你洪路,我终于不再忘了你!” 翠花婶子内心深藏多年的愤怒涌上心头,让她感到心口疼痛不已:“你不过是个无名小子,当年你家连饭都吃不上,常常来我家蹭饭!可现在我儿子和你一起去镇子,结果他却不见了,而你竟成了都保正!” 第88章 chapter88 洪路听到这番话,脸色大变,举起手中的棍子欲敲向翠花婶子的头颅。 然而,在场的霄飞旁观者出手将洪路的棍子踢断。 一声脆响后,木屑四溅。洪路在镇上霸道了几年,却首次遭遇到强劲的对手。他捏着断裂的棍子,瞪大了眼睛,脸色泛青:“你是谁?” 霄飞歪了歪脑袋,脖子发出响声:“无法还口就动手,未免太低级。” 洪路的额头的青筋不自觉地跳动了几下,经过一番考虑后,他收起了棍子。 翠花婶子趁机红着眼睛扑到崔主簿抬腿上。 原本胆怯的崔主簿在这种场面下,鼓足了勇气冒险喊冤:“主簿老爷,我今天就拼上这条命,请求您主持公道。三年前,我的儿子在镇子上被姓蒋的公子打死,杀人者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给我。我想知道,在这世间是否还存在王法!” 崔主簿是应老爷的召唤而来,刚进门就碰上了这个棘手的情况。此时他卡在门槛前,进退两难。他用害怕的眼神看着老爷子那边,非常为难。 老爷子大概知道这位身份高,但并不是特别清楚的是有来头的人。那个姓蒋的小子是真正的县令之家子弟。蒋县令对自己的儿子视如珍宝。此次造访林安镇的是蒋县令的次子,虽然相对于其他儿子而言地位稍逊,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容许他人对他造次。 “这,这……” 在大庭广众之下,崔主簿突然被翠花婶子一把拉到台阶上无法下去。 “主簿老爷,你可是我们林安镇出去的官员!” 翠花婶子并非愚蠢之人,她对这些事还是心知肚明的。她在朝市摆卖食品已经快一个月了,经常看到崔主簿巴结在老爷子身边。她心中清楚,老爷子的身份肯定比主簿高,而且老爷子身边的随从都站了出来。作为林安镇的官员,崔主簿不可能坐视不理,“那个蒋公子来到我们镇上嚣张跋扈,您不能无动于衷啊!” “你先站起来,我们好好说说。” 崔主簿穿着体面的藏青长袍,身材丰满。站在这里,就比身后那群人看起来更加富贵。他本身就是林安镇的人,也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从低微的出身一步步爬上了武安县主簿的位置。他在县城官衙中,有时候说话做事比蒋县令还管用。他不是好糊弄的人,实际上对于许多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三年前,蒋二公子在镇上打死人的事情,洪路对此事是知晓的。 当时,蒋县令为了这件事把人叫到衙门里骂了一顿。洪路当时就在蒋县令身边任职,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然而,蒋县令并没有让他处理此事,因为死去的人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也没有过多干涉。但是如今这件事被重新提起,许多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如果他不表态,恐怕无法交代。 “坐下来慢慢说。”崔主簿瞥了一眼老爷子,沉吟道,“还有这位妇人。” 被点名的老妇人顿时面色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洪路。 洪路站在那群打手身后,脸色非常难看。 崔主簿四下寻找目标,心里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尽管尸体还未散发臭味,但这样摆在这里显然不妥。他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还不赶紧把尸体拖走!” 崔主簿的威信远比洪路强大。他作为一个正经吃官司的官员,与洪路这样的平民不可同日而语。洪路顶多在镇上算是个小人物,而在崔主簿面前毫不起眼。他一下令,洪路身后的人犹豫了一下,乖乖地走上前来将尸体拖走。 此时,那个哭天喊地的老妇人变得老实得像只鹌鹑一样,不敢发出半个字的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尸体被拖走,自己也蜷缩在角落里,想要溜走。 “你想去哪儿?”崔主簿不容她溜走,他控制住了场面,“你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凭什么走?” 老妇人垂着头,不敢再说话,讷讷无言。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此时,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喧嚣一片,现在主要人物来了,她反而不敢开口。这样一说,谁会相信她没有问题? 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免不了让人心生疑惑:这个食肆得罪了谁? 暂且不论得罪了谁,关键是事情要解决了。此刻大堂中央有蓝夏清、周铭玉、老爷子和仆人、崔主簿,还有洪路带着一帮打手。各种人分散开来,站在外面的人看起来,简直乱成一团。 洪路在林安镇无所畏惧,唯一害怕的大概就是崔主簿了。崔主簿虽然平时不过问事务,但从蒋公子的言谈中,他知道崔主簿在县衙里也不好对付。 他内心充满了恐惧,担心翠花婶子会说出一些事情来。他像一只受到威胁的野兽一样,紧紧地盯着翠花婶子。 翠花婶子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当然不客气。 她心中充满了冤屈,今天要一次性地说个明白。翠花婶子十四岁嫁给了安家,十五岁生下了安大山。十九岁时,相公从山坡上摔下重伤身亡,之后她独自拉扯着孩子生活。三年前,她的儿子大山被比他大几岁的同村人洪路说服去镇上的食肆做小二挣钱。结果没待一天,就在街上被人打死。 “……我儿子不是那种惹事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人比他更懂事了。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多年,从来没有和人吵过嘴。这样一个老实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勇气去招惹权贵?”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话说得不对。”洪路冷笑着,“人心隔肚皮,单凭亲娘也不一定完全了解。” “你说的话好像不像人话!”翠花婶子本来就对洪路抱有怀疑态度,听到他这样说话,怒火就冒了上来,“三年前,我儿子跟你一起来的镇上。如今我儿子冤死了,你这个街头无赖居然一夜之间变成了正人君子!” 洪路最讨厌别人提及他的过去,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三年前,你们家穷得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你脸皮厚,经常来我家蹭吃蹭喝。”翠花婶子忘记了胆怯,憋了这口气很久,愤怒之下不在乎了,“你家吃了多少我家的口粮,现在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你家的那点破猪食,我都看不上!” “可你吃了不是吗!” 第89章 chapter89 虽然洪路与翠花婶子的关系无从得知,但他毫不犹豫地对翠花婶子动手,这显示他不是个好人。洪路以都保正的名义自居,整日带着手下招摇撞骗,得到镇上商户的孝敬。他干出恩将仇报的事情也并不稀奇。 洪路厌恶被人揭露隐私,愤怒之下情不自禁想要动手。 这种肆无忌惮的行径激怒了老爷子:“住手!你还没听完我说的就想打人,这是因为你心虚吗!” 老爷子虽然已经辞去官职多年,却无法改变嫉恶如仇的直性子。即使这个小镇的府衙不堪一击,也不能让一个都保正随意伤害生命。他呵斥道:“作为官员,本应代表当地百姓请命。这个都保正当着你的面敢随意打人,你这个主簿还有什么用!” 崔主簿被老爷子的喝斥吓了一跳,立即回答道:“案件自然要调查。” “既然要调查,就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当然,当然。”这个案子其实并不难调查,崔主簿心里很清楚蒋家那两个孩子所做的事情。归根结底,这是一起官宦子弟当街赛马,伤及百姓生命。事情相对简单,难就难在时隔三年,许多证据早已被抹除干净。而且当年的目击者洪路如今也是蒋二公子的手下,事情更加难以理清。 “主簿老爷,”蓝夏清说道,“我们也要向官府报案。” 翠花婶子的案子需要调查,而朝逢食肆被人诽谤的事情也不能轻易解决。 朝逢食肆是一家正经经营吃食生意的店,如果店内发生老鼠药导致人死亡的事情,那么她的生意还能继续下去吗? “这个洪保正带着人擅自闯入食肆,咬定我食肆的食物不干净,导致人死亡。即使这个镇上没有官员来判案,也应该给出个说法。毕竟,就算是京城的衙役办案也需要搜查令。我们这位都保正真是有威望,毫无凭据地闹了一场,对我的生意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蓝夏清冷笑道:“主簿老爷,我要告他私闯民宅,栽赃陷害!” “这也算是民宅吗!”洪路气得厉声说道。 崔主簿看了一眼老爷子,见他面色阴沉,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洪路的脸立刻变得惨白,他所做的事情无法承受调查。一旦调查,他很可能进牢坐牢。他顾不上在场的其他人,公然警告崔主簿说:“主簿老爷,你可别忘了蒋二公子还在镇上!” 崔主簿忍不住问道:“哦?” “你应该很清楚。”洪路这几年依仗县令公子的势力,连镇长都不放在眼里,“二公子可不好惹。你怕他今天不依,回去找他父亲罢你的官!” 这番话引起在座的人们纷纷笑了起来。他能说出这种胡话,实在证实了翠花婶子所说的并非无中生有。 这洪路连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尽管崔主簿只是个低级官员,但他确实是朝廷任命的。一个区区县令想要罢免主簿,简直是脑子抽了。别说是老爷子说话,就连崔主簿自己都被他的威胁逗乐了:“你可以试试看。我很想看看,蒋大人有没有那个本事罢免我的官职。” 洪路见崔主簿并不害怕,反而被他激怒,心里顿时感到慌乱。 他咽了口水,声音虽然严厉但内心却胆怯地说道:“崔主簿,我们都是为了蒋大人办事。平时我们水火不容,你何必插手我的事,我们相安无事不好吗?” “你想关闭朝逢食肆,这与我有关。” 崔主簿在镇上的美食享誉一方,为了这个食肆争论起来也并非不可能。洪路心里急了,他转身冲出去找人。他想,在崔主簿面前说话权没有,蒋二公子总该有些作为吧?毕竟他是正经的官家子弟!他心里这么想着,急着往外跑去。 他的举动引起了一片喧嚣。 洪路一向无理取闹,他竟然跑了?显然是他心虚啊! 然而,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拦住那正在想要逃跑的人。就在这时,洪路被不知何时站在外面的周铭玉狠狠地扔了进来,狠狠地踢了一脚。先不论崔主簿莫名其妙地揽上了这件事情心情不好,听到洪路拿蒋县令来压他更加恼怒,于是他大喝道:“来人!“ 崔主簿可不爱废话,脸色阴沉,说道:“把这些人都带出去!“ 他一声令下,紧跟着他的家仆们冲了进来。 那个之前喊着要毒死人的妇人的脸变得苍白如纸,被人抓住胳膊后开始尖声尖叫。 这个妇人不过是个撒泼的乡下婆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她早就吓懵了。而崔主簿的人涌上前来,她被吓得心神俱裂。她剧烈挣扎着,尖锐的声音刺破空气:“这跟我没关系啊!主簿大人!真的和我无关!“ 她只是接了一笔银子来哭几声,顺便制造了一些麻烦,打乱了这家食肆的生意:“老妇人也是被人逼的。洪路逼迫我来食肆闹事,他说只要成功敲诈,就会有好处!至于那些说要打死人、杀人的事情,我实在不清楚啊!这些人也不是我儿子,是他们拖来的乞丐,我真的和他们无关啊……“ 尽管她继续哭喊,抓住她的人仍然无动于衷,将她硬生生拖走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用多想,盲人也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明显是想让这家食肆关门大吉。 “这家食肆的菜真的那么好吃吗?生意好到连权贵都要用手段来害他们……“ 整个上午发生的事情引起了一片议论纷纷的声音。 “是啊,我听说这家食肆的味道很好,只是价格贵。我还没有来得及尝过呢。“ “味道确实不错,你没看到崔主簿时常光顾吗?“一个住在西街的人小声说道:“听说这家食肆刚开始的时候常常去给贺家做席面,味道不好,崔主簿那样的人为何会对此如此钟情呢?“ “这倒也有道理……“ 围观的人们并没有急着散去,围观着看到掌柜的正在地上擦拭断裂的木盆,纷纷在门边议论纷纷。 第90章 chapter90 老爷子看着崔主簿带着人走远,摸着胡子坐到了柜台后面,给霄飞看了个眼神。这崔主簿十分圆滑,他不相信这个人会老老实实地处理这件事。于是,霄飞紧随其后,手里拿着刀。 门口的人仍然指指点点,不知从哪里来的蓝夏清拿过一个锣,当众敲响了起来。 “如今的经商讲究和气生财,更加讲究店铺的良好人缘。“蓝夏清敲着锣,声音响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今天我们朝逢食肆遭受了恶意陷害,这是食肆运气不佳。不过幸好没有发生大事,他们的诬告没有得逞。今天的事情幸好在场的众人见证了,证明了朝逢食肆的清白。这是朝逢食肆的幸运之事……“ “……所以,我决定今天店内所有菜品一律半价,以此来感谢在场的各位公正发言的朋友们。“ 蓝夏清一番话之后,外面议论纷纷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朝逢食肆的菜品价位较高,一般人平时舍不得吃,但半价就不同了。有些人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想要尝尝鲜,看看是否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好吃:“掌柜的真大方!“ 围观的人们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本来就有很多围观的人,大厅里的三十多张桌子眨眼间就坐满了。周铭玉接过蓝夏清手中的锣,转身对坐在柜台后面像佛祖一样静静坐着的老爷子淡淡一笑,说道:“既然老爷子在这里,大厅能否麻烦您照看一下?“ 老爷子曾经是帝师,进过内阁,但从没做过掌柜的。他听了两人的话后,摆摆手说:“去忙吧。“ 两人非常放心,竟然把大厅交给了老爷子来照看。少了一个帮手,他们忙碌起来,甚至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等最后一波客人离开,他们终于得到了片刻休息。此时已经是下午,快天黑了。安老汉夫妻匆匆赶来,他们得知消息后连夜赶来了。 老两口进门时,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 安婆子心中感到不安,她问道:“……翠花真的藏老鼠药想要害死人吗?” 蓝夏清没有说话,她转而看向周铭玉。周铭玉轻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好说的,自然是真的。安婆子感到内心痛苦,翠花是她找老头子来这家店做工的,本来想帮助她,却没想到反而害了自家人。 蓝夏清和周铭玉一直忙碌到现在才有时间喝口水,此刻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堂里一片寂静,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片刻后,安婆子叹了口气:“翠花心里十分苦恼……” 安婆子咬了咬嘴唇,“这口恶气她忍了三年。难得遇到仇人,她当然忍不住要发泄出来。” 干巴巴的话语落地,大堂依然寂静无声。安木匠也没有说话,他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眉头紧皱。他最近忙着在村子里制作竹筒杯子和打磨碗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镇上了。 周铭玉则在柜台后面快速地操作算盘,慢慢合上账簿。 门关上,四周宛如死寂。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马上就要进入四月,天黑也不那么寒冷了。风从门缝中吹进来,摇曳着屋中的烛火。蓝夏清端坐在桌子后面,灯光照耀下,她的脸颊显得苍白,一双眼睛深邃如潭水。 其实她并不怪责翠花婶子,有时一个人如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很容易顾不上其他人。翠花婶子积压了如此大的仇恨,她眼前的仇人赫然在目,想要同归于尽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其中有些微妙的细节,这种“情有可原“发生在自己身上,当事人必然感到不好受。 “……爹娘匆忙过来,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一收到信就赶紧过来了。“安婆子摇了摇头。她感到内疚,低着头显得有些可怜的样子。 安老汉也是一样,夫妻俩都是典型的忠厚老实人。遭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并没有想去责备他人,只顾着关心别人的遭遇。安婆子咿咿呀呀说了些翠花婶子在村子里被亲妈按倒地上打的情况,声音悠悠的,蓝夏清静静地倾听着,也不好说什么苛责之辞,只是说:“我去下两碗鸡汤面吧。” 蓝夏清刚要走,安木匠从门槛上站起来,抬头望了一眼蓝夏清和周铭玉,然后低下头。片刻后,他又抬起头,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犹豫不决。 “怎么了?“蓝夏清叹了口气。 安木匠叹了口气,“没,没什么。” 说完又低下头去。 周铭玉坐在蓝夏清身旁,看出了安老汉的心思,他果断地拒绝道:“翠花婶子不能再继续工作了。” 安木匠结结巴巴地说道:“她是个可怜人。一个孤寡的人……” 她确实是个可怜人,但如果这家店因此倒闭,可怜的将是安家一家人。 周铭玉并非完全冷酷无情。毕竟,他曾与蓝夏清一起救下了翠花婶子。翠花婶子已在安家住了十多年,和邻居们关系和睦,因此真的不适合一刀两断。 “她家的田地被叔伯妯娌夺走了,连三间小茅草屋也被别人占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翠花婶子没跟我说过?“蓝夏清没想到这件事才几天就发生了。 安木匠叹了口气说:“就在几天前。翠花婶子不在家,三间空屋子就被别人霸占了。她家的妯娌甚至在她的房子里养了鸡鸭,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空屋子。如果不依靠她,她回村里都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接下来的对话变得沉默了。连蓝夏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可以给翠花婶子找份别的伙计,但绝不能让她继续给客人上菜。“蓝夏清在这次事件中意识到没有雇佣足够的人手是有很多疏忽的地方。如果有人一直关注这件事,她也不至于没有察觉。“今后我们需要找更多的人手,让翠花婶子做其他的活吧。她愿不愿意,得问问她本人。“ 蓝夏清松了口气,表态了,尽管她没有明确说话。但这已经足够了。安木匠内心感到愧疚,连连点头说:“那就照夏清的安排办吧。“ 蓝夏清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周铭玉却开口了:“我们不如雇佣工人。“ 雇佣临时工只是为了帮助主家干活,没有真正的投入。但买来的奴隶就是家人财产,不用担心他们会背叛:“每天早上,瓦市都有人来卖奴隶。我们可以买几个灵活能干的人。“ “我们还有多少银子?今天赚了多少?“ 蓝夏清被那些闪闪发光的银子吸引了注意。她坐直身子,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买吧。“ 第91章 chapter91 第二天早上,当周铭玉刚到瓦市时,他还没买到奴隶。但他听到关于朝逢食肆的传闻已经传遍了。人们都在谈论着昨天陷害朝逢食肆的邪恶之事。有些人不相信,忍不住问说:“这家店的菜真的那么好吃吗?以至于可以卖这么贵还有人去吗?“ “当然!连崔主簿都说好!我昨天亲口尝过,真的很好吃!“ 尽管不是本地人,但瓦市有很多来往的人。一时间,朝逢食肆因为“又贵又好吃“而声名大噪起来。 另一边,翠花婶子已经去世了。 消息传到朝逢食肆时,蓝夏清还在后院准备当天的食材。老爷子年纪大了,精力不足,站在后院看着安家一家人忙碌。贺家的仆人带来了这个消息,传话时连眼睛都不敢看老爷子。 “老爷发现人已经死了有两天了,她被吊在横梁上,早就死透了。“ 老爷子从地上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沉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话的仆人并不清楚情况,只是作为一个传话的。 因为回答不了老爷子的问题,仆人的表情有些为难。老爷子大概也意识到这个仆人的为难了,但是之前那个蒋家子嗣杀人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现在翠花婶子作为原告的死让人觉得太离谱了。明目张胆地杀人,这些偏远地方的官宦子弟真是肆无忌惮! 老爷子因为身体原因多年来已经不再过问事务,但此时他被气得无法轻易地接受:“老夫想要看看,这个小地方是否真的没有法律!“ 话音刚落,他迅速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蓝夏清略微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向安家的老夫妻。安婆子和安老汉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安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紧紧抓住蓝夏清的胳膊反复确认:“刚才……那个人说了什么?他说翠花怎么了?“ “她去世了。”蓝夏清实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去世了?去世了?!“那个崔主簿不是把她叫去调查大山的案子吗?怎么一夜之间就有人去世了?安婆子紧紧抓住蓝夏清的胳膊,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翠花怎么会去世?她不是好好的去为大山讨公道吗?主簿还说他会处理这件事,怎么一天之内就没有了人?” “会不会搞错了?”安婆子不太相信,“可能搞错了人吧?“ 翠花婶子住在安家后面已经十多年了,虽然是邻居,但安婆子没有娘家,这些年来她在村里只能和翠花说心里话。即使不是亲人,安婆子私下里也把翠花婶子当做非常亲近的人。这次翠花婶子差点因为暗中下老鼠药而害了食肆,安婆子都不舍得责怪她。突然听到翠花婶子去世的消息,她的心情如何能承受得了? 蓝夏清也感到意外,对翠花婶子的死至今还感觉不真实。面对安婆子的悲伤,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们还没有见到尸体,还不知道是否真实……“ “是啊,是啊。”安婆子急忙附和道,“说不定搞错人了。” 安老汉默默地在水缸里打水,不知不觉地已经把院子里的大缸灌满。他心里明白这事不可能是假的。贺家人有多嚣张,别人不知道,镇子上的人都清楚。他们自诩为贵族,视仆人的命如草芥,他们怎么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翠花与食肆没有亲戚关系,他们也不会特意来通知一声。 明白与接受是两回事。本来健康活泼的人突然说去世了,任谁都会难受。安老汉默默地低下头,一边继续干活,一边听着安婆子叹息,她蹲在地上抹起眼泪。 安婆子的心情,只有安老汉能理解。 她年轻时跟随他远离故乡,就等于彻底与娘家断绝了联系。后来跟他回到安泰村,她们没有过上好日子,因为要忍受安家那些兄弟、嫂子和妯娌们,她们吃了很多苦。翠花的日子也很辛苦,但她们两个多多少少有些同病相怜,而且住得很近,时常聚在一起说说话,她们之间的感情几乎跟亲姐妹一样深。 翠花去世了,她以后就自己一个人了。 “算了,”蓝夏清看不下去安婆子的哭泣,擦了擦手站起来,“不如我陪你去一趟。不管翠花婶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总得亲眼看看才算是真的。就算婶子真的离世了……我们也能替她办理后事。” 安婆子掐了一下鼻子,不想让蓝夏清看到她的眼泪。皱着脸,声音嘶哑地说:“嗯,我们去看看吧。”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个究竟。贺家在南边的镇上,离梁员外的家很近。饭店里不能没人,动作不便的安老汉留在家里看着,蓝夏清带着安婆子走了。 此时天色还有些暗蓝色,早晨刚刚到来。三月将要结束进入四月,天气渐渐变暖,清晨已经有了一些雾气。两人在雾中穿行,不一会儿头发就有些湿了。街上的人不多,两旁的商铺已经开门了。蓝夏清扶着安婆子,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才到了贺家的门口。 贺家的人认出了这两个人,蓝夏清曾经给崔主簿做过不少饭菜。门房打听清楚两人来意后,就开门让他们进去了:“你们说的那位妇人现在应该不在贺家了。十有八九已经被送走了,你们可以试试后门。” 这个小镇上没有府衙和官员,办案程序自然没有那么严格。崔主簿昨天带人回家已经是个例外,按照他的性格,他最怕这些事情会给他的官运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不可能容许尸体留在家里。蓝夏清考虑了一下门房的建议,带着安婆子绕到了贺家的后门。 果然,翠花婶子的尸体被抬出来了。既然案子还没有被彻底查清,就自然需要一起调查。尸体不能随意处理,不能扔到乱葬岗或者放到义庄,于是贺家人拿了块木板放在后门的巷子口。此刻,霄飞蹲在尸体旁边,仔细观察着翠花婶子的面色和死状,他的剑眉紧皱着。 崔主簿也站在旁边,两人似乎刚刚发生了争执,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第92章 chapter92 “崔主簿,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是天子犯法也应该受罚,蒋家也不例外。“实际上,并不是真的争执,只是霄飞建议在调查这个案子之前,先抓蒋二公子这个嫌疑人。 崔主簿虽然不喜欢蒋县令,但毕竟还在他手下工作。他可以进行调查,给受苦的人一个交代也可以。但让他因为一个乡下妇人而得罪上峰的人,他是坚决不愿意的:“霄飞公子,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没有证据证明三年前的命案与蒋二公子有关。如果我要动蒋二,必须有确凿的证据。“ 霄飞深知捉贼必须有确凿的证据,但在特殊情况下,有时候需要特殊手段。这个官宦子弟竟然如此放肆地杀人,还指望他讲道义?道义是和有道义的人讲的:“那就找个仵作,找个验尸。“ “林安镇是个偏僻的小地方,怎么可能找得到仵作?“崔主簿立即予以否决,“连个大夫都没有几个。“ 没有仵作,就没有抓人的证据。甚至连控制蒋二的衙差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个小镇上的小官岂不是居高临下? “没有就得设法找。你不是县城的主簿吗?县城总有办法的。” ……确实是有办法的,可行不可行,验尸结果如何,那就难说了。两人陷入僵局,无论霄飞如何劝说,崔主簿就是不松口。 霄飞性格暴躁,此刻也被崔主簿的拖延策略搞得厌烦了。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明摆着的案子,只需要动动手就能查清楚。可偏偏总有人有这种本事,把本来简单的案子搞得这么复杂。他年轻气盛,一时想拿着证据自己去调查。但他虽然是官宦之子,却没有功名,轮不到他来调查案子。 “如果你处理不了这件事,总会有人来处理的。“霄飞站了起来,脸上带着阴霾,“尸体别动,房间别动,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话虽如此,但霄飞对老爷子的性格非常了解。一旦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翠花婶子去世的消息,老爷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冲出食肆就派人通知欧阳落,命令他快马加鞭赶到县城。虽然在小镇上他的话不灵,但县城中总有司隶台。今天他多管闲事了,看看武安县司隶台还管不管事? 老爷子匆匆上路。 周铭玉把四个奴隶交给安老汉照看后,匆匆来到这里。 他正好赶上霄飞还没有离开。蓝夏清和安婆子站在巷子里,崔主簿紧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管这个妇人是不是真可怜,她给他带来了太多麻烦。 “你们找来了仵作吗?“周铭玉缓缓地走过来,走到霄飞面前时,蓝夏清才惊讶地发现他和高大的霄飞一样身高!周铭玉理所当然地站到蓝夏清身旁,淡淡说道:“我之前读过一些杂书,对验尸有一些了解。“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们面色各异。 蓝夏清、安婆子和霄飞很惊讶,崔主簿则表示怀疑。不过周铭玉也没有多做解释,他蹲下身子,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脖子周围有紫色淤血,明显被勒死的痕迹。眼球凸出,眼白布满血丝。手指缝隙中有碎肉,指甲上还有几个断裂的指甲。显然是在挣扎时抓伤的。毫无疑问,这个人是先被勒死,然后被吊在房梁上。 周铭玉擦了擦手指,站了起来:“……去查一下府里是否有力气大的男人,看他身上是否有抓痕的。“ 崔主簿没有说话,他盯着周铭玉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读书人吗?“ “可以说是吧。”从三岁开始接受启蒙教育,五岁便熟读了《四书五经》,七岁后还拜在大儒詹成的门下学习六艺。虽然没有参加过正式的科举考试,但读过的书比参加科举考试的人还要多。 “怪不得,”崔主簿小声地嘀咕道,“你小子在一个小食肆当老板是浪费才华呢。” 蓝夏清眯起眼睛,随意地扫视了一眼。 负责生火和辅助工作的片鱼专业户周铭玉感觉蓝夏清那微妙的目光,轻描淡写地笑着说:“碰巧而已,关于验尸,我只是略知一二。” 其实这个案子并不难查,反复说,三年前的案子并不复杂。 之所以拖延了三年之久,只是因为没有人去调查,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乡下妇人而得罪武安县最有势力的官员。但不得不承认,贺家发生在翠花婶子身上的事情让崔主簿内心十分不安。他顾忌蒋县令是一回事,而蒋家人压在他头上又是另一回事。 最初他还想着斡旋一二,但现在他并不打算为蒋二遮掩。 三年前,蒋二喝醉了,在林安镇当街骑马。他撞飞了当时站在路边的安大山,并使他重伤咯血。蒋二本性暴戾乖张,喝醉之后更加狂妄不羁。当时他神智不清,突然被人拦住,他下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踹正在拦阻他的安大山。他摇摇晃晃地连续踢了几脚,突然被安大山抓住腿。蒋二惊慌失措地大声呵斥,并指使仆人当众将安大山打死。 这个事件发生在公众的目击下,几乎整条街的人都看到了。蒋二自小嚣张跋扈,他的仆人也猖狂不已,根本不把杀人放在眼里,动手时肆无忌惮。 等蒋二醒酒时,安大山已经被打死了。 蒋二虽然不在意这条人命,但意识到这件事传出去可能会有些麻烦。于是他命人叫来了当时和安大山在一起的洪路。他给了洪路一些好处以保持沉默,这样事情就此平息了。 崔主簿之所以对此事了解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不久之后,蒋县令特意找到他,找了些好酒好菜。要求他帮忙掩埋儿子杀人的证据。毕竟崔主簿是林安镇本地人,在当地肯定有他的势力。但崔主簿这个人很狡猾,了解到真相后不愿涉足其中,他采取拖延的方式应付过去。 后来县城来了一位调查官,他浓眉大眼,黑皮肤,背上总是背着一杆红缨枪。看起来像一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小前锋,但他说话做事有条不紊,眼神锐利。 崔主簿事先通知了下属,不要阻拦他的人。案子很快就被破了。 第93章 chapter93 蒋县令的次子,三年前当街骑马打死人。三年后为了掩盖罪证,买通了贺府的马夫在夜里勒死原告。行为极其恶劣,极为狠毒。当天便被县城司隶台的人抓了回去。 除此之外,朝逢食肆被人陷害也是蒋二的手笔。蒋二的房中有一名美妾,她的娘家是林安镇的人。家里经营着一家食肆,就在朝逢食肆的对面。原本生意就不好,自从朝逢食肆开张后,她娘家的食肆更是快要倒闭。她怀恨在心,于是对蒋二施加压力,让他出手整治朝逢食肆。 不用说真相大白以后,西街一片热闹。就说蓝夏清当天跟着安婆子去贺家没能接回尸体,三四天后案子就被破了,翠花婶子的尸体完整地送回了安家。 这并不是因为翠花婶子和安家关系亲近,而是此事发生后,揭示出了一些事情。 翠花婶子的娘家姓张,名叫张翠花,是安泰村邻村张家庄的人。然而,张家庄的亲戚被官府的人找上门,还没问清楚情况就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担心自己会陷入麻烦之中,于是匆忙摆脱关系的责任,就像抛弃豆子一样,将翠花婶子的身世暴露了出来。 原来,翠花婶子并不是真正的张李家的亲生女儿,而是三十多年前从战争前线逃荒途中一个厨娘的女儿。那个厨娘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肚子大得跟个鼓一样。当时,张李氏也正巧怀了孕,两人躲藏在一个乡间土地庙里。她们相隔一天就生下了孩子。张李氏看到那厨娘母女身穿金戴银,小姑娘白白嫩嫩,看起来从未劳作过。她猜想那个厨娘家境肯定不错,于是偷偷将自己的女儿与厨娘的孩子调换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虐待张翠花,让她为蒋家的兄弟姐妹做牛做马。信任江湖术士的说辞只是其中之一,更多是因为翠花并非她亲生女儿,所以她对翠花打骂毫不心疼。 知情人讲述这个故事时,安婆子脸色苍白,感到内心十分不安。安婆子的家姓刘,名叫刘玉春。她本是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家里经营着一家酒楼生意。三十多年前,安婆子的父亲突然去世,家里和酒楼受到劫难。安婆子的亲母怀着身孕,为了投奔西疆的兄弟和嫂子,长途跋涉。她清晰地记得在路上被迫在一个庙里生下孩子的情景。 此时,这个人转述张李氏当年的话,描述当时事情发生的地点、时间和人物,与安婆子的记忆完全一致。 安婆子颤抖着嘴唇,半天才恢复过来问道:“……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人也感叹不已,调查了翠花的一生后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他说:“蒋家不承认她,不愿意收她的尸体。考虑到她与你的血缘关系,请你给她一个简陋的棺材。” 安婆子颤抖了好一会儿,眼前一片模糊,直到晕过去。 蓝夏清没想到事情会牵扯这么深远。她与周铭玉相视而立,周铭玉的脸色十分难看。不仅仅是因为三十年前张李氏玩起了诈尸的把戏,更重要的是她对待别人家姑娘如此刻薄。对于安婆子之后要不要追求公道,他们自然不会吝啬银子,周铭玉转身去镇上的棺材铺订购了一口柳木棺。 负责收拾翠花婶子遗体本是出于善意的举动,但现在他们不能马虎处理了。如果安婆子确实是翠花的亲姐姐,作为晚辈,他们不能草率处理后事。蓝夏清干脆挂起店休的牌子,与周铭玉商量对策。 安老汉一个人照看着安婆子,得知消息直到天黑,安婆子醒来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对婆娘的娘家情况一无所知,他遇到婆娘时她已经是一个人。她擅长做饭,在军营旁边帮附近小饭馆的老板干活。两人眼中有情,却没有办理结婚手续。婆娘带着一个红布包袱跟随他。之后,他退役,带着婆娘从前线回到村子里,两人依偎在一起过日子。 婆娘的家庭成员以及她的身世,她从未提及,他也从未问过。二三十年过去了,他们糊里糊涂地度过,忽然间身边这个过着悲惨生活的可怜寡妇竟然是婆妹,安老汉心中无法言表。 老夫妻相视无言良久,那天他们没有吃饭,带着翠花婶子的棺木连夜驾车离开。 天色已深,周铭玉要送行,他们并不答应。 安木匠嘱咐他们管好饭店里的事情,拿着牛车消失在夜色中。人一走,饭店里变得冷冷清清。蓝夏清那个跟屁虫老爷子几天前气呼呼地离开至今未归。师徒三人的行李还在楼上,蓝夏清无话可说,转身回到饭店。 周铭玉站在饭店门口,抬头看着西疆辽阔无垠的星空。 微弱的灯光透过饭店的窗户,照亮他半个身子和半张脸。他本来就是个孤寂的相貌,此刻神情冷漠。广袤的星空明亮无比,没有一丝污染。周铭玉笔直地站在黑夜中,修长的身姿犹如雕塑中缺乏情感的神像,与他冷漠的表情相得益彰,遥不可及尘世喧嚣。 许久,他不知道站了多久,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屋中。 忙了一整天,一家人心情不好,谁也没顾得上吃饭。此时周铭玉站在后厨的门口,望着袅袅的水汽中,蓝夏清一手执刀一手按住香葱切葱段。灶台边的吊罐里弥漫着香浓的鸡汤味道。蓝夏清偏过半张脸来说:“心情再不好也应该吃饭。” 周铭玉的冷漠神情瞬间融化了,他怔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嗯。” “需要我烧火吗?”他走了进来。 蓝夏清切好葱段,一手拿着小勺快速挑选调料:“当然需要。先烧一锅水出来。” 三月眨眼就过去了,很快就到四月了。四月天气渐渐变热,外面的灌木丛中充满了蛙声和虫鸣。清风袭来,后厨中飘散着香浓的鸡汤味道,蓝夏清纤细的身影在其中穿梭,心情恢复了一些平静。 两人边喝着鸡汤,每人一碗手擀面,饭后围坐在小方桌旁算账。 第94章 chapter94 这家食肆开张才两个月,整体来说还在试营业阶段,没有明确的经营计划。店里客人一直很火爆,得益于蓝夏清出色的厨艺和不断推陈出新的菜谱。每天的菜色都是当天更改,经营方式有些零乱。虽然也赚了一些钱,但这种没有规划的经营方式无法持续下去,一定会变得杂乱无章。 “从二月初八开张到现在,共赚了八十六两银子。扣除成本后,净赚大约六十两。这还没有计算大厨的工钱。”周铭玉放下手中的账本,“两个月的辛苦,谢谢你了。” 蓝夏清问道:“你是想要工钱吗?” “如果你给我开工钱,我自然会很感激。”周铭玉微笑着说道。 蓝夏清也笑着回答:“你想得美。”在家吃饭,需要吃补药来养身体,工钱又有什么用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翻过这个话题,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老实说,在林安镇开食肆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虽然这个地方可以接待第一批西边商队,但生意并不是每天都有。而且,林安镇没有府衙,也没有能代表朝廷管理事务的办事处,这是最大的问题。在之前没有出事之前可能不明显,但现在一旦出了问题,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如果蓝夏清之前没有与崔主簿有所接触,然后又得到老爷子的帮助,那关于老鼠药致死的事情将很难澄清。即使最终澄清了,食肆的声誉也会受到损害。其他地方并不了解内情的人们还是会对食物的安全产生疑虑。毕竟涉及自己的生命安全,谁都不会冒险。 “想要去其他地方开分店目前可能有些困难。”周铭玉似乎能读懂蓝夏清内心的想法,他直接问道,“先不考虑说服父母背井离乡的难处,就说现在我们的净赚只有六十两。要去林安镇以外的地方开分店可能不够成本。而且,就算有资金,你打算如何处理在林安镇的这家店?卖掉吗?” 他们不会卖掉这家食肆,这是蓝夏清在古代开的第一家店。虽然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但她付出了很多心血。 蓝夏清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们不可能一直在林安镇待下去。” 时机总会到来,他们总会离开的。 就像蓝夏清不满足于在林安镇只开一家食肆一样,周铭玉也不会永远呆在小镇上。她眼明手快,不是瞎子。他一看就知道,周铭玉是接受过精心培养的贵族,举手投足都透露出贵公子的气质。说不定是某个流落在外的官宦世家子弟。蓝夏清回忆了整个剧情,没找到这样的人,只能猜测了。 周铭玉将眼睛藏在睫毛下面,掩饰住了他复杂的表情。 蓝夏清瞥了他一眼,从桌子下拿出一份计划书。白纸在桌子上展开,上面有一堆陌生的表格,各种大小不一、字迹不齐的字标在表格方格中,周铭玉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制定的计划书,”蓝夏清咳嗽了一声,示意他忽略字迹的问题,“在三年内,至少开设两家分店。净收益达到八百两,扣除所有费用后能盈利五百两。” 周铭玉努力辨认纸上的表格,凭借出色的理解能力大致明白了内容。一旦理解了,他惊讶地抬起头,眼神充满赞叹之意,仿佛欣赏她聪明才智。 蓝夏清有些心虚地接受了他的赞赏,然后反问道:“你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周铭玉忽略了她奇怪的形容,突然问道:“你这么努力赚钱,有什么愿望吗?” 蓝夏清从收银盒里拿出一把铜钱放在手心,然后拿起其中一枚,砸向另一枚铜钱,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她侧耳倾听,斜着脸看着周铭玉。周铭玉神情沉稳,对此毫不动容。于是,蓝夏清一手拿着铜钱,一手把它放到周铭玉面前,在他眼前再次砸下一枚。 她问道:“……好听吗?” 周铭玉沉默不语。 “喜欢吗?”她再次砸下一枚。 周铭玉依旧没有回应。 “有一种灵魂被触动的感觉吗?”蓝夏清悠悠问道,手中铜钱叮叮作响地继续砸击。 周铭玉仍然无言以对。 “你觉得我有成为富豪的相貌吗?未来能够垄断大夏的饮食吗?”蓝夏清充满疯狂的怀疑问道。 周铭玉沉默不语。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 蓝夏清放下手中的铜钱,转过身,一只手搭在周铭玉的肩膀上。 周铭玉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她的手,然后抬起头看着她。 蓝夏清的脸已经恢复了白皙细腻的肤色,挂着一丝像传销人员那样亲切的微笑,声音也柔和如水:“铭哥儿,我知道你还隐藏着本领,跟着我一起干吧,我们未来必然成为饮食界的霸主。我还有很多绝招没有展现给你看,跟着我肯定不会错。” 周铭玉依旧无言以对。 经过几天忙碌后,周铭玉带回来的四个仆人整齐地站在蓝夏清和周铭玉面前。 在这段时间里,食肆总是发生各种事件,蓝夏清忙得像个陀螺,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周铭玉一大早带回这些人后,安排他们住下,并让他们一起工作。一直忙到今天早上休店,蓝夏清才有时间叫到这四个人到前面来认识一下。 这四个人中,有两男两女。蓝夏清目光缓缓地扫视过去,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有一双栗色的眼睛,像小马一样,头发卷曲,轮廓深邃。应该有与外族相关的血统。他旁边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的看起来约三十岁,女的二十七八。这四个人中,这两个人最贵重,他们都受过教育。再旁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低着头,畏畏缩缩的。 “你们都有名字,都擅长些什么?”蓝夏清打量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 这几人在过去的几天里被指派忙碌活,蓝夏清对他们没有太多印象,而他们对这位新主人也有所了解。新主人性格干脆利落,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拖拉拉。面面相觑之后,那个中年男人率先站了出来。他站直了腰,行了一个礼,“小人名叫邓羽,来自南方。我识字,会算盘,懂一些花草种植的知识。” 第95章 chapter95 蓝夏清对这个时代的礼仪不太了解,但看他行礼的样子微微挑起了眉毛。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跟着说了起来:“我擅长绣花,也会做饭。曾在景王府后院担任厨娘,我叫三娘。”蓝夏清对景王府并不了解,但周铭玉知道。三年前,景王因谋反被全家处决。 蓝夏清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两个小孩。 两个小孩被蓝夏清一眼扫描,顿时有些尴尬。他们怯生生地上前回答。少年果然是个混血儿,名叫南奴,是中原人和异族的后代。小姑娘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家里缺粮,亲生父亲把她拉到镇上,换了一袋小麦。她年纪还不大,大约十岁左右,也没有名字。 古代重男轻女是常态,但十岁的姑娘连名字都没有有点过分。蓝夏清也不擅长起名,恰好看到后院盛开的一排桃花树,“那就叫桃花吧。” 小姑娘有些呆呆的,被身后的妇人推了一下,才结巴地开口道谢。 几个人是周铭玉带回来的,蓝夏清自然信任他的眼光。先给每个人起了名字,然后蓝夏清详细了解食肆的情况。实际上,一眼就能看出食肆的布局,毕竟它不大。事情安排好之后,大家各司其职就好。蓝夏清让他们下去工作,她自己整理好准备出门一趟。 地窖里的存货差不多用完了,翠花婶子出事后,安家老夫妻再也没有心思供应菜品给食肆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不能一直沉浸其中,生活还得继续。 两个月经营下来,他们对经营食肆做了一些调整,也渐渐摸清楚了如何运营下去。 林安镇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商队并不是全年都有到访。商品之所以能够以天价售出,是因为供应稀缺。稀缺使得商品变得珍贵。而且去西域的路途遥远,往返需要两个月时间。一年只有十二个月。 经过粗略计算,我们可以明白这一点。从中原到西域的商队不会超过一百支,每支商队的人数在二十到三十之间。换句话说,每次经过林安镇的人流量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千人。一年跑西域只能进行五次,即使商队全年都有生意。综合计算,大约只有一万五千人次左右。 这是蓝夏清根据最大客人流量估算出的数字。而林安镇上有九家打尖住店的食肆或客栈。如果平均分配,每家食肆大约能有一千六百人次客流量。这还没有考虑那些不愿在林安镇停留的商旅。如果扣除这部分人数,保守估计,客流量甚至达不到一千六百人次。 当然,考虑到食肆的菜肴质量和入住率不可能均等,对蓝夏清来说,这依然太少了。她想要攒够开食肆的本钱需要很长时间。因此,她需要调整菜肴的制作方式,将当地居民也纳入到她的收入来源之中。 蓝夏清决定改造食肆,单独开设一个对外售卖小吃的窗口,以满足镇上居民能负担得起的小吃需求。 小吃在未来会在全国范围内流行起来,这里面的味道经过一代又一代人口味的改良而逐渐形成。这也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蓝夏清对于当地居民能否接受这个想法一点也不担心。无论在哪里,懂得需求的人都能找到一片天地。经过深思熟虑,蓝夏清决定迈出第一步,尝试制作酸辣粉这种小吃。 酸辣粉的材料便宜且常见,制作速度快。价格可以定得低一些,这样林安镇的居民也能够消费得起。蓝夏清从不小看小吃的赚钱能力,制作出色的小吃摊位永远领先致富的潮流。 不过在致富之前,她必须先修补地窖。酸菜鱼已经成为朝逢食肆的招牌菜,因此又名声在外。蓝夏清放弃了原本计划在季末撤下酸菜鱼的想法,所以现在她面临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她需要与厨师马厨子商讨是否可以持续供应美味的酸菜。 周铭玉不放心让蓝夏清一个人在镇上行动,因为拐子很多。蓝夏清将店铺交给经验丰富的邓羽管理,而自己与周铭玉一同外出。 蓝夏清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歪着脑袋看着身边的周铭玉。 由于有资金周转,她一家人都换了新衣。蓝夏清决定给老父母订做一套春夏秋冬的衣服。而她和周铭玉也多添了一身适合东家身份的绸缎服装。今天,周铭玉刚好穿了一件白绸长袍,四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眼底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蓝夏清不由得停下脚步,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他。 周铭玉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询问地说道:“怎么了?“ ...不对,蓝夏清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除非有特殊情况,周铭玉几乎总是与她形影不离?!天哪! 她着迷地盯着周铭玉,眉头微微皱起,最后震惊地看着他。 周铭玉:“??“ “没事,“虽然有,但是蓝夏清看着周围眯起眼笑得很开心。她摸了摸下巴,心情非常好,“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周铭玉:“......???“ “没什么,“蓝夏清伸出胳膊,拍了拍周铭玉的小臂,毫不掩饰她的好心情,“我们走吧,还有事要做。“ 说完,她拉着迷惑不解的周铭玉来到了梁家的后院。 说起来,梁家的大姑娘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朝逢食肆用餐了。以前她几乎每天都在朝逢食肆用餐,甚至连奶茶也是如此。但最近几天她就突然不来了。蓝夏清觉得有些奇怪,所以趁这个机会打算问一问。于是她走上前,敲了敲后院的门。 开门的是当初把受重伤的安婆子送回梁家村的杨婆子,她看到蓝夏清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拉着蓝夏清进了后院,她的眉头紧皱,连显眼的周铭玉也没有注意到她。虽然没有说其他的话,但她带着蓝夏清直接去找马厨子。周铭玉以从容不迫的态度跟在后面,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梁家的后厨。 说起来,马厨子这段时间的手艺迅速提高,受到梁家人无数次的赞扬。 第96章 chapter96 梁大奶奶慷慨大方,吃得开心,也会奖赏他银子。因此,马厨子私下里已经把经常指导他的蓝夏清当作自己的师傅看待。虽然没有明确称呼他为师傅,但他对蓝夏清保持着敬重的态度表现得明明白白。 蓝夏清笑了笑:“酸菜快吃完了。” 蓝夏清每次来都是为了拿酸菜。实际上,早在蓝夏清准备在食肆售卖酸菜鱼时,她就是有意购买的。毕竟,马厨子腌制酸菜的手艺独一无二。其他人用同样的程序和材料,也无法腌制出同样的味道。蓝夏清虽然也试过做,但与他的酸菜相比,差距颇大。 虽然无法做出这种味道,蓝夏清也不纠结,干脆和马厨子商量好,付钱买酸菜。马厨子本以为她是为自家购买,因此死活不收钱。即使接受了钱,他还会生气,还会有点耿耿于怀地腌制一批酸菜送给蓝夏清。后来听说朝逢食肆的酸菜鱼声名鹊起,他仍然坚持不收钱。 他自认为接受了蓝夏清的指点比摊子上的酸菜能值不少钱,这种手艺对他来说足够终身受益。 说着话,他把蓝夏清引向后厨:“酸菜吃完了,您要来找我一声,我给您拿两罐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拿。” 虽然他死活不收钱,蓝夏清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客流量不大,她可以拿走马厨子几坛酸菜而不妨碍到其他人。但以后,她计划将酸菜鱼做成一道名菜,在县城发展,那就需要大量的酸菜了。 蓝夏清心里有意与马厨子好好谈谈,但刚坐下来,就听到马厨子叹气起来。 “府上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开口的周铭玉像一尊明亮的菩萨一样。 马厨子抬眼看了一眼周铭玉。这位安掌柜的相公,无论看多少次,他都觉得他眼花缭乱。他摇了摇头,顿了片刻,又叹了口气:“大姑娘得了急病。快到送秀女入京的日子了,现在梁家上下都急得不得了……” 蓝夏清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想象着那位姑娘讨人喜欢的模样,蓝夏清也开始担心起来:“什么急病?看过大夫了吗?” “倒不是什么严重的急病,就是,就是……”马厨子叹了口气,“大姑娘突然脸上冒出了一脸的痘包。本来一张漂亮的脸,现在毁得不成样子!” 蓝夏清无言以对。 “整天痒痒的,又疼又油腻。”马厨子唉声叹气,“梁大奶奶都快担心死了,青云路就在前方,她怎么会在入门前搞砸了。” 蓝夏清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真不知道是不是喝奶茶喝多了引发的青春痘?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梁大姑娘现在的样子,但他们的描述已经让蓝夏清感到有点心虚。她僵硬地站了片刻,然后跟着马厨子去他的住处拿酸菜。 三人来到马厨子的住处,除了床铺下面那几个大坛子,他在屋后的空地上也摆了大约十个小坛子。整齐地排列在屋子后面贴着墙放着。蓝夏清一看吓了一跳:“怎么腌了这么多?” “这些菜不值钱,菜市口瓦市一文钱能买两斤。”蓝夏清只是十几岁,而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老头也不好意思提拜他为师。但马厨子私下里就把蓝夏清当做师傅一样来孝敬,腌点酸菜不算什么事。 马厨子腌的是芥菜,这是两季种植的,在林安镇百姓吃的蔬菜中最常见的就是芥菜和白菜。这东西在瓦市上确实不值钱。但要腌这么多菜也并不容易,需要洗净,晾干,还需要盐来腌制。而现在一斗盐要二十文。当然,并不是说这涉及多少成本的问题,只是谁家的东西都不是白拿的。 蓝夏清看着马厨子默不作声地搬着坛子往外走,心里想着该和马厨子好好商量一下。拿酸菜可以,但还是得给钱。给了钱之后,以后再要酸菜也就名正言顺了。 “安掌柜,我来帮你把这些搬到外面吧。”蓝夏清是一位身材纤细的小姑娘,风一吹就能被吹走。这么重的坛子估计她搬不动,马厨子一把力气就全搬完了,“车子在外面吗?” 通常每次来这里都会有车子在外面等着。他动作迅速,搬着大坛子迅速往外走去。 “……等等,”蓝夏清想要追上去,但追也追不上,马厨子已经搬着一个坛子到了外面。原以为外面没有车子,但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辆车在那里。马厨子正跟那个车夫一起抬着坛子往牛车上放:“……哎??” “我叫他来的,”周铭玉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这次太忙没时间采购,估计要多搬几坛回去。” “……你什么时候去叫他的?” 周铭玉低头看了她一眼,无辜地说道:“出门之前。” 蓝夏清:“……哦。” 他们这次搬了大约十坛酸菜。能够立即开封食用的放在前面,需要存放一段时间的放在后面。搬好酸菜后,蓝夏清打算和马厨子商议一下付款的事情。但刚走过去,马厨子就好像猜到她要做什么似的躲开了。他还连说自己手头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然后转身就跑了。 蓝夏清:“……” “没事,我在他屋里的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周铭玉让车夫先把东西送到朝逢食肆。然后他看着蓝夏清皱起的眉头,轻声说:“他无论何时回到屋里都能看到。” 这人就像读心术一样,如果蓝夏清有什么不良心思的话,恐怕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胆寒。 “如果你想和马厨子商量供货的事情,那就抽空请他到食肆谈。”周铭玉虽然以前没有做过生意,但有些事情他一通百通,“明确表示合作的意愿,他也会认真对待这件事。” 蓝夏清在外面:“……你说得对,但是铭哥儿。” “嗯?”周铭玉垂下头。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猜透我的心思?” 周铭玉笑了起来:“你不是让我跟你一起干吗?” “但也不要猜得这么准确和精准啊!我都感觉被你看穿了!”总是被对方看穿的感觉,真的是…… 周铭玉的眼中闪烁着细碎的笑意,点点头:“我尽量吧。” 蓝夏清:“……” 酸菜已经送到食肆,蓝夏清思索着既然来到梁家这一趟,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梁大姑娘。不管她是否因为吃太多奶茶和甜点而长了青春痘,这位姑娘可是朝逢食肆的大客户。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她带着她的一群姐妹们给食肆带来了多少营业额,蓝夏清内心是真心关心她的。 “铭哥儿,你先回去吧。”如果真是青春痘的问题,喝点中药应该不难治疗,“我去看看梁大姑娘。” 周铭玉凝视着她的眼神,片刻后点了点头。毕竟是去见未出阁的姑娘,他跟着去确实不合适。蓝夏清于是跟着杨婆子去了梁大姑娘的住处。 第97章 chapter97 蓝夏清来到梁大姑娘的院子前,只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当她到达时,院子里非常安静,杨婆子去传话了。过了片刻,一个小丫鬟出来引领蓝夏清进去。 梁大姑娘的脸上确实长满了红肿的痘痘,有些已经冒出了白头。老实说,情况确实有点严重。 此时,梁大姑娘坐在窗边,原本心宽如海的她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不停地啃着肘子。她的腮帮子又圆又鼓,身材也明显地变圆了一大圈。 蓝夏清感到有些心虚,汗也不禁冒了出来。 “夏清,你来了?“看到蓝夏清,梁大姑娘的眼睛光芒一闪。 蓝夏清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片刻,虽然没有说话,梁大姑娘的精神又低落下去。 她拦住蓝夏清的胳膊,把她拉到桌边坐下,轻声说道:“几天前,我醒来时脸上冒出了这些疹子。一开始只在额头上,结果几天过去,整张脸都长满了。现在都不能见人了,真是烦死了!“ 蓝夏清瞥了一眼桌上的大肘子,一时语塞。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你找大夫了吗?“ “大夫说没事,“梁大姑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愤愤地抓起那个肘子啃了一口,“说是年轻人火气旺盛,不要挠破,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消退。给开了两罐药膏。“ “……哦。“蓝夏清说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 这是典型的青春痘。很多人都长过这个,梁大姑娘这么好吃,长痘一点也不奇怪。蓝夏清看着她苦恼地啃着肘子,实在想劝她别吃了。 但眼看着那么大块的肘子不一会儿就被她啃得干干净净。本来要说的话憋在嘴里,蓝夏清选择咽了下去,她说:“大夫没有建议你忌口吗?“ “啊?“梁大姑娘擦了擦手,有些心虚地别过脸。 ……看起来是有建议的。 “要小心脸上的痘痘不要消不掉,否则就会留下痘疤。“ “我就吃这一次……“ 梁大姑娘低下头,垂头丧气地说道。 这个道理她懂,但不给好吃的她会很难过。因为脸上的问题,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去食肆了。不能喝奶茶,也吃不到甜点。 她的母亲还叮嘱厨房要给她清淡少油的饭菜,她吃了几天无味的食物,感觉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蓝夏清知道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人人都可以大口吃东西。她自己也能一口气吃一大碗面条。但是她听说梁大姑娘要去京城参加选秀。 无论能否被选中,如果她的长相出了问题,路上的人都会用鄙视的眼光看待她。 当然,蓝夏清不确定宫廷的人会不会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捧人或者贬低人,但这是人之常情。 “我只是来看看你,知道你没事就好了。“青春痘不是大问题,蓝夏清上辈子也长过。她长青春痘的年纪还不大,经过半年的痛苦折腾后,自己的痘痘消退了,也没有留下疤痕。 “食肆里还有事要忙,我得走了。“ 梁大姑娘被困在家里好几天了,难得有人来看她,她眼巴巴地看着蓝夏清:“就要走了?“ “嗯,“蓝夏清对这个小姑娘相当有好感,“等你恢复好了,我会给你做新鲜好吃的东西。“ 听到蓝夏清的承诺,梁大姑娘又笑了起来。她不需要丫鬟送行,扶着蓝夏清的胳膊亲自送她到院门口。 两人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很美,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美人胚子。她的眼睛清澈湿润,一眼就能看到人的内心。 她看见梁大姑娘送人出来,急忙跑过来:“姐姐,有客人来你家院子了吗?” 梁大姑娘的笑容渐渐收敛,保持住端庄的面容,点点头。她伸手在小姑娘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没有说话:“嗯,你怎么来了?” “父亲说再过半个月,县城的人要来了。”小姑娘说话声音脆生生的,“他让我来看看姐姐是不是躲在屋子里偷吃东西。” 梁大姑娘的表情僵住了一下,干脆地否认:“怎么可能呢,放心,我知道自己分寸。” “哦。”小姑娘好奇地向蓝夏清瞥了一眼。 本来只是偷瞄,结果抬头之后被蓝夏清正好看见了。她心里一慌,飞快地低下头。脸上嗡嗡地叫了声‘我去告诉父亲,’然后快步跑远了。 小姑娘跑远了,梁大姑娘脸上的笑容重现,挽着蓝夏清继续朝大门走去。 “她是我家玉姨娘的庶妹,很乖巧。” 说着话,她瞥见蓝夏清的表情,笑了一声:“是不是奇怪她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我父亲却花钱送我去选秀呢?” 蓝夏清也有些感到诧异,但没有表现出来。 “我父亲说,别人再漂亮也没用,有福气又让人疼爱的人才是我。”梁大姑娘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即使满脸痘痘也掩盖不住她的光芒,“我注定会过上富贵人生。” 蓝夏清被她逗笑了,点点头:“是的,你说得没错。” 送走客人之后,蓝夏清不让梁大姑娘再送了。她熟悉后门的路,可以走那里。梁大姑娘的脸有点难看,她宽容地没有拒绝,扭头回去了。 蓝夏清顺着原路走到后院,杨婆子给她开了门。他们没多说几句话,蓝夏清就离开了梁家。 此刻已经接近午时,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她觉得离瓦市不远,本想慢跑几步。然而刚走了几步,她眯着眼看到巷口树下周铭玉举着一把伞笔直地站着。 看到蓝夏清出来,他举起伞慢慢地朝她走过来。 蓝夏清皱着眉头,用一只手遮住头部,看着他。难道他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并不是一直等着,我回去给牛车结账,然后拿了把伞回来的。”他解释道。 这个镇上偷孩子的人很多,专门拐卖妇女和孩子。镇上和村里经常发生孩子失踪的事情。蓝夏清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她刻意保养白净的皮肤,红润的唇齿十分引人注目。 一个人在外面行走,不可避免地会引起拐子的注意。而且,她不知道是不是多疑。周铭玉总觉得蓝夏清身边围着一些可疑的人。 这只是他的感觉,没有确切地抓到过任何人,所以他不好向蓝夏清或安家的人提起。 这时,他将伞举到蓝夏清头顶上,平静地说:“我们走吧。” …...好吧。蓝夏清本来还想去瓦市看看,但下起这么大的雨,瓦市估计已经关门了。他们走得很快,迅速回到了食肆。巧合的是,刚踏进后院,就听到后门响起了敲门声。 第98章 chapter98 桃花冲过了雨水,已经打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中年汉子。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短打,脚上穿着草鞋,衣服的膝盖和胸口都打了补丁。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没有带伞,他像只落汤鸡一样被淋湿了。他站在门口,不敢进来,颤巍巍地问:“这里是朝逢食肆吗?东家在吗?” 蓝夏清刚好在走廊上,高声叫桃花把人带进来。 那个中年汉子犹豫着迈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黑皮少年。三个人都被雨淋湿了,在走廊上站着,水花眨眼间就把地湿了一大片。草鞋上沾满了厚厚的泥巴,一路走来,裤腿上溅满了泥点。他们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看到一个像仙女一样的姑娘走过来,他们都偷偷低下了头。 “发生什么事了?”蓝夏清让桃花去找些擦拭巾给他们擦擦。 那个中年汉子舔了舔嘴唇上的裂口,鼓起勇气开口说:“我们是李村的人,这个是我大儿子黑蛋,这个是我二儿子狗蛋。平常我们给安木匠家送菜送鱼。可这些天安木匠消失不见了,我们不知道朝逢食肆还接不接菜了?” 蓝夏清这才注意到门口摆着几个大筐。扁担还横在上面,看起来很重。她立刻明白了情况。往常安老汉每隔半个月或几天就会买一次食材。半个月买些青菜和萝卜,几天一次买些鱼。鱼必须新鲜,都是他们下河捕捞的。 这回发生了翠花婶子的事,安婆子受到了打击。为了照顾安婆子,安老汉好几天没出门买东西了。这可让村里的人着急了。那个中年汉子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人,才鼓起勇气带着东西上门来问问情况。 事情是有原因的,这些天蓝夏清的食材都是去瓦市或菜市口买的。不论货物是否新鲜,价格确实比安老汉买的要贵许多。 “当然接了,我们肯定接。”蓝夏清正愁没有鱼菜,现在他们送上门了,“不过我得看看有些什么。” 话音刚落,那几个局促不安的人就眼睛放光了。 站在父亲身后的两个黑皮小子抬起头,其中一个声音洪亮。他立刻说道:“鱼,有草鱼、胖头鱼,还有一些泥鳅!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河里也有虾。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虾,我抓了一篓子!” “有虾?”蓝夏清也惊喜了,“带我去看看。” 外面的雨还在下,三个人见蓝夏清这样,不会让她出去。那中年汉子连忙摆摆手,叫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喘着气将他们从乡下挑来的六个大筐搬进了屋子。 放到地上,砰的一声响。可以看出重量很大。 蓝夏清看到这个情景,有些吃惊,两个大筐应该有一百斤吧?李家村离这里有多远啊,比安泰村还远。父子三个竟然挑着这么远的路来送货?蓝夏清走过去,其中一个黑皮小子从后面拿出一个小筐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河虾。活蹦乱跳的,河虾体型不大,但也不小,“掌柜,你要吗?每斤十五文钱。” “真的?”刚刚摸到这些河虾,黑皮小子就想着带过来试试。不过他父亲和哥哥都觉得这种东西乡下人才吃新鲜的,食肆里肯定不收。但他坚持要带过来,“我这一筐有六斤!” 蓝夏清笑眯眯地说:“以后有你送来,还是十五文钱一斤。不是说还有泥鳅吗?” “有有有。”别说黑皮小子惊喜了,中年汉子也吃了一惊。他们平时把菜卖给安木匠,几百斤才能得到几百文。而这一篓子河虾就是七十五文。中年汉子赶紧取出一篓子,里面也是一篓子泥鳅,“这里大概有七八斤,老板不信,可以称一下。” 蓝夏清自然会用秤来称量,毕竟是做买卖。泥鳅冬天炖豆腐非常美味,现在红烧也不错。蓝夏清脑子里已经有好几种泥鳅的烹饪方法,而那边中年汉子打开筐子,都是一些常见的白菜和萝卜。 三人父子鼓起勇气来到镇上询问。许多人家并没有等到安木匠下山收购他们种的菜,所以他们考虑是否将地里的蔬菜以低价卖给来镇上收菜的人。因此,筐里的蔬菜也不多,大约一百斤左右。另一个筐子里是鱼,因为家里有几个孩子能上山下河,他们摸到了不少鱼。 蓝夏清知道总成本,但单价不是很清楚,于是她问道:“你们卖给我父亲需要什么价格呢?” 其中一个人回答说:“白菜和萝卜是两斤三文钱,鱼是一斤七文钱。”起初他们只卖了两篓子,共收了三十文。后来店里要求更多,而安木匠并不是那种坑害穷苦人的人,所以他们提高了价格。相比于瓦市收鱼五文钱一条的价格,提高了两文钱。一条鱼大约一斤多一点,按照七文钱一斤的价格计算,大约等于七文一条。 蓝夏清点点头,她想到酸菜鱼已经是食肆的特色菜品,她可以稍微提高这些人的采购价格。通过增加几文钱的价格,可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她说:“这样吧,我给你们白菜和萝卜两文钱一斤,鱼十文钱一斤。我家里有事,父母现在无法空出手去乡下收菜,所以不如你们把菜送到食肆这边来。” 考虑到这些农民的生活都很艰辛,蓝夏清又说道:“你们送货也是有工钱的,每人每次二十文。” 父子三人本来是不舍得东西在家里烂掉才冒险来到食肆门口敲门的,没想到他们敲对了门。不仅价格提高了,还能挣到工钱!他们都高兴得要跳起来,相互感激地说道:“掌柜人真好!多谢老板!” 蓝夏清也顺便方便了家里的安排,毕竟安老汉夫妻俩年纪大了。她摆摆手笑着说:“今天的菜我全都要了,以后你们有的话再送到食肆里来。但有一点。” 她知道好心也不能太好心,所以蓝夏清强调道:“必须确保蔬菜和鱼虾都是新鲜的,如果我发现有腐烂变质的,以后你们送来的东西我一律不要。” 父子三人连连点头,高兴地笑着。年纪较小的孩子跳来跳去,心想这次来镇子真是值了。他们不仅没亏本,反而多赚了两百文钱。拿到钱后,他们感激地离开了后院。 第99章 chapter99 蓝夏清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已经到了午餐时间。这几天食肆休店,前堂正在修缮。蓝夏清计划开设一个小吃窗口,这不是说说而已,她必须立即行动以赚取收入。前堂至少还需要十几天才能完工。在此期间,蓝夏清和周铭玉准备了足够的食材,她需要回村一趟。 翠花婶子的后事不可能由老两口来处理,他们是晚辈,需要来处理这件事。如今由周铭玉负责,等他处理完琐事后,他们就需要回村了。 此时,蓝夏清看着已经放进木盆里的虾,准备用水养着。她想着中午可以用这些鲜虾来炒菜。 总共只有六斤虾,自然是为了自家食用。不过一顿饭吃不完,剩下的也可以炒虾酱。一想到虾酱,蓝夏清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虾酱并不是什么名菜,但是蓝夏清小时候,她爷爷经常炒给她尝尝。她小时候最喜欢拿虾酱当调料涂在馒头上,软软白白的馒头上涂上一层鲜香的虾酱,简直美味无比。 蓝夏清对桃花说道:“桃花,你去菜市口看看,看肉铺还有没有卖肉的。现在有仆从了,很多事情不需要我亲自出马了。去瓦市的事情就让邓羽带着南奴去,”她指示道,“买些半瘦半肥的猪肉,瘦的多一点。还要买些嫩豆腐干,质地要嫩一些。大概买两斤肉,三十块豆腐干就够了。” 邓羽应声答应,然后带着南奴一起出门去了。 在蓝夏清的印象中,爷爷经常炒虾酱时使用带点肥的鲜肉、卤茶干和黄豆酱。如果有香菇和剁椒的话,还可以加入一些香菇一起炒,制作出口感鲜美、香味浓郁、辣味十足的下饭虾酱。如果没有剁椒,虽然会少了辣味,但加入适量的酱油仍然能做出非常美味的虾酱。 正当蓝夏清准备去买炒虾酱所需的材料时,她带着三娘桃花正在处理泥鳅,准备在今天的午餐中做红烧泥鳅段。 正在忙碌的蓝夏清后院,忽然有个人从前堂的穿堂走进来。原本愤怒离去的老爷子气势十足地走到蓝夏清身边,皱着眉头问道:“前堂在干什么?装修?那些人还敢来砸店吗?” 听到他的声音,蓝夏清感到震惊,诧异地抬起头:“爷爷,您怎么回来了?” “你说的是什么呢,丫头?”老爷子马上不高兴起来,眉头紧锁,“我还没离开,行李还在二楼,你就开店招客了?” “……不好意思,您回来就好。”这是熟悉的口气,熟悉的老爷子。 老爷子事情办完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不仅他一个人回来,留在县城待命的仆从也随着老爷子一同搬回来了。由于朝逢食肆正在进行装修,无人招待客人,所以现在大家都待在食肆外面等候。老爷子等不及让仆从们安顿下来,一回到家就毫不客气地登门拜访。 相比起县城,朝逢食肆的舒适程度差了许多。那些跟随在身边前前后后的人实在让人烦恼。最重要的是,食物的质量太差了。 老爷子这次去了一趟县城,时间不到半个月,辛苦得赚来的体重也减轻了不少。此时他蹲在蓝夏清身边,看着她处理泥鳅,胡子都竖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鱼吗?还是虫子?”说起来,在古代人们不吃无鳞鱼,认为容易导致疾病。泥鳅这种东西也只有在乡下过苦日子的人才会食用。尽管老爷子见多识广,但农田里的事情并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此时他皱着眉头看着蓝夏清用剪刀快速处理泥鳅,忍不住问道。 泥鳅的表皮带有黏液,在清洗时需要先将黏液搓洗干净。 “这是泥鳅。”蓝夏清做了个示范,顿时三娘也立即明白了,在一旁迅速用剪刀处理泥鳅。 “泥鳅?”老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这辈子从未下过田,虽然读过不少农学方面的书,但从未听说过泥鳅这个名字:“这东西可以吃吗?” 蓝夏清眨了眨眼睛,回想起古代泥鳅的名称。然而,她作为一个极为偏科的人,她在学习方面的才能主要集中在烹饪和食谱创新上。她只花了很少的时间学习文化课程,勉强考取了一个不错的本科学位,以免成为文盲。老爷子问她这个问题,她暂时想不起泥鳅在古代的名称:“……恰好我们也没有太多泥鳅,您就不要吃了。” 老爷子本来不敢吃不认识的东西,但蓝夏清这样说了,他反而非常想尝尝:“不行!” 新鲜食物怎么能少了我呢? 在对蓝夏清的盲目推崇之下,他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银子,拍在石桌上。他板着脸,理直气壮地要求:“给我上一斤这个。” 篓子里的泥鳅总共有七斤多几两。除了蓝夏清和周铭玉,食肆里还有四个人。原本打算做三斤给六个人吃,但老爷子这么一说,这篓子的泥鳅就只够一顿了。 霄飞和欧阳落也掀开帘子进来,这两人不知道是被老爷子带过来的,还是他们来过的次数多了,反正进了后厨态度挺大咧咧的。老爷子都不认识他们,他们自然就更不认识老爷子了。但这三个人对蓝夏清的厨艺有着盲目的信任。霄飞嘻嘻笑着说:“掌柜,干脆把剩下的泥鳅都煮了吧,我和欧阳也尝尝鲜。” 果然,蓝夏清瞥了眼石桌上至少五两重的银锭。他们还能挣钱,老爷子对她真是宠爱有加。 “好吧,“三娘擅长杀泥鳅,所以她就全权负责处理了,蓝夏清决定把所有的泥鳅都交给她。“这篓子的泥鳅全部都要做了。” 邓羽刚好买了蓝夏清需要的肉和豆腐干,蓝夏清让桃花把虾也拿出来。 剪虾比清理泥鳅容易多了,但是古代北方人很少吃虾,桃花她们并不会处理。桃花正坐在一旁无事可做,心里有些慌,蓝夏清亲自教她如何剪虾:“把这些虾剪掉,如果能抽出虾线就把虾线也抽掉。” 第100章 chapter100 老爷子虽然认识虾,但现在很少有人吃虾。老爷子在思考这种东西不过是水中的虫子,有少量的肉,还有壳,真的好吃吗? 好坏吃要看怎么做。蓝夏清翻看了一下肉,发现邓羽按她的要求买得很好。肉买得刚刚好,大多是瘦肉中夹杂了一小层肥油。她让邓羽去地窖取出去年存放的一罐黄豆酱,而她自己则回屋换了身衣服,准备开始做饭。 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青草味。 蓝夏清出来后,三娘已经把泥鳅都处理干净了。一条条整齐地放在盆子里,蓝夏清上前看了一眼:“把这些都切成段,长度半个手指那么长就行。肉也洗干净切成指甲盖大小的肉丁。豆腐干用我放在灶台边的香料包卤一遍,然后捞起来切块。” 三娘曾在王府当过厨娘,在景王府被抄家之前一直在厨房工作了五六年。她在处理厨房工作方面比起普通人要熟练得多,不需要蓝夏清多说什么,她就能做得恰到好处。 蓝夏清换了身衣服走到前堂,果然老爷子带来的那些人还在外面等着。 周铭玉不知道出去忙什么了,不在大堂。蓝夏清走出来的时候,立即有一个人迎了上来,穿得像是一位管家。他们一行大约有十多个人,还带有几辆马车。 “住店?“那管家自然是问住店了,他们的主人就在这里,他们能去哪里呢。 管家点点头,忙向蓝夏清解释情况。然后他开口提出要包下整个店铺,就像在县城时一样。但是他的开口财,蓝夏清立刻拒绝了:“我这是个食肆,经营的是饮食生意。白天还会有其他客人来吃饭,你们把店包下来就妨碍了我的生意,这是不行的。” 管家皱起了眉头,顾虑到老爷子说话一直很客气:“掌柜的,你放心,我们包下店铺不会让你少赚一文钱。我们的主人地位尊贵,身体也不好,受不了外人的吵闹干扰……“ “就算再闹,我都住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他们凭什么一来就让他们做主?”还没等他说完,老爷子就打断了他。 老爷子过去无论去哪里,都是包场的。可能是由于身体不好,性情变得暴躁,不喜欢生人打扰。 但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住在这里,怎么能因为过去的习惯耽误别人正常经营呢?老爷子说道:“夏清,不必理会他们。有多少空屋子,就给他们安排多少就行了。我都住得惯了,难道他们比我还尊贵吗?” 一席话说下来,仆人们差点当场就跪下来。 刚刚膝盖一软,被老爷子瞪了一眼,几个人低垂着头一动不敢动。 有了老爷子的指示,蓝夏清按照空屋的情况进行了安排。老爷子自然而然地住在楼上南边的厢房,霄飞和欧阳落分别住在老爷子屋子两侧。楼上总共有六间房,其中三间已经被占用,还剩下三间。楼下原本也有六间房,但我们自己住的只有四间,剩下两间是大通铺。 “楼上厢房你们需要几间?“蓝夏清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所以她把剩下的房间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楼下的大通铺可以容纳大约五六个人。 来的人都是伺候老爷子的仆人,但他们本身是宰相门前的七品官员。即使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外出时住的也是上等客房。在这里,谁也不敢住在楼上的厢房,和老爷子住在一起。十多个人脸色有些沉重,他们选择了楼下的两个大通铺。每间屋子住五个人,管事的也住在楼下。 蓝夏清不在乎这些,既然他们这么选择,她就这样安排了。然而,这些人突然来到这里,所以午餐肯定还没有准备好。蓝夏清必须忙着准备他们的饭菜。不过老爷子还没有用餐,所以他们不敢在老爷子之前吃东西。 “让他们自己安顿吧,“老爷子哼了一声,“夏清,现在已经快中午了。“ 蓝夏清明白了,这实际上是在说他们饿了。 蓝夏清安排好了他们的住处后,又回到了厨房。此时,三娘已经收拾好了厨房,豆腐干也已经放在调料水中浸泡。豆腐干本身就有一股土腥味,所以不需要太长时间浸泡。 桃花接替周铭玉在灶下生火,蓝夏清开始先红烧泥鳅。 先烧开水,然后将洗干净的泥鳅焯水。焯水的时候不能太猛烈,只需要微微浸泡就捞起。然后用凉水过几遍,并用清水再洗一遍,这样可以去掉一部分腥味。 加热油,爆香八角、大蒜、生姜等香料。通常情况下,烹饪带有腥味的食材时都少不了辣椒,但蓝夏清还没有找到辣椒,所以只能用花椒和茱萸来提味。 当香料爆香时,整个厨房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老爷子跟了进来,闻到熟悉的味道,胃口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闻着香料的香气走到锅边看着。 我们没有豆瓣酱,暂时用黄豆酱代替。这个酱是安婆子自家做的,味道还不错。 为了确保味道足够,蓝夏清还特意加工了一下。现在只需要加入切好的泥鳅段,翻炒至泥鳅表面微微焦黄。焦香味弥漫开来,老爷子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小声问道,这样就可以吃了吗?接着就看到蓝夏清把水泼进锅里。 啪嗒一声,香味被水蒸气盖住了。 蓝夏清的动作非常迅速,她用勺子飞快地加入料酒、盐、酱油等调料,然后转小火炖煮。红烧泥鳅是一道家常菜,泥鳅本身就属于鱼类,所以红烧的步骤和红烧鱼差不多。 锅里的泥鳅开始慢慢炖煮起来。老爷子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开始揉肚子。 “饿了吗?“老爷子的胃口不好,蓝夏清很清楚。 虽然她不知道老爷子胃口有多差,但她注意到他瘦了很多,大约有十天左右的样子。这说明他在外面吃得不好。蓝夏清干脆去弄了杯羊奶茶。 这杯羊奶茶是用新鲜的羊奶做的,任大叔每天都会把羊奶送到食肆里。自从梁大姑娘爆痘后很久没有喝过奶茶,奶茶的销量减少了不少,但仍然很受欢迎。 所以每天都要煮羊奶。蓝夏清本来想给他一碗杏仁羊奶,但考虑到老爷子对味道的敏感,怕他喝不下去,所以改成了羊奶茶。 “不知道您喜欢吃甜食吗?“蓝夏清从来没有见过他贪吃甜食,以为他不喜欢。“喝一小碗尝尝吧。 老爷子来过食肆的时候喝过一次。但那次他没有品尝到味道,就被身边的人拿走了。他本来对甜食不感兴趣,毕竟食肆里有这么多好吃的菜肴,他都忘记了甜食的味道。 此时他的胃已经饿得不舒服了,所以他拿起杯子尝了一口。 第101章 chapter101 老实说,奶茶这东西刚开始喝不一定会觉得好。第一口喝下去会有一股味道,第二口才会稍微适应。只有多喝几口,才会慢慢体会到奶茶的味道。老爷子就是这样,第一口喝下去皱起了眉头。但是由于对蓝夏清的厨艺有信任,他多喝了几口,然后就有点上瘾了。 “这东西是怎么做的?“ 老爷子舒展开眉头,眼看着碗里的奶茶即将见底时,他抓住了蓝夏清问。 蓝夏清问道:“怎么了?您想学着做吗?“ “......你这个丫头能不能好好说话!“老爷子这辈子就碰上了蓝夏清这样一个不尊重长辈、喜欢戳他的丫头。如果这个小丫头生在富贵大院里,准备用她的嘴把自己惹毛。 蓝夏清被他吼得笑了起来,“羊奶,加了点茶。您的消化不好,所以奶放得多一些,茶相对较少。“ 老爷子也只是随口一问,他也听不明白放了多少材料。听了她的解释,老爷子点点头,有些拘谨地嘀咕着:“真好喝。“ 蓝夏清一瞥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这老爷子吃东西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只要吃到好吃的就会一直吃,不停下手直到吃腻为止。这种贪婪的习惯很容易导致偏食。但是想到初次见到老爷子时他那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蓝夏清又觉得这种行为很正常:“一会儿红烧泥鳅就要炖好了,再做几个您还喜欢吃的小炒菜,够了。“ 老爷子闻着从锅里飘出的香味,遗憾地放下了碗:“这东西不错,下次再给我做。“ 羊奶本身就具有滋补身体的作用,即使是消化系统弱的人也可以喝。蓝夏清没有说话,等锅里的泥鳅炖差不多了,她立即开大火收汁。等汤汁差不多收干,蓝夏清切好一些青蒜段撒进去翻炒。 蒜段炒得差不多了,她盛出来,撒上一些葱花,香味让几双眼睛都忍不住盯着看。 “您是回屋里吃,还是在这里吃?“老爷子以前只在私房里点菜,后来和蓝夏清、周铭玉熟悉了之后,就常常和他们一起在后厨里吃。他不介意,蓝夏清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随他们便。但是这次情况不同了,在堂屋里还有十几个仆人。 老爷子想了想,啧了一声:“送到我的房间吧。“ 送菜的自然是三娘,她擦了擦手,顺便把菜装好,然后带着老爷子一起送回私人房间。 吃泥鳅时,其实配上酒会更好。但是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喝酒。霄飞和欧阳落倒是可以喝一点。地窖里还存了几大坛米酒:“要酒吗?泥鳅最适合搭配酒。“ 两人用眼睛瞟了一眼老爷子,他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最终没喝酒,蓝夏清端来了米汤。就是那种煮饭前漂浮在饭上的一层汤。这东西非常有营养,对胃也很好。对蓝夏清个人口味来说,它带着浓浓的米香味也很好喝。 老爷子觉得自己来到了朝逢食肆,仿佛已经吃遍了贫民们的食物,也算是体会到了民众的生活。 等到泥鳅都烧好,周铭玉才携着一身清风从外头回来。不晓得他在外头撞见什么事情了。回来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阴沉沉的。待到看到厨房里站在烟火气中的蓝夏清,他那眉眼之中的冰雪才入暖阳化开。他一眼看向灶台后头他的专座上坐着的小姑娘,桃花一哆嗦就站了起来。 “那桃花你就传菜吧。“火让周铭玉烧,三娘正好可以来打下手。 桃花不知为何,怕周铭玉怕得厉害。兔子似的窜出厨房,躲在门边就等着蓝夏清唤她。 “怎么了?“蓝夏清见他脸色不对。 周铭玉目光透过灶台的缝隙落到蓝夏清的脸上。两个月吃饱喝足,脸上的冻疮也拿药膏涂好了。蓝夏清如今就仿佛褪去了一层破旧的老皮获得新生。白嫩得仿佛刚剥壳儿的鸡蛋。一双清澈如水的桃花眼干净无瑕疵,精致的五官,乌黑的头发……这一切都显示她出身不简单。 “……夏清,你曾经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蓝夏清一愣,正色起来:“怎么,你遇上什么人了吗?“ “不是。“只是抓到几个在食肆外头鬼祟晃悠的宵小,周铭玉拖到无人的巷子审问了一番。撬出了一点令人不愉悦的消息。他不知道,竟然还有人一直暗中盯着夏清,试图逮到机会将人卖到窑子里去,“一点事要弄清楚。“ 蓝夏清没得罪人,但原主蓝夏清却是有个麻烦在后头。但是这本书的女主远在京城,这个月中旬,大概要准备跟男主盛夏泽成亲。除了蓝念微以外,那就只有远在江南的,为女主痴为女主狂的恋爱脑大表哥。眼神闪烁了几下,蓝夏清犹豫着要不要跟周铭玉说实话。 “原先以为是我的错觉,这几日多留心查了一下,不是我多心。“ 周铭玉看出蓝夏清的顾虑,清越的嗓音如潺潺流水温和道:“你的身边跟着一些目的不纯的宵小之辈。他们从去岁就跟着你,想趁人不备对你下手。只是你出门去哪儿都有人跟着,他们从去年蹲到今年,一直没抓到你落单的时候……“ “等等,等,你说什么!“周铭玉话都没说完,蓝夏清惊出一身冷汗。 周铭玉见状,顿了顿,从来不知柔情为何物的人不自觉放缓和了声音地安抚道:“不必害怕,人我已经抓到了。打了一顿,捆了丢在后头的柴房。就是一群宵小,成不了什么气候。“ 蓝夏清的脸色变了。她倒不是怕宵小,而是后怕自己身边竟然一直跟着不轨之人!! 她突然想到原剧情,原剧情里的原主自从被卖到林安镇来就一直辗转于各个妓院。逃出一个妓院转头又落入另一个。挣扎了三年,死于嫖客的凌辱之下。虽然早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背后必定有人在捣鬼。但真的证实了她的猜测,蓝夏清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若,若是这些日子铭哥儿你没跟着,我是不是……“蓝夏清突然后悔早上心里调侃周铭玉跟屁虫行为,要不是铭哥儿跟着她,她是不是就被人得手了? 额头的冷汗一点一点冒出来,蓝夏清的脸渐渐白了。 “没发生的事情就莫妄猜!“ 周铭玉沉静的声音打断她,眼看着蓝夏清一惊抬起头。他已经站起来走到蓝夏清身边,手想搭到她肩膀上。顾忌着什么又忍住了,“人既然已经抓到了,他们就不可能再伤害你。夏清,不要多想。“ 这不是多想,是原着里真切发生的事情!蓝夏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第102章 chapter102 周铭玉忍耐了一段时间,手指微微握拳然后松开,最终还是搭在蓝夏清的胳膊上。他的身体已经通过饮食补充得到改善,看起来健康了很多。现在他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瘦弱,握住蓝夏清的胳膊感到温暖。 “我会查清楚这些人是谁指使的,他们还做了什么事情。“ 他在这个小镇上颓废了很久,确实需要做一些事情:“你不必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你。“ 蓝夏清闻到一股清爽的松香味,因为距离太近而从周铭玉身上传来。她其实只是当下害怕,突然间看到那种隐藏在黑暗中邪恶,好像背后有鬼一般。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抬起头后才发现自己几乎被周铭玉拥入怀中。 她突然感觉脸变得通红,心跳突然加速,变得疯狂。 她清醒过来,用手撑住周铭玉的胸口将他推开,很少有机会抬头看他:“没事,我没事。你回去坐吧,我已经好了。后面还有菜要做,快去烧火!“ 说完,她匆匆回到灶台前,拿起菜刀开始切菜。 周铭玉被她推开后愣住了,抬头看着蓝夏清躲避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感觉两人刚才的姿势太过亲密。一阵热度从耳朵爬上来,他用手抹了抹鼻子,有点沮丧地回到灶台做自己的事。 接下来,蓝夏清做菜的时候没有再说话,迅速准备好老爷子那边的菜。她把新来的那些人的食物交给了三娘去做。虽然三娘的厨艺不及蓝夏清,但能在王府后厨当厨娘,自然也有一些本事。蓝夏清没有告诉她做什么,就出去站了一会儿,然后拉着周铭玉一起去柴房。 能监视她的人不多,蓝夏清也不确定是谁对她下手,真是如此狠毒。两人来到柴房,蓝夏清看到那几个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无法自理的模样,心中的恐惧感突然消散:“...你打的他们?“ 周铭玉眨了眨眼睛:“嗯。” “你不是...“ “他们已经差不多好了.“ 蓝夏清的目光盯着其中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当初在笼子边,怂恿妓院老鸨买她的人。蓝夏清记忆深刻,因为那时她刚刚被送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人:“这个人,我认识。” “哦?“周铭玉轻飘飘地说道,声音如同一片羽毛缓缓飘落,但莫名地带着杀气,“他怂恿老鸨买你?“ 蓝夏清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蓝夏清:“???” “没事,“周铭玉握住蓝夏清的手腕,轻轻拉她离开柴房,然后站在柴房门口微笑着对她说道,“你先回去后厨看着,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们。” 然后他优雅地关上了柴房门。 蓝夏清不清楚周铭玉与那个人是如何谈话的。之后周铭玉离开饭馆时喊上了邓羽,然后匆忙离开。等他们回来时,身后带着一个人。那个人被推进门口,蓝夏清一眼就认出他——那个马车夫,自初春时在镇上撞见的那个。 那个马车夫看向蓝夏清的眼神瞬间低下,黑黑的胡须遮住了他半张脸。蓝夏清却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对那些对她怀有恶意的人有着敏锐的感知,这个马车夫就像当初在笼子外看到的那个男子,都是对她怀有恶意的人:“这个人是谁?你从哪里抓来的?“ 周铭玉示意了一下邓羽,邓羽拉着那个人往柴房走去。他才开口说话:“那人是人贩子供出来的。他是京城人,说一口京城官话。“ 蓝夏清想起那天在马车里看到的那双红唇,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京城人?“ “嗯。“ 蓝夏清:“...”贺家在江南绍兴,蓝家在京城,难道是蓝念微吗?蓝夏清感到自己有一种既料想到又意外的感觉。她垂下眼帘思索着,眉头紧皱。 周铭玉静静地看着她,心中默默数着京城姓蓝的人家。 京城中姓蓝的官员并不多见,周家几乎没怎么注意过他们。与周家有来往的人至少是四品官以上的家族,如果蓝家的品级不及此,那么他们可能就无法接触到周铭玉这样的人物。因此,周铭玉无法猜测蓝夏清可能来自哪个家族。 提到周家,虽然他们并非皇亲国戚,但却是一家不敢轻易招惹的老牌名门望族。家族势力渗透到大夏各行各业,他们的存在可以动摇整个大夏。他们在京城已经立足了五百多年,经历了几朝的兴衰。说实话,他们的历史甚至比大夏建国的时间还要长。无论是在威望还是资质方面,大夏的皇室都不一定比周家更了解京城各方势力。 然而,在大家族内部,往往存在纷争和暗斗。到了周铭玉那一代,周家的子嗣凋零。周临川作为下一任家主从三岁起就接受各方的教导。他天赋出众,才华横溢,可以说是周家历代家主中资质最为出众、最被寄予厚望的人。然而,命运对英才并不公平,在他弱冠之年就黯然离世,以英雄的姿态默默地死在玉门关之外。 蓝夏清对周铭玉并不熟悉,模糊地听说过周临川,记不太清楚。但如果提到安陵王世子,她肯定能够认出来。 所谓的安陵王是为了安抚京城老牌世家周家而额外资助的世袭爵位,还赋予其圈养一万私兵的权利。周临川在整个小说中出现了几次,以已故的身份存在于女主蓝念微的回忆中,有时候会被人们拿出来崇敬一番。而上一世她只能跪地舔他的朱砂痣,连脚趾都舔不到。 “人都抓到了吗?“蓝夏清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问道。 周铭玉摇了摇头:“还没有确切结论,得等审问完再说。“ 他才出去了一会儿,如果能抓到人并带回来,那说明行动很顺利。但要进行详细的审问至少需要一两个小时。现在这个时间,为了等周铭玉回来,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吃饭。 蓝夏清思索片刻后决定先弄点吃食,其他事可以等填饱肚子再说。不过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来:“虽然小镇没有官府,但是这样抓人审问算不算动用私刑?“ “……算吧。“有时候他还挺佩服夏清这个女孩心胸宽广,刚才还一副紧张的样子,转眼之间就好了。 “那他要是报官……“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周铭玉面带严肃地说道,虽然他平时遵守法纪,但现在却说出了无视法纪的话语,“你不必担心。“ 蓝夏清:“……好的,你注意分寸,别真打死人。” “打死人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从来都有分寸。他们只会遭受痛苦,但我不会让他们死去。毕竟,这些人虽然可恶,但背后盯着蓝夏清的人才是我们真正要找出来处理的。如果我们毫不留情地打死他们,将来可能会被抓住把柄,而对方却会抓住任何机会说我们是无理取闹。“ “你先去忙吧。”周铭玉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柴房。 蓝夏清注视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挠了挠后脑勺,带着桃花赶紧回到厨房去了。 第103章 chapter103 经过短暂的等待,十几个人已经在老爷子那边吃过饭了。老爷子和他的两个徒弟第一次尝试无鳞鱼,但他们下筷时并没有一丝忐忑的感觉。霄飞是第一个品尝的人,他咀嚼了一下那滑嫩的肉,然后就咽了下去。没有任何腥膻的异味,里面加入的青蒜段增添了香气,鲜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比鱼还有滋味!“霄飞眼睛发光,“真是适合搭配酒,可惜!“ 他还没说完,老爷子也吃了两口。虽然无鳞鱼泥鳅的外形不好看,但它确实印证了蓝夏清所说的那句话,“越丑的食材味道越美”,这种东西真的很美味:“乡间的食物还真有些讲究。” 欧阳落本想说这是在田地里捕到的,而不是从山野带来的。但他担心好吃的一被两人吃完,于是他坐在一边端起碗来大口吃起饭来。他一口气就吃掉了四五条。泥鳅老爷子只要了一斤,三个大男人几口就把它吃光了。老爷子生怕被叫完就没有了,赶忙让桃花再上了一盘。 除了这盘红烧泥鳅段,还有几样老爷子过去喜欢吃的素炒菜。几个人开心地大快朵颐,吃得饱饱的。桃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米汤,他们喝了一口,舒服极了。 “要说做饭,还是夏清手艺好。“老爷子在县城呆了半个月,每天都只有稀粥解决。别的菜端上来,那浓郁油腻的味道刺鼻得几乎让老爷子忍不住吐出来。 几乎是第一次,老爷子再也没有吃过县城的食物:“继续走吧。” 吃饱喝足了,自然得走动一下。 老爷子出去转了一圈后就回来了。一路匆忙赶来,他老人家连骨头都差点儿累断了。邓羽拿了一桶水上楼给他,老爷子匆匆洗漱后便休息了。 他休息后,跟来的仆从才开始整理行李。管家姓吕,是老爷子身边侍奉了许多年的老伙计。虽然被老爷子训了几句,但他立刻就息事宁人了。从京城到老宅,他都想不出办法让老爷子多吃上一口饭,难得遇到一个做饭做菜让老爷子喜欢的人,他们做下人的供着还来不及,哪里能指望别人做这个做那个? 心里明白,他立即就告诉其他随从,让跟来伺候的这些人对朝逢食肆的人都客气一点。 蓝夏清不知道他们的顾虑,此刻正将卤好的豆腐干挑出来放在一旁晾干。那股香气弥漫开来,桃花和外面劈柴的少年都目瞪口呆。 做虾酱加豆腐干也可以,但蓝夏清喜欢有香味的卤豆干。将卤过的豆干放入黄豆酱中,可以中和一些不适口的味道。蓝夏清从中挑选出十几块饱含卤汁的豆干放在一边,然后切下一大块之前做的腊肉。对着外面偷偷张望的眼睛说:“今天中午吃臊子面。” 除了三娘以外,其他人都没听过臊子面,但蓝夏清要做,他们就觉得一定很好吃。 周铭玉友善地进行了一番询问后,恍若无事的回到厨房。他月白色的丝绸袍子底摆沾了几点鲜红。他慢悠悠地洗净沾血的手指,走进来问蓝夏清:“我来生火吗?” 说起臊子面,有很多种做法,在种花家里就有几种不同的做法。陕西、河南、兰州的臊子面。她不打算做那种非常正宗的陕西臊子面,而是用手头的材料做一份适口的臊子面。 煮面的活交给了三娘,面条是蓝夏清自己手工切的。 在食堂忙得没时间炒菜做饭时,他们都是用面条应付。吊罐里一天到晚有不少汤水,从早炖到晚,以备面条没有汤水。他们也做了不少面条备在柜子里,拿出来正好可以用。 蓝夏清将卤香干、泡好的香菇等配料一一切好,全都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块。周铭玉将锅烧热后,她一勺油倒进去就开始炒臊子。现在还没有洋葱,只能用葱姜蒜和花椒粉提香味。蓝夏清动作迅速,油热后,食材先一一下锅炸炒一遍。 待食材都炒得焦香半熟后,再捞出来。否则,食用时口感不够好。 等食材都处理好后,先炒香香料,然后将荤素倒入一锅中爆炒。炒、炒、炒最能激发食材的味道,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高温快炒至上色再加水闷煮。煮至味道差不多后,加点淀粉水淋在上面,高火收汁儿。不必收得太干,保留一点汤汁淋在面上。 蓝夏清手脚也很快,差不多在蓝夏清这边爆炒好的时候,三娘那边面条也已经煮好了。 蓝夏清就像个食堂的大厨,当三娘将煮好的面条放入鸡汤中时,蓝夏清就一勺一勺地往上浇汤。然后将面端出来让客人享用。六个人各自一碗面,男人吃得多,所以面条要多一些。蓝夏清还要分配汤头,就在这时,老爷子身边的管家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他瞥了一眼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面条,然后说:“掌柜的,有客人来了。” 一屋子人都忙了一整天,还没有来得及吃饭。蓝夏清的眉头紧锁:“门口不是挂了休店的牌子吗?怎么还有人来打扰。” 管家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他问蓝夏清:“掌柜的,你在做的是什么面?闻起来很香。” 蓝夏清做了很多臊子,听到他这么问,便问道:“吕先生要来一碗吗?是用老母鸡的臊子面。” 吕管家中午为了安排事务都没有怎么吃饭,听到这句话自然是笑容满面。 蓝夏清干脆给他盛了一碗面,正准备去前厅看看。却被周铭玉握住了手腕:“先吃饭,邓羽去看看。” 邓羽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每天都盼望着蓝夏清的手艺。他一大碗面已经吃完了。听到话后,他一口干掉碗里的汤,忙不迭地去前厅。 蓝夏清干脆坐下来,注视着那位看起来有些挑剔的老管家吃了一筷子面后,老管家的眼神亮了起来。 吕管家在跟随老爷子这么多年来,尝遍了各种山珍海味,很少有一碗简单的汤面能让他如此惊讶。他抬眼打量了蓝夏清好几眼,心里想着难怪老爷子急着回来,这手艺让连挑剔的老爷子都多吃了一碗饭:“这是什么面?好像在外面没见过。” 他只是随口一问,而蓝夏清却怔住了:“外面真的没有卖臊子面的吗?” 吕管家跟随老爷子游历了北方和西方,也尝试过很多民间小吃。他摇了摇头:“倒是有酒楼和食肆有卖阳春面、素面、肉丝面,但似乎没有人卖臊子面。只看这臊子的浇头,外面的人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这倒是事实,蓝夏清有一双擅长调味的手。即使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在她手里也总是与众不同的味道。 但这提醒了她。如果能成功销售臊子面,说不定比酸辣粉更好做。臊子可以事先炒好,客人到来时只需将面条烫熟,浇上一瓢臊子就好了。 第104章 chapter104 蓝夏清开始考虑西北地区百姓偏爱咸口味的事实。卖臊子面比卖酸辣粉更可行。酸辣粉虽然好吃,但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还找不到辣椒。而酸辣粉之所以能在未来风靡大街小巷,是因为它带有酸辣的口味。没有辣椒的酸辣粉就缺乏了灵魂。 正在她考虑是否要换卖臊子面时,外面传来吵闹声,吃面的几个人都放下筷子。他们抬头望去。 “发生什么事了?”邓羽还在前厅,蓝夏清的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桃花呼噜地喝完最后一口汤,快速跑过去看情况。 片刻后,气喘吁吁的桃花跑回来,张口就说:“掌柜的,外面有人说一定要见您。邓羽说休息也拦不住他,他带了一帮人把食肆门口堵住了。” “是谁?”蓝夏清问道。 桃花摇了摇头:“好像是城里来的人,头领相貌凶恶。” 蓝夏清与周铭玉对视了一眼,双双放下手中的碗筷站了起来。因为有人盯着她们的事情,蓝夏清感到有些食不知味。现在还有人上赶着闹事,更让人心烦。两位主人家都放下了碗筷,其他人也不好再吃下去。在小院里,除了吕管事还在悠悠吃着面,其他几个人也跟了上来。 食肆大堂里坐满了十来个人,东南角边上还有正在修缮的工人,他们相互对视,神色都有些惊慌。蓝夏清让邓羽给他们每人安排了半天的工钱,并分发了一些吃的,然后让他们先回去了。 她转过头看着堂而皇之坐在大堂的不速之客,眉头微微扬起:“不知阁下是……?” 这群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个个衣着光鲜。为首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他站起来像只熊一样,嘴角往下垂,看上去确实不太友善。他的目光在蓝夏清和周铭玉之间来回转动,几次后又回到蓝夏清的脸上,他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吻问道:“你是这家食肆的大厨吗?” “是的。”蓝夏清点点头,“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武安县春日酒楼的着名大师傅,姓娄,别人都叫我娄师傅。”娄师傅的声音洪亮如钟,几步走到蓝夏清面前,就下战书了,“这两个月听商队的人说,林安镇上出现了一个手艺高超的大师傅。自从我开始做菜以来,大半辈子里从未听说过有谁能比得上我。你想较量较量吗?” 蓝夏清原本以为这个人是来闹事的,结果却是来找比试的。她颇为哭笑不得。不过也不奇怪,因为不管哪个时代总会有那些专注于技艺的人:“娄师傅跑了这么远只是为了与我比试吗?” “当然。”娄师傅对蓝夏清随意的态度感到不满,“我们做菜的人,就是靠双手来较量。怎么样?你不敢与我比试吗?” 比试倒是可以。蓝夏清上辈子从十七岁开始参加各种大小的厨艺比赛,数不清。她刚刚赢得了全国川菜大赛的桂冠,算是在厨艺界刚刚崭露头角。如果不是在车祸中穿越到这本书中,她如今应该正在种花家的厨艺界上大展拳脚,与一些有名的前辈们一较高下。 是的,蓝夏清虽然拥有天赋异禀的巧手,但她没有接受过名师的指导。教她做菜的爷爷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爷爷在种花家最困难的年代生活过,他一无所有地创业,年轻时确实有过一些成就。可惜由于没有人继承他的技艺,最后儿子和儿媳去世了,他也只能关闭店铺,带着唯一的孙女回乡。 蓝夏清就是那些科班出身的厨师眼中的野路子。她做的菜口味确实好,但难以被正统的厨师圈子所接受。 过去,她常常去挑战别人的技艺,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来挑战她。不得不说,感觉有些奇妙,但蓝夏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比试可以,但必须有赌注。否则,比试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赌注,”娄师傅不可能招人来比赛而没有东西拿出来,他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如果我输了,我将带领我培养了二十年的弟子们加入你的朝逢食肆。” 蓝夏清:“嗯?!!!!” 不仅蓝夏清愣住了,平时冷静自持的周铭玉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娄师傅未免也太自信了吧?如果他赢了,他和他的一群弟子加入,这不就是强买强卖吗?蓝夏清被他理直气壮的话逗乐了:“娄师傅开玩笑吧,如果你的手艺连我厨房里的杂役都比不过,我就要接收你和你的一群弟子来养着你们闲散?” 果然,蓝夏清应了她爷爷曾经说的那句话,这张嘴真是得罪人。娄师傅立刻被她气急败坏。 “你这小丫头真是太嚣张了!你听说过县城春日酒楼的大师傅洪奕吗?我带着一群培养了二十年的弟子,你竟然还敢嫌弃?”娄师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气急败坏。 他身后那些年轻一些的弟子们纷纷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蓝夏清并非故意的,但她确实对县城的春日酒楼一无所知。她只去过县城一次,逗留不到半天就匆匆返回镇上。她对县城的食肆酒楼一无所知。然而此刻,她注意到娄师傅表现得自信满满,目光转向了他的手。 那双手虎口布满老茧,手指头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显然是做菜的手。再看他身后的徒弟,站得近些的,手也是如出一辙。 蓝夏清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她确实不应该冒失地说话,激怒别人。 外面的食肆已经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真不知道镇上的人有多闲,一有热闹就像苍蝇一样围上来。娄师傅的喊声让围观的人觉得很有趣,他们高声喝彩。 “掌柜害怕了吗?不敢比拼?“ “是啊!镇子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做出像他一样好的菜,让他们看看!“ “说不定比不过呢?毕竟他们来自县城……“ 围观的人起哄声一片。 人们起哄,娄师傅和他的徒弟们更加坚决。 “如果要比试,就得有规矩,“一个身为商人的家伙总能抓住机会,虽然不清楚娄师傅是否是红人。但他趁势带了一群人过来,为朝逢食肆做了大量宣传。蓝夏清看到这情景,心里兴奋不已,“三局两胜。比拼三道菜,公开较量,输了就认输。“ “你还没说输了的赔偿!“娄师傅身后的徒弟不满地说道。 蓝夏清笑着回应:“那么,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向朝逢食肆索要什么好处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小镇上人本来就不多,我们根本看不上你们这个小店铺!“那人立即理解了蓝夏清的意思,嘲笑道:“如果我们师父赢了,你就得交出酸菜鱼的菜谱!“ 原来是为了酸菜鱼而来。 第105章 chapter105 蓝夏清与周铭玉相视一眼,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看来蒋二的事在县城传开了,酸菜鱼声名远扬。县城的食肆酒楼盯上了这道美味,想要把它带到县城去卖。 “可以,“蓝夏清干脆地点头,“但我怎么知道你们值不值酸菜鱼的菜谱?“ “你!!“ “我来做你们的评委如何?”在二楼的扶梯上,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老爷子大声说道:“比拼要有评委,否则各执一词,最后谁输谁赢还没个准数。” 蓝夏清本想找崔主簿的。崔主簿在林安镇和武安镇都很有声望,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老爷子开口了,蓝夏清当然不会拒绝。 “不行!“蓝夏清未作拒绝,娄师傅师徒不敢相信,“这是住在你酒楼里的食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偏袒你们?“ 老爷子对他们的计较样子感到很气愤。他挽起袖子,迅速从二楼冲了下来。蓝夏清担心他会太急,一头扎下去弄伤了头。蓝夏清心里暗笑。老爷子因为气急败坏,还真一脚踩空了一级台阶,身子摇摇欲坠。幸好周铭玉及时伸手扶住,否则肯定会出事。 把老爷子扶到一旁后,他尴尬地闪避着眼神。蓝夏清知道他的孩子们的性格,立马道:“那就找镇南那边的崔主簿如何?还有几个豪绅也在镇南那边。“ “崔主簿?“老爷子他们不认识,但却听说过崔主簿,“县城县衙的主簿?“ “当然是他了。“蓝夏清笑了笑,“前段时间,崔主簿亲自来过朝逢食肆跟老爷吃饭,离县城还没回去呢。“ “啊?哦……“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老爷子脸色不太好看,对这人选当然没有反对意见。毕竟他们都清楚崔主簿对美食的品味。在县城,崔主簿经常光顾娄师傅的酒楼。每个月至少来春日酒楼吃上五六回,每次都要见到娄师傅。蓝夏清一提到崔主簿,他们立刻就放心了:“崔主簿确实很合适。” 娄师傅和他的几个徒弟凭着自信昂起下巴,决心必胜。 蓝夏清点了点头:“好的,既然定下了,那我们食肆就不请你们了。我们的店目前还在休业中,请慢走。” 师徒们对这个食肆并不感兴趣,因为它比春日酒楼的规模还要小,甚至不到其一半。虽然在林安镇这样的小地方算是较大的,但与县城的大酒楼比起来,它确实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师徒们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蓝夏清笑了起来:“从现在开始有人帮忙了。” 周铭玉看着她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出声。没错,白白有人上门来帮忙,谁能不高兴呢? 刚才那群人虽然看起来威势汹汹,声势浩大,但其实并没有显示出恶意来。否则周铭玉也不会让蓝夏清走在前面。他缓缓松开自己扶老爷子的手,这一松手老爷子就翻了个白眼。那个脾气不好的老头对此毫不领情:“松开松开,我自己站得住,用不着你扶我。快松开!” “你就别像个木头一样站着不动。”蓝夏清扭头瞥了他一眼。 “哎,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老爷子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刚才差点从二楼摔下来让他丢了人,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不提起。可这个小丫头却一直纠缠不休,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爷子气得手指指着蓝夏清,但蓝夏清并没有理会他。她把手放在桌子边缘轻轻敲了敲,心里开始计划起来。 目前她手中的存款大约有六十七两银子。在林安镇这些银子足以买下三家像朝逢食肆这样大的店铺。但是去县城的话,不仅店铺价格贵两倍,而且对于一个陌生的地方,准备工作也需要花费不少银子。 蓝夏清原本的打算是至少存够一百两银子,然后去县城找一家好位置的店铺。不像在林安镇那样直接购买,她在县城的计划是先租一家店铺。但这前提是她手下有可靠的厨师。没有厨师,她开了店铺,生意也开不起来。而娄师傅正好自己送上门来。如果他真有几分本事,她在县城开店的计划就可以考虑着开始筹备了。 周铭玉缓缓坐到她身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蓝夏清斟了一杯茶,然后缓缓推到她手边。 蓝夏清沉思着,没注意到自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喝下去才发现不对劲,抬眸时对上了周铭玉的脸。 他们四目相对,那个男人清澈而专注的双眼宛如深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明亮而微笑的意味。他就坐在她身旁,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特而清新的气息。周铭玉是那种相貌不错的人,尽管原本他的相貌就足够迷人了。但年岁渐长,他的五官越发出色。尤其是身体逐渐康复后,他那原本苍白的嘴唇变得红润。此时唇色鲜红得宛如涂上了朱墨,偶尔一瞥,竟然还有一颗晶莹的唇珠。 蓝夏清下意识地低下头。顿了一下,她又顽强地抬起头,仿佛要直视着他:“怎么了?” “没事,”周铭玉仿佛没有察觉到蓝夏清注视他嘴唇的目光,语气淡淡地,但眼底却藏着一丝微笑,“喝点茶,等会再补一些东西。” 蓝夏清:“……”这语气怎么跟父亲似的? 无论他是不是她的父亲,周铭玉的所作所为都很像父亲了。他发现这丫头专注于一件事时非常执着,眼中无法看到其他东西。如果他不跟在她身边监督,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蓝夏清敷衍地点了点头,轻轻抿了抿鼻子,默默地将脸转过去。 周铭玉原本没觉得怎么样,看着她那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反而笑了。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在两人对面的位置上:“我做评审哪里不好?区区一个崔主簿能和我比公正?” 蓝夏清瞥了老爷子一眼,感到非常无语。但她也知道这老头儿就是个小孩子脾气,翻白眼回应道:“平常吃我做的菜还不够?非得尝尝娄师傅的手艺?也不是不行,老爷子你出点钱给我买些香料,我就能战胜他们所有人……” “哎?我还得出钱?”这实在太穷了,好像连香料都买不起。 “当然,如果您真能如此慷慨,我们自然会非常感激。”实际上,她很有可能买不起。蓝夏清一直心心念念的辣椒,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如果找到了,估计会是一种稀罕物,价格会很高。想到这,她回想起曾在县城后厨见过的那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公子,深夜做出的辣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菜。那肯定是有辣椒! 老爷子对蓝夏清所说的辣味菜肴一口就咽不下去,犹豫地问道:“怎么?那是好东西?” “当然是!”蓝夏清看到机会,眼睛闪亮了,“如果有了那东西,我能做出许多新奇美味的食物!” 这话引起了老爷子的兴趣。他住在这里本就不愿意离开,只是为了能吃得好吃。因此,他立刻变得有劲儿了,转头指着一个小仆从让他去找欧阳落。 第106章 chapter106 运气有时候真是难以预测,否极泰来这句话一点不假。刚因一场官司惹上麻烦,现在忽然就有了解决办法。欧阳落站到蓝夏清面前有些犹豫地挠了挠脖子,他还真了解这个:“有,有。这个东西好像是张羽织从一个西域的客人那里得到的,至于是否还有就不好说了。” 没有现货倒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辣椒! 蓝夏清兴奋得差点伸手拽住欧阳落的袖子,但周铭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拉了回来:“没事,如果能联系到那个西域的客人,东西还是能找到的。” “老板想要这个东西?”欧阳落这段时间一直陪着老爷子,天天吃喝玩乐,眼睛都肿了一圈。此时迫切地想找点事情做,于是他主动提出:“我正好闲着,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那太好了!”蓝夏清正为没有人能打听消息而烦恼,“如果欧阳公子能找到,以后你在朝逢食肆用餐,就全免费。” “哦!”这算是真心话还是不实之词呢?欧阳落笑了一声,立刻答应了。 确认了辣椒的存在,也找到了线索。蓝夏清的心情明显变得灿烂起来。即使是后院里那个企图将她卖到妓院的歹徒,都不能让她难过了。蓝夏清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地回到后厨。老爷子喜欢看蓝夏清忙碌的样子,明明她在工作时不说话,但他总觉得内心平静。 蓝夏清挥了挥袖子,大摇大摆地跟上前去。这姑娘还说要做虾酱,他可得去瞧瞧。 人走得远了,大堂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周铭玉目送两人的背影走远,突然扭头问还未离开的欧阳落:“不知道欧阳公子今年多大了?” 他的问题来得很突然,欧阳落一愣,回答道:“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比我还大两岁呢。”周铭玉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意味,“那你应该已经该成家立业了。” “尚未,“欧阳落说到这里,一脸愧疚,“年轻的时候不知事理,沉迷于酒色之中。结果连累妻子早逝,家中只剩下一个儿子,无人照料,闹得很乱。” “哦,“周铭玉淡淡地应了一声:“你应该早点定下来,再找个贤妻才是。” “是啊……“ “……“ 这两个平时几乎不说话的人进行了一段奇怪的对话。 周铭玉微笑着说了一句“有事要忙,失陪”,向欧阳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欧阳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怪异地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这个冷漠的朝逢食肆东家还挺热心肠。 比试定在三天后,在朝逢食肆举行,厨具和食材需要自备。不过在比试之前,蓝夏清和周铭玉还得先回村里一趟。拖了几天,翠花婶子作为安婆子的亲妹妹和安泰村人,需要在安泰村的墓地下葬。在这之前,安婆子挣扎了很多天,鼓起勇气要去张家村为亲妹妹讨个说法。 当年那个换了她妹妹的张李氏,以及这些年对她妹妹被张家虐待压迫,她死了也要为此讨个公道! 老两口自己去是不行的,没有人撑腰,说不定会被张家人打了。这件事必须由蓝夏清和周铭玉一同出面。而且,为了场面上的气势,蓝夏清建议带上他们买回来的四个仆人。可能还得向老爷子借一些人手,因为张家那边涉及四代人的大家庭,没有一些人来凑数是不够气派的。 这件事周铭玉来处理就可以了,蓝夏清这边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开始炒虾酱。 这个虾酱是爷爷自创的,算不上什么高级的东西,但味道无比独特。蓝夏清切了一些带点肥的肉成指甲盖大小的丁,泡好的香菇也切成丁,卤好晾干的卤香干也要切成丁。香菇切丁后还要稍微涩干一些,不用像干蘑菇那样干燥,但也要挤去水分。 炒虾酱的第一步是先将肉丁的表皮炸焦,让它们在口中有点嚼劲。 嗞嗞嗞的油热了起来,屋子里充满了肉香。老爷子刚吃完饭没多久,却蹲在炉子旁边伸着脖子往锅里看。一边看一边还不停地嘟囔:“这是要做什么?炸肉吗?” 蓝夏清忙得热火朝天,这老头子还过来碍事。要是她脾气不好,估计连个厨师都会撅他。 但老爷子一点都没有自觉,眼睁睁地看着蓝夏清把炸好的肉丁捞出来,又开始炒虾。虾的气味很腥,但一倒进锅里,味道立即转变。透明的虾壳在眨眼间变成了红色。用现代的话来说,那种富含蛋白质的香味真是诱人。比炸肉丁还要香,使得老爷子的眼睛发绿。 “这个东西好!这个东西真是味道太好了!“他还没有尝呢,就在一旁不停地说个不停。 虾也不需要炒得太熟,虾壳变红后就可以盛出来了。接下来是加黄豆酱。原本蓝家爷爷的做法里要放至少一瓶剁椒。但现在蓝夏清手头上没有辣椒,更别提咸辣的剁椒了。只能加盐、酱油和糖,让黄豆酱的味道更浓郁一些。等到黄豆酱冒泡,再将虾、肉丁和香菇丁放进锅里翻炒。 就在蓝夏清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而贺家在远方的金陵氛围有些沉重。 贺五带着一口棺木浩浩汤汤地抵达了贺家。早在正月里就有传闻说蓝夏清的遭遇不太好。但正所谓眼见为实,当贺老太太真正看到棺木的那一刻,她一下子吓昏了过去。 贺家的众人怪异地盯着这口已经散发异味的棺木,贺家的大儿媳苏氏此时搀扶着下人的胳膊。她看着那黑乎乎的棺木,感觉心口怦怦乱跳,脸色变得苍白,腿脚也不稳。立刻命令亲信人将她扶回自己的院子。 她回到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府中的所有人,严禁提及大少爷林子冲驱逐蓝家表妹的事情。谁要是敢提一句,她愿意亲手撕碎那人的舌头:“听好了,这件事与大少爷无关!这事与你们大少爷无关!这事与我们贺家的嫡长孙没有半点关系!是蓝夏清自己无能,在与庶女争吵后自己离开贺家,并不是我们大少爷逼迫的!” 第107章 chapter107 底下的仆从哪敢违背家主太太的话,立刻一致表示:“事情与大少爷无关。他是一个夜以继日地读圣贤书,尊敬长辈,与兄弟友爱的君子,怎么可能对内宅的小姑娘生气?自然与大少爷无关。” 贺家的大媳妇的意见就是贺家的意见。贺老太太醒来后亲自趴到棺木上大声哭泣,上气不接下气,却没有纠正大儿媳的行为。 外孙女是贺老太太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但大孙子也是贺家的根基,是贺家下一代的希望。大孙子是合法长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名声。整个金陵城,除了盛家的那个年轻人,再也找不到与贺家大孙子相提并论的青年才俊了。这事关贺家的未来,贺老太太不仅舍不得,贺家的男主人也决不能容许他的名声受损。 贺太爷直接下令封口,严禁任何人议论这件事。虽然他也为亲外孙女的死感到伤心,但外孙女毕竟只是外孙女。为了表示对这件事的歉意,贺太爷发了一通雷霆之怒。最终,大孙子只是被罚去祠堂跪了一夜而已。 一夜过后,关于蓝夏清失踪的事情就这样匆匆落幕了。 在这期间,蓝念微躲在贺家客院,几乎不敢露面。她让身边的下人悄悄为她取三餐,绕道去大厨房准备食物。实际上,她对贺五带回来的那个棺木并不太相信。她亲自去关外找过,明明在正月的时候就撞见过一回。 那个人包裹得像个乞丐,但眼睛无法欺骗人。 她内心怀疑却不敢言说,更不敢冲到贺家人面前揭穿。首先,贺家人如今已经忘记她是幸运的。如果贺老太太回过神来,说不定会对她采取行动。不仅仅是贺老太太,贺家的大太太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如果她冒然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其次,蓝夏清“死了“比真的死掉要好得多,否则蓝家和贺家都得花时间和精力来找人。如果不小心找到了,蓝夏清真的回来了,对她来说将是个麻烦。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不希望蓝夏清还活着。不过,暂时不需要担心蓝夏清,蓝念微抚着心口,忍不住又叫来贴身的丫鬟问道:“今天盛夏泽也没有派人来问候吗?“ 已经快一个月了,本来盛夏泽答应回来后就会和蓝家提亲,却突然对她不闻不问。 盛夏泽不是个不守信用之人,他被称为金陵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自然不是傻瓜。事实上,尽管盛夏泽很少干涉女子内宅的事情,但他出身于大家族,对家族内的争斗心知肚明。盛夏泽从未认为蓝念微是个天真无邪的庶女。 如果将蓝念微当作庶女看待,那么很多事情将显得过于幸运和巧合。确实如崔五所说,蓝家有嫡亲的外孙女都不疼爱,却偏偏宠爱一个贱妾所生的庶女。其中缘由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血脉亲情是与生俱来的,一个男子如果违背亲情去偏袒另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子,那只能是对这个女子有意。 不用说贺冲对蓝念微有何心思,蓝念微这个外人能在贺家比亲外孙女还过得好,她不可能不了解贺冲的心思。然而,蓝念微心知肚明,并且享受其中。 盛夏泽并不是那种对女子操守要求严格的世家子弟,但是对于选择妻室来说,这一点是不可避免的。显然,蓝念微在这方面无法达到他的要求。再加上对这段西行的点点滴滴思绪万千,盛夏泽感到不安。他当初答应去蓝念微家提亲,但他对妻室的恳求才做出这样决定。 由于无法兑现承诺,盛夏泽没有脸面见蓝念微,所以自然也没有上门询问蓝念微的状况。 蓝念微见不到盛夏泽,心里不禁胡思乱想。金陵出美人,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蓝念微虽然也长得漂亮,但再漂亮也会有人审美疲劳。尤其男人喜新厌旧,蓝念微缩在后院见不到人,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她总是担心盛夏泽遇到别的女子,忘记了她。 “你说盛夏泽在做什么呢?“她问身边的丫鬟。 蓝念微住在贺家这一年半,对盛夏泽付出了很多心思,其他人哪里能明白。一个人,只要受到足够多的关注,就会牵挂着对方,这是不可避免的。蓝念微原先对盛夏泽并没有多少爱意,但是当她花费了足够多的心思之后,自然会对他念念不忘。“他是不是参加城中的诗会?肯定会有伶人演奏伴舞吧?“ 丫鬟又怎么知道呢?她见蓝念微心烦,自然会顺着她的话说好听的:“不会的,即使是在应酬也是如此。盛公子那样受人追捧的君子,肯定不会沉溺于酒色之中。“ “这可说不准,男人都是假正经。名声这种东西,都是为了外人看的,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柳下惠。“上辈子,她的丈夫周临城就是个例子,他多么虚伪,以京城谦谦君子自居,结果院子里稍有姿色的婢女都被他玩弄个遍。 “姑,姑娘……“蓝念微突然说出这样老练的话,丫鬟都被她吓到了,一时间目瞪口呆。 蓝念微哼了一声,一个毫不懂世事的黄毛丫头怎么会懂得呢? “姑娘,您为何如此悲观,您可是盛公子心上的人。即使对其他人不信任,您应该相信盛公子才对。“丫鬟支支吾吾地劝慰她,绞尽脑汁想要安抚她,“这个人可是您早就看准了……“ ……这倒是真的! 虽然说不出其他事情,但蓝念微确实相信盛夏泽是一个好人。毕竟,在上一世,当盛夏泽娶了蓝夏清后,他的后宅一直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状态。除了两个早年留下的通房,身边只有蓝夏清一个人。他早早给通房们服下了一碗药,绝绝后代,所有的子嗣都是蓝夏清所生。两人过着和睦美满的一生。 “嗯,泽哥哥到底在忙什么呢?难道是在备考科举吗?“蓝念微自言自语地想到了科举考试。 在上一世,盛夏泽今年要参加举人科举考试。为了保护她一路西行,他确实耽搁了四五个月的时间。现在为了备考,他需要全心全意、专心致志。 一想到这个,蓝念微心里安定了下来。虽然盛夏泽的品行符合她的心意,但如果他这一生没有官职的话,她也看不上他。毕竟,这一生她必然要正妻加身,必然要光彩夺目地将蓝夏清和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踩在脚底下。如果成不了官家夫人,盛夏泽这个夫君也只能靠一边。 第108章 chapter108 盛夏泽并不知道蓝念微的心思,此刻他确实在专心备考。盛家对他期望很高,绝不允许他在这次科举考试中失败。 盛家的大太太,也就是盛夏泽的母亲杨氏,对着四个月归来的儿子笑容满面,没有责备他一丝一毫。但她转身就开始盘问跟随他出去的仆人们。当她得知盛夏泽为了一个五品侍郎的庶女而耽搁学业时,她差点晕过去。她关上门,摔了十多个瓷器,才把这口恶气咽下去。 什么脏的,什么臭的,居然敢在她眼皮底下玩花样。她的金贵儿子可不是一个庶女能勾搭的。 于是她立即下令,说盛夏泽这次离家是为了游学,绝对没有和不三不四的女子远赴西北的事情。至于还在贺家的蓝念微,盛家大太太对见她并不感兴趣。只有正经的贺家外孙女才值得她关注,而这个没有亲情、没有背景的庶女算什么东西!她不值得她正眼去看。 金陵的各个家族都有各自的心思,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蓝念微打算利用上一世的记忆和手腕来玩弄这些世家的贵妇和贵族子弟。 蓝夏清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此刻,她已经炒好了一大锅虾酱,把食肆的几个人都馋得口水直流。 就连周铭玉站在一旁都目瞪口呆。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仿佛一勺这虾酱就能让人食欲大开。说实话,周铭玉平时对于吃并没有太多要求,不算是个爱吃的人。但是自从跟随在蓝夏清身边,总是让他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他每天都会盯着柴米油盐那些琐碎的事情,盯着她在灶台上的烹饪技艺。 “夏清啊,这个现在能吃了吗?“老爷子真的受不了了。这个女孩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做出这么多美味的食物! “可以啊,“一口大锅装了差不多两个大罐的虾酱,蓝夏清装完后还剩一小碗,“但是这个你不能吃。“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重油重盐,“蓝夏清看着老爷子风一吹就能吹跑的消瘦身材,“你的胃不好,请不要吃这个。“ 老爷子气坏了,这个女孩总是拿他的消化说事! “那我可以吃吗!“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响亮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梁大姑娘已经很久没见了,脸上戴着面纱,身边跟着两个仆人,硬生生挤到了最前面,“夏清,我父亲刚刚告诉我明天我们就去京城了。“ 蓝夏清没想到她会过来,有点愣了一下:“你的脸好了吗?“ “没有,“梁大姑娘吸了吸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盖上的大陶罐,“但是我马上就要走了。想到以后吃不到你做的东西,我父亲特意允许我出来吃一顿。” 蓝夏清:“……这么说还是我的荣幸?“ “那不然呢?”她依靠着仆人,眼光灵活地占据了蓝夏清的身边位置,碰了碰蓝夏清的胳膊,“给我做顿饭吧?“ 蓝夏清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了。 透过薄薄的纱巾,他还能看到她脸上满满的红包。他想起这位姑娘将要赴宫参加选秀,商人蓝夏清难得有点良心地摇了摇头:“你的脸不适合吃这些。就算给你做,也只能是清淡的汤水。” “啊,我已经吃了好久清淡的食物了~”梁大姑娘有些失望,“就不能做一些丰盛的大鱼大肉吗?“ 蓝夏清不给她留面子:“你不是刚吃了一个肘子吗?“ 梁大姑娘:“……“ 虽然不能给梁大姑娘做一顿美味的饭菜,但是蓝夏清想到她为食肆带来的收入,非常慷慨地送给她一坛虾酱:“你可以带着它上路。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搭配干粮抹一点,仍旧很美味。虾酱是酱料,只需要注意别久放并保持密封,这东西能保存很长时间。” 梁大姑娘闻着香味,顿时感动不已:“夏清,你真好。等我将来发达了,一定会为你的食肆招揽大批客人!“ 蓝夏清向她表示感谢,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赶走了她:“等你回来,我会为你做饭的。” 梁大姑娘更感动了:“你这么说,好像我一定不能选上一样。” 蓝夏清心里想,你带着这张脸被选上才是怪事。但他仍然带着笑容把她送走了。 梁大姑娘突然离开,甚至连脸都还没治好就被梁家送出了林安镇。听说她并未成为武安县的秀女,而是被列入江南金陵秀女花名册。金陵以出美人闻名,大夏国内人尽皆知。因此,金陵的秀女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她们是出发最早、受待遇最好的一批秀女。 梁大姑娘离开后,曹家的姑娘迅速接替了她的位置。每天她都会召集一群小姐妹一起前往食肆用餐。此事暂且不谈后续,接下来说的是送别梁大姑娘的第二天,蓝夏清和周铭玉准备回村。 安家的老两口因为涉及到翠花婶子的事情而受到了不少委屈。张家人便以安家无男丁为依仗,居然为自己做了龌龊的事情却丝毫不以为耻,反而理直气壮地带着一群人冲进安家。张李氏嚷嚷不休站在安家门口,口出狂言,让老两口吃不下饭,睡不安稳。 老两口被人困在家里,差点还遭到殴打。尽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却强忍住没有说出来。如果不是早上送牛奶的任大叔无意间提到,蓝夏清和周铭玉都打算瞒住他们。 所以一大早,两人就启程回村,只留下邓羽和三娘看店。 老爷子立刻不满了。他挑剔得很。这么长时间只吃蓝夏清做的饭,虽然三娘的手艺也不错,但老爷子却不肯吃:“你走了,老夫该怎么办?” 蓝夏清已经等着老爷子问这个问题,她顿时歪了嘴一笑:“老爷子,您可曾尝过农家的小乐趣?” 老爷子冷冷笑了一声,斜睨着她。 “老爷子您或许不太了解,农家有农家的味道。虽然住处可能简陋了些,但吃的还是不错的。”蓝夏清是想借用他们两个威风凛凛的护卫一起回村,去张家讨个公道,必要时先震住那些人。 老爷子其实也清楚蓝夏清的意图,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张翠花的事情,对内情比任何人都清楚。 第109章 chapter109 考虑到乡下的事情本来就是一团混账,安家老两口那可怜巴巴的老实人,他干脆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势而为。尽管处理了牵涉到人命的事情,但两家之间的纠葛他并不打算插手。 “放心吧,我只是借用你们的人来撑个场面。”蓝夏清确实有自己的计划,但她还是有分寸的。 于是老爷子就答应了,带着霄飞和欧阳落跟随周铭玉和蓝夏清一起回安泰村。他本来想多带些人,毕竟要撑场面。但安家住的地方空间有限,多了人也住不下。 既然老爷子要亲自去,他们也就不需要租车了。借用老爷子的马车,一行人回到村子。 马车的速度快,相比之下牛车的行进则缓慢耗时一个多小时,而马车半个小时就能到达。一路上,张头大马和漂亮的马车引来了一路村民的跟随,尤其是住在村头的安家大房。他们看着这气派的大马车停在二儿家门口,几乎要瞪出眼珠子。 “二儿家是真的发达了吗?”尽管听说安木匠一家在镇上做生意,但大房认为安木匠夫妻没什么出息,根本不相信他们能做出什么大生意。之前听村里的无关紧要的人说他们开了一个小吃摊,大房就不再关注。 但没想到突然间见到有贵人上门,让他们大吃一惊! “谁知道呢?”说话的是安家的三儿。虽然大房对安木匠一家不友好,但对三儿来说,他们依然是一家人。平常他们不怎么看得上安木匠一家,不过对他们的事情也并不了解。 “这马车盖子所用的布料,是整个镇上最大的布料店也未必供应得上!” 一个人说完,其他人立即围了上去,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蓝夏清和周铭玉出来了,他们的脸一露,尤其是周铭玉,立刻引起了一阵抽气声。所有人都目睹着这位貌似仙子的年轻公子推开安家院子门走了进去,还口称里面的人为爹娘,这让他们的面庞仿佛被雷劈中般抽搐起来。 “那个人就是安二叔收养的那个病秧子?”一个声音刺耳的妇女以为自己声音不大地喊道,“天哪!他长得怎么样?怎么像仙人一样!” “那姑娘也太漂亮了,天啊,安二叔是不是一直在收养仙女啊!” 带头的张李氏眼睛转个不停,恶狠狠地吐了口痰:“今天你们村的人都在,我作为村里的女家长说几句话!别再往我村里带那个不吉利的东西,她张翠花命苦一条,死了就死了。再敢提到她来我的张家闹事,我绝对会打你,你活该!” 张李氏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她张翠花虽然不是我亲生的,这么多年来都是我张家养大的。养恩胜于生恩,无论怎样,她都是我的女儿。我待亲女儿都不愿意为她处理丧事,你们凭什么管!” “就是!这个倒霉东西,死了还省口粮!”她大声嚷嚷,身后的张家人也纷纷附和。 张家人在村里横行霸道是有原因的。这个家族没有一个口才差的,个个善于狡辩。他们说个没完,把这段时间张家与安木匠夫妇的纠纷说得栩栩如生。话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他们被打了还被欺负了一样。 安家老夫妻气得浑身发抖。可惜他们都不太擅长辩驳,脸都发青却无法辩解。 蓝夏清没有那么多耐心和这些人辩论。道理是跟明理的人讲的,对于这种无赖,再多的话都是白费。她二话不说,拿着一根棍子冲上去就打。另一边,周铭玉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斧子。张家人脸色苍白,再也不敢说什么,争先恐后地冲出安家。 “滚!”张家人离开后,周铭玉手握斧子,露出一副威严的姿态,“这里不欢迎你们,都给我滚!” 看热闹的人笑容僵住,惊恐地看着周铭玉。 周铭玉的耐心已经耗尽,这就是他一年多来不愿和安泰村的人打交道的原因。愚昧、无知,还冷眼旁观。周铭玉手握斧子,纹丝不动地扫视着他们,目光如利剑。他明明身材瘦弱,但是那股气势却吓人至极。所有人都不敢动弹,仿佛被吓住了一样。 片刻后,他们回过神来,再也不敢看热闹,匆忙逃离现场。只有安家的大房和三房还不死心,试图上前和周铭玉拉近关系。然而,周铭玉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噤声不言。 人群很快散去,老爷子和他的两个徒弟才下了马车。但蓝夏清此刻没有时间安顿他们三人,只能先扶着老两口坐下,详细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安婆子带着翠花婶子的尸骨回到村里的当天,径直赶到张家村。她怀着一股愤怒要去找当年抱错婴儿的张李氏,想要质问她,为可怜的妹妹讨个说法。 谁知道他们的牛车还没到张家门口,就被张李氏发现了。可能是内心有愧,张李氏当场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威胁说如果安婆子敢把尸体带进张家,她就用菜刀把老夫妻一刀砍死。在争执中,张李氏把棺材推倒在地,棺材四分五裂,翠花婶子的尸体就这样滚落在地。 这让一向温和的安婆子大发雷霆。 她的妹妹已经痛苦不堪,非命而亡,尸体还经历了这么大的羞辱。安婆子的心中断了一根弦,立即和张李氏打了起来。 当天,张家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去田里干活了,只剩下张李氏和她家病倒了起不来的小孙子在屋里。小孙子躺在屋里,张李氏虽然蛮横,但年纪毕竟大了,比安婆子大了七八岁,早已老得像只老鸡一样。忍不住气愤,安婆子推了她一把,她踉跄了一下,脑袋撞到了东西,留下了一个包。 从那时起,他们结下了仇恨。张李氏抓住机会找安婆子吵架,她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报复不可。 前几次来,安婆子和她的丈夫躲着她,没让她抓到。这一次正好机会合适,她带着一大家子来报复,把老夫妻堵在了家门口。正好蓝夏清和周铭玉回来,否则张李氏非得打死安婆子才能解气。 安婆子的头发被拽得乱七八糟,头上有血。脸上也都是伤,蓝夏清冷笑着说:“你还真是会记仇!” 周铭玉也很生气。本来面容就冷硬得像敷了一层冰一样。 “没事,父母先去洗一洗,我房间里还有红花油,拿出来擦一擦。”蓝夏清冷笑着说:“敢来我家闹事,总有办法收拾他们!” 今天收蔬菜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一时之气而引发的争执。早在那天,蓝夏清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110章 chapter110 朝逢食肆的小吃窗口即将收摊,她准备在那里经营小吃生意,所以需要大量的食材。她知道在城市里买食材确实比村里贵不少,但让安家老两口去村里收菜也不太合适。而且,他们年纪大了,性格又太老实,不如让这些人把菜送到镇子上。虽然结账比较麻烦,但至少能稳定食材的来源。 这一天来到张家村,他们收购了将近一千三百斤的白菜和萝卜。 这些食材虽然看起来很多,但可以很快售出。看着收购差不多了,蓝夏清一行人准备收摊离开。此时张家村还有一些迟到的人,他们没有赶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让他们很着急,因为错过了这个好价格,等他们将来去城市卖,会少赚一百文钱!一百文啊,这让他们心疼啊! 几户人围着安婆子和蓝夏清长吁短叹,蓝夏清笑了笑:“以后再有机会,就往镇子上的朝逢食肆送。只要品质不错,你们可以找我母亲。” 几个人连忙看向安婆子,见她点了点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蓝夏清一行人离开后,已经到了正午。这次机会让张家村的人家赚了一些钱。只要菜品好,无虫无坏的都被收了,只剩下张李氏一家的菜还摆在那里。 张李氏平时在村子里为人横行,经常得罪人。凭他们家子孙众多,村里的人都躲着他们。但是,人多了,生活上也得花钱。他们家每年都把菜拿去城里卖,全村都知道。有些被张李氏婆媳推了几下的妇人站在一边斜眼看着张李氏一家铁青的脸,忍不住暗自笑。 几个人聚在一起低声私语,猜测张李氏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那个大商户。他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只要家里有菜的人都能多买一点,为什么却不收张李氏家的? “有些人做事毒,自然会受到报应。” “是啊,富人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他们刚说了几句,被气势汹汹的张李氏狠狠地瞪了一眼。 大家都知道这家人不好惹,于是纷纷转身离开。只剩下张李氏一家和将近两百斤菜、三四十条鱼,气得她在原地跺脚:“那个姓安的一家到底走了什么运气,竟然能开酒楼?那个姓安的老太婆,还不看看她自己长得什么样。脸皮都耷拉到胸口,竟然还穿丝绸!” 张李氏的媳妇们想起安婆子身上那柔软明亮的丝绸,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原来那是丝绸啊…… 她们狠狠出了一口气,回到村里,周铭玉也结束了摆摊。 他在东屋,蓝夏清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们一行人回来时,看到安木匠坐在院子里锯竹子,嘴里还哼着小调。那锯木头的声音,让人听了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今天周铭玉带着安老汉在村里收虾收鱼,但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原本村里的人只将他们视为镇子上的小吃摊贩,对老夫妻并不十分重视。然而,一旦他们声名大噪,整个村子都知道他们成功了,木匠安老汉在晚年竟然有了财富。安家的亲兄弟姐妹一个个亲热地过来,二哥二弟对他亲切无比。安老汉一直未受到亲兄弟姐妹的待见,但现在终于得到了重视。 安老汉多年来一直期望着家人间的亲情,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安家的亲兄弟姐妹看到他身穿丝绸,对他热情殷勤。甚至让安老汉有些说不出话来,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如今他终于开心地哼起了小调。 今天上午,坐在院子里喝茶的老爷子瞥了一眼蓝夏清,沉声说道:“我肚子饿了。” 蓝夏清:“……”这老爷子真的没眼力见。 发泄一番是一回事,但张家的账并未因此一笔勾销,还有后续的账要慢慢算。 翠花婶子那天从镇子上回来就被埋葬了。农村人对丧事并不讲究,所以安老汉决定将她埋葬在安泰村后山,与她早逝的儿子合葬。这样一来,原本周铭玉准备的一系列丧葬安排都省去了。毕竟,已经埋葬了,不能再挖出尸体重新安葬。事已至此,还是得吃饭。 蓝夏清回头看了一眼收来的这些菜。张家村的一千三百多斤白菜和梁家村送来的鱼虾没少。白菜倒是可以保存,但新鲜的白菜荠菜却放不了太久,天气一热就容易变质。蓝夏清一看到白菜,就忍不住联想到四川泡菜,再次遗憾没有辣椒。 如果有辣椒面,她就可以把这些白菜都处理掉。做好的辣白菜,未来说不定能成为一项赚钱的生意。满心希望着赚钱,蓝夏清带着桃花赶紧进入后厨。之前家里剩下的酸菜还在,也有不少腊肉。蓝夏清不在时,老夫妻过得很艰难,之前蓝夏清备下的米面还剩下一大半在缸里。 时间比较紧张,她也没心思搞什么花样。正好收来的菜里有新鲜的猪肉,她准备切块做面食,做臊子面。既然打算做这种小吃,就试试多种口味。如果吃起来都觉得不错,将来还可以尝试不同的口味来销售。而且这并不难,安老婆是做面食的行家,学会之后,也可以支持起这项生意的发展。 “臊子面?“蓝夏清没来得及告诉老爷子,只是听吕管事提过一嘴。这下他终于提到了?突然蓝夏清说要做臊子面,老爷子顿时高兴了起来。 蓝夏清擦了擦手,拿起一把铁铲和一个篮子,准备去厨房后面的菜园子。 她在去镇子上之前种植了两个菜园子的土豆,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她也花了不少心思。之后去镇子上做生意时,菜园子就由安老汉照料。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菜园里的植物长势喜人。蓝夏清挖了一个小角落,运气不错,挖出了几个土豆。虽然个头不大,但捏一下,颜色非常好看。 正常情况下需要三个月才能收获,还得再多等几个月。再过一个月,估计它们的个头会更大。蓝夏清将这几个土豆放回土中,因为太小还不能食用。 “这是什么?“老爷子好奇地跟过来,蹲在蓝夏清身边。 “土豆。“蓝夏清拍拍手,从地上捡起筐子站起身来。“这是我先前在食肆里卖的西域菜。” 说到这里,蓝夏清恍然大悟。老爷子来林安镇时,土豆已经卖完了,他没有品尝过:“这东西既能炒菜,也能做主食。它是从西域引进的,我试着种一种看看。” 老爷子盯着蓝夏清放在地上的小土豆,实在弄不清楚这东西怎么吃:“是像豆子一样吗?” “不是的。”蓝夏清拿起筐子,起身准备往菜园子走去。“再等一个月,等它们成熟了,我给你做出来你尝尝。” 第111章 chapter111 老爷子对蓝夏清做出来的东西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热情。虽然他没尝过,但听她这么说,他就觉得一定很好吃:“你好好招待我,把我招待好,我替你找辣椒。” 蓝夏清转身闻言滴溜溜一转,立刻带着谄媚的笑容。 老爷子被她的转变速度弄得一时愣住。一口水差点呛到气管里,几乎把他呛死:“你这丫头!” 中午吃的是陕西口味的臊子面,用鲜肉做成了香脆的臊子。老爷子蹲在一边,看着蓝夏清把那几斤肉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块。肥油剁出来就扔进锅里炸,看得惊叹不已。不得不说,老一辈喜欢吃猪油是有一定道理的。这猪油刚一炸,味道就散发出十里香。 村里的人从早上就开始留意着安木匠家这边。有些无聊的人隔着院子就叫安木匠为“二叔爷”,嘴里很甜:“你们家在做些什么好菜啊?这味道,香得让人垂涎欲滴!” 安木匠心情不错,高声回答道:“是我儿媳妇儿手艺好,中午做了面条子来吃啊!” 一时间,好像老安家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家庭。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询问,以前见到老夫妻都不怎么正眼看的人,这会儿也亲切地称他们叔爷。隔着院子交谈,安木匠心里很舒畅,真是没边儿! 整个家庭连同三个徒弟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回去了。蓝夏清和周铭玉把他们叫到客厅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林安镇的蓝夏清并不打算长期留下来,村里的麻烦事太多。老夫妻人太善良,总是被别人欺负。救命之恩犹如再生父母,蓝夏清和周铭玉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老夫妻。从今天的情况看,安老汉对他们那些兄弟姐妹还有所留恋。蓝夏清索性也不指望他能觉醒,只是准备带他们去县城。 首先要让生意起来:“等臊子面开始卖,我准备找个人接替我。我们全家去县城做生意。” “去县城?”安老汉惊讶了。 果然,蓝夏清和周铭玉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叹息。 他们两人没有说话,转而把目光投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安婆子。安婆子经历了这些事后变得豁达了,如今看待事情也更有见识了。她也没有顾及安老汉,只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去吧,当然要去县城。我十五六岁离家,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也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这一句话让人大吃一惊,三双眼睛都看了过去,安木匠瞪大了眼睛:“啊,玉春,你……” “我是生在单州城的,家里经营着一家酒楼。”安婆子不喜欢回忆过去,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父亲会酿酒,我母亲的厨艺很好。武安县城也有酒楼,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是我刘家的。我在面食方面的手艺也不是从什么小饭馆老板那学来的,小时候就跟在母亲身边,看多了也就会了……” 蓝夏清皱起了眉头,周铭玉的目光落在安老汉的脸上。老头挣扎了一阵,叹息道:“那也得有足够立足之本才行。县城并非那么好待的地方。” “当然。”蓝夏清笑了笑,“再过两天,我就跟县城那个厨师谈妥了,臊子面就要开始销售了。” 翠花婶子的事情解决之后,安家一家自然要回镇上做生意。 蓝夏清当天在张家村的那场闹剧并不只是一时冲动,收菜是必然的。她的小吃店窗口竣工后将正式向外售卖。她需要从乡下采购所需的菜品,并以高于镇上市场价格收购,村民则以高于市场价格出售,形成互利的局面。然而,在此之前,蓝夏清还有一场与县城来的娄师傅的比试。 “夏清你有把握吗?“ 这段时间,安婆子一直忧心忡忡地为翠花婶子的事情而分心。现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她终于能够放心一点。 蓝夏清点点头:“当然有信心。” 安婆子知道蓝夏清是个有主见的人,家里最有本事的就是夏清。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夏清一点一点争取过来的。 然而,安婆子还是担心,酸菜鱼毕竟是他们餐厅的招牌菜之一,因为它而名声大噪,被称为朝中有名的菜品。她家以前经营酒楼,安婆子很清楚一道菜一旦成为名菜,将来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很多人来餐厅就是为了品尝这道菜。这次的比试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酸菜鱼是夏清祖传的菜谱。如果这道菜被外面的人学会了,那将是巨大的损失,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有不安。 “比试是何时进行?“ 她现在开始关心其他事情了。 蓝夏清很安慰地说:“明天。” “那个县城的大厨真的那么厉害吗?“ 对于这个问题,蓝夏清说不好。毕竟,任何行业都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蓝夏清虽然对自己的菜有信心,但不能保证外面没有比她更强的人。不过她上辈子就是比赛出身,除了自身实力过硬,还凭借击败了许多声名鹊起的名厨闯出了名声,“娘呀,你不必为这事操心,我有分寸。“ 为了避免耽搁明天的比试,当天下午,安老汉就用牛车把蓝夏清和周铭玉送到了镇上。 老两口原本想在家里休息两天,但蓝夏清实在怕村里那群势利眼的人。安家的兄弟姐妹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他们一走,安婆子和老两口就可能被这些吸血鬼榨干。虽然他们没有多少钱,但被人吸血的感觉实在令人恶心。 他们到达镇上后,蓝夏清找了个借口留下了老两口。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谎,因为她们的餐厅确实有事情要忙。他们刚回到餐厅,娄师傅就上门来了。尽管他们约定了三天后比试,但比试的内容还没有确定。娄师傅自觉给了蓝夏清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商讨比试的具体细节。 蓝夏清问道:“娄师傅,你打算如何比试?“ “如果由我决定,当然是比红案了。毕竟我是红案大师傅,我会拿自己擅长的菜来比试。不过既然是比试,不能完全按照我的意愿来,我来这儿就是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蓝夏清皱了皱眉头,想了一想,然后说道:“这样吧,明天的比试有三道菜。一道荤菜,一道素菜,类型不限。你们都可以拿出自己拿手的菜式来做。最后一道菜的食材由崔主簿决定。具体如何烹饪可以根据个人的想法来,你觉得怎么样?“ 娄师傅盯着蓝夏清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竟然有如此清晰的思路感到惊讶。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目送娄师傅急匆匆离去,蓝夏清想了一会儿,然后找来桃花一起去梁员外家探访。 第112章 chapter112 说起来,梁家大姑娘自从那天傍晚来食肆找过蓝夏清,就再也没见到她了。蓝夏清站在梁家后院门口,心情有些感慨。 古代的姑娘一旦出嫁,可能就要一辈子离开父母。梁大姑娘指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林安镇,她的父母和兄弟可能也一辈子见不到她。 蓝夏清心里感叹不已,门吱呀一声开了。杨婆子还是开了门。自从朝逢食肆开张以来,蓝夏清过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杨婆子习以为常地笑着问:“找马厨子吗?“ 蓝夏清接过桃花递给她的一小包点心:“马厨子在吗?我想找他谈些事情。” 杨婆子接过点心,立刻笑得眉开眼笑。这也是她特别喜欢蓝夏清来的原因,蓝夏清善于与人相处。 每次来总会顺手送她些小吃食,虽然价值不高,但收到礼物谁不高兴呢?而且如今买东西都要花钱。杨婆子开了门,引蓝夏清去了后厨。 后厨的马厨子看到蓝夏清过来有些吃惊,他问道:“酸菜都吃完了吗?” 那么多,四大罐呢! “不是,我是来找你谈一个生意。”蓝夏清看出他脸色有些变化,赶紧说道,“是正经的生意,不是别的。” 蓝夏清找他谈的事情是她准备办一个类似于腌菜厂的古代作坊。娄师傅在这次过来给蓝夏清提了个醒。酸菜鱼的名声通过这件事传到县城去,自然能传得更远。 酸菜鱼要做也不算难,吃的人多总会有人模仿。古代没有专利的概念,与其等别人学,她不如公开将酸菜鱼的菜谱以抽成的方式出售。 这样不费太多精力,也能定期获得收入。再说,蓝夏清觉得今天吃过的酸菜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而这酸菜正是由马厨子亲手制作的。她可以供应酸菜给购买菜谱的人们。这也是一项收入。 奸商这个称号并不是说着玩的。蓝夏清年纪轻轻就能经营连锁火锅店,自然有着某种赚钱的才能。 于是,蓝夏清将来找马厨子的目的告诉了他。 马厨子听了半天,有些迷糊地说:“安掌柜愿意用我的腌菜,这是看得起我。你想要多少我都能腌。这并不值得太多银子,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将来不仅是为我个人使用,还有供给别的酒楼使用。”蓝夏清知道他没听明白,“我这边你不愿意收钱,但是以后其他人会大批量地来找你,你也不要钱?” “别的酒楼也会使用我的酸菜?”马厨子吃惊了,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酸菜突然变得这么有价值。 “这你不必操心,”蓝夏清眼中闪着奸商的光芒,“我有办法让他们使用你腌制的酸菜。我问你,这个酸菜作坊你愿意干吗?如果愿意,那就要尽快办起来。” 马厨子虽然没有弄明白,但蓝夏清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将朝逢食肆经营成远近闻名的饭店,这本事是确实的。 他思索片刻,想着自己一直做着老实巴交给员外家做饭的长工,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也没有能力赚大钱。但腌菜也并不是多难的事,安掌柜如此自信地答应下来,他就应允了。 “场地和工人方面我来提供,你只需要负责配方。也不需要整天在作坊里耗着,其他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只需要把别人订的酸菜腌制出来就行。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时候算你的手艺入股,占三成股份。这个作坊我占据四成股份,剩下的三成股份归我父母。具体作坊如何运作,到时候你再来了解。” 马厨子虽然不太了解经营,但他摆摆手说:“安掌柜既然这么说了,我听你的。” 来到林安镇这个小地方,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可以说,恶人真的很恶劣,但老实人又是真的老实。 蓝夏清有些无奈,她虽然着迷于财富,但并不至于心黑。 于是她再次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我让你教那些人,不是为了让他们盗用你的本事。这个作坊的三成股份是你的手艺回报,你拿着不要推辞。” “知道了知道了,”马厨子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我都听见了。不就是教几个人腌菜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藏私的本事。到时候,我会听从你的安排。” “好吧。”他这么爽快,蓝夏清就不再啰嗦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事情办好后我再叫南奴来。” 事情交代清楚,蓝夏清没有再久留。她带着桃花从后门离开了。 梁员外家在镇南,如果他从这回朝途中想要缩短路程,就必须经过一条长巷。这条长巷听起来似乎十分和平,但实际上却并不安宁。 离镇南这边还算相对平安,附近居住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家中都有仆人。流氓也不敢来这边拦人。 但是一离开镇南这一侧的巷子,情况就不好说了,因为那边是商业区。每天都有各色各样的人,蓝夏清每次经过都感到惊恐不安。 说起来,周铭玉抓到的那几个尾随她的人还被关在柴房里。他们回到安泰村已经有几天了,蓝夏清不知道三娘是否给那几个人送食物。如果他们饿死了,会不会说周铭玉杀了他们呢? 蓝夏清加快了脚步。 结果,她刚走过杏花巷,眼前突然冲出来一个黑影。那个黑影跑得又快又急,直接撞到蓝夏清怀里,险些把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撞飞出去。 桃花不知从哪里找了根棍子,迅速冲了过来。蓝夏清摸清了怀里黑影的体型后,连忙大声喝止:“桃花,不要动手!” 桃花差点就把棍子砸下来了,她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楚撞到蓝夏清身上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卷发小男孩。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比街上的乞丐还要脏:“店主,这个小乞丐是怎么回事?” 蓝夏清紧紧抓住小男孩的后脖子,急忙把他拉开,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这孩子长得太丑了。 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蓝夏清摇了摇头,拿着这个瘦得像小猫一样的男孩子,将他的脸对准了自己的眼睛,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你又饿了?” “你去哪儿了!”小男孩毫不客气地质问蓝夏清,“昨天你不在。” 小屁孩儿真是不客气,挺着小肚子质问蓝夏清。蓝夏清被他理所当然的口气逗笑了。她难道除了在后院等着他往自家扔石头,什么别的事都不做吗? “店主,这个孩子是谁家的?”桃花听出蓝夏清亲切的口气,知道她对这个孩子很熟悉。她盯着小男孩看了很久,他的皮肤虽然黑黑的,但与街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他满脑子的卷发,就像南方奴隶一样。 蓝夏清哪里知道呢?天色已晚,她平息了怒气,拽着这个孩子径直朝食肆走去。 第113章 chapter113 这个孩子看起来大概四五岁,抱起来几乎没有重量。蓝夏清啧了一声,嗤笑着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带回家养流浪的小动物。”上辈子她总是把流浪的猫带回家,结果整个家都没有自己的空间了。 这个小家伙以前如果吃饱就会跑,但这次蓝夏清抓住他,他也没有挣扎,老老实实地被她带回了食肆。 刚刚进入食肆的后院,蓝夏清就准备把小男孩丢给三娘去洗漱。实在是太臭了,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弄出这么刺鼻的味道。 蓝夏清准备把他放在三娘怀里的时候,这个小家伙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他像个秋千一样在蓝夏清手上来回荡,一点也不让三娘碰他。 三娘抓也抓不住,碰他一下他就像杀猪一样大声尖叫。蓝夏清被他的叫声弄得头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三娘去烧些热水送过来,我自己来洗他。” 话刚一落,这个家伙就不叫了,老老实实地挂在蓝夏清的手上。 能够稳稳地握住他,要感谢之前在灶台上做的活计,否则蓝夏清可能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抱他。她夹了他一下胳肢窝,让三娘拿来了一个洗肉的木盆。 反正天气也不算冷,现在是四月末五月初,就让这个小孩儿在院子里洗洗吧:“桃花去找一套衣服来,先借给他穿一下,以后再给你补新的。” 桃花一听说有新衣服,眉开眼笑地立刻跑去了。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小男孩双手抱胸,很倔强地说。 然而,蓝夏清的善心止步于将这个小男孩带回家这一刻,没有多余的仁慈:“那就光着身子,自己选择。” 小男孩鼓起了腮帮子,陷入了沉思,最终在蓝夏清坚定无情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他鼓着腮帮子不高兴,欲言又止了半天,话都咽进肚子里:“哼!” 烧热水并不难,不到一刻钟三娘就端着热水送来了。蓝夏清知道这个小孩脏兮兮的,所以她还特意拿了香皂来。蓝夏清看着香皂,向三娘投以赞许的目光,然后在盆里加了些凉水。她摸了一下水温,觉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把孩子洗干净,放进木盆里。 这个小鬼头一直尖叫着,但被蓝夏清彻底洗净后,他变得干干净净。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在脏的时候是黑乎乎的,但洗净后竟然变得雪白雪白的,如同白玉一般。他的卷发在湿润后更加卷曲,眼窝很深,蓝夏清注意到他的眼睛竟然带着墨蓝色。清澈得就像黎明前的天空一样,他睁大眼睛盯着蓝夏清。显然,这是一个异族孩子,比南奴更纯血的异族孩子。 正好周铭玉从外面走了进来,被小鬼头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快步走进来看到蓝夏清手中的光溜溜的男孩时,他惊讶地说道:“这是谁?“ “我在街上捡到的,“蓝夏清撇了撇嘴,“喂了一段时间的野猫,吃完就走了,还很凶。” 周铭玉走近,目光落在男孩墨蓝色的眼睛上时眼神微微闪烁。他的靠近让男孩不自觉地龇起牙齿。 蓝夏清一巴掌扇在男孩屁股上,他瞬间变脸。 “你从哪里捡来的?“周铭玉的出身决定了他的见识比一般人要广。虽然这种眼睛的颜色不常见,但他见过。 在西域的北部有一个凶煞善战的国家,那个国家的人人皆兵。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都勇敢善战,即使是大夏的镇西军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那个民族王族的眼睛就是这种特殊的颜色。只是那个王族的后裔并不多,每个后裔都非常珍贵。他们不会允许这样小的王族子嗣流落在外面。 “在街上啊。“蓝夏清接过桃花递过来的小裙子给孩子穿上,“他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真可怜。“ 周铭玉挑了挑眉毛,再次瞥了一眼男孩。 男孩朝他咬了一口,嘴里咕哝着,脸颊虽然瘦削,但还带着宝宝肥。尽管他努力摆出强横的表情,咕咕叫的肚子却暴露了他的窘迫。 他脸颊瞬间变红,像一条带鱼般不自在地扭动着。 蓝夏清差点没把他掉下来。她用手按住这个过于活跃的家伙,翻白眼把他抱起来:“行了行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别吵了!“ 男孩嘟哝着,感觉丢了面子,转而不加区别地攻击:“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白脸!“ 突然被指责,蓝夏清的脸红得像个苹果。她像做贼一样捂住男孩乱叫的嘴巴,连忙跑出去找周铭玉,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幸运的是,周铭玉没有进来,他站在门口。反射光线照射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双眼格外明亮:“夏清,你准备收养这个孩子吗?“ “啊?“蓝夏清只是把这个小家伙找回来,说收养就太严重了,“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啊…“ 一句话让走进来的安婆子目瞪口呆。她把木盆放在灶台旁边的木桌上,左右看了看蓝夏清和周铭玉,突然拍了拍大腿:“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铭哥儿,夏清来我们家已经几个月了,你们俩的婚事该办了!“ 蓝夏清的脸又红了,她打断了周铭玉开口的机会:“母亲,我和铭哥儿哪来的婚事?他没跟你说吗?他把我当亲妹妹看待,我们没有打算结婚。“ 话音落下,周铭玉的脸很不寻常地僵硬了。 他笔直地站在门口,逆光下看不清表情。但他僵硬的姿态仿佛一根修竹,一动不动。安婆子呆住了,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虽然一开始蓝夏清的相貌不太好,但这半年来,夏清展现出的优秀品质众所周知,而铭哥儿却这么说! “铭哥儿?“安婆子心里不高兴,但嘴上不敢说重话。虽然周铭玉称她为母亲,但她清楚这个孩子身上有着贵人的气度,他无法留在安家,不是一个可以在这里停留的人物,“你……“ 周铭玉许久没有说话,那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蓝夏清。很久很久之后,他转身离开了。 第114章 chapter114 周铭玉刚走开,地上的小萝卜头扯了扯蓝夏清的胳膊,大声说:“我肚子饿了!” 蓝夏清的目光从周铭玉远去的背影上收回,在锅里拿出一碗蒸蛋递给小孩。接着,她为他炒了一小碗饭,还做了一碗萝卜排骨汤。 小孩满意地吃了一小碗香滑的蒸蛋,然后开始吃炒饭。尽管他看起来瘦小,但吃起东西来却十分利索。他毫不保留地把所有食物都吃光了,就像一只狼崽一样。吃完后揉着鼓胀的肚子,他问蓝夏清:“还有那甜甜香香的奶吗?我想喝一口……” 蓝夏清不满地回答:“没有了,如果你不怕撑死,随便吃!” 小孩被蓝夏清的回答没有生气,揉了揉眼睛,蹭在蓝夏清腿上说自己困了。 蓝夏清看了一眼天色已晚,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在食肆后院的几个独立屋里都有人住,一时间她不知道把孩子送去哪里睡觉比较好。她考虑着桃花年纪还小,孩子也不过是个孩子,所以她打算把孩子送到桃花和三娘的屋子去。没想到刚一送去,孩子马上又跑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冲向蓝夏清的屋子。 “我要跟你一起睡!”孩子坚持道,“其他人身上都有味道,我不想跟他们一起睡!” 其他人虽然不如蓝夏清每天沐浴,但也是四五天洗一次。哪有味道? “哪里有味道?你自己不想想刚才自己有多臭,还嫌弃别人!”蓝夏清不惯孩子的挑剔,把孩子赶出门外准备关门,“你想睡就睡,不想睡就没有地方睡觉!” 本以为孩子被这样吓唬一句就会老老实实回去,没想到蓝夏清关上门坐了一会儿,发现孩子还躺在门口,已经靠在门槛上睡着了。他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只小猫咪。蓝夏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是不是有点过了。 “你准备抱他进去睡觉吗?”周铭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拿着灯笼看着蓝夏清准备抱起孩子。 蓝夏清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周铭玉:“铭哥?” “嗯。” 周铭玉的脸上只有半边被灯光照亮,双眼深深地藏在阴影中。他紧紧地注视着蓝夏清,脑海中似乎有很多想法。片刻之后,他突然蹲下来,将脸凑近蓝夏清的面前。他离得如此之近,呼吸彼此相闻,突然他问了一句:“夏清,你觉得我长得英俊吗?” 蓝夏清屏住呼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人,真是奇怪。 蓝夏清推开他脸上的鱼眼,拎着小孩子回到屋里,然后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室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 周铭玉:“……” 他盯着紧闭的门看了很久,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月光透过天井照在蹲在蓝夏清房门前的男人身上,周铭玉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声音清脆轻柔,仿佛皎白月色洒满整个天空。他弹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拿起地上的灯笼,然后转身轻快地走回屋里。 有时候过度反应也是关心的一种表现。周铭玉走得很轻快,感谢父母给他带来了出色的外貌。 一阵风吹过,明亮的月亮被云层遮住,周铭玉抬头看着黑暗的屋子,也吹灭了灯。灌木丛中传来虫鸣和蛙鸣声,一片宁静和平。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蓝夏清就起床准备材料。 今天是与娄师傅约定的比试日。虽然地点在林府,但前两道菜的食材需要自己准备。崔主簿可以做评判,但不会承担两人比试的任何费用。 虽然蓝夏清已经决定将酸菜鱼的食谱卖出去,但这场比试必须赢。只有声誉足够响亮,价格才会更高。蓝夏清考虑了很久,准备按照崔主簿的口味做两道菜。作为荤菜,选择了东坡肉,作为素菜,选择了改良版的麻婆豆腐。虽然没有辣椒,但蓝夏清打算通过充分发挥麻味使麻婆豆腐更有特色。暂时用茱萸代替辣味,茱萸的辛辣程度正好适合古代人的口味。 所以清早她起来干煸茱萸和花椒,炒干后磨成粉并分装好。 豆腐是早上去豆腐作坊买的。虽然看起来还可以,但和蓝夏清做的豆腐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不及自己做豆腐,作坊的豆腐勉强够用。 后世众所周知,麻婆豆腐是用豆瓣酱炒出红油,然后将豆腐调味上色。但现在条件有限,还找不到辣椒,蓝夏清只能用其他酱替代。安婆子以前做过黄豆酱和豆豉。虽然味道咸香,但不够鲜美,蓝夏清打算用自制的虾酱。虾酱加入豆腐也是可以的,这种味道在豆腐中会别具一格。 蓝夏清刚准备好这些,周铭玉就走了过来。 他知道蓝夏清今天要比试。上次娄师傅带着一帮徒弟来挑战时,他就在场,现在他背着手站在一边看着蓝夏清忙碌:“昨天捡了个小孩子回来?” 昨天后院传来的杀猪般的声音,周铭玉也听见了,他在二楼窗户上看到了蓝夏清清洗小孩子的全过程。虽然他不知道小孩子的来历,但他知道蓝夏清一家人善良的本性。他猜想蓝夏清可能是看见这个小孩子可怜,从外面捡回来的。 周铭玉和蓝夏清相处这些日子,虽然常常被她教训,但他私下里把她当作自己的孙女:“你和铭哥儿还没有正式成亲,领养这个小孩子不太合适吧?” 如果是其他人,他绝不会多嘴说这句话。但蓝夏清这个丫头,他禁不住多嘴了。 蓝夏清没想到周铭玉也会问起这件事,她抬眸看了他一眼。顺手从灶台后面拿出一碗杏仁羊奶给他:“我没有打算收养,只是临时给他一个口饭,一个住处。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林安镇乱跑,说不定会被拐卖了。这只是顺手而已,反正食肆里的食物多得是。” 周铭玉点了点头,他喜欢蓝夏清的性格。她善良是出自内心,做事情从不图虚名:“这个孩子真可怜,等你和铭哥儿的孩子出生后,考虑收养他做义子吧。” 蓝夏清差点被他突然的一句话给噎住,她本想说自己和周铭玉是义兄妹。但她想了想,她干嘛解释给老爷子听?解释得越多越复杂。她暗暗翻了个白眼,然后给他递了两个肉包子就不再理会他了。 老爷子最近经常来餐馆用餐,食欲一天比一天好。他甚至恢复了之前在县城里减掉的体重。吃得好,脸色看起来也好看,眼神明亮有神。只是他坐在小板凳上啃包子的样子有点可怜:“如果不行的话,你可以去桌子上吃……” 一个本该是尊贵客人的人天天在后厨的小板凳上吃饭,真让人头疼。 第115章 chapter115 老爷子吃得很慢,喝了羊奶后胃感到舒服。以前他不喜欢吃甜食,但最近常常被蓝夏清逼着喝一碗羊奶,感觉身体好了很多。他慢慢地啃着包子,皱起了眉头:“你做你的事,我吃我的。” ……好吧。蓝夏清也无法劝服他,随他去吧。 东西准备好了,门口马上有人喊了起来。是娄师傅的大徒弟。蓝夏清注意这个徒弟已经很久了。并不是因为他的厨艺有多好,也不是因为他人很俊俏,而是因为他有潜力成为一个很好的店长——爱操心,观察敏锐,并且心眼多而且忠诚。 当然,忠诚是对他的师父而言,并不是对蓝夏清。但如果蓝夏清在比赛中获胜,这群人都将成为她的人。这个大徒弟很有可能成为林安镇这家餐馆的经营者,协助管理食肆。 不过现在这只是蓝夏清的设想,她带上需要的食材后就起身离开了。 餐馆里不能没有人,三娘留下来照看后厨。在蓝夏清不在的时候,让她暂时代替大厨的位置。虽然她的菜味道比不上蓝夏清,但也不错。否则当年她也不能在王府当厨娘。桃花包着小包袱紧跟在蓝夏清身后去了贺家。 难得蓝夏清出门,周铭玉没有跟着她。说起来,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一起走了。这些天,蓝夏清去哪里都有桃花跟着,而周铭玉常常不在店里,回来的时候也总是一脸冷漠。 蓝夏清担心他会忘记柴房里关着的那些人,但显然这种饿死人的场景没有发生,而且周铭玉也不是那种无记性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惊人地问出了很多事情。 比如这些人为什么跟随蓝夏清,跟了多长时间,以及是谁指使他们的……他一个个问题都问得很清楚。具体采取了什么手段不便透露,总之这几个人现在过得很好。尤其是当周铭玉听到计划将蓝夏清卖到窑子里时,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蓝念微?”周铭玉重复了这个名字,声音轻飘飘的。 虽然他从未见过他,也从未听说过,但这个名字说明此人与夏清的关系不浅。 “蓝家,五品礼部侍郎蓝诩……” 另外,周铭玉除了了解蓝夏清的事情,还问出了一件新鲜事。原来这个蓝念微除了派人暗中对付蓝夏清,竟然还派人盯上了周铭玉?周铭玉左思右想,根本没有与蓝念微有任何交集。他实在搞不懂,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什么会派人找他? 周铭玉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但马夫也不清楚。 虽然他从五年前就跟着蓝念微,不过从未真正了解过主人的想法。这个主子从四五岁时就显得格外聪明,比其他孩子聪明得多。 有时候,身边伺候他的人都会感到惊讶和胆战心惊,怀疑自己是否伺候的是一个心思不纯良的孩子。但这种事他也说不出口,只能回答周铭玉的问题。 不说周铭玉这边为了查清事情而忙碌,就说蓝夏清到了崔主簿家。崔主簿一家已经就座在上首。上首位置当然是老爷子以及师徒三人。 除了老爷子和师徒三人,右侧还坐着另外两个人。一个容貌端庄的中年妇女,大约三十岁上下,上身穿着一件绿色的褙子,下身是金丝马面裙。整套金饰闪闪发光,穿着格外华丽。她右边是一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坐在那里开始打瞌睡,头慢慢地往下垂。 那个打瞌睡的老者坐到后头实在不太舒服,他晃晃悠悠地喝了一杯茶。然后在贺家仆从的引导下前往后院更衣,顺便逛了一下。 巧的是,他恰好看见蓝夏清少带着一大罐虾酱从后门经过。她匆匆忙忙地走得很急,却没有注意到后院还有个人。当她与老头擦肩而过时,那个无精打采的老头突然抬起头。他盯着安婆子快速行走的背影,转过头向贺家仆从询问:“那个人是谁?” 贺家仆从对朝逢食肆的人有很好的印象,毕竟他们家的老爷最喜欢食肆掌柜的手艺。贺家主母还嘱咐过要与他们交好,所以他回答道:“那是朝逢食肆的老板娘,她来给安掌柜送东西。” “安掌柜?那个妇人姓安吗?”老头似乎非常感兴趣。 “不是,”贺家仆从摇了摇头,“她姓蓝,安掌柜是安家的儿媳妇。” 老头刚睁开的眼睛又垂下来,点了点头:“哦,原来姓蓝啊,我还以为……”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就这样沉默在他的嘴里。 安婆子在贺家仆从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崔主簿将比试的场地设在这里,这个地方宽阔而无油烟。 评委的看台设在两个灶台之间,形成三面环绕的布局。两个灶台分别摆放在左右两侧,案板整齐地摆放在上面。灶台后面排列着一排空位,两家带来的厨师助手们正忙碌着。 当安婆子走近时,蓝夏清正在往锅中加虾酱。 她带来了虾酱,但是特意分装成小瓶,只够烧几盘菜的量。 一旦高温加热,这虾酱的味道会迅速散开。一股特殊的鲜香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吸引了崔主簿的注意。他闻了闻,不禁问道:“安掌柜在做什么?这味道太香了。” 上首的老爷子瞥了崔主簿一眼,右手边的中年妇人皱起了眉头:“这只是些小巧的技艺!” 老爷子挑了挑眉毛,注视着那个自负的妇人。她眉梢下垂,细长的脸上带着凶悍之气。此刻,她挑剔地打量着忙碌的蓝夏清,仿佛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满足她的要求。老爷子的心情立刻变得糟糕起来。夏清的烹饪技艺可与京城的御厨相媲美,怎么会轮到一个小地方的人指手画脚? 情绪不佳的老爷子脸色也变得不好看。崔主簿多次瞥向他,发现他的脸色一直没有缓和,内心不禁感到懊恼,觉得自己一错再错。 安婆子并不了解上方的纷争,看到蓝夏清已经有足够的虾酱,便打算离开。 她胆子小,这样的场合让她紧张得神经绷得紧。也没有与蓝夏清打招呼,她朝着贺家的仆从微笑后便原路返回。然而她才走了一半,便撞上了一个神情焕发的老人。 第116章 chapter116 老人盯着正走向他的人,注视着不放。虽然他年纪已大,但眼神还是很锐利。这个畏缩的老婆子,看起来非常熟悉。安婆子一路低着头,没有留意到有人盯着她。怀抱着虾酱,她小碎步地往外走。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老人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玉春?” 安婆子愣了一下,抬起头。 四目相对,老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朦胧的眼睛映照着安婆子布满皱纹的脸。两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许久,老者又小声地喊道:“玉春?” 安婆子紧紧抱着装着虾酱的胳膊,颤抖着,a眼睛很快就红了。 老人也察觉到了异常,摆脱了仆从的搀扶,快步走了过来。他紧紧抓住安婆子的胳膊,凑近一看,无法掩饰震惊:“你,你真的是玉春?刘玉春?” 安婆子盯着老人看了好一阵子,小心地也喊了一声:“倪二哥?” “倪二哥”这三个字出现时,老人的眼睛也迅速红了。他绕着安婆子左右打量,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这丫头到底去了哪里!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安婆子没想到在贺家会遇到已故父亲的弟子。 没错,她父亲在临终前收了一些徒弟,他们主要在酒楼里当学徒。真正拜师跟随刘家学艺的有三个徒弟。大弟子万奇学习刘家的酿酒技术,二弟子蒙二则学习酿酒和烹饪。而她是第三个徒弟,跟随她娘学习烹饪技艺。 当年她父亲因病去世,刘家的酒楼被亲戚们分割。而她娘怀着身孕,她自己还年幼,被亲戚们扣住并迫使签字转让家中的酒楼。幸好当时的三个师兄师姐努力保护她和她母亲,让她们得以逃离亲戚的贪婪,躲到北方投奔舅舅。 自此别离之后,再也没有相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将近五十岁了,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倪二哥! “玉春啊,你怎么会在这个小地方?“倪二哥的心里早已开始不舒服,这些年他一直在家中享受天伦之乐。“二小姐在前面,你们可有机会见上一面?“ 安婆子身子一颤,勉强笑了起来:“玉夏也在这里吗?” 两位姐妹,一个春天一个夏天。说起来,刘玉夏这个名字是安婆子当年给取的。 因为妹妹是在父亲去世后母亲黯然神伤之时出生,当时的刘玉夏没有人照顾,只有姐姐安婆子照料她。安婆子不仅照顾了产褥期的母亲,还照顾了妹妹,因此给她取名叫“夏“。 时光过去三十多年,两姐妹的命运却截然不同。玉春拥有出色的天赋,被师父和师娘赞誉为终身从事烹饪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的成就必定超过师父和师娘。然而,三十三年后再见面时,她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胆怯而拘谨的眼神,充满了在社会底层挣扎的怯懦和贫寒。相比之下,玉夏却与崔主簿平起平坐。 “是啊,“倪二爷叹息着说道,“看看这两个姐妹天差地别。“ 当年,玉春拥有如此出色的天赋,被师父和师娘厚爱,可如今她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而玉夏虽然没有继承父母的烹饪技艺,但这些年她得到了师兄师姐们的帮助,并且在他们的人脉关系下,学到了许多本领。 十年前她回到单州,与家族长辈以及在单州奋斗的师侄们一起对抗刘家。她从刘家的长辈手中夺回了家业,并付出了自己的努力,创造出了比她父母更辉煌的事业。 “玉夏的本事可不小啊!“倪二夸她说道,“如今她在单州城堪称顶尖的红案大师傅。刘家的酒楼和你母亲当年的餐馆,她都夺回来了。现在经营得红红火火,真厉害!“ 安婆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非常难堪。 对于这个幼年时分离的妹妹,虽然如今得知了她强取豪夺的手段,安婆子心里并没有太多惊讶。她扭头朝着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倪二邀请她回去坐坐连声拒绝:“不了,我家里还有些紧急的事情。倪二哥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我家坐坐。今天我家里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了。“ 倪二想起来,那边还在进行比试。玉夏的师兄洪达也是做红案的。他们来这里正是为了给洪达做评审,这会儿应该已经出现一道菜了。作为评委,他不能耽搁在外面。 稍微思考了一下,他说:“那好吧,你住在哪里?等我和玉夏有空了,我去你那里看看。哎,对了,你怎么来贺家的?“ 想到一个可能,倪二突然停住了。 “我不是贺家的仆人。我没有过得那么困苦,“安婆子谨慎地回答着,感到了尴尬的目光,仿佛她的脸皮被揭下来一样被踩在地上,“我来这里是为了给我儿媳送东西。“ “儿媳?“倪二愣住了。 “在比试中与娄师傅对阵的那个人,就是我儿媳。“ 倪二顿时“啊”了一声,表情变得微妙起来:“那个姑娘是你儿媳?!“ “嗯。“安婆子扯了扯嘴角,笑得像是在哭泣,“朝逢食肆是我们家的。我们一家在镇上经营着餐馆,做得很不错。几天前突然有一群人找我儿媳要酸菜鱼的食谱。“ 倪二陷入沉默。 那些来寻求朝逢食肆酸菜鱼食谱的人并不是娄师傅,而是背后的主使者刘玉夏。要将餐馆经营到如此程度,刘玉夏肯定不仅仅凭借手艺。城里会做菜的人太多了,玉夏并不像玉春那样有天赋,她虽然聪明好学,但做菜不是她的特长。口味是不能轻易被拷问的。 这些年玉满楼能保持声誉,靠的就是不断推陈出新的菜肴。那些独特新鲜的食物玉满楼总是最早推出。凭借这种经营理念,玉满楼吸引了单州城一批达官贵人,独占鳌头。 当林安镇传出酸菜鱼这道新菜时,刘玉夏就盯上了。她想要这个食谱,自然需要用手段获取,具体手段就说不准了。 倪二无话可说,刘玉夏竟然抢东西抢到自己姐妹家,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然而,这些年他亲眼见证了刘玉夏如何一步步建立事业,他也从刘玉夏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声誉、地位和金钱都有了,道义这种东西变得奢侈起来。 倪二表情古怪地笑了笑,说道:“看来确实要忙了。我在外面待得够久,是时候回去了。玉春啊,你先回去,我有时间会去你家看看你。” 安婆子心里很乱,点点头,抱着虾酱就走了。 第117章 chapter117 倪二目送着她离去,叹了口气。他缓慢地返回树林,此时蓝夏清的第一道菜——麻婆豆腐已经开始收汁了。 虾酱本身就含有豆腐和肉丁,非常鲜美。为了让汤汁更浓郁,蓝夏清特意加了一些水淀粉。水淀粉滋啦一声倒在菜上,使得肉丁和虾酱中的配料附着在豆腐上。虾酱本身呈棕褐色,虽然没有豆瓣酱炒出的亮丽色泽,但也十分诱人。 香气弥漫在整个小树林中,让已经有点饿了的人更加饥肠辘辘。 蓝夏清擦了擦手,将一盘改良版麻婆豆腐放在桌子中央。这时,孙大厨的炒萝卜丝也刚刚上菜。与麻婆豆腐相比,萝卜丝在色、香、味三个方面都无法与之媲美。 娄师傅一看到豆腐里还有肉末,顿时不高兴起来:“我们说好了做素菜,你为什么还加了肉末呢?” 蓝夏清毫不在意地回应道:“加了肉末也算是素菜。麻婆豆腐里的肉末与配料之间并没有太大区别。就像你用羊油炒萝卜丝一样。” 为了提升素菜的口感,娄师傅确实使用了羊油。 “羊油不算荤菜吗?” 这个问题让娄师傅哑口无言。 “羊油怎么会不算荤呢?那是从羊身上提炼出来的油,怎么能算素呢?哪家做菜不加油呢?我家做菜当然也少不了油。”桃花站了出来,声音洪亮地说道,“我家老板使用的是菜籽油。” 听到桃花的声音,娄师傅的大徒弟也跳了出来。 “羊油当然是荤菜了,那是从羊身上提取的油脂。怎么可能算素菜呢?哪家做菜不加油呢?难道你家炒肉末不放油吗?”大徒弟高声反驳道。 桃花并不示弱地回应道:“羊油当然属于荤菜,毕竟它源自羊的身体。哪家做菜不用油呢?我家厨师也会用油。” 平时,老爷子和师徒三人都对蓝夏清的烹饪技艺无条件地推崇和喜爱。他们甚至尝了传闻中可能会导致生病的无鳞鱼,而现在面前摆放着这盘色泽诱人的豆腐,自然毫不吝啬地品尝。就连一直担心的崔主簿也专注地尝着蓝夏清做的菜。相比之下,萝卜丝几乎无人问津。娄师傅看着眉头皱得很紧。 中年妇人刘玉夏与老者倪二对视了一眼,放下尝过的萝卜丝,也品尝了蓝夏清所谓的麻婆豆腐。 结果一口下去,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倪二爷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没想到安婆子的儿媳竟然做出了比肉菜还好吃的咸鲜味。仿佛一盘豆腐就能够取代三碗米饭。刘玉夏盯着盘中的豆腐,舌尖不断地品味,恨不得将豆腐中的秘方一一辨别出来。 很遗憾,蓝夏清清早就把需要用的调料都磨成了粉。除了粉末状的调料,他还自己炒了虾酱。尽管大家都能品出菜的味道,却猜不出具体的食材和菜谱。 不到一刻钟,几个人都有了答案。 老爷子和他的师徒们自然确定是麻婆豆腐。崔主簿无论是出于讨好还是真心,也认定是麻婆豆腐。 众人口口声声,一个接一个,娄师傅和他的徒弟们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娄师傅没想到,尽管他是红案师傅,但并不代表只会做红案菜。他的素菜独特,在炒菜方面展现出了其他厨师无法复制的味道。为什么这些人尝了一口就认定胜负是在豆腐的一边? “豆腐带有浓郁的豆腥味,再好吃又能好到哪里去?花里胡哨的装饰,真是人丑事多!“ 他们不服气地说道。 “你才丑!“桃花耳来调侃,“你的相貌连我家掌柜的脚趾头都不如。” “牙尖嘴利!“ ...... 刘玉夏、倪二一直在品尝豆腐汤汁,但还没有说话。娄师傅期待地看向他们。 “确实,“刘玉夏放下勺子,嘴里的豆腐刚咽下去,她说道:“豆腐的味道虽然好,但是在材料上是取巧的。酱汁不是现场制作的,我们不能确定这是你的手艺。娄师傅的素菜是现炒的,所有食材都应该在大家面前出锅。味道清淡又爽口,我认为比豆腐更胜一筹。二师兄你怎么看?“ 她说完,立即转头将话题转给倪二。 原以为倪二会跟着打压蓝夏清,以前他们总是这样合作的。然而,倪二犹豫了一下,把勺子放在了豆腐那边:“我并不这么认为,只要豆腐做得好,就是好菜。“ “你怎么想,二师兄?“刘玉夏有些傻眼。 倪二没有解释,含糊地把头扭向一边:“只要做菜好吃,舌头是无法欺骗人的。” 尽管刘玉夏坚持支持娄师傅的萝卜丝更美味,但评委们大多数人选择了蓝夏清做的麻婆豆腐。娄师傅和他的徒弟们得知结果后难以置信,放下手中的刀具冲了上去。 盘子里的豆腐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些碎末和汤汁。几个人沾取了少量汤汁尝了一口,彼此对望着,立刻闭上了嘴。 不管其他的,这个味道确实够美味。足够搭配两碗米饭。 东坡肉需要时间,肉需要炖得软糯,这样吃起来才有东坡肉的特色。 经过一段时间,锅里的肉已经炖得很烂,筷子一戳就能插入肉块里。蓝夏清知道肉差不多了,他加入了少量盐来调味,然后继续炖煮,直到肉变得软烂,然后用大火收汁。随着汤汁的凝结,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引得几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老爷子期待地望着,一道香甜软糯的东坡肉就这样出锅了。 “东坡肉。“ 上次蓝夏清做肉时,老爷子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品尝。这次他以评委的身份来到,蓝夏清无法阻止他,他必须好好品味! 老爷子在外面讲究身份礼仪,甚至没有等到娄师傅的炖牛肉出锅,就拿着小碟子过来了。师徒三人自然是齐齐动手,老爷子开始吃,霄飞和欧阳落紧随其后。 他们动了,其他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崔主簿和刘玉夏、倪二也跟过来。 刘玉夏紧紧握着筷子,严厉地盯着倪二。她不明白为什么倪二没有帮自己的家人说话,明明事先商量好了的。她用目光无声地责问倪二,但倪二却装作听不见,只是视而不见。房间里到处都是人眼,她心中的不满不能太过明显。她几次想用媚眼向瞎子传达信息,但刘玉夏只能忍住怒气。 第118章 chapter118 老爷子才不在乎这两个人在打什么主意,在林安镇上两个外地人还不足以搅乱局面。 东坡肉总共只有六块。每块肉大致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肉块上还有棉线的痕迹。老爷子看了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夏清:“为什么要系个棉线?” “肉炖得太烂,怕煮烂了。”蓝夏清一边整理桌面,一边随口回答道。 刘玉夏听到这句话嗤笑了一声:“这肉还没炖多久,怎么可能煮烂?” 说着,她拿起一根筷子故意戳了下去。 一般的肉,无论炖得多么嫩烂,多少还会有一些筋。她戳下去本意是要让蓝夏清难受,结果却轻轻地戳到了肉皮下。别说刘玉夏,场上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这么大块的肉,竟然一根筷子就戳到底了。那得炖得多么嫩烂?老爷子怕被人拦住晚餐,连忙夹起一块,咬了下去。 果然,别看肥肉很多,但吃进嘴里却一点都不腻,口感十分像夏清曾经在餐馆里卖的布丁,入口即化。鲜香的味道留在舌尖上,令人难以置信的美味! 崔主簿是个美食家,见到这情景还等什么呢? 他不像老爷子那样文雅,直接一大块塞进嘴里。肥瘦相间的肉在嘴里融化,鲜美多汁。那酱汁带着一丝甜味,不像这边北方常见的咸鲜味。虽然不同,但同样令不爱吃甜食的崔主簿舍不得放下筷子:“安掌柜,你这肉里放了什么?怎么一点腥味都没有!” 蓝夏清微微一笑,不是故意夸耀,但却有些得意:“我做的任何肉菜都不会有腥味。” 这倒是真的,出自蓝夏清之手的肉菜都没有腥味。甚至连最不好吃的河鱼她都能做成名菜:“这道菜以后可以加入朝逢餐馆的菜单吗?什么时候能上桌?” 崔主簿果然是个懂吃的人,问到了关键点。 老爷子和他的两个徒弟也都在期待着。 蓝夏清笑而不语,刚刚还为倪二不帮忙应对娄师傅生气的刘玉夏尝了一口东坡肉后,脸色又变了。 这肉有一种胶状的口感,确实是入口即化。 或许是因为瘦肉和肥肉的搭配,吃到嘴里嫩得她都觉得新鲜。这种口感只有煮熟的薯粉才有。而且,这肉有一股鲜甜的味道,虽然带有甜味,却非常美味。她连酸菜鱼这个出名的菜都没尝过,刘玉夏又被眼前的东坡肉口感惊艳到了。 这道菜的味道这么好,却还没有成为名菜,难道说酸菜鱼的味道更好? 她心里这样想着,更加向往着酸菜鱼了。 诚实地说,刘玉夏有一种捡到宝藏的惊喜感受。她原本只是来这个地方给娄师傅打气,顺便带回酸菜鱼的食谱。没想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上竟然有这几道美味佳肴。现在亲口尝到了味道,不仅酸菜鱼、东坡肉,还有之前的麻婆豆腐,她都想独占为己有。 有了计划,她收敛了脸上的敌意。如今,光凭一场比试就想免费拿到酸菜鱼的食谱是不可能了。还得花钱购买。三道菜,这个食谱的价格不会低。 “为什么叫东坡肉呢?”正在吃肉的老爷子突然问道。 其他几个人吃着肉也愣了一下,许多眼睛瞬间转向刘玉夏。 “因为这道菜是苏东坡推崇的,”蓝夏清擦拭着锅盖,头也不抬地根本没打算解释,“这道菜因他的推崇而被人广泛知晓,自然以他的名字命名。” 老爷子还没有听说过苏东坡,刚想继续问,娄师傅那边的炖牛肉也出锅了。 娄师傅是最传统的西北红案大师傅,做肉有着西北地区独特的粗鲁风格。一块块大块牛肉端出来,打开锅盖,香气立刻弥散开来。 诚实地说,味道真是香气四溢。这是牛肉独有的朴实口感。看着那颜色,肉块的色泽也十分出色。老爷子等几个人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配得上大师傅的称号。但是即使炖牛肉的味道再好,与东坡肉相比就稍差了一些。东坡肉有一种鲜甜、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说实话,如果不拿碗米饭拌饭会有些尴尬,崔主簿都想让仆人送两大碗饭来倒在那个砂锅里。 比试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不需要第三道菜,蓝夏清已经赢了两轮。 东坡肉实在太令人惊艳,牛肉虽然好吃,却已被东坡肉唤醒了味蕾。就连刘玉夏也无法说东坡肉输给了炖牛肉,其他三个评审都留下了评分勺子。 “结果已经出来了,还需要再比吗?”娄师傅的锐气从第一道麻婆豆腐就开始消退,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身后的那群徒弟也不再喧哗。刚刚他们也顺势尝了一口拿到的豆腐,实在是太好吃了。只是用馒头蘸一点汤,他们都能吃下两个大馒头。可以想象这味道有多好。 娄师傅一行人低着头,失去了一开始的士气。但老爷子难得能敞开心扉地吃肉,怎么可能放过第三道菜。第三道菜本来是由崔主簿决定食材的,但老爷子在场,崔主簿哪敢插手?最后,只能通过崔主簿的手,由老爷子来决定。 老爷子的需求很简单,他想吃肉。 第三道菜,他自己掏钱准备了牛肉。但考虑到娄师傅已经做过牛肉,蓝夏清现场让他更换一道菜。三局两胜,今天已经注定是败北,娄师傅也没有拒绝。他做最后一道菜并非为了赢,只是想证明自己红案大师傅的手艺不是虚假的,他准备做一道牛骨汤面。 蓝夏清没有异议,她已经赢了,最后一道菜只是为了广而告之。 看到牛肉,她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菜肴是水煮牛肉。作为川菜大赛的冠军,她对牛肉有多种烹饪方法的了解。但是辣椒这个关键调料至今未能找到,蓝夏清即使想做也无法做到。做不了水煮牛肉,那就做酸汤肥牛。水煮牛肉是辣口、开胃又爽口的。酸汤肥牛也是一道令人难以忘怀的美食。 “桃花,你回去走一趟。”蓝夏清带了不少调料,但因为最后一道菜的食材没定,双方商议允许现场准备食材。忆及酸菜作坊的计划,蓝夏清不介意让他们先尝尝味道:“将我放在厨房后头的酸菜拿一点来。” 果然,蓝夏清一提酸菜,上面两位来自单州城的大厨便坐直了身子。 第119章 chapter119 酸菜鱼,酸菜鱼,名字里有个酸菜,自然是有酸菜的。刘玉夏一路从府城过来武安县,就听说了这个菜。心里很好奇到底是有多好吃,叫这些人念念不忘。 桃花别看年纪小,力气却不小。她身材娇小,在街道上迅速穿梭,腿迈得飞快。 没一会儿,她抱来了一坛子酸菜。与她一同来的,还有处理事务的周铭玉。周铭玉本想今天跟过来,但一早被一些事情耽搁了,现在才有时间过来。 他走过来的瞬间,光芒四射。林安镇这个小地方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才貌双全之人?刘玉夏看着周铭玉和正在那边做菜的小娘子自然地靠在一起,这才注意到那位埋头做菜的小娘子也长得美丽动人。只是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衣,一直低头,所以她没有注意到。 “哎呀,这孩子长得真俊啊!”发出感慨的并非刘玉夏,而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倪二。 她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倪二这个粗人居然会注意到一个小伙子的相貌。她嗤笑了一声:“长得俊有什么用?不会干活,还不是靠女人?” 刘玉夏的眼睛尖,一眼就看穿下面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的关系不浅。毕竟他们站得如此亲近,要么是夫妻,要么是未婚夫妻。否则哪个女孩能允许一个男人这样靠近自己? 不过她也没兴趣操心别人的事,心里想着如何用最少的成本获取酸菜鱼、东坡肉和麻婆豆腐的配方,脸色显得郁闷。娄师傅已经开始和面了。他个子高大,肩膀宽阔,揉面团就像玩一样。他迅速地舒展面团,然后在砧板上撒了不少面粉,拎起面团开始拉面。 蓝夏清正准备切肥牛。老板给的牛肉不错,带有一些油脂。蓝夏清正在将它切成薄片,忽然转头看到娄师傅已经开始拉面。 不得不说,蓝夏清对这个动作太熟悉了,这就是上辈子在兰州拉面馆师父拉面时的姿势。 更别提,虽然兰州拉面是平民美食,但却是难得的美味。也许是个人口味的原因,蓝夏清甚至觉得有嚼劲的兰州拉面比酸辣粉更好吃。 老板给的那块牛肉,娄师傅准备做的是白切牛肉。果然,就是兰州拉面的做法。 蓝夏清心里暗自高兴,找到宝贝了。她迅速将食材切好,然后开始准备蒜蓉酸汤。因为没有辣椒,她使用了花椒和胡椒粉增添辛辣的味道,酸味则主要靠米醋调味。尽管味道和正宗的酸汤肥牛有些差距,但是蓝夏清灵巧的双手可以弥补不少不足。 开始炖汤之前,蓝夏清先将肥牛焯水并沥干。没有金针菇,她用芽菜取而代之。芽菜经过处理过水后,蓝夏清开始炒汤底。 热油滋啦一声倒入锅底,等油热后再加入姜蒜和料酒爆炒。由于没有辣椒,她只能用花椒和胡椒粉增添辣味。当一股刺鼻的香味弥漫开来时,老板等人甚至闻到味道都忍不住打喷嚏。蓝夏清沉着冷静地继续加水,待水沸腾后将大块香料捞出,开始加入酸菜。 酸菜是马厨子腌制的,一放进锅里,所有闻到酸菜味道的人都垂涎欲滴。 周铭玉站在一旁无事可做,于是干脆退到一旁。 娄师傅这次比上次快了很多,他的汤用鸡来炖。牛肉炖起来太耗时间,而鸡更加迅速。但是炖鸡也需要半个小时,否则汤就没有味道。 经过这段时间,蓝夏清的酸汤肥牛已经做好了。一上桌,大家立刻夹起筷子。酸酸辣辣的味道在嘴里散开,饥饿感一下子涌上来。 刘玉夏终于品尝到了酸汤的味道,虽然不是酸菜鱼,但这个酸汤肥牛的味道与酸菜鱼相差不大。她的口感上并没有太大的惊喜,但现在这个味道立刻征服了她。她对那个声名显赫的酸菜鱼更加向往了。即使无法得到配方,她也愿意花钱购买这些菜的食谱! 娄师傅终于炖好了鸡汤。 现在他们开始在热水锅里煮面。煮面非常快速,一旦水烧开就捞出来,然后加上一大勺鸡汤。撒上一些葱花,并加入一些调料,再放上几片牛肉。酸菜的味道是在前面打底的,这些人吃了还未觉得饱,反而更加饥肠辘辘。 换句话说,一碗热汤面刚好填饱了肚子。 “虽然味道不及夏清,但也足够应付其他人了。“老爷子吃着别人做的汤面,给出了中肯的意见。 崔主簿点头称是,娄师傅也是一位出色的厨师。 娄师傅始终保持沉默,尝过豆腐后,他对蓝夏清的厨艺有了一定的了解。再看到东坡肉端上桌,崔主簿迫不及待地享用,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会赢。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蓝夏清胜利。娄师傅和他的徒弟都承认自己输了,他们没能拿到酸菜鱼的配方,从此之后会在蓝夏清的餐馆里工作。蓝夏清笑容满面,她看了一眼刘玉夏和倪二,开口说道:“本来我打算将酸菜鱼的配方公开出售。刘先生和倪先生是从府城来的,请问你们有兴趣吗?“ 刘玉夏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倪二就责问道:“你把配方卖出去了,问过你母亲了吗?“ 蓝夏清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被这个陌生的老人责备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果他不是个年纪很大的人,蓝夏清都想转身离开。她以礼相待,用冷淡的态度回答道:“这是我自己创造的菜谱。“ 她话音刚落,那位老人就愣住了。 然后,他坚持自己的观点:“虽然这是你创造的菜品,但作为女子在外,出嫁要顺从丈夫。你做的这个菜已经成为一家人的定食,你竟然不经过家中长辈的同意就轻易地将你手中的配方卖了出去,实在是不孝!“ 倪二生气地训诫起自己的子孙后代,蓝夏清和周铭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到这一幕,刘玉夏自言自语道:“你们一家人靠这个菜过日子,你怎么可以擅自决定!“ 蓝夏清只能傻眼地看着周铭玉:“……”这人是谁啊? 周铭玉哪里知道?他只能比蓝夏清多经历了一年的农村生活。 蓝夏清无奈地说道:“……“ 于是她决定无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爷子。她当场决定出售酸菜鱼的配方:“只要价格公道,我们可以真诚地洽谈,随时来朝逢食馆找我。“ 刘玉夏注视着蓝夏清片刻后笑了笑:“可以。“ 那就看她愿不愿意接受她的报价了。 输了就是输了,不需要再继续回答。 第120章 chapter120 当比试结束后,蓝夏清和周铭玉带着桃花告别崔主簿,回到了饭馆。老爷子和他的徒弟们紧随其后回到了朝逢食肆。刘玉夏并不知道娄师傅与蓝夏清打赌的事情,但她心里对娄师傅没能成功空手套白狼感到遗憾。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亲自品尝过菜肴的味道,清楚地知道味道如何。 这样也不能怪娄师傅不努力,毕竟炖牛肉的味道还是很好的,只是碰巧遇到了一个更厉害的师傅。 “算了,“ 刘玉夏拍了一下娄师傅的胳膊,尽管心里不满,但她不会当众轻视自己的餐馆的师傅,只是安慰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 此时,娄师傅更加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不服气,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另外,输了这场赌不仅仅意味着败北。他再也不能在县城的饭馆工作了,要输赌是输赌。他事先和蓝夏清商定,如果输了,他就带着他的徒弟转投她的门下。此刻在贺家的后院不太方便详谈,娄师傅转头看了一眼担心地看着他的徒弟们,深吸一口气:“东家,我们回客栈吧,有事情要和你详谈。” 刘玉夏也有一些话要和娄师傅交代。稍微思考了一下,她点了点头:“走吧。” 一行人告别了崔主簿,稀稀拉拉地走了。倪二跟在后面,摇摇摆摆地走出贺家的大门,但他没有直接回客栈。相反,他向贺家人打听了一下,然后转身找到了朝逢食肆。 蓝夏清和周铭玉一行人此时已经回到了饭馆。上午的比试耗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应该该吃午饭了。蓝夏清看似平常地把菜送进了后厨,然后换了身衣服回来用餐。 午饭是由三娘做的,她的手艺其实也不错。正好蓝夏清整理完回来,一大碗面条放在了她面前。 其他人在她来之前都不敢动筷子。蓝夏清一来,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嘟哝着:“她来了,可以吃了吗?” 周铭玉瞥了他一眼,将小狗抱起来放到一边,自己坐在蓝夏清身边。 他也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此刻穿着天青色长袍。深青的颜色凸显出他皮肤白皙透亮,宛如顶级美玉一般。他的眼睛如点漆一般明亮,嘴唇染得鲜红如朱,像墨画一般美丽。他有着一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蓝夏清瞥了他几眼,正屋的阳光透过天井洒在他的眼眸和眉毛上,绿意仿佛也渲染上了他。 靠得近了,他身上还有一丝香皂的清香。混合着他自己的气息,总之气味很诱人。 蓝夏清默默地呆住,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移开了视线:“……” 周铭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微微挑起一边眉毛,转过脸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 蓝夏清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她吃了一口面条,却总觉得周铭玉的存在感前所未有地强烈,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到他。 他也在吃面条,神情淡淡。他长而狭窄的凤眼上方覆盖着一层长长的睫毛,光透过睫毛间隙照射进他半眯的眼睛里。像是光线映照在澄澈的湖面上,水光闪烁。他吃了一口面条,可能因为烫口,本已红润的嘴唇有些肿胀,上唇上的唇珠更加明显。 周铭玉放下筷子,他注意到蓝夏清第三次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他不解地抿了抿嘴,然后问道:“怎么了?” 他看起来有点困惑地说道。 蓝夏清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周铭玉今天的打扮有些不同。刚才那一瞬间,他换上了新做的绸缎青袍,乌黑的头发用一根雕琢得十分雅致的木簪半束起来。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垂下来,给他清隽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慵懒的意味。“你是有事要出去吗?为什么突然拿出夏衫穿?” 这件衣裳是四月初,蓝夏清在食肆住店的商旅那里换来的。她换了七八匹布,家里四个人每人分到两匹。正好家里还有三娘擅长刺绣,也会裁衣。她制作的衣裳比镇上卖的还要漂亮,家里所有人的衣裳都由她来做。周铭玉的是一匹白色和一匹青色。之前他一直没有穿过,现在却拿出来穿了。 周铭玉的脸上微微僵硬了一下,停顿了一下又恢复平静地说:“马上要到五月了,天气已经开始变热了。” 蓝夏清注视着他,他镇定自若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她盯着他片刻,但从周铭玉的脸上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于是蓝夏清撇了撇嘴,收回了目光。 周铭玉这个人心思太深不愿意让人看透,他的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蓝夏清只当他心血来潮想穿新衣服,毕竟她偶尔也会有想穿新衣服的时候,所以也没有多加理会。今天一大早她就起来准备食材用于比试,现在在用晚餐时被安婆子催促去休息了。 蓝夏清确认周铭玉确实没有其他事要忙,于是回房休息了。 她刚离开,那个还没吃完午饭的小家伙就赶了过来。 他短短的双腿溜溜哒哒地跑得非常快。这个小家伙除了蓝夏清,没有和其他人亲近。即使是善良的安婆子想伸手去抱他,他也会龇牙咧嘴,就像一个脾气暴躁的小狼崽子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挠人。 他冲过来时,自然会有人来逮住他。 虽然他躲得过安婆子,也躲得过三娘,但躲不过周铭玉。 刚刚冲到蓝夏清屋门口的瞬间,他就被抓了起来。他四肢像爬行动物一样在半空中乱抓乱踹,但因为腿短,无法踢到周铭玉。他只能叫嚣:“你讨厌!我要睡觉!你放开我,放开我!” 周铭玉才不会放过他,昨晚被他耍了一回,今天可没这好事。 “老实点儿,”周铭玉依旧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着寒光,“别惹我生气,我脾气不好。” 小家伙打了个寒颤,老实了。 “乖孩子。”周铭玉缓缓勾起嘴角,笑意温和。 小家伙被扔在一边,周铭玉注视着紧闭的房门,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色长袍。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接着转身离开。 第121章 chapter121 说起来,朝逢食肆的东家被县城食肆的大厨追上门踢馆这件事当天就传遍了,整条西街上的人都知道。自朝逢食肆出名以后,整条街上做生意的人都在关注着他们。关于蓝夏清和娄师傅的比试,他们比关心自家人还要关心。如果不是贺家不允许外人进去围观,他们恐怕都要去观看了。 因此,一大早他们就等在那里。但是当蓝夏清一行人回来后,没有人吱声。食肆还照常营业,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引起了邻近店家不停在门口徘徊,并议论纷纷。 “难道他们输了吗?”隔壁的旺客来关了几天后又重新开门,只要脸皮够厚,生意依然能做。只不过旺客来失去了薛家的背书,开始低调了一些日子。 然而俗话说得好,故态复萌。旺客来的东家安抚了几天,又开始变得气势十足起来。对他来说,朝逢食肆遭受了如此大的挫折,他们家里的婆娘对他大发雷霆,跑回娘家不肯回来。西街那边的二奶也因此被责骂得抬不起头来,不再理睬他。他本来过得很好,但现在却一片混乱,自然期望朝逢食肆倒霉。 “看他们一家子静悄悄的,恐怕输了。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安静?要是赢了早就大肆庆祝了。” 旺客来的东家不禁讽刺道:“安掌柜输也不冤,毕竟对手是县城的大厨对吧?林安镇这个小地方的人怎么能和县城的大厨相比呢?他们做的菜只有当地人才会喜欢吃。可惜了朝逢食肆这个有名的招牌菜,很快将易主了。唉,人做事不能太目中无人,否则说不定哪天会摔个大跟头。” 他说得得意洋洋,不仅如此,还真的有人听。一大群人围了过来,忘记了旺客来的八卦,开始纷纷议论。 在西街上,朝逢食肆的生意可以说是独领风骚。当大家生意差不多的时候,自然没有纷争。但一旦有了差异,那个优秀出众的便会成为别人嫉妒和嘲笑的对象。现在朝逢食肆正处于这种境地,西街上的生意人都羡慕他们并希望他们倒下。 “说不定县城的大厨做出的酸菜鱼更好呢?这可是一件好事。”悦来食的老板双手揣在口袋里,“相同的菜谱,不同的人做成不同的味道。县城的大厨手艺更好,做出来的肯定更好。” “正是如此,老杨说得对。” 旺客来的东家眯起眼笑了起来:“没有了招牌菜,这个食肆会换人经营吗?” “你们家会换,我们朝逢食肆可不会。”桃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萝卜在咬,“我们东家懂得做的菜可多了。而且我们东家的没有输,那个姓洪的压根不是我们东家的对手。你们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个小女孩刚来食肆的时候胆子很小,不敢说话。这些日子看出蓝夏清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对年纪小的孩子特别宽容,因此她的胆子慢慢变大了。现在她吃穿不愁,就展现出她尖酸刻薄的性格了。一群大人被这个小女孩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哼!”她大声咬了一口萝卜,模仿蓝夏清经常翻白眼的样子瞪了一眼旺客来东家,“光你们家名声臭成那样还有闲情逸致说别人的闲话,脸皮真厚!” 说完,她还吐了一口萝卜渣在地上,转身离开。这一举动让围观的人懊恼不已。 有了桃花的插话,他们不好再说什么小话了。大家互相对视,脸上都带着尴尬的表情。有人说自己店里有事,有人说有客人上门。这些人三三两两散开了。 旺客来东家看着小女孩跑远,脸上的青筋跳动着。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恶狠狠地咒骂道:“等着,等着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家人吃大亏!” 倪二来到朝逢食肆的门前,抬起头看着门上凌乱的四个大字,犹豫了片刻,然后迈步进去。 下午大堂里没有多少客人,只有邓羽在用算盘嗒嗒地计算。邓羽看到一个和老爷子差不多年纪的体面老人走进来,他放下笔,快速笑着问道:“老先生是过路还是要住店?” 倪二摆摆手,反而问道:“我是你们东家的老熟人,请你进去通一声。” “东家的老熟人?”邓羽愣了一下,立刻变得正经起来。 他正要进去通知,安老汉提着一大袋东西从外面进来了。 邓羽忙上前接过袋子,指着倪二匆忙介绍起来。 安老汉没见过倪二,自然不认识他。他茫然地打量了倪二许久,听倪二提起自己与安婆子的关系,他才恍然大悟。安老汉平时接触外人不多,对于突然遇到妻子的家人感到有些局促。他搓了搓手,连忙走上前来介绍自己。 倪二听到他是安婆子的丈夫后,目光变得敏锐起来。显然,安老汉的样子让倪二很不满意。虽然他见过安婆子老练的模样,猜到她的日子可能不太如意,但没想到她的妹婿是个瘸子。 倪二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安老汉,安老汉变得更加局促不安:“我,我去把玉春叫出来。” “不要着急,让仆人去叫她过来,有什么急事?”人们就是这样,一方强大,另一方就会显得弱小。安老汉一开始就表现出胆怯,这让倪二更加瞧不起他,“今天去崔主簿家争霸的是你们家的儿媳?年纪这么小,厨艺不错。我还没见过其他地方有这么高资质的厨师,稍作培养,肯定会成为大夏朝廷有名的厨子。” 提到蓝夏清,安老汉的态度好了一些:“夏清确实非同一般。” 他自己没什么出息,但他家里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安老汉收起了胆怯的姿态,倪二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他坐在大堂柜台旁边的桌子旁边,这时安婆子和蓝夏清一起出来了。周铭玉在二楼,听到动静也下来了。几个人一出来,倪二所持的挑剔姿态也消失了。 他站起身,对着安婆子微笑道:“二哥这个时间过来是否有打扰?” 安婆子很久没有见过家人了,跟贺家匆匆一面,根本不能算见过。 实际上,她从贺家回来时,心里一直有些难受。一个人在后厨忙碌了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正是靠着忙碌才能遏制内心那难以言说的酸楚。此时看到倪二,她的态度变得镇定了许多:“二哥,好多年不见了。” 倪二听到她叫自己“二哥”,湿润的眼睛瞬间泛起泪花。他含着泪点头应声,坐下来。 第122章 chapter122 安婆子的鼻子也有些发酸,但是千言万语在见面时都变成了无言。她让蓝夏清扶着自己走到倪二对面坐下,她满头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庞,看起来老得与倪二相差不多。她过去的苦楚在她脸上刻画出来。现在的日子好了,安婆子也不愿意提起过去。 几个人默默无语,直到倪二叹了口气,开口说话:“你们夫妻俩养的孩子真不错。这孩子……”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周铭玉的脸上。 今天上午在贺家时,由于距离较远,他虽然看到了周铭玉的模样,但因为视力模糊,看得不太清楚。此刻坐在面前,倪二抬头细细地端详周铭玉,顿时吃了一惊。 周铭玉的容貌确实非常出众,堪称绝世美人。别说倪二第一次看到,就连每天看着的蓝夏清都会不时被她的美貌迷住。倪二认真地盯着周铭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瞥向安老汉夫妇。他来回看了几次,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说实话,这对夫妻的相貌,根本生不出这么出众的孩子。 倪二面上神色有些犹疑,但话还没问出口,看着安婆子欲言又止。 安婆子见状,知道二哥怕是有话要说。她心里也很烦乱,难得鼓起勇气让周铭玉和蓝夏清先走:“铭哥儿,夏清。你们先去休息吧。二伯父晚上在食肆留饭,先让娘叙叙旧。” “好,娘,爹,你们聊。”蓝夏清知道不是坏人就放心了,点点头,看了一眼周铭玉。 刚要离开,被他拉住了胳膊,带离了大堂。 倪二盯着两人的背影许久,直到他们消失在门里才收回目光。 他的目光看过来,安婆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才道:“铭哥儿不是我们的孩子。这孩子一看就出身富贵,不是凡人。一年多前,老头子从山里背回来的,认作了儿子。夏清是老头子去年年末在瓦市带回来的,给铭哥儿做媳妇。” 虽然倪二料到了,但听了还是觉得心酸:“那你们的……” “丢了。”孩子丢了几十年,安婆子提起来还是会刀绞似的难受,“找不着。” 倪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二哥,我们老夫妻俩的日子没那么差。” 安婆子抹了抹眼泪,牵着嘴角笑着说:“铭哥儿和夏清都是聪慧善良的孩子。尤其夏清,就是十分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她来到我们家,短短五个月就将我们家从村子搬到了镇子上。去年我们一家还吃不饱饭,今年我跟老头子都穿上绸缎了!夏清说,以后我们老两口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以前看不起我们老两口的人,以后只能巴着我们老两口捧。日子过得不苦了……” “夏清就是那个丫头的名字啊?” 倪二比起老夫妻俩更有眼力一些,方才趁着大家还在,他可是也仔细打量过蓝夏清。蓝夏清的相貌也不必说,少见的美貌,只是人不如那铭哥儿会收拾才显得灰扑扑的。 提起蓝夏清,他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怕是出身不低哦。” 蓝夏清虽然不像周铭玉那般举止优雅,但蓝夏清身上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这股劲儿在穷苦人家被打压着长大的姑娘可养不出来,何况那一手做饭的好手艺。指不定哪个名厨的徒弟,打小就把她亲自教出来的,出了事才流落到这里。 倪二看着这对夫妻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由地也叹了口气,说得更直白一些:“这两孩子你们是留不住的。以后他们要是离开了,你们夫妻俩打算怎么办?” 话音落下,大堂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不怎么办。”许久之后,安老汉才开口。 安老汉早就考虑过这一点,心里也明白,“我们老两口该怎么活还怎么活。把两个孩子带回家,是我们老两口正好看到了,怕他们一走心中难安。种善因得善果,算我们运气好。若是当真没有得善果,我们也不抱怨。再说,这两孩子心性很好,我们老两口现在的日子也算得上是善果了。” 安老汉的话让倪二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他原以为老汉只是个唯唯诺诺的瘸子,结果听他说话似乎心性还不错。 倪二瞥了一眼安婆子,见她也是频频点头。倪二也不好说令人扫兴的话。 就在方才,倪二突然意识到周铭玉并非老夫妻的孩子,他下意识地想知道这家食肆的地契是属于谁的。如果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离开了,玉春将来会怎么生活呢?然而,现在听安老夫妇的话,他无法再说什么了。 转念一想,也许这不重要。毕竟,凭借玉春出色的手艺,她想要找地方生计并不困难。只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无论是大酒楼还是其他地方都会收留她。但听说她从去年起就在安家帮忙,忙碌了一阵后在林安镇开了这间食肆,这就意味着她没有打算离开老夫妻俩。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也许你们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倪二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说道。“也许你们还会有好运。” 暂且不谈倪二的话,安婆子和倪二在前面聊着旧事。蓝夏清坐在后厨灶台后面,与周铭玉并肩商量关于开设臊子面小食摊的事情:“第一天我来带摊子,然后就交给娘来做。” 蓝夏清并没有像老人那样需要休息,她爷爷上辈子六七十岁还在摊子上辛勤工作来赚钱养活她,所以安婆子肯定也能胜任。况且,安婆子的年龄并不算太大,才五十四岁。如果不是过着毫无希望的日子,她也不会显得如此憔悴。只有动起来才能给人以精神,所以蓝夏清打算给安婆子找点事情做。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酸菜鱼和酸汤肥牛的食谱卖个好价钱。”蓝夏清的眼睛是雪亮的,她看出上首那个中年女人眼中的贪婪。考虑到她是娄师傅请来的,很有可能她已经对酸菜鱼产生了兴趣。 “你想让我去谈?“周铭玉歪着头,轻笑着问道。 “对啊。“蓝夏清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言辞。一旦激动起来就容易言过其实,容易被人拿捏把柄。她上辈子就因为这个脾气吃了不少亏。所以后来她谈判的事情都让专业的人去做,她只在一旁听着并提供补充意见。 “你手头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同时还要准备酸菜作坊的事情。” “哎?“蓝夏清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事情呢? 周铭玉只是微笑着不说话,淡淡地说:“你放心去做吧,那个来自单州城的贵人,我来谈。” 远在悦来客栈的刘玉夏突然打了个寒战。她揉了揉胳膊,觉得有些发毛。虽然四月里白天很热,但夜晚还是有些凉意,于是她赶紧起身去关上了窗户。 第123章 chapter123 次日一早,娄师傅带着一群徒弟来到朝逢食肆报到。 刘玉夏也与他们一起来了。 娄师傅虽然是刘玉夏手下的大师傅,但他的性格执拗而又颇为人性化。即使刘玉夏昨晚为了留住他特地涨了他的工钱,但娄师傅真要离开,谁也无法阻止。刘玉夏气得一夜未眠,特意早早跟着他们一起来。她想看看娄师傅真的来了之后,这家朝逢食肆的主人敢不敢接纳他们。 蓝夏清果然敢接纳。有人白白送上门来干活,为什么不收呢?蓝夏清不仅敢接纳,她早就想好了这些人能在哪个位置发挥作用。不过这些安排是活之后的事情,现在这些人还需要接受培训。类似企业文化和经营理念的培训,当然交给专业的助手周铭玉去做。 她只需要指派助手去做事情和讲述菜肴的制作方法,进行心理激励这种复杂的任务还是要由专业的助手来完成。 说到助手周铭玉,他真的非常可怕。蓝夏清发现他洞察他人内心的能力实在是太过了,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他是否在监视她,以至于他什么事情都知道。 尽管她曾愿意接受输赌,但这七个人属于朝逢食肆,并不是可以卖掉的。对待他们,必须给予应有的待遇。 “我给他开的是十两一个月,你准备开多少?“刘玉夏这次没有带仆从,只跟着倪二一起来,所以她现在气也没地方发。 蓝夏清刚想回答,娄师傅自己开口了:“够养家就可以了,掌柜的不必太过苛刻。“ 刘玉夏气得差点晕倒,她瞪大眼睛看着娄师傅,不敢相信这是她手下最顽固的娄师傅。蓝夏清见状立刻笑了起来,点点头说:“你不必担心,既然收了你们,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娄师傅听到这句话就满足了,别的也不多要,带着一群徒弟跟着朝逢食肆的三娘去安顿了。 刘玉夏这次真的气坏了。她指着蓝夏清的鼻子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原地转了一圈只骂了娄师傅一句“自甘下贱“,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蓝夏清听到这话也不开心,留在她的朝逢食肆就是自甘下贱吗?这未免太过分了!她气得追了几步,但刘玉夏走得很快,蓝夏清只能放弃。奇怪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小崽子捧着一小碗五香花生,抬头看着蓝夏清不悦的表情,然后扭头盯着刘玉夏远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现在还很早,还没忙起来。桃花和三娘正在忙着打扫大堂,小崽子把碗里的花生都装进口袋里。边走边吃,他顺着后门溜到了后院的井边,放下空碗,然后迅速跑出去了。 与此同时,周铭玉传出了朝逢食肆准备出售酸菜鱼食谱的消息。不知道他怎么做的,短短的上午时间里就传遍了林安镇。 中午开始忙碌起来,刚刚从西边回来的商队忍不住问邓羽消息是否真实。酸菜鱼的名声可是传得有多响亮,没有比他们更清楚。如果这位安掌柜果真卖出去了食谱,他们如果赶上能买到然后转手卖给外面的大酒楼,那利润会多少不是他们说了算?一定是非常可观的。 “卖,当然要卖。“邓羽眯着笑说道,“但是价格会根据出价高低而定。“ 这话让那些想占便宜的人清醒不少,他们虽然想捡便宜,但也不傻。酸菜鱼这么好的食谱都可以卖出去,未必不会有更好的菜谱出现。 他们不用猜测,中午时分食肆里果然推出了一道新菜——东坡肉。 这是一道全荤的菜,炖制起来也相当费功夫,价格自然比酸菜鱼要高得多。 酸菜鱼一盘售价一钱半银子,东坡肉则卖两钱半银子。一盘东坡肉虽然只有四块,但肉块的确不小。借着四处传播酸菜鱼的事情,东坡肉也在市场上小有名气。至少林安镇的每个人都知道,朝逢食肆的东家之所以敢卖酸菜鱼,是因为有东坡肉作为替代品。 蓝夏清抽出时间,最终和人商定了酸菜制作坊的场地问题。 位置在西街的最西端,位置稍偏一些,价格便宜一些。反正镇上的人家都会自家腌制酸菜,所以位置并不是问题。 蓝夏清这边已经确定了作坊的地址,开始迅速寻找人手。她之前与安婆子夫妇商定好,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们的人抬高眼睛看他们。这不是虚言安慰。她给安婆子和安老汉各分派了一项任务。还特地用肉贿赂了老爷子,让他从身边调来那些有才能的仆人来支持老两口。 “爹,你去村子里安排一下。“蓝夏清不打算在外面卖猪肉了。半个月前,她收到了杨掌柜从中原寄来的信,说她制作的香肠在中原市场反响不错。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订购香肠。 蓝夏清对香肠的前景充满信心,这个产品在未来全国范围内都会有市场。 既然如此,蓝夏清自然不会错过任何赚钱的机会:“镇上卖的猪肉味道太差,以后我们只能养阉割的猪。你带着十两银子去村子里找几户与我们相处不错的人,用银子让他们帮忙养猪。不用一次性支付全部金额,先付定金,然后每月根据猪的肥瘦支付相应的养猪费用。让他们亲自来领取养猪费。小猪一捕捉回来就全部阉割。“ 正在安老汉开心地准备离开时,蓝夏清拦住他:“还有爹,这些银子绝对不能给大房和三房赚。“ 安老汉笑容变得僵硬,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心里明白。“ 至于安婆子这边,蓝夏清让她负责招人。在乡下,腌菜这活一向由妇女来做。村里的爷们不管干活还是不干活,都不愿意做灶台上的工作。蓝夏清一直重复使用相同的策略,让安婆子穿得漂亮,带一帮体面的侍女去张家村招聘工人:“大声敲锣打鼓,只招聘女工,招那些懂事、勤快且手脚干净的女子家庭。“ 至于自己,她找了几辆牛车将三天前从张家村采摘的蔬菜全部运到酸菜作坊,由马厨子处理。 第124章 chapter124 菜不少,都是新鲜的。在腌制之前需要先晒干,去除水分才好处理。 几件大事准备了很长时间,等蓝夏清安排好一切后,收到县城酒楼老板来信,他们长途跋涉坐马车来到林安镇。一时间,不少人也来了,这让因娄师傅背叛而愤怒的刘玉夏感到很不舒服。她无法快速传递书信,原本打算等帮手来了再谈关于酸菜鱼食谱的买卖问题,但现在无法再等待。 当外面的人们一个接一个进来时,周铭玉直接在朝逢食肆的大堂上开设了竞拍活动。蓝夏清得知他要开竞拍活动时吓了一跳,又试探性地看了周铭玉一会儿。 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蓝夏清才安心下来。这个人明明不是穿越过来的,但脑子非常灵活,想法多。 或许是因为与蓝夏清在一起经历了太多的“洗礼“,周铭玉对赚钱这事似乎也变得很有见解。竞拍当天,他特意把时间从时辰三刻推迟到了近午时。一些掌柜们通宵赶来,即使早已用过早饭,此时也饿得头晕眼花。周铭玉真是心机,供应食物可以免费,但每桌收一两银子的茶饭费。 这些掌柜们纷纷赶来,一两银子也不在乎了。对于想要酸菜鱼食谱的人来说,他们的态度自然友好。 这桌菜上的都是蓝夏清准备出售的菜品,基础的红豆奶茶作为茶饮,还有酸汤肥牛、酸菜鱼、东坡肉和麻婆豆腐。除了麻婆豆腐需要现场制作,其他菜品都是早上就准备好的。东坡肉的烹饪程度非常好,口感软烂。有娄师傅和三娘帮忙,以及娄师傅的学徒们快手帮忙,蓝夏清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些菜上桌后,大堂里的掌柜们停止了彼此的寒暄。他们埋头苦吃的样子一览无余,他们只知道酸菜鱼的名声。尝过之后,甚至一些不喜欢酸味的掌柜都舍不得放下东坡肉。 “这肉的烹饪方法能卖吗?“肉做得太好了,简直入口即化。 实际上,东坡肉在林安镇的售价超过了当地百姓的消费水平。但蓝夏清并不愿意降低价格。东坡肉比酸菜鱼更考究,两钱银子是对她努力的最低尊重。 当然会卖,蓝夏清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这道菜是为了取代酸菜鱼,成为新的招牌菜,估计不容易。“送菜的南奴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套话了,“不过,如果确实有掌柜的实在想要的话,我们还是会卖的。我们东家需要重新装修店面,需要一些资金周转。只要你们出得起价钱,她会考虑卖掉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酸菜鱼只是一道酸辣的美食,而东坡肉则是一道新颖且精美的烹饪艺术。 听到这个无知的人透露了信息,掌柜们坐在饭桌前的脑海中开始思索。 事实上,好的东西总是会被人们赏识。东坡肉就是那种经典菜谱,即使经过千年也会流传下来。与此类似的是奶茶,一旦有人尝过甜美的食物,即使已经喝完一碗,他们也会想再来一碗。因此,每个人都在心里考虑着愿意花多少钱去购买它,而周铭玉泰然自若地喝着奶茶:“不着急,现在还为时过早。等客人支付完账单再做决定。” 一直等到周铭玉觉得大堂里的人已经趋于冷静谨慎,他才悠然步出。 周铭玉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能力。这种能力可能是他从小作为家族继承人所培养出来的,也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他一走出来,大堂里焦躁不安地喝着奶茶的人们纷纷安静下来。 “我们能接受的最低底线是提成,抽成其中的2.5%。” 周铭玉一开始就保持高姿态,反而让人更容易接受:“从2.5%的抽成开始加起,谁出的价钱最高,我们就与谁签订合约。” 只有亲自品尝过口味,这些人才会知道酸菜鱼是否值得他们掏钱。 不得不说,酸菜鱼的味道确实非常好。或者说,桌上的所有菜肴都美味无比。作为拥有产业的经营者,他们对于食谱的定价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当周铭玉走出来时,这群掌柜们纷纷围上来。 关于蓝夏清的事情,交给周铭玉就不用再操心了,他会处理好的。 她现在正在梁家外面,与马厨子商量三天后挑选人员的事情:“能否腌制菜肴,是否有烹饪技巧,这些都能看出来。到时候你去现场,挑选一些在繁忙时能承担工作的人跟着你学。” 马厨子没想到蓝夏清的事情办得这么快,他之前还以为需要几天时间呢,怎么作坊已经开起来了? “那,那我是不是应该辞掉现在的活计?“虽然之前约定在空闲时间去,但马厨子觉得这样频繁地去一个作坊,对他也不太好。他是个老实的人,总觉得一心不能二用。 “不必担心,“蓝夏清宽慰他,“既然我让你去做,就说明肯定行得通。等到订单增多的时候,也许需要你留在梁家两三天空闲时间。“ 蓝夏清的话让他稍微放心了些。 不过,他想到自己什么都未出,却顺利得到作坊三成的股份,还听说每月还有分红。这真是太好了,反而让他心里有些不踏实。 看到他内心的不安,蓝夏清干脆给他安排了一些工作:“也许十天半个月后,订单就会增加。作坊那边还没有储备货物。如果你有空,去安泰村看看吧。村里晒了不少萝卜、白菜和芥菜。这几天天气晴朗,有些蔬菜已经晒干了。你去看看哪些能尽快腌制起来。” 马厨子一听到有事情可做,立刻安心了:“安掌柜放心,明天上午如果时间允许,我就去。” 两人商量好,蓝夏清也没有在梁员外家久待。虽然作坊那边不需要太大的修缮,但仍然需要重新布置。她有空的时候还得去看看,指导那些人将场地修缮成适用的模样。现在她将作坊修缮的任务交给了娄师傅的大徒弟洪达,这个说话特别多的徒弟非常聪明,应该能够管理好作坊。 第125章 chapter125 当蓝夏清去的时候,洪达正在那里。这个大徒弟是孤儿,小时候被洪达捡回去当徒弟养,所以姓洪。事实上,洪达养了六个徒弟,虽然是徒弟,但他们跟洪达就像儿子一样。 “掌柜的,你来了?“洪达的眼睛很尖,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蓝夏清,“这个作坊明天就能修好,放心吧。“ 蓝夏清刚让他过来没几天,他已经详细了解了工程进度和需要的变动。现在蓝夏清都不需要特意去问,洪达能够用简洁明了的话语把现场情况交代清楚。蓝夏清扭过头看着他,让洪达觉得有些奇怪。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明白这位老板是什么意思。 “没事,你继续工干活吧。“蓝夏清微笑着说道,“人才啊,人才。虽然不擅长烹饪,但处理这些事情真是灵巧。“ 是的,这些人第一天来的时候,蓝夏清就直接把他们都叫到后厨。连同娄师傅一起,让他们一起烹制同样的菜品。娄师傅的六个徒弟中,洪达做得最差。他的刀工不错,也擅长雕花,但做出来的味道就不够好。可以说他在烹饪方面的技能有些欠缺。经过几天的观察,周铭玉也同意蓝夏清的看法,洪达更适合负责店铺的管理。 “这里的活就交给你了。“蓝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后的工钱与你的成绩成正比。“ 洪达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蓝夏清。 “不要担心,“蓝夏清微微一笑,“这家酸菜作坊肯定不会亏本的。“ 肯定不会亏本。蓝夏清不知道周铭玉是怎么操作的,他以三成的价格一道酸菜鱼同时卖给了四家酒楼。这样的操作方式让蓝夏清觉得很疑惑:“那些人当场没有把你打死吗?“ 周铭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要当场把我打死?“ “你当着他们的面,说好了竞价卖。“蓝夏清在临走前听到了这个消息,记得很清楚,“结果你不仅提高了价格,还同时卖给了四个人!“ “是的,我卖了。“周铭玉点了点头,“不能卖吗?“ 这话让蓝夏清感到有些困惑,不能卖吗?当然可以卖!但是同时卖给四家酒楼算是什么诀窍? “这个我管不着,“周铭玉浅浅一笑,“只要钱到位就可以了。“ 蓝夏清:“……”可以,她很欣赏他的做法。 这不仅是她的做法,而且是超越她的做法。经过仔细询问才了解到,他还有更高明的操作方式。他以三成半的价格将红利卖给了附近县城的酒楼,而在府城卖得更高,达到了三成半。而买下这个红利的人正好是与倪二叔一起到来的中年妇人。 “那个人是府城玉满楼的掌柜,“周铭玉微笑着说道,“他姓刘,闺名玉夏。“ 蓝夏清没明白他的意思,奇怪地注视着周铭玉微笑的弧度:“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周铭玉不禁揉了揉蓝夏清的脑袋,“我的娘家姓刘,闺名玉春。“ 他这么一说,蓝夏清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蓝夏清原本没有料到,在自己家镇上会偶然遇到安婆子。这本来就是个巧合,单州虽然不算很大,但在府城之下还有二十多个县城和三百多个村庄。在茫茫人海中,所有的巧合似乎都汇聚在这里,让姐妹二十多年后仍能相见。 虽然她们并非同胞姐妹,而且中间还隔着翠花婶子的去世,但这种巧合实在有点太令人意外了。 “娘怎么说的?“蓝夏清刚想问,但突然意识到安婆子被她带去张家村招女工了。单程用了一个小时,下午才能回来:“哦,娘下午才能回来。“ 周铭玉觉得安婆子可能早就见过刘玉夏。她一直没有说出来,可能是不愿意见面。但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毕竟多年未见,幼年的姐妹情是否还在,还是一个未知数。现在知道刘玉夏是张家的姑娘,又想到翠花婶子的悲惨死亡,安婆子可能很难克服这个难点。 蓝夏清停顿了一下,也开始想起来。真正的和假的姐妹,并不完全由血缘关系决定。 这时,被两人议论的安婆子正笑容满面地赶回镇子,已经来到了镇口。安婆子今天格外兴奋,比起之前给佃户农户结账还要威风。她回想起村里的妇女们一个个期待地注视着她,等待她的选择。当她选中某个人时,那些妇女们欣喜若狂,围着她奉承不已。安婆子感觉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么多夸奖的话语。特别是看到张李氏的婆媳们站在一边懊恼和痛心的样子,她内心的郁闷感瞬间消散,感觉像是被春风吹过一般舒畅。 过去从未体验到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突然间尝到了挺起胸膛的滋味,真是让人上瘾。安婆子感觉连续几天的郁闷都一扫而空,甚至说话声音都变得更加有底气。 安婆子如此,安老汉也差不多。因为安家提供定金养阉割的猪,他现在几乎是一个散财童子。 真不知道安家是如何做生意的。小猪白白地被别人养,每个月还有工资,年底还会分十斤肉。简直没有哪个店能如此慷慨。安老汉在村子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他曾经期盼着和睦的兄弟姐妹,如今他们都急着巴结他。那种感觉比扬眉吐气还让他开心。 如果蓝夏清早点交代不要给大房和三房散发银子,安老汉现在差点成了一家人。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去大哥家吃饭,还坐在主桌上,被一群安家的年轻一辈们一遍又一遍地奉承。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美了! 喝了几杯酒后,他回镇子的时间有些晚了。 天已经黑了才回到餐馆,回来后没有吃饭,径直去后院的房间休息了。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安婆子猜到他今天肯定是高兴得不行了。安老汉平时不怎么喝酒,除非非常高兴才会喝一杯。能喝得这样醉,真是难得。 蓝夏清问过了老爷子家的仆从后,得知他没有受到村里的欺负,所以就不再追究。此时本打算等待安木匠回来一起用饭,但既然他已经入睡,那就让其他人先吃吧。桃花和南奴去后厨端菜,不知从哪儿回来的小孩子迅速从门口冲进来,而后面追赶着他的是一个人的叱骂和喊叫声。 周铭玉迅速抓住即将逃跑的小孩子,蓝夏清走过来给了他一个耳光:“你去干什么被人追着?” 小孩子在过去几天里被蓝夏清不知打了多少次,已经力不从心。他挣扎了几下,试图从周铭玉的手中逃脱。然而,无论他扭成什么样子,都摇摇欲坠地无法摆脱周铭玉的手指,直到他筋疲力尽地停下来:“你干嘛!我又没做坏事,为什么每次都抓我!放开我!” 这衣服的面料很好,周铭玉的手也没有把衣服弄坏。反倒是衣服勒住了他的脖子,小孩眼白有点翻了过去。 第126章 chapter126 蓝夏清拍了拍周铭玉的胳膊,让他赶紧放开小孩子。小孩一落地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刘玉夏拎着裙摆冲进来。安婆子坐在一旁,刘玉夏进来正好撞个满怀。她停下脚步,眼睛像刺一般刺向躲在蓝夏清裙子后面的小孩子:“小兔崽子,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孩对她的称呼很不满意,忍不住冒出来并做了个鬼脸:“你才是兔崽子!” 刘玉夏被他这一句气得当场伸手去抓他。 她平时养尊处优,身体笨重得很。所以她压根抓不住像泥鳅一样滑溜的孩子,被他溜着跑。两人开始追逐,刘玉夏慌乱中撞到了安婆子的身旁。她还没有注意到安婆子,而倪二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他还没看清情况,就说道:“玉春啊,玉夏来了吗?” 话音刚落,安婆子的身体突然僵住。刘玉夏愣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说:“二哥...你叫谁?“ 倪二捂住嘴,突然想起玉春似乎不想认识玉夏。 “我已故的姐姐在这里?”刘玉夏瞪大了眼睛,吊梢眼像铜铃一样发亮,“不可能吧,姐姐已经去世多年了,怎么可能在这个小地方找到...” 说着,她的目光顺着倪二看向安婆子,注意到站在对面的安婆子。 安婆子肖母,年老后更像母亲。刘玉夏仔细地观察着安婆子,渐渐地认出她与记忆中的脸庞重合。虽然刘玉夏的母亲在她十六岁时去世,但她对母亲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也许是因为家中遭遇了重大困难,丈夫过早离世,刘玉夏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就变得郁郁寡欢。实际上,是安婆子把她抚养长大的。 这个长姐就是刘玉春,也就是安婆子。自从她出生后,安婆子就整天抱着她,照顾她的患抑郁症的母亲,从未离开过她一步,同时还负责喂养她。这也是为什么安婆子如今无法面对刘玉夏的原因,她养大的孩子却不是亲妹妹。刘玉夏的生母三十多年来一直虐待真正的刘家人,甚至在去世后也没有给予合适的葬礼。现在并非在责怪,只是这其中的纠葛让她无法坦然地面对妹妹玉夏。 刘玉夏仔细地观察着安婆子,确认无疑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她既不算是惊喜,也不算是没有惊喜,只能说喜与忧并存。喜的是,失散了二十多年的亲姐姐还活着,在有生之年居然再次相逢。忧的是亲姐姐回来了,她手中掌握的财产会不会分享? 刘玉夏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将自身利益放在首位。经过一番思索后,她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握住了安婆子的手。之前有些严峻的表情此时已被激动取而代之,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几乎要喜极而泣:“姐姐,你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 安婆子本来还为翠花婶子的事而犹豫不决,被刘玉夏的话感动得眼睛瞬间红了。 蓝夏清与周铭玉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安婆子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在她心中虽然忌恨张李氏家对亲妹妹所做的事情,但刘玉夏毕竟是她亲手养大的。从刚出生到九岁,比她自己的孩子还要长时间地照顾她。有些感情是真实存在的,她立即放下顾虑,拉着刘玉夏进入后院的屋子聊天。 安老汉和倪二对视了一眼,尴尬地请他坐下品茶。 在这个深夜,三娘送来了一壶菊花茶。两个临近入土的老头子坐在对面,默默无言地对视着,直到外面天色完全黑沉,伸手不见五指。直到安婆子握着刘玉夏的手,红着眼睛从后院出来。 安婆子不用说,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刘玉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对刘玉夏来说,安婆子比刘母更像她的母亲。她原本打算回到府城后找朝逢食肆麻烦,但这个想法现在放下了。听说姐姐这些年经历了苦难,刘玉夏罕见地感到内疚。她承受了太多苦难,因为性格过于柔弱。很难得过上好日子,还是她从别人那里收养来的两个孩子支撑着。想到这一点,刘玉夏不禁在出门时狠狠瞪了一眼安老汉。 就是跟着这个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受这么多苦! 安老汉被刘玉夏瞪得浑身发毛,转头却对上了一双嫌弃的眼睛。 他心里一紧,不过刘玉夏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拍了拍安婆子的手,说:“那我先回去了。这次来林安镇耽搁了不少事情,明天一早就得离开。等我有时间再去府城,或者等你有空再来林安镇,我们姐妹再好好聊聊。” 安婆子感慨地点点头,擦了一把眼泪,送她到大门口。 姐妹俩手牵手相视,都泪眼朦胧地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说了好一番话后才分别。倪二看到这情景,也不想与安老汉再对视,站起来便跟上了刘玉夏。 路过安婆子那边时,交代了几句话,然后匆匆跟着刘玉夏离开了。 她们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也不知道两姐妹聊了些什么,聊完后,安婆子整个人都变得开朗愉快了。原先因翠花婶子的死而积郁的阴云已经散去了不少。她甚至有心情哼起小调来。蓝夏清看到她难得这么高兴,也跟着笑了:“好久没有吃涮羊肉了,今晚咱们去吃涮羊肉吧?” “涮羊肉?是什么东西?”一听到吃的,老爷子的耳朵比什么都灵敏。他从二楼伸出脑袋,高声问道。 蓝夏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不禁笑了起来。这老小孩儿真是一点也没变。 涮羊肉就是把羊肉片涮熟食用。灶台上还煨着羊蝎子和骨头汤。 骨头汤煨了整个下午,骨髓早就煨出来了。肉也已经煮得很烂,融入了汤中。这时正好取出来作为锅底,蓝夏清立即指使三娘和桃花去准备蔬菜。地窖里存放了很多新鲜的蔬菜,可以烫一些出来。娄师傅还是有点生手,但做事不慢。转了一会儿,他就被蓝夏清派去切羊肉片。 这羊肉是早上任大叔宰杀送来的,非常新鲜。今天没有做羊肉生意,专门卖东坡肉和酸菜鱼。还剩下很多羊肉。天气热起来,肉不能长时间放置。蓝夏清准备将这些肉平分为两份,一半用来切片涮,另一半腌渍一下准备烤。 烤羊肉需要一些时间,娄师傅的几个徒弟这几天闲得有些着急,所以蓝夏清叫他们去串羊肉。至于她自己,她用已有的调料为每个人准备了一份蘸酱。 “涮羊肉蘸酱是关键。“蓝夏清手脚麻利地说道: “调制好的蘸酱吃上瘾就戒不掉了。“ 老两口自从让蓝夏清掌厨以来,终于吃上了五十多年来未曾尝过的美食。尽管食物还没有开始吃,他们都已经被诱人的香味垂涎欲滴。 周铭玉没有离开,他站在一旁闪亮的眼睛盯着蓝夏清,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老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被赶走,而且有美食更是无法离开。这段时间他一直跟着蓝夏清一家吃饭,大家都习惯了他的存在。安老汉夫妻被蓝夏清对待得无所谓,也没有人把他们当成大人物。偶尔安老汉还能与老爷子聊几句。他们两个谈话风格完全不同,但还是能聊得很投机。 第127章 chapter127 就在一屋子人准备将锅底分成三桌,羊肉串烤出来后准备品尝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来了。 是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但并非中原人。一个留着卷毛、睁着一双灰蓝眼睛的人拍了门一声响。本来坐在蓝夏清旁边不想离开的小孩子,不知怎么的,悄无声息地抓着两串羊肉溜走了。 周铭玉盯着小孩子的背影,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用异样眼神看着锅里的异族人,眼中幽光一闪。 “这是食肆吗?“虽然是异族人,但他的大夏官话说得流利。领头的人穿着十分奢华,耳朵上戴着非常有异域风情的玛瑙耳坠。走路时,耳坠一摇一晃,“我的商队刚经过这里,闻到这里传出的美食香味。请问你们能卖吗?“ 老爷子拿着筷子还没有开吃,心想就这点肉根本不够给他们卖。他着急地目视蓝夏清。 然而蓝夏清还是点头承认:“这里是朝逢食肆。客官是打算吃饭还是住店?” 朝逢食肆没有扩建,厢房已经被老爷子和他一行十多个仆人占满了。楼上还有几间空着的厢房,但如果人多的话也住不下:“如果要住店的话,只剩下三个厢房了。” 来人其实不太在意住在哪里,他只是被那边烤架上的肉馋得受不了。想着自己和一群人一共六十多人呢,找食肆肯定住不下,只能找客栈。但是他并不放弃好吃的,指着烤架上的羊肉串:“这个东西卖吗?我们沿途赶了很多天的路程,恰好是深夜,队伍的人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不知道店主是否能安排一下?” 蓝夏清一听似乎是大单子,立刻站起来:“你们一共多少人?” “我们是六十四个人。”领头的异族说道,“我们不住店,只是想吃一顿好的。” 六十四个人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举办一场盛宴了。蓝夏清立刻感兴趣起来,不止蓝夏清,整个朝逢食肆的人除了老爷子一行都兴奋起来。有机会挣钱可不是傻瓜会放过的:“这是羊肉,价格不便宜。准备羊肉的调料也是中原地区偏贵的香料,如果你们要吃,这一顿至少需要五六只羊……” “没关系,”那人心甘情愿地放下一锭金子在柜台上,“你们尽管安排。” 黄金约莫十两左右……这绝对是一笔大生意。 安老汉索性放下手中的食物,立刻准备去取牛车。后厨里只剩下不到一只整羊的肉,根本不够给这些人吃:“夏清,你和铭哥儿先安排,我去任才家走一趟,买五只羊回来。” “五只羊还不够,需要六只。”安婆子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同去吧。” “不了,娘你留下吧。”深夜里老夫妻俩黑灯瞎火的,蓝夏清担心他们出事。洪达那群徒弟正好没事可做,蓝夏清就让他们和安老汉一起去,“这件事情就交给男人们处理。” 安老汉得到准许后,忙不迭地去安排了,肉还没吃两口,他就带着两个年轻有力的小伙子走了。 他们离开后,蓝夏清也不忍心让客人在外面等候。她让他们都进来坐下。那位异族人考虑了一会儿,让商队的人把行李都堆在了大厅,稀稀拉拉地坐了下来。结果真是巧合,或许正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行李中居然有一盆放在盆器里的辣椒。看形状像尖椒,还没有变红,细长的一根挂在枝干上。 如果不是周铭玉迅速拦住,蓝夏清差点冲了上去:“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 那盆辣椒被放在角落里,看起来憔悴无精,一看就知道没受重视被扔在一边。被问话的人有点挠头,不太明白蓝夏清为什么对这棵草那么感兴趣:“啊?你是说这个草?” “对,”蓝夏清有点激动,“这东西……” “这是从西域一个靠海的国家来的,这是商船顺手给的。是一种稀奇的草药,”那人无所谓地说道,“本来想拿到中原献上去。但是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非常娇贵,这一路上都憔悴不堪了。估计到了州城也活不了了。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吧。” 蓝夏清的心差点跳出来,她不想表现得太激动,怕对方反而不给了,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非常感谢你们。我非常喜欢这个东西,感谢之情未表,今天的费用就不收了……” “不必这样,吃饭付钱是理所当然的。”蓝夏清话还没说完,领头的异族挥手打断:“反正这棵草活不了了,不给你们过几天也会死。这只是顺手之举。” 蓝夏清从没见过这么慷慨的人,虽然免单不免,但她决定给他们多加几道菜。 心情一激动,聪明的奸商蓝夏清马上拿出卤好的猪大肠和猪头肉。猪下水这种东西不好卖,镇上的人觉得这些都是些脏东西,不太愿意吃。但蓝夏清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准备把它们都做成美味的料理留给家人享用。这时刚好端出来给他们尝尝:“羊肉需要一些时间,不妨先吃点肉,喝点酒尝尝。” 镇上的人虽然对猪下水有些反感,但异族商队的人并无此忌讳。好吃的他们就大口吃,管它是猪身上的哪个部位? 虽然他们没有忌讳,但这些菜对他们来说还是头一回见到。 尤其是领队的人,他夹起卤煮猪大肠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肉?” 猪下水安家人不是第一次吃了,但是卤猪下水蓝夏清却是第一次做。仿照北京卤煮的方法,十多斤的肥肠卤得软嫩有嚼劲。现在肥肠切成了扳指大小的圈儿,恰好一口一个。这些异邦人虽然多吃牛羊肉,却从没见过把肉煮成这样的。饥肠辘辘之下,还未等到蓝夏清的回答,他们就拿起筷子尝了味道。 这锅卤大肠非常入味,猪大肠本身就有一种独特的气味。对于那些对味觉很敏感的人来说,很难接受大肠的味道。但是蓝夏清在这一锅里加了一些香料,将大肠的异味都腌成了一种特别的口味。 老实说,第一口下去口感确实有点奇怪。但是嚼着嚼着,味道会越来越上瘾。外面软嫩,里面带着嚼劲,口感交织在一起十分有意思。领头的异邦人连吃了几筷子,再配着一口米酒下肚,突然品尝到了滋味:“店主,这种肉还有吗?再来几盘!” 至于猪头肉更不用说了,切成了手指长度的细长又薄的猪头肉片。配上蒜蓉和蓝夏清特制的凉拌酱搅拌后,吃到嘴里那脆骨咯嘣脆。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猪头肉,但幸好这群异邦人没有顾忌。虽然口感略微古怪,但胜在味道好。他们吃了这么多年的肉,从未见过将肥肉烹饪得能在口中融化的。浓郁的蒜蓉香味点缀着香菜的香气。醋酸的味道将这些气味刺激的食材融合在一起,令人上瘾。 不得不说,蓝夏清的调料真是独一无二。一般人调不出她调制的味道。 第128章 chapter128 卤大肠的数量并不多,勉强够一锅。刚才上一轮差不多用了半锅。不过考虑到辣椒的份量,蓝夏清慷慨地把剩下的半锅也都端上来:“这是准备给自家下酒用的,就送给你们尝尝鲜吧,不收钱。” 那领头的人听到蓝夏清这样大方,哈哈大笑:“店主真是大气,以后我们会常来光顾你的生意。” 蓝夏清开心地笑了笑,后院的几个人立刻忙着烤肉。 羊肉切得很小,一刻钟就能煮熟。 这些羊肉都是蓝夏清事先腌制过的,经过高温的烘烤,香味传遍了附近的人家,足以让人在梦中都醒来流口水。尤其现在这么晚,朝闻食肆里外都挤满了人。甚至大堂已经坐不下,朝闻食肆的桌椅都放到门外。蓝夏清还特意拿出家里存的灯笼,仿佛要打造一个繁华的市集。 附近的店家听到动静都聚集在门口看,实在是人们比人气死人。都是做食肆生意的,朝闻食肆怎么就与众不同呢?大晚上的,其他店都是门庭冷落,准备打烊的吧?而它却热闹非凡! 安老汉晚上急忙赶往村子,一路疾驰。 为了这十两金子的生意,怕客人等得急了离开,他尽快来到李家村。 运气好,任才还没睡觉。他正在羊圈里给母羊喂水,听到了安老汉的事情后,立刻捉了五六只羊出来。因为他怕他们不擅长处理大个儿的羊,特意跟着过来。他养的这些羊白天都在山地上奔跑,个头大,体型壮硕。而安老汉这瘦弱的身体压根儿制不住羊,更别提宰杀了。 朝闻食肆对他们的生意照顾已经有半年了。任才是个感恩图报的人,干脆跟过来帮他们宰杀。 新鲜的活羊现场宰杀、腌制并烤制出来的羊肉,真是美味无比。即使是那些从小吃牛羊肉长大的陌生人,也被这种新鲜的滋味所迷住。他们吃过烤牛羊肉,但味道远远不能与这种鲜美相比。 “店主,你有没有考虑到西域去做生意呢?“领导这个族群的人,名叫左扇,带着一串羊肉绕过挂满红灯笼的店铺,走到正在忙碌的蓝夏清身边,掀起长袍蹲了下来。这时,蓝夏清注意到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烛光下,眼睛显得深黑,但偶尔眨动时,能看到一丝蔚蓝之色。除去他满脸的大胡子,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他们四目相对,左扇也才注意到这个衣着朴素的店主竟然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姑娘。 她有一双明亮对比鲜明的大眼睛,五官异常精致。抬起头来,她黑发下的脸不到他的手掌大,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她眨了两下眼睛,浓密的眼睫毛像翩翩飞舞的蝴蝶。 “……店,店主?“左扇的笑容在肉眼中可见地柔和下来,“请问店主贵姓?“ 蓝夏清看在十两黄金的份上,笑容十分亲切:“姓蓝,蓝夏清。” “蓝夏清?“左扇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笑眯眯地点点头:“我姓左,名字就一个字,叫扇。” 蓝夏清串羊肉的手一顿,瞬间扭过头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大胡子:“扇字?“ “是的,这是中原的名字,扇。“ “你是兰夏国的人吗?“ 左扇一愣,正色起来:“是的,不知道店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蓝夏清心里一下子感到惊讶。 在这个世界穿越这么久,远离剧情,没有离开书中的人物和事件,蓝夏清都差点忘了自己是穿进了一本关于贵族女孩重生的小说中。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她竟然碰巧遇到了书中的男二。他是那个对已婚女主倾心不已,深情到终身不娶的痴情男二——左扇。 说起来,这本庶女重生的小说其实是一部掩饰成爽文的玛丽苏言情小说。女主角上辈子的经历很悲惨,而在重生后,她利用自己的记忆和手段打败了欺负她的对手,以清纯而不做作的姿态吸引了众多有权有势的男子的倾心。然而,女主角却选择了心仪已久的男主角,愿意过平凡的生活。 作为一众位高权重的男子追求者中的次优者,左扇是属于兰夏国王族,带有大夏王族血统。在小说中,他成为了兰夏国的摄政王,掌握了这个血统纯正的国家。 左扇是个心性暴躁且野心勃勃的强大角色。他上位只有短短十几年,却四处征兵买马,将原本只是西域一个小国的兰夏国发展成一个与大夏国相媲美的强国。虽然不能和大夏国的富饶相比,但他们拥有强大的军力,每个国民都勇猛善战。他们曾经势如破竹地掠夺大夏边境,甚至迫使大夏割让五座城池。 然而,这一切都源于他运气的好,赶上了一个时机。大夏国几百年来罕见的军事天才早早英年早逝,因此后来无人能与他匹敌。如果不是周临川早逝,兰夏国的铁蹄也不能踏上大夏的边境。 左扇还有一个雅号,被誉为西域的周临川。这也是蓝念微不接受左扇的一个原因,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心目中洁白无暇的月光。 不过在小说中,对于左扇的描述并不多,他只是稳坐男二的位置,因为他的身份地位高贵、权势强大。 尽管蓝念微以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出身出现,她的立场却在京城的贵族圈子中备受尊敬。甚至大夏皇后见到她都要给予三分礼遇,京城的贵妇们也无人敢得罪她。 蓝夏清挠了挠脖子,斜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未来的兰夏国摄政王。 他戴着华丽夺目的大耳环,身穿五颜六色的花衣裳,腰间配着镶满宝石玛瑙的玉腰带。蓝夏清实在搞不清楚这个人为什么会因为蓝念微而决定终身不娶。 “左,左扇公子?“书中原主与这个人毫无交集。原主在蓝念微与左扇结下恩怨之时已经去世。因此,蓝夏清对这个人当然没有什么好感,“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你用了什么调料来烹饪?”左扇盯着蓝夏清的双眼,眼中仿佛揉碎了星辰。他感觉蓝夏清的眼睛比天空中的月色更清澈。 “……“蓝夏清被这个问题搞得说不出话来。 她停顿了一下,虽然对方是男性,但是她有点脾气。她硬撑着忍住了,却忍不住还是嘴上怼他:“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开食肆?” 她没有直接回答,左扇眨了眨眼,说:“为了赚钱?“ “对,“蓝夏清点点头,然后问他,“那你认为我们的食肆靠什么来赚钱?“ 左扇沉默不语。 蓝夏清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请你走开”的手势,示意他滚开。 第129章 chapter129 左扇双手环胸靠在门边,透过灯光歪着脑袋看向蓝夏清。在摇曳的灯光下,蓝夏清的双眼闪烁着水光,皮肤白皙如玉。她纤细的手指迅速地动作着。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旁边有人说话她也回答着,但这个小姑娘不知怎么的给人一种“我很骄傲”的感觉。 片刻之后,左扇笑出声,昂起下巴笑着对蓝夏清说:“店主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蓝夏清并不是脾气不好,主要是对没眼力见的人没有耐心。谁会上来就问别人要秘方,不如直接开口要钱更方便吧? “客官,您还要尝尝其他菜吗?素菜的味道也很不错哦!“ 左扇正要开口,周铭玉端着一盘串好的羊肉走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说起来,这位白衣男子,左扇刚进门就注意到了。他就算站在角落,也不会被人忽略。他自然地握住了蓝夏清的手,仿佛发现她的手指有些红肿,理所当然地拿开她手中的竹签:“你去休息一下,我来串。” 蓝夏清经常被他握住手腕,摸摸手指头,摸摸头,早已习以为常。她自然地坐到一旁,目光也自然地落在这个男人身上,无意为其他人所分。 左扇抿着嘴角,转身离开。 周铭玉从串羊肉中抬起头,眼睫毛轻轻遮住眼睛。他的眼神婉约幽深,凝视着那位异族男人离去的背影。他转过头对蓝夏清浅浅一笑:“夏清,帮我端杯水过来,我口渴了。” 蓝夏清刚刚休息了片刻,就被他指使着去端水。嘴里默默嘀咕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去取水了。 虽然周铭玉的身体恢复了很多,但其实还没有完全康复。他的身体受到药物的伤害,尚未完全清除。这些日子蓝夏清一直用好吃好喝来滋养他,虽然他的体力有所增强,但基础依然虚弱。他本来就是个多思多想的人,夜晚睡眠质量很差。他注意自己吃的东西,很少喝茶,尤其是傍晚以后就不再沾茶。即使喝一点茶,也会让他整晚难以入睡,睡眠不好就容易生病。他只能喝温开水和杏仁羊奶。 蓝夏清给他端来的当然是杏仁羊奶。当周铭玉还在串羊肉时,她将羊奶端过来。周铭玉手指又细又长,都沾满了调料,端着杯子也不太方便。羊肉的气味也不好闻。蓝夏清看到他不方便,干脆让他低头,自己端着杯子喂他喝。 周铭玉躬身,轻轻尝了一口羊奶。 “怎么样?我放了一些蜂蜜。”蓝夏清经常吐槽他,但她给周铭玉的东西从来都是很好的。吃太多糖不好,所以她给他的羊奶里只放了纯天然的野蜂蜜。 周铭玉眸中闪烁着微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红润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唇上沾着的奶渍。他的动作出乎意料,舌尖轻轻刮过上唇的奶珠。 蓝夏清一直盯着他看,突然集中注意力,目光落在周铭玉的唇上。 这是一双非常适合接吻的嘴唇。蓝夏清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冒出这样的想法。停顿了几秒后,她突然清醒过来,几乎惊得自己眼珠都要瞪出来。天啊!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可以。”周铭玉察觉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淡淡地说道,“夏清再端高一些。” 蓝夏清衡量了一下他们的身高,稍微提高了点高度。 喝了半碗奶,他们还没吃够羊肉。蓝夏清一直保持着杯子的高度,生怕他当她面再来一次舔唇的小动作。她挽起袖子,粗鲁地擦了一下他的嘴,然后拿着杯子转身离开。周铭玉盯着她的背影,眼睛不禁眯了起来。 片刻之后,突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回来的异族男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冷漠下来。 变脸的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有什么事?” 左扇终于发现,这个安掌柜养的小白脸不好对付:“那边的羊肉不够吃了,来拿一些。” 周铭玉挑了挑眉,淡淡地说:“就把这里的都给他们吧。” 左扇挠了挠鼻子,端着一盘生羊肉离开了。 …… 不得不说,这些男人真的能吃肉。六只大活羊被他们吃得只剩下一只,蓝夏清保存的调料几乎用光了。明天做饭都不够用了,还得一早去买。 这一顿忙活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将这群人送走。饭店已经打烊,已经过了半夜。安老汉和安婆子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被蓝夏清劝着去休息。娄师傅和几个徒弟忙活了好一阵,蓝夏清看时间已经不早,让他们不要急着清理。大家先去休息,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自从进了朝逢食肆,娄师傅的态度已经变得很低,几乎是蓝夏清说什么他都听什么,像一个新学徒一样。他带的那几个徒弟更顺从,不敢做任何事情。 “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他们人数众多,食肆里空房不多,他们租住在附近的院子里,走回去还需要一些时间。 蓝夏清再三嘱咐,他们才终于离开。 人刚走,蓝夏清赶紧把左扇送的辣椒种下了一些。这东西难得一到手,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她拿起小铁锹,去后院找个空地栽种。后院中庭大小适中,蓝夏清记得后厨后窗那边有个空地。她直接就往那个地方走去。 结果她刚绕过后厨,准备踏上空地时,脚下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把蓝夏清吓了个半死。 她尖叫了一声,就在这时周铭玉闪身走过来。蓝夏清才发现地上的一团并不可怕,而是一个小孩子,平时吃饭时不见踪影的那个。 小孩此刻已经睡着了,被蓝夏清踢了一大脚也没醒过来,睡得跟猪一样。 蓝夏清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串羊肉串,顺手把东西夺过来,然后弯下腰将孩子抱起来。小家伙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不知道偷吃了几串羊肉,脸上全是脏污。蓝夏清把孩子塞给周铭玉抱着,自己弯下腰继续自己的事:“你把他送到我屋里,我要把这辣椒种下。” 周铭玉根本就不把他送到蓝夏清的房间,就把他送去柴房让他睡觉! 异族商队没有在镇上停留多久,次日就要启程离开。 临走之前,那个花哨的兰夏国摄政王左扇特地来找过蓝夏清。别误会,不是看上她的美色,而是极力想从蓝夏清手中拿到烤肉调料的配方。 “我愿意出银子买你的调料配方,“左扇也不缺钱, “我买了也不会在大夏国使用,你放心吧。” 蓝夏清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这个人以后上位了,要招兵买马地打这个国家、那个国家,没有足够的财力能支撑得了吗?自古以来养兵最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一个国家的财政开支大头都在军费军需上。他在这里摆谱,是想骗谁呢? “不卖,“卖给他赚了钱后就买兵打大夏吗?她是疯了吗?“这是独家秘方,不外传。“ 左扇啧了一声,忍不住想用老套的手段。 这个男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在还没有成功之前,他的手段都不见得高明。或者说成功者不拘小节,男二左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觉得他可以在周铭玉的光环下迷惑蓝夏清。居然还想用撩她的方法,这人脸皮真够厚的。 蓝夏清被他那小眼神勾得哑口无言,高声喊道:“铭哥!“ 周铭玉缓缓从二楼走下来,一身白袍,简直就是个祸害。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来,简直是用帅气震住了整个屋子。 蓝夏清微微挑起眉毛,眼中透着自豪:“左扇公子觉得我们的铭哥如何?足够倾国倾城吗?是不是能用脸迷倒战场上的一片人?“ 左扇:“……“ 他们要离开,左扇在离开之前还不死心。不知道他从哪看出蓝夏清能够挣大钱,一直耐心地想要与她保持联系。于是再次花了一锭金子,定了三百根香肠。 这东西让蓝夏清很烦,当初只是随便给他推荐的。 不过左扇就是喜欢这口。要不是存货只有三百根,他可能把蓝夏清的仓库都搬空了:“小丫头,我手头还有急事要处理。等我有时间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说着,他自顾自地和蓝夏清定下了三个月的约定。 蓝夏清觉得都不想理他,懒散地说:“只要银子到位,其他都好商量。“ 左扇噗嗤一笑,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戳蓝夏清的鼻子。 但他刚伸手,还没碰到人,就被周铭玉抓住了手腕。周铭玉脸上的笑容消散,冷冰冰地说:“请贵客不要把不良习性带到我们的餐厅里。我们餐厅不欢迎那些不举止得体的客人。“ 左扇:“……“他只是习惯了而已。 ……一个一个都脾气很大,真是不好交往。左扇耸耸肩,和一帮人享受完午餐后,当天收拾行李离开了。 第130章 chapter130 直到他的队伍离开林安镇十里地,确保不会再回头。消失了快一天的小崽子挺着小肚子溜溜达达地从犄角旮旯里出来。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桃花不要的衣裳。白嫩的脸颊沾了些灰。像是从狗洞里钻出来似的,脏兮兮地就喊:“肚子饿了!夏清,我想喝羊奶茶!” 蓝夏清对这孩子要吃的早就习惯了,跟养只小猫似的就去给他弄‘猫粮’了。 周铭玉盯着屁颠屁颠跟在蓝夏清身后的小毛孩儿,眼神晦暗。 …… 时光飞逝,眨眼又过了半个月。 四月下旬以后,天气开始真的热起来。树上还没有蝉鸣,夜晚田野和灌木丛中充满了青蛙的声音。经过漫长等待,蓝夏清熟悉的臊子面窗口终于正式启用。蓝夏清教会了安婆子制作臊子面,现在由她负责这个窗口的生意。一碗臊子面只需要十文,素面只需五文。 实际上,自从蓝夏清在东街厨艺比赛中大获全胜以后,生意达到了新的高度。原本分散在其他餐馆的客流现在百分之七十都流向了朝逢食肆。 朝逢食肆的住处不够多,但他们暂时借住别人家,然后再来蓝夏清这里用餐。 现在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朝逢食肆的食物又好又贵,这里的厨子比县城的大厨都厉害。即使是外地人,也争相前来品尝。他们以前可能没有多余的钱,但现在五文十文的还是能够支付得起的。朝逢食肆因此成为最受瞩目的餐馆。 取得这样的成就让蓝夏清都没想到,导致她准备的食材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卖光。排队在后面的人最终没能吃到,他们的情绪很不满,引发了一番喧哗。 尽管有些嘈杂和混乱,但这样的盛况让食客们对朝逢食肆的印象更加提升。 这样几次几番,靠先到先得的饥饿营销,臊子面成了抢手货。味道好,价格不贵,还能填饱肚子。物美价廉的产品总是容易传播。贫民美食在大江南北流行也是凭借这样的质量。现在臊子面借着这股东风在林安镇上走红。 有资金付得起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味道好。这种传言传得越来越广,每个人都知道朝逢食肆的菜色很棒。朝逢食肆逐渐成为林安镇最好的餐馆,这是事实。 安婆子每天都忙得腰都直不起来,但内心充实无比。明明只是做饭,也不需要太多花样,只是做个面而已。但她比以往更觉得自己的精神焕发。她不懂得自我价值和实现价值的道理,但此刻她浅显地明白任何人都需要有事情可做才能充满活力。 现在臊子面的摊位完全由她负责,她的生活似乎一下子有了目标和方向。 “娘若是把臊子面的窗口做大一点,后面我出钱,给你单独开个门店。”蓝夏清能感受到她的高兴,每天都很开心,“届时娘自己做主,把生意做起来。” 如果这话说在以前,安婆子定然会感到害怕。这段时间被蓝夏清指使着去收菜,招工,还要负责臊子面摊,但如今她突然不再害怕了。有时候,人必须亲身尝试去做,才能没有恐惧。没有尝试过,没有行动,才会感到害怕和迷茫。 安婆子听了这话不由得也开始幻想起来:“那感情好,以后站在玉夏的面前,我们也有底气了。” 提到安婆子的妹妹,蓝夏清有些欲言又止。她总觉得这人来得太巧了。但是安婆子现在沉浸在娘家有亲人的幸福中,她也不好泼冷水。 两人仔细计算了当日的收入,单单臊子面,一早上的收入是二两四钱银子。扣除面粉和臊子的成本,净赚一两七钱银子。这赚钱的速度比预期得快太多,等于投入的银子翻倍了。安婆子捧着热乎乎的铜板有些吃惊,好一会儿才吞了口口水:“乖乖,这也太赚了……” 一天就赚这么多,一个月下来至少三十多两?这已经超过了一般的食肆! “也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多客流量。”蓝夏清一向不高估资产,不低估风险,“这正好借着酸菜鱼和那天比赛结果的东风,也算是受了娄师傅名声的好处。” 安婆子点点头:“这倒是。” 娄师傅在林安镇没有名声,但在县城却是出名的厨艺高超。蓝夏清说得没错,他们现在也享受到了他好名声的红利。但这也算不了什么,他现在就在蓝夏清身边工作。蓝夏清没有特意教他,但他从正统厨师那里学到了许多技巧。 这些日子跟着蓝夏清学到的东西比以往多得多。他现在不在乎那点名声了,只觉得自己运气好,临老之前还遇到了这么好的师傅。 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不大的弟子,叫洪良,只有十五岁。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他的厨艺突飞猛进。娄师傅每天看着他,既高兴又骄傲。他心里打算在自己给食肆立功之后,请求蓝夏清收了洪良做弟子。 这是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不能让他在自己手里耽误了。 蓝夏清并没有注意到娄师傅急于为食肆立下功劳的焦虑,她慢慢将臊子面的生意交给安婆子,看她做得井井有条。她专心着酸菜坊的事。 酸菜鱼这边还没有出现差异,食谱才卖出不到一个月。即使他们马上开始制作酸菜鱼,顾客们也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品尝出不同酸菜制作出来的味道差异。蓝夏清预计这个过程不会很长,一个月就够了。一个月后,不同的销售额将让这些老手们发现不同之处。 酸菜坊这边,第一批酸菜已经全部腌好并装到坛子里。酸菜还有一个发酵的过程。被安婆子招来的女工也拿到了她们一个月的工资。蓝夏清采用的是按劳分配的工酬制度,多劳多得。 干得又好又多的女工自然拿到了更多的报酬。其中一个女工是张家村的一个寡妇。 又是一个寡妇,说起来林安镇这边农村的寡妇确实很多。这个地方的百姓过得很艰难,大部分人靠农田收入无法养活整个家庭。因此为了多存些粮食,许多家庭的男人会冒险外出打工。由于事故发生的频率较高,村子里的寡妇也多。 当初这个寡妇来的时候,蓝夏清就对她印象深刻。 第131章 chapter131 张罗氏的丈夫在运货途中不幸跌入山崖身亡,年仅二十岁他便寡居了。如今她只有二十一岁,照顾着两岁大小的女儿。她拥有一张漂亮的脸庞,即使身穿粗布麻衣也掩饰不住她的优雅。据洪成说,张罗氏在村里名声很不好。丈夫遇事后,她靠着年轻貌美在村里与男人有染,依靠男人手下的一点点好处维持自己和女儿的生活。村里的妇人提到她时都满脸鄙视,其他妇人谁都不愿与她交往。 当初她去报名参加招工时,张家村的人都为之震惊。但有些特别注重道德的妇人担心安婆子不了解张罗氏的为人,特意向她详细说明了情况。 老实说,与男人有染的确不好,但安婆子听闻了张罗氏的遭遇,总是会想起十九岁一人独自抚养儿子的翠花。当初翠花就是没有人帮助,一生中始终充满了苦难。想到翠花,安婆子内心感到不忍,于是同意给张罗氏一个机会。 为了避免蓝夏清介意,安婆子特意带着张罗氏来见蓝夏清。 张罗氏确实容貌出众,她有一双媚惑的狐狸眼,曲线窈窕。第一次见到蓝夏清时,她给蓝夏清送了一双自己亲手缝制的鞋子。 或许是因为深切地体会到这个时代女性的弱势地位,蓝夏清总是多一些同情心。 那些恶言恶语固然难听,但仔细想想都是心酸的。私生活方面,她其实不那么过分地介意。只要张罗氏在工厂里专心工作,把事情做好,她就会继续雇用她。蓝夏清在张罗氏身上看到了翠花婶子的影子,没多想就同意了。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张罗氏是最卖力的工人。她开始不太懂腌制菜品,一直跟着马厨子学习。即使被批评,她也不恼,笑脸相迎地学习。她勤奋、细心,早出晚归,工作得最多。 先不论腌制菜品的味道如何,至少她态度端正了。蓝夏清之所以只招女工,也是有一些私心在里面。时代没有给予女性太多优待,她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一些。毕竟,并非所有妇女都能像蓝夏清那样在家中掌权。 工资结算时,蓝夏清还给予她们三天假期,让她们回村看看。 不仅妇女们拿到自己赚的钱后高兴地去瓦市给家里的孩子和老人买东西,就连养猪的人家也开始养猪了。安老汉亲自回乡监督,第一天将所有的公猪崽子阉割,给每只猪标上耳号并登记,然后支付养猪的定金。 一旦发放定金,这件事变得实实在在,真正看到铜板的影响便显而易见。村子里过去曾戏谑安老汉的人如今对待安家二房都表现出尊重。 现实兑现了口中的话,在得到之前的执念才更加顽强。一旦实现了,却发现也并非如此,内心的追求反而淡了。 过去,安老汉非常喜欢去村里,在与大房和三房妹妹们的关系特别融洽的时期,他特别喜欢到村子里走走。但是,这种激情过后,他已经懒得去村子了。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当真的银子进了手,他对修复与大房和三房妹妹们的关系的积极性明显下降。 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格外执着。一旦得到了,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内心的执念反而会淡化。 安老汉曾经非常喜欢村子,只是在享受与大房和三房妹妹们和谐关系的那段时间,他特别喜欢回村。但是,忙碌之后,一切繁荣都变得索然无味。 蓝夏清并不了解老两口心思的变化,但周铭玉却心知肚明。 总的来说,这次变化是积极的。 如今他们攒了一大笔钱,加起来已经有一百二十两银子了,自然要考虑未来的发展和计划。蓝夏清的想法是转移到县城去开分店。 仅仅过了两个月,分店就开了起来,看来蓝夏清是唯一一个做到的人。 周铭玉并不留恋林安镇,但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却是人生中轻松悠闲的时光。他思虑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土豆该收了吧?” 蓝夏清忙了起来,她都忘记了这件事。突然被提醒,有点糊涂。 虽然当初种植的时候心里没底,但结果却出奇地好。 两块菜地的土豆居然有拳头那么大。南奴用铁锹翻了两片地,挖了两大筐土豆,几乎没有坏掉的,个个饱满。蓝夏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拥有种植的天赋,居然用这么粗糙的方法也能取得成果。家里平时都是老两口照看,也许是老两口的照顾得当? “这个收成够好吧?“周铭玉看到她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要不然我拿走一些,你就当只种出一半?” 蓝夏清恢复了神智,白了他一眼。心里咚咚地跳,甚至有点兴奋。她现在对大规模种植辣椒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感觉自己只需一下子就能种满整片辣椒地。 “等后院的那棵辣椒长大了,就移到田里去吧!” 后院的那棵辣椒植株这几天看着精神多了。一般辣椒这种植物二月份播种,两到三个月就成熟。左扇给她的那棵已经结了果,只需再等几个月就可以取种子再次播种。虽然左扇有点讨厌,但不得不说他给蓝夏清带来了财富密码。 若他以后还能给她带来财富,蓝夏清不介意把他的东西以便宜的价钱卖掉。 这两片菜地看似不大,但翻起来也花了一天的时间。此刻太阳西下,天边呈现一片火烧云。蓝夏清蹲在地上,清理土豆上的泥土。她琢磨着既然土豆能长得这么好,以后大规模种植应该也可行。 要是种植大面积的土豆,仅靠她一家人估计不行。蓝夏清考虑等她的香肠生意有了结果后再来租地种植土豆。不过在让村民们愿意种植土豆之前,她必须先推广土豆在市场上的使用。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需要认真策划。 蓝夏清心里构想着她作为首富的计划,而周铭玉盯着她手中的土豆,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新翻的农田,陷入了思考。 今天他亲眼见证了土豆的潜力。 他一直看着蓝夏清种植土豆的全过程,不得不承认,与种植粮食相比,种植土豆效果更好。粮食要一年才能收获一次,而土豆对季节的要求似乎较低。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蓝夏清曾经提到过西域地区人们大部分以土豆作为主食。他自己也尝过,确实让人感觉饱腹。 这种植物只需两三个月就能收获。播种方便,对土壤要求低,并且可以短时间内获得丰收……周铭玉立刻意识到了其价值。若能推广种植,将有多少人免于饥荒之苦? 第132章 chapter132 蓝夏清也考虑过推广。但作为商人,她绝不会在确保自身利益和安全之前泄露秘密。即使透露,她宁愿亲自提供,也不会通过武安县的官方渠道。 “走吧,“南奴拎起两大筐土豆,蓝夏清拉了一下陷入沉思的周铭玉的衣袖,“我们回家吧。“ 周铭玉低头看她的脸,嘴角弯成了笑容。 来得巧,常给周铭玉看脉的老大夫人在春辉堂。看到两人进来,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屋里已经点亮了灯,一边磨药的小童看到周铭玉张大嘴巴,被老大夫人一巴掌打在后脑勺,才低下头闷闷不乐地站着。 “铭哥儿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吗?“看着他脸色还不错啊,老大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 “并非如此,“周铭玉笑了笑,自然地牵着蓝夏清走到老大夫面前坐下,“是夏清。夏清这些天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老大夫这才把目光移到蓝夏清的身上。 初次见面时,这丫头还瘦巴巴的像一只小鸟。短短三个月不见,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皮肤白白净净。她的眼睛清澈明亮,面色红润,看起来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不过既然来了,老大夫也没说什么,只让蓝夏清把手递给他。 手腕递上去,老大夫用三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沉吟片刻后,他突然问蓝夏清:“小姑娘,你月葵来了吗?“ “月葵?“蓝夏清作为文盲,有点没明白过来。 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周铭玉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就是月经。“ 蓝夏清猛然一愣,在周铭玉灼热的目光下,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虽然现代女生可以很坦然地谈论大姨妈,但蓝夏清在男人面前还是不太习惯说这个。她仔细回想了在安家这五个月的情况,确实没有来过一次。她忙碌了一阵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天哪,她穿越来了五个月,居然没有来过一次大姨妈! 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尴尬,但涉及到她的健康,蓝夏清也不害羞地说道:“大夫,没有来过,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事的。“老大夫笑了笑,收回手,摸了摸胡子说:“小姑娘要长大了。“ 他语带腔调地说了这句话,蓝夏清有点愣住了,不太理解。而站在一旁的周铭玉眼睛不禁变得热切起来。他忍住了想要挑起的嘴角,小声询问老大夫是否需要带些补药回去。京城贵妇人在这方面都很注重,从小就喝各种滋补汤水。周铭玉虽然对女性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还是想尽力帮忙。 老大夫看着两人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胸口闷,就换件宽松的衣服。姑娘长大了,整天这么束缚自己,胸口就会闷。“ “不需要吃补药。药物都有一定的副作用,日常生活中注意少食用寒性的生冷东西就可以了。“ 蓝夏清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没明白。她最怕医生说话打哑谜,特别是涉及到自己的健康问题,她每次都听不懂。在现代看病时,她恨不得带个录音机把医生的话录下来。而周铭玉则宛如诊断已经结束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角子递给老大夫,拉着蓝夏清准备离开。 直到两人走出东街已经有一段时间,蓝夏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上被周铭玉越过b直接朝c发展的视线,脸上突然涌起红晕。她抬眸看了一眼周铭玉。他从刚才起就没有回过头看她。但在微弱的傍晚光线下,蓝夏清还是注意到他黑发之间一双通红的耳尖。 脸上涌起青红之色,蓝夏清丧气地垂下头。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生意做傻了,丢人丢到了大夫跟前。 两人回到食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在门口,他们从远处看到安老汉焦急地握着手腕踱步。他腿脚不便,明显带着瘸子的样子。一看到两人回来,他立刻迎了上来:“怎么回事?夏清身体哪里不适?” 周铭玉只是微笑不语,安婆子早已在等待,她按住了安老汉。 “先进去吧,”周铭玉淡淡地说道,“晚餐还没用,肚子饿了。” 安老汉也反应过来。看着周铭玉的状况,似乎不是什么坏事,他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当下点了点头,默默地先回到了食肆。两人进去没多久,周铭玉就找到了三娘。让她去布庄买些布料回来:“酷夏快到了,你去账房拿些银子给食肆里的每个人添置一件夏衫,你抽空去办。” 三娘是个灵巧的人。她明白自家公子不关心那些琐碎的事。她一想到蓝夏清身上那身紧绷的衣服,立刻明白了这是在给东家做衣服。当下立即答应道:“公子放心,我会尽快赶制出来。” 周铭玉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儿啃着一根萝卜皱起了眉头:“我的衣服也一起做吗?” 三娘对这个圆滚滚、嫩白的异族孩子喜爱得紧,不禁笑了:“当然。” 小孩儿立刻眉开眼笑,终于不用再穿别人的旧衣服了。他于是得意洋洋地要求:“那我要和那个人一样的。”小手指着远处的周铭玉的背影,他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要求。 三娘有些为难,但也没有一口回绝,只是柔声说道:“等我问过东家再说。” 小家伙并没有为难她,点了点头,挺着小肚子快步跑开了。 酸菜味道的差异导致了同一地区销量的差异,这已经显而易见。但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差距。对于那些敏锐的店主来说,虽然他们发现自己的销量不如竞争对手,但并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结果。就在他们心怀疑惑之际,酸菜作坊接连收到了来自朝逢食肆的信函。 这些信函都出自周铭玉之手,为了确保店主们能够在相同的时间到达,周铭玉特意计算了所需的行程时间。先在遥远的单州城的几家店主已经收到了信函,此时他们已经在途中了。 并不是其他原因,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酸菜作坊的第一批酸菜味道已经差不多成熟。可以开始对外销售了。精明的商人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他们自然会主动出击。 第133章 chapter133 清晨,蓝夏清带着洪成和娄师傅的几个徒弟来到酸菜作坊。 一个月之前,第一批酸菜已经放入地窖。蓝夏清到达后,要求作坊的女工将所有的酸菜搬出来,打开坛子,逐一品尝。这项任务由马厨子亲自监督,一旦发现味道不合格的酸菜,就要全部剔除。 马厨子刚刚领到上个月的工资,想着蓝夏清私下跟他提到生意即将到来。他对这件事感到非常紧张。尽管蓝夏清并没有特别强调,他还是亲自品尝了所有的酸菜。不仅如此,蓝夏清还带着娄师傅的徒弟们来品尝,他们从小就学习了烹饪技巧,舌头比一般人更敏感,更容易辨别口味。 说来也巧,这次品尝酸菜的时候,蓝夏清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一言不发,但他的舌头非常厉害。他能够品尝出别人无法察觉的微妙差别,并且能够分辨出具体的味道。俗话说,同样的食材在不同人的手中会有不同的味道。这批酸菜除了模仿马厨子独特的酸味外,还有一种清新的味道。 那种清新的味道,吃进嘴里就像一股新鲜的气息。虽然与马厨子的味道不同,但也让蓝夏清感到惊艳。 “这几坛酸菜是谁腌制的?“蓝夏清尝了一口后抬起头问道。 事实上,酸菜作坊的酸菜坛子都标有编号。这是蓝夏清的主意,为了防止丢失而标记连续编号。洪成得到灵感后,干脆将酸菜坛子与腌制者相对应。不得不说,有管理才能的人的想法通常比别人多。蓝夏清一问,洪成走过去看了那个酸菜坛子一眼,立即叫出了腌制者的名字。 那个被点名的女工吓得半死,颤抖着站了出来,脸色苍白。这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小,可能有四十多岁了。面容苍黄,身材瘦弱,佝偻着腰,满脸胆怯。 蓝夏清不禁一愣,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安婆子。看到她一副天要塌的表情,蓝夏清缓和了神色说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这个妇人仍然害怕,紧张地望着蓝夏清点了点头。 “婶子是会腌制咸菜的吗?“蓝夏清一尝就知道这个妇人有自己的腌制方法。 那妇人立刻着急地说道:“马掌事腌菜的方法我也学会了,其中三十号和三十一号的两坛也是我腌的。只是这次腌菜的时候腌多了,所以没留意到那几坛。东家,我会腌菜的,你不要辞退我......“ “别紧张,别紧张,“蓝夏清看着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忙安抚道:“你腌制的酸菜也很好吃。“ “啊,啊?“ “虽然味道与马厨子的不同,但非常美味。“ “好,好吃?“得到蓝夏清肯定的回答,那个妇人手颤抖地按在肚子上。她抬头看着蓝夏清,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东家,东家说好吃?“ “嗯。“马厨子的酸菜非常酸,适合烹调酸菜鱼等菜肴。但如果用于其他菜肴,就未必合适了。酸菜可以用于许多菜肴,不同的口味适用于不同的菜肴。酸菜作坊虽然主打酸菜鱼,但并不代表只腌制一种口味的酸菜。如果多样化,蓝夏清也欢迎。“你会腌制泡菜吗?“ “会,会的,“老妇人这么多年腌酸菜,从来没有人夸过好吃,她呆呆地点头:“我泡过盐水萝卜、白菜,还有梆子菜。 蓝夏清明白了,点点头:“泡过鲜笋吗?“ 安泰村的后山到了春冬时节,到处都是鲜笋。蓝夏清早就打算利用这些鲜笋。酸菜面销路很好,如果再加上酸笋,螺蛳粉的销量应该也不会差。 “没有泡过,如果东家想吃,我可以试试看。” 蓝夏清没有立即回答她,淡淡地笑了笑:“不急,这件事暂时放一放吧。“ 那个妇人有些迷茫,似懂非懂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身边的一个妇人看不下去了,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了回去。 她身旁的一位妇人看不下去了,迅速伸手把那人拉了回来。看着她的神情,这妇人知道她没有理解蓝夏清的意思。她想到了老妇人家里的情况,又把心里的酸意压了下去。她轻声提醒老妇人:“老姐姐,你的腌菜技艺被店主看中了,你碰上了好运气。” 老妇人吃了一惊,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蓝夏清。 蓝夏清已经转过头看向其他坛子,没有再看她这边。她把这件事压在心底,静静品味了很长时间,似乎品味出了其中的意味,心脏顿时跳得急促起来。 整整三天时间,蓝夏清和厨师马厨子品尝了酸菜作坊里所有的酸菜。这一批酸菜的质量还算过关,只有两坛口味不够好被剔除了。他们还发现了一种新的酸菜口味,剩下的都达到了蓝夏清的要求。检查完第一批后,可以出售的酸菜总共有四百三十坛。 马厨子亲自负责重新封装,将这些成品送入地窖。 一切准备就绪,收到信件的合作伙伴们也陆续抵达了林安镇。并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细微的差异,有些人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但由于食谱是由朝逢食肆自创的,他们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地前来。 五月下旬,来自九家合作伙伴的掌柜和厨师全部抵达朝逢食肆。 然而,在销售酸菜之前,周铭玉让他们先领取这个月的红利。虽然酸菜的种类不同,无法达到最佳效果,但新鲜的菜肴已经为这些店家带来了不少盈利。他们的生意因为新菜而蒸蒸日上,尤其对于那些客流量大的酒楼来说,仅仅一个月的酸菜鱼就能净赚三百多两。 其中就有一家位于单州城的酒楼,正好是安婆子的娘家人刘玉夏经营的玉满楼。玉满楼算是单州城最大的三栋酒楼之一,常常接待城中的达官贵人。他们的菜品本来就卖得很贵,一顿酒席售价可以达到一百两以上。而作为新推出的主打菜品,刘玉夏将酸菜鱼的定价设为二十两。 一个月下来,抽成达到了三成半,令人惊讶。这一个月的抽成总额达到了七十五两,其他几家的抽成也不少。加在一起,总共抽了将近两百两。蓝夏清看着眼前这么多银子,差点高兴得跳了起来。 很好,现在不仅要推销酸菜,还要帮助这些店主提高销售业绩,这也是蓝夏清的职责范围之内。 经过一天的短暂休息,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齐聚朝逢食肆的后厨。 蓝夏清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当着所有人的面详细地解释了每种食材的作用。在讲到酸菜时,她强调了三遍:“这道菜的味道偏酸偏辣,重在开胃,注重的是清新爽口的感觉。当然,重点在于酸。如果酸菜的味道不够酸爽,鱼肉的口感也会大打折扣。” 她的话引起了底下一片议论声。 实际上,在他们到来之前,周铭玉在信件中已经提到了蓝夏清这次要讲的内容。他们原以为她会提出改进配方或者改变做法的建议。没想到她竟然只是在讲酸菜。 “酸菜不就是酸菜吗?”有人不以为然地说道,“酸菜就只是咸味,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并不是看不起酸菜,实话说,这东西一直以来都是穷苦人家应对困难时的食物。穷人家能有什么好东西,难道不就是用盐腌一腌吗?多少盐会有多咸,有什么大区别?盐腌菜口味淡了,就多放点盐。口味重了,用水泡一下,有什么值得讲究的呢? 他们心里这么想,嘴上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第134章 chapter134 “别这么看着我,你们也亲口品尝过了味道。“蓝夏清脸皮超厚,她继续说道:“你们的生意好也就是我的生意好,我当然是为了你们着想。“ 这并非虚话,他们卖得越多,蓝夏清抽成的份额就越多。 “那么…“有人开始动心了,尤其是在这段时间依靠酸菜鱼大赚一笔的人,知道是蓝夏清的陷阱也跳了出来,“我们购买这酸菜,能得到多大的优惠?“ 一个人开口,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集中过来。 蓝夏清觉得自己在谈判和议价方面有一些短板,不禁将目光投向周铭玉。 周铭玉渐渐地坐在一旁,不知不觉地坐了很久。然后缓缓地站起身,面带温和的笑容对掌柜们说道:“各位,议价的事情由我来负责。“ 掌柜们有些诧异。 价格的谈判是周铭玉的事情,蓝夏清只需要确保货物能卖出去。 周铭玉将这群人带到后院,然后他们去了二楼的厢房详谈。蓝夏清便吩咐桃花南奴去收拾后院的瓜果碗碟。这些天来,桃花南奴和娜奴在朝逢食肆里工作,都养胖了不少。特别是桃花,原本胆子很小的小丫头,现在却贴在蓝夏清身后活泼跳跃起来。 这两个小家伙虽然年纪小,但工作非常熟练。蓝夏清看到没有她的事情,就拿着一个小桶去后厨的屋后看辣椒。 这棵辣椒在给蓝夏清的时候已经结了果。是尖椒,细长的尖椒。蓝夏清种植了几天,它还长大了不少。其中一两颗辣椒晒太阳了,一半面朝阳光的已经变红了。蓝夏清突然发现,心里非常高兴。这个辣椒变红了,再过一些时间就可以留下来做种子。 “你喜欢这个吗?“不知何时,一个小卷毛孩子捏着小拳头蹲在蓝夏清旁边。他看到蓝夏清盯着一棵绿油油的植物笑着,好奇地问道。 蓝夏清收起笑容,扭头看着这个从哪里冒出来的脏兮兮的小孩子。 “你喜欢这个吗?还是说你喜欢这种外国的植物?“这个小家伙明明很小,但说话却很有条理。他虽然脾气暴躁,但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见识似乎超过了一般三四岁的孩子。种种特点都暗示着这个孩子的身份并不一般,而蓝夏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马虎。这个孩子差点在脸上写着“我是走丢的“,可她却没有仔细研究过他。但是想了一下,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连自己五个月没有来月经都没有注意到,又怎么可能留心一个被捡来的孩子呢? “那这个红色的果实在哪里?“好吧,蓝夏清真的很想要这个西红柿。 小孩子的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在我母……不是,在我娘的后院。“ 蓝夏清一愣,随后惊讶地说:“原来你不是孤儿啊?“ “本来不是,“小孩子嘟嘟囔囔地低下头,声音也失去了活力,有点委屈地说道:“但是我父母去年突然意外去世,现在成了孤儿……“ 蓝夏清经历这么多,对这个孩子理直气壮的样子并不习惯。她眨了眨眼睛,有点别扭地把小孩子抱起来轻拍了一下。 小孩子被抱起来后,顺势趴在蓝夏清的怀里。不一会儿,蓝夏清感觉胸口湿了一片。 这个孩子平时吵闹得很厉害,但哭起来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蓝夏清有些心疼,或许是因为年幼失去父母的共同经历,她深刻理解这个孩子的心情。这种奇怪的自尊心不允许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蓝夏清叹了口气,想安慰一下,然后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有名字吗?“ “有,“小孩子的声音有些发抖,脸坚定地埋在蓝夏清的胸前,不抬头回答道:“我叫慕容罗鹰。“ “木罗鹰?“由于声音有些模糊,蓝夏清听得不太清楚。 小孩子的身体突然一僵,一动不动地趴在蓝夏清的怀里。 许久之后,他轻声低语着:“是的。“ 蓝夏清觉得他的名字有点奇怪,但仔细一想,又非常符合他异族的身份。异族男性和女性似乎都会有罗这个名字。虽然木罗有点拗口,但习惯了就好。 “这样吧,以后就叫你木罗吧,“蓝夏清拍拍他的背,“你被收养了。“ 小崽子已经疲惫不堪,被蓝夏清送进屋休息了。周铭玉的那边也谈妥了。马厨子酸菜作坊的酸菜以一坛一两三钱的价格成交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那些人的,一坛酸菜的价格比一头猪还贵。但是这些掌柜们出来的时候都面带笑容,仿佛得了便宜的样子。 蓝夏清惊讶地望着谈判高手周铭玉,不知道他是用刀威胁还是下了什么控制的手段。竟然每次都能以离谱的价格谈成荒唐的交易。 “稍后再说吧。“周铭玉捏了捏她的胳膊,转身将这些人送出去。 刘玉夏这次来并没有表达见安婆子的意思。他们谈妥了生意,拿着契书匆匆要在当晚离开。蓝夏清心里正感到奇怪,食肆里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蓝夏清认识,正是好久不来食肆的梁家管家。管家见到蓝夏清快步走过来,开口问道:“安掌柜,你还有没有给大姑娘做的虾酱?“ 他的问题突然,但蓝夏清回应得很及时:“还有一点,但是够不了几顿吃。发生什么事了?“ “大姑娘写信说要安掌柜做的虾酱。很急,让家里尽快给她寄过去,至少四罐。“管家解释道。 “四罐?“蓝夏清愣了一下,“这种东西容易上火,她要那么多有何用?“ 这管家哪知道呢?他只是按照主家的吩咐来购买的。但是蓝夏清问起来,梁家管家摸着脑袋冒着汗说:“你应该知道我们大姑娘的脾气。她不吃亏的,吃得不好定然会生病。不知道这虾酱难不难做?如果掌柜有时间,能否多做几罐给我们姑娘?“ 蓝夏清没想到是为了这个事情,顿时笑了起来:“可以,过几天来取吧。“ 梁家一向慷慨地给银子,管家放下十两银子就走了,连价格都没问。 看来梁大姑娘在家的时候为朝逢食肆做了不少无偿的广告。而且这个时候正好是河虾的旺季,八月过后可能就找不到虾了。想起梁大姑娘在朝逢食肆消费的银子,其实就是可以免费地为她做的。但是有银子不赚是不对的,所以送上门来的银子就不能白白放过。 蓝夏清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银子,然后转身去检查地窖。 也许是这次的交情让安婆子知道虾酱的好处。不知道蓝夏清什么时候又会需要酱料。在空闲时,安婆子晒了不少虾,又做了一些黄豆酱存放在地窖里。 地窖里堆满了三大坛酱料,加上虾和肉块,勉强能制作出四坛虾酱。 看着黄豆酱,蓝夏清想到自己可以种植辣椒,她的雄心壮志再次被激发出来。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才能站在垄断的最前沿。但是考虑到她手头的资金有限,刚刚起步的酸菜作坊,以及人手不够,她还是暂时压下了建立黄豆酱作坊的念头。 这些副产品可以在她的生意拓展开来之后再考虑。 第二天一早,蓝夏清将送菜给朝逢食肆的李家父子找来。 自从他们上次开始给食肆送菜以来,后来的食材都是他们送来的。蓝夏清觉得他们送来的东西质量不错,两个年轻人还时不时能收到一些新鲜食物作为回报。于是她打算与他们签订长期合作协议。正好老两口有面摊要忙,所以索性把这父子三人签约,负责为食肆采购食材。 但这个想法暂时还没完全想好,准备以后闲下来再制定相关规章制度。蓝夏清便把虾的事情交给了这两个小伙子:“如果急需的话,至少要十五六斤,少一点都不行。我会给你们每斤再加两文钱,明天一早就送来。” 李家父子和蓝夏清打交道多了,他们也有了一些底气。他们知道山里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就大胆地送给蓝夏清。大多数时候蓝夏清会收下,只有极少情况不要。两个小伙子听到这话,立刻兴高采烈地答应:“掌柜的放心,我们保证给您送来好东西。” 蓝夏清点了点头,说道:“等东西送来再说。” 虾酱的事情不能急,没有足够的材料无法做出好吃的虾酱。 蓝夏清思索了一下,将娄师傅叫到一边。娄师傅跟随她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默默无声地工作,但蓝夏清对他的表现了如指掌。娄师傅的红案能力真的很出色。当初他输给蓝夏清,完全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位厨艺造诣很高的后世大厨。蓝夏清站在后世各大菜系融合的巨人肩膀上,胜利是必然的。 这段时间,娄师傅跟着她一起做菜,也学到了一些东西。每天她会亲自做一些招牌菜,当面示范给他看。虽然没有逐字逐句地解释,但他这个水平应该也能理解。 “我准备去县城再开一家店。林安镇这边,以后很有可能会交给你负责。”蓝夏清直截了当地说,“对于掌厨的职责,三娘她也能胜任。但是我们的臊子面摊还需要有人接手。我要去县城开新的餐馆,安家老两口也会跟着我去,所以臊子面摊肯定要交出去。娄师傅和三娘,其中一个人必须接手后厨,另一个人接手面摊。相比起娄师傅,三娘缺乏总厨的经验。” 虽然这只是蓝夏清的想法,但已经足够激动娄师傅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炯炯有神地盯着蓝夏清。嘴巴张了张,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没有想到新东家会如此大方。他才来一个月,就被委以重任。 第135章 chapter135 实际上,娄师傅从县城的大酒楼出来,带着一些徒弟来到林安镇这个小地方干活,从一个掌案的大厨沦落为一个帮厨,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但作为一个成年男子,有一帮徒弟跟在他后面工作,即使再难过,也不能表现出来,心里再迷茫和伤感,也只能咽下。 “掌,掌柜的。”娄师傅这次反应过来了,彻底明白过来,“如果你信任我,我一定会努力干活!“ 信任,自然是可以的。 他能下定决心离开县城来这个镇上,本身就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蓝夏清仍然坚持她对真正做事的人充满信任,并给予机会。只相信自己而不信任别人,生意是无法发展壮大的。 “这件事我还得和铭哥商量一下,你心里有个底吧。这几天,我做的菜,你要用心学习。” 蓝夏清的话让他的偷师之举得到了认可。娄师傅有些尴尬,但既然事情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再犹豫:“如果你信任我,不妨抽空考核一下我那个不成熟的徒弟洪良。这小伙子比我更有出息,在烹饪方面有很高的天赋。虽然他跟着我这些年来学菜学得有些迟钝,但他还年轻,还有机会改正。” “洪良?”蓝夏清好像有一点印象,“就是那个有瓜子脸的吗?“ “对,“娄师傅没想到她记得,兴奋地说道:“这小伙子有一双金口舌,对于调味非常准确。虽然这些年跟着我学菜学得有些呆滞,但他还年轻,还能改正过来。” 这真是个意外之喜啊,毕竟蓝夏清的店铺未来肯定不止一家。如果能从自己的食肆中培养出一个掌厨的人选,就省得去外面雇佣了。 “可以,抽时间我会看看他的表现。” 娄师傅激动地离开了,他回到住处特意带了一瓶酒和半斤猪头肉。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享用着半斤卤猪肠和一小碟猪头肉。说起来这猪头肉和卤猪肠还是掌柜的拿手好菜,偶尔才有那么一点。只供食肆里的人享用,外面是没有卖的。 师父的高兴模样自然引起了几个徒弟的注意。大徒弟洪成最近忙于与外界的供货商打交道,不在场,其他几个徒弟纷纷围上前:“师父,您出门捡到钱了吗?看您这么高兴。” 娄师傅也没计较他们年长年幼,嗤笑一声。他顾忌着蓝夏清提到的事情尚未定案,不方便透露太多,只带有深意地说:“我们这回运气来了,找了个好主顾。以后你们要好好干活,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机会。特别是洪良,你这小子,明天开始要更警醒一些。” 他知道这些徒弟跟随他的前途有限。在县城混日子,也只有一个徒弟能够接过他的班。但现在不同了,洪成一来就被东家看中,被派去管理酸菜作坊。洪良这小子也引起了东家的关注,将来肯定比他这师父更有出息。反倒是其他这帮得上不下的徒弟…… 想到这里,他不禁瞪向这群嬉笑的小子:“笑啊笑,就知道笑!要是你们有你师兄那样的眼光,我也不用担心你们了。以后要更加刻苦地干活。东家看上你们,你们才会有出路。” “怕什么,师父还在呢!”几个人被点名了还在笑,“师父不会饿着我们。” “我不需要你们养老!滚开!”娄师傅一听他们这样说就生气了,“嬉皮笑脸!” “那不成嘛,我们不养活您,谁来送您老去世啊?” “我还需要你们来养活我吗?滚开!”娄师傅对他们的话生气不已,“没用的东西!” “……” 小徒弟们已经习惯了师父的骂声,也不以为意。他们嘻嘻笑着,调侃着他。 看到几个人这样说,他们发现洪达喝得有点多了。他们赶紧收拾桌子,扶着喝醉的师父回去休息。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洪达的表情,他们知道一定是好事。如果是好事,那就好了,师父这一个多月憋着闷气,终于高兴起来了。 蓝夏清并不了解娄师傅这边的情况。她在讲明了事情后,这件事基本上就定下来了。 晚上,一家四口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大家都没有异议。娄师傅和三娘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厨师。唯一担心的是老两口是否愿意去县城。 果然,蓝夏清一开口,老两口的脸色就变了。 安老汉脸上充满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不由自主地说:“……我们去县城能有所帮助吗?” “当然可以帮得上忙。娘亲的手艺,在外面是难以找到的。”同样的情况又一次出现。上次他们来镇上做生意时,老两口也很抗拒。蓝夏清并不是故意为难他们,只是她不能一直待在镇上。她必须外出才能继续发展。所以她的安排是出于担心自己离得太远,这两个老实人会被心术不正的人欺负。 安老汉更加焦虑了。他紧紧握住安婆子的手,有些急切地说道。 然而,安婆子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前,她总是希望能够待在小村子里,只要衣食无忧就行了。被人欺负了,忍耐一下就过去了。但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她开始改变了。只有没有钱和才能的人才会被人欺负。她自己有足够的钱,那些人只会巴结她:“去县城做臊子面生意会更好吧?” “当然。”蓝夏清肯定地说道,“我们家自创的臊子面口味在外面找不到。县城里有钱人众多,只要东西好吃,生意自然会更好。” 安婆子不看安老汉,“我去。” “老婆子?”安老汉握住她的手,有些着急地问道。 “在镇上做生意和去县城做生意 都一样。”安婆子深吸一口气,“铭哥儿和夏清都要去县城,我们在镇上待着也会感到孤单。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一样。” 安老汉的根在安泰村,兄弟姐妹和族人都在这里。现在刚刚修复了几家关系,他却要离开了。 第136章 chapter136 “爹,您不用担心。逢年过节,一些常规的事我们还是会回来的。”蓝夏清有点了解安老汉的性格,知道不能给他做主的机会。如果他做主决定,那必然会没有结果,“平时也会有人来回两地。而且县城离得也不远,想回来的话,稍微辛苦点坐车也能回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件事刚开始,后面的筹办可能需要至少两个月。”蓝夏清先打个底,毕竟这个突然提起的事需要时间来接受。两个月的时间可能会有一些变化,“爹也不必惊慌。如果实在无法接受去县城,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总能想到一种折中的办法。” 安老汉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的反对也没有用。一家四口中有三个人都要走,他能说服哪个?除非他一个人留下来。但老婆子和两个孩子都不在,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心里感到难受,他张了张嘴,几次想开口,但看到安婆子一脸坚决,只能放弃。 去县城的事情其实早就和周铭玉商议过。这次再说一遍,是为了告知安家老夫妻俩。既然得到了安婆子的同意,第二天一大早,蓝夏清和周铭玉就包了一辆马车赶往县城。 从林安镇到武安县需要一天的路程,走大路的话时间可能更长。 尽管蓝夏清和周铭玉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出发,特意租了一辆马车。想到上次去县城时已经天黑了,大晚上找不到住宿。经过考虑,两个人决定走小路。这条小路被霄飞告知过,老爷子往返县城镇子很多次,所以选择它。这样走得快些,能缩短一半的山路行程,至少能省下一个半小时。 马车的马夫是个经验丰富的人,驾车很稳。蓝夏清坐在车上,难得没有颠得想吐的感觉。 马车吱吱呀呀地在小路上行驶,很快就离开了林安镇的范围。不巧的是,刚刚出了林安镇十里的路程,天空开始变色。阴云慢慢积聚,一道惊雷划破天际,一场大雨随即倾盆而下。 过了五月,六月的雨水反而变多了。 豆大的雨点打在马车棚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这声音听在耳中,让人不禁起了鸡皮疙瘩。蓝夏清搓了搓胳膊,窗口传来一阵凉风,她的胳膊上出现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想到周铭玉体质较弱,此时会不会感到冷呢? 刚想转头问周铭玉是否冷,就感觉到马车突然一下子停住了。 在外面,传来了车夫的痛呼声和闷声。随后,重物落地时发出了一声闷响。 雨声哗哗地响着,减弱了声音的清晰度,马车里几乎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蓝夏清正在疑惑中,突然一个粗犷的男声突然响起:“车上的人听好了,把贵重的东西都丢下来!” “我数到三,三声之后不听话,就自己负责后果!” 蓝夏清心中一凛,转头与周铭玉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她用嘴型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周铭玉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车帘遮挡住了视线,虽然听得到一些动静,但无法确定是几个人。周铭玉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判断失误了。虽然之前听说林安镇近几个月来有匪徒出没,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碰上。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厢帘子,只露出一点点缝隙。大雨溅在车窗上,形成了细小的雨幕。外面一片模糊,草木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翠绿,眼前突然出现了三四张陌生的脸。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拿着刀。 那些武器看起来像是前线军营士兵使用的。周铭玉的眉头紧皱,慢慢放下车窗帘子。 “别拖延时间!”另一个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把刀子刺进了车厢。 蓝夏清坐得离车门近,幸亏周铭玉及时拉住了她,否则差点被刀子刺中。 她的心不由自沉,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好像是抢劫…怎么办?” 说着,蓝夏清默默地握住了周铭玉的钱袋。 周铭玉:“……” 为了防止他们去县城,钱袋被扒手抢走,蓝夏清将大部分的钱放在周铭玉的身上。虽然周铭玉看起来体弱多病,但在机警方面比蓝夏清强很多。加上他偶尔展现强大的武力,将钱放在他身上更安全。尽管两人要去县城,但第一次回去时身上没有带太多钱,只有二十两。 “要给他们吗?“钱虽然重要,但在生命面前并不那么重要。 周铭玉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他名义上已经身亡,但曾经也是军人。现在看到可能是前线逃兵的人来到林安镇附近从事抢劫活动,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他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握着蓝夏清的手,另一只手摸索了一下。因为长期安逸,他失去了警惕心。竟然没有带武器:“别着急,等等再说。“ 如果对方真的是士兵,抢钱是底线,应该不会伤人。 周铭玉平静的态度安抚住了蓝夏清。她心想也是,虽然只有二十两,但这些银子是她一家人辛苦赚来的。确实不应该那么轻易地丢失。 蓝夏清默默地收回手,选择静观其变。 ...... 然而,静观其变的结果就是钱被抢走,她和周铭玉两人被绑在一起带回土匪老窝。 蓝夏清沉默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大意了也是无法避免的。这些土匪手持刀,武器与市面上能买到的刀有很大不同。这些刀锋利,闪烁着寒光。 蓝夏清绝对有理由相信,她一动他们就能砍掉她的手臂。 一群土匪看到蓝夏清时眼睛放光,再看到周铭玉后也有些出神。他们本来只是随意抢劫,没想到抢到了两个美丽的人。在军营待了三年,见到女人简直比见到珍宝还开心。这群人的头目是个同性恋,如果不行,可以卖给花楼小倌儿馆。他们将两人绑在一起,连着马车一起抢了。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掩盖了一切声音。等两人回过神,他们已经被丢到林安镇附近的一个破茅草屋里。 这个屋子之前不知道养过鸡鸭还是猪,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地上铺满了霉变的麦秆和桔梗,发出刺鼻的霉味。屋顶很久没有修缮,外面下着大雨,屋内也滴着小雨。两人挤在屋子里唯一一个不漏雨的角落,但上半身还是被淋湿了,犹如落水鸡一样。 蓝夏清的手被绑在身前,脚没有绑。蓝夏清试图用牙齿咬开绳子,但无奈绳子的另一端绑着周铭玉。几次尝试都没成功。她挣扎了一会儿,浑身都出汗。 等她反应过来,意识到周铭玉一直沉默不语。 不是完全沉默,仔细听,他在急促地喘粗气。经过一段时间,蓝夏清才想起周铭玉身体脆弱:“铭哥儿?铭哥儿?“ 周铭玉确实有些不舒服,虽然半天没说话,但脸色已经有些苍白。蓝夏清从一个方向转过身去看他,发现他的神情已经有些异常。 她心里一紧,赶紧贴近过去:“铭哥儿,过来靠着我。“ 虽然两人的手无法动,但腿和屁股还是可以移动的。当温暖香气和柔软的身体突然贴过来时,周铭玉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第137章 chapter137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潮湿的头发粘在他的脸颊上。他那一双眼睫毛仿佛不堪负荷,微微合上。身后的热源紧紧贴着他,透过薄薄的布料可以感受到热气源源不断。周铭玉感到有些头重脚轻,缓慢地扭过身,迎面赫然是一双微微张开的红唇。 他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一些。 “怎么样?感觉不舒服吗?“蓝夏清焦急地问道。 周铭玉深吸一口气,呼吸有些沉重。他感受到背后抵着自己的柔软,脸颊不经意间泛起一丝薄红。悄悄挪开上半身,他低声说道:“夏清。“ “拖延什么?靠过来吧。“ 周铭玉移开视线,耳朵也变得红了:“我没事,不用担心。“ “没事个屁!你脸色又白又红的,看着就像要发高烧了!“蓝夏清想起上次他在外面吹了一小时冷风回来后躺了半个月的情况。她认为他比林黛玉还娇弱,“我已经说过了不需要你来娶我,我自己会嫁人!靠过来!“ 话音刚落,周铭玉的呼吸停顿了片刻。 “不是,夏清,我没事,只是淋了雨……“ “你没事个屁!你开始发烧了!“蓝夏清没时间和他磨叽,紧紧贴着他,“我已经说了我自己可以找人嫁过来,不需要你来。靠过来,别装腔作势!“ 周铭玉微微睁开眼睛,眼里闪动着锐利的星光。嫁人?呵~ “有我在,你还想嫁人?“由于身体不适,他的声音很低沉,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的声音,两个人挤在一起,没听清楚。似乎土匪们发生了争执,或者有什么事情发生。听着外面的声音,有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蓝夏清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他说话却没听清楚。 “嗯?什么?“ “……没什么,有点冷。“周铭玉转过头,发出含糊的声音。 他慢慢闭上眼睛,鼻子里的声音开始变得粗重。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冷风像是有眼睛一样钻进他的骨头里。他的身体冰凉,就像一块冷冰冰的石头靠在蓝夏清身边。 蓝夏清担心他会冷,挤得更近了。挤在一起,不小心撞到了某个物体。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周铭玉的身体突然僵硬,下半身扭向另一个方向。 “怎么了?“蓝夏清愣住,转过头。她看到他脸色苍白中泛红,红得不自然。 他侧过头去,连耳朵都红了:“……没事,有点挤。“ “哦。“蓝夏清换了个姿势,将他当作被子一样覆盖着。 周铭玉:“……” 他没有动静了,蓝夏清:“铭哥儿?铭哥儿?“ “嗯?“周铭玉的声音带着鼻音。 两人挤在角落里,由于他身体的不适,蓝夏清几乎充当了他的拐杖。周铭玉的头凭借着她的肩膀自然而然地垂了下去。他显得脆弱,就像一只疲惫的白天鹅。修长白皙的脖子就这样展露在蓝夏清眼前,一动不动。蓝夏清有些尴尬,因为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个人的脖子就在她的嘴边,仿佛只需要低下头就能咬住。 蓝夏清默默转移视线,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没什么,你睡一会儿吧。” “嗯。“脸对着蓝夏清的脖颈,周铭玉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嘴角缓缓勾起。 两人相互取暖,紧贴在一起。 没过多久,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减弱了。 脚步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近。蓝夏清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她下意识地看着怀中的人,周铭玉显然被惊醒了。他微微动了动脑袋,冷冽地凝视着逆光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这几个人被他锐利的目光刺得心口一颤。稍停片刻之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把将周铭玉拽了出来。 突然失去了温暖,周铭玉的脸颊上迅速冒出鸡皮疙瘩。 “你们想做什么!“ 蓝夏清吃惊地说道。 “做什么?“ 其中一人笑了笑,“你问我们想做什么?“ 他们刚进来时看见两人亲密的姿态,没想到他们抓到了这对情侣。为什么说是情侣呢,因为这个姑娘看上去很年轻,还梳着类似少女发髻的发型。估计这个男人凭借俊俏的面容,将这位少女给骗出来了。 果然,蓝夏清一开口,立刻引来他们的嘲笑,他们强行将两人分开,并将蓝夏清推到了墙角。其中一个壮汉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周铭玉的胳膊,想要把他扛起来。不过周铭玉看上去苗条,实际上很高大,骨骼结实,体重不轻。那个壮汉稍微用力一抓,差点连自己也摔倒了。 他赶紧松手,才稳住身子,然后不高兴地挥了挥手。 他身后立刻出现了一个瘦小的男人。那男人嘻嘻笑了笑,从屁股后面掏出一把小刀,上前一刀割断了绑在两人之间的绳子。 刚刚差点尴尬的男人冷哼道:“洗干净,把他送到大当家的屋子里!” 屋外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蓝夏清心情突然沉重起来,她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她的手脚被绳子绑着,根本无法起身。这群山寨匪徒看着她如此激动,不禁嘲笑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的大当家对红妆不感兴趣,只喜欢搞那些不入正道的事情,白白浪费了这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带走他们!“ 说罢,几个人上前架住了周铭玉,准备把他们带走。 周铭玉本来就身体不适,在这个时候他的脸已经发红了。蓝夏清心急如焚,连忙试图站起来。然而她刚动一下,就被那个壮汉按住,与此同时,低着头的周铭玉突然抬头,锐利的眼神如刀刃一般刺向抓着蓝夏清的男人,他恨不得砍掉他的手。 “哟~看上去还挺凶嘛?“ 事实上,这群土匪已经占据这座山头几个月了。正如周铭玉猜测的那样,他们是从前线上逃跑出来的逃兵。前线再次爆发战斗,据说军营里新来了一位与周临川不相上下的周家青年才俊,他继承了他兄长的意志,来取得胜利。 可他上来第一场就输了,输得连内裤都丢了。 第138章 chapter138 如今军营里一片混乱。老兵们不服新指挥官,而老将们则图谋权位。双方争夺权力,如今局势一团乱麻。这些逃兵逃出军营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无法回去了。于是他们流窜到林安镇附近的一座无人烟山头上,占为己有,在这里抢劫孤立无援的商队。 不得不说,抢劫比辛苦地生活要轻松得多。他们挥刀下去,遇到一个独自行走的人,就抢了就完事了。尤其在林安镇附近这条小路上,易守难攻,抢劫更加方便。短短三个月,这群人一个个钱袋鼓鼓,更别提他们去了多少赌场。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抓住蓝夏清的壮汉是这个山寨的副首领,也是武力排名第二的人。自从逃出军营以来,他的日子过得顺心多了,除了受气那个厮守居然为同性恋的家伙,还没受过谁这么瞪过眼。 这个白净的小白脸也敢这么瞪他? 于是放下蓝夏清,他走了过来,反手给了周铭玉一个耳光。 看着这个白净的脸颊上迅速冒出的耳光印,并从嘴角渗出血来,这个壮汉乐在其中。他从未见过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更不用说,即使在这种凄惨的情况下,这个男人看上去还有些吸引力,难怪大当家喜欢玩弄他:“敢瞪你爷爷我?再瞪一眼试试。” 周铭玉的头脑已经昏沉了。 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被凉风吹过,他的身体渐渐感到热起来。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光头男子,红肿的脸颊挺立着。那眼神冷漠无情,如同严寒冬季的雪花,毫无温暖之意。周铭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容牢记在心中。 蓝夏清想说话,却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那个男人没得到周铭玉的回答,误以为他退缩了。尽管他对这个白面书生不爽,但毕竟是要交给大哥的人。如果动手打得太过分,大哥会不高兴,他们会遭殃的。于是他冷哼一声,放过了周铭玉,然后掐了一下蓝夏清的脸颊,淫邪地笑道:“小姑娘,别着急,虽然大哥不喜欢女人,但我们几个还是很喜欢你的。你先老实待在这里,等我安排完大哥的事情再来找你。“ 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将蓝夏清丢到墙角,拉着周铭玉,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蓝夏清挣扎了半天,但根本无法逃脱,只让自己身上沾满泥水。她焦急万分,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远,只剩下滂沱大雨的声音。她心急如焚,一直在为自己后悔。早知道小路上会有土匪,他们就不会走近了。 但后悔已经无济于事,周铭玉也被带走了。 蓝夏清双手不停地挣扎着,弯下腰用牙齿咬扯。然而绳子太粗,她无法咬断。 …… 时间逝去如流沙,一点一点消逝。 不知何时,天边又响起一道惊雷,惊醒了昏沉中的蓝夏清,雨声越来越大。她抬头望向窗外,才发现天色早已暗下来,蓝夏清甚至感觉不到双手和双脚了。突然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听起来,似乎土匪们在进行某种活动。他们在外面喝酒、划拳,热闹非凡。 蓝夏清动了动身体,突然草丛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 那种声音像是小动物的声音。蓝夏清以为是大老鼠或者山里的小动物,耷拉着脑袋没有在意。她的鼻子已经不通气,头脑也变得迟钝。天啊,她难道也感冒了吗? 就在她努力思考着解决办法时,腿被一只温暖的东西触碰了一下。蓝夏清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她抬起眼睛,意外地与一双黑色的眼睛对视了起来。 四目相对,一个充满恐惧,一个充满无辜。 蓝夏清:“!!!!!“ 墨兰的大眼睛:“嘻嘻嘻嘻嘻。“ “我靠!你怎么跟来了?“蓝夏清真的吓到了,这个小家伙怎么也跟过来了? “我爬上你的马车过来的啊。“小家伙毫不知情地眨着大眼睛无辜地说道,“没想到下起大雨了,我全身都湿透了。“ 小家伙的衣服湿漉漉的,卷毛七零八落。 确实被淋湿了。 但蓝夏清更加震惊了,“你一直趴在马车上?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小家伙吸了吸鼻子:“我爬上去的啊。“ 蓝夏清静静地蹲在一旁,一位小家伙拿着一把镶有宝石的小刀出现在她身边。他小小的身躯,手指还不到蓝夏清的小拇指长。他拿着一根绳子,用尽全力割断了那根粗大的绳子。 当蓝夏清获得自由时,她的表情一片茫然。 “你为何不去救那个男人呢?“小家伙提醒道,“我看见他们将他带到了哪间屋子里。“山寨里今天举办酒宴,是土匪头目的生辰。他们本来是下山去镇上买些好酒的,只是路上抢到了一辆独自行驶的马车,顺手抢了过来。就算再小的东西也是肉。 现在他们将人扔进木房,他们可以喝酒,吃肉。那个长相惊人的小伙子被送到了头目的屋子里,晚上还能给头目助兴,两全其美。 林安镇这边的风气较为粗犷,喝酒很猛烈。市面上卖的酒都是那种一口下去犹如火刀烧心的刺激品。这群人推杯换盏,一罐又一罐地灌进肚子里,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蓝夏清偷偷从木房逃了出来,沿着屋檐前往关押周铭玉的屋子,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 小家伙跑得飞快,身材瘦小的优势使他像只猫一样,在丛草中静悄悄的,一丝声息都没有。 “喂,喂,你去哪儿?“蓝夏清跟不上他,压低声音喊道。 “我去拿点东西。“小家伙趴在茂盛的草丛中,他那一头蓬松的头发湿漉漉的,像只打湿了的黑猫毛一样粘在他的脑袋上。说完这话,就听草丛中发出噗噗的声音,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蓝夏清紧贴着墙根站在屋檐下,耳边传来罐子被砸碎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顺着墙沿绕到另一个方向前进。绕道走到小家伙指的那间屋子。 她到达时,四周没有人。这群土匪或许不够专业,或者不够谨慎,没有人负责警戒守卫。加上山头上都是男人,为了多喝一口酒,他们全都跑去前面那间屋子了。为了安全起见,蓝夏清捡了块小石头,投掷出去。可是雨声太大,投掷的石头并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守卫?蓝夏清内心没有底。 第139章 chapter139 屋子就在眼前,蓝夏清准备鼓起勇气冲过去。身边的草丛再次发出噗噗的声响,蓝夏清几乎被吓飞魂魄,一个蓬乱的头发从中钻了出来。 木罗嘻嘻地笑着,抱着一把比他胳膊还长的大刀像一阵风一样冲到蓝夏清面前,将刀塞到她的怀里。 蓝夏清简直瞪大了眼睛:“你从哪儿拿来的?!“ “就在前面啊,“小家伙毫不害怕地笑道:“他们都醉了,谁也不知道。“ 蓝夏清目瞪口呆,这小家伙的胆子真是大得离谱。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紧握着刀,感觉有点信心:“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说完,她紧贴着墙根摸向那间屋子。 屋子里同样没有人。 这座山头以前是林安镇辖区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很小,大概只有十来户人家,人们主要以养羊为生。然而,由于附近经常有歹人出没,村民们的羊一直遭受损失。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们无法忍受这种骚扰,纷纷搬离了村子。现在这些房屋荒废了,正好被一伙土匪占据。 然而,土匪们只是临时占据这里,没有打算修缮房屋。这些屋子已经废弃了十多年,早已破败不堪。门窗年久失修,已经被霉菌侵蚀得毫无使用价值。甚至感觉上锁也没有任何意义,门一用力推就能倒下。 蓝夏清想推门进去,但是尽管这屋子离前院很远,门砸下去的声音仍然能够听见。蓝夏清思考着是否把门锁砍断,就在这时,裙角被拽了一下。 她低头,看到一双泛蓝的眼睛。那个小家伙不听话,又跟过来了。 “东边有个洞。“木罗眨了眨眼睛说道。 蓝夏清:“……你真是个聪明人啊。” “聪明人?“儿子不理解。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进洞吗?“ 进洞!但是先去看看。 蓝夏清跟着他绕到房屋的东边,靠近山脚这边,果然有一个洞。根据身材来看,蓝夏清和小家伙肯定能够爬进去。但要想把周铭玉从里面带出来就有点困难了。 “不行,”大雨淋得蓝夏清睁不开眼睛,“铭哥出不来。进去了,我们都得砸里面。” 小家伙回想起周铭玉的体型。虽然很瘦,但非常高大。他皱了皱眉头,烦恼地想,为什么大人要长得那么高大呢?那个男人明明那么高,却总是生病。他淋了雨都没事,夏清也没事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把他丢在这里?” “叫我姐姐!”蓝夏清敲了他的额头,“还有,你先躲起来,我来想办法。” 早知道就不应该提醒她了,小家伙捂着额头感到苦恼。 这个男人真是麻烦,竟然进不了洞。这样大的洞他都钻不出来,真是太不灵活了。仔细一想,好像这个男人除了长得不错,什么都不会。脾气又不好,还总是威胁他。要不然他帮夏清重新找一个人吧,找个能钻狗洞、不生病、能帮夏清干活的。或者等他长大也可以,他长大了肯定比里面那个男人强! “夏清,还是把他丢了吧,我们自己走吧。“小家伙用一副老成的口气说道,他抓住蓝夏清的裙摆,仰头看着她建议道:“没关系,你等我长大,我长大了给你当相公!“ 蓝夏清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 “唔,”小家伙捂着后脑勺,一脸无辜地望着蓝夏清:“为什么打我?” “打你还不够,你竟然说出那种话来。”这小不点儿怎么长得这么会说话,蓝夏清不知道是该夸他有主见,还是该笑笑自己没有冷静。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小孩子闲聊了,趁着没人注意,她先进去看看周铭玉的情况:“你在外面等着,不要乱动,我先进去看看铭哥的情况。” 小家伙嘟起嘴有些不高兴,他会说话,为什么不能表达自己的意见? 看到蓝夏清态度严肃,他点点头:“我会照顾好的,有人来了我就敲窗子,你躲起来。” 洞口位置比较隐蔽,用一块布遮住,颜色搭配得也很接近,屋里的人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蓝夏清揭开布,里面有一个盛放东西的容器挡住了洞口。她感觉一下,能够推动。于是用力推了一下,那个东西发出咣当一声,咕噜噜地滚开了。 接着,一股刺鼻的臭味瞬间飘散开来,蓝夏清顿时捂住鼻子,脸色发青。原来之前挡在洞口的东西不是箱子或者桶,而是屋里摆放着的粪桶。粪桶被蓝夏清一推,倒了出来。 然而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蓝夏清顺着这个洞爬了进去,进入了一个小隔间。隔间没有门,只是屋主自己划出的来分隔出来的。蓝夏清从隔间出去,一眼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 周铭玉被绑着手脚丢在床上,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不定。他面朝这边,脸颊异常发红。 窗外透过破旧的窗纱射入室内的光线。屋子里的桌椅板凳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整个屋子显得黯淡而肮脏,散发着让人难闻的霉臭味。除了周铭玉身上的白长袍,屋里几乎没有其他鲜艳的颜色,连床上的床垫看起来也好像很久没有洗过一样。 或许几年的时间有些夸张,但对于这些逃兵来说,当他们逃跑时,身上的衣物和武器就是他们全部的财产。他们来到这里时,床垫和被子都是从路上的商队那里抢来的。商队经过长途跋涉,直接铺地就睡,所以床垫和被子都变得非常脏乱。这些人抢回来后也懒得洗涤,用了几个月后更加肮脏。 蓝夏清严重怀疑,周铭玉此刻的状况是被臭味逼得。她总觉得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臭味,刺得她的眼睛发疼。 “铭哥儿,铭哥儿?“ 蓝夏清连忙过去,切断了他身上的绳子,并扶起了周铭玉。 周铭玉没想到自己的病情恶化得这么快、这么严重。高烧让他感到全身无力。此刻他倚靠在蓝夏清的肩膀上,呼吸着灼热的气息,就像火在燃烧一样。 他微微睁开眼睛,眼皮干涩得他睁开眼睛都变得困难:“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边有个洞,“ 蓝夏清没有心情解释她是如何进来的,“现在先不谈这个。铭哥儿,你能站起来吗?“ 第140章 chapter140 不用看他身体火辣辣的,周铭玉内心却感到深深的寒冷。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眼前顿时一片黑暗。他紧咬牙关支撑着,趴在蓝夏清的肩膀上,勉强说道:“你先走,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没事个屁!“ 蓝夏清忧心忡忡。 她环顾四周,扫视了一圈,最终的目光停在那紧闭的窗户上。古代的窗户就有这么好的一点,没有防盗窗,也没有高楼大厦。只要从里面打开,就可以自由通行。 “你等等。“ 蓝夏清扶着他躺下,迅速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说道:“从这里出去。“ 周铭玉之前所剩的一点力气让他重新流下了一身冷汗。他的衣服早在高烧中被蒸干,蓝夏清担心若是再不去看大夫,他可能会死在这里。她赶紧走过来扶住他,将他安置在床下:“明明身体早已好了,吃了饭,也吃了药。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卧病不起了…“ “这不是病,“ 周铭玉苦笑着,轻声自语道:“这是中毒。“ 尽管他依然站得住,但头重脚轻,走不了远。然而此刻他也没有说让蓝夏清先走的话。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固执下去,只会给两个人添麻烦。 他的一只胳膊架在蓝夏清的肩上,由她来支撑着走向窗边。他身材高大,腿部修长,这个窗户根本无法阻挡他。他的长腿跨了出去,目光垂落,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墨兰色的大眼睛。周铭玉微微眯起眼睛,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他再次凝视时,确信眼前真的有一个头发蓬松的小家伙。 “是木罗。“ 蓝夏清并不多做解释,“快点,木罗,注意周围。“ 小家伙鼻腔里嗯了一声,飞快地跑到前面去。 蓝夏清扶着周铭玉走出了门,迅速打开窗户。两人刚刚走出来,小家伙疾步跑过来说:“快,快躲起来,外面有人来了!“ 周铭玉靠在墙边,白色长袍被大雨打湿,紧贴在身上。他眼睑低垂,不知何时已经握着蓝夏清的刀。蓝夏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她犹豫着,这把刀是为了好让他用,还是她自己使用更准确呢?毕竟此时这人脑袋还处于迷糊状态,双手虚弱无力,握刀不牢,如果砍到自己人可怎么办呢? 那边互相搀扶的两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嘴里还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大哥,今天我们真是走运,捡到两个天仙!那个小白脸,皮肤嫩得一碰就红,比大姑娘还水灵!” “是啊,是啊!“ 另一个人跟着附和,一边搀扶着两个人,一边说道:“这个男人英俊得我们都眼花了。老大,你真的不知道啊,他的皮肤白的发红,比我们吃的包子还白!我觉得,他甚至能媲美周家的天才周璜泾!“ “你说什么?你见过了才敢这么说!“ “没见过还没听说过吗?“ 那个人信心满满地说道:“反正他白成这样绝对不亏!“ 几个人低声议论着,蓝夏清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能听到跟剧情有关的人。关于周临川,蓝夏清对此记得很清楚,他是整本书中最美丽的角色。在璜泾之战中,他的尸骨无处可寻。据说他年轻时相貌非常惊人。可惜蓝色的容颜注定命运薄如蝉翼,他过早地离世。除了作为女主角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他也是京城许多贵女心中多年来的遗憾,因为他们留下了朱砂痣。 “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蓝夏清并不傻,通过几句话她也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如果只是一群土匪,怎么会知道周临川死在璜泾呢? 她靠近周铭玉的身后,声音贴在他的脖颈边。 突然间,周铭玉感到一股不安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嘶哑低沉地说道:“可能是前线逃兵。” “啊?“ 蓝夏清被这话吓到了。她在这个地方待了这么久,一直以为这里虽然混乱但却是个平静的地方。她一直在考虑如何发财致富,从来没有将战争与此地联系起来:“这里还会爆发战争吗?外族会来到这里吗?“ 如果战局不利,自然会波及到这里。否则他一个本应该死在璜泾的人怎么会流落到林安镇呢?林安镇与璜泾相隔一条大河和两座山脉,地势比较险要而已。但目前战火不会烧到这里来,除非新来的士兵可谓水平十分糟糕,否则不可能让他奠定的和平局面出现太大的逆转。 “没事的,“周铭玉担心发出声响,一手捂住了嗓子,阻止了咳嗽,“在未来的十年里,这里不会有战火。” 周铭玉的话提醒了蓝夏清,确实林安镇这边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乱。即使韩丹后来夺取了大齐的三座城池,那也是十二年后的事情。韩丹现在还只是个花花公子,还没有成为金国的摄政王。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古代士兵逃亡被处罚严重吗? 蓝夏清心里充满了疑虑,嘴上询问道。 “按照大齐的法律,士兵逃亡,轻则处死,尸体悬挂在城门上警示他人。严重的话,就会被处以整个军营连坐死刑,家族被杀三代。“周铭玉的声音轻柔,但话一出口,伴随着一股杀气。 蓝夏清身体一颤,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他们现在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了。“ 周铭玉闭上眼睛,脸色沉重。 这次他们出来只是想去县城的牙行看看情况,预计两三天就会回家。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让他们碰上了逃亡的士兵。周铭玉不知道他“死后”北疆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这种局面。他也明白,他所奠定的和平基础并不容易被击溃,但现在情况并不乐观。 大雨淋在他的脑袋上,他一边清醒一边又昏沉:“夏清,你带着孩子去后面躲着,我在这里就行了。“ 蓝夏清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决不会走。她要扶着他一起走,将他带离这里。 蓝夏清心急地发现周铭玉的体力不足,无法扛起重物。周铭玉也感到焦急,但他的身体无法与蓝夏清相抗衡。正当两人暗中较劲时,门突然被一声巨响打开了。很快,那位自称老大的人支撑着门立刻发现了异常。屋内空无一人,绳索被割断丢在地上。他迅速扫视房间,发现窗户被打开了。 他意识到蓝夏清这个小家伙爬出窗户逃跑了,立刻冲过去推开窗户查看。 然而刚伸出头,他的脖子无声地多了一道血痕。血花四溅、无声无息,温热的雨水落在蓝夏清脸上。她双眼被一只手紧紧捂住,眼前一片漆黑。 蓝夏清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事,”周铭玉勉力扶着她站起来,声音无力,“帮我站起来一下。” 第141章 chapter141 蓝夏清被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周围。但此时她没有要求周铭玉松开手,只是姿势方便地帮他起身。两人站在雨中,此刻蓝夏清却感受不到雨水的凉意。 在房间里,醉汉看到开窗的人软软地滑倒,还以为他喝醉了,哈哈大笑。 两人已经喝了不少烈酒,浓烈的酒劲涌上来。其中一个人歪歪扭扭地走了一圈,忍不住低头呕吐。另一个人虽然没有呕吐,却倒在地上打起鼾来。那个呕吐的大汉吐出一滩水后,骂骂咧咧地吐出一口黏腻的痰,贴在床腿边上喘气。 吐出胃里的内容物后,他的神志稍微恢复了一些。他眯着眼睛四处看了一下,这才发现不对劲。倒在窗边的人躺着一摊血红。血水越来越多,显然他并不是喝醉了,而是死了! 他立刻清醒过来,拔出腰间的大刀,追了出去。 这群亡命之徒决定逃跑只是因为害怕死亡。如今他们面临生命危险,即使烧得再高的酒也无助于解除恐惧。他愤怒地追了出去,几步之后就追上了架起周铭玉、准备钻进山里的蓝夏清两人。 “站住!”他大声喊道,迅速赶上了他们。 蓝夏清心提到嗓子眼,但因为雨天路滑而跑得更慢。那人挥刀砍来的时候,蓝夏清几乎感到心脏停止跳动。但她听到的声音却是兵器相交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周铭玉用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刀,只是力量不够。于是他扭身带着蓝夏清往旁边滚动,那刀顺势落空。 这个人虽然清醒了,但身体里的酒劲还未散去。周铭玉虚弱无力、神志不清,而他的步伐也不稳定。两人交手,居然打成了平手。蓝夏清对自己没有勇力感到特别沮丧,只能站在一旁帮不上任何忙。 就在周铭玉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握住刀时,那人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手持他的宝石小刀,一刀刺入了壮汉的膝窝。他动作狠辣,丝毫不像小孩子。见那人跪倒在地,他扑上去用小刀猛刺壮汉的脖子。 周铭玉看到这一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刀砍掉了壮汉的头颅。 蓝夏清目睹着头颅滚落在地,耳中嗡嗡作响,惊呆了。 “夏清,夏清?“周铭玉意识到会发生这种情况,非常后悔在她面前杀了人。他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担心她受到过度惊吓而昏过去。 无法想到其他办法,他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蓝夏清因疼痛而清醒过来,眼前是一个驼红的俊脸。周铭玉的气息炙热,紧紧地抱着她:“没事,没事,夏清。他不过是个死人,死了个人罢了,不要害怕。如果不除掉他,将来会对商队和镇上的百姓造成威胁。这只是为了消除危险。” 周铭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目睹着蓝夏清脸色逐渐恢复红润,甚至越来越红,他的呼吸好像停滞了。 片刻过后,他喘了口气,感觉自己的鼻息都要燃烧起来:“小子,里面还有一个人。你进去把他扎死。” 小家伙擦掉脸上的血,担忧地看着蓝夏清。 他很小的时候,唔,就是比现在更小的时候,母后就让他亲手杀过人。杀的是那个虐待他的贴身侍从,当时母后不在。那个侍从是别的女人弄到他身边来的,想要让他没长大就死掉。母后教过他,该杀之人要下手决不能心软。他虽然不太懂,但这句话一直牢牢记在心中。 听到周铭玉的话,他半点没犹豫,跑回房间就把躺在地上打鼾的人扎死了。 蓝夏清到底是在文明社会长大的人,对于这种情况确实有些难以接受。她不太明白,老老实实做生意为什么这么难?但转念一想,还是自己太穷太弱。 若是有很多钱请护卫,她们就不会遇到今天这样的状况,至少能避免很多麻烦。 “还是得尽快赚钱,“蓝夏清低下头,这一刻她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赚足够多的钱,就可以请打手了。“ 周铭玉:“……” 这座山其实也不高,树木也少,大多数是低矮的草植物。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选作放养的好地方。几个人在大雨中穿行,很容易被发现。尤其是周铭玉穿得一身白色,在雨幕中非常显眼。 蓝夏清扶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离开山寨后就无处遮挡了。 “这样不行,”蓝夏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们三个人一起逃跑太明显了。而且铭哥儿身体也不好,昏沉沉地贴在她身上。下雨天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变得很沉重,她走几步后已经有些走不动了,“得找个交通工具。马车呢?他们把马车抢回来放哪儿了?” 在土匪窝里哪有什么交通工具?唯一有的,就是他们抢回来的马车。说起来,他们被抓的时候那个车夫还不知道在哪儿。蓝夏清想到那声沉重的物体落地声,担心车夫可能被他们杀了。 “我知道马车在哪儿,”小崽子在泥水里滚了一圈,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在山腰那里。” 他当时就是趴在马车上被拉上山。 蓝夏清摸了一把周铭玉的额头,他整个人已经烫得像煎饼一样。他昏昏沉沉地贴在她身上。蓝夏清担心他会发高烧,只能先把他扶回放着尸体的屋子。屋里的气味非常恶臭,但她现在顾不上那么多:“铭哥儿,你在这等着,我去找辆马车来。” 怕被人发现有破绽,蓝夏清出门的时候还将门给关上了。墙角的血迹被雨水冲掉了,只剩下一点印记。蓝夏清用一把草盖住了血迹,然后跟着小家伙往马车的地方跑去。 这群土匪已经喝得神志不清,蓝夏清偷偷经过他们所在的房间时,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站着的。小崽子拿着小刀,心狠得很:“我去杀了他们!” 趁他们病弱,夺走他们的生命。 “别,”蓝夏清赶紧拦住他们,虽然他们是土匪,但他们也是人,不应该随意夺走生命。小小年纪沾满鲜血太可怕了,“找马车才是最重要的。” 土匪要受到制裁,但不是他们来制裁,应该由官府来处理。 第142章 chapter142 蓝夏清拉着小崽子从一旁溜到放马车的地方,那匹马被拴在树下,正在不停地打喷嚏。马车里的东西已经被搜刮一空。蓝夏清解开绳子,牵着马车往旁边走去。 大雨遮掩了一切声音,马匹被雨水淋得暴躁。此时,它被牵着走表现得很顺从,这省去了蓝夏清不少麻烦。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牵过马,幸好在紧急情况下遇上一个懂驾驶的人。马车绕了一圈到达门口,蓝夏清才返回屋子将周铭玉带出来。 周铭玉被搀扶着走出来时还保持清醒。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不能让蓝夏清一个人去应对。他坚定的意志力支撑着他没有昏过去,他坐在马车的座位上第一时间开口说:“放火烧屋。” 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温和冷静,对他来说杀人就像杀鸡一样容易。 蓝夏清不同意。先不说他们是否来得及放火,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土匪。他们是逃亡的士兵,该惩罚他们的是国家法律,而不是我们。 “算了,“周铭玉并非一定要杀了这些人,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走吧。” 小家伙抱着宝石小刀爬上车,然后蜷缩在蓝夏清身后,一动不动。 蓝夏清不会驾车,而周铭玉的精神状态也无法胜任驾驶。好在马车不是现代的汽车,马能自己奔跑。蓝夏清拿起鞭子狠狠地甩了马的屁股一下。马感到疼痛,发出一声嘶鸣,然后迅速地跑了起来。他们所在的寨子已经接近山顶,马只能下山。幸好山路平坦宽敞,马带着马车迅速冲下山。 几人冲到山下,马匹不分方向冲进了树林。 马车里的人颠簸着,被摔进车厢才没有被甩出去。不知道跑了多久,马车突然撞在一根树枝上突然停下来。车厢中的人猛烈地翻滚,重重地撞到了车厢壁上,马则不知所踪。 大雨已经停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厚的水汽,周围散发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蓝夏清从车厢里爬出来,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周铭玉的头猛烈地撞在木板上,眼前一片模糊。小家伙倒是坚韧,蹲在蓝夏清身边帮忙把周铭玉拖出来。 他已经无法用热来形容,分明已经发生烧烫的情况。 “不行,我们得尽快找个大夫。“蓝夏清搀着他的胳膊望着四周都是树木的树林,后悔走了小路。她对这个地方不熟悉,根本不认识。 “罢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吧。“ 她扛着一个大男人这么久,早已经力竭。如果不是为了生存的意志支撑着她,她早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蓝夏清重重地坐在车厢上喘着气,在歇口气后才开始观察这个地方。 他们刚离开林安镇不久就遇上了劫匪,这说明那些劫匪的巢穴就在林安镇附近。虽然马全速奔跑,但无法比得上车子的速度。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他们应该还在林安镇的附近。知道离得不远,蓝夏清感到放心了。此时天已经渐晚,肯定无法在天黑之前回去了。 她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准备先找个避雨的地方过夜。 “你在这里守着,“蓝夏清肚子饿得咕咕叫,除了早上吃过一顿,他们一直没有进食。蓝夏清带的食物都被搜走了,连备用的衣物也一并被拿走,车厢里一无所有。“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过夜。“ 小孩淋着雨疲惫地满山跑,此时也累了。他坐在周铭玉身边,眼皮有些沉重。 尽管明白目前的情况,但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蓝夏清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只能在地上捡了根木棍,一边走一边探索。她希望能找到可以住下的地方,同时也想看看这里是否有些果树之类的可以果腹的野果。 也许运气好,蓝夏清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一个树洞。 这片林子很少有人来往,树木年数都比较久远。蓝夏清找到的这个树洞大小足够可以容纳三四个人。离得不远,蓝夏清赶紧返回,将周铭玉搀扶到树洞里。尽管雨已经停了,但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风一吹就感到透心凉。蓝夏清担心他会生病,赶紧去找些干柴生火。 火熊熊燃起,令身上那股湿冷感逐渐消退。 小家伙靠在火堆旁边已经熟睡了。他在山上跑了很多趟,确实很累。此刻他靠在树洞壁上,估计连打雷都叫不醒他。蓝夏清自己也很累,但在睡觉之前,她先替周铭玉把湿衣服脱了下来。刚一动他的腰带,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气很大,蓝夏清无法挣脱。 “铭哥儿?铭哥儿?“ 蓝夏清轻拍着他,示意他松手,“给你脱下湿衣服,穿着会生病的。“ 实际上,他已经生病了,发烧使他有些迷糊。 周铭玉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是蓝夏清,才松开了手。虽然松开了,却也没有完全松开。昏睡使他口中说着一些胡话。他握着蓝夏清的手腕,嘴里发出难受的呢喃声。 蓝夏清以为他因高烧而难受,等她帮他脱下外套时,她才发现情况不对劲...... 发高烧显然不仅仅是因为淋湿,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难道没有其他原因吗?那帮人的头目是个好色之徒,抢来的小白脸都是商队里最体面的人。他想对那些人施加控制,肯定使用了某种药物。 用得太多,人就会变得听话。 蓝夏清之前闻到的奇怪气味,感觉刺眼的不是粉尘,而是那种药物燃烧时散发出的烟雾。周铭玉在那间屋子里躺了很久,吸入了不知道多少烟雾。此时他的身体痛苦得几乎无法忍受。 他紧紧握着蓝夏清的手腕,突然用力地拉着她往一个不和谐的地方走去。 “等一下!“尽管情况紧急,但这种情况实在不对劲,“铭哥儿,铭哥儿,你醒醒!“ 她一只手被周铭玉握住,另一只手空着。蓝夏清急得满头大汗,偷偷瞥了一眼站在拐角处的孩子,不敢大声喊叫。她只能笨拙地趴在周铭玉耳边紧急地呼唤他的名字:“你醒醒!快点清醒过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周铭玉他知道个屁!他只知道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夏清……“ 情况紧急之下,蓝夏清还听到了周铭玉嘴里轻声呢喃,叫着她的名字:“是我,是我,你睁开眼睛!“ 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听不见,即使听见也听不懂。但谁知周铭玉听到她的声音后,真的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变得红得有些吓人。 他专注地看着蓝夏清,突然用力地一拉,将她拽到一边去。 洞里潮湿而且地上的草被雨水浸湿,他们滚了一圈后身上都沾满了泥巴。蓝夏清几乎要吐血了,但压在她身上的人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半躺在地上,低声对蓝夏清求助道:“夏清……我很难受,你能帮帮我吗?“ 蓝夏清的心顿时乱了套,她现在应该怎么帮忙?她有点慌了,被人握住手,而且这个人还非常有力量,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古代小姑娘,对于某些事情并不陌生。只是蓝夏清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眼下这个人还是周铭玉,她实在下不了手。总觉得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动手就是对他的亵渎。蓝夏清焦急地喊道:“铭哥儿?铭哥儿,你醒醒!“她的心跳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 此时,周铭玉已经睁开了眼睛,眼尾红得像被胭脂染过一样,那双眼睛仿佛有一个漩涡,注视着别人仿佛能将人吸进去。蓝夏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些气短,呼吸急促起来:“铭哥儿,你,忍耐一下吧。“ “忍不了。“他在那屋子里躺了至少两个小时,吸入了无数烟尘,他的意志力已经惊人了。 “夏清,夏清……“周铭玉热烘烘的脸贴在蓝夏清的脸上,烫得很烫。不知道是失去意识还是什么原因,他嘴里只记得念叨蓝夏清的名字。 她清雅的嗓音一次又一次地叫着,让人的耳朵都要发热起来:“你帮帮我……“ 蓝夏清的心如擂鼓般跳动,一度感到无所适从。 帮忙是当然可以的,毕竟她是现代人,如今谁还没看过几部成人电影?即使不采取真正的那种方式,用手也是可以的。但现在的对象是周铭玉,一个干净得像山上风中的雪一样的人,她真的下不了手。蓝夏清瞥了一眼他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物,耳边充满了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铭哥儿,铭哥儿,铭哥儿……“周铭玉一直重复着她的名字,那双眼睛越来越红,甚至有些似乎要滴下血来。蓝夏清内心挣扎着,这可是她花费了很多钱和精力照顾的白胖小孩,怎么能伤害他呢?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树洞外面,外面的小雨又不知何时开始下起来了。 天空阴沉沉的,鼻尖充满了混合了草木的土腥味儿,到处雨水打在草叶上发出刷刷的声响。蓝夏清目睹着周铭玉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鼻息也越来越粗,已经到了难以承受、几乎窒息的地步。她咬了咬唇,最终痛下决心:“铭哥儿,我,我可以帮你!” 紧张之下,她说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也是正常人,正所谓食色性也。这么一个少见的美男子毫无防备地躺在她面前,红着眼睛一声声地哀求,就是柳下惠来了也难以抵挡!她深吸一口气:“但是,你醒来后不能责怪我!我对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无奈之举,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你绝不能怪罪我!” 周铭玉根本听不见,即使听到了,也不会怪她。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已经完全放空。 树洞外一道惊雷,闪电划过天空。一件衣物蒙住了角落里睡熟的小鬼头的眼睛,狭窄的树洞里传来一声男子轻哑的低吟,伴随着倾盆大雨的声响,这个声音都变成了微弱的呢喃。 雨打在草木上,蛙鸣依旧。天不知何时已经暗下来,漫天的雨幕将树洞围成了一个独特而安全的庇护所。树洞中的篝火在潮湿的环境中摇摇欲坠,小小的火焰照亮整个空间。大雨掩盖了一切声音,这个似喜似悲的呢喃与喘息仿佛伴随着雨水而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片漆黑。大雨已经停了,树洞里积蓄的篝火也只剩下微弱的火苗,蓝夏清揉着发酸的手腕停下来,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在地上的人们终于安静下来,他闭起双眼,密集的眼睫毛覆盖着眼睑,短促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蓝夏清拿外衣擦了擦手,匆忙地帮周铭玉整理了凌乱的衣服。原本已经湿透的衣物在他自身热量的作用下渐渐干燥。周铭玉疲倦地睡着,他白皙的脸颊上依然残留着情动时的淡红。凌乱的黑发,湿漉的发际线,映衬着白皙的肌肤和微微张开的唇。轻快而浅浅的呼吸,使得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脆弱而美丽的感觉。 蓝夏清瞥了他一眼,赶紧移开视线,将周铭玉抛在一边已经干燥的外衣盖上。顺带着整理了一下他凌乱的头发。红肿的嘴唇有一点被咬破了,嘴里嘀嘀咕咕的,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他一巴掌:“太能折腾了!身体不好还这么能折腾……” 若非他身体虚弱,恐怕她早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第143章 chapter143 蓝夏清感到非常后怕,多次陷入迷惑之中。要不是她的意志力坚定,恐怕此刻已经迷失自我。消耗了一整天的体力,她饿得肚子咕咕叫。但是外面的雨虽然停了,此时也不敢独自一人去林子里寻找食物。古代的生态环境还没有被过度破坏,谁知道荒郊野外会不会有野兽? 蓝夏清捂着腹部,又瞥了一眼正在沉睡的人,心中感到得不偿失。但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夜晚可能会下雨,他们蜷缩在这里不定会遇到什么。 想到这里,她还得捡些柴火回来烧。蓝夏清不敢跑得太远,洞穴里还有两个人,她只敢去附近找柴火。 六月的夜晚其实并不算太冷,只是在树林山间比室内要冷很多。偶尔会有一阵凉风吹过,让人感到凛冽。耳边弥漫着虫鸣声。蓝夏清沉重地走回来,仿佛腿上沾满了沉甸甸的铅块,她抬起头,恰好与一双深蓝眼睛对视。 木罗刚刚睡醒,小家伙今天一整天都在奔波,早已经饿得不行了。他出门时带了点吃的,是蓝夏清给家里人磨牙的肉块。小包里装了一些,拿出来也只剩下三四块了。他整天都没吃,拿出一块给了蓝夏清。然后小家伙睁大眼睛乖巧地靠近蓝夏清。 “你在烧什么木头?“小家伙有些堵塞地说道,因为刚刚淋了雨,再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睡了一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蓝夏清有些茫然,“啊?什么?“ “怎么我觉得这个洞里有一股味道,“小家伙吸了吸鼻子,像只小狗一样表示怀疑地说道,“有点像麝香味。“ 蓝夏清脸色一变,试图掩饰,“啊,你肯定是闻错了吧?“ 她故意深深地吸了吸鼻子,一脸无辜地摇头说道:“没闻到呀,怎么可能有味道?“ “哦。“小家伙其实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蓝夏清说没有,他也没有非要说有的意思。 于是他就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周铭玉一直被蓝夏清安排在洞穴里睡觉,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蓝夏清梳理了一下脸上粘在嘴唇上的头发,默默地拉高了他的衣领。在衣领遮住的地方,她的喉咙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小家伙并没有注意到她隐藏的秘密。他只是昏昏沉沉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 当衣服干了之后,坐在火堆旁边有点热。但蓝夏清不敢轻易熄灭火堆,一方面是因为夜晚气温低,周铭玉身体虚弱,一受凉很可能就病倒半个月。另一方面,在这个荒郊野岭,有火光总比没有火光好。能看到明亮的光亮才能让人不害怕,并且可以吓跑一些夜间行动的野兽。 幸好饿一整天也不是太难受,忍一忍就过去了。 后半夜时,周铭玉清醒过来,蓝夏清一整天很累,此刻依靠在树洞上沉睡着。她的腿旁,小家伙饿得疲倦也睡着了。柔软的小身体紧贴着蓝夏清,睡得四肢伸展。周铭玉其实身体很不舒服,饱受剧毒的影响,每次发高烧后,酸痛感从骨缝中透出。周铭玉咬紧牙关,一只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他的外衣滑落下来,露出有些脏乱的内衣。 他微微一愣,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想法。他的表情一片茫然,然后他用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天哪,他到底做了什么事!理智回归以后,周铭玉根本不敢回想。但无数美丽的画面在他脑海闪现,不断涌现。从声音、彼此的呼吸,到总是在眼前闪光的一双水色桃花眼。周铭玉心里涌起一股压抑的羞愧感,甚至感觉头发都要打卷了。 作为安南王世子和周家的继承人周临川,周铭玉从小自大,短暂的一生中从未如此哀求过任何人。但在今夜天黑之前,他为了那件事苦苦求怜,恳求夏清的怜惜……天哪! 一种难以承受的羞涩弥漫在他的心里,他动了动身体。显然被整理过,不至于黏腻。周铭玉内心起伏如海岸上汹涌的波涛,经历了多次冲击,伤痕累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整理好心情。 缓缓站起身,周铭玉走到蓝夏清的身边,低头凝视着沉睡中的少女。心中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情感。他静静地凝望着她,尽管一直都没有疏远过,但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感觉两人关系如此亲近。近得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搂入怀中,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夏清,蓝夏清……“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移向蓝夏清的脸颊,轻轻地为她擦去脏污,指尖不自觉地轻抚。沉浸在梦乡中的蓝夏清毫不知情,嘟囔着嘴巴,更深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周铭玉凝视着她,完全不知道此刻他的眼神有多么深沉,甚至带有痴迷之意,仿佛伸出无数束缚她的藤蔓。轻抚了一下,周铭玉乖乖地收回了手指。他转身静静地抚摸了一下即将熄灭的篝火,添了两根柴火,让火焰更旺盛一些。然后他坐在蓝夏清的右侧,靠近洞口的角落,盘腿而坐。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天色渐亮。鸟儿喳喳地叫醒了蓝夏清。一缕耀眼的阳光透过树间的缝隙洒在蓝夏清的脸上,当她睁开眼睛时,周铭玉已经不在洞穴中。 她的心一紧,立刻坐了起来。衣衫滑落,她才看到外面有人走过来。 来人走路很缓慢,可看得出他身体不适。与昨天昏沉无意识的状态相比,此时他已经清醒得多,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 见到手中的野鸡,懂得烹饪的蓝夏清忍不住冒出了三个字——“叫花鸡“。尽管现在不是煮饭的时间,周铭玉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来。他显得有些不稳定,蓝夏清赶紧起身去接过野鸡。 就在她动身的时候,旁边睡着的小家伙也醒了。 他已经饿了一整天一整夜,捂着肚子嘟噜嘴睁开了眼睛。蓝夏清接过野鸡时感到震惊,不知道周铭玉是怎么又找到野鸡的:“你,你,你去守株待兔了?” 周铭玉:“……是石头砸到的。” “哦,“ 蓝夏清点点头,她觉得他这样子不太可能抓到野鸡,“啊?等等,石头砸到的?“ 这年头野鸡也这么笨?竟然会被石头砸到? 蓝夏清试着捕捉一些野鸡,作为从小练武的人来说,这对她来说并不算太难。周铭玉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奈地阻止她继续闹腾。这个女孩似乎有些迷糊,昨天经历了不小的疲劳,眼神恍惚而呆滞:“好了,那边有山泉。我们走几步就能到那里。你快去洗漱一下,我来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