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君心》 第1章 姜窈出手相救 岁暮天寒，北风瑟瑟，吹得骨头缝都是冷的，本就冷清的山中，更是连个其他的活物都未曾见到。 远远的一道人影悠然往从山中走来，头戴幂篱，纤瘦的身体裹着素色的衣袍，都快融入这天色里了。 寂若无人的山脚下，听到一阵嘶鸣，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姑娘小心”话音刚落，“啊！！！”整个马车飞腾的似的侧翻在地，直到地上滑出了一道长长的印记，方才停下。 “姑娘，姑娘？”在翻倒的车内，嬷嬷和侍女围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娘子。 缓了一下，俞柏妍这才觉得右手心刺痛。 温热的黏腻感贴着皮肤，一看，流出的血已经浸湿了袖口。 “姑娘！”嬷嬷惊呼了一声，侍女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 钻心的痛从手心延伸出来，受伤的地方插着片碎瓷片，是方才拿在手上的茶杯碎了。 血不断的从伤口处涌出。 嬷嬷稳了稳神，小心地把受伤那处的袖子拢了起来。 “姑娘忍上一忍，可别乱动了。” 嬷嬷指挥着侍女小心的扶着她靠着车壁，慢慢地把受伤的手心朝上，放在膝盖上。 “姑娘，马车是因为驶过结了冰小水潭打滑，又碰巧撞到了石块，才侧翻了”车夫老李刚安顿好了受惊的马，这才过来禀明情况。 “老李，姑娘伤着了，去看看马车能不能修好。”看着面色苍白的黄柏妍，嬷嬷吩咐道。 黄嬷嬷翻出车上的箱笼，翻出了条帕子，绕了一圈手腕，用力把手腕绑住。 俞柏妍这会儿不知是不是冻得狠了，觉着没有方才那般疼。 片刻过后，血稍稍止住了。 黄嬷嬷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姑娘，您就不应该顶着寒风上山还愿，晚个几日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俞柏妍听到黄嬷嬷这一说，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来个笑：“许的时候和佛祖菩萨说了，娘能好的话我就立刻给佛祖塑金身的，可得说到做到。” 黄嬷嬷想到了夫人的病，自从重阳受了些风寒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眼瞧着俞发严重了，幸好太师府推荐的神医，近几日夫人身体的确好上许多了。 芯兰翻了翻，小心地拿起备用的披风给俞柏妍披上。 “现下天下已经平稳，又在京中，下次可不能只身出门，怎的都要带上几个护院才行”黄嬷嬷看着天色越来越沉，愈发的担心起来。 俞柏妍的眉头皱了皱，确实是她鲁莽了。 她就是怕过几日忙了，这才急匆匆的来寺里还愿，将军夫人心疼她被拘了多日又耐不住她撒娇，也同意她。 早晨还有些许阳光的，谁知天气会变得如此糟糕，偏又突发了意外。 “姑娘，马车和马匹没有什么大问题，侧翻的马车推起来可以安全回府的”车外，老李检查了一圈回道。 “我们就在此处等等，有过路人帮忙的话应当没什么问题。” 姑娘发话了，嬷嬷嘱咐芯兰收拾车内翻倒的物品，小心查看俞柏妍的伤情。 厉朝推崇佛法，佛寺香火鼎盛，家家户户大事小事，婚丧嫁娶都要到寺里拜拜。他们本是要到青山寺还愿的，青山寺被奉为国寺，想来不久便会有人经过。 半个时辰过去。 天色更加阴沉下来，风中夹杂着细微的雪粒。山道上依旧静悄悄的，毫无人迹。 老李搓着冻僵的手走到车旁，“姑娘，开始下雪了，万一雪越下越大，就算车修好了雪天回府也比较危险。” “姑娘这可怎么办呀，您还受着伤！茶水全洒了手炉也摔坏了。”芯兰急得都快哭了。 俞柏妍看了看手心的伤，疼倒不是很疼，但伤口处还一丝丝的渗着血，整个裙摆已经被血染红了，挂在身上又冰又冷。 “嬷嬷，芯兰，扶我下车，你们和车夫一起合力看看能否将车修好。” 俞柏妍看了看天色：“不行的话就把马车卸了，让李叔先骑马回城里搬救兵，总好过在此处干等着。”说着俞柏妍便挣扎着要起来，听着车外呜呜的寒风。心里也是没底，但总要去试试。 “再加把力，我们试最后一次，再不行就算了吧，总不能耗光体力最后走也走不了”俞柏妍道，她坐在嬷嬷铺在地上的垫子上，觉得身体愈发冷，快和垫子凝成一体了。 已经开始下起了鹅毛雪，雪花挂在发梢上晃晃荡荡的。 三人合力，马车只能勉强抬起，无法完全立起来。 “嬷嬷，芯兰，雪开始变大了”，俞柏妍动了动僵住的身体，冷得她身上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黄嬷嬷搓了搓手和脸，想让自己暖和些，“姑娘身体觉着怎么样了？那让老李现在就回城吧！” “姑娘可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一道清浅的声音传来。 鸭青色的衣裙，萧萧的北风卷起幂篱上的薄纱。 是个年轻的姑娘。 看清了来人，众人不由得呆住了。素白的脸，眉眼冷冽，眼下一颗浅浅的泪痣，一切都刚刚好，布裙荆钗，姿容却胜过了京里大多数的贵女小姐们。 惊艳后又略有失望，“天冷路滑，马车出了问题。” “多谢姑娘好意，马车太沉，加上姑娘的话，想来也不行的。”嬷嬷拱了拱手道。 “试一下。”来人简短的应了一句。 黄嬷嬷想了想，都到这份上了，总不会有再坏的结果了。 便和芯兰扶着俞柏妍慢慢坐下。准备再试上一试。 一行人两人一头，马车慢慢的往上抬了起来。 “哐！” “成了，姑娘。”芯兰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向柏妍望去。 “总算是可以回府了，老天保佑！” 大家很庆幸，这算是得救了。 柏妍回过神来，挣扎着起身。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即使很狼狈，但也顶着身体的不适，诚恳的道谢。 “我们是俞将军府上的，这是我们小姐俞柏妍，不知怎么称呼姑娘？”看着虚弱的俞柏妍，嬷嬷接过话头。 “姑娘可是要去城里？天寒地冻的，同我们一道走吧？” 姜窈摇了摇头，今日是因为到了楼里报道的日子，这才下山来。 不曾想这山寒水冷的时节有人会上山，还被困住了。这妇弱伤残的，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多谢，不过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姜窈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既然姑娘你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后姑娘如有困难，将军府能帮得上的定然会帮忙的。” 黄嬷嬷朝姜窈服了服身，起身扶起俞柏妍道：“姑娘我们也赶紧上车吧，雪越下越大了，姑娘的手还伤着。” 姜窈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娘子的伤，虽说是紧急处理了，但显然效果甚微，血还在往外渗，小姑娘显然已经昏昏沉沉的了。 罢了！姜窈伸出手：“这是止血的。” “太谢谢姑娘了！”黄嬷嬷顿了一顿，这才反应过来。 小心的接过药瓶，同芯兰一同搀扶这俞柏妍上车。 “今日多亏了姑娘了，如今我家小姐情况比较紧急，我们就先走一步了。”马车准备起步，黄嬷嬷再次探出头道。 姜窈颔首，双手抱臂，目送着刻俞字的马车，慢悠悠的往上京方向走。 第2章 姜窈不得不做的任务 半个多时辰后，高高的城门便出现在眼前。 满目雪白，城门上积满了一层雪。大概因雪天，只有零零散散有百姓出入城门，姜窈很快便进到城中。 雪天路滑，姜窈缓缓的往西市方向走，盘算着需要采买的东西。 京中即便是这种天气，街道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在吆喝着，和摊主议价的妇人，还有街上酒楼里传来的饭菜香味，对姜窈来说，都是久违了热闹。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接着又嘈杂了起来。 一旁的妇人们议论了起来，“看到了么，那是锦程书院的学生们，都是些贵人们呢。” “什么贵人，是看的齐二公子吧。” 一个小娘子扑哧的笑。 “是啊，今日旬假，才能见到的，咱也是好运，凑巧碰到了。”说完便朝着骑马的少年们的方向大声喊道： “齐公子今日很是俊俏，我这有新摘下的果子，你要不要尝尝。” 姜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大厉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约束不多，但她还未曾见过故此彪悍的姑娘。 顺着人群议论的方向看去，真是高头大马少年郎，最惹眼的便是前头的少年，即便同样都身着青衫，可瞧着就是能一眼就看到他。 —————————— 百晓楼收集各类消息，接受委托办事，面上不伤人性命为原则，暗地里就各凭手段。 眼前坐落在西市的普通茶楼，便是百晓楼。 百小楼建在闹市的一角，外表看起来与其他的茶楼并无特殊之处，一副勉力维持经营的样子。 但这是总楼之下最大的分楼，大小消息汇聚其中。 传言京中的百晓楼由计楼主坐镇，手下的管主，执事，线人众多。 个个都能说会道，处事果断，为人圆滑。 西市，姜窈正站在百晓楼前。 抬头望了望朴实的匾额，她想到上次来还是半年前，这时间过得着实快了些。 百晓楼没有任务时需要半年报号一次，这就是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过想来懒怠了半年，楼主这次定然会分派任务的。 姜窈浅浅的叹了一声。 “姜窈，还不上来。”蓦地，一道声音从上传来。 姜窈顿了一下，只有楼主姜窈姜窈的喊。 平日楼中都是喊的十日，十日姑娘的，一时竟还未反应过来，想来今日是没甚好事。 姜窈慢慢悠悠的踱步，往楼上走去。 “楼主。”姜窈瞧着坐在窗边品茗的楼主道。 计楼主一手拿着茶，一手转着把折扇。一袭白衣，看着是人畜无害，实则心思可不简单。 “姜窈，此次有个委托需要你来办，”计楼主抿了一口茶道：“你已经许久未参加任务了，这次是总楼下达的两个任务，风影还没出现，你先挑一个。” 姜窈抱着臂抬了抬眉，等着计楼主继续说下去。 “前几日，总楼接了个委托，江南首富委托需要找到一味药。” “琥珀金！出价万两黄金，外加两斛南珠。” “你与风影最近这几次都是在我这报的号，总楼便把两个任务都交给我们了。” 计楼主看了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姜窈，继续道：“另一个是京中有人委托百晓楼到关外调查五年前事情。” 计楼主转了转杯盖，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姜窈。 “琥珀金。”姜窈放下手中的幂篱道。 计楼主听了后，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虽猜到你这爱财的会挑这个，但是你也不考虑一下？” “年纪大了不想奔波罢了，”姜窈依旧冷着脸道，京中能让总楼出动的委托，想来也不是个小人物。 京中复杂，她是不想和贵人们扯上关系，赚赚钱就够了。 “瞧瞧你这二九年纪的，怎的比街角买胭脂的大娘还无趣呢。”计楼主撇了撇嘴，看着还是无动于衷的姜窈：“既然你已经接下了，自己去挑两个事办跟着你吧。” “就小川 阿木吧。”姜窈随意道，也不再搭理他，转身便下楼了。 ———— “十日姑娘，据我们的线人报的线索，此次委托是江南首富王得福。王德福五岁的儿子被诊出了痫症，因是老来得子，看遍了江南名医都无法根治。” “前一段日子刚好寻到神隐多年的神医，神医开的药方便需要这琥珀金为药引。”事办阿木翻着资料，一一讲情况汇报道。 “这琥珀金，天下只此一颗。琥珀金只闻其名，但一直未见于世。直到武帝当年攻下前朝李氏后，在皇家宝库中发现，这才有关于琥珀金的些许消息。” “现在根据楼里的线索，琥珀金因10年前因太师救驾有功赐予了太师府，想来如今是在太师府中。” 阿木望了一眼姜窈，继续说道，“线索就是这么多，姑娘准备如何下手？” “太师府内情况如何？”姜窈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有条不紊的问道。 “太师府中只太师和太师夫人，和两位公子，大少夫人。大公子在外任职，二公子在锦程书院读书。太师颇得帝心，二公子的长相人品很得姑娘的欢心。太师府人口虽简单，但府中时常宴请各府小姐，将军府的小姐还时常住在太师府中。”回的是小川。 小川，对京中显贵的各种人物关系了如指掌。 “太师寒门出身，太师夫人出自俞府，是俞将军的姐姐，大少夫人出自翰林许家。” 俞府，姜窈挑了挑眉，很快就想到今日碰到的小姑娘。 没想到这么巧！人口简单的都比较难下手，不想引来太大的麻烦的话，须得做个万全的计划。 窗外风呜呜的吹着，室内却是一片寂静。 一股风吹开了没关好的窗，“哐”的一声打破了安静许久的室内，也将沉浸在思考中的姜窈拉了回来。 “捋一下俞府的人。”姜窈按了按手腕道。 “明日再做打算。” “是！”小川和阿木应声恭敬的退了出去。 “齐二公子颇受欢迎！？”姜窈盯着被风吹动的帘子，或许可以借势而动，有的是方法慢慢磨。 第二日一早，小川便过来寻她了。 “十日姑娘，俞府的关系都调查清楚了，请您过目。” 姜窈慢慢翻过册子，小川胆大心细，人物图谱关系列得一目了然。 俞府中俞将军在西北戍边，家中只余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当家。 将军夫人出自河东大族，将军夫人已在病榻一段时日，育有一子一女，想来昨天的小姑娘就是将军家的小姐了。 俞家与太师府均人口简单，并且来往密切，那便从将军夫人娘家入手了。 姜窈翻着册子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她得借着俞家小姐的东风吹入太师府。 第3章 好计谋不如巧机缘 未时 “笃笃笃，”一双细白的手敲响了俞将军府的大门。 不多会，紧闭着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门房探出个身子，疑惑地对姜窈道：“姑娘找哪位？可有帖子。” 姜窈摇了摇头：“昨日在山下遇到了俞小姐，她邀我一同坐车，但因有事，便没同俞小姐一道。” “俞小姐受了伤，今日我事情办完了，便来瞧瞧她是否安好。” 门房听了，赶紧打开门，将姜窈迎了进去。 小姐身边的嬷嬷吩咐过，有个貌美的姑娘帮了小姐大忙。来俞府寻她的话要好生招待，想来便是这姑娘了吧。 门房一路将姜窈引到了客厅，便着人去禀报了。 姜窈刚坐下，便有小丫鬟端着茶过来了。 小川瞧了瞧门口，低下头小声地同姜窈道“姑娘，将军夫人出自大族，听闻病了许久，下人们还这般有规矩。想来是治家有方！” 姜窈端着茶，点了点头道“仔细着些。” 一盏茶的时间，便传来了脚步声。 姜窈整了整衣裙，端坐好。 不一会就看到一抹黄色衣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姑娘你真的来找我玩了！”小姑娘开心地道。 姜窈看着有些气喘的俞柏妍忍不住微微一笑：“是的，刚巧路过，便来看看姑娘情况如何。” 姜窈看向俞柏妍真诚的眼神，回忆着小川提供的消息，俞家小姐活泼纯粹。如今看来，应当无误。 俞柏妍听了笑嘻嘻的道：“无事，就是右手手腕伤着了，大夫说多补补，不要随便乱动。”说着指了指被白布裹着的右手。 “对了，怎么称呼姑娘了，昨日我疼傻了都忘问，幸好你今日来了，不要都找不着你，我一见你就喜欢得很。” 俞柏妍认真地看着姜窈，这姐姐真好看，昨日自己疼得很，没注意到！ “姜窈。”姜窈思忖了一会道。 “咦！是哪两个字，小时候我母亲家的一个表姐也是唤的这个。” 俞柏妍想了想道：“是蒋瑶两字。”俞柏妍幼时在外祖家住过一段时日，因自小在俞家没有姐妹，便对外祖家的表姐们都十分有印象。 姜窈听到江瑶两字后若有所思道：“姜窈，窈窕的窈字。” “我今年16了，可以叫你窈姐姐吧？”俞柏妍拉了拉姜窈的手说道。 “你喜欢便好。” 姜窈看着心思纯粹的俞柏妍，想来不用多久便能进行下步计划。 客厅里很快有丫鬟送来了点心瓜果。 俞柏妍推过一盘点心道：“窈姐姐，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了，你尝尝，我娘平日里都不让我多吃，说是姑娘家有清减些好。” 俞柏妍气鼓鼓的，满脸委屈，“今日幸好你来探我，我娘知晓了昨日的事后，都严厉禁止我出门，在院子里走走都不行，都快闷死我了。” “窈姐姐住在京里么，可不可以天天来找我玩？”俞柏妍满脸希翼。 姜窈听着俞柏研的抱怨，心情都放松了。 现在的小姑娘们真是有意思，连抱怨都是娇滴滴的。 她思索了一下：“这段时日是住京中的，寄住在远房的舅舅家的，有空闲的时候就来。” 俞柏妍听了眼睛一亮：“窈姐姐，你要说话算话啊，等我好些了我一定会求一下我娘，让她允许我出府，到时候我带你好好逛一下京中。” 小川和芯兰在旁边伺候着茶水，两个人倒聊得兴致勃勃，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津津有味，从京中好玩的去处说到如今风靡的衣服首饰。 申时过后，姜窈方从俞府出来。 俞柏妍更是恨不得将姜窈留下了，临走前就约定好过两日再来。 门口，阿木驾着车等候了多时。 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走，姜窈闭着眼，静静的靠在车壁上，跟着马车晃悠晃悠的。 小川看着似乎像睡着了的姜窈陷入了沉思。她觉得十日姑娘真是厉害，短短一个时辰就能和将军府的小姐称上姐妹，还邀着一起玩。 平日里这么冷淡的人能为了任务整个人都温婉了，果然是百晓楼除了风影之外最厉害的执事。 不多时便到了百晓楼，姜窈拿了些贴身用品，知会了一下计楼主。便又重新上车出发。 马车沿着路，一直朝着西牌坊的巷子里驶去。 西牌坊的巷子里住的都是经商的人家，人员混杂，很适合他们这种身份的人置业。 想到这姜窈便忍不住乐了，刚计楼主听到她又要占这他这处房子，装都不装了，丢开茶盏就跳脚骂。 说是他京中最好的一处宅子，自己都很少住，说姜窈怎的不自己花钱买一处，又不是缺钱。 到了西牌坊的房子，安顿好都已经到戌时。 姜窈靠在榻上，手里握着本话本，却久久不见翻动。 她想到今日将军府的俞小姐，也真是妙人儿，才见了两次便热情如同多年相熟的朋友。一张小嘴竟然能说出那么多的话，一个时辰便喝了三盏茶。 “十日姑娘，这是阿木带来图册。”小川抱着几本册子走了进来。 “多谢，放着吧，明日再瞧瞧，总归不会这么快要用上的。”姜窈指了指茶几。 姜窈放下手上的话本，拿起册子翻翻了翻。只见册子上都是些成衣样式，款式精细合宜，又不过于惹眼。姜窈点了点头，百晓楼里的事办果然是阿木和小川最适合自己，办事利落又不多话。 次日一早，姜窈吩咐阿木去楼里查看一下河东蒋氏的资料，特别是叫族里蒋瑶的姑娘，必要时直接到河东探查一下情况。 吩咐完阿木便领着小川出门了。 太师府外 齐二公子正领着小厮出门，马车慢慢的往前走。 转角的一辆轻顶马车，也缓缓的跟上了。 车上坐着的正是姜窈，她早上照着册子买了些衣裳首饰后，便让车停在太师府门的拐角。 便这么巧，遇到了齐二公子，资料上不上说齐二公子甚少出门么？ 齐家的马车东市的书肆前停下了。 姜窈看着人走进去后也提步跟上。 店里很清净，只有2个伙计在整理书册，有来客也不上前招呼。 姜窈看了一圈，发现齐书廷站着一排书架前。 齐书廷蹙着眉头，嘴角微抿，伸出手拿了一本书，他大致翻看了一下，跟母亲想要的不一样，便伸手招了伙计过来。“这个是誊抄本，不是说有原本的么？” “公子稍后，原本比较珍贵，小的这就给您拿来。”伙计连忙恭敬道。 “劳烦。” 姜窈隔着书架打量着齐书廷，那日远远一瞥，如今细看，剑眉星目文质彬彬。难怪招小娘子欢喜，单这张脸看着也赏心悦目。 只见齐书廷接过伙计手上的数翻了翻，神情看似十分满意，瞧见书面上的字，应当是本佛经。 不知伙计跟齐书廷说了什么，突然齐书廷转头朝姜窈望了过来。 姜窈一惊，飞速垂下头。 “砰砰砰~” 姜窈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应当是没发现。姜窈对自己十分自信，总不会因为这小小书生就失了手。 看来这齐书廷并无其他特别的，姜窈怕停留过久会被发觉，于是便门回去了。 齐书廷这边，听到伙计说有个姑娘看了他许久，以为是哪家相识人家的小姐，便回头看了一眼。 只看到低着头在看画册的姑娘，从他这看去，只能看见露出的侧脸和被冻红了的耳尖。貌美却陌生，应当是未曾见过。 刚瞧了一眼，那姑娘一转身，便走了。 齐书廷才惊觉不妥，自己可能冒犯了那姑娘。 第4章 开始行动 碧玉般的天空万里无云 将军府门前停了辆马车，姜窈带着小川走向将军府。 叩了叩大门，开门的门房瞧见了来人后，眼睛亮了起来，急忙将人迎进来。 府中 正房 将军夫人正在安排管事，一位丫鬟走了进来：“夫人，姜姑娘今日过来了。” 俞夫人抬头看了眼丫鬟：“迎到客厅，派人通知一下小姐。” “是，夫人。”小丫鬟低声回道。 俞夫人向后靠了靠，呼了口气。 听阿妍的语气，这个姜姑娘很是貌美，说得跟见到个仙女似的。 想到这，起身对管事们道：“今日就到这边，你们仔细安排便是。” 说完便朝客厅方向走去。 那日姜姑娘来时，她还在养身体，不便见客。 只打听了地址后送了谢礼过去，今天怎么都要去见上一面，才不至于失礼。 姜窈在上一次的位置坐了下来，这已经过了好几日，还换了新添置的衣服首饰，门房还能认出。 姜窈这几日都在忙着调查俞夫人娘家蒋氏的资料，碰巧楼里河东有分楼，蒋家也是大族，便十分容易探查。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一会人便到了门外。 打眼看，是个圆盘脸，衣着不菲的妇人，一副和蔼近人的模样，想来应该是将军夫人。 姜窈起身，规矩的朝俞夫人福了个礼道“俞夫人好，民女姜窈，打扰夫人了。” 俞夫人看着眼前温和有礼的姑娘，笑眯眯的道“不打扰，不打扰，还多亏了姑娘出手相助，我们阿妍才能平安回府，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夫人言重了，那日我也是碰巧，出了一份力而已。夫人送的礼，太过贵重了。”姜窈自若地道。 俞夫人细瞧了瞧姜窈，这份容貌和从容不迫，要不是阿妍说是小商户家的女儿，还以为是哪家府里尽心养出来的姑娘。 “姑娘无需客气，送过去的都是些年轻姑娘们爱的小玩意。”“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姜姑娘如果不收，别的不说，我们阿妍都要和我闹了。” 俞夫人想起那日俞柏妍的情形还心惊，伤了手，车又坏了。要是没遇着这位姜姑娘，怕是有些危险。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俞柏妍的声音，“娘，您在和窈姐姐说我什么坏话呢！” 俞夫人看着大步跨进来的俞柏妍，急道：“慢些，伤还未好，小心摔了。” 然后转头和姜窈说道：“她自小便如此风风火火的，姑娘见笑了，小时候她爹带她天天在练武场，还嚷着要随她爹打仗。”俞夫人说道这不禁乐了，“您瞧她长到如今，还没她爹的长矛长。” 听俞夫人这态度，姜窈就理解俞柏妍这般爽利的原因。大抵是整个将军府就俞柏妍一个小娘子，大家都偏宠着些。 “窈姐姐，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多天了。”俞柏妍娇娇的嘟囔着。 姜妍微微一笑道“这几日都在忙着家中的事，这不，办完了今日便来寻你了。” 俞柏妍便亲亲热热的拉着姜窈，尝尝这个茶，吃吃那个点心的。还转头对俞夫人说道：“娘，您身体刚好，忙了一早了，该多休息，我自己招呼窈姐姐便好了。” 俞夫人眼瞧着她们相处融洽，想到阿妍自小家中没有姊妹，这段时日也是闷坏了。便笑着到道：“你呀，那好好招呼姜姑娘，娘就不打扰你们了。” 俞夫人一离开，俞柏妍便苦着脸朝姜窈细细数来：“这几日饭食清淡，连点心都不能吃了，人都清减了。每日待在房中，都快连外面的花是什么颜色都忘了。”俞柏妍说着说着，就愈发夸张起来。 姜窈自小身不由己，便有些感同身受，安慰道：“过几日便好了，舅舅最近外出跑商，我得闲时就来找你。” 俞柏妍便问起这几日姜窈在京中的见闻，有没有什么趣事。 姜窈顿了顿，转头看了小川一眼。 “逛了一下西市和东市，尝了西市有名的烧饼，买了些话本。” “趣事的话就一桩，初到京里，竟不知晓京中的小娘子们都如此热情。” 听到有趣事，俞柏妍的眼睛一亮，头往姜窈方向侧过来，一副认真的样子。 姜窈轻轻咳了一声，才道：“那日有人打马而过，路上的妇人、小娘子们都竞相去看，还十分热情地朝人喊，真真是厉害。” 俞柏妍噗哧的笑了出来，“如今人人俱爱那颜色出众的，陛下选探花都是要选最俊俏的。” “就如我那姑姑家的表哥，人长得好，书读得好，去参加宴席，各家小姐们争着出席，有时都求不到帖子呢！” 转而又好奇地道“窈姐姐那日可看清了模样？” 这话让姜窈不自觉回忆起那日的尴尬场面。 姜窈顿了一顿：“没有瞧清楚。” “哎哟，真真是可惜了！”俞柏妍很是惋惜，怎的就没瞧清楚呢，这可真是勾起她的好奇心了。 一旁的小川配合道：“我们那日也不好细瞧了，就只听到别人喊着齐二公子。想来是京中有名的人物，俞小姐应该识得吧？” 俞柏妍眼睛一亮：“那巧了，你们见到的齐二公子，应当就是我姑姑家的二表哥。” 俞柏妍想这际遇真是奇了，表哥应当是旬假归家，碰巧被窈姐姐碰上了。 她看向姜窈，脑袋中出现表哥风流雅俊的脸，京中公子小姐容色都不差，但依她看来，表哥和窈姐姐的最是出挑。 姜窈顺着俞柏妍的话：“原来是俞妹妹的表哥，瞧着妹妹的模样，妹妹家的表哥应当也是不错的。”姜窈想起齐公子的脸，确实是很不错。 听到她这话，俞柏妍整个开心了起来，但还是努力压了压咧起的嘴角，谦虚道：“姐姐真会夸人，姐姐才是真的好看，那日我还以为遇见山上的仙女了。” 说道这，俞柏妍又瞧了姜窈一眼，忽然起了个小心思。 小声地朝姜窈：“窈姐姐，你看我这么可怜，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说完便眼巴巴的望着姜窈。 姜窈瞧着她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莞尔一笑：“什么事，值得妹妹求我？” 俞柏妍倾了倾身子，靠近姜窈的耳边轻声说道：“昨日我收了一张腊月十五赏梅宴的帖子，就是五日后了，我娘不同意我出门。姐姐，你可以同我一起去么？我姑姑府中的梅花可好看了。我再求求我娘，她应当就会同意了。行不行嘛窈姐姐！” 五日后？姜窈脑中想了想自己的安排，应当是可以的，俞柏妍的姑姑家，那不就是太师府，妙哉！ “我手中无请帖，赴宴是否合规矩。” 她这般说，便知道有希望能成。 俞柏妍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不会的，我姑姑家没有小娘子，最是喜欢年轻小姑娘了。况且同我一道，自然是没问题的。” “窈姐姐，行不行。”俞柏妍便又开始扯这姜窈的袖子摇。 “我考虑几日，回头来信给你答复吧” “嗯嗯，我等会就和我娘说。”一想到准备可以出门了，俞柏妍整个人更是高兴得坐不住了。 第5章 赴宴 三日后，西市计家院子。 姜窈靠在榻上，手中依旧拿着本话本子，偶有听到翻页的声音。 这时，小川快步走了进来，道：“姑娘，阿木已经将信送到将军府了。” 小川望了姜窈一眼，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姑娘前日阿木已经确认是太师府的赏梅宴，为何姑娘今日才回信给俞小姐？” 姜窈动了动手腕，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我现如今的身份只是商户女。” 姜窈蓦的想到齐家的二公子是个读书人，说是学识不错。 便扔了话本子，转身下榻，靸上鞋子，快步往计楼主的书房去了。 小川还在想商户之女怎么了，怎的就要隔几日才能同意？等她回过神来只看到一片晃荡着的裙角。 姜窈来到书房，翻出四书五经，文人雅集，搂着一摞书又回到了榻上。 想着那金灿灿的黄金，莹白的南珠，努力研读起来。 —————— 俞将军府这头，俞柏妍正缠着俞夫人。这三日来，俞柏妍每日寻着机会便晃到俞夫人面前，次次用不同理由想要讨得俞夫人同意。 “娘，窈姐姐给我回信了，她同意与我一同前去，您就可怜可怜女儿，让我参加嘛，我会注意自己的，而且手大夫也说没甚大碍了，注意些就成了。”俞柏妍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俞夫人。 俞柏妍方才收到姜窈的信后赶忙来找俞夫人，偏巧她娘在和管事谈事。这会好不容易等她娘有空搭理她了。 “娘，表哥旬假，姑姑还特地说了，让我去宴席上同其他姑娘多熟悉一下。”俞柏妍算了算还要准备赴宴的衣服首饰，她娘再不答应，明个就怕来不及了，便把表哥都搬了出来。 俞夫人想到齐家二郎都快弱冠之年了，除了书院便是齐家，整日都是在读书。他娘亲，也就是俞府的大姑子齐夫人上回也同她提了一次。 俞夫人无奈道：“那就去吧，既是带着姜小姐一道，便要照顾着些。”原本听到姜姑娘一道去便时，她便已经打算让俞柏妍赴宴了，毕竟初到京城，可以长长见识，多结交些人来说总归不是个坏事。 俞柏妍欢喜的朝她娘夸赞：“娘亲最好啦，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娘最疼我啦！”好话倒豆子的说出来。 一时主屋一片欢声笑语。 赴宴这日。 巳时，姜窈便乘着马车去了俞府。 马车刚到，门房便迎了出来：“姜姑娘，我家小姐还未好，请姑娘您到客厅稍等片刻。” 小娘子出门繁琐，自己本就来早了些。 “不用，我自己在马车里等等便行了。” 过了好一会儿，俞柏妍同她的侍女芯兰可算出门了。 今日她身穿桃粉色的上杉和鹅黄色的长裙，头上虽简单插着的花钿、簪子，但一眼就知晓价值不凡。 披着红色斗篷，边上还缀着一圈狐狸毛，越发衬得俞柏妍脸蛋儿红彤彤，满身活力。 姜窈瞧见了俞柏妍，再看了一下自己。嗯，还以为自己过于隆重了，相对俞柏妍，自己这身行头只能算朴素罢了。 姜窈掀起车帘子，下了马车，震得头上的步摇晃个不停。 俞柏妍快步朝姜窈走来：“窈姐姐，让你等久了，我今儿个一早就起床准备了，偏我娘还得让大夫再看看伤，大夫说了无甚大碍，但还是给我缠了一圈的纱布。”边说着俞柏妍举起右手，露出了白色的纱布。 姜窈微微一笑：“无妨的，我也是才到将军府。” 俞柏妍仔细端详了姜窈一圈，自己打扮这半晌的，还是及不上窈姐姐的半分。头上一晃一晃的步摇，仿佛能把人勾过去一般。 不由得感叹道：“姐姐今日真是格外好看，今日就让那陈盼瑛瞧瞧，什么才是真的好看。” “嗯？”姜窈疑惑道。 “陈盼瑛便是那陈侍郎的女儿，丈着多读了几本书又有几分颜色便清高得很。” “我每次遇见她同其他小姐在一处，不是说这家小姐字写得不好，就是那家小姐穿的衣裳不和时宜。在我看来她也不过尔尔。” “哼，算了，我们先上车。” 姜窈莞尔道：“那你便同我挤挤吧。” 于是两人一车，小川与芯兰一车，晃悠悠的朝太师府驶去。 太师府大门外，与姜窈来时的清净不同，今日格外热闹。 门前的积雪打扫的一干二净，府门大开。丫鬟小厮来来往往，已经停了几辆马车在门口。 芯兰和小川搀扶她们俩下了车，理了理衣服，俞柏妍便引着姜窈入了齐府。 瞧见是表小姐，门口的丫鬟急忙迎了过来。 “表小姐好，夫人正在待客，让姑娘晚点再去请安。您自己先玩玩，其他小姐都在湖边阁楼里。” 说罢便领着她们往前走去。 俞柏妍左手挽着姜窈，边走边同姜窈介绍。 “这原本是前朝的公主府，先皇赐予我姑父后一直无大改动。园中景色到春夏的时候可好看了，不像冬日便只能赏梅。” 姜窈看着这院中的风格，果然与一般官员家里是不太相同，更多了一份婉约精致。 沿着回廊走，穿过垂花门，经过八角池，俞柏妍也从府中景致说道了今日的冬宴。 一转眼便看见了一面湖，湖面结了冰，湖边有座四面带窗的阁楼。 隐约可见阁楼中人影穿梭，不时有嬉笑声传来，想必是今日参宴的娇客们。 浮影阁中，一众小姐姑娘三三两两围在一处。不是在聊衣裳，便是在聊首饰的，好不热闹。其中陈盼瑛最是显眼，隐隐压人一头。 “听闻齐二郎今日还在府中。”一个圆脸的小娘子突的问道。 众人听了，噗嗤的笑了出来，“怎的这么快就聊到齐二郎了！”一个小娘子拿着帕子遮着嘴笑道。 “我不过是心急口快问出来罢了，我偏不信你们都不想知道。” 阁楼一众小姐们又是笑了起来，不过大家对这场赏梅宴的目的心知肚明，收到帖子的时候家中长辈都已经略有提点。 正聊着，有人见到俞柏妍一行人从湖对岸走了过来。 “俞姐姐来了，还和一个眼生的姑娘一道。” 前几日听闻俞小姐受了伤，大都以为今日是无法赴宴了。 众人顺着湖往外瞧去，那眼生的姑娘是？ 大家互相使眼色，却是一个人都不识得。 离得远了些，样貌瞧得不十分清晰，但个子高挑，风姿绰约，应当是哪家的小姐。 第6章 看热闹 一行人徐徐朝浮影阁走来，来人面貌也逐渐显现。 艳丽绝伦，气质却又出尘脱俗，不知京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好颜色？ “俞妹妹来了，听闻妹妹伤着了，可有大碍？”陈盼瑛最先反应过来。 说罢，又抬眼瞧了姜窈一眼，道：“这位姑娘，不曾在京中见过，怎的同妹妹一道过来了。” 俞柏妍想起方才姜窈同她说的，她今日只是陪她过来凑凑热闹，无需向他人介绍过多。 窈姐姐不想风头过甚吧，但窈姐姐这出挑样貌，实在是无法让人忽视她。 “少时的姐妹，最近几日刚到京中。”俞柏妍简单同大伙儿介绍了姜窈。 说完俞柏妍又侧过去同姜窈眨了眨眼道：“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侍郎家的陈小姐。” 姜窈朝陈盼瑛点了点头，轻声道：“民女姜窈，久闻陈小姐盛名。” 陈盼瑛听到姜窈自称民女，便知道大致是没什么身份的。 空有一副样貌罢了！真真是小门小户的。 陈盼瑛并未过多搭理，扬了扬下巴，便转头同俞柏妍聊了起来。 浮影阁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不时有小娘子过来与俞柏妍打招呼，很是热切的模样。 姜窈则悠哉地坐在一旁，悠闲的品着碧螺春，听着各家小姐的闲聊，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整个太师府都是一片银装素裹，从她这个方向望过去，能看到在一片雪白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蜿蜒着消失在了屋檐后。 想来这应当是齐府的梅花。 俞柏妍招呼了一通之后，发现姜窈支着手，望向窗外。 自己答应与窈姐姐来玩的，如今却拉下她，心中觉着颇为惭愧。 急忙坐到一旁：“窈姐姐，在瞧什么？” 顺手喝了一大口茶，继续道：“姑姑家没有女儿，便托我和年纪相当的小姐们多相处。” 俞柏妍压低了声音：“就是为了我那二表哥。” “京中的小姐们大都心气高，比着看谁能虏获二表哥。就是二表哥的心都用在读书上了，小娘子什么的可能都不如他书房的一支笔对他有吸引力。”俞柏妍嘟着嘴吐槽道。 姜窈会心一笑，方才坐在这，无意中已经听了些许。更有大胆的准备往前院逛逛，看能否堵到齐家公子。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作风大胆。 不过看这架势，今日这赏梅宴，太师府中应当比较松懈，正方便自己行事。 “我就坐着看看景，倒也是有趣得很。” 正说着，穿着苔色衣裳的侍女来寻俞柏妍，说是齐夫人得闲了。 “姐姐同我一道吧？” 俞柏妍想着姜窈同她一道，免着姜窈一个人在此处孤单。 姜窈却是正准备寻个机会自己到处溜达，如今刚好，岂能放过。 “我自己先逛逛园子，齐夫人忙，就不打扰夫人了。” “那姐姐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俞柏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去拜见齐夫人了。 俞柏妍离开后，阁中的小娘子慢慢也都散开了。 姜窈与小川走出阁子，沿着回廊往园子里走，其他小娘子们大都往后方的梅园去了，走了这一路到是不曾见到半个人影。 “小川，我在西园的假山处等你。”姜窈趁着四下无人，低声说道。 小川点头便快步往回走。 在百晓楼中看过这太师府的地图，地图还是前朝时画的，年代久远，会与如今略有不同，但大致的位置还是准确的。 她估摸着时间，往西园方向走去。 西园，小亭子中。 齐书廷现在心感无奈，面前的小娘子呜咽的在哭，起因便是一个香囊。 “王小姐，不必过于自责。”齐书廷冷声道。 本就因家中今日宴客，且来的都是些小娘子，自己便避了在西园的藏书楼，想打发时间的，谁知竟还是免不了撞着了。 他实在是不明白，在朝中雷厉风行的王尚书家，教养出来的竟是这般柔若的姑娘。 齐书廷看了眼天色，暗自叹了口气，道：“小姐莫要伤心了，今日宴会，小姐应当去准备赴宴了。” 听到齐书廷说话，又偷眼瞧了他一眼，齐书廷一副避嫌样子，王沐雨愈发难过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这等着巧遇的，想不到结果竟会这样。 今日特地早到，打听了齐二郎今日应当会在藏书楼。 等了好一会才看见齐二郎出来，见他要离开。王沐雨一时冲动，想要拦下同他说句话。谁知便是这冲动之举，酿了错事。 想到自己方才摔倒的狼狈样，还一时情急，顺手拽下了其二郎的香囊，王沐雨就恨不得这个消失在此处。 心想幸好齐二郎提醒，被撞见的话岂不是被其他人笑话。 两厢比较，还是先走为好。 “齐公子，方才不是有意的，还请公子原谅。今日多有失礼，改日再向公子赔罪。”说罢便福了福身，匆忙和侍女离开了。 “少爷，真的无妨么？”一旁的观砚着离开的王家小姐说道。 王家小姐不知香囊中物件的贵重，他可是知道的。 “那可是御赐之物，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圣上既然以及赐予我们太师府了，便可以由我们自行处置。况且，也没那么不禁摔。”齐书廷波澜不惊的道。 “那可是夫人特地叮嘱，是给少爷安神，少爷还打小就带着的。万一有个闪失，夫人可饶不了小的我了。” “不要与母亲多嘴，就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齐书廷吩咐。 说罢，快步离开了西园，唯恐又生出什么事。 谁也想不到，西园的假山后有个姜窈。她本是在等小川，谁知半路竟瞧见了这等好事。 起初姜窈也并不在意，瞧着温文尔雅的齐二公子面对小娘子好似无可奈何，来来回回总是那几句安慰人的话，很是有趣。 谁知，便是这般巧。 原本只是想从齐家二少爷那处得到琥珀金的消息，如今看来，是直接在他身上带着。看来上次那青山寺的小沙弥说得不错，运到来了。 如今只要从他身上下功夫便可，首先就得能近得了他的身，才能想法子拿了那琥珀金。 这得好好琢磨一下。 又等了一会儿，小川便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姑娘，俞姑娘方才在寻你了。我探了一圈，还未有什么线索。” “无需再探，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齐二公子身上，走吧。” 说罢，便径直往东偏门走，地图中这条路应当是最快到太师府的梅园的。 第7章 赏梅宴 小川一脸震惊欲言又止地跟着姜窈往梅园走。 姜窈看着小川那难得一见的呆样，忍不住笑道：“小川，你当心路。” “姑娘你哪来的消息？” 姜窈只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回廊曲曲折折，转角，姜窈迎面又遇上了刚刚事件的主人，齐家二公子。 猝然出现的脸，着实让姜窈惊了一下。 习惯性的朝齐书廷点了点头，便越了过去。 姜窈不得不承认果真是运道好了，这一会儿功夫都能遇见两回。 姜窈仔细听了听后方的动静，齐书廷应当是一直站在那，看着像是在等人。 齐书廷本是已经回书房了，但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传话让二少爷上正院一趟。 主仆二人走到这回廊，才想起方才换了个香囊忘戴了。为免母亲叨念，这会，齐书廷正是在这等着观砚去取香囊。 今日园子人多，便在这等着观砚一道。 不曾想，这僻静的回廊还有人。 是个风姿绰约的小娘子，齐书廷看着姜窈背影，总觉得在似曾相识。 按理说这样的样貌，如果见过应当是有印象的。 —————— 今日赏梅宴办在了梅园的梅响阁，由太师府的大少夫人来办的。 方才还聚在浮影阁的众人，这会儿都聚在了这梅园中。 姜窈到时宴席还未开始，俞柏妍一见姜窈，便过来寻她。 “窈姐姐方才去哪了，可是有好玩的。”边说边拉着姜窈同她坐在一处。 上首的应当就是大少夫人许氏了，容貌端方，温和可亲，招呼着一众小娘子们。 今日宴席有炙鹿肉，最适合冬日的一道菜食。 坐在这阁楼中喝着热茶，抬眼便能看见这满院的红梅，很是惬意。 酒菜过后，不知谁的提议，说要画梅花。 赏梅宴画梅花，只是应景得很。许氏采纳了这个意见，又想起婆婆的嘱咐，便说道：“今日梅花开得正好，我们家二爷书画稍有研习，碰巧今日旬假，等会请二爷来评判吧。” “齐二郎可是京中书画一绝，不知谁能拔得头筹，” “陈小姐吧，陈小姐的才情众人皆知的。” “那我不求第一，努力评个第二第三吧。”有小娘子自信的说道。 小娘子们笑笑闹闹，阁楼越发热闹起来。 丫鬟侍女很快收拾好了，摆上笔墨纸砚，就等各家小娘子大显身手。 俞柏妍拖着姜窈的手，问道：“窈姐姐参加么，我是不会这些琴棋书画的。” 姜窈摇了摇头，看到已经有小娘子开始动笔了。 “我同你说，作画确实陈盼瑛最是厉害。” 俞柏妍同姜窈呆在角落中咬耳朵。“我少时她便私下嘲笑我只知道吃，后来她瞧上我表哥了，就来夸我可爱。最讨厌这种两副面孔的。” “幸亏我那不开窍的表哥只知道读书，要不然以陈盼瑛的劲，万一得手我都得气得睡不着。” 姜窈想到如今的自己，自己不也是两副面孔。 半刻钟的时间，已经纷纷有小娘子停笔完成。 众人讨论最多的陈盼瑛也完成了最后一笔。 她细细端详了一会，对自己这次的画很是满意。 “陈家姐姐，多日不见，画技还是这么出色。”一个身穿黄色襦裙的少女出现在阁楼中。 “沐雨妹妹来啦，妹妹的字才叫精妙绝伦。” 看清来人，陈盼瑛笑了笑道。 王沐雨走了进来，与大少夫人和众小娘子一一见礼了。“少夫人见谅，临时有事耽搁了，这才晚到了。” “无妨，无需多礼。去和你的小姐妹们一道玩吧。”少夫人温和的说道，要说这王家小姐，婆母可很是看好的。 “窈姐姐，这位是王尚书家的沐雨姐姐，她对书法很有造诣。”俞柏妍轻声同姜窈介绍道，“陈盼瑛一贯不喜欢沐雨姐姐。” 俞柏妍话音刚落，便有小娘子呼道：“齐二郎来了”。 窗边的姜窈看着朝阁楼走来的齐书廷，脚步不疾不徐，被热情的小娘子盯着也处之泰然。 转眼就进到了阁楼，方才热切的小娘子们都纷纷静了下来。 “大嫂。”齐书廷朝许氏行了礼。 “二爷，今日请你过来是想让你给小娘子们评一评书画。” 齐书廷颔首，先前刚好在母亲院中，还特意嘱托他要配合。 “王小姐，之前有人看到你同齐二郎两个从西园出来，你们可是碰上了。”一旁有小娘子好奇问道。 被突然提前，王沐雨免不了又忆起刚刚的狼狈样。顿时觉得面红耳热。 “没有，就是偏巧而已。” “嘻嘻嘻，我们可不信，你看你们方才又一前以后的到梅响阁。一进来，齐二郎还瞧了你一眼呢!”小娘子们互相咬耳朵，闹得王沐雨脸更红了。 在姜窈看来，这齐二公子对王小姐是有些另眼相看的，方才在回廊想必等的应当是王小姐吧。 自认窥到了真相的姜窈，仔细观察着两人。 齐书廷仔细地看小姐们的画，但是身子总是微微侧向这个方向，而且总是能看到齐书廷眼睛关注着王沐雨。 而王沐雨呢，也是一脸含羞带怯的望向齐书廷。 齐书廷这边，从一进到阁楼阿俞就开始给他使眼色。等他开始一一看这些画的时候，表妹更是表情丰富，齐书廷都快被她逗乐了。 左手握拳挡住嘴角，微微咳了一声压制一下笑意。 小娘子们的书画很是不错，看得出平日里的功夫。评了一圈，最后还是陈小姐获得头名。 陈盼瑛微扬着头，接受各家小姐投来的目光，有羡慕有不甘心的，那又怎样！ 她陈盼瑛果然是京中最为出众的小娘子，只有齐二郎能与我相配。 俞柏妍确是气到了，表哥绝对是故意的，明明看到她使眼色了。 下次表哥可别有事求她，到时候她也不耐烦搭理了。 齐书廷评完书画便离开了，许氏作为长辈身份，也不好参与到这些小娘子当中，只嘱托俞柏妍照看着点，让姑娘们各自赏玩，也一道离开了。 赏梅宴还在继续。 姜窈想着既然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便不想浪费时间，还得回去好好做计划。 姜窈看了看还在气呼呼的俞柏妍，笑了笑：“俞妹妹，我有些累了，先告辞。舅舅今日突然回府了，得早些回。” “姐姐要回去，那我同你一道吧。” “不用，妹妹好不容易出的门，得好好玩一顿，我改日再去将军府寻你。” 说罢，拍了拍俞柏妍的手，招呼上小川，准备回计府。 俞柏妍想着和窈姐姐一道回去之后也是各自回家，宴席都还热闹着呢。 “那姐姐回去的时候小心，雪天路滑，改日带你去翠香楼吃好吃的。” 第8章 不经意的相遇 姜窈出了阁楼，抬眼便见不远处成片的红梅。 鼻尖浮动的梅香勾着姜窈，便顺势往梅林中走去。 红梅开得正艳丽，姜窈缓步穿梭在梅林中。看着这些红梅，姜窈发觉自己还是欣赏不来，这些红与白，更像是那年白雪上洒着的热血。 “小川，我们回吧。” 梅林中静悄悄的，只听到脚步踩在雪上的沙沙声。 “小姐请留步” 姜窈听到是齐书廷的声音，便回过头望向齐书廷，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小姐可是刚到京中？” “公子怎会知晓？” “京中赏梅宴默认是结束后可折支梅花带走，在下刚看小姐意欲离开，方才出言相告。” 姜窈这才看到齐书廷身后的小厮手里亦抱着几支梅花，想来是刚出了梅响阁去折花了，她目光又看了眼齐书廷腰间的香囊，自己要的东西应当就在这里面。 四下无人，要不直接动手。 当然，姜窈也只是这么一想，出手容易，但后续会惹上大麻烦。姜窈缓了缓脸色，“多谢齐公子告知。”说完走到最近的一棵树下。 “小姐，我们是否见过。”齐书廷这会看着姜窈的侧脸，愈发觉得眼熟。 听了齐书廷这般说，姜窈耳尖瞬间发烫，但还是面不改色敷衍道：“未曾，今日是第一次见齐二公子，只是久仰齐二公子的大名。” 本是想假意挑选，借着机会多攀谈几句的姜窈，手一抬随手折了一支。 “公子告辞。”姜窈转身便走了，留下了一脸沉思的齐书廷。 看着迅速消失在梅园中的主仆，齐书廷一脸疑惑，“是不是恼了！？” “少爷，哪有对着刚见面的小娘子开口便问出是否见过这样的话的。”在一旁耳闻目睹的观砚无语。 别看他家少爷平日什么事都运筹帷幄，唯有这些小娘子的事情，他家少爷应付不来。未免出错，一向都是冷漠应对的态度。 “罢了，我们走吧。”齐书廷本是回正院，他母亲刚可是叮嘱他从梅响阁出来后再到她那一趟。 路过这梅林时，想折枝梅花和母亲讨个巧的，这才遇到了。齐书廷想那小娘子容貌惹眼，性情好似也与京中其他小姐们不同。 正院，翎院中，齐少夫人许氏正在向齐夫人说起赏梅宴的情形。 只见许氏笑道：“今日的书画是陈侍郎家的陈小姐拔得头筹，是二爷亲子评出的，我瞧了，画技和意境都很是难得。” “喔！二郎他可有其他表示？”齐夫人来了兴致。 许氏回想了方才的情形，道：“并未，二少爷也就是评完便回去了。并未留意赴宴的小娘子们。” “这如何是好，原本是想让二郎选个可心的，实在是不行的话我便直接同他爹商量着给他办了。” 圣上早些年一直盛宠兰妃，而兰妃生养的福缘公主也很是得圣上偏爱。虽说新人换旧人，如今风头最盛的是云嫔。 但福缘公主的宠爱一直都是独一份的。而如今，公主已到婚配年纪。 齐夫人怕她家二郎被公主瞧上了，这不是她多虑。 齐书廷还在书院，平日与宫中女眷并没有什么接触。去年上巳节公主偏巧撞见了，回宫便缠着圣上说要宣二郎入宫。最后因西北有异，圣上顾不上公主，这才不了了之了。 “二郎如今只一心求学，不知其中利害，尚了公主岂不是断了的前程理想。”齐夫人靠着椅子叹了叹道。 “娘不必过于担心，二郎应当自己有主意。”许氏安慰着齐夫人道。 厉朝的公主本就金贵，尚了公主又只能任些闲职，所以世家大族有出息的子弟大都十分抗拒。 许氏想以二少爷的品貌，指不定齐家能出个状元郎，难怪婆母如此担心。 “就是二郎打小就不用我们操心，突然来着这么个事，就怕二郎也不愿我们帮他拿主意。”齐夫人越想越愁。 “娘，要不过几日您生日宴请的时候嘱托一下各家，赴宴的时候多带家中年轻小娘子吧，您也可以帮二少爷瞧瞧。”许氏提议：“京中适龄小娘子众多，总有合适的。” 这到是个好主意，齐夫人点头允了，家中没有姑娘就是这处不便。 转头，齐夫人同身边的丫鬟说道：“小兰，你去梅响阁同俞丫鬟说，让她散席了来我这一趟。” “幸好你提醒了我，阿俞她娘今年是要去边关同我弟弟相聚的。俞丫头又得留在京中，我便想让俞丫头年后来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也方便她约些小姐妹到我们府上。” “娘果然想得周到。”年节本就事务多，柏妍她娘病了又拉下许多事务要处理，年后又得启程去边关了，确实是顾不上柏妍。 “母亲。”齐书廷手握着刚在园中摘的红梅，踱步进了正厅。 “大嫂也在！”齐书廷点头同许氏打了招呼。 “在问你大嫂方才你可有配合她的安排。”齐夫人看着一表人才的儿子，不由得笑道。 “去评了一会书画，娘这是特地给您折的梅。”说着齐书廷找了个瓶，仔细地把花插好。 齐夫人看着随意摆弄一下已经很好看的红梅，叹了口气，道：“安排你去可不是为了折枝梅花的，方才席中小娘子众多，怎样？” 听到齐夫人的问话，齐书廷脑中便出现在梅园中遇到的姑娘。虽说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样貌，但那周身的气韵，临风皆傲骨，寒霜不可欺，就如同园中凌然的梅花般。 齐书廷摇了摇头：“母亲，我就回了，明儿还得回书院。” 齐夫人看齐书廷这敷衍的态度便来气：“去吧去吧，那我便同你爹拿主意了，到时候你可别不应。” 齐书廷随意应了声，公主那件事不足为虑，圣上是明君。 看齐书廷已经走远，齐夫人不由得气道：“你瞧瞧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是我多事一般。” 许氏急忙递茶安抚婆母，“二爷应当是信任您，您挑的他都喜欢。” “哼，就是随了他爹！” 这话许氏可就不敢接了，只能岔开话题，“娘，宫中传出开年圣上要给各位皇子选皇子妃了。” “老爷同我说起过，所以这几日才这般着急。”齐夫人看着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的雪花，“先这样安排吧，到时候看情况如何再做打算。” 第9章 巧计入齐府 草长莺飞的二月，太师府的浮影阁中，坐着俞柏妍。 一手拿着鱼食，一只手不停的往湖中投食。 一旁蓝衫女子，梳着个堕马髻，简单的插着一只白玉簪。看着身子倾出一半的俞柏妍：“俞妹妹，小心些，莫要掉下去了。” “窈姐姐莫怕，喂鱼我可在行啦，再说这水可不深。” 俞柏妍别的不说，她打小便经常在太师府小住，这湖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了。 “窈姐姐，夏日这湖有莲子，到时候我带你一同去采？” 夏日！？姜窈想到等到夏日的时候应当已经办妥这件事了，以后应当也不会再和俞柏妍同今日这般相处。虽说是自己是利用了她，但她确实是个赤诚的孩子。 姜窈但笑不语。 俞柏妍继续道：“窈姐姐，我娘去找我爹了，幸好有你同我一起玩。” 俞柏妍回头打量了一下姜窈，窈姐姐真好，愿意与她一同住到姑姑家，要不然她得多无聊！ “好啦，我也是无事，也是幸好舅舅已经去江南了。”姜窈用手指戳了戳俞柏妍，“继续喂鱼吧。” 姜窈现如今日能住入太师府，用的是俞柏妍表姐蒋小姐的身份。 上次赏梅宴后，姜窈摸清了琥珀金一直在齐二公子身上，便一直寻思着能否接近齐书廷，但他不是在书院便是在家中，寻常机会接触不到。 阿木收到消息，齐夫人生日宴特地有邀请小娘子，结合那日的赏梅宴，姜窈便大致猜到齐夫人的想法。 因为俞夫人离京，齐夫人大掌一挥直接把俞柏妍接到太师府小住，姜窈便借口太师府不便，俞柏妍住太师府期间便不来寻她了。 这样说俞柏妍可就不能答应了，软磨硬泡地，姜窈假做为难地同出了个与她同住太师府的提议。 俞柏妍想着齐府之中无其他小娘子，自己住着也是无聊，有窈姐姐一道是最好的了。 最后，姜窈就变成了俞柏妍外祖家的瑶表姐了 蒋家是有个蒋瑶小娘子，据楼里调查回来的消息。这位蒋瑶小姐因为出生在二月，如今百姓认为生在二月为不吉利，蒋小姐打小在庄子上长大。 俞柏妍之前能记得也是小时候避暑的庄子和这位蒋瑶小姐住的庄子挨着。 冒用这位蒋小姐，行事十分便利。即使有人探查，不仔细的话也不会有任何纰漏。 俞柏妍还满脸单纯的问姜窈：“窈姐姐，你可真聪明，这样姑姑也放心，有伴了我姑姑就会同意我出门啦。” 姜窈很是淡定：“我是怕妹妹太过无聊，对外说是你蒋家表姐，就是要麻烦俞妹妹帮我保密，要是被我舅舅回京知晓了是要被罚禁足的。” “嗯嗯，窈姐姐你想得真周到，放心，我不会同任何人说的。”话毕，便伸出个小手指要拉钩。 姜窈看到俞柏妍这孩子气的行为，莞尔而笑，真同她拉钩了。 谁曾想，齐夫人听到是蒋家的表小姐，不做她想便同意了。热情的邀她与俞柏妍一同住下，这倒是意外的顺利。 已经住了这么几日，没见着上书院的齐二，京中小娘子们的小聚到时参加了不少。如今的姜窈扮官家小姐已是十分得心应手了。 姜窈望着水里的游鱼，叹了口气，还有两日便是旬假了。 旬假这日，齐书廷午时才骑着马回到府中。 天气已经暖了起来，骑了这一段路，已经是开始微微出汗了。 齐书廷下马后便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他得先梳洗后再去主院同母亲请安。 穿过中庭，刚走到西园门口，远远便瞧见一个姑娘站在回廊下， 听闻，近日母亲接了俞家表妹小住，这位小姐应当是阿俞的客人。齐书廷未做停留，快步往前。 “表哥请留步。”回廊下的小娘子唤道。 表哥！齐书廷诧异，家中人口简单，他印象中就只要俞府的一个表妹。虽有疑虑，但还是住了脚，侧身等那小娘子。 “表哥，我是俞妹妹的蒋家表姐。”姜窈一手捏着帕子，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个性子可是为了齐书廷特意效仿的，根据小川的资料，王家小姐饱腹诗书，最善书法，性子娇弱敏感。 为了能引得齐书廷注意，她可是花了大功夫，衣裳首饰，甚至是梳的发髻都是精心搭配的，要的就是弱柳扶风。 姜窈仔细观察齐书廷的反应，虽然他隐藏得很好，面上并无波动，但是刚看到她的时候瞳孔微微变大了些许。 齐书廷这边看清人后，的确是有些吃惊的。叫他表哥这事便罢了，主要是整个气质都完全不一样，要不是脸实在是太惹眼，可能都会以为是两个人。 齐书廷只是片刻的失神，很快又是冷静自持的模样，“那蒋姑娘是有何事？” 姜窈微微抬头望了齐书廷一眼，假意看向旁边的假山，赧然道：“听俞妹妹说表哥功课好，今日读书，有多处不解，表哥可以教教我么？” 说着，齐书廷便看到姜窈不知从哪掏出的一本诗经，举起来指给他瞧。 齐书廷一向是不善与小姐姑娘们打交道，本是想直接拒了，但想到怎么都算亲戚，总归是要委婉些。 “蒋小姐，可否让我回去，下回再说。” 这话一说，姜窈便知道这是借口，就是糊弄她，怎么能如他的愿。自己在这等了半晌，可不是听他拒绝的。 姜窈遂举起帕子捂面，低下头，哽咽道：“我知晓表哥才回府，也不是想现下打扰表哥，只求表哥旬假的时候指导一二便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姜窈眼角偷觑了一眼，齐书廷依旧是面部改色，毫不动容的模样。继续道：“我自小不曾读过什么书，近日因着俞妹妹在，齐府便开了很多小宴，便想多学学多看看，不想失了蒋家的脸面。”说罢，还微微啜泣起来。 齐书廷看着眼前兀自伤心是小娘子，抬手按了按眉间，思索良久，才松口，“蒋小姐莫要伤心了，我考虑看看吧。”这是他做出最大的妥协了。 “先告辞了。”齐书廷做了个作揖，大步往前走了。 姜窈看着齐书廷那逃也似的步伐，忍不住再逗逗他。 “表哥，你下回不要再蒋姑娘蒋姑娘的叫我了，可以叫我表妹的” 听到姜窈这般说话，齐书廷脚步一顿，脚步更快了些。 姜窈实在是忍得不行，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第10章 向目标出手 二月天，满院已经可以看到春天的迹象。 虽说齐书廷只是答应考虑，但姜窈怎么会给他考虑的时间，旬假这两日自然要直接出手，定要成功。 姜窈回忆着齐书廷腰间配的香囊，没猜错的话，琥珀金应当就在那里面。 正想着，小川匆匆从月单院赶了过来。 “姑娘，俞小姐正在寻你，说是齐夫人传话说去主屋一趟。” 姜窈本就是想趁着旬日，在这堵齐书廷的，谁知今日他回府这般迟。 只得让小川在西院守着，就是防着有事，以免露马脚。 只是不知，齐夫人叫她过去是何事？ 待姜窈走到了主院，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夫人，这是我外祖家的特产，火绒糕，夫人尝尝。”一道清脆的声音道。 “对了夫人，这糕点还有一个名，叫囫囵糕。” “哦？”齐夫人十分好奇。 “起初因为太过美味，有个人就一口吞了，旁人便说他囫囵吞枣，便得了这个名。” 姜窈进到屋里，原来是今日来了客，怪道要寻她与俞柏妍一同过来。 “蒋家小娘子来啦。”齐夫人一抬头，刚好看到姜窈。 “今日来了客，这才叫了你们过来，小娘子之间有个玩伴。”齐夫人笑了笑继续道。 “这位是陈侍郎家的陈盼瑛” “陈姑娘好。”姜窈听罢便同陈盼瑛行了个礼。 陈盼瑛欠了欠身，一脸疑惑，这位蒋小姐不就是那日赏梅宴上的小娘子么。 怎的和俞柏妍一同住在了齐府？ 她本来就是趁着今日旬假特意到访齐府的，想着能否偶遇上齐二郎。难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应当是看出陈盼瑛的疑惑，齐夫人温声说道：“这位蒋姑娘是我们阿俞外祖家的表姐。” 陈盼瑛打量了一眼姜窈，河东族蒋氏，不过看衣着应当也不过是旁支，身上穿的大概是程衣楼制好的成衣，虽是细巧，但却是不够合体。 互相见了礼，姜窈便坐到了俞柏妍身边。 俞柏妍偷眼打量着陈盼瑛，轻声同姜窈咬耳朵：“今日陈盼瑛自己过来的，哼！从进门到现在，就只顾着和我姑姑聊，这哪里是来同我玩的。” 姜窈并不奇怪，齐夫人这段时日的行为。不就是在传达，齐府正在为齐二公子相看终身大事。 姜窈品着茶，听着陈盼瑛讨巧的话，一筐一筐地，是个厉害的姑娘。 很显然，各家来玩的小娘子们目标明确，就是冲着齐书廷这个人。 多了三位小娘子，翎院显得比往日热闹许多。 齐书廷还未走近便听到了屋里的声响，心中纳罕，翎院为何这般热闹？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屋内的声音便突然消失了。 是齐书廷走了进来。 姜窈抬头，粗粗扫了一眼齐书廷端方俊逸的脸，这可是书中说的蓝颜祸水！ 齐书廷面对众人的打量，倒是不以为意。 “母亲可安好，春闱在即，今日多留了些时间，才拖延到现在这个时间。” 听到他这话，姜窈这才知道今天等了这般久的原因。 齐书廷刚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末首的姜窈。这会儿安静的坐着品茶的小娘子，完全看不出刚还一脸要哭的模样来。 “无妨，来，这位是陈家的小娘子，那位是你俞表妹的蒋家表姐。她同阿俞两个都在我们家中小住。” “嗯”齐书廷简单的应了声，原来是小住在了齐府，难怪她要寻他解惑。齐书廷对于他娘三天两头招待小娘子着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齐书廷还是这副冷淡的样子，齐夫人虽说是有些不虞。但也心疼在发奋读书的儿子，便挥了挥手，让他回了休息去。 姜窈眼瞧着来去匆匆的齐书廷，心思也不在这翎院，全跟着齐书廷腰间的香囊一荡一荡的走远了。 申时，博涛院 齐书廷端坐在书房整理课业，书房里只偶尔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齐书廷喜静，通常是只有他自己呆在书房中，观砚是只有上茶或是齐书廷寻他的时候才会来书房。 冷清寂静，这是姜窈对博涛院的感觉。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连一个人都没有。姜窈站在院子中央，犹豫着要不要出声。 方才，俞柏妍应付着陈小姐的各种问题，不耐烦都快写脸上了。不过也不能怪俞柏妍，着实是陈家小姐的问题都是落在齐书廷身上。 好不容易陈盼瑛回府，她随意寻了个借口同俞柏妍分开，便匆匆来了博涛院。 来时，这院门开着，她进来的时候也无人阻拦，到了这院里竟也是人影都见不到。 难道齐二不在院中？ 不想惊动旁人，姜窈便自己在院中绕了绕，四下看看。 院中只有一颗高壮的银杏，墙边种着一从紫竹，到是简约雅致，很是符合院主人的气质。 庭院静悄悄，树枝都一丝不动。 未曾发现有人。 站在银杏树下，这个角度终于见着人了。 这应当是书房，从窗口望进去去，就能看见端坐在书案上的齐书廷。 齐书廷低着头，手中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很是专心。 姜窈握了握手中的诗经，径直地往书房去了。 书房门外，姜窈双手抱臂靠门而立。看着还是丝毫没有察觉的齐书廷，视线转到齐书廷腰间的香囊上。 琥珀金就近在咫尺！ 第11章 美人计乱入 “表哥！”姜窈娇娇柔柔的出声。 这一声，惊得正在写字的齐书廷落笔都抖了抖。 一抬头，便瞧见袅袅娜娜走进来的姜窈。 原来是蒋家小姐。 齐书廷抿了抿唇，把手中的笔轻轻搁在砚台上。 今日也只是答应会考虑她的提议，谁知道就这会功夫人就寻来了。 虽说如今风气开放，礼教不甚严苛，但像她这边独自登门总归是不太妥的。 “蒋小姐怎的不带丫鬟伺候？”齐书廷皱着眉，委婉出口提醒道。 姜窈头偏了偏。 这番话，是不是想要提醒她，不便和她单独相处？ 繁文缛节！ 她就是想要自儿个来的，多带一个人难免会引得旁人注意，这可是会妨碍到她的计划。 心里虽是不以为意，嘴上倒是乖巧。 “表哥，我只是一时情急，怕表哥只是随口说说的，这才急忙赶来。”姜窈有捏着帕子按着眼角，一副眼泪准备随时掉下来的架势。 “况且表哥即将春闱，我怕带上丫鬟太过惹眼，让人知晓了，姑姑会不许我再来找表哥了。” 姜窈垂着头，只能瞧见头上微微晃动的步摇。 这知错能改的样子，又是个小娘子，齐书廷难得心软了，不忍心再过于苛责。 “观砚，上茶。”齐书廷挪了一下位置，尽量离这位蒋小姐远着些，朝外面吩咐了一声。 面对独自前来的蒋家姑娘，齐书廷也只能先吩咐观砚进来看着，免得被人误会了去。 姜窈看着齐书廷的一系列避嫌举动，着实无语，那日那王姑娘也未见他这样。 难道是齐书廷十分不喜她这种样貌？毕竟怎么打扮，她的脸同王沐雨就是极端的两种长相。 现下看来还得再多下功夫，和琥珀金比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蒋小姐，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 平缓沉稳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齐书廷察觉，他出声时姜窈惊了一下，看来是个怯懦的性子的小姑娘。 便耐着性子等她答话。 姜窈手绞着帕子，嗫嚅了一会，方才下定决心般，“卷耳篇，表哥，我都读不顺。”说着翻开了事先准备好的诗经摊开在齐书廷面前，紧跟着人也跪坐在齐书廷面前。 卷耳，确是有些生僻的字句，看来之前倒也不是谦虚之词。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齐书廷怕小娘子面皮薄，自己先念了一段。 抬头看向姜窈，看到她认真的在跟着默念，便继续读下去。 一遍念完，便让姜窈自己试着念。 姜窈来请教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看来齐书廷倒教得很是认真。 她便只好硬着头皮诵读一遍，她不过是随手翻的一篇，不知还真的就这么难。许多生僻的字，她确实是不识的。 姜窈不甚专心，心思跑了老远，但面上丝毫未显。 思虑多，嘴上读起来就慢了些许。 齐书廷以为是自己没有授课的经验，毕竟也是第一教人认字，没考虑周全。 这样想着，很快找到了策略。 等姜窈读完一遍了之后，齐书廷就又重新给姜窈念了起来，每念到姜窈方才不会的字便停顿下来，多读两遍，才继续念下去。 齐书廷教得很好，但姜窈学得可是一点不顺利。 重复念了两次，该不会的还是不会。 平日里也就读些话本子，哪里遇得到这样生僻的。 “我马虺隤” “我姑酌彼兕觥” “我马瘏矣” 他用手指着对应的字句，重新读了一次。 满室安静，只有齐书廷平缓的读书声，倒是让人心静了下来。 “来，再读一次。” 姜窈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偏过头，才轻轻应了声“好。” 姜窈端坐着一边看着书一边轻声念着，齐书廷则是闭着眼，头时而轻微的点头，显然是在认真的听。 观砚端茶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般景象，第一次见少爷书房中出现了小娘子，怪道方才少爷这么急着喊他上茶。 他大气不敢出，悄悄走进，把茶水放好便退了出去。 本就留意着周围的姜窈，在观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便发现了。 她耐着性子等小厮走远，预估已经是听不到声响的距离，放下了书。 “表哥，请喝茶。” 姜窈双手捧茶，还特地绕到齐书廷同侧，举到齐书廷面前。 齐书廷才用过茶水，便想出声拒绝。 茶杯恭敬的举在面前，举着茶杯的手，袖子已经下滑，露出如玉般的手臂，莫名地开始有些口渴。 定了定神，这才接过姜窈递过来的茶杯。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齐书廷刚碰到茶杯的时候，还未拿好，姜窈就松了手。 眼看着满杯的茶洒向了齐书廷身上，姜窈似惊了一下，赶忙上前。 着急的用手中的帕子拼命擦拭着已经湿了的衣服，口中不住的道歉。 “表哥对不起，我瞧瞧表哥有没有烫伤，表哥我错了。” 姜窈伸手才碰到衣服，细腕便被齐书廷一把抓住了，阻止了她的动作。 两人皆是一愣。 齐书廷诧异，自己怎的会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竟直接动手。 姜窈却是惊于他的力气。 齐书廷明明是个书生，怎的手劲这般大，一手就止住了她的动作，她还暗暗用点劲，竟也是纹丝未动。 齐书廷意识过来后，像是被烫到般，慌忙松手。 趁这机会，姜窈看准方向暗自扭转身体，朝齐书廷方向倒去。 齐书廷只觉一道香风袭过，看着姜窈结结实实的朝他倒过来，扑了个满怀。 “叮”的一声，姜窈头上的步摇落地。 姜窈唯恐被推开，倒下的时候用了十分的力气，撞得两人齐齐倒下。 气氛更为微妙。 姜窈这边，人倒下时手看准了直接往腰间按去。 没有！姜窈讶异了。 齐书廷双手撑在身后，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姜窈的手摸索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蒋小姐没事吧？”声音晦涩。 这失手，着实让姜窈有些懊恼。 抬头瞥了一眼，齐书廷倒依旧一副冷漠淡然的样子，看来并未发现端倪。 目的达到，未免被察觉，姜窈决定今日就到此为止。 “表哥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边说着慌忙地起身，低垂着头，闷声道“表哥我先回了” 说罢就直接退了出去。 齐书廷刚想嘱托几句，却只看到门口飘荡的衣摆，很快消失在后。 第12章 一个香囊引发的状况 一室静谧，独留张口欲言的齐书廷。 齐书廷摇摇头，果真还是个小娘子！ “观砚。” 齐书廷看了眼地上的茶水，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片。 泼上去的是热茶，如今已经有些微微发凉。 “少爷，这......” 观砚进来看见只有齐书廷一人。 少爷衣裳上泼水的印记，这倾倒的茶杯，就只这一会功夫，书房是发生了什么事？表小姐呢？ “打扫干净即可。” 撇下满心疑问的观砚，齐书廷起身，大步回屋换了身衣裳，这才觉得舒坦了。 姜窈从博涛院中出来后，直接回月单院。 赏梅宴那日，身上佩戴的应当就是琥珀金，琥珀金有安神之效。 据小川找到的资料中，齐书廷小时候差点被拐子拐走，应当是那时受了惊吓，这琥珀金才到了齐书廷手上。 但是刚刚怎么不在身上？ 这次直接到博涛院，一来是想着多相处，能混个熟识，最好博得齐书廷几分信任，方便之后的行动。 二是想要确认琥珀金到底是个什么样，谁料到居然扑到了个空香囊。 很快就到了月单院，姜窈是同俞柏妍同住，只是一个在西厢一个住东厢。 观察了一圈没人，便闪身进去了。 “姑娘回来了。” 小川看到姜窈回来，提壶给姜窈倒了杯茶。 姜窈靠着迎枕，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不免又想到方才齐书廷那冷静样，看来这美人计效果甚微。 姜窈慢慢饮着手中的茶，经过这么些年，自己竟也能品出茶叶的不同了。 小川看着姜窈姿态闲，平白的就让人觉得有种超脱尘世感觉。 虽说是不知道十日姑娘的过往，但十日姑娘的能力楼中众人有目共睹。 不过，姑娘如今这娇娇小姐扮相，倒是实在是很难同平日的样子联系起来。 “小川去帮我寻个苏绣的香囊来。”姜窈躺了一会，闭着眼吩咐道。 “姑娘要何品相的？” “能寻到工秀坊的是最好的，长辈用的样式。” 齐府人口简单，不知是下人太规矩，还是不知情。这几次，小川都未曾探听到新的消息。 其他人探不到，那就直接从主人家下手，看能不能套到些有用的。 姜窈想到今日那个空香囊，那明日就用另一个香囊探一探。 如今齐府是齐大少夫人管家，日日请安齐夫人都要拉上二人聊上半会。 第二日一早，姜窈与俞柏妍一同去齐夫人院中请安，两人说笑间便到了主院。 “姑姑早。”一进门，俞柏妍便腻歪到齐夫人身上。 “姑姑早。”姜窈也规矩的同齐夫人问安。 “昨日同陈家小姐玩得怎么样？”齐夫人拍了拍俞柏妍的手，好奇问道。 俞柏却是满脸的不高兴，嘟着嘴不满道：“姑姑下次不要再让我同陈盼瑛一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不喜欢她。惯是个两面的。” “你啊！”齐夫人笑了笑，伸手戳了戳俞柏妍的头，“真是个气性大的，那不是你们小时候的事了么！” “我不管，反正下回别让我同她一处玩了，姑姑您可是不知，我一向功课不好，她呢！偏偏要同我谈诗聊画的，还寻着机会问我表哥的事。” “好啦，那辛苦我家俞丫头。”齐夫人笑眯眯的同俞柏妍道。 “说起你表哥，他才离开，你们有来的时候可有见到？” 姜窈这才知道方才看到的人影是齐书廷，早知道走快些，还能打个照面。 俞柏妍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姑姑最近怎的总要我邀各家小姐，表哥不是忙着春闱么。” 齐夫人叹了一声：“春闱你表哥他心里有数，我也插不上手，且今年春闱推迟月余，时间更充沛了些，书院的先生说以你表哥的能力，无需太过担心。” 俞柏妍听了姑姑这话，那没得法子了，只能暗自感叹表哥也会有今日！ “对了，蒋家表姐这几日住得可是习惯？”齐夫人转头关心起了姜窈。 齐夫人不得不感叹，果然大族人家。这位旁支的蒋家小姐，样貌出挑，性子也是一派和顺，招人喜欢得紧。 姜窈人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心思却没停下。这会见齐夫人点到她了，便乘机掏出了小川事先准备好的香囊。 “多谢姑姑关心，住的很好，闲时都在鼓捣刺绣。”说着便把香囊亮了出来。 “就仿的这这个样式。” “这是之前无意见在店中见到的香囊，店家说是工秀坊的。我也不懂这个，今日刚巧带着，请姑姑帮忙瞧瞧。” 齐夫人远看着样式就已是不俗，“拿过来我瞧瞧。” 接过香囊，齐夫人仔细端详了起来。 梅兰竹，虽是很常见的绣花样式，但是这香囊秀样确很是雅致，配色绣工花样都是一等一的。 她虽不善针黹，但看多了总能分辨一二，这针法的确是工秀坊的。 “确是不俗，应当是工秀坊的，店家到时实诚，没骗你这小娘子。” 齐夫人让嬷嬷把香囊递回给姜窈，同她道：“难得你有这个耐心，我同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是坐不住，只天天想着去跑马。” 俞柏妍在一旁偷偷乐了起来，“姑姑，如今还笑话我！” “你这丫头！”齐夫人笑着戳了俞柏妍一记。 姜窈原本就猜想俞家是将门之家，女红应当并不擅长，从俞柏妍身上就瞧出。加上齐夫人嫁了姜太师，更是无暇女红了，这才不怕齐府细问自己。 见齐夫人精神放松，趁机道：“我瞧着大少夫人和您的香囊更是别致，又衬您的衣服。” 谁人不爱嘴甜的小娘子，听到姜窈这夸赞，开心道：“这是大少夫人的手艺，功夫虽不及绣娘，但是花样配色确是不错。” “家中可就只有我与大郎能收到呢！”齐夫人满脸自豪，显然对大少夫人很是满意。 “那二表哥同姑父戴的是绣娘绣的？”俞柏妍好奇道，她之前都没注意。 “你姑父瞧着是个文人，少时一心只有学问，如今公务繁忙，不爱这些讲究。”齐夫人笑着道。 “你二表哥确实是戴的府中绣娘制的，他也不在意，总归是观砚准备了就戴，没有也无妨。” 姜窈回想了一下几次见到齐书廷的时候，可都是佩着香囊的。 姜窈乘机道：“这样说来表哥的小厮倒很是细心，我两回见到表哥都带着香囊。” 齐夫人稍有些不解？ 姜窈瞧出了齐夫人的疑惑，“姑姑上次的赏梅宴，我也同俞表妹一同来了。” 齐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笑着调侃道，“看来你的瑶表姐眼里只有香囊了。” “才动手开始学。问了别个，都说先要多看看。”姜窈适时羞涩的道。 齐夫人很是认同，喝了口茶才继续道：“观砚是个仔细的。” “二郎小时候受了惊，御医便让带着安神的东西，便让他日日都带着。” “这会大了，我是知晓只有来我这的时候会戴一下，想来也是为了安我的心，就随他去了。” 第13章 反套路落水 午间，姜窈靠着躺椅在看她的话本子，旁边的小茶几上摆着针线布料。 俞柏妍刚回房休息。 自从那日从齐夫人那处得到消息后，就只等齐书廷下次旬假了。 话说这齐府倒也还不错，风景好，厨房的手艺也好，就是要应付那些个时常到访的小娘子们，要费些神。 “姑娘，还有两日就到了齐二公子旬假的日子，可要准备什么么？”看着读话本都走神的姜窈，忍不住问道。 “就这个。”说着姜窈摊开手中的书页，指着给小川瞧。 “落水”两个字跃然在姜窈的指尖上。 这两个字，小川的脑中已经开始有画面了。 姑娘落水，等着齐公子来救，又依据传言中齐公子的作风，应当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到时候姑娘就顺势而为。虽说计策很是寻常，但的确是很有效果。这样看来，姑娘是不想在齐府耗费太多时间。 “那小姐到时候要不要属下在暗处守着，以防齐公子不相救。”小川思虑了一番之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用。你只需了解齐二什么时候回府，报与我就行。”姜窈知道小川的想法，但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旬假 “姑娘，阿木来报，齐书廷巳时一刻的时候已经从书院出发回府了。” 姜窈算了算大概的路程，这样算来，那就是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 “小川，等会帮我重新绾发。”边说着一边拿上事先准备好的衣裳换上。 时辰一到，姜窈独自往湖边去，小川则照着姜窈事先吩咐的行事。 据小川得到的消息，齐书廷一般是直接从西园径直回自己的院子，想来上次也确实是在西园堵到了他。 今日如果让齐书廷按她们的计划往湖边走，那就得用上些力气才行。 前院，只见一位绿衣侍女在低垂着头，不知在等谁。 不多时，便见齐书廷大步进来了。 齐书廷走近了些，瞅准时机，只见方才还站定不动的侍女，便出手拦住了齐书廷。 齐书廷站定，看着眼前颇有些冒失的的侍女，只等着她开口。 只见侍女服了服身，便焦急的道：“表少爷，我家姑娘找您有事。” 齐书廷虽然觉得眼前的侍女十分眼生，但想来叫他表哥的也就只有柏妍了，便也不曾疑心。 见她如此焦急的模样，怎的，俞表妹可以是有什么急事？ “出了何事？” “不知，姑娘唤我过去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着急地让我来着等您。”那侍女低着头回道。 “我已经等着少爷很久了。” “表妹在哪？带我过去吧。” 想来自己也无事，就去看看柏妍又闹什么幺蛾子。虽说是在府中，应当是没有危险。但当真有什么事的话，母亲那也不好交代。 得到齐书廷的应允，侍女便领着他一路穿过回廊庭院，绕道了湖边。 “小姐就在浮影阁中。” “请表少爷跟我来。”说着继续领着往前走。 齐书廷看着阁中只有一个人，虽是背对着，但还是能看出是个女子，是阿俞。 “噗嗵” 一阵水花被击起。 “啊，来人啊！表哥落水啦！”只见阁楼中的人冲了出来，慌忙中仿佛又带着一丝镇定。 那小娘子不知从哪拿了根木棍，人在湖边，手拼了命的往湖里伸去，看着湖里挣扎的齐书廷，焦急地喊：“表哥，抓住啊，表哥！” 水里的齐书廷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因为溺水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能救命的木棍。 眼看着齐书廷挣扎着就要往下沉去，那小娘子暗自摇摇头。扯下身上的披帛，一只脚踩进水里。 手一挥，那披帛竟如活物般把齐书廷缠了起来，披帛收紧，慢慢把人往岸上拉。 不多会，便把人拽上了岸。 得救的齐书廷，低着头撑在在地面上。止不住地咳了好一会，满身是水，形容狼狈。 “表哥，表哥。” 缓了一阵，齐书廷才勉强能答话。 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俞表妹？ 对了，这是蒋家的小姐！ 齐书廷动了动手脚，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水珠顺着衣摆、发梢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姜窈觑了齐书廷一眼，低下头继续保持着娇羞的模样，心理倒是新奇。 都说公子端方，齐书廷这会儿都副模样了，却还是丝毫看不出有丝毫的狼狈。 齐书廷看了看湖边，颇为不解。 刚走的好好的，怎么就落水的了？脑中细细回想，却是怎么都记不清细节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有功夫关注姜窈。 “方才是我不小心落水，多谢蒋姑娘相救。”齐书廷看到了姜窈湿了的鞋袜，便知晓是蒋表妹救了他上来。 “表哥太客气了。只是......” 姜窈抬头，盈盈的望着齐书廷，娇声说道：“刚太过使力，我手掌都伤了！”说着举起右手，摊开手心，放到齐书廷面前给他瞧。 “表哥可有受伤？”说罢了还关心地问了齐书廷一句。 齐书廷看着姜窈雾蒙蒙的双眼，好似蓄满了泪水。 避过她的对视，一低头又看到了举在面前的手，莹莹一片白中泛着隐隐的红晕。 随即转头撇向一边，下意识的咳了一声，冷声道：“并无大碍。” “......我那膏方，等会让人给你送去。” “那多谢表哥了。对了，我今日下晌还能去找表哥么？ 姜窈眼巴巴地望着齐书廷。 “我已经能读顺了” 这满含期待的眼神，齐书廷实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更别说就在刚才，她还救了自己一次。 “可。” 说罢，又瞧了一眼姜窈湿了的鞋袜，正要开口。 姜窈十分体贴，主动道：“表哥快回院换衣裳，莫要着凉了。” “嗯。” “先告辞了！” 齐书廷看了眼周围，低声说道：“还要劳烦姑娘一件事，今日落水，麻烦不要告诉旁人，鄙人多谢蒋姑娘了。” 说罢，朝姜窈作了个揖。 也是偏巧，方才姜窈喊人也就是意思一下，这才让齐书廷有机会隐瞒了。 不过这正合姜窈的意，姜窈挑眉，拥有共同秘密的人，才能更亲密。 “好！”姜窈答应得很干脆。 “这是我俩的秘密，我知晓您怕姑姑担心，我一句都不会同人说的，表哥放心。” 姜窈双眸澄澈，眼中仿佛带着光晕，说话见光晕一闪一闪地，让人不自觉就会信任她。 齐书廷眼神很快从姜窈脸上划过，语气依旧平静：“多谢表妹。” “那我先回博涛院了。” 姜窈点点头，看着齐书廷空空的腰间，颇有些失望的目送他离开。 第14章 努力为美人计添砖加瓦 姜窈蹙着眉，顿了顿脚。 小川见状，好奇问道：“姑娘怎么了？” “只是鞋袜湿了。” 姜窈平静中带些许嫌弃。 把披帛卷成一团，收了起来，领着小川回月单院了。 原本是想着用根棍子就能捞齐书廷上来的，就是没想到，看起来冷静自持的齐书廷落水后，跟其他人不无不同。 又看了眼鞋子，她一惯就不喜这湿漉漉的感觉，越发加快了脚步。 落水，一开始的计划便是让齐书廷落水。 其一就是齐夫人那日虽说过，齐书廷寻常时候并不会戴着有琥珀金的香囊，但万一今日戴了的话，还能趁机顺走，后面被发现丢了的时候也只会怀疑落入了水中。齐府的水还是活水，要打捞的话谈何容易。 其二自己落水再使计迫齐书廷相救，总是被动。还不如直接用手段换他下去，把事情主动掌握在自己手中。 况且，湿个鞋已经不乐意了，亲自下水这不是为难自己么。还是让那齐书廷下水，一举多得。 不过也是齐书廷大意了，这才这么容易得手。 刚才小川说，跟他说是表妹找，他竟也没多犹豫，直接过来了。 不过也没算骗人吧，只不过是自己这个蒋表妹罢了。 姜窈把玩着手中一只耳环，这可是她刚才为了齐书廷特地挑的。 圆滚滚的珍珠，泛着冷光。 而另一只，则是随着今日的事永远沉入湖底了。 博涛院中，观砚收拾着齐书廷换下的湿衣服。心里很是纳闷，这晴天白日的，少爷怎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夫人可是交代了，要仔细照顾好少爷，毕竟春闱在即，可别出了什么差池。 观砚忍了又忍，终于等到齐书廷从浴房出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齐书廷面不改色，平静的回了句：“没甚大事，书院那边有雨。”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书房里了。 这才春日！不是大都夏热才会东边太阳西边雨的么？ 但瞧着少爷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观砚很识相的不再过问，应当是少爷的秘密吧。 齐书廷在书房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他人进去打扰的。观砚收拾好了后，便泡了壶茶，侯在了书房后头。 春日，午后阳光和煦，仿佛万物都困顿了一般。 犯了春困的观砚在一阵清冷的读书声中清醒了。 书房里有其他人？ 还是个小娘子？ 少爷也未曾吩咐我进去？ 观砚被自己的一系列的疑问愣住了神，仔细听了会儿，满脸的不可置信。 因为离得有些距离，并不能听得十分清楚。隐约传来的声音中，读书声中掺杂着少爷的说话声，似乎是在指导功课？ 观砚想了想，能进到少爷书房的小娘子，左不过就是俞府的表小姐了，不过表小姐何时这般用工了？ 就在刚刚，姜窈又出现在了博涛院门口，拿着的还是上次那本诗经，她是来寻齐书廷的。 门口依旧是无人值守，院中除了偶尔的沙沙风声，便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很是熟练的直奔书房，果然不出所料，齐书廷依旧是端坐在他的书案边。 旬假依旧是手不释卷，这齐二公子莫不是要考个状元郎！姜窈忍不住暗想。 “表哥~” 齐书廷一抬头。就看到站在书房门口，婷婷袅袅的姜窈，不知怎的，心中莫名就带上了些情绪。 怎的没人通传，竟然让她又直接来到了书房。 齐书廷微恼，看来是院里过于松懈了，晚点得重新立一下规矩才行。 “......” 齐书廷止住了准备出口的。 本是想让她回去的，但撇见因为自己久未出言而怯懦的顿在门口的姜窈。 罢了!终归是与她没什么关系，怪不得她。 “又有何事”齐书廷呼出了一口浊气之后，平静的问道。 “表哥不是应了，下晌可以在找表哥的。”姜窈怯怯的望了眼齐书廷，小声的回答。 “难道表哥现不方便？那我改日再来？” 姜窈看着齐书廷依旧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决定以退为进。 还以为经过上晌那着，明明都听到叫她表妹了，以为是态度缓和了。谁知道，依旧是这副冷淡样，头发丝都透着一股疏离。 听了这话，齐书廷这才记得，自己的确是应过了的。 默了默 “那坐下吧。” 姜窈依言乖巧坐下，摊开书，小心的翻着诗经。 翻书的哗啦声招引来了齐书廷的关注，目光跟着姜窈翻书的手上下翻飞。 思绪拉远，这纤纤素手，不知手心磨红的那处消褪了没。 姜窈手捧起书，很是认真地诵读，清冷的声音缭绕在书房内。 齐书廷视线收了回来，停在了自己手中的书上，但手指却应和着姜窈的诵读声，有节奏的一点一点。 卷耳篇是有些生僻，但她这几日可是真有在下功夫，这会儿读得倒也顺利。 读毕，姜窈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 齐书廷虽是依旧同她进来时那般端坐着，面上依旧是没有太多其他的表情。但姜窈就是能察觉到，齐书廷已经比她刚进来那会儿，态度缓和不少。 姜窈的判断没错，方才那股不明的情绪，在听到姜窈顺利流畅的诵读之后，都消散了。 齐书廷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卷耳较生僻，就这几日功夫，原是磕磕绊绊，如今已经能流利读完。再加上功底本就不牢，能读成这样的，是有几分聪敏的。 齐书廷算是作为一个教她的先生，颇有成就感。 “嗯，不错，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齐书廷颇为欣慰的道。 这般就能让齐书廷满意了？ 姜窈不解，这样就值得夸赞了？ 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隔壁的学馆，每日都有好些学生被罚的。 即使到后来，教她的那人，也是不打则骂的。 莫不是齐书廷有好事了？就只是读顺而已，不至于还特地称赞她吧。姜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表哥很开心？” 齐书廷脸色开始微微泛红，这话......？难道蒋表妹是为了我才这般用功的？ 他觑了一眼姜窈。 双眼澄澈，平静无波，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误解了。 狂跳的心慢慢趋于平稳。 齐书廷抬手拿起了手边的冷茶，以此来掩饰尴尬。 喝了一口，才发现表妹面空空荡荡。失礼了，竟忘记吩咐观砚上茶，让蒋家表妹就这般干坐了这许久。 “观砚，上壶茶。”齐书廷转头朝后喊了声。 回头了才发现，姜窈还在等着答案。 “你做得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上回很多都不识得，我也未曾同你读过多少遍。今日就能流畅诵读，可见是有在认真的学。每个用心的人都值得被认可。” 这番话，着实出乎姜窈的意料，她便这般静静的看着满脸真诚的齐书廷。 他这是实话吧。 第15章 攻略齐表哥进度一 “咚咚咚”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房中的两人才回过神来。 姜窈低着头随手拨弄着书。 齐书廷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少爷，表......” 以为书房里的是俞柏妍，观砚还特地多废了些时间，去拿了些糕点。 这会，才发现书房的原来是蒋家表小姐。 刚想说出口的话便生生往肚子里咽，表情瞧着很是滑稽。 齐书廷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弄错了，难得解围道：“蒋家表妹来请教我问题，下回上茶仔细着些。” ...... 下回？观砚反应过来后，立刻抓了个重点。 纳闷道少爷什么时候和蒋家姑娘这样熟了，自己少爷不是一向不爱同姑娘家打交道。要不怎么京中会传出少爷面暖心冷的传言，夫人也还在为此着急呢。 虽然还搞不清状况，但观砚还是应了声，利落地放好茶点，便安静的退了出去。 书房内又剩两人，但齐书廷总感觉今天书房太过逼仄了。 一时无话，齐书廷抬眼瞧见了案上一碟糕点，粉嫩翠绿的，小娘子们应当都爱吃吧。 挪了挪碟子，招呼姜窈尝尝。 “蒋表妹尝尝这个糕点。” 姜窈看了眼齐书廷，又看了眼碟子。倒也没拒绝，顺着话头随手拿了块。 绿豆口味，甜度适中，带着一股清爽的绿豆味，倒是很爽口。 看来味道是真不错，姜窈小口吃着，眉眼舒展。 齐书廷看着她，手不自觉的也拿了块，咬了一口。 嗯，味道还可以接受。 一向对点心糖水一类不感兴趣的齐书廷，今日吃了一个发觉自己也还能接受。 可能是近日府里厨师的手艺又精进了，齐书廷想。 姜窈一个吃完了，抬手又拿了一个。 齐书廷握着茶，看了看满脸享受的姜窈，觉得很是新鲜。 模样好的即便是在吃东西，也是悠然从容，很是赏心悦目。 看她如此喜欢，齐书廷便由她去了。 翻起自己先前在读的书，慢慢等她。 一个人在吃，一人在看书，倒也融洽。 过了好一会儿，姜窈终于吃够了，盘中只剩零星的两个，证明这盘子里的糕点的确很得姜窈喜欢。 姜窈快速地净手，收拾。整理好了之后，重新坐下，又是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了。 “那我们继续？”齐书廷问道。 姜窈点了点头，虽说自己目的不纯，但他既然用了心去教，自己也用功些，全当成全了齐书廷的用心。 齐书廷教得很认真，逐字逐句讲解，引经据典。 姜窈认真跟着齐书廷的思路走，仿佛置身在书中描绘的场景，身临其境，听得有滋有味。 说道难处或是重点，还拿起笔在姜窈的书上圈圈写写。 都说字如其人，齐书廷的字却不同，人是温润如玉，谦谦有礼样。笔锋却是苍劲有力，行云流水状。 日影西斜，春日的阳光透过树枝，映人了书房之中。 齐书廷注解写得很仔细，姜窈看得也很认真。 收笔，齐书廷抬头看向姜窈。 斑驳的光晕印在她的脸上，瞳孔仿佛泛着金光，冷漠又妖异。 齐书廷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方才放下。 “可是理解了？” 姜窈看了一眼注解，字迹工整，详尽又细致。 “懂了，表哥讲得很好，多谢表哥了。”姜窈眉目间带着笑意，真诚的同齐书廷道。 齐书廷看得仔细，姜窈一说话，眼中的那一丝冷漠便冰消云散了。 真是个特别的小娘子，齐书廷心想。 齐书廷回想了一番旧时自己是如何习字的，便起身从书架上挑了本千字文，翻了翻，回头就递给了姜窈。 “这本虽然是小儿启蒙的读物，蒋表妹空闲时也可以看看，可以流利诵读，那得的字便也够用了。” 姜窈接过，看了眼，《千字文》！ 这不是小儿开蒙的？ 姜窈反省自己是否演得过了些，这千字文都用上了。 虽然不以为然，面上丝毫不显，还特地翻了翻。 “谢过表哥。” “今日叨扰表哥许久，我先回了。” 姜窈心知要见好就收的道理，把带来的诗经和千字文叠好，准备今日就到此了。 齐书廷颔首，“表妹稍等。” “观砚，去把上回开的药膏都拿来。” 齐书廷记着姜窈手心受了伤。 姜窈继续坐着，等着齐书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片刻功夫，药膏已经到齐书廷手上。 “这药膏摸上了再用热帕子捂一会效果更好些。”说着，把手上的一瓶递给了姜窈。 姜窈一时反应不过来，怎的好端端的要给自己这东西？ “手伤着了，近日就少用它。” 这会，姜窈总算是记起这事。 “明白的表哥，表哥也伤到哪了？”姜窈看到齐书廷手上还有一瓶，关心道。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腿腹不知撞着哪了，有些微微痛，让观砚一道拿过来备着先。” 这话说完，姜窈便知晓是自己上晌那会劲稍微使得大了些。 “表哥可要多注意身子，春闱在即，莫让我们担心。” “表哥多休息，那我先回了。”姜窈欠了欠身，准备离开。 “观砚送一下客。” 观砚领着姜窈一道走在博涛院，欲言又止。 别的不说，少爷何时同蒋小姐这般熟悉了。明明就只上回来过一次，就熟到赠药的地步了？ 少爷那性子，不想说的话，他是不敢问的，要不问问表小姐？ 想归想，但观砚依旧规矩的将姜窈送到门口，未曾多问半句话。 “表小姐慢走。”观砚立在院门，规矩目送姜窈。 月单院 姜窈远远就看到坐在廊下手拿针线的小川。 “可有事发生。” 听到动静，小川抬头见来人是姜窈，微微的松了口气。 “无事，就是俞小姐来了两回寻姑娘了。”小川认真禀报。 “属下同她说姑娘昨晚着了风，歇下了。” “辛苦了。”姜窈留着小川在西厢，本就是防着俞柏妍来寻她。 “对了，俞小姐让我同您说，明日齐夫人请了王家的小姐来齐府。” 明日？姜窈自是知道齐夫人的心思的。 那明日可有热闹了。 第16章 有客 在齐书廷旬假的第二日晌午，又一位娇客到访齐府。 月单院内，姜窈早早已经准备妥帖，在东厢等着还在绾发的俞柏妍。 “姐姐昨日不是着了风么，午间怎的不多睡会？”俞柏妍就着铜镜同姜窈聊了起来。 曾经，以姜窈这样的身份，能睡个好觉都是奢侈的事。如今，午休也只是打发别人的借口。 “不是我没有休息，是妹妹你睡太久了。”姜窈同俞柏妍开玩笑道。 “窈姐姐！” 俞柏妍故作生气道。 “好了，不逗你啦，莫乱动，都快好了。”姜窈看着一旁梳头的丫鬟，虽头梳得很熟练，但也架不住俞柏妍的动作。 俞柏妍嘟了嘟嘴，定下来，让丫鬟捣鼓头发。 “对了，窈姐姐知道今日来的是王姐姐吧？”等丫鬟插完最后一根簪子，俞柏妍连忙回头问道。 “昨日小川转告我了，只是不知是哪家的王小姐。” “哎呀，是我疏忽了。” “就是上次赏梅宴的沐雨姐姐呀，窈姐姐可还有印象？” 原来来的是这位王小姐！ 那赏梅宴上，才刚到齐府，就看了热闹，哪里会忘记。 更别说自己在这段时，效仿正主可不就是这位王小姐。 这么巧今日本尊就要来了，她得好好观察，看看还有哪处需要精进的。 要不然怎的同齐书廷磨了这般久，到今日态度才微微缓和了些，就这都已经花了她好大功夫了。 自己当初怎的就想着用这个计策！ 美人计难使！ 两人整装完毕，准备出门。 方才齐夫人谴了丫鬟来，说是王家小姐已经到正院了。 姜窈同俞柏妍到正院的时候，院里小丫鬟、侍女们正进进出出的上茶上糕点。 厅上，齐夫人正同王沐雨说到她娘亲的近况，姜窈同俞柏妍就进来了。 “姑姑。”二人齐齐问安。 “来啦。” 齐夫人笑着招呼两人。 并同王沐雨道：“俞丫头听说你来找她玩，很是欢喜。” “对了，旁边这位是蒋家的表小姐，如今与阿妍住在一个院子。” 王沐雨和俞柏妍、姜窈见了礼后，忍不住仔细观察了姜窈一圈。 赏梅宴上虽说只见了一会，但凭蒋姑娘这出挑的模样，就能让人记忆深刻。 “沐雨姐姐，近日都在忙些什么，过几日陈盼瑛的诗会姐姐可要参加？”俞柏妍热情的拉着王沐雨问道。 “陈小姐还没给我帖子，妹妹可是要去？”王沐雨声音轻柔绵软。 “不去的，我本就不耐烦去什么诗会。” “不过沐雨姐姐，陈盼瑛是定会邀你的。她一向和你不对付，就想着在宴上压你一头。”俞柏妍一脸肯定。 王沐雨听她这话，忍不住捂嘴乐了。 “俞妹妹你可真有意思” 王沐雨发觉一旁的姜窈都未说过话，于是问起了姜窈：“我今年17，不知是唤蒋家姑娘是姐姐还是妹妹呢。” “我略长了1岁。”姜窈对着善意的小娘子，温声回道。 “那我就和俞妹妹一样，唤你蒋姐姐了。” 三个小娘子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齐夫人在一旁看着很是欣慰，果然，府里有了小娘子，行事都方便了。 最近经常有小娘子来府上，齐夫人已经很熟悉流程了。拜见完之后，便发话让她们自己去玩了。 三个人得了齐夫人的准许，欢欢喜喜的一道离开了。 “这王家小姐倒是不错”看着她们走远了，齐夫人忍不住同刘嬷嬷感叹。 “夫人眼光一向都好。”刘嬷嬷知晓齐夫人的打算，如今已是2月了。 “模样性子都很好，还文采不错。虽说京中姑娘个顶个的出挑，但这王家小姐确最是合适。” 齐夫人考虑到自己儿子的脾性，这样性子相合的姑娘应当能同二郎相处得来。 “看来夫人很是中意。” “那也没用，要二郎自己答应才行。”齐夫人想起这件事便开始头疼，偏又在春闱这关头。 “那要不让二少爷去寻表姑娘一趟？”刘嬷嬷小心的提着建议。 齐夫人吩咐俞柏妍选定今日，本就是趁着齐书廷旬假。 刘嬷嬷提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既不失了礼节，又能探探二郎的态度。 “小兰，过半个时辰后去波涛院传话，就说让二少爷去寻一下阿妍，就说我找阿妍有事。” 小兰得令退下，只等着到了时辰就去博涛院。 梨苑内，三人对坐。 梨苑，顾名思义，院中高低错落的两颗梨树开得正好。 方才三人正逛着园子，俞柏妍果然是时常住在太师府的。便领着她们逛到了此处。 见梨花开得正好，三人便就地赏起了花。 丫鬟侍女们便搬来了座椅茶几，还顺带上了茶水点心。 小娘子的谈笑声频频从院中传出来，使得院子都热闹了几分，大部分是俞柏妍同王沐雨两人互相应答。 姜窈只听她们俩说，偶尔应个一两声，气氛倒是和谐。 姜窈喝着茶，偷眼观察王沐雨。 从她们两人的对话不难听，出王沐雨同那陈家小姐不太对付。 想来陈小姐那性子，应当是看不惯这王沐雨轻轻柔柔的性子，再加上两人在小姐中都颇有文采，免不得总被人拿来相比较。 不过王沐雨真是性子平和，听俞柏妍的话来看，陈家小姐时不时针对她，她还是一副温润有礼的回应。 看来自己确实是效仿得不太好，没有同这王小姐一般时刻的都是弱柳扶风，温和有礼。 正出神，姜窈听到了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听起来是朝她们过来了。 不多会，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姜窈判断没错，旬假在家的的齐书廷。 春日草木开始生长，除了姜窈，另外的两人还未发觉有人进来了。 齐书廷并未知晓是有三个小娘子，院外能听到零星对话，只当是府中住着的两个表妹。 刚他正在准备温书，丫鬟便传话说母亲让他来寻柏妍。 虽是觉得奇怪，但也并未想太多。 找了一圈，问了丫鬟换才知道是来了这梨苑。 想着没有外人，齐书廷便径直往树下走来。 “阿妍，你又在说我坏话！”齐书廷沉稳的声音传来。 正聊到齐书廷的二人惊得愣住了，齐齐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背后议论人，还被抓个正着。！ 姜窈发现王家姑娘脸上满是红云，低垂着头，又似舍不得般，双眼脉脉偷着看两眼。 第17章 王家小姐 这会儿，齐书廷才发现还有其他人也在。 是自己大意了些。 齐书廷连忙同她们道歉：“是我打扰你们赏花，在下失礼了。” 俞柏妍心虚了之后，很快便忘了。 于是，很是理直气壮的开始打趣起了齐书廷。 “表哥，听墙角可是君子所为。” “是我的错。”齐书廷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俞柏妍嘟囔了句无趣，便也放过了他。 “表哥来这可是有事？总不会是碰巧吧，往日您可是就爱呆在博涛院的！”俞柏妍疑惑问道。 “母亲找你，我已经寻你好一阵了。”齐书廷简单说明来意。 “姑姑找我？” 俞柏妍想了想。 回头同姜窈、王沐雨叮嘱：“姐姐们等我片刻，我去看看姑姑找我有何事。” 怕耽搁了，俞柏妍交代一声便先离开了。 见俞柏妍离开，齐书廷也不便多留。 朝姜窈和王沐雨执了个礼，看了树下的姜窈一眼，随意说了句：“春日虫豸滋生，小心着些。” 说罢朝姜窈和王沐雨执了个礼，准备离开。 “齐二公子留步！” 王沐雨脸上的红晕虽是褪去了，但耳尖那一抹颜色，不免暴露出主人的心思。 齐书廷迈开的脚只得停下，回头看向王沐雨，等着她出声。 “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王沐雨看了一眼旁边的姜窈，轻声问道。 “王小姐，这里没有外人，直说无妨。” 王沐雨出言留下齐书廷已是花光了勇气，他却不肯与她单独谈谈。 眼眶开始湿润，低垂着头，不肯再多说一句。 王沐雨这模样，倒是让齐书廷不知如何是好，怎的突然就要哭了起来。 只得看向一旁状若无事的姜窈，希望她能帮忙解围。 “蒋表妹可知王小姐有何事？” 姜窈并没有出声，齐书廷无法，只能自己开口。 看了王沐雨那样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以齐书廷的智商，还能不知道。 这话问的！ 上回赏梅宴她可是看着他两聊了挺久的。 姜窈想了想，齐夫人能特意让他来寻人，打的可不就是让两人见面的算盘。 可能齐书廷又不想把两人的关系让齐夫人知道，这才故意这样问她。也就是做个样子，莫不是怕她回去打小报告吧。 而王小姐可能正因为齐书廷的突然冷淡，这才伤了心。 姜窈想着先前利用了王小姐，今日就成全一下他们，算作报酬了。 “不知，想来是重要的事，表哥我在门口等你们吧。” 话毕，很是自觉的往门口走去。 齐书廷是不爱同小娘子独处的，但蒋表妹迅速离开，总不能让她再回来。 “王姑娘有何事？”齐书廷看向王沐雨，直接问道。 王沐雨看了眼已经等在院门的姜窈，丫鬟侍女也都在外候着。 整个院子静悄悄，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王沐雨深吸了口气。 “齐公子，对不起上回弄坏了您的香囊。”王沐雨鼓了鼓勇气。 香囊？ 一时间齐书廷还未反应过来，他一向不太在意这些。弄坏了香囊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了一会，并未听见齐书廷的回答。 王沐雨继续道：“那日是我太过冒失，今日带了一个新的给您。” 说着便拿出了准备已久的香囊，怯怯地递了过去。 天青色的底，绣着一支苍竹。 “王小姐，只一个香囊而已，不必太过介怀。” “平日本就戴得少，这香囊还请小姐收回吧。” 齐书廷怕惹这小娘子真哭了，耐心地同她说道。 虽说如今女子赠香囊荷包的不在少数，就他书院每回上巳、七夕，大家都在争相攀比自己收到的香囊荷包，但他就一向不爱这些。 轻柔的声音说着伤人心的话！ 王沐雨望着手中的香囊，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自己亲手绣上的，今日还特地来齐府，想的不就看能否遇着他。 如今他人就在眼前，只这一回。 王沐雨不知哪来的勇气。 直接一手拉起齐书廷的袖子，一手直接拿着香囊往齐书廷手里塞。 然后转身，直接朝姜窈跑去了。 话说在院门口等着的姜窈，能清晰地看到两人。 他们声音都轻言细语的，姜窈也未曾细听，只大致听到了香囊这些的。 这两人难道是在闹变扭？就为着香囊拉扯起来了？ 那王家小姐含羞带怯的模样，这香囊看着是她亲手缝制的，这心意都动摇不了齐书廷的铁石心肠？ 难道是为了上回，王小姐摔了他装琥珀金香囊，齐书廷便恼了这般久？ 要不然也不会编出这么蠢的借口，什么不常戴，他也不瞧瞧自己腰间别的是什么！ 看来琥珀金对他很重要。 摔了一下，对着有好感的姑娘都能恼。如果是自己明目张胆的直接偷了，按这齐书廷性子指定会追究到底的。 闹大了，楼主可是会恼的，到时候来烦的也是她。 正想着，突然王家小姐竟直接上手，硬塞给了他。 厉害，真是看不出王小姐这么厉害。 刚还一直拒绝地齐书廷，这不也只能乖乖拿好。 原来齐书廷是喜欢这样强来的！！ 姜窈觉着又有些颠覆自己对齐书廷的认知。 看着已经走到眼前的王小姐，姜窈勉力维持着一无所知的样子：“王家妹妹可要走了？” 王沐雨心跳个不止，也顾不得上姜窈有没有瞧见，如今只想这离开此处。 “嗯嗯，麻烦蒋姐姐带路。” “王小姐，这......”齐书廷刚想喊住王沐雨。 王沐雨脚步不停，直接往前头走。 齐书廷看着急步离开的王沐雨，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周围人多嘴杂，免得伤了小娘子的面子。 只有姜窈好奇往回看了他一眼。 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姜窈虽然没有其他的表情，但他还是发现了她眼中的揶揄。平白不知哪里生出来的隐晦心思，就是不想让她知晓方才发生的事。 目送着两人同一众丫鬟们离开，齐书廷独自站在梨苑门口。 看着手中的香囊，觉得颇为烫手，扔是不能扔的，用也不可能用得上。 “观砚，你看着处理吧。”说罢，交给了观砚。 刚过来的观砚虽是一头雾水，但也直接允了下来。 “小的明白。”观砚瞧出了齐书廷的为难，很是机灵的应了，他在处理小娘子赠的物件上，可是很有心得的。 两位小娘子这头，一路走到西园，两人都未曾言语。 姜窈本就不爱说话，王沐雨这边还在懊悔，方才自己行为太出格了。 王沐雨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太过冲动，像齐二郎这般端方的公子，定是不喜自己这般言行的。 自己刚怎么的就同着了魔一般，送不成也可以寻下回再说，最坏左不过是送不出去而已。 这样迫着他拿，自己愈发没脸见人了。 姜窈同王沐雨一道，一路从梨苑走到了西园，又逛到了湖边。 第18章 试探 “沐雨姐姐，窈姐姐，你们怎么这么快从梨苑出来了？” 俞柏妍远远瞧见了两人，奇怪问道。 “我正准备去找你们的，有小丫鬟说见到你们在湖边，我才直接来这找你们的。” 王沐雨过了这么些功夫，已经冷静下来了。 “嗯，待久了有些凉，便同蒋姐姐出来走走。” “那正好，姑姑刚才给了我匹绫光缎，沐雨姐姐帮我参详一下，该做个什么样式。”说罢，便领着二人去了月单院。 绫光缎是作为贡品的布料，在宫中都只有位份高的娘娘们有，各家也只有圣上赐下的一两匹。 俞柏妍眼馋许久了，今日姑姑是犒劳她这段时日没少帮着宴请。 三人聚在一处，眼前摆着的便是绫光缎。 绫光缎，如其名，布如绫光，清透中又泛着五彩光晕。 俞柏妍同王沐雨之前也只是远远看到宫中的娘娘们穿过，这般近的看到，还是第一次。 “不愧是绫光缎！”王沐雨感叹道。 “好看吧，姑姑说太师府只得了3匹，给了我一匹，剩下的两匹就给了表哥们。”说罢瞧了王沐雨一眼。 姑姑总是小瞧她，她可是知晓姑姑的心思的。 姜窈瞧着俞柏妍的小心思，很是好笑。照这情况，想用不了多久齐书廷同王沐雨应当就能顺利定下了。 三人玩闹了一阵，到了申时，王沐雨方才回府。 因着齐太师公务繁忙，齐夫人时常招姜窈同俞柏妍两人一同用饭。 高门大户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饭后，齐夫人便逮着俞柏妍一阵问了起来。 “王家小娘子怎么样啊？” “姑姑您有事直接说嘛。”俞柏妍直接的戳破齐夫人拐着弯的问话。 “你这丫头，人小鬼大。”齐夫人笑着睇了俞柏妍一眼。 “算了，不问你了。我直接问你表哥得了！” “姑姑，你再这般迫的紧，表哥旬假都不敢回府了。” “他敢!” “哎，我这不是顾虑着宫中么。” “母亲不必过于担心，您不信我，父亲的话您总该要相信吧。” 不知齐书廷何时来的。 “你们两父子怎么会懂小娘子的心思，万一就让公主做成了呢。”齐夫人看着齐书廷不急的样子就要来气。 姜窈这才知道原因，这齐书廷也太过招人了。 不过恰好也方便了自己，要不然齐夫人应当也不乐意自己住进来。 齐夫人免不了要教训儿子两句，便让两个小娘子先回了。 俞柏妍便同姜窈边走边解释：“姑姑说的公主便是福缘公主，很得圣上宠爱。” “我曾听说公主瞧上了表哥。” 俞柏妍靠近了些，悄声说到 姜窈回应地点了点头。 听她继续说道：“姑姑应当是比较中意沐雨姐姐的，下晌那会儿，就是借口表哥去寻我，好让表哥同沐雨姐姐见上一见。” 俞柏妍想到自己就是表哥的一个借口，还得为了他的未来操劳。 哎！愁人呀！ 姜窈回想起在梨苑的情形，觉着颇有意思。 两人还避嫌，深怕她知晓他们关系不一般，却不知本就是齐夫人有意安排的。 齐书廷这会儿正听着齐夫人一阵叨念，齐夫人说了一大通话，但显然，齐书廷是一句都不曾上心。 齐夫人瞧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气上了，没说完便把他轰了出来。 齐书廷按了眉心，大步出了正院。 虽说是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但他也不想平白耽误了别人。 刚得出的结果就是各退一步，两个人互不干扰，其他一切等春闱之后再说。 回廊下，站着个小娘子。 初春时节，日光消退。 齐书廷未曾注意，等近了才发现是姜窈。 侧着脸，目光微澜，她似乎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齐书廷不自觉的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只有一庭院的树和花草。 齐书廷敏锐的察觉这时候的蒋表妹似乎与平常不同，冷漠疏离，如同这微凉的夜色。 “在看......” “表哥” 两人一同开口，又互相沉默。 “在看什么？”最终还是齐书廷先开口。 “在等表哥。” 双眼毫不避讳的看着齐书廷。 四目对视。 齐书廷偏过头，避开了。 “夜色不错。”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随意找了个话。 话出口，又觉得这句话也高明不到哪里。 齐书廷这话是？ 姜窈端详了齐书廷一阵。 他怎的不继续问我？ 又是一阵沉默。 齐书廷知道姜窈在打量他，面色不变，心跳却是止不住的躁动。 “是特意在这等着表哥的”不想再绕弯，姜窈直接道。 她是和俞柏妍一同回了月单院，之后再折回来，为的就是来堵齐书廷的。 明日可就要回书院了，3月春闱。下回旬假还不指定会回太师府，回了也不一定会有机会。 “蒋表妹可是有事？” 姜窈看了齐书廷一眼，随即低下头。 眼睛一闭，直接倒了过去。 猝不及防，一阵香风先至，姜窈如同夜里的晚玉兰，坠在了他的怀中。 姜窈双手抬起，让两人不至于真的贴上。 但齐书廷显然是骇住了，绷得像个木桩。 稳住之后，姜窈腾出右手，往下拽着齐书廷的衣角。 任他平日里博闻强识，一派风流，如今竟是说不出一个恰当的词。 “先松手。” 只能干巴巴说出这三个字。 目的达到，姜窈倒是十分的干脆的后退，又保持着一开始安全的距离。 “正院听到姑姑说要给表哥定亲，刚不知怎么的，就突的觉着伤心极了。”姜窈抬着帕子遮着眉眼，偷偷觑了一眼齐书廷。 “还请表哥莫要怪罪。”面上依旧是娇羞懊恼的模样，实则心理波澜不惊。 看来扑人这种事就该多做，瞧她如今，已经是孰能生巧了。 “下回莫要这样了，小娘子这让容易吃亏” 本是想要再诰诫一下她的，但看了她一眼。 娇妍欲泣的小娘子，年纪又尚小，也不忍苛责太过。 “先回吧，夜里凉。”说罢，便先往前走了。 “并未定亲。”隐约间风中夹杂着齐书廷平缓的音调，蜿蜒着飘入姜窈的耳中。 齐书廷其实自己也不知怎的要补上这句。 就刚刚，“自己定亲为何难过”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幸好理智最后回笼，避了这尴尬。 小娘子心性都是一时一个念头的，不值得，不乱想！ 第19章 又生一计 姜窈这头，心情却是十分好。 就刚才，她摸到的应当就是琥珀金。看来齐夫人说的没错，去见齐夫人的时候，齐书廷果然会戴着。 不枉她刚刚折回来，再做这么出戏。对齐书廷果然是需要趁其不备，直接下手，可能这就是师傅说的一招敌。 西厢 小川照着姜窈的吩咐，翻着衣柜整理明早的衣服。 “姑娘，明早不用我跟着么？” “不用，你还是继续在西厢候着，柏妍来的话，就说我在西园等她。” 明日一早齐书廷便又要上书院，姜窈寻思了一会，明早还得去一趟。毕竟很快就春闱了，时间不多。 次日 一早 姜窈掐着时间，在去正院的必经之路候着。 果然，不多时，齐书廷便踏着晨雾出现在视线中。 “表哥早。” 姜窈微笑着打招呼。 “表妹这是？”齐书廷看着明显是在等人的蒋表妹问道。 “自然是在等表哥。”姜窈很是直白，满眼笑意。 齐书廷虽然大概猜到是在等自己了，但听到蒋表妹如此干脆的承认，还是有稍许的不自在。 “是特地给表哥道歉的，昨晚我一时糊涂，今日特地求表哥原谅。” “表哥可别恼了我，我还指望表哥继续指导我学问呢。” 双眼里仿佛有光，一闪一闪，满脸诚恳。 蒋表妹不考功名，竟都这般好学。自己再纠结这些枝梢末节的，太过狭隘了。 “千字文可有在读？” “昨日回去读了一回。” 齐书廷点了点头，“有不识得的，可以用笔标注下来，下回得空了我再教你。” 听他这般说，姜窈趁机问道：“表哥下回旬假可还回来。” 齐书廷心里算了一下，下回旬假就3月了，无事的话应当是回的。 “嗯。” “明白了，那表哥先去正院吧。我等等俞妹妹。”姜窈朝齐书廷服了服身，示意他可以先走了。 齐书廷便先行离开，同母亲请安后，还要赶着回书院。 姜窈看着齐书廷的背影，梳理整个计划。 事情进展很顺利，现在，只要寻着个机会重齐书廷身上顺走琥珀金便成了。 没有机会，也可以制造机会。下回旬假也回府，那要不就下回试试。？ 俞柏妍来的时候，姜窈已经等了一会了。 “窈姐姐这么早出门是做什么？”俞柏妍显然是刚起来没多久，细嫩的脸上还留着枕头上的压痕。 “无事，就是我一贯身子弱，想着早起走两圈，锻炼身子。”姜窈随口诌了个由头。 “姐姐可真厉害，我可是起不来。” 俞柏妍笑笑嘻嘻的说道。 “我身子不争气，没法子。” 两人边走边聊。 “姐姐莫要灰心，就像我表哥，小时候体弱，如今可是健壮得很。”俞柏妍为了宽慰姜窈，便要出卖自家表哥的糗事。 “哪个表哥？”难道是齐书廷？他看着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也就是个头比寻常男子高些。 “窈姐姐只见过我二表哥，我同你说的自然是他了。” “我表哥出生的时候还未足月，身子就打小体弱多病。后来我爹同我姑姑说，让表哥练拳法试试看。” “齐表哥还会拳？”姜窈是真的有几分好奇，她怎的看不出齐书廷有习武的痕迹。 “没有，没有！好似就练了几日，姑姑就心疼的不行，后来没多久，表哥又被拐子拐走了。虽说是寻回来了，但却是受了不小惊吓。” “后来，姑姑就不让学了，还是姑父做主说只练臂力就成，不至于太过辛苦，以后习字也有益。” 说罢，还凑近了悄声说道：“这个就是表哥字画写得好的秘密。” 看着俞柏研这动作，姜窈止不住的好笑。 难怪上回齐书廷力气这般大，原来还有这原因。 等姜窈她们到主院的时候，齐书廷已经离开了。 齐夫人还在留着二人叙话，俞柏妍这会儿确是耐不住了。 全因方才姜窈同齐夫人说她想出门一趟，要买些合适的刺绣花样。 齐夫人只考虑了一会，想着都是年轻小娘子，爱玩爱闹的年纪，便应了姜窈。只叮嘱了要注意安全，还安排好了马车。 俞柏妍自然是不会放过机会，撒娇卖乖求着齐夫人，就是想要一同出门。 其实自姜窈提起时，齐夫人便是想着了俞柏妍定是要一同的，她这一求，自然是应了她。 两人只等用了早点，就即刻出门了。 马车摇摇晃晃，姜窈安稳的坐着，俞柏妍倒是一刻不停，不时掀起帘子朝外看这么一眼。 不过算来，住了这么久的齐府，这还是他们第二回出门。 “姐姐要先去绣花铺子么？” 瞧着俞柏妍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姜窈很是体贴的道：“不用，妹妹想去哪？我们最后去绣花铺子就好了。” “真的，姐姐不急的？”俞柏妍虽满心欢喜，却还是强忍着和姜窈确定。 “真的，本就是为了和妹妹出门逛逛，这才求了齐夫人。”姜窈肯定道。 这下俞柏妍开心透了，这回真是想去哪都行，上回要同姑姑一道，总归没有这般自由。时间又还早，她们可是有一整天时间呢。 瞧着俞柏妍喜滋滋的，她可真容易满足。 姜窈也是临时起意，今日就出门稍做准备，看下次能否一次成功。 先是逛了一圈衣裳首饰，俞柏妍虽说穿的都是自己绣娘的手艺，但成衣店还是逛了好几家。 美名是帮姜窈参详，但是自己也没有闲着，跟着试了好几套。要不是姜窈拦着，都买了好几身了。 但是到了首饰店的时候，就拦不住了。链子，手串，玉佩，手镯，还有各色发钗簪子。瞧得姜窈眼花缭乱，俞柏妍倒是试得起劲，这个好看，那个别致，俞柏妍今日带的银子，可都花在了首饰铺子。 逛了一早，晌午姜窈便领着俞柏妍到西市逛各种吃的，西市多为各地客商聚集的地方。各地特色美食很是丰富，俞柏妍这时怨自己食量少，好些想吃的都还没有尝到。 姜窈看出了俞柏妍的不甘心，笑了笑：“让小川给你去买些可以打包的，我们带回府里。” 这个办法完美的解决了俞柏妍的困扰，欢喜的抓着姜窈直乐。 第20章 三傻子登场 “窈姐姐可真厉害，挑的都好吃，我觉着比我家的厨子的手艺更好。”俞柏妍眉开眼笑地吃着手中的草饼，不吝夸奖道。 姜窈笑了笑： “妹妹是吃惯大厨们的菜，难得吃些新鲜的，自是觉着美味。论手艺自然是没有将军府精细的。” 高门大户，厨子的手艺自然是顶好的。用料金贵，样式精致，终归是少了份随心。 “俞妹妹，我们去茶楼上等小川吧，顺便歇歇脚。” 话说完，姜窈很自然的领着俞柏妍往百晓楼走去。 百晓楼立于闹市，也隐在闹市。京中贵女是不知其中门道的，姜窈才会如此大胆。 上了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楼下熙熙攘攘，两人慢慢地喝着茶。 “窈姐姐等会还要去哪里？”俞柏妍满脸期待的看着姜窈，一副还没有玩够的样子。 “等会去一趟书肆。” 盘算了一下，应当大致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姐姐怎么想到要去书肆了。”俞柏妍兴趣缺缺，她着实看到书就头疼。 “就是买些笔墨画花样而已。” 不多时，小川就提着大包小包的出现在茶楼。 各色小吃，十分丰富。 俞柏妍一一看了遍，很是满意:“小川可真厉害，就这么会就买了这么多。” “窈姐姐，我都又想尝尝了。” “别，你可别吃伤了，下回夫人可不敢让我们出门了。” 小川朝姜窈微微点头。 看来是办妥当了。 “走吧，先去书肆，我们再去逛逛其他的。” 听到姜窈这话，俞柏妍又欢喜的挽着她一同上车了。 “随意寻个书肆便好。”姜窈上车后随意吩咐了一下车夫。 马车慢慢驶出西市，朝东市行进。 相较于西市，东市是冷清了些许。 西市鱼龙混杂，东市则是贵人小姐平常时候爱来的地方。 春困难敌，马车晃悠，车上吃饱喝足了的俞柏妍已经乏了。 姜窈看着都快睡过去的俞柏妍，很是体贴的同她道：“妹妹乏了就在车上休息一会，我自己去买了就回。” 原本就对书肆不感兴趣的俞柏妍，听到姜窈的建议，倒头就直接睡了，嘴里还不知道咕哝着什么。 马车安稳地停在了书肆门口。 姜窈示意小川留下来同芯兰一同候着俞柏妍，独自到书肆去。 姜窈下车一看，这书肆便是上回齐书廷来的那间，这样看来齐书廷是常客，车夫这才径直带她们来这处。 姜窈并未说谎，她确实是要来买笔墨的，只不过不是来画绣样而已。 快速的挑好了之后，姜窈还带了些话本子。 刚店里的伙计说了，这都是书院里的学生写的，求学的穷苦学生时常写些话本子贴补家中。姜窈大致随意翻了翻，挑出了几本。 “这是新到的墨，仔细着些，三殿下上回可是吩咐了要留些给他的。” 店家的声音隐约传入耳中，姜窈想到了齐书廷在她那本诗经上留下的圈圈画画。 要不买根墨给他吧，全当是作为将拿走他东西的赔礼。 “店家，可是有好墨？”姜窈开口。 “小姐真是好运道，刚到的几块好墨，除了留出的几块，其他的也是不错的。”伙计恭敬道。 虽不知眼前的小娘子是谁，但眼瞧着这气度，再加上能来书肆的小娘子。身份都不会差到哪里，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姜窈点点头，就跟着伙计去选墨。 她是不懂墨，不过，想来伙计也不敢骗人。 看了一圈，很快便挑了根雕了竹子，这雕的倒是精巧。 书肆中，声音嘈杂了起来。 姜窈想到一会还要同俞柏妍接着逛，便同伙计结好账，径直出门了。 在书肆待了不过两刻钟，等姜窈上车，俞柏妍还未醒。 书肆内 对新进门的客人，店家伙计都是毕恭毕敬，满面笑意，可见来人身份不一般。 “刚走的小娘子是哪家小姐？” 只是寻常问话，却是带着久居高位的孤傲语气。 “那小娘子第一次来店里，小的也不知。” 店家战战兢兢的回话，虽说殿下并未说是哪一位，但刚店里就来了一个小娘子。况且凭着那招眼的模样，说的是她没错。 来人正是三皇子周景，三皇子母妃虽是个小小才人。但当今陛下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三位皇子，对着最小的皇子还要更加偏疼些。 这三皇子在京中整日胡作非为，遛狗斗蛐蛐，逛花楼逗戏子，样样精通。 弹劾的奏本更是堆了半个御案，但陛下一直都未理会。 直到一回，新上任的御史为人耿直，直接在朝上问了出来，但陛下也不过是回了句：“既未伤人性命，又未夺人钱财，只是少年心性罢了。” 上京众人便知晓圣上的意思，从那之后，便无人再劝谏了，京中众人也是能避就避，避不开就只能好言相待。 周景回忆了方才看到的一抹倩影，虽只是进门碰巧交错看到一眼，还未看清，但不知为何，就是勾起了他的好奇。 “卫一。”周景低声唤了一声。 只见一黑衣侍卫出列，很是熟练的领命出去了。 “我要的东西呢？”周景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问道。 “到了到了，方才刚到，特地给殿下留了最好的。”说着，店主一脸谄媚指挥人拿来。 只见托盘上摆着好几个墨条，均是难得一见的古墨。 “殿下您看，这可都是小人寻了好久才寻到的。”店主讨好的道。 他指望着这三殿下，能看在他办事得力的份上，以后多照应照应自己的书肆。 周景看了一圈，墨确实是还成，还送得出手。 “嗯。” 周景淡淡应了一声。 得到周景的认同，店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入得了三皇子的眼，这事就办成了，要知道三皇子可是打小就见惯各种奇珍异宝的。 “殿下，属下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黑衣侍卫进门，回禀道。 “啧！”周景漫不经心的挥手让卫一退下，没逮到人。 “殿下，小的有事要说。”店主看出了周景的不悦，想要表现一下。 “哦？”周景扬了扬眉。 “殿下要找的那为小姐也挑了一块墨，就是小留给您之后剩下的。” 这话，周景倒是有几分兴趣。 一个能花得起这笔钱的小娘子，不是高门大户便是哪个商贾之家。如此样貌，连他都未曾在京中听过，想来是新到京中不久的人家了。 有意思！ 既已经在京中，想来是总能见到的。 第21章 万事具备 姜窈这边，等俞柏妍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到隍城庙了。 隍城庙，本就是京中的一景。后来传说，求姻缘很灵验，故而到隍城庙求姻缘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城隍庙的小集市好吃好玩，还有各种各种小玩意。 姜窈从未逛过这种小集市，俞柏妍倒是来过一两回，但都是同家中长辈，玩得很不尽兴。 两人在城隍庙打发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最后，姜窈同俞柏妍，还有她们带的两位侍女，手中都挂满了小玩意。 俞柏妍更是捏了套面人，捏的还是齐府一家人，她这是准备拿回齐府送给齐夫人。 眼看已经准备日落，俞柏妍这才依依不舍登上马车乖乖回府。 俞柏妍坐在车上，喜滋滋的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对今日的收获很满意。 看俞柏妍这般欢喜，这样的话，下次出门应当会很顺利。 由于今日是临时起意，细节之处还得与小川商量一下，尽量要确保一次成功。 姜窈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最重要的就是请得动齐书廷本人才行，不然一切都是白费。 “俞妹妹，春闱是什么时候？”姜窈语气平常的问道。 “三月末，还有一个月时间呢！” “窈姐姐怎的了？”俞柏妍抱着她那堆瓶瓶罐罐随意回了她。 “今日去城隍庙的时候，我听人说，城隍庙不止可以求姻缘，求前程也是一等一的灵验。”姜窈压低声音，似在说个秘密。 她轻声继续道：“我叨扰了齐府这般久，心中过意不去。能做的只是多多祈福，盼着齐表哥能取得好成绩。” 俞柏妍听出了她的意思，兴致来了：“姐姐的意思是......” “下回我们又去一次？” 俞柏妍高兴的问道。 果然不出姜窈所料，事情很是顺利。 “可以趁着下回齐表哥旬假了再去，要不叫上他一道！”姜窈面色平静，看似随意的提起来。 以俞柏妍对自己表哥的了解，他大概是不乐意去的。 表哥打小就宁愿多读两本书也不愿意随着姑姑去寺里的，但是她又不想伤了窈姐姐的心意。 俞柏妍犯难了，这可怎么办好。 “怎么了？”姜窈看着俞柏妍一副为难样，开口问道。 俞柏妍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说出口。 “表哥恐怕不会去，不过不是不愿同姐姐一起，是他原本就不爱出门，也不爱这些求神拜佛的。” 俞柏妍看了一眼姜窈，继续道：“姐姐可莫要见外，姑姑以前就盼着能生个表妹的，一直不成。姐姐同我一起住到府中，热闹了姑姑很开心。” 两人都知道，姜窈不是真的蒋瑶。俞柏妍是觉着，姜窈因为顶着别人的身份住着有愧，她这才想着做些什么。 就怕窈姐姐以为表哥拒绝了是不喜她，虽说表哥一向都是不太爱搭理她们这些小娘子的，但窈姐姐并不知晓。 姜窈瞧着俞柏妍这个样子，知晓她是误会了，但也并未多做解释。 她可不管那么多，旬假那日只要齐书廷同意出门就成了。不过依照俞柏妍的说来，让他同意，还得用些手段。 “俞妹妹放心。”姜窈还是冷声安慰了起了俞柏妍。 “我们还是旬假第二日再去吧，齐表哥去是最好的，不去也无妨的。” “可以，等会回府了我就同姑姑说。”俞柏妍点点头，很是干脆的应了。 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就回到了太师府中。 一进门，便有侍女已经候着了。 “两位表小姐，夫人吩咐奴婢在这候着，晚饭已经备在了正院。” 刚好两人正盘算着下回出门，本就要去正院寻齐夫人的，这倒是正好了。 很快就到了正院，齐夫人正同许氏在闲谈。 “姑姑，嫂嫂。”俞柏进门挽着姜窈规矩的行礼问好。 “姑姑这是我今日特地带给您的，您瞧瞧像不像！”俞柏妍开始显摆手上的面人。 齐夫人倒是捧场，拿在手上，认真的端详了起来。 还别说，真有几分相像：“确是有几分神韵。” 看着俞柏妍这副神色，又是这个时辰才回府，看来今日出门很高兴。 “嫂嫂也有。”说着，把捏的许氏和齐大公子的面人递给了许氏。 “谢谢妹妹，难为妹妹出门，还记着我。”许氏笑着接了过来，看捏的是自己和夫君，笑意更是深了几分。心中叹到俞表妹虽说是个活泼性子，但心思很是细致。 “阿俞今日同蒋家表姐可玩得开心？”齐夫人看着俞柏妍这笑模样，想来应当玩得很是尽兴。 “开心的，姑姑我还给您带了好吃的，嫂嫂等会也带些回去尝尝。”俞柏妍又开始显摆买的零嘴吃食，一样样的理出来，让丫鬟们收好。 齐夫人不住的乐了，“果然是离不得好吃的。” “这是些都是俞妹妹特地挑给姑姑的。”姜窈适时出声，话毕，抬眼看了俞柏妍一眼。 “对对对，这可好吃了。”俞柏妍鼓了鼓嘴认真道。 “对了，姑姑，我们今日去了城隍庙，可多人了，旁人说城隍庙灵验。” “哦，城隍庙是求的什么的？”说到灵验，齐夫人就颇有兴趣。 “娘，听人说城隍庙求姻缘可是极灵验的。”许氏接话，她也是上回赴宴听了一耳。 齐夫人听到许氏都这般说了，就更好奇是怎么个灵验法。 “上回听李夫人说，她家一直愁亲事的二郎，她去拜了回，现如今都定亲了。” “还有这事！”李家二郎齐夫人是知道的，原先每日跟着三皇子瞎混，本就不是各家夫人择胥的人选了。后来不知怎的还不招三皇子待见了，亲事上更是艰难。 “之前李家又不愿娶个门楣过低的，便一直拖着。去了城隍庙之后，竟然同太史令家成了亲家。” 姜窈坐在下方，观察着齐夫人的反应，有这李家的亲事佐证，看齐夫人这神色应当是有些动心了。 她同俞柏妍说的求前程，本就是幌子。要让齐夫人心动，还得是齐书廷的姻缘。 第22章 计划 “姑姑，是不是很灵验！城隍庙的姻缘树下可多人了，我还想去瞧个仔细，但都挤不进去。”俞柏妍有些夸大了。 齐夫人笑着打趣俞柏妍：“我们家阿俞要求姻缘啦？” “哎呀，姑姑！”俞柏妍颇有些羞赧。 “姑姑，我想下回去给表哥求个前程，表哥不是准备春闱了嘛。”俞柏妍正了正色道。 “难为你还记着你表哥，总算没白疼你。行！”齐夫人拍板，笑着应了俞柏妍。 “姑姑，要不就下回我们旬假去，还可以让表哥放假与我们一道。自己去应当心更诚，更灵验。”俞柏妍趁机跟齐夫人提意见。有姑姑发话，表哥怎么都会给个面子吧。 “成，就依你。”齐夫人很干脆利落的应了。 不过，姜窈猜的没错，齐夫人想着城隍庙既能求前程又能求姻缘，怎的都要让齐书廷去一趟，如果真如传言那般灵验那就皆大欢喜，不成的话也无伤大雅。 三言两语便定下了齐书廷旬假的行程，姜窈以为还需要多费些功夫的。 看来齐夫人对齐书廷的婚事很上心，春闱都快及不上了。不过想来也是，春闱可以多次参加，这次不中还有下次。这婚事定了，特别是还是被公主定下了，那就绝无可能更改得了的。 饭后，姜窈同俞柏妍一同回月单院，想起俞柏妍下晌说的，齐书廷这人是很不乐意去道馆佛寺的。便试探道：“俞妹妹，表哥可是会同我们一起去城隍庙？” 俞柏妍回忆了半晌，印象中表哥也只要小时候同姑姑去过。 不确定道：“应当吧，以前表哥是自己不乐意去，家里人知晓他的脾性，也不强求他。就不知此次姑姑要求，表哥应不应了。” 事情果然不会这般顺利，还得去探一下齐书廷。 齐书廷果真不去的话，那就只能想办法，用些手段也要让他出门。 亥时三刻 一身劲装的姜窈，翻窗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小川回了月单院后，才有机会禀报今日做的安排。 因今日事出突然，小川虽说能力不错，但细节还需要姜窈自己去一趟。 如今，天下安稳，京中又有护城营驻扎，已经取消宵禁。街上虽偶有行人，但街市酒楼依旧灯火如昼。 姜窈顺着风，往西市奔去。 不多时，百晓楼便出现在了眼前。 “哟，都这会了，还来啊！”悠哉又欠揍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姜窈捏了捏手腕，面色不惊地抬脚上楼。 “多日不见，姜姑娘倒是圆润了不少啊！”计楼主看向来人，扇着扇子的手不停，嘴上也是不停歇。 姜窈看着计楼主这副样子，忍不得回了道：“瞧着隔壁、对面的客人不断，这百晓楼莫不是要歇业了。” 计楼主无所谓耸了耸肩，更来兴致了：“呵，难得我们堂堂十日姑娘会讽刺我啦，看来齐大太师府的风水养人啊。” 说罢，喝了口茶，抬头望着姜窈，很是期待她继续的样子。 看来这京中的百晓楼果真是要倒了，姜窈暗自叹了口气：“今夜前来，是相同楼里借些人手。”姜窈不再搭理计楼主，直接说了此行的目的。 “看来是我的错觉，你还是这般无趣。”计楼主撇撇嘴，又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要什么人？” “张顺”姜窈直接点名。 张顺，正如其名，人称神偷手。江湖传言，从未失过手。 计楼主挑了挑眉，“我可没那能耐能使唤得动他，他今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话毕，看了眼依旧是无甚表情的姜窈“以姑娘的能力的还需要用到张顺？” “这您便不用管了，只是让您通知他。”说完，也不等计楼主回应，径直离开了。 姜窈同张顺原先不相识，只是互相知道对方名号。还是因为之前有一次任务，两人的委托人重叠了，这才第一次见到人。 这次找到张顺，即是知道张顺的能力，也是因为张顺上回欠了一个人情，此番就不用麻烦其他人。 算算将军夫人再过月余就要回京了，到时候俞柏妍也会回将军府，得趁现在还在太师府的时候动手。 张顺此人行踪不定，平常时谁也联系不上他。但姜窈知道，计楼主应当能找到张顺的，毕竟张顺最近一次委托就是在计楼主这领的。 离开百晓楼后，姜窈便直接回了太师府。太师府只有简单几个护院，轻松就回了月单院。 月单院，整个西厢没有半点烛火。 姜窈乘着月色而归，刚才离开时打开的窗子小川并未关上。姜窈轻轻越过窗台，便进到房中，未发出一点声响。 姜窈看了一眼更漏，刚子时一刻。看来久未活动，与预想的慢了些许。 小川不在，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自从得到齐夫人的同意，姜窈便开始忙了起来。因只带了小川一个人进齐府，通信及安排细节便只能通过小川传达。 还得抽空应对俞柏妍，这不小川刚出门，俞柏妍便兴冲冲的进来了。 人还没坐定，俞柏妍兴奋的道：“窈姐姐，我听到了个好消息。” 姜窈十分配合的：“什么好消息？”顺手提起茶壶，倒了杯茶给与俞柏妍。 “三月三，太子也要参加上巳节的祭祀。”听这语气，俞柏妍颇为向往。 姜窈难得的不能理解，这算得上是什么好消息？同俞柏妍又有什么关系？ 俞柏妍看着没有反应的姜窈，这才记起窈姐姐对京中还不甚熟悉。 喝了口茶解释道：“京中的上巳节，要佩兰草，春游，祭祀。可热闹了。” 俞柏妍这样说来，姜窈便懂了俞柏妍如此高兴的缘由。 “嗯嗯，难怪俞妹妹如此高兴。”姜窈算了算，还有两日齐书廷就要回府了。 “还有两日表哥便旬假了，妹妹可是想好除了城隍庙还想去哪？” 听到姜窈说起这个，俞柏妍就更加来劲了。 “姑姑只是说要去城隍庙，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去逛集市，反正都出门了。 我们晚上再去城隍庙，沐雨姐姐说，晚上城隍庙灯火通明，更是好看。” 果然还是小娘子，心里就只有玩乐。 姜窈听着俞柏研的安排，看来等会儿还得传信给阿木，要跟着变动一些。 第23章 齐书廷又放假啦 很快，到了旬假这日。 姜窈正拿着笔在千字文上写写划划时，小川进来了。 姜窈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看来齐书廷已经回府了。 更漏还未到午时，以姜窈的观察，齐书廷大多数都是这个时辰回到府中。 读书人，果然严谨，事事都有规章。 “姑娘，齐二公子已经回府了。”小川看了看依旧还在动笔的姜窈，提醒道：“阿木禀报，计楼主已经联系上姑娘要的人了。” 张顺。 果然没看错计楼主，之前姜窈同计楼主提起张顺之后，计楼主一直未曾来信。但姜窈就是相信计楼主能联系上，都不曾考虑换个人选。 而且按照百晓楼和计楼主的手段，本就不可能今日才答复。想来就只可能黑心的计楼主想看热闹，偏等今日才通知她。 正在喝茶的计楼主此次的确是被冤枉了，虽说一开始确是抱着卡姜窈时间的心思，让她到时候一顿慌忙的。但后来真是联系不上张顺，发出的信号未有人理会，也未有其他消息传出来。直到昨晚，都半夜了，张顺才摸到百晓楼。 姜窈这边听完小川的消息，顺手抄了张纸，开始动笔。 大致交代了张顺需要做的事情，和要去的地点，其他的并未多说。 以张顺的能力，他会自己安排，总归事情能办妥给你。 交代完毕，等墨干透了便交给了小川：“小川，让阿木带回楼里，给计楼主。”却见信封上只一个“张”字。 小川虽不知这个“张”是谁，但也并不多言，拿着信利落的领命而去。 待小川离开，姜窈继续着刚才的事情，拿着千字文读读划划。 她这会子是临时赶工了，想到上回齐书廷一脸正色的同她说，要回来研读，她是直接忘了这茬。 今日还要去同他纠缠一番的，赶个工也能加重一下自己的砝码。 万事都备好了，只等齐书廷这一个东风。 又耗了些时间，姜窈看了眼更漏，离齐书廷回府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按照平日，齐书廷回府一般都是换了衣裳，再到正院。想来这会子已经回到博涛院了，说不定都已经又开始做他的功课了。 姜窈快速收好笔墨，拿上东西，便往博涛院去。 住了这么段时日，姜窈已经摸清楚府中的作息。 这个时辰府中不管主人还是下人都在休息，连看门的婆子们都是在打盹，这才让这么多次到博涛院的姜窈竟一次都没有被人撞见过。 姜窈轻车熟路的到了书房门口，与正往外走的观砚碰个正着。 姜窈站定，等着观砚回神。 观砚一出门就碰到姜窈，毫无防备的，让谁来都会被吓一跳。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就只愣愣的问了句，“表姑娘好。” 姜窈笑眯眯的同观砚点了点头致意。 “谁来了？” 书房内听到动静的齐书廷开口。 观砚听到少爷问话，刚想回。 却见表小姐越过他，直接进去了。 “表哥，是我。” 观砚听到清浅平缓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 “蒋表妹！”屋里的齐书廷顿了顿，才继续道：“表妹先坐下。” 说着边抬手，帮姜窈倒了杯茶，“这是观砚刚泡好的新茶，表妹尝尝。” 还在门口没离开的观砚，听到此番对话，心中更是奇怪了。 少爷何时与表小姐这般熟识了，观砚回忆了一番，还是理不出缘由，拢共表小姐就来了三回吧。 不过少爷一向都招小娘子喜欢，想来这蒋家表姑娘也是一样的。 姜窈在齐书廷对面坐下，就着齐书廷的话头，抿了口新茶。 虽是不能说出个一二，但姜窈还是能喝出这是好茶的。 “的确是好茶。”姜窈很是识趣，不吝地夸到。 齐书廷点了点头：“表妹可是有哪处不懂的？” 齐书廷看到姜窈出现在书房的时候，就猜到，应当是上回给她千字文有不识得的。 听到他这样问话，姜窈暗想，果然投其所好是最好的办法。 面上则是一脸诚恳：“表哥，有好多不识得的。”说着，顺手打开了千字文，只见上面有不少的标注和圈划。 “表哥，不会的我都圈起来了，只等表哥旬假能有时间教教我。” 姜窈这副诚恳好学的模样，的确是骗过了齐书廷。 齐书廷认真看了书本上标注的笔记，字虽不是很好，但是隐约有一股洒脱的风骨，倒是与一般闺阁小姐的字很不同。 齐书廷颇有些纳罕，以至抬头望了姜窈一眼。娇娇柔柔的女儿家模样，难道是摹的字帖的问题？ 姜窈在齐书廷打量她的时候就发觉了，微微低着头，掩盖自己的神色。 莫不是被发现是临时才补上的？姜窈神色平静，都说齐书廷才智过人，但也不能从几个字迹就能看出什么吧。 “表妹临摹的是什么字帖。” 齐书廷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还在想着拆穿了要如何应对的姜窈，冷不丁的听到问话，一时脑子还反应不过来。 难道只是嫌弃自己字丑！看来是自己高估齐书廷了。 确认了齐书廷并未发现，姜窈又开始做娇弱小姐模样。 齐书廷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对面小娘子细细的出声，怯怯的：“未曾，全是自己瞎写的。” 姜窈这样说，齐书廷却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劲。 姜窈这边却不想与他磨蹭下去。 “表哥可知明日要与我们一同去城隍庙的事。”说完，姜窈直直看向齐书廷，倘若他有一丝犹豫，那就别怪她使诈。 就刚刚在主院的时候，齐夫人已经简单的和齐书廷提了声，明天让他去城隍庙求个签，让他准备准备。 他当然知晓城隍庙是求的什么，近来城隍庙可是传得神奇，就连他在书院都知晓了。 他一直都明白母亲的想法，刚提起的时候，就也就是随意应了一声，决定明日出门去书肆走一趟，应付一下便罢了。 原来是要和表妹们一同出去，齐书廷想到这就有无奈，也怪自己不上心，未曾问个清楚就应下来。 齐书廷拿起茶杯，慢悠悠饮了一口，放下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脑中在飞快的思量着出门的利弊。 第24章 齐表哥被攻略进度二 齐书廷收回手，双手拢在一起，正要说话。 “表哥，我和俞妹妹可是期待了好久，日日盼着赶紧到旬假。” 姜窈满脸期盼的打断了正准备说话的齐书廷，葱白的手指伸出来，扯了扯齐书廷的袖边。 “表哥不会不去的吧！我们是听人说，城隍庙是求前程的，想着表哥快春闱了，也当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说罢，看了眼齐书廷：“我们想着自己去可能更灵验，这才求了姑姑让表哥一同前去，也顺道让表哥散散心。” 听到她这样说，拒绝的话可就没法说出口。 齐书廷看了眼自己的袖子，还被她捏紧在手上。 暗自叹了口气，最终也没有强扯回来袖子。 怎的说也是因为自己！只是小娘子们好骗，那城隍庙明明是求姻缘的，谁人和她们说是求前程的了。 “嗯。”齐书廷点点头应了。 “表哥真好！”姜窈笑着夸道，拉着衣袖的手终于收了回去。 齐书廷听着姜窈的夸赞，颇有些不自在。 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微微侧过头叹了一声。 姜窈却是顾不上齐书廷的想法了，盯着腰间的香囊看了一眼。 方才齐书廷去了正院，如今琥珀金定是带在身上的，想到明日就能完成委托，姜窈忍不住的放松起来，惬意地眯了眯眼。 姜窈的这般模样，齐书廷看在眼里。 就是应允就出门而已，就这般欢心！ 齐书廷忍不得又看了姜窈一眼，果真还是个小娘子。 “表哥，我们继续吧。” 避免齐书廷反悔，姜窈立时拿起千字文，推到齐书廷面前。 齐书廷接过书，大致看了一遍。 “圈起来的便是不会的？”齐书廷很是认真的问道。 不等姜窈回答，又数了数。 大圈小圈拢共有二十多个。 “看这样子，还行，也就有少许不识得的。”齐书廷赞许的点了点头。 “那我便给你读一遍这些字可好。” 姜窈如今是万事皆好，自是没有什么意见，更何况她还是真的不识得这些字。 遂点了点头，摆出了认真习字的姿态来。 姜窈这端正的态度，齐书廷倒是很满意。 逐字逐句把圈出来的带着姜窈读，还贴心的解释含义，方便姜窈记住。 齐书廷起身，拿着一沓新纸，摆在了姜窈面前：“你既然已经读得差不多了，不如用笔练练，这样记得牢固些。” 说罢，将原先自己用的笔墨移好位置，方便姜窈书写。 看了看眼前摆放好的笔墨，姜窈沉默了。 罢了，姜窈心想也就只这一回了，就看在齐书廷答应出门的份上。 姜窈顺着齐书廷的话，拿笔蘸墨，认真的在纸上练字。 春日的午间，乌云开始凝结，空气中的水汽浓重。 桌案上的纸已经写了满满三张，姜窈写完最后一个字。 顺手放下了笔，转了转手腕，伸出左手捏了捏腕处。 细看还能发现这处的皮肤有个细微的伤疤，姜窈按了按疤痕的位置，稍稍缓解了一下疼痛，想来是准备要下雨了。 书房的光线转暗，齐书廷不得不放下手中策文。 这才发现不知已经停笔多久的姜窈。 “表妹可是累了？”齐书廷看到姜窈不时地按一下手腕，遂问道。 姜窈垂下眼睑，也不与齐书廷多说什么，轻声回道：“平日写得少，让表哥笑话了。” 齐书廷又看了看写好的三张纸，瞥了眼姜窈的细腕，便也就理解了。 “无妨，天暗了，莫要伤了眼。” 姜窈看到齐书廷把案上的东西都收拾好，看来是并不打算继续。 很快，屋外天色比原先更加的暗了，姜窈摸了摸，把刚就带上的墨条拿了出来。 “表哥，这是上回同俞妹妹去书肆买的，一眼看到我就想到了表哥。多谢这些时日表哥对我的照顾。” 姜窈放缓了声音，努力捏着音调，听着像带着钩子似的。 莹白的手指握着黑色的墨条，光线逐渐暗下，这抹白更像是房中唯一的光，刺眼得很。 不知是姜窈的话还是别的什么，齐书廷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手中的墨条沁凉，齐书廷这才反应过来，两耳微微发热，提醒着他刚才的失神。 其实也不耽搁他什么，这份礼也不必收的，这会儿觉着仿佛这墨条都烫手了起来。 看齐书廷这般反应，盯着墨条眼都不眨的样子，看来很合他的心意。 偏还故意问道：“表哥可还喜欢，我可是挑了好久呢！” 墨条上雕琢着精美的翠竹，只是简单的图案，活灵活现地突显了竹子柔而不折的劲，可见雕刻之人技艺了得。 墨也是难得的好墨，应当是有些年份了，也是难为蒋表妹能买到。 “表妹下次不必如此客气。” “那表哥喜不喜欢呢？”齐书廷不答，姜窈就偏要问到他答。 被问得一时无话，齐书廷顿了顿，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这般严肃又无奈的模样，取悦了姜窈，这回倒是发自真心的乐了起来。 齐书廷瞥见了一眼，她脸上的笑意如同冰雪消融后露出的春光，明媚温暖。 “好了表哥，这天气看起来要下雨了，我就先回了。”姜窈逗过了齐书廷，很干脆的起身，准备回月单院。 “嗯。”齐书廷也顺势起来，准备送一下她。 “表哥明儿个记得啊。”姜窈还不忘提醒道。 “放心，我一向守诺。”齐书廷看着姜窈，认真回答她。 姜窈看了看他，一时无话。 两人安静地离开书房，沿着回廊往外走。 “滴答滴答。”乌云承不住水滴，瞬间的下起了大雨。 正往外走的两人皆是愣了愣，虽说这天看着是会下雨，但谁也不曾想到这春日里，雨竟会下得这般急。 姜窈停了下来，看了看雨势，回头问道：“可否借表哥的伞一用？” 伞定是有的，但这雨未免也太大了，蒋表妹这单薄的身子可淋不得雨。 “备有的，我让观砚等会去拿。” “表妹若无事，不妨等雨小了再走。”齐书廷提议道。 “不用，就小雨而已。”姜窈不在意地道，就这点雨，本就没什么要紧的。她只是讨厌这雨天！ 听到姜窈否决了自己，那便想随她吧。 久未作声，齐书廷明显感觉蒋表妹心情坏了起来。 “表妹还是等等吧，明日还要出门，病了就不好了。” 这话说着，姜窈也不想反驳。 雨下着，整个人更是散了劲似的，一动也不动。 看她这样，似是在专注的看着院子，但眼中仿佛又什么都没有。 第25章 这个表妹有问题 雨幕笼罩着整个院子，空气中飘着潮湿的味道。 回廊中，两个人定定地站着，谁也没有出声。 右手腕一抽一抽的疼痛，姜窈习惯性的抬手按了按。 姜窈很不喜欢下雨，雨天不止手腕的不适，而是每到雨天，便让她生出了无生趣的意念，拉扯着她不断沉沦在这颓丧的心情中。 “表妹方才可是写伤了手？”轻柔低沉的声音掺杂着雨声传来。 看着不自觉揉捏手腕的姜窈，齐书廷忍不住出声询问。 意识回拢，“旧伤罢了。”姜窈平静的答道。 “嗯。”齐书廷看着明显不想开口的姜窈，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相顾无言，只有淅沥的雨声。 “多谢表哥关心，方才一时失态，表哥别恼了我。” 姜窈稍稍打起精神，扯着笑对齐书廷道。 齐书廷着姜窈的脸，笑意未达眼底。 “可是很疼？”齐书廷以为是手疼闹的姜窈心绪不佳。 姜窈低头看了看手腕，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只是有稍许不适，很快就能养好了。” 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的确是快好了，这疤都快看不出了。 蒋氏也是大族，蒋表妹之前的伤想来也不会太严重。 想起俞柏妍小时候摔倒蹭破了皮，也就指甲盖这般大，都要哭上三天。 只怕蒋表妹也只是受不得疼罢了。 看出姜窈依旧是性情不佳，齐书廷主动开口，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明日就只是去城隍庙？”略带调侃的声音道。 他这样问是有缘由的，蒋表妹就罢了，难得出门玩的机会，阿俞怕是不肯单单只去城隍庙的。 听这语气，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既然齐书廷答应了，告诉他也无妨。 “俞表妹还要去西市，明日碰巧是集市。” 果然如此，齐书廷不由得笑了起来。 姜窈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这有何好笑的？ 齐书廷戏谑道：“你们是不是只是顺道去的城隍庙，我就是你们出门用的借口吧！” 顺道去城隍庙没错，但是目的是你！ 姜窈平静的与齐书廷对视，“不，真的是因为你！” 姜窈这般认真的模样，到是让齐书廷不好反驳了。 “可想好明日何时出门了？” 齐书廷一向都是有事才出门，还从未有过出门闲逛的时候，更别说同年轻小娘子们一道了。 “去主院过后就直接出门。” 这样的话齐书廷请安的时候带了香囊，直接出门的话便一直在身上。 “可是会耽误表哥功课？”怕齐书廷不同意，姜窈特地问了声。 耽误倒是不会，但这会不会太早了些：“不用早点么。” 听他这话，姜窈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这齐二公子果真是出门得少。 “俞表妹可是觊觎飘香楼的早点很久了。” “......” 耳根有些微微发热，齐书廷感觉自己是傻了，竟问出这样的问题。 错眼看了看，雨势已经变小了。 “我让观砚送把伞来。”说罢，转身便去寻观砚了。 姜窈看着齐书廷这生硬的转折，觉得颇有意思，与方才在书房引经据典的样子很是不同，倒是多了份烟火气。 回廊外下着小雨，姜窈轻靠着廊上的柱子，安静的等齐书廷回来。 因下雨而莫名低落的心情，这会难得平和了。 远远的，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往回廊这边走，姜窈依旧闭着眼，仿佛睡着般。 待齐书廷走近，姜窈这才微微睁眼瞧了他一眼，眼皮随即又合上了。 “表妹可是累了，要不到我书房休息片刻。” 齐书廷低沉的声音和淅沥的雨声混杂在一起，缠绕着入耳。 依旧无人回答。 微凉的风吹过庭院。 就在齐书廷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唤醒她的时候。 “不麻烦了。” 姜窈出声，半垂着眼，无精打采的样子。 “雨小了，表哥，那我先回了。” 本还想留一下她的齐书廷，只得把手中的伞递了出去。 “雨天路滑，表妹注意着些。” “表哥就送到这吧，明天一早我们便在姑姑那等您。” 姜窈欠了欠身，接过伞，便告辞了。 齐书廷驻足，目送着姜窈。 “少爷可要更衣？” 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观砚忍不住开口问道。 表小姐都走了，怎的少爷还在这站着。他见少爷衣角已经湿了，这节骨眼可别病了。 “明日我要出门，你准备好东西。”齐书廷想了想，补充道：“同表妹们出门，你就不用跟着了。” 这倒是把观砚的下巴都快惊掉了，打从他跟着少爷这么些年。虽说大都在书院念书，在家中的时间少，但真没见过少爷同谁出门的。 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少爷又在准备春闱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少爷，除了常备的，还需要特别准备什么？” 齐书廷思考了一番，但自己实在是没有经验，也就做罢了。 平日里也就是只从书院的同窗们口中听到，家里的小娘子爱逛爱玩的这些话，说家中的姊妹出门都能逛个好半天。 “别的不用，多备些银两便好。”齐书廷思虑了一番之后道。 姜窈回到西厢的时候，雨已经变成小雨。 但这么一段路程，足已让她湿了鞋袜群角。 “姑娘怎么淋着雨回了。”小川看到姜窈湿哒哒的鞋问道，手上寻着了跟棉布，递过去准备给姜窈擦擦。 姜窈摇摇头，径直往房中走去：“不用擦，我去换套衣裳便好。” 小川只得把布扔回框里，“姑娘可别感冒了。”小川关切道。 虽说百晓楼的规矩是每次可以随意挑事办的，但姑娘好似在京中领的任务时，点的都是她和阿木，相处几回，便只姑娘只是性子冷些罢了。 “这点小雨算不得什么，小川莫不是真把我当娇弱的官家小姐了。”换着衣裳姜窈还有心情打趣道。 “对了小川，等会儿你帮我递个消息，就说按照原计划行事。” “那明天需要让阿木驾车接我们么？” 阿木来驾车确实是更方便些，但齐书廷跟着一道的话，用阿木的可能会引来猜疑。 “不用，我们如今可是蒋家的表小姐。”姜窈轻声道。 “那姑娘，属下先去递消息。”小川看了眼天色，消息早些送出去好些。 第26章 出行 经过昨日的一场春雨，今日天却放晴了。晨光微露，新发的枝芽愈发的翠绿。 辰时刚到，月单院的院门便打开了。领头的两个小娘子各自领着侍女，一起往外走。 “窈姐姐早，姐姐看我今日穿的好不好看。”一见到姜窈俞柏妍便忍不住的显摆她今日的衣裳。 嫩绿鹅黄，却是很衬俞柏妍。 “好看，京中就属妹妹最是鲜妍。”姜窈实话道。 听到姜窈这般夸她，俞柏妍十分欢喜。 “姐姐也好看。”俞柏妍晃着脑袋朝着姜窈乐。 “好啦，我们快些走，可别比表哥迟了太多。” 齐书廷住的博涛院比月单院到住院近了许多，可别晚了，让齐书廷能有机会回去换了香囊。 俞柏妍点点头，挽着姜窈径直往主院去。 如姜窈所料，她们到的时候，齐夫人已经在叮嘱齐书廷了。 “姑姑早。”两人一同开口。 “你俩来了，我正在叮嘱你表哥呢。”齐夫人说罢，看了眼齐书廷。 继续道：“昨晚下着雨，可有休息好？我昨儿个还想着有雨的话，今日怕是出不来门。” “睡得可好了。”俞柏妍心情好，喜滋滋的。 “姑姑，您看今日就晴了，看来老天爷都帮着咱呢！知道我们今日要去给表哥求前程。” “就你嘴甜。”齐夫人被哄得很是舒坦。 “好了，先吃早食，吃完了好出门，我看你这丫头怕是等不及了。” 听了这话，俞柏妍抬头瞧了姜窈一眼。 姜窈点了点头，便回了齐夫人：“姑姑，我同俞妹妹想去吃飘香楼的早点，待会想直接就出门了。” “对对对，我听她们说飘香楼的早点可好吃了，就想着带窈姐姐去尝尝，姑姑我一定带些回来给您的。”俞柏妍眼巴巴的同齐夫人撒娇起来。 “好啦，那等会便带你表姐出门吧，不用带给我了，我可没那么嘴馋。”齐夫人想着蒋家姑娘难得来上京一趟。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娘子既然出门，那便玩个开心。 “姑姑最好了。” “谢谢姑姑。” 两人齐齐道。 齐书廷就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撒娇卖痴，就这般容易的让母亲松口了？ 他就纳闷了，怎的他可从没发现母亲这般好说活。 “那你们这便出门吧，早去早回些。京中虽安稳，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齐夫人免不了一顿叮嘱。 “好的姑姑，那我们等会就出门。”俞柏妍很是听话的点头道。 齐夫人又叮嘱了一番齐书廷，这才放她们出门。 春日里，日光缱绻，一匹马同一辆马车晃悠悠的从太师府出发。 姜窈同俞柏妍一车，齐书廷骑马走在前头。 “窈姐姐，今日我们也要玩个够。”俞柏妍很兴奋，不停的掀起帘子往外探去。 姜窈却是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 因为琥珀金只是口口相传，故而百晓楼也不曾知晓是有味道的。不过，上回从齐夫人的话中可以知道，是可以凭借其他方法就能知道，齐书廷有没有戴着的。 经过她几次的验证，是琥珀金是有股独特的味道，一闻便知。 方才她隐约闻到琥珀金的味道，似是柏树汁液，很是独特。不会错的，看来今日定能成。 车平稳的停在了飘香楼门前，伙计瞧见了马上的齐书廷，急忙迎了上去。 “齐二公子早，快请进。” 这齐家二公子，虽说是从未来过飘香楼的，但是以齐二公子的大名，京中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伙计之前有幸见过一回，这会才一眼便认出人来了。 齐书廷却是停住不动，看向身后的马车。 这时候，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了。 先是下来了两个侍女，紧接着，一个俏丽了的小娘子扶着侍女跳下了马车。 “姐姐快下来。” 话音刚落，一张巴掌小脸便漏了出来，微微一笑，却是比这春光更盛。 伙计看得呆了呆，才急忙低下头来。 想来这是齐家的女眷。 飘香楼在京中颇有盛名，也曾来过许多的贵人，但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 伙计经验老到：“想来是齐二公子的女眷吧，小的带您上楼上的厢房吧。” 一行人便随着伙计上楼。 将将坐定，俞柏妍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把店里的招牌菜上五个上来，要最受欢迎的五道。” “晓得了，您稍等，小的先给您上茶。” 乘着伙计去泡茶的功夫，俞柏妍挨着姜窈，小声的问道：“窈姐姐可有特别想吃的，等会再补上。” “谢谢俞妹妹了”姜窈微笑道。 “我上回听说了飘香楼有个招牌菜叫留香，姐姐猜猜是用什么做的？”俞柏妍这会子来了兴致了。 瞧她这故弄玄虚的样子，料想应当是什么特别的材料。 姜窈十分配合，摇了摇头：“猜不到，妹妹就说出来吧 。” “说是用鱼唇做的，取的是唇齿留香的意思。”俞柏妍热忱的分享了她听到的消息。 “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了，有没有大家说的那般好吃。” 姜窈看了眼从进门便一直端坐着的齐书廷：“表哥可曾吃过？” 被突然问到的齐书廷，望了她们一眼才道：“我从未来过这酒楼，自然是没有吃过的。” 听他这话，俞柏妍便奇怪了，那刚伙计怎么就一眼就喊出表哥了！ “那伙计是怎么认识表哥的？”俞柏妍直接问了出来。 齐书廷摇了摇头，“想来这就是店里伙计的厉害吧。” 在这京中的生意人谁不是个人精，像飘香楼这种开得热火的，店里伙计的眼神自然十分毒辣。 正说着，伙计一手提着茶水，一手端着一盘点心敲门进来了。 “齐少爷，小的先给您上一盘子特色点心，垫垫肚子。” 精巧的点心好在盘中，嫩绿的色泽，因着白色的盘子衬托，看起来很是可口。 “好吃，窈姐姐你也尝尝。”俞柏妍咬了一口，鼓囊着嘴赞道。 姜窈捏着筷子，抬手夹了一块，却是落到了齐书廷的碗中。 莫名的躁动感又来了，齐书廷定定的和姜窈四目相望。 眉头蹙着，蒋表妹这是...... “你们在做什么？”忙着吃点心的俞柏妍，发觉气氛突然安静起来了。 姜窈垂下头，错开齐书廷的视线，“先给表哥尝尝，毕竟，今日是借了表哥的光。” 竟是这缘由，齐书廷深深的看了姜窈一眼，想要看到些什么，却是只能看到都上晃荡的步摇。 “窈姐姐说得对，多谢表哥啦，表哥多吃些。”俞柏妍赞同。说罢，也顺手夹了一块给齐书廷。 齐书廷看着面前两块放得端端正在的糕点，实在是不好下筷，他是真的不喜甜食。 第27章 计划之逛吃逛吃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了五道菜，看卖相确实是不错，各种饭菜香味引得人口齿生津。 俞柏妍握着筷子，眼睛咕噜咕噜的转来转去，显然在犹豫从哪道菜先开始下手。 “就先尝这道留香吧。”姜窈适时给出建议。 留香果真就是鱼嘴唇，方才问了，伙计说用的是湖里特产的鱼。此鱼唇厚头小，味道很是鲜美。 三人便一齐从鱼唇这道菜开始，此菜只吃嘴唇部分，脆糯中又带着鱼的鲜美，这菜确实新颖味道也不赖。 “哎呀，果真是不错。” 俞柏妍由衷赞道。 “是不是？”俞柏妍看他二人，确认是否同自己口味一样。 “是！还是多亏了妹妹会点菜。”姜窈笑着回道。 齐书廷本也是抱着勉强尝尝的心态，他一向就不爱尝些稀奇古怪的菜品。谁知，入口后着实惊喜了一下。 有鱼的味道，口感是偏脆的，但又带着些软糯，很是新鲜。 这道用完，又一一尝了其他的菜。 剩下的几道菜也是新意中又不失味道，确是当得起之前在京中的名号。 三人吃得餍足，喝了两盏茶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走之前，俞柏妍还很是贴心的捎带了几盒点心回去，说是要给齐夫人尝尝。 因着吃饱了，俞柏妍便建议说要走走消食。两个小娘子一合计，便又去逛布料了。 马车载着二人往西大街去。 当街边开始逐渐热闹的时候，便到了目的地。 马车停在了布匹店面前，这一条街挨着中心街，叫西大街。开起来的都是做布匹，成衣的店面，更是有着京中有名的首饰铺子。 两人利落的下了马车，俞柏妍挽着姜窈就开始逛了起来。 俞柏妍是寻思着马上就要上巳节了，她得买些布料裁新衣服的，于是拉着姜窈便往最大的布料店里钻。 走在后头的齐书廷也只能无奈叹口气，摇摇头跟上。 “俞妹妹，这般巧。”清脆的声音叫住了她们。 俞柏妍同姜窈寻声望去。 确实是够巧的，正进门的她们碰到了准备出来的陈盼瑛。 姜窈记得这位陈小娘子，她记性一向不错，更别说这陈小姐性子着实很是分明。 “好巧。”俞柏妍随口回陈盼瑛。 “陈姐姐可以是要走了？” 陈盼瑛笑着点头道：“都选好了，已经都拿上车了。”说罢，眼角打量了一下姜窈，“蒋小姐也是来挑料子的？” “只是看看而已。” 陈盼瑛也就是看到人，随口问一句而已。 轻轻呲了一声，便向俞柏妍道：“那我先回了，妹妹慢慢挑。” 双方相互致意，她便携着一众丫鬟侍女离开了。 “窈姐姐，别理她！” “我们去瞧料子去，看她那劲。” 姜窈并未觉着有什么，笑了笑，随着俞柏妍上楼了。 这边陈盼瑛刚走出来，一抬头，就瞧见了前方颀长的身影。 “齐二公子。” 陈盼瑛红着脸，却还是得体的朝齐书廷见礼，哪还有一分方才的倨傲。 齐书廷刚就是听到有其他小娘子的声音，这才等在这的。 “陈姑娘。”齐书廷微微的拉开些距离。 陈盼瑛这时候却暗自后悔了，刚怎么不多逛一会，难得能在外头遇到齐二郎。 齐二郎应当是陪俞柏妍出门的，这般机会竟让自己生生浪费了。 “今日旬假，公子可是要去哪？”陈盼瑛想了想，委婉的问了出来。 齐书廷奇怪地忘了她一眼，这陈小姐未免多事了些。 “这不便与小姐说明。” 虽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到齐书廷还是客气地回答了。 这齐二郎，真真是铁板一块！ 但按他这话，今日确实是还有地方要去的。 陈盼瑛紧了紧秀帕，计上心头，你齐二郎不说，那就去问其他人。 想到这便，也不再多做停留。 “这样的话，那齐公子慢慢逛。”陈盼瑛笑意盈盈地服了服身，便径直走了。 齐书廷思虑了一番，最后还是进了布店。 按着伙计的指引，他直接就上了二楼。 “表哥在外面聊些什么呢！”俞柏妍看到齐书廷，调侃道。 “今日你还要不要继续玩了！”齐书廷看了眼明显是故意的俞柏妍，淡淡的回道。 “哎呀，作为长辈，您还威胁起我了。”俞柏妍嘟着嘴不满道。 “亏我刚才还特问了她是不是要回了，要不然这会定是要重新回来的，借机和我们一道。” 说完，也不继续搭理齐书廷，便转身拉着姜窈去试料子了。 隐约还听到俞柏妍嘟囔道：“窈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表哥人虽死板，可耐不住皮相长得好。小娘子们可不管性子如何，所以可受欢迎了。” 姜窈笑着回了句，但终归有着些距离，也不知道回的是什么。 齐书廷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着两人。 等三人从店里出来，都快过一个时辰了。 齐书廷看着芯兰手中抱着的三匹料子，顺手接了过来。 看了看手中的料子，果然都是些小娘子们用的鲜嫩的颜色。 把料子放回车里之后，俞柏妍又拉着姜窈逛了首饰铺，成衣铺子。 一条街逛遍了，试了这家试那家，最后更是买了一堆，马车里都堆成了一个小堆。 一路瞧过来，好似都是俞柏妍买的。 齐书廷不由得问姜窈：“蒋表妹没有买些？” 听到他这样问，姜窈心中颇为满意，看来她这些日子磨着齐书廷倒是没白费功夫，如今都会主动开口问自己了。 “我有了。” 姜窈眼睛眨了眨，回他道。 齐书廷不由得侧目看了她一眼，蒋家表妹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发觉齐书廷在看她，姜窈还大方回给他一个微笑。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 西大街离西市比较近，姜窈建议中午就去西市逛逛。 西市多为外地客商，各地美食汇聚。上回俞柏妍逛了一回，都还未成过瘾。 姜窈话音刚落，她便点头赞同道：“好，那我们就去西市。” 话毕，怕齐书廷不答应，同他说道:“表哥，西市好多好吃好玩的，上回我都还未逛过瘾呢。” 齐书廷从未来过西市，一是除了去书院，本就甚少出门，二是觉着西市也没有他平日里需要的东西。 姜窈、俞柏妍齐齐看向他，等着答复。 “走吧。”齐书廷率先上马，走在了前头。 第28章 市井的热闹齐公子承受不来 西市依旧是攘攘熙熙，人声鼎沸。 路上粗布麻衣的平民，和珠光宝气的商人屡见不鲜，更有不少服饰不同的男女穿梭其中。 齐书廷瞧着鱼龙混杂的西市，不由得皱了皱眉。 驱着马，靠近了马车，低声问道：“果真要来这西市？近日西南那边似乎不太平，要不换个地方。” “表哥多虑了，我们前几日才来过，这西市只是瞧着人杂而已，自是比不得表哥常去的东市那般。” 不管如何，为了避免出现差错，姜窈定是要将人领着走一趟才行。 刚才小川传来消息，张顺已经到百晓楼了。 蒋表妹似乎生气了。 齐书廷想了想，难得两个表妹出门，自己多留意着些，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便也不再多言，由她们去了。 车轱辘停在了百晓楼旁边，齐书廷也跟着下马了。 姜窈同俞柏妍下了车，就领着他往前慢慢步行。 “人多，表哥我们从这里慢慢走吧。” 两人轻车熟路，手挽手沿着街道往前走。 路过百晓楼的时候，姜窈停了下来。 “表妹怎么了？”跟在后头的齐书廷低声问了句。 姜窈只是蹙着眉，摇了摇头。 “窈姐姐可是不舒服。”俞柏妍看到姜窈这样子，关切问道。 就这般僵持了一会，姜窈打眼瞧见窗口飘过的酒葫芦。 这才开口：“没什么，刚才腿抽痛了一下，这会缓过来了。” 齐书廷算了算姜窈的年纪，正是抽条的时候，的确是有人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也就没有怀疑姜窈，还叮嘱道：“没事就好，长个的时候有人会这样，听说可以多吃些大骨，可以缓解些许。” 听表哥都这样说，俞柏妍就放下心来。 还很是好奇，偷偷问姜窈：“抽抽了是什么感觉，是很难受么？” “就是有些疼。” “呀，幸好我不会。不过表哥说补补就好了，姐姐放心。” 两人便一路开始说起食补的问题，直到不知哪里飘过的一阵香气，吸引了俞柏妍的注意。 焦香中伴随着葱香味，不意外地勾起了俞柏妍的馋虫。 “好香啊，姐姐我想尝尝。”俞柏妍撒娇道。 今日事成一半了，姜窈心情倒是很好。 “走，那我们去找找看，是哪里传出来的。” 几人循着香味，一路找去。 穿过街道，拐了个弯，这才看到散发出香味的小店。 店里已经坐了许多人，看着这架势，味道理应是不错。 眼看着，就单单是白面伴着葱。 只有一个妇人煎着饼子，饼子不大，两面烙的金灿灿的，但看着也就普通的面皮子。 俞柏妍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立刻掏出了铜板换了三个饼。 三个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姜窈同齐书廷拿着饼没动，俞柏妍倒是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呲~” 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口感是酥脆的。 “味道不错，你们也趁热尝尝看！” 姜窈本是不饿的，但每次看俞柏妍吃东西，平白的总会忍不住想跟着也试试。 于是也就着手，低头也咬了一口。 入口焦香，香葱的味道中夹杂着某种香料的味道，还不错。 “确实是不赖。”姜窈点头肯定了俞柏妍。 而一旁的齐书廷呢，人依旧是一派风流模样，但手中却拿着个饼，这般大的差别，显得有几分滑稽。 齐书廷面对着姜窈探寻的眼神：“还未觉得饿。” 最后还补充了句：“蒋表妹不够的话，可以吃我这份。” 俞柏妍听了齐书廷这番话，忍不住打趣起来：“表哥怎能说一个小娘子不够吃呢！” 虽说都知道阿俞这是故意曲解的，但怕蒋表妹多心，齐书廷还是板着脸训一句：“阿俞莫要胡说！” 说完抬手，也咬了一口，本是为了掩饰失态，但入口之后，发觉口感颇为微妙，脆口又带着点麻。 “店家，这面里可是掺了西南的香料？”齐书廷同店家求证。 西南的香料？姜窈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哟，这位公子可真厉害，平常人也最多是吃出了不同，难得公子还知道产自哪里。” 妇人右手给饼翻着面，左手指着盆里还未下锅的面团：“是和在面里的，遇油则更加香麻。” 俞柏妍顺着妇人的话，凑近了些，仔细看了又看，面团中的确是混着褐色的沫沫，想来就是这东西了。 “店家是来自西南的？”俞柏妍好奇的问道。 妇人看着这漂亮的小娘子，爽朗地笑着摇头：“祖籍西北的，因家母亲是来自西南，打小便吃着这味道，如今来京中谋生，便配进西北传统的面食里。不曾想，大伙都觉着味道不错。” 俞柏妍听了很是赞同赞道：“确实是不错，我们便是问着味道寻来的。” 妇人的手艺得到认可，热情的又送了他们三个饼。 齐书廷和俞柏妍急忙婉拒，齐书廷是本就不饿，俞柏妍却是还想尝尝其他的吃食，最后就只剩姜窈了。 众人都看向她。 这善意还真是无法拒绝！ 姜窈伸出手，还是接了过来。 一行人离开饼店之后，顺着人流慢慢逛。 俞柏妍兴奋的瞧瞧这，看看那，便只剩姜窈同齐书廷坠在后头。 看着小口吃着面饼的姜窈，齐书廷觉着蒋表妹很有意思。刚刚她明明是不想吃了，最后却还是接过了饼，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 “蒋表妹可要水？”低沉的声音即使在这嘈杂的街市上，依旧是清晰无比。 姜窈刚吃完最后一口，齐书廷便体贴的问道。 看到她点了头，齐书廷这才叫住了在前头的俞柏妍。 “累了，找个茶楼坐坐。” 累了？俞柏妍有些疑惑。 “表哥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就要准备春闱了，表哥可得注意身子，万一考试撑不住可怎么办！”俞柏妍虽是贪玩，但却是知道轻重的。 齐书廷笑道：“没事，只是有些渴了。” “休息一会，等会还有兴致可以接着逛。” 虽是春日，但正午的阳光依旧晒得人微微发热。 既然齐书廷提议，俞柏妍自然是同意的。 三人便就近选了个茶楼。 第29章 出发逛夜市 因带着两个小娘子，齐书廷便同小二寻了二楼的位置。二楼的客人三三两两，倒也不多，于是三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俞柏妍靠着窗，新奇的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姜窈握着茶杯，专注的喝着自己手中的茶。 “窈姐姐，你快看那人！” “嗯？”说着，人也靠到了窗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姐姐快看那个小娘子，就是那个。”生怕姜窈看不到，撑着身子探出窗外。 姜窈总算是瞧见俞柏妍指的是什么，轻声解释道：“那是西南那边的风俗，每两岁便要在手上多戴一个镯子。” “这般神奇，那不是数数就知晓今年是什么年纪了么！” 看她这么好奇，姜窈继续道：“就这还好，还有些偏远的人，会在面上刺上字或是图案。” “啊？这不是前朝的刑罚么？”俞柏妍疑惑道。 黥刑，前朝开国皇帝发布的一道刑罚，便是在犯人面上刺字，犯不同的罪便刺不同的字。直到本朝太祖立国，方才废除。但算来，也不过才过了二十多年而已。 “大概就是因为黥刑的缘故，很少能在他们居住以外的地方看到他们。”姜窈轻声回道。 俞柏妍点头：“的确是很容易被其他人误解的。” “窈姐姐，还有其他的更有意思的么？”俞柏妍倒是来了兴致。 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未出过上京。小的时候不方便，等她长大了，娘每次去见父亲的时候，她也只能留在京中，守着将军府。 “其他的只是与中土风俗不同而已，并无什么特别的。” 姜窈想来想：“倒是黔南有个地方，他们那的男子要想获得女子的青睐，就得在心仪的姑娘家门口唱上三天的歌。” “那要是心仪的姑娘一样呢？”俞柏妍满眼期待，等着姜窈继续。 姜窈笑了笑道：“自然是看女子的心意如何了。” “蒋表妹是从哪里得知的？”冷不丁的，一旁的齐书廷问道。 从刚才，齐书廷便觉得蒋表妹同以往他以为的不一样，人文风物颇熟识，这可不像读书不多的样子。 姜窈回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齐书廷认真的等着姜窈的回答。 姜窈侧过头看向远方，似乎是在回忆，“少时家中长辈远在外行商，年节时归家，我便爱同姐妹们围着，要听故事。” 俞柏妍点点头，她是知晓窈姐姐来京中便是投奔经商的舅舅的，想来姐姐家中也是行商的。 “我那有本各地风物志，蒋表妹需要的话可以去拿。”齐书廷道。 姜窈欣喜：“多谢齐表哥。” 看他这态度，看来是被糊弄过去了，她刚既然会说起，自然是不担心会被问到。 几人休息过后，又逛了一个多时辰的西市，这才绕回来，重新坐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的往前行驶，一贯到了午间就要休息的俞柏妍，这会已经撑不住，沉沉的睡过去了。 俞柏妍已经睡着，侍女芯兰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车厢晃悠，姜窈平稳的坐着，双眼微闭，瞧着也是一副睡着的模样。 “姑娘，已经确认过了。”小川靠近稍许，轻声说道。 姜窈依旧坐在那，没有其他动作，但是小川知道，姑娘已经知道了，自己便重新坐好。 “蒋表妹怎么不休息？”齐书廷回头，刚好看见掀帘子的姜窈。 姜窈摇摇头，重新退回了车内。 照着这速度，到达城隍庙大致是申时，如今初春，酉时天便开始暗了，时间刚刚好。 城隍庙格外多的人，离城隍庙还有些许距离时，马车就停了下来。 “俞妹妹，到了。”姜窈等了会功夫，俞柏妍还是未有一丝要醒过来的意思，这才出声提醒。 见她还是将醒未醒的样子，便留下了芯兰照看，姜窈先行下车。 齐书廷知晓俞柏妍是睡了一路，所以到了也并未出声。 姜窈一下车，便瞧见了伫立在一旁的齐书廷。 他正仔细的摆弄马鞍，一人一马，很是惹眼，引得周遭的人不停往这边看。 见她一个人下车，齐书廷将手中的绳子递给马夫，走了过来。 “阿俞可是还没有醒来？”说罢，看了一眼姜窈，眉目清明，看来这一路都没有休息。 姜窈想到车上俞柏妍的迷瞪样，确实是还未醒来。 “许是是今日太累了。” 听她这样说，齐书廷不由得望向她，打量了一阵，这才问道：“蒋表妹不困？” 蒋表妹身子单薄，拢在这一身罗裙中，仿佛风都能吹折了她。更是比不得阿俞的圆润，阿俞都这般困了，怕不是因为有顾虑，这才硬撑着吧。 “表妹累了便休息，不用过于拘泥。”齐书廷轻声说了句。 他这话，姜窈却是知道他误会了，不过也没多说，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多亏了表哥，才能出门，耽误表哥功课了。” 姜窈看了看天色，天已经暗了下来，圆盘一般的月亮已经开始显现。 集会定在十五，是有几分道理的。十五这日，月明如昼。 四周的灯火开始亮了起来，隐隐绰绰。姜窈素白的脸也朦了起来，齐书廷觉着那颗眼下痣却愈发醒目。 不由得放缓了声音：“无妨，功课也不在于这一时半刻的。表妹们也是难得出门这般玩，开心了便好。” 姜窈猝然一笑：“表哥真好！”，说着，学着俞柏妍扯了扯齐书廷的袖摆，很是认真的扮好一个天真无邪的表妹。 齐书廷觉着这手扯的不止是袖子，更是顺着袖口扯到了心脏，要不怎的震个不停。 耳尖在微微发热，齐书廷不自在的转过头，望向了远处。手轻抚着刚刚被扯的袖口，似是抚平心跳般，理着袖子。 过了好一会，齐书廷才开口道：“书院那边，过完上巳节便不用去了，只自己在家备考便可。” 话毕，看了姜窈一眼，平稳的心跳又开始躁动。 齐书廷闭了闭眼，好似平稳了些，才继续道：“表妹读书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可能到博涛院寻我。” 天色巧妙的隐藏了齐书廷的神色，姜窈疑惑的回望了他一眼。很快便理解他的意思了，这是读书人的客套话而已。 “不用，千字文认全了就差不多了。”姜窈想着今晚过后，应当就不需要再同齐书廷继续打交道了，随口便回绝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淡淡的失落，开始缠绕他的心脏。 齐书廷想自己当初教她的时候，是太过敷衍了。应当多花些时间，一篇篇把她那本诗经教一遍，也不枉费她这般努力。 第30章 城隍庙 两厢无言，周遭吆喝叫卖声不断。 两人仿佛与旁的是两个世界，凝固又蒙顿。 直到俞柏妍下车，两人的时光仿佛才又流动了起来。 “你们是在等我么，怎的不提早叫我！”俞柏妍整了整发钗，蹦跶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姜窈抛下齐书廷，迎了上去，主动挽起了俞柏妍道：“叫了一次，眼瞧着妹妹太困了，便让你多休息一会，这样等会儿才有精神。” 俞柏妍杏眼一转，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还是窈姐姐想得周到呀。” 两个小娘子这就又黏在了一处，一道往城隍庙去。 齐书廷坠在后头，只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随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近日黔南有传言，李氏前朝还留有后人，近日父亲更是为了此事多次面圣。京中虽和黔南离得远，治安又一向得力，但小心些总是为好。 城隍庙的集市果真繁华，杂耍的，卖吃食的，各色小手艺的应有尽有，越是靠近城隍庙，就愈热闹。 要不是姜窈挽着俞柏妍走，这一路，指不定要走多久才能到城隍庙。 即便这样，也是用了两盏茶时间才看到了城隍庙的大殿。 上京作为六朝帝都，京中唯一的城隍庙自是寻常庙宇比不得的存在。 据说，这城隍庙在上京成为第一个帝都前，就已经存在了。六朝战火，它却是屹立不倒。 姜窈抬眼望去，暗夜中的城隍庙更是古朴优雅，即便周围如何喧嚣，望着这城隍庙便能感受到它古老的气息。 “表妹可识得路？”齐书廷靠近了问。 “应当没问题，表哥跟上我们便可。”说罢便自觉走在了前头。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人群移动。 穿过了城隍庙的牌坊，很快到了殿前，殿中点着两大排蜡烛，明亮如白昼。 “表哥，这是文殊殿。” “我们那日打听了，求前程来的便是文殊殿。”说着，去捐了两锭银子，领了三炷香在手上。 两锭银子！他这几年虽都不曾上香礼佛，但也不是不识五谷之人，这香油钱可谓是大手笔了。 蒋表妹之前曾说自小不曾读过多少书，想来应当是蒋家旁支，家中又不看中。表妹自己手头应当也不宽裕，今日为了帮自己求前程，竟这般破费。 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姜窈。 “居士？”一旁的庙祝见递出的香久久不接，不由得出声提醒。 齐书廷回神，接过香，朝道士微微致意。 大步跟着姜窈进去，配合的上了三炷香。 虽说他一向推崇天道酬勤，但着实不想白费了表妹的心意。 庙祝瞧着容貌出众的二人，纳闷了，莫不是两人走错了殿，这可不是月老殿。 姜窈费了两锭银子，但想想齐书廷身上的琥珀金，别说两锭银子，就算是两锭金也算不得什么。 上罢香，一旁仿佛已经睡着的庙祝抬眼看了看两人：“两位居士可是要求签？” 两人这回倒是十分默契，同时摆了摆手，同庙祝告辞后，径直出了大殿。 城隍庙外的灯火已经都亮了起来，就只是这么会儿时间，外面似乎比方才更加热闹。 两人并肩而立。 姜窈看着远处的灯火，“表哥要顺道去看一下城隍庙的菩提树么？” “不必。”齐书廷直接拒绝。 话刚出口，齐书廷才回过神。低头看了姜窈一眼，她面色平静，并未因自己直接的拒绝恼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额......，阿俞还没回来，那就去看看吧。”齐书廷稍稍补救了一句。 他这样说，姜窈抬头看了塔一眼。主意变得这般快?自己也就是随口提的而已。 不过算算，俞柏妍去更衣应当没这么快，更何况齐书廷这样貌，在这站着着实惹眼，还不如去走走。 “劳烦蒋表妹带一下路。”齐书廷见姜窈没有动作，怕她恼了自己，赶忙提醒道。 “小川，你在此处等一会儿，俞表妹回来了再和她一道去寻我们。”姜窈交代完小川，这才领着齐书廷往菩提树方向走去。 两人并排着往前走，齐书廷不时的用眼角观察着姜窈，夜风吹过，搅动这姜窈的衣摆。 齐书廷觉着蒋表妹愈瞧着发的单薄，弱柳扶风说的便是蒋表妹这样的吧。 姜窈却是在盘算着等会儿的计划，留下小川不止是为了等俞柏妍，更是要通知一会的行动时间，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完成，之后随便寻个借口便能离开太师府。 这个任务之后也就还有最后一件了。 自由，这对当年的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多会儿，一颗巨大的菩提树映入眼帘，碧翠的新芽交织着黛绿的叶，苍劲又充满生机。 传闻这颗菩提树屹立在这都有千年的时光了，当年有位高人，便是瞧上了这颗菩提，才选了这处建了这城隍庙。 树枝繁盛茂密，枝丫上挂满了百姓的各种心愿，新旧红绸，随着夜风晃悠。 菩提树下，准备投掷红绸的妇人在瞄着角度，一旁的桌子上，捏着笔斟酌的小娘子，握着红绸闭眼许愿的少女，在这夜色中格外鲜活。 “蒋表妹要去许一个么？”齐书廷眼瞧着这蓬勃的菩提树，心念一动问道。 姜窈摇了摇头，这颗菩提便是京中流传求姻缘的，姻缘二字本就与她这种人无关。 “不是很灵验？”齐书廷想着如她这个年岁的小娘子，大都都是爱求姻缘的，故而提醒一下。 姜窈抬头看向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映出的自己。 念头一闪，王家小姐！原来是这样。 这齐书廷是想求自己与王家小姐的姻缘吧，碍着自己是个男子，这才开口问了自己。 “表哥是想要求一个么，毕竟姑姑可是着急得很了。”姜窈觉着自己马上要拿走他的琥珀金了，本着原则，可以帮他这一次。 “嗯？”齐书廷满脸疑问的看向姜窈。 “我知晓的。”姜窈很是认真的回应他。 “？” 齐书廷一头雾水，但直觉告诉他要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现下学业为重。”齐书廷十分郑重的回答姜窈。 姜窈听着他这般认真的语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世人有先成家后立业的，自然也有先立业再成家了。 “表哥中意怎样的姑娘？”许是太过安静了，姜窈开口问道。 齐书廷沉默不言，心跳声却不受控的越来越大。 母亲当时问起婚事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说的？只要孝敬父母，温柔贤良便可。如今蒋表妹这般问，同样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等了片刻，还是没听到齐书廷开口。 姜窈今日不知怎么就是来了兴致：“表哥可是喜欢温柔又有学识的。” 面对姜窈灼灼的目光，齐书廷避开了，只虚虚的点了个头。 姜窈瞧出了他与往日有些不同，不再同平日那般，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看样子，想来是自己猜对了。 第31章 逛集市 二月天，夜色微凉。 远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欢呼、喝彩声夹杂在风中传到了城隍庙中。 “表哥，外头这是怎么了？” 姜窈算了算时间，俞柏妍应当就要回来了，等会得让齐书廷跟着去逛一圈，可别同今早那般，光待在一边等着她们。 齐书廷顺着声音的方向，观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许是集会上有什么热闹吧。” 低头看了姜窈一眼，看她还在眺望着外面的方向，看起来十分想去瞧瞧的样子。 “等阿俞回来了，就同你去看看，想来阿俞也会想要去。” 齐书廷侧过脸，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眼中盛着灯火，如同熠熠的宝石般，让人挪不开眼。 果然没猜错，蒋表妹是想去的。 齐书廷不由得弯起了嘴角，一种颇为微妙的心情跃然于心。 气氛平静又融洽，两人并肩而立，不时吹过的夜风，卷起两人的衣袍交织缠绕。 俞柏妍远远便瞧见了两人，实在是两人样貌皆是不凡，惹眼得很。更别说表哥这样貌，原就颇受京中小娘子追捧，如今有同窈姐姐在一处，更是引得路人好奇不已。 俞柏妍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就是可惜了窈姐姐不是真的表姐，要不然京中最出挑的公子小姐，可全都是他们家的了。 “窈姐姐~，走了！”俞柏妍还未走近，倒是先出声了。也不怪她着急，外面的热闹她也听见了，如今可不就是等不及要去瞧一下了。 俞柏妍这模样，惹得姜窈同齐书廷相视一笑，她这小心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依着她，大步往外头的集市走去。 这集市果然比起刚才，人更加多起来了。 摊主热情的招呼声和行人交谈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没成想，这集市的东西都这般丰富，有卖着各种样式灯笼的，钗子头花的，胭脂水粉，各种吃食的应有尽有。更有甚者，还能瞧见有支着摊子售卖书本的。 几人随意的走，很快，俞柏妍便被一家灯笼铺子吸引住了。这家的灯笼似乎格外精致些，瞧着也更为生动。 “大爷，你这个兔子灯笼怎么卖的？”俞柏妍看了一圈，十分满意这个兔灯笼。 大爷瞧着是个年轻活泼的小娘子，便也笑着道：“姑娘，这个灯笼五十文。” 俞柏妍愣了会，一时接不上话。 大爷生怕被误会，赶忙解释道：“小姑娘，别看我的灯笼比别处贵，但我这是祖传的手艺，用料也是十分讲究的，这还是元宵剩下的灯笼，才是这个价格，平日我也是不会扎这般手艺的灯笼出来的。” 俞柏妍笑着摆了摆手：“大爷误会了，我是在想我还有没有五十文，今日似乎没带这般多的钱。” “不是什么事，姑娘实在不够银钱，可以在这看看灯笼，不买也行的。”大爷很是爽快的笑着道。 “店家。” 大爷看了看掏钱的清俊公子，乐呵呵的接过：“谢谢这位公子了。” 正在数银钱的俞柏妍见状，便直接把荷包交回给了芯兰，笑眯眯的同齐书廷道谢：“谢谢表哥了，虽然我只是没有零钱了而已。” 齐书廷瞧着俞柏妍这龇牙傻乐的模样，摇了摇头。 今天同她们俩出门，本就是多备了银子的，只是这会儿才用上。 他想到今早，阿俞豪气地说：“今日我来买单！” 阿俞确实是都自己买自己花，自己完全插不上手。 不过俞府和齐家加起来也就阿俞一个女孩子，本就是娇养的女儿，阿俞是真的实打实的阔绰。 俞柏妍手提着兔子灯，还不肯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灯的，很是新奇。 齐书廷看了眼姜窈，“蒋表妹可以有喜欢的灯？” 他从方才便注意到姜窈了，今日蒋表妹似乎什么都没有买。 姜窈摇了摇头：“灯很好，只是我不爱提这些小玩意而已。” 从刚才，大爷就注意到了齐书廷和姜窈。 如今听她这般说，不由得出声道：“姑娘不喜欢灯的话，可要去我家老太婆的首饰摊子上瞧瞧。不是我夸大，虽然比不得贵人们用的金贵，但手艺却是不错的。” 说罢指了指灯笼摊子对面的小摊子。 两人顺着指的方向看去，是个面目和善的妇人，摊子上大多都是些簪子发钗，远远瞧着确实是有几分精巧。 “表妹可要去瞧瞧？” 姜窈依旧摇头，按照自己的话，平日里没有什么机会能用得上这些东西，何必浪费了。 见她拒绝了自己的提议，齐书廷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齐书廷又回头仔细看了看，只是有些可惜了。 几人在灯笼摊子停留了好一会，然后才继续逛。 俞柏妍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休息够了，这会子很是兴奋。见到新奇的，都要去摸摸看看，姜窈同齐书廷在后头跟着，就干看着她瞧这瞧那地，忙个不停。 齐书廷这一路，总是不时的偷着打量姜窈。 “表哥一直在看我，可是有什么事？” 他每次望向她，又都会皱起眉头，莫不是自己有何不妥？ 姜窈憋了许久，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齐书廷，突然被问到，心跳又开始不受控了。 头脑在飞快的转动，需要寻到个合适的理由。 又却实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不自觉便这样做了。 姜窈站定，看着齐书廷，等着他。 “表哥！？” 集市喧嚣，但是齐书廷自己仿佛就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没什么，只是觉着表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齐书廷垂眸，平静的道。 蒋表妹今日不止心情很好，整个人都同在府中见到的不一样。 姜窈看了一眼齐书廷腰间的香囊，想到今晚可能就成了，心情自然是很好的。 想着这，姜窈不由得笑了笑：“走吧表哥，一会别跟不上俞妹妹了。” 话毕，也不管齐书廷，自己快步往前，很快跟上了前头的俞柏妍。 齐书廷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挽着手的两人。 阿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蒋表妹伸出手指，戳了她一记。 第32章 杂耍 逛了一小会儿，忽的，不远处又传来了络绎不绝的喝彩声。 俞柏妍同姜窈对看了一眼，瞧这响动，想来方才便是这里传出来的。 听着这声响，俞柏妍这就来兴致了。 “窈姐姐，我们去看看。” 说着，俞柏妍便拉着姜窈往前串去，瞧着似乎一刻也等不得了，两个随行侍女也只得提裙跟上。 只留得齐书廷一个人在后面慢悠悠的走。 “表哥快跟上啊！”前头的姜窈发现他还没跟上，连忙回头的叮嘱了一声。 看着少女莹白的面庞，齐书廷的脚步便不自觉的加快了些许。 一行人循着喝彩声，一探究竟。 不多时，便看到围了一圈的人，鼓掌喝彩的更是络绎不绝，想来就是这了。 小川很是机灵，寻到个人少的位置。 原来是个杂耍的班子。 这会儿，正表演的胸口碎大石。 只见凳子上躺着个人，面色平静，另两个人抬着块大石板子，约摸着有三寸厚，两个人抬着都颇为吃力的样子。 石板子小心的放在大汉的胸口上，周遭都安静了下来，都仿佛那石板是压在了自己的胸上，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下来。 准备就绪，一个彪形大汉拎着这个大铁锤走了出来，这身形瞧着就很有压迫感。 大汉放下铁锤，把它立在了地上，双手抱拳，朝周围拱了拱礼。 大家都知道，很快就到了重头戏了。 众人视线跟着大汉的动作，来回转移，一刻都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紧要的地方。 只见那大汉扎起了马步，双手握住了铁锤，定了定，两手把铁锤提了起来。 众人都跟着动作深深吸了口气，满眼期待地等着铁锤落下。 但并没有如大家所想，锤子举起，又轻轻落在一旁。 围观的百姓随着动作，这才敢重新呼吸。 正当大家放松的时刻。 “呵！” 那大汉喝了一声，便高高抡起了锤子。 “嘣~” 只见胸口的石头应声而裂，很快便碎成了几块。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众人震住了，大伙都呆住了，此刻竟然都无一人出声。 直到躺着的人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同大家致意时，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 掌声，喝彩声蓦然响起。 刚才被拿捏的心忽的一松，让围观的人群更加兴奋。大家鼓着掌，呼和个不停，赞叹、讨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热闹的人群中，齐书廷同姜窈两人依旧同刚才一般，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表妹可是不喜欢？” 齐书廷平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被吓到了。” 如果没她没看错的话，这两人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同一般的杂耍不一样。一招一式，都非常利落。 人群吵杂，要说话只能靠近些。 姜窈珠钗上晃动的流苏，不时的擦过齐书廷的下颌，微微腊梅香味在鼻尖萦绕浮动，不由得让他分了神。 “表哥喜欢么！？”姜窈侧过头看向他，棱角分明的脸直接撞进了眼里。 一双瑞凤眼配着剑眉，平日里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外甥肖舅，仔细看却颇有几分锐利。 不过，不得不说这齐家二公子这皮相，确实是生得不错。 两人四目相对。 “喜欢。” 齐书廷喃喃说道，确实是喜欢，自己从未这般喜欢看过杂耍。 “窈姐姐，他们好厉害！”这会儿已经平复了俞柏妍欢喜的同姜窈道。 “那人看着也就是一般健壮，怎么能承能住这么厚的石板的？”俞柏妍边说边比划着。 “想来是打小就练习，或是有技巧的吧。”姜窈含笑道。 “俞妹妹可是喜欢？”同样的话，姜窈又问了一遍俞柏妍。 “好厉害！”俞柏妍拍着手赞道，她刚可是还给了一小锭银子呢。 “窈姐姐，你猜他们等会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演，早知道应该早些过来的，方才我听旁边的人说，刚他们还演了下火海。” 俞柏妍回忆了一会，才继续道：“说是赤脚走过一片火堆，都毫发未伤的。” “表哥可有其他事？要不那我们就再看一会儿？” 见她兴趣正浓，姜窈建议道。 “无事。” “太好了！多谢表哥！”俞柏妍十分有眼色的直接道谢，然后乐淘淘的回头继续看热闹去了。 “锵锵锵~” 铜锣声响起，很快，大家的目光便集中到中央的空地上。 锣声停下，大汉把手中的铜锣收了起来，朝大家拱了拱手道：“承蒙大家的关照，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今晚最后一个表演，是最刺激最好看的！” 话毕，顿了顿，环顾了一周，才继续道：“好的，大家接下来请不要眨眼，认真看！” 说完，便退了下去。 抱柴的，抗锅的，拎着不知名工具的，都有序的摆了上来。 围观的百晓开始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着接下来是要做什么表演。 “哎，你们说是要表演什么呢？”一个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瞧着前头表演了下火海，莫不是还要表演上刀山？” “哈哈哈，有道理！！” 气氛拉满了，所有人都齐齐望着中样空地上，试图瞧出个一二。 “表哥，他们是要做什么？”俞柏妍也好奇得很，便直接问起了齐书廷。 “那可能是同其他人说的，是上刀山吧。”齐书廷起了逗逗俞柏妍心思，但面上看来依旧是认真的模样。 “果真？” 俞柏妍不太相信，看看空地上摆弄的人，又回头看看齐书廷。 她怎么觉着不是呢？上刀山，别的不说，怎么的也得有刀啊，这会子还没见到半分刀剑的影子呢。 瞧着俞柏妍困惑的模样，齐书廷忍不得轻声笑了起来。 笑意带动了胸腔的起伏，引得站在他身前的姜窈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之前齐书廷总是一副淡漠冷静的模样，姜窈寻思，还真看不出他还会逗弄起了自己的表妹。 这会儿，俞柏妍反应过来了。 果然，自己表哥这样说就是逗她玩的，便也装着恼了起来：“表哥也忒坏心了，出门玩还来逗我。哼！”说罢，鼓着腮帮子一副不想搭理了的样子。 齐书廷笑意未减，却也如实回道：“想来应当是铁树银花吧。” 第33章 铁树银花 铁树银花，顾名思义，便是得用到铁才行。 难怪，刚才扛上了些锅炉炭火。 现在再看去，果然已经起升了火，锅中开始熬煮着的，想来便是铁一类的东西。 一旁刚才一直空的架子上，如今已经开始铺起柳枝。 “铁树银花便是要击打铁水，让它变成铁花扬起来。”齐书廷看着场中的动作，解释道。 场中，几个壮汉在有序的烧着铁水，旺盛的火苗串得高高的，围了一圈的百姓个个新奇的看着场中人的动作，倒是谁也不舍得先行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应当是已经准备就绪了，场中的人有些已经退了下去。 方才那大汉，手中又提着个铜锣，大步走到场中央。 “锵锵锵~” 锣声又响起，待铜锣的嗡嗡的震动声完全停下来后，那大汉才大声开口：“接下来给大家来个火树银花怎么样！？大家要不要看？” “要~”众人扯着嗓子大声回道。 “大家还不够热情，我的兄弟们没有激情啊，要不要看！”大汉又敲了一记说道。 “要！”围观的百姓开始兴奋起来，双手扩在嘴边，最大声喊道。 气氛已被烘托起来，场中的人也开始动了起来。 几个大汉身穿短打，手拿两根大木棍，出现在场中央。 炉中的铁已经熔成了红色，只见几个大汉依次走到炉旁边，快速用木棍舀起铁水，跑至树棚下，然后奋力击打盛着铁水的木棍。 刹那间，飞溅出的铁花化作满天的流星，热烈而灿烂。 一个接一个的盛放在夜空中，美得惊心动魄。 “哇~”惊叹声络绎不绝，不止这处，满集市的人都停了下来，享受这场难得的表演。 “窈姐姐，真的好漂亮啊！”俞柏妍扯着姜窈的袖子，不住的叹道。 姜窈看着这满天的花火，这便是世间的繁华，人间的烟火。 但是此刻的热闹，愈发显得自己与旁的人格格不入。 越看心里却是越平静，盛放的花火下，突然觉着无趣起来。 “表妹怎么了？” 依旧是平和的声音把她从旋涡中扯回了现实。 齐书廷专注的看着姜窈，他方才便觉着蒋表妹似乎有些不对劲，就同在博涛院下起雨的那日。 姜窈回过神，见齐书廷还在等着她回答。 “没有。”望着空中四散的花火，姜窈轻声说道。 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情绪怎的这般容易被波动。 齐书廷跟随着看向天空，他知道表妹只是不想说而已。 不过，想想蒋表妹也就是个小娘子，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表妹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寻我的。”齐书廷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声。 姜窈已经定定的望着天空，也不知是有没有听到。 不多会儿，花火开始散去，一切归为平静。 杂耍的人开始清点物品，收拾东西，围观的人群也开始慢慢散开来。 “走吧，天色晚了，该回府了。”齐书廷看了看天色，直接做出决定。 意犹未尽的俞柏妍还想继续逛逛的，但想到看杂耍确实耽搁了太久时间，便也只能同意。 默默地坠在后头跟着往马车方向走，眼睛还停不下的到处瞧。 姜窈安静的跟在齐书廷身后，低垂着头，慢慢走着。 这会儿，姜窈心情倒是不错，没看错的话齐书廷腰间的香囊已经不见了。 回到刚才，在最后一勺铁水洒向天空的时候，她余光是瞧见了张顺了。 结束时她低头瞟了一眼，齐书廷空荡荡的腰间，预示着已经得手，总算没有白费了这一日的时间。 既然已经得手，那再过个两三日便可离开齐府。 接这个委托的时候，可没想到这般简单，就这样便办成了！ “齐家公子，这般巧啊！”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过来。 “陈家小姐。”齐书廷看着走过来的陈盼瑛点了点头道。 陈盼瑛满脸笑意：“看来我们是很有缘啊，今日能碰到两回呢。” 说着，偷眼看来一眼齐书廷。见他并未反驳自己，便大着胆子，靠近了些许，想邀他一同逛逛。 谁知，齐书廷直接推后了一步，正色道：“陈姑娘可是有事？” 看他这般疏离的样子，陈盼瑛暗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就不信了，他能一直这般冷淡，于是重新开口：“我今晚是一个人，能否和齐公子一道呢？” “不行，表哥和我们一起的，不是一个人。”在后头看了一会的俞柏妍，终于忍不得出口。 陈盼瑛这才发现俞柏妍也在，不止她，连蒋家的表小姐也在。 面色不由得僵了僵，随即很快又堆起了笑意：“那正好，我们难得和可以和俞妹妹一道。” 听陈盼瑛这样说，俞柏妍就直接乐了，笑眯眯的道：“陈家姐姐，实在是不巧，我们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陈盼瑛却是不信，径直看向齐书廷，求证道：“齐二公子可是真的要回府了？” 看着齐书廷点了点头，这结果，让准备了许久的陈盼瑛倒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今早那遭确实是偶遇，不过，离开的时候留个心眼，派人去探了探齐府的马夫。 所以这会儿她才会出现在这集市里。 就不应该派人来看到齐府的车马后，自己才过来。如今可好，人都要回去了。 下次可不能让齐二郎给跑了！陈盼瑛暗道。 郁闷归郁闷，陈盼瑛还是维持着名门淑女该有的风范：“那就先告辞了，俞妹妹回府路上小心。” 话是对着俞柏妍说，眼睛确是看向齐书廷。 朝着齐书廷微微笑了笑，便离开了。 “哼！”俞柏妍将了陈盼瑛一军，也不管她态度如何，又扯这芯兰继续研究着手中的兔子灯。 姜窈在一旁看热闹的同时，不得不佩服这京中高门中小姐们，情绪拿捏得道，碰壁了也不卑不亢。 她倒是希望李家小姐能一道走，起码这样齐书廷不会发现得这般快。 “走了，表妹在想什么？”齐书廷刚走两步，发现后头的姜窈还站着不动，于是停了下来。 “没有，就是有些累了。”说着姜窈提步跟了上去，不动声色的离齐书廷远些，追上前头的俞柏妍。 第34章 发簪 齐书廷跟在后头，看着前方脚步轻快的姜窈，满心疑问。 瞧她这样子是累了？ 果然，小娘子的说法就是做不得数的。 热闹渐渐从身后褪去，又回到了来时的地方。 “戍时三刻了。”齐书廷看着还在磨磨蹭蹭的俞柏妍，提醒道。 知道确实是晚了，俞柏妍便也乖乖的上了马车。 姜窈临上车前有看了一眼齐书廷的腰间，就是不知齐二公子何时才会发现呢？ 已入夜，虽无宵禁，但路上的人也不多，马车快速地朝齐府行进。 约莫两刻钟，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齐府门口。 看着又睡过去的俞柏妍，姜窈只能摇摇头，自己下了车。 在府门口等着的齐书廷，看到只有姜窈一个人下车，平日里叽喳的阿俞也没见出声，怕是又是睡着了。 “吩咐车夫从西侧门进吧，直接把表小姐送到月单院。”齐书廷低声吩咐了一旁的小厮。 “已经吩咐马车直接从西门进了，表妹也一同上车回去吧。”待姜窈走近，齐书廷直接嘱咐道。 姜窈摇头：“我走着回便好，进进出出的扰着俞妹妹了。” 齐书廷点头，就随她去了。 两人便慢慢一同走了回去，姜窈边走边打量齐书廷。 看他这样子，莫不是还没有发现香囊丢了？ 不应该的，以自己这些时日的观察，齐书廷怎么都算得上是个细心的人，不可能过了这么些时间还未发现。 但打眼看起来，神色的确不像发现的样子。更别说这还是御赐之物，齐书廷又惯常戴着的，发现丢了，再怎样都不会这般平静。 但是，齐书廷此刻心里却是很不平静，他只觉揣着东西的右手，掌心发烫，这份热度已经通过手心游移到了心口，热烘烘的。 内心不知名的躁动，使得齐书廷也开始时不时的关注着姜窈。 一次目光相触，让两人对对方频频望向自己的目光心知肚明。 但各怀心思，都未曾戳破。 两人沉默着，走过了回廊，穿过了庭院。 很快到了博涛院同月单院的分岔路。 两人驻足而立，又是一阵安静。 等了一会，还是无人出声。 齐书廷刻意躲开的目光，莫不是这会发现香囊不见了，这会儿要同自己打听！ 姜窈观察着他的神色，看是不是同她想的这般。 齐书廷摩挲着手中的物件，吸了口气，伸出的右手摊开在姜窈的面前。 “？” 这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木钗，姜窈这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的看着齐书廷。 看着姜窈这与样貌完全不符的呆模样，倒是让齐书廷平静了些许。 “灯笼摊对面的大娘那买的，香油钱让表妹破费了。”齐书廷轻声开口。 其实，当他看过去的时候，一眼便瞧见这个发簪。 影着集市上的灯火，发簪上一丝丝细细的流光，似有若无，又惹人注目，他觉着找不到比蒋表妹更适合这个发簪的人了。 原来因着这件事！ 看了眼齐书廷手中的发簪，这发簪倒也是有些巧思，如同梭子的形状，又雕得颇有禅意，通体雕着镂空的祥云纹，很是别致。 “谢谢表哥，这簪子很特别。”姜窈说着便把发簪从齐书廷的手中拿了过来，抬手便直接插到了头上，并用手按了按发簪。 看着她头上露出半截的发簪，齐书廷此刻心情颇为微妙。 表妹这般大方的直接接过去了，便显得自己方才的那一阵纠结很是傻气。 但看着头上的发簪又会觉着满心欢喜，这样上下纠结的思绪让他陌生得很。 “夜深了，表妹回了吧，母亲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齐书廷同姜窈告辞，再不离开，那熬人的感觉便又上来了。 姜窈朝齐书廷服了服身：“那我先回了。” 齐书廷定定站着，等姜窈是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了，这才往博涛院。 月单院西厢 姜窈正站在屏风后，利落的把今日的衣服换了下来。 “今天奔波了一日，姑娘何不等明日再回楼里？”小川看着姜窈忙碌的身影不解道。 “何况不是已经到手了么！” 姜窈整理好自己，身着深灰的夜行衣，从屏风内出来。 “不行，张顺的规矩便是要委托的人自己亲自打开，所以得回去确认才行，成便好，不成还能另做打算。” 小川疑惑道：“都到手了，应当不会发生其他变故。” 姜窈摇了摇头：“看好庭院。” 话毕，便熟练的翻上墙，跃进了这夜色中。 跳跃急奔，姜窈很快便来到了百晓楼。 “哟呵，这般快就到了！”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计楼主依旧摇着折扇调侃道。 姜窈双手抱胸，靠着窗沿，只是望向外头的车道，明显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计楼主确是丝毫不在意，抿了抿茶，又笑着道：“齐府让你住着这般难受，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 还是无人应他，计楼主这边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自顾自道：“话说，听闻齐二公子一表人才，你瞧着可是能比得上我！” 这般厚脸皮的话，终是逗得姜窈开了口，抬眼看了他一眼：“计楼主实在是脸皮过厚了。” 这话听了，计楼主忍不得闷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更加止不住了，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 姜窈不解，实在是不明白这话有甚好笑的。 等了一小会，一阵脚步声从三楼传了下来，停在这门口。 “十日姑娘。”来人原来是张顺。 “这是姑娘要的东西。”张顺并不多话，直接把手中的香囊递了过来。 “多谢。”姜窈点头同他致意，便顺手接了过来。 齐书廷绣着青竹的香囊如今好好的握在了姜窈的手心，沉甸甸的。 这琥珀金竟这般沉？姜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香囊。 不多犹豫，直接动手把香囊打开了。 在三人的注视中，香囊缓缓打开。 一直都是听来的传闻，谁也没有亲眼见到过，连查到的消息中，都没有半点消息中有关于琥珀金外形的。 “哈哈哈......” 刚停下没多久的计楼主，止不住的又笑了起来。 姜窈怔愣了一下，看着香囊中白花花的银子也是一时无语。 这沉甸甸，白花花的，确实是银子。 “这......”张顺看着银子，虽没瞧过，但谁也不会把银子认为是琥珀金的。 “无事，想来也不会这般容易拿到的，还是多谢张兄今晚相助了。” 虽说是有做了不成功的准备，但当得手的时候，大伙都认为是十拿九稳了。 谁成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客气了，既然事情完了，那我就告辞了。” 张顺前脚离开，姜窈后脚便也跟着走了。 一眨眼， 二楼便就只留了个笑着挺不住的计楼主。 第35章 新计 博涛院中 “少爷，好像您的香囊丢了！” 观砚刚在收拾齐书廷沐浴后换下的衣裳，再三清点了几次，的确是少了香囊，这才急忙来书房同齐书廷禀告。 “嗯。” 坐在书案上看书的齐书廷听罢，头都未抬，只随意应了一声。 看这态度，观砚便知道少爷应该是早就知晓了，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少爷掉了的时候银子可有花完？” 观砚很快想到他亲自装进去的那一大包的银子，可别都没花就丢了呀！ 齐书廷现在心情不错，笑了笑：“倒是买了根簪子。” “簪子！只买了根簪子！” 观砚回想着鼓囊囊的香囊，更觉得肉痛了。那可是他特地装给少爷花的，最后竟然只花了根簪子钱。他就应该跟着少爷的，还得他跟着才放心。 听到观砚如此激动，齐书廷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簪子可不是普通的簪子，这可是他对表妹心意的回馈。 这会一想到发簪簪在表妹头上的样子，他便觉着心中填得满满的。 看着不甚在意的少爷，他甚至觉着少爷心情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观砚叹了一口气，看来心疼的只有他自己： “那少爷我先去收拾了。” 边走边还小声嘀咕：“大家还说如今京中治安很好，果然是听信不得。” 由此可以看出观砚是有多心疼了！ 其实，齐书廷在回程刚上马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香囊丢了。不过香囊里就只是装了几锭碎银子，就不曾声张，难得同表妹们出趟门，可别为了这点小事扫兴了。 脑袋不自觉地又回想起今日的那根木发簪，果然他没看走眼，那发簪的确很适合蒋表妹。就是不知道表妹是真喜欢，还是只是同她客气呢。 夜深人静，独有博涛院的书房还亮着灯火。 春意融融，今年的天气比往年似乎更暖和一些。 姜窈依旧坐在临窗的榻上翻着话本，一派闲散。 在一旁绣着香囊的小川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的模样。 “姑娘，齐公子已经回书院了，我们该如何是好？”终是忍不住了，小川好奇的问道。 别的不说，那日姑娘的计划十分周全，大伙儿都都以为是手到擒来的。 最后是到手了，谁曾想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这会想起那晚，姑娘从楼里回来后，都能明显感受到姑娘心情很是不好。 一同处理了这么些委托，还是第一见姑娘这般失落。 “无妨，上巳节后时间比较宽裕。”姜窈依旧一头扎在话本里，看得津津有味。 上巳节？五日后不就是上巳节了么，小川脑中过了一遍，着实没有什么头绪：“姑娘到时候有何安排？” 姜窈摇了摇头：“还未想好，不过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一说到齐书廷，姜窈不自觉地又想起那日，打开香囊后那白花花的银子。着实是有些恼了，一直以为他就是一古板端方的读书人，是个好拿捏的，谁知道竟然在他身上落了空。 是自己大意，没有确定就直接下手，被齐书廷好骗的外表诓得松懈了。 想着这茬，便连手中的话本都看不下了。 姜窈直接把手中的话本扔在了茶几上，看了一眼天色：“走小川，我们去俞柏妍那。” 月单院东厢 午休起身的俞柏妍刚打理好，小丫鬟便传话说蒋家表姐来了。 “窈姐姐，我也正准备去寻你的！”俞柏妍怕姜窈等得久，急匆匆出来了。 “俞妹妹可是有什么事？” “窈姐姐，上回同你说了，京中上巳节就要到了。”说道这，俞柏妍闪着双大眼，满脸兴奋的瞧着姜窈。 姜窈这会才想起来，确实是说过的，只是自己那会正琢磨着琥珀金的事情，一时不曾注意。 今日来寻俞柏妍，便是想直接打听齐书廷那人还有什么兴趣，自己再加把劲，投其所好，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这上巳节，上回听俞柏妍说了，应当算是京中的一个大节日。 齐书廷也说过上巳后就无需到书院了的，就是不知上巳那日，齐书廷能否有假。 怪就怪自己上回没上心，没有问他这个问题。 “记得的，听妹妹说着可是热闹得很。”姜窈配合她的话回道。 “对对，可热闹了，京中可是人人都盼着上巳节呢！” “窈姐姐，大家之前都在传太子会亲临祭祀。今日我听到姑姑同嫂子说了，太子果然要去上巳节的。” 说罢，俞柏妍凑近姜窈，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 “窈姐姐，你可得和我一块儿。就凭姐姐这样貌，得让她们都羡慕我！” 俞柏妍愈加期待上巳节了，怎的还有这般久呢！ 姜窈是不爱凑这些热闹，但看听俞柏妍的说法，书院有假的话，齐书廷应当也会出门。 “应当是可以的。”姜窈回得模棱两可。 “俞妹妹先计划着，我身子觉着有些不适，先回西厢了。” 在俞柏妍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出了门口了。 “小川，你让阿木查一下，上巳书院可有假。”才出东厢，姜窈直接吩咐道。 二人便直接分开，一个往府门口走，一个自己回西厢。 “表小姐，表小姐。” 姜窈停下脚步，回头确是见俞柏妍院里的小丫鬟追了出来。 “您方才走得太快，小姐让我问您可要请郎中？”小丫鬟怯怯的看了姜窈一眼，心中暗道，这表小姐瞧着颇为柔弱，怎的脚程却这般快。都快到西厢了，自己才跟上。 “无事，你同俞妹妹说，我只是积食了，走两圈便成了。” 小丫鬟服了服身，便直接回去复命了。 申时，百晓楼传来消息，书院那边，参加今年春闱的上巳节前一天便可归家。 京中有个传统，春闱总是在上巳节之后。为的便是参加当年春闱的学子，一般都会在上巳节当日参加祭祀，以便求得春闱顺利，考个好成绩。 上巳节人多，假若齐书廷还参加祭祀的话那便可以趁乱下手。 只是，怎么能确保齐书廷会把琥珀金戴身上！ 第36章 赠香囊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三月初二这天。 在确定了书院放人后，姜窈便直接回了俞柏妍说了要同她一道。 两人在这几日中都忙着准备衣裳首饰，俞柏妍更是精益求精，力求做到最好的效果。 顺道还折腾姜窈的行头，姜窈还得在这几日中布置好自己的计划，都快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难得同俞柏妍一道，都万分期盼着赶紧就到上巳。 只是两人的原因不尽相同罢了。 “姑娘，一盏茶前，齐书廷已经回到齐府了。” “好。”说着，姜窈便起身出门。 小川很是自觉的留在西厢，看好房门。 很快，博涛院的门口便出现了一道俏丽的身影。 整个院中依旧是无人驻守，静悄悄的。 那身影直接进到了院中，很是熟练的直接往书房走去。 一贯出现在书房的齐书廷，如今也是看不到人影，难道是去齐夫人那了？ 既然都到博涛院了，姜窈决定还是到别处看看，确认一下有没有人，或是碰到个下人也可以顺便问问。 走了一圈，也就见着个打扫的小厮，问话更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明日上巳，齐夫人把人都抽调走去打扫了。 姜窈只得自己再走走看看。 转了一圈 “哐~” 姜窈身旁的门突的打开了。 转身，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湿润的发尾，随意套上的中衣，浑身带着湿意的齐书廷就这般出现在姜窈的眼前。 很显然，这是才沐浴出来。 胸口露出的一大片皮肤，正正对姜窈。 从胸口看去，隐隐可以看到肌肉的纹理走向，一路延伸到腰腹之下，直到隐没在白色的中衣之中。别的不说，单从身材看，着实是看着不像是读书人。 潮湿的发尾凝出了一滴水珠，荡悠着滴入他已经湿润的衣领之中。 不知怎么的，姜窈心间生出一丝不自在，明明这样子的男子，她都见惯了的。审视打量齐书廷的目光，也侧过了一旁。 齐书廷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拉拢好衣服，退后一步。 “哐！”门又重新关上。 这着实是一场乌龙，姜窈是听到门后有脚步声，这才往这边走。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时辰，齐书廷是在沐浴。 齐书廷这边，因着博涛院都是小厮书童在打理，一直都没有丫鬟婆子。他沐浴后一贯都是随意穿着中衣，回房中再更衣的。 偏巧这回被撞了个正着。 窸窸窣窣的好一会，打理好的了齐书廷才又重新出现在了姜窈面前。 “表妹寻我可是有事？”齐书廷面色如常，声音平静。 姜窈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才那番便这样过去了？怎的都不问问？ 姜窈自己也着实不乐意提起，便也随了他的话头。 “明日是上巳节，听闻春闱学子大多都会参加祭祀，表哥明日去不去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 “应当是去的，表妹明天可有何计划？”齐书廷想到俞柏妍，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种日子怎么能少得了阿俞，按照她们的黏糊劲，少不得也要拉上蒋表妹的。 姜窈笑了笑，暗道，自然是跟着你了，还给你安排了个大礼。 嘴上却是扮无辜：“我是第一次来京中，不知道上巳节的规矩，表哥可以跟我说说么？” 小娘子小心翼翼，又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实在是让人拒绝不得。 两人站在浴房门口说话，着实是不像样子，齐书廷便领着姜窈又重新回了书房。 坐定，等不知何时出现的观砚烧水泡茶后，这才又开始上巳节的话题。 “想必这几日阿俞都在为上巳节捣鼓着吧！”齐书廷斟着茶，笃定的问道。 想来按着俞柏妍这性子，这并不难猜。 “嗯，都在准备着衣裳首饰。俞妹妹说，明日是有祭祀的，很是热闹。”姜窈把玩着杯盖，随口回道。 “民生安定，便自然热闹。”齐书廷目光不由得被姜窈的动作吸引住。 顿了顿才继续道：“上巳也无需什么注意的，小娘子们都是相约一道踏青游玩，图个吉利，表妹无需过多担心。” 齐书廷想起这蒋表妹柔弱的性子，又是初到京中，怕是紧张了。 又多叮嘱了句：“明日如果有事，来寻我便是。” 姜窈自然是顺着他的话：“谢谢表哥了！” “对了表哥，上巳节是不是要佩兰草？” 齐书廷回忆往常这时候：“嗯，不过一向是长辈所赠，母亲那应该都有准备了” 姜窈直勾勾地看了齐书廷一眼，手指来来回回扶着手中的茶杯，一副语言又止的模样。 书廷很快便注意到了：“表妹可是有什么顾虑？” 鱼儿上钩！ 姜窈这时候到这博涛院，一是为了确认明日他的动向，更是为了确保明日齐书廷会带着琥珀金出门。 “有个事不知表哥可否知晓？”姜窈嗫嚅一会，还是直言问了出来。 “嗯？”齐书廷抬眉，有几分好奇了。 “上次听姑姑说，圣上的御赐之物给表哥安神的，但您总是戴着香囊糊弄她”姜窈看着茶杯，小声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事，齐书廷笑笑，看来还是母亲厉害，他还以为已经糊弄过去了。 “表哥明日可要戴着，可别在想着辟过去了。上巳节，怎的都要图个好彩头，莫让姑姑恼了。” 姜窈聪明地直接搬出了齐夫人，想来这齐书廷怎的都不会同上次那般了。 看着她这般认真的嘱咐，不过是件小事，齐书廷也就随口应了她。 “表妹放心。” 姜窈点点头，很满意的模样。 “那表哥，我送您个东西。” “嗯？” 只见姜窈伸出手，手心中抓着个东西，只瞧见螺青的穗子在空中晃着。 似是还在纠结，握着的手迟迟不曾打开。顿了片刻，皓白的手腕翻转过来。 修长的手指慢慢展开，水碧色的香囊跃然于指尖。 姜窈敛着双眼，轻声道：“表哥这个是这几日做的香囊，表哥明日可以用来佩兰草，颜色应当很是相宜。” 细看了一眼，绣工虽是普通，绣样的也是寻常的竹子，但搭配倒是雅致，想来也是费了功夫的。 “表妹这是......” 齐书廷的举动是在姜窈的预料之只，毕竟，上回王家小姐也赠了香囊。 那王小姐，应当还是齐二的心仪之人，他竟然也不收。自己的这个，他怎肯轻易就收下。 “表哥一定要收下，这用的是去城隍庙开光过的丝线绣的，希望表哥春闱顺利。” 姜窈又抬头看了一眼齐书廷，见他神色有些松动，继续道：“我住在齐府承蒙姑姑照顾，便当是为姑姑分忧，明日过后表哥想扔便扔了也不妨事。” 说罢，径直把香囊放在了桌上，人快速地离开了书房，不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第37章 准备 这应当是成了！ 原来就是猜测齐书廷是会拒了自己的香囊，准备送香囊的时候她便想好了对策。 那她便是直接放下就走，这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外头了。他堂堂一个二公子，想来总不能因着一个香囊，就同她一个小娘子拉扯吧。 姜窈勾着嘴角，心情颇为愉悦的往月单院走。 这下只要注意齐书廷的动向，避免出现其他的意外，应该就没有问题。 这下只要安排好百晓楼这边的事情，剩下的看明日了。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可别浪费了她这几日的功夫。 博涛院的书房内 齐书廷看着被留下的香囊，这水碧色却分外灼人眼球。 心房渐渐又开始不受控制，书房中的空气还残留着姜窈身上的腊梅香，似有若无，却又抓人心肺。 齐书廷愣着，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收起了香囊。 脑中不自觉映出方才皓白的细腕，水碧的香囊映得手愈发白细。 手指摩挲着香囊，缎面的料子，细腻光亮，如同那细白的腕子。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齐书廷回过神来，还随手拿了一本书把桌上的香囊遮了起来。 这欲盖弥彰的动作，让齐书廷又愣了愣。 “少爷，夫人让你得闲过去一趟。”观砚看到姜窈已经离开了，这才进来禀告。 “嗯。”齐书廷握着茶杯，随意应了声。 “表小姐方才寻少爷可是有事？”观砚抬头看了好几眼，还是耐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表小姐何时同少爷这般熟识的，少爷好似待自小一同长大的俞家表小姐都没有这般和颜悦色。 说到姜窈，这让刚还在乱想的齐书廷，面色有几分不自然。 随口敷衍道：“无事。” 观砚看了看他的神色，但观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都不像无事的样子。 但少爷不肯说，他自然是不会多言的。 书房静悄悄，只有齐书廷偶尔翻书的动静。 “少爷您不是沐浴了么，怎的穿的还是原来衣裳？”观砚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齐书廷一愣，这会才想起自己一直都忘了换件衣裳。 当时情急之下，直接又把换下来的外裳又套了回去。后来回了书房，就完全忘了这事。 下意识地，齐书廷抬起手闻了一下自己。 蒋表妹会不会觉着自己不讲究。 不对！表妹又不知道自己没有换衣裳。一瞬间，齐书廷的脑中冒出千百种念头。 心情反复翻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一派淡然的回房更衣。 这会儿，似乎全府中的人都动起来了，为着明日的上巳节做准备，洗刷清扫，一派忙碌。 齐书廷来到翎院时，也到处是忙碌的丫鬟婆子。 远远地，便瞧见了在院中指挥的齐夫人。 “母亲院中正忙，要不我晚点再来？”齐书廷走近了，看着忙碌的齐夫人提议道。 “去正厅等着。”齐夫人大手一挥，直接否决了他的话。 待齐夫人分配完工作，来到正厅时，齐书廷茶都添了一回水了。 “你还有心情喝茶。”齐夫人进门便看到悠哉喝茶的的齐书廷，气便不打一处来。 “母亲喝茶消消气。”齐书廷倒是不辩驳，直接端了杯茶给齐夫人。 齐夫人瞪了他一眼，也不为难自己，接过喝了一口。这气才稍稍消了些，但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可知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何事？”齐夫人放下茶杯，懒得同他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齐书廷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自己可都是在忙课业，实在是不知道是哪一桩。 齐夫人又喝了一口，看他这样子，也不指望能明白了。 酝酿了一番，严肃地同他说道：“明日上巳节，太子是要去参加祭祀。” 齐书廷点点头，这他是知晓的。 “昨晚我特意问了你父亲，他后来同我说三皇子和福缘公主也要和太子一同去。” 原来是为着这事！ 齐书廷倒是不在意，笑着安慰道：“母亲太过忧心了。” “笑笑笑！你还好意思笑，我昨晚可是愁了一晚。”齐夫人忍不住白了一眼齐书廷。 忍不住气着：“你倒好，就同你父亲一般，就只会说我多心了！我这不是就怕万一么。” “早前能听我的，定下个了姑娘，今日也不必为这个忧心。偏你还不上心，总是拿着功名做借口，真是一个二个都不省心的。” 齐夫人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老大不用费心，要不然头发都要多白几根。 齐夫人想到上回可是去了城隍庙，后来她还特意去打听了，都传得神乎其神。 “你近来可有认识什么小娘子，可有觉得特别的？” 这话头转的太快，这要从何说起？齐书廷可是不明白了：“母亲这是？” 特别的小娘子？ 脑中直接想到的就是蒋表妹，可能在其他人看来，蒋表妹就单单是特别在她的样貌上。但就他来说，他觉着蒋表妹哪哪都特别，做什么都与别个姑娘不同。 为了赶上别人，认真习字。为了给他求个前程，都舍得话大钱财。待人真诚又细致，真真是同别个小娘子不同。 “都说城隍庙灵验，你上回不是同阿俞她们去了。”齐夫人倒是没想打哑谜，直接同他说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齐书廷无奈的笑了笑:“母亲，我可是日日都在书院要不就是在府中的。” “寻思着你的意思，那下回你在家我便多邀些小娘子到府中了！”齐夫人顺着他的话，拿话堵他。 齐书廷赶紧求饶：“别，可别累着母亲了。” “如今府中还有两个表妹住着呢，母亲已经够累了。” 这话听着倒是顺心了些：“嗯，你表妹可用不着我担心，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这会子我可是真懂了。” 说到这个齐夫人不由得又羡慕起自己弟媳了，阿俞真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娘子。想着不由得嫌弃地看了齐书廷一眼。 “还有那蒋家表小姐，也是个好的。进退有度，不骄不躁，这样的人才，怕不是家中门槛都要被媒人踏平了。” 齐夫人回想这姜窈，这品貌，就是不知最后会落到谁家呢。 母亲其他的话他倒是认同的，只是，这不还小么，还不着急婚嫁吧。 说了这么多，齐夫人火气过了，便也不在同齐书廷多聊。 事已至此，也只能注意着些。 “对了，明日阿俞同蒋家表姐你得多照顾着些，有三皇子在，注意些。” 三皇子的性子京中无人不知，朝中各位大人都毫无办法。他们这种人家，自然是少些牵扯为好。 齐夫人说的注意些什么，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母亲放心，况且阿俞虽是性子跳脱，但也是懂分寸的。”齐书廷安慰道，更别说蒋家表妹了，她那娴静柔弱的性子，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不管如何，你作为兄长，只管照看好她们便是了。” 该说的说了，也心疼他今日读书辛苦。齐夫人也不再留他，放他回去休息了。 相较于整个齐府的忙碌，月单院西厢就显得格外悠闲。 房中，姜窈正坐在靠窗的榻上，手中执笔，在写写画画。 一盏茶的功夫，手中的笔才放下，姜窈吹干了笔墨，这好放入信封中。 只见桌面上放着两封信，标注好了一二。 “一的这封交予计楼主，另外这封交给阿木便可。”姜窈把信交给小川，这几日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再确认一下细节便成，剩下的就得看明日的了。 “姑娘可还有其他话要传达？”临出门，小川问道。 姜窈摆了摆手：“该说的都写在信中了，按计划行事便可。” 西厢静了下来，院中春光正好，静待明日的到来。 第38章 上巳节 三月三，上巳节。 阳光煦暖，万物似乎在今日都苏醒了过来。 齐府门口，齐齐排着三辆马车。 不一会儿，紧闭的府门缓缓打开。 大少夫人许氏随着齐夫人走在前头，俞柏妍同姜窈跟在后头，齐书廷则在最后，簇拥着出了齐府。 各自上了马车，齐夫人，许氏各一辆车，俞柏妍同姜窈一车，齐书廷照旧骑马走。 准备就绪，马车缓缓地往城门口行去。 上巳节果然是个大节气，今日路上行人不断，不约而同地往城外去。 古朴威严的城门处，到处是人，出城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行人一道，马车一排，慢慢往城外挪。 马车挪了一阵，速度便渐渐快了起来，显然是已经顺利出了城了。 “窈姐姐，我又困了，先休息一会。” 从府中出来多久便看了多久外头的俞柏妍，本就有些累了。加上早日起得太早，马车又晃悠悠的，困意很快来袭。 姜窈莞尔：“睡吧，想来你也是困得很了。” 得了这话，俞柏妍就直接闭眼休息了。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外陆续有声音，速度也徐徐慢了下来。 想来应当是快到了。 姜窈掀起帘子，刚探出个头，齐书廷便骑着他的马过来了。 “怎么了？”齐书廷走近了，低声问道。 姜窈满眼笑意：“是不是到？俞妹妹睡着了，让我到了便叫醒她。” 齐书廷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有一会儿，等会我自己参加祭祀，你们便同母亲坐着等我便好。” 姜窈点点头，小川是同她说过上巳的章程。 祭祀一般是太史局测好时辰，勋贵子弟参与祭祀，京中百姓则可在外场一同祝祷，祭祀结束后，众人再用器物至离水边汲水盥手，寓为除祟祈福。 姜窈看向远处，已经能看到一顶顶帷帐。 伸手指了指那处：“表哥快看，是不是在那！” 齐书廷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 “那我要去叫俞妹妹起来了。”话毕，便放下帘子。 齐书廷回头，只能瞧见随风而荡的帘子，和缝隙中露出的鹅黄衣裙。 蒋表妹本就出众，今日更是姿容绝艳。 还是母亲考虑周到，是要好看好表妹们。 如蒋表妹这般出挑的样貌，定是会惹京中少年们注意的。 想到这处，齐书廷不知怎的心中颇有些不虞。 哼！都是些只爱颜色的家伙！ 在快到齐家的帷帐时，车马便停了下来。 姜窈先行下车，等了会，还是满脸睡意的俞柏妍才出来。 “怎的这般困，昨晚是去打耗子了！”齐夫人看到俞柏妍这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姑姑！”俞柏妍不乐意了，鼓着脸撒娇。 “好了，好了！”齐夫人拉起俞柏妍的手，拍了拍，牵着她往帷幔处走。 放眼望去，各色帷幔迎风浮动，各家女眷翠羽明珠环佩叮当，一派春春暖花香之景。 齐家这边刚坐定，便开始不断有其他夫人领着自己小姐前来。 来的都是各色或娇羞或温婉的小娘子，看来齐夫人的计划还是没变。 姜窈看了看站在前头的齐书廷，这皮相眼瞧着确实不错，但他那性子确是有些古板。 难道京中的小娘子就喜爱这样的？姜窈不解的摇了摇头。 突然，站在一旁的俞柏妍用手肘拐了一下姜窈。 “窈姐姐，你看那边，陈盼瑛怎么一直在盯着你看呢？” 姜窈顺着俞柏妍看的方向望去，直接与隔着一个帷帐的陈盼瑛视线对上了。 李家小姐这不甘又疑惑地盯着她的样子，她也不知为何。自己都没同她说过几句话吧？ 姜窈同她笑了笑，然后同俞柏妍摇了摇头道：“可能妹妹是看错了。” 俞柏妍挠了挠头，侧头又看了一眼，这会子确实没有再看过来，莫不是刚只是碰巧？ 罢了，就是看了，怕不是因为窈姐姐今日好看吧。 俞柏妍开始拉着姜窈捣鼓今日带的吃食，也不要芯兰插手，一样样的亲自摆在桌面上。 齐夫人准备的吃食到是很合时宜，用的都是春日里的新菜，瞧着便很是美味爽口。 “你们这些小娘子自个去玩吧，不用再这陪着我了。”招呼完各家夫人的齐夫人，转头看到还好好待在位置上的两人，笑着道。 得了令，两人同齐夫人行了个礼，便离开帷帐了。 离水边，三三两两聚着些小娘子，有的在放纸鸢，有些在玩着小游戏，到是颇为有趣。 俞柏妍拉着姜窈，直接去寻同她熟识的小姐们。 俞柏妍倒是聪明，早先已经让芯兰去递了消息，现下很快便找到了。 “这便是我同你们说的窈姐姐。”一见面，俞柏妍便直接同各家小姐们介绍了起来。 “窈姑娘竟是比阿俞说的还要好看得多了。”一个圆脸的姑娘瞧着姜窈咋舌。 “对对，我上回赏梅宴见过一回，还暗道是哪家姑娘呢，原来是阿俞家的。”另一个红衣小娘子拉着俞柏妍，笑嘻嘻的道。 京中闺中小娘子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旧人，难得来个了新面孔，还是个模样颜色顶顶好的，便都新奇的围着姜窈。 同俞柏妍熟识的，自然性子是差不多，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姜窈在回答了各种关于喜爱的吃食，衣裳的款式，日常保养等等问题之后，实在有些吃不消了。只得寻个借口，快速的离开。 姜窈离开后，就随意走着，她是怕了那些小娘子们，现如今脑子感觉都还嗡嗡嗡的。今日人多，她便离着人群，往人少的地方溜达。 这上巳节虽说是众人同庆，但是贵人们还是驻扎在了一起，都在祭台附近的中心区域。 虽没有栅栏拦着，但一般百姓也不会闯入其中，都是离着些距离。 姜窈熟练地找了个地方，停下来休息。 太阳暖烘烘的，光透过树叶，斑驳的印在脸上。 微风穿透树枝，拂过鬓发，好不惬意。 悉悉索索，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一个沉稳，一个杂乱。 “公子，能否听我说说！”一个姑娘的声音传来。 靠在树干上的人眉头蹙气，姜窈暗自纳闷，这地方除了她，怎的别人也会来！ 第39章 齐公子被强行表白了 “我可是好不容易等到公子的。”那姑娘继续说着。 这声音怎的有些耳熟，姜窈想了一遍。在京中遇到的姑娘说多不多，但也着实不少，但都没什么交流，这会儿实在是想不出来。 脚步声逐渐靠近，姜窈透过细密的枝叶，看清了来人。 还都是熟人。 走至树下，陈盼瑛见齐书廷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不再顾忌，快步上前，直接一手拽住了齐书廷的衣袖。 姜窈看着陈盼瑛这动作，如同在看自己。 今日要参加祭祀，齐书廷穿的是件大袖子，这会就方便了陈盼瑛。 齐书廷拽了拽衣袖，陈盼瑛并没有松手。对方怎么说都是个小娘子，他也不好用上蛮力。 齐书廷沉默了片刻，方才无奈的道：“陈小姐，还有何事，该说的方才我已经说过了。” “还请姑娘放手，这样被人瞧见了免不了误会了。” 陈盼瑛这边，任他怎的说，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齐二郎，我方才问的问题你可没有回答我。” 说罢，直直地看着齐书廷，不给他丝毫回避的机会。 齐书廷只看着远处的青山，并不作答。 听到陈家小姐这样说，姜窈就来了兴致，就是不知陈家小姐问的是什么问题。 “齐二郎，可否同我定亲！”陈盼瑛低垂着头酝酿了许久才说了出来。 这......京中的小娘子果然不一般！ “陈小姐，多谢你的心意，但在下目前还不考虑婚事。” “我心悦你，所以方才我才会那般问！”陈盼瑛抬头看了齐书廷一眼，继续道：“我让侍女寻了你许久，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直接同你说话。” 姜窈瞥了齐书廷一眼，这刚被一个姑娘这般直接的表明心意。看他这样，竟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齐书廷看了眼还拽着他的陈盼瑛：“陈小姐，放开吧。” 听他这说法，陈盼瑛却是不信的。 “就在刚才，齐二郎还同王小姐有说有笑的。”陈盼瑛抿了抿唇道。 “只是碰巧遇见了，问了几句，陈小姐可误会了，平白误了王小姐的名声。”齐书廷一脸严肃，冷声道。 “好，那蒋家小姐呢！只是个暂住齐府的，你同她也是和颜悦色。就方才，我亲眼看到，你还特地骑马去寻她。怎的待我就这般冷漠！” 被莫名谈论到的姜窈，如今也是体会到什么叫殃及池鱼了，难怪刚在帷帐，这陈小姐会那样瞧她。 “莫不是堂堂齐二公子也是个只爱皮相的！” 齐书廷一顿，垂眸，眼底思绪流动。 须臾间，他便按捺住了心中的异动。 一字一句，认真的道：“多谢陈小姐抬爱，在下无意婚配。” “好好好！既然这般说，我知晓了。原先齐二郎是京中择婿的不二人选，我自然也是这样想的。”说着，陈盼瑛放开了一直拽着的衣袖。 “既然齐二郎无意于我，那我便去寻其他合适的郎君，”话已经说清楚，陈盼瑛利落离开了。 想不到这李家小娘子倒是干脆利落，树上的姜窈看着远去的背影，暗自叹道。只是遇着齐书廷这个心有所属的，免不得要受些情伤。 齐书廷还是立在树下，就那般静静的站着。 自己是不是喜欢蒋表妹的样貌？ 表妹那同他巴掌一般大的脸，桃腮杏脸，确实是喜欢的。 猝不及防的认知让齐书廷整个人如果被烈火炙烤般，心燥难安。 春风拂煦，本是惬意的姜窈现下却是不敢动上一动。只因站在树下，像个桩子似的齐书廷。 姜窈着实是想不通，这人为何待在这不动了！不是说要参加祭祀，怎的在这耽搁这般久! 虽然姜窈十分不耐烦，但也毫无办法。别的不说，光是被发现她在树上这事，都没法说清楚。 两人一个靠在树上，一个站在树下，消磨着这春光。 “窈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准备让人去寻你了。”俞柏妍看到出现在人群中的姜窈，可算是放心了些。 姜窈歉意的笑了笑：“可是祭祀要开始了？” “是的，刚听到擂起鼓来了，应当是准备开始了。” 祭祀开始时，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要肃静虔诚。这般才能除灾避邪，祈求平安。 等两人回到齐府的帷帐时，祭祀那处的高台上，也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吉时开始。 高台下，第一排站着的便是齐书廷。看到他姜窈便不由得有些郁气，这大好的时光就被他耽搁了。 就刚才，第一声鼓声响起的时候，齐书廷才动身回来。姜窈还得等他走得远些了才能下来，这才晚了好些。 “窈姐姐，等会祭祀完成之后，我们一起去放浮卵。”趁着还没开始，俞柏妍挨过来轻声说道。 “这是……？” 放浮卵？这倒真不知是什么了。 “就是祭祀后一般会到水边放置煮熟的鸡蛋，任由鸡蛋随着水漂浮，谁人捡到，吃了便是大吉。”说着，俞柏妍不知从哪儿提出一小筐鸡蛋，鸡蛋上还涂着各种颜色。 “咚咚咚！”鼓声再次响起，预示着祭祀即将开始。 “姑娘，一切准备妥当。” 一抹绿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姜窈的身旁，是许久未曾出现的小川。 “大吉！”祭台上太史局的官员高唱。 一个身着玄色衣服头束正冠的年轻男子走上高台，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太子。太子手执圣上亲笔御书的祭文，开始高唱。 高台下，年轻的少年们一句一句跟着吟唱。声音缭绕在整个上空，仿佛神只临世倾听到了这虔诚的祝祷。 “拜！”繁复而冗长的祭文结束，礼官高唱。 跟随着唱和，太子双手执香，曲膝叩拜。 “笃笃笃！” 怎么会有马蹄声？姜窈望向外围百姓的方向。 “姑娘怎么了？”察觉到了姜窈的异样，小川也顺着望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有许多马过来了，上巳可是有赛马活动？”姜窈仔细听了听，问道。 马蹄急且乱，很不寻常。 小川仔细回想了往年的上巳节是没有的，今年得到的消息也只有太子会亲临，并未有听说有什么新的活动。 “并无。” 小川这般肯定的回答，倒是让姜窈有些疑惑。姜窈回望一眼祭台，祭祀已经到了尾声，看着似乎准备到汲水的时候。 看着高高的祭台，并无什么异样。 第40章 遇袭 “窈姐姐，走啦。” 见姜窈还未动身，俞柏妍拍了拍她。 姜窈回神，看了看四周。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罐子，跟着一起往离水边去。 祭祀仪式已经结束，方才安静的离水边又重新热闹起来。 太子作为天子的代表，自然是走在最前头。 太子领头，汲水盥手，以求平安。 姜窈搂着个瓷白的罐子，跟着齐府众人一起往离水边去。 还是不对，姜窈皱着眉。这会儿正热闹，已经没办法从声音辨别情况。 “哎！” 姜窈一个趔趄，身形晃了晃。所幸俞柏妍在一旁，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不至于摔倒。 前头的齐夫人听到动静，也停了下来，看到正活动脚踝的姜窈：“怎么了，可是伤到脚了？” “姑姑，应当无事的。”说着，姜窈放下脚，准备走两步试试。 “不急不急，你缓缓再走动。”齐夫人连忙制止了姜窈的动作。 伤到脚可大可小，这会又在外头，不方便查看伤势，还是稳妥些要紧。 “嘶！”姜窈等了会儿，开始慢慢活动脚踝。 “窈姐姐，是不是很痛。”俞柏妍扶着姜窈，担心的问道。 姜窈摇了摇头，看向齐夫人，歉意道：“还好，就是耽误姑姑时间了。” 这般玲珑剔透的小娘子，惹得齐夫人一阵心疼：“傻孩子，这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身体比较要紧。” 不知什么时候，后头开始骚动，呼喝声不断传来。 不多时，来时的车道上，一队黑衣人骑着马，直接往前头太子方向冲去，显然是来者不善。 果然！出事情了。 天下太平已久，更别说是在上京，任谁都不会想到今日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后头的百姓呼喊着已经四处散开，人潮如同洪水般四泄。 贵人们也不复以往的从容，急切的远离中心地带。 黑衣人已经冲过百姓，很快就要到太子跟前。 太子的随身护卫快速列队，挡在前头，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能让太子安全撤离。 黑衣人目的明确，无视四处逃窜的人群，直取太子。 很快，护卫和黑衣人战做一团。太子的精锐护卫，武艺自然是不遑多让，但黑衣人也训练有素且更为狠厉，刀戈剑戟之声让人听之胆寒。 齐府这边 “大家不要慌，跟着我往后撤退！”齐夫人果然是出自将门。 很快做出反应，带着齐府众人往后方撤退。 齐府众人抱团往后退，周围不断有奔窜逃离的人。 “大家小心，注意别摔到了。”齐夫人喊道。 所幸她们这处离得远，虽然黑衣人还顾不上对其他人动手，但是避让逃窜的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摔倒被踩踏。 齐书廷这边正直面受到黑衣人的冲击，在黑衣人没来之前，他便发觉太子的护卫有所动作。一直留个心眼，但也不曾料到是有刺客要袭击太子。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母亲和表妹可还好？齐书廷急切地边往外围撤边瞧，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齐家人的身影。 “太子小心！” 齐书廷眼看着一支利剑朝太子方向刺去，箭矢划过人群，刺中了太子。 刺客居然带了弓箭！趁乱动手，看来是计划已久的刺杀。 “少爷！少爷！”小厮远远的瞧见了齐书廷，急忙朝他喊到。 “母亲她们呢？”齐书廷利落地上了马车，急切问道。 “夫人和表小姐都还好，她们在后头，夫人吩咐小的在这等等少爷。”小厮驾着车，熟练地往前。 齐书廷总算放下心来，不过这般混乱，哪里找到的马车？今日这情形不知官府会如何善后了。 齐府的马车在一个坡下汇合。 “母亲可好？”齐书廷一下马车，便急忙问起了齐夫人。 齐夫人衣发虽然有些凌乱，但精神却还不错，蒋表妹同阿俞瞧着也并未受伤，齐书廷的心这才落了实处。 “无事，太子那头怎样了？”齐夫人上下检查了齐书廷一遍，所幸都是些皮外伤，养养便好了。 “太子遇刺受伤，只是不知伤情如何。侍卫还在拖着黑衣人。”齐书廷担忧道。 这处离得远了些，但是隐约间还是听到传来嘈杂的声音。 齐夫人点了点头：“此处不安全，我们还是先行离开要紧” 撤离的人群一个劲的往官道上挤，齐夫人特地让她们往反方向走，不曾想竟看到了齐府的三辆马车。 问了才知道，是蒋家表小姐的丫鬟说这附近水草丰沛，这才将马车停在这。所幸，他们往这边走倒是碰巧了。 丫鬟们一辆，主子们一辆，这才匀出了一辆给齐书廷。 大家各自上车，准备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正在这时，一阵呼啸声传来。 “快上车！” 齐书廷听到响动立刻想到了那群刺客。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想来是不会和护卫纠缠太久的，不曾想竟会碰巧往他们这边来。 “咻” 又是一支箭，直直地朝还未上车的姜窈射去。 姜窈似是还未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划过来的箭矢，眼看着箭镞即将刺入她的胸膛。 齐书廷瞳孔放大，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飞扑下车。 “噗嗤” 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 温热的血飞溅到姜窈的脸上，血腥味弥漫在鼻尖。 “少爷！”小厮着急喊道。 姜窈皱着眉，愣住了，自己仿佛第一次这般厌恶鲜血这东西。 箭镞刺穿了齐书廷的肩膀，高大的身体轰然倒下，直直的扑在姜窈身上，血开始不断流出。 “二郎！” 探头出来查看的齐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受伤的齐书廷。看着不断涌出来的血，还插在肩上抖动的箭，立刻就要下车。 “母亲莫担心，刺客过来了，还是先离开再说。”齐书廷强撑着力气。 是自己一时情急了，今日带的都是女眷，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齐夫人很快镇定下来：“上车，立刻走！” 小厮和姜窈搀扶着齐书廷上马车，快速地朝前疾驰而去。 马车中，姜窈看着趴着的齐书廷，深深叹了一口气。 血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齐书廷面色苍白，满脸冷汗，想来是疼极了。 姜窈又叹了一口气，准备查看一下他的伤势。 只是肩膀中箭，只要没有失血过多，应当是无事的。 折了折袖子，姜窈准备动手。 “表妹......别怕，还好。”不知是不是疼醒了，齐书廷出声安慰。 姜窈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木着脸，直接动手。 第41章 坠崖 沿着伤口把衣服撕开一个口，伤口的皮肉已经翻卷开来，瞧着十分触目惊心。 用手探了探，如她之前所想，伤口倒不是很深，只是伤到了皮肉。 姜窈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在手上倒了两颗绿色药丸。 齐书廷似乎已经疼得昏睡过去了，姜窈便也不管他，直接用手掐住下巴，把两颗药直接塞进了嘴里。又用手轻轻一按，喉头一动，药便吞了下去。 等了片刻时间，马车还时不时颠一下，似乎速度更快了，姜窈的手稳稳地握住箭。 “嗤！” 徒手把箭从齐书廷肩头拔了出来，血液从伤口处翻涌而出。 姜窈利落地拿出另一个红色瓷瓶，打开，把药倒在伤口上。黄色的粉末和血液团在一起。渐渐地，血流越少，一会终于止住了。 “不好了，马车不受控制了！”驾车的小厮紧紧拽着缰绳，焦急地大喊出声。 马车早已与齐府其他人的马车分道走了，刚开始他还没在意，当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才发觉离得很远了。 马车飞快的地朝上山的方向冲去，任凭怎么使劲，疾驰的马都没有丝毫减速，反倒越发地快了起来。 “少爷！怎么办？” 驾车的小厮只听到山风呼呼地吹，已经是一身冷汗。 车内确是一片安静，并没有人答他。 齐书廷已经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晓如今的处境。一旁的姜窈依旧安坐在位置上，时不时看向车帘露出的缝隙。 “不好了，前头没有路了！” 前方悬崖云雾缭绕，秀丽的山崖现在如同一张绿色的大口，等着吞噬掉入其中的东西。 小厮瞳孔放大，全身已经僵住，惊恐地望着前面。 没有办法了！ 悬崖越来越近，马车却越来越快。 只见晃动的车帘缝隙中，蹿出了一道黑影。 “啊~” 原本好好地坐在车上的小厮不知怎么的，飞速地坠落在一旁厚厚的杂草中，滚出了很远才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了？”齐书廷苍白着脸问道。 不知是马车的颠簸，还是刚喂的药起效了。原本昏沉着的齐书廷稍稍醒了过来。 察觉出了马车的异样，这才出声。 姜窈并未回答，只是直接把车帘子拉开，探头出去瞧了瞧。 姜窈没料到齐书廷竟然会醒过来，方才只是为了颗止血补齐的药丸而已，他这一介文弱书生怎的会这么快清醒！ “表哥，马车前头是悬崖。” 既然已经醒了过来，自然是要做个样子的。 转头便伸手揪住了齐书廷的衣裳，啜泣道：“怎么办，表哥，我们会不会死？” 说罢竟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齐书廷挣扎着要起身。 “别怕......” 话还未说完，马车已经直接冲了出去，强烈的失重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马车快速地坠落，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是一瞬间，剧烈地撞击感传来，然后就是一片眩晕。 马儿的嘶鸣声，马车折碎的声音，震动耳膜。 “咚！”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最后落入一片冰凉而窒息之中。 在一阵冰冷中，齐书廷似乎感觉到一团暖意靠近，团住了自己，带着他在这压迫又悬浮的时空中游走。 “哗！” 冲破水面的声音。 姜窈浮出了水面，单手浮水，右手搂着个人，朝着岸边游去。 那人看似已经昏死过去了，任由着她拖拽、拉扯，依旧是一动不动，只随着水流沉沉浮浮。 游到岸边，姜窈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开始查看齐书廷的情况。 齐书廷一动不动地躺着，面色苍白发暗。 见状，姜窈快速点了胸口的两处位置。 “哇！” 齐书猛地吐出好几口水，胸口开始轻微的起伏，显然是缓过气了。但人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依旧双眼紧闭。 姜窈拽了拽衣摆，原本繁复华美衣衫如今湿湿嗒嗒的，已然成了累赘。 刺啦几声，多余的布料应声落地。 她弯下腰，把齐书廷的一个胳膊挂在脖子上，左手搂着他的上半身。一拽，便把人拎了起来。 悠悠的山谷中，一个单薄的少女身上挂着个高大的少年，快速地往前走，丝毫不见吃力。 身后的少年因太过高大，双脚坠在地上，随着少女的步伐一顿一顿地在地面上拖行，画面着实是有些诡异。 很快，一个人高的山洞出现在眼前，姜窈利索地把齐书廷弄了进去。 山洞不深，洞外的光正好可以映进来，洞内对了一小堆干树枝。 姜窈扯了扯嘴角，阿木倒是体贴。 姜窈把齐书廷放在一旁，让他趴在一块石头上。 刚在已经凝结的伤口，因为坠崖、落水，血又重新流了出来，血腥味和水汽混做一团。 这气味让姜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姜窈掏出红色的瓷瓶，黄色的粉末慢慢倾倒在伤口上，不止箭伤，后背还搽伤了一大片。然后又喂了一颗药丸，这才停手。 用药之后齐书廷还是昏着，姜窈抚了抚黏在脸上的发丝，在洞口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春光明媚，姜窈曲着一只脚，左手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 这就是琥珀金？ 姜窈将手中的东西反过来又倒过去，触手冰凉，类似鹅卵石触感。右手颠了颠，倒是比石头轻上许多。应当只是稍稍打磨过，形状虽不是很规整，但外部却是光滑的。 刚在洞中看的时候是黑色的，这会日光照着，看着便成了深褐色。光线打在上面，泛着淡淡的蓝光。 姜窈举起琥珀金，对着太阳，光线穿过它。 这样看着，琥珀金又如同一团小火球，干净又通透，难怪叫它琥珀金。 摩挲着手心的琥珀金，姜窈开始寻思何时离开齐府。 这件事了，她与百晓楼便只有一桩事情。 一桩委托，快则半年，慢则一两年，很快，很快她便完全自由了。 太阳蒸腾着身上的水分，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风拂起姜窈的发梢的时候，她才发觉身上，头上已经干了。 回头看了一眼洞中的齐书廷，还是原来的姿势，并没有移动分毫。 但情况似乎比刚才已经好上许多，面色不再同白纸一般，已经微微透着红润。 第42章 姜窈的苦肉计 姜窈捏着手中的琥珀金，在手心转来转去。 齐书廷莫不是读书读傻了，一个书生而已，竟然妄想逞英雄。姜窈看着里头趴着不动的齐书廷，脑不自觉地出现刚才他扑出来的一幕。 弓箭已经离得很近，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射出的箭飞快划过来，眼睁睁地看着箭簇扎穿皮肉，只听到刺穿时的刺啦声。 今日本是计划在回程的时候动手的，谁知道竟会生出如此变故。 居然会有人刺杀太子，所以她在察觉有异动的时候，让小川提前准备了车马。 机会本就难得，即使是发生了这意料之外的事，也不能妨碍到她，只是将原来的计划提前了。 照齐书廷一贯的习惯，都是等她们都坐上车了，自己才开始上马，故而原本计划便是她走最后，安排的人手朝她射箭，到时候混乱中和齐书廷上一辆马车便行。 去山崖的路上提前埋了紫烬草沫，再加上她提前一些给马喂了紫烬草，保准会往山崖上奔。 紫烬草，塞外流出的一种毒草，马吃了这种草，不用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失了神智，如果附近还有紫烬草味的话，更是发个疯的去找。 这手法很有效，事后如果要调查，也无从查起，要知道，一小撮的量便能让一匹马发疯。 计划都很顺利，除了齐书廷，那箭本就是做作样子，本来应当直接从她头顶过的，谁知道后来会扎进齐书廷的身上。 幸好她一贯都会带伤药，要不然计划可进行不下去了。 整个山谷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一阵阵鸟鸣。 姜窈就着这日头，头枕着崖壁，闭眼休憩。 乌云蔽日，不知何时，云层遮蔽了太阳。 “表妹！” 齐书廷虚弱的声音从洞中传来。 姜窈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醒了，但不知是何原因，这时候并不是很想搭理齐书廷。 “表妹。” “表妹？” 齐书廷侧着头，只能看见一丁点姜窈的身影。 表妹莫不是伤着了？ 齐书廷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着地，一副要起来的样子。 “我无事！” “表哥有伤，还是不要乱动的为好。” 姜窈并未回头，在发现齐书廷准备起身的时候，还是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姜窈一动未动，只是看着远处的高山出神。 齐书廷依言趴下，他原本是担心表妹出事，这才想着去看看，既然好好的，那就要留着力气，等着府中的人寻来便好。 齐书廷观察了周围一圈，这显然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他只记得自己中了箭，之后模糊之中好像马车掉入山崖了。 齐书廷动了动，身上确实是多了多处擦伤，不止箭伤疼，后背一片也是火辣辣地痛。看来不是痛恍惚了，他们是真的跟着马车掉下来了。 只是这么高的山崖，怎的只受这么点伤，还到了这山洞之中。 齐书廷满腹疑问，又看了眼姜窈，见她还是没有进来的意思，还是忍住了，没有打扰姜窈。 山谷寂静，两人也各怀心思，谁都没没有再出声。 齐书廷精神不济，两人又都未说话， 强撑了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姜窈也没去管他，活动活动了手脚，便往外头走去。 原本计划在今日动手，便是因为这个地方她知道地形。 这处山崖看着很险峻，悬崖的位置只有一点点，下面都是缓坡，崖下还有一条小河，跌下来，最多也就受些皮外伤。 虽说是来过，但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姜窈绕着周围走了一圈，查看了附近的情况后，用树叶装了些水，这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光线消散，整个山洞开始慢慢暗了下来。 齐书廷动了动，慢慢睁眼睛。 看着昏沉的山洞，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身在何处。 看这情形，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下晌，就是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鼻尖传来馨香，齐书廷知晓，这是蒋表妹。 他尝试着起身，用手撑了撑，感受了一下。睡了这么久，并未好些，反而觉着头有些晕。痛意传来，肩膀和后背的伤拉扯得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可别乱动了，小心伤。”姜窈轻冷清的声音传来。 听到她的声音，齐书廷便依言躺下了。 他本是想坐起来，查看表妹的情况。毕竟他们坠下山崖，早先那会表妹虽然说了没事，但难保会没有暗伤。 顺着声音的方向，齐书廷这会儿是看到了姜窈，光线昏暗，并不能看仔细。 “表妹觉可有受伤？”齐书廷动了动，寻着一个稍微舒适的位置，回望着姜窈。 “无事。”姜窈一副不想多言语的样子，就只简单回了两个字。 齐书廷看了看天色，看着应当是酉时左右。这样算来，离他们坠崖，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看这情形，最快也要到入夜才有人来寻。 山洞突然飘出了缕缕青烟，一小团光亮在昏暗的洞中忽明忽暗。 齐书廷睁着眼，专注地看，是姜窈在认真生火。 窸窸窣窣的一阵捣鼓，姜窈顺利的把火升了起来。 齐书廷看着窜起的火苗，十分震惊。 表妹哪来的火折子？ 他们后来应当是有落到水里的吧？齐书廷用手摸了摸衣摆，潮湿的感觉告诉他，他并没有记错。 那...... 姜窈了一眼齐书廷，瞧着他这震惊的样子，姜窈觉着颇为好笑。 但并未搭理他，认真的捣鼓这火苗。 小火苗越来越旺，变成了一把大火，几乎把小山洞都照到了。 齐书廷这会才看清楚了姜窈，许是因为掉下了山崖，表妹的衣衫已经破损，露出了细白的手臂，纤细的小腿也隐约可见。 齐书廷苍白的脸上，涌上了一抹红晕。 这可不能再细瞧了！ 齐书廷趴久了，身体微微发麻。 暗自瞥了一眼姜窈。 表妹似乎睡着了！ 齐书廷慢慢曲起右手，手掌撑地，左肩有伤，只能右侧着躺会儿。 山洞中人影晃动，姜窈走到了齐书廷面前。 “不用，我自己可以。”齐书廷拒绝了她。 姜窈便也随他，又退回了原地。 齐书廷用力，倒也勉强能翻过身来。 第43章 齐表哥的单方面恋爱 “啊嚏！” 安静的山洞中，齐书廷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引得姜窈也侧过脸来看他。 齐书廷有些不自在，自己怎的这般无状，失了礼仪。 “把外衫脱下烤烤。”姜窑直接建议。 人还伤着，可别感冒了，跌打破皮的都好说，她可没有备有治感冒的药。 要是病了，麻烦的还得是她。 这话一说出口，齐书廷直接用未受伤的右手偷偷紧着衣襟， 偷眼瞧着姜窈，迟迟不应。 这模样，着实让姜窈一阵无语。 又不是让全脱了，区区外衫而已，就算是光膀子也没什么打紧的！ “表哥别犹豫了，着凉了可不好办。”姜窈直接道。 齐书廷还在僵持着。 “又不是没见过，表哥别在意，现在这情况也只能这样。” 姜窈也不再啰嗦。 齐书廷听了这话，如遭电击。直愣愣的看着姜窈，脑中已经快忘记的回忆直接翻涌而出。 上回确实是衣冠不整的被撞见了！ 如今这境况…… 山洞在这山沟之中，齐府就算有人来寻了也是要花些时间。 看着天色，似乎是要下雨了，只能寄希望在明日了。 保重身体才是最主要的，伤着又着了凉，可不是成了表妹的累赘。 齐书廷很快想明白。 伸手，慢慢地解开系绳，小心地把外衣脱下。 因为姿势和伤口的原因，折腾了好一会才将将脱下了个袖子。 姜窈本是想过去帮忙的，但是想起他刚才脱个衣裳都纠结个半晌，自己帮忙的话，他指不定还会怎样。 姜窈尊重了齐书廷的想法，双手抱臂，就这样看着齐书廷在同他的衣裳做斗争。 今日祭祀，特意穿的宽袖，原先的繁复庄重，如今却成了齐书廷的负担。 等齐书廷完全把外衫脱下来时，已经累得满脸冷汗，被拉扯的伤口又隐隐有血冒出。 姜窈把衣服在火堆边架好，又往火里添上了几根柴火，这才停手，重新寻了个位置坐下。 齐书廷看着这会坐在对面的姜窈，衣裳头面已经不复上午那般精致，头上只随意地用了跟树杈将将盘住，凌乱的垂着些头发。 火苗跳动的光映在她的脸上，脸色一抹暗红色的痕迹，光影衬着她的脸，显得格外的冷静又神秘。 “表妹可有婚配？”齐书廷怔愣着直接问了出口。 “？” 这毫无逻辑的提问，把姜窈问得一愣，不解的抬头看向齐书廷。 齐书廷并未回避，直直地望着姜窈。 “我还未有婚约。” 齐书廷不等姜窈回答，自顾自的说着。 他今日发觉，自己待蒋表妹不同，自己是心悦她的。 刚本是冲动之下，就那般问了，话说出口后，才觉得有些失礼了。 心跳不受控制的狂跳。 姜窈一头雾水。 什么有没有婚约，他没有婚约的？ 齐书廷这是何意？ “婚姻之事，我并不知晓。”虽然不知道齐书廷这问题的目的，但姜窈还是回答了他。 阿木资料上好似有提到的吧，姜窈仔细回忆了一番，实在记不清了，就回了个不会出错的答案。 这回答令齐书廷稍稍放下心来，起码不是有了婚约。 但是有了婚约又怎么样。 如今他们一同失踪了，表妹这模样也被他瞧了去，如今虽风气开放了许多，别人不会多说什么，但他总是要负责的。 表妹应当也是喜欢自己的吧，她愿意去城隍庙为自己祈福，还捐了好大一笔香油钱，还用心绣了香囊给自己，还曾经因为觉着他相看姑娘而失态……没有特意去记，但是现在却是一件件都记得一清二楚。 齐书廷心中这样想，嘴上也问了出来：“表妹可有不喜欢我？” 齐书廷垂下视线，看着燃烧的火苗，委婉的问。 这话问的，姜窈又看了齐书廷一眼，这是摔傻了么？ 齐书廷这人，虽说是无趣了些，但待自己这个假表妹倒也是照顾。今日还挡了一箭，虽说没办要。但他却是实打实的伤着了，还不自量力的在车里护住自己，讨厌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的。 讨厌么？到是不讨厌。 “没有。”姜窈思考了一番，如实回答。 这回答，齐书廷觉着自己的心中酸酸胀胀的，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一般。 他很欢喜，打他记事后从未有过的欢喜。 身上的伤口好似也不疼了，觉着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回去后就好好养伤，所幸伤的是左手和后背，应当不会影响春闱。 春闱过后，他就要同母亲坦白，要把表妹聘回家中。 母亲应当会同意的吧，毕竟原本就时常催他定亲的，母亲也同他说过蒋表妹是和好姑娘。 蒋表妹确实是极好的，会女红，会识字，温温软软的性子。就连在这山野之中，都还会生火。还从水里救了上来，能让他如今有个山洞躺，定是费了好大的劲吧。 山洞中又没有了动静，只偶尔有噼噼啪啪柴火炸开的声响。 姜窈看了对面的齐书廷好一会。 在她回了齐书廷后，他就没再提问。 只是这人确实是有些问题，看他如今满面含春，微微勾起的嘴角，显然他心情很是不错。 但这会儿又伤又痛的，饿着肚子在这山洞之中，有什么好开心的？ 姜窈看了一会，便随他去了，就算摔傻了她也无能为力。 “口渴。” 过了许久，齐书廷有些嘶哑的声音微微的传来。 姜窈原是在按右手的经络，这会只得停下手来。 从一旁拿出已经遗忘了许久的水，往齐书廷身边走去。 姜窈蹲在齐书廷身边，他闭着眼，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浑身朝外散发这热力，嘴里还小声的喊着口渴。 这怕不是发烧了吧。 姜窈伸手，摸了摸齐书廷的额头，果然！ 本就怕他发烧，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难怪方才在傻乐，原来是烧了。 给他喂了水，又撕了自己片衣衫，浸湿了给他敷在额头上。 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姜窈坐在齐书廷身边，看向了洞外。 山洞之外，风吹得树影摇动。 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姜窈心情更烦躁了，真真是不喜欢下雨天！ 雨如果料想的那样，哗啦地下了起来。 山洞中的血腥味，混杂冲进来的水汽，让姜窈没了兴致。 呆坐着，双手环着曲起来的双膝。静静地看着不断下坠的雨滴，无端生出了些放任不管的情绪。 第44章 获救 “阿瑶莫怕。”不知是被雨声吵醒的还是烧迷糊了。 齐书廷嘴里喃喃念叨。 声音拉回了姜窈的思绪。 阿瑶？！是阿瑶啊。 可惜，我是姜窈。 齐书廷睁着眼，定定地看着姜窈，双眼像是两汪黑潭，引着人坠入其中。 像是在呓语般：“别不开心……阿瑶是不是遇到下雨天就不开心啊？” 姜窈心中一震，他真的是在同她说话，他怎么知道！ “不开心的事忘记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阿瑶以后不开心就来找我吧，我给你买糖吃，给你买衣裳。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发烧了，齐书廷絮絮叨叨的，话异常的密。 “阿瑶以后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好不好。”齐书廷低沉嘶哑的许诺飘进了姜窈的耳中。 啧！想要的已经拿到了。 姜窈看向齐书廷，似是嘲讽地笑了笑。 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 她伸手摸了摸齐书廷额头上的布条，翻了一面，顺手给火堆加了两根柴火。 天微微亮的时候，雨才慢慢停了下来。 齐书廷已经熟睡过去，照顾了他一晚的姜窈也坐在一旁，安稳的睡着。 天光放晴，阳光柔柔的照进洞中。 姜窈活动了一下手脚，慢慢醒了过来。 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姜窈诧异自己在这招风漏雨的山洞之中，竟安稳地睡了这么久。 一旁的齐书廷依旧是侧趴着，降温的布条还将落未落的挂在额头。面色虽失了血色，但总归看起来是正常的。 姜窈伸手摸了摸，确实是退烧了。 见他睡得安稳，姜窈自己走出了山洞之外。 下了一夜雨，泥土湿软，小河也上涨了许多。看这状况，齐府的人得花上些时间才能找到这了。 不过这雨也下得巧，现在就算有人疑心，在雨水的冲刷下，也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嗯？有动静！ 姜窈仔细听了听，似乎有呼喊的声音。 人来得这么快？ 姜窈并未出声，站在原地，等着看是什么情况。 “少爷。” “二少爷！” 慢慢地由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看来果真是齐府的人寻来了。 “表姑娘！” 有人发现了姜窈。 “快来人啊，表姑娘在这里！” 很快，众人都往这个方向聚。 “不用担心，表哥在那边的山洞。” 姜窈正在同第一发现她的人说话。 话毕，便主动带着众人，往山洞的方向去。 齐书廷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一睁眼，便瞧见了在收拾的姜窈和围在洞外的众人。 这会儿，齐书廷才看清姜窈脸上的是粘上的血迹，想来这应当是自己的吧。 很自然的想伸手去帮她抹掉，举手一瞬间传来的痛感，才让他发现自己的行为，实在不妥。 愣愣地放回了手。 “少爷，少爷我可找到你了。” 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径直的朝齐书廷奔了过来。 观砚强忍着眼泪，哽咽地看着齐书廷。 他家少爷何时受过这种罪啊，呜呜呜，都是自己不好，没有跟着一块来。 “你家少爷还伤着呢。” 姜窈打断观砚的煽情，提醒道。 观砚这才急忙的指挥着众人，小心地把齐书廷带回了马车。 由于要找人，时间紧迫，便只带了一辆马车。 这会儿，姜窈和齐书廷一道，坐马车回齐府。 才行了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姜窈坐直，把窗帘子掀了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 只见马车前站着身带佩刀的侍卫，马车被拦住了去路。 “几位军爷，这马车里是我家二少爷，劳烦通融一下。” 观砚正同其中的领头的侍卫解释。 “不成，上面说了，所有马车都要下车检查，麻烦齐公子下车。” 很显然，侍卫知晓是齐府的人，但并不愿意放行。 “军爷行个方便，我家二少爷伤着了，齐府寻了一夜，这会实在是不好移动。” 观砚同侍卫周旋着，免得平白还得折腾齐书廷。 侍卫显然犹豫了，齐二少爷昨日失踪，今日齐府更是加派了人手来寻。动静这般大，他自然是知晓的。 “不行。” 最终还是不肯答应，毕竟，事关太子遇刺，现在在这驻守的可不止是他们这一队。 “观砚，扶我下来。” 马车中的齐书廷出声。 齐书廷根据刚听到的信息判断，昨日事情应当很严重。 就是不知太子最后怎样了，如今加派了人手来这寻，想来是想找到证据。 既然齐书廷出言，观砚即便不同意，也只得按吩咐找人把齐书廷移动下车。 嗒、嗒、嗒...... 只见一匹红鬃马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马上，绯色衣裳的少年，头戴玉冠，身披斗篷，嘴上衔着根草，好一个风流姿态。 脸上虽带着笑，但睥睨看着众人的眼神，还有后头跟着的好几个侍卫，俨然是个上位者。 “三皇子好。”众人齐齐跪下。 方才领头的侍卫，如今正一身冷汗。刚就是顾虑到这位一同来的爷，这才执意要查齐府的马车。谁知道怕什么便来什么，竟然被撞个正着。 人人都说三皇子是个纨绔，不知是凑热闹还是为了什么。上官一早通知三皇子会同他们一起搜查的时候，众人脸都是苦的。 不止是侍卫纳闷，齐府这边也是弄不明白，三皇子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车中坐的可是齐二郎？”随意又傲慢。 “三皇子好，恕在下有伤，请殿下稍等片。”齐书廷本就已经坐起，准备好下车的。 如今三皇子来了，便怎么都要下来一朝。 “啧！” 周景撇了撇嘴：“罢了，你还是养伤吧。” 话毕，深深地看了一眼姜。 拉紧缰绳，径直打马走了。 ...... 留下还跪了一地的众人。 这三皇子就是为了打声招呼？ 虽是不明白三皇子是为了什么，但最终是直接放行了，没再为难齐府。 昨日的祭台处。 “去查查车上的那位。”周景下马，马鞭随手扔给一个小厮。 “是。” 坐在车上的，自然不是要查齐公子，那便是另有其人了。 后头领命的一个侍卫，掉转马头，径直去安排。 “走，我们去看看。”周景带着众人开始勘察昨日的事发地。 都说三皇子不学无术，但这会儿瞧着倒也有几分像样。 第45章 回府 巳时三刻，马车平稳的从侧门驶入了齐府。 直接到博涛院门才停了下来。 提前知道消息的众人已经等在在博涛院，郎中也已经候着了。 等齐书廷一露面，担心了一夜的齐夫人瞧着他狼狈样，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二郎，可还好。”齐夫人双眼微红，看着安稳地躺在床上的齐书廷，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快，先让郎中先看看。”大少夫人赶紧招呼着郎中过来。 昨日事情紧急，发现齐书廷的车马走散之后，当时也没有多想。 那会京中也已经各种混乱，完全不顾上。齐夫人也没有多想，直接带着众人先行回了府中。 等她们回了府，又等了两个多时辰未见到人影，这才安排了人手去寻。 但昨日实在太过混乱，许多人还伤了，医馆都挤满了人，实在无从知晓行踪。找了许久没有线索。山中又被封住了，禁止进入，整个齐府人仰马翻的。 后面是坠马的小厮回府了，众人这才知道了确切消息。 但这无疑是个坏消息。 一直等着等着消息的齐夫人，最后竟是坠崖了。 累了一天，又担心了这么久，人便承受不住了，直直晕了过去。 齐太师还在宫中，所幸有大少夫人坐镇，这才稳住了。 本就受了伤，如今又坠下了山崖，活着的希望实在渺茫，但总归是要试试。 还在宫中的齐太师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心中一痛，但顾不得伤心，强撑着处理政事。 后来得太子情况稳住了，齐太师才求了圣上，这才得了准许，可以派人手进山。 等到寻到崖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大致查看了地形，又加派了人手，要不是下雨的缘故，他们应当更早的被寻到。 直到今早，才得了好消息。 消息传来说人已经找到时，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转头又开始担心身上的伤情，传话的人也是因为急着回来传消息，顾不上细瞧。 又等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人，着实是控制不住了。 “娘，您可以放心了，大夫说不碍事，都是些皮肉伤。中箭的地方也没有伤到筋骨，养养便能好的。”大少妇轻声安慰着还在抹泪的齐夫人。 得了这话，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嫂嫂，那我去看看窈姐姐？”俞柏妍小声的问许氏。 刚才回来时众人围着齐书廷的时候，自然也没有把姜窈落下。 齐书廷伤得重些，许氏安排好齐书廷后，便也妥帖地顾到了姜窈。等看完了齐书廷后，大夫也过来给她把了把脉。 大夫确认过无碍后，便安排她回月单院休息了。 现在已经确定表哥没有大碍之后，俞柏妍便寻思着去看看姜窈。 “去吧，替我问候一下表小姐。”许氏笑着应了。 看二爷这情况，得亏了这表小姐，要是没有她在，指不定情况会有多糟糕。 如今婆母是一心扑在二爷身上，还未回过神来，之后这位表小姐指不定有什么好机缘呢。 她自然乐得同她关系好些。 月单院，西厢 姜窈简单梳洗之后，又坐在榻上看话本。 “姑娘，这就是琥珀金？”小川手中拿着琥珀金，翻过来转过去的看。 黑乎乎的，实在是瞧不出有什么稀奇。 姜窈笑了笑：“你朝着太阳看看。” “果然是琥珀金。” 只一眼，小川便确定这确实是琥珀金。 实在不枉费她们花了这么些功夫。 “不过，还是姑娘厉害，临时出了岔子，都能得手。” 她不得不感叹姑娘的厉害，随机应变，冷静又机敏，姑娘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她也想要学一学。 “姑娘，已经拿到手了，我们何时离开。”小川想了想问道。 这个问题，在山洞的时候已经考虑过了，东西已经拿到，剩下的便是寻个合适的机会离开。 要不等俞夫人回来的时候，同俞柏妍一道回去？ 这样离开比较简单，也不用额外想借口应付俞柏妍。算算时间，想来也是快了。 “小川晚点去帮我查一下，俞夫人大致什时候到上京。”打定主意后，姜窈直接吩咐小川，让百晓楼打探打探消息。 “有人来了！”姜窈出声提醒。 小川快速地把琥珀金收好，装作无事状的站好。 不一会，果然见到了出现在西厢的俞柏妍。 “窈姐姐怎的不休息。”一进门，就看到依靠在榻上的姜窈，俞柏妍关心问道。 姜窈看向她，笑着摇摇头：“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睡了一会儿了，现下倒是睡不着的。” “姐姐可有伤到哪？” 虽然大夫已经说了没有伤到，但万一是皮外伤呢，万一是窈姐姐不便和大夫说呢。 “一点都没有，除了这个小伤口。” 知道她是关心，姜窈也配合的举起食指给俞柏妍看。 细小的一道划痕，不仔细都瞧不见。 “真的？”俞柏妍盯着食指，有些不信道。 要知道小厮可说了是山崖，那会马车又那般快，听说被甩出去的小厮要不是刚好掉在草丛里了，之后就算侥幸留下性命也是重伤了。 更何况是他们，连人带车一起掉了下去。 想想都觉得害怕，如果是她，都不知道会如何。 “真的。”姜窈笑笑。 既然大家都没事，俞柏妍总算安心了，开始闲聊了起来。 “那窈姐姐岂不是福星，祭祀那会儿，要不是窈姐姐你伤到了脚，我们就走到中间去了。” 俞柏妍回忆了一下那日的情形，现在想来都还有些后怕。她可听说了，好些小姐没都伤着了。 “妹妹夸张了！” 没有“没有，嫂嫂也说了，要不是姐姐你，表哥指不定会怎样了。”表哥平安回来，那可不是得亏了窈姐姐！ 这话说得，姜窈也只是笑笑。 如果让俞柏妍知晓这都是她的安排，不知道会是何反应。 面对俞柏妍的真诚，姜窈突然觉着有些愧疚。 所幸，一切快结束了。 姜窈的兴致不高，让俞柏妍误以为她是累了。 坐了没多久，就便回东厢了。 整个齐府原先一直紧绷着的氛围，在齐书廷安全回来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46章 想见她 入夜，整个齐府都静了下来，为免节外生枝，姜窈今夜就要把琥珀金送到百晓楼里。 换好衣裳后，姜窈熟练的往府外翻。 今夜，整个上京与以往很不一样，街道格外冷清，路上都没有一个行人。 姜窈穿梭在一条条偏僻的小道中，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街上巡逻的卫兵一趟一趟，这着实有些影响姜窈的行动。 “三皇子” 巡逻的卫兵整齐划一的行礼。 只见红鬃马上，高傲的少年只微微点头，便领着他的侍卫走了。 又是这个三皇子！ 躲在暗处的姜窈暗道，这一日之内，已经遇见两回了。 今日这三皇子走的时候，看向她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似乎别有意味。 姜窈回想了一番，以前也从未见过三皇子，自己应当是和皇室也没有交集的。 姜窈实在想不出来，便放任他去了，毕竟用不了多久便会离开上京这是非之地了。以后，应当也不会再来这上京城。 姜窈不知道的是，此刻三皇子周景正在讨论着她。 “回殿下，今日齐府马车中的那位姑娘，她是小住在齐府的表小姐，是江东蒋家的。” “蒋家？”周景对这些世家关系一向都不在意，他印象中，齐太师是寒门出身，夫人是出身俞府，怎的和蒋家有亲？ “俞将军的夫人出自蒋家。”一卫出言提醒。 “有意思！” 今日本是想替皇兄好好查查昨日遇刺的事，竟想不到有意外收获。 书肆那次后，他都快忘记这事了。今日远远看到了马车上的人影时，他一眼便认出了是书肆中偶遇的小娘子。 这才特意驱马上前。 “殿下，还要继续查么？”侍卫问道。 周景挥了挥手，打发侍卫下去。 不过是个小娘子，有甚好查的，就凭他，还搞不定人么！ 等姜窈回到月单院，已经快到午时了。 “姑娘这回怎的这般晚？” 小川算了算时间，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许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城中加强了戒备，这才耽搁了。” 姜窈随意回了小川。 今晚，计楼主也看过了，确认应是琥珀金没错。剩下的事情，她只需待在这月单院，等合适的机会出府就成。 就这般过了三日，如今齐府中的头等大事便是齐府的二少爷。 因着齐书廷受伤，这几日到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直到今日，博涛院才静了下来。 伤口已经长好了许多，后背擦伤也已经结痂。左手不移动的话，并不会感到痛意。 但齐书廷心情却没有变好，不止没有变好，反而有越来越糟糕的趋势。 他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熟悉他的人能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观砚偷眼瞧了瞧在榻上看书的齐书廷，嗯……要不要告诉少爷，他很久都没有翻页了。 少爷以前从未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分心的。之前明明都正常，这几日也没有发什么特别的事情，观砚仔细回忆。 齐书廷拿着书，心思的确不在书上面，心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这几日表妹都在做什么？” 还在自个儿琢磨的观砚，被这么突然提问。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嘴上的话就说出口了。 “这……这两日小的倒是不知，就表小姐第一日来过博涛院来瞧您。” 观砚嘴上说着，眼睛一边观察着齐书廷，见他神色并没有变得多好，福临心至地又加了一句：“表小姐有叮嘱我们要照顾好您。” “少爷……表小姐这几日没来，可能是怕扰到您养伤了。” 说罢，又看了一眼齐书廷。 “哪里会扰到！” 观砚只见少爷他似乎微微地笑地说了一声，明显，这会儿少爷心情比刚那会儿已经好上许多。 只是，表小姐何时对少爷影响这般大了？他是错过了什么么？ “表哥，可还在睡？近日可好了些。”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观砚听到声音，刚少爷还提起呢，这不，人这会不久来了么！ 于是，讨巧地对齐书廷说：“少爷，才说到表小姐呢，您看，这会儿人就来了。” “你说的表小姐是阿俞？！” 齐书廷面色顿时不好，甚至比方才还要差上许多。 观砚这会知道自己好似说错话了，一句都不敢应。 只是表小姐不是俞家表姑娘的话，那就是…… 观砚眼睛睁得老大，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莫不是山洞中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不不不，自己怎么能这般揣测少爷呢！少爷可是个正人君子，定是有什么内情。 只是齐书廷不知道，因为他的言行，让观砚都在胡乱地猜测了。 俞柏研一进门，看到齐书廷还醒着，看来确实是没有大碍了，都有精神看书了。 “我刚才问了大夫，说表哥已经大好，可有打扰表哥休息。” 俞柏妍难得体贴，还多问了一句。 所来之人并未心中所想之人，齐书廷心里躁郁极了。 抬过头看了一眼俞柏妍，冷淡地应了一声。 ………… 俞柏妍看了一眼观砚，又看看又低头看书的齐书廷，满脸的不解。 观砚只能摇摇头，紧闭着嘴巴，并不敢多言。 “蒋家表妹可好。” 在俞柏研同观砚的眼神激峰中，齐书廷突然开口了。 齐书廷这会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阿俞这会儿来了，这不就可以同她打听蒋表妹的近况么，他想知道这几日为何都不曾来看他。 “窈姐姐？” 俞柏妍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表哥这话的意思，怕是以为窈姐姐也伤到了吧。毕竟两人一同坠崖了，表哥背部还擦伤了好大一块。 “表哥放心，大夫说了窈姐姐没事，我也认真看了，身上唯一的伤就是手指被草划了一小道。” 齐书廷表情淡淡，他早先已经问过了，知晓她是没有哪里受伤。 他现在想要知道些其他的，甚至想要见到人。 “嗯，无事便好。” 齐书廷语气平淡，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在想着如何才能正当的让姜窈来这博涛院。 “阿俞，表哥请你帮个忙。”齐书廷看向俞柏妍。 “嗯？” 俞柏妍露出不解的神情。 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表哥开口帮忙。 “表妹等会儿帮我带个话给蒋表妹。”齐书廷直接提出要求。 “可以是可以，表哥要带什么话？” 第47章 齐表哥终得见 千般想法，最后却只有一句： “让蒋表妹来博涛院一趟。” 齐书廷把书合了起来，语气平稳地说道。 俞柏妍在齐书廷这待了没多久，看着齐书廷没甚精神的样子，很识趣地便离开。 “少爷，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观砚看自打表小姐离开后，就神思不在的齐书廷，小心问道。 “嗯？” 齐书廷淡淡地应了一声。 “少爷，之前说的可是蒋家表小姐？” 虽然自己应该猜得没错，但观砚还是得要确认一下，免得又闹了刚才的乌龙，毕竟这可是关乎少爷的大事。 见齐书廷没有否认，观砚继续试探：“那小的先去准备些零嘴，等会好招待表小姐？” “嗯。” 齐书廷低头，似乎在思量些什么，只随口便应了。 “上回的糕点便不错。” 就在观砚准备走到门口的时候，齐书廷又开口道。 上回？ 观砚脚步顿了顿，他什么时候有给蒋家表小姐送过糕点？ 观砚边走边想，他怎的没有印象？按理说博涛院女客几乎没有，不应该会记不住的。 在快到厨房的时候，这才记起是自己弄错人的那回，怪道刚没有想起来。 少爷果然是少爷，这些小事都能记住！ 房中，齐书廷知道自己这般不太正常，这书是看不下去了。 把书放下，抻了抻腿。 便慢悠悠地往外走去，回来这几日，这还是第一次出房门。 庭院中的绿色更浓了，静悄悄地，只能偶尔听到几声虫鸣。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齐书廷蓦然回头。 待看清人后，失望之情不言于表。 来人正是观砚。 “少爷 ，都已经准备妥当。” 观砚说完，退到了一边，偷眼看了齐书廷一眼。 齐书廷双眼微敛，瞧不出神色。 但观砚隐隐觉着是因为刚刚自己进来，少爷兴致似乎更差了。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观砚暗自反思自己的言行，终是想不明白。 俞柏妍这头，出了博涛院后，并没有直接回月单院找姜窈，而是去了正院。 通常这个时候齐夫人刚处理完事务，应当是空闲的。 俞柏妍想着这会儿去刚好，还能同姑姑说一下今日表哥的情况，前几日姑姑可是担心坏了。 至于齐书廷的嘱托，自然是之后回月单院的时候再同窈姐姐说。 毕竟表哥也没甚急事，刚她出来那会儿，表哥显然是累了。这间隙，刚好能休息一下。 俞柏妍觉着自己的安排简直完美极了，却是不知，齐书廷等得着急，哪里休息得了。 俞柏妍走了一圈，再回到月单院已经快到午时了。 西厢 等俞柏妍到时，小川正好同姜窈回禀完事情。 “俞妹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姜窈奇怪问道。 不怪姜窈会问，这时候虽然还是春日，但日头已经大了。况且平日这时候的俞柏妍，都快午间休息了。 “窈姐姐可是准备休息了，我刚去了表哥和姑姑那。” 俞柏妍进来，熟络地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会儿来打扰窈姐姐，全因表哥让我给姐姐你带句话。” “？” 难道是发现琥珀金丢了？这时候想起来问我？ 俞柏妍和了一口小川斟的茶：“表哥让姐姐你去他那一趟。” “就这一句话？没有说其他的？”姜窈想了想，问道。 俞柏妍直接摇了摇头，无所谓地道：“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姐姐等午休过后再过去也无妨的。” 俞柏妍传完话，又留着一会儿才回东厢。 姜窈思来想去，除了琥珀金这件事，的确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特地寻她。 本是想这会直接到博涛院的，但想起刚柏妍说的，到今日了，齐书廷身子还不是恢复得很好。刚她就呆了一会，人便没有精神了。 那边晚些再过去吧，省得去了还得在那等着。 等到下晌，都快到申时了，姜窈方才动身前往博涛院。 博涛院中，齐书廷左等右等，还是没见人来。 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只自己一个人闷着，心情差得很。 等姜窈出现在博涛院门口的时候，观砚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 “表小姐快进来。” 观砚笑着迎了姜窈进来。 他是遭不住少爷那低迷的心情了，这才在门口等着。 姜窈来了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一来就见到博涛院的人，往时都是走半天都瞧不到一个人影的。 看来这齐书廷对琥珀金丢失这事很是焦急，都派人来迎她了。 怕是她再晚些来，人都快直接到月单院去寻她了。 想归想，但姜窈面上不显，依旧自然地跟着观砚进了博涛院。 穿过回廊，观砚领着姜窈绕了又绕。 这条路姜窈之前都没有走过，这是去哪？ 很快，便知晓了答案。 是齐书廷的卧房。 “少爷，表小姐来了。” 走至门口，观砚出言提醒明显在走神的齐书廷。 纤细的少女站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刻，齐书廷便觉着心里所有的变扭都消散了。 两人对视，谁都不先开口。 人没来之前，齐书廷心中有着诸多话要说，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如今见到人了，又觉着什么无所谓了。 姜窈观察着齐书廷，想从他的神色中判断他的态度。 见他只是看着她，打眼看着是有几分激动。 他这是准备责问她了？ 姜窈想法颇多，但还是不动声色，等着齐书廷开口。 观砚在出声之后便离开了。 这会儿，独留这默不作声的两人。 “表妹进来坐吧。” 齐书廷似是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 姜窈依言进来，按着齐书廷的指示，坐在了他的对面。 “表妹身体可好些？” 齐书廷低着头，轻声的问道。 “我本就没伤到。” “那......这几日表妹可有休息好。” “？” 姜窈满心疑问，这是？ 难道是话里有话！？ “日日都好。” 他问姜窈便回，他不问，姜窈也不答话。 表妹怎的与往日不同？ 齐书廷在脑中回忆着，往日来寻他时的情形，平日同他都是嘴角含笑的娇模样，今日怎的这般冷淡。 第48章 有客到 “表哥找我有何事？”姜窈见他迟迟不说重点，直接开口问道。 她这话一出口，齐书廷面色微微的不自然，双耳也开始有些微微发热。 这本就是诓她来的借口。 齐书廷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 心中有个声音响起：同她说想见她吧，就直接说你心悦她。 齐书廷觉着自己心跳都快压不住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正式同表妹道谢。那日多亏了表妹在，要不然我如今还不知道会怎样。” 齐书廷侧过头，敛下心中的异动，克制地道。 表妹胆小娇怯，直接同她说会吓到她的。 自己都还未安排好，这般唐突，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姜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齐书廷一眼。 就为了这事？ 看他面色如常，心情瞧着也不差的样子。 应当不是个圈套吧！ “表哥，那日还是因为我受的伤，应当是我要陪不是。” 猜不出齐书廷的想法，姜窈便也只能顺着话意回他。 齐书廷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转过头：“表妹不必内疚，那是我自己愿意那样做的。” 顿了顿： “那种情绪，换做是谁我都会这般做的。况且，女孩子伤了，留疤终归是不太好。” 感受到姜窈探究的视线，齐书廷敛目，随口诌了个理由。 姜窈看了看齐书廷，想到自己到底是与他们不同地，姜窈伸手，习惯地摩挲着右手手腕。 观砚端来了茶水点心，很快便又退了下去。 齐书廷十分顺手，就把那碟点心推到了姜窈跟前：“来尝尝。” 又是这翠绿绿的点心，难道是他就喜欢这口味？ 不过，味道确实还不错。 姜窈顺势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齐书廷就喝着茶，看着姜窈把一整个吃了下去之后，就停手了。 “表妹怎的不吃了？”齐书廷皱着眉，看着姜窈已经在净手，明显是不打算再吃了的样子。 “可是胃口不好？” 姜窈一脸莫名，这齐书廷莫不是摔傻了！今日怎的这般反常。 “今日太阳大了些，应当是热得有些没胃口。” 姜窈心不在焉地回了他。 两人各自喝茶，齐书廷的小心思一直在蠢蠢欲动，止不住地，时不时地看向姜窈几眼。 明明就这几日未见，但他怎的觉着蒋表妹变化得有些过大了，莫不是自己太过冷淡，让她生了退却之心。 酸涩感翻涌在心间，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对劲，今日的齐书廷很不对劲。 以她对他那点浅浅的了解，如今都快春闱了，以齐书廷的性子，这会都应该手不释卷地在用功，怎会像现在这样，同她闲坐喝茶。 “表哥伤恢复得怎样了？”姜窈试探地问了声。 齐书廷头从茶杯上抬了起来，目光灼灼。 蒋表妹这是在关心他！ 笑意从嘴角爬上眼角，拧巴了一天的心终于舒展开来。 “不耽误事。” 声音轻快。 齐书廷侧过脸看她。 “表妹明日可还会来？” 齐书廷小声地试探着，满足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这是什么意思，从进门开始，对丢失的琥珀金只字未提。 姜窈张嘴，正要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来到门口。 “少爷，少爷，有客来了。”观砚出现在门口。 本是想让少爷和表小姐独处的观砚，这会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见两人都没有答话，两人怕是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继续说道：“是三皇子来咱们院了，小的也不知晓是为了什么。只是听小六说的，表小姐正领着人往咱们这来。” 齐书廷也觉着奇怪，他与三皇子一向都无甚交集，也就是回程那日刚好撞见了。 他今日登门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那日太子遇刺的事情？ “观砚到门口候着，如果真是来咱们院的话，便迎到书房去。” “劳烦表妹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裳。” 齐书廷一身常服，自是不变见客。 避开了姜窈，到内室换了一身，这才同姜窈一道，去了书房。 两人坐定，就听到了有人来往书房来了。 不多时，俞柏妍同三皇子一同出现在了书房里。 “三皇子，有失远迎。”齐书廷迎着周景，请他上座。 周景微微颔首，不经意间瞧了姜窈一眼。 双双坐定，俞柏妍自然是拉着姜窈一起。 “三皇子今日到此可是有事？”齐书廷恭敬地问道。 周景扯了扯嘴角，心道，自然是有事。 那日，查到了眼前这位蒋家小姐，是小住在太师府上的时候，他便想直接过来的。谁知道被刺杀案耽搁了几日，今日才寻到机会来。 不过看来他们很是有缘，今日前来，本来是探探情况的，谁知竟这般猝不及防地见着了。 “无事，那日既然遇到了齐公子你，今日得闲，便来看看。” 周景姿态闲散，与端方的齐书廷是两个极端。 显而易见这只是随口敷衍的借口。 齐书廷木着脸：“多谢三皇子关系，但殿下与在下无甚交集，当不得殿下的关心。” 听到三皇子来的时候他还纳闷，就三皇子的作风，查案这些他是在是做不来的。 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进门开始，便时不时地盯着蒋表妹瞧。 直觉告诉他，他猜的应该错不了。 三皇子直勾勾的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蒋表妹那边。 那处也就阿俞同蒋表妹两个，他总不至于是在看阿俞吧！ 面对齐书廷充满敌意地态度，周景并不在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 俞柏妍这会，正同姜窈在咬耳朵：“窈姐姐，我怎的觉着他俩从刚才就怪怪的？” “？” 仔细观察了一番，看着却实是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光看外形，这三皇子一瞧便是锦绣堆中的金贵公子，玉冠华裳。 而齐书廷只单单穿了件书院的外裳，简单地束了发，配着他的脸，着实是清俊又文雅。 强烈对比的两人，就算坐在一处，都是种分明地割裂感。 “齐太师这几日操劳为国，关心齐公子的伤，我这也算为父皇分忧了。”周景慢悠悠地道。 齐书廷喝了一口茶，并不接他的话头。 姜窈看了眼三皇子，她就想知道这个三皇子到底是有何事，从进门到现在，已经瞧她多回了。 本是不搭理他的，但他这打量东西的眼神是在让人很厌烦。 姜窈直直看向周景，周景也并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眼带调笑。 齐书廷只发现了两人的对视，但却不知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以为姜窈这般，定是被周景的模样迷了眼。 难道他还及得上自己！齐书廷生平还是第一次这般满意自己的样貌。 书房里谁人都没有说话，三人都各有心思，只有俞柏妍一人，愣愣地都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第49章 传言中的不见雪 “听闻三皇子有协助查案，可查出何人做的？”俞柏妍受不得过于安静的书房，于是主动出声。 “阿俞，这是朝中之事，不可胡乱打听。”齐书廷肃着脸，提醒俞柏妍。 这几日父亲只匆匆回了一趟家，也不方便多言，他也只是知晓此次行动似乎与前朝遗孤有关。 这些事情，阿俞这些小姑娘还是不要打听的为好。 谁知道周景只是笑笑，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齐二公子想得严重了，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跟俞小姐说两句也无妨。” 这话说得，俞柏妍立刻端直了姿态，竖起了耳朵。 “那日的刺客，应当是前朝遗孤的残余人手，他们在京城中已经计划许久。” 周景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清楚。 齐书廷凝眉：“朝廷已经确定是前朝遗孤所为？” 他这突然认真的态度，让周景回首打量了他一眼。 沉默许久，本以为周景是不会回答了。 “有侍卫看到领头的刺客脖子处刺着纹身，纹的便是前朝的图腾。那时虽然已经乱做一团，但他确信不会看错。” “又加上射向太子的箭中抹了毒，那可是李氏独有的毒药。” 这般看来确实是前朝余党所为，这段时日，西南边本就有消息说，有前朝李氏的势力。 但终归是没有证实，这次刺杀，那就能确定，西南盘踞的势力应当就是李氏残党。 “蒋家小姐可知这李氏后人是谁啊？”周景一改刚才认真地态度，这会又轻佻向姜窈看来。 “......” 姜窈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这风流公子哥的做派，姜窈并不想搭理。 她这态度，周景却并不在意，轻笑着转着拇指的扳指玩。 美人嘛，都是有脾气的。听话乖巧的就只能算个玩意。 “李氏嘛，这我知道！”俞柏妍倒很捧场。 “这李氏残党是不是就是前朝已经亡国了的李氏后人？” “不是说那李氏最后一位有血缘的，在五年前就死在了离水？怎的还有后人。” 俞柏妍口中的这位李氏后人，便是前朝靖帝第六子。因其母不得宠，自小便在行宫长大，靖帝和宫中的老人都快忘了还有个年幼的六皇子。 那时行宫又恰逢大火，这才让他在王朝覆灭的时候，能侥幸逃脱。本应该隐姓埋名的偷活下去，谁知，后来竟然纠集了一帮前朝将领和其他势力，要攻入京中。 可惜了，是个嘴上会说，却是脑袋空空的主。都还未见到上京的城门，便被斩杀在离水河畔。 当年离水可是血染了五日，让人闻之胆寒。 是啊，哪来的这么多的后人！ 聪明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话说这个六皇子能力平平，但听说他的那一对精锐护卫倒是厉害非常。一共就六个人，战到了最后。” 周景叹了声： “听说最后也是站着死，也不愿降。” 想起当年，父皇提起的时候都叹了句铮铮铁骨。 站着死么！ 姜窈眼前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白雪皑皑，血光冲天。冷冽的空气，喷溅出来的，不只是谁的血，炙热又暖和。 “表妹！” 低沉的声音让姜窈的理智很快回拢。 “表妹可是吓着了？” 齐书廷关切的望着她，刚刚，就刚刚，他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 姜窈垂眸，摇了摇头，并没有答他。 一旁的周景见齐书廷碰壁，乐得斜着嘴乐。 “你们可能不知，当年那护卫似乎有个女护卫，人送外号不见雪。”说话间，周景有几分得意。 看吧，我还知道更多的消息！ 俞柏妍一听，这就来劲了，要知道她小时候还想当女侠来着的。 “然后呢，三殿下怎么知道是个姑娘家？为什么叫不见雪？” 周景也不吊人胃口：“那李皇子不知从哪弄来的护卫，听说那队护卫在江湖上也很是有名，自然是有人识得不见雪的。” “不见雪原来是叫不见血，取的就是杀人不见血，由此可知她武艺之高强。” “后来，传来传去，大概又因是个姑娘，便传成了不见雪，雪花的雪。” “哇！” 俞柏妍听得入迷，这真真是太厉害了。 “那位姑娘可真厉害，怎的就被弄到那个反军里了呢！好想见一见啊！”可惜了，只怕是不可能会见到了。 周景扯了扯嘴角，确实是可惜了，此等人物连他都想会上一会。 “确实是厉害，听说战到最后的人中便有这位不见雪，听闻身上已经多处中箭，右腕已经被箭贯穿，还硬是撑了许久，最后是力竭坠崖而亡的。” 这结局，引得俞柏妍一阵唏嘘。 “那得多疼啊！”俞柏妍光是想想，都觉得疼。 “是习惯了”许久未曾出声的姜窈，轻声回了一句。 的确是习惯了，整日的练武受伤，大小伤不断。甚至在那种时刻，都来不及感觉到疼。 这话题引得所有人情绪都不太高。 三皇子又赖着做了好一会功夫，才打道回府。 齐书廷同姜窈一同把人送到院门，刚引路的俞柏妍则同三皇子一道走了。 看着两人已经走远，酝酿了许久的齐书廷，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蒋表妹觉得三皇子如何？” 刚两人眉目往来，瞧得他是抓肝挠肺的，恨不得立时打发了那三皇子。 原先还奇怪三皇子到齐府的目的，如今看来，这目的可是明确得很，应当就是那日瞧见了蒋表妹，今日才同闻着味一般，寻到了齐府。 “不如何。” 姜窈回答得干脆。 短短三个字，倒是极大的取悦了齐书廷。 齐书廷闷笑了声，看吧，蒋表妹就是这般的特别。 “三皇子样貌不错”齐书廷继续。 姜窈不明白他的意思，随口回了句：“还是不及你的。” 她无意的一句话把齐书廷逗得心跳都快抑制不了了。 姜窈看了看站着不动的齐书廷。 “表哥，我扶你回房吧。”姜窈看着微微弓着背的齐书廷，问道。 从三皇子来的时候，到这会儿，他都是强撑罢了。 这折腾了一番，结痂的伤口好似有些微微裂开，隐隐的刺痛从两处伤口传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 齐书廷直接拒绝，他可不能让表妹觉着他身体不行，就这点小伤便受不了的。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自己的话，齐书廷挺了挺背，大步往回走。 他这强撑的样子，姜窈看着实在觉得好笑。 这大概是他面子作祟，便也不再多话，随着他回了卧房。 第50章 齐公子的小心思 卧房门口 “表哥先休息。” 看着强撑着的齐书廷，姜窈也懒得多些待。 “好，听表妹的。”齐书廷到底是真的疼了，便也不强留她。 看着消失在他视线的姜窈，齐书廷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再说话。 仿佛力竭般，齐书廷伸手扶住了房门。 他方才是想同她说，让她明日再来看看他，他想要她来。 但又怕这些话会吓到表妹，怎会这般难！ 接下来整一日，这件事都一直纠缠着齐书廷。 观砚这时候正小心翼翼地给齐书廷换药。 但从三皇子他们走后，少爷便是一会蹙眉一会又叹气的，莫不是三皇子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一边换一边关注着齐书廷的神色，思索着要不要开口。 “少爷可是有什么烦心的？” 最终，观砚还是秉承着为少爷分忧的心，决定开口问问。 房中无人说话，只有换药的窸窣声。 “你说蒋表妹明日还会不会来。” “？” 竟然还是为了表小姐！其他事情，自己帮不上忙，如果是表小姐这事，观砚敢拍着胸脯保证，他可比他家少爷更有经验了。毕竟，少爷的桃花都是经了他手的。 “嗯......，少爷，小的想问一句，表小姐将来......” 观砚吞吞吐吐，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惑。 齐书廷不在意的瞥了观砚一眼。 虽然他话还没说完，但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后对表妹客气些，她来便莫拦她。” 话虽然委婉，但对观砚来说简直是个惊天的消息了。 观砚瞪大了双眼，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是那个意思吧！ “少爷的意思是......”观砚不敢相信地想再确定一下自己没有错。 “嗯！” 不等他说完，齐书廷的回答便让他闭了嘴。 “少爷放心，表小姐既然也心悦少爷，明日自然是会来的博涛院的。”消化完消息的观砚，十分自信地宽慰齐书廷。 毕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少爷就是陷入其中了，这才忘了这个道理。 这话稍稍让齐书廷放松下来，安心养伤，只能明天的到来。 观砚期间还啰嗦地叮嘱了一大堆，什么如何讨得小娘子开心，什么话是不能对小娘子说的，嘴巴说个不停。 “对了，此事莫要声张，一切等我安排妥当了再说，主院那边也要瞒着。”齐书廷思索了一番，叮嘱了一句。 表妹柔弱，让母亲知晓了还了得，依照母亲的性子，那可不得吓到人。还是稳妥了再通知母亲吧！ 被齐书形容为柔弱的表妹姜窈，这会子正在厢房中练拳脚。 刚柔并进，拳拳到位。 练了一个时候之后，姜窈这才觉着心中好过些。 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简单的换洗了之后，小川刚好回来了。 “姑娘，阿木传来消息，将军夫人预计是这几日动身回京，按照去的时间算算，大致是在月底便能到。” 春闱是在三月二十九，如果蒋夫人路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也是大致在这个时间内回来。这个时间刚刚好，正值春闱，齐夫人也顾不上她们。 这样算来也就需要多呆上二十多天便好。 原来姜窈还想着这就这几日便和柏妍和齐夫人说明一下，就离开的。 但想到刚才齐书廷特地让自己去了一趟，怕不是他还有疑虑。自己走后，就留着柏妍一个人待在齐府，万一被问到，以柏妍那个性子，难免会露馅。 还有一个就是这几日齐书廷没有大碍，情况也已经好转。齐夫人终于是闲下心来，似乎是认定是她的照顾，才能让齐书廷平安回来。 所以日日都格外热情，齐夫人还大手笔的送了一大堆补品过来。 她这会说要走，那不是太引人注意了。 她查过了，春闱一般科考都要花上半个多月时间，流程走完放榜什么的，那就几乎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一顿折腾，任谁都不会再提起齐府曾经小住过的一个表小姐。 第二日，齐书廷早早便醒了过来。 一早上，没见人来，齐书廷想，可能是表妹有事来不了。 中午过了，还是没人，齐书廷又觉着是太阳太毒，表妹身子弱，这时候不方便出门。 终于等到了下午，还是未见人影。 看了一更漏，都申时一刻了。 齐书廷终于是寻不到借口了，直接喊来了观砚。 观砚是知道自己少爷现在的心情，他今日已经尽量少在少爷面前晃悠了，不想被殃及。 少爷今日心情不好，而且是越来越不好，他自然不去触这个霉头。谁知道，还是逃不过，终归还是点到自己了。 观砚一脸小心翼翼的等着齐书廷发话，都怪自己昨日信誓旦旦地同少爷保证。 “去趟月单月，就说我有要事找。” 齐书廷直接吩咐观砚。 既然观砚知晓他和阿瑶的事情，那便由他去办。 他昨日那样直接和观砚那样说，一是让观砚怎么对待表妹，第二便是想找人的时候可以让观砚直接去，不必假手他人。 观砚已经领命去了月单院，趁着这间隙，齐书廷仔细思考了一番自己的措辞，又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去书房等着人来。 月单院离博涛院说远不远，大致半个多时辰，观砚终于是领着人回来了。 “表哥今日找我是何事？”姜窈一进门，便直接问道。 “观砚说是有急事？” 刚她看话本看得好好的，谁想到观砚会直接到月单院。紧赶慢赶地催着她过来，说是他家少爷有急事，让她赶紧到博涛院一趟。 看着姜窈这黑白分明的双眼，齐书廷面色微红，就算没有亲耳听到，但能想到观砚的夸张说词。 清了清嗓子：“表妹先坐。” 边说边斟茶。 看她坐定，齐书廷这才开口：“昨日说的，那日刺杀太子的是前朝旧部。” 姜窈点点头。 齐书廷思索了一番，才继续道：“那日我瞧见一个刺客的长相了，有个刺客面巾滑了些许。” “嗯？” 他的话吸引了姜窈的注意力。 “刺客中有一个是那晚城隍庙，杂耍中的一个。” 第51章 齐表哥他扮可怜了 这个消息确实是出乎了姜窈的意料，如果齐书廷没有看错的话，足已说明如今叛军势力已经渗透到京中，能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狂地行事，怕不是后面还有后手。 李氏残余什么时候如此壮大了？ “劳烦表妹来一趟， 是想问问表妹，对那日的刺客可有印象。” 他之后想起此事便一直觉得有什么被他遗忘了，昨日三皇子走后，他回想当时的状况的时候才发现是同一个人。 应当不止这一个，可能那一伙杂耍的都在刺客当中。 这样一想，不免惊出一身冷汗，昨天更是连夜给宫中的父亲递了消息。 现在用这借口让表妹来一趟，既是因为他想见她，另一个原因是想和她确认一下他的想法。 姜窈摇了摇头：“那日我们离得远，倒是没看清人。” 思索了一番：“不过表哥这样说来，我现在仔细寻思，那伙刺客身形的确是同杂耍的人相似。” 那般健壮的体型在百姓中的确少见，并且明显的不同于侍卫的精壮，是完完全全的彪形大汉。 况且那晚，她的确是看出了那一行人是练武之人，所有细节和身体痕迹都显示着是有功夫在身的，这样看来齐书廷的确没有看错。 姜窈不想卷入这朝政的纷争中，更不会暴露自己，所以也就没有多言。况且，齐书廷自己也发现了，她说与不说，并不影响。 “表哥可有同姑父说了此事？”姜窈问道。 齐书廷还未参政，这些事也只能告诉齐太师。 齐书廷点头：“昨夜已经连夜把我的猜测传给父亲了，只等朝廷查出个结果。” 正事已经问完，齐书廷用余光观察着姜窈。 心中暗想，怎的不问问我今日恢复得怎样了！ 他面上平静，心却是跳个不停，满心期待着等着姜窈开口。 “表哥可还有其事？”姜窈等了等，见他没有继续的意思，不由得先问了出来。 没事她可得回去了，毕竟现在可得少些在他面前出现。 这话将一心等着关心的齐书廷，生生遭了一盆冷水。 等了好一会，齐书廷这才重新组织好了说词。 “表妹，我伤口疼得很。” 齐书廷聪明的避开提问，直接自己引导话题。 昨日观砚絮叨了一堆，他虽然没有用心听，但是却是记住了一点，小娘子们都容易心软。 便改了策略，这样看来自己昨日是失策了。 表妹是小娘子，面皮薄，那便由他主动些吧。 说完为了加重可信度，还虚虚地用手撑着书桌，一副疼得要紧的样子。 姜窈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唬住了。 真这么疼，不应该啊，这么多日了，又有齐府的细心照看，怎么都不会痛到这个份上。 虽然是有疑惑，但她从没有想过齐书廷这人会演戏来骗她。 毕竟那日在山洞中是真疼，他都还强忍着说没事。 “那......表哥可要去休息？” 姜窈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了这个建议。 齐书廷看似虚弱地点了点头，安静地等着姜窈的行动。 “观砚。”姜窈朝外喊了一声。 既然他要休息，姜窈向当然是喊观砚。 等了许久，没有见人过来的迹象。 姜窈起身，直接到外头看了看，也并未看到观砚的人影。 奇怪了，往日齐书廷不是一出声，观砚就来了的么？ 姜窈纳闷，再看了一眼，整个院子空荡荡的。 她不知道的是，观砚在领她到书房后就直接走了，他可是很知趣的。 回头看了一眼齐书廷，他似乎更疼了，仿佛整个人都快趴下了。 算了！ 姜窈扶起齐书廷，拿起他没有受伤的左手，直接跨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装虚弱的齐书廷猛地被她这一套动作惊得差点露馅，只能愣愣地随她摆弄。 姜窈搀扶着他，小心地往卧室方向走。 修长的少年伏在少女的肩上，看不清神色，只单单看到一只通红的耳尖漏了出来，出卖了少年的心思。 齐书廷半趴在姜窈的肩上，只身体的小部分重量在姜窈这。 他半眯着眼，偷瞧着眼前的少女，心跳如鼓。 暗自挪了挪位置，因为害怕，害怕她听到自己这不正常的心跳。 他是不是又烧起来了！只觉着自己全身热得不正常。 淡淡的晚玉香钻入鼻腔，让他现在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只能跟着姜窈，木然地移动脚步。 很快又似乎很慢，等齐书廷理智回拢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表哥休息吧，晚点记得让观砚换药。” 姜窈放下人后，也没再多留。 齐书廷终是没有再留她下来，没有理由，也没有身份！ 毕竟，是自己不磊落了。 齐书廷望着帐顶，久久不曾回神。 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房中也已经亮起了蜡烛。 “少爷醒了，可是要准备用餐？” 观砚一进门，便看到了做在床上发愣的齐书廷。 “安排着清爽小菜就好。”齐书廷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 这几日养伤，厨房都是按照齐夫人吩咐的，顿顿都是补气血的食物。 原先还能体谅齐夫人的用心，但吃了这么几天，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齐书廷想吃小菜，便也只能观砚自己准备。 吩咐厨房来弄的话还得惊动齐夫人，到时候又是一通叨念，那可不值得。 观砚便直接往府中的厨房去，不曾想，在路上遇上了正和俞柏妍一同消食的姜窈。 知道少爷心思的观砚，很是乖觉地主动上前打招呼。 笑盈盈地：“表小姐好。” 正在说话的两人这才注意的观砚。 “观砚这会子要去哪里？”俞柏妍随口问了句。 拿小菜这种也不是什么秘密，观砚恭敬了回了俞柏妍。 “你家少爷是睡起来了？”姜窈突然开了口。 这会也过了饭点，想来是那时候躺着睡过去了，才在时候用膳。 这话一说，观砚不由得替少爷高兴起来。照这样看，蒋家表小姐还是很关心少爷的。 “回表小姐，是刚醒没多久，这几日胃口都不太好，这才命我去拿些小菜。” 观砚客气的回道。 他这还不动声色的同蒋小姐说明了少爷的情况！ 哎，为了少爷自己可真是操碎了心！谁让整个齐府就他知道少爷的这个秘密呢。 观砚有事，打了招呼之后，便同两位小姐告辞了。 隐约间，好似两位小姐在聊三皇子的。 第52章 别有目的 这会儿，俞柏妍正同姜窈说起三皇子。 姜窈也奇怪三皇子的态度，方才俞柏妍刚好说起，那就正好探探。 “那日我也不知道为何三皇子会来齐府，我刚午睡起来没有多久，翎院便来人了。” 俞柏妍回忆道。 “就只同我说，让我带着去找我表哥。” 姜窈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形，齐书廷看起来和三皇子的确是不熟的样子。 “三皇子和齐府很是熟识？”姜窈再次确认。 俞柏妍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俞府和齐府同三皇子着实是没有什么交集，都一向是只听于圣上。” “那日三皇子到访，看姑姑的反应，也没有料到的样子。” 这三皇子到底是何意？莫不是查到了什么？ 姜窈想着这种可能性，那日他们也是趁乱动手，刺客也有逃窜走的，他们那个时间碰上刺客也是合理的。 况且，他们用的还是寻常弓箭，原来计划的就是用箭射她的。就算事后有人要查，也可以假借说是用来春猎的箭，一时贪玩射着玩的。 按原来计划执行，是无人受伤，自然不会有人严查。 没想到，那日碰巧会有刺客。 看着一脸眼认真的姜窈，虽然她不知道窈姐姐在担心什么，但俞柏妍宽慰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三皇子在京中整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自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可能那日就是刚好兴头来了罢了。” 果真是如此？姜窈还是觉着这三皇子另有目的。 转眼过了几日，这几日姜窈过得倒很安逸。 日日早起打一套拳，然后才同俞柏妍一起去齐夫人那，闲了就看话本，时间倒是过得快。 而齐书廷这边，却是一日难过一日。 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白日里在准备春闱的事情便罢了。夜里齐夫人又让观砚盯着，禁了他看书。无事可做，不自觉的又会想起姜窈。 日日没见她来，齐书廷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借口，能让姜窈过来，便只能自己暗自纠结。 —————— “少爷，少爷，三皇子又来了。”观砚急匆匆地往书房走。 三皇子登门，主院那边竟没有通知，要知道齐府这会就少爷最适合接待。 上回是少爷还在养伤，现下都能走动了，怎么也没有人通知博涛院。 这还是他听了一耳后才知道这事。 还是上回，只回来时随口提了一下，有听到表小姐们在聊三皇子后，少爷便叮嘱他了，要注意着三皇子的动向，他这才能这么快知道消息。 听到消息的齐书廷这回是确认了，这三皇子三番两次来齐府，就是动机不纯。 “三皇子人在何处？” 观砚摇了摇头：“只听了婆子说的，再多的她也不知。” 齐书廷思索了一会：“你先去看看人在哪，我随后就到。” 观砚转了一圈，才摸清楚情况，就立马回去寻齐书廷。 这会才觉着府中下人太少了，寻个人都得很久。 “少爷，在湖边。” “两位表小姐都在。”话毕，偷眼看了一下前方的齐书廷。 才继续道：“刚碰巧见到了夫人身边的丫鬟，她说是三皇子突然到访的。然后还同夫人说他想要见见蒋家表小姐。” “夫人原来是不同意的，但又怕三皇子介怀，特地问了蒋家表姐，是......表小姐同意的。” 话刚说完，观砚觉着少爷似乎走得更快了，他都快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浮影阁中 侍女们上茶水点心后都退了出去，俞柏妍同姜窈在咬耳朵。 “三皇子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姜窈摇摇头，这三皇子到底卖的什么药。 “怎么，没事齐府就不欢迎我么？” 周景倚着窗，手转着把扇子，姿态闲散。 这么大个帽子扣下，俞柏妍却是不敢接腔了，要知道，这位可是喜怒无常的主。 看着面前噤声的小丫头，周景闷闷笑了起来。 还真是不禁吓。 “我今日来是为了蒋小姐来的。”周景并不避讳，直勾勾地看向姜窈。 面前的小娘子神色丝毫不变，并没有一点好奇的样子。 难道她就不好奇？ 姜窈的确是半点兴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原来担心会被发现的问题，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日，查是根本查不到她的。 她会答应前来，只是因为不想齐夫人为难，见一见而已。就能解决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她这模样，看来她不吃故弄玄虚这套。 直直地瞧过来：“小爷我看上你了！” “怎么样，可有欢喜！” 姜窈这回倒是正眼看了一眼周景，自己真的想多了，此刻她甚至都觉得有些好笑。 正要说话。 “三皇子慎言！”脚步声传来，正是齐书廷。 “表妹年纪小，不懂事，三皇子乱开玩笑。”齐书廷严肃地看着周景，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如果表妹哪里惹三皇子生气了，在下替表妹赔个不是。”齐书廷朝周景拱了拱手道。 他才来到外头，刚好听到三皇子说出如此放浪的话。 这才急着出声。 周景眼角瞥了齐书廷一眼，勾了勾嘴角道：“惹着我了，就陪个不是就成了。” 那语气，嚣张又狂妄。 齐书廷依旧是一脸冷肃：“做错了自然要承担责任，三皇子若是气不过，那边由官府来评判。” 这语气显然是半点也不相让了。 一旁的观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家少爷何时这样过。 从刚才听到三皇子那直白的话后，少爷就似乎就按捺不住了。 这行事，实在是与少爷的一贯作风大相径庭。 在一阵静谧之中，周景手拿扇子，遮着嘴，笑了起来。 “呵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齐二少爷，这事与你无关，我只是将我的心意说与蒋姑娘听而已。” 周景懒懒地看着齐书廷，挑衅意味十足。 两人视线相交，双方都很清楚明白对方的意图。 齐书廷并不搭理周景的挑衅，看了一眼姜窈，才道：“既然这样，如今三皇子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可还有其他的事？没有的话，就让表妹们先回了。” “毕竟，三皇子毕竟是外人，小娘子都多有不便。” 这个齐书廷，口舌果然厉害。 周景来的时候，还特意同齐夫人说不用打扰齐书廷。 但还是被他知道了，还真是难缠得很。 周景轻嗤了一声：“自然是还有其他事。” 也不在搭理齐书廷，转头便同姜窈说话：“蒋姑娘，过几日，皇妹她要办个琼花宴，特意邀请蒋姑娘前往。” 一直看着他俩你来我往斗个不停的姜窈，突然被叫到，一时还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三皇子的意思是？” 周景龇着牙笑：“就是说，想邀请蒋姑娘赴宴。” 话闭，还掏出了一张帖子，直接打开，递到了姜窈面前。 只见帖子上，赫然印着蒋瑶两个字。 第53章 烈女怕缠郎 还真是给她的帖子，下头印着福缘公主的章。 恐怕福缘公主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怎么会给她发帖子！想必这定是三皇子的手笔。 “咦，真的是给姐姐的帖子！”被这一系列事情镇住的俞柏妍，这会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靠近姜窈，同她悄声说道：“是有听到姑姑说起，公主要办宴席，听说这是圣上的吩咐。” “不过，姑姑都还没收到到帖子呢。” 姜窈了然，看来这宴席排场可不小。 齐书廷和周景在一旁各自喝着茶，看着两小娘子在咬耳朵。 见她们话已经说完了，周景直接开口问道：“蒋姑娘可是会去。” 这话听着是在询问，但这笃定的语气显然是已经默认她是会去的。 毕竟，他堂堂三皇子的名号，一向都是别人紧着他，这回自己亲自邀请，她难道还会拒了他！ 一直摆弄茶杯的齐书廷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有几分着急。抬起头来看过来，等着她决定。 春风吹进阁中，谁都没有出声，纷纷看向姜窈。 齐书廷觉着自己的心此刻被她紧紧地拽住了，呼吸都开始有些不畅起来。 “不去。”姜窈头都未抬，直接回绝。 周景扬着的笑的俊脸就这般凝住了，一向自负地他还没有遇到过这般直白的拒绝。 这让他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 “三皇子可还有其他的事？” 齐书廷这会倒是与他不同，心情格外地好，还姿态优雅的给周景续了杯茶。 “没有的话就让表妹们自己去玩吧，别拘着她们在这，我陪着您便好。” 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是落了下风。 周景愤愤地灌了口，只是突然顿了顿，再憋着脸吞了下去。 “今日先告辞了。” 说完看了一眼齐书廷和姜窈，不想就此让齐书廷好过，临走前还故意道：“蒋小姐，我改日再来寻你。” 说完，便领着一众下属直接走了。 这黑心的齐书廷，竟然给他倒了这般烫嘴的茶！简直趁人之危，是想烫死他么！偏他还不能在蒋小姐面前失了风度，生生忍了下来。 周景拉着个脸，显然是气着了。 等周景走远，俞柏妍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三皇子不会迁怒齐府吧？” 走之前，看着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刚才三皇子直接一口把热茶喝了，这确实是他们没意料到的。 “无事，万事有我呢。” 他这会心中颇为高兴，一脸笑意，显然很满意这结果。 但一想到刚才三皇子临走之前说的，他还要来齐府，齐书廷又觉着有些烦闷。 凭什么他想来便来，想见就见的！ “表妹刚到京中，可别被三皇子的话给骗了。”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多盯着些表妹，别让三皇子有机会，其他的便做不得了。 齐书廷看了看天，怎的春闱还有这般久！ 他被春闱绊住了，什么都做不了。 —————— 自那日后，三皇子仿佛来劲了一般，日日都要送几样东西到齐府给姜窈。 十分明目张胆，不管不顾。 原本齐府直接拒了礼，但送礼的人说了，是送给姜窈的，齐夫人这边便不好插手。于是，竟进了齐府，直接送到了西厢。 姜窈不收，那便直接放门外，把西厢门口都堆得无法正常进出。 就这般过了几日，三皇子的热情丝毫不减，送的礼还是日日准时到月单院门口。 “姑娘，这些东西在门口堆着，着实太过碍事了。”这会儿，经常进出的小川也忍不住了。 “那就找几个人手把东西斗收进来吧，离开齐府的时候再一并处理了。” 面对这种无赖行为，姜窈懒得费神，随手便处理了。 博涛院的齐书廷虽还是日日温书，但因那日三皇子来过之后，就让观砚注意着些月单院。 莫让三皇子钻就空子，把表妹哐了，表妹性子单纯。 这几日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但看姜窈一开始的态度，他的心便放了下来。表妹果然心中只有他一个，只是冷眼看着他三皇子能坚持多久。 今日，还是一样，齐书廷依旧在书房温书。 进门的观砚在看到在做功课的齐书廷，忍住了要说的话，等着他空暇下来。 齐书廷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看着欲言又止的观砚，直接问了出来：“是何事，这般犹犹豫豫。” 观砚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水，有些难以开口：“少爷......是三皇子。” “嗯？”齐书廷还是一脸淡然。 莫不是这三皇子今日又来齐府了？ “是三皇子送的礼，表小姐收进去了。”说罢，小心地看着齐书廷的脸色。 齐书廷只是面色微变，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只是手中捏皱的纸张，显示出心里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身上明明已经愈合的伤口，此刻却觉得又疼了起来。 齐书廷灌了一口茶，微微冷静了些。 “今日又送了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金贵的，就是送了一对兔子。”观砚小声回答。 齐书廷暗想，倒是会讨巧的。 “少爷，虽说表小姐应当还是心仪少爷多些，但有道是烈女怕缠郎......”看着还在沉思的齐书廷，观砚小心提醒了句。 齐书廷握了握拳头，这话虽不中听，但观砚说的没错。 他得亲自走一趟。 又续上了一杯茶，捋了捋思路。 三皇子的礼收了又怎样，表妹只是碍于三皇子的身份才会收下。不同他计较，自己可是收到的是表妹亲自绣的香囊。 这样想来，心里总算缓和了一些。 不过，可惜了。 表妹送的香囊在上巳节回来后不见了，想来是在掉下山崖的时候弄掉了。 齐书廷一想起那日送香囊的情形，便又懊恼起。自己那时怎么的这般不知道珍惜，表妹至今都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送的香囊。 “走吧。”齐书廷思直接起身出门。 还在收拾的观砚，只能放下手中皱巴巴的宣纸，跟了上去。 第54章 琼花宴 春日的午间，让人格外困顿。 齐书廷到月单院的时候一片安静，只有东厢有个小丫头在靠着院门在打盹。 思虑了一番后，齐书廷直接穿过庭院，去了西厢。 西厢也是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几声鸟叫声。 齐书廷本是想找个人通传一声，等了好些时间，都没见半个人影。 看这样子，表妹也是同自己一样喜静，到了会儿，齐书廷才发现这时辰正是休息的时候。 想进去，又怕扰到姜窈休息，回去再来便太刻意了些。 “齐少爷？”小川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的齐书廷。 齐书廷微微点头：“我是来寻你家小姐的，表妹可是在午休。” 小川有些奇怪，这齐公子是有什么事需要，需要亲自过来！ “小姐没有休息，少爷随我来。”小川面色平静，心里猜测着齐书廷来月单院的原因。 走到小厅里，齐书廷很自觉地坐了下来，等着小川去唤姜窈。 “你说齐书廷来了？他可有说什么？”姜窈边穿鞋，边问道。 小川摇了摇头：“百晓楼有消息传来，我正要去寻阿木，刚好在门口看到了齐公子。” “属下问了一嘴，齐公子什么都没说。” 姜窈穿好鞋，理了理衣裳，便直接去小厅了。 这个时候来，到底是有何紧要的事？姜窈边走边寻思着各种可能。 这几日除了去齐夫人那，自己连月单院都没有出过，怎么的就招来了齐书廷。 “表哥来月单院有何事？”姜窈一进门，便直接问了出来。 已经想好说辞的齐书廷这会儿却是淡然得很：“可是有扰到了表妹休息？” 姜窈不甚在意的随意应了声，等着齐书廷继续说下去。 “这段时间伤到了，后面又在忙春闱的事，这会才想起一件事情来。”齐书廷声音缱绻。 “嗯？” 莫不是他终于要问起了？ “表妹上回送我的香囊。”齐书廷敛下眼，顿了顿。 姜窈看了他一眼，果然，果然是来问琥珀金的， 不过就算他想起，自己只要一口咬定说没见过就行了，那种情形之下，丢些什么都不稀奇。 所以这个事情上，齐府也只能自认倒霉。 齐书廷看了她一眼：“表妹送我的香囊丢了，辜负了表妹的一片心意。” 这出乎意料的话，让做了各种设想的姜窈一时回不过神来。 就是为了这么件事？要不是他今日提起，自己都快忘了有送他香囊这件事了。 既然是只是为了这事，姜窈也就懒懒地敷衍了两句：“没事，就一个香囊而已。” 齐书廷看姜窈这态度，误以为是她这是生气了，于是赶忙补救：“表妹莫生气，这样吧，你想要什么，同我说，只要表妹能消消气就成。” 姜窈顿时语塞，她就不明白了，这段时间齐书廷怎的这般体恤人，以前不是勾他个半天，都不乐意回几个字。 不止姜窈不习惯，观砚也很不习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少爷和表小姐单独相处。少爷这黏糊劲，不是亲眼见到的话他都不会信！ 表小姐的香囊固然重要，但在他看来，圣上御赐之物更加重要啊。 那时候少爷刚回来，换洗的时候他便发现不见了。 同少爷说了后，少爷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声，然后就在惋惜表小姐的香囊丢了这事! 观砚正心里念叨着，就听到蒋家表小姐出声了。 “不用，就只一个香囊而已。” 姜窈十分不在意地回道。 说者无心，听的人却是另外一番理解， 在齐书廷看来，表妹真是通情达理又善良，定是为了自己，才说了这般违心之言。 他如今欢喜极了，什么三皇子，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对了，蒋表妹果真不去福缘公主的宴席？”稍坐了一会儿，齐书廷想到烦人的三皇子，明着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样子，便再次和姜窈确认一下。 姜窈眼都懒得抬：“不去，我都未见过福缘公主。” 这意思很明白了，表妹也知道这不过是三皇子的借口而已。 齐书廷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看了看天色，已经在月单院待得久了些，他还要温书。 齐书廷喝完了手中的茶后，便起身告辞了。 “表妹，我先回了。” “......如果表妹不方便应对三皇子的话，可以来博涛院寻我的。” 临走前，犹豫再三，齐书廷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小川回到西厢时，见姜窈又在看她的话本了。 姜窈抬眼看了一眼小川笑了笑：“这是有何时，你竟这般神色。” 小川面露犹豫，愁着脸：“计楼主想让姑娘去一趟琼花宴。” “？” “什么琼花宴？” 小川忘了姑娘不知道公主办的就是琼花宴，赶紧解释道：“福缘公主办的就是琼花宴。” “不去。”姜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笑话，她好好地在齐府呆着等时间一到就走不好，去这宴会岂不是找事。 计楼主明显是知道姜窈会拒绝，小川拿出了一封信：“这个是计楼主给的信，他说姑娘看了便会改了主意。” 姜窈打开，计楼主龙飞凤舞的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 姜窈皱了皱眉头，这计楼主可真是好算计，这是打算物尽其用！ 但是，姜窈心动了。 这一大篇字，总结来说就是要想要姜窈赴宴拿到琼花宴上的琼花，他愿意拿出姜窈一直想要的那个物件作为交换。 为了姜窈能同意，更是详尽的写他是如何想要，并且所求也不难，就只要一支花枝而已。 一支花枝换一个物件，倒也算值得，姜窈权衡了一下，便同意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赴宴，便开始着手准备。 琼花宴定在了三月二十五，是圣上亲自嘱咐福缘公主办的。一是为了宴请春闱的各家子弟，二是上回上巳节的事情，需要一个宴会安抚众人。 既然是圣上的嘱咐，排场自然是有的。 计楼主肖想的琼花便是宫中的珍品，也就是偏巧这会儿在春日，这才把花搬出了办宴会。 机会难逢，难怪计楼主下大手笔让她出手。 第55章 一同赴宴 既然已经决定赴宴，姜窈便寻了个时间告知了俞柏妍和齐夫人。 对于她突然改了主意，齐夫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小心些，宴会上人多。 俞柏妍这边收到消息后，就坐不住了，立刻就来寻了姜窈。 “窈姐姐，你怎的就突然想要去了。”俞柏妍对于她突然想去很好奇。 这些日子，三皇子的行为整个齐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长辈们碍于三皇子的身份，并且也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但俞柏妍那日是亲眼见到三皇子的态度的，那架势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如今窈姐姐要去赴宴的话岂不是羊入虎口！ 难道窈姐姐被三皇子打动了？ 不行，她得弄清楚情况，再看看要不要劝一下窈姐姐。 俞柏妍这担忧的神色让姜窈心中一暖，笑了笑：“俞妹妹莫担心，我心中有数。” 见她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姜窈随口说了个理由：“三皇子这段时间，日日都送礼物来，拒又拒不了，我寻思着只能趁着赴宴同他说清楚，再把礼都给他退回去。” 她这样说俞柏妍这才明白，想想也是，按照三皇子那性子，他要做的事情都不用自己来办，只需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会办好。 所以只要三皇子不发话，这礼定是不会断的。 俞柏妍思虑了一番：“那三皇子会不会趁着宴会做些什么？” “应当是不敢的，毕竟这是圣上吩咐办的，就算他是昏了头也不敢再圣上的宴会上胡闹。”姜窈见俞柏妍还是有顾虑，只得给她分析了起来。 最后，俞柏妍总算是安心了。 收到帖子的时候她也不想去的，但是碍于是公主亲自发的帖，并且她还得代表将军府出席，才不得不去。 到时候姜窈去了也好，这样与她也有个伴。 —————— 很快到了琼花宴这日。 琼花宴开在下晌，两人准备妥当后，去了翎院一趟。 齐府也收到了公主的一张请帖，请的自然是齐书廷。 但齐书廷忙于准备春闱，齐夫人自然也是不乐意他去的，所以今日就姜窈同俞柏妍两人赴宴。 翎院中，齐夫人看着已经打扮妥当的两人很是满意。 衣裳头面既不落于下乘，也不会过于招眼。 大致嘱咐了一下，便让她们出门了，两个都是有分寸的，并不需要过多担心。 两人同车，大致过了两刻钟便到了公主府。 公主办的琼花宴自然是办在公主府，离公主府还有些距离的时候道便有些堵了，车速慢了下来。 齐府的马车稳当的停在府门前，公主府门前车马虽多，但都未见其主人。应当是下车便直接进去了，留着马车在外头。 显眼的福缘两字挂在门口，显示着与其他宅邸不同的尊贵。 两人一下车，便有侍女过来引路，引着两人往公主府去。 府中景色精致，楼台华美，无不彰显这这位公主的金贵。 两人一路走到花厅。 花厅中，各家小姐贵女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做一堆，很是热闹。 如今的姜窈应付宴会已经很得心应手了，落落大方的同俞柏妍一道落座。 很快，与俞柏妍熟识的小娘子们便过来寻她讲话，姜窈只需要在一旁听着便成，有提到她的时候只要简单回应一下，时间倒也容易打发。 只需要等到琼花宴开宴的时候便成。 公主府的另一边，福缘公主正同三皇子在喂鱼。 在姜窈一进府的时候，已经有小厮来报了。 此刻的三皇子心情明显很好，勾着的嘴角一直都没有放下。 福缘公主从刚才就想问了，但碍于刚才还有外人在，这会确是忍不住要开口打听了。 “三哥哥，心情似乎很好嘛！”福缘公主放下鱼食，径直看向周景。 周景笑意加深，倒也没否认：“是很好。” 公主这就好奇了：“三哥哥展开说说嘛！” 周景并没有多说，只是高深莫测道：“没什么，只不过是鱼儿上钩了。” 说罢，把手中鱼儿一把全洒下去，转身挥挥手便走了。 “哎哎，三哥哥，你都没说清楚呢！” 周景并未搭理她，只留下气鼓鼓的福缘公主。 福缘公主看着在湖面翻腾的鲤鱼，这才记起三哥还未同她说他那日要的那个帖子是给谁的。 蒋瑶！她仔细想了一圈，实在是想不出京中小姐还有个叫蒋瑶的。 即便是三哥这胡来的性子，也不可能会因着一个百姓家的女儿会求到她这来，难道说京中来了新贵是她不知道的么！ 离开湖边的周景并没有直接去寻姜窈，毕竟男女这会还是分开的。得会儿准备开宴了，再见面也不迟。 都等了这般久了，也不在乎多这么点时间。 他便往男客那边去，心想还能顺便去看看齐书廷那个小古板今天有没有来。 申时一刻，等侍女来提醒开宴的时候，花厅中人已经少了许多，只有零散的几人在。 从进门开始，姜窈都只静静坐在花厅的位置上，没有走动半分。 申时三刻开宴，那就还有好一会。等侍女走后，厅中的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出去了。 琼花宴开在公主府的花园之中，算算时间也不急，姜窈便继续等着去更衣的俞柏妍。 等姜窈同俞柏妍到花园中的时候，琼花已经搬出来了。 远远便能瞧见一片粉云，近看花如盆大，翠粉的花瓣如同展翅的蝴蝶，几乎是只见花不见其叶。 果然与其他的琼花不同，寻常见的也就是白色的花，居然有粉色的种。这珠琼花显然是宫中匠人仔细照料过的，才会有这种花色，开得出这般盛况。 “这就是宫中的琼花！果然不凡！”一旁的一个小姐不由得叹出声来。 “那可不，听说就宫中也就这一珠。”一个身着黛蓝的年轻男子开口。 引得周遭又是一片惊叹声。 姜窈只在一旁冷眼看着，如今在她眼中看的可不是花，她在思考着如何下手。 方才那男子应当说得没错，这花确实金贵得很，要不然也用摆上花了，还留了两个侍女在这看着。 看来想要折到花，那必然得先把那两个侍女的注意力先吸引走。 第56章 意外 临近开宴，放置琼花这边还是是人来人往。 姜窈今日既然是来折花的，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太过显眼。她和小川待的便是一个稍稍偏一些的角落。 既然有人看着花，那就得寻人制造些动静。 姜窈在人群中，搜寻着适合下手的目标。 很快，姜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 “小川这人是谁？”姜窈轻声问道。 顺着姜窈的视线，小川一眼便瞧见了她所指的人。 小川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姑娘，这个是王太傅之子，一贯都同三皇子一道的。” 难怪这行为脾性，同那三皇子这般相似，原来就是一路人。 姜窈盯上的正是王太傅之子王守义，此刻他还一无所觉，正缠着着一个鹅蛋脸的小娘子。 “徐姑娘这要是要去哪？”王守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已经拦着徐小姐好一会了。 显然，这位徐姑娘并不待见他，从刚才到现在，并未同他说过一句话。 她不答话，王守义也不在意，依旧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 徐小姐想往哪走他便迅速拦在她面前，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他。 姜窈已经找到目标，自然的就趁着没开宴前行动，她悄声同小川嘱托了几句，两人便分开走。 一个往琼花旁边去，一个往王守义那处靠。 ———— 姜窈靠到一个侍女的斜后方，不特意转过去看是看不到她人的。人刚站定，耳边就传来了动静。 在场众人纷纷朝着那边瞧去，只见方才还十分嚣张的王守义，如今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夕阳昏黄的光晕下，因裤子撕裂而露出的大腿，亮得晃人。 看热闹的小娘子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睁着眼，憋着脸地快速侧过一边。而公子少爷们憋着笑，开始议论纷纷。 王守义还在哎哟地喊着疼，突然觉着下体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这才知道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啊~”惊慌失措的喊声响起。 这会儿完全顾不上什么徐姑娘，王姑娘的，王守义赶紧扯着自己的袍子，狼狈的在一阵阵调笑声中逃离现场，哪还有方才的嚣张样。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的就平地摔倒了。如今这境况，实在是容不得他想太多，脸都丢大发了，短时间实在是没有脸见出来人了。 姜窈同小川两人顺利汇合，小川靠近了些：“姑娘，如何了？” 姜窈点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方才是怎的了，怎么弄成那样？”姜窈看了一下四周，开口问道。 原来只是让小川在那个王守义走动之间，趁机绊住他，制造混乱便好，谁知小川怎的给她来了个大的。 说道这个，小川忍不得笑了：“说来也巧，那人后面刚好有丛小树，我就趁着路过，就顺手先把他的袍子挂在了树枝上。没想到，不止摔了，还把垮裤剌了个大口。” 这么碰巧，那就只能算是他人倒霉了。 发生了这么件意外，让原本就热闹的花园愈发的热烈了起来，大家纷纷开始向错过的人描述刚才的情形，哄笑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姜窈摩挲着手中的花枝，小心的放入到随身的香囊中。 计楼主在信中说了，只要一指长的长度就好。刚就是趁着响动，众人看过去的一瞬间，直接下手的。虽说是想过取花枝应当是不难，没成想竟这般顺利。 不过，也是因着没人会想过在这种宴会上会有人偷花枝吧。方才她还是特意选的花朵下方的花枝，这样即便是取了一两支，也完全看不出来。 事情办完，姜窈整个人闲散下来，只等着把这时光消磨完了就回去。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走到近前，微微行了个礼，恭声说道：“蒋姑娘，三皇子有请。” 姜窈面无异色，这该来的还是来了。 点点头，带着小川同小丫头一道走了。 虽说小丫鬟声音不大，但周围一圈的人可都听得清楚，况且因着姜窈的样貌，这宴会上本就招眼，这会人一走，留下的人便开始打听起来。 他们听得分明，那可是三皇子啊。虽说三皇子一向太过放荡，但要知道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小姐这般青眼。 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姐，竟没在京中见过。想来也不该啊，能收到公主的帖子，身份自然是有的，怎么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站在不远处的陈盼瑛冷哼一声，她自然是知道她是谁，但她如今不想和齐府的任何一个人有牵扯，提更是不想提。 水榭边，远远地一个衣裳繁复的身影，临水而立。 三个个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小丫鬟领着姜窈穿过公主府复杂的回廊，来到了小池边。 “蒋小姐，三皇子在里头。” “对了，殿下叮嘱，他只想见您一个。”说罢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小丫鬟走远了，姜窈这才准备进去。 留下小川在原地，姜窈自己去见三皇子。 小川看了看水榭里的周景，心道，这位三皇子，姑娘应付这他简直绰绰有余。 姜窈穿过廊桥，朝周景走去。 一直背对着她的周景，这时候才转过身来。 周景手摇折扇，嘴角轻挑，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样。 他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小娘子，茶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如同盛开的莲花，衬得她格外清冷。 周景心中很是得意，看，这不是上钩了么！ 待她走近，周景甩着折扇，轻佻地同她道：“多些蒋小姐赏脸赴宴，看来是我的真心打动小姐了。” 真心？自然指的就是那日日如流水般送到月单院的礼物了。 姜窈低垂着头，隐住了神色，并未作答。 方才愿意答应前来见他，只是因为不想横生枝节。 以三皇子在京中的行事风格，自己既然赴宴了，又不同他见面，他自然是不肯罢休的。 如今只要安稳出了公主府，那她今日的目的便达到了。 姜窈不说话，他也并不在意，也只定定地打量着她。 “梁小姐今日玩得可开心。”周景摇了摇扇子，再次开口。 第57章 姜窈的脸是假脸 “三皇子找我来是为了何事？”姜窈懒得和他打机锋。 周景闷笑了起来：“想不到蒋小姐是这般直爽的性子。”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多和蒋小姐相处了。”周景挑了挑眉。 周景这态度显然兴头还没过去。 姜窈捏了捏手腕，显然是不想同他在这干耗了：“您贵为皇子，我不过区区一个小女子，当不得殿下厚爱。” 周景姿态闲散，摇着扇子依旧是一派风流：“可我瞧上蒋小姐了，打小我想要的，就没有失过手。” 说话间，人又靠近了几分。微微斜长的双眼，笃定地看着姜窈。 姜窈依旧站在原处，并没有搭理他的靠近。 折扇又摇了摇，似乎在催促她回答。 姜窈的注意力从水榭外转到了周景的折扇上，从刚一进来，她便想说了，周景这摇扇的劲儿，直接让她想到了计楼主。 即便这三皇子容貌不差，但如今完全代入了计楼主之后，她更是半点都不想同他在这纠缠了。 姜窈抬头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周景，莞尔一笑，随即娇羞的低下头来。 这猝然间的美人一笑，让周景有些热血沸腾起来，美人儿笑了，还是朝他笑的，顿时得意有些得意起来。 瞧她这模样，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这样想心中便有些躁动，人挪得更近了些，低下头，靠近了姜窈，调笑声低低传进她的耳朵。 两人靠得极近，粗粗看过去似乎贴在一起那般。 ———— 草木茂盛，水榭中的两人谁也没有留意到进处回廊上青灰色的身影。 齐书廷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急匆匆地赶来，却看到了表妹这娇羞的模样，而让她这般态度的人却是三皇子。 怀着隐秘的心态，这会的齐书廷却一改方才的火急火燎，定定地站在这处看着。他想知道表妹到底是如何选的，他相信，表妹是不会被三皇子的外表所迷惑的。 “蒋小姐是否应了？”带着的尾音似钩子。 姜窈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忍了忍，才没将人直接丢出去。 “要是我应了，三皇子可是要娶我？”姜窈十分配合，一脸单纯地问。 她这回答，倒是出乎周景的意料之外。 当朝虽对女子没有过多束缚，贵女们更是彪悍得很。但应该还是没有哪家小姐如同蒋小姐这般直白，只见了三次，就谈上婚嫁了。 周景面色未变：“蒋小姐应了的话，那是自然。” 话么，自然是怎么漂亮怎么来，作不作数那就得另说了。 “三皇子是因着我的样貌，才这般说的么？”姜窈眼神晦涩，如同等待猎物的猎人。 周景想都未想，直接脱口而出：“自然不是，我怎会是这般肤浅的人，自然爱的是蒋小姐这个人了。” 对付小娘子，周景自认是经验老到。果然小娘子们不管长相如何，都是在意这个的。 可她们不知道，不管郎君嘴上说得多好听，最爱的自然还是皮相了。 “那行，只是三皇子莫要后悔了！”姜窈看着周景，态度很是随意。 周景看她这态度和语气，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但想了想，一个小娘子而已。 看着她粉白的脸，嫣红的朱唇，周景心念微动。 “那阿瑶现在可否让我讨些好处。” 低头，靠得越发近了，神色暧昧。 透过树枝草叶的缝隙，齐书廷在回廊上看到了也听到了！ 他揣紧手，指甲深深刺进手心里，疼痛提醒着他，眼前发生的并不是做梦。 他想上前去阻止这他们，让三皇子离表妹远一点，但双腿如同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三皇子叫她什么！阿瑶，阿瑶！ 齐书廷觉着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拽住了，每一次呼吸都是痛上几分。 表妹应了三皇子，他们都谈到嫁娶了，他还在这做什么，当他们的见证者么！ 但他还是未动，如同受虐般的看着，看着这一幕幕让他剜心的画面。 姜窈看着三皇子的靠近，并未避开。 主动侧过头去，学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处自然是有的，只是事先想同三皇子说个事情，说了三皇子可别恼我。” 微挑的狐狸眼，眼下痣愈发慑人心魄。 “美人的事都不是事。”周景喃喃地回道。 姜窈眉毛轻挑：“三皇子，美貌什么的我怕是没有的。” “嗯？”靠得近，周景整个沉浸在少女的馨香中，并未在意她说了什么。 “三皇子，我这张脸啊，它是假的。”朱唇微动。 “？”三皇子双眼有些涣散，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姜窈轻笑了一声，愈发靠近周景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清楚：“我这个脸是毁了的，所以自小都住在乡下的庄子上。如今我这模样，全是因为遇见了一位奇人，给我做了张假脸。” 她看了眼周景，他似乎是听进去了，但还是将信将疑。 “但是，这张假脸只能维持半年。所以我娘才会让我到上京来，寻思着有没有机会将我嫁出去，毕竟在江东没人愿意同我结亲。” “如今，幸好遇见了殿下，天下见很少像殿下这般的，只看内在的男子了。”说罢，一副娇羞的样子，脉脉地看着周景。 周景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还在消化这姜窈说的信息。 “脸......脸毁了的意思是？”周景寻思了好一会，才将话问出口。 姜窈眼神闪烁：“自然就是毁了，见不得的人的，殿下要不要捏捏？” 愈发真诚地看向周景：“如今我这个鼻子便是捏出来的假鼻子，原先的可没这般秀美”说着指了指鼻子。 这话说得，周景瞪大了双眼，退后了几分。视线落在鼻子上，但看不出有丝毫的痕迹，技艺这般厉害！ 他这会儿是有几分信了。 看他这神色，姜窈决定再使点劲。 “殿下莫不是嫌弃我了？”一副娇妍欲泣的模样。 周景却是黑这个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能让他相信，他还未曾听过有这般能力的人。 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告诉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没见过，并不代表就没有。而且她一个小娘子，编出这样的谎言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两人相望，皆都沉默不语。 第58章 误会 姜窈没再多言，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自然就会生根发芽。 “还能维持多久？”周景神色严肃，难得收起了懒散样。 如果真是这样，他无法接受自己是被一个假皮囊吸引了。 姜窈翘了翘嘴角：“至多一个月吧，殿下您看，手的位置已经维持不住了。” 说话间，姜窈举起了右手，示意他掀开看看。 滑落一半的袖子，露出了一小节莹白的手腕。 就这样看，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 姜窈指了指袖子盖住的地方，意味明显。 周景怔怔的看着那繁复的袖口，迟迟没有伸出手。 姜窈却是不打算放过他，就是要他亲自揭开这“真相”。 她一把抓起他的手，一薅，直接把袖子撸了上去。 蜿蜒发红的伤疤展现在周景的眼前。 他愣愣地看着，激得他呼吸都停了一下。 伤口丑陋异常，同一旁细嫩的皮肤对比，更显可怕。 周景脚步连连后退，抬眼震惊地看着姜窈。 最后，竟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疾步而去。 姜窈微微一笑，满脸轻松地看着周景那有些狼狈的背影。 这不就解决了！ 小川说过，这三皇子有个特别的毛病，便是见不得有破损和不完美。 这不，今日特地在她的伤疤上加工了一下，让它变得更加可怕。 这周景可不就信了，谨慎起见，她还用了特制的异香，是能让人心绪混乱的一种药香。 —————— 脚步声响起，有人又上了水榭来。 难道这三皇子又回来了？不应该啊。 姜窈疑惑的转头，一道靛青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只见齐书廷眼底微红，颓然着个脸，只定定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 他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看着他们含情脉脉地对视，表妹对三皇子的依依不舍。 他本应该直接离开地，但总是心有不甘，即便他们都在谈论婚嫁了又如何，想着要表妹亲口说出，他才会死心。 姜窈纳闷，齐书廷怎的会出现在公主府，今日齐夫人明明说过齐府没人过来。 他这一身常服，看着也不像是赴宴的样子。 齐书廷看她的神色，看着没有半点心虚，是不知道自己都听到了，或是说自己知道了也没关系。 这种假设让齐书廷更加难过，酸涩感涌进眼眶，微微仰起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齐书廷闻着空气中的暗香，只觉得愈发难过了起来，情绪在失控边缘徘徊。 “表妹，我刚刚一直在回廊上。”齐书廷声音暗哑。 即将控制不住，齐书廷认输开口。 姜窈往回廊处看了看，草木茂盛。方才她只知道有人过，但不知道是齐书廷。 想不到堂堂齐公子还学会了听墙角。 “表哥怎的来琼花宴了？”姜窈并未注意到齐书廷反常的神色，笑了笑，温声问道。 是啊，自己怎么来了这琼花宴了！ 齐书廷这会只记得收到消息时的焦急，慌忙出门，到了公主府又到处寻她，连阿俞都不理解自己这般着急是为何。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看见的确是自己意想不到的画面。 看着她这毫不在意的脸，齐书廷心里的恶悄然升起。 “我从未知道表妹竟然是个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之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姜窈，似乎要把她撕碎一般。 “今日在此，提前恭喜表妹，觅得良人……此后同我便不用再见了。” 说已出口，便如那覆水般没有转圜的余地。 齐书廷木着脑袋，完全没法办法思考，话毕，转身直接离开，并未给姜窈回话的余地。 姜窈看着齐书廷越走越快的脚步，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叫回来。 这算个什么事，怎的就扯上三心二意了，再怎么说她也就和三皇子拉扯了这么些时日。 这齐书廷今日怕是昏了头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丝竹声悠扬婉转的飘到了这里。 想来是琼华宴已经开宴了，在水榭这竟耽搁了这般久。 —————— 出了水榭，小川依旧在原地等着。 “姑娘，齐公子方才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没怎么应我，刚又急匆匆地走了？” “我也不知道，他似乎在气头上。” “事情已经处理完，我们直接去百晓楼。” 姜窈在路上随意抓了个小丫鬟带话给俞柏妍，便同小川两人随便招了辆马车去了百晓楼。 —————— 百晓楼里，看着姜窈手中的琼花，计楼主笑得开心，这可是他一直想要的琼花，如今终于拿到了。 计楼主伸出手，想要接过来。 姜窈却手一闪，直接把花枝收了起来。 计楼主收起不舍地眼神，笑着道：“十日姑娘莫不是怕我食言？要知道我计某一向说话算话。” 姜窈不置可否，这可不敢保证。 “啧啧啧！”计楼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说话间便直接拿出了一个锦盒。 盒子一打开，两把乌金的双剑静静地躺在锦盒之中。 双剑只有两指宽，长半尺，通体暗纹，瞧着很是简单精巧。 姜窈点点头，很满意计楼主的做法。直接把琼花枝拿了出来，与计楼主做了交换。 姜窈手拿双剑，在手中挥了挥，剑锋烈烈，果然名不虚传。 这双剑名唤刺天，相传是用的天外陨石，经过大师煅打而成。听闻光是煅打，都花了一年时间。 她是一贯使用双剑的，偶然间得知此剑在计楼主手中。不曾想，此番计楼主会这等贵重的宝剑换一只琼花枝。 等她们回到齐府的时候，俞柏妍还未回来。 今日倒是一切顺利，方才在百晓楼，阿木也告知了她，齐夫人应当过个三、四日便到上京。 姜窈神情放松，把玩着手中的双剑。 “小川，去打听打听，齐书廷回府了没有。”姜窈想起齐书廷今日异常的举动，稍稍有些不放心。 这会想来，可能也是闻了她特意准备的香料。这味香在情绪本就不稳定地情况下会催发地更快，所以早先才那般用心逗弄三皇子。 而齐书廷进到水榭前，应当思绪本就不稳，这才让他如昏了头般，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离春闱没几日了，可别因为她的那味香又出事情，平白耽搁了她的计划。 第59章 闹变扭 齐书廷这边，因着情况紧急，就只带了观砚一人赴宴，两人在公主府的时候又是分头行动。 从水榭离开后，便直接回了齐府。等齐书廷回到齐府门口的时候，才稍稍回神。 他觉着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整个心空落落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回到博涛院直接倒头就往床上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愿面对。 第二日，一切风平浪静，与往日稍稍不同的是三皇子的礼物直到下晌都没有送过来。 观砚在书房伺候笔墨，看着齐书廷沉着的脸，欲言又止。 昨日是他疏忽了，没有发现表小姐已经去赴宴，等知道才急忙赶过去。 等他知道公子已经提前回府了，他才独自赶回来。 公子昨晚连沐雨更衣都顾不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现在，还是沉着个脸，还一反常态的让他进来伺候笔墨。 他隐隐觉着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砚很是为难，看着自家少爷这明显不对的状态，又不能找人打听。 要知道，还有两日就春闱了，要是因为什么事影响到，那夫人可是要拿他是问的。 做了许久的心里斗争，观砚决定豁出去一把，小心翼翼地：“少爷，可是因为表小姐？” 这三个字如同开关，本是在默着功课的齐书廷，兀自停了笔。 墨汁凝到笔尖，聚了一大团，滴落在宣纸上。 本已沉浸在功课当中的齐书廷，脑中又开始浮现昨日的画面，千般思绪涌上心头。 看着宣纸上的墨汁，哑声道：“我要备考，以后不要再同我说蒋表妹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被这般打断，想要再看进去却是不能了。 齐书廷认真地把书本纸张收好，笔墨清洗干净，便直接出去了。 果然，猜得没错，问题就出在表小姐身上。 观砚看着齐书廷的背影，决定为还是得为少爷分忧才行。 傍晚，趁着得闲的功夫，观砚便到月单院打听消息， 月单院内，一片静悄悄的。观砚走了趟东厢和西厢，都没有见到了两位便小姐，只能抓了个小丫鬟来问话。 这一问了才知道，表小姐们都被夫人叫去了。 观砚惦记着少爷从昨日就开始的反常，就又问了问西厢住的表小姐可有什么异样。 西厢伺候的人本就不多，小丫鬟自然是很多事情不知道。只能捡些知道的说。 左不过是些吃食用品上的事情，到这又不是观砚想知道的。便只能自己提问。 “西厢的表小姐心情如何？可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观砚想了想，还是直接从心情上入手。 “表小姐心情应当是不错的，俞府的表小姐今日一早便过来了，待了许久才一脸笑意地回去，想来西厢里的这位心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心情不错！那少爷为何要那般，如果是因为表小姐才变得如此反常的话，那表小姐就不会表现得如此正常。 观砚是有些闹不明白了：“可还知道些其他的？” 小丫鬟摇摇头：“住西厢的表小姐不爱出门，院子里也不爱人伺候，能近身的也只有小川姐姐。” 这样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观砚无奈，只能博涛院再做打算。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小丫鬟终于记起还有件事了。 “对了，今日三皇子并没有送礼来。” 观砚睁大了眼睛，得了这重大消息，便待不住了，急忙火急火燎地去找齐书廷。 谁知观砚回到月单院和博涛院的分叉口便看到了齐书廷。 心中纳闷，少爷怎的会走到这处，莫不是在找自己？ 观砚赶紧疾步上前：“少爷，怎么的在这，是在寻小的么？” 齐书廷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看不下去书，本身出门在院中走走的，怎的就走到这处了。 观砚打量了一下齐书廷的神色，犹豫地开口：“少爷，刚才月单院的小丫鬟说表小姐她......” 话还没说完，齐书廷直接打断了他：“观砚，我不想再知道关于月单院的事情。”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书廷这样的态度，观砚也没办法了，少爷不愿意听，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再说了。只能等少爷哪天气消了，才好出口。 这事简直愁坏了观砚，整个博涛院气氛都很低沉。 主院这边，齐夫人下晌便把两个小娘子叫到翎院。、 如今齐府人看着坐在下首的两个小娘子，心中很是满意。 笑着同她们道：“今日找你们来，是想同你们说件事情。” 看了看齐齐望向自己的两人：“刚收到来信，阿俞的娘亲这几日就准备到京中了。” 这消息让俞柏妍很是开心，虽然她早前也有收到来信，但没想到这么快！她想她娘想得紧。 俞柏妍的欢喜同齐夫人道：“姑姑，我想要提前回去收拾收拾，迎我娘。要是没收拾好，我娘回来还不得收拾我。” 齐夫人嗔了她一眼：“想你娘了你就直说，还怕姑姑笑话你！” 俞柏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这样的话，可是想好了哪日回去？” 俞柏妍考量了一番：“姑姑，要不就二十九送表哥去出门后我便回去吧，不知我娘哪日会到，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好。” “姑姑觉着怎样？” 齐夫人颇感欣慰，一脸慈爱道：“阿俞长成大姑娘了，思虑得这般周全。便就这样办吧！” 转而看向姜窈，齐夫人现在对她愈发满意了，每每看到她，便要叹上一回自己怎的没有这般水灵的小娘子。 “阿俞回去了，蒋家表姐要不在齐府多住几日？” 姜窈有礼地同齐夫人欠了欠身：“已经打扰姑姑多日了，姑姑还得照顾表哥春闱，我就先同俞妹妹回俞府，有时间了定来看姑姑。” “哎！” 齐夫人颇为惋惜的叹了叹。 齐夫人很是不舍，将两人留到了晚饭时间，这才放她们回去。 第60章 齐书廷的独角戏 齐书廷因着受了情伤，便一心扑在了课业上，昨夜挑灯夜读到半夜才歇下。 这才一大早，天还是微微亮的时候，人已经又端坐在书房用功了。 观砚只能跟着一起熬，这一熬，又熬到了下午，除了用膳的时间，齐书廷都没有停手休息过。 不小心开始打盹的观砚，偷偷看了一眼齐书廷，见他眼里虽是有些血丝，但人却是精神得很。 齐书廷这精神劲好得让观砚有些害怕，他自己都快熬不住了。 按照少爷这种熬法，会不会消耗太过了，明日上考场人会没劲，那可就是大事啊！ 观砚眼看着他读了一本又一本，宣纸写满了一张又一张，整个书桌已经累了厚厚一叠纸。 看他那样子，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要不去找一下人劝一劝？ 正在琢磨着，就看到书房门口晃着一个人影。 观砚看了看拿着书在用功的齐书廷，应当是不会发现的，便蹑手蹑脚地悄声出去了。 “可是有事？”观砚小声问来人。 小厮看了看书房方向，小声回道：“研哥，你昨日吩咐我打探月单院消息，其他倒是没什么异常，就是三皇子他今日也没有送礼来。” “果真？” 小厮确认道：“我已经问了好几个月单院的小丫鬟了，今日确实没有送来。” 观砚点点头，让小厮先去做事了。 他便回书房边寻思着怎么同齐书廷开口，据他这么几日的观察，少爷就是为了西厢的那位表小姐，只是不知道因何缘故而已。 书房内，只有齐书廷翻书的声音，观砚张了几次嘴，都没有把话说出口。 终于在齐书廷放下书，揉着眉角的空隙，观砚鼓起勇气把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少爷，昨日三皇子没有送礼来今日也没有。” 快速说完，然后大气不敢出地等着齐书廷的反应。 齐书廷本是在听到三皇子三个字的时候就想让观砚住嘴，但是后头他说了什么？ 没有送礼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你再说一遍。”齐书廷不确定道。 “三皇子昨日和今日，都没有送礼到月单院。”观砚清晰的又复述了一次。 这次是听得清清楚楚，但没有送礼而已，那又怎样！ 那日他可是听见了，三皇子同表妹都谈到婚配了。 这两日没送礼，左不过是三皇子可能觉得已经尘埃落定了，便不用再献殷勤了。 书房内，没有人再说话。 观砚安静地等着齐书廷的吩咐。 这三皇子会不会只是贪慕表妹的样貌，其他的诺言只不过是空口乱说的吧。止不住地齐书廷开始猜测周景的想法，照这样子的确的很有可能同他猜的这样。 齐书廷让自己定下心来，仔细回忆那日的情形。 那日他刚到，便瞧见了两人之间的拉扯，潜意识的觉着三皇子是同他一样，待表妹是真心的。但按照三皇子在京中的风评，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会与人定下终身，就算他愿意，不还有圣上那关么。 退一步说，就算是三皇子现在是真心的，他作为一个表哥，也应当阻止一下表妹。 三皇子不是个良人，表妹可别因着他的身份相貌被诓骗去了。 齐书廷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于是开始寻思着怎么同表妹好好谈谈。 “少爷，要不我去东厢问一下？”观砚看着齐书廷脸色愈发凝重，但却没有原先那边压抑了，于是壮着胆子问道。 “嗯。”几不可闻的回了一声。 观砚心中一喜，他果然没有猜错，看来事情是有转机了。 书房只剩齐书廷一人，已经想好了要同姜窈好好谈谈的齐书廷，这会儿却是犯了难。 回想起那日自己的举动，怎么会这么冲动，似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最后对表妹说出那般伤人的话来。 表妹本就性子弱，如今听了自己这样锥心的话，指不定会多难过！ 他现在每每想起，便懊悔万分，觉着自己也跟着心痛得很。 齐书廷就在这懊悔又暗自庆幸的心情中，煎熬的等着观砚的消息。 当观砚人再次出现在书房的时候，难熬的时间终于结束。 齐书廷心中很是忐忑，不知情况怎样。 观砚知道齐书廷等得急：“少爷，小的刚去东厢，刚好俞家表小姐得闲。” “三皇子这几日都没有送东西去月单院，是因为蒋家表小姐已经处理好了。详细的东厢那边也没说，只是说了以后三皇子不会再打西厢的主意。” 短短几句话，让齐书廷整个人活了过来。 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追究事情怎的是会发展成这样，简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原本心里还只是抱着，表妹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的，竟不知最后是这般大的惊喜。 笑意止都止不住，想要立刻去月单院见见表妹。 “少爷，这下您可以放心了。”观砚虽是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但看少爷这时候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话让沉浸在惊喜中的齐书廷猛然回神，生生止住了他想去月单院的念头。 这会儿自己这么欢喜，表妹那日就得多伤心。 他不能冲动，得好好想想，要怎么才能得到表妹的谅解，可别一时冲动搞砸了。 “观砚，去把这个送到月单院。”齐书廷寻思了好一会，还没想好怎么见她，那几让她稍稍知晓自己的心意，免得因着自己那日的话太过伤心。 观砚看着自己手中的画，大为吃惊，这可是少爷寻了好久才得到的灵莘散人的真迹。就这样直接送给表小姐了！ 之后更让他震惊的是收到画的表小姐，她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随手仍在了桌上。临走前他还瞧见，表小姐似乎拿来垫托盘了。 不愧是少爷心仪的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其实，观砚不知道的是，姜窈实在是不懂画。 在她看来，不就是画了几只小肥雀。无缘无故的这齐书廷送来这画，莫不是讽刺她是麻雀？ 第二日，整个齐府都动了起来，齐夫人在准备春闱的用品。月单院在收拾东西，只能明日送齐书廷之后便直接回将军府。 博涛院这边也在安心备考，这正是证明他自己的重要时刻。 之前的心结已经解了，只等着春闱结束，在好好的去赔罪。 第61章 变故 三月二十九，是个好天气。 一大早，齐府门口就聚满了人。 众人拥着齐书廷，为他的春闱送行。齐夫人来来回回叮嘱着同样的问题，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在人群中，齐书廷终于见到了姜窈，经过琼花宴那遭，这还是他这几日第一次见到她人。 齐书廷看向人群，不经意间地多看了她几眼。 虽说书院先生说过，以齐书廷的才学，这次春闱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但齐夫人还是免不得有些担心，又细细地从头说了一遍。 齐太师也难得现身，虽未说什么，但眼中的期望却是不少。 辞别过家人，便直接跨上马赶往考场，开始为期半个月的考试。 —————— 四月十五这日，春闱结束。 经历了为期半个月的科考，齐书廷出来的时候有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 回到博涛院，只顾得上简单梳洗了一下，随意用了几口饭，就直接倒头睡下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间。 在一阵阵鸟鸣声中，齐书廷醒了过来。 他撑着额头，坐了起来。 明亮的光线照进来，透过窗户印出一个回字，昭示着今日是个好天气。 齐书廷下床，跻上鞋，抻了抻筋骨，才慢慢往外头去。 显然他心情不错，春闱结束，他本就已经有几分把握，如今考过之后，倒是更加确定。 博涛院一向人少，观砚大概也因为不知道他何时会醒，如今也是不见人影。 趁着时辰还早，齐书廷用了两块糕点之后，就先去了趟翎院，等他站在月单院门口的时候，都已经是午时一刻了。 月单院内静悄悄。 这是休息了？ 原本他是想着早些过来的，因母亲关心他的春闱，拉着他一阵问了许久，这才到这个时辰。 齐书廷抬头，看了看月单院的牌匾，这还是他亲手写的。如今站在这下面，竟生出几分忐忑。 蒋表妹生气之后，他寻了个机会，去问了有家室的同窗，该如何让小娘子气消。 后头他是怎么说的？说是买姑娘最喜欢的物件，讨她欢心，只要开心了，气便能消了大半。 原本想着等买了礼，再寻个机会上门的。 但他是显然高估了自己，忍不住，满心想着要见上一面，即使表妹还生自己的气，能见一面也好。 春风微澜，齐书廷站了许久，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准备敲开月单院的门。 “二少爷？”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齐书廷看过去，是个梳着单髻的小丫鬟。 小丫鬟怯怯地看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二少爷，这风仪让人不敢直视。 “少爷是要进去？”小丫鬟见他又准备敲门，有些疑惑地问道？ 三番两次的打断，让齐书廷也有些奇怪，这小丫鬟是想说什么？ 便停下动作，等着她开口。 小丫鬟知道他在等着自己开口，心里顿时有些紧张，低着头，恭顺的回道：“二少爷要进月单院的话……得去黄嬷嬷那拿钥匙。” 齐书廷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她，眼神疑惑。 拿钥匙？住里面的人呢。 “这是何意？” 周围的空气似乎徒然地冷了几个度。 小丫鬟磕磕巴巴的解释：“表小姐在您参加春闱那日便回了将军府，如果少爷要进去，自然是要拿了钥匙才能打开。” 这消息着实是打了齐书廷一个措手不及，她竟然回去了！ 是啊，她只是小住在齐府，终有一天是会离开。 只是，只是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罢了。 小丫鬟看着面色严肃的齐书廷，心里很是害怕，二少爷这模样，表情晦暗难辨，瞧着很不对劲。 被生生吓得一下窜出老远，急急地离开这处。 这…… 他如今觉着满腔的心思如同一头撞在了棉花上，无力感浸透了全身，就这样定定地站着，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 “少爷您怎的在书房？”观砚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他有些奇怪，之前他去房间看的时候，没见到人，然后寻了整个博涛院都未见。还以为是出去了，怎知，这会又在这了。 齐书廷懒懒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观砚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的。” 这语气，让观砚后背一凉。少爷这是哪来的气？ 他仔细琢磨着是有什么事情不对的，难道说是春闱没考好？ 也不对，昨日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虽然那时少爷人已经累得很了，但他是明显感觉少爷还是很有把握的。 见他还是想不明白，齐书廷也懒得在这打哑谜：“月单院的事情你不同我讲讲？” 观砚只觉得汗毛一竖，竟忘了这茬！ 这件事原本是想少爷回来就同他说的，但过了这么些时日，自己疏忽了，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幸好，将军府也不远，要见人的话去将军府就成。 方才是消息太过突然了，齐书廷这才失态了。这会冷静了下来，倒是也想明白了，她就住在自己舅舅家，两刻钟的路程。 “少爷，那日送完您出门没多久，表小姐们便回去了。听说是舅夫人准备到上京了，表小姐们提早回去打扫候着。” “嗯。” “少爷！小的昨日一时激动，这事就忘了给您说了。”观砚管不上这么多，赶紧找补。 “少爷，要不小的现在就给您准备马车？” 其实观砚也没有什么错，他都还没来得及同自己说，他便知道了。 齐书廷看了眼房中的更漏，这个时辰贸然上门，太过突兀了，还是得等明日。 “明日。” 观砚得令，知道这茬是过去了，他便立刻出门去准备，好将功补过。 这一日似乎过得格外漫长，一桩桩，一件件，把自己春闱期间积压的事情处理完。 等忙完所有事情之后，这会儿的齐书廷正站在库房里，面露纠结。 他已经在这翻了一个时辰了，明日去舅舅家带的礼都备好了。 最后却在送表妹什么这件事情上犯了难，别人同他说过，要送姑娘喜欢的。但如今细细想来，自己好似并不知道表妹的喜好，这个认知让他好一阵失落。 愈发觉着要送个最好的给表妹，放才能配得上那么好的她 第62章 离开 第二日一早，齐书廷人就已经到了俞府门口。 俞府的门房昨日已经收到消息，早早就候在门口。 门房将人迎了进来之后，齐书廷直接到主院拜见俞夫人。 这个时候过来，俞夫人少不得要关心一下他春闱的事情，他虽心不在焉，但还是恭敬地一一答了。 过了好一阵，齐书廷见俞夫人还要继续地样子，终究是忍不住了，便委婉地提了句：“舅母，平日里我来都见着阿俞的，今日怎的没见她？” 见他问起，俞夫人不禁失笑道：“想来是在厨房鼓捣吃食，因着我带回来的香料，她吃了一次便喜欢上了，这几日得空便缠着厨娘给她弄。” 因着是是自家外甥，自然不必避讳，于是让小丫鬟给俞柏妍传话。 从小丫鬟离开后，他的心也跟着一道走了，他自然知道厨房在哪，仿佛是跟着小丫鬟一起，穿过院门，回廊，绕到厨房。 随口应着俞夫人的问话，手中拨弄着茶盖子，时不时的往门口瞟上一眼。 任他掩饰的再好，俞夫人还是发现了一点异样。 “二郎这是还未休息好？”俞夫人关切地问道。 齐书廷微微一顿，才歉意道：“是还没完全养回神，第一次参加春闱，没有想过需要消耗这般大的精力。” “让舅母挂心了。” 俞夫人自然是能理解的，点了点头：“那这段时日要多休息，你年纪小，想来恢复得也快。” 齐书廷自然是乖乖点头称是。 ——— “表哥，你怎么今日来我家了？” 俞柏妍人还未进门，声音大老远便传来了。 齐书廷心跳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越跳越快，直到粉色的裙摆出现在门口，达到了顶峰，似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他紧紧盯着门口，脑中思索着等会要说什么话。 要不要直接将心思说与她听，毕竟，瞒在心中实在太煎熬了。 “娘！”俞柏妍笑眯眯的，一进门便自觉寻了个位置坐下。 “表哥春闱可是顺利？”还顺手斟了一杯茶。 半晌，未听到他说话的俞柏妍，看了眼齐书廷，见他神色严肃，还在看着门外。 “表哥？”俞柏妍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齐书廷这才看过来，定定的看向她：“只阿俞一个？” 空气瞬间凝住，俞柏妍呆呆的，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这话是？”见两人怪异的表情，俞夫人不确定的问了出口。 齐书廷并不答话，还在看着那处门框。 满腔的心思无处宣泄，拉扯着他的神经。 蒋表妹这是不愿见他么，还是不知道他过来了？应该是的，方才舅母说阿俞在厨房，那她应当是不知晓自己过来了。 齐书廷寻着了个正当的理由安慰着自己，不急，他人都坐在这了，人总会见到的。 ———— 俞夫人这话，让俞柏妍一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娘，我得同表哥说个事，娘可以让我们自己谈谈么。” 话中带着的撒娇意味逗得俞夫人一乐，这两人是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 不过，小辈们关系好，她作为长辈的自然乐见其成。 戳了戳俞柏妍的脑瓜子，便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人都都离开之后，厅上只留着齐书廷同俞柏妍和他们各自的丫鬟小厮。 齐书廷面色平静，但眼底的失望却是掩都掩不住了。 “表妹这是？” 看着这架势，她这是要对他说什么重要的事？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安。 这会人都走了，俞柏妍倒开始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还是顺着那个谎言编下去。 刚才让娘他们离开，便是怕表哥突然问起窈姐姐，这一问可就穿帮了。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窈姐姐临走前，她可是保证了，这是只有她两个知道的秘密。 母亲本就很少出门交际，时间一长，齐府那边更是无人会记起。 但表哥刚才的表情，就差直接问出口了。她这才急忙让她娘离开，先找个借口骗过了表哥就成。 不管了，她还是决定先探一下：“难道表哥今日是为了窈姐姐而来的？” 俞柏妍睁着双眼，仔观察着齐书廷的神色，脑中思考着等会如何回答他。 她这话倒是让齐书有些犯难，如果承认了，是不是会有损表妹的名声。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应当交集不多。 况且，自己的心意应当当面说与她听。 齐书廷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隐瞒下来，之后再说。 就是这个决定，让齐书廷之后好一顿心伤。 “不是，就原先瞧着你俩都是在一块的，这次没见她人，便觉着有些奇怪罢了。”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齐书廷便也随口寻了个理由。 这倒是让俞柏妍心稳了下来，喝了一盏茶，眼神闪烁：“窈姐姐家来信了，而且姐姐也离家多日，就收拾行李回去了。” 这是姜窈离开前，同她说的，如果有人问起，便这般回答。 不愧是窈姐姐，这个理由着实可靠得很，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齐书廷，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俞柏妍，心里暗暗希望她否了这个消息。 原本就心虚的俞柏妍被齐书廷的反应吓了一跳，磕巴着：“表哥......窈姐姐回家了而已。” 齐书廷这会儿真是脑袋空荡荡，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事情怎么的会变成这样，从琼花宴开始，一切便乱了套。 过了好一会，齐书廷稍稍冷静了下来。 “什么时候回的？”齐书廷看向外头，叹了一声，似乎是在看着外头的春光。 俞柏妍听着这似乎是随口提的问题，总觉着隐隐不安。 谎言已经说出口，自然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它。 “我们一道回来住了几日，窈姐姐便回去了。” ———— 观砚小心地打量前头马上的齐书廷，他从俞府出来便是这副神色，虽然看不出个什么，但观砚知道如今少爷心里很不好受。 他在一旁候着，自然是全都听到了，别人不知道少爷的心情，自己却十分清楚。 昨晚少爷已经辗转反侧了一晚，今日又是早早开始做准备。更是难得翻了整整一个衣柜的衣裳出来，可见少爷的心思。 满含期待的来，最后只能落寞的离开。 观砚觉着自己公子这会仿佛只剩个空壳子，魂已经飘到河东了吧。 第63章 待嫁 齐书廷骑着马，慢悠悠地往齐府走。 面色冷淡，一路上一言不发。 直至到了齐府门口，齐书廷下了马才开口。 “观砚，我等会写封信，替我送到表妹手上。” 博涛院的书房内。 齐书廷旁边已经堆了一叠宣纸，但明显，写的人还是不满意。 仔细铺开信纸，用手抻了抻，小心的拿镇纸压着。 抬手拿笔沾墨，一气呵成。 但笔尖却在纸上悬住了，迟迟不下笔。 齐书廷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白纸，心中千言万语，但却不知从何道来。 方才，热烈的，冷静的，委婉的......都写了个遍，但依旧觉着还是不够满意。 在刚才，他在听到阿俞说出她已经回河东的那一刻，他就想直接离开，直接去到河东去见她。 但最后，理智控制住了冲动，他不能因一时的念头而不管不顾，他得一一安排好事情，才能去做他想做的。 这时候春闱才结束，要过几日放榜。放榜之后还等殿试，殿试怎样不好说，但上榜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算来，最快他得等殿试之后才能去河东，这才决定先修书一封，这样能稍稍安自己的心。 斟酌再三的书信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齐书廷轻轻拿起，瞧了又瞧，这才满意。 观砚看了看手上还能闻到墨香的信，少爷这总算是写好了，从进书房到现在都已经一个时辰。 “少爷，小的立刻着人去办。”他是离不得少爷的，得找个仔细的，免得耽误了少爷好事。 时间一日日地过，期间放了榜，宣了殿试的时间。 齐书廷因着已经安排好了，便一头扎在准备殿试中。 就这样，十几日的时间过得很快，马上便到了殿试这日。 今日殿试，自然是马虎不得半点。 齐夫人一早便准备妥当，只等齐书廷出门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在他即将出门的当口，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出现在了博涛院。 “少爷！”小厮远远看见了齐书廷，便急忙开口叫住了他。 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难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少爷，小的刚从河东回来，有个重大消息。”小厮喘着气，说明了自己来意。 河东？ 这几日都在准备殿试，顾不上想其他的，这让齐书廷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少爷，信没有送出去。”说着，掏出了未拆封的信，恭敬地递到齐书廷的面前。 齐书廷看着眼前的信，信封上大大的蒋瑶亲启四个大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莫不是表妹还在气头上？连信都不肯收了！ 一旁的观砚看到这状况，想到等会儿还得参加殿试，怕影响到齐书廷，于是劝诫道： “少爷，应当没有什么大事的，您先出发，我先帮您问问。” “河东具体的情况，等您回来了我再跟您说。” 说话间，还拼命朝一旁的小厮使眼色，让他不要乱说话。 但这小厮显然是不理解观砚的用心，况且，他一回来就直接到了博涛院，并不知晓今日是要殿试的。 “少爷，可是出事了。”小厮去河东前，观砚微微暗示了他，虽不明白其中关系，但他也知道表小姐是个重要的人，所以现在才会这般着急着来回禀少爷。 “何事？”齐书廷心中又开始感觉到微微不安，莫不是阿瑶出事了？ “少爷，小的到河东的时候，想要直接把信送给表小姐的。” 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蒋府的人拦住下了，说是，说是表小姐已经待嫁，不便打扰。” “什么。待嫁！”齐书廷喃喃道，只觉得眼前一黑，人都快站不住了。 “少爷！”观砚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事情，急忙上前扶住人。 “呵呵呵！”齐书廷闷笑着，双手遮住了脸，神色莫辨。 他这会儿只觉得可笑，这是到底是个什么事！她竟然要嫁人了！ 那自己到底算是什么，要不是自己让人去了河东一趟，是不是等她都过门了，自己还在筹谋这和她的婚事！ 脑中不自觉地出现她那温软的脸，巧笑嫣兮，甚是好看。 可自己此时不愿再想起她，更是宁愿她不曾经出现在他的人生中。 胸口似乎破了个洞，心肺都是冷的。 观砚同小厮两个被齐书廷这一笑吓得不轻，两人一动都不敢。 看齐书廷这情形，观砚知道坏事了。 他在后悔，刚应该直接阻止的，要不如今也不会这样了。 但，谁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事，看少爷这情况怕是不妙，这可如何是好。 相对于观砚的愁眉苦脸，一旁的小厮却是胆战心惊，刚才砚哥才偷偷和他说，今日少爷是要参加殿试的。现在来了这么一出，可怎么办！夫人会不会把他发卖了！ “少爷？少爷？”最后还是观砚站了出来，小声开口试探着。 衣袖慢慢下垂，脸重新漏了出来。 观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色严肃，粗粗看是没什么，但眉间伤心，可是满兜瞒不住了。 “少爷，今日还要殿试。”观砚算了算时辰，提醒道。 齐书廷沉着脸，把信一甩，直接丢给了观砚。 “扔了吧。”似是叹息。 说罢，便直接走了。 “婚期是何时？”齐书廷走了几步，头都未回，冷声问道。 “在...在十天后。”小厮抹了抹汗，回道。 迈开的脚步一顿！ 竟然这般急，她回去才不过月余！ 莫不是原本就定好的婚事？ 齐书廷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山洞中，他问过她了，她是怎么回的？ 她是说她不知晓，对，她应该是不知晓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他生出情谊。 他得打起精神，过了今日，他要亲自去一趟。 心中有了决断，但难过还是止都止不住。 木着脸同家人道别，上马，驱着马前行，一切看起来正常又诡异。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齐夫人纳闷道：“这二郎今日是怎么了，我怎的觉得怪怪的。出来得也稍稍晚了些？” 大少夫人笑了笑，安抚道：“许是有些紧张，毕竟这回是正式面圣。母亲您放宽心，只管在家等着好消息便是了。” 齐夫人想了想，点点头，可能不止二郎紧张，自己也是有些紧张的，这才看什么都觉着不对。 第64章 赶路 准备临近宫门的时候，齐书廷便按规矩下了马，跟着领路太监一道入了宫。 参加殿试的排成两列，沿着高耸的宫墙，一路朝宫内走去。 不远处的一片绯色格外显眼。 “公主，您偷偷到这来，娘娘知道了要生气的。”女官看了看福缘公主，小声提醒。 公主显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还在看着那一排入宫面圣的队伍。 一会儿眼冒金光，一会儿又面露疑惑。 “洗华。你说都是读书人，怎的年岁差得这般大！”福缘公主这是第一次见到所有上榜的考生，颇有几分好奇。 女官摇了摇头：“公主，人都走完了，我们回去吧。” 这时福缘公主倒是很干脆，没再耽搁，便回去了。她也是在碰巧听三哥说了这么一耳，这才想着来瞧瞧。 “洗华，你刚瞧见齐书廷了没有，许久未见，他怎么的变得这般冷漠疏离？”福缘回忆着第一次见到时候的齐书廷，明明那会他虽不热络，但也没像现在这样。 幸好幸好，她那时候就是一时兴起，父皇也没有同意，要不然她以后就得日日都对着他这般冷漠的脸了。 任他长得再好看，这表情看着也是怪讨厌的。 ———— 齐书廷这边，殿试在即，他完全没有心思想其他的。 强迫让自己摒除杂念，专心于眼前的殿试。 只有殿试过了，才能着手他的事。 殿上，圣上高坐其上，整个氛围庄严肃穆。让本就已经有些紧张的考生们，更加有些慌乱。 从卯时到巳时，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所有考生都已经对答了一遍。 圣上面上看着倒是满意，挥挥手就让内侍带他们先下去了。 一行人又跟着内侍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临近宫门，领路的太监这才开口：“各位，结果是要等上几日的，圣上要和各位大人商榷最终的名次，回去等着放榜就好了。” 众人自然对此自然是没有异议，各自散开回去了。 齐书廷自然是知道流程，从金殿中出来后，他便有些急了，迫切的想要走，想要去河东。 如今尘埃落定，明日一早，他便出发，他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二日一早，齐书廷便只带着观砚，匆匆赶往河东。 从上京到河东，坐马车的话大致是要八日左右。如今他们骑马，按照他们的脚程完全是赶得上的，他得赶在婚礼前，要亲口问问她。 婚期这般急，怕不是长辈背着她定下的。她才回了河东，人定是被扣下了，才所以连书信都没有送出，齐书廷心中做着各种猜测。 她要是不愿，他就是豁出去了也要把这婚事给搅黄了。 心中又有些庆幸，厉朝风气开放，订婚了也不会如何，只要还没有拜堂成亲，自然还有反悔的余地。 特地挑的马脚程很快，才三天，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观砚这会也稍稍放下心来，照这个速度，他们很快就能到河东了。 但是，就在他们出发的第四日，天公不作美，开始下起了大雨，打乱了他的计划，完全无法赶路。 春末的雨，下得很大，整整下了一日，雨势才微微有些小了些。 站在驿站的齐书廷，看着这绵绵不绝的雨势，心中不由得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已经在这耗掉了一日的时间了。 “少爷，喝些姜汤。”观砚小心的端了姜汤来。 “放着吧。”齐书廷瓮声说道。 “少爷还是趁热喝了，可别感冒了。”观砚看他完全没有想喝的迹象，便出言劝到。 他们出门得急，衣裳没有准备多少。上京的天已经热起来了，谁知到了这地界，早晚还是有些凉。 少爷又淋了雨，所以才特地熬了姜汤。少爷不喜姜喂他是知道的，这才又多劝了一句。 齐书廷看了眼桌上黄色的姜汤，隔着这么些距离，还是能闻到来自生姜独特辛辣的味道。 确实是要先保重身子！ 齐书廷皱着眉头，勉强灌下了半碗，强忍着吞了下去，剩下的半碗却是碰都不再碰过。 天不遂人愿，雨到了第二日，也只是雨势变小了，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齐书廷不知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今日起晚了些，头还有些昏沉。 当看到一直还在下的雨，整个人觉着愈发的不好了。 但也无法，这天气赶路容易出现意外，只能耽搁着。 这雨又将他们困了一天，所幸，还有四天的时间，就算明日出发都还来得及。 幸好，第三日的天终于是放晴了。 今日齐书廷倒是很早便起来了，但瞧着脸色并没有比昨日好上一些。 “少爷，您休息的可还好？”观砚嚼着个馒头，有些担忧。 齐书廷喝了盏茶，提提神：“许是今早起得早了些。” 既然少爷都这样说了，观砚自然是不在多说什么。 两人用完早点，准备好路上的干粮，便立刻出发，继续赶往河东。 因为接连两天雨天，道路泥泞，行驶的车马都慢了下来，即使他们走的是官道，还是免不了会受到影响。 因着这个原因，这两日都没有走多少路程。 看着这漫漫官道，无力感油然而生，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后悔，悔不当初，能一同相处的时光里，就这样被他蹉跎了。 已经有连续赶了两天路，齐书廷觉着自己的情况也有些不好，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着了凉，嗓子干哑，头脑昏沉。 但他人不能停。 “少爷，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前方岔路口有个茶棚，看来是已经到了城镇附近了。 齐书廷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两人便在茶棚处歇一下脚。 支摊的是位大娘，见有客来，手脚利落的给上了一壶茶。 官道上，车马并不多，故而茶摊也就单单他们两人。 大娘颇为热情，拉着观砚一直在闲聊。 “嘚嘚嘚~” 岔路口，一匹枣红马疾驰而过，红色的马尾夹杂着一缕白，倒是惹眼。 马背上的人，身着素衣，头带幂篱并不能看清长相。腰间别着一条鞭子，英姿飒飒。 齐书廷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愣神，这般看着好像蒋表妹。 随即又觉着好笑，如今自己这是魔怔了，这明明是和表妹大相径庭，自己都能联系到一块。 但还是喃喃问出口：“店家，那条道是从哪过来的？” 大娘只抬头看了眼，笑着道：“这啊，路最远是通向塞外的。” 第65章 出嫁 “少爷，是不是快要到了。” 观砚看了眼前头停下喝水的齐书廷，少爷看起来已经十分疲倦。 不知是不是因着连日的赶路，这才几日过去，已经整整瘦了一大圈。 齐书廷算了算，昨日的那位大娘说的，两日就能到，如今他们已经在河东的地界。刚也问了路人，这处已经离虞城不远，也就大概两个时辰的事。 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丝毫喜色。 夕阳的余晖下，热闹的唢呐声传来，已经上马的齐书廷停了下来，驻足看去。 是一支送亲的队伍，队伍浩浩荡荡，满眼的红色，似乎在预示着新嫁娘的喜悦。 齐书廷也只看了一眼，便策马离开了。 他脑中不自觉地开始出现画面，轿帘掀起，却扇之后，是表妹那灼灼的娇颜。 只是这样想，他便已经觉着心在绞痛。 不！此刻他恨不得立时就出现在她面前，同她说说他这段时日的煎熬。 心中愈发不安，不自觉地夹紧了马腹，催着马跑快些，再快些。 —————— 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黑夜开始侵袭。 在夜幕中，两人终于看到了刻着虞城两字的城门。 齐书廷停了下来，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高耸的城门。 蒋表妹就住在这处，他紧赶慢赶地，如今很快就能见到人了。 心中激荡中又生出了一丝丝的怯意，他要同她说什么，表妹会不会完全不搭理他，就这样嫁人了？ 天色已晚，不管怎么焦急，也只能寻家店住下，明日一早再上门。 因着出门急，这会儿齐书廷两手空空，这样子明日实在是不好上门， 当机立断，齐书廷快速地找了家客栈，然后便带着观砚出门去了。 虞城的夜晚也算热闹，方才齐书廷已经问过客栈的掌柜，知道哪处的店家还开着门。 带给长辈的礼，齐书廷很快便准备妥当。 愁就愁在，明日要带什么给表妹，如今还开门的也没有几家了，能供他选择的则是更少。 一向果断的他，第一次这般踌躇。 “公子可是要买东西？”一道热情的声音招呼着齐书廷。 看过去，一个正在关店的老板同他们打招呼。 其实店家也只是生意人的习惯，随口招呼了句。没成想，还真的成功吸引了注意。 齐书廷抬头，玉轩两字十分显眼，显然，这是一家卖玉器的。 店家打量着齐书廷，见他有几分兴趣的样子。 知道是有机会，赶忙停下手边的功夫，招呼起来。 “这位公子，可是要送人？”店家只是看一眼，便知道他的目的。 齐书廷考虑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公子我们店什么款式都有，不知道您是要买给谁的？” 店家热情同他介绍起来。 齐书廷走了一圈，品质还算可以，胜在款式很不错。但他总觉这些送给表妹都还不够。 店家侯在一边，任由他自己挑拣。 见他有些犹豫，店家眼睛一转，开口： “公子可是要送给小娘子的？” 他刚才观察了这位公子，见他大都看的都是年轻的样式。 “公子稍等，我这有两块意头好的。” 说着，便急忙去后头柜子里拿。 是个大环扣小环的白玉，玉质莹润细白，品质倒是不错。 “公子您看！”说话间，白玉环一分为二，拆开了。 “这个是个鸳鸯环，可以一分为二，也可以合二为一。这可是我们这的雕玉大家的封刀之作。” 店家见他已经有了几分兴趣，便大力介绍起来。 刀工确实不错，还有些巧思，看来店主倒也没有乱说。 “此环的寓意长长久久，最适合送给小娘子了。”店家看了看他的神色，补充了道。 长长久久？ 齐书廷敛眉，这寓意更是不错了。 ———— 齐书廷摩挲着手中的鸳鸯佩，心中这才安稳了些，这玉佩温润莹白，就似表妹的人一般，想来她是喜欢的吧。 鸳鸯佩...... 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这鸳鸯佩，表妹可是会愿意收了？ 自己只需再等等，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人了。 “少爷可还有要买的？”搂着一大摞东西的观砚，艰难的露出脸问道。 “嗯？” 齐书廷回神，转头看了一眼。 “勉强可以了。” 观砚叹了一口气，这他一个人都快拿不了了，还就只是勉强！看这样子，要不是这个时间许多店家关门了，公子还得再买上许多。 —————— 等安顿好已经很晚了，齐书廷立在窗边，定定地望着东南方向。 他方才已经问过店小二了，蒋家便是住在那一带，想来表妹便是在那处的某一个角落。 夜风习习，不由得又想起了今日送亲的那一抹红。 想来蒋府现下也是如此吧！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表妹可是睡下,明日一早便要早起梳妆，然后待嫁出门。 婚礼的每一项，如今都在他脑中细细过一遍，似乎每一个步骤都在嘲笑他，笑他自己的自以为是。 夜色静谧，隐藏这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两人就已经出了客栈，径直往蒋府方向去。 蒋府，门口随风摇动的红灯笼显示着这家有喜事。 齐书廷这会正站在蒋府门口，不用特地找，就能确定就是这家。 大红的灯笼照得他头疼。 齐书廷按了按额角，直接敲响了大门。 等了许久，还是未有人开门。 齐书廷皱了皱眉，他总觉着哪里不对，但现在也没时间细想。 抬手，再次扣了扣大门。 又等了等，在第三次准备敲门的当口，“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门后。 门房揉搓这眼：“这一大早的，是有什么事？” 观砚一张笑脸，客气的同门房寒暄：“这一大早打扰了您了，我们来蒋府是找人的。” 门房睁了睁困顿的眼睛，看了一眼两人。 这是有什么急事的，需要这么一大早就来敲门。 “找人？可以帖子。” 门房打了声哈欠，慢吞吞地问。 齐书廷实在是等不及，他如今迫切的需要见到人，方能安抚他的不安。 “是找你家小姐，就说齐书廷有话同她说。” 他家小姐？ 门房挠挠头，莫不是他睡糊涂了还是这会子是在做梦。 他们家中这几年本就还只剩一位小姐了，这位公子找的莫不是...... 他伸手掐了一把大腿，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看来这不是梦也不是他糊涂了。 “大爷？”观砚知道少爷等得着急，见门房丝毫没有通传的样子，便出言提醒。 “我家小姐昨日已经出嫁了！”门房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两。 第66章 病重 道上，两辆马车朝着上京的方向疾驰着。 在马车的颠簸中，车上一直昏睡的人眼睫微动，终于有了醒过来的迹象。 齐书廷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前的就是晃动的车厢，稍稍动了动手，就觉着浑身无力，头更是钝钝地痛。 他这是怎么了？ 眼睛看了一圈周围，自己怎么会在车上，这这是要去哪？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观砚。” 微小嘶哑的气音，在行驶的马车声中，完全听不到半点动静。 齐书廷也没再勉强，重新闭上眼睛。 马车颠来倒去，不知过了多久，开始慢慢平稳，似乎停了下来。 马车内响起了窸窣声，应当是观砚回来了。 齐书廷重新睁开眼睛，向车帘看了一眼。 “少爷！少爷您终于醒了！”刚上马车查看情况的观砚，一掀开车帘便看到了醒着齐书廷。 这几日都过去了，人终于是醒了。 观砚激动地红了眼眶。 “观砚。”齐书廷动嘴，想要同他说话。 “少爷您先别动，我找大夫给您瞧瞧。”观砚急忙下车，激动的跑走了。 本还想说话的齐书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来了又走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传来，看来是有人过来了。 “大夫，我家少爷方才醒了，所以我就请您过来看看。”隐约间，观砚的声音传来。 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很快便到了马车旁边。 车帘被掀开，一明一暗间，一个人影进到了车厢内。 齐书廷看了一眼来人，想来这就是观砚请的大夫。 “齐公子”大夫打了声招呼后，曲膝坐定，取出脉枕，小心的把他手枕在脉枕上，开始把脉。 观砚坐在外头，眼睛却的看着车内，他看着大夫把上脉后便紧皱的眉头，心又提起了几分。 “大夫，我家少爷如何？”见大夫已经把完脉，观砚便等不及问道。 大夫叹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看了眼观砚。 观砚看了看安静躺着的齐书廷，他虽然醒着，但依旧蹙着眉头，一副毫无生机的样子。 “大夫，这时候可以说了吧。”已经离了少爷的马车有一小段距离了，观砚着急想知道情况。 方才大夫同他示意的时候，他便慌得不行，这得多严重才要避开少爷才能说！ “你们公子这会儿虽然是醒了，但还是在反复发热，这样身体消耗过大的话......怕是有些凶险。”大夫摇着头，简单的同他说了一下。 这情况请的几个大夫都是这么说的，观砚自然是知道的。 “现在虽然是醒了，但也只是一时的，病人郁结于心，这可不是几副药就能好的。”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大夫摇了摇头，还是去重新拟了一份方子。 观砚虽是着急，但也只能听大夫的指示。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准备去同少爷说说话。他只能试试，看能不能让少爷宽慰些。 大夫说了，只要少爷开怀了，病情便会好转。 果然同大夫说的一样，等观砚来重新上了齐书廷的马车的时候，他已经又昏睡了过去。 看着少爷毫无血色的脸，观砚难过得不停抹着眼泪。 如今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他还觉着后怕。 ————— “我们小姐的婚期是昨日，这位公子要找小姐的话可以到吉城，离虞城不远。”门房还想着着回去继续睡觉，没工夫在搭理他们，砰地一声，直接把门关上了。 “少爷？”观砚看着前头快步疾走的齐书廷，担忧的开口。 齐书廷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空荡荡。 晚了，一切都晚了，他已经没法想其他的。 脑中一直在回荡着门房的话，婚期在昨日！ 琼花宴上，他也只是冲动了那么一回，就需要这般惩罚他么！ 吉城！她嫁去了吉城，就在昨日！ 此刻混沌的脑中突然出现昨日喜庆的送嫁队伍，如今回想来，嫁妆箱子上大大蒋字，竟被他忽视了。 是了，昨日她就在那花轿之上。 覆着盖头，生生从他旁边过去了。 他们就这样交错着路过了，从此天各一方，不互相关。 她与别人喜结连理，只留他孤身一人。 他想做些什么，但心中又一片茫然。 自始至终，这段情也只有自己知道，怕是在表妹眼里，自己是只一个讨厌她的表哥。 思绪翻涌，只觉得胸口滚烫，口中一阵腥甜，便什么都没有了。 ———— 观砚一路跟在后头，他生怕齐书廷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不是说有十日的么，他们一日日算好的，怎的婚期会在昨日。 前面疾步而走的齐书廷，突然顿住了，“哇”的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然后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去。 “少爷！！”观砚飞奔过去，暂暂扶住了他。 齐书廷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连呼吸都浅了，显然情况很不乐观。 ———— 齐书廷就这样昏过去了，整整昏了一日都未曾醒过一回。 观砚急得不行，几乎都快把虞城的大夫都请过来了，都只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风寒感冒了而已。 但如果就是风寒感冒怎么会这么久都没醒。 最后无法了，观砚只能求到俞夫人娘家。 蒋府听到是京中太师府上的二少爷，还是姻亲，自然很是重视。 即刻安排了府中的一个恭大夫过来问诊。 恭大夫看过之后，说少爷这是风寒加上心思郁结，这才这般昏睡不醒。 昏迷不醒的原因是找到了，但恭大夫说自己才疏学浅，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便提议到直接回京，让太医看看，兴许还有法子。 如今齐书廷昏迷着，只能观砚做决定。 观砚想着如今少爷情况危急，不能这样干等着，回京的话，还能让太医瞧瞧，总好过在这虞城听天由命的好。 况且，少爷连来虞城的时间还是推了各种宴会、活动才挤出来的，本就不能在虞城耽误太久。 最终，还是决定即可赶回京中。 蒋府把恭大夫一同回京，毕竟路上要时刻观察病情，这样才能确保安全抵京。 第67章 回京 喝下恭大夫开的药，大夫又给他行了一遍针之后，齐书廷这才悠悠转醒。 “注意病人情绪不要太过起伏。”大夫临走前特地叮嘱了句。 “少爷觉着身子如何？”因着大夫的提醒，观砚盯着着齐书廷的情况，小心问道。 齐书廷动了动脖子，声音嘶哑：“水。” 喝了观砚递过来的水后，声音这才稍稍能听清些：“我们这是去哪？” 这让观砚有些愣住，他原以为少爷一开口会问表小姐的。 稳了稳思绪，观砚恭敬地回道： “少爷，我们这是在回京的路上。” “我们出发已经有四日了，因着少爷病情有些复杂，大夫建议回京找太医看看。” “少爷那时在病中，小的便自儿个拿了主意，明日应当就能回到上京。” 观砚简单把情况说予他听。 齐书廷听了，并没有什么表示，面色淡然，只是把头转到了车壁的另一边，似乎又睡着了。 观砚并无他法，少爷不问，其他的事只字都不敢提，只能祈祷着能平安到上京。 一日一夜过去，齐书廷原先频繁的高热也稳定了下来，只是微微的低烧。但是他还是整日都在昏昏醒醒之中，眼瞧着情况也没有好上多少。 就在临近到上京城门的时候，齐书廷又挣扎着醒过来一次。 但他只是嘱托了观砚一句，便又精神不济的睡了过去。 ———— 马车很快过了城门，直接往齐府奔去。 齐府中，齐夫人等得着急，观砚信中并没有说太多，但是要赶回京中找太医医治，怎么能是小事。 众人的担忧之中，小丫鬟终于来禀告说马车已经到府门了，应当很快就到博涛院。 当看到齐书廷稳稳地躺在博涛院的床上的时候，观砚连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说吧，二郎这是去做什么了？”延请来的太医正在切脉，齐夫人趁着这会儿功夫，就叫来观砚问话。 观砚低垂着头，眼睛转了转，恭敬地回：“夫人，小的也不知，只是听少爷提过，春闱之后想出去走走，至于为何是去虞城，小的也不知道。” 偷偷觑了齐夫人一眼，看夫人这神色，看来是不会轻易放过这茬的。 回想起方才在城门口，少爷硬撑着说句他们这回是去散心的。 观砚明白，这是让他什么都不要说！ 虽然说不明白少爷的用意，但还是得帮着扛过去。 “果真？”齐夫人微眯着眼，给观砚施压。 观砚稳了稳：“许是终于考完了，少爷只是想放松放松。不曾想，途中遇到大雨，少爷这才病倒了。” 齐夫人仔细打量着观砚，对他这话，她是抱着几分怀疑的。二郎体质一向很好，就区区一场雨，能将他弄成这般模样？ 想起刚刚才见到人那会，她都快不敢信这是她家二郎，人已经瘦脱相了，就这几日光景，怎的会弄成这样。 “夫人，太医瞧完了。” 齐夫人正准备继续问话，这时候一个嬷嬷进来打断了。 既然太医已经看完了，齐夫人自然顾不上其他的，匆匆进去了。 观砚摸了摸汗，这算是逃过一劫了。 内室隐约传来说话声：“齐夫人，齐公子这是连日操劳，未休息好。又赶上风寒了，这才这般严重。” “如今烧也退下了，怎么的还一直昏睡不醒？” “嗯......这个就要问齐少爷自己了，他这可能是心中郁结难解，心中失了期盼。一直这般下去的话，恐怕不妙。”老太医委婉的提点了一句。 听了一耳的观砚吓了一跳，竟然这么严重？ 那......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夫人？这让观砚犹豫了起来。 在太医看过之后，一天了，齐书廷虽是身体不再发热了，但人还是没有醒来。 到了下晌，竟然开始说胡话了，吓得齐夫人立刻找人又请回了太医。自己更是守在博涛院，一步都不敢离。 “表妹！表妹！”昏睡着的齐书廷，口中喃喃的说着话。 刚偶尔间浑囵出口的话，齐夫人是想听看能不能听出些线索，但都听不明白，这回总算是说清楚了一次。 太医说的郁结于心，这孩子一向心思都是藏着，实在是不明白是因了何事。如今开口喊了表妹，莫不是阿俞知道些什么？ 齐夫人这会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决定直接让人去俞府接俞柏妍，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俞柏妍到齐府的时候，太医都还没有来。 匆匆来到博涛院，在看了他人之后，俞柏妍也吓了一跳。 “阿俞，你来了，你表哥如今这个样子，早前太医来了都无法了。”齐夫人说着一阵心酸。 “太医说他郁结于心，我方才听他喊了几声表妹，这才让人接你过来。” “阿俞可知道缘由？”齐夫人殷切地看向俞柏妍，这会儿希望可都在她身上了。 俞柏妍看了看齐夫人，又看了看齐书廷，想说话但又无从开口。 她天天在家，表哥这样她哪里清楚。 她还是没弄清状况：“表哥怎么的会弄成这副模样？” “去了趟虞城，路上风寒了。”齐夫人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虞城！？ 表哥他去虞城做什么？她思前想后都还没弄清和她有什么关系，河东虞城和她有关系的之话也就是她外祖家？ 刚好太医来了，准备给齐书廷施针，大伙这能在外厅等着。 观砚蹑手蹑脚地进来，同芯兰小声说了一句，人就又出去了。 事关重大，他之前寻思了老半天要不要同夫人说实话。刚好表小姐到了，表小姐与那位熟识，要不同表小姐提提？让她宽慰一下少爷看看能不能有用。 ———— “说罢，表哥这是怎么了？”俞柏妍站在院中，等着观砚回话。 观砚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小声道：“少爷这是被蒋家表小姐的事气到了！” 俞柏妍愣了好半晌，人才反应过来，蓦地睁大眼睛，惊得赶紧双手捂嘴：“表哥去虞城是为了窈姐姐！” 完了，她闯大祸了，窈姐姐是怎的得罪表哥了，竟然要追到虞城去。莫不是寻不到人，然后气的吧！ 第68章 真相之一 “姑娘，夫人说表少爷醒了，问您要不要去看看。”芯兰把小丫鬟的话带给了俞柏妍。 心虚的俞柏妍一惊，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说！ “表小姐，求您帮帮少爷吧，太医说了，少爷还是这样子下去，怕是情况不妙。”观砚不敢同齐夫人说，如今只能求到俞柏妍这了。 “这......” “你先走，我自儿个想想。”他怎么都是自己的表哥，况且还是她们两个有错在先，话自然是要实说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俞柏妍犯了难，咬着手指来来回回地踱步。 “小姐，您这是？”芯兰看着她这般纠结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芯兰，表哥应当知道窈姐姐不是蒋家表姐了！”俞柏妍唉声叹气道。 “就算表少爷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芯兰想不明白，她家小姐一向胆大妄为的，这件事在她看来也不值得小姐这般发愁。 “不行，我得先弄清楚是为了什么！”俞柏妍握紧拳头，终于做出了决定。 卧房内，弥漫着阵阵药香，齐书廷已经醒了，齐夫人在小声的同他说话。 “表哥可还好？”俞柏妍走到齐夫人身边，有些心虚的开口。 齐书廷人已经比原先瘦了许多，如今还在病中，神色恹恹，明显不想开口的样子。 齐夫人简单叮嘱了几句，怕他精神不济也没再多说话。 “二郎，好好休息，阿俞特地来瞧你了，那你们好好说说话。”齐夫人说完直接出去了，临走前用眼神暗示着俞柏妍。 哎！俞柏妍暗自叹了口气。 完了！ “表哥！”俞柏妍看了看齐书廷，轻轻喊了一声。 齐书廷还是面无表情，并没有搭理她。 俞柏妍挪了一小步，向床边靠了靠。 “表哥......窈姐姐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抱着几分试探，俞柏妍小声地开口。 床上的人似乎有所反应，呼吸都慢了几息。 齐书廷怔怔地看着账顶，眼神消散。 是啊，蒋表妹！ 他逃避了这么多日。不听不想，浑浑噩噩地逃避这个事实。 他们......此生再无可能了。 悲伤铺满了整个房间，齐书廷闭了闭眼，遮住了满心的哀伤。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动，但俞柏妍就是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比原来更加糟糕了，整个人更加地死气沉沉。 他这样的反应，让她该怎么办，她不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表哥就这样被气得好不了了？ 俞柏妍在纠结，问又问不出原因，表哥又是一副立时要昏过去的样子，实在是让她为难得很。 “表哥是不是找打窈姐姐就不这么气了？”俞柏妍一咬牙，决定再试探一下表哥的底线。 哎，她终究是心软了。 不过以表哥的为人，表哥也不会为了小事同窈姐姐斤斤计较的，大事的话，窈姐姐也没做什么大事吧。 那就只能是没找到人。 等了许久。 “再也找不到了。”嘶哑的声音轻轻诉说这心中的绝望。 原以为他又不会开口了。 但这话让俞柏妍无解，她暗道，自己果然猜的没有错，表哥这不就是没找到人么气的么。 齐书廷这感觉立马要去了的模样，的确把俞柏妍吓住了。 思索了一下，还是实话说了吧，毕竟人命关天，她们就是贪玩，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表哥......我同您说一件事，您一定要冷静啊。”俞柏妍犹豫再三，还是先给他提个醒。 一室静谧，依旧是无人应答。 “嗯......” 俞柏妍低着头，实在是不敢再看齐书廷。 “表哥，其实......窈姐姐不是蒋姐姐。”俞柏妍用着气音，小声说了出来。 又是长久的安静。 俞柏妍暗暗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齐书廷。 齐书廷正满脸震惊地直直看向她，两人眼神对上，俞柏妍吓了一大跳，差点要从小凳上掉下来。 齐书廷就这样看着俞柏妍，满眼的不信与震惊。 阿俞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俞柏妍抚了抚胸口，缓了口气。 挺了挺肩膀，话已经开了个头，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俞柏妍迎着齐书廷探究的眼神，继续道：“窈姐姐不是我外祖家的表姐，她自然不会住在虞城。” 话还没说完。 “呵呵呵......”齐书廷突然暗笑了起来。 眼底发热，心跳似乎又重新跳跃了起来。 竟然是这样！ “表哥......”恍惚中，只听到俞柏妍的喊声。 真好！ ------ 博涛院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俞柏妍看着齐书廷就在自己面前，呕了一口血，然后直直晕了过去。 所幸陈太医还在齐府，没有走，又是一阵切脉施针。 因着俞柏妍俞柏妍吓到了，博涛院又忙，齐夫人就让人先把她送回俞府。 “陈太医，情况如何。”看到太医出了内室，齐夫人急忙上前询问。 陈太医理了理袖子，根据脉案，仔细回道：“这会儿情况倒是好转了，吐出的那口血倒是让体内脉络通畅了。心情不要压抑，再仔细调养些时日应当没什么大碍。” 太医是老太医，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那确实是无碍了。 齐夫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急忙让丫鬟领着太医去休息。 “多谢陈太医了。”齐夫人诚恳地朝陈太医道谢。 “夫人客气了，应当是令郎想开了。要不然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太医谦虚道。 有了太医这话，齐府众人总算松快了些，但博涛院贴身照顾的还是不能松懈，毕竟太医也不敢保证一定就会好了。 “啾啾啾~” 庭院中的鸟鸣声叫醒了房内沉睡的人。 齐书廷睁开了眼睛，意识也开始慢慢回拢。 窗外的光晕印了进来。 对了，昨日阿俞说了什么，她说蒋表妹不是蒋表妹，是吧她是说的这个吧。 在错过表妹婚期的时候，心中就幻想了万般可能，想着表妹会不会自己反悔不嫁，或是直接逃了，就是靠着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支撑着自己心中的不甘。 但从未想过，还会有这种可能。 那她到底是谁！ 齐书廷想，自己即便翻遍天涯海角，他都要把她找出来。 第69章 真相之二 颠簸的马车朝齐府疾驰而去，马车上的俞柏妍被颠得左摇右晃。 她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昨日齐书廷在她面前呕血的样子，着实把她吓到了。 她还在和他说着话，怎的就突然呕血了？她应该还没有说什么吧。 俞柏妍心中不安，反复回忆了昨日的情形，应该不是她的原因！ 但今日这么着急，是直接派马车来接她到齐府，难道是有其什么意外。 马车很快到了齐府。 等俞柏妍人出现博涛院的时候，齐书廷靠着床，正在喝粥。 见他已经能起身，俞柏妍这一路上的担心才稍稍放心了些。 俞柏妍让芯兰在门外候着，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表哥今日可是好些了？” “这般急着寻我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在看到他人已经好转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这一声表哥让他好一阵恍惚。 平静地把粥放下了，示意观砚拿出去。 观砚看了眼碗，已经用了大半，便也没再劝，直接下去了。 “昨日表妹的话是何意？”齐书廷看向她。 他迫切的想要求证，便直接将疑问说了出来。 俞柏妍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昨日已经说了出来，这会儿他问起，自然也不扭捏： “窈姐姐并不是我蒋家的表姐，那时候姑姑接我过来小住，我很喜欢窈姐姐。因着我孤单，便央了姐姐与我一同住下。” “我就是不想解释那么多，才对外说是我蒋家表姐。” 简单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俞柏妍看了一眼齐书廷，见他神色看似不错的样子，嗫嚅道：“表哥，可不可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家里长辈，我怕姑姑和我娘念叨我。” 这话引得正在沉思的齐书廷都不得不抬头看了她一眼，真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姑娘。 不，不对，是两个。 如今才知道怕了，自己都做了错事，还想着提要求！ 齐书廷今日寻她来的目的，并不是很想知道她为何以蒋小姐的身份住在齐府，他只想知道她如今在哪，她到底是谁。 “她叫什么名字？”想了一早上的问题，齐书廷终于是问了出来。 俞柏妍看了看齐书廷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吞了吞唾沫，到了这份上，俞柏妍自然是没隐瞒的必要了。 “姜窈。” 俞柏妍小声将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哪两个字。” 齐书廷念了一遍，脑中快速的回忆着相同发音的字的组合。 “嗯......姜汤的姜，窈窕的窈。”俞柏妍组织了一下语言。 【窈窕无双颜如玉】 姜窈！ 齐书廷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如今便只一个名字，就让他觉着心中有了期盼。 “那她......家住哪里？” 沉默良久，齐书廷才又重新开口。 一直注意着他的俞柏妍很快回道： “住在她京中的舅舅家” 齐书廷蹙眉，舅舅家，莫不是她不是京中人士？ “她家在哪？”齐书廷重新问了一遍。 俞柏妍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无法作答。 “嗯？” 齐书廷见她犹豫的样子，以为她还想继续隐瞒。 “阿俞，我可以答应你不同长辈们说，但是......” 话中有话，意味明显。 “我也不知。”俞柏妍自知理亏，心虚地道。 齐书廷闭了闭眼，压抑着着自己的情绪，无以名状的忧伤控制了他。 “她......她离开前可有说什么？” 原本是想问有没有提起他，但...... “没说什么特别的。”俞柏妍回忆道。 ———— 两人在房中谈了半个时辰，俞柏妍才从内室出来。 “小姐怎样了？”芯兰见她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俞柏妍苦着个脸：“芯兰，知道都告诉表哥了。” 不过幸好，表哥最后答应了只有他俩知道，这样的结果还不算太差， 全盘托出的俞柏妍，觉得身心都放松了 。后知后觉地发现，表哥都没有告诉她，他和窈姐姐是闹了什么矛盾！ 都怪自己一时大意了，竟被表哥糊弄过去了。 但这会儿，就算再给她一百个胆，她都不敢再进去问他。 房中的齐书廷也没有好到哪去，这接二连三的消息，让他现在的思绪有些混乱。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只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会变得如此离奇。 原本以为今日就能找到她人，现在看来，能不能找到她人都要另说了。 齐书廷无奈地闭上眼，不知她家住何方，人在哪里。 阿俞还担心他会揭穿她，齐书廷苦笑，怎会呢！要是没有她的胆大妄为，怕是他们此生都不会有交集的，更别说...... 齐书廷伸手盖住双眼，他们应该是心意相通的吧。 脑中不自觉想起他们一同在书房习字的时光，自己那时候怎的不知道多问几句，这会也不至于毫无线索。 阿俞说，她是真的离京了，唯一的线索便是西市姜窈住的舅舅家。 但阿俞并不知道具体是哪，还得等她回去问问。幸好，舅母之前有送礼到她舅舅府上，要不然如今可真的毫无线索了。 齐书廷看了眼窗外，她如今人在哪，难道这些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还是说是自己伤了她，她这才直接走了，没有留给自己只言片语。 有了线索，齐书廷便着手查了起来。 原以为应该会很顺利，但在一开始便难住了。 西市她住的舅舅家，去查了，是在一名商人名下。等好不容易找到那人了，又说已经将房子送给他人了，如今他也联系不上新的屋主。 那宅子齐书廷亲自去看过，现在完全没有主人住着，只是留这个一个老管家看门。 线索就这样没了。 刚刚升起的希望，就这样生生的掐断了。 他忽然觉着茫然起来，人海茫茫，没有线索寻人那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他不甘心，一想可能到此生无法再见到她的时候，便心痛难忍。 齐书廷仔细捋清楚这些日子知道的信息，阿俞说他们是在去上山的路上遇见的，然后便一直住在的西市牌坊，问了周边的小商贩，确有其事，那现在就是要找到那座宅院的主人就行。 她有提到舅舅是因为去了江南才能让她有空寻阿俞玩，那是不是在江南可以寻到她的舅舅。 第70章 新篇章 春末初夏，江南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春裳早已经换成了夏衫。 流画湖，花船上，坐着好些貌美的姑娘。罗衫轻薄，风韵各异。 闲谈间时不时传出一阵娇笑，好不热闹。 坐在船尾的姑娘，却与这份热闹分隔开来。她头靠在船舷上，眼睛微闭，懒懒地把手伸出去，跟着船一晃一晃地，清风吹过，发梢扬起，微微露出了眼下的黑痣。 姜窈此刻的确很无聊，她现在会在这处，是因着她应了别人，在这充人数的。 坐在船首的姑娘看出了她的不耐，频频投来可怜兮兮的目光。 她就是应了这个看着温顺，实则黑心得很的吴姑娘，此刻才会坐在这处。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也就只能熬着了。 姜窈看了远方的画舫，上面具是些衣着体面，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们。吴姑娘今日的目标应该就在这艘画舫上，至于她想要如何行事，她自然是懒得管。 不知是不是看了那画舫，姜窈突然想起了上京中的齐二公子。 就是不知那位齐公子春闱考得如何了，看之前齐府众人的表现，似乎是不太担心的样子。 这会儿算了算时间，才发觉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竟然过了这么久了！ 姜窈离开齐府之后，在俞府待了一日，第二日也借口告辞了。 出了俞府之后，拿着事先已经收好的包袱，直接策马出了上京。 到百晓楼总楼之后，顺道跑了趟塞外，辗转了一圈，这才来到了江南。 人人都说江南风光好，这风光的确是不错。 花船上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很快，便吸引了那艘画舫。 画舫逐渐靠近花船。 “哟，这是哪家花楼的？”画舫上，一个轻佻的声音朝她们喊道。 傻鱼儿上钩了！ 吴姑娘甩了一张面纱过来：“十日，你快遮遮，可别坏了我的事。” 她本是不想要姜窈过来的，全因事情紧急，自己一时寻不到这么多人，这才求了她帮忙。 一想到为了这事，还贴上了她的一个宝贝，她就心疼，今日一定要把她用够本。 姜窈倒也没说什么，接过面纱随手系上了。 果然在姜窈戴上面纱没多久，花船和画舫便已经挨上了。 “美人儿，上来同我们一块玩怎样！”又是刚才的那位公子，这人一看就是风流场的常客。 流画湖，是苏城文人墨客，风流公子们最爱来的。湖上往来的花船，都是来自周围有名花楼。这湖上的规矩便是，只要有人瞧上了花船上的美人的话，可以直接相邀上船。 吴姑娘妩媚一笑：“公子可是当真。” 这一笑勾得那位公子当下兴奋得紧，这又野又娇艳的美人，他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花船上的姑娘陆续上了画舫，姜窈走在最末。今日她就是一个充数的，自然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她个子本就高，如今还是混在娇小的江南女子中，更是显眼。 “那位美人怎的还戴着面纱？”船上一位公子姿态懒散，用眼角打量着姜窈。 “莫不是貌若无盐，无法见人吧。” “哈哈哈~”周围一阵哄笑声响起。 姜窈看向那人，扬了扬眉，这不是琼花宴上的那位么。 她这时候还能记得他，大概是因为那日他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 开口的便是王守义，他今日坐的是上座，他既然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是不会多言。 吴姑娘看了一眼，很快判断出局势，于是看向一边，同身旁的一个花娘使了个眼色。 身披薄纱，艳丽妖娆的花娘收到讯息后，扭着细腰便往王守义身上缠：“公子好生无趣，怎么的就看她。她就是近日火气旺，损了些容颜而已，怎的不看看我。” 王守义在京中虽然花楼也没少去，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很快便忘了这事。 一众花娘扭着腰肢纷纷落座，自然是没有人再会关注姜窈。 ———— 船上众人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好不热闹。 姜窈闲坐着，随耳听了些消息。 别说，还真是看不出，王守义这人看着不学无术，春闱这次也能中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次来江南，便是领了圣上的任务来的。 王守义这边喝着美酒，搂着貌美的花娘，好不欢心。 “王大人一表人才，在下很是仰慕，敬王大人一杯。”下首，一个锦衣公子举着酒杯，恭维道。 王守义显然很享受这般待遇，这酒一饮到底。 他在京中还从未有这番待遇，上京城中，文采斐然的公子众多，受人关注的从未是他。他一贯是跟在三皇子身边，别人恭维的自然是三皇子。 这番来江南，真真是值得了。 “对了，王大人，这次同您一起来的探花郎怎的又没见到人，几次三番约他，他都没有赴约？”一个公子好奇问道。 会这般问，自然是从京中分派下来江南的，这次是两个人，一个是这个王守义，另一位今日却没有来。 不止今日没来，一切玩乐的宴会他都没有参与。除了公务，这位大人似乎都不太在人前出现。 “莫不是读书读成书呆子了吧！哈哈哈~” 王守义一口闷完了杯中的酒，这会儿酒劲上来了。 他面色神秘：“你们可不知，以这位探花郎的样貌，那可是便宜了这些花娘了。” 在场只有少部分人见过，王守义这样说，让他们愈发好奇了起来。 “这样貌是有多好？” 王守义哈哈笑了笑：“要知道，那可是京中小娘子们的择婿首选。” “宫中更是传言，探花本是和金科状元是不相上下的，后面全因着长相，点了探花郎。” “哈哈哈，王大人这般说，那我明日可以去亲眼见上一面了。”下首的人纷纷响应，气氛很是热烈。 “来来来，喝酒！”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哎哟，我记得原先是名单上没有这位探花郎的，后头怎的就换人了？”坐在王守义一旁的男子开口问道。 这人便是今日这画舫的主人，这宴饮说是玩乐，但互相打探消息自然是不会少的。这些作为京中分派下来的人，自然是想要知道其中的缘由。 王守义已经喝得有些上头了，自然是什么话都兜不住：“这其中曲折我也不太清楚，前三甲确实是可以直接呆在上京的。听说是自个儿要来的，这才替了别人的差事。” “并且啊，本该春风得意的探花郎，很是消沉了一阵，直到最近这段时日才好些。” “哈哈哈，这都探花了，还有甚好消沉的。”一个公子叹了一句。 一颗花生砸向他，对面那边的另一位，扔着花生笑话他：“就你这样的，自然是不能理解的。” “唉唉唉！你可别欺人太甚啊。怎么说以前的家先生还夸过我的。”那男子不忍同地驳了回去。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第71章 意外的相遇 画舫就一直在这湖上荡着，日落了才慢慢靠了岸。 姜窈打着哈欠同吴姑娘落在最后头，眨眼功夫，两人便与其他花娘分开了很远。 “好了，我先回了。”分岔路，姜窈同吴姑娘道别。她们两人一个回客栈，一个回百晓楼。 等姜窈慢悠悠地回到客栈的时候，人还没坐定，百晓楼便来了消息。 传话的人没说什么，只是让她有空去楼里一趟。 这消息说得不清楚，姜窈自己也没什么事，谨慎起见，她只得重新出门一趟。 —————— 苏城的百晓楼建在了运河旁边，不知道是这苏城富庶还是负责这处的楼主喜好问题，建得十分富丽堂皇。 苏城的百晓楼虽也是茶楼，但是与京中的却有很大不同。苏城的百晓楼很有苏城的风气，能点上些小曲，更有甚者还能请楼里的清倌作陪，男女都有，很是开放。 姜窈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未换下，虽不像其他花娘那般艳丽妖娆，但总归是与寻常的衣裳不同。一进门，便招来了许多人的注意。纷纷在猜测着这貌美姑娘的是来自哪家楼里的，更有甚者跃跃欲试，准备上前攀谈一二。 二楼的厢房门口，一道清冷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 楼上的人明知道不是她，却还是盯着背影不放。就是因为没有看到长相，只需要这背影，就能幻想着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以此来慰藉一下自己，曾经是有这个人来过。 “楼主找我是为了何事？”姜窈上了三楼，小厮直接将她引到了这。 说话间，姜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这苏城楼主倒是比京中的计楼主要年轻许多，怪不得能把这百晓楼，快造成了一个温柔乡了。 “在下苏城楼主胡瑞生。”端方有力的声音，倒是与外貌完全不符合的声音。 这声音，的确也引得姜窈多看了他一眼。她是见惯了计楼主的随性样，突的见到他这风格一时都还未适应。 “姑娘叫我小胡就可以了。”胡楼主很是客气地道。 胡瑞生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十日姑娘，他曾经不小心知道的十日姑娘的一些过往，心中已经很是钦佩。后来看到她执行的几次任务，完成得快速又漂亮后，更为倾慕。 今日竟能亲眼见到她人，心中激荡非常。他是没想到，传说中的十日姑娘，瞧着竟然是个娇娘子，这种反差，更是让他吃惊。 小胡！这是个什么叫法？姜窈虽有疑惑，但也没再意：“胡楼主，你传消息让我来楼里一趟的？可是有事？” “京中计楼主传来消息，从上月开始，发现有人在到处寻你，之前就想通知您的，但是百晓楼也没寻到您的踪迹，才拖到这会。” “过了这么些时日，计楼主可能已经摸清对方底细，现在就等着计楼传来的新消息了。” 姜窈点点头，：“多谢胡楼主相告，可是还有其他事？” 胡瑞生想起之前吴姑娘的叮嘱： “吴姑娘刚好听说您要过来，便让您不急的话去寻一下她。” “嗯，那我先告辞了。”姜窈转身，准备直接去寻吴姑娘。 “京中还未确定前，姑娘万事多小心小心。”想了想，胡楼主还是出言提醒。 面对胡楼主的善意，姜窈回首抱拳，认真道：“多谢！” 吴姑娘作为苏城百晓楼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直接住在楼里是她想不到的。 小厮说她住在五楼的阁楼上，因着吴姑娘不喜欢人随便上去，所以小厮在指路之后便让姜窈自己上去了。 阁楼虽然是阁楼，但并不小，十分宽敞。 “十日姑娘。” 姜窈刚上到五楼，吴姑娘先出声了。 这会功夫，吴姑娘已经换了件月白的素色衣裳，端坐在桌子旁边。 桌上已经倒好茶，看得出等得有一会儿了。 吴姑娘对着她轻笑了两声：“那！答应给你的东西。” 说着只见一样东西扔了出来，直接掉在了桌面上。 今日吴姑娘寻她帮忙的时候，让她提了个要求。她本是想着随手帮忙而已，还是充数的，也没打算要什么。谁知她倒是不应了，非得让她提。 她也就是手指了指她腰间的玉佩，本是瞧着有些眼熟，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才随口说的。 吴姑娘犹豫了一会，倒也同意了。 姜窈抬手拿起，这玉料子倒是一般，可能是因着佩戴的人时常把玩，已经把它盘得莹润水亮。 —————— 夕阳下，姜窈慢慢走在江南特有的石板路上，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 在昏黄的霞光中，姜窈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依旧是那身靛青的衣裳，夕阳的余晖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 他微弓着腰，正同两个孩童在说话。 眼看他要抬头，姜窈一个闪身，扎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这齐书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中突然想起之前在画舫上，那些人提到的人，莫不是就齐书廷！ 姜窈仔细回忆了刚才听到的部分，这样看来，的确是很符合齐书廷。 不管他是怎么来到这的，她是万万不能露面，被认出来，那就是不必要的麻烦。 姜窈此刻并不知道她只是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齐书廷这边似乎有所感应，一抬头，只能瞧见个身穿艳装的身影。 蒋表妹！ 提步就追了去，但巷子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蒋表妹，什么都没有了。 面对空旷的小巷，齐书廷才想起，是刚在百晓楼里见的是同一个吧。 齐书廷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这么些时日，也就遇着这一两个有些像的。但好似也不像，蒋表妹可不会穿这样的衣裳。 是自己魔怔了，瞧谁都是蒋表妹。 不，连蒋表妹都没了，阿俞说她叫姜窈。 姜窈！这会不会也是个随意说出来的假名。 齐书廷已经失了出门的兴致，直接往回走。 “大哥哥，你是不开心么，我娘说不开心会变老的！”刚刚的小孩子见他回来，闪着一双大眼，很是认真地道。 “谢谢你。”齐书廷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这天真又真诚话，终是让他心中微微好受了些。 这样算算，竟然都已经过了两月有余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寻她，有满腔的话想对她说。但已经寻不着她的踪迹，她到底是谁，去哪了！ 齐书廷看向天空，满心懊悔无法言明。 第72章 见面 他来这苏城难道是来逮自己的？ 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决，别的不说，她来这苏城也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事先计划好。而且自己做下的事情，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难道刚胡楼主说的，京中调查的便是齐书廷的人？ 姜窈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即便冒用的身份被揭穿，也不值得堂堂齐二公子来亲自逮人。 那到底是为何？ 姜窈寻思了半日，都还是想不明白。 不过。 探花郎！居然点了探花郎。 姜窈想起那次的赏梅宴，姑娘们对着齐书廷个个都春心萌动，这会儿又是探花郎的，怕不是更得小娘子欢心了。 不过，齐书廷心仪的是王家小姐，齐夫人一向着急他的婚事，这会怕不是已经定亲了。 人生圆满，想来也不会在意自己骗了他一朝吧。 这会儿想想，竟然也只是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姜窈觉着仿佛是过了两个世界。 姜窈看了眼天上的星斗，深邃孤寂。 他也许就是接了任务，来办皇差的，在这遇见他也只是碰巧罢了。 姜窈松了松右手腕。 暗道，只要少些出门，不路过那附近应当没有机会会碰到面。 本是来苏城养手的，这会怕是要稍稍顾忌一下他，不能随意走动了。 她可不想再多费功夫和他纠缠。 —————— 姜窈那边想好了，但齐书廷这边却不如她想的那般。 此刻的齐书廷，手拿着一封信，已经一扫之前的阴霾。 很好！竟然藏得这么深，难怪他找了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人。 原来如此！ 齐书廷手拿着书信，立在窗边。 好好好！没成想，是这样的身份。 他一时不知是还高兴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还是应该难过。 那几个同自己相处的一切莫不是假的！ 齐书廷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管如何，自己得先逮到人！ 但想要逮到她这只雀鸟，看来要好好计划一番，这才不枉费他这几个月费心又费力。 心中已经有了计划，齐书廷便得先把手边的事情办完。 此次本是其他人前来的，只因想着她舅舅是到江南行商的，便和同僚打了个招呼，顶替了他过来。 他原是想看看，能不能查到她的舅舅到底是何人，但如今看来，兴许，那并不是她的舅舅，关于她的一切，只是个托词罢了。 西南边更乱了，父亲信上说，圣上有意让他同王将军一同去西南那边探探情况。 这样算来，他处理好苏城的事后，便可以直接出发去西南。 —————— 齐书廷这段时日仿佛换了个人，政事上愈发勤勉，日日第一个到府衙，引得王守义好大一通怨气，但也只敢暗地里抱怨几句，白日里还是得跟着忙上忙下。 姜窈悠哉待在苏城，不得不说，江南气候养人，姜窈觉着旧伤似乎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因着要避这些齐书廷，姜窈出门便少了些，大都是在客栈里消磨时间。 她本就不爱热闹，也不觉着有什么为难的。 偶尔去百晓楼一趟，毕竟调养的药都放在了百晓楼。 只是那吴姑娘不知怎的，几日便要过来，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拎着壶酒寻她一同喝，看似是在消磨时光的样子。 她来她便也随她，也从来都未曾问过她原因。 吴姑娘性子爽利，话也不多，两人对酌倒也有些意趣。 今日下起了小雨，烟雨朦胧，好一番江南水乡的景色。 姜窈本是不爱这种天气，更何况是出门，但百晓楼里传来了消息，让她到楼里一趟。 “十日姑娘，临时通知您过来，请见谅。”胡楼主看着带着一身水汽进来的姜窈，满脸愧色的说道。 姜窈只是摇了摇头，收拾好带来的伞，并没有多说什么。 胡楼主是个干脆的人，直接把今日的目的说了：“十日姑娘，上回同您说的，上京那边有人在查您，这会是计楼主摸清了对方底细。” “这是计楼主给您的信。” 姜窈接过信，没有避讳，直接打开看了起来。 姜窈一目十行，信很快就看完了。 除去计楼主的一堆废话，信中主要是说，之前派人来查她的是齐府的人手，但也只是查到她住的西牌坊的院子，就没有结果了。 说到这，计楼主还不忘自夸，说幸好他聪明，地契用的都不是自己的名字，这才让姜窈逃过一劫。 姜窈却不置可否。 既然查到了西牌坊的院子，想来自己假冒的身份已经暴露。只是，为何过去了这么久，齐府突然要查起她这个人了。 看来之前自己猜的也没错，上京和自己有交集的，也就只有齐府的人了。 难道是发现了她身份有假，才开始把丢失的琥珀金怀疑到她身上？ 姜窈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个原因。 但怎么发现她身份有假的？这不免让她有些好奇。按理说，俞柏妍是可以蒙混过去的。 不过这会就算怀疑了她又怎样，只要她否认，他们完全没有一点证据能证明是她拿的。 姜窈无所谓地把信随手收了起来。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胡楼主见她神色未变，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样子，想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也就随口地问了一句。 姜窈摇了摇手：“小事。” “可还有其他事？”姜窈看了眼天色，怕雨势会变大，得早些回去。 胡楼主想了想，终还是摇了摇头。 —————— 朦胧的雨幕中，走来一个身着青衫端正颀长的身影。姿态风流，动静之间仿佛和这烟雨融为了一幅江南水墨。 齐书廷缓步走在长街上，这种天气，街上人烟稀少，只偶有几个匆匆从身边路过。 前方一顶黑色的油纸伞便格外扎眼，看不清脸，薄墨色的衣衫在伞下散开。 齐书廷停了下来，目光莫名的被那道身影吸引。 那人由远及近，身姿逐渐清晰。 伞下的面容也渐渐显露，修长的的脖子，纤薄的下巴，小小一颗的眼下痣。 齐书廷呼吸一窒，这蒙蒙的细雨浸染了他的双眼。 就在这烟雨天，就这样猝不及防，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真正的不期而遇！ 第73章 幸运 齐书廷就这样静静的立在雨中，定定地看着她，凝住了呼吸，生怕这是幻觉。 姜窈朝他走近，擦身而过，又逐渐走远。 晚玉的香味拂过鼻尖，这让齐书廷回过神来，这是真的她！ 回身，急急跨出两步，伸出手抓住了眼前的细腕。 姜窈从百晓楼出来后，还在寻思着刚信中计楼主说的事。 突然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拖着往后拽，油纸伞被甩开坠落。 身体下意识的一扭，右手直直袭向对方脑门。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晦涩不明，姜窈扬起的手生生收了下来，全身的劲自然地散了。 嗵的一声闷响，姜窈整个人直接坠入齐书廷的怀中。 双手从后背紧紧箍住了她，齐书廷低垂着头，整个人埋在她的肩上，神色不辨。 姜窈整个人被禁锢住了，惊诧中带着些许茫然。 怎的会这么巧，刚还在想着的人，猝不及防地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姜窈微微侧过头，想要看清齐书廷的神色。 他这是......直接动手抓人了？ 但他依旧紧抓着她，纹丝未动。 颈边是他呼出的热风，耳畔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 笼罩着的温热胸膛，和轻薄衣衫下薄削的身躯，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这姜窈不自然地挣了挣，却换来了他更用力地禁锢。 姜窈面无表情的看着伞骨上掉下的雨滴，也没有说什么。 她是可以直接挣开他，但这样他会受伤，也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就这样在细雨中相拥，谁都没有开口。 ———— 齐书廷力道加重地搂了一下，才慢慢放开了她。 一直靠在她肩上的头也慢慢离开。 香味减淡，齐书廷觉着稍稍平复的心情又开始躁动不安。 “表妹~”暗哑低沉的声音轻声唤着她，带着几分情不自禁。 姜窈不知怎么的，并不想搭理他。 齐书廷却自顾自的：“姜窈？” “姜窈！”声音蜷蜷。 听他这样喊，姜窈没来由的生出些愧疚。 两人目光交错，齐书廷安静的把她的伞仔细地合上，撑着自己的伞，克制地牵着她的衣袖，慢慢地往回走。 姜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自己突然翻脸的话，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 而且他应该是有问题要问自己，去百晓楼里谈总好过站在这雨中的好。 便也没做挣扎，依着他，一同又折返了回去。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慢慢地折回百晓楼。 手中牵着她的衣袖，旁边站着她，齐书廷这会儿才觉着有几分真实。 他低头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黑伞，这是她的伞。 他卑劣的搞着小动作，没有伞她便走不了吧，就只能待在他身边！ 心中另一个声音在说服自己，她是愿意留下的吧，这点细雨根本困不住她。 调查她的书信一封封的到他手上时，她的身份也慢慢显现。 刚开始线索断在了西牌坊的那座宅子。 但没有关系，人可以走，那宅子却是个没脚的。他便日日派人蹲点，想来总能找到些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日竟然碰见了给蒋家姑娘驾车的车夫，这可不得了。 不只是他们太过自信，还是有恃无恐。 跟踪了那车夫几日，便摸出了百晓楼这条线索。 不止如此，还有人看到之前在她身边伺候的侍女小川。 到了这份上，她的身份显而易见，自然是与百晓楼有莫大的关系。 京中的人急忙书信已经下苏城的齐书廷，等他决断。所以在他无意见发现苏城也有家百晓楼的时候便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 这也是他三番两次的到这百晓楼等着的原因，只是想着看能不能遇见她。 其实他运气不错，上回看到也许就是她吧！ 齐书廷似乎想要确认自己的想法，偏头过仔细打量着身边的她。 一路牵着她，直接上了二楼包间，微笑这等上茶的小二出去，这才准备开口。 齐书廷直直地看着她，心中酝酿着该如何开口。 她从一开始到这会都没有开口，莫不是恼了自己？ 稍稍冷静下来的齐书廷这又开始愁了起来。 “姜窈，这个可是真名？”等了一会，齐书廷终于开口。 姜窈看了他一眼，实在是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 “嗯。” 简单地应了他一声。 然后看向窗外的细雨，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这些时日你过得可好。”声音嘶哑。 心中有许多话要问，但问出口的还是这一句。 姜窈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要说什么？ 齐书廷等了等，见她没答话，就继续： “抱歉，上回说的只是一时气话。”齐书廷目光沉沉，紧锁着她的脸，不愿错过一丝。 “嗯。”话是随口应，但姜窈回想了许久，还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如今住在哪？”齐书廷邹了邹眉，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齐二公子，你今日是要同我说什么？”姜窈决定不再跟他磨蹭，直言道。 她这话却惹得齐书廷徒然难过起来。 她怎能叫自己齐二公子呢！ “齐书廷，姜姑娘可以叫我书廷”齐书廷看着她，开始固执的强调。 姜窈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同他在这个地方纠缠。 “今日你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还有事。” 冷着脸，朝他看去。 齐书廷低着头，没再说什么。 今日的突然重逢，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有许多的话要问，也要许多的话要同她说。 “你住哪？”没有其他的话，还是问的这句。 “同福客栈”姜窈说话间便站了起来，显然要走了。 见她已经走到门口，齐书廷这才出声：“明日我去找你。” 姜窈并未停下脚步，知道他心中有疑虑，逃避只能加深他的怀疑，所以这才等他想好了再来问她。 “窈窈，今日很幸运遇见你。” 姜窈开门的手一顿。 最终还是开门离开。 门开了又关。 “希望往后都很幸运。” 齐书廷站在窗前，看着她很快出现在眼前，撑着伞，很快又消失在视线内。 第74章 表白 晨光微曦，辗转了一夜的齐书廷，早早便起身。 一夜未睡，精神头却格外的好。 齐书廷拎着早点，直接往同福客栈去。 当初在查到她与百晓楼有关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她舅舅便是百晓楼的掌柜或是主家。 但当他知道百晓楼各地都有的时候，便知道这个百晓楼不简单。 稳妥起见，派人暗自调查之后，果然百晓楼并不是个简单的茶楼。 原来一直流传在京中知百事，行百事的就是百晓楼。 原先一直在考学，没有太过关注这事。这次一查，这才联系在一起。 因着这原因，他让观砚明面上先按兵不动，所有行动都要在暗地进行。 也不用做其他的，主要是要知晓她人在何处。 但一直没有她的踪迹。 ———— 齐书廷一步步，慢慢朝来福客栈方向走。 当他人站在房门前的时候，竟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她人就在这扇门后面。 他整了整衣冠，敲响了房门。 “是我。” 很快，面前的门便打开了。 姜窈素白的脸出现在齐书廷眼前，陡然惹得他一顿忐忑。 两人皆未言语，静默地往里面走。 “吃些吧。”齐书廷跟着姜窈进房，很是自觉地寻了张椅子坐下。 打眼看去，是些五颜六色的饼，上面还印着别致的花草章，这一看就知道是苏城的特殊点心。 一早就在等着的姜窈。这会是有些饿了，她便也不客气，随手拿了一个尝了尝。 齐书廷也没再继续说，等着她吃完。 他便静静地坐着，细细地看着她，脸还是那张脸，但瞧着完全与原来的不同，原先娇软含羞，如今的她更像是一柄朴实的剑，只有出鞘的时候才能看见她的光华。 除去了珠钗锦衣，一身薄墨色的衣衫，遗世而立。 想来这就是真实的她吧，这个认知让齐书廷觉着心口发热，侧过脸，看向外头。 “齐公子......” 察觉到齐书廷的视线，姜窈也没过多纠结：“你有什么要问的。” 齐书廷伸手，给自己和她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 姜窈也不客气，拿起喝了一口，等着他开口。 齐书廷转过头，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窈窈，我心悦你。” 姜窈一愣，“咳咳咳~”茶水顺着鼻腔，呛得她生疼。 齐书廷起身，想帮她顺顺气。 一只手挡住了他伸出的手。 “齐公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咳嗽终于平息了下来，姜窈看着对面的人，他这段时日是受了什么刺激！ “姜姑娘！” “我心悦你。”声音平静，微微暗哑的音调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波澜。 已经说出口了，再说一次并不难。 齐书廷注视着她的眼睛，诚恳真挚又热烈。 姜窈不知是被他这般大胆的话还是他的眼神镇住了，只定定地坐着。 厢房内还是他们两个人，但呼吸之间，气氛变得浓稠又黏腻。 姜窈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在她的认知里，唯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酝酿了几个月的感情，终于是撕开了一个破口，所有情感都着急着宣泄而出。 “我心悦你，在你还是以表妹的身份的时候......” “原是想着春闱过后让我娘去提亲的，怎知，那时已经找不到你人了。” 齐书廷不等她做出回应，喃喃说道。 昨晚辗转一夜过后，他便决定不再隐瞒了，上天终于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不能再错过。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没有遗憾。 看着面前玉面粉腮的少女，他又忆起了那日，在以为错过她婚期的那一刻，当时的锥心之痛，一瞬间的念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想着了此残生罢了。 他这没来由开始低落，让姜窈都察觉到了，本要说出口的话还是顿了顿，换了个委婉的说辞： “齐公子，想来您也是查到了......” “江湖儿女受不下您的情谊。” 齐书廷双目微红，锁住她的脸： “难到从始至终，姑娘心中都没有半点感情！” 江湖儿女！ 齐书廷听着她拒绝的话，直接问出了关键。 在收到那一封确认她身份的书信时，他已经隐隐有这种猜想，但情感打败了理智。他还是坚信他们之间总是有些情谊的，要不她怎的会浪费时间同自己做戏！ 感情？ 姜窈心中茫然，百晓楼的人完成任务一向是不择手段，之后也从未有人责问过她。 齐书廷哽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人，她那茫然不知的神色，狠狠地刺伤了他。 他侧过脸，闭上了眼，不愿再面对她。 她那些说不出口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姜姑娘，我先告辞。” 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齐书廷沉默地离开了厢房。 姜窈看着已经合上的房门，还是想不明齐书廷的态度。 只能低低地叹了一息。 ———— 从客栈出来的齐书廷，一个人盲目地走在街上。 人群来来往往，是江南独有的热闹，但他此刻却觉着无比的孤独。 原本以为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自己这满腔情感，怕不是对她来说，只是累赘吧！ 江湖儿女，好一个江湖儿女。 “卖酒啰！卖酒啰！新酿的好酒！”吆喝声从巷子里传来。 齐书廷脚步一拐，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一醉解千愁！ ———— 同福客栈。 齐书廷刚走没多久，他刚坐的位置上又坐了个人。 不同于他永远做得端正笔直，吴姑娘这会儿懒散地靠着茶几，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桌上的饼。 “你去哪弄的饼？”吴姑娘又咬了一口，问道。 姜窈看了一眼桌上的饼，并没有搭理她。 “可别说是你自己去买的，这我可是不信的。”吴姑娘嘟囔了一句。 “哦？” “这可是苏城最有名的糕点，每天都要拍老长的队啦。” 很显然，这位十日姑娘自然是不会为了一口吃食，会去排队的主。 吴姑娘看了姜窈一眼，明显一副不会继续这个话题的表情。 喝了口茶，也没再问。 “吴姑娘，可有遇到完成任务后，有人出面质疑你的？” 在吴姑娘准备走的时候，姜窈突然开口问了个问题。 “真是难得，十日姑娘有事问我的。”吴姑娘笑了笑道。 “像我们这样的，哪里还会再遇见之前的人，就算是见到了，从来也是只有我质问人的分。”吴姑娘欣赏着自己鲜红的新指甲，一脸无所谓的道。 “走啦。” 摆摆手，施施然地出去了。 是了，哪里会有人追着问，只是偏巧遇见齐书廷这么个人而已。 至于齐书廷说的喜不喜欢的问题，姜窈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男子的欢喜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第75章 济北 齐书廷独自灌了一夜的酒，到了下晌才勉强醒来。 坐起来的那一刻，头痛欲裂，缓了好一会，才踉跄的起身。 人一醒来，便又自动忆起昨日她那冷心的话，无端地让人更加难受。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少爷，京中有来信。”门外小厮小心的开口。 少爷昨夜喝了一晚的酒他是知道的，要不是京中有信送到，他是不愿意触这个霉头的。 “进。” 齐书廷揉着额头，疏缓一下因为宿醉引起的头疼。 接过信，随手便展开，简略地看了一眼，便丢开了。 信上，密密麻麻的一大段字，但其中，姜小姐这几个字出现频繁。 齐书廷灌了一口冷茶，昨夜即使醉酒了，她的那张脸已经闹了他一宿，这会子刚醒来，满纸满页俱是她。 房间昏暗，齐书廷有些气馁地呆坐着，撑着头，看着没有半点生气。 信上观砚说，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能百晓楼那边回复。如今看来，都是白费力气！她根本就不稀罕。 齐书廷消沉了几日，又重新打起精神来，他这趟是领着皇命前来，即便是心中再难过，也是要办好差事。 而且已经在苏城逗留了许久，他们还得去江南的其他城镇。 早出晚归，忙于走访调查，各种应酬交际，日子倒也不难熬。 运河上，船只来来往往。官船上，远远望见百晓楼的时候，齐书廷这才觉着心中仿佛失去了什么，空荡荡地。 众人言笑晏晏，但他却并不开怀。 齐书廷一行人，沿着运城，直接到了下个城镇，是相邻苏城的济北。 既然是皇差，当地官员自然是早就收到风声，早早就在码头迎着。 “两位大人快请。”济北的姚县令殷勤地迎着两人。 齐书廷同王守义虽然还没有官职在身，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况且这次是前来是考较政绩的，县令自然要殷勤些，把这两人安排好了。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不管能力如何，都是有些手段和眼见的。 姚县令将两人直接迎到自己府上，据这一路上的观察，这王大人嘛，能在上京考出名堂的，的确是有几分实力，但目前看来像是个沉迷于声色犬马的主。 从刚下船，便是一副风流浪荡的公子哥。 而另一位呢，瞧着是端方有礼，但就这不动声色的性子，怕是得小心些应对。 况且，这位探花郎还是齐太师的二公子，自是不能小觑。 在厉朝官场，无人不知齐太师的手段，更别说同样是齐府出来的齐大公子，如今自己为一方父母官。至于说能力如何，众人也只能叹一声齐太师教子有方。 如今到济北的这位齐二公子，不知是不是青出于蓝了。 姚县令府上，当晚大摆宴席，美名曰接风洗尘，但莺莺燕燕环绕其中，美酒珍馐如流水般上来，瞧着着实不想是洗尘宴。 “老爷，京中来的两位大人如何？”夜色中，姚县令的爱妾黄氏，一边帮他揉着肩膀，一边问道。 “那两位公子嘛......” 姚县令思索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位王公子嘛，目前看来，就是一个上京风流贵公子做派，想来是不妨事的。” 方才的宴会，自然是经过精心安排的。那位王公子左拥右抱，两眼还提溜地盯着场上曼妙的舞女，看这架势便知是个沉湎酒色的。 “那还有一位呢？”黄氏好奇的很，方才的宴会她不方便出现，但私下可没少打听。丫鬟们来报，说来的人中有个俊逸非凡的公子，就是不知是不是那位齐公子了。 “听丫鬟们说，今日有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可是真的？” “哈哈哈，你们这些妇人，果然就爱看皮相。”姚县令伸手搂着黄氏，同她调笑道。 “老爷，您快说嘛！” 黄氏虽已是四十的年纪，但因出身风尘，保养自然是有一套，现在看着，依旧是风韵犹存。 姚县令自然是顶不住爱妾撒娇的，呵呵地道：“容色绝顶说的自然是这位齐公子，在宴中，依旧是冷着脸，目不斜视的。” “就是不知是齐太师管教严谨，还是本就是这个脾性了，其他的得改日再探探。” “难怪被点了探花郎！”黄氏眼睛提溜地转了一圈。 姚太师揉了一把黄氏：“怎的，你还想去瞧瞧。” “老爷！” ———— 齐书廷到济北之前，已经将济北近五年的县志查了一遍，又把姚县令这三年的政绩过了一遍。 姚县令此人，在济北做了三年县令，光看政绩，没有什么大功绩，但要他办的事，瞧着也能办妥当。 县志显示，济北这几年一共就两件大事，一件是一年突降暴雨，冲垮了好些屋舍，那一年济北的收成也受了影响，不过所幸是之后济北这出受灾。其他州县帮扶着也能过去了。 还有一件是去年年初，一个村落突发时疫，结合姚县令述职文书上说的，时疫在一个月内便处理得当。 这两件都是在姚县令任期内，第一件看时间应该是刚上任时候的了。 齐书廷看着手中梳理出来的内容，准备大致探查一下。 考中的人下派下来实地走访，这个是厉朝的传统，一是可以让圣上可以大致知道各地的情况。其次就是他们之后也是要到地方，为一方官员的，这种下派也相当于给他们之后处理的政事的时候，有个实际的参详。 每两人一道，为的便是互相监督，必要时也能有个帮手。 他和王公子在江南这一路下来，眼瞧着都没有什么问题，但他总觉着有什么问题被遗漏了。 王守义这人，性子虽是荒唐了点，但真要办事的时候也能办顺利。 两人一行下来，倒也互补。 官员之间的交流，总是少不了宴席酒会，有王守义在，齐书廷自然是乐得清闲，不用出面。 而整理文书档案这些，王公子就没有什么耐性了，这便都是齐书廷揽下。 比如这会，都快到晌午了，齐书廷刚已经去外头转了一圈。对门的王守义依旧是房门紧闭，显然是因着昨日的宴会，人还没有清醒过来。 第76章 高枝齐二公子 在看过县志之后，济北这里两件大事也就是那次的洪涝和时疫上。 至于事情如何，自然是要去问当地的百姓。 齐书廷分派人手，将带来的人分成两拨，同时进行。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齐书廷以为是王守义醒了。 来人却不是王守义。 是个瓜子脸的小娘子。 “姑娘是否找错人了？”齐书廷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肯定道。 “齐大人好，家父是姚县令。”姚万旭抚了抚鬓角的发丝，羞怯地回他。 姚万旭羞红着脸，打量着面前的人。 幸好她听她姨娘的话来了。 姚万旭的生母便是姚县令的爱妾黄氏，自从那日黄氏听了齐书廷这么个人，她便开始打起了主意。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能放过，姚县令夫人已经去了，但她依旧没办法扶正，她的女儿也只是个妾生子，想要往上走，自然是要抓住一切机会。 以齐大人的家世，即便是做他的妾室，她的万旭都是赚到了。更何况这位齐大人本身还是位探花郎，前途正是一片光明。 黄氏一想到自己要成为探花郎的丈母娘，便激动不已。 这才让姚万旭寻着机会来找齐书廷。 姚万旭听到她姨娘的话，很是不乐意，是不愿意来的。 毕竟，家中现在只有她一个姑娘，嫡姐好几年前已经远嫁。如今在这济北，在一众官家小姐中，是她身份最高，平日里都是别人奉承她的。如今让她来讨好别人，自然是万般的不愿意。 黄姨娘恨铁不成钢，狠狠地念叨了她一日，又拉着她嫡姐来同她比较。 所以，今日她才不甘不愿地来了官署。 齐书廷低头看了一眼：“姚姑娘，找在下可是有事？” 温文儒雅，相貌不凡，惹得面前的少女眼见倾心。 姚万旭微微低垂着头，娇娇柔柔地侧着脸看他：“齐大人，我是来给您送汤的，我父亲怕您吃食上不习惯，便让家中的厨子做了上京的菜式。” 姚万旭很是聪明，直接用了姚县令的名头，既显得她矜持，又让齐大人无法拒绝。 “您不要嫌弃。”说话见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了食盒，朝齐书廷递了过来。 齐书廷看了看面前这精美繁复的食盒，并无过多表情：“替我多谢姚大人，只这会我已经用过了，还请姑娘带回去吧。” ？？ 齐书廷的反应完全不在姚万旭的意料之内，毕竟，她姨娘教她的，以往对付其他公子哥都很是有效。虽说那些公子哥与这位齐大人比，就是云泥之别。 但他总归是个男人，姨娘说，就没有男人是不吃这套的。 他这拒绝的话让姚万旭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咬咬牙，决定再试一试。 “齐大人，这里也有我的一份心意呢！您尝尝便好！”姚万旭抬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寻常人见了，也少不得要心软。 谁知对面的人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声音更为冷硬：“姚姑娘请回吧，在下还有公事要办。” 话刚说完。 “吱吖”一声，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姚姑娘，对面的就是一个硬石头，姑娘不如到我这来同我聊聊。”王守义懒散地靠在门框上，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他直接喊出了人，这是看了许久的戏了。 姚万旭不管如何，都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脸皮自然绷不住了。 绞着手绢，忍着怒意，强撑着行了个礼：“既然大人忙，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话才说完，主仆两个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看，啧啧啧！”王守义摇着头，颇为惋惜的样子。 齐书廷是知道这人脾性的，脸皮厚，又是个无赖性子，便也懒得同他多说什么，直接出门了。 江南本就富庶，又是鱼米之乡，济北的百姓自然是都没有经历过食不果腹的日子。所以关于那年洪涝，只是稍稍问了一下，就基本上都能说出了一二。 根据得到的线索，那天夏日，连续下来三天的大雨，河水暴涨。 这场大雨不止造成了人员的伤亡和房屋的垮塌，还把已经长成的稻谷全部淹了，整座城的良田无一幸免。 因着济北一年只种一季，这场雨便使得一整年都颗粒无收。 那年对济北的百姓来说，那年格外艰难。 这情况和姚县令的文书倒也对得上。 ———— 姚县令这边，暗地里派人留意着他们的动向，齐书廷的动静他自然都能知道。 在看到他只是在走流程般随意询问之后，就没再有其他动作，也对他们放松了些，不再盯得这么紧。 而且据下人来报，那位王公子果然如他所料，几乎日日流连风月场所，不足为惧。 另一位齐公子，许是初出茅庐，也就是到处走走逛逛，没有什么动作。 看来大人那边多虑了。 在姚县令看来，只要不招惹他们便好。 只是姚县令这样想，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离那日姚万旭去送汤已经过了两日，黄姨娘已经坐不住了，急忙把姚万旭叫到跟前。 “怎的日日待在自己院中，不知道去去官署？”黄姨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姚万旭自然是明白的，但一想到那日，自己的做派被其他人瞧见了她便觉得没脸见人。 黄姨娘自然是知晓那日的事情的，伸出涂满着红色豆蔻的食指，戳了戳她的脑门，满脸不在意的道：“要什么脸面，你看原先的姚夫人，就是太爱脸面了，最终落得个气死的下场。” 姚夫人，自然是姚县令的原配夫人，有儿有女的。 最后因着姚县令要迎她进府，活活气病了。 后头也没熬几年就去了。 这件事姚万旭自然是知晓的，姚夫人去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后来长大了就知晓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因着看不惯她妖娆的姨娘，整日郁郁寡欢。 黄姨娘这话，就说得姚万旭无法反驳了。 黄姨娘见状，决定再加把劲：“你看你那嫡姐，不就是仗着从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还未出嫁的时候，事事压你一头。现在每回回来了，还要给你摆脸。” “况且，以后这个家得看你那兄长的脸色，你只有高嫁了，才能不被他们小看了去。” 姚万旭一言不发，她知道她姨娘说的是真话，如今她虽说是出门有人捧着，但以后呢！她出身便决定了不能高嫁做正妻，要不就只能低嫁。 要她选，自然是要去到那高门里。 况且，那谪仙般的齐公子，那身份人才，着实看得人眼热。 第77章 济北时疫 “姚姑娘，以后不必如此。” 这一连七日，姚万旭已经变着法子过来送了好几回东西了。 就头两回能遇见他人，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避开她，都没再见到。 “齐大人，您就收下吧，我这可是准备了很久的糕点。”镶嵌螺钿的描金食盒递到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前两回还没说两句话，齐书廷就趁她没开口，直接走了。 任姚万旭怎的唤他都没有回头。 今日特地一大早在府衙门前等着，果然让她等到了，这次得堵好了，绝不能让他趁机又走了。 两厢僵持，一个不肯接，一个不愿意放。 齐书廷顾忌着姚万旭是个小娘子，也不好直接甩手就走。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直接把食盒接到手上。 “姚小姐的心意我就替他收了。” 王守义颠了颠拎着的食盒，满脸笑意。 姚万旭抿着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其他的。 心里已是恨透了这位王大人，三番两次的坏她好事！ 王守义看着远去的背影，还是那副纨绔样：“齐大人是不是要感谢我的出手！” 齐书廷并未搭理他，径直走出了官署。 “哎，我说，难道堂堂齐大人，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王守义跟上，脚不停，嘴上也不能得闲。 “看来是了，齐大人是不是在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前面的人停了来。 “你是准备要和我去乡下么？” 这话终于让王守义闭嘴，连连摆手道：“别了，我还是留在城里给您稳住姚县令的好。” 齐书廷不置可否，直接上了前头的马车。 去乡下的路远不如官道平整，齐书廷一路颠簸了好半天，才到了目的地。 面前的村庄已经荒芜，但剩下的残垣断壁显示出当初遭受的磨难。 杂草在烧焦的残壁中努力生长，显然，现场只是草草收拾过而已。 “大人！”身后的侍从见齐书廷准备走进去，紧张地出言提醒。 也不怪侍从紧张，这处废墟便是去年年初闹了时疫的村落。 姚大人文书上说的，一个月已经处理得当。 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可不像姚大人文书上说的那样得当。 文书上说，已经把染了症状的村民聚在了一处。召集了济北的大夫，一同研究时疫的药方，并在一个月内找到对症的药方。 只需对症的药材便成，后来就是朝廷拨款，村民得到医治，在一个月内控制了感染人数。 齐书廷查了一圈，面色愈发的阴沉：“你分派几个人到附近村落打听一下。” 转身吩咐一旁是侍从。 已经下晌，也不好多待，便直接回了济北城中。 ———— 酉时，官署内。 侍从刚回禀完事情出来，才见到晃晃悠悠出现的王守义。 “王大人。” 王守义随便应了一声，便径直进去齐书廷的书房。 只见齐书廷眉头紧锁，食指一点一点地敲击着桌面，神色严肃。 见他这样，怕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王守义收起了笑脸，正色道：“可是有查出了什么？” 齐书廷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 “可是有线索了？” 王守义自觉坐下，等着对面的人开口。 “今日我去那闹时疫的村落走了一圈。” “嗯？”王守义睁大了眼睛，暗自把凳子挪了挪，远着他些。 “恐怕去年那场并不是简单的瘟疫。”齐书廷神色模辩， “发生时疫的那个村落，是连带着人一起烧没了。” 王守义半张着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怎的的确定？”王守义搓了搓手臂，虽是怀疑，但已经信了八九分。 齐书廷低头沉思了片刻：“昨日我走了一圈，那村落烧毁后也只是草草处理了，生活器具都未曾带走，就算一家两家如此，也不会出现这么多户都是一样的情况。要知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家中器物也是一笔大开销了。” “那会不会是因着时疫，百姓怕器物会沾染上？这才没带。” 王守义自小锦衣玉食，虽不至于是不识五谷，到对平常百姓生活方式不甚了解。 通常出现瘟疫的时候，方圆几里都要隔绝开，怕器物沾染上而不带，也还算合理。 齐书廷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发现几户，珠钗首饰都没拿，这便不合理了。 “村里还落下了些许细软。”齐书廷冷静开口。 这话一说，无端让王守义后背一凉。 他虽是在上京跟着三皇子整日胡闹，到至今也没闹出过人命。 这屠村的事情，从来只在历史之中听过。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假设是因着紧急没来得急拿，但依姚县令的所说，疫病很快得到控制，并且还罗列了一套处理之法。” “其中就有消杀疫病的办法，如今过了这么久，村中竟无人去寻回东西？” “我让人去问了附近的村落，竟无人知晓原先的人家如今搬到何处。” 这其中没有猫腻，说出来是没人会相信的。 王守义已经接受了齐书廷的这个说法，谨慎问道：“那我们该如何？” 齐书廷摩挲着茶杯，思考了一会儿。 他们这次到江南，本着是看政绩和督查下面官员行事风格的，并未带多少人手。 这济北的事情显然不简单，他们不可贸然发难，打草惊蛇了。 “我们明日便回苏城，看能否加派人手，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齐书廷权衡了一下，很快做出决定。 王守义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一行主要靠的还是齐书廷。 收到两人通知的姚县令急急赶来，他们这突然的离开，让姚县令高兴中又带着些不安。 两方见面，自然少不得要互相打探。 “齐大人，王大人，怎的走的这般急，我要已经准备了送行宴了，但这一时半会的，怕是来不及。”姚县令满脸恭维的道。 齐书廷面上倒是不显，很是自然地回道：“苏城突然来了信，我们的一位故友碰巧到了苏城，已多年未见。” “姚大人这处我们瞧着很好，这才临时决定回苏城，还望姚大人见谅。” 姚县令听到他们这样说，自然是不再有什么顾虑，连连说了好几声好。 “那两位大人一路小心，在下明日一定来送送两位。” “姚大人客气了，济北景好，姚大人的宴更好。”齐书廷道。 看不出，这齐大人也是个懂享乐的。 不过，堂堂太师的二公子，想来自小便是偏宠着的，这倒也不稀奇。上回接风宴上那般，怕还是顾及了身份没放开吧。 姚县令确定了他们即将要走，整个人很是放松：“哈哈哈，可惜了，准备的送行宴上更是热闹。” 齐书廷笑意不达眼底：“确实是可惜了！” 第78章 回程 两人依旧是乘船返回苏城，走了一日的水路，这一路倒也顺利，到了下晌，已经能看到苏城的影子了。 齐书廷站在船头，临风而立，眺望着前方。 过了这么多日，如今再回来，心中还是不由地惦念。 只是不知她如今可还在苏城。 “齐大人这是还在想着济北的事？” 出来船舱透气的王守义，一眼看到满腹心事的齐书廷，很是主动地上前问道。 齐书廷只是看着远方，未发一言。 “话说，你怎么这般快的发现济北的猫腻？” 王守义问出了一直憋在心中的疑问。 齐书廷也不隐瞒： “那场接风宴的时候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原先还想着许是江南富庶，这种排场倒也说得过去。” “后来，我见姚家小姐的派头，用具皆为上品，是普通官员家用不上的，便加深了我的疑虑。便着人查了查，姚家原来并不是什么家底丰富的，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铺子庄子。” “那钱财何来！” 说到这，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王守义摇了摇扇子，原来是这样的。 他不由得想起临走前姚县令的乐呵样，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 齐书廷那边忙着巡查，姜窈这边倒是空闲。 江南气候倒是养人，姜窈的手在用了药后更是缓解了许多，便决定在苏城住一段时间。 因着要长住一段时日，便听了胡楼主的建议，便住在了吴姑娘的对面楼。 姜窈住在百晓楼的一个原因便是活动更方便一些，百晓楼有空地活动拳脚，还能顺便调养手伤，倒也一举两得。 ———— “十日姑娘伤可好了些？”今日胡楼主又来送药。 姜窈淡定的接过药，她倒也不奇怪他会知道。 自己同百晓楼本就是一桩交易，如今很快就要完成，总楼那边自然是要把一部分药送到她手上，如今经手的自然是苏城的胡楼主。 这一个月两贴的量，胡楼主就算摸不清楚，但是也能猜出一二。只是没想到她到苏城都快三个月了，到了今天才问出口。 “多谢楼主。”姜窈客气的同胡楼主道谢。 胡楼主笑了笑，温声说道：“十日姑娘客气了，你叫我瑞生就有了。” 姜窈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胡楼主，最近楼中可是有什么大委托？” 姜窈随口问了一句，她还有一件便可以自由了，自然是想着尽快解决的微妙。 胡瑞生听了她的称呼，只微微摇了一下头，笑了笑：“没有，如今的都无需劳烦到姑娘。” “我们苏城虽然也是江南的大城镇，但总归没有京中那么热闹，事情自然是少了些。” 话毕，胡楼主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帮你问一下上京那边看看。” 姜窈拒绝了他的建议，自己刚只不过是一时想起。 “胡楼主可是还有事？”等了一会，姜窈见胡楼主话也不说，只是坐着喝茶，便出言问道。 “十日姑娘后日可有空。”胡瑞生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她。 “嗯？” 对面冷清的姑娘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做了许久的准备的胡楼主这会还是有些紧张，但毕竟是百晓楼楼主，很快便恢复如常。 只见他面色如常的开口：“是这样的，陈长史过几日生辰，我收了帖子，要去赴宴。” “嗯，难的就是我不知道大人府中的女眷该如何送礼。思来想去，只有请姑娘您帮我参详了。” 姜窈点点头：“我要做什么？” 问得直白。 胡楼主为人不错，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姜窈自然不会拒绝。 见她答应，胡楼主看着她，赧然：“就是劳烦姑娘过几日与我一同去集市上走一趟，不知姑娘可有时间。” 话虽这样问，但都知道她如今得闲得很。 这到不是什么事，姜窈便一口应下了。 ———— 很快到了约定这日，过了午后，等暑热稍稍收敛一些的时候，胡瑞生这才同姜窈一同出门。 “胡楼主这是？”两人出门，正巧碰上了回来的吴姑娘，吴姑娘看到两人走一道，很是神奇。 胡楼主轻咳了一声，才正色道：“与十日姑娘一同。” 吴姑娘微微挑眉，倒也没说什么。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因着离得不是很远，两人便没有用马车，直接走过去便成。 胡楼主在采买送礼方面显然很有经验，看他挑选的架势便知道是懂行的。 送给陈长史的礼自然是早就备好了的，主要是去挑送给女眷的。 宝镶楼，苏城最大的首饰铺子，一共三层，琳琅满目，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虽说让姜窈帮忙是个由头，但胡楼主的确是不知道如何挑选这些女眷的首饰。 面对这各式珠宝首饰，姜窈倒也没甚表情，领着胡瑞生从一楼走到三楼，逛了一圈，心中已经有了个数。 “胡楼主可知长史家的女眷都有谁？” “老太太，长史夫人，还有两个小娘子。” 胡瑞生脱口而出。 姜窈点点头，思量了一番，很快便选好了礼。 胡瑞生看着店家把挑好的都递上来之后，心中不由得更加佩服起她来了，既妥帖又新颖，的确是挑得正合适。 礼都挑好了，本是要直接回楼里的，但胡楼主提议，既然已经来了，就顺道把楼里的一些用品补齐。 胡楼主都这样说了，她总不能把胡楼主落下，自己先回了吧。况且她本就无事，便也没有其他异议。 之前一直以为胡楼主是个稳重的人，并且常常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但这一路下来，倒是让姜窈发现另一面的胡楼主。 他会跟店家讨价还价，也会买些小吃食，适时地同姜窈交谈两句。她只需要跟在后头就成，什么都不用做。 最后下来，计楼主上手拿了大包小包，姜窈确是两手空空。 太阳落下，运河上的船也少了下来，路上的行人已经纷份归家。 两人今日算得上是收货颇丰，胡瑞生手上拿着一堆东西，脸上笑意不减。 “十日姑娘，今日多谢你了。”两人慢慢往回走，胡瑞生突然开口。 姜窈双手抱臂，侧目看了他一眼：“胡楼主客气了。” 胡瑞生笑笑；“十日姑娘稍等。” 说罢，便把右手的东西全部挂在左手上，腾出了右手。 一个暗红色的锦盒出现在了掌心。 第79章 撞见 “嗯？” 姜窈看了看胡瑞生，又看一眼他手中的锦盒。 胡瑞生看着她的眼睛，极是自然地道：“刚才在宝镶楼的时候，碰巧看到，便想着今日实在是麻烦姑娘了。” “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锦盒递到她面前，胡楼主腾不出手，便示意姜窈打开。 姜窈看了一眼锦盒，拿了过来，直接打开来。 锦盒里是一枚雕着桃枝的湖绿平安扣。 “这只是个小物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姑娘以后平安顺遂。” 胡瑞生看着她，真诚地道。 姜窈看了一眼平安扣，点了点头，倒没有拒绝。 毕竟，替人办事拿人钱财。 见她收下，胡瑞生整个人笑盈盈地。 看了眼天色，笑着道：“我们回吧，楼里应当备好饭了。” 不远处的码头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处。 明明太阳已经落下，但为什么那两人瞧着那般刺眼！ 等再也见不到两人的时候，站着的人似乎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齐大人走了。” 终于把自己一堆行李处理好的王守义，见站在码头上的齐书廷，便出言提醒。 齐书廷掩下思绪，如常地回了官署。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方才那幕，但是他的心却并不愿意放过他。 像是细节慢放，那一刻她飞舞的发丝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收了那人的平安扣，她还朝他笑了笑，他们还并肩走了。 自己离她这般近，但她都未曾发现他。 齐书廷摩挲着自己手中那枚鸳鸯扣，心中愈发难过了。 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他想，就这样吧，就这样了结了这段无始无终的感情。 捏着鸳鸯扣的手扬了又扬，终是放了下来。 心中还是不舍。 止不住，控不了！ ———— 姜窈同胡楼主回到百晓楼的时候才将将到戌时。 “今日麻烦十日姑娘了。”见姜窈准备上楼，胡楼主再次谢道。 姜窈不甚在意：“客气了胡楼主。” “那姑娘您先更衣，我去安排晚饭。” 姜窈点点头，便回房了。 “胡楼主，要挑礼物怎的不叫上我！”在一旁已经听了一耳的吴姑娘，开口调侃道。 “别人不知，胡楼主还会不知道！这些门道我可是最清楚的。” 胡楼主无奈地看向来人：“这点小事，可不敢劳烦吴姑娘。” “呲！”吴姑娘白了他一眼，对方的算盘她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这样想着，看了楼上一眼。 楼上那位就不知道能不能知晓了！ 这种与她无关的事，她自然乐得看个热闹，必不会多说什么。 六月二十五这日。 苏城的陈府格外热闹，今日是陈长史的生日宴。 苏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和附近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聚在了陈家。 逗留在苏城的齐书廷和王守义自然是不会缺席，陈长史作为苏城长史，只一人之下，生日宴的排场自然是隆重得很。 前头摆了戏台子，后院招待女客处也摆了一个。 只是略略走了一圈，这陈府比起京中的公主府，都不遑相让。 “齐大人，今日要我做什么？”戏台下，相邻而坐的两人看似是在讨论台上的戏，实则是在商量今日的计划。 齐书廷眼尾扫了他一眼，心中纳罕他今日怎么的这般积极？ 很快，他便知晓了缘由。 今日陈府的生日宴别开生面，宴席办在了湖上。 苏城周围江湖环绕，这陈府便是邻水修建，后头自己的湖是连着外头的，容下三艘画舫简直绰绰有余。 宾客众多，自然有不少女眷，各家小姐们都聚在一处，这让爱在脂粉堆里打滚的王守义快活得不行。 只远远看着对面的画舫，便已经开始品评起来。 坐在一旁的齐书廷木着个脸，要不是今日是抱着目的来的，他都想装作不认识他。 难怪刚那么主动，原来原因在这，他怕是想赶紧把该办的办完，然后能尽情的玩乐吧！ “如何了？”王守义靠过来，低声问道。 他刚可是看到有人过来禀告了。 齐书廷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还是没找到！ 他们选择回到苏城，是因着江南刺史居于苏城。曾刺史年初刚刚上任，自然不会与瘟疫这事牵扯上，并且刺史是齐太师门下。 想要着手调查，最好的办法便是回苏城借调人手，光凭他们自己，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已经调了几波人到济北暗访，得到的记过的确如他们所料。 济北的那场时疫准确来说，只是寻常会传染的病症而已。 只不过染上的人会病情会厉害些，呕吐腹泻，浑身虚弱，并且快熟的消瘦下去。瞧着像是时疫，实则生生抗上半个月，便能痊愈。 刚开始只有村中的几户人家染上，报道县衙的时候，姚县令并未在意。 到了后来，大规模的染病，姚县令直接命人把那个村围了起来，随意寻了几个郎中去看的。 郎中对姚县令如何说的，现在自然是无从得知。 但后来姚县令便直接下令说是时疫，把染病的村围了起来。 还以此向朝廷索要银两药草，最后怕事情败落，竟然活活把整个村连同人一起烧了。 这个村两百多人，就这样葬身火海，死无对证了。 这就是当年济北时疫的真相！闻之让人胆寒。 而揭露这桩真相的关键，便是在逃走的一位郎中身上，这位郎中参与了时疫的诊治。他凭借这多年的行医的经验，可以判断出很大可能并不是时疫。 但姚县令一口咬定就是时疫的时候，便知晓事情并不简单，急忙寻了个由头离开了济北。 后面姚县令那一系列手段他并不知晓，但无意中发现当年一同参与的郎中都因各种缘由丢了性命之后，他猜到这当中必有蹊跷。 整日惶恐不安，怕姚县令哪天记得他这么个人。 所以在他们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便立即和盘托出了。 “话说，你怎么猜到那场时疫不是真的？”王守义看着对面画舫的小姐们都回去了，这才回头找齐书廷。 “就是那个村落附近，有个猎户也染上了，因为怕传给家人，于是自个住在了山上。”齐书廷说出了缘由。 “后头没看郎中便自己好啦？”王守义插话。 “就因着这个，你便怀疑上了！不知该夸你多疑还是夸你心细。” 齐书廷兴致不高，济北那边是查清楚了，但据调查，姚县令似乎与苏城的陈长史有些牵扯。 他们今日过来，便是想要拿到姚县令写的书信和陈府的账册。 第80章 生日宴 生日宴还未开席，这时候宾客们都在四处寒暄交流。 湖上的三艘画舫，分别安排给了陈长史和大小官员们一艘，女眷们一艘，其他人一艘。 齐书廷应付了一轮之后，便独自坐在船上，脑中过了一遍今日的计划。 突然对面的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急急起身，把头伸了出去，注视着对面船上的人。 怎么是她！ 齐书廷皱眉，她怎么的会在这处。 绿罗红衫，虽然还是肃着脸，但也显得娇俏了几分，她这样显然是特意来赴宴的。 看她如今这副装扮，让他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齐府。 绿鬓朱颜，她也格外显眼，一眼便能瞧见她。 船上的窗已经是打开着的，画舫内部瞧得清楚。齐书廷就这样看着她，她同人打招呼，看着她同人说话，看她倚着窗边坐下。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无端地便让心静了下来。 齐书廷就这样一眼不错地看着她，她似乎不太习惯今日的打扮，时不时伸手抚一下钗子上坠下的流苏。 齐书廷看着她的动作，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对面的人似乎有所察觉，突然抬头直接望了过来。 四目相接，两人皆是一愣。 这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一直暗地里偷看的齐书廷有些心虚，侧过脸避开来。 姜窈抿了抿嘴，嘴上的胭脂让她微微有些不适应。 想不到这么些时日了，齐书廷竟还在苏城。 也没想过会在这生日宴上碰见，不过，今日摆宴的似乎是位太史，那他人还在苏城的话，出现在席上也不足为奇。 姜窈突然失了兴致，便也不想再多待。 “齐大人在瞧什么？”王守义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王守义顺着方向，瞟了一眼对面的画舫，一眼便瞧见了转身过去的姜窈。 “齐大人莫不是在偷瞧那位粉衣姑娘！” 王守义随口便调笑道。 齐书廷眼尾扫了他一眼。 这人倒是会瞧！ 不过，一堆人里，也就她最扎眼了。 见齐书廷不搭理自己，王守义也不在意：“齐大人可知，我方才碰见了谁！” 王守义故弄玄虚地眨了眨眼。 见齐书廷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他撇了撇嘴：“刚我碰到了姚县令家的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在济北可以是最不爱搭理我的，刚破天荒的主动跟我打招呼。你就不想知道是为什么？” 齐书廷看向他，透出几分认真。 王守义正得意，看吧，这人还是会好奇的。 正兴奋着，齐书廷开口打断了他：“姚小姐是同谁一起来的？” “嗯？”王守义一脸疑惑，这是什么问题。 见他一脸认真，便也不敢乱说：“是同姚县令的的师爷一道来的。” 齐书廷沉思了片刻，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厮：“找人去跟着。” “你怀疑师爷有问题？” 齐书廷没说话，起身便往外走去。 ———— “齐大人好巧。”一个身影拦住了齐书廷的去路。 他收回目光，看向来人，这人正是姚家小姐。 姚万旭笑意盈盈，朝他服了服身。 齐书廷点了点头，抬脚就准备离开。 姚万旭这边好不容易找到人，见他的要离开的样子，急忙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大人，近来这几日过得怎样，您怎的突然就离开济北了，怎么的都没有同我说。” 姚万旭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清俊端方，还年少有为。 在济北，她正准备再加把劲的，谁知他人就走了。等她急急赶到到码头的时候，连船尾都没见着。 齐书廷看着前面粉色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便也停下想要追上去的脚步。 “姚小姐，可是有事？”收回视线，齐书廷冷着脸开口。 姚万旭绞了绞帕子，她是不曾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都不愿意同自己客套一下。问得这般直白，想也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事寻他。 姚万旭暗恨，自小到大，除了家中的嫡姐，还没有人给她摆过脸色。 齐书廷见她说不出什么，便也不打算继续在同她磨蹭，打了声招呼，便直接走了。 姚万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暗恨，他俞是这样，她就偏要拿下他，刚她可是和其他小姐们暗示了她可是和他关系不凡的。 齐书廷无聊的在陈府的花园里随意逛逛，不自觉的又想到了姜窈，他现在还在想着她出现在陈府的缘由。 错眼的功夫，心念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亭子中，姜窈同胡瑞生正在说话： “胡楼主，刚已经同陈大人的女眷打了招呼了。”姜窈把情况如实相告。 她今日会出现在这，便是因为胡楼主。 胡楼主说，这位陈大人是位妻管严，百晓楼在苏城，自然是会同官府有些交集的，既然已经送礼，那最好是能在主人家面前露露脸，这才求了她前来。 胡楼主说，原本是央了吴姑娘一道的。但上回吴姑娘扮做花娘的时候，有官府的人在，所以才求到她这。 只是走个过场，姜窈自然是愿意卖胡楼主这个人情。 胡瑞生嘴角含笑，顺手帮她把头上的流苏理了理： “辛苦你了，今日可还好？” 许久没做打扮，重新穿上繁复的衣裳，满头簪满珠翠还不是很习惯。 但姜窈还是摇了摇头：“胡楼主客气了，没什么好不好的，今日这任务可算完成了？” 见她这般客气，胡瑞生感到微微的失落，但很快便想通了，十日姑娘本性如此，自己还需努力罢了。 齐书廷就站在那处看着，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把那位同曾经的三皇子重叠，这让他愈发难过。 那人他知道，苏城百晓楼的楼主，相较于上京百晓楼的楼主，这位显然高调上许多。 很显然，今日她便是同这位楼主一道来的。 他看着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虽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从那位楼主的眼神，他能猜到，这位楼主的所图。 忍了又忍，终于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出声了。 第81章 计划好的意外 “扑通~” “有人落水了！” 不知是谁最先出声，惊得船上的人纷纷往湖面看去。 靠近窗户的一个人大喊：“是齐大人！” “快来人啊！” 齐书廷掉在了主船和女眷所在的船之间。 女眷们自然是没法下水的，就只能期望主船上的人了。 所幸，船上虽然都是大腹便便的官员们，但小厮侍卫不少，并且苏城作为江南临水的城市，会水的只多不少。 很快，像下饺子一般的，不断有人跳入水中。 场面变得有些混乱，水里的和船上的都很热闹。 因为不知是不是着急，许多不会水的也一个冲动跳了下去。 水面上，扑腾着好些人，水下一片混乱，船上的也是一个个焦急地在指挥着会水的去救人。 但是，在水下的人完全顾不上听船上人的声音。 水里那些不会水的，因着求生的本能，完全忘记自己是因何跳下来的，只本能的搂紧靠近自己的人。 这让救援的速度慢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水面上还扑腾着好几人。 对面的姜窈坐在边上，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 无聊地摩挲着手中的团扇，看着水里动作慢慢缓下来的人。 似是叹了一声，刚才的位置上，只留了一把团扇孤零零的放在那处。 水下一片安静，同水上似乎是两个世界。 姜窈潜了过去，只见齐书廷只是微微地拨动着手，人已经没太大动静了。 姜窈一个蹬腿，便游到了他的身边。 熟练地从后背揽住肩，然后朝岸边游去。 他们游的是另一侧，许是大家都在关注着落水的那一片，等他们上岸了都没人发现。 姜窈伸出手，简单地在齐书廷胸口点了几下。 “咳咳～”齐书廷胸口起伏，把喝下去的水吐了出来。 随着咳嗽声变小，齐书廷的意识逐渐回笼。 挣扎着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待看清人后，不知是怎了，就无端地笑了起来。 勾着唇角，无声地笑着。 他就知道刚的人是她，上次的上巳节，一同坠崖那回，想来就是这样的吧。 在无助又空旷的水下，只有她的体温给自己希望，也带给他新生。 姜窈拧了拧衣摆，啪嗒啪嗒，水淅沥沥地掉在地面上，然后很快消失在土壤中。 正收拾着自己的姜窈，眼尾扫了他一眼，发现竟然在笑，莫名地，汗毛突地立了起来。 他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姜姑娘，我很高兴。” 齐书廷手撑着，坐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清晰。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姜姑娘，我是不会放弃的！” 像是誓言，又像是宣告。 齐书廷看了一眼湖面，偶尔听到有呼喊他的声音。 但他并未搭理，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看了一眼浑身湿漉漉的姜窈，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略过她的表情，直接牵着人就走。 姜窈看着前面不发一言的人，在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右手，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手，想要挣开。 “莫动。” 低低的声音制止着她的动作。 姜窈想着自己这模样也不好继续回去，便无所谓地任由他牵着自己走。 齐书廷面色平静，心却是跳个不停。 幸好，她还是愿意救下自己的。 两个衣裳尽湿的男女，容貌又格外出挑，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自然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但因着两人的气势，路过的没一人敢上前询问。 加之湖那边出事了，众人也不顾上。 两人就这般顺利出了陈府。 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在门口，齐书廷一路拉着姜窈，这会也直接把人带到了马车里。 他们刚坐稳，还没开口，马车便加速离开了陈府。 姜窈不傻，在看到门口侯着的马车的时候，便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等着他给出解释。 “今日来陈府是办事的，我们查出了些东西。” 齐书廷简单的同她解释了几句。 “落水也是计划之内？”想了想，姜窈只问了这一件事。 生日宴，再怎么乱，他也不至于会这么不小心让自己掉到湖里。 齐书廷避开了她的视线，轻声说道：“想要闹出动静，情急之下做的决定。” 姜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让齐书廷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安静，只能听到马蹄的嘚嘚声和车咕噜声。 “窈窈与我一同到官属换身衣裳吧，免得着凉。”齐书廷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小心开口。 姜窈看了对面的他一眼，无甚表情：“齐公子还是叫我姜窈吧。” 齐书廷笑了笑，没有应她。 她没拒绝，那便是要与我一同回去了！ 不多会，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官署门口。 齐书廷抢先下来，等姜窈掀开车帘下来的时候，只是看了眼递到面前的手，自己利落地跳了下来。 齐书廷并不在意，抬脚走在了前头。 “我让侍女寻了一套她的干净，窈窈不要介意。”一进门，齐书廷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 姜窈双手抱胸，并未反对他的提出的建议。 “来喝口茶，等等。”齐书廷心情却很好，自己动手把茶倒好。 不得不说，下人们动作很麻利，没多久便把干净的衣裳送了过来。 甚至还体贴的安排了热水，既然都已经准备妥当，姜窈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两人便分头沐浴更衣。 姜窈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齐书廷人还在浴房。 姜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准备点心，倒也不客气，拿了一个，等着齐书廷回来。 “窈窈可是等久了？”不多会，一身家居打扮的齐书廷便走了进来。 姜窈摇摇头：“我该走了，胡楼主还不知晓我已经离席。” 刚想起这事的时候，姜窈原本就要直接走了，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稍稍等一下他。 才想着把她留下来一同用饭的齐书廷，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窈窈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可以的。”听着情绪有些低落，说完还巴巴地看着她。 姜窈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觉得落水之后的齐书廷有些怪异。 第82章 心思 姜窈说完人就走了，齐书廷只能站在官署门口目送她离开。 与姜窈错身而过的一辆马车停在了官署门口，车刚停稳，车上的人便急忙下来了。 “你真是吓死人了！”王守义看见站在门口的齐书廷，以为是特意在这等他的。本是一肚子气的，这会便不好发出来了。 王守义叹了一口气，缓了缓，才重新开口：“你说你，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你，还以为你真的被淹了。” 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他们是计划好了，拿到东西后，便制造些混乱，免得陈府太快发现不对劲。 落水这个计划还是他灵机一动想到的，刚开始齐书廷并不同意，他觉着有更稳妥的办法。 是他拍着胸脯保证会没事，并且由他本人亲自落水，这样效果会比较好。 齐书廷看在他积极的份上，又会水，才同意的。 按照原计划是他落水，然后安排人手趁机下去捣乱。 他自己是会凫水的，自然不怕出意外。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只是落水的人换成了齐书廷。 王守义这个人，苦活累活自己都不爱沾，这次是碍于自己的面子，这才勉强自己上。 齐书廷临近开席了，临时同他换，他也没多问，乐得同意了。 可是，他不知道他不会凫水，在齐书廷落水好一会儿之后，跟着齐书廷的小厮才急忙过来同他说了，他才知道。 那会儿可是真不是装的了，真心是把他吓得够呛。 急忙另外寻了人下水去救人，但是，找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他人。 在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他要完了，自己出的主意，最后竟然闹出了人命。 船上的众人也是急得不行，一趟趟地下水，但是都没见着人。 最后，还是陈府一个见过齐书廷的小厮来了，知道寻的人是他后，才小声的说了，有看到齐大人一身湿漉漉的走过。 于是急忙问了好几人，在都说有见到之后，大家的心才微微放下了些。 王守义心还是跳个不停，便抛下生日宴，急忙回来确认清楚。 “还好，有人出手救了我。” 齐书廷神色平静，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便也不多说什么，随他抱怨。 王守义探究的看了他一眼，他总觉得落水之后的齐书廷，与之前的不一样了。 齐书廷不去管他，转身回了官署内。 刚才，自己在后面看着她，见她同百晓楼楼主并肩走在前面，隐晦的嫉妒之心在心中升起，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 在那一刻，他知道，他放不下她，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他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他今生都不会再遇见这么个人了。 不甘心的心功鼓动着他，他想要再搏一次，他就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心，哪怕是对他的怜悯之心。 于是，他替下了王守义，义无反顾的朝她跃去，他在赌，赌她的真心。 总归，最后他赢了，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缘由，事实就是，她又救下了他！ “话说回来，拿回来的账册你看过了没有。” 既然人已经没事，王守义自然不再过多纠结。 齐书廷摇了摇头：“只是在更衣的时候大致翻了一下。” 账册倒也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核对完了。 “这个姚县令胆大得很啊，看来是我们低估他了！”王守义指着他们的往来账册，气愤的道。 “刚刚上任就遇到的洪涝，这都能这般快的抓住机会，连赈灾的款项都敢贪墨！” 账上显示，从姚县令刚上任没多久，就与陈长史有账册往来。 这一查可不得了，洪涝，时疫这两笔明明白白。 “送到曾刺史那吧。”齐书廷没了心情。 剩下的事情便是由曾刺史处理了，他们也不便过多插手。 齐书廷心情有些低落，起因只是猜测，没成想，竟然牵扯了这么大的范围。 就只因为贪欲，而枉顾百姓的性命，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烦躁的心情让齐书廷待着有些气闷，独自出门走走。 不知不觉，等齐书廷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走到百晓楼楼下。 他抬头看了看匾额，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她说她要通知胡楼主，那在这应当能等到她的吧。 “客官，还有空的包厢。”店小二看到齐书廷在大厅坐下，热情的上来招呼。 这位公子来过几次，店小二自然是识得，别说是来过几次，就算是来了一回，以他的样貌，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来的几回，都是要的包厢，这会见他坐在大厅，小厮这才出言提醒了一声。 齐书廷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店小二便机灵的退了下去。 他便这样枯坐着，眼睛望向门口，有人影进来便要多看上两眼。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味。 齐书廷还是维持着来时的姿势，似乎都没有动过。 百晓楼楼上，两道清丽的身影缓缓往下走去。 “十日姑娘，你可真逗，本是和胡楼主一道赴宴的，最后怎的会变成与我一起用饭！”吴姑娘下来，碰巧遇见了姜窈，两人便一道下来了。 “胡楼主让我一同去的目的就是给陈府后院送礼，既然已经送到，后面的也不打紧。”姜窈面色如常，清冷的声线没带一丝感情。 吴姑娘看了她一眼，也只摇了摇头，意味深明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走到二楼的姜窈，突然停下了脚步。 仔细看了看，没看错，的确是他。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 “怎的了？”吴姑娘看着发现后没没人，回头一看，便见姜窈正盯着楼下。 吴姑娘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 “十日姑娘莫不是在看那位郎君？”调侃的声音响起。 不用指，自然都明白说的是谁。 楼下形形色色的客人，那人端坐着，光是远瞧着，都能看出此人不凡。 姜窈并没有搭理她，挥手招来了一个人：“那位在下面多久了？” 店小二看了看楼下，恭敬道：“具体小的没注意，但约莫也有两个多时辰了。” “那位客人什么也没点，就光坐着。” 姜窈又看了楼下一眼，终是动了动脚。 “我先走了。”姜窈头也没回，简单同吴姑娘说了一声。 吴姑娘莞尔一笑，完全不在意自己被落下了。 双手抱臂，靠着栏杆等着看热闹。 第83章 缠郎 “齐公子这是在等人。”清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仿佛雕像般的人，这会终于有了反应。 齐书廷回头，看向来人。 她还是今天的那身衣裳，头发简单的绾了个髻。 “只是想来坐坐。”许是许久没有说话，声音微微有些暗哑。 姜窈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回去。 “等等，窈窈没事的话……可以同我坐坐么？”带着几分急切和小心，齐书廷眼里晦涩不明，视线锁住她。 姜窈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思量。 脚步微动，听到衣服间摩擦的声响。 对面的位置上，便坐了个人。 “你可有通知胡楼主了？”想着今日自己冲动地带她离开陈府，齐书廷客气问了一声。 “嗯。” “可有用了晚饭？”齐书廷估摸着时辰，这会该是用饭的时辰。 姜窈又朝他看来，实在是弄不清状况。刚小二说他一整个下午都只是光坐着，这会儿是饿了！？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应了他。 看到她否认，齐书廷很自觉地寻来了小二，开始点菜。 姜窈也的确是饿了，便也没再说话。 两人安静地用了饭，又喝了一盏茶后，齐书廷才又重新开口： “窈窈我准备要回上京了。” 齐书廷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这倒是让姜窈有些意外，怎的会同她说这个。 “那你一路顺风。”姜窈思索良久，终是只能想到这句话。 她这话不知怎的，逗得齐书廷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果然，不能对她抱有太多期望！ 被她这一弄，心情倒是好上了许多。 “我回上京的时候再同你说。” 齐书廷说得自然，姜窈还是一脸不明。 他这是？ “你要在苏城待上多久？” 话题又回到姜窈身上。 “不确定，待腻了就走了。” 齐书廷没应，只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 姜窈福临心至地补了一句：“近段时间还是会都留在苏城的。” “好，夜深了，窈窈早些休息。” 得到想要的答案，齐书廷笑了笑，温声同她说道别。 齐书廷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不曾想，刚好和进来的胡瑞生迎面撞上。 两个俱是一愣，齐书廷倒也还好，很快便面色如常地同他打招呼。 胡瑞生停了片刻，才压下心中的疑问。 目送着齐书廷走远了，他才进了百晓楼。 他们两的碰面，姜窈自然是能看到的。 一回头，胡瑞生就看到了坐着的姜窈，难道刚那位齐大人是来寻十日姑娘的？ 胡瑞生走近些，关切道：“十日姑娘是有哪里舒服么？” 今日她只是让人和他说了一声，但具体不知道是为何先回了。 “只是救了落水的齐大人，衣裳湿了，便先回了。”从陈府出来，许多人也看到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说了。 姜窈同瑞生简单地说了一情况。 “原来是这样，宴上的时候，只知道有人落水了，后头才知道是齐大人。所以刚在这看到他，我还有些奇怪。” 胡瑞生温声说解释。 “既然姑娘救了齐大人，刚齐大人是来同姑娘道谢的？”胡瑞生不动声色地打探情况。 姜窈想了想“到也没有，是路过顺道吧。” 胡瑞生不置可否。 “今日多谢姑娘了，要是没有姑娘在，我还要另外花费功夫。” “胡楼主客气。” —————— “胡楼主怎的不谢谢我。” 二楼拐角，胡楼主遇见了下楼的吴姑娘。 日子无聊，终于来了些乐子，她自然要凑一下热闹的。 吴姑娘上下打量着他： “啧啧啧！” 然后摇了摇头，平日里瞧着这胡楼主也称得上端方，谁知今日见了楼下那位公子，才觉得对比惨烈。 胡瑞生莫名，看着吴姑娘又神神叨叨地走开了。 ———— 简单的两本账册，牵扯出了江南苏城和济北许多大大小小的官员，曾刺史暗地侦办，齐书廷同王守义只需要协助一二便可，倒也不是很忙。 这几日里，只要空闲的时候，齐书廷便往百晓楼跑。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自然是要多到她面前露露脸。毕竟，那百晓楼楼主也是目的不纯。 他可不能让他抢了先。 这日，齐书廷又早早来了百晓楼。 正遇着练武完的姜窈。 一头一脸都是汗的姜窈，也顾不上他，直接便上了楼。 齐书廷来了许多次，动作熟练地跟上，坐在厅外头等着。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齐书廷已经稍稍了解真实的她。 她对谁都是淡淡的，总是保持着疏离。 据他打听到的，她已经在这楼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了，相熟的也不过是一个叫吴姑娘的姑娘。但即便是相熟，也没看到她有多热情。 这样看来，他这般勤快的来寻她，她也不恼，那是不是对他还是有些不同。 想到这种可能，齐书廷便有些欣慰，这也算是一点进步！ “吃点东西吧。” 齐书廷看到姜窈更衣出来，很是顺手的倒好茶水，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打开，让她自己挑着吃。 姜窈神色如常，径直坐位了他对面。 毕竟，这几日，齐书廷每回来的时候总是要带着吃食过来，姜窈如今已经习惯了。 刚开始他来的时候，姜窈以为他有事，但是两三回后，姜窈发现他都只是来待着，其他的什么都没问。 秉承着不与他深交的想法，后面他再来，她便避而不见了。 但现在的齐书廷已经同她意料的不一样，她不见，他也照常来。 还因为来得多，百晓楼里的人都与他相熟了，即便她不理他，百晓楼里路过的人都与他能聊上两句话。 于是都以为他与姜窈关系有些不凡，楼里更是各种消息频出，连她这不太注意的人，都听到了好些说法。 姜窈后来没在特意躲着，但也没多搭理他。 齐书廷敏锐地察觉到姜窈态度的转变，立刻寻着法子，寻着借口便来找她。 所以这几日，两人都是这样奇妙地相处方式。 “窈窈后日可有事？”齐书廷坐在一边，乘她东西的时候开口。 “？” 姜窈没有应他，只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拒绝那就是没有事！ 齐书廷暗笑道：“后日我来找你，这是真有事！而且我过两日应当就要回上京了。” 第84章 帮忙 两日后。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姜窈习惯性地直接把门打开，当胡楼主那张端方的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 “十日姑娘是在等人？”胡瑞生敏锐地察觉了她的表情。 “胡楼主可是有事？”姜窈并不打算与他多说什么，直接问了他的来意。 胡瑞生笑着同她道：“今日楼里的姑娘们一道乞巧，过来问问你，姑娘可要同她们一道。” 原来今日是七夕！但对姜窈来说，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日子罢了。 胡瑞生还等着她的答案，姜窈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 “那姑娘晚间可有空？” 临走前，胡楼主寻着间隙，问了一嘴。 “还不确定。” 这话让胡瑞生倒是愣了一下，他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姜窈在百晓楼也住了些日子了，他自然知道她的作息。基本上每日都只在百晓楼里活动，也没见她会什么友人。 那唯一的一个，便是那齐公子了。 “好！”胡楼主微微颔首，略微有些失落地下去了。 ———— 齐书廷同曾刺史一道处理好事情之后，才往百晓楼去。 紧赶慢赶，到百晓楼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 “窈窈可是等久了？”齐书廷面对着姜窈，俊朗的脸上挂着歉意地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无赖。 姜窈不想同他啰嗦：“是有何事？” 齐书廷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咳了一声：“自然是有事要姑娘相帮。” 姜窈直接看向他，公事公办：“我们百晓楼的规矩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可不能白白帮忙。” 齐书廷眼带笑意地看向她：“可别框我，我可以是知道的。我这只是小事，真报到百晓楼的话，还用不上窈窈出马的。” “我是想要窈窈帮个小忙而已。” “？” 姜窈一脸无语：“不行！” “果真？”齐书廷满眼笑意。 “你和表妹两人在上京骗了我这么久，我也就求你这一件事，窈窈怎么能拒绝。” 这话果然有效，姜窈闭口不言，的确没再多说什么。 昏暗潮湿的牢房之中，已经分辨不出白天和黑夜，老鼠蟑螂光明正大的跑来跑去。 角落里，靠着一个头发蓬乱，面色枯黄的老人。 隔壁的牢房之中，一个妇人还在指着那人骂骂咧咧，哪还看得出当初的模样。 牢房外，坐着曾刺史。 “如何，姚大人可要如实交代？” 姚县令是还在与小妾黄氏享乐的当口，被破开了府门，直接下了大狱。 一夕之间，便从高高在上的要县令，沦为了阶下囚。 被关在了自己济北的大狱中，想来也是十分讽刺。 在济北关了五日，又从济北辗转到了这苏城。 从下狱开始，他便一言不发，原是想着看看陈长史能否扭转乾坤，让他出去。 到后来，知道陈长史也已经被查，他便抱着宁死也不开口的心思，完全翘不出半个字。 今日曾刺史亲自前来，离他们进来已经一个时辰了，牢房中的姚县令还是一动未动，仿佛是个活死人一般。 有狱卒进来，在曾刺史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曾刺史听完后，便起身走了，没在多看姚县令一眼。 牢房之中愈发的安静，只能听到黄氏咒骂的声音。 但是，不多会儿，几个狱卒重新进来，并直接朝着黄氏的牢房走去。 手脚麻利得很，黄氏的问题都还没有问出口，人已经被带到了牢房外。 光线突然照进眼里，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她适应了之后，才看清面前的人。 样貌清隽，姿态端正地坐在上首，旁边站着个姑娘，灰袍素衣，但容貌惊人。 黄氏呆愣住了，看着面前的两人，一脸谨慎。 她对于姚县令做的那些事，可是一清二楚的，现在单独把她提出来，显然没有什么好事。 齐书廷看着下首瘫坐在地上的黄氏，面色严肃：“黄氏，你可知姚大人犯了什么事！” 黄氏垂下头，一言不发，完全没有刚才咒骂姚县令的气势。 “黄氏，你可以不说，但是你可有想过姚小姐？” 齐书廷看着面前的妇人，直接点了出来。 听到提起自己的女儿，黄氏终于忍不住了，神情激动：“大人，小女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放过她！” 齐书廷神色淡淡，并不言语，冷眼看着面前痛苦的妇人。 过了好一会，黄氏的情绪终于是平复下来。 脸上带着一丝狠厉，坚定地道：“大人，东西在哪我是不知晓的，但我可以帮大人的忙，大人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听着这么多次的提审，黄氏自然是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 账册明细哪些自然掌握在他们手上，但是赃款他们却是怎么都搜查不到，这没有实物，不好定罪。 “只是不知，如果办成了，能否对小女从轻发落？” “只要事成，姚小姐可以免于罚入教坊。” 齐书廷看着她，给了她保证。 “果真？” 黄氏要确保真假。 “此事已经问过曾刺史了，你大可放心。” 半个时辰后，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毕，狱卒才又重新把人带回牢房。 “齐大人，王大人说晚点过来。” 在临到门前，黄氏听到了这话，稍稍回头看了一眼。 原来这便是京中来的齐大人，果然不凡! 黄氏在想，要是她的女儿当初真拿下了这位大人，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这份光景了。 空荡的回廊，只留下一句叹息。 “是想让我干嘛？”姜窈看着还是坐着不动的齐书廷，提出了疑问。 “那就随我来。”说着，便领着姜窈走了出去。 “？” 姜窈看着眼前的高墙，一脸莫名。 齐书廷心情很好，低着头对她笑： “上去吧。”抬手指了指屋顶。 姜窈实在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在管他，一个纵身，便跃了上去。 齐书廷看着她，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眼前，于是他退后了两步，朝上看去。 “麻烦带一下我！”齐书廷在下面，朝着屋顶的姜窈喊道。 姜窈略带嫌弃地看向下面，还是跳了下来。 齐书廷完全不在意她的嫌弃，满脸期待地等着。 她动作很快，收拎着齐书廷后背的衣裳，齐书廷只觉得人一晃，就站在了屋顶上。 估摸着时间，齐书廷指了指下面：“接下来就需要靠窈窈你了。” 第85章 听墙角 在齐书廷的示意下，姜窈总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让她帮忙听墙角！ 姜窈无言，那他还上来做什么！ 齐书廷带着姜窈，往关押姚县令的牢房走。 到了地方，齐书廷朝下指了指，示意她就在这处。 两人都不再说话，动作一致地蹲了下来，探听下面的动静。 这会，下面传来铁链的声响，看来黄氏是已经回到牢里了。 牢房内，等狱卒离开后，黄氏整理了一下头发，一改之前的态度，温声地同姚县令说话： “老爷，先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说您。” “我这是太着急了，昏了头。老爷可别再怪我了。” 说罢，嘤嘤地哭了几句。 “可是老爷，您猜刚我出去，他们对我说了什么么？” 坐在角落的姚县令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微动的睫毛出卖了他，他是有在听黄氏说话的。 黄氏了解他，继续道：“刚问话的是京中的齐大人，他说已经有头绪了，问我还知不知道其他的线索。” “老爷，您是知道的，我哪里知道这些，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听了黄氏这话，姚县令的神色明显放松些。 黄氏不管他，继续道：“老爷，我同你一起受些苦自然是没有什么的，只是……旭儿和章薄他们，哪里能受得了这些苦。” 说完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掉个不停，看起来伤心极了。 “老爷，我一个妇道人家，就只能在儿女身上操心了！” “刚我问了齐大人，齐大人说，旭旭和章儿目前都还好，他们还小，也不会被追究。只是，没了我们，他们两个以后可怎么活。” 黄氏抹了抹眼泪：“府里的银两已经抄没一空，到时候他们连住都没有的地方住，章儿可是姚家的独苗了！” 姚章薄，姚县令与故去了的姚夫人的儿子，是姚家的独苗，黄氏以他为由头，自然是想要激一激姚县令，这独苗儿子，总是会心疼的吧。 黄氏抹着泪，偷瞧了瞧姚县令，见他陷入了沉思，显然是在思考利弊，就看姚家独苗的分量重不重了。 “有机会同章儿说，让他有空去给他娘修一下坟茔。”沙哑的声音掺杂在黄氏的哭声中，这么多日来，姚县令第一次开口了。 呜呜的哭泣声停了，黄氏抬头定定地看向姚县令，他的意思是？ 姚县令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缩在了墙边。 罢了，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正如黄氏所说，章薄是姚家唯一的希望了，他就算怎样，都不能让姚家在他这断了香火。 明日，他便要送交提审了，也不会再让他同黄氏待在一个地方了。之后是没有机会见到外人的，消息更是不可能递得出去，只能趁着还和黄氏一处，同她说了。 黄氏，只是一个小妾，还是有机会把消息传给章儿的。 —————— 牢房的屋顶上，姜窈朝齐书廷点了点头，便伸出手，同上去的时候一样，一拎，两人就齐齐下去了。 齐书廷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顺手把她头上打结的发带顺了顺才道：“可有说什么？” 牢房房顶高，又厚又牢固，他自己是无法听清楚，这才想到让姜窈前来。 姜窈看了他一眼，看来他对她的身份已经都调查清楚了。 “姚县令同那位小妾说，让章儿有空去修一下他娘的坟茔。”姜窈回忆了一下，说道。 章儿！修坟茔！ 齐书廷双手抱臂，琢磨着其中的关窍。 章儿是？ 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姚府的名单。 对了，姚县令的儿子，就是叫姚章薄，那他娘，便是姚夫人了。 一个猜测油然而生，莫不是在那吧! 既然有了线索，齐书廷便急忙去寻了曾刺史。 姜窈无奈，只能一同跟着。 齐书廷与曾刺史商讨了一下可能性后，便让人直接去看看。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便没有他的事情了。 等两人走出官衙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可是想要吃些什么？”齐书廷测过脸，语气轻快。 姜窈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全当我今日麻烦窈窈了，而且，不是还没用饭么，顺道一起！” 齐书廷说得自然，心里已经在盘算着附近有什么可吃的了。 —————— 姜窈看着摆在面前整整齐齐一桌子的菜，十分不理解的看向齐书廷。 齐书廷气定神闲地开始给她布菜，体贴地每样都夹了一点。 看面前的碗逐渐堆成了小山，姜窈更是不懂他了。 “窈窈多吃些，刚才辛苦了你了。”齐书廷看着对面的姜窈，招呼她道。 姜窈看了看碗，也没说太多，还是慢慢吃了起来。 齐书廷用了一点便放下了碗筷，品着茶看着对面的姜窈。 特地点了十道菜，自然是用了心的。 嗯，吃了些豆腐，莼菜，茭白烩肉，清蒸的鱼也用得比较多。 齐书廷点点头，看来这些比较合她胃口。 “味道如何？”见她已经放下碗筷，齐书廷开口问了一声。 “多谢齐公子。”吃人嘴短，姜窈还是知道的。 齐书廷没介意她的称呼，开口邀请：“窈窈接下来可还有事？” 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的姜窈，很直白的摇了摇头。 果然！ 齐书廷微妙地利用问话，看她否认，全当是她同意了。 “走吧，去走走！”齐书廷起身，站在一旁等着她。 “去哪？” “堂堂百晓楼的十日姑娘，难道还怕我卖了你。”难得，心情显然很好的齐书廷调侃起姜窈来了。 姜窈瞟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下午是谁上不了房顶。” 戳人自然戳痛处。 “那是，窈窈最厉害！”齐书廷和煦一笑，很是诚恳的模样。 姜窈无言，真诚打败了她。 “今日听墙角是为了什么？”两人并肩走，姜窈把好奇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窈窈答应陪我到亥时，我便告诉你。”齐书廷看着她，眼里闪着几分狡黠。 “不说便算了！”姜窈一脸无所谓地道，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齐书廷闷笑了几声，三两步追了上去： “窈窈可别恼，我说就是了。” 第86章 过七夕 “关在那的是济北的姚县令，因着济北的时疫和洪涝，被问了责，牵扯了好些官员。”齐书廷同她边走边说。 这会应当也差不多有结果了，告诉她也无妨。 最近苏城官场震荡，姜窈是知道的，但她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内情并不知晓。 听他的意思，竟然是因为济北那边。 “如今账册，人证都已经找到了，就差赃款了。” 姜窈点点头，原来他逗留在苏城这么久，原来是为着这一桩。 “窈窈怎么不问赃款在哪？”齐书廷不由得起了逗她的心思。 姜窈抬头，又是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她都听到了他和那位刺史的对话了！ 夜色渐暗，街上却愈发热闹起来了。 姜窈看了看周围一眼，有些纳闷。 “怎么了？” 走在她旁边的齐书廷很快便发现了她的目光。 “今日怎的同平时有些不一样？” 齐书廷笑得温柔： “窈窈，今日是七夕。” 七夕，又称做乞巧节。 原是女儿家的节日，后来过七夕的花样逐渐变多。 如今，七夕更是年轻男女的节日。 厉朝束缚不多，所以每年的七夕，都是热闹得很。 街上来来往往，不断有年轻的郎君和小娘子走过。 原来是七夕了。 从来没过节习惯的姜窈，对七夕这种节日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与寻常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齐书廷见她神色平常，略有些失望。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把她哐出来的。 姚县令这事，他寻个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办。 央她来，只不过是想同她一道过七夕而已。 自己马上就要回上京了，虽然一切已经计划好，但她身边有个虎视眈眈的胡楼主。 胡楼主这人，既然能成为百晓楼的楼主，自然是有手段的，他实在是有些忧心。 齐书廷带着她一路往热闹的地方去，苏城作为江南的大城镇，论热闹自然是不遑多让。 “窈窈可曾有与人一起过七夕？”两人并肩走在人群中，齐书廷微微护着她，随口问道。 “......” “那我就当没有了！”齐书廷眉眼带笑，地下头，看着她的侧脸。 “那今日我就带你体验一次。” “在上京，七夕的话，小娘子们都爱拜织女，穿针乞线，以求能在女红方面有所精进。” “就不知在江南，是不是一样的风俗了。”齐书廷低着头，温声同她说着话。 “窈窈你等等。” 齐书廷不知见到了什么，叮嘱了姜窈一声，便离开了。 姜窈转身，看着他往回走了。 只见他和一个老妇人在说着什么，然后便拎着一包东西回来了。 齐书廷快步地往回走，手拎着的是一个油纸包，应当是什么吃食。 他拿起姜窈的手，把油纸包递到姜窈的手里：“你猜这是什么。” 姜窈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没有什么回应，显然是不感兴趣的样子。 齐书廷摇头笑了笑，老实接了回来。 指节分明的手慢慢解开了纸包，里面是做成各式花样的小饼，瞧着到是可爱。 “这是巧果，只有七夕这时候才能吃上。”说着，挑了一朵梅花造型的巧果递了出去。 姜窈看了一眼，手动都未曾动上半点。 看着虽是不错，但对于刚吃饱的人来说，实在是没有吸引力的。 “嗯！” 齐书廷没放弃，往前递了递，又示意了一下她。 见她还是没打算动，齐书廷直接把巧果递到了她的嘴边： “七夕节，吃了巧果才能安康。” 他就这样看着她，眼里带笑。 僵持了一会，一直没动的姜窈，还是垂下了眼睑，咬了一小口。 齐书廷看着手上少了一瓣花瓣的巧果，满意的收回了手。 然后顺手把剩下的一口吃了。 “这样我们都能顺利安康了！” 眼底影这光，熠熠生辉。 “姑娘，要不要买个同心结呀？” 一旁的大娘热情的招呼他们，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大娘看着两人站在那很久了，这才忍不住吆喝一声。 见两人看过来，大娘笑眯眯地热情招呼他们。 齐书廷瞥了姜窈一眼，一手便拉着她过去了。 “哎呀！两位！” “我这手艺，可是这苏城最好的了。姑娘快挑挑。” 大娘看他们走过来了，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瞧瞧我这同心结，什么花样的都有，已经有好多小娘子买了去了。” “姑娘你也挑挑，选一个送给身旁的郎君。” 姜窈看了看，同心结确实是编的好，不过，对她来说是无用的东西。 大娘看她没有动，就准备继续给她介绍介绍。 “大娘，这个多少银两？”齐书廷的声音适时地止住了大娘。 他是只晓她的心，这事得徐徐图之，操之过急只会让她越离越远。 大娘的注意力直接被齐书廷吸引，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个靛青的香囊，便笑着同他介绍：“这个倒是不贵，十文就好了。” “虽然价格不贵，但也是用了心的，您瞧瞧，这针脚，样式！别致的咧！” 齐书廷倒也没反驳，依着大娘的话再看了看。 然后转向姜窈，意味明显。 姜窈抱着手，还是没搭理他。 “窈窈，我这可是因为你才拿了这个香囊的。”齐书廷靠近，在她耳边私语。 呼吸之间，轻轻拂过耳尖。 姜窈有些不适地退后了一些，抱胸的手轻轻搓了搓手臂。 瞪了他一眼。 齐书廷嘴角带笑，又靠了过来：“那我放回去了，就同大娘说，你要买同心结。” 姜窈咬了咬下唇，侧过去看了一眼大娘，大娘还是笑眯眯的瞧着他们，一脸期待。 顿了顿，右手还是摸出了十文钱。 ———— 齐书廷心情颇好，手里抓着那个香囊不放手，一路都抓着香囊上的绳子，悬在手上。 香囊一晃一晃的，很是惹眼。 姜窈从无语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 “齐公子你至于么！”在香囊又打到她的时候，姜窈终于还是开口了。 “至于的，窈窈买的都很至于。” 齐书廷压低，特意低下头来同她说。 这个香囊同她以前送的一个样式，上回那个丢了，如今总算弥补了一次。 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央她亲手重新绣一个给他。 第87章 放花灯 齐书廷带着姜窈慢悠悠地地走着，运河上闪着星星点点。凑近了看，原来是一盏盏河灯。 自古以来，但凡过节，总是要点上各式对应的灯。 七夕的河灯都是载了满满的心愿，百姓们相信，河流会带着他们的心愿传达给河神，也会将思念带去给远方的亲人。 河边，有聚在一处的小娘子们，也有大年轻的少女和郎君们。 “窈窈，可要去放河灯？”齐书廷指着不远的那处。 姜窈看过去，是一个贩卖河灯的小贩，摊上挤了不少人。 “不用。”姜窈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行，七夕嘛，自然是要参与一下，窈窈在这等我。”说话间，齐书廷自己走了过去，不给她一点拒绝的机会。 姜窈无法，她心里是知道齐书廷的打算，但自己之前已经同他说清楚了，这时候总不能老话重提。 她抱手，靠在桥墩上。只见齐书廷走到了摊位前，原先在挑选的小娘子们发现了来人，俱是羞红着脸退开了些，但眼睛却是胆大地偷瞟着他。 他这脸还是一样的招人眼！ 齐书廷很快就挑好了两盏河灯，小贩还贴心的备了纸墨。齐书廷握着笔，小心又认真的在小巧的河灯上写着什么。 不多会，人便回来了。 “窈窈喜欢哪一个？” 齐书廷一手举着一个河灯，让姜窈自己挑一个。 左手是一盏猫儿灯，右手是盏月亮灯，倒是精致小巧。 “快些，趁着这会儿人少。” 见她不动，齐书廷笑着催促她。 许是这他眼中的诚恳，姜窈犹豫了一下，便随了他的意，随手挑了一盏月亮灯。 等也不等他，直接就往河堤边走。 身后的齐书廷笑意不减，在他看来，这会的姜窈就像个闹了小脾气的小娘子，觉着越发可爱了。 等齐书廷跟上她的时候，姜窈的河灯已经下水了。 晃晃荡荡顺着水流往下飘去。 “河神会听到你的愿望的。”珊珊而来的齐书廷，看着水里的河灯，虔诚的说道。 “？” 姜窈看向齐书廷，他何时这般信鬼神了？不是一向都不爱这些的？ 况且，自己也并未许什么愿望。 齐书廷低低地笑了两声，指了指飘在水里，就在不远处的那盏月亮灯。 河水荡荡，月亮灯的背面转了过来。 光影中透出了苍劲有力的字迹。 “岁岁朝朝，与尔长携” 姜窈看了齐书廷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窈窈要不要看我这个写的是什么！” 齐书廷举着手中的河灯，逗她。 姜窈似有些恼了，看着河面上的星光，并没有搭理他。 “愿窈窈，一生顺遂平安。” 一字一句，认真又虔诚。 包含祝福的河灯放入水中，承载着祝愿，同其他灯汇聚在了一起。 蜿蜒的河面上烛光点点，天上的银行星光璀璨，将相呼应。 “窈窈，我明日就要回上京了！”齐书廷低低的声音中，暗含着不舍。 “很幸运在苏城偶遇你，也许对你来说，我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但......” 齐书廷看向她，肃着的脸隐在暗夜中，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她凌厉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 “但对于我，却是苦苦期盼的。” 无奈又不甘。 “齐公子......” 姜窈刚开口，齐书廷伸手止住了她的话。 他知晓她要说的，无非是些让他剜心的话，就让他今夜沉湎在这假象之中吧。 ———— 夜已渐深，在暑热的夏日，终于有了一丝清凉。 “窈窈走吧，夜深了。” 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往百晓楼的方向走。 “其实你不用送我的。” “嗯？” 齐书廷看了看她，然后猝然笑了起来： “窈窈，就算再怎样，一道出来，自然是要把你送回去的。” 他既然这样说，姜窈自然也懒得去反驳他。 在这苏城，还能有什么能伤到自己！ 长街长长，虽夜已渐深，但热闹还没消减。 一路上，不停的有小贩招呼这他们。 遇到有意思的，齐书廷便会看过去，合意地便直接买了下来， 到最后，齐书廷已经拎着一大堆东西了。 都是些零嘴的多，零零散散，品种齐全。 “公子，买一盏灯给小娘子吧，荷花灯和和美美的。”提灯游走的小贩在看到齐书廷一手的东西后，卖力的开始吆喝。 最后，他还是腾出个手买了一盏荷花灯。 “齐大人！？” 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在身后响起。 齐书廷皱了皱眉，却没法当做听不到。 “王大人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齐书廷转身，听着是关心的话，但语气却有些不郁。 王守义可没那自知，笑嘻嘻的走上前：“今日是七夕，齐大人是知道我的，怎么能早回呢！” 说话间便看向了一旁的姜窈，这位姑娘实在惹眼。刚他都没发现齐大人，还是看了这位姑娘之后才发现一道的是齐大人。 想不到啊，一向克制有礼的齐大人，竟然还能结交上这样的美人。 瞧他满手提的，哪里会是上京清俊齐公子会做的，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齐书廷注意到了王守义的视线，侧了侧身，微微挡住了他。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在下王守义，是齐大人的同僚。”王守义端着一副谦谦有礼的模样，朝姜窈拱手道。 完全没搭理齐书廷的阻挡。 姜窈只是点了示意了一下，并未过多的搭理他。 啧啧啧~ 真是个冷面美人，不过，怎么瞧着有些面善。 面善自然是面善，姜窈虽说是记不住他的名字，但回回见他，都是同女子在牵扯。 京中的公子哥们，她并不感兴趣。 “王大人可还有事？” 齐书廷见他这样，心中越发的不悦，冷着脸开口道。 王守义虽然是爱美人，但齐大人同这位姑娘似乎有些渊源，他自然不会随便造次。 堆着笑脸：“算了，那你们先走吧，我得再逛逛。” 这话倒是让齐书廷满意了，点了点头，便继续朝前走了。 王守义看着连人离开，他还是琢磨不清楚，这齐书廷是怎么认识这苏城的女子？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啊！瞧着还是一副很相熟的样子。 真是奇了怪了！ 第88章 临行 玄月当空，百晓楼门前挂着的灯笼，影出柔光。 走至拐角，姜窈停了下来。 “怎么了？” 齐书廷跟着她，也停下了脚步。 “到这便可以了，不是明日便要走么，你也早些回去收拾。” 齐书廷面上带笑：“既然窈窈这样说，那我便回去了。” 说着，把手上的东西整理好，不容姜窈的拒绝，一一递给了她。 “那灯你拿走吧！”姜窈见他准备把手里的灯也给她的时候，还是决定制止他。 齐书廷看了看荷花灯，倒是没拒绝，笑着收了回来。 “我明日一早便走，窈窈在苏城可是要好好的。”齐书廷开始同她道别。 他是想她能去送送，但是，他这话可不敢说出口。 只是奢望罢了，今日能有机会与她一道，已经是幸运。 “走了。” “来日再见。” 齐书廷伸手，整了整她手上抱着的东西。 转身，利落的离开。 他的身影逐渐融入这夜色之中，远远地只能看见手中灯笼微微的黄晕。 ———— 百晓楼内还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楼中的小二已经开始有些打盹。 “十日姑娘！”小二看到进来的是姜窈，倒是叫得响亮。 “给你。” 说着姜窈把手中的零碎东西都交给了小二，弄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些零嘴，给大伙分了吧。” 话说完，人便上了楼。 拿着东西的小二十分惊喜，这位十日姑娘可是个大人物呢！往日都是肃着个脸。突然拿到十日姑娘分的零嘴，小二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姑娘了。”小二对着远去的人道谢，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姑娘，这是不是您的东西？”小二手里拿着个物件，喊住了姜窈。 “？” 姜窈从楼上看了下去，小二拿着个锦盒示意她看。 这难道是齐书廷落下的？ 丝缎的触感，顺滑透凉。 打开来，是一枚白玉环。 上头好似雕着是一只鸟，精致小巧，一看便不是男子用的东西。 姜窈摇了摇头，现在她可是完全猜不透齐书廷的想法了。 拐角的胡瑞生看在眼里，下晌齐书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不过，也不用看到，猜也能猜到是只有这个人了。 “怎么，胡楼主可是情路不顺？”吴姑娘下来，正好瞧见胡瑞生眉头紧皱地看着十日姑娘。 “胡楼主，要不要我给你支支招！” 吴姑娘看似开玩笑地道。 胡瑞生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走了。 吴姑娘甩了甩手中的蒲扇，啧，她是好心他都不知道！也该他碰一鼻子灰。 官署。 齐书廷的东西早前已经收拾了差不多了，就还有些私人物品还没有整理。 “哟，齐大人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住官署了呢！” 在齐书廷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王守义回来了。 齐书廷冷着脸看过去：“王大人慎言。” “呵呵~” “齐大人，那姑娘是哪家的？怎的刚才不给我引荐引荐！” 齐书廷并不搭理他，他这个人就是这脾性，越是搭理就越得劲。 不过，王守义也只是打趣一下他，看他那护着的样子，可没想过从他嘴里能问出些什么。 他随意拉着张凳子坐下，看着已经收拾笔墨的齐书廷道：“对了齐大人，听说你们今日办了件大事！” 齐书廷有些诧异，今日都没见到他，还以为他从早就出去厮混了，竟还能关注着进展。 其实，齐书廷也没有猜错，这几日都是曾刺史的事情了，他们都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回程。王守义自然是要把握住难得的时间，赶紧把苏城都逛了一遍。 他能知道今日的事，也只是回来的路上碰上了齐书廷的小厮，他多嘴问了一句，才大致知晓了这事。 “你们去看了，可有找到？” 小厮只同他说了要派人去看，但结果如何他却并不知晓。 “有，就在姚夫人的墓旁边。” “姚夫人应该想不到，生前被气死，死了之后还要被利用。” 王守义啧啧叹道。 他们办这案，自然是调查了姚县令家中的情况，这位县令，不止贪财还好色，发迹之后开始嫌弃糟糠之妻，死活要娶那位风尘出身的黄姨娘，那位黄姨娘可是个厉害的，没几年，姚夫人便被熬死了。 “不过，任谁都想不到，这姚县令竟然把脏款埋在了他先夫人的旁边，真是好计策啊！” “可以明目张胆地以迁坟的名义动工，把脏款藏得妥妥当当。”王守义食指摩挲着下巴，不得不说，这姚县令是有几分机敏的，可惜不用在正处。 就如到任就发生的洪涝，这天灾，他竟然能从发的救济粮上动手，新粮换旧两，这还不止，尝到甜头后，直接再把旧粮参了其他的东西一起，发到百姓手中。 真真是胆大得狠了！ 原以为姚县令这案子好要磨些日子的，如今竟然能在他们离开前都理清楚了。 这也好，如果圣人问起了，还能说出始末。 辰时初，苏城的街市上已经慢慢热闹起来，赶路的人已经准备出发。 不知藏在何处的知了已经开始吱吱叫唤，运河上，倒是还有些微风。 码头上已经聚了些人。 “齐大人，王大人一路顺利。”码头上，曾刺史同两人道别。 看向齐书廷的表情甚是满意，果然虎父无犬子，太师的这位二公子不简单啊！ 因是要赶路，曾刺史也不好耽搁他们太久，简单道别之后，便嘱咐他们出发了。 船帆扬起，船渐渐地离开了码头，朝北行去。 齐书廷站在船舷上，眼睛望着远方的一处。 运河上的风把他的衣裳吹得乱摆，他还是定定站着，丝毫没有理会。 “齐大人是觉着江南好还是苏城好！”王守义从船舱里出来，朝着前头立着的身影，故意问道。 “我觉着，齐大人定是觉着苏城更好的。” 齐书廷并没有心思搭理他，直接回头，脚也不停的往船舱里去。 “唉唉唉，你别走啊！”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是我觉得苏城更好！行了吧。” 王守义很识时务，赶紧补救。 他们回京，可是要花些时间的，在船上无聊得很，有齐书廷在起码还能说句话，要是他恼了，那他可是得无聊死了。 齐书廷直接回了房里，虽然是已经计划好，但刚刚，苏城完全隐于视线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地不舍。 那他心里放不下的人呢？ 姜窈打开了窗，清晨的风拂过了窗沿。 倚着窗，看了一眼运河的方向，天清气朗，是个适合出行的日子。 第89章 黔南 他们走的水路，但也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回到上京。 到了齐府，一番沐雨更衣过后，便被圣上招进宫了。 到了晚间，人才出来。 宫门处，齐家两父子前后脚出来。 齐太师今日心情格外好，朝中人人都知道，他家二郎办了件大事，作为一个老父亲，心情甚慰！ “不错，办得倒也漂亮。”齐太师抚着新蓄的山羊胡子，赞了一句。 他看了看身旁年轻俊朗的少年，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可以看出齐太师的高兴，但还是努力克制了，齐太师端着一张脸：“圣上虽是赞了你，但不可因此骄傲了，万事小心为上。” 齐书廷点点头，他自是认认同父亲的话，官场风云诡谲，自然是要万事小心应对。 “年初刺杀太子的事情，让圣上发了好一通气，之后西南那边势力蠢蠢欲动。” “上回同你说了，圣上有意让你去一趟。”临上马车前，齐太师提起了此事。 这事自然在苏城的时候已经收到消息，只是什么时候对西南动手，圣上还没有决断。 父亲这话的意思，圣上那边，已经有了想法了？ 等父子俩到齐府的时候，府里已经张罗好饭食。 齐夫人瞧着比之前精神许多的儿子，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原本，前三甲是可以直接留在京中的，是齐书廷自己要与人调换，齐夫人自然是不同意他这个个决定。 病了那一阵之后，人都还没有恢复好，又往外跑，那可是最容易出事的。 只是齐书廷一再坚持，并承诺会照顾好自己，去的也是江南，齐夫人这才勉强妥协。 如今看来，出去走走也好，眼瞧着是比原先好了。 ———— 原来在江南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人在上京，消息流转的自然快了许多。 西南那边的势力日渐嚣张，根据得到的消息，隐隐有准备造反为王的架势。 这局势，看来朝廷出手的时日也不远了。 过了十日，宫中又来人了。 御书房内，除了齐书廷，还有另一个人。 覃向覃将军。 最后果然同他想的那样，不过圣上把覃将军招了回来，倒是让人没想到的。 不过，覃将军原本就是驻地本是在南边的，临近黔南，派他去也算合理。 “覃将军，此次黔南之行还望将军多多照顾。” 御书房外，一同面圣之后，齐书廷朝覃将军拱了拱手道。 “哈哈！齐大人客气了！” 覃向爽朗地笑着道。 刚才在御书房刚见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位皇子呢，没成想，竟是今科探花，太师府的齐二公子。 覃向读书读得差，一向对读书人颇为推崇，见了齐书廷，自然是敬佩得很。 婷婷袅袅，迎面走来了好些人，一看就知是宫中的女眷。 领头太监带着他们避让一边，等着她们走过。 “芳嫔娘娘安！” 领头的太监看清来人，急忙行礼道。 芳嫔瞥了他们一眼，脚步不停，直接越过了他们，往御书房去了。 “两位大人怕是不知吧，这是如今风头最盛的芳嫔娘娘，这位娘娘一向都是不爱搭理旁人的。” 太监怕两人不知，解释了一句 此行的人员，是圣上精心挑选过的。 这事能落在齐书廷头上，是因为圣上打小看着长大，自然是知晓其品行的。涉及前朝的事情，也不好皇室的人出手，齐书廷作为太师之子，又是今科的探花，最是适合不过了。 因着覃将军要先回南边，再与齐书廷汇合，故而自己率先出发。 虽然齐府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等圣上口俞真的下来的时候，免不了还是会担心。 别的不说，从上京到黔南，光是路程都要耗上差不多两个月，更别说这事十分危险，都反朝廷了，还会对朝廷的人手下留情么！ 黔南气候湿热，蛇虫鼠蚁更多如牛毛。 但既是皇命，自然无人敢有异议。 齐夫人只能在用品上准备充足一些，特别是药品之类的，更是品种齐全。 随行的还有侍卫，这自然是由朝廷做主，等一切准备妥当，离覃将军出发时，已经过了五日了。 齐书廷这几日都要忙到夜幕降下，才回府。 “好消息，少爷，一切顺利！”齐书廷一回到博涛院，观砚便机灵地上前禀报。 齐书廷颔首，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也不枉他为了这事，私库都空了许多。 “少爷，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即日便可出发。”观砚一一回禀齐书廷吩咐下来的事情。 原先就计划好的，如果圣上要让他去黔南的话，就只带着观砚，观砚一直留在京中，事情早已做好了安排。 这日天气正好，一大早，齐书廷便出发前往黔南，还带着一堆羽林卫，由此可见圣上的重视。 车辙滚动声和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很快，上京的城门便被抛在了后头。 他们这次精简出行，带着两辆马车，一辆空着，一辆装着随性物品，带的五十个侍卫更是羽林卫中的精英。 大部分时间齐书廷都是一同骑马，虽说不是行军，但也是带着任务，自然不敢懈怠。 虽说走的是官道，但等齐书廷到蕲州府的时候，都花了二十多日的时间。 “少爷，前面便是蕲州驿站。” 观砚看了看地形图，同齐书廷道。 齐书廷远远看了一眼，这距离倒是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夹紧了马腹，加快了些速度。 “吁！” 一行人不多会儿，便来到了驿站。 原本安静的驿站，马蹄声嘈杂。 “敢问是？”听到动静，驿长急忙出来查看。 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么大的阵仗，驿长猜测，这应当是哪位大人物，故而小心问道。 “在下齐书廷，自京中来，今晚需要在此处修整一日，劳烦驿长了。” 齐书廷下马，朝驿长拱了拱手。 张驿长在听到他的介绍后，自然知晓了他的身份，慌忙还礼：“原来是齐大人，您客气了，快请进。” 说着，迎着齐书廷进了驿站。 边走边指挥驿卒出来招呼其他人，安顿马匹，停好马车。 张驿长暗自打量了一眼齐书廷，朝中之前便有文书下来，如今见到真人，果然是一表人才。 “那大人先休息，有事就叫我就成。” 张驿长把齐书廷安顿好后，人便退了出去。 “如何了？” 齐书廷问道。 “少爷，刚有书信到，最晚明日下午便能到这。” 观砚把收到的消息如实同齐书廷说了，说罢，还偷眼看了齐书廷一眼。 “你也辛苦来了，回吧。” 最晚明日下午，齐书廷算了算，这空出的时间，刚好到镇上去补给一下，毕竟这驿站离镇上不远。 太阳落下，房中的光线暗了下去。 齐书廷踱步到了窗前。 吱呀一声，把房中的窗户都打开了。 许是许久没人住，无数细小的灰在夕阳下飞舞。 齐书廷退后一步，用衣袖挥了挥，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衣袖挥动间，一人一马闯入他的眼底。 幂篱与发尾缠绕飞扬，直直朝他奔来。 第90章 临别 苏城，百晓楼。 刚收到消息没多久，姜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说是收拾，也就是简单的一个小包袱而已。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吴姑娘倚在四方柱上，看着庭中在练拳脚的姜窈。 庭中的姜窈，并没有停下，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一套下来，居然没出多少汗。 吴姑娘见得多了，但每次都还是有些好奇。 “明日一早便动身。”姜窈摸了摸额头的汗珠，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吴姑娘扬了扬眉:“这么急！” “以你的脚程，晚个一两天的都能赶上。” 姜窈摇了摇头： “还是早办早了。” 傍晚的天空上满是鱼鳞纹。 “咚咚咚～” 吴姑娘敲了敲门，手里扛着一大坛子的酒。 “干嘛了，我来给你饯行啊！” 吴姑娘看见姜窈从进门，就盯着她的酒坛子后，笑着道。 “喝不喝？” 吴姑娘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两个酒杯，问道。 姜窈见她今日兴致格外高，便也没拒绝。 吴姑娘把两个杯子一一斟满，顺手拿起一杯，与她的杯子碰了碰： “来，喝！” 然后，一口闷了下去。 姜窈也没多说，拿起另一杯，微微酌了一口。 吴姑娘已经又拿起酒坛，给自己斟满了。 “这杯敬你一切顺利。” 说完又是一口。 两人坐在窗边，晚霞通红，对酌着。 “十日姑娘，上回那位俊俏郎君是心悦你吧？” 已经微醺的吴姑娘，看着姜窈，满脸带笑的问道。 “？” 姜窈看了她一眼，眼尾发红，脸庞也布上了红云，这一看就是已经有醉意了。 “你能否把我给你的玉佩再拿来给我瞧瞧。” 不知是不是酒醉了头，话题一下子扯得老远。 姜窈想了一会，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个事。 也没有多问，翻了翻，递给了她。 吴姑娘手里摩挲着玉佩，顺手又是一口酒。 “呵呵呵~” 吴姑娘笑出了声，随手把玉佩丢在了桌子上。 “吴姑娘，既然不舍，要不你收回去吧。”姜窈看她神色，建议道。 吴姑娘摇头，头上的钗环叮当作响。 “既然给你了，自然是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吴姑娘看了一眼玉佩，继续道： “如今见着，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姜窈看得出，吴姑娘这是心中藏着事。 但她既然不愿说，自己也就全当没听到。 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吨吨灌酒的声响。 “我与他是在一次任务后结识的，我受了伤，落在了他家院中。” 过了许久，吴姑娘缓缓开口。 “我伤得很重，被困在床榻之中，无法起身。他日日来看我，满眼怜惜。” “十日姑娘应该知道我原先是什么身份吧。”吴姑娘回头看她，一脸凄然。 姜窈点了点头，在这百晓楼住了这么久，总是会听到些只言片语的。 听闻，吴姑娘原是大家闺秀，十来岁的时候因父亲犯事，家里都被抄没了。只是不知经历了什么，最后投身到了百晓楼里。 “我原是最受不得别人怜悯的，日日没给那人好脸色。但他却不恼，每日里还是温柔地同我说话，小心地喂我吃药，将我照顾得很好。”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我伤势终于有所好转，可以下地了，他家中奴仆众多，但照料我的事从未假手他人。” 吴姑娘叹了一声： “那时候我年轻，终归是没有什么见识，他又是个翩翩公子，心里开始思慕他。而且，我以为他也同我一样。” “但后来，等我终于下定决心同他说明的时候，他却说，只是因着我长得同他心中的人相像。” “就只是相像！” 吴姑娘红了眼眶： “他说，原是想就这样继续下去，但终归，我不是她。” 吴姑娘声音平静，但其中的爱恨可想而知。 “我便恼了，夺了他日日珍重的玉佩，烧了一把火就走了。” “后来，我也日日看着这玉佩，但始终看不出是有哪处值得他那般珍重。” “终归是我不懂他罢了！” 姜窈也看了一眼玉佩，却是没有什么稀奇的。 “所以你要，便给了你。” “今日再见到，却是没有半点波澜了。” 吴姑娘吃吃的笑了笑： “抱歉，同你说着些，只是看见你那郎君时，便让我想起了那人。” “他同那齐郎君一样，一派文弱书生样。”吴姑娘陷入了回忆。 “不对，不一样，那齐郎君是报着真心的，也比他勇敢上许多。” 说罢便不再言语，一杯一杯地灌酒。 只等坛底都空了，人也终于醉爬下了。 ———— 姜窈只得把人搀回她的房间。 看着眼前似乎眼角还带泪的吴姑娘，姜窈不由叹了一声。 其实，吴姑娘睹物思人的那玉佩，是那位的心上人赠与他的。 相思之物以相思，她姜窈不懂。 看来，如今她是真的放下了吧。 “十日姑娘？”刚下楼，便被胡楼主喊住了。 姜窈站定，揉了揉额头。 虽是没醉，但也喝了许多，现在风一吹，还是觉得头痛。 “姑娘可还好？” 胡楼主自然是只晓她们做了什么，小二可是进出了两趟送酒。 姜窈挥了挥手表示没事。 胡瑞生也没再纠结这个，笑着朝她道：“先恭喜姑娘，很快便能结束了。” “不过，路途凶险，姑娘可要小心些！” “多谢胡楼主提醒。” 知道他的好意，姜窈陈恳地道谢。 “姑娘之后可还会到这苏城来？” 胡瑞生犹豫了片刻，只能问出这话。 “苏城人好景美，自然是不错的。”姜窈没有多想，随口便答道。 胡瑞生静静地看着，心知，以后是没机会了吧。 “姑娘拿好，这是我一点心意。” 一个小盒内，放着许多的瓶瓶罐罐。 “这些是各种功效的药，种类多，也不占地方，还望姑娘收下。” 第二日，天微微亮。 在百晓楼众人还在睡梦中，一人一马，姜窈便离开了。 临窗的二楼，胡楼主看她如同来时的那模样。 不知不觉，竟过了这般久了。 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了吧，苏城终归是留不住她。 第91章 旧人 齐书廷就这样定定的站着，一眼不错地看着来人。 一身绛色的衣裳，骑一匹枣红马，腰间悬着一条鞭子，浑身的气势与往常格外不同。 这会人已经到了驿站门口，那急停的枣红马，扬起了高高地前蹄，她整个人也被高高抛起。 劲风带起幂篱上的纱，露出了一张精致而素白的脸。 只要看到这张脸，齐书廷便觉着心里又开始躁动个不停。 有驿卒前去问话，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那驿卒便接过了她手中的缰绳，迎了她进来。 齐书廷就这样临窗看着，看着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不自觉的正了正发冠，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这才又坐回了凳子上。 驿站隔音并不好，在安静的房中，隐约间能听到楼下的动静。 “姑娘，大人已经到了，就在楼上休息。” 刚才驿卒同他说了这位姑娘的身份，驿长自然不敢怠慢，透过幂篱上的纱，驿长只能看出是个年轻女子，其他的就不敢过多猜想。 这位是来同齐大人会合的，既然是齐大人的人，自然是小心些好。 只见那姑娘点了点头： “人在哪。。” 声音清冷无波。 “唉，好的。” “姑娘，请。” 驿长没多问，急忙招呼着人上楼。 不多会，两人就出现在了齐书廷的房门口，驿长指了指房间，人便退了下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房中的齐书廷斟好了茶，又理了理衣襟。 “请进。” 房门打开，门外，方才骑马的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灰色幂篱上的纱垂了下来，把整张脸挡住了，只露出两只皓白的素腕。 来人急急伸出右手，掀起遮挡的纱，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诧异地看着房中的人。 “怎么是你！” 显然，房中的人出乎了她的意料。 齐书廷看着她难得的情绪波动，心情大好： “怎么了窈窈，怎的就不能是我！” 来人便是姜窈，她在看到齐书廷之后，便知道，这都是他的计划。 还以为他回了上京之后，他们以后就天各一方了，没料到，他还有这计划。 就是不知他为何要这样！ “来，快坐。”齐书廷笑着招呼姜窈。 姜窈看了他一眼，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齐公子，我会依照给的任务一路跟着的。” 姜窈坐下，直接道。 齐书廷笑笑，他自然是知道的。 在知道她是百晓楼的人的时候，便调查了百战晓楼，谁说不能很详尽，但大致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百晓楼的规矩，接了任务无论是成功或是失败，只要接了就不能后悔，除非委托人要求更换。 当然，齐书廷他是不会主动提出换人的。 “窈窈赶路辛苦了，先休息吧，我们明日再出发。” 说完话，齐书廷自己先出去了。 原以为她是明日才到，便没有提前准备好她的房间。于是齐书廷只能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自己去同观砚挤一挤。 两人皆是一夜好眠。 次日，齐书廷起了个大早，才刚走下楼，便见姜窈已经端坐在桌子旁边了。 桌上清粥小菜，已经用了一些。 “窈窈怎的不等我！” 齐书廷笑着道，很自然地坐在她的对面。 他也不客气，就着桌上的小菜，拿着剩下的白面馒头直接吃了起来。 无视姜窈的眼神，一派坦然。 用过早饭后，齐书廷就按昨日计划的那样，安排人手去镇上补给东西。 “窈窈可有什么要买的？” 安排妥当，最后还剩他们两人。 姜窈摇了摇头。 如今已经大致知道她的性子，齐书廷也不勉强她，决定自己也去镇上看看。 “窈窈在驿站休息就行，我去去就回。” 齐书廷看到她也准备提步跟上，于是转头同她说道。 姜窈停在他身后，一脸严肃：“既然接了齐公子的委托，自然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免得生了意外。” 见她这般作态，齐书廷又忍不住揶揄她：“那我更衣的时候，窈窈是不是也要跟着？” 姜窈面上依旧没甚表情，但心里还是不太习惯现在这样的齐书廷。 齐书廷这也只是因着她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太乐意。这才逗了逗她，但也不敢太过，要不然恼了可就不好办了。 她要跟着，他也随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往镇上去。 这虽然是个小镇集市，但想买的也都能买到。 花不了多少工夫，众人便都办好回了驿站。 用过午饭后，一行人便继续出发。 姜窈很是尽责地一直跟在齐书廷的周围，她的枣红马皮毛油光水滑的，一看便是一匹名驹。 齐书廷不时地看往姜窈那边看去，有种在梦中的奇幻感，任谁都不会猜到，在上京的娇软姑娘，是个身手矫健的女侠。 中间休息的时候，姜窈见齐书廷又靠了过来，忍不住开口： “齐公子找我是有何事？” “还有，齐公子方才一直在看我，莫不是对我不放心。” 齐书廷微哂，她这明显是在回避自己，明明是知道的，自己费了这么些功夫，怎的还会不放心她。 “窈窈是不是去过塞外！” 虽是疑问，但他这笃定的语气，仿佛已经确定了。 “？” 姜窈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他这是什么问题，怎的突然就扯到了塞外。^_^ “我到过最远的便是这了。”齐书廷叹息地道。 “塞外风光如何？” “与江南自然是不同的。” 虽是不知道为何而问，但姜窈还是如实回了他。 齐书廷看着对面的小溪，顺势坐在了草地上。 原来，上回去虞城寻她的路上，看到的就是她。 枣红马，尾巴上夹杂的一缕白毛。 如果再快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早些遇见她！ 不过，现在也很好了，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能看到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 齐书廷不自觉地又看向了姜窈，微风拂过她的发。 时间一晃而过。 齐书廷看了看天色，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摆。 姜窈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少爷，已经准备妥当。” 观砚见齐书廷已经起来，连忙前来禀报。 齐书廷点点头，把手中的壶水递给观砚。 “把这个给姜姑娘。” 第92章 突变 “姜姑娘，这是少爷给您的水。” 观砚小心翼翼地把水递了出去，大气都不敢出。 他是生怕这位姑奶奶心情不好，直接走了。 姜窈倒是没说什么，顺手就把水拿上了。 观砚这才放松下来。 姜窈一身劲装，腰间别着一根鞭子，一路上都是神色淡淡。 自己家那目下无尘的少爷，为了这位姜姑娘可是把命都快给折腾没了。 他自然要小心伺候着些，他敢说，这天下没人比他更了解少爷的对姜姑娘的心了，比姜姑娘自己都要懂。 不对，姜姑娘只怕是一点都不懂吧，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冷脸对着少爷。 哎！想到这，观砚忍不住叹了一声。 他家少爷的库房可是都空了好几个箱子，才换来了这次与姜姑娘一道同行。 说到这，观砚不得不吐槽百晓楼的黑心了，就一趟路程而已，竟然要收那么多黄金，这可全都得从少爷的库房出，想想观砚便觉着肉疼。 她们这一对人，一路走来，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眼看着就要湖州了。 湖州，是临近西南的城市。 过了湖州，便已经是西南地界。 他们这一路顺利，最多也不过是因着天气滞留了一两日。 比预计的时间，这会已经是提早了一些。 齐书廷是与覃将军已经约定好，在湖州汇合，到时候一起潜进黔南。 是以，指派了几人先潜入黔南打探情况，剩余人马同他一道往湖州去。 “窈窈可有觉着累？” 眼看着已经准备到湖州，他们也不用着急赶路啊，毕竟覃将军离湖州还有几日路程，便只让马小跑着。 趁着空档，齐书廷驱马往姜窈旁边去。 姜窈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一路下来，倒让姜窈对齐书廷有些刮目相看。 连续骑了差不多半个月的马，齐书廷居然还能坚持在马上，事先准备的那辆马车倒是很少会去坐。 “齐公子，眼看着都快到湖州了，这一路来也未见有什么事，怎的还要花大价钱寻百晓楼。” 而且，这一小队人马，看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人马，即便是遇上山贼都不带怕的，还要多此一举让百晓楼插手！ 姜窈打量了周围一圈，等着齐书廷给她解惑。 “窈窈自然是值得的。” 齐书廷笑了笑，温声说道。 他此行虽然凶险，但圣上派了一队羽林卫护送，路上应当是没事的。 会出问题的地方，是在进黔南的时候。不过，他们已经为了以防外万一，已经同覃将军商量，等他到了再一同前往。 虽说依观砚得到的消息，窈窈身手了得，在百晓楼里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他在苏城的时候也见过她展露些许。 但也不能让她以身犯险，自然是确保了不会伤到她的情况下才会带她同行。 这一路的顺利，果然是同他预想的那样，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接下来进到黔南，如果情况不乐观的话，他是准备让她先行回百晓楼。 临近黔南，风光已经与北边大有不同，大大小小的山峰林立，他们走的这条路，仿佛都是穿梭在山岭之中。 山上不时有呦呦鹿鸣声传来，倒也一派祥和。 “咻~” 一支箭直直往齐书廷方向飞去。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姜窈已经一脚把齐书廷踹飞下来，提前躲过了那支箭。 “大家小心，有刺客！”领队的人大声喊到。 羽林卫快速列阵，提防着四周。 但除了那支箭，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少爷如何？”观砚急忙下马，想要查看齐书廷的伤势。 齐书廷已经起身，摇了摇头。 幸好他们马跑得不快，从马上掉下来并没有伤到。 齐书廷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箭，又看了看姜窈。 最后没想到，还是靠了她。 和齐书廷一样，观砚这会对姜窈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幸好有这位姜姑娘，要不然可是麻烦了。 这钱花的值，也不愧是他们少爷，这眼光顶顶好。 观砚满脸崇拜地看着齐书廷和姜窈，越看越满意。 这会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多说什么。 两人快速上马，观察着周围。 羽林卫的护卫首领驱马前来：“齐大人，可是要派人前去查看？” 齐书廷观察了四周情况，摇了摇头。 我们原地不动，先做好准备。 毕竟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他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人数和动向。 周围地形他们完全不知道，就怕对方刚那支箭只是个诱饵。 能命中更好，没成功的话也可以驱这他们往前走，万一在前方设埋伏，那就真的是被困住了。 一行人便原地待命，周围的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两相僵持，只等这对方先出手。 “杀！” 一阵咆哮声惊起了林中的飞鸟。 只见许多灰衣人从前后包抄上来。 原来他们算计的是这手，的确是如齐书廷想的那样，在前面设了埋伏，只等他们踏入。 如果他们中了埋伏了，到时候他们后撤，后面还有人等着他们。 真真是好计谋。 “大家上，杀光窃贼的走狗。” 一个手拿大刀的壮汉大喊一声，刺客便同潮水般涌了过来。 刺客这边也没想到的，做好的圈套，他们竟然不去钻，时间紧迫，最后只能逼着他们硬碰硬。 不过，幸好他们的人与他们相差无几。 刀剑碰撞的铮铮声，从周围响起。 在刺客冲出来的那一刻，羽林卫已经把齐书护到了最后面。 姜窈也只是跟在齐书廷的周围，并没有动手。毕竟，她的任务只是护着齐书廷就好。 羽林卫果然精锐，刺客根本无法突破防线前来，姜窈只需要挡挡突袭而来的冷箭就成。 起先，羽林卫还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把刺客斩于马下。 谁知，时机瞬息万变。 对方不知扬了一把什么东西，冲锋的羽林卫吸入后，动作直接变得僵硬，很快就无法抵抗了。 前面的倒下，只得后面的人继续往前冲，原本是优势的一方，如今已经隐隐有败下阵的趋势。 姜窈人在马上，看着这局面眉头越皱越深。 在又一个羽林卫倒下的时候，姜窈直接扯下了幂篱上的纱，快速地用水浸湿，围在了口鼻上。 “窈窈！” 第93章 拼杀 齐书廷回头，便看到了她的动作，两人对视，对方的想法都心知肚明。 羽林卫抵挡不住的话，他们可能都会折在这。 所以，姜窈才会动手。 “小心。” 齐书廷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曾经放弃了同舅舅习武。 但凡他会些拳脚，也不至于如今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姜窈驱着马往前冲，原来在腰间别着的鞭子已经拿在手上。 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执鞭。 姜窈从一边突破，手腕翻转，手中的鞭便直直甩了出去，径直劈向了对方的面门。 顷刻间，血流如注，人便抽搐着倒了下去。 鞭风冽冽，通体黑色的鞭子上闪着点点寒光，汇聚成了鞭尾的尖刺。 鞭尾挨着的人更是皮开肉绽。 “啪！啪！啪！” 甩鞭子的声音在群山之中回荡，每响一声便倒下一片。 这声音听着都让人为之胆寒。 姜窈肃着个脸，手脚利落，手中的鞭甩得只能看见残影。 招式简洁，完全没有一点花样，俱是直接命中要害，让对手顷刻间失了还手的能力。 只一会儿，刺客的袭击看着已经开始溃散。 姜窈如同一个杀神，发丝飞扬，眼神如刀，看向的地方鲜血飞溅。 她驱马而过，荡涤一切声响。 齐书廷看着高高在上的她，被震得神魂分离，仿佛自己也同她一起战斗，辗转腾挪之间，便能化险为夷。 “想不到走狗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眼见姜窈已经放倒了一大片，对面领头的大汉开口道。 姜窈作为唯一的一个女子，跟在队伍中自然是打眼的。 尽管衣着朴素，但就她那张脸，也能让人以为是齐书廷顺道带着的人。 原以为是个以色侍人的，想不到竟走眼了，竟然是个狠角色。 大汉看着满地倒下的部下，知道今天硬来是占不了便宜的，只能强按着脾气道： “姑娘何不弃暗投明！推翻这窃贼建的伪朝廷。” 姜窈并没有与他多说废话，右手一抬，黑色的鞭子破风而去，直直袭向大汉的脖子。 这大汉还是有两把刷子，一个侧身，险险地避了过去。 “兄弟们上！” 大汉显然是气恼了，招呼着周围的手下一同围攻姜窈。 几人快速地散开来，把姜窈团团围住。 几人挥动着长枪，刺向马腹。 姜窈把鞭子甩了回来，其中两人应声倒地。 “快，刺她的马！” 姜窈一跃，从马上翻下来，手中的鞭子顺势甩了出去，人刚落地，对方的两人也被带着倒下了。 “上！” 见她下马，对方想趁机出手，毕竟，没有了马，她可是怎么都逃不出了。 剩余的是的五人围住了她，听了号令，一拥而上。 很明显，这五人应当是对面武艺最好的人了，刀枪剑戟齐齐朝姜窈攻去。 姜窈一个闪身，刚避过砍过来的大刀，那边一把剑又朝着她的脖子刺来。 显然是看见姜窈拿的是鞭子，近身战斗，鞭子并没有什么优势。 齐书廷在这边看得着急，姜窈每避开一次，他便要跟着舒一口气。 但这时候，完全没有人手能帮上忙，观砚也就是练了些拳脚，让他去只会扰乱她，羽林卫已经伤了许多，剩下的还在拼杀。 “锵！” 姜窈那边，鞭尾铁刺与对方的大刀碰撞在了一起，鞭子缠着大刀，互不相让。 “哈哈哈~” 对方大汉狂笑了起来，一边的人趁机攻姜窈门面。 原来他们的计划在这！姜窈的鞭子被控制住了，没有武器，双拳怎能敌过四手，更何况，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齐书廷双目龇裂，绝望地看着一把把尖刀往姜窈身上去。 不行，这样不行！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直直地往前奔去。 “少爷！” 观砚发现了齐书廷的动作，急忙出声想要拦住他。 “铛！” 姜窈鞭子连同绞着她鞭子的大汉一同甩了出去，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双剑，格挡格挡住袭向她的刀剑。 因是趁其不备，左手上的剑一挥，原本一脸自信的四人，表情直接凝住了，齐齐倒下，露出脖子上发丝般细小的血线。 刚才被甩开的大汉，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即慌了，满脸惊恐地看着向他走来的姜窈。 大汉不断后退，这简直是披着美人皮的女罗刹！ 姜窈拾起掉在一边的鞭子，收好，别回了腰间。 深知出手的时候不废话的教训，右手的剑尖指向大汉，直直向他刺去。 轰地一声，大汉那壮如小山的身体轰然倒地，震起一地的尘埃。 脸上凝固着诡异又恐惧地笑。 姜窈快速地结束战斗，这让齐书廷也停了下来，由原来的担忧转为震惊。 想不到窈窈这么厉害！ “这......姜姑娘好厉害啊！” 身后的观砚看了姜窈的招式，整个人也是震惊状态，只能干巴巴地夸出这句。 难怪，要收这么多赏金！ 值！姜姑娘她值得！ 要不是有姜姑娘力兰狂澜，他们只怕很难能走出这里。 领头的倒下了，剩下的小卒便不足为惧。不多会，具都被羽林卫拿下了。 “窈窈如何？” 齐书廷急忙上前查看姜窈的情况。 左肩上不知何时被刺破了，乌血慢慢地渗了出来。 原本已经放心下来的齐书廷，心又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她止血。 姜窈看了眼，格开了他的手。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怕他们有后手。” 姜窈提醒道。 这齐书廷自然也想到了，如今他们带的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如果再有袭击，怕是要顶不住。 必须得尽快到湖州。 “清点人马，然后立即出发。” 齐书廷思索了一会，下令道。 “观砚，你同羽林卫一道走，马车上有药，伤重的便在马车上上药，我同姜小姐先走。” 观砚领命，很快便去安排起来。 姜窈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做法，她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相对来说已经是比较合理的安排了。 齐书廷安排观砚和羽林卫一道，一是羽林卫毕竟还是可护着他的，二来他可以安排照顾羽林卫，毕竟有人搭把手总归是好的。 而他自己与姜窈先走，因为刺客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他先走了，能让后面的羽林卫安全些。 并且他们两人，目标小，只要他们不是人很多，就不用硬杠。 而且以她的能力，让她带多一个，可能会让她过于累了。 很快就安排妥当，因为失了一些马匹，齐书廷便把自己的马让了出去，和姜窈共乘一匹。 第94章 中毒 齐书廷便同姜窈共乘一骑，朝着湖州城赶。 姜窈的枣红马是匹名驹，驮着两个人完全不是问题，速度也没有慢下来。 姜窈在前面，齐书坐在后面，倒也刚好。 刚开始齐书廷看姜窈肩上有伤，还试图操控马，但这马背后似乎长了眼睛似的，完全不理会齐书廷。每次他想上手，马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最后还是放弃了，任由姜窈带着他。 原先已经看过舆图，从这处骑马到湖州的话，大致一个多时辰便到了。 只要确保路上没事，进城以后就会安全许多。 齐书廷坐在后面，双手抓着姜窈两侧的衣衫，把自己稳在马背上。 虽然现在情况有些紧急，但这会挨着她，风中都是她身上的晚玉香，随风飞扬的发丝时不时地拂过他的鼻尖，这让他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不知是不是对方自信刚刚那处能一击制胜，还是其他原因，后面的路程倒是没有遇见其他的刺客。 只是敌人没来，他们还是遇到了问题。 他们正骑着马，姜窈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但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等马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之后，齐书廷才察觉到异常。 “窈窈？” 齐书廷轻声地唤了她一声。 前面的人还是一动未动。 “窈窈！” 齐书廷赶紧拽住了缰绳，另一个手把她按在自己胸口上，查看她的状况。 姜窈脸色发白，嘴唇透着乌，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雾，瞳孔仿佛已经涣散开了。 齐书廷大惊，这是中毒了！ 视线落到左肩的伤口上，姜窈自己已经用一根布条把手臂绑了起来，显然，她在之前，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了。 乌黑的血已经顺着衣裳往下渗，绑在伤口上的布条也染上了血迹。 情况紧急，必须得先处理伤口！ 齐书廷想要接过缰绳，把马停下来。 但姜窈人虽然恍惚了，但强大的意识在支撑着她，任齐书廷怎么弄，依旧是紧握着不肯放。 齐书廷无法，又不敢太用力，怕伤着她。 只得就着她的手，用力一拉，这才让马便停了下来。 齐书廷一个翻身，先下了马，然后再次尝试了一下拿开她的手，但还是握着不放。 “窈窈，安全了！”齐书廷靠近她，尝试着同她讲话。 “窈窈！” 齐书廷又试了试，这回总算是有些松动，齐书廷麻利地把缰绳从她手上拿开。 张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小心把她抱了下来。 齐书廷看了看周围，抱着她走到了路背面的坡底，如今他们还不安全，这处到底能掩一下身形。 “窈窈！”齐书廷唤了两声，但姜窈还是神色涣散，完全没有反应的样子。 又拍了拍她的脸，触手冰冷。 这毒竟然这么霸道！ 齐书廷蹙眉，脑中飞速回忆着处理中毒的方法。 但平日里实在是没有涉猎过中毒的处理方法，齐书廷只能依照流传的土方法试一试了。 事急从权，齐书廷掏出了身上备用的小刀，小心的把衣服撕开来。 雪白的皮肤上暗红的伤口，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齐书廷咬了咬牙，把刀尖对准伤口，在伤口处划了个十指刀。 暗红色的血珠滚落，消失在衣袖当中。 很快，袖子便洇湿了一大片。 齐书廷快步去寻来了水，见血已经流得慢了些，便直接用双手挤压伤口周围，小心地把毒血挤出来。 两人俱是满头大汗，齐书廷用衣袖帮姜窈摸了摸汗，继续手上的动作。 挤压一会，又用水冲洗一下，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 姜窈原本雪白的皮肤已经开始微微发红，但流出的血依旧是带着黑。 齐书廷看了一眼已经双眼紧闭，唇色苍白的姜窈，只犹豫了片刻，便俯身下去。 炙热的唇触碰到冰凉的皮肤，齐书廷的心跳得飞快，仿佛要冲破胸腔。 他控制的自己的注意力，一口又一口，黑红的血从齐书廷的口中吐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齐书廷的动作扰到姜窈了，还是真的有用，一直如昏迷状态下的姜窈总算有了感知。 姜窈还在混沌之中，只觉得肩上一阵阵柔软的触感。 伴随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拂过她的脸颊，耳廓。 习武之人的警觉，让姜窈努力树起防御，与身体斗争了许久，姜窈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正好看到一颗黑色的头颅向自己靠近，姜窈一惊，习惯性地一掌直接打了过去。 正吸了一口血的齐书廷，直接被一掌拍了往后仰倒，吸出的毒血从口中喷了出去。 姜窈这时候才看清，被自己打的居然是齐书廷。 齐书廷揉着肩，满眼惊喜。 她醒了！ 姜窈用手撑了撑，这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 也是因着她如今虚弱，要不然刚那一掌，齐书廷会伤得怎样可不好说。 见她想动，齐书廷赶忙上前止住了她： “窈窈可别乱动，这毒霸道得很，这一动，会加快这毒的发作。” 姜窈看了看伤口，到底是听进去了。 齐书廷说得没错，中毒了本就是要减少行动，这样才能护住心脉。 是自己到底是大意了！ 伤到的时候已经发现是摸了毒，她这才用布条绑了绑，还服下了解毒丹，但到底是不知这毒的厉害。 如今受伤的这边身子，已经开始发麻。 “是伤口疼么？” 齐书廷看到她皱着的眉头，担心道。 姜窈摇了摇头：“左边身体有些发麻。” 发麻！这怕是中毒的缘故。 “窈窈，我们得快些到湖州找大夫！” 说罢，顾不上这么多了，直接一把抱起姜窈，大步朝枣红马走去。 这马倒是乖觉，自己也知道随着他们到坡下躲着。 看到两人过来，便停下了吃草的嘴，扬了扬脖子。 齐书廷先小心把姜窈扶上马，然后走到前头，顺了顺马的鬃毛： “你可得定指挥，窈窈伤到了。” 然后跨上了马背，尝试着拉了拉缰绳。 发现马儿没有抵抗之后，试了骑几步。 适应之后，两人一马，飞快地往湖州奔去。 第95章 就医 姜窈坐在前面，齐书廷从后面圈住她。 因怕她精神恍惚掉下去，齐书廷空出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尽量减少些颠簸。 “窈窈，还好么？” 齐书廷骑着马，时不时地问一声。 他怕，怕她就这样睡过去了。 黔南的毒连远在上京的他都知道，可见其厉害。 “嗯。” 清冷的声音中待着些许虚弱，随着风传入他的耳中。 “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不知是为了告诉姜窈，还是为了安慰自己，齐书廷时不时重复着这句话。 齐书廷曾经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但是从未想过他们会遇到今日的这种情况。 她奄奄一息的靠在自己怀中，仿佛随时都能随风离开。 在这空旷的山路中，齐书廷从未觉着这般无助。 她利落杀敌的身影还在眼前，那才应该是她！ 齐书廷又紧了紧胸口的人，冰凉的触感愈发让他心慌。 “快了，很快就到了。” 喃喃的话语赶不上他们，破碎在了空气中。 ————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湖州城外。 齐书廷没管太多，进了城后，直接寻了一家最近的医馆，便抱着人进去了。 “有没有人！” 医馆敞着大门，里面却是一个人没有。 “有人么！” 齐书廷急忙又喊了一声。 “谁啊，懂不懂规矩，催命呢！” 一个学徒模样的年轻人从后堂出来。 “是大夫么，快帮忙看一下，她中毒了。” 齐书廷不顾上其他，急忙走近了给大夫瞧。 “哎哟，还真是催命了！” 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又跑进了后堂。 后头隐约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儿，一个满头鹤发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出看了。 来人朝厅中努了努嘴，示意齐书廷把人放下。 齐书廷顺着看去，一个一桌一椅，并无其他。 情况紧急，也不容他多问。 便小心地把人放在椅子上坐好。 姜窈已经昏昏沉沉，齐书廷寻了个垫子，小心把她头靠好。 这时候，大夫才踱步过来。 切脉，又扒了扒眼睑，眉头皱起沟壑。 “大夫，怎么样了？” 齐书廷急切地看着面前已经停下手的大夫。 见大夫皱起又放下的眉，紧张的心一刻都放不下。 头发花白的郎中，沉思了一会。 侧过来打量了他一眼，才抚着山羊胡子，慢条斯理的道： “嗯，这位姑娘的中的毒有些棘手。”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 齐书廷一听到棘手两个字，急忙开口。 年近花甲的老大夫被他这一声，惊得睁大了浑浊的双眼。 他行医多年，自然是看尽人生百态，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真不真心，只一眼便能看出来。 刚进门的时候，说是着急，但还是稳稳地抱着那姑娘。 从刚才，眼睛都没有从那边坐着的姑娘身上离开过。 “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齐书廷见大夫久久没有应答，心慌地不行。 是啦，黔南的毒一直让人闻之色变，传闻他们自己都只能解自己制的毒，湖州虽是临近黔南，怕是对黔南的毒也没有办法吧。 颤着手，走到姜窈旁边，蹲下来看她： “窈窈，对不起，对不起。我就不应该因为自己的私欲，把你拖入这个事情中。” 齐书廷哽咽着，一向端方的君子，如今整个人如同失了支撑，佝偻在了一起。 她本该是在江南的，她还有漫长的人生。 “咳！咳！” 大夫见也差不多了，不忍心太过，便咳了两人。 见两人没一个搭理他的，要了要头：“我说年轻人，我都还没有说什么呢！” 齐书廷听了立刻回头看向大夫，难道说...... “年轻人，什么事都不要太急。”大夫又叨了一句。 “这姑娘啊，中的毒的确是难解，但她自己应该有吃了什么解毒单，也算护住看她的心脉。” “并且，毒血也逼出了一部分，这剩下的也只是在四肢游走，不会这么快就把人毒倒的。” “不会这么快那是还有多久？” 刚燃起的希望，又因为这句话熄灭了。这话意思不就是拖着么！ “哎呀！你这年轻人！” 大夫摆了摆手，无法道：“我的意思是能救！” “是听不懂人话嘛！” 意思被曲解，大夫有些不耐烦道。 “果真！多谢大夫。” 只要是她人没事，齐书廷顾不上大夫此时的态度。 急忙起身作揖。 “行了，还算是有眼色！” 大夫搓着山羊胡子道。 “这姑娘身体的毒我可以解，但是嘛......”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了。 “大夫，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齐书廷见大夫这吞吞吐吐的模样，立马摆出了态度。 “不不不，你可别误会了。” 大夫自己让他误解了：“我的方子可以清掉余毒，只是需要的药材我这处不全。” “哪里可以找到？” 齐书廷急忙开口，既然就差药材而已，他怎么都要帮她找到。 “也不远，东城门往右走的那家药铺就有。” 大夫这回也不啰嗦了，直接点明了他。 知道能救，齐书廷赶忙催着大夫写了方子。 拿着方子大致浏览了一遍，连翘，升麻，白薇......这方子里的确都是些解毒的药材。 “能否让那位姑娘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大夫刚点头，话还来不及多说，人就已经跑走了。 已经到嘴边的话只能咽进肚子里，反正他等会就会回来的。 他们这是西门，从这到东门就一炷香的时间，那半个时辰后就该回来了。 “姑娘，这郎君倒是不错啊。” 大夫朝着姜窈那边，随口说道。 坐在桌边的人并没有回应。 “师傅，你说那位公子能拿到药么？” 一旁的学徒，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了一句。 大夫也没理他，直接进去后院摆弄他的药草去了。 “哎师傅，您就猜猜嘛。” 姜窈现在头脑昏沉，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肩膀往上的更是动弹不得。 这才是让她最不安的，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坏透了，能听见，但就是没法行动。 更多深藏在脑后的回忆开始翻涌出来，四周静悄悄，世间仿佛也只剩她一个，耳边开始出鬼魅的声音，如同旋涡般把她吸入进去，独留着她的躯壳在人间。 第96章 到手 “老先生！” 齐书廷才到药堂门口，急急喊道。 “叫我钟大夫便好，什么老先生老先生的，平白把我叫老了！” 钟大夫嘟囔着有些不乐意地道。 这小子倒是快，这还没到半个时辰，就打了个来回。 “钟大夫，我去了您说的那家药铺，可是人家一看到我拿的药方，就把我赶出来了。” “这是有什么缘由？” 齐书廷着急姜窈的身体，顾不得上其他的，直接问道。 钟大夫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伸脚搭到了对面的一张凳子上。 一旁候着的学徒张义，看了眼自家师傅的样子，便知道还得他来说。 “这位公子，这边说。” 说着把齐书廷往一旁引。 齐书廷满脸莫名，但还是依言过去了。 “公子您这就有所不知了，东门的那家药铺同我师傅有些渊源。” 说话间看了钟大夫那边一眼，钟大夫这会已经双眼闭上，仿佛准备睡上一觉的样子。 “还请大夫您明说，这还等着救人。” 齐书廷看了看撑在桌边的姜窈一眼，恳切道。 姜窈这会已经低垂着头，无法动弹，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见她小巧的耳廓。 模样看得让人揪心！ 张义也不再打哑谜，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稍打听，就能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好当着钟大夫的面说，自然还是考虑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是这样的，城东药铺老板，原来是我的师娘，因着师傅的原因，两人和离了。师傅原先的药材这些的都归了师娘，所以才要你去她那抓药。” 张义简单的说出来了原委。 “哼！” 那边厢，闭着眼的钟大夫显然是听到了，颇有些愤愤地出声。 他这话，齐书廷一听便懂了，这钟大夫和他夫人和离，过程必然是不太愉快，而他拿着钟大夫的方子，直接去抓药，自然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知道了缘由，想要解决的话，自然会方便许多。 “多谢告知。” 齐书廷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看了一眼姜窈，人便出门了。 没多久，人又重新走了进来。 安排妥当了，齐书廷就快步去查看姜窈的情况。 他人已经靠近她，但她还是一副无知无觉地样子。 齐书廷担忧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细腻但冰凉。 “钟大夫，她怎么比方才还有冷了？” 齐书廷急急回头，看向大夫。 钟大夫却是不紧不慢，深深打了个哈欠：“中毒了就是会这样，不是冷就是热的。” “可是大夫，您先前不是说已经稳住了么？” “是稳住了啊！” “没稳住的话吗，这会她命都归西了，还能让你有机会站到我面前！不就是凉了一点，又死不了人！” 齐书廷虽然不放心，但现在，也只能听大夫的。 他坐在了一边，伸出手，把她的两只手包裹起来，想给把她焐热。 “年轻人，我得提醒你一句，她只是动不了，但人还是有意识的。” 钟大夫见状，突然出声。 正在给姜窈按手掌的齐书廷动作一顿，但还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那你在这照看她，我先去准备其他药材了。” 钟大夫只留下这话，便领着他的学徒一道回了后院。 满室静谧，只能闻到丝丝药香。 姜窈的呼吸微弱，仿佛气息随时都能消散了似的。 ———— 钟大夫这没有能躺的地方，只能这样委屈她了。 齐书廷给她揉了揉手掌，见她手心的温度终于同他一样了，这才停下手。 小心又轻柔地把发梢抚到她的耳后，又探了探她的鼻息，生怕气息就此断掉了。 姜窈闭着眼，呼吸微弱，如同一个木偶似的，任他摆弄。 齐书廷帮她整理好之后，就呆坐在一边，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她。 苍白的脸如果一个瓷器般，冰冷易碎，但只要她睁开眼睛，又立刻如一把利剑，刺破一切阻碍。 她就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无端的吸引他，让他如同扑火的飞蛾，不管不顾。 在遇见她之前，从未觉得自己会做出这么多疯狂的事，即便她冷心冷情又如何，他就是把自己烧了也要把他焐热。 齐书廷有些情难指控，发泄般的伸手，捏了捏姜窈的脸。 “你快些醒来吧，窈窈，窈窈！” 齐书廷喃喃道。 困在混沌中的姜窈无知无觉，她丧落在了黑暗之中。 ———— “公子，拿到了” 一颗脑袋从医馆的门口探了出来，朝里面看了看，等看到了齐书廷，才惊喜的朝他出声。 寻声望去，在看清来人之后，齐书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食指放在嘴边，示意那人小声些，看了一眼姜窈。 人才快步朝外走去。 “公子，看！拿到了。” 只见一卖货郎装扮的人提着手上的东西，一脸雀跃地道。 齐书廷自然看见了他手上的东西：“你在这稍等片刻。” 他吩咐了一声，便接过纸包，回了医馆。 货郎动了一步，想要跟上，最后还是止住了脚步。 “放心，我只是想让钟大夫确认一下，如果不对的话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 齐书廷边走边道。 货郎自然是放心的，毕竟，他已经拿了一笔钱了。而且看这位公子的打扮，虽然有些破损了，但那材质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总不会诓他。 齐书廷着急地拿着东西去后院寻钟大夫。 “钟大夫。” “您看可是对了？” 说着，把手中的纸包递了出去。 钟大夫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齐书廷，才慢悠悠地接过来。 这小子办事倒是利落又快。 齐书廷在一边看着他打开纸包，然后一一确认。 在看到他点头之后总算放心下来了。 “如何，是不是都齐全了！” 明明已经看到钟大夫点头了，但齐书廷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啧！” 钟大夫瞥了他一眼，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张义忍不住捂嘴笑了两声： “公子，你这可是在质疑我师傅！” 齐书廷立时作揖：“您见谅，是我太着急了。” “行了，你去看着你的宝贝吧，我们两人在这配药就成。” 两人开始忙碌起来，直接赶人。 齐书廷客气地作了个揖，就回了前厅。 “多谢公子。” 等在门口的货郎，拿着手上沉甸甸的银子，笑眯眯地作揖道。 他今日可是发财了！ “公子还有其他吩咐么？” 货郎颠了颠手中的银锭，小声问道。 见他摇头，货郎很有眼见地没在多待，便离开了。 第97章 解毒 钟大夫在后院挑挑拣拣，总算是配好了一副药。 熬药又费了点功夫，等药端到姜窈面前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 姜窈还是靠在这椅子上，完全没有一点生机。 齐书廷拿着勺子试了试，药却是怎么都喂不下去的。 “公子，要不你想想办法？” 一旁站着张义，他送药过来之后，人就没走，在一旁看热闹。 齐书廷摸了摸碗壁，触感温热，再不喝，等会就凉了。 “凉了药效可就没那么好了。” 像是看出他心声似的，旁边的人又开口。 “要不公子试试别的法子。” 看了还在皱眉思索的齐书廷，接着道： “公子可以亲自上去试试的。” 张义越说越来劲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齐书廷一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夸张地嘟嘴时。 轰地一下，耳尖开始发红。 头快速地避了回去。 这是万万不能的！怎能趁人之危。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药还是得喂下去。 齐书廷定了定神，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姜窈一眼。 还是决定改变一下方法。 他先把手中的勺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小心地把姜窈挪了挪位置。 “张大夫，能否帮我多拿一个勺子？” 齐书廷回头，问道。 还在等着看热闹的张义，不知他要来怎么用，但还是帮他另外拿了一个来。 齐书廷接过勺子，然后反着拿着勺柄，接着直接用勺柄把姜窈的嘴翘开了些，再用另一个勺子，对准了张开的缝，一勺勺小心的喂。 当碗见底的时候，齐书廷终于停下了手。 双手小心地把姜窈重新调整好，才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臂。 原先在一旁的张义见没有热闹可看了，早已坐在了凳子上，无精打采地摆弄药草。 “张大夫，如今已经喝下药了，人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齐书廷又探了探姜窈的额头，有些忧心的问道。 张义手中的动作不停，随口道：“最迟明日早上，人定是能醒的。” “果真！” “啧~” “幸好我师傅没听到，要不然可是又得生气，您居然质疑他老人家！” “要知道，我师傅之前世代行医，还都是住在黔南的，只是因着我师娘，才到了这湖州。” “就这点毒，还是手到病除地。” 齐书廷点点头，到这时候，可算是放下心来。 “不过嘛，好像师傅忘记跟您说了，这药一下去，虽然解了毒，但是，剩下的余毒得慢慢清。” 只要人没事，慢慢清也不打紧。 钟大夫还在后院陪药，刚这副药还是特地先配好了救命的，余下的药这会才配着。 虽是想着先带姜窈去休息，但是，刚喝下药，大夫交代了得在这观察着，也顺便等着钟大夫配药。 药已经喂下去，姜窈却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 齐书廷心中虽是不安，但还只能等下去看看效果。 齐书廷拉着张椅子，坐在了姜窈旁边，时刻观察着她的情况。 这会儿终于处理好了，齐书廷便开始处理肩上的伤口。 她们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不大，血早已经止住了。 凝固的血痂粘在伤口上，暗红的血透着红色的伤口，光看着，齐书廷便觉得疼。 但那时，她竟然连神色都未变，还自己处理了伤，俨然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想到就让人心痛，这得经历了多少次伤，才能练就她这么熟练的样子。 齐书廷找张义拿了开水，又烫了根毛巾，等水温合适了，才动手小心地清洗伤口。 很快，毛巾被染上了暗红。 搓洗，拧干，擦拭，做得有条不紊。 利落的动作中带着无限的温柔。 伤口终于清洗赶紧，伤口不大，之前刀剑划了一小道，按照平常的话，只需要敷点金创药，过个几日便能好了。 但这回，是摸了毒了，毒就是从这个伤口进到身体里的，便要特殊处理。如今清理赶紧了，伤口周围紫黑色的皮肤，但是显得更加的恐怖。 张义手上拿着东西，也走了过来。 “公主，我已经准备好了。” 齐书廷朝他看去，只见张义手中拿着两个茶色的罐子，显然，就是用来处理姜窈的伤口的东西。 不敢耽搁太多，齐书廷急忙让开位置，站在一旁侯着。 张义利落的坐在了齐书廷让开的位置，摆放好手上的东西，捋了捋袖子，便准备动手。 “公子，可以回避一下？” 张义眼角看到杵在一旁的齐书廷，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齐书廷虽说不知道为何要问，但要离开，放着姜窈在别人手上，他定然是不放心也不肯的。 张义看他显然是一副不会走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手上不停，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罐子。 手一动，只见拿着筷子的手上，从罐子里夹出了一条蠕动的虫子。 一截小指一样大小，因被夹住了，而不断的在蠕动，让人看得汗毛直立。 “大夫，这？” 齐书廷忍了忍，在看到张义拿心虫子，朝着姜窈的肩膀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这公子还看不出，自然是为了给这姑娘清毒阿！” 齐书廷眼底满纠结：“这真有效果？” 还是忍不住！ 因为他怕，怕有个万一。 而且，这大夫方法实在是超出他的认知。 “那还要不要处理？” 张义没搭理他的问，直接把问题抛回给了他。 不断挣扎的虫子还是让齐书廷为难，但是…… 又看了姜窈一眼，他握了握拳，还是点头了。 他的决定完全在张义的意料之内，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在虫子触到姜窈皮肤的那一刻，齐书廷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眼睛紧紧地盯着伤口。 那虫子直接放到了伤口旁边，刚放下还左右动了动。很快，似乎闻到了血腥味，虫子就扒着不动了。 时间一点点过，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虫子越来越大，从小指节大小变成了成人拇指那般大。 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皮肤撑大，随时会爆开的样子。 但最终，虫子并没有同想象中会爆开，而是一动不动地，然后直接从伤口上滚落下来。 张义见状，连忙把它夹了回去，然后又重新放了一条回来。 齐书廷在一旁没有说话，虫子掉落的空档，他看到了那伤口上黑紫的皮肤似乎是变浅了，想来就是这虫子的作用。 虽然有些骇人，但有用就行！ 第98章 抹药 就这样来回换了四条虫子之后，伤口周围总算没再这么骇人了。 由原来的紫黑色转成了淡淡的青色，看来毒已经引出得差不多了。 张义收拾好那罐虫子之后，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罐子，伸手递给了齐书廷。 齐书廷一脸莫名的接过罐子，习惯地往里看了看。 在以为又是什么古怪的东西的时候，拿出的竟然只是寻常的药膏。 黑乎乎的，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张义指了指姜窈，示意他动手。 齐书廷没说话，直接上手。 食指挖出了一大坨，然后仔细抹在伤口上。不一会的功夫，这药膏展示了与其他药膏不同的地方。 黑色的药膏开始慢慢变淡，然后整个变成透明的。仿佛一层膜一样，覆盖在了伤口上。 “再用纱布包上吧。” 张义递上事先准备的纱布道。 齐书廷顺手就接了过来，仔细展开，正准备上手的时候，这才犯难了。 耳尖微微发烫，没有犹豫地把伤口盖住，然后人就出门了。 没一会儿，就领着个大娘进来了。 大娘笑咪咪地走进来，然后同张义打了声招呼，便坐在了方才齐书廷的凳子上。 张义笑笑，很自觉地走了出去，留下了大娘同姜窈。 “公子果然是个君子！” 医馆门口，站着两个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位小娘子定是这位公子的心上人，从他行事来看，定是看重得很。 趁人之危险的人他见多了，这情理之中，这位公子竟还能顾虑这些细节，难免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齐书廷神色淡淡，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关心姜窈情况。 “张大夫，叫我俞致行便好。” “她这伤接下来要如何将养？” 张义朝医馆看了看： “那位姑娘伤口不深，每日换一回药便可以了，师傅已经把外敷和要熬的药配好了。” 说罢，打量了齐书廷一眼： “俞公子，有个事我很好奇。” “你刚刚怎么这么快拿到药的？” 张义看向齐书廷，等着他解惑。 “寻了个货郎让他去帮忙抓药的。” 刚说完，就见那位大娘就走了出来。 “公子，已经缠好了。” 说罢，又挥了挥手同张义道别：“张小大夫，我先走了。” 齐书廷已经走进了医馆内，大娘果然已经弄好，连衣裳都整理好了。 齐书廷很熟练地抱起姜窈，拿起桌子上的药，然后朝门口走了出去。 在门口，张义刚好走了进来。 “张大夫先告辞了，我明日再来。” 张义捻了捻下巴：这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的确，他自己去过了，再去自然是不行的，最快的办法就是重金让一个人去抓药。 ——————— 齐书廷抱着姜窈，直接住进了最近的一家客栈，等她明日醒了再做打算。 客房内，齐书廷小心地用湿毛巾帮姜窈擦洗，脸颊，脖颈，双手，有条不紊，认真又细致。 然后又沾了茶水给她润了润唇，这才停了下来。 房内的窗开着，微风吹了进来，驱散了房内浓重的药味，也微微驱散了他心里的不安。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少爷，是我。” 门外传来了观砚的声音。 齐书廷走到房门，开门，并没有让他进来，反而自己走了出去。 “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观砚要了摇头： “少爷，一切都好，只是少爷，你为何会在这处？” 他们本是计划好的，齐书廷同姜窈先走，到时候他们到湖州的官署汇合。 但是，当他们到到官衙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齐书廷他们人。 这让他们可是急坏了，要知道，齐书廷只可能比他们先到的湖州。 既然没来官署，最坏的情况便是他们路上发生了意外，而有姜姑娘在，唯一的意外也只能是又有人半路截杀了他们！ 他们兵分了几路，在城中寻找，当他们正准备让人返回找的时候，齐书廷送来了信，这才让他们放下心了。 只是信中并没有言明，这才有了观砚的疑惑。 “姜姑娘中毒了，寻郎中的时候耽搁了。” 齐书廷按了按额角，神色有积几分疲倦。 “少爷，可要寻几个人来伺候？” 应当是那伙刺客刀上淬了毒，姜姑娘这才着了道。 “你先回吧，注意一下覃将军的消息。” 因为姜窈如今还未清醒，齐书廷怕她自己会出问题，故而只要了一间厢房。 白日还好，到了晚间，齐书廷只能窝在凳子上小憩片刻，时不时查看姜窈的情况，以免出现其他意外。 天微微亮的时候，齐书廷又醒过来了，姜窈没醒。 齐书廷想着许是还太早，便按捺住了回去医馆的的想法。 等用完早膳了，人还是没有动静。 这让齐书廷坐不住。 “照顾好姜小姐。”齐书廷开门，朝着门口的护卫说了一声，自然便往医馆赶去。 ———— “俞公子这是？” 张义一抬头见看到匆匆而来的齐书廷，急忙招呼道。 “张大夫，她人还是未醒，同昨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温度倒是回复得差不多了。” 齐书廷皱着眉，一脸焦急道。 张义纳罕，这不该啊，虽说师傅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这味毒了，但怎么都不可能失手的。更何况，那位姑娘的情况比以往任何一个中毒的人都好上太多了。 “俞公子稍等，我去问问我师傅。” 张义实在是想不明白，还是去寻了钟大夫。 “劳烦了！” 钟大夫在听了齐书廷的描述后，也是想不明白缘由，要知道，这味毒他可是从未失手的。 实在无法，钟大夫只能跟着齐书廷一起回了客栈，亲自查看情况。 客栈中。 钟大夫手悬在在脉上，仔细地在切脉。 越切眉头却皱得越紧。 齐书廷看着钟大夫的神色，心里也愈发的紧张，难道是哪里出来问题？ 急切想知道问题，但又不能打扰大夫切脉。 “这位姑娘嘛......” 钟大夫终于收回了手，斟酌这怎么开口。 “怎么了？” 齐书廷见钟大夫又开始犹豫起来，摸了摸手心中的汗急切地问道。 “从脉象来看，这毒已经控制住了，只需要五日左右，便能清干净。” 钟大夫如实说道。 “怎的人还没醒，难道是还有其他的什么问题？” 齐书廷看了姜窈一眼，提出自己的问题。 “她人是在安稳的躺着，但我看她脉象，如今她心情波动较大，许是回忆起了什么，自己不愿意或是没法醒来。” “这味毒药的症状就是麻痹人的，可能是因着这毒，牵引出了她的往时吧。” “大夫，那改如何？” 钟大夫捻这山羊胡子，思考了片刻： “我也只是听闻啊，听闻则类的人需要有人不断地刺激她，让她能够感知外界，便能成了。” “多谢钟大夫。” 不管真假，齐书廷都是要试上一试的！ 第99章 心伤 送走钟大夫后，齐书廷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姜窈的床边。 日光从窗檐上照了进来，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浮动。 “窈窈，你要快些醒来，我们已经到湖州了。” 齐书廷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中回荡，但却没有应他的人。 “窈窈可是接了任务的，怎么能就这样躺着，我们接下来就要去黔南了。” 说到黔南，齐书廷蓦然想起在上京的时候。 那日也是同今日的好天气，他们在上京的百晓楼中。她同阿俞说到的西南的风俗，如今想来，她应该是去过的，许是自己亲眼见过。 “窈窈，你可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秘密！” 原以为已经很了解她了，但越想，越觉着她身上满是谜团。 陷入混沌中的姜窈却被黑暗吞噬着，寂静中不时听到呼嚎的声音，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潮湿泥泞的土腥味。 一会又变成黏腻温热的铁锈味，不断在她周围流转。 耳边仿佛听到呜呜的狼嚎，她又回到那个矮小的土坡下。 淅沥的雨，暗沉的天空，面前来回巡视龇着牙的狼群，如同逗弄猎物一般，并不急于杀死她。 狼牙上啖水滴到地面的滴答声，震破了她的心房。 耐心耗尽，或是猎物实在弱小，头狼不再浪费时间。 那狼朝天嚎了一声，幼小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面前的狼弓起身子，扑向了她。 而她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瘫坐在土坡下，连后退一步都做不到。 时空扭转，顷刻间，面前的狼变成了一个直直倒下的人。 雨幕中，那人双眼无神，黑洞洞的瞳孔望着她。 她握着刀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刀上温热的血混着顺着刀尖一滴滴滑落，很快混入了污水中。 那是第一个死在她刀上的人。 一转，昏暗的天空又变成幕天的白，白雪下，红白交织。 最后，他们都倒下了，融入了那场冰雪之中。 “窈窈，等我们从黔南回去，最快都要到冬日了。” “那时候，府中的梅花应该又开了吧。” 混乱中的姜窈，隐隐听到一个声音嗡嗡地。 一切血光褪去，一直缠绕在耳边的呼嚎也消失殆尽。 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从刚才出现后就一直缠绕着她。 姜窈有些不胜其烦的挥了挥手，想要逃离这恼人的声音。 坐在她床边的齐书廷，轻声地同她说着话，时不时看向床上，怕错过一丝动静。 突然，齐书廷看到一直没动静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急忙靠近了些，观察着姜窈的情况。 “窈窈，你是不是有听到我的声音！” “已经又过了一天了，你要快些醒来。” 床上的人没有再有动静，仿佛刚刚看到的是幻觉。 “窈窈，我心悦你。” 齐书廷定定地望着床上的人，喃喃道： “我心悦你，你不反对那便是同意了。” 说着，兀自笑了起来。 自己这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最后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无神的眼睛眯了眯，怔怔地望着账顶。 “窈窈！” 齐书廷回神，就看到人已经醒了过来。 床上的人似乎才发现旁边有人，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声音的方向。 空洞的眼中慢慢聚了光，姜窈适应了好一会，才知道这是真实的世界。 见人已经醒来，齐书廷连忙起身倒水，准备给她喝下。 余毒还没有清，手脚完全不受姜窈的控制，甚至都没法发出来。 齐书廷见状，很顺手的便把人扶着坐了起来，喂了水之后，轻轻地把她放平躺好。 细致又妥帖。 “窈窈不用担心，大夫看过了，你这是还有余毒，现下还动不了，最多五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齐书廷自然是知道她的顾虑，即刻给她讲明了现在的情况。 —————— 接下来的日子，姜窈只能受困在这张榻上。 吃饭喝水喂药，甚至是换药都是齐书廷在照顾。 饶是姜窈再心如止水，也很难不起波澜。 就如伤口换药！ 受伤这种事情对姜窈来说已经如同家常便饭的了，虽说大部分是自己处理，但也免不了有时候会麻烦大夫。 但这次，却隐隐有些不习惯。 这会，又到了换药的时间，在姜窈醒过来后，这已经是换的第一回药了。 本是想让客栈的杂扫婆子来的，但是那婆子完全不会处理。 她不能动，就只要简单包扎就行，姜窈同意过后，齐书廷决定自己上手。 齐书廷准备到了换药的时间的时候，就开始心中忐忑。 “窈窈，我要开始换药了。” 齐书廷坐在床边，把钟大夫配好的药末搅拌均匀，就准备开始了。 “嗯。” 姜窈冷着声音应道。 其实她是想让他直接动手就好，不用特地同她说一声的。 她已经醒来整一天了，钟大夫的药的确有效。在今早，就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但四肢还是无法动弹。 齐书廷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专注于换药上。 姜窈的声音如同一个开关似的，让他双耳立即染得通红。 小心的把衣襟掀开，然后用剪子小心地把伤口上包裹的布条剪掉，一层层布条散开，露出雪白的肌肤。 当伤口完全展露的时候，齐书廷的呼吸一窒。 雪白的肩上一小道指腹宽的伤口，让薄削的身体有种破碎的美感，稍稍避开肩头，有能看见一条细细的带子缠绕过脖子，消失在乌发后。 齐书廷习惯性的立刻侧过头去，只留下通红的耳尖对着姜窈。 他这样，本是稀疏平常的事，也让姜窈有些窘迫。 “快些。” 姜窈有些恼怒的出声提醒。 “嗯。” 齐书廷闷闷应道，试了试温度，然后熟练地把盆中的毛巾捞起，然后拧干。 眼神避开姜窈，小心的清理伤口上的药。 温热的毛巾在皮肤周围摩擦，却让姜窈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窈窈可是冷了？” 齐书廷发现她皮肤上冒起的疙瘩，愣愣地道。 姜窈盯着窗外的光晕，尽量忽视他手上的动作。 清理完毕，冰凉的药膏重新抹上了肩头，伤口不大，很快就处理完毕。 当一层层布条重新包裹起来的时候，两人才松了一口气，缓住的呼吸才正常了。 第100章 恢复 “少爷，覃将军来信，还有三日便到了。” 观砚收到信，便急忙到客栈寻齐书廷了。 “通知羽林卫，随时做好准备。” 齐书廷思量了一番，吩咐道。 “对了，帮我买些东西回来。” 说着，拿出了事前准备好的单子。 观砚原来以为只是寻常要准备的东西，但一看单子，全都是姑娘家用的东西。 这是给谁准备的自然是不用多说！ 观砚瞥了一眼厢房的方向，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几日，喂饭，喂药齐书廷做得很是顺手，也乐在其中。 除了换衣裳之外，其他事齐书廷都不假手他人。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鸡鸣，姜窈人便醒了过来。 姜窈习惯性地看向窗外，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因着这几日都是躺床上度过，时间便觉得格外的漫长。 齐书廷人趴在房中的桌子上，显然是还没有醒。 这几日他都是这般休息，姜窈表明了自己可以单独住着，但他还是不放心，依旧窝在凳子上，就这样将就着。 姜窈动了动脖子，这几日明显感觉到手脚有在恢复，看来这位钟大夫倒是有些本事。 今日是第四日了，姜窈尝试着动动手脚。 在昨日下晌的时候，已经有些知觉，但还是没法移动。 姜窈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能感觉到手指的拉伸。 当姜窈尝试了十几后，终于能稍稍移动自己的手脚。 虽说是只能轻微移动，但这也表示了她不会永远如同这几日这样困于床榻之上。 在第一束光照进窗台，姜窈双脚终于放到了地面上。 脚掌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姜窈终于有了真实感。 只是挪动了这一点，姜窈已经全身是汗，汗珠顺着额头流到鼻尖，将掉不掉的。 虽说能动了，但还是不灵活。姜窈在尝试着撑起身来的时候，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前扑了出去。 “吱啦~” 响动传来，一双手堪堪接住了下坠的姜窈。 顺着力道，姜窈整个人陷入了齐书廷的胸口中，一时间，耳边只能听到扑通的心跳声。 “可还好？” 声音从齐书廷的胸腔传到姜窈的耳中，耳尖微痒。 姜窈身体下意识的想要推拒他，离远些的时候，却因动作还是僵硬着，反而让她与齐书廷接触的更多。 仿佛能感受到齐书廷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姜窈只能微微侧过脸来。 齐书廷笑了笑，仿佛是知道她想法般，贴心的把她重新扶回床上坐好。 齐书廷刚听到动静的时候，只是习惯性的看向她，谁知正好看到姜窈往地上倒来。 立刻便吓得清醒过来，这才让她免于受伤。 不过，结果是好的，这才第四日，便能下地了。 这几日他眼见这她整日只能躺着，虽说看着与以前没甚两样，但齐书廷就是知道她的顾虑。 被禁锢了的飞鸟又可以重新翱翔了！ “不急，大夫说了，五日才能恢复，你这才第四日，已经很好了。”齐书廷挪着凳子，坐在床边，与她面对着。 姜窈垂着头，视线观察着衣襟上一抹鲜红。 “况且，你这几日没活动，可能血脉不通畅，要不晚点我带你再去找钟大夫看看。” 没再多等，两人用过早膳后，就直接去了医馆。 姜窈行动不便，上上下下的，还是靠齐书廷抱着。 对此，姜窈已经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如今都快习惯了。 客栈离医馆不远，齐书廷一路将人抱到医馆。 正在晾晒草药的钟大夫看到他们两个，倒是吃了一惊。 毕竟，按照他的经验，最快也得明日才能动弹。 不得不说，这女娃可不是一般人啊！ “老先生。” 姜窈轻声同钟大夫打招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齐书廷口中的钟大夫。 看样貌只是个瘦削的老人，哪里知道医术竟这般高超。 “嗯，不错！” 钟大夫满意地点点头，脉象上看，毒已经清得七七八八了。 “姑娘可是觉得手脚还是不听使唤？” 钟大夫翘着眉毛，直接问道。 “对的，老先生，可还其他办法？” 姜窈对于齐书廷的照顾虽说已经习惯了，但终归是有几分比方便。 “因着多日未动，加上余毒，回去多按按穴道，很快就能恢复了。” “对了，那药不用再放血进去了。” 钟大夫突然想起什么，又补上了一句。 齐书廷把左手背在了身后，点头应了。 钟大夫说完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就准备打发他们走了。 临走前，齐书廷还煞有其事的寻张义拿了张穴位图。 “再见了仙女姐姐！”张义也是第一次看见清醒着的姜窈。见她要走，热情的同她道别。 惹得一边的齐书廷都多看了两眼。 “齐公子，我们何时动身？” 姜窈如今身体已经逐渐恢复，自然是记挂这她自己的任务。 齐书廷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窈窈莫急，先养好身体再说。”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难道你们百晓楼都是这么急性子的么！” 抬头看他，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他下巴已经长出了些许青灰的胡渣。 这几日是劳烦他了。 姜窈敛目，到嘴的话收了回去，安静的任由他抱着回了客栈。 齐书廷对她这反应十分高兴，安稳的把人送回了房中。 放下人后，便翻出了从医馆带回的穴位图研究了起来。 穴位图扑在桌面上，然后对着图，在自己身上比划，煞有其事的样子。 别的不说，齐书廷这一阵推拿之后，自己也觉得松快了许多。 便十分自信的准备用在姜窈身上。 姜窈看着面前人的架势，稍稍有些抗拒： “齐公子，不必麻烦了。” 齐书廷看了看她： “窈窈莫不是怕疼！” 话中揶揄夹杂着笑意。 他这态度，顿时让姜窈没了顾忌，反正动手的不是她，也就没再反对。 虽说是做了准备，但真正上手的时候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对着穴位按压推拿。 “如何！” 齐书廷眼中闪着兴奋，一脸期待地看着姜窈。 姜窈不用动，都能感觉好了不少。 只是对着他期待的眼神，姜窈头转到床内，避开了他，未发一语。 小娘子的心思猜不得！ 齐书廷谨遵这个教训，也没在多说，仔细地把东西都收好，退了出去。 第101章 启程 在齐书廷的坚持下，一连给姜窈按了三天手脚，最后果真有效果了。 早晨，姜窈在起来的那一刻，便觉得与之前几日不同了。 随手活动了手脚之后，姜窈知道，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一打开，齐书廷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对于他这么早出现在门口，姜窈已经习以为常。开了门之后，退回了房中。 齐书廷在姜窈能稍微动一点的那天，就自动把房间让了出来，但每日早早都要到她这的。 “如何？” 一进门，齐书廷便问起了她的身体。 “嗯！”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得到肯定后，齐书廷这才放心下来。 眉眼间的欢喜掩都掩不住。 “多谢！” 这几日齐书廷的细心照顾她看在眼里： “齐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说话间，眼神不自觉落在了他露出的左手上。 “嗯。” 齐书廷淡淡地应了一声，伸手带着她坐着回凳子上。 刚恢复，还是得多注意休息。 姜窈已经恢复，那接下就是等着覃将军汇合，然后再前往黔南。 齐书廷同姜窈一同回了官署，开始着手去黔南的东西。 耽搁在湖州的这几日，大家其实都没有闲着，羽林卫都四散这去收集消息了。 齐书廷忙于照顾姜窈，如今才有空闲梳理得到的消息。 黔南那边的势力一直活跃，但明面上，还是朝廷在管。 只不过本就民风彪悍，朝廷插手的也不深，原本也只是管些大城镇。 其他的村寨却是顾忌不上的，这才让反贼有了可乘之机。 这反贼的领头人，原本是前朝镇守西南的和将军之后。 先今拿捏着个李氏后人为由头，引得一些人拥趸。 如今天下太平，本是不成气候的，但这人有些手段，趁朝廷对黔南进行改革的时候，煽动民心。 喊着推翻厉朝，恢复旧制！ 联动宗族大家，这才成了现在这般境况。 但李氏后人原就只剩下靖帝第六子，但那位六皇子，已经在六年前死在了上京的郊外。 就是不知，他们口中的后人，到底是谁的血脉！ —————— 覃将军终于在第七日到达了湖州。 两方汇合，只简单相互见了个礼，便着手研究黔南的局势。 “覃将军有何计划？” 齐书廷看了眼舆图之后问道。 覃将军年纪四十上下，身宽体壮，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武夫的长相。 “齐大人，陛下的意思不管是如何，最后都要拿下黔南。” “此次我手上的人马分了一半和我过来，现在已经驻扎在湖州城外。另外的一半也调到临近的洲镇，只要需要，三日左右即可到湖州。” 覃将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平叛，最后都是需要武力来解决的。 “齐大人可有其他见解。” 覃将军说完，等着齐书廷。 这位齐大人，他初到上京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圣上能在这关节让他来，还是个初入官场的，那定是圣上信任的人。 “打仗用兵方面自然是要将军做主，圣上让我来，只是为了调查这所谓的后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齐书廷思索了一会：“之前派入黔南的人已经回信，他们探查了几日，这位后人很少露面，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见过。” 如今这反贼的领头是前朝和将军之子——和恭。 和恭之前追随那位六皇子，六皇子失事的时候，逃窜到了黔南。 当时主要是排查上京及中原的重镇，便遗漏了黔南这边。谁成想，竟让他成了气候，还纠集了一帮宗族大家。 齐书廷和覃将军两人商讨了半日，一致决定第二日就出发往黔南。 黔南一些洲镇面上还在朝廷的管辖之内，但谁也不敢保证心还在不在厉朝。 所以覃将军带着他的一些人手，齐书廷他们一起，先行一步，大军跟在他们后头。 这样里应外合，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 从进入到黔南地界开始，气候就有许多不同。 如今已经进入九月，在上京的时候，已经可以着秋衣了，但这黔南，还是异常的闷热。 山峰林立，山上郁郁葱葱，雾气缭绕在群山之中。 因着他们走的是小路，一座座山包便格外难行些。 巨大的树干上爬满了腾草，苔藓更是长到了半树高，树冠上时不时传来呱呱的鸟叫声。 即使天上太阳正好，行走在下面，也只能看见缕缕光影。 “齐公子。” 姜窈手中拿着纱巾，把口鼻挡住。 “嗯？” 齐书廷侧头看她，见她这动静有些疑惑。 “最好是让大家蒙上口鼻。” 说话间，自己已经绑好。 “这黔南有种特别的蠕虫，会直接弹到鼻腔之中。以吸血为生，主要就是在这种丛林之中出没。” 听到这话，齐书廷难免有些吃惊，他自然是相信她的，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很快便做了决定，齐书廷传令下去，让依着姜窈的方法去做。 众人在听到原因之后，虽都照做了，但还是有些人不信邪，软绵绵的蠕虫，还能弹跳上来！ 但在他们翻过了一座山之后，大伙便都不敢放松了。 已经有一部分人脸上挂着细细的虫子了，细如发丝，不注意的话很难注意到。 众人这才第一次领教到黔南的厉害，俱都严阵以待，避免再招其他的意外。 毕竟黔南的毒虫，传闻中就很是厉害，被是咬上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已经很戒备了，但等他们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人生病或是被毒虫咬了。 要知道，他们这一行，大都是行武之人，体格本就比寻常人好一些，但还是倒下了好几个，可见这黔南的厉害。 临近的城镇是个叫太平镇的小镇，整个镇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样子。 所以他们这一行人到了镇上，很是显眼。 齐书廷和覃将军一致决定在此修整一番，于是便找了个路边的大娘问情况。 “大娘，你们这镇上可有医馆。？” 被拦下的大娘一脸警惕地瞄了他们一眼，最后还是摆摆手快步离开了。 他们这二十几人，眼看着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见大娘如此反应，便也没再寻人问，他们寻医馆的话也是想要带些对应能用得上的解毒药草。 太平镇人口不多，镇上倒是有一个医馆。 看着民风淳朴，离最近的县城也远，而且通常镇上的人都不爱外出。倒是也适宜他们，还能顺道去打探一下敌方的消息。 第102章 没时城 这几日除了准备药材，安顿伤病的羽林卫，主要的事情就是探查和恭那边的动静。 他们到湖州前已经被埋伏了，想来黔南这边早就得到消息，那和恭对朝廷定会有所防备。 他们几人已经先行出发，留下的大军是由覃将军的副将，也就是覃小将军坐镇。 算算日子，大军应当也已经准备启程，覃小将军动身了的话，和恭就会被大部队吸引住，他们在黔南的行动便可以大胆一些。 花了些功夫，基本上摸清了黔南的局势。 和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一样，这黔南的确是以和恭为首。他们手中的李氏后人，据得到的消息，只有一部分心腹将领得以近距离见到，其他人只刚起势的时候，远远地出现过在人前。 黔南有名有姓的宗族俱已倒戈，同和恭一起，已经控制了黔南以南的地方。而他们在的这个太平镇，因是靠着北边，这才没有被他们的控制。 和恭已经率领大军前往平城，平城早已在他们的控制之中。是离着湖州最近的城镇。 并且没有带上传说中的李氏后人！ 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在齐书廷的脑中盘旋，只取舍了一下利弊，齐书廷觉得还是值得他们冒这个风险的。 “覃将军，我有个计策。” 齐书廷来寻覃将军，将心里的计划和盘托出，这计划还得覃将军协助才能成。 “哦？齐大人有何计策？” 这几日的相处，覃将军已经稍稍了解齐书廷的为人。 遇事沉稳，思路清晰并且处事果决。 “覃将军，如今和恭已经率领主力前往平城，他们后方没时城的守卫定会松懈许多，我们可以趁机把那李氏后人掳出来。” “这名头没有了，附和的人到时候自是会有所动摇。到那时，我们再向黔南进攻。” 齐书廷把心中的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覃将军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事可行。 这就叫擒贼先擒王！ 虽说那人不知是不是真的李氏后人，但既然和恭说他是，那他就得是。 计划已经想好，剩下的只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 齐书廷和覃将军两人又商讨了一个下午，到了晚饭时候，两人才散了。 这次计划目的明确，需要混进没时城，然后把人给劫持出来。 到时候前方的和恭大军定然军心动摇，这就是击垮他们的好时候。 计划已定，第二日便开始出发。 从太平镇到没时城，快马赶路的话一天半的时间就能到。 他们直接驱马赶往没时，因着不想引起关注，还是抄的小路。 终于在第二日傍晚，他们迎着西霞，出现在了没时城城下。 这没时城从外面看到也正常，有守卫，但也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仔细盘查。 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做了一定的改装，并且分批入城。 在先头的几个人安全进城后，在确认安全后，其余人才依次入城。 齐书廷是在中间一队，和他一道的是姜窈，观砚，连同两个羽林卫。 先头的人扮的是庄稼人，羽林卫本就风吹日晒的操练，扮做见状的庄稼汉倒也合理。 轮到齐书廷他们几个，再这样扮就不合理了。 在大家心知肚明之下，齐书廷同姜窈扮做了夫妻，观砚作为管事，还领着两个护院，然后慢悠悠地往城里去。 进到城门的时候，果然，守卫拦住了她们。 “你们是何人？” 靠近他们的守卫发话了。 观砚急忙上前，满脸堆着笑同守卫周旋： “官爷，这是我们家老爷和夫人，住在附近的平琴镇上，我们是来没时城采买的。” 守卫上下打量他们，瞧他们这气度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吧...... “你们这是走路到的这？” 守卫也不好糊弄，直接找出了问题所在。 “哎哟，官爷您有所不知，我们路上马车出问题了，没法走了，幸好还能寻到一户人家肯把衣服让给我们换上。” 在他们决定这样进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说辞了。 他们的马已经弃掉，衣裳也很是简朴，这样子扮做商人，的确有些说不过去，这才想了这么个借口。 “官爷，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这的路，都山路十八湾的，也是运气好，才没伤到。” 说话间，观砚很是上道的摸出了一锭银子，趁人不注意就塞到了守卫手上。 “夫人，是不是累了？” 齐书廷声音低沉，满含关切地问道。 姜窈低垂着眼，倒是配合地朝齐书廷这边挪了挪。 守卫颠着手中的银子，看了看他们，大手一挥，便让他们走了。 没时城，一座典型的黔南城市，城内都是可见的山包。 入城之后，分别寻了几个客栈分散住着。 等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客栈厢房内，因着对外说是夫妻，齐书廷同姜窈便只定了一个房。 原本只是计策需要，都未想太多。 但这会，夜深人静，本该休息的人还泡着一壶茶，在对月独饮。 看似平静无波的人，就着喝茶的动作，已经偷瞧了姜窈很多次。 姜窈这边，正摆弄着手中的鞭子，鞭子上的金属光芒，在昏暗的房中格外显眼。 “窈窈，先休息吧。” 齐书廷话是这么说，但自己也没有动，自然说的是让姜窈先去休息。 说话间又喝了一杯。 姜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眼他手中的茶。 心中暗道，今晚的饭菜也不咸吧！ 摇了摇：“齐公子累了就先睡吧。” 说完，又继续手上的事情。 房内只听到齐书廷浅浅的叹了一声，并没有谁有动作。 一壶茶见底，但心里的变扭并没有缓解太多。 这个房中只有他们两人！ 虽说她中毒的时候已经同宿了几晚，但那时候是为着照顾中毒的她。 心里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但这会，一个鲜活的人就在齐书廷面前，还是心心念念的姑娘。 就算再如何控制，还是压抑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心。 在不知看了多少次后，那边的姜窈总算是耐不住开口了： “齐公子，你可是有事要说？” 齐书廷意味不明地回望了她一眼。 她如同无欲的神女，旁观他的爱恶。 齐书廷敛下了自己的欲望，又有些懊恼地转向窗外，不再搭理她。 心中不甘又无奈！ “难道今晚还有什么行动？” 姜窈见他直直看着外面，直接误会了。 其实也不怪姜窈，一同进城的人都各去办事了。 他们是要搞突袭，自然是要快些行动，以免情况有变。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是空闲的，原来是要等到这时候才行动！ 明知道她误会了，但齐书廷并没有解释。 夜色撩人，平日行事老成的公子，突然起了少年心性。 第103章 夜探 “可有遇到危险？” 齐书廷看到人回来了，急忙问道。 看他这样着急，姜窈也不好不搭理他。 “其他的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楼里就住着个男子，看着年纪不是很大的样子。” 齐书廷听了若有所思，竟然是住着人的！ 刚才他在这处等人的时候，粗略观察了一下这座宅邸的情况，这会已经夜深，没有什么丫鬟婆子是正常的，但这处拢共就只见到护卫来巡了一次。 这楼建得这样奇怪，仿佛防着什么似的，但又没有增派守卫，这倒有些矛盾。 “我们回去再议。” 天色已晚，齐书廷很快做出决定，这毕竟是在敌人的地盘，还是小心为上。 虽然守卫情况她已经探了一遍，但姜窈对他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 两人很快就从和府出来，街上没有一个人影，连个灯影都没有，整座没时城都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原本来和府是临时起意的，谁知，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齐书廷迎着风，看了一眼拽着自己的姜窈，夜色中，她的眉目却越发清晰。 这会儿适应了之后，这感觉倒还能接受。 有种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的错觉。 “窈窈，练武的时候很辛苦吧。” 她的发丝拂过他的鼻尖，顺着脸颊飘过，挠得他心头微痒。 无人应他，只有呼呼的风声。 但齐书廷没在意，又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事： “窈窈怕是不知道吧，我幼时也曾经练过一段时间。” “但后来，我母亲见我太苦，便不让我继续了。” “窈窈怕是更辛苦吧!” 夜色的掩饰下，齐书廷放任自己的情感，放肆地描刻她脸。 姜窈看着前方，看似是在专注的脚下的功夫。 辛苦？ 她们这种人怎么配说辛苦呢！ 弱者只能死！ 耳边仿佛又能听到一个声音，冷漠又狠厉。 那人告诉她们，只有人才会哭，会喊疼，而他们不配！ 他说，因为他们不是人。 齐书廷似乎感知到了姜窈的心情。 “都会好的。” 真诚又带着许诺。 他虽然不会武，但知道，能练到她这样的程度，定然是从小就要开始练习，怕是流了多少泪才变成了如今的她。 各怀心思的两人，沉默地穿梭在暗夜之中。 —————— 没时城本也不是很大，客栈又离得不远。没花多少工夫，两人便回到了客栈门口。 刚好遇到刚回来的观砚。 在观砚一脸震惊的表情中，泰然的回了房内。 不是，少爷他们何时进展这么快了？ 观砚目送着两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难道少爷和姜小姐私底下发生了什么？ 客房内。 “和府的楼内，就只住了一个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身宽体胖。住在三楼的一个房间内。” 进门后，姜窈便开始同齐书廷说楼里面的情形。 “我走了一圈，一楼二楼已经积了薄薄的灰尘，只有楼梯和三楼有活动的痕迹。” “三楼两个房间，只有一个住了人。” 齐书廷沉思了一会：“可有什么特别的？” 姜窈仔细回忆了一番：“其他的倒是没有，就是没有见到有小孩，但是那个空房间里却有很多小孩子的玩意。” 和恭这人，他们只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但是他府上如何，他们还在调查中。但潜意识里，齐书廷总觉得这楼里的人不简单。 “就到这吧，天晚了先休息。” 折腾这一趟，方才都听到外头已经打三更鼓了。 还在琢磨着和府的齐书廷，姜窈这话一出口，心思顿时就被吸引过去了。 “嗯。” 齐书廷没看她，顺手喝了一口之前的冷茶。 “齐公子，这会儿喝茶就不怕睡不着？” 清冷的声音混杂着窸窸窣窣更衣的声，让齐书廷动作有些僵硬。 “温书的时候习惯了。” 静默了一会儿，齐书廷才开口。 其实不然，他已经开始后悔。 早知不该喝这壶茶的，这都已经去了一趟和府了，到这个时辰，竟然还是没有半分睡意！ 知道身后就有一个她，但又只能克制，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齐书廷如同架在了火上，火气灌满了周身，而身后就是他的甘泉。 客房静了下来。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了一丝睡意。 趁着活动脖子的时候，齐书廷回头瞧了一眼。 床上空荡荡，瘦削的少女窝在了一张靠椅上，睡得安稳。 他无奈地叹了一气，起身，走向了睡梦中的人。 当他身影刚拢到她的时候，椅子上睡得安稳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一脸戒备。 “是我！” 齐书廷哑着声，似是安抚。 在看清来人后，姜窈放下了戒备，满脸睡意地继续闭上了眼睛。 靠近，双手拢住了她，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嘴上安抚道： “明日还得靠你，窈窈到床上好好休息。” 不知是已经是习惯齐书廷的怀抱还是太困了，姜窈只是挣了挣，便随他去了。 空了一晚的床上，终于躺上了人。 “姜姑娘早，可知我家少爷在哪？” 观砚刚下楼，就瞧见了在用早点的姜窈，但是没见到自己少爷，这才出言问道。 “你们少爷昨晚累了，还在睡。” 姜窈吞下最后一口白粥，才道。 “？” 观砚纳闷了，自己家少爷那是除了生病可是从来都是卯时便起的，难道是病了。 见姜窈准备走了，急急道：“姜姑娘，我家少爷可是病了？” 已经转身的姜窈倒是停了下来，应当是没有生病吧，刚她起来看到靠在椅子上的齐书廷，睡得还是很安稳的。 “应当是没有。” “许是昨夜太晚睡了。” 观砚还想多问两句，但她人已经走了。 转头想想，昨晚见到少爷的时候，气色好的得人，的确不像是会立刻生病的样子。 罢了，许是和姜姑娘一个房间，少爷睡得不安稳闹的。 便也丢了，先忙着手头的事情。 房中的齐书廷，虽说是困得很，但也没有睡得很久。 等他下来的时候，观砚也才吃过早食。 “少爷，您终于起来了，我还以为您病了。” 齐书廷摆了摆手，看了周围一圈：“姜姑娘呢？” 观砚正张罗着吃食： “姜姑娘用了早食便出去了。” 第104章 重访和府 到没时城的第一天，经过昨夜和今日的探查，已经大致了解这的基本情况。 没时城的官衙还在，朝廷任命的杨县令如今也还在位置上。 但按照朝廷对和恭的调查，他是早就已经生了造反之心，并且定是有所行动了。 这位杨县令之前，从来没有向朝廷递过他的消息。并且在和恭已经造反的情况下，还能稳坐高位，可想而知，必定已经同和恭沆瀣一气。 根据羽林卫得到的消息，这位杨县令如今在没时城依旧握有权柄。如今和恭不在没时城，那要注意的就是杨县令了。 “覃将军。” “齐大人，姜姑娘！” 覃将军开门，迎两位进去。 入座看茶，齐书廷与覃将军对坐着，姜窈却是一副没有兴致的样子，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覃将军瞥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经过这这几日的观察，这位姜姑娘与齐公子关系匪浅。虽然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但明显，颇得齐公子信任。 刚开始他还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但后来，他听羽林卫说了，去湖州的路上，齐大人他们一行遭遇到了埋伏，幸好有这位姜姑娘出手，要不然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他这才知道她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并且看样子齐大人对她也是满心信任，毫不避讳的样子。 没时城的地图展开在眼前，地图细节描绘仔细。 “齐大人，和恭留了五百兵力在没时城内。” 覃将军把刚得到的消息分享给齐书廷。 “这五百兵力主要是在城内巡逻，还有就是和府内必定也是留有人手的，只是不知会留多少人。” 覃将军根据消息，在地图上标注了巡逻路线，及兵力驻扎点。 兵力驻扎在城中的四个角上，按照时间上看，是前后两个门的两队人巡视，这只是寻常的巡视方式。 那他们掳人后出城应当不难，重点就在如何把人掳到这个事上了。 李氏后人确有其人，并且这次和恭率军出征的时候，那人还在城头上露面了。 传闻中的李氏后人，和恭称其为泫太子，传言，是之前那位六皇子的血脉。 真不真的这没法考据，但是和恭就是拿他当借口了。 和恭为了用这位泫太子做借口，大摇大摆的把人迎入了和府。 故而，现在那位是住在和恭的府上。 “昨夜，我们简单刺探了一下和府，和府没有布防，并没有特别之处。” 齐书廷回忆道。 “要说特别，那就是建在花园的那一幢楼。” “哦！特别在哪？” 覃将军显然来了兴趣。 “修的那楼，就独独一幢楼在后院中。周围一点房子树木都没有，与府中其他的房子十分不同。” “而且，还是新修的，最多不超过两年。” 覃将军手指磨了磨下巴，这样说来，这楼的确有些古怪。 “对了，泫太子是什么长相？” 齐书廷突然问道。 “这倒是没说。” 说着走了出去，对着门外的侍卫说几句。 不一会，一个侍卫进来了： “禀将军，问了好些人，都说着泫太子二十上下，长的是肥头大耳，但是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话。” 听到侍卫的描述后，齐书廷直接看向角落的姜窈，当看到她略带震惊的眼神后，仿佛明白了什么。 “窈窈，昨夜见到的是......” 姜窈点点头：“昨夜那楼中那位的外形也是这般。” 难道那位就是泫太子！ 但又有些不合理，泫太子再如何，也是和恭造反的旗帜，总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甚至连守卫都没有特意安排。 难道这其中另有缘由！ 很快，如今和府的内的zhu的人他们就都弄清楚了。 现在的和府里，应该住着那位泫太子，还有和恭的家眷。 虽说是家眷，但也只是住了一个妾室。 他妻子儿女并未住在这处，甚至人在哪都没有人知道。 外人都道和恭宠妾灭妻，掉进了美人窟里了，把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丢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迎了爱妾如和府，日日娇宠着。 “齐大人，这怕不是简单的宠妾灭妻吧！” 齐书廷点点头，以和恭的行事作风，并不像是被美色勾住的样子。 因为时间紧迫，他们没那么多时间慢慢探查和府，便钻了个厨房的空子。 一府的厨房，是最能知晓府中人口的。 按照和府采买的东西以及频率，这府中的确只有和恭和那位泫太子两位主子住着。 然后就是些丫鬟婆子，还有守卫了。 如今和府中，侍卫大致是有三十人上下，这看出了和恭的不上心。 等他们议完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夜深人静，本该就寝的齐书廷，这会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窈窈可好了？” 换了一身黑衣的齐书廷，正站在窗边等着姜窈。 话音刚落，姜窈便一身黑色劲装出来了。 “齐大人准备好了？” 姜窈边走一边缠这袖子。 他们今晚是准备再去和府一趟。 这两三回的，姜窈关于带人已经轻车熟路。 齐书廷也已经习惯这种腾起来的感觉，已经能镇静地同姜窈聊天。 “窈窈，等会把我放在花园的墙上即可。” 姜窈纵然武功了得，但带上他的话总是不如她一个人安全。他就在花园的墙上等她，有人来了便避一避。实在被发现了，都还可以直接跃下墙头，给她制造些机会。 和府很快就到了，如同昨晚一样安静无声。 姜窈熟练地把人放在墙头后，人就走了。 她沿着墙，在和府中绕了一圈，在确定守卫同昨晚一样的时候，才朝花园中的那幢房子跃去。 二楼还是昨天的旧样子，姜窈就没再多看，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的空房间内，东西已经不是昨日的位置，甚至有些小玩意都没有规整，就这样散落在地上。 原本只是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昨日反锁上的房间，今日竟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姜窈如同一只猫一样，轻盈的走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床帘后，趴睡着个人。 姜窈掀开了帘子确认后，一身肉占了半个床，果然还是昨日那人。 姜窈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静谧的身后却传来响动。 “你是谁？” 第105章 掳人 身后人出乎意料的醒来，让姜窈有些猝不及防。 脑中飞快地想着应对之法。 房内又安静了下来，等了片刻，姜窈慢慢转身看向身后。 床上的人囫囵着眼，看着就要再睡过去了。 姜窈站定不动，注视着床上的动静。 只要他出声，姜窈就决定直接打晕他。 最终，还是用不着姜窈出手，那人又继续睡过去了。 有惊无险，自己睡过去就是最好的结果，要不然怎的都会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齐书廷，趴在了墙上门檐的瓦片上。 从他这个角度，倒也能看到园中的那幢楼。 直到他看到姜窈安全出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人还是同昨晚那样，只有他自己在这楼中。” 姜窈大致说了一下楼中的情况。 “那人还看到你了？” 齐书廷在听到姜窈说的话后，有些担心地问道。 姜窈点点头，并把那人的，反应描述了一下。 就算是再困，突然睁眼看到人，也不至于心大到直接倒头又睡过去。 他总觉得有什么被他们遗漏了。 他们一边往回赶他一边琢磨。 “齐公子，像这样的事情，好似不带公子您也是可以的。” 人落定在房间后，姜窈突然发现了这个事情。 不带他的话，来回还能更快些，平白耽误了时间。 齐书廷轻咳了一声，掩饰掉小心思被戳破的尴尬： “窈窈，我可以给你放风，有人来了还能给你吸引注意力。” 这张嘴就来的本事，姜窈忍不住望天，没忍住浅浅白了他一眼。 “而且带上我，路上还能有个伴。” 齐书廷见她没有反驳自己，又多加了一句。 这回，齐书廷如愿，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引得齐书廷闷笑个不停。 夜深人静，齐书廷靠在椅子上休息，脑子却在梳理着这几日得到的消息。 已经着人去找见过太子的人了，还带上了画师，明日应当就能拿到画像。 到时候就能知道楼中那人到底是不是泫太子了！ 计划很顺利，一早，观砚便拿着画像回来了。 “如何？” 齐书廷把画着泫太子的画像的画给姜窈递了过去。 只一眼，姜窈便确定地点了点头。 这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那接下来就要着手准备如何不惊动旁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弄出来。 “窈窈，你是说三楼的一个房内摆着许多小孩子的玩意？” 齐书廷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和姜窈再确定一次。 姜窈回忆道：“确实是不少，并且应当是有人在摆弄的，昨夜看到的时候，摆放的位置就与上回的不同。” “并且，东西上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许多东西都已经被折腾的有些破损了。” 得到姜窈肯定的答复后，齐书廷心中的猜想就更进一层。 齐书廷同观砚嘱咐了一些事后，便出门去覃将军那里了。 他们如今已经能知道的就是，和府人手不多，并且没有做什么很大的防备，就只是寻常的巡逻而已。 府中能拿主意的就只有和恭的那个妾室和管家，那位泫太子就住在后院园中单独的楼里，似乎不太受府中人的待见。 并且他有个隐秘的猜想，只能观砚回来确定了。 “覃将军，我想我们明日晚上就能动手！” “哦？” 覃将军有些好奇，他们知道的消息是一样的，他还没有头绪，这位齐大人竟然确定时候明晚就行动！ 莫不是他得到了什么新消息。 齐书廷笑笑，仔细地同覃将军说他的计划。 “可行！” 覃将军听到后，不禁拍案叫绝！ 果然是探花郎，脑子转得快。 两人商定好后，接下来就坐等明日的到来。 没时城虽说是个大的城池，但因是黔南的城镇，自然是有着黔南独特的风俗。 夜色来袭，正是行事的好时候。 在收到覃将军的消息后，齐书廷这边也准备动手。 “齐公子，人给你弄出来了。” 墙头上，伴随着清冷的声音。 嘭的一声，一个东西坠在了地面上，一道倩影紧随其后，翩然落地。 齐书廷看了眼地上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十分荣幸，竟然能每次安稳的和她一起落地。 “辛苦窈窈了。” 说罢，挥了挥手，两个侍卫便上前，把地上的人架了起来。 转角处一辆马车嘚嘚地驶向这边，装上人之后，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别忘了给他喂药。” 姜窈突然出言提醒。 “嗯？” 齐书廷不明所以。 “我是直接打晕了他，没给他喂药。” 姜窈面无表情，认真地说出了缘由。 “嗯......” “追上去，同覃将军说一声。” 无法，齐书廷只能招来一个侍卫，让他跟上。 从翻墙进去，到这会处理完毕，也不过是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百晓楼的人果然厉害！ 他们人手不多，都是分散行动，并且尽量都紧着覃将军那边。 故而，现在只剩他们两人。 “走吧。” 齐书廷同拉着姜窈，准备往客栈走。 “齐公子，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虽说这事她都有在参与，但她的任务是保护齐书廷，其他事情自然不会太上心。 “自然是要狸猫换太子了。” 齐书廷一脸高深地道。 “走吧，先回客栈。” 已经被他牵着走了两步，姜窈这才反应过来： “就这样走回去？” 他们这样大摇大摆的总归是不好吧，毕竟刚才去偷人了。而且，覃将军他们都还没有出城吧。 “有何不可！” 齐书廷笑着回望她。 “遇到巡逻的，窈窈可有信心能避过去？” “......” 齐书廷闷笑了声： “不难为你了，走吧。” 说完，很自觉地挨近来，等着姜窈带他。 “窈窈，同你商量个事。” “何事？” “窈窈能否放过我的衣领。” 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勒得很！” 姜窈略带无语的看了他的衣领一眼，虽没说什么，但最后是没再对他的衣领下手。 齐书廷比姜窈高了一个头，不能拽衣领的话，那边只能搂住他的腰才行。 齐书廷心情很好，迎着夜风，垂眸看着她的眉眼。 放在身后的手也虚虚的搂着她，跟随着她的动作上忽近忽远。 不得不说，这没时城的夜色倒是不错！ 第106章 缘由 他们回客栈后不久，就有人来报，覃将军已经安全出城了。 姜窈有些奇怪，没时城也是有宵禁的，他们这么快出城，是用了什么办法？ “窈窈有话要问？” 齐书廷看她这满脸疑惑的表情，这才问道。 “怎么出城的？” 齐书廷笑笑，也不跟她打哑谜，直接给她说一遍。 这还是姜窈之前的话让他寻到了方法。 黔南本就是多风俗的地方，各种奇特风俗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定下要掳人的计划后，怎么带人出城也是一个问题。所以齐书廷特意让留意当地有什么奇怪的风俗，特别是要在晚上进行的。 偏巧，就是有这么一个，黔南有这么一个地方的人，客死他乡的人要立即运回家中。传说这样能保证灵魂不灭，才能重新投身为人。 所以，今晚的泫太子，就只往他脸上盖张纱，就这么直接出城了。 不过他们还是特意避开了城中的守卫，毕竟遇到总归是免不了盘查的，多待一刻便多一份风险。 齐书廷和一部分羽林卫滞留在城中，以防事情有变。等覃将军与大军汇合之后，他们再动身。 “那泫太子被掳走了，明日就会被和府的人发现吧。” 姜窈提出了疑问。 齐书廷很自然的在铺着床上的被子：“自然是有人替了他。” “嗯？” 抚了抚被子上的褶皱，显然齐书廷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在羽林卫里寻了个健壮的，不看脸的话，粗略看着，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记不记得那楼里面的情形。” “和府没有小孩，但玩具又都是有用的痕迹，那就只能是楼里的人玩的。” 说到这，姜窈就明白了，齐书廷是觉着楼里的那位是个心智不全的。 “听你描述的情形，许多地方无人打扫，说明住的人并不被重视。而只是薄灰，那之前就是正常打扫的，只是近段时日才疏忽了。” “如今和府只有那位妾室当家，听说并不擅打理内宅。下面的人自然就怠懒了，而泫太子那，自然就只是应付了事了。” 下人们为何敢对泫太子下手，要么就是他不受重视，但这不成立，不受重视的话，那灰应当都积得很厚了。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泫太子是个不会告状的，不聋又不哑，那就只能是心智不全了。 加上姜窈的看到的孩童玩具，还有派人到和府中探到的消息，齐书廷有十足的把握。 那要假扮一个不被重视的傻子，并且也就要撑过几日而已，那就简单得多了。 他这一计，让姜窈不得不对他重新审视。以往只看到在齐府读书的他，竟不知，他有如此手段。 想着，姜窈又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竟然顺利地从他手中顺走东西！ 他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吧！ 姜窈突然失了兴致，脱了鞋袜外衫就直接躺床上休息了。 “晚上记得盖被子。” 黔南这地，虽然白日天还是热得很，但入了夜，又格外的凉。 齐书廷以为她累了，便熄了蜡烛，自己又窝会了这几日躺着的靠椅。 这几日都是这样过的，姜窈表示过可以自己住一间，但齐书廷否决了这个提议，说这是这样太招人了。 姜窈又表示可以轮流睡床，这他倒是没说什么。但也就是没说什么，做还是那样做，日日窝在躺椅上。 姜窈不好说什么，便也就这样了。 房中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姜窈侧头看过去，快到十五了，月光格外地亮。 靠在躺椅上的人，双眼已经闭上，睫毛迎着月光，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他已经在躺椅上睡了很多晚了，但不知为何，今晚格外地有些刺眼。 姜窈有些烦闷的翻了个身，面向着墙。 却是不知躺椅上的人重新睁开了眼睛。 齐书廷看着床上的起伏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接下来他们只要在这没时城等着就成。 只要覃将军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就可以离开。 这事已经告一段落，每日只需要注意和府的动向就行。 不过齐书廷倒也没真的停下来，这几去，他都是早出晚归的，主要是调查和恭在黔南的关系往。 这次，圣上要的不只是在恭一个人，而是要把他的势力瓦解，不让他们有任何威胁江山的可能。 因为他们留下的羽林卫人数不多，齐书廷要出门，自然，姜窈要跟着。 “窈窈，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午间，终于能找到个空档，齐书廷便带着姜窈寻了一个小店，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这蘑菇真不错，难得在这个季节还有这东西。” 齐书廷又夹了一片，见姜窈没动，便极力推荐道。 姜窈看了眼盘中黑色的菌子，还是摇摇头拒绝，绕过那盘，只吃其他的菜。 这东西在黔南很常见，味道的确是很鲜美。 但是……，罢了，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真不吃！” 齐书廷很快吃饱了，见她一筷都没有下。 “吃不惯。” 为了再被齐书廷叨，姜窈随口就寻了个理由。 齐书廷抬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算是接受了她这个借口。 饭后，还没有喘口气的时间，两人又继续方才没有完成的事。 因为有了姜窈在，两人明显效率快了很多。 并且有个姑娘在，虽然她总是冷着个脸，但样貌不差，两人一唱一和，但是合理的问出了想要知道。 这和恭不简单，能言善道，在那六皇子失事之后，就这五年时间，竟然能纠集了八万人马。 如今，还野心勃勃地想要推翻历朝。 八万人马，别说能招到这么多人马已经是十分有手段的了，更重要的是提供这些人马的粮草，军饷。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了，黔南大族虽说大都已经归顺于和恭，但是钱财这些总不能源源不断地供给和恭。 那和恭究竟是哪里来的粮草！ 齐书廷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许久，今日他们就是想要再探探，看能否能找到线索。 和恭这人，出现在黔南众人视野中的时候，给人的印象就已经是花钱如流水。甚至，黔南有些不富裕的大族，还曾受到过他的馈赠，这也是他能在黔南站稳脚跟重要的一步。 要知道，这些大族的宗长可不是吃素的，光画饼没有实质的利益，他们也不可能一心向着和恭。 那和恭的粮草究竟是从哪得来的！ 第107章 菌子 “窈窈，你看那是什么花？” 走了一天，最后他们还是决定来和府这里蹲守。 这会两人正趴在和府管家的房顶上，想要看看这边有什么线索。 “嗯？” 姜窈莫名朝齐书廷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只有郁郁葱葱的一棵树。 以为他是看错了，也没再管他，继续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屋内，管家正在对账，显然没有发现屋顶爬了两个人。 夜静悄悄，姜窈正准备扒拉一下瓦片，瞧瞧里面的情形。 “哇！好大的花！”身旁的齐书突然又来了一句。 姜窈莫名，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齐书廷神色兴奋，眼中闪着光。 姜窈扶额，她懂了。 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 “啊......” 只见姜窈一手捂住了齐书廷的嘴，透过缝隙，还是露出来了呜呜的声音。 显然，被捂住的人不甘心，齐书廷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从她掌中挣脱。 眼见就要脱手，姜窈利落的一个手刀，齐书廷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姜窈托着他的背，让他不至于从屋顶上掉下去。 和府内依旧是一片安静，姜窈看了看四周，扛着齐书廷直接翻了出去。 没时城东门附近的一个小巷中，一个少女敲响了一座小院的院门。 吱呀一声，不一会门就从内打开了。 “姜姑娘，少爷这是？” 开门的观砚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少爷双眼紧闭地伏在姜姑娘肩上，难道这是出了什么意外。 “去寻个郎中来。” 姜窈说完，便直接把人扛进了房中。 观砚呆呆地看着姜窈将自家少爷如同扛麻袋一般，轻松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少爷这是怎么了？” 观砚跟上，看着自己少爷这模样，还是有些不放心。 “同大夫说吃菌子闹的。” 姜窈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一声，然后自己就去净手了。 观砚听了也是一愣，边走边寻思着，吃蘑菇弄的，那应该是不严重吧！ 这小院子是他们临时赁的院子，住在客栈，进进出出的，总归是不方便。 这座宅子原先是住着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孩的，不大，刚好三个房，齐书廷连同姜窈，一人一间。 观砚住着齐书廷旁边的耳房，剩下的七八个羽林卫凑合着住在后罩房，这样挤挤，但也还住得下去。 姜窈把人丢在床上后，便拎着这个盆到庭中的井边打水。 扑通！木桶坠落井底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院子中格外明显，汲满水，再摇晃着往上升。 姜窈拧干帕子，擦了擦脸和脖子，清凉的井水让闷热了一天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姜窈没在意，继续拧着手中的帕子。 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猛地楼住了她。 “娘子，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齐书廷深沉低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说话间，头垂了下来，下巴抵在了姜窈的发顶。 姜窈被他这一顿操作给弄蒙了，这人不是好好躺在房中么，怎的这一会功夫，就醒过来了？ 还从花变成娘子了？ 就是不知道她如今是被他看成谁了。 姜窈无奈，正寻思着要不要再把人打晕。 身后的人又咕哝着又准备说话： “窈窈，我在房中找不到你，还以为我们成亲是我的幻想。” 啪嗒~ 帕子脱手，落入了水中。 “真好，我们如今成婚了！” “你可知，在虞城的时候，在听到错过你的时候，我的心已经随着你的花轿而去！” “我在想，是不是我误会了你和三皇子，还对你口出恶言，伤了你。所以你才头也不回的嫁给了他人。” 齐书廷俯下来，鼻尖挨着姜窈的耳后，紧箍住的手青筋冒起，可见他心中的痛意。 淡淡的鼻音钻入耳中，哽着声音道： “幸好，阿俞说你不是蒋表妹，真好！” 姜窈并不知道还有这茬，她原以为，他只是发现自己骗了他。 齐书廷的剖白，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虞城，应当就是那位蒋家小姐住的地方吧，他竟然还追到虞城去了。 姜窈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闷，理智告诉她，要直接劈晕他。 但......他如今这可怜又病兮兮的样子，实在是下不了手。 “窈窈，头上的发冠太重了，我们回房，我给你取下。” 齐书廷盯着她的头上看，然后一脸笑意地牵着姜窈往房内走去。 认真的样子让姜窈也跟着抬手，想要摸摸自己的头上那莫须有的发冠。 自己怕是被这病号传染了吧，姜窈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 知道他这这会正在幻觉中，就随着他一同回了房中。 齐书廷显然这会心情很好，一脸笑眯眯的。 一路牵着姜窈进门，然后领着她到床边。 见她一副不动的样子，笑着捏了捏姜窈的脸蛋，然后把人往下按了按，想让她坐下。 他现在与平常很是不同的模样，让姜窈也跟着配合，想要看他到底能做出什么荒唐的事。 齐书廷显然对她的配合很满意： “窈窈发冠太重了，我帮你摘下来。” 说着，人便跪在了床边，从上而下的看着她。 齐书廷看着眼前头戴金冠，一身通红喜服的姜窈，心中满意极了。 发冠金灿灿，但都不及她耀眼。 手情不禁地抚了抚她鬓边金簪上垂下的流苏。 双手举至她的头顶，虚空着双手一端，然后小心的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然后还贴心地理了理姜窈的发梢。 “我们窈窈真好看！”齐书廷眼望着床上的姜窈，拉着她手不放。 姜窈实在的受不得这样的齐书廷了，把手直接从他手上抽了出来，径直起身。 她这反应可是让齐书廷慌了，连忙跟着站起，一把搂住了人。 姜窈自然是不会再顺着他了，直接一个手肘，拐了身后人一个手肘。 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显然是疼得狠，但在幻觉中的齐书廷，执拗着要将人留下。 “窈窈别走，别生气。” 混乱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控制不住身形，齐齐地往床上倒去。 第108章 幻觉 快速地坠落，然后陷进被子中，只一瞬，姜窈便要挣扎着起身。 但齐书廷这会完全没了顾忌，一扭身，就把人直接压在了身下。 用一身蛮力直接挡住了姜窈离开的脚步。 姜窈有些懊恼，抬脚就准备把人直接踹走。脚才抬起，齐书廷两脚一夹，直接把她的两条腿困在了中间。 如今手脚都被控制住了，姜窈有些气闷的盯着帐顶。 暗暗呼了一口，姜窈尝试着再挣扎一下，但他却越搂越紧，姜窈甚至有种要被他捏碎的错觉。 “齐书廷松开！” 姜窈咬着牙，低声警告。 但压着的人纹丝不动，甚至更过分地把头伸过来蹭她的侧脸。 “不松开我要动手了。” 等了等，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瞪了身上的人一眼，运气，准备直接震开他。 刚准备动手，颈边突然感受到一滴水划过，力就这样泄了下来。 姜窈侧过头看向颈边的人，一脸莫名。 刚是...... 仿佛是回应她似的，又一滴水滴落下来，顺着她的皮肤，濡湿了她的头发。 “窈窈不要走！” 鼻音开始变得浓重。 “在山洞的时候，我便想好了，等科考完就同我母亲说，让她去聘你。” “哪知道，传来的还是你要同人成亲的消息。” “窈窈，窈窈......” 齐书廷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放肆着自己的感情。 “幸好，我又找到你了！” 齐书廷抬头，眼中盛满柔光，心满意足地看着面前的人。 —————— “大夫，这边。” 隐约中庭院里有声音传来，而床上的两人都丝毫未觉。 “......” 拐进屏风的观砚，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两人。 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急忙屏退了大夫。 自己也退到了屏风后面。 观砚暗自拍了拍胸脯，叹道，得亏没被少爷发现。 他走之前少爷是昏着的，他以为这会应当也还没醒，这房门又敞开着，这才直接领着人进来了。 谁知，少爷居然醒了，瞧着精神头还好得很。 观砚想着刚匆匆一瞥看到的画面，不错，看来少爷同姜姑娘进展神速！ “少爷，姜姑娘，大夫来了。” 姜窈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终结了这场闹剧。 “齐书廷，大夫来了。” 姜窈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示意他起来。 但她忘了，齐书廷这会正中毒着，人都还是糊涂着的。 “嗯？” 齐书廷懵着双眼，还是不明白姜窈在说什么。 “你先起来！” “不要！” 齐书廷开始耍无赖。 见姜窈神色已经有些恼了，齐书廷又委婉讲起了条件： “那你不要走，我就起来。” 姜窈沉默了一会儿，才哽着脖子应了他。 目的达成，齐书廷快速地滚到了一边，然后扬着笑脸看向姜窈，一副等她表扬的表情。 他这样，实在是让姜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所措的还有屏风外的观砚。 观砚觉得自己完蛋了，这样的少爷让自己瞧见了，等少爷好了，可不得收拾他了！ “你躺好。” 里面传来了姜窈恼怒的声音。 “让大夫进来吧。” 姜窈终于能从床上起身，粗略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不一会儿，大夫便背着药箱进来了。 “窈窈别走！” 躺着的齐书廷，一眼不错地盯着姜窈，就是怕她食言又走了。 已经跨出去的脚顿了顿，算了！不和病人一般计较。 还是让他快些恢复正常的好，免得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大夫坐下切脉，又扒拉了一下齐书廷的眼皮： “夫人，你相公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这是中毒的症状。” 大夫回头，看着姜窈问道。 显然，大夫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嗯，是中午吃了菌子。” 姜窈神色有些尴尬地回答了大夫。 大夫误会了，但这时候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大夫，我家少爷如何了？” 听到是中毒了，观砚顿时紧张了起来，毕竟，中毒可不是小事！ “无妨。” 大夫摆了摆手： “应该是不小心掺杂了有毒的蘑菇，量少，毒性也弱，不用药的话两三天也能恢复了。” “那大夫您还是给我们开几副药吧。” 观砚小心地把大夫请到了外间，和大夫商量着。 “窈窈过来。” 躺着的齐书又开始不安分了，眼睛眨巴地看着姜窈，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何事？” 姜窈不甘不愿，但还是挪了过来。 “我怕你又走了么。” 说话间，伸出双手，握着姜窈的手不放。 试着拉了拉，握着的手便紧上了许多。 姜窈这回深切体会到了无力感，开始怀疑为何自己要接这个任务，简直进是把自己坑了。 原以为自己简单地护个人，怎的会落到如此无奈的境地。 “姜姑娘。” 观砚送走了大夫，折了回来。 “小的帮您拿张椅子来吧。” 观砚见自家少爷如今拉着姜姑娘不放手，一步都不肯让她离开的样子，就不敢多看。 “嗯。” 从声音都已经听出了无力感。 “大夫开了什么药？” 姜窈见齐书廷这副磨人的样子，实在是吃不消了，只想他快些恢复。 “大夫就随意开了些清热解毒的姚。” “大夫说，吃菌子中毒，在黔南最平常不过了，最严重的也就是没条命而已。” 观砚复述着大夫的话，大夫说的时候那轻松样，让他一时都觉着菌子中毒不是什么大事了。 “观砚，去拿我房中桌上的小箱子过来。” 观砚动作麻利，很快就把小箱子拿到了姜窈跟前。 姜窈单手打开，只见箱子里都是些瓶瓶罐罐，最后，挑了个红色的瓶子。 既然大夫开的是解毒的药，那自己手上的效果要更好一些。 “齐书廷，松一下手。” “不！” 齐书廷直接拒绝。 姜窈已经放弃和他沟通了，直接示意观砚动手。 瓶子里装着的是解毒的白色药丸，是在苏城的时候，胡楼主在她临行前给她的。 上次中埋伏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一次。 齐书廷这会中毒，应该也能对症。 “给你家少爷喂下去吧。” 第109章 调查 “这个解毒的。” 观砚明白她的意思： “少爷，把药吃下去。” 他这会知道了，大夫说菌子中毒，不一样的人反应不一样，甚至会出现幻觉。 但是，齐书廷却完全不搭理他，全当他是空气。 “少爷~” “窈窈，怎么窗边长了棵树，它一直在抖啊！” 床上的齐书廷朝里挪了挪，很是嫌弃的样子。 “姜姑娘？” 观砚手里捏着颗药丸，不知如何是好。 姜窈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直接出手，点了齐书廷两处穴位。 齐书廷只觉嘴一麻，头便不能乱动了。 “掰开嘴，喂下去吧。” 姜窈指挥观砚。 观砚看着面前任人摆布的齐书廷，只能暗自擦了擦汗，然后快速把药喂了进去。 也不用姜窈再动手，这刚吞下去，齐书廷行动就恢复正常了。 刚恢复行动的齐书廷皱着张脸，开始向姜窈告状： “窈窈，刚那棵树有毒，不止会动，还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说完，又开始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姜姑娘，那我先下去抓药了，您有事就叫小的。” 观砚知道自己呆着也是多余，并且，少爷自己应该也不想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怵在这。 房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不过还好，折腾了这么一阵，而且今日本就走了一日也累了。 齐书廷总算没弄出什么新花样，在观砚走后不久，就顶不住睡了过去。 他人是睡过去了，但手上的劲还没有松，姜窈试了试，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怕齐书廷又会醒过来，中毒的齐书廷真真是太难搞了。 已经放弃挣扎的姜窈，只能将就着爬在床边，就这样过了一夜。 晨光穿过窗棂，惊醒了床上的人。 姜窈蒙着脑袋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摆在耳边的双手已经没有知觉，这让姜窈整个人迅速地清醒过来。 哦，是一夜未动，两只手如同两条死肉，已经没有了知觉。 忍不住的怨念，姜窈白了床上安睡的齐书廷一眼。 血液慢慢往双手流动，从没有知觉到慢慢地发麻。 姜窈漠着个脸，甩了甩手，出去了。 而床上的齐书廷，一直睡到了中午。 午间的燥热让还盖着被子的齐书廷额头微微冒汗，人才醒了过来。 晃了晃还有些昏的头脑，头还是有些疼，但人却已经清醒了。 昨天中毒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这会清醒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还记得一清二楚。 齐书廷有些懊恼自己，这下好了，形象都毁了，窈窈会不会以为自己私下就是这样的人吧。 “少爷？” 观砚从厨房熬药出来，刚好碰见在院子中溜达的齐书廷。 他有些摸不准，这会少爷到底恢复了没有。 昨晚那样子，实在让他记忆犹新。 “嗯。” 齐书廷背着手，看向厢房那边。 看这样，人应该是清醒了！ “少爷，姜姑娘一早已经出去了。” 观砚作为齐书廷的贴身小厮，一眼就知道他的心思。 “嗯。” 齐书停暗自松了一口，但又暗自有些失落。 “少爷，药熬好了，您要不要现在喝？” 观砚看着在院中踱步的齐书廷，小声提醒了一句。 这药，无言地提醒着齐书廷昨晚出的糗。 齐书廷就在院中待了一个下午，一旁的观砚也有些难熬，毕竟，他还摸不准昨晚的事少爷还记不记得。 想问又怕说错话，难为得很。 等姜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 一进门，便看到端坐着的齐书廷，竟让姜窈有些恍惚的错觉，与昨晚简直是判若两人。 “窈窈。” 见到来人，齐书廷闷着声同她打招呼，脸上却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姜窈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看来，中毒已经好了。 齐书廷今日虽然并未出门，但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少。 就这会，已经有两个羽林卫前来回禀了。 姜窈抱着手，靠在一旁发呆。 不远处是齐书廷在同羽林卫布置计划。 怎的他菌子中毒会是出现幻觉呢！ 姜窈那日没吃，便是着过菌子的道，那次中毒可是呕吐了两日，整个人都是晕眩地，之后她对蘑菇菌子之类的都敬而远之。 免不了想到昨晚耍无赖的齐书廷，那这两个茶杯，闹着要喝交杯酒，转身又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把剪子，说要结发。 “窈窈？” 齐书廷走近她： “又得麻烦你了，我要亲自去看看。” “？” 姜窈刚才并没有去听同羽林卫说了什么，自然是不知晓他的目的。 见她一脸莫名，齐书廷只笑了笑“去没时城杨县令的牢里。” 不想被发现，定是要趁着夜色行事。 用了饭后，等天开始擦黑了，两人便开始行动。 这几日，两人已经走遍了没时城，县衙在哪，已经是熟门熟路的了。 以姜窈的身手，很快便带着齐书廷到了县衙。 高高的屋顶上，伏着两个黑衣人，与夜色混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会发现。 不用齐书廷开口，姜窈便知道他们脚下的是哪处。 “是这处？” 姜窈一边听着下头的动静，一边问齐书廷。 “嗯。” 羽林卫蹲守了几日了，这县衙里透着古怪。 从百姓口中得知，这位杨县令施政颇严，犯了一些小事的都能被叛成死囚。 而且，行刑的时间却很久，据百姓们回忆，从和恭到这没时城起，也就当众处死过两个死囚。 齐书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留意县衙的牢房了。 “如何？” 姜窈探了一圈，皱着眉回来了。 “这牢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姜窈摇头道。 按照他们得到的消息，牢房中应当是关押了许多囚犯。而现实却是，牢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牢内关有犯人。 这其中必有猫腻！ 这种不寻常，往往是要隐藏什么秘密。 如今有了方向，重点就是在县衙这边。 羽林卫更是轮值日夜蹲守在县衙门口，只要县衙有异动，他们便能立即知晓。 覃将军那边，终于在离开没时城第十日的时候，给齐书廷递来了消息，他们已经安全抵达大军所在的平清城。 这倒是比预料的时间要晚了一两天，但想来是要掩人耳目，脚程是会比预计的要慢一些。 覃将军已经安全到达，那他们也得加快些速度，免得耽误了行动。 县衙这几日风评浪静，但齐书廷他们却不敢有一丝松懈，毕竟，敌人可都是狡猾得很的。 终于，在一日的暴雨中，县衙那边有动静了。 第110章 暴雨将至 这日，一大早天空阴沉沉地，厚厚的云层预示着暴雨准备来临。 果然，午后时分。到了这没时城后，终于遇上了一场暴雨。 遮天的雨幕冲刷着地面，天上雷声轰隆。 “窈窈！” 虽然姜窈没说过，但齐书廷就是知晓她格外不喜欢雨天，甚至可能说得上是厌恶。 趁着雨还没下的时候，他便寻了个借口来见她。 他并没有猜错，她门甚至都没有关上。 一进去，就看到她窝在一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擦拭着她的双剑。 粗粗看着与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她无神的双眼，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情。 齐书廷见她这样，也不敢多言。 大开的窗一阵阵风吹过，齐书廷走了过去，帮她把窗关上。室内瞬间暗了下去，只好把蜡烛也点上。 烛火驱散了屋内的昏暗，也把屋外的一切摒弃在外，仿佛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姜窈只在他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然后就这样继续地摆弄着她的剑。 齐书廷随意寻了张凳子坐下，寻了本书打发时间。 一个闷雷打过，齐书廷看向了榻上的姜窈。 她手里失态的一顿，让齐书廷确认自己猜的没错。 雷声刚过，那雨便如瓢泼般的下了起来。 啪啦的雨声响起，撕碎了满室的宁静。 “这剑是把名剑吧？” 齐书廷放下书，踱步到了姜窈的跟前。 嘴里说着剑，但眼望向的却是拿着剑的人。 这短剑只有两指宽，但通体乌金色，剑刃闪着寒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剑是不是能同传说中的那样，好剑都是削铁如泥的？” 齐书廷也没在意姜窈的态度，继续说着。 一直没搭理他的姜窈，终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要不拿你试试。” 声音冷硬。 她这话，引得齐书廷闷笑了一声： “窈窈，你可别忘了，你这次的任务是护着我！” 眼睛带笑的看着她： “况且......窈窈下不了手吧！” 说话间，顺势坐在了姜窈的对面。 “划一刀而已，死不了。” 齐书廷笑意加大： “是！那只要是还能活着，任你拿来试剑。” 说着，一手把手上的袖子撸了上去，露出精壮的手臂，伸到了姜窈面前，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 修长手臂上，肌肉精壮，看着都有一种力量感。 他的手与姜窈以往见过的手，都不一样。 这手竟也长得不错。 “它是不是陪了你很久？” 见她开口，齐书廷决定再加把劲，让她多说一些。 “你想知道些什么。” 姜窈看向他，眼神直白。 齐书廷哑然，虽然他有许多的问题，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今日是来陪她的，并不是来审问的。 “今日下雨，我就是来陪陪你。” 他说的真诚。 姜窈知道，他其实已经看出了她雨天时的不对。 其实，她比上从前，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为什么，这样想着，抬头，怔怔地看了看齐书廷。 “窈窈今后还会呆在上京么？” 虽然这委托是交给了上京的百晓楼，但是齐书廷并不确定她以后还会不会待在上京。 毕竟，以他们能探到的消息，也只是知道她还是会接任务的。 所以，这次他才花了重金点名要百晓楼的十日姑娘。 “我爹娘就是在这样的雨天把我丢下的。” 沉默许久，姜窈看向窗子，说道。 齐书廷眼神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只见对面的人神色淡然，仿佛在说着他人的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和那日的并没有不同。 她那时候还小，只能寻个背风的坡挡着，但也是徒劳。 她爹同她娘说，多个人不好赶路，而她又病了。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本就不好活，她就成了家里的累赘，最后，被弃在了荒野之中。 “窈窈不伤心。” 齐书廷听着都觉得心中一痛，那时候小小的她是如何地活下去的！ 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了姜窈的手指，触手冰凉。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她好受一点，只能握住她，告诉她现在有他在。 姜窈抬头看向他，扯了扯嘴角： “那个时候，想来他们最后也没有活下去吧。” 当时，厉朝初建，前朝留下的烂摊子可是不好接手的，各地都还是处在不安和动乱中。 而她出生的地方，那时候，还被前朝残余控制了。 到后来，等她在去到那的时候，听说，人都没有留下几个。 “屠城了！” 姜窈神色平静。 齐书廷一怔，屠城！ 他当然知道屠的是哪座城！ 而且，之后他的舅舅还参与了攻打这座城。 平江城，那就是她的家么。 “他们说厉朝的军队打来了，我们全家便搬到了乡下住，那年又闹了慌，只能又回到城里。” 齐书廷一阵后怕，他竟然有些庆幸，她家人在返程的时候把她丢下了。 不然，这个世上就没有她了！ 姜窈有些闷，她以为她已经能释怀了，毕竟，那些抛下她的人都不在了。 她看了齐书廷一眼，对他说出这些过往，也只是想要打消他的疑问。 毕竟，不想和他再有过多牵扯，扯开了这件事也算了了。 看得出，他对她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也许就是因着这样，他才会执着于她吧。 两厢无言，只能听到窗外啪啦的雨声。 顾忌着姜窈的心情，齐书廷不敢继续问下去，怕她又想起那过去的事。 一个下晌，就这般安静地过去，谁都没有再出声。 下了一天雨，终于在酉时的时候，雨势变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这雨停了，但却拉起了另一场风雨的序幕。 ———— 雨势刚停，观砚便匆匆走了进来。 一进门，果然看到了少爷坐在了姜姑娘房里。 方才他是先去的少爷房中找人，只是房中空空如也，稍一想，便猜到大致是在姜姑娘这了。 他果然没有想错！ “少爷，官衙那边出事了！” 观砚行了个礼，急忙道： “刚才，蹲守的羽林卫来报，官衙那边紧急调了好些人手，冒着雨急匆匆地出城了。” 雨虽然下得大了些，即便是哪里出事了，以他这几日了解的，事不关己，官衙那边可不会这么行动。 那......这么着急调派人手是为了什么？ 第111章 真相 已经留有人去跟着了，齐书廷又差了三个侍卫前去接应。 没有让他多等，一个时辰之后，一个侍卫回来了。 侍卫浑身湿漉漉地，身上沾满了草叶。 “如何？” “禀大人，是郊区的一座小山塌了。” 侍卫恭声回禀。 “只是一座小山？” 齐书廷思索了一会问道。 这黔南的山大大小小的，倒是地貌奇特。 见侍卫点了点头，又继续： “附近可有村落？” 侍卫摇头：“方圆几里并未发现村落，而且那座山周围都是比较高的山，其他的都没有一点问题，就只是这座塌了。” “县衙赶去的人明显都很紧张，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拿着工具在挖土了。” 齐书廷皱眉思索着，让侍卫先下去。 黔南这边土质的确不是很坚硬，但也不至于一场雨就会坍塌滑坡。 并且他们行为很不寻常，莫不是这山下面藏了什么秘密。 他们时间不多了，齐书廷觉得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备好马，便领着两个羽林卫出发了。 姜窈本是要跟上的，但齐书廷考虑到她这会思绪不稳，便让她待在家在家比较好。而且他们只是在暗地里探查，不会有什么危险。 既然他坚持，姜窈自然乐得接受。 他们的小院中便留下了一脸担忧的观砚，和没甚态度的姜窈。 ———— 暴雨刚歇，泥泞的山路格外难行。 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让他们的脚程慢上许多。 等好不容易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山中多草木，他们隐在暗处，不靠近瞧，根本不会被发现。 天上只一轮弯月时隐时现，坍塌的那处山包上却是满是火把。 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热闹。 山峰高耸，黑漆漆的夜空中只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没有火把的话，根本不足以看清前方。 山那处，人群忙忙碌碌地，不断有人走动。 “大人。” 留守蹲点的羽林卫看清了来人，恭声道。 “有什么发现？” 齐书廷看着火光处，仔细观察着每个人。 泥土里还积着水，这让对方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过了这么久时间，竟然只清理了一半。 一筐筐的泥土往外面抬，看衣着服饰，都是衙门内的人。 看来这座山果然不简单！ “启禀大人，他们是快马赶过来的，到了之后便很快动手挖掘起来。” “一直都是一筐筐的土运出来，并没有其他东西。” 照这样看，他们的确是知道底下有什么，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动手。 要知道真是因雨水而坍塌的地方，没人敢贸然动手。 他们竟然敢如此确定，那定然是十分了解的。 正想着，那边却是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直挺挺的人，不对，是一具尸体。 从掏出的一个口子里抬了出来。 很快，第二具，第三具...... 尸体就这样随意累在一边，叠成了一大堆。 借着火光，瞧见尸身上衣衫褴褛，黄色泥土掩盖下，是一双双黝黑的手。 他们并是不寻常的百姓！ 这样随意的处理，明显，他们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被掩埋的人。 齐书廷心口一跳，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这些都是牢里的死囚！ 这样想，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牢里空荡荡，人能去哪，那不都在这么。 怕是都被拘在这里做苦力，这才是官衙动不动判成死囚的原因。 又等了一会，不再有尸首抬出来，接着抬出来的还是土。 但仔细看，隐约与之前的颜色有些不同。 但是光线太暗，还无法确定。 从刚开始就只是站在一旁，兜着手，身形胖圆的就是杨县令了。 齐书廷看了他许久，这会，杨县令正拉着身旁管家模样的人说话，这管家不是别人，正是和府的那位管家。 只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样看，杨县令果然是与和恭关系密切，可能还是和恭心腹。 这会和府管家出现在这，那这事必然是与和府有关。 线索已经有了，现在只要顺藤摸瓜，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在隐藏什么事情。 那边的还在继续挖着土，齐书廷他们便只能继续蹲守着，看能否发现新的东西。 直至破晓，齐书廷才回到了小院中。 ————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他们如此重视那处坍塌的原因。 那日天黑，加上雨水冲刷，看得不是很清楚。 之后齐书廷又去了一趟。 白日里一瞧，就知道是什么了。 那里应该是一处矿脉，周围散落的沙土，和工具就能看出，他们一直都在秘密开采。 这就解释了支撑和恭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刚开始只是小规模的开采，到和恭入主没时城的时候，有了杨县令的掩护。动用死囚，速度便快上许多。 这就解释得通为何和恭这几年势力瞬间壮大，手竟然能伸到了上京！ 而且，他们还在湖州的路上遇到了埋伏，那他们必定是京中还有人在。 圣上让他到黔南的事情并未声张，京中许多人应当都不知道他离京是去往黔南。 更何况，他与覃将军还是分开走的，怎么猜都不会猜到他们目的地都是黔南。 那究竟是何人藏在了上京，谁人把消息递给和恭的？ 齐书廷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但还是决定修书一封，把自己知道的报给了圣上，其他的就等圣上定夺。 这日，又收到了覃将军的第二封信，看日期，覃将军他们准备过几日就动手。 那这样的话，他们得尽早撤离。 虽说等前线把消息传来需要几天的时间，但他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要带走的东西早就已经收拾好，即便是立即出发都没有问题。 齐书廷思虑了一番，决定下晌的时候就出发。 下晌，日光已经开始西斜，值守了一日的城门守卫都有些疲懒了。 城门口，偶尔有人进出，都是直接通行，并没有人特意盘查。 如今留在没时城的只有七八个人，而在和府假扮泫太子的需得最后一个走，这样他们能有充足的时间离开。 并未出什么意外，他们顺利地出城了。 城外事先留了人接应，一行人上马，快速地往平清城赶。 第112章 平清战事 覃将军这边，回到平清城后，就按照事前和齐书廷商量好的，做了部署。 前线已经递来消息，和恭的大军也已经临近平清城，对方来势汹汹，看来一场硬仗是不可避免的。 九月二十九，本是个寻常的傍晚，但不寻常是，和恭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浩浩荡荡，直直朝平清城压过来。 “报！” “覃将军，反军已经准备到平清了。” 覃将军刚从羁押泫太子的院中出来，这位传说中的泫太子长的是人高马大，但是，的确也同齐书猜测的那样，心智有些不全，简单来说，就是有些痴傻。 覃将军听完侍卫的禀报后，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色。 太阳西下，选这会来攻城，怕不是想要趁着天黑，光线不好的时候，城里不好防御吧！ 覃将军加快脚步，往城门赶去。 心里算了算了城中如今的兵马，只有三万，后面的两万这会儿赶过来的话也要三日时间。 而对方，却是将近六万的大军。 原以为和恭不会这么快的到达平清城，谁曾想，今日就这么突然攻来了。 城楼高耸，覃将军到达城楼的时候，城墙上已经布好兵力了。 “将军！” “已经布防完毕。” 一个玉面小将军看到覃将军，急忙上前禀告。 此人正是覃小将军覃羌。 上阵父子兵，这次也是覃小将军第一和覃将军一道。 这是真正的战场，众人神色肃穆。 毕竟，对于这城墙上的许多士兵，这都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 饶是平时操练再多，这会儿面对着敌军，都有些紧张。 覃将军走了一圈，倒也布置得宜。 这会儿光线已经暗了下来，通红的夕阳斜挂在山头。 覃将军站在城墙上，了望着远方。 烟尘滚滚，隐约间听到马蹄的急行，预示着敌军将近。 覃将军想到如今在官衙的泫太子，他们将人掳来，本就是想要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们看看，为了这人他们奋力拼杀，但他如今降了！ 这才能让和恭的军心动摇，并且再也不能拿泫太子做由头。 可如今，问题就出在，那泫太子是个痴傻的。 同他说什么，他也就知道一直傻乐或是直接不搭理人，油盐不进。 他这几日都有去找那位，倒也是毫无办法。 覃将军想到这不由得叹了一声。 现在是，完全没办法按照他们之前想的那样，让他顺利说出归顺朝廷这类的话。 这几日，覃将军已经急得嘴角冒了一排燎泡。 马蹄声轰隆，厚厚地城墙仿佛都能感受到震动。 一道箭矢划过天际，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紧接着，牛毛般的箭矢不断飞过城墙，朝着墙上守卫的士兵而来。 覃家军立时竖起了高高的盾牌，抵挡住第一波的箭矢。 和恭这边却是趁着箭矢的便利，已经往近处冲来。 “发射！” 覃羌一声号令，箭弩，石块往敌军投去。 尖利的石块如同漫天的乌云一般，直接压向敌人。 一时间哀嚎呼之声四起，前面有人倒下了，后面便立即有人往前涌。 即便他们是他们已经准备妥当，但还是让和恭的军队压到了城门下。 轰隆声一声接着一声，厚实的城门在他们的撞击下震得闷响。 冲车有节奏地撞向城门，撞击声让局势瞬间紧迫了起来，城门已经加固，自然是不会很容易就被破开。 城墙边上，已经守了一排士兵，是在防着敌方用云梯攻城。 但奇怪的对方只是进攻城门，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覃将军还发现，进攻的只有刚的那一小波，后面的部队并未跟上。 这和恭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覃将军看着面前的局势，思考着对方有可能的操作。 要知道，攻城要比守城难。 而且，是他们要围剿和恭，为何对方会主动出击？ 莫不是这和恭还留有后手，准备攻了此城，然后继续北上！ 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战况仿佛胶着了。 覃将军虽然还摸不清对方的意图，但目前紧要的还是要先抵挡这一波进攻。 两方僵持，就这般耗到了戌时，令人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趁着夜色撤退了！ 这究竟是有何预谋？覃将军陷入沉思。 在确定人完全撤退后，覃将军又留有足够人手防备，这才回了官衙。 虽然敌军已经撤退，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就怕这只是想让他们放松警觉，然后对方半夜又发起突袭。 —————— 夜色中，覃家父子俩，手拿着盔甲，走进了官衙的议事堂。 简单地用了一些饭菜后，又对着舆图开始研究战事。 战事暂歇，但和恭显然是不会放弃，如今这回怕是为了消耗他们一波他们的战力。 这次行动本来是他们要先行，但不知为何和恭会先对他们出手。 要知道，虽然和恭的兵力比他们多上许多，但攻城要比守城难上许多。 “父亲，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覃羌想了许久，还是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是什么。 圣上的意思是要剿灭反贼，今日这一战双方都略有伤亡。 即便是他们的大军支援过来，前后包抄，把对方夹在中间，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拢共只有五万人，而且分散成了两面。 覃将军看着面前的舆图，心想着，齐大人他们应该离开没时城了吧！ “将军，榕院的那位又闹着不吃东西了。” 一个小将急匆匆来报。 泫太子被安排在了官衙的榕院，但因其身份敏感，并未同其他人言明，只是派了重兵把手。 其他都好说，只是这位泫太子心智不全，动不动就要闹上一闹，实在是有些头疼。 覃将军松了松衣甲，准备去榕院一趟。 “父亲，要不我去吧。” 覃羌自然是知道榕院那位的身份，也知晓父亲的计划。 他们原先以为很好搞定的人，现在却是没有办法。 他决定自己去试一试。 覃将军只是看了他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 覃羌知道父亲这是默许了：“那父亲，我先走了。” 人退了出来，直接就往榕院去。 第113章 交锋 榕院。 还没等覃羌走进去，就听到屋内人的声音。 隐约间听来，似是孩童耍性子的声音，但又是个成年男声，这样听着格外地怪异。 覃羌推门而入，房中的人听到动静，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我不要！” 泫太子只瞟了一眼，显然对来人并不感兴趣，继续闹着他的脾气。 “少将军。” 屋内的守卫看到来人是覃羌，问了声礼。 然后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看泫太子，又看了看覃羌。 覃羌这是第一见到这位泫太子，二十上下，脸如圆盘，身材圆滚滚地，同个球一样。 “少将军，这......” 守卫欲言又止。 覃羌朝守卫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然后踱步靠近了泫太子些。 “你是何人？” 泫太子看着来人，显然对覃羌有些不满，厉声问道。 覃羌没搭理他，大咧咧地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岔开腿坐着。 “那你是谁？” 覃羌学着他的语气反问道。 这与以往守卫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让泫太子愣住了，一时有些气弱。 “李泫。” 李泫小声嘟囔了一声。 “嗯?” 李泫抬头看了覃羌一眼： “李泫，我叫李泫。” 这人好可怕！ “你是谁？” 覃羌显然不满意李泫的回答。 见他还是一脸无知的样子，他暗道，这还真是个傻子？ “你爹是谁！” 对于傻子，拐弯抹角的问法是没有用的。 “？” 等了等，见李泫还是没有话说，只是低着头在摆弄着手里的玩具。 “不说！” 声音带了一些严厉。 “他们说不能和其他人说的，要不然就把我关起来，我的玩具也全都要收走。” 这人和以前的哪些家伙一样，怕人得很。 覃羌嗤了一声：“喂，说了小爷我带你上街买好吃的。” “真的？” 李泫努力睁大着细小的双眼，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 覃羌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吃这套。 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泫还是抵挡不住覃羌的诱惑，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根据李泫口中说的，他爹在五年前就离开了，然后就再也没离开过。 离开前，他爹把她们从原来的家带走了，让他们住在山上。 那山上偏僻得很，至于如何偏僻，按照李泫的话说，就是只有几间屋子住，只有两个和尚日日在念经。其他吃的什么都没有，那是后日日坐在门口，盼着他爹回来接他们。 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去找过他们。 直到去年夏日的时候，来了一群人，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 抓着他娘和他就走，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爹已经被坏人杀死了。 而他娘从此日日在哭，哭那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 他才知道，他们在山上等了这么久。 听他说完，覃羌总算知道，面前这人的父亲怕就是那位死在京郊的前朝六皇子。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还真是个实实在在地前朝李氏后人。 怕那和恭就是教唆他的吧，让他自愿成了别人起势的棋子，真是可悲。 “我都说完了，明日可记得要带我出去玩。” 李泫说完了，自然是还惦记这这事。 “嗯。” 今日的意外收获，倒是覃羌很满意。 他起身便要走，一旁的李泫人还没反应过来，覃羌人已经走出去了。 “少将军这......” 候在门口的守卫见覃羌出来，急忙上前，手上还端着一盘子的吃食。 里面的人闹脾气，他们也无法。 “进去问一声，再不吃就算了。” 覃羌提了一句，人便大步走了。 就凭借李泫的那身肉，两天不吃的不会有事的吧。 覃羌决定来硬的了，况且，饿上一饿也好，这样明日出门他吃东西才像，这样还能跟他更亲近一些。 覃羌从榕院出来后，便去见了覃将军，明日要出门，自然是要得到覃将军的同意。 “爹，如何。” 覃羌已经把原委同覃将军讲明，这会正等着覃将军发话。 “没想到，这位还是真的！” 覃将军叹了一声，他们原本还以为都是和恭编造的身份。 “明日一早便带出去吧，记住要保证安全。” 不意外，覃将军果然同意了。 次日一早，覃羌就去榕院把人拎了起来。 城外，和恭昨日鸣金收兵后，如今正围在城外，目前看着没有什么异动。 覃将军一时猜不出和恭的用意，难道是想要围城？ 但昨日和恭他们也没有处于下风，但突然又退了回去，并没有强攻，他们计划究竟是什么！ 覃将军允许了覃羌李泫出门，原本也只是想试试，看能否让李泫对和恭开口。 谁知，还真让覃羌办成了。 高高的城楼上，覃将军对着对面的敌军，大声喊了一句。 “让和恭出来！” 声音浑厚，快速传到了对面。 不多会，一个骑着一匹黑鬃骏马的人走了出来。 “覃将军幸会！” 来人猖狂应道。 其实昨日和恭并没有露面，覃将军便知道，他人应该不在这。 这正和他意。 “哈哈哈，你们好好看看这是谁！” 说话间，一个人被带了上来。 待看清了样貌之后，和恭先是沉默，然后便是士兵们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和恭这边领头的是孔参将，他是见过泫太子的，而且不止他，这些将领都远远看过泫太子。 如今他人居然落到对面的手上，这可如何是好，和将军又不在。 “安静！” 孔参将吼了一句，很快便静了下来。 “哼！没想到覃将军这般卑鄙无耻！” “兄弟们冲啊！朝廷的狗贼居然挟持了泫太子，我们要把泫太子从他们手中抢过来！” 情急之下，孔参军顾不上这么多。按照和恭的意思，他们只需要围上三天，之后撤退就可以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本该好好待在没时城的泫太子，居然会出现在了城墙上。 决不能让军心涣散，所以，只能说人是被他们给劫持了。 万万没想到，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李泫却是开口了； “你们不要打了，放下武器，跟我块儿去认罪。” 声音还不及覃将军的一半大，但是，对面的人都听到了。 正准备冲锋的士兵皆是一愣，他们的太子这是何意？ 覃将军看着对面的反应，很满意，果然同他们原来预想的那样，对面开始有人质疑了。 军中最怕的便是异心，李泫这话一说，各种心思都会冒出来。 “你们这打打杀杀的是有何用！” 李泫一脸天真地问道。 这下，溃散如山倒。 他们拼死拼活，最后竟然是为了这个么！ “我们定会保证李泫性命无虞，你们只要放下武器，自然可以解甲归田。” 覃将军加了把劲。 “要不然......” 话毕，手一挥，裹挟着火焰的箭破空而过。 还没反应过来的士兵，阵型开是混乱。 “霍乱军心！” 孔参将见失态失控，抬手就斩杀了一旁犹犹豫豫的士兵。 鲜血飞溅，士兵们总算是稳了下来。 孔参将才稍稍松了口气，却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不知何时，从城门的两翼竟然冲出了两队人马，直直朝她们杀了过来。 “杀啊！” 领头的小将手持长枪，冲在前头。 配合着城头的弓箭手，让和恭的大军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一下就乱成了一片。 第114章 汇合 齐书廷这头，因为就几人，又是轻车简行地，脚程很快，两时间已经走了一半路程。 这样看来，还有三天左右，就能到平清城了。 倒是没有预料错，第三天一早，他们已经进到平清城境内。 这几日赶路，一直没有收到覃将军那边的消息。但细细算来，覃将军那边应该也已经有所行动。 他们决定在此处歇歇脚，顺便打探一下情况。 “窈窈可还好。” 齐书廷拿着一个水囊，朝姜窈走了过来。 这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地赶路，都没有片刻的休息。 正在给马梳马的姜窈听到来人，头都没抬，手上的事不停。 他这话问的，姜窈都不稀罕回答他。 “这马果然有灵性！”说着，抬手准备也给它梳一下毛发。 哪知，这马直接挪了挪脚，让齐书廷的手扑了个空。 齐书廷不信邪，继续伸手。 事实是，这马它就是故意地！ 姜窈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也微微泄出了一丝笑意： “我的马的确是很有灵性！” 齐书廷微带遗憾，走到马的前面。 眼中带笑地道：“真是没良心的，你之前吃的可都是我买的。” 姜窈无语，都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 两人说话间，观砚急急地走了过来。 齐书廷自然知道他这是有话说。 “如何？” “少爷，说是前日就已经打了起来了，听说是和恭那边去攻了平清城。” 竟是和恭主动攻城的，这倒是让齐书廷想不到。 要知道，攻城始终要比守城要难的。 “那现在情况如何了？” 观砚却是摇了摇头： “再多的就不清楚了，战事一起，周围的百姓都是逃的逃，跑的跑。没走的人家也是不敢再往平清那边打探太多。” 现今他们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自然是不能直接往平清城走了。 齐书廷思考一番，还是决定边探边走，他总不能留覃将军一个人应对！ 双方已经交手了，齐书廷他们自然不敢再多待，赶紧回到平清城才行。 如今平清城境内应当都不安全，他们得小心些，毕竟，和恭可是率领了六万兵马过来。 要是碰巧被遇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们便决定走小道，毕竟，对方人多，是不可能走这种小道的。 丛林茂密，山路难行，只能步行前往平清城。 羽林卫在走在最前面，快速地把草木分开，辟出了一条路。 “窈窈小心！” 说话间手也伸了过去，想要把人扶住。 姜窈立时顿住了身形，朝齐书廷视线的方向看去。 “......” 在看到就只是一个小坑之后，姜窈有些无语地看了眼齐书廷。 “多谢齐公子。” 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齐书廷无所谓地笑了笑： “是我怕！窈窈可要扶好我。” 抓着她腕子的手很有眼色地划开了，最后只是拽着个袖口。 袖口微微地重量感让姜窈低头看了看，最后倒也没说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不对劲，姜窈敏锐地感觉到风中有一丝异动。 姜窈停下脚步，侧耳探听。 一旁的齐书廷也跟着停了下来，话刚想问出口，但见她神色严肃，一脸戒备地样子，就只能暗自等着她开口。 “如何？” 见她终于动了，齐书廷这才问出声来。 “前面有动静！” 见齐书廷还是不明白，只得又说一遍： “前面应该有人过来了，而且人还挺多。” 姜窈又听了听，眉头紧皱。 “能知道大致人数么？” 他们已经特意避开大路，走的这个小道，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人。 这种时候，就是不知是敌是朋了。 姜窈认真听了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大致人数没法判断，但是数量上定是比我们多的。” “正要硬碰硬地话，怕是难免会有伤亡。” 说着，姜窈看了齐书廷一眼。 齐书廷知道，姜窈不会乱说，那定然是有人的。 他们这一项只有八人，除了他和观砚，也只有六人。 而且对方指不定后面还有人，这是无法预料的，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避让，安全到达平清城再说。 很快拿定主意，一行人便跟着姜窈的指示，另外绕开来。 又绕了一盏茶的，在姜窈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走了一路，闷热黏腻地气候让姜窈有些难受。 这会已经安全，齐书廷便让大伙原地修整。 这边齐书廷刚想寻姜窈，但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姜窈这边，已经寻了个水潭，直接脱掉鞋袜，踏入了水中。 沁凉的潭水漫过小腿，暑热这才稍稍消减了一些。 但是，原本以为已经避过了的时候，偏偏，又是这么巧合。 突然出现地人让双方皆是一愣。 探路的羽林卫还未回，剩下的两个正在后头休息，这才人都走到脸上了，都还未曾发现。 一身黑色的衣服，上面织着奇怪的花纹。 这是黔南这边的士兵！ 齐书廷只一眼，很快便摸清了对方的身份。 双方都无人出声，齐书廷看着对方，脚下暗自地往后退。 “杀了他们！” 对面人中，突然有人出声。 号令一出，对面的立马提刀冲了过来。 虽然已经做好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了，但不曾想，他们居然问都不问，直接杀了过来。 这只是一小队人马，但他们这几日已经被厉朝人狠狠教训过了。眼前的人的打扮，一看就知道也是朝廷那边的，自然杀红了眼，不管不顾他们是何身份，直接杀了了事。 “大人！” 后面的两个羽林卫急忙飞身向前，把齐书廷齐齐护在了身后。 刀剑之声乍起！ 齐书廷和观砚两人急急后退，脑中快速地想着解决地办法。 但毕竟敌众我寡，对面很快便把他们两人围了起来。 “各位，我们只是寻常走商的，听说平清城有战事，这才绕了小路。” 刀锋上的寒光印上齐书廷的脸，齐书廷双手紧握，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对面其中一个人调笑了一声： “厉朝人多狡诈，莫要被他骗了。” “要怪就要怪那个覃羌，卑鄙下流。今日就是要用你的血给我们祭旗！” 说完，光影变幻，齐书廷直直地看着劈向自己的刀刃。 刀锋划过耳际，耳边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 第115章 惊心动魄 “呵，想不到还给你小子避过了！” 挥刀的人看自己扑了个空，对他倒是有几分好奇。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练过武的，竟然让他避开了他的刀！ 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齐书廷险险逃过了刀刃，虽是没有伤到性命，但刀却从眉尾斜斜划过。 刀刃锋利，划开的刀口同发丝一般细，到这会，血珠才慢慢从伤口上滚落下来。 “少爷！” 观砚抖着腿，怕极了。 但为了少爷，还是鼓着勇气和敌人对峙： “你们要杀就杀我吧，只求你们放过我家少爷。” 说完，闭着眼，一副任人宰割地模样。 “呵！你是什么人，还敢跟我求情！” 那人轻嗤了一声: “今天你们都走不出这座山，都杀了！” 没再多废话，刀剑齐齐向齐书廷和观砚劈来。 “啪！” 一道鞭响在耳边炸开！ 然后只能听到自己砰砰地心跳声！ “姜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观砚转头，发现了来人，救星般地望着姜窈。 刚一睁开眼，就见到原来团团围住他们的人，如今都齐齐倒下，捂着脖子哀嚎着。 有姜姑娘在，情况就变好了！ 观砚拍着胸脯，一面和齐书廷往后退。 姜窈也没再管他们，直接加入了前面的战斗中。 两位羽林卫已经有些力竭，这会看到姜窈回来，无形中便有一股劲支撑着他们。 姜窈加入之后，大部分是注意力都来到了她这边。 只一鞭，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伴纷纷倒地，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所幸的是，这只是一个小队，姜窈稍稍费些功夫便解决了。 解决完最后一个，姜窈仔细收拾好自己软鞭，揉了揉手腕。 齐书廷脸上原本细小的伤口，如今血液已经渗透出来，染红了半张脸。 战斗结束，他急忙上前，扶住一个侍卫，两个羽林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瞧着有些严重。 看这情况，必须得快些用药。 手上搀扶着人，眼神则看向一旁的姜窈，见她身上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用这些药吧。” 齐书廷摸出两瓶子药，一瓶丢给了观砚，自己拿着一瓶。 “有人来了。” 姜窈拦住了他们准备处理伤口的手，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 “快走！” 姜窈警告。 现下情况危急，但是他们有两个已是伤员，对面还不知道是多少人，避肯定是要避开的。 只是...... “大人！” 他们正准备往后撤离的时候，探路的两人回来。 看到他们这满身的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情况紧急，几人边退边说，两人快速地把探到的情况简单地说出来。 原来刚刚他们遇见的就是和恭的部队，就是不知何原因，他们从平清城外撤离了出来。 而且，他们似乎在搜寻什么人。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再这样下去怕是都走不了。 如今只有分开走才行，到时候到平清城再汇合。 俩俩一起，一个羽林卫带着一个伤员。 齐书廷自然是和姜窈一道，而观砚呢，则是选择同羽林卫一道。 这让姜窈都有些不理解，他这不是都离不得齐书廷的么？ 其实，观砚自己也想跟着自己少爷一道走的，这样也有人能照顾少爷，这会光看少爷脸上的伤，观砚都觉得疼。 他们家芝兰玉树的少爷啊，上京的姑娘知道指不定得多伤心呢。 但是，为了安全着想，还是他和羽林卫一道的好，毕竟跟着姜姑娘，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跟着的话那就是拖后腿了。 按照羽林卫得到的线索，那这座山如今很危险，指不定哪里就会冒出人。 最安全地就是寻个地方藏起来，等风头过了便好行了。 姜窈只带着齐书廷一人的话，没有费多少工夫，就跃过了这个山头了。 最后停在了一个山窝处。 “窈窈，坐下休息一会吧。” 齐书廷人刚落地，便折了张树叶，垫在了石头上，招呼着姜窈过来坐下。 姜窈看了眼那灰扑扑石头那张鲜绿的树叶，也不同他客气。 “窈窈，辛苦了，是我连累你了。” 齐书廷满脸歉意，自己的一厢情愿让这几个月一直随他奔波，甚至上回还中毒了。 姜窈只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眼神眼暗了暗，锦衣玉食长大的贵公子，自然是不能理解她们这种人的，这哪还叫辛苦。就如同现在这样，坐着还得寻个叶子挡一挡。 她们这些人，命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这些年，脸熟的人还有几个活在这世上！ 姜窈的情绪齐书廷很快便察觉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恼了他。 “窈窈莫要生气。” 齐书廷扯了扯姜窈的衣袖，就着石头坐在了她的旁边。 “可别不理我，要不窈窈你打我吧。” 齐书廷看着她，笑意中带着真诚。 他这奇特的要求让姜窈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眼角刀口上的血痕已经凝固。 刚为了躲开别人，到这会才注意，半张脸都带着血。 他还顶着这样的脸对她笑，颇为滑稽。 姜窈叹了声，还是掏出了她身上的帕子，背着张脸，给齐书廷递了过去。 身后的人似是顿了一下，才接过。 窸窸窣窣，修长的手上展着她的帕子，伸到了她的面前。 他这是...... 齐书廷拿着帕子，围在了她的口鼻处。 知道他这是误会了，姜窈只得转头，有些无奈： “擦一下你脸上的血吧。” 齐书廷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什么。 他收回了手，摸了摸眼角，凹凸不平的手感才让他记起刚被划伤过。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原来是给自己的。 意识到之后，笑意渐渐扩大，甚至拢都拢不住。 “窈窈！” 眼中仿佛带着光，热切地看着她。 姜窈快速侧过头，带着一丝逃避的意味。 “走吧。” “去哪？” 齐书廷有些摸不着头脑。 “窈窈不多休息一会么？” 姜窈有些恼地头都未回： “找个水洗一下你的脸啊！” 原来还是为了他啊！ “好！” 笑意满满，情意缱绻。 第116章 救人 窸窸窣窣，草丛中传来了动静。 很快就吸引到了姜窈的注意，她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 齐书廷停下了脚步，顺着姜窈的视线方向也看了一眼。 只是一片一人高的草丛，并没有什么异常，随着风吹一荡一荡地。 不对，有细微的，与一旁不一样的波动。 “我来。” 见她要行动，齐书廷快了一步上前，挡在了姜窈面前。 这人...... 姜窈退后，乐得让齐书代劳。 齐书廷回头看了姜窈一眼，然后捡了根棍子，小心地把草拨弄开。 等看到草中的东西之后，齐书廷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刚好撞到了上前查看的姜窈。 姜窈神色坦然地一手顶住了他后退的背，示意他往旁边挪一挪。 垂眼看去，只见草丛之中，是一只布满着鲜血的手臂，虚握着拳头，食指微微伸着。 沿着手臂看去，能看到隐没在草丛之中的阴影。 这......应该是个人！ 齐书廷拨开草丛，小心地探身进去。 他知道人应该还活着，要不然也不会发出动静，被姜窈发现。 等齐书廷看里面的清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那人爬卧在草丛里，后背肩胛骨的位置插着一根小臂粗的树枝，树枝看截口，是被直接折断，后面撕拉拉着一条很长树皮。 “窈窈，能否救救他。” 齐书廷小心地将人侧翻过来，微弱的鼻息表明他的确是还活着。 他们如今自己都要避开人，如果还要带个人一起，自然就会麻烦到姜窈。 但齐书廷看到了这人身上的铠甲，这怕是平清城的将领吧，自己怎么能见死不救。 “那你来处理。” 姜窈神色淡淡，倒是没有拒绝。 得到准许，齐书廷小心地把人拖出草丛，刚趴的位置下面，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草，蚁虫闻着血腥味过来，在他身下聚了密密麻麻的一团，格外的触目惊心。 这会才看见，树枝已经把胸口贯穿，现在还留有一口气在已经是难得。 伤口的血似乎没有再往外流，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痂凝固在了盔甲上，浓重的血腥味在这有些闷热的天气中，格外让人受不了。 水潭边，齐书廷撕开了自己的一片衣摆，沾着水帮那人清理了一遍。盔甲已经剥掉，折腾了许久，才稍稍能看，整个潭水都变成了红色。 这人瞧着是二十岁上下，剑眉飞扬，样貌倒是不错，这会因着失血，脸色苍白，呼吸愈发的微弱。 “喂他吃下。” 姜窈递给他一个瓷瓶。 齐书廷看着手中蓝色的瓷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掰开嘴，给那人喂了下去。 “走。” 姜窈看了眼四周，出声提醒。 “可是有人来了？” 齐书廷小心地抬着那人的上半身，慢慢地拖着他跟上姜窈。 “此处并不隐蔽，你既要救人，那必然是要寻个安全的地方。” 姜窈说着，看了眼齐书廷手上的人，继续道： “这人可是你要救的！” 齐书廷好笑，认命道： “窈窈不也是不忍心！” 也是幸好，齐书廷力气大，带上个人也不是问题。 走了一大段路，他们总算找到了一个岩洞，洞口草木茂盛，倒也适合藏身。 黔南地貌本就多岩洞，这倒也不稀奇，唯一不足的是不够隐蔽，但现在这情况，只能将就着待着先。 即便是齐书廷力气大，把人弄到这也已经是满身大汗。齐书廷将人放下，两手在脑袋边扇着风。 外面气候闷热，但这洞中倒是清凉了些许。 岩洞内部漆黑一片，只有洞口处是亮堂的，一股股凉风便是从里吹出来的，这应该就是这洞中比外头凉的原因。 齐书廷跟着姜窈探查了一圈，没有发问题后，这才坐下休息。 “这伤口必须得处理了，他这样子没办法熬很久。” 姜窈看了眼地上人的伤口，洞穿过胸口的树枝与皮肉紧贴在一起。 这伤口要处理的话必须要把树枝给拔掉，但拔掉的话，血必然会出得比原来多得多，能不能撑下去还另说。 “窈窈，可有办法？” 他这伤口，齐书廷对治伤本就不懂分毫，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姜窈身上。 姜窈也没再言语，席地而坐，然后打开随身的包裹，里面东西不多，瓶瓶罐罐就格外显眼。 看病治伤，姜窈不是大夫，当然是不会的，只不过看得多和遇到得多了，总是能掌握些皮毛的。 挑挑拣拣，总算寻到几瓶能用得上的。 姜窈拿着这些小瓶子，一一摆到了地上，然后蹲在了那人旁边，眼神上下打量着，似乎在思考如何下手。 “齐公子再帮我去拿一瓶，瓶子上帖子金勿两字。” 姜窈扒开他的内裳，看了一眼伤口，然后朝齐书廷吩咐道。 齐书廷闻言，起身便去寻那个瓶子。 “叮！当！” 安静的岩洞中，瓶子偶尔撞击的声音格外清晰。 齐书廷一瓶瓶看，仔细找着。 因着大都贴这字，倒也不难找，很快齐书廷便找到了姜窈需要的那瓶。 拿起，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包袱一角露出的发簪，让齐书廷的脚步一愣。 “怎么了？” 姜窈发现身后没了动静，有些疑惑道。 “没有~” 声音晦涩。 齐书廷回神，心中思绪万千。 手拿着瓶子递给姜窈，眼神灼灼。 ？ 姜窈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这突然的态度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手边的事情。 接过瓶子，便直接把瓶中药粉洒在肉和树枝接触到的地方。 “翻一下。” 姜窈示意齐书廷道。 齐书廷也收起了自己的心思，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 姜窈又给背面也上了药之后，才停手。 “再给他喂两颗” 姜窈指着一个瓶子，看向齐书廷。 接着就坐回了原处，等着药起作用。 “接下来要做什么？” 齐书廷怕姜窈累，想要事先准备好要用的东西，于是便问道。 “我不是大夫。” 姜窈沉默了片刻： “我也不确定这样做能不能把这人救回来，这得看他自己。” 第117章 忆当初 过了半盏茶左右，姜窈这才重新动了起来。 那人还是和原来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仿佛已经没了气息。 “扶着他侧躺着。” 姜窈吩咐齐书廷，拿起剑，手起刀落，把齐书廷的衣摆裁掉了一大片。 齐书廷一愣，倒也没说什么，继续按着她的要求扶住人。 等齐书廷摆弄好姿势，姜窈点了点他的穴脉，然后直接一手把树枝拔了出来，即便这这样，地上的人还是一动未动。 血瞬间从伤口处漫了出来，一滴滴往地面上涌，很快便晕湿了一大片。 其实，相对于这样重的伤口来说，这血流得已经是少了很多了。 随手扔掉了树枝后，便快速地用方才裁好布条，把伤口裹了一圈，这才停手。 “放他躺着吧。” 姜窈边说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窈窈辛苦了。” 齐书廷把人挪了个地方，重新放下，便过来挨着姜窈坐着。 “他这样子可脱离了危险？” 齐书廷指了指那边躺着的人问道。 “应该是死不了。” 姜窈也朝那边看了一眼，淡淡说道。 “胡楼主的药还是不错的！今天他只能躺着，不能移动，明日再看看，伤口稍稍好些的话，也许就能带着他进平清城了。” 这药便是姜窈离开苏城的时候，胡楼主给她的，没想到还真的帮了大忙。 不只这回，上回中毒了也是吃了带着的这些药。 也得亏药物齐全，要不然那人怕是保不住了。 “胡楼主？” 齐书廷一脸莫名，这会倒是想不起来这个人了，这又是谁？ 姜窈还没说话，他自己便记起了。 是那位苏城百晓楼楼主。 他可是记得的，那位胡楼主可是着有小心思的。 “窈窈觉着胡楼主如何？” 齐书廷摆弄着姜窈的衣摆，状若寻常的问了出来，这问题可是困扰了他许久。 姜窈有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怎么又扯到胡楼主身上了？ “胡楼主能执掌苏城的百晓楼，自然是不错的。” 说到苏城，姜窈不免又想起了吴姑娘。 其实她夺的那枚玉佩，她是见过的。是在她曾经的一位伙伴身上。 能成为那男人的意难平，自然，那人已经不在了。 她叫兰凤，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其实与吴姑娘从长相同性子上都不相同。 那人到底是因何觉着两人相似，还荒唐地玩着替身的把戏！ 姜窈抬眼觑了齐书廷一眼，男人果然都是不靠谱的。 一直观察姜窈的齐书廷不明所以，他还等着她继续往下说胡楼主的。 怎么突然就兴致索然了？连带着似乎对他都有些恼了。 “窈窈，你可以是对我有何不满？” 齐书廷想不明白，但深谙一个道理，姑娘的心思别乱猜。 于是，还是决定直接问口更好。 他这不问还好，一问姜窈便记起了当初，在上京的时候，面前的人意属的可是那位王小姐的！ 自己还是模着那位王小姐的性子装扮，这才能和齐书廷混了个脸熟。 怎的，后来三番两次的同她表明心意是个什么意思？ 越想姜窈就越不明白，他这样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三心二意吧！怕是连负了吴姑娘的那位都及不上。 一旁的齐书廷看着姜窈的脸色愈发深沉，心中隐隐不安，脑中回想着自己这几日做过的事。 嗯......应当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吧！ “可是有什么问题？” 说着轻轻拉着姜窈的袖摆，带着些妥协的意味。 姜窈沉默了一会，她不想浪费在这些情感纠葛上，直接找当事人回答她，是最好的选择。 “我有位朋友，她爱上了一个在她受伤之后细心照料的人。” 姜窈看着岩洞外的树影，讲述着她听到的故事。 听到这，齐书心中一喜，莫不是...... “正当她决定同他厮守终身的时候，那男人同她说，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拿她当做死去爱人的替身。” “你说，那男子到底是如何想的？” 姜窈直直看向齐书廷，安静地等他回答。 齐书廷沉默了，他看着姜窈，想要看清楚她的神色。 “确实是窈窈的朋友吧？” 齐书廷小心的问道，而不是说的她自己。 他这话，引得姜窈视线转向了他，略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齐书廷见状，轻笑着道：“知道了，不是你。” “不知，我只知道我不是他。” 语气坚定。 洞中光影交错，映着脸上的刀，晦涩不明。 但姜窈却没有太多反应： “在上京的时候，齐书廷意属的世家小家是王小姐吧。” ？？ 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书廷想了好半晌，还没有反应是什么意思。 王小姐？ 是王尚书家的小姐？ 这可误会大了！ 齐书廷急忙开口，人还顺势挪近了些： “可是王尚书家的小姐？我与她并不熟识，话都未曾说过几次！” 姜窈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 难道她看到的都是假的？ 齐书廷见她依旧神色淡淡，就知道她并未相信他。 但在这距离上京千里之外，如何能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齐书廷颇有些头疼，想了想： “窈窈是怎么得出，嗯......是王姑娘的？” 没办法，齐书廷准备直接从姜窈这问出原因。 姜窈有些不理解，但话已经说到这了，便简略的把她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她这话一说出来，齐书廷自然是知道这真是误会了，不过心里也暗自庆幸，这也算是说开了，总比不明不白的被误会了好。 齐书廷这时候可坦荡得很，把姜窈误会了的，都一一同她说明，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着姜窈，而生出的误会。 “窈窈，你看我心昭昭！” “这里只唯一人尔。” 手指着心口，眼神锁着她，神色温柔坚定。 气氛瞬间有些奇怪，空气似乎都越发黏腻了起来。 姜窈微微侧过了身体，看着地上的包袱发呆。 她的不解风情并没有让齐书廷气馁，反而无端的多了几分欢喜。 毕竟，这回不是直接否了他。 第118章 覃羌 外头有人，洞里又躺着个伤员，所以只能待在这处等着。 天色渐暗，两人拿着干粮，就着水将就的填了填肚子。 “你们在这等着。” 姜窈趁着这会，想要出去探探情况。 “万事小心。” 齐书廷刚说了一句，人就已经不见了。 天色越来越暗，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姜窈人终于回来了。 姜窈怀中抱着柴，一手拿着水囊走了进来。 “如何？” 齐书廷上前接过，顺口问道。 “走了附近一圈，倒是未曾发现有人。” 很快，火光从姜窈的手中亮起，接着洞中便燃起了一小簇火苗。 防着被人看到，他们还特地往洞中再进了些许，才生火，火虽不大，但也够用了。 等齐书廷准备把地上的人挪得进去一些的时候，才发现人不知何时醒了。 虽说是醒过来了，但身上还是没有半分力气。 齐书廷把人安放好，又喂了些水，才停手。 “在下覃羌。” 声音微弱嘶哑。 缓了好一会，这人才开口。 虽然不知两人身份，但语气很是客气，因为他知道，自己如今能活着，能安然地躺在这处岩洞之中，必然因为两人救了他。 “你们是何人？” 覃羌！ 这人莫不是覃将军的人？ 姜窈同齐书廷两人对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你可认识覃将军？” 齐书廷带着几分确定试探着。 覃羌喘了喘，才开口： “那是我父亲。” 原来那日他率领人马出城后，因和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倒很顺利。 和恭的人马一路打一路退，最后便退到了这里。 也是因为前面太顺利了，覃羌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由他率领的前锋兵绕道疾行，堵住了地方的后路。 计划很顺利，只是他一时不察，让和恭的支援的部队撞见了，滚下了山谷之中，这才受了这般重的伤。 而和恭他们也知道了他们的大部队都在后面，这才让人大肆搜山，想要活捉他。 幸好，遇见了这两人。 “在下是与覃将军一道来黔南的，覃将军英勇善战，没想到小覃将军也不遑多让啊！” 竟然是自己人，齐书廷便简单同他说了自己的身份，也能让他放下心来。 原来这位就是父亲口中的七齐大人，覃羌打量着齐书廷。 即使脸上有伤，也能看出他容貌过人，行走间的风流之姿。 至于旁边的这位姑娘，父亲却是未曾说过，不过这会看来，应该也是和父亲相识的，毕竟刚她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可是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巧，能在这宽广的吴志山上，让他给碰上了。 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覃羌自然是把城中如今的状况大致同他们说了。 虽说比他们预料的时间提早了一些，但按照覃羌的描述，他们的计划算是基本成功了。 齐书廷点点头，见覃羌只说了几句话，便累得不行了，便劝道： “如今局势大好，小覃将军先休息，养好精神再说也来得及。” 覃羌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客气，闭眼休息了。 ———— “窈窈，这覃羌恢复得可真快？” 这会，齐书廷又挪过去同姜窈一道坐着，又勾着她讲话。 姜窈也有些诧异，毕竟这可以不是一般的伤，以为最多是情况能稳定些，起码能熬得住明日进城。谁知，恢复竟这般强大。 “看肌肉纹理便知道是个练武的” 姜窈随口敷衍了他一句。 意思是练武的身体强健？ 听她夸别人，齐书廷不乐意的劲就来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还是有凹凸感的，虽然不及那位覃小将，但自己的也没有很差吧。 一旁的姜窈自然是看到了齐书廷这手上的工作，这般少年气的齐书廷，倒是很难见。 “那窈窈是喜欢什么样的？” 齐书廷摸了摸自己，然后又开口追问道。 要是她喜欢的是覃小将军那样的，那他也好去练练！ 这人！ 姜窈瞥了一眼他，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哪还有上京齐二公子的模样。 “说说嘛，任君挑选。” 刚说完，齐书廷带笑的脸便僵了一僵。 他也是被窈窈看到过的人，遥想当初，她可是轻自帮他处理了伤口，后来，他刚沐浴完衣衫不整的时候，还都被她看光了。 想到这，齐书廷憋着张微红的脸，愣愣地朝姜窈看去。 一副要她负责的样子，着实让姜窈有些无法应对。 “窈窈，可是要在看看我的。” 齐书廷顺杆而上，捏着她的手，一副让她亲自上手的模样。 “多谢两位。” 气氛胶着的时候，躺着的人突然出声了。 “哎~” 齐书廷有些失望地轻轻叹了一声 “明日回平清城，小覃将军身体可还能撑住。” 不经意地，齐书廷又往覃羌胸口瞟了一眼。 “嗯......多谢！” “小覃将军客气了，都是为了百姓的安稳。” 齐书廷按照姜窈的指示，拿着药丸让覃羌吞下。 三人席地而卧，就这样把这晚打发了过去。 一夜相安无事，等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姜窈已经踏着露水回来了。 被惊动的齐书廷发现有动静，先是朝姜窈昨夜休息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进来的就是她本人。 “窈窈这是去哪了？” 齐书廷活动着有些酸麻的四肢问道。 “走吧，探了一圈，这时候行动正好。” 姜窈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给出建议。 齐书廷赶忙去把覃羌叫醒，随时准备出发。 这会儿天色还暗，人也是最放松的时候，这时候行动自然是最好的。 覃羌伤得重，根本无法直接走动，这会只能让齐书廷背着他才行。 三个人一起往平清城赶，起先姜窈是负责探路，齐书廷背着覃羌。 但是即便是体力已经很不错的齐书廷，但覃羌总归是个成年男子，久了还是撑不住了。 最后是三人互相搀扶着，才勉强从山里出来。 在终于走出山的时候，齐书廷已经累得动都不想动了。 休息了片刻，齐书廷才轻喘这气同姜窈道： “这里离平清城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得寻匹马才行。” 以他这会的体力，是没办法把覃羌弄回平清城的，而且他们如果光靠走着，路上很容易就遇到麻烦，到时候只靠窈窈她一个，是没办法应对的。 “不急。” 姜窈知道他的想法，说完话，往远处看了看。 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个哨子，直接吹响了。 面对齐书廷的一脸不解，姜窈并没有多做解释，毕竟，等会他自己会知道了啦。 第119章 回城 嘚嘚嘚！ 一阵马蹄声传来，远远地，一匹枣红马正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窈窈！这......” 齐书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姜窈，然后又立刻扭头回去。 那马浑身都是枣红色，只有尾巴处的一缕白毛。 这是姜窈的马！ 这马果然是有灵性得很！ 更让齐书廷觉得神奇的是，那马后面还跟着一匹，这倒刚好了。 马奔至眼前，马蹄高高扬起。 “窈窈，你这马可有名字？” 看到姜窈拍了拍马背，理着它的毛，齐书廷便靠了近些问道。 “真是匹好马！” 齐书廷一顿夸，手又蠢蠢欲动，想要试着摸一摸看看。 心里这样想，手已经动了。 但这次，出乎意料的，今日这马倒是没有拒绝。 难道是夸得它开心了？ 齐书廷很满意这马的态度，赏识地拍了拍它的背。 “走吧。” 姜窈跨上了马，同齐书廷说道。 一回头，看到了靠着石头休息的覃羌。 这会才想起来，差点忘记还有个伤员了。 姜窈只得重新下马，帮着齐书廷把覃羌弄上了马背。 三人两匹马，朝平清城出发。 有了马，三人将将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平清城外。 平清城，城门紧闭，城墙上不断的有巡逻的士兵，来来回回。 显然，因为前几日的攻城，如今整个平清城还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虽然他们这次已经占了上风，但他们的少将军却失踪了，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远远地，城墙上的哨兵已经发现他们三人。 很快，整个城墙上已经开始列阵，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是少将军！” 一个哨兵发现了卧在马背上的覃羌，急忙把这个消息传了下去。 覃羌因为一路颠簸，人又晕了过去。城门的士兵虽是看到了覃羌，但如今时局紧张，并不敢私自防他们进城。 而他们又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们只能候在城门下，等着能做决定的人来。 并未等太久，城门上就有了动静。 “齐大人！” 覃将军听到士兵传来的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 士兵只是说覃羌被人送回来了，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人是齐大人！ 覃将军急忙下令打开城门，将人迎了进去。 “齐大人见谅，让大人久等了。” 覃将军朝齐书廷和姜窈两人拱了拱手，不用问都知道，羌儿能得救，必然是因着碰到了齐大人他们。 “将军客气了，这会战事胶着，小心着些总是好的。” 三人同覃将军回了官署，覃羌很快便被大夫接手过去，姜窈同齐书廷两人又各自沐浴更衣，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齐书廷和覃将军两人汇合，又开始一头扎在来了剿灭和恭这件事上。 两人互相告知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并开始着手处理和恭。 因为他们突然掳走李泫这件事，和恭在毫无防备之下，他的先头部队被他们打散了，而且亲耳听到李泫口中说出的话，让原本坚信和恭的部队出现了裂痕。 如今，他们必须得乘胜追击，争取一举擒下和恭。 齐书廷这边在忙，姜窈这边却是清闲了下来，毕竟在这平清城内，齐书廷的安全不用考虑。 不是在这城中逛逛，就是在窝在房中看话本。 这一日，刚出门，就遇到了覃羌。 两人皆是一愣，姜窈下意识的以为是齐书廷，当看到脸的时候，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覃羌这边，是完全没有想会见到她。 “姜姑娘早啊！” 覃羌咧着嘴，闪着大白牙热情地同姜窈打招呼。 “嗯。” 姜窈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便错身走了过去。 “哎，姜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覃羌完全不介意她的冷淡，脚步跟上她，嘴上更是热情的问道。 姜窈虽是不解，但出于礼貌，还是回头等了等他。 “只是出门而已，小覃将军可是有事？” 覃羌见姜窈是在看他，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姑娘要出门的话，我可以陪你的。” “这平清城我可是熟得很！” 覃羌边说，便示意姜窈往前走。 “哪里有什么，我可是最知道的。” 他继续夸下海口，其实，他也没有到平清城多久，而且到了这之后也是日日布防，哪有功夫去了解。 姜窈顿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瞥了他一眼。 这位小覃将军怎的和原来的不一样，是这么个性子？ 相处不多，但这会的性子，和受伤的他可真是两副模样了。 说到了受伤，姜窈下意识地看了眼他的胸口，那么重的上，这也才十日吧，就能这般生龙活虎了！ 覃羌这边，即使是姜窈没甚答理他，但他依旧是热情得很，一路介绍着这平清城的特色。 本就是闲逛的姜窈，也就没再拒绝他的好意，两人便这样一同出了门。 不得不说，这覃羌果然是个好玩的性子，街上的什么都能玩上一手，专领着姜窈往热闹处钻。 进退得宜，让一向喜静的姜窈，对那些热闹倒也能接受。 “怎么样！” 覃羌手中摆弄着木头鸟，只扭了几下，那鸟便吧嗒吧嗒的走了几步。 “嗯。” 姜窈嘴上淡淡，但眼睛已经开始研究着其中的关窍。 覃羌笑了笑，这还是他上回带李泫出门的时候，发现的。 眼前的姑娘显然对这个也是颇感兴趣，这一路上他已经发现，她不爱的，瞧都不会多瞧两眼。 他有向他父亲打探她，但父亲对她的身份也不甚清楚。 只知道是和齐大人一起从京中来的，武艺深不可测。 说完还特地叮嘱了他，这许是齐大人的人，让他可别招惹这姑娘。 想到这，覃羌面上又了一乐，哪里是齐大人的人，怕是那位齐大人正求而不得！ “走，再带你去书肆瞧瞧！” “小覃将军这是在调查我？” 姜窈反问。 覃羌确实没有半点慌张，背着手回看她： “只是听得到了杂扫的丫鬟说的。” “可不是无意听到的，是我特意找人问的！” 说完，龇着牙朝她笑，虎牙一闪一闪。 ...... 姜窈无言，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还是跟着他往书肆去了。 第120章 三人不成书 两人又去逛了书肆之后，才抱着一大摞话本回了官署。 刚走至官署门口，不曾想，竟然撞到了齐书廷同覃将军两人。 “窈窈！？” 齐书廷见到同行的两人，有些疑惑。 他们两人何时这样熟识了，他看了眼两人手上抱着的话本，面色沉了沉。 “父亲，齐大人。” 覃羌倒是一脸稀松平常的模样，笑嘻嘻地同两人问好。 覃将军刚一见到他们一道，就觉得不妙，他们这...... 但也不好多说，只能肃着个脸盯了盯覃羌，然后暗自观察起齐书廷的反应。 “覃将军，齐公子。”姜窈抱着书，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走了进去，留下三个还没甚反应的人。 “你说说你！” 覃将军逮着覃羌就要开始念叨，但覃羌没有给覃将军念叨的机会，拔腿就往前赶，边走边朝覃将军道： “父亲，我手上还拿着姜姑娘的书呢，您同齐大人慢走。” 覃将军一脸歉意的看了眼齐书廷，嗯，齐大人这会儿仿佛心情更不好了。 “齐大人见谅，犬子无状，还望大人海涵。” “他这人就是心大，平日里跳脱惯了。” “嗯。” 齐书廷已经没有了应付之心，心思已经跟着那人走了。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好像从来这平清城开始吧。 他日日早出晚归的，没有时间去寻她，甚至连偶遇都没有。这会事处理完了，他们今日才撞到了一起。 —————— 走在前头的两人，也在说着话。 “姜姑娘，你看我没骗你吧！” 姜窈想着刚刚覃将军的反应，脸色的确说不上好，看来这人刚说的也不算全都是胡诌。 刚在书肆，覃羌给她介绍话本的时候，比那书肆的小厮都要起劲。 好奇问了一下，他道，打小他就爱看话本，原本覃将军很少回家，自然没有发现的。而覃夫人又偏宠了些，看话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随着他去了。哪知，有一回碰巧被覃将军发现了，然后就是一顿家法伺候。 后来明面上是不敢了，但都是私底下偷偷看，倒也瞒天过海过去了。 姜窈和覃羌手上这些话本，有大半都是覃羌选的。 她很怀疑，这些话本最后是不是都会是覃羌看了去。 事实是，她猜得果然没错。 刚用完饭，覃羌便出现在了姜窈的面前。 “姜姑娘，好巧啊！” 覃羌笑嘻嘻的同姜窈打招呼。 经过这一日的相处，姜窈已经接受了他这性子。 没甚表情地继续自己的事，并没有搭理他。 覃羌自来熟，很是熟练的闪身进来，一眼便瞧见了桌子上的话本。 “看吧，我挑的不错吧！” 桌上摊着一本书，明显已经读了一小半了。 他顺手拿起，然后开始往下翻。 没有等来姜窈的回话，但却等来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敲门又响起，姜窈看到门后的齐书廷，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要知道这段时日他可都是早出晚归，他也很久没有特地过来寻她了。 他这会过来难道是有什么事？ 姜窈刚想侧身让他进来，突然想到了房中还有人。 她就这样堵在门口，然后眼睛往后转了一下。 莫名有些心虚。 “齐公子，可是有事？” 两人就这样杵在门口，互相打量着对方。 “窈窈，不进去？” 齐书廷指了指屋内。 犹豫了一瞬。 “吱！” 门完全打开，齐书廷一眼便看到了姜窈身后，悠哉坐着的覃羌。 齐书廷脚步一顿，然后面不改色的继续走了进去。 “小覃将军！” “齐大人。” 齐书廷和覃互相见礼。 “小覃将军怎么在窈窈房中？” 齐书廷坐下，熟练地给自己斟了杯茶。语气和动作中的亲昵不言而喻，仿佛在宣告着他们之间的熟稔。 覃羌并不在意齐书廷的态度，他姿态愈发的自然： “自然是来寻姜姑娘的。” 说完，还颇为挑衅地看了一眼齐书廷。 房中的氛围瞬间就有些不同，竟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来。 姜窈有些莫名，看了看他们两个，并未看出有什么问题，便也没在管他们。 “小覃将军，可还有事？” 房中安静了片刻，齐书廷又开口问道。 他可是等了这么会儿，并未见到覃羌有什么事，便开始暗示他，应该离开了。 但他没有意料到的是，这人根本油盐不进。 “我本来就没事啊！” 覃羌一脸坦然。 “我就是找姜姑娘看话本的。” 覃羌举了举手边的话本，义正言辞的说道。 “......” 齐书廷本是准备请他离开的，最后，想要说出口的话，竟被他活活堵在了口中。 “你们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姜窈实在是受不了两人了，并不想陪两人在这磨蹭。 “窈窈！” 齐书廷轻声喊了她一声，声音中似乎带了分埋怨。 他们才相识几日，窈窈居然要帮着他赶人，齐书廷这样想，人便有些绷不住了。 拉着凳子，再靠近了些。 他来找她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但如今还有外人在，怎么都要做个样子。 齐书廷想了想，随口便寻了个由头。 “经过这些时日，和恭那边已经不成气候，如今看何时能擒到和恭，但那也是时间的问题。” “到时候回京的话，窈窈可是要同我一道？” 和恭那边因为他们掳了李泫出来，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军心已经有些不稳，后来又被狠狠重创了一回，已经元气大伤。 原本集结的军队已经被他们堵截，四散开来。 同时还派人到没时城，捣毁了他们的矿洞，这样截了他们的财源，后续必然会力竭。 当地各大宗族也已经如鸟兽状，自顾不暇了。 和恭既失了财，又失了人，自然支棱不起来了。 “嗯。” 姜窈眼睛还在话本上，随口应了声。 “果真？” 齐书廷怕她没听清，重新和她确认了一次。 姜窈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自然是真的，等回到上京城门口的时候才算是完成。” 得到答案的齐书廷，这才放过了她。 “齐大人可还有事?” 不知怎的，这句话姜窈脱口而出，这让在场的三个皆是一愣，然后姜窈同齐书廷各自不自然了起来。 “呵呵呵~” 一旁的覃羌倒是笑个不停，这叫什么，这齐大人这是抱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121章 重回没时城 到最后，不出意料，齐书廷和覃羌都被赶了出来。 嗙！的一声，房门一关，只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小覃将军请！” 齐书廷面色平静，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的模样。 “对了齐大人，在山中的时候还要多谢您，要不然我可就真回不来了。” 其他的事另当别论，救命之恩自当以热血相报。 “大人有需要，差人通知一声便行。” 覃羌拱了拱手，郑重道。 “齐大人，告辞。” 齐书廷看着他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复杂。 在山中的时候，这覃羌给人感觉是沉默且冷静，后头回到城里后，似乎又格外跳脱。 倒也是妙人，齐书廷摇摇头，没再管他。 ————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刚拐到院子门口，覃羌便被覃将军拦住了去路。 “父亲。” 覃羌只得停下，恭敬道。 “哼！你还有脸喊我父亲，我的老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覃将军想到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就气的不行，平日里吊儿郎当就算了，今日还当着齐大人的面，做得更加的过分了。 “父亲，您可别气，我也没有做什么！” 覃羌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覃将军都想要寻根藤条来了。 “哎，说别气了，您怎的还更气上了！” 覃羌见状，急忙补道。 “你......！” “父亲不是让我养伤，先不要管么，我这养伤了，其他的没帮上忙。今日同姜姑娘一道，至少能帮着父亲待客。” 覃羌说得认真，但这话听在耳边，怎么这么奇怪呢！ “这你还有理了？” “是很有道理呀！” 覃羌一脸真诚，覃将军一时气闷，拼命暗示自己，他这伤还没好，等伤痊愈了再和他好好算算！ 见覃将军果真有些恼了，覃羌才正色道：“父亲，我只是喜欢亲近姜姑娘而已，齐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会专成和他作对！” “你与姜姑娘走得近，那就是和齐大人作对了！” 不用他们说，这一路上，明眼人都能瞧出齐大人和那位姜小姐关系非同寻常，自己家这个还什么都不懂，拼命往上撞。 “父亲我懂，我只是佩服姜姑娘而已，也没想干嘛。况且，齐大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我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 覃羌今日倒也乖觉，和覃将军托了底。 覃将军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对不起齐大人！ ———— 和恭大军经过连日的战斗已经失去了战力，毕竟本就是没有经过长期的训练军队，长时间的作战已经快熬不住了。 如今只能凭借地形的优势，东躲西藏，想要借机看，能否东山再起。 和恭自己也没有想到，本是想要消耗一波平清城的，再来个请君入瓮。 哪里知道最后竟然会一败涂地，而且至今都不知道是谁人的手笔。 用不到十五日的功夫，覃将军的大军已经直接杀到了没时城。 和恭已经联系不上，没时城已经乱了手脚，都各自逃串。 没时城攻都未攻，就顺利拿下了。 等他们破开和府大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混乱一片。 没时城破，这圣上交代的差事已经算是完成一半了。 查抄和府，安排官衙事务，推行朝廷新政绩，这一桩桩事情让齐书廷比之前更加忙了。 ———— 山风习习吹来，过了这么些时日，齐书廷还是第一才站在这矿坑之上。 原来事急从权，只是让人把这矿洞给毁了，这会没时城已经稍稍安定下来，他们便着手清理这被破坏了的矿坑。 经过了这几日的修整，已经大致能看了。 碰巧今日有空，齐书廷这才亲自过来看看。 “这是什么矿？” 姜窈手中掂着这着刨出来的石块，认真辨别着。 这段时日齐书廷一直在城中忙，姜窈自然是要跟着的，防着城中遗留人突施冷箭，所以今日她才会一同出现在这。 “是铁矿。” 齐书廷看向坑内，里面还散落这许多铁矿原石。 “这和恭也是厉害。” 对次，姜窈不由得赞了一句。 的确是厉害，这没时城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有人发现这处矿脉。 最后居然让和恭给找到了。 “和恭刚开始是拉拢拉拢一批江湖术士，其中倒还真有几个是有本事的。” “想来这矿，便是这些人寻到的吧。” 姜窈看着这矿坑出神，以前李氏六皇子的时候，他们已经与江湖人士牵扯颇多了。 “窈窈，回京之后，重新给你打一条鞭子吧。” 齐书廷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 “窈窈的长鞭使得真好！”齐书廷回忆着姜窈杀敌时候的果敢利落，满眼钦佩。 “！” “窈窈可有听过虎计楼？” 齐书廷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她。 虎计楼。 姜窈有一刻的怔愣，但看很快便掩在了眼睫之中。 “嗯。” “是个什么组织？” 齐书廷追问，毕竟要说江湖上的人事，自然是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了。 “因何问起这个。” 姜窈避开了他的问题，反问他。 “窈窈？” 这么多日来的相处，齐书廷已经对姜窈很是了解。 她这会好似兴致不高的样子。 姜窈也没有料到她态度的轻微改变，他居然都能察觉到。 “虎计楼，护卫，刺杀，甚至杀人越货，只要钱给够，就都愿意办。” 姜窈口气冷淡地同齐书廷描述虎计楼，但内心却并不平静。 不止如此，虎计楼还困住了她的人生，让她即便已经身处阳光，但任然被黑暗扼住了手脚。 “看来没错了，查到的线索里，江湖中与和恭有牵扯的便是虎计楼。和恭能快速形成气候，这虎计楼可功不可没。” 齐书廷把这些时日得到的消息告诉姜窈，想要看看她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朝廷会对虎计楼下手么？” 虽是疑问，但心中大致能猜到答案。 已经牵扯上朝廷了，又已经开始染指厉朝的江山，这虎计楼应该难逃一劫了。 姜窈迎着山风，眺望远方。 她看了看齐书廷，霞光印在他脸上，如同天神临世，荡涤这一切污浊。 第122章 启程回京 他们在没时城又待了一月有余，这一个月，他们都没有闲下来。 齐书廷这边处理日常事务，调查在和府得到的各种线索。 这段时间，已经安顿好原来被和恭控制的几个州市，朝廷临时调派下来的人也已经就任。 而覃将军那边，就只需要继续清剿零散的残余，和逃窜的和恭。 在冬日的第一股寒风来的时候，他们启程回上京了。 黔南这边北风刚起，但实际已经是腊月时节。 枣红的马上，姜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没时城。 他们在这待了三月有余，也是因着这座城，摧毁了困着她前半生的枷锁。 她尤记得那日，齐书廷带着消息来寻她。 当听到虎计楼已经被朝廷一举拿下，一切都平静了。那日的天是那么的蓝，太阳是那么耀眼。 她甚至都没有兴趣知道，为何要和她说这个。 但那又怎样呢，只要把人送回上京，他的一切都不会再与她相关。 齐书廷这边心情也很不错，毕竟此行尚且算得上是成功。 他与窈窈也已经熟识，她也不会再如同原来那般排斥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展。 但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平清城，在齐书廷正谋筹着怎样将姜窈留在上京的时候，却得了个消息。 护送李泫回京的正是覃羌！ 齐书廷靠在了车内，甚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李泫被押往上京他自然是知道的，和他同行还是他提议的。 哪里会知道，这覃羌居然会是押送的人！ 原还想着这一路怎么都要一个月左右，还能和窈窈感情再增进些，覃羌这横插一脚，倒是难说了！ 只是多加了两个人，队伍却是分外热闹起来。 覃羌每到休息的时候，便往姜窈身边凑。 齐书廷近日有些郁闷，覃羌回回都是先他一步跑到姜窈身边，似是同他作对一般。 而且还不止一个覃羌，还有那位有些痴傻的李泫。 李泫自然是要被仔细看管的，连路上偶尔的休息的时候都有士兵跟着。 在第一次下车休息的时候，就发现姜窈，并且远远的朝她喊了起来。 就如这会儿，那李泫在车上，就露出个头，嘴里喊着“仙女姐姐”。 齐书廷嗫嚅了一下嘴，最终还是叹了一声，独自往远些的地方走。 观砚看了一眼姜窈的方向，急忙跟了上去。 “少爷，前面就到驿站了，可要在驿站住一晚？” 观砚看出齐书廷心中不快，小声地询问齐书廷的意见。 “嗯。” —————— 天还未黑，他们这便到了观砚所说的驿站。 他们人数众多，安顿也花了好些时间。 姜窈被安排在了二楼最里间，紧挨着的就是齐书廷的房间。 因着李泫需要人时刻盯着，这一路也都是覃羌和他同一间。 故而，观砚巧妙的安排他们在一楼最大的一间房。 对于观砚的安排，齐书廷很是满意颔首，这几日烦闷更是好了些。 夜朗星疏。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屋内的人看向了门口，有些纳闷。 二更已过许久，都这个点了，还有什么事？ 吱~地一声，房门打开后，一张如玉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窈窈！” 来人柔声唤道，清浅的酒气四散开来。 他这是饮酒了？ 姜窈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推开门让他进来。 齐书廷满眼带笑，一步一顿的走了进去。 “齐公子这是饮了酒？” 这会借着烛火，他两颊微微透着红晕。 这模样是喝了多少酒？ “嗯！” 齐书廷重重点了点头，应道。 驿长献上的酒水，说是当地特产。 齐书廷本是不打算喝的，但那酒就置在眼前，香气绕鼻。 鬼使神差的，就潜尝了一口。 味道醇厚绵长，的确是不错。 “齐公子这时候来，可是有事？” “来寻你喝酒~” 说着，宽大袖子的右手中拎着一壶酒。 姜窈无言，这人怕是喝了不少。 “齐公子，夜深了，无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知道他没事，姜窈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而齐书廷酒意渐浓，整个人散散地撑在桌子上。 不说话，人也不动。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只愣愣地看着姜窈，似乎看不够似的。 “齐公子！” 迎着他这般炙热的眼神，姜窈错开来，又催促了一声。 “我不走……我还有话同你你说。” “窈窈日日都同那覃羌一道，怕不是都忘了我。” 齐书廷语气悠悠，听着怨气颇重。 姜窈扶额，他这是真醉了。 见她不应，齐书廷又挪着着凳子挨近了些。 灯下美人，粉面桃腮，眉目清冷，让人见之一喜。 “窈窈真好看。” 喝醉的人喃喃道。 “窈窈不要搭理他们好不好。” 齐书廷如今人是醉了，可还是记得这些日子总是霸占着她的覃羌。 看他这样，让姜窈记起了他菌子中毒的时候。 那可是磨人的很！想起便觉得头疼。 已经吃过一堑的姜窈，决定还是找观砚把人弄走的好。 她人刚起身，还在喃喃数落着她的冷落的齐书廷发现了她的动作。 猛地起身，用力拉住她。 姜窈下意识的控制住身体，人并没有被拽倒。 身后醉了的人力道控制不好，没拽住人，自己反而控制不住地往前扑。 一瞬间馨香欢满怀，呼吸间浮动着她的发梢，错眼之间，他微微透着粉的耳尖诱人亲近。 姜窈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喷薄的酒气笼罩在四周，姜窈想，她怕是也被这酒气熏醉了，才会忘记躲开他。 美人在怀，喝了酒，也似给了他勇气，齐书廷紧了紧手中的人。 脸颊摩挲着她的额发，在耳边楠楠私语。 “窈窈，窈窈！”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眉目如画，双眼灼灼。 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的长得甚好，即使再冷心的人也不能否认。 姜窈不自觉地抚了抚左胸，砰砰地跳动声告诉她不是错觉。 她的心病了！ 美色误人，姜窈这会是体会到了这话的含义。 姜窈回神，挣了挣，身后的人力道又加了几分。 “你这是喝了几壶酒？” “将将一壶而已。” 齐书廷咕哝道。 “......” “你先放开。” 姜窈有些无奈道。 “不。” “这样甚好！” 姜窈知道，这醉鬼现在是没法按常理来的。 抬手，决定直接把人打晕了算了。 身后人的头坠了下来，倚在了她的肩头。 “？” 姜窈侧头过去，肩上的人呼吸绵长，他这是睡过去了！ 第123章 途中 鸟雀啾啾，一大早，驿站便开始热闹起来。 驿站门口，齐书廷同姜窈两人碰个正着。 眼神交错，两人皆是愣了片刻。 齐书廷轻咳了一声，有些别扭地错身而过。 “齐大人！” 正在寻他的驿长眼睛一亮，急忙唤住他。 “大人要走，小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大人的眼，就把这酒当做临别的赠礼吧。” 说着，朝后面吩咐了一声，就见几人抬着一个大瓮上前。 “无需多礼，路途遥远，这带上怕是不便。” 齐书廷连忙拒绝道。 面上有些不自然，暗自观察着身后人的反应。 但显然姜窈并没有往他这边看，齐书廷这心如同被拿起又放下，纠结得很。 —————— “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观砚看着车中时不时揉着额的齐书廷，问道。 齐书廷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车轮滚滚，载着他们往上京方向走。 齐书廷撑起车帘往外看，单薄的身影在一众男子中格外显眼。 昨夜醉酒，自己的孟浪行径在醒来的那一刻，就涌入脑中。 齐书廷扶额，一回想起昨夜，他便躁得慌，早上便刻意避开了她。 两人个一人有意的，另一个本就是个冷性子，于是就这样别扭的过了几日。 “少爷，可要去那边走走？” 这日，途中休息的时候，观砚凑近了问道。 他可是看出了少爷和姜姑娘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以往少爷每回休息的时候，可是都会去寻姜姑娘。 但这几日，就只是远远的看着。 “少爷？” 观砚见他还是望着姜姑娘的方向发呆，明显就是想去瞧瞧的样子。 “听说是姜姑娘的簪子丢了。” 还是决定加把火，观砚喃喃道。 簪子！？ 齐书廷想起，在岩洞拿药的时候，她的随身包袱里的簪子，是逛城隍庙的时候，他送与她的。 这般想着，心中颇为熨帖，但随即又担心起来，怕不是把他送的那根弄丢了吧。 这样想着，便有些待不住了，想要去弄清楚。 “少爷，我们已经走了有几日了。” 观砚跟在后头提醒。 是了，他们也就这一路的相处时间，再这样，到了上京，留不住她的话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最后，簪子找到，也就是姜窈一直在用的寻常簪子。 齐书廷看着重新簪回她头上的素簪，微微有些失落，怎的找的不说他送的那支。 在出发第十五日的时候，齐书廷收到了覃将军送来的消息，一直逃串窜的和恭已经被擒获，不日便押往上京。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他们这一路来小心谨慎，便是有了上来时的教训，防着再遇到埋伏。如今和恭已经被抓获，那起码已经安全了大半。 和恭剩下的人马已经不足为虑，想来覃将军不日也能全部解决。 —————— 山水迢迢，从秋意正浓的黔南一路北上，当遇到第一场雪的时候，离上京已经不远了。 姜窈临槛而立，满目都是白雪皑皑。因着这场雪，把他们阻在了这处。 如今雪已小了许多，只有偶尔的一阵风卷着雪花飘落，想来明日就能继续出发了。 姜窈捻着木槛上的积雪，心中盘算着行程。 他们如今已经离上京不远了，明早出发的话，不出意外，下晌便能到上京。 从她接这个任务开始，如今算来都已经五月有余，现下已经是年关将近。 还有一日，等他们入城，她这个任务便算完成。到时候天高海阔，那才是真的天地。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窈窈......” “明日便到上京了。” 齐书廷挨着她站在了一旁，似是望着远处的天景，实则注意力都在旁边人的身上。 他这一站，风雪便小了许多。 “明日过后，窈窈有何打算？” 犹豫了半晌，齐书廷还是决定问了出来。 姜窈看向身旁的人，真真是芝兰玉树的风流少年郎一个。 “嗯？” 发现了她的视线，齐书廷侧过身来，两两对望。 姜窈看着他一脸忐忑的模样，宛然一笑。 眼中浸满笑意，嘴角轻扬。 如冬雪初融，一时让齐书廷看呆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眉目的清冷渐融，都化作娇娇软软，齐书廷觉着自己马上就要溺在这从未见到过的笑意中。 于齐书廷来说是离别的日子，对姜窈来说，却是自由的日子。 她心情就格外的好，看着眼前的齐书廷，哪还有当初的半点模样。 “齐公子，多谢你啦！” 姜窈眉眼弯弯，心情愈发的好了。 没成想，自己最后的这两宗事都是与他有关。算下来，他们相识已经快一年了。 “窈窈这是何意？” 她这般说，倒让齐书廷有些不安，他想liu?xia下她，或者说，他想同她在一处。 “无事，甚好。” “看着风雪停了！” 姜窈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一握，便消失在掌中。 齐书廷注意被吸引过去，抬头看了眼天色，这雪确实是准备停了。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这冬日的雪景，心中所想却各有不同。 “两位真是好雅兴。” 身后的覃羌一上来，便看到似乎在赏景的两人。 齐书廷面色一沉，完全没想搭理他的意思。 这人仗着这性子，和窈窈熟识的程度都快超过他了。每次都是这般，难得的相处时光最后都被这家伙给破坏了。 齐书廷着实是有些气闷的。 “可是有事？” 姜窈回头，看向来人。 覃羌笑了笑，站在了她的另一边：“倒也无事，就是那李泫第一次瞧见雪，兴奋得很，硬是要寻人出门玩。” 是了，黔南那地方，的确是没有雪的。 “你们可别闹出什么动静，我可不想这天气出去。” 显然，他这是在躲李泫。 “姜姑娘，你对上京可熟悉？” 覃羌一直就是个闲不住的，现在无事可做，便小声地开始和姜窈闲聊。 姜窈摇摇头：“不太熟。” 一旁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的齐书廷，在听到姜窈的话倒是一愣，就是不知她是不爱出门还是之前都没有呆在京中。 “我还想着能让你带着我去玩呢！” 覃羌叹息道。 “不过没有关系，那我就和姜姑娘一道，把京城好好逛逛。” 已经习惯覃羌这性子了，姜窈倒也没回话，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窈窈，我也可以同你去的。” 这边，齐书廷靠近了些，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嘘！” 姜窈伸出手指，示意他们噤声。 她只想静静地赏雪，并不想听她们再辩驳下去。 第124章 酒后贪欢 驿站外面，风雪已停，夜幕沉沉，风雪后的夜晚格外安静。 门外，一个人影晃动。 “窈窈~” 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姜窈开门，对于门后出现的人，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说罢，是有什么事？” 姜窈靠在椅子上，侧着头问齐书廷。 齐书廷面带犹豫，顿了顿，还是将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酒坛子。 “嗯？” 姜窈心中一跳，她对于齐书廷醉酒这事印象实在有些深刻。 “上回在昌平驿站，驿长送的。” 齐书廷把手中的酒坛轻放在桌子上，顺手把两个茶杯摆好。 耳尖微微泛红，方才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但现在神色到底还是有些不正常。 “一直没有机会，今儿个正好。” “雪天，喝酒驱寒。” 说话间，已经将两个茶杯倒上了酒，明显就是不容她拒绝的架势。 姜窈打量了他一眼，这人看着也是不个嗜酒的，怎的劝酒还劝得头头是道。 在酒倒出的一瞬间，酒香四溢，勾人得很。 这让想要拒绝的姜窈，将要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 这酒闻着的确不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了。 要说这酒的魅力就在这处，只要闻着的人，便不自觉的被吸引，会产生想要探寻它味道的冲动。 就如极少喝酒的齐书廷，上回都醉了。 “这酒叫黄粱梦，我上回尝了，味道很是不错。” “窈窈试试？” 齐书廷举杯，抿了一口，同姜窈介绍道。 似乎是为了证实味道确实不错，齐书廷举杯，同姜窈的杯子撞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口。 “......” 姜窈倒也没有扭捏，抬手拿起，轻抿了一口。 入口绵长，醇香回甘。 的确是好酒！ 齐书廷握着杯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鸦青色的杯子衬得她的指尖愈发的莹白修长，嘴唇微张，露出内藏的皓齿，沾染上酒水之后，更加润泽可口。 齐书廷觉得这酒变得更加上头了，只两口，他如今已经有些醉意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着倒也得趣。 “窈窈，到上京了，你......” 齐书廷眼神晦涩，意味分明。 “齐公子，你为何要拘泥于这个问题呢？” 姜窈微微叹了一气，继续道： “公子之于我，是道不相同的水中月。我自有我的路要走，公子鸿鹄之志，自当不必纠结于此。” 姜窈这话，齐书廷觉着是在扎他的心，什么鸿鹄之志，这与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他原以为这么些时日的相处，怎的都有些情谊了，哪知，她还是说出了这么剜心的话。 齐书廷端坐着，纹丝不动。烛火摇曳，朦胧的光映着他，他的脸拢在了暗处，只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眼中含怨，无声的控诉着她的无情。 姜窈扶额，这样清俊的少年郎，眼神热切又幽怨，让她觉着自己是如同话本里的负心汉一般，莫名有些不忍。 两人就这样僵持住，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要是我还是不如你的愿呢？” 不知道多久，齐书廷轻声说道。 姜窈终是不忍心，退了一步： “齐书廷，你到底是因何......” 姜窈垂眸，嗫嚅了几下。 “因何爱慕你，是么？” 她难以启齿的话，齐书廷直接接上，双眼灼灼。 姜窈并未应他，眼睛看向别处，陌生的思绪暗自之涌现。 “窈窈~” 齐书廷暗叹了一声。 “初见时，一眼便就到了你，那时候便觉得，你如那九天的玄月般，高不可攀。” “后来，突的又变成娇弱明媚的表妹，会软糯糯地唤我表哥。” 他沉浸在回忆里，诉说着从未视人的心事。 “每每见到你，便觉得欢喜异常。” 姜窈从未知道，在他眼里自己是这般的。 可是，他见到的也都是假的。 甚至，只是因为自己另有目的。 “那......” 姜窈抬眸： “齐公子，看走眼了！” 齐书廷摇摇头： “看着与上京的小娘子们并无不同，但，我就是知道，你与其他人不一样。” 四目相对，无言的暗潮涌动，都在探寻对方眼中的情绪。 似是一声叹息，由远及近。 本是坐在身旁的人，已经逼近耳际，呼吸相闻。 姜窈突然的靠近，让齐书廷仿佛被定住一般，胸腔的起伏显示出他如今心情的激荡。 “窈窈......” “嘘！” 俊逸非常的脸就在眼前，眉间遗留的一丝疤痕，让他温润如玉的气质中平添了些许桀骜。 这人颜色的确是不错，连她都瞧着颇为顺眼。 任谁都无法拒绝少年郎炙热的心吧。 灯影重重，姜窈突然就放纵开了，纵使以后天涯一方，这贪欢半晌也无妨。 心念起，便付诸行动。 温凉的指尖，触摸上温热的脸颊。 指腹下的皮肤很快由温热变发烫，顺着刀疤从眉尾滑下，最后隐没在发间。 齐书廷仿佛被定住一般，任由她摆弄。呼吸屏住，唯恐惊了她。 直至微凉的触感消失，灵魂仿佛才回到躯壳一般。 “窈窈这是......” “何意！” 眼神直直看向她，不为言状的欢喜在心头蔓延。 姜窈猝然一笑，眉眼如同清晨的露水，明媚又惹眼。 “轻薄你呀！” 有些古板的少年郎果然不出所料，如同滴血的面上满是震惊。 齐书廷想同她说，这不妥，但眼中的欢喜和期待却让他如同失声了一般，嘴唇微掀，却迟迟没有言语。 姜窈见状，愈发欢喜，这便是贪欢了么？ 房中的空气似乎都黏腻了起来，一时勾起的心思，姜窈很快便行动。 左边脸颊上，一片柔软，触之即离。 如同一个开关一般，让怔愣的齐书廷胸膛突然沸腾了起来。 耳边仿佛能听到如鼓的心跳声，拼命想克制，但脸上倾泄的笑意让他的所有暴露无遗。 “窈窈~” 喉头滚动，声音沙哑至极，声音仿佛是艰难的爬出来的一般。 姜窈抚向胸口，捏了捏微湿的掌心，这些都昭示了她方才并没有比他好上太多。 “齐公子，如何？” 姜窈眉眼含笑，带着几分狡黠。 “文钧，窈窈，唤我文钧。” 他热切地靠近，巴巴地望着姜窈，意味分明。 “文钧！” 姜窈很是配合，笑意浅浅。 第125章 最后的同行 天已大亮，这场雪在昨夜已经停歇。 小腿厚的积雪还不算难行，他们一行人也按照原定的计划，已经收拾妥当，正整装待发。 “少爷？” 观砚刚准备好吃的，一抬头便看到了正大步走来的齐书廷。 让他不确定的是，自己少爷这一大早的，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在这冬日里满面春风的，着实打眼得很。 “姜姑娘可有起身？” 齐书廷一派从容，俯身坐下。 他刚起身的时候，本想敲她的门的。但一想，这一早的，自己这般是太过孟浪了，这才忍住了。 “姜姑娘？” 观砚一愣，他听着怎么觉着有些不对。 心里虽然纳闷，但还是如实禀告： “姜姑娘早起了，刚见她在马厩喂她的马。” 不不等他说完，这凳子还没有坐暖，齐书廷直接起身出去了。 他得立刻见到她，这样才能确定昨晚的不是幻觉，不是他饮酒之后的黄粱一梦。 齐书廷一路直奔马厩，但马厩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她的马也没在，心中顿觉着有些焦躁不安。 “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窈远远便瞧见来了来回踱步的齐书廷，下意识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齐书廷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一人一马。 人还在。 他暗自舒了一口气，急忙迎了上去。 “一大早的，这是去哪了？” 说着，伸手，准备接过她手中的缰绳。 姜窈犹豫了片刻，刚想拒绝，他手已经直接从她手上拿过了。 马儿不耐的刨了刨地，倒也任由他牵着。 姜窈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他们，这次怎的怎么配合！ 齐书廷嘴角微翘，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窈窈，可有用过吃食了？” 拴好马，齐书廷便携着姜窈一道往回走。 姜窈摇头道：“还未，现在就要出发了么？” 她起床后就直接骑马出门探路了，原来想着回来再随便吃些的，这次竟然这般急？ 齐书廷一乐：“没有，窈窈，我只是关心你。” 他们算是互表心意了吧！ 齐书廷侧过身，注视着身侧的人。 姜窈听了他这话，倒是怔愣了一下，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两人相携着进来，这让候着的观砚顿时一愣。 两人一同进门，甚至经过门槛的时候，齐书廷还特意叮嘱小心。 这......明显与往日更亲昵的气氛！ 怎的突然就进展得这般快了？ 观砚不解，不时地往齐书廷身上看，虽然往日公子也是很关注姜小姐，但也不会像这会子这样，小心翼翼，又殷勤得很。 端茶倒水自然不必多少，还细细地嘱咐这水烫，姜姑娘喝都喝进去了，他还要叮嘱着小心。 观砚急忙垂下头来，非礼勿视啊！ 他是没眼看了。 两人用过饭食后，大伙也已经整装完毕。 检查了一遍后，一行人重新出发了。 昨日风雪已停，但是积雪没有少太多，苍茫的天地间一片雪白，只有他们这一对人。 “姜姑娘！” 姜窈骑马走在前头，身后突然有人唤她。 嘚嘚嘚~的马蹄声传来，覃羌骑着马赶上她，与她并排着走。 “？” 姜窈看了一眼覃羌，示意他有话直说。 “马上要到上京了！” “？”姜窈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太兴奋了！” 覃羌龇着牙笑道。 “得同你分享一下。” 他这脾性，姜窈已经很了解了，没应他，只等他继续等着下一句。 “姜姑娘难道已经和齐大人定下终身了么？” 突然的话题转换吗，饶是淡定如姜窈，也忍不住咳了两声。 她不过是微微放纵了一些，他这话从何说起？ “这话怎么说？” 姜窈有些不自然，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哼！这一早上齐大人那欢喜劲，怎么不会让人多想。” 覃羌冷冷戳破了事实，只要有眼的都能瞧出来，除非是李泫那个傻子。 这两人一大早就黏在一起，不！是姜姑娘去哪，齐大人都要跟着。 就如同现在，齐大人他人还坐在车中，都已经频频掀开车帘朝他们看来了。 “小覃将军计划在京中待多久？” 姜窈不再同他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覃羌闷笑了一声，她这话转得也忒生硬了！ “等押解和恭的到了，到时候一道回去吧。” 覃羌心里算了算： “快的话也就月余。” “怎么，姜姑娘可要约我同游上京？” 正常话没说上两句，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以后吧，以后有机会再去平清城寻你。” 姜窈看着这满目的白雪，轻声说道。 “姜姑娘，可是我并不住在平清呀！在那你可见不到我。” 姜窈对历朝的这些武将并不熟悉，想了会还是没记起覃将军的驻地在哪，最后只能做罢。 两人并排的骑行了一路，偶尔闲聊几句，倒也打发了这无聊的时间。只是苦了坐在后面的齐书廷，也盯了一路。 ————— 终于，又一次休息的时候，齐书廷终于寻到机会把两人分开了。 虽说他也知道，覃羌这人就是这样不羁的性子，但理智上清楚，心里确还是忍不住的吃味。 “窈窈，快暖暖。” 休息过后，齐书廷在姜窈又准备重新上马的时候，直接拉着她上了他的车，然后立刻便递上了热茶。 一套动作十分顺滑，姜窈都还没说话，人就已经坐在了他的马车上。 外面风雪虽停，但还天气依旧是十分的冷。 姜窈的眼睫上已经凝了一沉薄薄的冰碴，衬得她眉目愈发清冷。 虽不知他这是何意，但在外头吹得久了，在这车里坐着也无妨，她可不是爱苦自己的人。 “可有暖些？” 齐书廷见她一杯已经见底，立刻又给她续上一杯。 姜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样的确是暖和了些许。 “接下来的路程，窈窈便呆在车上吧。” 突然觉得这话太过突兀，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外头冷！” 一个是天真的冷，他心疼她，两外就是，他可不想只能呆呆地看着她背影，任由她同别人一道了。 离上京也就半日的路程了，姜窈想，自己还有话同他说，便也没有拒绝齐书廷的提议。 第126章 风暴前夕 因着地上还覆盖着雪，即便他们走的是官道，速度也并不是很快。 车轮辘辘，车内的两人，姜窈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齐书廷则撑着头看着身旁的人。 眼睛微闭，仿佛已经睡过去的姜窈。此刻却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果不其然，望过去，直接就撞上了齐书廷殷切的目光。 “？，可是哪里不适？” 见她看过来，齐书廷关心道。 车厢内一阵静默，姜窈盯着面前的齐书廷看，思量该何时开口。 “怎么了？” 齐书廷察觉到姜窈态度，微微的不安悄然浮上心头。 姜窈把车帘掀起了一道缝，没来由的： “马上要到上京了！” 齐书廷一愣，然后放松一笑： “嗯，齐府的红梅应当开了。” 他一眼不错地看着姜窈，眼中意味明白。 面前的姑娘眉目清冷，莹白的脸，却是不同于上京小姐们的羸弱。 “窈窈，嫁与我可好。” 齐书廷拽紧了袖口，犹豫了半晌终于说出口。 说完，噤声，等着她的断绝。 心跳如鼓，呼吸都窒住了。 而对面的人由原来倚着的姿势，变成了端坐着。 面上并没有被求亲的羞涩或是欢喜，反而是一脸沉闷。 齐书廷呼吸放缓，紧紧地盯着她微抿的唇角，不想错过她口中的任何一句。 姜窈知道，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而且如今已经临近上京，她并不想让齐书廷抱着不该有的幻想。 “齐公子......” 姜窈开口。 “文钧！” 齐书廷望向她，在她才开口，便打断了她，一脸认真。 姜窈沉默，最后还是放弃。 “我并无成亲的想法。” 齐书廷怔愣了一瞬： “为何？” 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齐书廷接着继续： “可是觉着太过唐突，窈窈，我可以等的！” 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怜和无奈。 “只要你记得我的心意，等到窈窈愿意，可好？” 姜窈未答，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齐书廷以为她在斟酌，急忙又补充道：“愿，与尔白首偕老，生死相随。” 情话絮絮，温柔缱绻。 姜窈手指拨弄着腰间的长鞭，触手冰凉，提醒着她。 “我与他终归不同，一晌贪欢便罢了。” 姜窈突然想起曾经吴姑娘的话来，那时候她问她，可以舍不得。 吴姑娘便是这样答她的！ 是了，如今她也是一样罢了。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欺骗与隐瞒， “你莫要说这种傻话。！” 姜窈神色平静，嘴上说的却是剜心的话。 齐书廷一脸不明，实在是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手不自觉地伸了出来，攥紧了她的衣摆。 姜窈轻叹一声，她本就是直白的性子，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同他说清楚： “送你回到上京后我便要离开了。” 闷着声，她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为何？” 姜窈这话无疑是给他判了死刑，他不甘，也不明白，明明，明明昨夜...... “我不想拘泥于在这上京城中。” “而且，我们并不相配。” “你昨夜可不是这意思！” 齐书廷不等她说完，直接用她自己的行动推翻了她如今的意思。 姜窈有些哑然，对于自己昨夜的冲动，开始有些后悔，酒色无人...... “嗯……我们两个只是贪慕颜色而已。” 姜窈直接下结论。 “呵呵呵~” 齐书廷笑声怆然，眼中透着一丝疯狂：“贪慕颜色！拒了我便罢了，还要用这样的借口玷污我的感情么！” 这一连的质问让姜窈哑口，她并不知道他的反应如此之大，本还想着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谈的。 “我爱重你，我的心告诉我，我对你动心了，想制止却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当初你哄骗，是我表妹的时候。我只是庆幸，庆幸你不是真的表妹，连你对我的戏耍都没有在意一丝，满门心思就是想要寻到你。” 齐书廷回忆着当初误认之时的痛彻心扉，整个人逼向她，想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真心。 什么不适合，他不信！ “对不住，终是我负了你！” 姜窈后倚在车壁上，已经避无可避。 “呵！呵！呵~” 冷哼声在姜窈头顶盘旋，齐书廷已经整个人逼近她，把她围困在他的阴影之中。 他爱她的英武身姿，慕她的武艺不凡，但此刻，他多么希望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姑娘，这样，即使她不愿，她也逃不了多远。 他已经有些失了心智了！ “既然对不住，那，可否用你自己赔给我！” 齐书廷语气稍稍平缓，不在这般咄咄逼人，恳切地同她述说着。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姜窈知道不能和他纠缠下去。 感情这事，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相交于齐书廷心情的波动，姜窈显得很是冷静： “公子是着像了，我并不是公子看到的这样。” 姜窈透过他，看向对面摇曳的窗帘。 “你我相处这一年的光景，就是在齐府的时候是伪装，难道这一路南下的时候也是装的，我竟不知，窈窈还有本事！” 齐书廷意味不明，只等着看她还有何借口。 只犹豫了半晌，姜窈便开了口： “公子是觉得我是为何要去齐府的？” 她这一问，倒是让齐书廷怔愣了一下，不就是救了阿俞，然后两人相似，然后拗不过阿俞才跟着她胡闹的么？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齐书廷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但想了想，她离开后，齐府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姜窈看着对面的人，看来吗，他根本就想不到，但话已经到这，定然是要继续下去的。 “公子怕是已经知道，我是百晓楼的人吧。” 姜窈悠悠地说道。 “但其实，我算是半个百晓楼的人，是和百晓楼做了交易，这才会替百晓楼办事。” 话到这，齐书廷还是不明白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虎计楼，我是虎计楼的。” 齐书廷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虎计楼，这不就是和和恭牵扯颇深的江湖组织。 竟然这般有渊源。 “我们的那次任务失败了，我受伤严重，只能求助于百晓楼。” “而条件便是替百晓楼办事。” 姜窈语气淡淡，同齐书廷说着自己的过往。 “然后呢？就因着这些身份，窈窈便让我打退堂鼓了！” 齐书廷以为，她只是顾虑自己的身份，这才三番两次的逃避他，那怎行，他势必是要同她纠缠到死的。 姜窈并未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道： “去齐府前，我便只有两桩事未办，之后便同百晓楼两清了。” 这话指向意味明确，真相即将戳破。 第127章 真相揭露 “我是为了公子身上的琥珀金去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已经在齐书廷心中掀起巨浪。 琥珀金，原来就是因着那小小的琥珀金！ 对了，它遗落在哪了？ 齐书廷很快便回忆起来了，是他们坠崖之后便不见了。 按她说的，必然是已经顺利拿到手了。 深究下去，难道坠崖不是意外，是刻意的安排！ 齐书廷一脸的不可置信的望着姜窈，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些许否认。 但终是落空了，姜窈面无表情，任由他猜测。 不过看他这神色，怕是都已经猜到了。这样也好，免得她多费口舌。 “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齐书紧抿着唇角，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做着最后的挽留。 任他如何不愿意接受，姜窈还是果断地点了点头。 终究是由她打破了这最后的一丝希望，齐书廷仿佛被卸去了灵魂一般，信念轰塌，颓然地倚在了车壁上。 他双眼紧闭，仰着头，仿佛离水的鱼一般，无力而绝望。 他想到那支箭，想到自己在山洞还在计划着和她的将来，甚至在齐府与她相处的所有时光。如今想来，真真是可笑非常！ 在自己想要与她纠缠厮守的时候，她怕不是就已经想着如何甩开自己了！ 愈想便就愈发难过，齐书廷觉着自己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而唯一能救赎他的，却是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人。 姜窈冷眼看着，无悲无喜。 “那琥珀金就那般值得！” 齐书廷不甘，就因着一个死物！ “几斛珍珠，外加万两黄金的，自然是值得的！” “我不信，不信你对我所做的都是因为任务！” 半晌，齐书廷眦着眼，声音晦涩难辩。 “你还给我绣了香囊，还一直收着我送你的发簪。” 齐书廷看着姜窈的眼睛，想要寻到对他的一丝情意： “你敢说都是为了那什么任务！” 姜窈却还是没动，其实对于他口中说的，她都快忘了。 “齐公子，我是半点女红都不会的。” “还有，公子那发簪，我只是觉着好用。” “公子介意的话，等会我就还回给你。” 又是无边的沉默。 “不需要，你不喜欢就扔了吧！” 她这话，齐书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后支撑他的理由轰塌，他如同脱了力气一般，倚在车壁上。 “你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齐书廷晦涩的声音响起，翻滚的怒意让他想要做些什么，但心底终是不忍。 姜窈只顿了片刻，反应过来他的话后，便立刻起身，掀开帘子，就要下车。 “那这次呢！为了任务不值得又中毒又费心力吧！” 齐书廷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他紧盯着她瘦削的背，卑微地想要得到答案。 “齐公子，百晓楼的人对待任务一向认真，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名号。而且，中毒这事，只是一时大意了，并不是特意为了公子你。” 话毕，顺着前进马车的力道，一跃便下了车，只留轻摆的车帘显示着刚有人走过。 瘦削的手急急伸出，留住的只有流动的空气。 齐书廷缓缓地收回了想要挽留的手，真是可笑，他方才还下意识的想要拉着她，这般跳车会受伤。 但按她的身手，这小小的速度根本不足为惧。 齐书廷用手把脸盖住，自己这真的是多一举了！ 车上的帘子重新遮盖严实，车中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独留他一个人枯坐着。 姜窈下了车后，便重新回到了她的马上。 至于齐书廷的反应，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能这般直言当初到他身边的目的，她知道，这是利用了齐书廷对的她感情，赌她对他的了解。 最终，她终是赌对了，但她如今心中并不甚开心。 想着，便回头看了后头的马车一眼。 今生怕是都不会再相见了！ 冰天雪地中，姜窈驱马，快速地跑向了最前端，离那辆马车远远地。 “少爷，可要添水？” 齐书廷的车外，观砚驱马靠近，问道。 可是马车内没有丝毫动静。 “少爷？” 观砚以为是自己太小声了，放大了声音重新好了一遍。 但是，还是无人应答。 难道是睡着了？他纳罕。 “少爷，刚刚姜姑娘......” “闭嘴！”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制止了。 观砚更为不解，少爷这脾气从何说起？ 总不会是和姜姑娘闹矛盾了吧，凭他对少爷的了解，可是舍不得的。 更何况，之前姜姑娘才从少爷的车中出来。 而且，这会过来，也是因着姜姑娘方才同他说，少爷正找他。 那少爷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观砚不解，但他决定将姜姑娘的话说出来，这样少爷定是会开心的。 “少爷，姜姑娘她方才......” “观砚，下去！” 没成想，这话又没说完，就被直接打发了。 观砚这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瞪圆个双眼，盯着马车，想要瞧出这大概。 少爷这是真的生气了啦。 没敢再多说什么，而且也快要到上京了，少爷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观砚便麻溜地远离了齐书廷的车。 车内已经是一片安静，只有车轮的震动声，齐书廷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不理会，拼了命想要忘记那个没有心肝的人。 但观砚的话瞬间把他拉回了现实，她就自己的不远处，也许还依旧的和覃羌谈笑风生。 一想到这，更让他怒气四起，心底有声音叫嚣着不能让她就此离开。 马车晃荡，一阵咕噜声响起，不知道从哪里滚出了一个酒瓶子，顺着地面，滚到了他的脚边。 棕色的酒瓶映出暗暗的光，诱着他。 只恍了一会神，酒瓶便被齐书廷握在了手中。 “啵~”地一声，酒香四溢。 这便是借酒消愁吧！齐书廷抿了一口，有些自嘲的想。 辛辣晦涩，完全不是之前的味道。 齐书廷不信邪，又灌了一大口，这滋味却是更胜。辛辣味直冲脑门，眼眶中盈满了泪水，最后簌簌地往下掉。 黄粱梦，好一个黄粱梦！ 第128章 抵达上京 官道上的积雪不深，只有浅浅的一层，这使得他们的速度快了不少。 到了下晌，远远地就已经能看到上京的城墙。 姜窈同覃羌走在最前头，然后是李泫的马车，马车周围依旧是一圈的羽林卫。 齐书廷的马车同另外装杂物的车走在后头，有序地朝上京城走。 姜窈看了眼上京的方向，只要齐书廷顺利进城，她便自由了！ 一时间，竟觉得那城墙近在咫尺，但又遥不可及。 城门临近，已经能看到洞开的大门，和城门上高悬的“上京”两字。 原本走在前头的姜窈，逐渐放慢了脚步，并往一边靠去，慢慢落在了后面。 与她一起走在前面的覃羌见状，有些纳闷的往后看了她一眼。 见她并无异色，也就没做他想，直接先往城门里去了。 因着有李泫同行，城门早已经大开，入城的夹道上，百姓具已经清离。 故而，他们很通畅地入了城。 一行人有条不紊，依次前行。 姜窈这会儿，已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都已经快和最尾端的士兵并排了。 车轮碌碌，姜窈面色平静，手中的缰绳却是紧了紧。 冷眼眼看着载着齐书廷的马车晃悠着驶入城门。 就在马车越过城门的那一刻，姜窈双腿夹紧了马腹，马头一扬，便调转了方向。 与姜窈预想的不一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条索道直接迎头套过来，毫无防备的姜窈被套了个正好。 “姜姑娘，得罪了！” 绳索的那头，一个侍卫客气的道。 姜窈挣了挣身上的绳索，人还是有些混乱，不明白这是何意。 “少爷，姜姑娘已经被套住了。” 因着后方的动静，齐书廷这边早早停了车。 观砚恭敬地站在车边禀告道。 他虽不知是因何，事情就变成这样，但也不得不佩服他家公子的妙算。 之前公子吩咐他去办的时候，他还抱着怀疑的态度，竟不知无知的是他自己。 车帘晃动间，一个身影出现，下了马车。 没多说一句，径直就往城门外走去。 一股酒气随着车帘的掀起，飘了出来。 惹得旁边的观砚一脸震惊，公子这是喝酒了！？ 抬眼瞧去，齐书廷脚步不虚，不减半点风姿。 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不敢耽误，观砚急忙跟上，偷眼打量着他。 “窈窈，想不到你还真的要这样做啊！” 齐书廷一眼便瞧见被绑住了的姜窈，有些气郁道。 她站在枣红马旁边，整个人还是弄不清情况的样子。 姜窈回头，与齐书廷对视了一眼，便知道了这是他的手笔。 只不过他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反应过来了，要拉她去见官。 “齐公子，这架势莫不是要将我投进大牢？” 姜窈面上不动声色，直接质问来道。 她理应先去上京的百晓楼一趟，然后再做计划的。 但，禁锢多年，如今一朝得解，她便一刻都不想耽搁。没有计划，就想那般自由地游荡！ 她这话，让齐书廷这刚平顺的气，一瞬间就又蹿起来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在她眼中就是这么不堪的人！ 一时间怒气值冲心头。 她这么说，还真的不如将她囚起来！齐书廷恨恨地想着。 两方僵持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姜窈看着目前的局势，脑中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硬碰硬。 但万一真动起手来，闹大了她也讨不着好。 便只能任由麻绳束缚着，等着齐书廷的动作。 就算真要把她送官，那她也不怕，毕竟，空口白牙的，拿不出证据便拿她没有办法。 ———— 不过，这边还没有结论，走在前面，已经进城的队伍便出了状况。 因为已经到了上京，天子脚下，并且四周也没有什么闲杂人员，所有人难免会有所放松。 变故就这样出现得猝不及防。 先是覃羌，他一人走在了最前端。 一道劲风吹过，身下的马一顿，小跑着的马前蹄直接跪地，马上的人也顺势往前跌了下来。 注意力一下子就全都在覃羌这处。 “小心！” 覃羌滚了一圈，起身之间大声提醒。 这是他自己的马，他最为了解，这并不是什么意外！ 但即便是他反应再快，但也来不及了。 敌人目的明确，一瞬间就将李泫从马车中掳了出来。 并且分工明确，旁边已经有人同时抢夺来了一匹马，黑衣人便携着李泫直接上马朝城门处狂奔。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一路来都十分太平，他们竟然会选择在上京动手，并且还成功了。 黑衣人很快便奔袭到了城门口，后头的士兵只知道前面打起来了，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一时间，乱成一片。 城门口对峙的两人听到动静，皆是一愣，一齐看向城门。 但这会，对方已经趁乱已经冲出了城门。 他们很快便看到了马背上的李泫，因在颠簸的马背上，人已经被颠得快晕过去了。 城外的士兵反应迅速，也立马冲上前去，阻止黑衣人的行动。 对方人手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顿时战做一团。 形势开始混乱了起来，刀剑声四起。 姜窈这边却实没有人管她了，便趁机转身往自己的马旁边靠。 “小心！” 身后传来齐书廷的喊声，姜窈习惯性地就往后看去。 不知齐书廷什么时候就靠过来了，并急急想要挡在了她的身前。 一把脱手的刀朝着姜窈直面飞来，不避开的话怕是会伤得不轻。 刀刃逼近，直直对准姜窈的面门。 跟在齐书廷身后的观砚此刻已经无法做出反应，只能龇着双目，只求不会伤到要害。 空气流动，扬起了齐书廷的发梢，浮动在姜窈脸颊。 阴影笼罩过来，如同慢动作一般，姜窈透过齐书廷的肩膀，看到了雪亮的刀刃。 眼看着就要伤到两人，突然，姜窈张开了双臂，然后两人齐齐往旁边倒去。 定睛看去，原来是姜窈挣脱了身上束缚的绳子，这才让两人躲过了这可能致命的刀刃。 “少爷，可有伤到哪？” 观砚连滚带爬的，观砚心还在砰砰地跳着，急忙跑过来查看，刚才真的是要吓死人了。 这么久都过来了，可别都到上京了，人还伤了！ 幸好，还有姜姑娘。 齐书廷被他这么一喊，人才缓过劲来。 这时候才发现了是姜窈自己挣脱的，还连带着他也一起避过了。 可这真的是可笑，自己下意识的过来，竟然又是一次自作多情！原来这些都困不住她！ 齐书廷沉默着，低着都看不清表情。 姜窈已经快速地起身了，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还在兀自晃神的齐书廷。 然后大步跨上了枣红马，马腹一夹，就往城外奔去。 黑衣人那边已经裹挟着李泫冲出了城门的包围圈，直直往城外奔袭。 他们随行的士兵一部分被留下的黑衣人缠住，还有些同便追着李泫去了。 四周还在缠斗，齐书廷木着脸，由着观砚搀扶起来。 “少爷，真没事吧？” 观砚方才已经检查了一遍，齐书廷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 但这会看着，实在是不像没有事的样子。 齐书廷依旧沉默着，失神地往一旁靠。 任由周围声音嘈杂，完全无心理会。 第129章 追击 毕竟还是在天子脚下，城门处发生的这波动乱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就有侍卫赶到，人数上的优势很快便掌握住了局势，剩下的黑衣人也快速地被制服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把李泫追回来，刚才已有侍卫追了出去。并且，覃羌也一同出城了，这样能追回李泫的可能就更大了。 这会儿，京兆尹已经赶到城门处。 在这大冬天的，京兆尹张大人已经急得一头都是汗。 他摸了摸额，脚步不停。 心道也是他倒霉，竟然在上京发生这样的事。 要知道，上一任京兆尹可就因为上一年上巳节的事，才被撤职了。 哪曾想，今日也发生在他身上了。 张大人急忙开始后续的工作，以求最大程度的弥补失误。 指挥着收拾残局，安顿伤员，活捉的黑衣人也已经押往刑部。 等一切安排妥当了，张大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齐大人！” 两人相互见礼之后，齐书廷简单地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 发生的事情很简单，深究背后的势力还需要慢慢调查。 没花多少工夫，就把事情讲清楚了，了解始末之后，张大人便客气的让齐书廷先行回府，之后有什么问题的话再麻烦他。 姜窈这边，一直紧咬着那位黑衣人不放，因着方才在城门处耽误了一会儿，如今还差一点距离，她的长鞭就能袭到。 姜窈夹紧了马腹，她胯下的是匹良驹，对方还带着个人，想来一会就能跟上。 眼看着距离一点点变小，姜窈估算着距离，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在出手的这一刻，原本甩向前方的长鞭却突然改变了方向。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冲出了一群黑衣人。 他们的计划果然精密，居然在这地方都还设置了人。 姜窈一鞭便甩倒了三个人，但对方人数并不少，任姜窈如何厉害，虽然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她还是会被拖在这处。 密林中，一布衣少女辗转腾挪在一众黑衣人当中，倾城冷峻的容颜在飞溅的鲜血中，如同收割生命的地狱暗使。 覃羌和一众士兵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让一贯没心没肺的覃羌都有一刻的怔愣，之前只是在父亲和他人口中知道姜姑娘的厉害，但他从未见过。 这利索的身法，招招致命的招式，可不是简单的厉害。 覃羌顿了一会，便加入了战斗中。 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黑衣人，在他们加入之后，一瞬间便没有了还手之力。 “姜姑娘，你可有伤到？” 身上已经有不少血污，实在是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姜窈看了一眼自己，蹙了蹙眉，摇头道：“往那边去了，还没走远，赶紧追！” 情况紧迫，两人也都没再多说，直接朝李泫的方向追。 覃羌看了眼地上的人，这些人倒是计划周密，刚才在城中的时候，第一波劫人之后，后面又来了第二波拦截他们的，所以他才被拖住了，这时候才赶过来。 两人追了一阵，果然远远已经看到前方的黑衣人和李泫。 前面黑衣人也是一惊，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难缠，居然这么快就把他们的人解决了，并且还能追上他，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两人见到了人，催着马，加快速度往前追去。 如今又只剩他们两人了，侍卫们的只剩普通的马，自然的追不上的。 没花多少时间，两人已经将将接近黑衣人。这回，姜窈出手却是没有人再来阻挡了。 长鞭一甩，直接袭向前面马上的黑衣人。 但对方显然也是知道身后有长鞭，身子往后一倾，险险避过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鞭子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他，而是前面的李泫。 长鞭卷起李泫的脚，直接把他拽走了。 李泫这体重，姜窈不想委屈了她的马，便直接把人甩向一边的草丛中。 落地的李泫滚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没了动静。 “我去看看，剩下的你来处理吧。” 姜窈看了眼前方的黑衣人，如今已剩一人，已经不足为惧，覃羌一个处理便可。 覃羌自然不会有什么异样，拍马往黑衣人方向追。 姜窈下马，前去查看李泫的情况。 草丛的人已经没了动静，仰面朝上，轻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他生命并没有什么问题。 “姜姑娘。” 后方的侍卫终于赶上。 “人在里面，派几人去看看覃羌那边如何了。” 姜窈指了指草丛，快速吩咐道。 很快侍卫分成了两拨，按照姜窈的吩咐分别行事。 李泫已经拦截了下来，剩下的就是朝廷的事了。 姜窈掸了掸衣摆，这血红色实在是让人不虞。 枣红马已经在一旁等着姜窈，姜窈上马，仿佛知道主人的意思一般，就径直地往旁边的小道跑去，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 剩的最后一个黑衣人在覃羌的追击下已经是强弩之末，李泫也已经被截走了。 自知已经无法逃出生天，最后直接自裁在了密林深处。 等覃羌追上的时候，已经气绝了。 检查了一番，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甚至武器都只是寻常的刀剑。这让覃羌有些气闷，让他死了便罢了，居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其他有用的讯息。 “将军？” 侍卫们没多久也到了。 覃羌看了一眼人数，便知道有部分是留在李泫那了。 “李泫那怎么样了？” 覃羌上马，随口问道。 “属下离开的时候，还没见什么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覃羌想，以姜姑娘的身手，那必然是不会把人给弄死的，许就是受些皮外伤而已。 正如覃羌所料，等他们返回来的时候，侍卫已经把人挪回了马上，人还没醒，但瞧着呼吸平顺，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泫就这样昏着伏在马背上，任由他们把他带回上京。 这次袭击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至于为何能大摇大摆地在上京行事，这就要交给刑部去调查了。 第130章 后续 到了午后，齐府门前不时便有马车停靠，车上下来的都是些芳龄正好的小娘子。 齐夫人这边，俞柏妍早早就到了，齐夫人正拉着的她的手嘱托着。 “姑姑，我知道了。” 俞柏妍点点头，刚开始她还以为又是和以前一样，姑姑又让她帮着注意别家小姐的。 但这回却是有些不同，姑姑只是让她帮忙待客便可。 “姑姑，可是二表哥那边有什么事？” 只有这个可能才会让这场宴会改变性质。 “哎，你表哥那个倔脾气！” 一说到齐书廷，齐夫人就觉得是操不完的心。 “姑姑放宽心，等会我去看看表哥。” 赏梅宴就成了寻常的赏梅宴，流程没变，但意味到是全变了。 齐府的梅林，梅花开得正艳。 在梅林的一角，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影独自站在这处，似是在赏梅，但眼神未动的样子又不像。 不远处，小娘子们的娇笑声不时响起，显得这处更加地寂寥。 在齐府，他并不好过，本是想要让自己忘记的东西，齐府中却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想忘却又舍不得忘记，过了这么些日子，他是真的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当一开始的愤怒难过变成了思念，他就知道，自己这是完了，想要不顾一切寻她的念头肆意疯长。 “表哥！？” 俞柏妍手里拿着一把剪子，很显然，是过来剪花枝的。 在这个地方碰见，两人都有些意外。 俞柏妍很快反应过来，毕竟她本来就是想去博涛院找人的，这会遇到了，倒也不用麻烦一趟。 俞柏妍张了张嘴，犹豫着如何开口： “表哥，姑姑很担心你。” 最后，她还是放弃了劝人的想法。 “虽然，不知你是为着何事，但表哥一向聪明，表哥的坚持总是没错的。” 俞柏妍想来想，又补上一：“表哥，我相信你。”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齐书廷抬眼多看了俞柏妍一眼。 坚持？他在坚持什么呢？ 片刻的茫然让他不知所措。 “阿俞，有只很喜欢的猫儿，但它曾经咬过，挠过你，还总想着往外跑，是要放弃它还是原谅它呢？” 齐书廷看着树梢上的红梅，轻声道。 俞柏妍却是被他这话问得一愣，猫，什么猫。 但看他神色认真，俞柏妍想来想： “有多喜欢呢？” “很喜欢，喜欢到不顾一切。” “......” 俞柏妍手指绕着发梢，她怎么觉着这个问题不同寻常呢！ “既然那么喜欢，其他的都不算是什么问题吧。” 俞柏妍不想管其中的弯弯道道，直言道。 “都不算问题？” 齐书廷看着她，眼中有些迷茫。 俞柏妍觉着，他这踌躇不决的样子，实在不像原来的他。 她眨了眨眼，认真回： “对啊，猫儿没了，可就没了！” 齐书廷愣怔了一会，心口仿佛有什么要破胸而出。 他需要冷静，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表哥......” 俞柏妍看着快速转身离去的齐书廷，心里的奇怪更加重了几分，哎！表哥这神神叨叨的模样，难怪姑姑会担心。 ———— 在人心惶惶中度过了一个春节，这才刚过十五，京中便爆出了震惊的消息。 上次的黑衣人中，虽然有不少人就地伏法，或者是自尽了，但他们人数不少，最终还是有活口被抓住。 厉朝如今的刑部，说不上断案如神，但能力确实是不凡。 经过这段时日的调查，已经把和恭遗留在京中的关系网摸清，并逐个击破。 最让人震惊的是，和恭的人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宫中。 那位新晋得宠的芳嫔，就是和恭的人。这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查到这，刑部总算是长舒气了一口气。 和恭也已经押解回京，不日便到。 上京城中牵扯的不止那位芳嫔娘娘，还有包括了宫中的一众太监嬷嬷，甚至几位官员也牵扯其中。 圣上虽然已经年迈，但还没有到昏聩的地步。 在圣上的雷霆之怒中，事情很快便处理完毕，前朝和后宫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人扯着前朝的旗子，再生祸端。 —————— 西市。 “齐大人，黔南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此次多亏了齐大人相助。” 覃将军斟满了酒，跟齐书廷敬了一杯。 “大人准备何时启程？” 一杯酒下肚，覃将军便问起齐书廷的打算。 这一桩案子他已经在上京耗了三月余，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自然是要准备前往驻地。 被耽搁在这上京这么久，也是谁都不曾想到的。 齐书廷手举茶杯，朝覃将军抬了抬杯子： “初九。” 覃将军算了算，今日初六。 “竟没想到，齐大人竟然比我更早离京。” 说罢，覃将军招来了小二，让上两坛好酒。 “来，齐大人，今日就当是为你饯行了。” 这酒一端上桌，覃将军便立刻给两人满上。 铛～ 杯子相击，齐书廷也没客气，一口闷了手中的酒。 辛辣味直冲脑门，刺激着喉咙。 “话说，齐大人为何要选择离京？” 覃将军放下酒杯，想到他听到的消息，于是开口问道。 以齐大人科考的名称，再加上他的能力，待在京中是个很好的选择。 更何况，京中有齐太师指点，怎么会想到去外放。 面对覃将军的疑问，齐书廷也只是笑笑。 “只是想要多去走走罢了。” “想不到齐大人还有如此志向，在下佩服。” 覃将军显然误会，敬佩地道。 要知道，如他这样长在锦绣堆中的少年郎，能力出众，居然能放下京中的富贵，愿意外放。 “覃将军高看我了！” 齐书廷暗叹了一晌，眉间的落寞隐在了阴影中。 “哟，齐大人果真在呢！” 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动静之间，说话的人便出现在了眼前。 “混账！好好说话。” 覃将军眉头皱了起来，立刻瞪了来人一眼。 来人正是覃羌，他抬脚，很自然地拉出了张凳子坐下。 “真是难得，能在外面见到齐大人！” 第131章 重回百晓楼 两人视线相交，只一眼便知道了对方的态度。 覃羌这态度，明显就是冲着齐书廷来的。 “小覃将军。” 齐书廷并不在意，淡声打了声招呼。 “哼！” 覃羌态度并没缓和太多，斜着个眼打量齐书廷。 他刚开始还会去齐府寻他，但他都避而不见。 后来实在无法，便只能趁他出门，再借机堵他。 但他甚少出门走动，偶尔出门的话，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想要逮人都已经晚了。 后面又因为李泫遇劫这事，闹得朝中人人自危险，牵连颇广，他不得已也要参与调查。 就这样，两人从到上京那日起，今日才算是第一次互相见到。 “嗯！” 对于儿子的态度，覃将军自然是不赞成的，板着脸，警告了覃羌一声。 “小覃将军别客气.” 说话间，齐书廷顺手给覃羌倒了杯酒，倒是完全不介他的态度。 “让齐大人见笑了。” 对于自己儿子这脾性，覃将军无法。只得自己和齐书廷道歉，毕竟儿子已经大了，总不能强压他着他。 “无妨，覃将军太客气了。” 齐书廷笑得和煦，和摆臭脸的覃羌简直就是两种模样。 覃羌手拿着杯子，晃悠晃悠地，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 他看着面前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齐书廷，行为举止坦荡磊落。 心里到到底存了几分疑问。 他这是放下了，看开了？ 这一路同行，虽然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最后又是为何会分道扬镳。 但按照之前的样子，总不会是场愉快的分手。 “小覃将军是有何见解？” 冷不丁的，齐书廷便将话引到了覃羌身上。 “？” 覃羌放下翘起的脚，瞥了一眼齐书廷。 他刚在游神，可不知道他们这是又聊到哪了。 “啧~” 覃羌嫌弃道。 “嗯。” 见自己老爹也已经盯着自己，覃羌一个字打发了出去。 这回应，可是万金油。 哪知覃将军听后，脸色一变，一掌哐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杯盏叮当。 不用问，覃羌就知道自己这回的不对。 还没有等他重新开口，覃将军直接开口： “嗯嗯！嗯什么嗯？” “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完嘛！” 覃羌不以为意，补上了一句。 “那你说，你好好说！” 覃将军又和覃羌纠结上了，自家儿子几斤几两他自然清楚得很。 “不知道。” 覃羌两手一摊，直接就放弃挣扎了。 “令郎真是有趣得紧！” 齐书廷赞了一句。 惹得覃羌白了他一眼。 他这不是火上浇油么，自己这是哪里得罪他了！ 覃羌算是知道，这位明显就是想坑他。 “你说说你！” 果然，覃将军看他愈发不顺眼了。 “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覃将军这些时日滞留在上京，和覃羌日日处在一块，看覃羌则是一日一日的更加不顺眼，吊儿郎当的，都不算个合格的士兵。 看来回去是得好好多操练一番了！ 覃羌当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打算，还是郎当的靠着椅子。 “话说，上面的意思如何？” 覃将军低声问道，接着之前的话头。 “这倒是难说，毕竟，兵权之重，想必将军也是知晓的。” 事情敏感，齐书廷也不好明说。 “不过，覃将军不日便启程了，倒是不用过多担心。” 覃将军面色沉重，他知道，这可不好说，这次虽说是前朝遗留的问题，但是也让圣上对各方驻军有了顾忌。 况且，年岁愈大，猜忌之心只怕是有增无减。 这次还涉及后宫，竟然让对方潜到身边。还宠上了，圣上对此颇为震怒。 之后怕是对谁，都会抱有怀疑。 “只能如此了。” 身为臣子，只能听从圣意。 覃羌这会听了，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怪道刚父亲要敲打他。 只是，倒是看不出，齐书廷身为一个新入朝的，竟知道这般多的消息。 面对覃羌的打量，齐书廷也只是举了举茶杯，朝他示意。 “啧！” 刚正色了没多久的覃羌，便又摆出来了一副痞样。 外头人声鼎沸，依旧是西市一贯的热闹。 齐书廷听着窗外的热闹，不自主的回想起当初。 原本以为记不清的细节，如今都不需要特地回想，就会自动在脑中浮现。 甚至那巷子里的烤饼，绿油油的葱花仿佛就在眼前。 而如今，自己坐的便是当日她的位置。 隐匿的满足感在心间涌起，如今不知她在何方，只能用往昔的回忆填补空缺了的情感。 ———— “齐大人，你实话实说，到底姜姑娘在哪？” 覃羌这会儿没了顾虑，便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刚刚，三人用过饭后，本是要离开了。 但这么好的机会，覃羌怎么会放过，自然是借口有话同齐书廷聊，就将覃将军支走了。 见他问话，齐书廷也不急着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着窗外。 覃羌这人，除了在战场上，其他时候都是没甚耐心的。 见他这般慢悠悠地模样，忍不催促了起来。 “齐大人，一直不肯说，可是对姜姑娘做了什么坏事！” 齐书廷还是不搭理他的激将法，他可是记着的，面前这人，之前老往窈窈身边靠。 “小覃将军，你打听一个姑娘的行踪，是不是有些不妥？” 倒也没晾他多久，齐书廷用同样的语气，反将回去。 “姜姑娘又不是你什么人！我与她怎样与你何干！” 覃羌并不示弱，直接回怼了回去。 “呵呵～” 听他这话，齐书廷勾着嘴角，轻笑了一声。 “既然和我没关系，小覃将军又为何来问我！” “你……！” 覃羌被他绕着，一时竟找不到话回击。 吱～ 玄衣公子骤然起身，颀长的身影覆盖下来： “小覃将军，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说完，人便径直离开了。 “哼！你不说便罢了，姜姑娘可说了，有机会去找我玩的。” 覃羌对着背影，咬牙放着狠话。 那身影只是片刻的停顿，然后依旧朝着楼下走。 “我也不知。” 在身影消失前，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叹息传来。 第132章 赴任 夏荷晏晏，暴雨暂歇，只剩淅沥的小雨飘来荡去，驱赶了夏日的闷热。 “大人，您是不是从上京来的？” 一总角小儿，鼓了鼓勇气，还是好奇地问了出口。 田埂边的草棚中，一大两小，站着三个人，他们正在躲雨。 “是啊。” “怎么了？” 高大颀长的男子，低头，微笑地看着身边半人高的孩童。 “上京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多好吃的？” 孩子满脸是对未知的好奇。 上京意味着什么他并不知道，原来上京城只是流传于大人们的口中。 但是这位大人就是来自上京的，以往对大人口中的上京很是模糊，如今见到这位大人后，他们才对上京产生的浓重的好奇。 “有，上京有很多好吃的，一天都不能走完。” 这人正是齐书廷，离他从上京城出发，已经过去三月有余了。 此处正是湖州下面的一个城镇，平仓镇，他现如今任这的县令。 “哇！那这么好的地方，大人为何要离开呢？” 旁边的小姑娘听后，咬着手指十分不理解的问道。 小姑娘看着旁边的大人，等着他的回答。 大人穿着的是和他们一样的粗布麻衣，但她觉得，就是和他们不一样。甚至，她觉得连镇上穿着锦衣的盐店老板都及不上大人的半分。 “对啊，村里的老爷爷说，上京城里的大人们，锄头都是镶金的。” 小男孩回忆着补充道。 两个小孩子都疑惑地望着齐书廷，在他们小脑袋想来，真是理解不了。 要知道，每回他们爹娘带他们去镇上一趟的时候，他们可是逛得都舍不得回，恨不得住在镇上。 更别说大人口中热闹的上京城了。 齐书廷有些好笑，真真是小孩子： “因为我想见的人，她不在那呀！” 两个孩童似懂非懂，脑袋里努力比较着，倒底是人重要还是好吃好玩的重要。 雨下到这会，已经差不多停了，还零星的飘着些细雨。 头顶上的草棚已经吸饱了水，正滴嗒滴嗒的在往下流。 不远处，有几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爹爹~” 草棚里的两个孩童也看到了来人，兴奋的打招呼。 很显然，回来的人中，有他们家的家长。 “大人，没给您添麻烦吧？” 来人身形劲瘦，黝黑的肤色，裤脚卷到膝盖上，腿肚子上还带着些许泥水，俨然是位庄稼好手的模样。 齐书廷笑了笑，赞了他们一句： “他们很乖，也不认生，倒是教育有方了。” 庄稼人挠了挠头，有些羞涩：“呵呵地！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如何了？” 齐书廷转而朝另外一个回来的人，正色道。 “禀大人，检查了一遍，倒是没什么要紧的。” 那人如实回禀。 去年只是经过了一日暴雨，这村子便发生了山体崩塌，所幸的是发生在夜间，并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就是为了查看这庄子的情况的。 探查可能会发生滑坡的地方，避免威胁到村民的安全。 湖州即将迎来雨季，早些准备是最好的。 而这两个小孩的父亲，便是被村长安排来协助他们的。 齐书廷点点后，他们在这庄子上已经住了几日，基本上都探查了一遍，他们现在已经是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了。 雨已经停歇，一行人便往村子里走。 “爹爹，齐大人说上京好热闹的。” 走在最后的两个小萝卜头叽叽喳喳的，愉快地和自己父亲分享自己得到的消息。 “大人还说，还有好多好吃的！” 另外一个立即补充道。 齐书廷呼吸的雨后的空气，清新中又带着泥土的气息，充满了生机。 观砚已经收到了消息，说是百晓楼已经寻到了她的踪迹。 想来，不日就能见到她了。 齐书廷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离开上京，的确是个好主意。 ———— 上京齐府。 齐夫人端着食盒，正跨进了书房。 “夫人来得正好，刚收到二郎的来信。” 齐太师迎了上去，接过了食盒，顺手把信递给了齐夫人。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说是去赴任，但齐夫人还是免不了会担心。 一目十行的看完，齐夫人这这份担心总算是少了许多。 这信是到了两个月之后写下的，虽然刚到的时候，已经飞书一封报了平安，但也没有多说。齐夫人便怕他报喜不报忧。 信上详细描绘了当地的风光地貌，齐书廷本人在端午的时候，甚至还参加了当地的龙舟比赛。这样说自然是为了安齐夫人的心，让她能稍稍宽心一些。 衣食住行也大致说了一遍，当地的情况也都简单描述。 这样看来，这平仓镇倒也算得上民风淳朴，虽然比不上江南富庶，但也家有余粮。 “看吧，我就说二郎没有什么问题。” 齐太师看着齐夫人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情，自豪道。 起初，齐书廷说要外任的时候，就提前同齐太师说了。 齐太师对于齐书廷的想法虽然没有反驳，但也不是很认同。 毕竟，家中长子已经外任，二郎留在上京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黔南之行，让我收获良多。父亲，外任的话，更能体察到下层百姓的想法。” “况且，终归是会回来的。” 最后，齐书廷还是说服了他。 何不，齐夫人对此没少埋怨齐太师，毕竟，齐太师不松口，他可没有法外任。 “那还是留在上京的好！” 虽说是看起来过得还好，但总没有人在上京放心，况且，这二郎老大不小了，这又外任，这婚可是什么时候能办成。 一想到这，齐夫人就又愁上了。 “就怪你，如今这齐府啊，就只剩我们俩老人了，怪冷清的。” 年后，大少夫人许氏，已经打包行李，去同齐家大郎相聚了。 齐太师自然是知道发妻的意思，但二郎这性子，主意从小就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二郎的机缘很快就来了。” 齐太师安慰着齐夫人，拉着人让她坐下。 毕竟，这种事也急不来的。 第133章 新店开张 城镇的市集一处，一家小店今日又开业了。 为何说又开业呢？ 只因这家店的老板娘从盘下这店开始，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卖了好几样东西了。 “姜娘子，你这次卖的又是什么东西啊？” 一老妇人，手中挎着篮子，一脸和蔼的问道。 “周婆婆今日这般的早！” 只见店中走出来一个清丽的女子，容色出众。 这姑娘样貌看着冷清，但周阿婆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两人会熟识起来，还是因为那日周阿婆脚突然抽着。这人老了，抽痛了好半会，都还没有缓过来。 刚好就是在这姜娘子的店门前，人家也不嫌弃她。问清楚情况后，直接扶着她进去店里坐，还把自己店里卖的膏药给自己搽，最后还送给了自己。 弄得阿婆怪不好意思的，就这样，阿婆每日路过都和姜娘子聊上几句。这一来二去，便相熟了。 不过话说，那会姜娘子的铺面卖的还是膏药，不知是不是生意不好，已经换了好几回营生了。 哎！都是旁人不懂，只是看着姜娘子年轻，便都不信任她。其实姜娘子的药可好了！ “婆婆喝茶。” 姜窈手端出个小碗，给周阿婆倒了一碗。 周阿婆已经同她很熟识了，自然不会客气。 “姜娘子，我看你这回能成。” 周阿婆环顾了一圈，这会儿看出来了，卖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一个个小坛子装着，如今进到店里了，咸香味已经很明显。 “多谢您吉言了。” 姜窈斟完茶之后，手上边忙碌起来，拿着鸡毛掸子仔细把东西都清理一遍，然后又拿着抹布打扫死角。 手脚麻利，能看得出是个做惯了活计的人。 老太太已经买完菜，现在也没有事，便也不着急走，想要帮忙凑个人气。毕竟，新店开张，热闹些好。 她打量着在店里忙碌的小姑娘，愈看俞满意。 人顺条靓，往小的说，这方圆几里，没人极得上她的。大了说的话，怕是不只于此啊。 说到这个，周阿婆不由得叹了一声。 历朝虽然女子出面干营生并不奇怪，但也因为姜娘子的样貌，还是招来不少麻烦的。 别的不说，她这家店换着卖了这么多种东西，生意不好的原因一个是个面生的姑娘，没有老主顾，另外一个听说就是让县令的儿子给相中了。 虽然那县令之子，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姜娘子的事情，但时不时地来一趟，让想要上门的百姓便多了一层顾虑。 哎，总这样的话，这让一个姑娘家可怎么生活！ 想到这，便让老太太愁得不行。 姜窈并不知道周阿婆的想法，她已经简单清扫了一遍。 摆上算盘，铺好账本，开始认真的打起算盘来了。 偶有不熟练的地方，就停下手，思考一会。 这悠哉又自由的日子，让她很心安，不用在到处奔波，甚至什么都不用想，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便成。 曾经舞枪弄棒的手，入今却在拨弄着小巧的算盘珠子。 檀黑色的算盘珠在莹白的指尖飞舞，啪～啪～，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练习，已经相当顺手了。 姜窈想，自己再努力打上个一个月，手速定能再上一层楼。 去早市的人已经采买完毕，外头的人也多了起来。 “姜娘子，你这是卖的酱菜还是咸菜？” 街坊大娘路过，看到姜窈正把坛子里的咸菜摆出来，于是便好奇问道。 “我这都有，大娘要不要买点试试？” 姜窈语气不同于其他店家的热情，声音淡淡，但更能增加她的说服力。 李大娘摆摆手，这两样可不在她今天的菜单里。 姜窈也不介意，挥挥手，同她道别送。 李大娘走了之后，陆续开始有人过来看热闹了。 人开始变多，但并没有人想要买。 姜窈的店在这个集市还是很出名的。 毕竟，光是这张脸就已经很打眼了，而且这店，还换东西卖，开了很多次张。 更别说还有县令家的公子这号人物，都不用吆喝，整个集市就能传遍了。 是以，每每姜窈开业，门口就能围着好些人。 一个是好奇她这次做的是什么营生，另外一个是在猜，县令家的公子，准备什么时候出现。 要说这位县令家的公子，听说是无意中见到姜娘子的容貌后，便一发不可自拔。 平日里只要有空闲，便会往集市上蹿。 县令拢共育有三子，来寻姜娘子的是第三子，又是个老来得子的，平日许是偏宠了些。人虽不坏，但为人傲慢得很。 人可是禁不得说的，这才说起，他人就来了。 那边，传来了动静。 看去，只见卢三公子带着几个人，径直就往这边来，人数不多，但阵仗却是闹的很大。 “三公子！” “三公子早！” 一旁的百姓自觉地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了一条道。 卢三公子卢俊，昂着高傲的头，并不搭理旁人，径直就朝着姜窈的小店走去。 “姜娘子，今日开业啊！” 卢俊走近，食指抚着下巴，轻佻地道，一副明知故问的劲。 “卢公子早。” 姜窈没有太多反应，打完招呼，绕过卢俊，便往店里面走去。 卢俊并不介意，咧着嘴角，也跟着进去。 这姜娘子生得貌美，美人嘛，性子本就大。 而且，她这样，定是为吸引他的注意的。 而自己，也的确被她被吸引了。 卢俊看着姜窈的背影，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姜娘子，你什么时候同意跟着我？” 卢俊斜靠在柜台上，甩了甩发梢，用自认为最好看的角度对着姜窈。 自己这模样，姜娘子定是已经被迷住了，卢俊心里满意地肯定道。 姜窈眼都没抬，手下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把一罐罐地小酱菜往外面挪一挪。 “卢公子，这一大早的，你怕是还没醒吧。” “姜娘子也是孤身一人，从了我，就不用像现在这般辛苦，我自是会养你的。” “嗯！” 卢俊拖着尾音，抛出诱惑，等着人上钩。 “锦衣玉食，姜娘子这样的美人，哪能做这些辛苦的事情。” 说着，用脚踢了踢坛子。 姜窈不想同他再这浪费时间，她对她的这一批酱菜可是自信得很，她要多卖一些，会有人喜欢的。 “怎么样！” 见人不搭理他，便跟上跟下。 本来就不大的店面，这来来回回的，像是在转圈一样。 “难道，姜娘子这是在欲拒还迎！？” 第134章 强抢民女 这话说出口，卢俊更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果然，二哥说得没错，姑娘家的不要就是要。 幸好他昨日多嘴，问了问二哥。 这会儿看姜娘子现在的表情，可不就是被戳破心思之后的害羞无措么。 而被卢俊称之为在害羞的姜窈，低着头，压着自己，忍得辛苦。 这话着实是有些好笑！ “姜娘子若是还不同意，难道是要逼我用强的？” 卢俊靠近一步： “像姜娘子这样的美人，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卢俊看着姜窈俨然是愣住了的模样，头也是低着，并不看得清脸。但他感肯定，姜娘子就是爱这样的！ 毕竟，戏文上不是说了么，小娘子们最是慕强。 今天给姜娘子展示了一番自己男子的魅力，想必她已经是爱上自己了。 唉！自己这该死的魅力啊！ “放心，本公子会好好怜惜姜娘子的！” 卢俊刻意压低着声线，有些轻佻地道。 “卢......卢公子。” 一直坐在一旁的周阿婆有些结巴的出声，打断了卢俊的动作。 卢俊朝着角落看去，是一个布衣老太太。浑身灰扑扑的，方才没有出声，倒是一直没有发现店里还有一个人。 “卢公子......” 见卢俊看过来，周阿婆站起身，有些紧张的抖了抖： “卢公子，你怎么能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阿婆一鼓作气，把话都说了出来。 然后同泄了气般，瘫坐了回去。 她闭了闭眼，卢公子的身份，可是她这个小老太太惹不起的。 但，姜娘子那般好，怎么能让这样的无赖抢了去。 自己已经是一把年纪，大不了就豁出去了！ “呵呵，老太婆还知道王法！” 卢俊一脸嘲讽，无所谓的道： “那你知不知道，在这处，我爹就是王法！” “还有谁不同意的么？” 说着，朝着外头看热闹的人问道。 “啊！是是是！” “公子说得对！” 窃窃私语不断传来，即便是不认同的这时候也不会站出来。毕竟枪打出头鸟，谁知道这嚣张的三公子会做出什么事情。 “哼！” 还算他们识抬举！ “你！......” 周阿婆无法，长叹了一声，这可怎么办才好！ “哦！公子要怎么样强抢！” 姜窈抬头，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 强抢她，这还真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卢俊看着姜窈亮晶晶的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 还在沾沾自喜，心道，果然，小姑娘们的话都得反着听！ 看姜娘子这会多开心。 “姜娘子要在下怎么抢，是要绑了直接带走，还是用花轿强抬回去？” “那我就等着看公子的手段了！” 姜窈宛尔一笑，做出邀请。 “只是，可别坏了我的生意。” 蓦了，叮嘱了一句。 “啧，跟着本公子了，你以后可不会再看得上自己这小铺子了！” 卢俊自信地道。 “只管好好等着，本公子回去好好谋划谋划，该怎么强抢你回去！” 说完，也没再多留，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 一同来的人也跟着退了去，只留下议论纷纷的路人。 周阿婆起身，拉着姜窈的手，拍了拍道： “姜娘子，是我老太婆不中用，帮不上你。” 姜窈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对权势，她能为了自己说话，已经是难得。 即便自己不是一个弱女子，但周阿婆的这份心意，她也感受到了。 “阿婆，没事的。” 面对这份善意，姜窈并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简单安慰了一句。 “哎，这么好的姑娘啊......！” ———— 时间一日日地过，很快七日便过去了。 这几日，每日都有客人光临姜窈的店，看着是比以往要多上几个。 姜窈拨弄着算盘，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她的手艺不错，还是有人喜欢的！照这样算下去，应该是能开始盈利的。 算了算，她来到平清城都快两个月了。 这个铺子还是她从无意间盘下的，铺子原来的主人是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家。 姜窈是住在铺面后头的巷子里，偶然间得知店主要告老还乡了。 一时兴起，便接手了过来。 只是，用来做什么倒是没有想好。 原来店里卖的是点心，店主也建议姜窈继续，毕竟，有现成的工具。 而且，还有熟客。 店主看她一个姑娘家，还另外送了点心方子给她。 方子是收了，但做吃食实在是有些难为姜窈。 这才有了后来的，开张了好多回，每回卖的不同的东西。 她只是都想要试试，努力过着寻常的生活。 姜窈拿了两个小碟子，然后分别把不同坛子里面的酱菜夹出来。 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金灿灿的黄瓜，白嫩的萝卜，还有绿油油的蔬菜根茎。 看着很是下饭。 挑了几样，姜窈便在门口支起了一张小木桌，把盛了酱菜的小碟子仔细摆在了上面。 然后大笔一挥，写了张——免费品尝的牌子，立在了桌面上。 一切准备完，拍了拍手上灰尘，进了店里。 她这招试了两天，已经有些成效了，有还好几个是尝了之后才买的。 “姜娘子......早！” 店门口伸出个头，头上简单梳着双髻。 圆润的脸上透着兴奋又有些害羞的神色。 “嗯，早。” 来人名叫三喜，排行老三，长得喜庆，便取了这么个名。 三喜抻了抻衣摆，这才走了进来。 “我娘让我来找你玩。” 三喜有些拘束，在姜娘子这样大方又漂亮的人面前，不自觉的就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没忙完，你自己坐坐。” “嗯。” 三喜点点头，看着姜娘子又在啪啪地打着算盘。 姜窈和三喜家是对门，她爹是个木匠，就住对门，三喜娘又是个会交际的。 即便是姜窈这般冷淡的人，也同她们家慢慢熟络了起来。 三喜娘说是让她来玩，不过是借口罢了。 她娘见她年岁大了，便想让她出门寻个活计。 这不，姜窈后脚就刚好盘下了店面。 三喜娘便趁机同姜窈说让她来帮忙，对于三喜来说，离家近，自己也放心。 而对于姜窈来说，其实也不错，毕竟熟人，又知根知底的。 问题就出在姜窈的生意上，一直都是经营惨淡，自然就不用帮手了，姜窈不也想平白耽误了别人。 虽说是没成，但三喜还是时不时的来店里寻她。 毕竟，用她娘的话说，能学着些姜娘子的气度都是好的。 这样想着，三喜抬头看了眼忙碌的姜娘子，脸一红，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姜娘子就是好看极了。 第135章 抢人啦 姜窈忙着些琐碎的事情，很快便到了下晌。 日头已经有些西斜，日光从门口照进了店里。 如今已过立秋，即便是太阳当头，只要有风，就能感受到几分秋天的凉气。 店里没人，姜窈有些无聊，人坐在柜台上，一手撑着下巴，正无聊地翻着话本。 咦～ 姜窈看得入迷，这随手拿的这本书倒也是有趣。 这书讲的是个小精怪刚修炼成精，渡劫受伤忘记自己的身世，偏还成了一个小道士，天天收服自己同类的故事。 这一回，讲的刚好是个白面雕幻化美女，诱惑书生的故事，偏这白面雕还是个公的。 姜窈看得入迷，手中的书页也翻得飞快。 “姜娘子，可是等本公子多时了！” 安静的店里，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看书的人顿了顿，这才抬起头来。 只见摊开的书页上，赫然写着相似的一段话：床幔之间，一妖异女子朝外喊道：张生，快来，可别让我好等！ 这也不怪姜窈没有发现人，毕竟她以为只是寻常的客人，直接就忽视了。 门口，卢俊穿着一身花衣，龇着牙等着姜窈的反应。 他这是？ 姜窈合上手中的书，泰然地坐着，等着卢俊的下一步动作。 见她一副没表情的样子，卢俊以为她这是被自己今日的装扮给惊艳到了。 毕竟，这身还是为了她特地赶制的。 “姜娘子，走吧，轿子都准备好了！” 看着对面的绝色容颜，卢俊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了。 “？” 姜窈还是一头雾水，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还是不动，美色在前，卢俊却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怎么！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直接让人绑了你去？” 到这会儿，姜窈这才记起还有这回事。 过了这么几日，那日又只是随口说的，哪还会记得！ “卢公子想要怎么绑？” 姜窈双手抱臂，一脸兴味的问道。 “姜娘子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卢俊嘴角快咧到耳根了，早知道她好这口，自己也不会白瞎了这么多时间，到今天才到手了。 嘿嘿～ 卢俊开始兴奋起来：“今日就让你看看，本公子真真的实力！” 话毕，大手一挥，刘从外面冲进来两个人。 一身家丁打扮，一人手里还拿着根麻绳。 “去！把人给我绑了！” 卢俊一声令下，两人就直接朝姜窈走来。 姜窈依旧是维持着双手抱臂的动作，看着他们行动。 “姜娘子，抱歉了。” 拿着麻绳的家丁，简单的问候了一声，便拿起麻绳往姜窈身上套。 一圈又一圈，不一会儿，就把人捆住了。 从他们动手开始，姜窈就没动，很是配合。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一声果然！ 其实他们出门前，卢俊已经跟他们说了，这就是一场戏，让他们两个小心点，可别伤了他的小心肝。 姜窈一直等他们绑完最后一个结后，许久没有动的身体才活动了一下。 “怎么，姜娘子还想要逃！” 卢俊十分投入，见姜窈的动静，于是出言道。 …… 姜窈无言，她这只是想试试，他们的绳子质量如何而已。 “把人带走！” 卢俊可没了耐心，决定立刻回府中。 家丁听到指令，撸起袖子，就准备带人走。 “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姜窈，在这关头却开口了。 已经出门的卢俊的，只得停了下来，有些莫名地看向姜窈。 刚不是很配合的么，怎的，她这是后悔了？ “姜娘子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卢俊演上瘾了。 “卢公子，派一个人去通知后面巷子里的杨家，就说让三喜过来帮我看店。” 姜窈面无波澜，话说完后便没再出声。 “呵～” 卢俊讽了一声，最后还是指使了一个小厮，按照姜窈的话去做了。 “怎么样，姜娘子还有什么事情要办的么？” 卢俊打量了姜窈一眼，越看越满意。 “把这话本带上吧。” 姜窈眼神示意。 “好了！抬走。” 最后，卢俊便把姜窈，连同她的那本话本，一同带走了。 卢俊阵仗不小，又来了有一会儿功夫了。 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往日卢俊虽说也是整日的溜达，招猫逗狗。但今日这行为，着实是有些过了。 卢县令是平江城的县令，对于卢俊这嚣张的做法，碍于他的身份。虽是不认同，但非亲非故的，也没人愿意出头。 姜窈被强行塞进小轿子里，她身量高，这又被绑住了，坐在其中，憋屈得很。 在众人的视线中，很快便消失在了街口。 “这……唉，这姑娘也太惨了吧。” 围观的人中，不少人露出惋惜之色。 “是啊，这当街抢人，我也是第一次见过。” “就是不知这老板娘家里人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群里，一人摇摇头说道。 “唉，许是好事呢！这被县令家的公子看中了，以后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整日为了生计，在这顾店了。” 人群中，有着不一样的声音。 “也是，这店家这般貌美，指不定能得到偏宠，这家店怕是很快就会盘出去了。” “唉！美貌对于穷人来说就是灾难啊。” 苍凉又有些悲切，对面米铺的老太太，摇摇头，有些蹒跚地回了店里。 —————— 姜窈这边，轿子一晃一晃的，抬着姜窈往卢府去。 她闭着眼，靠在轿子的壁上。 现在她倒是有些后悔了。 这坐轿子她也是头一着，不知道是太晃悠了，还是太过窄小。 姜窈现在觉着胃有些难受，泛着恶心。 她咽了咽口水，压抑着喉间的呕吐感。 晃荡间，仿佛能听到胃里翻腾的声音。 不行了，她真的是坚持不了了。 姜窈运气，双手绷直，准备直接把绳子崩开。 这戏，果然是做不得。 哐当！ 就在姜窈用劲的当下，轿子往下坠，然后便停了下来。 这是到了？！ 没了动静，姜窈手上的力道也停了下来。 很快，一道脚步声便朝着她的轿子走来。 穿过轿子的光照变大，卢俊人便出现在了轿子面前。 姜窈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 “姜娘子可还好？” 声音中夹杂着兴奋，哈哈哈～美人～我来了！ 第136章 初入卢府 大门上高悬着卢府两个字，字迹苍劲有力。 就在外头这样看着，倒是与寻常县令府并没有什么区别。 卢俊见姜窈正看着大门上的匾额，于是道： “就两个字，有什么好看的！” “走！带你进去看看。” “卢公子可否给我松绑？” 姜窈动了动手，问了一句。 也只是问一句而已，要是不同意，那她就自己来了。 “怎么，姜娘子等不及了！” 卢俊显然是误会了，以为姜窈是邀请自己亲近她。 脸上笑意更甚。 便自己上手，帮姜窈解绑。 啧!这般近看，这姜娘子的容颜更盛。 肌肤莹白，眼尾带丝。 看得卢俊不由得抖了抖，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卢公子！” 美人眉头一皱，看了是有些耐了。 “姜娘子莫急，马上就好了。嗯~” 卢俊压低了声音，语调带勾。 要说卢俊本身长得也还行，也能称得上是翩翩公子一个，平日里也是个惹得姑娘投怀送抱的主。 只是，这回遇到了姜窈。 经历使然，姜窈对样貌并不关注，所以卢俊这屏算是白开了。 况且，见过最好的，其他的可都是过不了眼的。 姜窈僵着张脸，她不应该一时无聊，然后给自己寻来了这人的。 还好，在姜窈想要结束这闹剧当口，卢俊也没在耽搁，直接把人领进去了。 前院倒是与寻常的县令府并没有什么区别，一行人很快穿过门廊，走到了后院中。 后院的景致倒是出乎姜窈的意料，从卢俊处事来看，她还以为这位卢县令应当也是位贪图享乐的主。 可事实却是，后院也依旧是寻常的样子，甚至还透着几分古朴。 这样看来，这位卢大人要不真的是这样的人，要不就是藏得太深。 只是......姜窈看了走在身边离自己半步之遥的卢俊，她觉得还是后面的猜测更为靠谱些。 没花多少时间，他们很快就到了卢俊的菊院。 一进门，花团锦簇，亭台楼阁，甚至还有小桥流水。 这与外头全然两种风格让没甚表情的姜窈都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怎么样，景不错吧！” 一直关注着姜窈的卢俊，自然没有错过姜窈面上的表情。 卢俊对自己的审美很有自信，可这是花了自己不少心血。 姜窈粗略看了一眼，她是看不出个好歹的，的确是比外头的院子要热闹些。 —————— “爷~” 这刚进到厅里坐下，一道女声娇软又绵长，远远地传来。 在众人还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一片粉嫩冲了进来，然后直直就往卢俊身上扑。 “爷~您辛苦了！” 说罢，柔柔地伸出手替卢俊按着太阳穴。 卢俊很快便沉浸在女子的温柔中，闭眼享受美人的服务。 来人正是珠夫人。 卢公子还未娶妻，其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 珠夫人手不停，人窝在卢俊的怀中，揉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姜窈。 她自然是知道卢俊今日是去做什么的！ 这一个月以来，卢俊待她明显没有原来那般热情了。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后院的其他人，后来，很容易的便猜到卢俊在外头被人勾住了。 直到前几日，她才知道卢俊准备把人接回来！ 所以，今天她能这般凑巧的出现在这，自然是已经等候多时了，她倒是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货色，竟然让他冷落了自己。 珠夫人漫不经心地朝姜窈看去，带着几分傲慢和打量。 ！！！ 原本要敲打的话顿时卡在喉咙，呼吸窒了窒，睁大着双眼地看着旁边端坐的姑娘。 这，实在是...... 珠夫人书读得不多，已经没办法形容自己看到的姑娘。 好一会，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止是自己不自量力了，甚至连卢三公子，都是高攀了。 这样一位气度风貌的女子，怎么会轮到卢俊发现！ “珠儿~怎么了！” 卢俊发现珠夫人的手没有动静，假意提醒了一句。 翘起的嘴角，昭示着他心情很是不错。 “爷......” 珠夫人面色有些尴尬，自己表演这一出，这时候只觉得是在扇自己的脸。 “累了？” “那便别按了，费手。” 卢俊低头看向珠夫人，温柔地说道。 珠夫人视线从姜窈身上收回来，有些不解地看了卢俊一眼。 三爷这又是在做什么！ 卢俊靠在椅子上，虚搂着怀里的人。 这才转头同姜窈说话。 “姜娘子，这进了我们卢府的门，可就没有反悔的了。” 他方才故意不理她，便是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进了自己的院子，可就由不得她了。 姜窈从一开始便没开口，看着两人表演。 嗯！还不错，鲜活的果然是比话本上来得有意思。 佳人在侧，卢俊即便是想要杀杀姜窈的气性，但很快便给她安排了房间。 姜窈咬了一口秋梨，看着在房间里忙上忙下的两个丫鬟。 两个小丫鬟一个铺床，一个在打扫，干劲十足的样子。 她们两个原来是珠夫人房里的小丫鬟，刚被指派来服侍这位姜娘子的。 珠夫人发话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来。毕竟，珠夫人最是得宠，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下人，自然也是风光得很。 最后差事便落到来了房中最末等的她们身上。 可谁知，在见到这位姜娘子开始，她们就知道，这泼天的富贵要轮到她们的头上了！ “姜娘子......” “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小丫鬟理了理头发，有些忐忑的问道。 这姜娘子不知是性子冷，还是心情不好，从她们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 小心伺候着总没错。 “有劳了！” 姜窈谢过小丫鬟，便直接出了厢房。 “姜娘子，姜娘子......” 小丫鬟反应过来，急忙追上。 只是，这姜娘子的脚程也太快了吧。 在院门口的时候，姜窈终于被拦了下来。 “姜娘子请留步。” 门口两个婆子齐齐拦住了去路。 见她还要往外走，一个婆子警告道： “三爷说了，这个院子，只进不出！” “哦！” 姜窈抬眸，眼带意趣。 然后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步，一副要强行冲去的样子。 “姜娘子细皮嫩肉的，可别自己找罪受！” 两个婆子直接伸手，往姜窈身上来。 第137章 卢三公子的后院 “嬷嬷，轻些！” 这会儿才匆匆赶上的丫鬟，连忙出声提醒道。 丫鬟小声喘着气： “这可是少爷让好好照看的人，出了事，我们可都担待不了。” 嬷嬷们都是人精，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厉害的。 甚至，她们知道的可比这个小丫鬟多的多。 不过，眼前这位，不愧是让少爷筹谋了这么几日，才动手让人弄回来的人。 嬷嬷眼冒精光，上下打量着姜窈，越看越兴奋。 这姑娘可不得了，以后福气可能大着呢！这长相，少爷后院的夫人姨娘们，可不得都往后排！ “姜娘子，您还是跟我回去吧。少爷被老夫人叫走了，他晚些定会过来的。” 小丫鬟小声劝说，她可不想才刚到了这个院子，就因为失职被调走。 这不是平白便宜了别人嘛！ 姜窈本来也只是无聊，只是想要走走而已。 现在被拦住了，当然不至于要强行出去，便也依言往回走了。 琼院里。 今日格外热闹，厅中已经坐着两位娘子了。 “哟！怎么都在？” 一身水绿色衣裙的妇人出现在门口，大家互相看了看后，难免都愣住了。 “......” 厅上的两人没人应她，只是继续喝着茶，等着琼院的主人。 后面进来的绿衣少妇倒也不介意另外两人的冷待，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十分自觉地一同等着。 不过，她们也没有等多久，不一会，主人家便出来了。 “珠妹妹~” 几人客套了一番，才各自坐下。 珠夫人端起了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水汽袅袅之间，她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 她们虽然坐着都没有出声，但都不需要细看，便能知道她们心中都有些急切。 “珠妹妹，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到得最晚的柳夫人最先开口。 见她开口，其他两人也都瞧向了珠夫人，显然是都在等着她开口。 珠夫人并没有着急回答她们，她抬手，打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大红色的指甲，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这还是自己特意染的，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瞥了一眼其他三人，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以往时候，她们几人完全是互不搭理，见面都要骂上几句。 这会儿，竟然会齐聚在这，在她们最看不惯的自己这处。 “莫非，妹妹还要藏着掖着，不想和我们说？” 如夫人见珠夫人没回答，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出言道。 她在这后宅资历最久，新人换旧人的。如今院里又添人了，她这样的，怕是三爷更是想不起了。 珠夫人笑了笑，见她们这般急切，也不再打哑迷了。 “三爷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领回来的，你们说，能差到哪里去！” 她并没有把话说明，那姜娘子，只有见到真人了，才会知晓她的风采。 “这......” 夫人们面面相觑，她这不是说了也是白说么！ “要不，我们去探探？” 柳夫人灵机一动，话就说了出口。 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但从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都十分赞同这个提议。 —————— 韵香院。 远远地便看到一群人过来了。 刚开始，守门的婆子还以为是卢三公子回来了。 等近些了，才发现，原来是三公子的三位夫人。 “夫人们好！” 两个婆子招呼道。 “这是什么情况？” 如夫人看着两个明显是防人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纳闷了。 这韵香院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还特地安排了婆子。 “奴婢不知，是三爷安排到这的。” 守门的婆子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作答。 这些夫人们不好惹，这院里新来的又惹不得，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罢了，我们进去吧。” 婆子们弓着身，目送夫人们，毕竟三爷只是说了看好姜娘子便好。 夫人们又浩浩荡荡的走了进去，架势十足的样子。 “哎，你说，平日里也们见夫人们身边带这么多丫鬟的！ 一婆子两手揣进袖子了，朝那边砮了砮嘴。 “呵呵呵，她们怕是白费功夫了！” 韵香院的厢房中，远远地听就能听到两个小丫鬟的声音。 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介绍府里的情况。 如夫人心道，这位新进的应当也不是个傻的。 毕竟，这才进府一个多时辰吧，已经开始探听府中的情况了。 “哟，这就是新来的妹妹么？” 如夫人连同另外两人，后面跟着一大串丫鬟的，很快小院就热闹了起来。 姜窈背对着众人，乌发垂在身后，头上一根素簪子，简单挽了个髻。 就是这样朴素的装扮，但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她。 如夫人只看这背影，就知道，这是个美人错不了了。 美人回眸。 心里已经有了底的众人，在看清脸之后，都沉默了。 难怪珠夫人不同她们来，在这位面前，所有人都被衬得黯淡无光了。 她们还争个什么！ 似是过了许久，几人都没有言语。 “你们是？” 见她们许久没说话，姜窈询问道。 就杵在这，话也不说。 “我们是三爷后院的人，以后便与妹妹姐妹相称了，敢问妹妹怎么称呼？” 要不说如夫人资历最久，她清了清嗓子，最先开口。 这姐姐妹妹的，姜窈有着不认同的皱了皱眉头。 “叫我姜娘子就好。” 姜窈面上并无太多其他的表情，声音冷淡。 “你们是有什么事？” 姜窈并不想要和她们周旋，直截了当地提问。 “……” 这位的性子也真的是出乎所料，竟是这样的直性子。 “姜娘子，怎么说我们也是卢府的旧人，你刚入府，可得小心些。” 见她这般不客气，柳夫人这就不乐意了。 这后院，原来已经有个珠夫人仗着三爷的宠，已经嚣张得很了。 如今又来一个姜娘子，还一来就想踩在她们头上。这才刚开始呢！让她如何能忍得。 对于柳夫人这话，姜窈却没什么反应。 毕竟，这么久了，她还是不懂后宅这些围着一个男子争风吃醋的行为。 “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慢聊。” 说完，也不等她们反应，人就直接消失在了门口。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第138章 用强的 太阳西斜，两个小丫鬟在把几位夫人送走后，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她们两个在珠夫人院中的时候，干的也只是跑腿的活，哪见过刚那个阵仗。 在姜娘子离开后，几位夫人面色明显就不好了，院子没有其他人，只能他们顶头皮上。 “小可，刚吓死我了！” 一个小丫鬟长叹了一口气，道。 果然，贴身丫鬟是不好当的，她以后再也不羡慕其他姐姐们了。 “还好，夫人们也没做什么，要不然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琪红点点头，不过，按照姜娘子这性子，以后在这后院怕是有些行。 这样想着，她开始为姜窈给愁上了。毕竟，以后在这后院，可是要长久的相处的。 “走吧，我们去看一下姜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琪红看了看天色，说道。 房中，姜窈手中拿着那本带来的话本。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明显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走算了，自己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逗逗这位卢三公子而已。 “姜娘子......” 还没下做出决断，两个小丫鬟就过来了。 “人都走了？” 难得，姜窈还能记得刚才的夫人们。 “走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让琪红开口。 刚她们在路上已经商量好了，作为姜娘子的丫鬟，自然是要提醒一下她的。 “姜娘子，下回同其他夫人们打交道还是要客气些。毕竟，她们是这后院的老人。”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夫人们真要动手，到时候苦的还得是自己。 这话倒是引得姜窈起了些兴趣，这两个小丫鬟也是有趣。 “姜娘子，三少爷今晚定会来看您的，您只要握住了少爷，其他的便都不怕了。” 小丫鬟根据之前珠夫人那边的经验，和姜窈叮嘱道。 “其他几位夫人出身不高，姜娘子其实也不用担心。” 琪红趁机和姜窈说明了这卢俊后院里的情况。 这几位夫人中，今天来的三位中，有一位是府中的丫鬟，另外两位也是三少爷直接从外面带回来的。 而先前见到的珠夫人，听说是别的公子所赠的。 这位珠夫人可是不简单，能歌善舞，善解人意，又生得妩媚。 她一进府，卢俊就直接忘了府中的其他夫人，可见这位珠夫人的厉害。 “在聊些什么呢！” 门口，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卢俊穿的还是那一身花枝招展的衣裳，伴随这一阵脂粉味，人就进来了。 “三......三少爷。” 小丫鬟们一慌，急忙下跪。 她们刚正好说到珠夫人呢！ 就是不知道三少爷来了多久。 小丫鬟慌忙回想着刚说过的话，应当没有什么不该说的吧！ 卢俊完全没有功夫去搭理地上的小丫鬟，直接将人挥退出去。 “嘭~” 卢俊亲自把房门关上了。 “美人可是久等了！” 卢俊大步走向姜窈，显然是准备做些什么。 他早就等不及了，要不他母亲刚好有事寻他，那还用让她等到这时候。 卢俊一脸不怀好意，一步步接近姜窈。 姜窈这边，手上还捏着她那本话本，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表情。 “嘿嘿~美人！” 卢俊一个健步上前，伸出双手，准备把人搂住。 嗯...... 手上空空如也，卢俊有些纳闷地看向一旁的人，这还让她逃了？ “姜娘子，这可是在卢府，到了这份上，可就由不得你了！” “哦！那卢公子是准备做什么道场？” 姜窈面无异色，声音没有半起伏。 “你说呢！” 卢俊低声道，眼睛赤裸地上下巡视她。 “姑娘家还是乖顺些好，这样才不会伤着你。” “还是说，姜娘子是又想我用强的！” 这话威胁意味浓重，这就在嘴边的肉，他今天还能放过！ 姜窈即便是再无知，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要干嘛了。 “卢公子看来是做惯了这样的事！” “呵呵，姜娘子知道就好，哪个女人不是嘴上说着不乐意，最后还不是只能乖乖受着。” 姜窈摇摇头，对他的这论调并不想多说什么。 只是，他今天居然还准备对自己动手。 真真是有意思！ “卢公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要自己离开还是我动手。” 见她这般硬气，闻了药的卢俊，这会儿眼里已经有了欲望。 “姜娘子，要知道，我手上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任你是怎样的贞洁烈女，碰了这些玩意，可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你可知，为何我会过来这么些日子才去寻你么？” 卢俊继续说道： “除了要等好时机，自然还准备了这些好东西。” “原来只是想着增进情趣的。” 说话间又凑近了些：“是不是很好闻。” “不过，现在看来，对姜娘子来说，这点还不够吧。” 卢俊一副万事都在掌握中的模样，然后手一扬，空气中扬起了淡紫色的粉末。 他的一顿动作，引得姜窈好奇了几分。 这又是什么东西？ 浓重的脂粉味随着粉末的落下，而弥漫在这个房间。 很快，卢俊的的表现便揭晓了答案。 他面色潮红，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 “这一小瓶，可是花了我一锭金子了。本来已经熏在衣服上了，哪知你还不知足。” 随着血液的流动，卢俊双眼染上了欲望，随时准备把人扑倒。 本应该中药的姜窈，这时候看着却是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她这是又长见识了，还是她第一次见这种东西！ “嘿嘿~” “姜娘子就别躲了，一起来快活吧！” 那边的卢俊终于是等不及，开始动手了。 一个飞扑，然后只抓到了一片衣角。 “啊~！” 突然，一阵震天的喊声冲出房间，快速朝外扩散。 “那边是？” 两个小丫鬟出来后，便远远地待在院子里等候吩咐。 这突然传出的尖叫声让人害怕。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多管。 毕竟，三少爷在，她们可不敢扰了他的兴致。 而且，这会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再传出来。 只留那一声喊叫在后院飘荡。 第139章 教训 “嗯~！” 卢俊弓着身，双手捂住下体。 他已经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痛意从胯下传遍全身。 他满头大汗，身体僵住，过了许久，人才再次有了动静。 他抬起头来，眼中仿佛淬着毒，看着高高在上的女人。 “呸~” “别给你脸还不要脸了！” 缓了好一阵，卢俊终于重新找回了力气，咒骂道。 “老子今天就要把你办，原本是还想好好养在后院，看来你是喜欢被囚起来。” 卢俊还不知道怕，才稍稍缓过劲就开始挑衅道。 男人的威风受到挑战，再美的美人又如何！不过是个纾解的玩意罢了。 这样想着这，攒着力气，又扑向了姜窈。只是这回倒是学聪明了，注意着下面，防着那女人再伤了他。 原本以为他受了教训，就会识趣离开。 既然他不自量力，那自己就和他玩玩！ 以往瞧着，这卢俊也就是个寻常被宠坏的公子哥。谁曾想，居然还用下药这下三滥的手段。 姜窈一个闪身，然后一脚踢在这后膝上。 顺着卢俊自己出力的方向，直直跪在了地上。 咔吱一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 卢俊双眼瞪大，嚎叫声马上就要从喉间冲出。 姜窈随手抄起了一个茶杯，直接把嚎叫声堵住了。 卢俊摇晃着头，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整个人趴在地上，形状狼狈。 姜窈逡巡一眼房间，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东西，上前，徒手把帐子撕了。 等卢俊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她直接绑住了。 “呜呜呜~” 他摇晃着头，瞪着姜窈，一脸的不甘。 这确实是他大意了，竟然被一个小娘子给算计了。 现在的卢俊还十分自信，不知道姜窈真正的实力。 “呜呜呜呜~” 见姜窈没有反应，卢俊更是死命的出声，想要她识相，然后放开他。 或者有人路过，能来帮他松绑。 等明天，他定要她好看！ 卢俊恨意更是深了几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他动手！ “放肆，快放开本公子！” 姜窈刚没用力，竟然让卢俊口中的杯子掉了下来。 可这刚能说话，卢俊便叫嚣了起来。 但是姜窈并未多看他一眼。 只一道寒光闪过，让还想继续说话的卢俊停了下来，身上的汗毛竖起。 好一会儿，他才瞪大着个眼睛，一脸谨慎地看向姜窈。 她手中把玩的东西，居然是把短剑！ 他这才知道怕了，这短剑，即便是他，都知道定是不凡。 那这位姜娘子？ 他确实不敢想了。 “救......” 铮~ 刚还在姜窈手上的短剑，如今直直插在他胯下的地板上。 要喊出口的救命瞬间消声。 看着地上闪着寒光的短剑，这速度，一时让卢俊还没反应。 “女侠，女侠您到底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卢俊还算有几分机灵，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嘴上是立时软和了起来。 他竟不知，这小小的平江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人物。 “姜娘子，姜娘子！” 卢俊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连声唤道。 坐在桌边的姑娘终于朝他看了过来。 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卢俊觉得，自己在她眼前，就如同蝼蚁一般，只要她抬抬手，就能捏死他。 一时不敢再多说什么。 姜窈没搭理他，整个房间就安静了下来。 外面已经没有光再透进来，房几乎陷入了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和低低的喘息声。 黑暗中，突然亮起烛火。 整个房间，以桌子为中心，亮了起来。 理智已经逐渐远去的卢俊动了动，感觉到人影的晃动。 于是，用力撑开了眼皮。 还以为是有人来救自己了，但映入眼帘的还是只有那张脸。 他害怕的抖了抖，但还是存了一丝希望： “姜娘子，我有金子，你要多少才能放过我？” 说着，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姜娘子，我好难受！” 卢俊开始扮可怜，低声求饶。 他现在也是真的难受，刚才被吓到了，药效暂时被压了下去。 这会过了这么一段时间，药效开始显现。 他只能难怪地在地上扭动，头发已经汗湿，鼻孔张到最大，用力呼吸着。 “卢公子，这滋味好受么！” 姜窈走近，然后蹲了下来。 伸手轻轻一拔，短刀便回到了她的手上。 握着手上的刀，顺手又把茶杯堵了回去。 便就没搭理地上的人，直接开门出去了。 外头月亮已经升起，姜窈看了一圈，朝着亮灯的地方去了。 —————— 午时已过，珠夫人这处又热闹起来了。 不为别的，就是三爷昨日从老夫人处出来后，便直接去了韵香院，到了这会儿，人都还没有出来。 卢俊从进门那刻起，她们就让人注意着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 如夫人明知故问道。 众人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虽然那姜娘子的确是容貌过人，但也不至于到这会儿了都还不见人。 以往，三爷可是早早就带人出来和她们互相见礼了。 “那姜娘子看着是个清高的，可哪知道，背地里是个狐媚子！” 柳夫人终归是沉不住气，翻了个白眼抱怨道。 昨晚的那一声动静，她们的人可都来报了。 “柳夫人，这才第一日，就坐不住了！” 如夫人甩着帕子，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反正她现在都不得宠了，用姜娘子来恶心她们也还不错。 她可没忘记当初，这位柳夫人和珠夫人当初是如何的嚣张。 眼睛就跟长在头顶上一般，整日在菊院招摇。 ———— 但在韵香院，她们以为在快活的卢俊，却是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了一般。 如今药效已过，衣裳已经湿了又干。 白色的汗渍一圈圈地印在衣服上，整个人狼狈的躺在地上。 吱吖一声， 房门打开了。 刺眼的光线让卢俊习惯性眯了眯眼睛，等他适应的时候，姜窈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卢俊看着姜窈靠近，然后那把让人忘之生畏的短刀又亮在了他的面前。 “呜呜！” 他拼命挣扎着，大脑瞬间清醒，双眼满是惊恐。 完了，今天怕是就交代在这了！ 刀刃逼近，他仿佛能感受到刀刃上的寒气。 彻骨的寒冷从骨头中冒出，他颤抖着拼命往后退。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回他在真真感受到了。 “......！” 绑了一夜的布条松散开来，卢俊颤抖的身体这才反应过来。 她愿意放了自己了？ 仅仅过了一夜而已，卢俊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怕她反悔，卢俊连滚带爬的就往门外跑。 第140章 齐书廷前来 午后，集市上热闹不减。 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来了几位面生的人。 不止是面生，其中有个还生得俊逸非凡。 “少爷，就是在前头。” 几人形色匆匆，快速地往前。 惹得旁人纷纷驻足，叹道，他这里是怎么了，来的怎的都是这般出众的人！ 街边寻常的一家小店，看着并不起眼。店门前支着张小桌子，上面简单的摆了几样小菜。 “少爷......” 齐书廷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 观砚偷瞟了一眼齐书廷，没再敢继续说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少爷离开上京是为了历练。 可经过了这么久，他知道，事情不止是这样。 更是因为姜姑娘！ 他就不明白了，两个人原本都还是好好的，怎的转眼就闹别扭了。闹就闹吧，最后直接弄得都不见人了。 观砚摇摇头，是他太过愚钝，不明白两人这是为何。 只是，消息只是说了大概的位置，少爷怎么的就确定是这家呢！ 顺着齐书廷的视线看去，观砚有些不理解。 微风吹过，店门前的幡子扬了扬。 齐书廷按了按心口，只有自己知道，里面是如何的翻腾。 店门敞开着，她就在眼前，就在那家店里，只要进去就能找到她。 只是...... 原本心中的万千话语，如今人就在眼前了，竟然不知道要同她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街角的人终于动身了。 咸菜店里，柜台后面，正猫着个人。 手拿着抹布，在仔细的擦着死角。 “请问有人么？” 正打扫的人一愣，立刻扔了抹布，面上带笑地站了起来。 “请问要......” 原本还以为是有客人，但，进来的人一看就不是会来这种店的人。 “嗯.....是要买什么？” 但人都进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问一下。 进来的一行人同样也是一愣。 这是谁？ 齐书廷满心疑问。 就算是消息会错，但他的眼睛不会。 门口小桌子上立着的，就是她的笔迹。 与别的小娘子们都不一样，笔锋锋利。 “姑娘，这家店的店家呢？” 台子后面是个年轻的姑娘，观砚不明白，少爷怎么会这么肯定，这不是她自己店！ 总不能是因为她年纪小吧！ “您...... 您是有什么事？” 刚才，来人背着光，这会他们走近了，她才看清楚进来的人。 小姑娘红着脸，有些紧张的道。 “我跟你们店家是旧识，碰巧到了平江城，便来打声招呼而已。” 齐书廷满脸诚恳真挚。 小姑娘怯怯地打量面前的人，这架势，一看就是哪家少爷。 长得这般好看，真的是姜娘子的朋友么？ 三喜在犹豫，她不能确定眼前的人说的是实话。 “店主可是姓姜？” 齐书廷看出她的犹豫，决定打消她的顾虑。 “！” 难道真是姜娘子的故交？ 三喜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毕竟，只要打听打听，就能知道这是姜娘子的店。 “姑娘可是有什么顾虑？在下姓齐，姑娘不信的话，可以和姜姑娘说一声，就说在下有事找她。” “姜娘子，姜娘子她......” 三喜想了想，这话说得，如果是骗人的，可不敢这般直接。 而且，姜娘子被抢走了，不知他们能不能去救救她。 “姜娘子她被人抢走了！” “抢走？” 这是什么意思？ 话说得很明白，但齐书廷觉着自己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娘子在四天前，被卢公子直接带走了。” “姜娘子临走前，让人叫我过来顾店的。” 三喜简单把情况说了出来： “公子，能救救姜娘子么？” “她是被强抢了去的！” 齐书廷听到强抢，立时就紧张起来。 心里已经假设了很多种可能，他是亲眼见过她的能力的，断不会让人抢了去！ 难道是身体受伤了！或者是被人胁迫的！还是说对方人数过多！ 即便是强如她，单枪匹马的，也可能抵不过。 “那卢公子是何人？” 齐书廷皱着眉，只要一想她这几日可能受的苦，心里便愈发后悔了。 “卢公子是卢县令的三公子，他来了很多次，姜娘子都没有搭理他，最后便把姜娘子强走了。” 三喜见他这样问，便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这位公子是会去帮姜娘子的吧，要不然也不会问起。 ————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观砚快步跟上，齐书廷脚步飞快，可见他的心情。 “直接去卢府！” 齐书廷不想多说，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到卢家。 观砚虽然也有些着急，但想想，以姜姑娘的身手还能让人强抢了去。 少爷怕是关心则乱了！ 而且，少爷这般直接上门，没有提前做安排，这可不像少爷的风格。 终于出了集市，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动作的时候，齐书廷已经上马，直接奔了出去。 “哎！少爷等等，卢府在哪还不知道呢！” 观砚也立刻上马，赶紧跟了上去。 不消多久，他们很快就到了卢府门店。 “少爷，真要直接拜访?” 他们这次过来，都没有又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所以现在，他们也就几个人，而且，都是手上没有功夫的。 卢公子都这样强抢了，万一这样直接上门，动起手来，怕是不占优势。 “我们打不过的少爷。” 齐书廷看了观砚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齐书廷无视观砚的疑问，直接大步往卢府去了。 “你们是？” 卢府门房探出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谨慎地问道。 —————— 正厅里，齐书廷端坐着，面色平常，但是摩挲茶杯的手指，暴露了几分心里的焦急。 “少爷，你怎么知道卢县令会好好请我们进来？” 观砚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 他们没有拜帖，又是突然来访，少爷也没有说出身份，卢县令怎的也让他们进来了！ 还未等齐书廷回答，传闻中的卢县令便匆匆赶来了。 第141章 要人 “敢问兄台是？” 今日刚好沐休，卢县令正好在家。 门房递来的消息说有人来访，人是来自上京，从平仓镇那边过来的，说是瞧着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说是有事拜访，他原本是不打算见的，毕竟，别人拜访，必然是有所求。 当门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上个月，平仓遭逢连日大雨，本以为会同往年一样，会发生山洪垮塌。 但最后，是有发生小的塌陷，但相较于以往，确已经是好上太多。 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是新到任的县令提前做了准备。 而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就是来自上京。 今日，这来的人是从平仓过来，又是来自上京，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事！ 卢县令看着厅上端坐的人，心中叹道，他这般气度，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卢大人，在下平仓镇的县令，鄙人姓齐。” 齐书廷拱手客气的同卢县令见礼。 “今日贸然打扰，还望大人见谅。” 卢县令一惊，心道：果然！ 他原本还猜测是上京来的那位的身边人。但刚进门看到人的那一刻，便否决了之前的猜测。 “齐大人客气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卢县令急忙回道。 他看了一眼这位齐大人的神色，见他眼睛微敛，一副严肃的表情，心中免不了一阵忐忑。 这平仓平江，离得不是很远，但很显然，这位齐大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从平仓过来拜访他。 卢县令心里盘算着最近的政绩，虽是没有什么突出的，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的错漏吧！ 他有些不确定，又看了齐书廷一眼。 “齐大人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卢大人，在下路过平江城，因着城中有位故友，这才特地进城看看。” 在卢县令打量齐书廷的时候，他也在暗自评断着眼前的卢大人。 他在到任平仓的时候，已经大致看了周围的官员信息。 而眼前的这位卢县令，因着是平江城的县令，故而多瞧了一眼。 这位，政事上虽说不是很突出，但也胜在一个稳。 这平江城当年受到重创，圣上派了特意一位能人过来。 等平江恢复元气后，便是这位卢县令接手。 虽然不如上一位那般出色，但也能让平江城继续休养生息。 就是因着这份了解，他才敢直接上门。 他是访友的，但现在却到了自己家中，那必然是他的友人遇到麻烦了。 他虽也是一方父母官，但毕竟不在自己的辖区范围，这才想到自己这平江县令了。 对于自己的分析，卢县令认为可能性很大，暗自点了点头。 齐书廷心中焦急，本就是要直接开口的。现下卢县令问起，他自然不会拐弯抹角。 “卢大人，实不相瞒，鄙人的旧友前几日被府上的人强掳了去了。” “什么！？” 齐书廷这话一出口，卢县令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府上的人？ 谁？ 齐书廷没有错过卢县令的表情，完全不似做伪的样子。 “敢问齐大人，可知是谁？” 卢县令心中猜测着人选，家中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都已经成家，按照他们两个的性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难道是老三？ 卢大人虽说猜的是卢俊，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小儿子会这么胆大妄为！ “正是贵府的三公子。” 齐书廷语调平静，让人听不出他的想法。 “！” 卢县令心中一惊，这还真的是老三！ 只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毕竟，印象中，自己小儿子也就是随性了些，每每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如同老鼠见了猫，理应是不会做出这般大胆的事！ 而眼前这位，要是没有发生的事也不会信口胡说。 “齐大人，这许是有些会了。”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卢县令当即做出决定，毕竟，只要找到这位的故友，就什么都清楚了。 “那打扰贵府了！” 齐书廷没有拒绝，他这般急着上门，自然是想要最快速度找到人。 —————— 菊院门口，还是一片静悄悄的。 门扉紧闭，看不出主人家在不在的样子。 卢县令领着齐书廷往后宅中去，一行人行动迅速，很快便到了菊院。 砰砰~ 单薄的门板被卢县令敲得脆响，但过了好半天，都没见到人来开门。 “齐大人稍等，这菊院是府中最宽敞的院落，可能要稍等一会。” 齐书廷有些不安，蹙眉看着低矮的围墙。 就这点高度，对她来说完全都不是事！ 但...... “齐大人......” “去问一下夫人，三少爷去哪了！” 卢县令终于记得自己还是带了个小厮的，于是赶忙让去问清楚去向。 好在，人还没走多远，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小丫鬟一愣，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老...老爷！” 说完，半开的门也顾不上了，手忙脚乱的让到一边。 “齐大人请！” 卢县令推开门，迎着人进去。 院中景色错落有致，倒是有些出乎齐书廷的意外。 其实不止齐书廷，卢县令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他都不知道这菊院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儿子们都已经成年，有事都是叫到跟前。 竟被着他，这般胡闹！脸顿时黑了起来。 这般挥霍，这不是让人误会么！ “逆子，还不出来！” 卢县令显然气得不轻，这小子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浑厚的声音在院中回荡，但好半晌都没有人应！ “老爷！” 一个仆人慌忙从菊院的正厅奔了出来。 看到老爷带着一群人，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人呢？” “在......少爷在韵香院。” “哼！” 卢县令甩了甩袖子，顾不上跪在地上的下人，领着齐书廷又往韵香院去。 菊院的确同卢县令说的那样，占的地方大，里面还分别修了些小院子。 不过，还好，韵香院离得不远。 几人很快便到了。 韵香院的院门敞开着，院中没有半个人影，但仔细听来，隐约有声音传来。 第142章 磨人 待走近些，才听清，原来是在读着什么书。 卢县令暗自拍了拍胸口，心道，幸好不是在做什么其他的！ “公子，您快来啊~” 一道捏着嗓子的男声兀自传了出来，这声音，让一贯冷淡的齐书廷汗毛都激了起来。 卢县令也是一惊，他当然听出是自家儿子的声音，嘴角微抽： “卢俊，你在干什么！” 屋里，卢俊听到声音后先是一喜，但很快就哭丧个脸，看向对面靠椅上的人。 他当然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刚开始生出的高兴一扫而空。 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万万不能说的，这可是真的亲爹都救不了。 他整个人定住，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只能巴巴地等着对方发话。 “怎么停下了！” 靠椅上，姜窈要拿着个不求人乐，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姜女侠，是，是我父亲来了。” 已经吃过亏的卢俊急忙解释道。 “我不出去的话，怕是会进来，到时候打扰到您休息可就不好了！” 这几日的磨蹉，卢俊那还有之前的春风得意样。 “嗯！” 姜窈淡声应道，她并不在乎谁来，怎的说，错的可是他卢俊，就算卢县令找她麻烦，自然是她有理的。 卢俊得了准许，这才慌忙出去。 要说他为何都不敢反抗，这还得从那天说起。 那日，他以为她放过了他了，各种报复她的想法立时就想到了好几种。 在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准备自由的时候，身后的女声虽然还是轻缓冷淡，但卢俊听在耳中，却如同罗刹的催命咒。 “忘了提醒卢公子了，我也在你身上下了药。” 卢俊猛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窈。 她何时下的药？哪来的药？ “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卢公子，这药可是只有我能解，你好好掂量。” 姜窈好心，给他解释了一番。 见她这般有恃无恐，卢俊已经是信了八分。他怀疑的是，不可能其他人就解不了！ 但接下来的日子，他非但没有机会找另外的大夫查看，日日担惊受怕，还不敢往外说。 因为姜娘子对他说，她有麻烦的话，那他也别想好过。 所以这几日，卢俊过得格外艰难，从未这样憋屈过！ 日日天一亮就要到这韵香院报到，天黑了才能回去。 就这几日的时间，人都已经瘦了好些，整个人都萎靡着。 其他几位夫人见他日日往韵香院跑，还寻了机会堵了他好几回，可他最近可是有心无力得很，实在是有口难言。 对于身体的异样，莫不是那日怡情药粉后的副作用！这样一想，心里就愈发着急了。 不行，他得快些找大夫瞧瞧，他都还未成家！ “对，拿好，然后左右挥。” 姜窈右手执鞭，指挥着卢俊的动作。 没错，这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昨日被叫过来，就是来当被陪练的，原本以为还好的事情，在看见姜窈手中的鞭子的时候，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了。 姜娘子的要是要来回跑，边跑边摇手中的旗子！ 卢俊觉得自己怕是出不了这个院子了！ 鞭风传来，卢俊还是习惯地抖了抖，心里默念着打不到！打不到！ 昨日已经试过，但每回鞭子甩来，还是免不了会害怕。 姜窈看着卢俊手上的旗子，没什么表情，显然还是不满意今天的效果。 不过，这一趟下来，今天也差不多！。 姜窈收起鞭子，收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卢俊这边，直等姜窈走远了，才敢稍稍移动，他怕啊，怕又突然想起他来，然后拿着他做实验。 原本姜窈也只是想吓吓他就离开卢府的，但卢俊那日用药，这种下三滥的，姜窈就觉得好好招待一下卢俊。 于是，姜窈便拉着人来陪练，而且对着他这样的无赖，姜窈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且，除了排练外，卢俊还得一个人处理韵香院的所有事情，洒扫，领饭，还要负责烧洗澡水，等等。 甚至姜娘子有什么突发奇想，便要他去干。 全因为这韵香院的下人都被打发了，所以才什么事情都要干。 就这样，才几日功夫，昔日的意气风发的卢三少，已经被弄得快精神崩溃了！ —————— “父亲。” 卢俊一脸菜色，有些无精打采的同卢县令打招呼。 他原本还是有些怕卢县令的，这会，他已经有些破罐破摔了。 毕竟，屋里还有个人等着他去伺候呢，有本事卢县令把他关祠堂啊，关祠堂都比在这韵香院舒坦！ “你......” 本想开骂的卢县令，但见卢俊这副模样，骂人的话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卢公子，你掳来的人呢？” 齐书廷开口，眼睛盯着面前的的人，眼神似乎把人灼出了个洞！ “啊？” 刚刚，他一出来的时候，卢俊就已经注意到站卢县令身边的人了。 毕竟，这人气势长相，很难让人会忽略掉。 但他这话问的，倒是让卢俊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问你话呢！” 卢县令见他这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刚，但也只能出言提醒。 “有人说你掳了个人回来，这可是真的？” 卢俊这才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姜娘子！ “在……在里面。” 他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到了这份上了，还能瞒着不说！ 只是看此人如此气度，这姜娘子果然厉害！ “爹，这是谁啊？” 卢俊看着齐书廷大步离开的背影，小声地问卢县令。 “你还有脸问，掳人这种事你都做得出！” “快说，这是怎么回事！里面的是什么人，你真的把掳回来的？” 已经证实，齐书廷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卢县令只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 “爹，我就是和她玩玩，没做什么。” 卢俊眼神闪烁。 “哼！” “就看别人追不追究，要不然，我可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你怎生出这般大的胆！在这候着，晚点再处置你！” 卢县令简单训完，急忙跟上齐书廷。 “哎，还没说这人是谁呢！” 卢俊不敢再造次，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只小声嘀咕了一声。 第143章 故人? “来者何人？” 房中，姜窈依旧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本书。 话音落下，门口站着的颀长身影叹了一声： “窈窈何必要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公子唤的是谁，这里只有平江城的姜娘子。” 姜窈刚刚自然是能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只是她未曾放在心上。 刚发现是他的时候，说不诧异那是骗人的。 惊诧过后，隐匿的心思让她又开始做戏。 只是，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应该，也不可能。 齐书廷满脸笑意，原本不安的心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便平复了。 她看着没有清减半点，甚至容貌比从前更盛。 莹莹白玉般的脸，眼尾带着揶揄，整个人娇娇俏俏的。 似乎比原来要开怀一些。 她甚至还学会逗弄人了！ 齐书廷缓步走了进来，靠近她，张开双手，撑在两个两个扶手上，把人困在了双臂之间。 “玩累了么？要不要回家？” 这般侵略的动作，但却莫名温柔缱绻。 姜窈抬眸，两人瞬间对视。 “要不，齐大人帮我把这页书念完吧。” 说着，手中的书递到了齐书廷的眼前，扬了扬。 跟随着她的动作，齐书廷看了一眼。 只大致一眼，齐书廷就知道，这本不就是刚才那位卢公子读的么。 知道她是故意的，齐书廷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起身，一手接了过来。 没有半点扭捏，便开始读了起开。 先天的优势，让他即便读的是话本，都如朗朗青松，不疾不徐！ 这人还真是讨厌~ 姜窈突然失了兴致： “走吧！” “齐大人！” 卢县令刚好赶到。 原本他还是对卢俊的话是有几分相信了的，但是！ 卢县令又看了一眼姜窈，刚齐书廷挡着，看得不清楚。 如今一看，这容貌，他还能信了卢俊刚的话！ “卢大人，我的人已经找到，她累了，我们就先回了。” “多有打扰，还望卢大人见谅。” “齐大人客气了，不打扰不打扰。” 卢县令急忙回道。 “齐大人，府中已经准备了饭菜，要不，大人留下用个便饭吧。” 知道自家理亏，就看能不能尽量弥补。 齐书廷并未直接应下，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姜窈。 明显就是等她作答。 “我先走了，三喜还不知道怎样了。” 姜窈没再管他，看了一眼卢县令，便直跟着接走了。 “卢大人，在下也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 —————— 这一通忙活，已经到了傍晚。 满天的红霞铺满了天空，如同一幅丹霞画卷。 姜窈走在前，齐书廷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落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齐书廷瞧着地面的影子，看得出神。 “齐公子怎么会来到这里？” 前头的姜窈，声音淡淡。 他这一系列举动，太过明显。 他们那日闹得那样，本应当是天涯各处，两不相干了的。 “我如今是平仓镇的县令。” “？” 姜窈回头，眼中带着几分探究，平仓她自然是知道在哪。 但是，她不信世间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迎着她的目光，齐书廷并未躲闪： “是特意的。” 单单几个字，坚定又有力。 “为何？” “难道窈窈还要装作不知么！” 齐书廷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直接反问道。 “......” 两人相顾无语，但一切又都在不言中。 平江城说小也不小。 两人一路踏着石板，往姜窈小院走。 —————— “走，我们先回吧。” 远远地，有几人跟在他们后头。 “砚哥，真走了？” 其中一人看了远方两人一眼，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观砚摇摇头： “就你，半点功夫都没有，真有危险能做些什么！” 这，说得也在理，开口的人犹豫了。 见他还是不放心，观砚只能稍稍暗示：“有那位姜姑娘在，怕是能在这平江城横着走。” “果真？”其他几人还是有几分不信。 要真这么厉害，那怎么还要他家齐大人来救！ 见他们这榆木样，观砚已经放弃聊天了。 他们难道没看见，刚姜姑娘出来的时候，那位卢公子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缩着个脑袋，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即使他不明白，但也能猜出来，姜姑娘那就是故意留在卢府的。 要不凭她的本事，能把这卢府闹翻个天。 那位卢公子也是惨，竟然撞到了姜姑娘！ 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竟敢胡乱肖想她人，也就是姜姑娘，要是换了别人，那不是被他得逞了！ 刚少爷没有多说什么便走了，不过看卢县令的脸色，想来卢公子也是不会好过了。 观砚猜得没错，卢俊现在并不好过。 嚎叫声从祠堂前面传得老远。 卢县令两个袖子撸到了手臂，右手拿着根手腕粗的藤条。 咬着牙，一鞭鞭的打在背上。 整个背后，皮肉已经有些翻卷过来了。 “老爷，再打老三就要没命了！” 旁边的卢夫人哭喊着，为卢俊求饶。 “老爷！” 卢俊这一声接连一声的，喊得卢夫人更是焦急得不行。 “你还求情，莫不是你惯着，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卢县令停手，歇了歇。 卢俊作为幼子，又比两位哥哥小上许多，卢夫人便偏疼许多。 再加上是个嘴上抹了蜜的，更是想要什么卢夫人都许了。 卢县令年纪上来了，加之家中其他两子卢夫人养得都不错，故而才没有插手后宅的事情。 可谁曾想，他们竟然这般大胆，背着自己给自己的院子修成什么样了！ 指不定别人还以为他这是贪啦的钱财。 “今日这三十鞭，少一鞭都不行！” 说罢，卢县令扬着手，继续。 “老爷，俊儿的院子是我贴补嫁妆给他修的，别人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那位姑娘，不也没有发什么么！” “真发生什么还能轮得上我动手？” 卢县令气笑了，看来今后，得自己盯着些，要不然哪天闯出了弥天大祸，可就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卢俊已经痛得有些精神恍惚了，谁能想到他这回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偏他还被她骗得团团转！ 第144章 争取 “姜娘子！？” 刚走到巷子口，迎面就碰上了三喜她娘。 “周娘子。” 姜窈微笑着开口打了声招呼。 周娘子张大了眼睛，上下看了看姜窈。见她并没有受伤，人还比前几日精神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难道这位就是三喜说的英俊的公子？ 周娘子注意力这才从姜窈处转了过来，真可谓是一表人才啊。 齐书廷见她看向自己，也点了点头示意。 哟！这位公子还真的是俊啊！ 一贯多话的周娘子这会倒有些局促了起来，手上的篮子换了个手。 “那姜娘子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直接折了回去，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 “这是三喜的娘。” 姜窈边走边同齐书廷介绍。 “嗯。” 齐书廷点了点头，表示在听。 “你就住在前头？” 齐书廷指了指前面，与其他家明显不一样的门。 “嗯。” 姜窈顺着看了一眼，对于他能直接猜到也并不奇怪。 吱的一声。 多日未曾有人打开的门，又颤巍地被打开了。 院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底。 低矮的一幢小房子，一个简单的小院子。 这院子虽然小，但墙角的葡萄架却颇为壮观。 葡萄架边，还挖了一口小井。 虽是简陋，但却充满着浓浓地生活气息。 姜窈并没有搭理齐书廷，自顾自的进屋，然后便往厨房钻。 很快，烟火升起，姜窈熟练地烧水，洗刷碗筷。 齐书廷人也跟了进去。 房内格局简单，应当是只一间卧房，一个小厅，和一个小厨房。 现在齐书廷人只站在门口，厨房已经变得有些局促了。 见人在忙，齐书廷很顺手地拿起了个木桶，径直打了一桶水进来。 对于齐书廷的自觉，姜窈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葫芦形的水瓢把新打的水舀进锅里，木盖一盖。 火烧得很旺，火舌燎出了锅底。 很快，咕咚咕咚地水声便响起，白色的水汽从盖子的缝隙冒了出来。 手一抬，烟雾四散开来。 莹白的脸整个氤氲在了水汽中，朦朦胧胧，有一种想要剥开迷雾，一探究竟的冲动。 齐书廷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手撑着下巴，看着姜窈忙活。 厨房点点油灯，甚至都不及灶中的火旺。 直观的烟火气扑面而来，烟火缭绕间齐书廷双眼有些酸涩。 在厨房忙活的姜窈，让齐书廷看到了一种生命的流动。不再似以往，总是隔着纱，缥缈得让人抓不住，又像是被操作的木偶。 这样的她，他心悦极了。 “公子出去等着吧。” 腾出手的姜窈，朝齐书廷说了一句。 但，齐书廷显然不会按照她的指示，依旧待在原处，完全不像要动的样子。见状，姜窈也没再多说。 只是，都说君子远庖厨，这人怎的还怵在这呢。 面是干面，姜窈手脚麻利，很快便煮好了。 齐书廷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碗面，面上难掩惊喜。 “这是你提水的报酬。” 姜窈直言道。 但，这并没有影响齐书廷半分，而且，她这欲盖弥彰的说法让他更加欢喜。 素面上漂浮着点点油花，闻着味道倒是还行，齐书廷挑眉，他是真的没想过她还会下厨的样子。 海碗里素色的汤面，上面挖了一小勺酱菜。 “这就是窈窈店里摆的？” 齐书廷夹起来，放进嘴里尝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竟然还不错，咸香爽脆。 “窈窈这是哪学的手艺？” 饭后，两人得闲了，齐书廷这才好奇问道。 “就是放盐就行，不需要学。” 姜窈摆出了张摇椅，正坐在上头一晃一晃地。 她这的确不是学的，在她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的老人就是这样自己动手做的。 回到这平江城，不知道为何，她就动手做了起来。 “离开上京后都有去哪了？” 齐书廷看向懒懒地窝在摇椅上的人。 姜窈打了个哈欠，抬手摸了摸眼角： “到处走走而已，没甚特别的。” “你可知，那位小覃将军，为了你，日日都往齐府跑。” “窈窈可真真是害惨了我。” 齐书廷语中带笑，满满地调侃意味。 姜窈没有接他的话： “嗯，后头在遇见了。” 这话一出，便让齐书廷胸口冒酸。 他可是费了老大功夫才知晓一点她的行踪，自己还百般安排，用尽方法，这才站在了她面前。 谁知道，他们可以直接遇见！ “哼！” 齐书廷轻哼，单单一个字都含着委屈。 “天色晚了，齐公子回吧！” 姜窈睁开眼，一副送客的模样。 “窈窈，我是认真的！” 临走前，齐书廷看着姜窈，声音低哑真诚： “窈窈能否给我个机会？你要的自由我能给。” “只要，你走后，还记得回来。” 齐书廷站在门口，等着姜窈的回答。 “哎~” “齐公子何必呢！” “公子不过是心有不甘，我就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不值得！” 姜窈没有半分退让。 她看着他的脸，仿佛回到了上京那日。 她这次顺势去了卢府，原来是一时起意。但是，也待了份试探，最后让她知道，人与人对她来说的确是不同的。 “窈窈是最好的女子！” “那日在上京，我一出口便悔了。” “现在想来，应当是庆幸，庆幸我身上有那琥珀精。” 齐书廷又靠近了几分，身上清冽的气息环绕过来。 姜窈看着齐书廷的眼，墨色的眸子在夜晚中却格外亮，自己甚至能听到他胸口咚咚地震动声。 “你真的了解我么？” 无奈中伴随着一声叹息。 不等他应答：“你认知的姜窈，只是姜窈。” “怎的就不是！” 齐书廷不知道她这是何意，但他知道，就算她是谁又怎样呢！ 姜窈举起右手：“这里受了重伤，需要百晓楼的药。” 齐书廷低头，朦胧的光线中，看得并不清晰，他的手指抬了抬，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这就是她为百晓楼办事的原因吧！ “而我这伤，这伤是那年深冬，上京郊外，被一箭射穿了。” 姜窈垂眸，冷清的声音，一句话回忆着那一桩惨烈的战斗。 第145章 终章 天边冷月高悬，整个院子只偶尔几个虫鸣。 院门口的两人，都没有言语。 深冬？上京？ 齐书廷的脑中不断的回忆着，有什么在脑中出现，但又抓不住。 中箭！ 以窈窈的身手，能让她受这般的重伤，那战况必定十分惨烈。 突然，齐书廷瞳孔瞬间张大，他知道了！ 脸上的血色褪去。 一阵清风拂过，姜窈便被困进了一副温热的胸膛中。 这让她愣了好一会，才挣扎着想要离开。 “窈窈！” 齐书廷哑着嗓子，紧搂住面前的人。 原来是那场前朝六皇子的动乱！ 京中人人都知道那场战役的惨烈，而她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曾经命悬一线，随时都可能死去。 在冰冷的雪水中拼命挣扎，只要她有一丝的犹豫，或是上天没有眷顾她一点，之后便再也没有她了！ “齐公子，我也是你们口中的反贼。” 姜窈被困在胸口，声音闷闷地。 “那又如何！” 齐书廷急急反驳。 “连那李泫都能平安待在上京享乐，你算什么反贼。” 齐书廷平复了一下心情： “世道动乱，都是身不由己......” 姜窈说不意外又有些意外，眼前人是诗书礼义灌输长大，她没想过，他能说出这般话来。 ———— 清早，姜窈收拾妥当。一开门，迎面便站着个朗朗君子。 “早！” 外头人迎着她目光，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怎么......” “怎么还在是么？” 齐书廷笑着，接过话。 他作为朝廷官员，大大小小的政事要处理，她以为今日一大早，他就会回平仓的。 “为了来平江，我可是把手头的工作提前处理好了。” “窈窈不用担心。” 齐书廷接过她手中的篮子，然后同她一道出门。 “窈窈，这是去店里？” 昨晚他回客栈想了一夜，决定还是慢慢来的好。 毕竟，他们日子还长着呢！ 姜窈随意点了点头，不时地往齐书廷身上看。 他们昨晚分别的时候并没有很愉快，但这会，这齐书廷却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难道是想通了？ “窈窈，看路。” 齐书廷任由她打量，只是适时地开口。 “……！” 这不说还好，他这一开口，还就偏让姜窈不偏不倚地一脚踢到了石头上。 身体失衡，一双手却稳稳地托住了她。 其实，这对姜窈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有事？” 齐书廷低头，打量着姜窈的脚，应当疼得很吧！ 毕竟，那石头可坚硬得很。 姜窈摇摇头，两人的姿势，让她有些不好开口。 很快，两人恢复了原来的距离，踱步往集市上去。 店门是木门支起来的，齐书廷很自觉的撸起袖子，让姜窈待在一边。 他这是准备自己动手！ 姜窈挎着篮子，并没有阻止他。 木门倒也不重，只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人，会无从下手罢了。 齐书廷看了一会儿，就找到了门道，很快动起手来。 他把一副副门板从上面的凹槽上卸货下来，然后利落地规整在一起。 姜窈安静地看着，他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三喜把店顾得很好，店里干净整洁，打理得井井有条。 两人先一同吃了买的早点，前后就简单收拾了店，就算开门了。 今日店里格外多人，一个是发现姜娘子回来了，还有一个是发现店里还来了一个英俊后生。 “窈窈，明日我便要回平仓镇了。” 夕阳下，齐书廷和姜窈一道往她的小院走。 他作为平仓的父母官，是没办法久留。 “嗯。” 姜窈轻声应了一声，其实，她是没想到，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子，今日会在店里一整日。 “下次沐休了，我再来。” 姜窈还在游神，冷不丁地，齐书廷补了一句。 “哈？” 姜窈愣着神，转头看向齐书廷。 齐书廷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地低头闷笑了起来。 “以后我得闲了，也会来帮你顾店。” 笑过之后，齐书廷看向姜窈，认真说道。 “？” 就她这个小店，还没重要到这种份上，还能劳驾他一个朝廷命官看店。 “嗯，其实不用的。” 姜窈斟酌着，看怎么打消他的念头。 她知道，齐书廷这人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必然是不会说说而已。 “我只是想要见你。” 齐书廷面上满是笑意，用可怜又诚恳的语气说道。 “我定然不会打扰你的！” —————— 金秋送爽，又是一年秋天。 “齐大人这般早！” 周婆婆这才刚到集上，便遇见了前来的齐书廷。 “周婆婆早。” 齐书廷和煦地同老人家打招呼，这一年多来，他来的次数多了，同姜窈周遭的人也都熟识了起来。 周婆婆脸上乐开了，看着齐书廷的背影，满意的点点头。 这后生好！只有这样的郎君才配得上姜娘子。 只是这郎才女貌的，就不知这位齐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了。 “窈窈。” 姜窈这才收拾好，齐书廷人就进门了。 对于他的到来，姜窈并不意外。这回回沐休都到她这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台子上摆着一份面饼，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微微冒着热气。 齐书廷没用早点，抬手就拿起咬了一口。 “窈窈，这个月我要回一趟上京。” 齐书廷很快吃完饼，抹干净手了，才同姜窈道。 见她不应，于是又问道： “可有什么要带的？” “这平江什么都有。” 姜窈手上不停，摆着手中的绣品。 她原来的酱菜店其实开得不错，但日子久了，姜窈便又想着换个营生。 便有了如今的绣品铺子，她自然还是不会绣的，都是些寄卖的，花花绿绿，她看着热闹。 “我娘如果催我成婚，窈窈，我该如何？” 齐书廷趁机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姜窈。 对于他这明显的套路，姜窈并不搭理他，毕竟，他们还没到那份上。 “窈窈，我会等的。” 齐书廷把握好度，及时表明态度。 “其实母亲已经应我了，我是幼子，打理家中的是大嫂。” “窈窈，你可以一直自由自在的。” 类似的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只是想要变着法子求得她。 “明年吧！” 姜窈见他这副模样，终于松动了一回。 他的心她自然知道，而且，她也想明白了，人这一生，无奈的事情已经太多。 他既然合她的意，她便不委屈自己。 欢心才是最重要的。 “果真！” 齐书廷没想到能在今日得到答案，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握着姜窈的手，目光凿凿。 “嗯！” “只要你不后悔便好！” “至死不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