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孤岛》 第1章 她喜欢的少年因她而死 鞭炮声阵阵响起,家家户户喜气洋洋。 陶漾拎着年货推门,在玄关处换鞋,母亲苏玉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头出来,手上还拿着把菜刀。 见到女儿的时候下意识往陶漾身后瞅了两眼,又遗憾地收回视线,招呼陶漾吃饭。 陶漾先去楼上自己房间换了件衣服,她的的房间还保留着高中的样子,只是少了很多东西,显得冷冷清清的样子。 洗了把脸,把坐飞机的疲惫一扫而空,陶漾站在梳妆台前把头发挽起来。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温婉,眼睛透亮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弯,左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一如年少的模样,讨人欢喜。 苏玉还在厨房忙碌,陶漾进去帮忙的时候弟妹安迪已经在洗菜了。 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活泼可爱,看到陶漾就高兴地蹭过来,大张着手把陶漾抱了个满怀。 “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苏玉嫌弃地瞥了安迪一眼,语气里却还带着笑。 “多大的人了,你手上还有水呢,别弄到漾漾身上了。” 陶漾轻笑着回抱住安迪,眼睛弯起来,语调温柔:“没关系的,我也想你。” 安迪得意地笑起来,跟在陶漾身边眉眼飞扬地说个不停。陶漾一直安静的听着,每个问题都会回答,不见丝毫的不耐烦。 安迪叼着个西红柿,看着陶漾熟练的起油、放菜,露出的侧脸精致好看,她羡慕又崇拜,语气感慨。 “我姐这么好的人,上的厅房下得厨房,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狗男人。” 陶漾只是笑,腾出手来把掉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年夜饭上,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吃到一半,陶漾的弟弟程诚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安迪轻推了推程诚的胳膊,被这么正式的气氛弄得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怀孕了。” 桌上突然安静下来,还是陶漾先反应过来,笑着道喜:“恭喜啊,真是件好事。” 苏玉也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高兴的不得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几个月了?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准备准备,这大过年的,好多东西都买不到了!” 安迪就笑:“妈,妈,你别激动,我们也是刚知道的,20周了,离生还早着呢,妈你别着急,都来得及。” 苏玉这下饭也吃不下了,跑去房间开始忙活,把这喜讯告诉七大姑八大姨。 …… 今年除夕夜的风格外的寒冷,陶漾吸了吸鼻子,把窗户关上。 正准备上床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苏玉推门进来,把牛奶递给陶漾,坐在床边看她。 这个让她骄傲的女儿从来都听话又懂事,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生活都没让她操心过。 淡黄色的灯光下,陶漾眉眼浅淡,有种说不出的好看,苏玉瞧着就叹口气。 “都28了,连你弟弟都有孩子了,你怎么还单着,什么时候也带个男朋友回来啊。” 陶漾抿了抿唇,灯光晕染下看不清楚神色,安静半晌,她开口,声音浅浅。 “妈妈,我不想结婚,一个人挺好的,我经济独立,一个人过一辈子也可以。” 苏玉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出声反驳。 “那怎么能行!一个女孩子原本独自生活就很危险,现在什么入室抢劫,单身女子受害的案例还少吗?!没有个男人怎么行!” 陶漾始终低垂着眉眼,苏玉的情绪平复下来,语气也温和起来,伸手给陶漾理理头发,“漾漾,妈妈不是逼你,一个人始终是不行的,咱们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呢,等妈妈不在了,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呢,到时候万家灯火通明,你一个人该多孤独啊。” 陶漾笑起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把喝光的杯子递给母亲。 “妈妈,我想休息了。” 苏玉看着女儿温柔的眉眼,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陶漾一向都是个有主见有想法的孩子,再说感情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 陶漾躺在床上没了睡意,想起妈妈的话,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一个瘦削的少年,少年眼角有疤,掌心带痣,是她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 …… 年后一天陶漾接到了工作室里助理的电话,这么多年她在美术界也算是小有名气,就开了自己的画室,有时候也会带几个学生。 助理小琪的声音很欢快:“漾漾姐,你年前放在工作室的几幅画又被买走了,还是原先那个先生,出了好大的价钱。” 陶漾愣了愣,她平常为了练手会画很多画,就寄放在画室,有有缘人愿意收也就卖了,但是从第一幅画起,买画的人就是同一个,而且出价很高。 她自认为自己的那些画也没有都可以到收藏的地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听到消息,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陶漾想了想,向助理要了买家的联系方式,拨通了号码,那边停了一会儿才接通。 “您好,请问您是驰先生吗?我是畅想画室的画师,我姓陶。” “陶小姐您好。” “抱歉打扰您,我是想问问先生高价买我的画作的原因,我想您可能并不是真正因为欣赏它们才买的,具体原因方便告知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我现在就在江城,如果陶小姐方便的话,我们可以面谈。” 陶漾讶异于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现在还在江城,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赴约。 她到达约定的地点的时候,男人已经在那了,是个眉目俊朗,绅士儒雅的年轻男人。 陶漾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互相打过招呼后,陶漾先开口。 “驰先生,现在可以说说原因吗?” 驰序望向窗外,慢慢开口:“不知道陶小姐还记不记得驰余?”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陶漾就握紧了手,她惊讶地看向驰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到驰余。 这个近十年里都没有人提起过的名字。 “记得,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是驰余的堂哥,驰余……他在一月前去世了。” 陶漾握手的劲一松,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声音很轻:“怎、怎么会?” 驰序看陶漾的眼神很复杂:”还记得你在古云村遇到的那场地震吗?救你的志愿者就是驰余,为此他断了条腿,留下了很重的后遗症,一月前死在病床上。” 陶漾猛然抬头,17岁那年的地震,她被埋在废墟下,只有一个少年在救她,她后来失去意识,醒来就已经在医院了,救她的人据说是个志愿者,她没能知道他的姓名。 “你大概不知道驰余喜欢了你很多年,他这个人,看着傲气,实际上胆小又自卑,成长环境让他失去很多,后来一个人在病床上学起他最讨厌的金融,一个人过了很多年。” 窗外车水马龙,世界一如既往的喧嚣。 驰序停了停才继续说:“这些画也是我替驰余买的,全放在他的卧室里,可他最后也没带走一幅。” 驰序突然笑了笑:“他好像觉得你生活得很不容易,总是想方设法地帮助你。” 这天驰序说了很多,最后留下驰余的墓地地址才离开。 陶漾一个人坐了很久,等到店员通知关门才回过神来。 她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洗漱上床,等闭上眼的时候才发觉喉咙干涩的厉害,起来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杯碰倒,看着满地狼藉,她突然泣不成声。 她放在心尖上的少年也喜欢她。 她喜欢的少年因她而死。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郎是多少人的青春,却因为她,在最好的年纪缠绵病榻,以后数年,再不见人间喜乐。 第二天陶漾带着一把向日葵去了驰余的墓地,墓碑上的少年眉眼肆意飞扬,眼角的疤显出几分轻狂的意气。 陶漾将手覆在上面,掌下的坟墓冰冷,然而陶漾却记起那个夏天里衣袂飘扬,眼神炽热的少年郎。 那年的夏天风很大,日头很盛,骑机车的少年们肆意飞扬,领头的少年眼角有浅浅的疤,眉眼又野又邪,不经意的一个挑眉便给少女带来久久的心事。 陶漾在年少时喜欢上这样夺目的太阳,以至于终生难忘,以后再不能被他人惊艳。 回了京城的陶漾一连几天都没有去画室,助理小琪惊讶的不得了,这个一向认真负责的工作狂早早就会回工作室待着,突然这样懈怠下来,让人很不适应。 小琪想去看看陶漾,准备出门的时候正碰见张烨,被问起陶漾。 张烨也是个青年画家,跟陶漾算是朋友,小琪明白这个男人对陶漾的心思,干脆把陶漾的住址告诉了张烨。 陶漾在家里的日子把自己关在书房,画了很多画,墙上满满都是驰余的少年模样,几天下来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温柔内敛。 张烨来的时候就看见陶漾这幅模样,惊了一瞬。 “陶小姐,你是生病了吗?” 陶漾摇摇头,问他:“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张烨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担心你,想来看看。” 陶漾看着青年温和的面庞,突然开口:“张先生,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烨一愣,脸迅速涨红,没说几句就借口离开了。 屋子里转瞬又剩下陶漾自己,陶漾在原地站了很久,出门去了墓地。 初春的风又冷又干,吹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一阵阵的刺痛。 陶漾看着少年的照片良久,慢慢蹲下来,头倚着墓碑,小声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后来变成嚎啕悲泣,一贯温柔的女孩子哭起来伤心的不能自抑,后来竟昏睡过去,慢慢入梦。 梦里橘红的晚霞大片大片的铺陈,熙熙攘攘的人群间有少年回眸,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少年眼角有疤,掌心带痣。 第2章 她回到了自己16岁那年 初春的江城还有点冷,风里夹杂着凉气。 躺在床上的少女眉头紧锁着,泪痕尤在,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睡得很不安稳。 陶漾只觉得头脑昏沉的厉害,身上黏腻,她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睁开眼就对上带着向日葵花纹的天花板,向日葵的颜色夺目又耀眼,但却不是她现在居住的房间里的那样。 她猛地坐起来,她明明记得自己在郊外,她应该还在驰余的墓地才对。 环顾自己周围,她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房间里东西很多,但摆放的都很整齐,书桌上有嫩黄色的书包,包带落在书桌外面,微微地荡。 窗台上还有一排的陶瓷玩偶。 然而陶漾很清楚,这个书包在她高考后就被妈妈扔了,那一排玩偶也在她大一那年被摔得粉碎。 陶漾意识到什么,连忙跑到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孩一双弦月眉,杏瞳清澈,眉眼稚嫩,分明是个少女模样。 陶漾怔怔地摸摸自己的脸,到床头掏出手机,等看到日期的时候才终于相信了自己的重生。 她回到了自己16岁那年,她喜欢上驰余的第一年。 陶漾缓缓笑起来,眼里有泪。 她以手掩面,泣不成声,但眼睛依然是弯着的,笑意像开闸的汪洋,越来越盛。 …… 苏玉做好了早饭却迟迟不见陶漾下来,有点奇怪,这个女儿一向自律早起,从来没有睡懒觉的时候。 她给程诚盛了碗粥,有点不放心。 “你姐怎么还不下来?” 程诚埋头扒饭,对老妈的忧心很不在意。 “我姐刚参加完比赛,估计是太累了。” 苏玉想想也是:“所以我说让你姐休息几天,可你姐就是不听,怕再耽误学习。” 苏玉正打算去叫叫,就看见陶漾穿着校服出来了。 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的少女干净清透,杏眼明亮。 陶漾抿抿唇,眼前是年轻的母亲与弟弟,这些都让她感觉有点不真实。 这一年的程诚还是个毛头小子,然而前几天她还看见程诚满心激动的准备做个父亲。 苏玉看着女儿略微红肿的眼睛,皱皱眉,担心的问:“怎么眼睛肿了,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然我给你请个假,我们过几天再去上课吧。” 陶漾摇摇头:“不用了妈妈,我没事的。” 苏玉自知劝不动她,便不再说了,招呼着她吃早餐,又催着陶漾多吃了一个水煮蛋。 赵畅骑着机车在一中门口打电话,一身潮服在众多的蓝白校服中显得格外显眼,学生们都绕道走,对这个“混混”一样的人本能地感到不安。 张大顺从后面窜出来,猛的坐到赵畅机车后座,赵畅吓了一跳,一巴掌险些呼过去,还好在看到张大顺的胖脸时及时刹住了。 “你有毛病啊!吓老子一跳!” 张大顺嘿嘿笑:“驰哥呢?” “驰哥让我们等会儿,他一会就到了。” 赵畅说着还对身边经过的女学生吹了声口哨,一副浪荡小混混的做派。 “那你干嘛在这里等,一中门口哎,都是好学生,别再吓着人家。” 赵畅摸了一把自己的一头小黄毛:“好学生怎么了?搞不好好学生就喜欢我这样的呢。” 张大顺眼尖,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黑色机车,认出是驰余,不客气地给他泼冷水。 “只要驰哥往下一站,你就别想有人能看上你。” 赵畅哼哼几声,倒是没反驳了。 驰余昨天淋着雨跟隔壁学校干了一架,今天起来就不太舒服,随便吃了点药应付过去,结果一路上灌了点冷风,嗓子干疼得厉害,随手招呼了赵畅他们一下。 他转头的时候看到一中门口挂起的大红色横幅,目光顿了一下。 赵畅他们顺着驰余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横幅上的几个大字:热烈庆祝陶漾同学夺得“梦想杯”绘画大赛青少年组全国一等奖。 张大顺啧啧几声,感叹道:“全国一等奖哎,这个叫陶漾的挺牛逼啊。” 赵畅也赞同的点点头:“感觉是个女生,不知道好不好看,驰哥你觉得呢?” 转头一看,驰余已经开出去老远了,两人连忙跟上去,张大顺在后面嘟囔。 “驰哥真是不解风情啊,我要是有这么张脸,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个女朋友。” 赵畅嘲讽他:“你就做梦吧你!” …… 陶漾看到一中门口的横幅时才想起来自己这个时候刚刚参加完这场比赛。 她走的不算是艺术生路线,比起一般的艺术生,因为天赋的原因,她并不参与所谓的艺术生集训,而是正常上课,只是会经常性的参加一些比赛,当做报考大学的敲门砖,而且这次的奖项很有分量,她几乎就此一战成名了。 再次进入自己的高二班级的时候陶漾还有点不适应,眼前的一切都既陌生又熟悉。同学们都用敬佩的眼神看她,跑过来祝贺她得奖,陶漾也一一回谢。 下午班会的时候,同学们照常开始写作业,上自习,整个教室静谧无声,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学习。 班主任进了班级,有些人意识到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了,相继放下笔。 班主任拿板擦敲敲讲台,示意大家看向他才开口。 “按照教育局的意思,我们学校要与恒盛高中进行交换生活动,我们班规定要有一名学生在名单里面,你们有自愿报名的吗?” 底下鸦雀无声,作为尖子班的学生,学习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去一个普通高中浪费自己半年的学习时间。 班主任显然也明白这样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说了句“有意向的同学下课到我办公室找我。”就结束了这场班会。 班里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很快平静下来,纷纷投入自己的学习中了。 陶漾盯着眼前的卷子出神。 恒盛高中就是驰余所在的高中,她重生回来,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少年,拥抱这个孤岛,这个机会她非要不可。 下课后陶漾简单收拾了下书包,很快跑到了办公室,向老师表明了来意。 班主任有点不可置信:“陶漾同学,你的成绩在我们班也是拔尖的,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陶漾沉吟了会,很认真的开口:“老师,我因为这场比赛的原因落下了很多功课,也废了不少精力,咱们学校的进度一向是比别的学校快很多的,我怕自己这样会跟不上进度,压力也很大。到恒盛去做交换生可以让我缓解一下压力,也能让我慢慢赶上进度,更好地吸收知识。” 班主任想了想,也觉得陶漾说得有道理,毕竟压力一大,对哪方面都不利。 “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过还是要回家去和父母商量一下,如果不改变决定的话,明天再来找我。” “好,谢谢老师。” 陶漾回家的时候把这个事情对父母说了,理由也再说了一遍。 苏玉还有点犹豫,程迅却先同意了。 “换个学校放松一下也好,这段时间你太累了,小孩子家家的,身体最重要。” 陶漾弯弯眼睛:“谢谢爸爸。” 这个继父开明睿智,也是真的在把她当女儿疼。 程诚也在旁边帮腔:“我姐这段时间多累呀,都瘦了一圈了,妈你也不心疼!” 苏玉一巴掌拍在程诚背上,“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不心疼了!” 于是这件事情全票通过。 第二天赶上周五,事情定下来之后所有人都很惊讶,都来跟陶漾告别,帮着她收拾书本。 临了班主任还把她叫出去,语重心长的嘱咐。 “恒盛那边不比我们学校,他们制度不严,乱的很,混混也多,你在那里不要落下功课,更不要被什么小混混迷了眼,误入歧途,要知道你还是个学生,要记得你的目标,学习才是正道。” 这个学生他也还算了解,看着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但心里很有主意,也很理智,他还是挺放心的,只是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一棵好苗子可不能出了差池。 陶漾摇摇头,眉眼在阳光下笼上一层浅色的光。 “不会的。” 她不会误入歧途的。 她向着她的少年而行,少年光明坦荡,是她梦寐以求的阳关道。 第3章 这么娇气。 清晨的光淅淅沥沥地洒下来,有云彩偷偷往下张望。 也许是彻底放松了,陶漾这一觉直接睡过了头,她匆匆吃了点饭就从家里冲出来赶公交车,手里还攥着被妈妈强塞进来的一瓶牛奶。 恒盛高中比一中要远很多,公交车上人越来越多,摇摇晃晃,颠的陶漾有点难受。 少女脸色发白,一双杏眼却明亮,带着青春的朝气,讨人喜欢。 有年轻的女孩子看出陶漾不舒服,递给她一个橘子,少女礼貌地道谢,眼睛弯弯,唇色嫣红,女孩子则是感叹着“这又是哪个少年的青春啊”下了车。 这一年的陶漾一身天青色连衣裙,清白的眼眉间流转着波光,是在大街上十分吸人眼光的好看姑娘。 陶漾到恒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校门口的门卫大爷头一次在恒盛这里见到这样干净明媚的女孩子,看了陶漾的学生证了解过情况后,才开门把陶漾放了进去。 恒盛的校园绿化做得很好,在这个时候很多学校都不注重这些,但恒盛却在校园环境美化上做了很多。 校园很大,初春的天气里树木青葱,天晴而明,万里无云。 路过操场的时候人声吵闹,有学生在操场上打篮球,穿着各色衣裳的男生们奔跑着,喧哗着,然而陶漾低头看看自己腕上的手表,这个时间很明显是上课时间,而篮球场上的这一群人也明显不是在上体育课。 陶漾逆着光看过去,只模模糊糊看到一点影子,阳光刺的眼睛发疼,不受控制的流出生理泪水,陶漾正想把视线收回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过来,与此同时,是操场上男生们发出的惊呼。 “快闪开!” 陶漾心里一惊,但已经来不及躲开,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只感觉到额头上有一片冰凉的触感,在外力的作用下,陶漾额头被冲击到,脑袋本能地后仰了一下。 睁开眼的时候陶漾还怔怔的眨了眨眼睛,仰头就对上少年黑亮的眼睛。 少年个子很高,站在陶漾面前,为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有碎发遮住了一点眉眼,眼角的疤浅浅一道,为少年增添几分戾气。 不过这个少年的狠戾从来都不是单单从这道疤上看出来的。 驰余把手收回来,看到少女水润的眼睛,还有刚刚因为冲撞力而微微泛红的额头,一皱眉,声音却轻。 “这么娇气。” 刚刚触碰到陶漾的手掌虚握一下,手指不自觉的在自己掌心一颗浅浅的痣上轻轻摩挲着。 陶漾刚从见到少年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并没听到少年轻轻的自语。 这个眉眼尚且稚气张扬的少年她念了许多年,也亏欠他很多年,一切终于能够重来,她既欣喜又忐忑,直到真正看到少年,她才有了踏实感。 驰余捡起那个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篮球,在手上掂了掂,猛地一用力,篮球飞过一众男生,正中球框。 “不会打就给老子歇着。” 男生们都认识驰余,知道这是个什么狠角色,都不敢吭声,老实的把篮球又捡了起来。 驰余拍拍手上的灰,转身要走的时候却感觉到衣摆处传来微小的拉扯感,他低头就看到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手的主人明眸皓齿,一双通透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 陶漾伸手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牛奶递过去,真诚的道谢。 “谢谢你。” 见少年一直不接,陶漾有点着急,干脆把牛奶往驰余怀里一塞,不等少年反应就跑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之前就听说过驰余的冷淡,她也是真怕他会拒绝。 女孩子跑起来步子也小小的,裙摆在风里荡开,连空气里的燥气都散去几分。 牛奶身上还带着余温,纯白的颜色清透无比。 驰余盯着那瓶牛奶半晌,手掌紧了松,松了紧。 最后还是没有丢,把它带去了班级。 班上原本是在做数学小测,不过老师请了假,只有个学习委员在讲台上看着学生,说是看着,后排的那一群男生他也不敢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做样子。 后排的张大顺正在座位上打游戏,抬头揉脖子的时候就看到驰余拎着瓶牛奶进来,他惊讶地跟旁边的赵畅说话。 “驰哥这是咋了,咋还喝上牛奶了。” 他们驰哥什么时候喝过这种奶制品,多影响他们的霸气。 赵畅忙着打游戏,压根就没有听见张大顺说话。 驰余把牛奶随手放到桌子上,喊赵畅出来打篮球,赵畅利索地把游戏一关就跟驰余出去了。 张大顺是个小胖子,从来不参与这种体育活动,他嘴巴里嚼着薯片就去跟人八卦去了,顺手拿过去了驰余桌子上的牛奶。 …… 陶漾在跑走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既没有跟驰余自我介绍也没有问驰余的班级,有点懊恼,但毕竟日后俩人肯定还有见面的机会,她也就释然了。 根据指示图找到了办公室,陶漾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屋里传来“进来”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打扰了,我找刘继明刘老师。” 靠窗的中年男人闻声看过来。 “我就是。” 刘继明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有点纳闷,他可没见过几个有礼貌知道敲门的学生,等看到一身素色衣裙,乖巧站着的少女时瞬间就明白了。 “你就是一中的陶漾同学了吧。” “是的,老师。” 一般都被学生叫作老刘,头一回听到正儿八经的“老师”还有点不适应,老刘挠挠头站起来,带陶漾去班级。 “你从一中过来,对我们这可能会不太适应,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班上很多同学都很好相处的,学习生活上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说着就走到了班级,高二二十一班的名牌挂在墙上,红底的名牌有一角已经从墙上脱落,直直垂掉下来,就靠一边的钉子勉强支持着。 已经打完了上课铃,班里还乱的厉害,老刘先进去,走到讲台上拍了拍手,底下有男生大声嚷嚷:“老刘,走错班了吧,这节可不是你的数学课!” 老刘瞪了那个男生一眼,被开玩笑次数多了,他也不跟这些半大小伙子计较,抬手招呼陶漾进来。 “这是一中来做交换生的陶漾同学,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学习了,现在请陶漾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从陶漾进来的那一刻班级就炸开了,他们早就听说一中的学生要来一个到他们班做交换生,但也没太在意,一中的升学率是出了名的,但清规铁律也是出名的,他们对这种学校出来的书呆子不感兴趣。 但讲台上的少女一身天青色连衣裙,眉眼雅致,眼睛水光透亮,哪有什么书呆子式的闷气。 陶漾微微弯了弯腰,声音清亮:“大家好,我叫陶漾,陶瓷的陶,水旁漾,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学习,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底下的学生静了静,有个穿红上衣的女孩子带头鼓起了掌,掌声热烈,几个好事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老刘指了个空位子让陶漾坐下,又吩咐学习委员下课后带陶漾去领新书和校服。 空位子刚好在红上衣旁边,红上衣的女生眼睛很大,看到陶漾和自己做同桌开心的不得了,等陶漾一坐下就友好地跟陶漾握手,兴冲冲地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我叫唐嘉,嘉奖的嘉,以后就是你的同桌了!” 陶漾也伸出手。 “你好呀。” “我可以叫你漾漾吗?你也可以叫我嘉嘉。” 陶漾弯弯眼睛。 “可以呀,嘉嘉。” 唐嘉被这个笑容甜到了,心想我这个摊了个什么样的小天使,也太温柔了叭。 这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夹着课本走进来,余光刚好瞥到一片天青色的裙摆,下意识再一看,就看到第二排坐得端正的陶漾。 来交换生的事情很多老师都知道,因此语文老师也不是很惊讶。 “咱们班这是来了个一中的学生?” 陶漾站起来:“老师好,我叫陶漾。” 语文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看到这样的小姑娘顿生好感,干脆叫陶漾朗读了一下课文。 少女吐字流畅,字正腔圆,语文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让陶漾坐下,继续她的讲课。 唐嘉把身子趴在课桌上,借课本做遮挡,小声的跟陶漾咬耳朵:“更年期的女人凶得很,听说她家里……” 巴拉巴拉,于是陶漾被迫把八卦听了个遍,她看着自己这个同桌哭笑不得,食指轻轻点点唐嘉的额头, “不要八卦啦,好好听课呀。” 南方水乡里养大的女孩子吴侬软语,语调轻轻的,温柔又好听,眼睛里的笑意软的像朵云。 唐嘉莫名有点红了脸,揉揉自己的腮帮子,集中精力好好听课了。 下课后学习委员来叫陶漾去领书和校服,恒盛和一中用的练习册不一样。 唐嘉凑上来出主意:“书那么多,你们两个人都不一定能搬完,要不然你叫几个男生帮忙搬书,我陪漾漾去领校服。” 学习委员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觉得这办法不错,转身就去叫了两个男生。 路上一边走唐嘉一边给陶漾介绍环境,她带着陶漾先去办好了学生卡,又领了校服,然后又领陶漾摸清了食堂的路线。 唐嘉指着那栋装潢良好的三层的楼房,跟陶漾炫耀:“别的不敢说,我们学校的食堂是绝对的好,有大佬出钱提高伙食质量,里面的菜一个比一个好!” “大佬?” 唐嘉一拍脑门:“咋把这事忘了!我们学校有个大佬叫驰余,家里听说是京城的财团,贼有钱,主要是人忒帅,不过不好惹就是了。” 又瞅瞅同桌白嫩嫩的脸蛋,补充道:“你见到他可得绕道走。” 陶漾只听了前一句,她前世在一中也听过关于驰余的传闻,这个少年的“坏”是出了名的。 只是她当时跟少年的生活远了又远,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个真假难辨的传闻,如今重来一次,别人口中的少年依然难以接近。 正想着,唐嘉已经咋咋呼呼的把她拉进了小超市,直奔饮料区,塞给陶漾一杯蓝莓味的酸奶。 “这个超好喝。” 显然是对零食很有研究的模样。 陶漾接过来,又拿了两瓶运动饮料,一起结了账。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饮料啊?” 陶漾拎好装满饮料的袋子:“送给那两个帮我搬书的男生呀,辛苦他们了。” 唐嘉长长的“哦”了一声,小声的嘟囔:“我都把他们给忘了。” 班上女生少,男生简直被当成苦力使,她使唤起来都没带客气的。 陶漾两人回到班级坐了一会儿才看到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搬着书进来,把书都放到陶漾的桌子上。 陶漾拿起桌子上的饮料递给他们,很真诚的道谢。 “谢谢你们。” 两个男生有点不好意思,说着“不客气”就跑回自己座位了。 ……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二十二班整个教室都奇乱无比,亏着隔音好才没把声音传遍走廊。 驰余打完球回来,从教室后门直接回了自己座位。 一头黑色短发湿漉漉的,少年随手拨了拨,视线一转就看见空荡荡的桌面,驰余手一顿,缓缓插回裤兜,问旁边正在聊天的张大顺。 “我的奶呢?” 张大顺没反应过来:“什么奶?” 驰余指了指自己的桌面:“我之前放到这里的牛奶。” 张大顺恍然大悟:“哦,那个啊,驰哥你不是从来都不喝牛奶嘛,我吃薯片有点渴,就帮驰哥解决了,扔了怪可惜不是。” 驰余声音很淡:“谁他妈告诉你我要扔的。” 不等张大顺再说话,身边的篮球就砸过去了。 张大顺被篮球砸了下肩膀,倒不疼,毕竟驰余收着力呢。 但他还是第一次因为一瓶牛奶被砸,他吃驰哥的东西也不是一两天了,驰哥那些追求者的礼物,能吃的基本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看看驰余的脸色,想问又不敢问,默默伤神去了。 第4章 不送巧克力送苹果 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张大顺蹿过来,神色激动。 赵畅也回来了,看他那嘚瑟的样子,感叹道:“你可真是只灵活的胖子,瞧你这速度,不去参加运动会都可惜了。” 但是张大顺肢体不协调不说,跑个步都能累瘫。 张大顺没搭理他,急着汇报自己的八卦成果。 “好消息哇,我听说高二二十一班来了个一中的交换生,女的,听说贼好看。” 驰余趴在桌子上还没反应,赵畅插嘴:“二十一班?那不是咱隔壁吗?” 高三人少,他们高三十七班是吊车尾的存在,刚好和高二最后几个班级在同一层楼。 赵畅摸摸下巴:“也不知道多好看,下课的时候出去瞅瞅?” 张大顺连连应声,见驰余依旧趴着,知道他是不感兴趣,也就不再烦他了。 但他还是不明白,大家都是抽烟喝酒的坏学生,怎么偏偏就驰余寡淡的不行,对女生连个眼风都懒得给,白瞎一副好皮囊。 下课铃一响,就有早就收拾好书包的人猛地冲出去,唐嘉也迅速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见陶漾还在写作业有点奇怪。 “漾漾,你怎么不收拾书包呀?” 他们恒盛一般都是没有晚自习的,只有少数几个尖子班会专门开设晚自习。 “我回家的公交车要晚一些,我待会儿再出去。” 唐嘉点点头,快速地把书包背上,跟陶漾告了别就跑出去了。 赵畅跟张大顺等了半天都没见人出来,忍不住探着头从前门窗户往里看,女生低着头,只能看到天青色的裙摆,看不到长什么样子,正想干脆推门的时候后背被拍了一下,驰余两手插兜,懒声招呼他们。 “走了。” 赵畅他们顾不得再看,忙跟上去。 陶漾似有所觉地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初春的天气温差还很大,晚霞一寸寸为天空染上色彩。 公交站牌离学校大门很近,陶漾就过去等车,裸露在外的一小截脚踝被突来的寒冷激了一下,陶漾搓搓自己的胳膊,衣袖冰冰凉凉。 她想着明天就还是该换成长袖长裤,不能因为白天的温度而掉以轻心。 等了一会儿公交车才来,这个时候放学下班高峰期都已经差不多过去了,空位子还有很多。 陶漾上车后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驰余从校门口的保安室出来,望着渐渐没影的车屁股,弹了弹指尖夹着的烟,又递给门卫大爷一根烟, “麻烦了。” 大爷摆摆手:“你这是等人呢,还是躲人呢,都藏我这了?” 少年把烟掐了:“看人呢。” 转身去个小巷子把自己的机车提走了。 …… 晚上陶漾躺在床上的时候想起那个站在阳光晕影下的少年,摸了摸额头,那里仿佛还有冰凉的触感。 陶漾想了下,又爬起来做到书桌前,翻出一本硬壳绿皮日记本。 日记本很厚,前三分之一都写满了,记录了她从上高中起的生活点滴。 陶漾翻到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今天,我见到他了。 笔停了停,又继续:他看上去有点瘦,我觉得他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陶漾就穿上了恒盛高中红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里面还套着一件浅色的薄毛衣,程诚早就穿上春装了,见他姐还穿的这么多很惊奇。 “姐你果然是老了,这个时候都还不换春装,你昨天的裙子不就挺好看吗?” 春天天气干燥,年轻的小伙子憋了一整个冬天,也就迫不及待地穿着薄外套到处溜达了。 陶漾笑笑,剥了个水煮蛋。 “天气还有点凉。” 苏玉端着煎蛋出来,瞅瞅陶漾,下一秒一巴掌就呼上了程诚的胳膊。 “可能死你了!穿这么少,你这就是网上说的什么精神小伙!” 程诚讪讪的揉揉自己胳膊:“妈你懂得还挺多。” 恒盛管得不严,除了周一升旗要求穿校服之外,其他时间都可以穿便服,陶漾一身红白校服倒还有点显眼。 陶漾到的时候唐嘉早已经在进行一轮小自习了,她虽然有时候会上课走神,但也都是挑语文这种她擅长的学科,对学习她还是认真的。 看到陶漾的时候唐嘉上下打量了一下,一副暴殄天物的神情,痛惜道:“漾漾你怎么还穿这么多,春天的小裙子不香吗?我都一个冬天没穿小裙子了。” “我怕冷呀。” 陶漾把早读用的书拿出来,推给唐嘉一盒蓝莓曲奇。 “我自己做的,你困了可以偷偷吃,我觉得这样还挺提神的。” 唐嘉尝了一个,立马抱住陶漾:“漾漾,你真是太贤惠了!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陶漾只是笑,怕她吃了会渴,又把两人的杯子拿去接满了水。 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是个严肃的小老头,讲课的声音有点小,还带点口音,陶漾得聚精会神地听才能分辨出来老师讲了什么。 数学老师中途停下来喝了口水,还没把杯子放下,外面就传来了教导主任的浑厚嗓音。 “又是你们三个?!说说我抓你们多少回了,迟到迟到!我的课也敢迟到!” 有个男生贱兮兮地在抬杠:“主任您别生气啊,我听说生气易掉发,您看您留两根头发也不容易。” 众所周知,教导主任是个秃顶,并且还有越来越秃的趋势。 “赵畅!反了你了!” 有剧烈的喘息声,可见是气的不轻,教导主任又转向驰余。 “驰余!你就不能带他们学点好!” 张大顺不乐意了:“哎主任,这跟驰哥有啥关系,迟到又不是驰哥带的,我就是起不来啊,这怪谁。” 赵畅也帮腔:“要我说,咱们学校这时间就应该改晚一点,这样我们也不会天天迟到了。” 教导主任说不过他们,气的扔下句话就进班上课去了。 “给我在外面站着,迟到就不用上我的课了!” 其实恒盛这方面管的是真不严,只要你别被抓到一般都没什么事,就是驰余他们迟到旷课这么多次不也没啥事嘛。 听完了一场热闹,班上已经有人在小声讨论了,数学老师拿杯底敲了敲讲台。 “说什么呢!听课。” 他拿起课本继续讲,时不时停下来喝两口水,底下人懒懒散散的胡乱翻课本。 陶漾握着笔半天没动弹,半晌给唐嘉递过去一张纸条。 唐嘉接到纸条的时候还不敢相信,陶柚一直坐的无比端正,不论是多无聊的课她都认认真真的听课,可现在她居然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给她传纸条?! 了不得了不得。 打开一看,上面是一行娟秀的笔迹:驰余不是高三的吗?怎么在我们这里受训? 唐嘉虽然不懂陶漾为什么会问驰余,但也只当她是之前听说过,有点好奇,就给她普及八卦,洋洋洒洒写了好几行。 “是高三的没错,不过他班级是吊车尾,正好我们高二楼层还有空子,就给安到我们这层楼了,因为我们班是最后一个班,所以跟我们班邻着,我们班前门旁边就是他们后门呢,想当初多少女生趴后门看他,成天闹哄哄的,要不是大佬暴脾气,现在连咱们班都安生不了。” 原来驰余离自己那么近。 陶漾眼睛不自觉的弯起来,嘴角一边的酒涡若隐若现。 这个时候驰余应该都还不认识她,事实上,她也不知道驰余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前世他们其实只有几面之缘。 青春期的喜欢像一瓶被加了泡腾片的汽水,心动来的汹涌又猝不及防,所有人都觉得它转瞬即逝,不能推敲。 然而让陶漾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个年少喜欢的人竟然成了她一生的惦念。 经年之后,她看遍人间繁华,心智成熟,但藏在心脏深处的喜欢不曾褪色半分。 这个少年至死都没有表现过他的爱意,但却用了一生来爱她。 数学老师照例拖了会堂才下课,原本就十分钟的课间顿时就缩短了一半。 陶漾怕时间不够,没来得及跟唐嘉打个招呼就冲出去直奔隔壁班的后门,唐嘉还以为陶漾是急着上厕所,也没多在意,但转念一想,不对啊,陶漾跑出去的时候手里可还揣着个苹果的! 陶漾站在别人班门口顿时就招来很多人看她,这么多人的注视让她红了脸,有点不自在。 正跟人聊天的赵畅先看到陶漾,一边“卧槽”一边把用课本蒙着脸补觉的张大顺拍醒了。 这么个水灵灵的女生,还端端正正地穿着校服,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学校的。 “保准是隔壁一中来的那个,别说,是真好看啊,这气质真是绝了。” 赵畅摸着下巴,张大顺默默点点头,睁着惺忪的睡眼瞧这个很不常见的好看女生。 可能是太吵了,趴在桌子上的少年被吵醒,慢慢直起身子,驰余一直起身子陶漾就认出来了,原本打算找人帮忙喊驰余来着,但一时间顾不上别的,直接出声喊他。 “驰余!” 少女的声音清亮,好像还有点紧张。 驰余揉着后脖颈的手一僵,慢慢放下来。赵畅一看这女生认识驰哥,顿时起劲,碰碰驰余。 “驰哥,人家叫你呢!快出去看看。” 驰余缓缓起身,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刚走到门口铃声就响起来了,陶漾看见这节课的老师已经从楼梯口拐过来了,有点着急,立刻把手里的苹果塞给少年。 “我叫陶漾,谢谢你上次帮我挡球!” 语速又急又快,话音未落人就已经钻进隔壁班了。 驰余看着手里的苹果有点反应不过来,苹果又大又红,洗的干干净净,倒是诱人的很。 陶漾班的老师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俊小伙面无表情的盯着手里的红苹果,场面还有点迷人。 老师是个年轻人,爱开玩笑,顺口就接了句。 “呦,苹果挺大啊。“ 驰余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嘭”的一声把后门关上了。 赵畅和张大顺目睹了全过程,瞅着这个大苹果直笑。 “这妹子挺接地气呀,不送巧克力送苹果。” 张大顺就很馋了,伸手想去拿苹果,手伸到一半就被打飞了,张大顺委屈脸。 “驰哥,你现在连个苹果都不给我吃了吗?我可是你的小甜甜啊!” 语气之油腻,没等驰余说话,赵畅就直接上手揍了。“驰哥你歇着,这个死胖子我来收拾。” 第5章 他可不就是个坏人 中午一下课唐嘉就拉着陶漾直奔食堂,一路上的学生都疯得很,每一个人都拿出自己跑800米的速度来飞奔。 两人打完菜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从门口不间断的涌出一波波人。 唐嘉啧啧感叹:“果然,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就得跟这一堆人挤在门口了。” 陶漾目光却落在她们这一桌的斜对面。 驰余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打好饭坐下了,赵畅和张大顺他们餐盘里全是大鱼大肉,是食堂里最火爆也最难抢的饭菜,而驰余的餐盘里只有两道素菜,分量少的可怜,就是这素菜也被驰余分成堆了,明显是把自己不爱吃的蔬菜单挑出来了。 唐嘉突然发问:“你为什么要去找大佬啊,那个苹果也是给他了吗?” 陶漾回过神来:“我报到那天差点被篮球砸到,是驰余救了我。” 唐嘉恍然,原来是惦记着报恩呢,漾漾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微笑) 但又很羡慕:“可从来没听说过大佬会救人,漾漾你运气真好。” 陶漾没来得及接唐嘉的话,因为驰余已经把餐盘放进回收处准备离开了。 她追上去,扯住少年衣摆。 驰余低下头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眉眼压着,内双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凶,尤其眼角还有浅浅的疤,陶漾却不怕。 她冲过来才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但想了想还是把一直揣在外套兜里的酸奶拿出来,递给驰余。 “酸奶对消化好的。” 驰余伸手接了。 陶漾又问他有没有吃早上的那个苹果,驰余默了会儿,才回答她。 “没有。” 陶漾就料到会这样,又瞥见他身上穿的黑色外套。 想起今天的温度,皱了皱眉,很认真的嘱咐他。 “苹果要记得吃,天气还很凉,要多穿点衣服。” 这次少年没有接话了,只是拎着酸奶走远。 驰余拿着酸奶回了教室,又从桌洞里掏出红苹果,一胖一瘦的摆在桌面上。 驰余趴着看了会,半张脸窝在胳膊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时遮住眼里神色,半晌突然直起身子,打开酸奶,又拿起苹果来慢慢地吃了。 赵畅和张大顺魔幻的看着这一切,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同时透露出他们此时内心的想法:见了鬼了。 驰余居然收女生东西,而且还吃了?!! 而且这还都是驰余平时根本就不碰的东西。 这边同样目睹一切的唐嘉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大佬居然接了女生给的东西!而且这个女生还是陶漾! 因为距离太远她没能听清两人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光看动作就已经足够让她惊讶了,有看见的同学也都很震惊,纷纷对陶漾行注目礼。 唐嘉目光复杂地看着陶漾,嘴唇动了两下,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想,陶漾可能还不知道驰余的坏名声,她还是回头再找机会跟陶漾说吧。 ……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体育委员宣布说体育老师生病请假了,这节课没有项目安排,让他们自由活动。 这可把唐嘉高兴坏了,拉着陶漾随便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就把陶漾带到小超市了。 唐嘉趴在冰柜上,手指在玻璃上点了点,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雪糕就眼馋,转头问陶漾。 “漾漾,你吃不吃冰激凌呀,这个香芋的超好吃!” 陶漾试图阻止她:“嘉嘉,这个时候吃冰激凌太凉了,很容易感冒的。” “哎呀不会的,我们可以买个小的,慢慢吃,不会感冒的,外面还有大太阳呢。” 陶漾阻止不了唐嘉,最后还是没有立场地跟唐嘉一起买了个冰激凌。 因为嫌回操场晒太阳太无聊,唐嘉就带着陶漾慢慢的在周围逛了一圈,两人都把冰激凌吃完了才走回操场。 还没走进去,远远就看见一群男生在打篮球,驰余一身黑色长袖,袖子挽起来,在跟同伴打配合,轻松跳起投了个球,额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好可惜啊,该早来会看大佬打球的,这可是难得的美色。” 陶漾没有说话,但已然弯起了眉眼,在心里默默赞同唐嘉说的话。 两人就站在外围看,前面已经围了一圈女生,陶漾正打算拉着唐嘉再离近一点的时候,突然人群里传出几声惊呼,不知道是哪个男生的奇葩操作,篮球直直飞了出来,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慢慢滚到了陶漾脚边,里面有男生在喊。 “那个女同学,帮我们把球传回来呗。” 陶漾把球抱在怀里,默默的走进人群里,驰余就站在球框下面,在摆弄自己手上的护腕,听到声音也没有抬头的意思,仿佛正在神游天外。 陶漾抱着球直奔驰余,把球递给他。身后传来赵畅的声音:“我说这位同学,这篮球可是我们队的,怎么还给驰哥了呢。” 陶漾听出来里面的调笑意味,脸颊有点红,但还是把篮球往驰余那边递。 离得近了,好像能闻到少女身上浅浅的甜味,驰余终于抬头,但仍然没有看陶漾,接过球就转身往外走了几步,跟陶漾拉开距离,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继续打。” 于是下半场这场篮球就打的非常火热,尤其是驰余,进攻起来一下比一下狠,从这种打法里好像能看到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每一个动作都利落又帅气,引起女生们的狂呼尖叫。 打完的时候早已经下了体育课,陶漾也回去上课了。 赵畅满头都是汗,只剩下弯腰大喘气的份了。 “我说驰哥,你这是受啥刺激了,自家兄弟这是往死了打啊。” 驰余也浑身汗湿,撩起衣摆擦了擦脸,随手拿起一瓶水灌了几口,没有接赵畅的话,只是仰头注视着天边的几朵云,心不在焉。 视线飘过操场对面的教学楼,刚好看到六楼一个窗口里正看向这边的陶漾,陶漾看着自己被驰余发现了,就小幅度地朝他挥了几下手。 其实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陶漾的面容,只模糊一个身影。 可驰余却猛地低下头,拿起衣服转身离开操场。 赵畅摸不着头脑,忙几口把手里的水喝了,拿上东西跟上去。 “我去,驰哥你等等我啊!” …… 恒盛的周一升旗仪式算是很隆重的日子,全体着校服校徽,各个领导轮流发言。 陶漾个子比班上女生稍矮一些,就站在前排,唐嘉正好与她靠排站,方便她给陶漾讲悄悄话。 台上刚开始是简单的升旗仪式,有学生代表在台上演讲。 唐嘉在下面就悄悄给陶漾普及校园风云人物。 “这个学生代表是高三的学姐,学美术的,画画超好,气质也很好,就是人有点傲气,不是很好相处的类型。” 陶漾仔细看了会,觉得这个学姐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就问唐嘉 “她叫什么名字?” “徐佩,佩服的佩。之前她还追过大佬呢,不过被拒绝了。” 陶漾一怔,没再想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徐佩。 “驰余?” “对啊,大佬恶名在外,真正说追他的人真不多,更别说徐佩师姐这样光明正大,闹得人尽皆知的了。” 台上轮到教导主任上来发言,唐嘉顿时噤声,示意陶漾也不要说话。 教导主任拍拍话筒,拿出来一张纸,开始简单总结过去一周的各方面情况,但是几乎没看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到各种违规问题时,干脆连纸都收了起来,十分激动的开始数落驰余等人的罪行。 “高三十七班驰余!赵畅!张大顺!李玉浩……” 教导主任一口气喊完又继续用大声量控诉:“尤其是驰余!带头逃课,迟到,还给我翻墙!无法无天!统统记过!” 唐嘉忍不住说话的欲望,偷偷跟陶漾咬耳朵:“看吧,驰余是我们学校最坏的学生,大佬级别的,没人敢招惹他,就是这记过也不是一两次了,从来没有更严重的处罚了。” 陶漾低头,小声的反驳她:“不是的,驰余一点也不坏。” 声音太小,唐嘉听得很含糊:“漾漾,你刚才说什么呢?” 陶漾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高三十七班的队伍末尾,赵畅正在跟张大顺嘻嘻哈哈,简直都超出了自己班级的队伍,听到台上教导主任的训话习以为常,还转头跟驰余开玩笑。 “驰哥,瞧瞧主任这话说的,别人还以为我们罪大恶极呢。” 驰余站在阴影下,单手拨弄着手机,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懒得回赵畅的话。 少年黑色的衬衣被风吹着,勾勒出脊背流畅的线条。 周围有女生们偷偷往这边看,偶尔打打闹闹的说笑些什么。 赵畅接了个电话,过来小声跟驰余说话:“驰哥,黑子他们约我们网吧开黑,去不去?” 黑子算是这里的地头蛇,组织的流氓队伍倒是不小,而且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比赛必赌。 “要赌什么?” “城东边一块街区,说是赢了就把那片地以后收保护费的权利交给我们。” 驰余把手机揣回兜里。 “去。” 这场开黑一直到深夜才算打完,驰余甩甩酸痛的手指,拒绝了几个兄弟的夜宵邀约。 从里间出来后就倚着门框抽烟,烟雾缭绕间看不清楚神色。 人高马大的黑子从网吧出来,跟驰余说话,抬起手想往驰余肩上搭。 驰余抬起那只拿烟的手,将黑子的胳膊挡住,烟头几乎要烧到那只裸露的胳膊。 黑子吓了一跳。 “我艹!” 白皙的指尖弹了弹烟灰。 “别碰我。” 黑子下意识搓搓自己胳膊,也算搞清楚驰余的脾气了,不敢再打些套近乎的歪念头,赔笑几句就干脆的走了。 一支烟燃到尽头,驰余摸裤兜才发现这已经是最后一支烟了,烦躁的皱皱眉头。 深夜的道路被路灯照亮,零星几辆车疾驰而去。 驰余把机车停在路边,打算去路旁的24小时便利店买包烟。 今天心情烦躁,烟瘾也格外的大。 驰余在路边用手掌遮风点燃了烟,微小的火光燃着,慢慢吐出一口烟雾。 有大人带着孩子走过,孩子回头指指驰余,对大人说:“哥哥,哥哥。” 大人看了驰余一眼,刚好瞥见他眼角的疤,视线滑下来略过烟头,又迅速别开眼光,小声催促着孩子上车。 \\\"那不是哥哥,是坏人,很坏的。\\\" 坏人? 驰余嗤笑一声,掐灭了手上的烟,摸摸眼角的疤,若有所思。 说的倒也挺对,他可不就是个坏人嘛。 第6章 如果驰余也能这么乖 高二二十一班的风气其实很好,陶漾待了几天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班主任老刘为人幽默又和蔼,对待学生一视同仁,教学严谨负责。 同学们也都很和善,因为大家都知道陶漾是一中来的学生,成绩好,人也温柔好看,所以很多人下课的时候都会来找陶漾问问题,陶漾就一题一题认真地给她们讲题,从来都不会不耐烦。 赶巧之前的语文课代表转了学,于是陶漾凭借着之前给语文老师留下的好印象,担任了语文课代表一职。 课间,陶漾抱着一摞作业本出了教室,准备把作业送到语文老师的办公室。 路过高三十七班的后门时,微微停了下,视线瞥进去寻找那个就坐在后排的驰余。 驰余低头玩手机,陶漾只能看到他的半面侧脸。 睫毛挺翘,鼻梁笔直,面孔沐浴在阳光里有些失真。 陶漾看了几眼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步子轻巧地走进办公室。 语文老师正喝着枸杞茶跟对面的老师聊天,在陶漾放下作业准备打招呼离开的时候突然喊住她,把一张纸递过来。 “陶漾同学,这是课间操需要念的发言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们班主任说让你发言来着。” 陶漾接过来,上面是一段简短的文章,大概是励志类的。 演讲的事情老刘之前确实是跟她说过的。 “好的,谢谢老师。” 语文老师又啜了口茶水,摆摆手示意陶漾可以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陶漾依然在十七班后门站了会,赵畅看见了她,立马转身怼怼驰余的胳膊,让他转头看。 “我艹,驰哥,又是那个一中同学,好像是找你的吧。” 但是驰余依然没有转头看,仿佛没有听到赵畅的话一样,而陶漾早在赵畅开口时就错过十七班后门进了自己班级。 在赵畅的话说完有一会儿,驰余才往后门看去,少年眼里黑沉沉的不见光亮,后门那里也早就没了陶漾小小的身影。 后门一个男同学刚走进来,看到驰余一直盯着这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吓得又倒退回去,重新从前门小心走进来。 陶漾回去的时候唐嘉就已经在跟前桌吐槽课间操的事情了,见陶漾回来就拉着她继续说。 “听说咱们学校领导学习人家外省优秀学校的制度措施,连课间操演讲都安排上了,就那么20分钟,好好做个操不好吗?为啥子还要听人家演讲。” 陶漾默默把那个演讲稿拿出来给唐嘉看,唐嘉看清楚上面内容,慢慢噤了声,好半天才说话,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 “你这一来可真的是给老刘长脸了,什么事情都找你干。” 突然想到了什么,唐嘉又兴奋起来。 “这样好啊!漾漾你这么好看就得上台让大家看看,搞不好都能把校花比下去!” 陶漾无奈地笑笑:“嘉嘉你别乱说,太夸张了。” “才不是呢,漾漾你等着看吧,我赌你明天就能收到情书了。” 陶漾把下节课要用到的书拿出来,银色钢笔轻轻敲了下唐嘉的小脑袋瓜。 “好啦,准备上课了。” …… 到了要做课间操的时候,陶漾事先从班级队伍里出来,就站在最前面的台子下面等着,有领导站在她身边,时不时会关照陶漾两句。 先是领导发言,宣布以后课间操的时间要留出一部分进行演讲活动的措施,底下的学生们顿时发出一片哀嚎,毕竟大家都盼着早早结束课间操,都不想被不知所云的演讲拖了自由玩耍的时间。 领导发完言就轮到陶漾上台了。 一身红白校服的陶漾,衣服整齐,头发扎成高马尾,发尾自然的微微卷着。 陶漾简单调试了下话筒就开始演讲,声音清脆,语调舒缓。 听了一会儿,下面站着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互相讨论着陶漾的姓名班级,在陶漾演讲完跑回自己班级队伍的时候还有男生朝着这边吹口哨。 难捱的课间操时间终于结束,学生们都勾肩搭背地散开。 赵畅和张大顺走在后面,刚好能从人缝里看到陶漾的背影,张大顺咂咂嘴吧感叹。 “这个一中来的女生是真好看啊,就是咱校花徐佩也没这气质。” “根本不是一类型的好嘛,这妹子一看就是温柔挂的,而且我总感觉她可能看上咱驰哥了。” 张大顺日常悲愤:“果然,只要有驰哥在,什么小仙女都是他的!” 提起驰余,赵畅好半天都没看见他了。 “不过,你见驰哥了吗?他去哪了?” “不知道,一下课就出去了。” 驰余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才回来,手上还带着伤。 赵畅过来问:“驰哥,你跟谁干架了?怎么见血了还。” 驰余随便拿矿泉水冲了冲手上的血,伤口没一会就开始发红肿胀。 冲干净手后才回答赵畅的问题,语气漫不经心的。 “跟黑子他们交了个手。” 赵畅顿时就炸了。 “我艹他妈的,怎么还耍赖呢!什么狗屁德行,我回头就得找他们算账!” “少惹事,他们就是吃不起这个亏,找我试试底,伤是意外。” 赵畅还是气得不行:“妈的,就为块破地,几个钱啊就把这些地头蛇混成这样。” 驰余打算趴下来睡一觉,吩咐赵畅:“放学后去城南看看,别让黑子他们再搞幺蛾子。” 赵畅点点头应下。 驰余一觉醒来就是黄昏,已经放学有一会了,班上只零零散散的还有几个学生。 活动了下压麻了的手臂,驰余揣上桌洞里的手机就往外走。 在校门口却碰到了正蹲着在系鞋带的陶漾。 驰余不着痕迹地越过陶漾,脚步不停。 这算是一整天下来,陶漾第一次正面看到驰余,她激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跑上去打招呼,只小步小步地跟在驰余身后,打算就这样跟他同行一程。 但是低头的一瞬间却瞥到驰余手上的伤,长条状的伤口红肿起来,还在往外渗着血。 陶漾委实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握住了驰余的手腕。 少年的手腕骨骼分明,薄薄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然而瘦削中却透出几分力量感。 陶漾不敢触碰伤口,只焦急地发问。 “受伤了为什么不包扎一下,这样会发炎的呀!” 女孩子眼里有心疼的泪光,纤细的手指握住自己手腕,指尖虚虚搭着,看样子生怕碰到伤口。 驰余就这么定定地瞧了陶漾一会儿,然后突然甩开陶漾的手,沉默着大步往前走了。 陶漾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跑步追上去。 这次陶漾没有再抓驰余的手腕,甚至连驰余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她只是堵住了驰余的路,手臂直直朝驰余伸着,摊开的手心里有几片酒精棉片和创可贴。 陶漾固执的伸着手,干净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好歹要处理一下呀,好不好?“ 两人僵持了很久,直到外面传来公交车到站提醒乘客的声音,那是陶漾该坐的那班公交车。 驰余突然伸手从陶漾手里抽过东西,随手揣进裤兜。 陶漾就笑了,飞快的往站牌跑,风里还有她轻快的声音。 “一定要记得处理啊。” 陶漾临上车时回头看了一眼,驰余还站在原地,正注视着她的背影。 少女粲然一笑,笑容明亮而温柔,冲驰余招招手,大声喊。 “明天见!” 驰余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然而揣在兜里的手不知不觉地攥成了拳头。 驰余骑着机车回到家,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简单的房间里冷冷清清,连摆设都是冷色调的,屋子里虽然干净,但东西摆放的也很乱,是独居少年的样子。 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澡,只是驰余不知怎的却注意起了自己的伤口,小心的避免伤口沾上水。 出来后坐在床边发了会呆,驰余突然起身去裤子里掏出了那几片酒精棉片和创可贴,竟也仔细地处理了伤口。 …… 陶漾到家后就看到正在挨打的程诚,巧得很,程诚也受了伤,还是脸上,眼窝处一片青紫。 已经被苏玉的鸡毛掸子抽了好几下的程诚简直要疯了。 “妈!妈!你停手!我没被别人打死要先被你打死了!” 见到陶漾回来程诚就急忙躲到她身后,还在不停的嚎叫,声音之凄厉简直可以穿透云霄,苏玉也是心疼,愤愤地丢下程诚回厨房了。 最后程诚的伤还是陶漾给处理的,跟个野猴子似的小子偏偏最听陶漾的话,在她身边乖的不行。 陶漾认真的给他上药,时不时嘱咐他几句。 “以后尽量少打架,自己受伤还把妈妈气坏了。” “这就是个意外,我打架贼厉害,很少受伤的,” “那也是能避免就避免,还有你的伤口,要注意不要沾水,勤换药。” 程诚乖巧点头,不论陶漾说什么都应着,但是听不听就难说了。 看着弟弟乖巧的样子,陶漾却想到那个桀骜的少年。 如果驰余也能这么乖就好了。 陶漾其实对驰余知之甚少,然而她知道驰余爱她,即使不是现在。 现在这个少年还冷淡的不得了,像头孤狼,但陶漾想的很明白,她得做这个孤狼永远的温柔港。 第7章 别肖想她 事情虽然没有唐嘉说的那么夸张,但是陶漾也确实是出了风头。 恒盛的校园吧里出现了一波讨论陶漾的帖子,有人偷拍了陶漾的照片传了上去,下面全是跟帖的,还有讨论陶漾跟恒盛校花徐佩到底谁更好看的,不过因为陶漾毕竟不是恒盛的学生,这类说法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陶漾来的路上就感觉到有很多人好像都在注意她,种种打量的眼光让她不是很舒服。 就连课间也有男生女生在她们班级门口的走廊上徘徊,偶尔还不经意般地从窗户里看过来。 陶漾一律忽视,为了避免麻烦都不陪唐嘉去小超市了。 而唐嘉就比她这个当事人激动多了,拉着陶漾看那个最火的帖子,兴奋的脸颊都红了。 “漾漾,我就说吧,你这一露面保准能引起轰动。” 她嘴里不停地咀嚼着,咽下一口薯片,继续说。 “我看很快就会有人来追求你了,我们学校还是有不少帅哥的,搞不好你还能捞一个对象再回一中呢!” 陶漾拿着速写本出来随便画着练手,没把唐嘉的话放在心上,还跟她开玩笑。 “我不要对象,我有嘉嘉就够了呀。” 唐嘉默默放下手上的零食,脸居然还有点红,她猛地扑上来抱住陶漾,蹭蹭陶漾的胳膊,拖长声音感慨。 “漾漾你可真是个宝贝呀,我一定要看好你,不会让任何人拐跑你的!” 陶漾轻轻笑起来,也不推开她。 “好呀,那以后嘉嘉可要好好保护我了。” 唐嘉郑重地点头:“放心吧,定不辱命!” 语文课下课后,陶漾按老师的吩咐去办公室拿语文卷子。 走廊上还有不少人在倚着窗户聊天,大概是都认识了陶漾,若有若无地会看她两眼,陶漾只好加快步伐。 办公室的老师都去开会了,空无一人。 在最里面有一排铁质的架子,上面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科试卷。 陶漾过去找到语文卷子开始数要拿的卷子数量。 正低头数着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来了个人,女孩子没穿校服,一身简单的小白裙,眉眼清秀,身段很好,有几分与别人不同的气质。 徐佩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陶漾,事实上她也只是从昨天的帖子上才听说陶漾来恒盛做了交换生。 她很不明白陶漾这样优秀,在比赛上大放异彩的人为什么要放弃直接升学的机会,而且还来到这样一个普通高中磋磨时间。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陶漾讶然一惊,但是徐佩独特的清冽嗓音也成功让陶漾认出了她。 她们前不久就一起参加了“梦想杯”绘画大赛,因为是同一个省的,之前有过一点接触,只是并不是很熟悉。 陶漾冲徐佩笑了一下,边数卷子边回答她的问题。 “这里很好。”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让徐佩满意,但是她也并没有再追问了。 数完了卷子,陶漾在桌子上把试卷捋齐,跟徐佩轻声告别。 “再见,我先回去了。” 没能得到回应,陶漾也不甚在意。 然而当陶漾走到门口即将出去的时候,后面的徐佩突然出声。 “我不会输给你的。” 陶漾半只脚都已经迈了出去,虽然没能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又和徐佩成了竞争关系,但还是礼貌地应了一声。 “好。” …… 受伤的伤口有点发炎,一阵阵的灼痛着。 驰余一觉睡到下午才简单洗漱一下去了学校。 驰余一来就打算继续趴在桌子上补眠,不过赵畅一下子蹦过来阻止了他,把手机塞给驰余看。 驰余随意扫了一眼,视线蓦地顿住。 手机上是被人上传的陶漾的照片。 少女沐浴在阳光下,马尾被风扬起,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稿子,低垂的眉眼温婉淡然。 赵畅还在叽叽喳喳的给驰余八卦。 “驰哥你还不知道吧,这一中同学昨天课间操上台演讲了来着,今天咱校园吧里就有了一堆帖子,一中同学简直要冲我们校花了,真可惜,她要真是我们学校的就好了,大美人呢!” 驰余把手机给赵畅丢了回去,不发一言,重新趴下去,然而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没有了睡意,眼前好像还飘着少女的温软眉眼。 没等放学,赵畅他们就跟外校的兄弟约了网吧,驰余心烦的要命,干脆一起去了,他也不打游戏,就是随意转着手机。 跟他们一起打游戏的有个本校的男生,瘦瘦小小的,不是很起眼的样子。 打完一局的时候,那个男生拿起手机跟旁边的兄弟炫耀。 “瞅瞅,这妹子是不是贼干净,这照片还是我偷摸拍的。” 旁边的人看了几眼,吗,嚷嚷着让他把照片发一份给他,男生得意的笑着,没答应。 驰余却突然抬头看向他们这里。 男生平时没跟驰余说上过几句话,看到驰余像是感兴趣的样子,忙不迭的把手机上的照片给驰余看,嘴里还问着。 “怎么样,驰哥,漂不漂亮?” 他就是随口一问,要说驰余眼光高也是出了名的,就没见他多看过哪个女生几眼。 可是驰余瞥了一眼,却回答了。 “漂亮。” 男生顿时高兴起来,难得能得到驰余的肯定,跟他搭上话,这可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啊。 男生急忙往驰余这边走过来,想靠近他。 冷不防驰余突然站起来,在他即将靠过来的时候长腿一抬,黑裤下劲瘦的腿猛然爆发出力量,男生即刻便被踹飞出去,砸到人堆里,手机滑到驰余脚边。 这动静惊动了其他人,赵畅吓了一跳。 “驰哥,这怎么了?这小子做什么了?” 驰余低头看着那个已经黑屏的手机,鞋子压下去,慢慢地碾了几下,手机立马报废。 在场的人听着手机屏幕破碎的声音都有些不寒而栗,没人敢上前。 驰余抬眸,看着那个依然倒在地上的男生,声音很低很沉,眼角微微挑起,浅色的疤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别肖想她。” 满眼惊惧的男生捂着自己胸口,被骇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不停地点头。 驰余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懒散的走出网吧,因为手上有伤他今天没骑机车,干脆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手伸进兜里摸了一下,兜里空无一物,他才想起来好像把家里公寓的钥匙落在学校了,就往学校走,打算去取。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放学了,班级也早已经锁了门。 驰余把窗户打开,手臂撑着跳起,轻松翻了进去。 拿到钥匙,又照着进来的方法翻出去,落地时听到一声小小的惊呼。 驰余还半蹲着,一只手臂撑着地面,而陶漾背着书包就站在他旁边,眼睛因为惊讶还张大了些,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驰余别开脸,像是不认识陶漾似的,随意拍了拍手上的灰,迈着大步子就要走。 陶漾退后完就认出驰余,看着驰余转身就走急切地追了几步。 “你先别走,等等我啊。” 驰余脚步不停,转眼间就进了拐角,要下楼梯。 陶漾气急,在后面大声喊他的名字。 “驰余!” 这是陶漾第一次喊驰余的名字,声音里有气但更多的还是焦急与担心。 驰余止住步子,但也没有回头,只是直直地僵在原地。 陶漾这才能追上来,她看着驰余手上因为用力再次崩开的伤口皱皱小眉头。上前几步走到楼梯台阶上坐下,又冲驰余招招手。 “你过来呀,过来坐下。” 少年沉默着听从她的话,在她身边坐下,眼睛没有焦距的失神着。 陶漾从书包里掏东西,一堆零散的东西被她放在怀里抱住。 这次比上回要更全些,除了酒精棉片和创可贴,还有绷带,湿巾,碘酒和小剪子,这些是她特意准备的,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把驰余的手拉过来平摊着放在自己膝盖上,拿湿巾沿着伤口一圈轻轻的擦拭着。 凉凉的触感湿润着掌心,驰余不自觉的收拢着手,又被陶漾慢慢平展开。 “你不要乱动哦。” 消毒,包扎,陶漾认真地给他处理着伤口,动作轻柔。 驰余不知什么时候视线就已经转到陶漾身上,她低头处理伤口,驰余就一瞬不瞬地盯着陶漾看。 一切都处理妥当,绷带绕着虎口打了个漂亮的结,绷带边上刚好露出浅色的一个痣。 陶漾把东西收拾好,刚想站起来就接了个苏玉打过来的电话。 “漾漾,你出来了吗?我在你学校门口了。” “ 好的妈妈,我马上下去。” 今天刚好苏玉出去办事,晚上能经过恒盛,就说要来接陶漾回家,要不然其实陶漾这个点已经回家了。 陶漾挂掉电话,看着已经站起来了的驰余抿了抿唇,还是软声嘱咐他。 “受伤的手一定不能再用力了,你要记得给自己换药。” 驰余一直低着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陶漾说话。 陶漾怕妈妈等急了,只好先跟他再见。 驰余突然拉住她的书包带,在陶漾疑惑回头时递给她一个棒棒糖,这是网吧老板看他吸烟太多,给他压烟瘾的。 陶漾笑开来,颊边一侧露出浅浅的梨涡,卷翘的睫毛都染着光。 “谢谢你呀,驰余。” 这天晚上,驰余黑了恒盛的校园吧,删掉了所有帖子,包括有关陶漾的。 而陶漾把棒棒糖放在枕侧,睡得香甜。 桌面摊开的日记本上多了一根棒棒糖的素描画,还有一行字。 我发现,驰余有点甜。 第8章 你很厉害的 那根棒棒糖被陶漾第二天带到了学校,一直放在衣兜里没有打开来吃。 上午下了数学课后,唐嘉把脑袋埋在数学题里哀嚎,觉得自己头昏脑涨。 “啊,数学杀我啊!” 她发泄完又重新振作起来,抱住陶漾胳膊撒娇。 “漾漾,我们去小超市买点零食吧,我需要零食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陶漾放下笔:“好。” 从小超市出来唐嘉就抱着一堆零食,陶漾只拿了瓶酸奶,回教室的路上就喝完了。 路过高三十七班后门时陶漾突然停住,而唐嘉正好遇到认识的同学,也停下跟那个同学聊天,没有注意到陶漾莫名地停顿。 后门处能刚好看到坐在座位上的驰余,他侧着身子在听张大顺说话,时不时地回应两句,说话时偶尔会挑着眉头,露出几分张扬的少年意气。 似乎是有所察觉,驰余转身朝后门看来,正对上陶漾的目光。 在驰余一看过来时陶漾就冲他露出笑容,弯弯的眉眼温柔小意。 她从衣兜里把棒棒糖拿出来,举着棒棒糖冲驰余晃了晃手,橙色的糖纸被阳光笼罩着,折射出七彩的光。 然后在驰余的视线里,陶漾剥开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嘴巴,糖果撑起嘴巴,腮帮子鼓起一块。 陶漾微微歪着头,冲驰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驰余静静看了一会儿,眼神平静,又低头去摆弄手机,嘴角却翘起细微的弧度,有浅浅的笑意爬上眉梢。 张大顺还在跟驰余诉说自己的悲惨史:“我妈昨天告诉我,她已经用我下个月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保险,因为她预料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我必残无疑!我觉得我一定不是我妈亲生的!” 说完就看见驰余嘴角的笑意,张大顺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 “驰哥,你是觉得我说的很好笑吗?” 根本什么都没听见的驰余心不在焉:“嗯。” 张大顺崩溃地栽进走过来的赵畅怀里,悲痛欲绝。 “我再也不是驰哥的小宝贝了!” 赵畅嫌弃地把他推开:“醒醒吧,你个傻子。” 跟同学聊完的唐嘉这才发现陶漾一直站在十七班门口,没回她们班。 她疑惑的看着陶漾嘴里的棒棒糖:“漾漾,这是你刚才从超市买的吗?超市好像没有这种糖吧,我也没见你买糖啊。” 陶漾只是笑,很开心的样子,坐在位子上吃零食的唐嘉偷偷拿出手机来刷帖子,却发现整个校园吧都被黑了,里面啥也没有了。 她奇怪地跟陶漾说话。 “什么情况,怎么连校园吧也有人黑,最近里面也没啥东西好黑的啊。” “中病毒了?” “不知道哎,真是可惜了,里面有不少你的帖子呢,那照片拍的堪称艺术,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还保存了几张。” 陶漾知道唐嘉又在夸张地说话了,不在意地笑笑,继续做没有写完的数学题。 唐嘉羡慕的看着陶漾在吵闹的教室里专注地做数学题,解题的速度很快。 她遗憾的叹口气,心想可能这就是命吧,她也是很勤奋地学数学的,可是智商不够,怎么学都是一样,不会的还是不会,天塌下来她都不会。 大概是唐嘉真的跟数学有仇吧,下午的数学课发下来上次小测的卷子,唐嘉不止是分数低,更重要的是与之前相比,她这次退步得很厉害。 唐嘉的成绩还是很好的,所以老师也格外在意这个学生的偏科情况。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唐嘉被数学老师和班主任轮流谈话,两场谈心下来,唐嘉疲惫的趴在桌子上,沉重地叹气。 陶漾给她接了杯热水,拍拍唐嘉的肩膀叫她起来。 “喝点水吧,不要这么颓废呀。” 唐嘉喝了点水,总算有了点精神,但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数学这个东西也是要靠天赋的啊。” 她有些难过:“我之前就因为数学没有考上一中,那段时间我难受死了,本来要复读的,但是又放弃了,之后我就一直上着辅导班,可是用处不大呀。” 陶漾摸摸唐嘉的脑袋:“不要灰心,谁都有不擅长的事情,我们慢慢来,总会有进步的,不要勉强自己。” 唐嘉也给自己打气,她原本就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 “漾漾说得对!我就不信了我还能一直差到高考。” 陶漾弯起嘴角:“嗯嗯。” 这天晚上放学,赵畅和赵大顺照例喊驰余一起走,而驰余一直低着头摆动手机,下课铃响也不见动,张大顺有点奇怪。 “走啊驰哥,放学了都,我们去网吧开黑啊。” 驰余头也不抬:“不去,你们先走吧。” 张大顺还想再劝,被赵畅拉着走了,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驰哥这两天咋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学校有什么好待的?” 亲眼目睹昨天网吧里驰余发火的赵畅隐约觉得自己知道驰余要做什么,但懒得跟张大顺解释,决定就让这个傻子自己慢慢悟去吧。 陶漾照常在班级里多留了会才出来,慢慢往站牌走,只是往常基本没有什么人的站牌下却站了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陶漾只看一眼背影就认出来是驰余,又高兴又觉得不可思议。 “驰余,你也在这里等公交吗?” 驰余淡淡瞥了她一眼。 “嗯。” 陶漾就高高兴兴地站在驰余身边,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偶尔偷偷瞄几眼少年,看到他手上还整齐的包着绷带就放心的舒展了眉头。 驰余看了陶漾背着的书包几眼,包里装的都是书,显然重得很,收回视线后他垂在裤缝边的手指小幅度的抬了几下。 “为什么背这么多书?” 陶漾惊讶于驰余竟然会主动跟她说话。 “因为有作业呀,我写的很慢,只能把书都带回家了。” 陶漾瞅瞅驰余两手空空的样子,她是知道驰余的坏名声的,一个不学习的混混。 但她一直觉得什么都是有因果的,她想知道驰余不好好学习的因。 “你为什么不学习呢?” 驰余两手插兜,混不吝的样子。 “我学不会。” 很明显的撒谎。 陶漾想起前世驰余表哥对她说的话。 驰余一个人重头学着金融,学着经济,一个人与商场的老油条周旋,他是个很有魄力,很聪明的人。 陶漾轻轻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碎小的石子往前滚着,翻了个个慢慢停下。 她低着头不看驰余,声音轻轻的,但很认真。 “胡说,你很厉害的。” 她的驰余是个超级厉害的少年,是她的超级大英雄。 驰余没有反驳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注视着陶漾的侧脸,缓缓攥紧了拳头。 陶漾原以为只是跟驰余一起等个车,但是等车来了陶漾刚要跟驰余道别的时候,驰余却先一步上了车,陶漾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 驰余原本只是想陪陶漾等一会车,可是腿不受控制,看见陶漾该坐的车来了就自己动了,但该付钱的时候驰余摸了摸兜,尴尬的摸了个空,大佬平时骑机车更是没有公交卡这种东西,只好僵硬地停住了动作,司机探着脖子狐疑地瞅了几眼。 陶漾显然也发现了,知道驰余是忘了带钱,从驰余身后伸长胳膊给他刷了自己的公交卡,少年不自然地道谢。 “谢谢。” 陶漾轻轻摇头,又笑起来:“没关系的。” 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后的陶漾拉住正准备再往后走的驰余:“我们一起坐吧。” 驰余犹豫了会儿就顺从地在陶漾身旁坐下。 车里太闷,陶漾本就有些晕车,想打开窗户吹吹风,结果这块玻璃特别顽固,她憋红了小脸也没能让窗户开一个缝,直至一双手伸出来,骨节分明,轻松地帮她推开了窗户。 陶漾瞬间笑起来,杏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刘海在风的吹拂下泛起微微的波动,有阳光照进来,为少女镀上一层浅色的光,脸颊上细细的绒毛温软可爱,声音里仿佛浸润着蜜糖。 “谢谢你呀。” 驰余转过头去咳了几声,耳廓微微红润起来。 凉爽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灵台仿佛都清明。 陶漾目光落在自从餐厅那天她对驰余说过要注意不要着凉之后,驰余就听话换上的长袖衬衫上,很欣慰的露出笑意。 她伸手小幅度的摸了摸驰余的袖子,触感温滑,然后抬眼很认真地夸他。 “你穿衬衫很好看。” 驰余没料到陶漾突然的动作,被她夸得难得有些面红耳赤,更惊讶于她的大胆直接,想告诉陶漾不要这么夸一个刚认识的男生,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最终也只能转过头去,手指攥住刚刚被陶漾碰过的衣袖,掌心隐约出了汗。 但脸上掩饰不住的是慢慢舒展的眉头与嘴角上跳跃的笑意。 陶漾只是太开心了,她对驰余好像一直都处于一种触而不及的状态,如今真实的坐在他身边,少年鲜活好看,早已褪去青涩的陶漾眼睛明亮,能够坦诚又自然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驰余坐了几站就随便挑了个地方下了车,也不打车,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想起临走前陶漾对他说的“明天见”,好像真的就对明天有了说不清的期待。 临睡前陶漾又拿出来那个日记本,这次什么也没有写,只是在上面画了个手的轮廓,又在指尖加了颗小小的爱心。 第9章 对他好是她不能放弃的事 早晨上学的时候陶漾没有吃早饭,跟苏玉说要在路上早餐店买点吃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了,苏玉拍了下程诚的脑袋瓜子,开始一天的谆谆教诲,恨铁不成钢。 “瞧瞧你姐,在普通高中也都不放下学习,再看看你,要迟到了还在这吃!” 正在喝粥的程诚被自家老妈的一巴掌拍的差点栽进碗里去,气急败坏道:“妈!我都多大了你还拍我脑袋,拍坏了咋整!!” 苏玉哼了一声:“不就是个猪脑袋嘛,我看也不会再坏了!” 程诚要气死了,也吃不下去了,抓上个包子就背着书包跑了,免得自己再继续被亲妈嫌弃。 苏玉在后面大喊:“晚上给我早点回来,不准再在外面鬼混!” 程诚已经跑得没影了,苏玉收拾碗筷。 “这小兔崽子。” 在早餐店陶漾不仅自己吃了早餐,还给驰余带了一份,虽然不知道驰余有没有吃早餐,但她还是觉得得试试看。 因为不知道驰余什么时候才会来上课,陶漾干脆跟学习委员请了个小假,抱着书和早餐到教学楼前的雕像下面的台子上,一边背书一边等驰余。 早自习上了一大半的时候驰余才迈着懒懒的步子往教学楼走,陶漾在专心背书,小小的身子因为蹲着的原因缩成一团,看见她时驰余还有点不敢相信,直到陶漾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看到他就露出甜甜的笑,驰余才确定陶漾是在等他。 驰余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陶漾不答反问:“你吃过早餐了吗?” “没有,我不吃早餐。” 陶漾点点头,把用袋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早餐给他递过去,透明袋子上已经凝聚了一层水汽。 “我就知道,所以我来给你送早餐,早餐是很重要的,多少也要吃点呀。” 驰余接过去,喉咙动了动:“你就为这个?” “对啊,以后我还会给你送早餐的,你一定要吃呀。” 陶漾转身收拾书本准备回教室,驰余上前从她手上接过去。 “我帮你拿。” 陶漾也就不推脱,上楼梯的时候就一直在给他普及吃早餐的重要性。 驰余的个子高,步子迈的也快,以往一步能上好几个台阶,但现在顾及到陶漾慢慢放小了步子,让陶漾能够不吃力的跟着,一直听陶漾唠叨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是默默听着,把陶漾送到教室门口时才出声。 “早餐我会吃的。” 陶漾就笑了,轻快的应了声。 “好。” 陶漾出去了很久才回来,唐嘉来的时候就不见陶漾了,好奇地问她:“漾漾你去哪了?” 陶漾小声回答她:“我去给驰余送早餐了。” 唐嘉顿时瞪大了眼睛,看陶漾这反应大佬应该是收了的。 一个人自顾自地震惊了几秒,唐嘉还是没忍住,缓缓靠近陶漾,怕被人听到,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漾漾你是不是跟驰余走得太近了?” 这连早餐都送上了。 陶漾抿抿唇,知道自己表现得有点过于急切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接近驰余。 这个她前世一直没能说出口的心事如今近在眼前,她几乎想立刻就能拥抱这个少年。 “对他好”成了她最重要也最不能放弃的事情。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一大群人就狂奔向食堂,赵畅拉着张大顺挤在人群中飞奔。 因为最后一节课老师换课,所以陶漾她们上了体育课,比其他人都要早放学,因此也就早到食堂。 陶漾刚打完自己的饭就碰上了大喘气的赵畅他们,陶漾望了望他们身后,没看见驰余,有点奇怪。 已经认识陶漾的赵畅很体贴的解答她的疑惑:“驰哥被老班叫走了,得晚会来,我们先给他打饭。” 陶漾想起驰余吃饭的挑剔,开口道:“我帮驰余打饭吧。” 赵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还是嘱咐了几句。 “驰哥不吃荤的,也不吃豆腐和西蓝花哈。” 陶漾打完饭转身的时候驰余也过来了,看见唐嘉和赵畅他们坐在一起,步子顿了顿,然后朝他们走过来,几乎和陶漾前后脚到餐桌。 陶漾把餐盘放到桌子上,赵畅一看,好家伙! 排骨汤,清水豆腐,西蓝花,还有一大碗米饭。 汤上还飘着一层油星子。 他怀疑陶漾是不是听反了。 陶漾在赵畅他们震惊的目光下把餐盘推到驰余那边,又把筷子递给他。 驰余看着这一堆他不爱吃的饭菜,没有接筷子,只是抬头看向陶漾。 女孩子瞳孔明亮,陶漾认真的给他普及营养均衡有多么多么重要。 “你看,你前几天还感冒发烧了,营养均衡是可以提高抵抗力的,发烧很不舒服呀。” 驰余重新低下头,却把筷子接过去了,又把餐盘摆正,开始一声不吭地吃饭。 赵畅看完全程,在心里默默卧槽一句,怼了下张大顺的胳膊,想和他交流一下感想,结果这个傻子早就开吃了,啥也不知道,还无辜地问他。 “咋了,你怼我干嘛?” 赵畅看着这傻子一副纯真的眼神就来气,低头狠狠扒了口米饭。 这以后几天陶漾就一直给驰余带早餐,都是陶漾家旁边的早餐店,味道好而且种类多,所以驰余每天的早餐都是不重样的。 而且驰余来得越来越早,已经完全不用陶漾等了。 江城这段时间多雨天,风刮得也很厉害,天总是雾蒙蒙的。 苏玉在家里看了天气预报,一大早上就给两个孩子准备好了伞。 苏玉看着陶漾走出去,有点担心。 “你姐整天在外面吃早餐,恒盛也学习这么紧的吗?你姐再累着可怎么办。” 程诚没在意老妈的杞人忧天。 “我姐心里清楚着呢,不会让自己累着的,老妈你就别瞎操心了。” 苏玉趁着程诚吃饭的功夫又仔细嘱咐了几遍,让他注意带伞,弄得程诚不耐烦起来,拿着筷子敲敲碗沿,大声嚷嚷。 “妈,你都说了几遍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苏玉毫不留情地猛拍程诚肩膀。 “再用筷子敲碗给我试试!我说几遍也不见你听的,有伞不用偏偏淋雨,可厉害死你了。” 程诚说不过自家老母亲,迅速扒完自己的饭,拿上伞嘟嘟囔囔着往外走。 陶漾的班主任老刘是知道这个学生的绘画功底的,于是就把庆祝国庆节的黑板报交给陶漾画了。 被交予黑板报任务的陶漾没去上体育课,留在班上画画,唐嘉羡慕的感叹一阵,奈何自己没有绘画天赋,只能认命地下去上体育课了。 天气阴着,没什么太阳,亏着教室里都开着灯,也不至于阴暗。 陶漾刚画了没多久就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在看她。 徐佩就站在窗户外边的走廊上,手里还拿着一盒没有开封的彩色粉笔。 陶漾转身跟她打招呼:“徐佩。” 徐佩盯着陶漾黑板上刚上好的色彩。 “你用色还是一直这么大胆。” 陶漾弯着眼睛:“我喜欢这样的色彩碰撞。” 徐佩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十一月份的”乡村追忆“大赛你参加吗?” 陶漾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原本是打算在高考前都不参加比赛了的。” 徐佩看着陶漾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话才离开。 “我等着你。” 等着和你再次进行挑战。 …… 陶漾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攥着一盒粉彩笔,继续慢慢的涂画,黑板上不一会儿就有亮丽的色彩铺陈开。 教室前门突然被打开,驰余迈着长腿大步走过来,看着陶漾脚下不怎么平稳的凳子皱了下眉,弯下身给陶漾扶住凳子。 专心画画的陶漾感觉到凳子的变化,一低头就看见驰余的头顶,头顶有小小的涡旋。 驰余抬头看她,微微汗湿的碎发妥帖的搭在前额,瞳孔很黑很亮。 “你是刚打完球吗?” 驰余在看黑板上陶漾的画。 “嗯。” 驰余突然指着黑板上陶漾刚画上的卡通女孩。 “为什么要画个这个女孩?” “是唐嘉要求的,好像是个动漫人物吧,我改了一下。” 驰余淡淡的点头,视线依然在黑板上。 陶漾想了想,递给他一根粉笔。 “你想画吗?画一下试试吧。” 驰余接过去,拿着粉笔对着黑板遥遥比划了几下,才犹豫着下笔。 寥寥数笔,驰余就停了手。 陶漾侧着身子看了眼就笑开了。 黑板上是形状诡异的一个火柴人。 声音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原来你不会画画呀。” 驰余直接用手擦了刚才那个火柴人,心想老子也是才知道我不会画画。 陶漾眼里依然笑意满满,她轻声安慰驰余。 “没关系的,我会画画,我还可以教你。” 驰余岔开话题:”老刘怎么让你一个人画?“ “老师知道我是专业学过的,他对我很有信心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快完成。” 驰余不再说话打扰陶漾,只是弯着身子给陶漾扶稳凳子,时不时会抬头看两眼黑板。 直到下课铃响起,陶漾在黑板上落下最后一笔,轻快地从凳子上跳下来。 驰余才放开凳子懒散的伸了个懒腰,背着身子冲陶漾挥了挥手就出门拐回了自己教室。 唐嘉下课回来就在黑板上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动漫形象,高兴地不得了,给陶漾塞了瓶酸奶作犒劳。 第10章 你是不是发烧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有没带伞的学生头上顶着书包就往外冲。 自从驰余送陶漾回家过一次,他们就跟已经做过很多遍了一样,放学后都是一起走,驰余总是比陶漾早出来一会儿,就站在教室门口等她。 陶漾拿着自己的伞出教室,驰余站在窗户边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两手空空。 “你没有带伞吗?” “嗯。” “那我们打一个好了。” 陶漾的伞是苏玉买的,标准的少女风格,粉底印白花,有种俗气的美,但好在伞不算太小。 撑开伞的时候陶漾还有点不好意思,驰余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粉色的伞下面有点不伦不类。 她把伞往驰余头上罩,看着驰余往外侧了侧身子,陶漾有点羞恼。 “你不要嫌弃它呀。” “没有嫌弃。” 驰余把伞接过来撑着,大半的伞都偏向陶漾那一边。 陶漾察觉到了,握着伞的手柄往驰余那边推了推。 驰余的手握得很紧,陶漾根本推不动分毫。 她有点着急:“驰余,你不要一直给我打,你要是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我身体好。” 陶漾很坚持:“才不是,你会感冒的。” 驰余无奈,只能把伞往自己这边移了一些,陶漾这才满意了。 只是那把粉色的伞不知什么时候又偏向陶漾,将少女完全的罩在底下,雨水只侵蚀了驰余的半边肩膀。 公交车上有个小男孩,男孩脖子上戴着块玉元宝,陶漾下意识摸摸自己胸前,突然发现空无一物。 驰余注意到:“怎么了?” “我的铜钱吊坠不见了。” 那是她小时候奶奶为了给她压制邪祟专门去求的,她带了很多年。 陶漾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之前把吊坠摘下来过,之后随手就塞到兜里了,她觉得很有可能是丢在放学出来的路上了。 她有点担心,怕会被雨水冲走,也怕明天会被人当垃圾扫走,但现在学校估计都关门了,她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也许明天就能找到。” …… 驰余还在之前的站牌下车,他早把机车寄存在附近车库,每天陪陶漾坐到这里就再自己骑车回家。 这次驰余开着机车,却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学校。 学校早就锁了门,门卫大爷也下班了。 驰余找到之前迟到翻过的墙头,因为下雨的原因墙面很湿滑,驰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撑着身子翻进了学校。 根据刚才和陶漾走过的路线一路翻找,雨水打湿了驰余身上全部的衣服,雨水蒙在脸上影响着视线,驰余弯着腰寻找吊坠,雨水顺着下颌骨滴落地面,汇入成片的水流。 终于在雕像的夹缝里找到了吊坠,驰余把吊坠挂到脖子上,免得再丢了。 那枚有些年代的铜钱吊坠被雨水浸的冰凉,红线绳还是湿着的。它被妥帖的放置在驰余心口,慢慢也染上温热。 …… 失去吊坠的这天晚上陶漾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是前世的故事。 她梦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驰余,瘦骨伶仃,形销骨立。 画面一转,她身处凄清的墓园,掌心下是永远长眠地底的少年。 最后陶漾是哭醒的,滚烫的眼泪滴在手上,才让她有了几分真实感。 一切都在重来。少年驰余依旧眉眼鲜活,肆意飞扬。 一切都可以重来,她还能爱这个少年。 …… 第二天陶漾早早到了教室,班里空无一人。 她刚刚已经找过一回了,可是没有发现她的吊坠,她正准备放下书包再去找找看,驰余就从隔壁进来了。过来拿了他的早餐,又从兜里拿出了吊坠。 “吊坠!” 陶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重新把吊坠戴上。 “谢谢你,驰余,我还以为找不到它了呢。“ 她差点就以为要找不到这个吊坠了。吊坠她戴了十几年,意义非凡。 只是陶漾注意到驰余的脸色苍白,虽然少年一向肤白,但这种白明显不正常,眼睛也有点充血。 驰余拿了早餐就想转身走,被陶漾拉住。陶漾站起来,隔着课桌探着身子去摸驰余的额头,额头隐隐有些热度了。 “你是不是发烧了?“ 驰余慢几拍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不怎么在意。 “好像没有。” 陶漾拨开驰余的手,重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陶漾认真感受了下,确定驰余是真的感冒了。 “你真的感冒了。” 陶漾在自己书包里翻找,她上学的时候有自备感冒药的习惯。只是她记不清自己这个时候感冒药还有没有了。 她把书包翻了个遍,连一包感冒药都没有找到。 “我这里没有感冒药了,你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 驰余有点不乐意,紧紧皱着眉头,他真的是特别厌恶白大褂。 …… 陶漾放心不下驰余,总觉得驰余不会乖乖的听话去看病吃药。 中午的时候她就拉着唐嘉去医务室买了点感冒药,唐嘉叼着根棒棒糖看陶漾给医生描述感冒症状还很疑惑。 “漾漾你感冒了?” 没看出来漾漾有什么感冒的症状啊。 陶漾拎着装药的塑料袋,把药钱递给医生。 “不是我,是驰余,他好像有点发烧。” 唐嘉是知道陶漾每天都给驰余带早餐的事情的,甚至因为她来得早一点的原因还撞见过几次,只是每次见都很惊讶罢了。 他们俩都这么亲近了,现在陶漾给驰余买感冒药也不值得惊讶了。 买完药拐到教学楼时正碰上在上楼梯的驰余,陶漾扯扯少年衣摆,等驰余看过来就把药递给他。 “吃点感冒药好不好?” 驰余接过来了,但还是很坚持。 “我没病。” 是没病,可是嗓子都哑了。陶漾也不戳穿他,只眼睛里的笑意流泻出来,笑着哄他。 “那就吃一点预防一下可以吗?” 女孩子的笑容温软,声音柔和甜蜜,驰余不自在的低了低头。 “可以。” 驰余拎着一袋子药进了教室,那边还在打闹的张大顺一下子窜过来。 “驰哥!手里拿的啥好吃的?” 他伸手去夺,驰余也不阻拦。 张大顺抢过袋子一看,里面哪有什么好吃的,零零散散的一堆药。 他拿过一瓶药看了下:“驰哥你感冒了啊?” 驰余不常感冒的,而且就算是感冒了也没见他吃过什么药都是硬挺过去的。 “驰哥你居然还会买药吃?” 驰余不说话,看了眼时间,从桌洞里掏出瓶水,开始吃药。 所有人都不知道,驰余不喜欢吃药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驰余他吃药卡嗓子。 不管是多小的药片,或者说是胶囊,反正驰余一吃就卡嗓子。 那种药片在嘴里化开之后的苦味简直要命,驰余每次吃药都痛苦不堪。 赵大顺在旁边座位趴着看驰余吃药。 驰余把所有要吃的药都拿出来放在一起,然后一粒一粒的吃,每拿一粒药放到嘴里之后都会动作迅速的再给自己灌一口水。 然后皱紧眉头静静的缓几秒,再次重复所有动作。 简单的一个感冒药硬是让他吃了半个多小时,水都喝了两瓶。 张大顺简直惊呆了,连药片都能干嚼的他完全不能理解驰余的这种吃法。 …… 傍晚的云霞是一天中最美的景色,它热烈似火。 驰余拎着陶漾的书包,在路边等陶漾买奶茶。 陶漾很快就买完出来,把一杯橙汁递给驰余。奶茶那么甜腻的饮料,陶漾觉得驰余大概是不会喜欢的。 驰余接过来,两人就慢慢啜着饮料往站牌处走。 路边停下一辆路虎,有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从上面下来,直直往他们这边走,陶漾认出那是前世见过的驰余的堂哥。果然,驰余也看见了他,停下脚步。 驰序看见站在自己堂弟身边的陶漾也是很惊讶,但很快敛住神色,走近了,礼貌的冲陶漾微笑打招呼,又看向驰余。 “驰余,我希望能跟你谈谈。” 驰余把肩上的书包递给陶漾,陶漾抱着书包乖乖的跟驰余告别,也向驰序礼貌的告别。 等到陶漾的身影走远了,驰余才迈开步子,跟驰序上了车。 驰余坐在副驾驶,把窗子打开吹风。 驰序看着这个自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年瘦削的身子也不好受,他一直跟这个堂弟很亲,也始终觉得驰家亏待他。 “驰余,老爷子最近也在念叨你,有空还是回去看看吧。” 驰余的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不去。” 驰序叹一口气:“驰余,你到底是驰家的子孙,将来驰氏集团还是要你掌手的的。” “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驰序要被气笑了:“那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你的一份呢。“ “我的早被驰正庭挥霍没了。” “别赌气,叔叔的过错从来都不会算在你身上。” 驰余嗤笑一声:“老头子也是这么想的吗?” 驰序哑口无言。老爷子心疼自己失去一个有能力的继承人,便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驰余身上,这几年不管不问,恨不能没有这个孙子。最近几年才开始改变想法,企图把这个孙子培养成下一位接班人。 好半晌驰序才开口:“不说这些你不爱听的了,刚才那个女生是你班里同学吗?” 驰余摩擦了下自己的腕骨,从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情绪。 “不是。” 驰序打趣他:“嗯?喜欢的姑娘?我可没见你跟哪个女生走这么近过。“ 驰余没回答他的问题,车里一时静默下来。 驰序看着这个跟闷葫芦一样的堂弟,搞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只能叹口气,重新开始新的话题。 “咱们哥俩也好久没见了,找个地方喝一杯?” “嗯。” 窗外车水马龙,天也渐渐黑下来,驰余想着快要到家了的陶漾,有点心不在焉。 第11章 他跟我告白了 陶漾的离开在一中也算是引起了一波讨论,男生们遗憾这么个好看又成绩好的女生跑到了别的学校,陶漾的任课老师也在班上提了几次,连叹“可惜可惜”。 任连智是陶漾的前桌,也是年级第一,一个成绩好,家世好,相貌好的“三好学生”,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喜欢陶漾,十七岁的男孩子心高气傲,连句“喜欢”也难说出口,只是陶漾这一走让他心里生出了几分危机感,决定去恒盛找陶漾。 任连智提前下课过去的时候还是放学高峰,眉目清朗的男孩子光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的眼光,他问了个女生,打听清楚了陶漾的班级,就直奔教学楼,陶漾还在位子上写作业,身边还有几个正在收拾书包的同学说说笑笑。 听到几声敲门声的时候陶漾下意识地看过去,有光照斜照下来,陶漾看了一会才认出来是任连智,惊讶地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哪怕是穿着朴素的校服少女也水灵灵的好看,说话的时候会认真地直视你的眼睛。任连智在这样的目光下慢慢地红了脸,然而这次必然是不能白来的,他指指右边。 “能去那个拐角吗?我有事情对你说。” 陶漾隐约明白他要说些什么,前世高考后的谢师宴上任连智曾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告白,然而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不会给出第二个答案。 陶漾认真地拒绝了任连智的告白,男孩子显然很不理解,他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信心的,不敢相信自己头一次告白会被人拒绝,然而自尊心让他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只是尴尬地跟她告别。 这个小插曲对陶漾来说不过是早晚的事,并没有太在意。 陶漾回去收拾好书包,打算去隔壁班叫驰余,这几天他们一直一起走,都是驰余过来叫上她。 只是隔壁班只剩下一个男生在锁门,里面都走干净了。 陶漾愣了愣,问那个正在锁门的男生。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知道驰余去哪里了吗?” “驰哥他们去星辰网吧开黑了。” 陶漾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放了下来,想着驰余发着烧还去网吧就很担心,决定去找他。 星辰网吧倒是不比小作坊,里面干净整洁,倒没有陶漾想的那么乌烟瘴气。老板也很和善,看见陶漾这样格格不入的一个小姑娘,还穿着校服走进来,忍不住发出善意的笑声,陶漾也知道这样不妥,但好歹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了,冷静地问老板。 “您好,我想找驰余,请问他在这里吗?“ 听到驰余的名字,老板直起了身子,狐疑地打量了下陶漾,觉得陶漾不像是以往纠缠驰余的花痴,而且那些人也没有敢追到网吧的,驰余的坏名声可不是虚的。 老板从柜台后面出来,决定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看人的经验,示意陶漾跟上。 驰余在打游戏,打法很凶残,只是脸上两坨高原红,一看就不正常。赵畅瞅了驰余两眼,叹口气。原本他都要到家了,谁知道这几天一直跟着陶漾的驰余却突然给他打电话,叫人来网吧开黑,他看驰余还病着的样子想劝几句,差点没让驰余跟刀子一样的眼神给剜了,啥也不敢说,专心打自己的游戏了。 陶漾一来就看到驰余泛着病态的红的脸颊,蹬蹬几步跑到驰余跟前,拉住驰余的袖子。驰余带着黑色的耳机,明明知道陶漾过来了却并不摘下来,手指飞快地动着,还在打游戏。 陶漾柔声劝他:“你都生病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见驰余还是不说话,完全忽视她的样子,有点气还有点急,但还是耐着性子,把话又重复了几遍。 驰余冷着眉眼,眼角的疤微微皱着,彰显着主人的暴躁。 驰余终于开口了,语气却很淡。 他说:“别管老子。” 一句话让女孩子红了眼眶,慢慢松了攥着他衣袖的手,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驰余终于停下来敲击键盘的动作,一股酸涩感堵住干疼的喉咙,几乎要站起来去追陶漾。 对面跟驰余一起打游戏的男生悄悄跟赵畅吐槽:“驰哥刚才是怎么了,打成这样,驰哥就是盲打也不该是这水平啊。 赵畅还在专心打自己的游戏,不知道陶漾来了,也没听到男生的吐槽。 陶漾却又回来了,她去跟老板商量了一下,付了钱,要求用一下走廊边上的一个吧台,老板跟驰余也是老相识,明白他的脾气,在看到驰余的反应后就知道这个女生的特殊了,自然同意了陶漾的要求,他还等着看这个野小子被收拾呢。 陶漾就在吧台上开始写作业,头也不抬,偶尔会有人路过,瞅见这个女生在正儿八经的写作业,出声调侃几句,陶漾一概不理,自坐下就没抬头往驰余那边看过,好像就真的只是来网吧写个作业而已。 陶漾是真的被气到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驰余的变化这么大,明明中午还答应她要好好吃药,结果晚上一声不吭的跑来网吧,还凶她。她也反省了一下自己,可能自己才和他认识几天,这样的关心对他是一种负担了,她或许应该离驰余的生活远一点。 生气的少女不肯再抬头往这边看,专心地写作业。 驰余摘下耳机,舌尖抵着后槽牙,“啧”了一声,眉宇间凝着一层戾气,抬眼看到桌子上的一瓶饮料,想了想,把饮料拿过来,用力拧紧,转身踢了下旁边赵畅的椅子。 赵畅吓了一跳,急忙摘下耳机,“咋了,驰哥?” 驰余向陶漾的方向抬抬下巴,“给她送过去,就说你请的。” 赵畅这才发现陶漾来了:“陶同学怎么来这了?”又莫名地看驰余一眼,还是乖乖给送过去了,回来继续自己的游戏之旅。 陶漾道过谢把饮料接过来,正好自己也有点渴了,只是这个瓶盖似乎异常的紧,陶漾把手给磨红了都没能打开,陶漾郁闷地看看自己的手,不甘心地盯着瓶盖。 一直盯着陶漾这边动静的驰余看准时机走过来,把饮料从陶漾手里抽过来,轻松拧开后又插了根吸管才递给陶漾。 陶漾没接,直到驰余紧张地咽了几下喉咙,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陶漾才伸出手,把饮料接过去吸了几口。 驰余垂下来的手不自在地搓搓裤缝,问陶漾:“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等陶漾点了头,驰余先给陶漾收拾了书包,又把包背到自己肩膀上。陶漾喝着饮料跟在驰余后面,男孩子高而瘦的背影飒气斐然,脊背挺拔。 等车的时候有风吹过来,驰余掩嘴咳了几声。陶漾低着头用脚尖踢着几颗小石子,半晌还是犹豫着开口。 “生病了就要吃药,如果严重的话就要去医院,不要不重视它。” 驰余低声应了,两人就都不再说话了。 “那个去找你的男生是谁?” 陶漾愕然抬头,驰余却并没有看她,盯着过往的车辆,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是我一中的同学。” 静了一会,驰余又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问,陶漾却瞬间明白了少年的小心思,也知道了驰余为什么要闹别扭。 她笑起来:“他跟我告白了。” 陶漾带笑的声音一瞬间刺痛了少年的心,驰余紧紧攥着拳头,僵硬着身子。 然而陶漾立刻就补上了下一句话。 “但是我拒绝他了。” 陶漾注意到驰余骤然放松的身体,好笑又心酸。 那些她不知道的岁月里,这个少年是否也是一直默默关注她的动向,怕她吃亏,怕她遇不良人,怕她受欺侮。 那个因她而久躺病床的少年一刻不曾后悔过救她,一刻没有停止过爱她。 第12章 我骑车送你? 下午陶漾一回家就奔进厨房,她知道驰余不爱吃蔬菜,也不爱吃水果,打算给他做点水果干。这事她已经准备好几天了,学了几种制作方法,今天打算实施一下。 程诚没听苏玉的话,晚上在外面疯完才回来,校服搭在肩上,露出来的白色衬衣后面画着个黑色的骷髅头,满满的中二气息。一进门就靠着狗鼻子闻到了香味,直奔厨房,看见陶漾在忙来忙去。 “姐,你干嘛呢?” 问话间已经走过来了,顺手拈起一片香蕉干放进嘴里,慢慢嚼了几下。 陶漾期待地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程诚朝他姐竖起大拇指:“好极了!” 陶漾就放心地笑起来,继续炸了几波。给家里留了点,又准备了两个纸盒子,把剩下的装成两份,一份带给驰余,一份给唐嘉。 于是驰余早上来上课的时候就看见自己位置上不仅有早餐,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 驰余揉揉自己宿醉过后还涨疼的太阳穴,把早餐囫囵吃了。又打开纸盒,里面是香气扑鼻的水果干。张大顺先闻到味道,但没胆子老虎嘴里夺食,只嘟囔几句,还吸吸鼻子。 “这陶同学也太厉害了,这香味,光闻着都馋。” 驰余没理会他的疯狂暗示,拈了一块放在嘴里嚼着,趴在课桌上补眠去了。 陶漾原本打算有机会去找驰余,问问水果干是否合他的口味的,但是驰余却先来找了她。 从办公室出来的陶漾迎面就遇到了驰余,她抬手跟驰余打招呼。 “驰余。” 走近了,驰余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饼干递给驰余。 包装精致的盒子上是看不太懂的英文。 陶漾抱在怀里:“谢谢你,驰余。” 没等陶漾再开口,驰余就像知道陶漾想问什么一样先出声。 “水果干很好吃。” 陶漾就很开心地笑:“那我以后还给你做。” 两人一直走到驰余教室门口,驰余再次开口。 “以后不要再在下面等我了,我会早来的,你在你班里等我来拿就行。” 陶漾轻快地应声。 “好。” 陶漾出去一趟的时间,回来手里就拿了盒饼干。唐嘉瞅了两眼,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给的,她把陶漾拉过来。 “漾漾,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驰余?” 陶漾翻课本的手一顿,“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嘉指指自己的眼睛,“因为你在面对驰余的时候,笑起来眼睛里有光。” 这个温柔爱笑的姑娘,大多数时候笑起来是安静而无声的,像浅浅吹过的风,然而在少年身边,灵动活泼,笑起来时,眼睛像三月的暖阳。 陶漾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是,我喜欢他。” 饶是早有猜测,在听到如此利落肯定的回答时唐嘉也还是深感震惊。 “可是漾漾,驰余虽然帅了点,可是他很坏呀!” 陶漾直视唐嘉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不,不是的,驰余他很好。” 她第一次见驰余其实很偶然。 江城的冬天很冷,那年尤甚,公园的湖水结了一层很厚的冰,天气回暖时冰就慢慢的化了,只留下薄薄一层,但湖水冰冷。 陶漾跟一个女同学在公园里观察植物,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直到一个小男孩的失足落水打破了平静。 孩子的父母都不在,几个青年都在岸边犹豫不决,下了水的也被湖水冻僵了手脚,只有黑衣黑发的少年一猛子扎下水,几个呼吸就把人救了上来。 少年的眉眼又野又邪,面无表情,湿漉漉的碎发糊在额头上,也浸湿了眼角的疤。少年随手撸了两把头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后来陶漾偶然从同学里看见驰余的照片,才知道这个勇敢的少年就是人们眼里的流氓混混驰余。 看着少女认真的眼神,唐嘉一握小拳头,很坚定地跟陶漾统一战线。 “好!那我以后就帮你收集大佬的消息,让你早日成为大佬的女人!” 陶漾就笑开了,温柔地抱抱唐嘉。 “谢谢嘉嘉。” 到底是八卦小能手,下午唐嘉就给陶漾带来了驰余的消息。 “漾漾,漾漾,我打听到大佬他们今天要给隔壁校的打群架!“ 陶漾怔了怔,可是驰余还病着呢。 下午果然收到驰余的消息,叫她不要等他一起回家了,要她自己坐车注意安全。 陶漾把纸条收好,转身问唐嘉:“嘉嘉,你能打听到驰余他们要到哪里打架吗?” 唐嘉一愣:“漾漾,你要去阻止吗?” 陶漾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去看看。” 唐嘉就拍拍胸脯打包票:“保准给你打听到。” 群架约在一个破败的小巷子里,这个地点因为清净的原因成了打架的首选。 驰余面无表情的拎着外套,脸上红晕未褪。张大顺跟着后面叽里呱啦地打小报告。 “驰哥,自从你上次收拾完隔壁那群小子,他们就一直给我们兄弟使绊子,净是些不干净的手段,这次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隔壁来的是一群人,手里都带着家伙事,头头模样的黄毛还在放狠话。驰余从张大顺手里接过一根棍子,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等对面人反应就冲了上去,一群人一哄而上。 陶漾她们来的时候,这群架已经打到尾声。说是群架还不太恰当,对面一看驰余那打法就慌,哆哆嗦嗦的跑了一半,剩下的被驰余他们单方面的殴打。 而驰余拽着那个黄毛头头的领子,将人抵到墙上,黄毛脸上全是血。 像是察觉到陶漾她们的视线,驰余转头看向这里,一双狭长的眼睛黑黑沉沉,看不见光亮。 这样的驰余让陶漾一时失神,眼前的少年渐渐与前世重合。 陶漾第二次见驰余就是在一个这样的巷子里,她误入这里,目睹了一场血腥的打架现场。 小巷里光线很暗,依稀可见少年的轮廓,驰余用尖刀挑着一个混混的下巴,语气很淡。 “还敢玩刀子吗” 混混满脸都是血,狼狈地摇头。 向陶漾看过来时,同样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眼皮上还沾着血,像是个阎罗。 但当时陶漾就想,这是个披着钢铁外壳,有着柔软小肚皮的少年郎。 从此,少女有了不可言说的心事。 …… 驰余松开拽着黄毛的手,慢慢直起身子,依然看着陶漾这边,却僵直着一动不动。 陶漾摆摆手,让驰余过来,驰余才慢慢走过来,神色依然很僵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在等着宣判的犯人。 少年的头顶有小小的涡旋,陶漾踮踮脚,摸摸驰余的脑袋。掌下的头发有着和少年相反的柔软,夕阳下女孩子的声音依然柔和,带着点小埋怨。 “你还在生病呢,怎么还要打架呢?万一再受伤了怎么办,你就那么想去医院吗?” 驰余摇摇脑袋,声音还哑着。 “不想。” “那就好好吃药,好好养病好不好?” “好。” 驰余接过陶漾的书包,“我送你回家。”转头又看了唐嘉一眼。 旁边的唐嘉做了好半天的隐形人,突然接触到大佬都视线还打了个哆嗦,合上自己因为震惊而长大的嘴巴,识时务地准备跑路。 “漾漾,那我就先走了啊。” 陶漾还没说话,驰余先叫住她,转头喊来张大顺。 “天太晚了,送这个同学回家。” “哎,好嘞驰哥。” 唐嘉不敢拒绝,受宠若惊地接受了。 这个巷子偏得很,没有办法等公交车,驰余把陶漾领到自己机车旁,有点紧张的问陶漾。 “这里没办法等车,我骑车送你?” 陶漾点点头。 “好。” 驰余就把那个从来都没有戴过的头盔翻出来,双手拿着拍了拍灰,就打算递给陶漾,但少女已经往他这凑了凑,低下了小脑袋。 驰余不自然地握紧了手,又缓缓松开,认真的给陶漾戴上了头盔,头盔对女孩子来说太大了,压得陶漾往前栽了栽,忙自己扶住头盔,驰余扶住陶漾的肩膀,帮她保持平衡。 驰余食指蹭了下嘴唇,眼里带了点笑意,翻身骑上车。 等了一会儿,刚想问陶漾有没有坐好的时候,一双小手已经圈上来驰余的腰。 驰余红了耳廓,默默发动机车。 坐在后面的陶漾轻轻攥住驰余衬衫的两侧,偷偷牵起嘴角,眼睛弯弯的,灵动好看。 她其实见过几次驰余骑机车的样子。 青春的少年从来都不戴头盔,在骄阳里裸露着桀骜的眉眼,衣袂兜住烈烈的风,扬起阵阵尘埃。 黑色的机车开得前所未有的慢,有暖煦的风轻轻抚在脸上,让驰余感到难得的平和的安宁。 机车就停在陶漾以前下车的公交车站台边上。 陶漾摘下头盔还给驰余,被头盔带起来的几缕碎发张扬的炸了起来,她浑然未觉,还乖巧地摆摆手跟驰余告别。 驰余只是站着,眼带笑意的看着陶漾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远,走到拐弯处还回过头来又跟他摆摆手。 一阵风猛地吹过来,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 久站的少年才好似回过神来,重新骑上车。有晚霞追着少年,在黑色衬衣的后背上欢快跳跃。 唐嘉回到家被妈妈抱怨了一番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唐嘉撇撇嘴,不理会老妈的唠叨就准备上楼,唐妈妈把晚饭端上桌。 “你这丫头整体疯疯癫癫的,怎么也不跟你顾森哥哥学学,人家这次回来可是更优秀了。“ 唐嘉猛地停住步子,扒住楼梯的扶手,探着头跟唐妈妈喊话。 “顾森哥哥回来了?!!” “对啊,今天下午回来的。” 唐嘉掉头就往外面跑,唐妈妈吓了一跳。 “怎么从小大大都这么粘人家顾森,没大没小的。” 一口气直冲到对面的房子,唐嘉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正打算敲门,就遇上出门的顾森。 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衬衫,鼻梁高挺,嘴角上扬时温柔又绅士。 顾森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袋子,空出来的一只手揉了揉唐嘉的头发,笑意浅浅。 “怎么跑的这么急。“ 唐嘉仰脸看他,眸子晶亮亮的,里面掩着少女单纯简单的小欢喜。 “我太想你了啊。” 顾森不着痕迹地避开唐嘉的目光,把手里的纸袋子给她。 “给你带的礼物,打开看看?” “不要,我要回家沐浴更衣,再打开它。” 顾森被这样的孩子气逗笑了,拍拍唐嘉的脑袋瓜,看着她只穿着个衬衣没穿外套,皱了皱眉。 “快回去吧,别再着凉了。” 唐嘉也迫不及待要拆自己的礼物了,便不舍地跟顾森告别,一路继续飞奔回家里。 唐妈妈就看着女儿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蹬蹬蹬”的爬楼梯,连气都不喘。 “又干嘛去?吃饭了!” “不吃了不吃了!” 飞奔回自己房间,唐嘉把屋门关好,去洗了个手,才回来拆礼物,小心翼翼的,连个包装袋都怕撕破了。 礼盒里装着的是一条精致的手链,粉粉的很合唐嘉的少女心。 唐嘉艰难的单手戴上,欣赏了会手链,有拍了张照片,才小心的把手链放回盒子。又从床底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箱子。 箱子里有憨态可掬的小熊布偶,精致的小糖罐,笔记本,还有一颗黑色的纽扣。 唐嘉把手链也放进去,看着满满当当的箱子,开心的咂咂嘴吧,满意的把箱子继续藏在床底。 走到窗边拉开帘子,隐约能看见对面的房间里透出晕黄的光,还有高挑的身影在走动。 唐嘉开心极了,手臂撑在窗台上愉快的荡了荡两条腿,又趴到床上给陶漾分享自己的快乐。 唐嘉把那条手链的照片给陶漾发过去,不一会儿陶漾就回了消息。 “很漂亮呀!” 唐嘉翘着两条腿,飞快的打字。 “是我喜欢的人送的!” 陶漾也感受到唐嘉的喜悦,给她发了个恭喜的表情包。 这一夜,给好友分享完自己的喜悦的唐嘉睡得格外香甜,梦里也有心上人飞扬的衣摆。 回完唐嘉消息的陶漾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素描画,画上黑色衬衣的少年在风中驰骋,戴着宽大头盔的少女乖巧的把脸贴在少年背上。 陶漾看着自己的画笑了起来,脸颊红红的。 她想,如果还有下次,她一定要感受一下少年脊背的宽阔与温度。 第13章 孤狼先丢了心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驰余最终也没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像以前那样硬挺过去,最后还是去了医院。 少年没去病房,在大厅里挂水,没插针的那只手还在摆弄手机,周围的小护士总是往这边看,看少年硬朗精致的侧脸,还有因为无处摆放而只能委屈蜷着的两条大长腿。 陶漾下午放了学就赶过来。她跟苏玉借口说是要跟同学去自习,一起写作业,会晚些回家,苏玉嘱咐了几句,也没有怀疑什么。 陶漾没有驰余的电话号码,好在大厅里就数驰余最显眼,倒也好找。 大厅里人不多,有几个老人眯着眼在睡觉,陶漾轻轻踮脚从他们身边走过,慢慢坐在驰余旁边的座位上。 驰余看到她,反手收了手机,抬眼问她。 “你怎么来了?” 陶漾把书包放下来抱在自己怀里,仰头看着驰余那瓶还剩下一小半的药水瓶。 \\\"我来看看你,你现在还烧吗?\\\" “已经退烧了。” 陶漾放下心来。 “那就好。” 护士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长的很帅的少年身边多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顿时了然。 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了,不过这么般配的小情侣也是少见。 护士晃晃手里的单子。 “来个人去拿药。” 陶漾站起来:“我来。” 等陶漾拿好药出来时驰余已经挂完了水,拎着她的书包在站着等她。 陶漾小跑过去:“挂完水了?好快呀。” 驰余淡淡的“嗯”了一声,没说他后来偷偷把挂水速度调快的事情。 陶漾把装着药的袋子递给驰余,又想接过来他手里拎着的书包,她就是来看看驰余的,他生着病,身边得有个人陪着才行。现在驰余从医院里出来了,她也就该回家了。 驰余把药接过来,却没有把书包还给陶漾的意思。 陶漾疑惑地看着他。 驰余率先往前走:“我带你吃完饭再回去。” 陶漾快步跟上,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意思。 “好。” 驰余挑了家之前常去的私家饭馆,饭馆不大,但是饭菜味道好,环境也干净。 古朴的招牌高高挂着,驰余停在饭馆门口时才发现陶漾没有跟上来。 陶漾在白桦树下的一个井盖处停着,背着手在认真的端详着井盖上鲜艳的图画。有风轻轻掀起女孩子的刘海,露出好看的眉眼。 驰余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出声喊陶漾,眼里有浅浅的柔光。 “陶漾。” 陶漾听到声音才回神,应声扬起一个笑来,向驰余跑过去。 “刚刚的那个井盖上画着向日葵,用色很好看。” “喜欢向日葵?“ “对呀,是我最喜欢的花。” 饭馆的老板早就跟驰余认识了,不过这是第一次看到驰余带个女生来吃饭。 年已半百的老板亲自给驰余这桌上菜,乐呵呵的打招呼。 “驰余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你刘姨还念叨你呢。” “蔡叔。” 老板把菜都上完,临走的时候招呼陶漾。 “小姑娘多吃点啊。” 陶漾点点头,笑着道谢。 “会的,谢谢蔡叔。” 菜的味道都很好,陶漾自己边吃,边用公筷给驰余夹菜。 驰余的菜吃的很少,几乎是一口饭一口菜,多一点都不吃,也很挑食,一半的菜都是为陶漾点的,自己根本不碰。 陶漾给他往碗里夹了些胡萝卜,柔声哄他。 “吃这个对身体好的,就偶尔吃一些吧,提高抵抗力呀。” 驰余夹起来吃了,但是拒不承认自己抵抗力差。 “我身体很好。” 是的,这个一个人在风雨中摸爬滚打长大的少年生命力异常的顽强,他很少生病,也很少会来医院,那些伤,那些病都是他强熬过来的。 前世驰序就曾跟陶漾说过,当初那场地震差点要了驰余的命,可他硬生生的扛过去了,灾难从来都打不垮这个少年。 陶漾眨眨眼睛里的泪光。 “可我不放心。” 她放心不下这个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驰余,她想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她想让自己的重生有意义。 驰余正在夹菜的手一顿,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的吃完了所有陶漾夹过来的菜。 驰余在前台付账的时候,刚从外面回来的老板娘从台子上的花瓶里掐了一朵花送给了陶漾,花朵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像拿着它的姑娘。 等驰余他们走了,老板娘还在感叹。 “这个小姑娘真水灵啊,看着就是个面善的。” 老板在擦柜台:“可不是嘛,漂亮又懂礼貌,驰余这小子眼光好着呢!” 驰余骑机车送陶漾回家,陶漾看着手里的花却犯了难。 娇嫩的花朵可经不起大风的摧残,她坐在后座没有办法拿着它,但是又舍不得直接丢掉。 驰余接过来花,放在自己外套里揣着。 “我可不能保证这花会不会败掉。” 陶漾开心地跳上后座,揽住驰余的腰身。 “没关系的。” 再次坐上驰余机车后座的陶漾盯着眼前宽阔的脊背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遵从内心的想法,慢慢地把脸靠了上去。 脸颊处是少年温热的后背,隐约能感受到紧实的肌肉,满满都是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陶漾只把脸贴上去了一会儿,摸摸自己越来越烫的脸颊,庆幸驰余什么也看不到,抿着唇微微露出满足欣喜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 而驰余早在意识到自己后背贴上来的是什么时,就已经僵住了身子,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一路的机车驰余开得很慢,思维一部分在被陶漾的脸颊触碰过的后背上,一部分又在怀里揣着的花上,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毁了这朵娇花,一点蛮力都不敢用。 驰余的小心起了作用,等再从怀里拿出来的时候花朵依然娇艳,连片花瓣也没有掉。 陶漾拿着花往家的方向走,走出很远时回头看,驰余还坐在机车上,一条腿斜斜的撑在地上,静静地注视着陶漾的方向。 陶漾微微捏紧了花的根茎,加快步子往前走,眼睛却悄悄地弯了起来。 这朵花后来自然风干,褪了颜色的花瓣被陶漾夹进了日记本里。 …… 自诩八卦百事通的唐嘉果然消息灵通,一有驰余的动态就告诉陶漾。 “漾漾,大佬下节课有个小型的篮球比赛你要不要去看?” 陶漾放下笔:“篮球比赛?” “对啊,是跟高一高二打的,都是校篮球队的。” “驰余不是校篮球队的吗?” 唐嘉拿纸巾擦擦手指上沾着的饼干屑。 “不是不是,大佬他们那是野路子,校篮球队这么功利性的组织可不是大佬能待得住的。” 她又补上一句。 “而且以大佬的实力校篮球队也不敢收这尊大佛啊。” 钢笔轻轻点着下巴,陶漾想了想:“这节课是自习,我们也许可以偷偷溜出去。” 唐嘉笑,打趣陶漾:“为了大佬好学生居然都能逃课了,漾漾你这可是真爱啊。” 陶漾不好意思地笑,她一直都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当一个人成年人的灵魂在这里,她只想好好感受一下有驰余的青春,半点都不想错过。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节自习课被数学老师占了大半去用来讲商务没讲完的课,讲完课后数学老师还在班级里逗留了很长时间,忙着给同学们解答问题。等陶漾和唐嘉好不容易的溜出来时,这场篮球比赛都已经打到尾声了。 驰余穿着他专属的队服,背后的数字7鲜红张扬,带球走动时动作迅疾。 最后一球时驰余纵身一跃,一个利落的灌篮后,驰余也随之落地。 伴随着男生们的欢呼,这场比赛落下帷幕,有女生看着驰余这边蠢蠢欲动,但到底没敢做什么,相互推着说笑着散开了。 驰余撩起衣摆擦了下脸上的汗,注意到站在外围的陶漾,拎着水瓶走过来。 现在还没有下课,他挑了下眉。 “逃课?” 陶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偷偷溜出来的。”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驰余:“你好厉害啊!” 驰余咽了咽喉咙,那种干渴感更胜,他微微弯下腰,笼住小小的女孩。 “能看懂?” 陶漾摇头,还是笑。 “看不懂,但你就是很厉害。” 很小声的一句夸奖,轻飘飘的落进耳朵,甜滋滋的香气蔓延开。 驰余突然笑了。不同于以往那样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浅浅笑意,这次的笑容挂在嘴角眉梢,笑意轻狂。 他动作很小地揉了下陶漾的头发,连声音里都有温和的笑意。 “真傻。” 这是陶漾第一次看到驰余脸上露出真正明媚的笑容。 上扬的嘴角,弯起来的狭长的眼,丝丝缕缕的笑意仿佛透进了她的心坎里,包裹住急促跳动的心脏。 陶漾腾的红了脸,脸上的热度直到很久才慢慢消散。 旁边目睹了全程的张大顺已经完全的呆滞住,他只是闲着没事干来观个战,谁知道怎么就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嘴狗粮。 他颤巍巍的指着驰余和陶漾,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实。 “驰哥什么时候拐了人家一中的好学生?连小仙女都能拐到手!” 赵畅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倒是没有像张大顺那样震惊到无法接受。他也算是看着陶漾怎样接近驰余的,也感觉到驰余对陶漾的态度有多反常。 不过。 “这可说不准是谁拐了谁呢。” 到底是孤狼先丢了心,还是仙女先动了情? 第14章 送了一朵花 唐嘉对着小镜子照了照,然后震惊地发现自己脸上长了一颗红亮亮的痘痘,她神色悲伤地摸摸它,反省了会自己这段时间的饮食状况,终于有所觉悟。 “我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这颗痘痘就是上天给我的警告哇!” 陶漾认真地看了会儿她的脸:“可能是有点上火,吃些清淡的就好了。” 唐嘉很悲愤:“我太难了!就是管不住我的嘴啊!“ 她一个人顾影自怜,开始伤春悲秋。 “老天爷就是嫉妒我的美貌,想要美丽就要付出代价。” 唐嘉前桌是一个很可爱的圆脸女生,闻声转过来鄙视她。 “唐嘉你可太不要脸了。” 唐嘉不理,对着小镜子继续胡言乱语。 “自古红颜多薄命,美食与颜值不可兼得啊。” 陶漾被唐嘉的前言不搭后语给逗笑了。 “嘉嘉你真可爱。” 唐嘉放下镜子抱住陶漾,前桌那个女生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直视“可爱”这个词了,无语地转过去跟别人聊天去了。 又默默悲伤了没几分钟,唐嘉突然问陶漾。 “漾漾,今天中午我们吃油烧茄子怎么样?” 陶漾还没来得及回答她。 老刘拿着课本刚好走进来,听到唐嘉这一嗓子先嗤笑一声。 “我看你该吃点核桃,补补脑。还有烧茄子,你都吃的肥头大耳了。” 老刘好说话,也经常跟他们这些学生开玩笑,因此唐嘉也不怕他,还敢回嘴。 “老刘,咱做人要厚道啊,好好说话不行吗?怎么能人身攻击呢!” 有学生听完全程,在下面哈哈笑开了,跟着唐嘉一起跟老刘顶嘴打趣。 老刘瞪了唐嘉一眼,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就你贫,行了,我们开始上课了。” …… 下课时老刘拖了几分钟,跟他们说了今天下午学校里会请老师开讲座的事情,嘱咐他们到时候不要乱说话,让恒盛给人家名校老师留个好印象。 恒盛高中这几年来越来越注重学生们的学习,大有一雪前耻的感觉。因此请了不少着名的老师过来开讲座,各式各样的,都是花了大价钱又费了不少人情才请过来的。 一听说这个消息班里就热闹开了,学生们成群结队的往小超市跑,唐嘉边拉着陶漾跑边跟她解释。 “咱们学校人多,开讲座都是在操场上,老师们看的不严,这可是绝佳的吃零食的机会。” 最后两人都捧了一堆零食出来,唐嘉这个时候就完全忘记了自己脸上的痘痘,反正只要不照镜子她就想不起来,正可谓是“眼不见心不烦”嘛。 …… 陶漾她们排好队,跟着自己班级的队伍到了操场,看台上已经挂上了大字横幅,有老师在上面试麦。 各个班的班主任领着自己班级坐到该坐的位置,班级之间相互对齐。 唐嘉拉着原本该在前排的陶漾猫着身子往队伍的末尾走。 “前排太显眼了,我还拿着手机呢,被抓到我就惨了。” 陶漾赞同地点头,她也不想在前面待着。 到了队伍最后面,陶漾刚把自己的小板凳放好,妥帖地坐上去,就听到身边传来的男声。 “嘿,同学你好啊!” 跟陶漾嬉皮笑脸打招呼的正是张大顺,自从知道陶漾和驰余之间不似平常的关系之后,张大顺对陶漾就格外关注,还很敬佩,毕竟这是能让驰余看上的女生。 陶漾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认出这是跟在驰余身边的男生,也很友好地跟他打招呼。 “你好,我叫陶漾。” 女生目光澄澈,弯着好看的眉眼真诚的跟他打招呼,一点高傲的架子都没有,张大顺颊边莫名飞上两朵嫣红,说话也结巴起来。 “我,我叫张大顺。” 他挠挠头,又补充。 “我是驰哥的兄弟。” 陶漾笑意柔软:“我知道。“ 但陶漾目光扫了下张大顺的周围,并没有看见驰余。 “驰余不在吗?” “驰哥在教室呢,讲座太无聊了,驰哥从来都不下来听的。” 陶漾恍然:“哦,这样啊。” 她以为驰余会下来,还给他带了瓶酸奶呢。 张大顺难得有了点眼力见,拿出手机偷偷摸摸地给驰余发消息。 “驰哥,你的陶同学在找你呢。” 正在教室打着游戏的驰余看着从手机界面上面突然显示的消息,活跃的手指顿住,然后果断地退了游戏,拎着外套往外走,留下正在酣战的赵畅不明所以。 “驰哥,这局还没打完呢,你去哪啊?” “听讲座。” 赵畅:“……” 我信你个鬼哦。 这边的陶漾有点坐立难安,盘算着自己要不要趁机溜回去找驰余,踌躇着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大踏步走来的驰余视线准确的落到自己班级队尾旁边的陶漾,小姑娘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走过去,伸手轻轻拍了下陶漾的脑袋。 一转身就看见驰余的陶漾微微一惊,转瞬笑起来。 “你来了啊。” “嗯。” 来是来了,只不过是空手来的,连个凳子都没有拿。 驰余高高的个子立在操场上格外显眼,已经有老师开始注意这边了。 陶漾也意识到了,干脆跟坐在自己前面正捧着手机的唐嘉说了一声,打算跟驰余一起溜出去。 唐嘉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明白。 陶漾转身,拉上驰余的手就弯着身子开始往操场外面跑。 “我们快一点,不要被老师发现了。” 看着自己乖巧的小同桌成功混成大佬的女人,唐嘉感到无比欣慰,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沉,责任很重大,她一定要替大佬打好掩护! 驰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就已经贴上一片温软的触感,他直愣愣地盯着两人交握着的手,只知道跟着陶漾的步子跑。 陶漾拉着驰余一路跑进教学楼,空荡荡的教学楼安安静静的,两人直接坐在了楼梯上。 陶漾额头上的刘海微微的汗湿,她拨弄了一下,撑着自己膝盖调整呼吸。 倒是驰余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只是现在才刚刚回神的样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了握刚刚那只被陶漾攥过的手,掌心里只剩下无形的空气。 陶漾转过来看驰余,眼睛像是雨水洗过的晴空,水光潋滟,有浅浅的亮光。 她很兴奋:“是不是很刺激?” 驰余眼里带上了细微的笑。 “喜欢刺激?” “不,不是喜欢刺激。” 是喜欢你。 喜欢和你一起奔跑的肆意,喜欢和你一起去开辟独属于两人的天地。 少女干净的眼眸藏不住一点心思,陶漾只是注视着驰余,就好像把所有的粉红心事都摊在驰余面前一般。 驰余侧过脸,不再跟陶漾对视,好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陶漾不在意的笑笑,摸摸自己因为奔跑而有些汗湿的后颈,想把披在肩上在头发扎起来,刚从手腕上褪下黑色的细皮筋,陶漾的动作突然一停。 她眨眨眼睛,看着侧过身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的驰余,出声喊他。 “驰余,我想要把头发扎起来。” 这次驰余没有再逃避,他稍稍一犹豫就从陶漾手里接过了小皮筋。 陶漾配合地转过身子。 “你随便扎一下就可以。” 驰余抬手虚虚在陶漾头发周围比划了一下,有点无从下手。 陶漾就安静的等着,也不催促,看着楼梯上映出来的驰余的影子。 从窗户处透进来阳光,陶漾的头发被镀上浅浅的金色。 好半晌驰余的手才碰到陶漾头发,平常打游戏、打篮球时灵活又有力的手指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作用,驰余紧张的咽了咽喉咙,笨拙又小心地拢着头发,神色专注,好像稍不注意头发就会断掉一样。 掌心里的发丝细软温滑,偶尔会调皮的从驰余手里溜出来,令驰余手忙脚乱。 少年纤长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指腹擦过耳后的肌肤,带来微微的战栗,陶漾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驰余也抿紧了唇。 好半天的功夫,驰余终于给陶漾扎了个半高的马尾,竟也有模有样。 陶漾甩甩马尾,发丝顺势扫过驰余的下巴,痒痒的感觉一瞬间传遍整个胸膛,像是被人拨弄了心弦,引发全身器官的共鸣。 陶漾看见驰余僵住的模样,额上甚至出了汗,她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这么难吗?那我以后不折腾你了。” 她从自己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来一瓶酸奶递给驰余,自己拆开了一瓶ad钙奶。 两人喝着饮料静静的坐在台阶上,耳边还能听到操场上传来的讲座声。 陶漾从楼梯拐角的缝隙里扒拉出一根粉笔头,跃跃欲试的在地上画起来。 粉笔头很小一点,画不了几笔就用完了。 陶漾扯着驰余的袖子让他看。 地上寥寥数笔画了一朵玫瑰花。 她笑着看驰余,问他。 “你想要这朵花吗?” 驰余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深邃。 陶漾又问了一遍,一字一句地教他回答。 “驰余,你说你想要它。” 驰余良久才低头看着那多花出声,声音很低。 “想要。” 陶漾用手掌盖住那朵粉笔花,用力压了一会儿,让自己手掌沾上粉笔沫。 她拉过来驰余的手,把自己手掌盖在驰余手背上,重复动作压了压。 再拿开手的时候,驰余手背上印上了隐约的玫瑰花轮廓。 陶漾歪头冲驰余笑着,娇俏温软:“你看,这朵花属于你了哦。” 只要你说你想要,我就给你。 这个沉默的少年第一次说“想要”这个动词,他的姑娘送了一朵“花”给他。 第15章 很甜。 宋家父母把自家女儿送到机场,还是很不放心,不停地嘱咐她。 “语儿啊,到了江城就乖乖的,我已经给你订好了酒店,没事不要乱跑,凡事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宋湘语简直受不了父母的唠叨,敷衍地点点头。 “知道了爸妈,你们就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们女婿给带过来的。” 宋母给女儿整整衣领。 “如果驰家那小子不识好歹的话就算了,怎么着都不值得你低声下气地去追他,咱京城比他优秀的人多了去了。” “我知道,妈妈你就放心吧。” 直到宋湘语上了飞机,宋母都还放心不下。 “驰家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都是被驰家放弃了的野小子,语儿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他。” 打着方向盘的宋父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放弃没放弃还不好说呢,那小子野得很,倒像是个有本事的,语儿的眼光不差,就是怕她压不住这小子。” 张大顺消息灵通,一路从走廊奔进教室。 “有好事啊!!” 驰余照常没兴趣搭理他,赵畅随口一问。 “什么好事?” “有转学生啊!“ “转学生?哪里来的转学生往咱这破学校转,你是不是从哪里听到的假消息。“ 张大顺狂摇头。 “才不是假消息,是我路过办公室的时候亲耳听到的,好像还是从京城转过来的。” 赵畅更诧异了。 “京城来的?” 这种大地方来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来恒盛这么个破学校是来干嘛的。 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个转学生竟然转到了他们班级。 高三十七班的班主任拍拍手,宣布这个事情。 “同学们,我们班这次来了个转学生,大家来欢迎一下。” 没等十七班的同学们做出什么不屑不欢迎的动作,这位转学生就从前门走进来了。 高挑的女孩子一身高定名牌,肤白貌美,下巴微微仰着,有与生俱来的傲气,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大小姐。 赵畅简直惊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咱们班竟然还能来个大美女。” 宋湘语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班主任就让她自己选个位置。 因为高三的原因,班上走了不少人,有很多位置都空着。 赵畅眼睛盯着这位大美女,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还吹了声口哨,结果理所当然的被无视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大美女目标明确的冲着驰余的方向走过来,矜持的坐在了驰余的前桌。 赵畅与张大顺一起叹了口气。 果然,有驰余的地方,美女的眼睛总是自动聚焦。 宋湘语其实是和陶漾一样原本是读高二的,但她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来了驰余的高三班,反正大小姐也不是来正儿八经学习的,她是来追男人的。 令宋湘语感到失望的是,自始至终驰余都没抬头看过她,估计驰余都不知道他班上来了个转学生的事。 宋湘语暗暗安慰自己,事情总要慢慢来嘛,她得先稳住。 旁边坐这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子,一看宋湘语坐过来就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漂亮啊,我叫苏曼,很高兴和你做同桌。” 大小姐瞥了她一眼,一下就看出了苏曼身上的假名牌,神色冷了些,很随便地淡淡应了声。 “你好,宋湘语。” 苏曼感觉到宋湘语对自己的不待见,难堪地扯着自己的衣摆,对这个才刚刚见面的漂亮女孩子一下子就憎恶起来。 不就是有点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宋湘语一直暗暗观察着驰余,就等着有机会就去先做个自我介绍的,结果驰余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中途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宋湘语是见识过驰余的坏脾气的,不敢也不好意思去喊醒他,就一直端着架子等驰余自己醒,内心隐隐焦急不耐。 又是一个课间,赵畅看到门口的陶漾,伸长胳膊拍醒驰余,这动作他平常当然是不敢做的,驰余的起床气可不小,被强行叫醒的时候简直都能喷火,可这不是陶漾找嘛,驰余根本就不会发脾气的。 “驰哥,陶同学在门口呢。” 驰余慢慢直起身子,勉强清醒了一点就往后门走。 陶漾在隐蔽点的楼梯拐角等着驰余,手里还拎着点什么。 驰余还迷糊着,眼皮懒懒散散的搭着,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怎么一直在睡觉,你晚上是熬很晚吗?“ “嗯。” 还”嗯“,陶漾又气又好笑。 “你是猫头鹰吗?” 白天睡觉晚上熬夜。 驰余用他那还不甚清醒的脑子简单反应了下。 “那我白天干什么?” 在学校不睡觉难不成让他听课吗? “你可以学习呀。” 陶漾试图诱导他,让他走上学习的道路。 驰余用一种“你在开玩笑吗”的眼神看着陶漾。 陶漾叹口气,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驰余接过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天蓝色的外包装,上面赫然写着:青少年高钙奶粉,营养均衡,健康成长。 驰余觉得陶漾可能误会什么了,他很认真的开口。 “陶漾,我已经高三了。” 陶漾更认真地看着他,给他解释。 “我知道啊。你不是不爱喝牛奶嘛,这个奶粉我之前喝过,味道很好,不甜也不会发腥,你可以每天喝水的时候冲一点。” 驰余:…… 驰余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我为什么一定要喝奶?” 陶漾伸出手圈住驰余的小臂,少年的手臂肌肉紧实,但却过分纤细。 她抽出手,按照刚刚量出来的弧度,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圆,冲驰余晃了晃手。 “因为你太瘦了啊,一定是你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的原因,你得多补补。“ 虽然不按时吃饭但是觉得自己一定不是营养不良的驰余:……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陶漾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营养不良。 但是沉默了会,他看着陶漾满满都是关切的眼睛,还是收下了那袋奶粉,并表示。 “我会喝的。” “嗯嗯。” 宋湘语就站在后门门口,看着驰余跟陶漾并肩走过来,驰余一直落后陶漾半步,步子懒散,但明显心情不错。 驰余从后门进去,与宋湘语擦肩而过,但是眼都没抬一下,像是完全看不到她一样。 宋湘语心情复杂,看着陶漾走进隔壁的教室。 陶漾看到了宋湘语目含深意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宋湘语不甘心,她几步走到驰余的座位旁边,率先出声。 “驰余。” 驰余把奶粉塞到桌洞里,抬眼扫她一眼。 “你谁。” 完全没有疑问的语气,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她到底是谁一样。 宋湘语不可置信:“你不记得我了?” 她堂堂宋氏大小姐,就凭这张脸,凡事见过一面的也没有几个能把她忘了的。 她有点激动,语速很快。 “我是宋湘语,宋氏集团的宋,我们去年在驰爷爷的生日宴上见过的。“ 纵使是完全不记得宋湘语,但是一个“驰“字就足以令驰余冷了脸,他强压着自己的戾气。 “滚。” 赵畅刚过来就听见这声“滚”,眼见着宋湘语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已经要哭的样子,忙过来作和事佬。 他把宋湘语拉开一点。 “我说这位同学,咱驰哥脾气不好,还是少招惹的好。” 宋湘语要气死了,她堂堂一个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猛地甩开赵畅的胳膊,昂着脖子出了教室。 赵畅摸摸自己鼻子。 “嗨,出力不讨好嘛我这不是。” 赵畅隐约觉得这位新转来的女同学身份不一般,因为她一气之下跑走旷了课,他们那个严厉的班主任问都没问一句,明显是自己不管的态度,这可不正常,对他们这些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管不了,对这位新同学可就是不敢管了。 赵畅正在认真的思考新同学的真正身份,就看见对面的驰余掏出一袋奶粉,然后拎着水杯去冲奶粉。 他默默合上自己因为极度震惊而长大的嘴巴,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然而目睹这一切的不仅仅只有赵畅一个人,整个班都看到了大佬和奶粉的奇观。于是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驰余有爱喝奶粉的癖好。大佬凶恶的形象开始在人们心里崩塌。 刚刚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唐嘉兴奋地不行。 “漾漾!驰大佬居然爱喝奶粉,牛奶就算了,居然是奶粉!!!” 陶漾:…… “那是我给驰余的。” 唐嘉慢慢停下来自己的尖叫声,尴尬的嘴张开又合上,呐呐地说。 “漾漾你送的啊,哈、哈、哈、漾漾你真有创意。” 陶漾很担忧:“已经传遍了吗?” “是啊,估计连大佬本人都知道了。” 陶漾认真地问:“喝奶粉真的很丢人吗?” “主要是喝奶粉的人是驰余啊,大家就很惊讶,觉得很好笑。” 陶漾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去找驰余挽回自己的错误。 驰余一出来就看到陶漾耷拉着眉眼,没了往日的笑容,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脚步一顿,又迅速走近陶漾。 “谁欺负你了?” 陶漾摇摇头,仰着小脸。 “对不起,我让你被那么多人笑话,要不那个奶粉你还是别喝了吧。” 原来是这个事情,不是受欺负了就好。 驰余揉揉陶漾的头发,语气轻松。 “不用道歉,我不在意这些。” 他又补充:“奶粉很好喝。” 陶漾笑起来,左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真的吗?我也觉得它很好喝。” 驰余眼里也有了笑意。 “真的。” 很甜。 第16章 你的情敌 宋湘语一气之下回了酒店,旷了几天的课,宋父听到消息还专门打电话来关心女儿的情况,宋湘语随便敷衍过去,没对父亲说自己在驰余那里受了挫。 自己一个人平静了几天,宋湘语慢慢消了气。 毕竟谁都知道驰余的脾气不好,童年又那么凄惨,她觉得自己最开始吃点苦头是很正常的,她既然为了驰余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自然就不会轻易放弃。 驰余这节课要上体育课,所有学生都在操场上做准备活动。宋湘语穿着高定小裙子在人群中倒是很显眼,今天她一来学校就主动跟驰余搭话,结果人家这次连一个字都没有说,把宋湘语气了个半死。 这节体育课需要体测800米,宋湘语自然没有参与,只是在阴凉的地方看着。 几乎是哨声一响,驰余就奔了出去,少年高大瘦削,但肌肉紧实,运动神经发达,不费什么力气的就轻松跑完全程。 等所有人测完800米,勾肩搭背的哀嚎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小超市里的几个员工搬了几大箱子的运动饮料给他们送了过来。 宋湘语浑身清爽地站在树荫下,笑容矜持。 “大家都辛苦了,这些饮料我请。” 众人欢呼,一边表达感谢,一边雀跃地领了水。 宋湘语拿着瓶饮料走到驰余身边。 “驰余,喝点饮料吧。” 驰余并没有接,他只是淡淡瞥了宋湘语一眼,神色很冷。 他说:“离我远点。“ 宋湘语站在原地狠狠捏着手里的饮料瓶,这种冷遇和羞辱简直是她十几年来的头一遭,然而驰余对她越冷淡,她就越不甘心,这个驰余她非要不可。 …… 陶漾放学后没有立马回家,她跟着驰余先去了理发店。 驰余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很多,额上的碎发有点遮住眼睛,陶漾就拉着他去剪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子好像很多都会抗拒剪头发这件事情,好像进个理发店能要了他的命一样。 驰余磨磨蹭蹭地不想进去。 “我自己剪就可以。” 陶漾瞅瞅他的头发。 “我觉得你不可以。” 她推着驰余进了理发店,店里只有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小哥哥,一见他们进来,就直奔陶漾。 “同学要剪个什么发型呀?” 陶漾把驰余推过去,指指他。 “不是我,是他要剪头发。” 小哥从善如流,领着驰余坐到位置上,边忙活边问驰余。 “小帅哥要剪什么样的?” 理发小哥热情的不得了,很殷勤的向驰余推销。 “最近很流行的栗子头要不要来一个?” 他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一个小册子,想要递给驰余。 驰余面无表情,很不配合。 倒是陶漾很有兴趣地凑上去,和理发小哥一起研究哪种发型最好看。 小册子上不仅有各种发型示例,还有一些之前客人剪完的实物图。 陶漾指着一个发型,问理发小哥。 “这是你剪的吗?” 小哥还挺骄傲。 “对,是我剪的,不错吧。” 陶漾看着册子上那个根本都看不出一点美感的发型,觉得自己可能带驰余来错了地方。 她趁着理发小哥进里屋找东西的空子,偷偷的跟驰余说话。 “驰余,我们要不然还是换家店吧,我感觉这个理发师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驰余撸一把头发,学陶漾悄声说话的样子,也很小声地说。 “没事。” 陶漾就担忧地站在一边。 理发小哥拿着东西从里屋出来,跃跃欲试。 “怎么样,选好发型了吗?” 驰余:“寸头。” 理发小哥很失望:“真的不再考虑了吗?你这颜值怎么能剪个寸头呢?” 驰余是真的懒得打理自己的头发。 “就寸头。” 虽然技术不是很到位,但是确实很熟练的理发小哥很轻松地就剪了个寸头。 小哥还很遗憾,觉得自己对一个寸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发挥的空间,他暗搓搓的继续忽悠陶漾。 “小姑娘要不要也剪个头发,我这还有很多适合女生的发型呢,你俩一起我还能给你们打个折。” 不等陶漾拒绝,驰余就利索的付了钱,带陶漾出了店。 驰余扶着机车。 “要吃饭吗?” 陶漾摇头:“不了,我妈妈还等着我回家吃呢。” “行。” 这次送陶漾回家,陶漾下车后却没有马上告别离开。 她朝驰余伸手。 “手机。” 驰余从外套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陶漾手指点了几下,在驰余的手机上存好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又把手机还给他。 “这是我的号码,你到家以后要给我回个消息。” 她早就惦记着问驰余要联系方式了,这样她就能随时联系上驰余了。 手机号码的备注就是简单的“陶漾”两个字,驰余把手机揣进兜里。 “好。” 陶漾摆摆手告别,临走还在嘱咐他。 “记得回家吃个晚饭。” “嗯。” 直到看着陶漾的身影隐没在拐角,驰余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陶漾回来的时候刚刚好,苏玉刚把所有的饭菜端上桌。 “漾漾回来了,去洗个手过来吃饭吧。” “嗯,妈妈。” 程诚趴在自己房间里打游戏,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就出来了,伸手就要拿筷子,被苏玉毫不客气地打了下手背。 “臭小子!给我洗手去。” 程诚哼哼唧唧地去洗手。 “凶死了。” …… 陶漾正在吃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发过来的消息是一张摆在桌几上的几份饭菜,菜品搭配营养,其中还有驰余最不爱吃的胡萝卜。 “到家了,吃饭了。” 陶漾弯着眼睛,给他回复消息。 “真棒!要继续努力呀。” 好像在哄小孩子。 驰余觉得手里的手机有点烫手,他放下手机,吃了口胡萝卜,不知道是吃多了的原因,还是怎么的,他觉得这个以往自己最讨厌的蔬菜现在吃起来竟然也不是很难以下咽。 程父看到陶漾在饭桌上玩手机还吃了一惊,温和地开口。 “漾漾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陶漾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有一点。“ 苏玉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 “一直都没有问过你转学之后的事,恒盛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妈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人欺负我,大家都很好。” 苏玉:“还是要留个心眼,我听你佩芬阿姨说恒盛高中很乱的。” 陶漾其实并没有觉得恒盛有多么不堪,她还没有遇到什么坏事情。 “妈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 驰余跟陶漾的亲近再一次引起了宋湘语的注意,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巧合,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她到底是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就没见过驰余那么平静甚至说说得上是温和的样子。 尤其是她还亲眼目睹了操场上的那一幕。 — 春天的空气还稍微凉爽些,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踏青放风筝了,只是陶漾她们非但放不了风筝,她们还要体测…… 唐嘉苦哈哈的:“800米简直是我的噩梦!!!” 但就算是噩梦,唐嘉也躲不过去。 陶漾是上午的体育课,同学们早早的就在做热身准备。 原本一切都挺正常的,只是在陶漾跑最后一圈的时候一个用力过猛扭伤了脚。 当时陶漾距离终点还有段距离,身边也没有并行的人,她只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然后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就倒了下去,下意识地用手撑地。 陶漾缓了一会儿,有看到的同学在往她这边赶。 身侧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 驰余黑着脸把陶漾抱起来,大步往医务室走。 他上课的时候听说陶漾在上体育课,就旷课出来打算看看她,刚好看到陶漾摔倒,那一瞬间驰余的心跳都要停了。 跟着驰余出来的宋湘语就站在操场门口,看着驰余与自己擦肩而过,抱着陶漾很急切的往医务室走,搭在女孩腿弯的手握得很紧,是很明显的紧张的状态。 陶漾窝在驰余怀里,胳膊软软的勾着他的脖子,空出一只手对着要跟过来的唐嘉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 以陶漾的角度只能看见驰余线条坚毅流畅的下颌骨。 她有心想要说什么,但驰余周身气压很低,不发一言,陶漾莫名就有点慌,也不再开口说什么,好在医务室很快就到了。 医务室里的值班老师给陶漾简单检查了下脚踝,去拿药水。 “问题不大,涂点药养几天就好了,这几天你们体测,不少学生都扭了脚。” 驰余声音硬邦邦的。 “不用再检查下吗?” 医生抬头瞅了这个寸头的少年,饶有兴味。 “怎么?不信我?” 陶漾连忙拉拉驰余的袖子。 “对不起老师,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医生“哼”了一声,把找出来的药水丢给驰余。 “还是你自己给她涂药吧,免得一会又怪我下手没有轻重。” 驰余沉默着接过来,蹲在陶漾身边给她涂药。 陶漾低头只能看见驰余的头顶,她伸手摸了摸,少年剪得短短的头发有点刺手。 驰余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她,面无表情。 陶漾突然笑起来,很欢快的说。 “驰余,你这个发型好凶哦。” 驰余敛下眉眼。 “我一直都很凶。” 陶漾晃晃脑袋。 “你不要不开心呀,我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她翘翘那只扭伤的脚。 “我一点也不疼的。” “别动。” 驰余按住那只不安分的脚,继续给她上药。 等涂好了药驰余才开口说话。 “以后要小心点。” 不要再受伤了。 “嗯嗯,好。” 唐嘉看着驰余把陶漾扶过来,忙到门口接手陶漾。 “漾漾。你脚怎么样?” ”小伤,没什么大事。“ 唐嘉还是有点不放心。 “要不然你请假休息几天吧。” 陶漾不是很想请假,但她这样这上下学好像不是很方便,公交是肯定不能坐了。 她有点犹豫。 “我回去和我妈妈商量一下吧。” 这次陶漾受伤让驰余很是在意,具体就表现在每次下课他都要来找陶漾。 陶漾的座位刚好是靠着走廊那边的窗户。驰余倚着墙,轻轻敲了下玻璃。 陶漾听到动静抬头就看见驰余垂着头,剪得很短的头发上被撒上一层薄薄的阳光。 “有什么需要做的?你自己轻易不要走动。” 陶漾扒着窗户的边框靠过去跟他说话,两人一下子就离得很近。 陶漾抬头瞧他:“你来就是要帮我做事情吗?” “嗯。” 他第一次这么主动的来找自己,就是担心她受了一点小伤的脚踝,陶漾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柔软起来,她不忍心让驰余就这么白跑一趟。 陶漾想了想,把自己空了的水杯拿给驰余。 “那你就帮我接个水吧。” “好。” 宋湘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驰余有一次的出门去找陶漾,这一整天里他都重复着这个动作。 同桌的苏曼早就感觉到宋湘语对驰余的态度不同,现在看着宋湘语一直盯着驰余离开的方向就动了动心思。 她试探的开口:“驰余跟陶漾走的很近呢。” 宋湘语转头看她,微一挑眉。 “哦?” 苏曼看她感兴趣的样子就很殷勤地继续往下说。 “自从陶漾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巴结驰余,各种送东西套近乎,我都看不下去了,什么一中的好学生,就是仗着自己长得不错为所欲为罢了,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羞耻心。” 越说越来劲,这些一直埋在心里的恶毒的话现在一吐为快倒是让苏曼舒畅了不少。 宋湘语自然看到了苏曼眼里的嫉妒,这种人她遇到过不少,都没什么本事,只能在人家背后说点恶心话。 她并不在意苏曼话里关于陶漾的恶毒言语是不是在造假,她是纯粹对陶漾这个人有了点兴趣。 “那个陶漾不是你们学校的吗?” “不是啊,她是一中的,据说成绩还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回来我们这里做交换生。” 宋湘语若有所思。 “成绩好?” 成绩好的女生居然愿意和驰余走的这么近,她还以为只有她们这些坏学生才会喜欢驰余这样的呢。 陶漾脚踝受了伤,就让唐嘉帮忙扶着她上厕所。 她单脚跳着到洗手台去洗手,余光能看见旁边来了个高个子的女生,女生身上有浅淡的好闻的香水味道。 陶漾小幅度的甩甩手上的水珠,刚准备扶着墙出去,就听到那个女生喊住她。 “同学。” 陶漾微微一惊,以为自己刚刚把水珠甩到人家身上了,忙不迭地道歉。 “我甩到你身上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宋湘语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陶漾。 陶漾被她审视的有点不舒服,看她的表情也好像不是被自己甩到水了,她犹豫着就想离开。 宋湘语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补了层唇釉。 “你和驰余走得很近啊。” 陶漾停住步子,看着这个面容艳丽的女孩子。 “你喜欢驰余?“ 陶漾眼带疑惑地看着她,女生特有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从宋湘语身上传来的敌意, “你是?” 宋湘语理理自己的长发,冲陶漾抬眸粲然一笑,唇红肤白。 “你的情敌。” 第17章 好像是过敏 陶漾用手背垫着下巴,愣愣地在座位上发呆。 唐嘉伸手戳戳她,有点疑惑。 “漾漾你想什么呢?” 陶漾犹豫了会儿,问唐嘉。 “你知道驰余班上来的那个转学生吗?” 身为八卦小灵通的唐嘉当然知道,不过陶漾不喜欢听八卦,她就很少跟陶漾说这些。 “知道啊,好像是叫宋湘语,从京城过来的,挺漂亮一女生,身上满满都是大小姐的范儿。“ 陶漾喃喃地念了几遍。 “宋湘语……” 京城是驰余的本家啊,前世驰余就是接了驰家的部分产业,成为商业大佬的。 唐嘉第一次看陶漾关心除了驰余以外的陌生人,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怎么了漾漾?” 陶漾想了一会儿,还是把洗手时候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唐嘉。 “她说她是我的情敌。” 听完最后一句话的唐嘉:“卧槽!” “这女生挺猛啊,还来警告你,这是对驰余势在必得啊。” 唐嘉有点兴奋。 “漾漾你打算怎么做?” 陶漾不明白。 “我要做什么吗?” 唐嘉很激动。 “情敌都来挑衅了啊,这是来跟你抢驰余的!“ 陶漾已经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下,开始重新回归到自己正常的学习生活。 “可是她抢不走啊。” 驰余的爱虽然无声,然而炽热坚固,是陶漾永远的城池。 唐嘉冷静下来,想想驰余这段时间以来对陶漾的态度,赞同陶漾的话。 “对啊,她肯定抢不走大佬啊。” …… 放学后。 这次脚踝受伤的陶漾看着下面长长的楼梯有点不知所措,翘着脚犹豫不决。 驰余手上挂着陶漾的书包,在陶漾身前蹲下来。 “上来。” 学校里已经走得没有人了,陶漾羞涩的抿着唇,小心地爬到面前宽阔的脊背上。 胳膊软软搭在驰余胸前。 陶漾动了动胳膊,小声问驰余。 “驰余,我沉不沉呀?” 背着的女孩子轻轻软软,像是被一团棉花围绕着,驰余把陶漾往上掂了掂,让她待得更舒服些。 “不沉。” 陶漾偷偷笑起来,趴在驰余的背上乖乖待着。 女孩子温热的呼吸偶尔会触及到驰余的脖颈,那片皮肤就慢慢红了起来,热度沿着血管一路向上,烧到耳垂。 因为脚踝的伤,陶漾不能再坐公交,驰余就骑机车送她回家。 陶漾刚准备翘着脚先蹦跶上机车后座,驰余就卡着她的腰,把她放到了后座。 陶漾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腾空的感觉,吓了一跳,下意识扶住驰余的手臂。 她娇娇软软地看着驰余。 “你下次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哦。” 被手里柔软的触感惊得失神的驰余只能愣愣地回应。 “好。” 这次机车并没有停在街道上,驰余一路把陶漾送进了小区。 驰余看着陶漾单脚跳着走了几步,眼睛紧紧盯着陶漾,生怕陶漾会摔倒,在她往前蹦跶的时候还下意识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陶漾突然转头,她笑着看驰余。 “驰余,你要不要送我回家,到家门口的那种?” 这个时候小区里倒是没什么人,但是难保不会被人撞见。 驰余到底是不放心让陶漾自己回去。 他扶住陶漾:“慢慢走。” 陶漾:“好。” 两人一路顺利地下了电梯,驰余在电梯门口看着陶漾单脚蹦着往单元走。 陶漾扶着墙跟驰余摆摆手。 “你快点回去吧。” 驰余点头。 “你自己小心点。” “嗯嗯。” 陶漾蹦跶着进了客厅,苏玉正好出来看见陶漾翘着脚。 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扶着陶漾。 “怎么了这是,脚受伤了?” “今天体测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苏玉挽起陶漾的裤腿,仔细看了下脚踝处的一块青紫。 “还好没有伤到筋骨,这段时间可得注意养着,别再造成二次伤害了。” 苏玉喊一早就回来躲进自己房间的程诚。 “程诚,出来扶着你姐!” 程诚手里还拿着游戏机,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啥事啊?” 看到陶漾翘着个脚还愣了一下,立马过来扶住陶漾。 “姐你受伤了啊?“ “不小心扭了一下。” 程诚把陶漾扶到沙发上坐下。 “你这也太不小心了,都扭成这样了。” 陶漾好笑:“什么叫扭成这样了?它只是颜色吓人一点。” 程诚探头探脑的飞快看了一眼陶漾的脚踝,又迅速收回视线,捂住自己眼睛。 “我真是一点都看不得这种,太渗人了。” 苏玉拎着医药箱出来时正听到这句,嘲笑他。 “多大的人了,自己打架打的狠,偏偏还胆小的要命。” 苏玉打开医药箱,拿出药水,吩咐程诚。 “去打点水来。” 程诚迅速地打了水,又敏捷地跳到沙发另一角,保证自己完全看不到陶漾的伤处。 简单地给陶漾上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下脚踝。 苏玉有点担心。 “要不然给你请两天假,你这样也不好上下学啊。” 陶漾也在犹豫,倒是程诚在旁边先开了口。 “家里不是有自行车吗?我明天送我姐去好了。” 苏玉一想也是,拍拍儿子脑袋,很欣慰的看着程诚。 “你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程诚翻个白眼,再一次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及其低下的家庭地位。 艰难地洗漱完的陶漾趴在柔软的被褥上翻看手机,里面有几分钟前驰余发过来的消息。 “伤怎么样?” 陶漾晃晃脚,飞快地打字。 “很好呀。” 那边却没有再回消息,而是直接来了电话。 陶漾反应不及,手忙脚乱地按了接通。 “驰余。” “嗯,脚踝还疼吗?” 手机里驰余的声音有些磁性的低哑,丝丝缕缕的传出来,好像无数把小钩子。 陶漾在肩膀上蹭蹭有点发痒的耳朵,才重新靠近听筒,回答驰余。 “不疼的。” 听筒那边有风在呼啸的声音,这次驰余停了一会才再次出声,声音很轻很慢。 “需要我明天早上去接你吗?” “不用啦,我弟弟要送我。” 驰余顿了一下。 “嗯。” 陶漾柔声跟他解释。 “这样我妈妈才会放心,不然我就要请假待在家里了。” 这样我们就好几天都见不到了。 驰余那边依然静谧。 陶漾突然问他。 “驰余,你是不是还在外面?” 驰余弹弹指尖夹着的烟,哑着嗓子。 “嗯。” 陶漾不满地皱皱眉头。 “你是不是还在抽烟?” “嗯。” 还在“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陶漾从床上爬起来,小声地指责他。 “吸烟是个坏习惯,你还没有成年就养成这样的习惯,以后身体会很差的。” 驰余的视线落在街道边的路灯上,昏黄的灯光下是瘦长的影子。 他声音很淡。 “有多坏?” 陶漾故意夸张的说话来恐吓他。 “你以后牙齿会变得特别黄,还会很脆弱,吃不了好吃的东西,你的肺会越来越差,各种毒素堆积在里面,然后它就会爆掉!” 说到最后,陶漾还绘声绘色的模拟了个“嘭”地爆炸的声音。 驰余被逗笑了,笼罩在路灯下的眉眼也温和起来。 “这么严重吗?” 陶漾在手机那头还郑重地点点头。 “对呀。” 她语气柔和下来,像是在哄他。 “所以驰余不要再吸烟了哦。” 驰余掐灭手里的烟。 “好。” 陶漾开心了,抱着枕头继续嘱咐他。 “你也要早点回去,不要一直待在外面。” 驰余跨上机车。 “好。” 陶漾已经很困了,她身子慢慢滑下去,脑袋沉沉的搭在枕头上,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手机还握在手里。 通话的最后,陶漾的声音小小的,语速也很慢,还在坚持着。 她说:“驰余,我明天不能给你带早餐了,你自己要记得吃。” 驰余:“好。” 陶漾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 宋湘语之前在苏曼口中知道了不少陶漾的事情,对陶漾做出了“情敌”的警告之后就觉得这已经是她们三个人的战争了。对驰余的追求慢慢转变成了胜负欲。 她在狐朋狗友那边扒拉出来一大堆追求手段,什么写情书,送零食,甚至连花都送了。 一进教室就看见了自己桌子上的一大束玫瑰花,驰余不耐地“啧”了一声,拿去花就丢进了垃圾桶。 驰余踢了下宋湘语的桌子,语气很冷。 “再给老子送东西试试。” 驰余眼角有疤,刺头的样子一皱眉就显得异常的凶,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全当自己是透明人。 几天里都坚持不懈送东西的宋湘语最后还被吼了一顿,她恨恨地咬住牙,气驰余油盐不进。 而第一次接触玫瑰花的驰余下午胳膊上就起了一圈红疹子。 陶漾不经意看到还吓了一跳,连忙把驰余的衣袖撸上去。 “这是怎么了?” 陶漾仔细查看了一下。 “好像是过敏,你碰什么东西了吗?” 只碰过那束玫瑰花的驰余:“……” “花。” “可能是花粉过敏,我们去医务室看看吧。“ 驰余拉住这就想往医务室跑的陶漾。 “我自己去就行。” 陶漾很坚持。 “我陪你一起去,你稍微扶我一下就行,我脚踝好很多了。” 驰余拗不过她,还是跟她一起去了。 医务室还是那个医生在值班,看样子还记得这一对颜值超高的学生,看着驰余他们进来还打趣陶漾。 “怎么?小姑娘又受伤了。” 陶漾把驰余的胳膊展示给医生看。 “医生,这次不是我,他好像是过敏了。” 这下医生倒是来了兴趣,他走过来检查了下驰余的手臂。 “你们俩还挺多灾多难。” 医生给驰余开了点药。 “行了,早晚涂两次,没几天就好了,记得以后不要碰自己过敏的东西。” 从医务室里出来,陶漾拉着驰余坐在花坛边上,从袋子里找出外用的药膏,开始给他细致地涂药。 “这次也轮到我给你涂药了。” 药膏是绿色的,满满的涂了驰余一整条手臂。 陶漾端详了一会儿,开心地笑起来,指着驰余已经变成绿色的胳膊。 “你现在好像绿巨人哦。” 驰余从自己胳膊上揩了一点药膏,趁着陶漾不注意抹到了她脸上。 他嘴角也勾起来,指指陶漾的脸。 “你也是了。” 陶漾弯起眼睛,和驰余两人一起笑了会才拿驰余的袖子给自己擦干净脸。 驰余裸着个绿色的手臂回到教室就接受了赵畅和张大顺的注目礼,张大顺还伸手摸了下,被驰余打掉了那不安分的爪子。 张大顺看着自己手上蹭到的药膏,好奇的凑上去闻了闻,倒是没什么味道。 “驰哥这是新时尚吗?” 赵畅鄙视的看一眼这“傻子”。 “驰哥这是咋了?” 驰余把一袋子的药都塞到桌洞里。 “过敏。“ 张大顺啧啧感叹。 “驰哥连个过敏都跟别人不一样。” 前桌的宋湘语听到动静,也明白应该是自己送的花惹了驰余过敏,她有点泄气。 怎么随便送个花都能刚好是驰余的过敏原,她们俩是真是有点犯冲啊。 于是受了挫的大小姐安静了一下午,放学后就回到酒店找自己的小姐妹重新寻招去了。 第18章 希望他生机灿烂 华灯初上,浓黑的夜幕罩住整片天空。 驰余洗完澡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静静站了一会儿。 没有擦干净水的头发还湿漉漉的,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个京城的陌生号码。 驰余看着那串数字顿了几秒才按下接通。 “驰余。” 是个年老而威严依旧的男声。 远在京城驰家大宅的驰老爷子驰德宗一身硬挺的中山装,头一次亲自给这个孙子打电话。 驰余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到茶几上,自己在冰箱里拿了瓶啤酒。 驰德宗听到这边的动静,明白驰余还在听。 他声音里已经有了些怒气。 “驰余,这就是你跟长辈的态度吗?!” 驰余啜了口啤酒,低低嗤笑一声。 “长辈?我可没有你这样的长辈。” “驰余!” 驰德宗缓了口气,他这次打电话不是为了跟驰余斗嘴的。 “你是驰家的子孙,这一点是永远不可能变的。”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暗黄色的小灯,驰余的眉眼半数隐在黑暗里,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想说什么。” 那头的驰德宗语气微微缓和起来。 “这驰家的产业你将来是要继承大半的,现在就得开始做准备了。” 他想起前不久跟宋家的商谈,以及宋湘语为了驰余追到江城的事情。 岁月留下的皱纹里睿智不减,眼里是属于商人特有的精光。 “宋家那丫头是不是追到你那里了?” 驰余隐约明白了这次驰德宗亲自打电话的真正原因,他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仰头无声笑了起来,眼里却不见半点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老头子还真是半点没变,一点也没让人失望啊。 “怎么?” “宋家会是你以后事业上一个很好的助力,过段时间你回来京城,把订婚仪式给办了吧。” 好像驰余只是个为驰家产业服务的机器,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利益。 驰余抬手把空了的易拉罐扔到垃圾桶里,毫不掩饰地嘲讽驰德宗。 “联姻?就像驰正庭一样吗?” 那个在冷漠的商业婚姻里一败涂地的父亲,可怜又可悲。 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在驰德宗面前提那个早逝的儿子,驰正庭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也是最软弱的,为了个女人堕落至死。 拐杖狠狠敲击着木制地板,发出浑厚的声音。 “驰余!你不要不识好歹!” 驰余彻底没了跟他继续纠缠的心思。 “驰德宗,我不是你驰家的子孙,更不可能继承驰家的产业,你最好放弃控制我的心思。” “不孝子!你给我滚回来!” 然后驰余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驰德宗捂住胸口剧烈的喘息着,驰序从外面跑过来,急忙给他喂了药。 “爷爷,感觉好点了吗?” 驰德宗还在艰难的顺气。 “这狼崽子,非气死我不可!” 驰序试图劝他。 “您放养了驰余这么多年,他对您心里有恨也是正常的。” “呵,你以为我瞧得上他,不过是为了我驰家罢了,到底是他老子的种,他生来就得是在商场上的!“ 他从来没有照顾过这个孙子一天,对这个间接造成自己儿子死亡的孩子没有一点感情,更何况驰余从来都不会低头服软,他就是个狼崽子。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得到宋家的青睐,他血脉里就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是个天生的经商的头脑,为了驰家的辉煌,驰余也必须要回来驰家。 驰序站起来,看着这个早已年迈,但头脑固执的老人,他沉沉地叹口气。 “爷爷,您不要逼驰余,他是个硬性子。” 驰德宗摆摆手让驰序出去。 “这事你不要插手。” 驰序不放心驰余,出去后又给驰余打了个电话。 但是驰余没接。 驰家老宅里还灯火通明,大院里老爷子养的那只狼犬在草坪上撒欢,一切都平静又正常。 驰余儿时在这个宅子里住着,但很少有人谈起这个小少爷,大家似乎都默认了他的无存在感,现在他早就离开了这里,同样也没有记得他。 驰序比驰余要年长很多,他之前还带过小驰余一阵子,不过后来出国学习,就很少再见他了。 他对这个弟弟心疼又愧疚,驰家没有善待过他,以至于现在驰余远走他乡,孤独又叛逆。如果可以,他不想驰余再来负担这些,人生还有那么长,他应该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客厅里昏暗一片,连那盏小灯也关了,驰余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垂着头。 孤单成长十几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居然还对驰德宗有侥幸心理,他驰余承一个“驰”姓,可是没有当过一天的驰家人。 墙上的钟表不停的走动着,天地间好像只有指针缓缓的走动声。 茶几上的手机亮起来,是陶漾的电话。 陶漾喝着一杯热牛奶等驰余接电话,这是苏玉的吩咐,为了给这个辛苦学习的女儿补充营养,她可是下了不少苦功夫。 “驰余。” 手机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驰余没有出声。 陶漾看看手机,确定是在通话中,她把牛奶先放到床头柜上。 她似有所觉,轻轻地开口。 “驰余你是在不开心吗?“ 驰余脾气不好,很暴躁,然而真正不开心的时候其实是很不爱说话的,闷闷的沉默着,什么也不说,也不会做些什么来发泄情绪,就只是一个人待着,这样更加令陶漾不放心。 等了半晌,驰余才缓缓地“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像耳畔倏忽飘过的风,如果不是陶漾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上面,可能都会听不到。 陶漾认真地想了想。 “不开心的话,我给你念诗吧。” 她不开心的时候会看看诗集,文字有一种它所独有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到书桌上把之前在看的诗集翻出来,翻到有标识的一页,开始认真地给驰余念诗。 “去什么地方呢?这么晚了,美丽的火车,孤独的火车?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令人记起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呢?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希望驰余事事顺遂,日日欢愉。 女孩子的声音柔和细软,像清明的风,像香甜的糖,每一个轻缓的语调都浅浅入心,音符跳跃在胸腔之上,好似能引发共鸣。 这天晚上,陶漾给驰余念了很多首诗,最后合上书本的时候,陶漾轻轻地对驰余说。 “驰余,你一定要开心呀。” 这个沉默少言又不爱笑的少年,心里好像揣着很多事情,所以总是不开心,这让陶漾很难过,她其实很少了解驰余的经历,前世她喜欢上那个阳光下肆意的少年郎,以后就止步于此,直到现在一切重来,她才慢慢看到驰余真正的模样。 她此生别无所愿,只求驰余喜乐康健。 …… 陶漾的脚踝养了几天已经完全好了,唐嘉倒是比她这个受伤的人还要高兴。 “漾漾你的伤可算是好了,这几天都没有人陪我去小超市了。” 学生时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跟小姐妹一起逛超市了,两三人手拉手的样子就是对青春最好的诠释。 说到小超市唐嘉就很兴奋,桌洞里正好也没有存粮了,两人就结伴去小超市扫荡。 货架上只剩下最后一瓶蓝莓味的酸奶了,唐嘉边回头喊陶漾,边伸手去拿。 “漾漾,你喜欢的蓝莓酸奶只剩下最后一瓶了。” 然而一双细长白皙的手却超过唐嘉的手先拿走了那瓶酸奶。 唐嘉就看着一身精致一群的宋湘语淡定地拿走酸奶,优雅的转身。 宋湘语在路过陶漾身边时还轻声“哼”了一声,故意让那瓶酸奶在陶漾眼前晃过去。 唐嘉气得不行,又不能直接去抢回来。 “这什么人啊!” 她转头跟陶漾说:“漾漾,这人就是跟你抢不过驰余,才来搞这些小动作的!” 陶漾拉拉唐嘉的袖子,让她小声点。她倒是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只觉得这个女生的手法有点幼稚的好笑。 “不要说这些了,我们买点别的吧。” 最近班上兴起一股编织风,女生们都在用绳子编各种小饰品,连男生都有跟女生凑堆编绳的,偶尔谁编得丑不忍睹了就全班转着嘲笑一遍。 被班里的这种氛围感染到,唐嘉也准备编点东西玩,围着一堆彩色绳子挑挑捡捡。 陶漾还惦记着昨天晚上驰余说他自己不开心,她虽然不懂得驰余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但这都不妨碍陶漾哄驰余开心。 看到这一堆好看的绳子,陶漾就起了这方面的心思,也买了一些。 两人从来都没有碰过编织这种手工活,对此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好在班上很多人都会,并且很热衷教会别人,陶漾和唐嘉就跟着几个女同学慢慢学。 教她们的女生是唐嘉的前桌,给唐嘉示范了一遍,但是唐嘉第一次接触这些,总是会犯错,编了拆,拆了编,连续几次下来搞得唐嘉都要愁得薅头皮了。 女生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唐嘉桌子上缠得乱七八糟的一堆绳线:“要不你还是算了吧,你可能不适合这种手工活。” 唐嘉也很泄气,但是还是重新拿起来继续从头来。 “不行啊,我必须得编一个出来。” 在唐嘉身上这种坚持不懈是真的很少见,她是个从来都不纠结的姑娘,从来都不会勉强自己,也没什么耐心,这样的人活的轻松又自在,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和唐嘉的笨拙比起来,倒是陶漾学得很快,用很短的时间就掌握了几种编织方法,后面看唐嘉努力奋战的样子还仔细纠正着她的错误,其余的时间就用来编织自己要编织的东西。 这一天可以说是陶漾过得最放肆的一天了,只要一下课她就迅速地拿起绳子,甚至为了赶工,在自习课上都偷偷摸摸的编,而且力求做到最好,稍有不满意就重新再来,一点都不怕麻烦,在这方面显得非常有耐心。 这么不寻常的大胆表现,让唐嘉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编织绳是要准备送给谁的,只能感叹一句爱情的伟大,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半成品,偷偷红了脸,跟陶漾一样低下头继续奋战。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赶工,陶漾总算是在放学前完成了这个小手工。 陶漾去隔壁班把驰余喊出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她俏皮的笑。 “猜猜我要给你什么。” 她鲜少露出这样兴奋的样子,朝气满满。 驰余看着这个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眼里冷沉的光软和下来。 他配合的摇头,但也是真的猜不出来,什么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她给的他都视若珍宝。 “猜不出来。” 陶漾把手摊开来放到驰余的眼前。 小小的掌心里躺着一枚嫩黄色的向日葵。 陶漾晃晃手掌。 “这是个挂件,我自己做的。” 驰余接过来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它攥进手心。 陶漾抬眸期待地看着他。 “你开心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驰余的嗓子干涩,只觉得眼眶酸涩。 一个人艰难地走过了那么多难忍的苦难,磕磕绊绊成长到现在,一朝轻皱眉头,竟也有人愿意拿礼物来哄,待他似珍如宝。 他说。 “开心。” 怎么能不开心呢,这个傻姑娘还不知道他有多不堪,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拿自己宝贵的温柔来待他,让他心酸难耐。 陶漾满足地笑起来。 “那你要一直开心呀。“ “好。” 一个“好”字掩住了少年所有的酸涩难言,胸腔里的震动剧烈,好像心脏在悲泣。 然而驰余不知道的是,向日葵的花语是: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最初陶漾爱向日葵,因为这个充满希望的颜色像夏日里衣袂飞扬的驰余,朝气蓬勃;后来陶漾爱向日葵,只是因为对驰余那快要溢出眉眼的欢喜,她独爱这一人,希望他生机灿烂。 第19章 为什么生气? 宋湘语跟自己的小姐妹商量了几天,最终决定要用宋湘语自身的完美魅力击败陶漾这个情敌。 对待情敌,就要时时刻刻展示自己的完美,让她自惭形秽。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宋湘语一改以前毫不认真的态度,积极参与各种在人前露面的活动,她这个才来没多久的转校生名气一时很盛,连校花的名头都要落到她头上了。 渐渐地也有很多女生围在宋湘语身边了,苏曼因为是她同桌的原因,别人看上去倒是跟宋湘语最亲近的人了。 宋湘语做惯了人群的中心,早就熟悉了被人追捧的感觉,也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尺度,时不时送点东西,让别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陶漾一心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关心这些,倒是徐佩先来找了她。 大家都是女生,徐佩自己以前也是喜欢过驰余,她自然看出了宋湘语对驰余怀的心思。 身为恒盛的校花,徐佩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她那些小姐妹都不是盖的,虽然大家都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闲话,但是驰余和陶漾的亲近都是有目共睹,徐佩作为“过来人”更是很轻易的就弄懂了两人的关系。 因此这几天宋湘语的作妖让她心里很不满,与其输给宋湘语,徐佩还是更愿意输给陶漾,看陶漾这么淡定的样子,她首先就按捺不住了。 徐佩把抱着作业本的陶漾堵在走廊的拐角里。 “陶漾,我有话跟你说。” 陶漾其实跟徐佩并不熟,徐佩来找她让陶漾还是很惊讶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就不急吗?” 陶漾很莫名:“我要急什么?” 徐佩跺跺脚:“宋湘语现在都要当上校花了!” 陶漾依然不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喜欢驰余吗?你就不怕宋湘语这么出风头,回头把驰余给抢走了?” 陶漾好笑,怎么大家都在担心驰余会被抢走。 “这些好像和你都没什么关系吧,怎么你好像比我还着急?” 徐佩不太自然地伸手理了理头发,嘟嘟囔囔的。 “我反正都输给你过了,再多一次也没啥关系,但我看宋湘语可是很不顺眼的。” 陶漾摇摇头。 “我不会跟任何人比的,你也没有输给谁。” 徐佩咳了两声,对陶漾的油盐不进感到很惊奇,但是既然劝不动,徐佩就不再跟着瞎掺和了。 “算了,谁要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陶漾叫住转身准备跑走的徐佩。 “徐佩,谢谢你。” 徐佩别扭地摆摆手,迅速跑走了。 年轻单纯的女孩子脾气直接,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 宋湘语忙活了一阵子,既没有在陶漾身上看见什么嫉妒自卑的样子,也没有多得一点驰余的注意,与之相反的是身后多了一批烦人的追求者,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 这天她却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 “语儿,你和驰余的进展怎么样?” 宋湘语不想跟父亲说这些,还进展怎么样,驰余现在对她退避三舍不说,根本就是连个眼风都不给她了。她都开始好奇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喜欢驰余了,这个男生又狂又傲,脾气坏的不行,完全不识好歹。 她给自己涂着指甲油,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边。 “爸爸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父坐在书房里。 “我之前把你跟驰余的事情跟驰老爷子说过了,他说过段时间就把驰余叫回京城,安排你们订婚的事宜。” 宋湘语一个激灵,指甲油猛地涂到外面来。 她迅速捞回手机,不可置信道。 “你跟驰家人说这个干什么!?” 她现在跟驰余毛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跑到订婚上了,更何况就驰余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回来订婚,难不成让她一个人演独角戏吗?! “语儿,驰余将来是要继承驰家一半家产的,能得到你的青睐是他梦寐以求的,这种好事,就是我不说,驰老爷子一旦知道也会上赶着开跟我们宋家订婚的。” 宋湘语冷静下来,拿纸巾擦擦歪倒的指甲油,随便收拾了下将它们丢到垃圾桶。 “驰余不会乖乖听话的。” 宋父笑了下。 “只要他是驰家人,就不可能不听驰老爷子的话。” 宋湘语不屑地撇撇嘴。 “爸爸,你最好跟驰老爷子说清楚,这是我跟驰余两个人的事情,谁都不能插手,如果这个事情只要驰老爷子一句话的话,我就不会跑到这么个死地方来追驰余了。” 宋父叹口气,这个女儿哪里都好,就是傲的不行,眼高于顶,自尊心又强。 然而能怎么办呢,他老来得女,这可是他心尖尖上的宝贝。 他只能妥协:“那行,我们都不插手了。” 宋湘语一直在等一个可以一鸣惊人的机会,她始终认为驰余还没有意识到她到底有多么耀眼。 毕竟宋家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么多年,样貌才华个个不缺,除了这个原因她也实在接受不了别的。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一年3月中旬是恒盛高中建校70周年,全校领导都很重视,庆祝大典势必要搞得声势浩大。 陶漾班里从班主任那里到任务的文艺委员迅速的在班级里征集参赛选手,然而他们这个班级男生奇多无比,偏偏有才艺的又很少,连几个像样的节目都凑不出来。 文艺委员在一天下午来陶漾的座位上找她,也不说话,就睁着双大眼睛一个劲的盯着陶漾瞧。 唐嘉先受不了了,抖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想对我们漾漾干嘛?” 文艺委员泫然欲泣的样子,先跟她们俩诉苦,把事情跟她们说清楚,最后才期待的看着陶漾。 “陶漾同学,你有什么才艺吗?帮帮我吧。” 陶漾有点犹豫:“钢琴可以吗?” “钢琴?!” 文艺委员猛地蹦起来。 “可以可以,这太可以了!” “不过我有段时间没有弹了,有点手生。” 文艺委员激动地不行,连连摆手。 “这不是问题,我们学校有个练琴室,回头我跟老师说明情况,给你开个条子,你有空去练练就行。” 终于有了个能拿得出手的节目了,文艺委员对陶漾信心百倍,毕竟就冲着这么个颜值,拿奖就不成问题。 再过几天就是初选的日子了,因为这次典礼很重要,所以在节目上卡的也非常紧,光在一个初选上就要剔除掉一大部分过于重复和粗糙的节目。 时间紧迫,陶漾只能抽自习课来去练琴室练琴,钢琴是在她初中的一个暑假学的,因为自小在乡下长大,并没有太多的机会来接触钢琴,但好在基础打得牢,慢慢的就开始找回感觉了。 练琴室宽敞而明亮,阳光从墙上那扇很大的窗户上透出来,光点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着。 陶漾穿着白色衬衫,眼眉低垂,认真的练琴,有光打在脸上,五官更显清透。 宋湘语来到练琴室时就看到这幅场景,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就火大得不行。 她真的是一看到陶漾那样清淡平静的样子就来气,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那种羡慕嫉妒的眼神。 “喂!” 陶漾停下手指,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宋湘语。 宋湘语扬扬自己手里的琴谱。 “我要练琴。” 已经练了一会儿的陶漾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给她让出位置。 ”那你练吧,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错身从门口出去。 宋湘语突然伸出一个胳膊撑在门框上,拦住陶漾的路。 “陶漾,不要太得意。” 陶漾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没有得意。” 宋湘语倚在门框上,微一挑眉就显出满满的傲气。 “我劝你最好离驰余远点。” 陶漾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转过身子看着宋湘语。 她并不是软弱好欺的性子,身体里的灵魂是个成年人,所以她只是不想跟宋湘语幼稚的纠缠什么,但是这句话却轻而易举的激起了她的怒气。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要跟驰余订婚了。” 虽然不屑被别人插手安排自己的事情,但是她莫名就想看陶漾听到这句话的样子。 然而让宋湘语失望了,陶漾只是怔了下就很平静地离开了。 宋湘语的这句话委实是惊到陶漾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驰余还能有个订婚对象,然而这仔细一想又很正常,毕竟驰余是京城驰家的人。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尽管驰余什么都没有表示过,但是陶漾一直都很坚信驰余对自己的喜欢。可一切重来一回,这一次她来接近驰余,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这样就改变了事情的轨道,驰余会不会还不喜欢自己? 这样的疑虑深深压在陶漾心里,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 这天下午驰余带着陶漾坐公交车,他先在一个双人座上坐下来,然而后面跟着的陶漾却直直越过他,坐在了他的斜后角。 驰余要接陶漾书包的手顿在半空,有点摸不着头脑。 旁边有个坐着的大妈,笑呵呵的提醒这个帅小伙子。 “这是闹别扭了?小伙子还不快哄哄,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可得好好哄着,别惹人家生气。” 驰余只注意到后半句。 他惹陶漾生气了吗? 陶漾只是心里太乱了,她不是能对别人发脾气的性子,心事埋在心里,也只会自己调节消化。 驰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地跟过来挨着陶漾坐下。 “为什么生气?” 陶漾想说没有生气,但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吧。她想,自己果然还是有点生气的,她有点气驰余不对自己说关于订婚的事情,又很明白自己现在还没有立场。 因此她只能沉默下来。 驰余确定陶漾这是生气了,陶漾还从来没有不搭理他的时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驰余摸摸自己的衣兜,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能拿来哄她的东西。 他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生气?” 陶漾也不想两人就这样一直尴尬地沉默着,这种事情憋在心里只会让两人更加难受。 她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想让他看透自己此刻的情绪,把视线投向窗外。 “你要订婚了怎么不告诉我?” 驰余:“……”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订的婚。 然而稍稍一想他就明白这些话是谁告诉陶漾的。 “没有,没有订婚。” 不需要什么解释,单单一句“没有”就足够令陶漾信服。 她还是没有转过头来,映在窗户上的眼睛却弯了起来。 “哦。” 这次驰余一直送陶漾到了最后,公交车在站牌处停下,两人下了车。 驰余突然开口:“要吃冰激凌吗?” “好。” 于是两个人啃着冰激凌坐在路边,晚风扬起了缕缕头发,将两人的衣角缠绵到一起。 驰余看着天边的晚霞,语气漫不经心。 “我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简直比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还要疏离。 陶漾握着冰激凌静静地听他说话。 “这个订婚就是个商业联姻。” 驰余低头笑了下,嘲讽的口吻。 “还以为能随意摆布我。” 他活了十几年,没在驰家的土地上感受过一点幸福,驰德宗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恩赐,如今需要他了,就摆出一副施舍的慈悲模样,妄想操控他。 陶漾伸手摸摸这个垂着头的少年。 “驰余,你一定要开心。” 不要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不要为不值得的人难过,他们没能给予你什么,我们也就不需要还他们什么,人这一辈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他们没能慧眼识这个少年的好,她却宝贝他一辈子。 女孩子的眼眸清澈,一双杏眼儿清亮亮的,她好像什么都没说,然而驰余看一眼,就好像已经明白了她未曾说出口的话。 驰余眼里带了点笑,霞光下眉眼柔和,他轻轻推了推陶漾拿着冰激凌的那只手。 “要化了。” 第20章 我要比赛了 初试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这几天陶漾都在练习钢琴曲,她们班除了陶漾这一个单人节目,就只有一个大合唱,所以在陶漾身上可以说是寄托了全部的希望,毕竟她们班已经很久没在这种晚会上拿奖了。 初试定在学校的报告厅里,唐嘉特意跟老刘请了个假陪陶漾一起去。 因为大家都很重视这次晚会比赛,每个班都出了好几个节目,一堆人挤在后台吵吵闹闹的,等着轮到自己的号码出去表演。 年轻的女孩子甚至还有已经化好妆的,足以见对这次表演的重视。 陶漾抽的位置比较靠后,就坐在角落里等着。 唐嘉闲不住,偷偷到幕布边上观察别人的表演,猫着腰看的兴起,突然看到什么惊讶的跑回陶漾身边。 “漾漾,我看到宋湘语了,她果然不会放过这么个表演的机会的,就是不知道她要表演什么节目。” 然而下一刻她们就知道了。 从台上传来的钢琴声悠扬舒缓,却也异常熟悉。 唐嘉有点懵:“漾漾,这不是你要表演的曲目吗?” 陶漾点点头。 这的确是她也要表演的曲子,她和宋湘语撞了曲目。 陶漾低头看看自己手上拿着的号码纸,她们两人表演的顺序也很靠近。 唐嘉有点着急。 “那怎么办啊?” 还没等她们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就已经轮到陶漾上场了。 果然,评委中有人提前看了节目名单,看到陶漾的表演和前面的重了后皱了眉头,事实上像钢琴这种单人节目,即使两人没有重复曲子,节目也只能留一个。 评委中很多都是学生干部,见状干脆就没让陶漾继续表演。毕竟宋湘语他们都认识,作为新晋校花漂亮不说,既会做人家世也好,不用考虑什么,这个表演机会必须留给宋湘语。 “钢琴已经有人了,你也不用表演了。” 竟是连一个表演走过场的机会都没有给陶漾。 宋湘语还没有离开,就站在观众席上,抱着手臂看过来,露出个很不友好的笑,看好戏的样子。 其实没有比较的意义,刚刚在后台听到的一点就让陶漾隐隐清楚了宋湘语的实力,两人真比起来也很难分出个高低来,更何况现在涉及班级利益,没什么好赌气的。 陶漾轻轻开口。 “请问我可以临时换节目吗?” 刚刚出声的那个人也明白自己刚刚做的有点不太合常理,对这么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也不忍心。 “可以,不过这边没什么乐器。” 在台上的斜后方有一架古琴,蒙着黑布,看着就仿佛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感。 “这架古琴我可以用吗?” 古琴其实很少有人会,这架古琴也是之前从仓库里搬出来放到台上来的。 “可以。” 陶漾轻轻抚上古琴,她的外婆当了一辈子的古琴老师,自小跟着外婆在乡下长大的陶漾跟着耳濡目染,老人家几乎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了陶漾,只是前世自从外婆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琴了。 原以为会手生,但当手指真正触摸到琴弦的时候才发觉一切都不曾忘记分毫。 这个时候外婆还没有去世,古琴依然没有远离自己的生活。 手指灵活地轻捻慢挑,琴声悠扬古朴。 台上陶漾专注地弹奏着,眉眼低垂间尽显岁月悠长。 这场古琴表演最终成功入围了典礼的表演名单。 出报告厅的时候唐嘉还惊喜得不行。 “漾漾你怎么还会弹古琴啊,而且弹的也太好了吧!” 说到这里,她又忿忿不平起来。 “怎么刚巧都是弹钢琴,弹得曲子还一样,宋湘语不会是故意的吧。” 陶漾还没开口,她们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从当初宋湘语在练琴室遇到陶漾的一开始,她就放弃了自己原本选的小提琴,而是选了 钢琴,甚至连钢琴曲都是选了和陶漾一样的。 不为什么,她就是想让陶漾看看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是想看陶漾落败的狼狈样子。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陶漾居然还会弹古琴。 宋湘语穿着及膝的黑色小裙子,快步从后面赶上来,目不斜视地与陶漾擦肩而过。 “等着瞧。” 她就不信在典礼上陶漾还能赢过她,就凭一把破古琴。 陶漾轻轻皱皱眉头。 好像宋湘语还没有意识到,她原本该追着的对象是驰余,可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和陶漾较劲。 天气渐渐热起来。 这个周末唐嘉约陶漾出去玩,其实陶漾很少出去逛街,她升高中的时候才转到江城来,之后又一直不停地画画,参加比赛,还不能把课落下,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大学考到外地后回来的时间就更少了,她对江城的记忆寥寥无几,唯一的色彩就是青春模样的驰余。 苏玉知道陶漾要出去的时候也是很高兴,她一直都担心自家女儿太闷了,在学校认真学习就够了,闲暇的时候娱乐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只是还有点担心陶漾,毕竟她们这样的大人对恒盛的学生好像都有点偏见,认为这里的学生都不学无术,心术不正。 “出去也不要乱跑,注意安全,跟你一起的那个同学人怎么样?” 陶漾失笑:“妈妈,她很好的。” 苏玉对这话持保留意见。 “那可不是嘛,你看谁都很好。” 陶漾“……” 她在自己妈妈心里原来就是个傻白甜的形象吗??? 唐嘉穿着春装长裙子,嫩黄色的衣裙衬的眉眼艳丽,她兴奋得不行,这个周末阳光正好,连温度都是宜人的,出去逛街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吃了个午饭,又去逛了饰品店,唐嘉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陶漾。 “漾漾,你知道这个周日就是咱班体委的生日吗?他回头要请我们全班去聚会的来着。” 她们班体委是个个子很高也很壮实的男孩子,长得也不错,平日里为人又爽朗大方,人缘很好。 陶漾:“这样啊,那我们得给他买生日礼物了。” “对啊,就是不知道送什么,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因为只是普通同学,又是异性,送太贵的东西不行,容易让别人引起误会的礼物也不行,挑起来颇有些麻烦。 陶漾环顾四周,店里可以用来送人的礼物倒是不少,但琳琅满目的,真找适合男生的也不好挑选。 “你知道他有什么爱好吗?” 送礼物总归是投其所好的比较好。 唐嘉想了想。 “好像体委挺喜欢篮球的,经常参加比赛,还拿过奖呢。” 陶漾有点发愣。 “那我们要送他个篮球吗?” 唐嘉也很茫然。 “他应该不缺篮球吧,单单一个篮球好像没啥稀奇的。” 陶漾赞同地点头。 两人这一趟倒是玩的尽兴,只是给体委选的生日礼物到底是没买成,准备过几天再挑。 虽然给体委的没有买,但是陶漾给驰余挑了条薄毯。 驰余总是在教室里睡觉,虽然现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但他经常打完篮球之后就穿着短袖趴桌子上睡觉,她总是担心驰余会感冒,而且毯子柔软,用来当枕头也是很适合的。 陶漾跟唐嘉两人不同路,唐嘉等的公交车先来,陶漾就在站牌下面等着。 她等待的时候没有玩手机打发时间的习惯,多数情况下,她喜欢盯着一个地方反复的看,观察事物的形状与色彩,有时候就什么也不想,只是发呆,看起来有点傻。 机车的轰鸣声却打断了陶漾的神游。 驰余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袖,长裤下包裹的腿隐隐有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他其实是昨天跟别人约了战才出来的,埋头在网吧里打了很久的游戏,最后太晚了干脆就在网吧里凑合了一晚,今天下午才出来。 在路上疾驰的时候就看见陶漾垂着脑袋发呆,粉色外套被风扬起。 驰余停车,单腿支着地面,车上插着的钥匙上还有个向日葵的挂饰在轻轻摇晃。驰余刚想出声喊她,陶漾就已经抬了头。 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遇到驰余,陶漾弯着眼睛跑过来。 “驰余。” 驰余瞅瞅陶漾手里的纸袋子。 他问:“出来玩?” “对,跟嘉嘉一起出来的。” 驰余点头,冲陶漾扬扬下巴。 “上车,送你回家。” 陶漾熟练地爬上机车后座,把纸袋子抱在怀里。 驰余开得很缓,女孩子身上有浅浅的香气被揉进风里。 一和驰余在一起,陶漾就有说不完的话。 这个温柔爱笑的女孩子仿佛备受时间的宠爱,岁月从来没有磨去她身上的光华,二十几岁的陶漾和十几岁的陶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对驰余也只有更深的惦念。 她抱紧纸袋子,松松揽住驰余的腰,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烟味。 “驰余,你又抽烟了吗?” 其实驰余已经很少抽烟了,本来就没有很大的烟瘾,他戒的还算容易。 他耐心跟陶漾解释。 “没有抽,是在网吧沾上的。” 陶漾满意地点头,小幅度地晃晃脑袋,惬意又自在。 “我跟唐嘉一起出来的,本来是想给我们班体委买生日礼物的。” 生日礼物? 驰余突然打断陶漾的话。 “赵竞?” 因为一起打过篮球的原因,驰余认识赵竞,也还算熟稔。 陶漾有点惊讶。 “你认识呀?” 驰余想起那个被陶漾一直护在怀里的纸袋子,就因为这个纸袋子,陶漾连抱他的力度都没有那么紧了。 他抿紧唇,眼里有一瞬间涌起的烦躁。 “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会知道名字呢?陶漾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察觉到驰余对这个话题的不喜,就没有再聊起这个生日礼物的事情了。 依旧是把陶漾送到站牌下,驰余两手还握在机车的把手上,没有立马就发动车子的意思,像往常一样等着陶漾先回家。 本来是准备把薄毯拿到学校再给驰余的,但这么巧现在就遇上了,陶漾就先给他。 驰余看着陶漾伸出来的手,有点反应不及。 “什么?” 陶漾眼波温柔,她说:“给你的。” 纸袋子里是深蓝色的羊绒薄毯,触手的质地柔软细腻。 他又问了一遍:“给我的?” “对啊,你把它带到教室里,睡觉的时候就披着免得着凉,也可以当枕头垫着,会舒服点。” 驰余还有点茫然,他攥紧手里的纸袋。 “那给赵竞的生日礼物呢?” 驰余以为这是给赵竞的生日礼物吗?陶漾眨眨眼睛。 “我没说完的话就是,我还没给赵竞买呢,因为拿不准买什么礼物好。” 眼里一路凝着的冷色缓缓散开,驰余的嘴角有要上扬的趋势,被他死死扼住,然而调皮的笑意早已爬上眉梢。 陶漾也被这个别扭的少年逗笑了,然而她顾忌着驰余的脸面不能笑出声。 她眨眨明亮的杏眼,有水波在荡漾,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以为这个袋子里是赵竞的礼物吗?所以才不高兴了?” 驰余避开陶漾的目光。 “没有。” 是没有以为呢,还是没有生气呢? 不管是哪一个,陶漾都不信。 这个少年敏感的不行,偏偏又沉默寡言,即使说了也常常口是心非,有时候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陶漾突然问他:“你知道我要在学校的周年庆典上表演节目了吗?” 驰余抬眼看她。 “什么节目?” “古琴。” 古琴?驰余对古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也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什么表演,多数情况下,这种活动他都不会出场。 陶漾好像知道驰余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参加这种活动,但她希望驰余能来看自己表演,这可以说是她很久之后再次碰起古琴了,这样表演的机会估计以后都少有。 “你会来看我表演吗?” 陶漾眼神期待看着他,那句原本要拒绝的话硬生生哽住,驰余知道自己那天有场推不了的电竞比赛要打,然而他说。 “会。” 驰余年少离家,没再动驰家一笔钱,一个孤家寡人靠着陪人时不时的打几场游戏,或者是组装机械,自由散漫地活着,然而现在居然也感到了勉强。 驰余答应来看她表演,陶漾就很高兴,然而她又有点贪心。 她说:“我要比赛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要对她说什么呢,驰余想了想。 他开口。 “加油。” 好平静的加油啊,一点鼓舞士气的感觉都没有,但是陶漾很满足,她不再为难驰余了。 陶漾握了握小拳头。 “加油!” 第21章 要来看我比赛啊 这个周四就是学校的周年庆典,因为与宋湘语之前的纠葛,唐嘉心里憋着一口气,她实在是非常讨厌宋湘语那种自大自我,目中无人的样子,心中暗暗决定势必要让陶漾在这次表演上大出风头。 古琴表演需要典雅一些的服装,唐嘉包揽了找服装的活儿,为了给陶漾找适合的裙子东奔西跑的打听,把自己累得不行。 适合古琴表演的裙子其实很好找,但是唐嘉眼光高,看不上市面上那些烂大街的裙子,就托自己在海外工作的姑母给空运过来一条精致非凡的民族风长裙。 陶漾知道唐嘉这么大费周章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她有些无奈的说:“嘉嘉,没必要这样的,太铺张了。” 唐嘉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漾漾,宋湘语做的这么过分,我必须要让你在舞台上艳压她。 陶漾只觉得好笑,她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强的好胜心,也不喜欢跟别人斗气。 可唐嘉固执的不行。 为了确保表演的顺利进行,在典礼开始的前两天进行了最后一次彩排。 唐嘉给陶漾准备的裙子也被她带过来了,她催着陶漾去换衣间把裙子换上。 “漾漾快去,我等你惊艳四方!” 陶漾好笑,只能依着她去把衣服换上了。 唐嘉一直等在门口,期待的不行,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木门渐渐展开,露出含羞带怯的少女模样。 半袖的天青色长裙,微微荷叶边的裙摆长度刚好,露出少女精致好看的脚踝,领口开得有点大,能看到平直的锁骨,细腻好看。 陶漾轻轻拽着略大的领口,因为很少穿这样的衣服而有些局促,肤白颊红,长长的睫毛下杏眼儿水亮。 虽然早就知道陶漾穿这衣服的效果不凡,然而只有当真正看到的那一刻,才能清楚的感受到有多震撼。 唐嘉愣愣的站着,只顾着盯着陶漾看。 陶漾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觉得唐嘉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嘉嘉,你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唐嘉这才回神,眼睛仍然还是黏在陶漾身上, 我滴乖乖,就是她这样整天在陶漾身边的人都抵不住这样的美丽,她几乎可以预料到真正表演时陶漾会引起的轰动了。 她兴致勃勃的说:“漾漾,你太美了!回头我再给你化点妆,保准能一鸣惊人。” 然而陶漾并不想一鸣惊人。 她拽拽裙子,有点犹豫。 “嘉嘉,我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我穿自己的衣服表演就可以啊。” 唐嘉简直要跳起来了,她控制不住的加大音量。 “不夸张!一点也不夸张!漾漾你就穿这身上台。” 这是一条很美丽的裙子,设计精巧,陶漾喜爱的摸了摸,她其实很喜欢这条裙子。 有不少人都在这边换衣服或者是聊天,被唐嘉的声音吸引过来,目光一瞬间就落在陶漾身上。 女孩子亭亭玉立,身姿曼妙,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吸人目光了。 宋湘语的脚步直直顿住,身边的苏曼怀里还抱着她的高定礼服,然而根本就已经不需要再换衣服,完全没有什么比较的必要了。 苏曼也是怔在原地,事实上,她一直都知道陶漾的美丽,多少次她也曾在暗处装作不经意的偷偷看过陶漾,怀着青春期女孩子的嫉妒和艳羡,不甘心让她一直不想承认这些。 可是在这样明了的冲击面前,她那强撑起来的自欺欺人根本就不堪一击,苏曼油然而生一股渺小的自卑感。 她深深的低着头,指甲扣紧掌心,疼痛让她勉强忍住那即将要冲出牢笼的嫉恨。 宋湘语心里自然也不好受,这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对陶漾的美貌,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比谁差,却也确实在比较中少了分艳色。 然而大小姐心高气傲,她在优渥富裕的家庭里长大,父母给予她姣好的面貌,高档的物质生活让她自信又傲气。这样被宠大的姑娘很少会因为不如人而产生什么嫉恨。 宋湘语有着盲目的自信,她依然不承认自己比陶漾差在哪里,她昂着下巴,心想:我是个有内涵的姑娘,颜值算得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宋湘语到底也是没有了继续彩排的念头,干脆直接回了教室,苏曼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教室里依旧乱糟糟的,不过后几排都空了下来,这几天驰余好像忙得很,很少在教室里待着,多数时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混了,即使是回来,也只是在桌子上睡觉,一副累得很了的样子。 宋湘语仔细一想,她已经好几天都没跟驰余说话了,关键是驰余也根本就不爱搭理她。 她趴在桌子上,难得露出一副忧郁的样子,沉沉的叹口气。 照这样子下去,即使是少了陶漾这个情敌,她觉得驰余跟她也没戏,实话说,她已经在江城待腻了,她所有的亲人,所有的小姐妹都不在江城,整日里待在这个破学校无聊的很。 苏曼看她这幅心情不爽的样子,以为她是被刚刚看到的陶漾刺激到了。 她微微往宋湘语这边靠了过来,带着讨好的语气。 “陶漾真是个心机婊,穿成这个样子表演,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宋湘语一愣,转头看她。 苏曼以为这是宋湘语感兴趣的表现,又继续说下去,竭尽全力的想抹黑陶漾,以此来表明自己和宋湘语是同一个战线的。 “平日里倒是很低调的样子,现在就露出本来面目了,真是恶心死人了。要我说,她真是一点都比不上你,这么放肆的人真是该想办法教训一下她了。” 宋湘语依旧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以一种看猴子的戏谑眼神静静看着她。 “怎么教训?“ 好像这才是苏曼真正想说的话,她语速很快,看起来有点激动。 “这次她不是要穿那条裙子上台表演吗?我们可以在裙子上做点手脚,让她在舞台上狠狠出个丑。“ 说到这里,苏曼的眼睛很亮,里面的不怀好意简直一览无余。 这样肮脏的手法宋湘语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这是第一次在她自己身边见到,还是撺掇她去干的。 宋湘语其实一直都看不起苏曼,一个在小城市里装模作样穿假货的人,爱慕虚荣,还殷勤狗腿,因此宋湘语一直都不怎么搭理她,倒是她一直跟看不见她的不喜一样,厚着脸皮跟在她身边。 然而直到现在,听完苏曼这一番话之后,宋湘语才算是看明白这个人到底有多糟糕,肮脏的令人作呕。她可以无视身边人的狗腿不诚实,但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宋湘语慢慢直起身子,以一种嘲讽又不屑的眼神看着苏曼,语气却很云淡风轻。 她说:“苏曼是吧,你还真是有够脏的。” 她可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打抱不平,十几岁的女孩子心里想的什么掩饰的再好,都终归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她清楚的看见苏曼在提起陶漾时眼里露出的嫉恨不甘心。 苏曼陡然僵住,脸上的笑容一时还没有收起来,她嘴唇翕动几下。 “不是的。我……” 可宋湘语根本没有想听她继续再说下去的意思,转身就离开了教室。 宋湘语离开时正碰上刚进教室的班主任,然而早就清楚宋湘语身份的班主任根本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任她跟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来去自如。 苏曼狠狠咬住下唇,眼眶红了一片,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愤恨。眼里好似有火在燃烧,巨大的不甘感让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 驰余赶在放学前回了教室,一进教室就趴在了桌子上,那条陶漾送的薄毯松松搭在肩上。 他实在是累得很了,眼下一片青黑,睡得死沉,就连放学铃响,那么大的喧闹声都没能把他吵醒。 陶漾来找他的时候就看见驰余趴在桌子上睡着,长睫又密又黑,鸦羽般的一排,少年剑眉高鼻,唇色殷红,只是眼角眉梢都有疲乏的影子。 薄毯已经滑到驰余的背上,隐隐有要掉下去的趋势,陶漾伸手拉过毯子,给驰余往上提了提。 轻微的一个小动作却令驰余迅速转醒,只是睡了个很短的时间,然而驰余醒来后竟是很精神的样子。 他接过陶漾的小书包搭在肩上,眉眼舒展开,心情不错的样子。 陶漾并不知道驰余这么累都是在忙些什么,问他十有八九也是不会说的。 但陶漾看他不停的揉后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想问他。 “驰余,你这几天都是在网吧吗?” 要不然怎么这么累,身上还有浅淡的烟味。 驰余放下揉后颈的手,轻轻“嗯”了一声,莫名有点心虚。 陶漾就知道会是这样,她不想干涉驰余的娱乐生活,可他实在是太不注意自己身体了。 “驰余,一定要少打游戏,年纪轻轻落下颈椎病就麻烦了,这个很难根治的。” 似乎两人认识以来,陶漾就跟个老妈子似的,一直不停的强调他的健康问题,不停的叮嘱。 驰余换只手拎着书包,步子略慢下几步,等后面的陶漾跟上来。 他说:“过了这阵就少打。” 只要能够让驰余有点保护自己的意识陶漾就满足了,她乖乖点头,想起后天的表演,生怕驰余再给忘了。 “后天一定要来看我比赛啊。” “好。” ...... 天空晴朗无云,有风扬起枝条,杏花散落,铺满大地。 周年庆典定在周四下午,因为要忙着换衣服和化妆,参与表演的人都会把衣服和一些需要用到的东西提前放到报告厅后台,那里有专门的衣柜可以存放。唐嘉上午抽空去把东西放了,安排好这些就拉着陶漾先去食堂吃午饭。 报告厅在这一天是全面开放的,后台也是可以随便进,甚至连衣柜都是没有锁的,有贵重用品的就需要自己带锁来。 中午吃饭高峰的时候报告厅一个人都没有,苏曼偷偷跑到后台来,打开其中一个柜子,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眼睛盯着裙子的花纹,狠狠攥紧了手。 等陶漾两人吃完饭再回到报告厅,后台里已经满满的都是人了,唐嘉好不容易才占上一个化妆台,忙着摆弄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化妆品,催着陶漾去换衣服。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陶漾穿这条裙子了,但是不管再看几遍,唐嘉都依然感到惊艳无比。 她勉强按捺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跃跃欲试的把陶漾按到座位上,开始给她化妆。 陶漾其实很少化妆,即使是化妆,也是为了出席一些正式的场合用的淡妆,她本来是想自己动手的,但看唐嘉那么兴奋的样子就干脆让她上手了,只是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嘉嘉,不要化得太夸张了。” 唐嘉已经上手给陶漾涂东西了。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 晚会很快就开始了,各个班级在有序的组织下进场,纷纷挑着合适的座位坐下来。 台上已经有人在表演开场舞了,有主持人穿着礼服在发言。 张大顺抱着一堆零食占了个前排,顺便在自己左边给赵畅留了位置,他从屁股兜里把手机掏出来,给赵畅打电话。 “畅啊,表演都已经开始了,你啥时候来啊?” 赵畅站在网吧外面,他刚结束一场游戏比赛,从门口不断涌出这次过来看比赛的观众。 “快了快了,我马上过去。” 这次表演盛大的不行,多少好看的学妹都会上场,他当然不会错过。 他边打着电话边往路边走,打算打个车。 人群熙攘间,肩膀上却被搭上了只手。 “谁他妈……” 转头一看,驰余手肘撑在他身上,跟他一起往外走。 赵畅把没说完的话吞回去,还很奇怪。 “驰哥,你这是要跟我一起回学校?” 驰余可是从来没有对这种表演感兴趣过。 驰余刚打完一个通宵的比赛,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合眼过,精神高度紧绷着,这会儿一松懈下来只觉得太阳穴钝钝的疼,他懒懒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很重的鼻音。 “嗯。” 可是驰哥你打了这么久的游戏,现在这个状态还是回去休息一下的好啊。 赵畅隐隐明白驰余要去学校看这场比赛的原因了,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打车跟驰余一起回了学校。 第22章 装的还挺像 唐嘉认认真真的给陶漾化了个妆,等全部化完了离远一点仔细的端详她。 女孩子的杏眼被眼线微微的拉长,唇色殷红好看,长发披肩,一身天青色裙裳恰似水波荡漾。 唐嘉震撼的不行,连连感叹。 “漾漾你可真好看啊。” 镜子里的自己眉眼秾丽,眼眸水亮,青涩又有着青春年纪含苞待放的美丽风华。 陶漾微微弯唇,笑意清浅。 台上的表演一个一个的往下推,逐渐要轮到陶漾上场了。 巧的是,在陶漾前面表演的竟是宋湘语。她穿着一件小香风连衣裙高定,脸上是精致的妆,从陶漾身边走过时目不斜视,傲的不行。 唐嘉“哼”了一声,给陶漾加了个小外套,陪陶漾一起在幕布后面等着上场。 “牛气个毛,看着就烦。” 她们站的角度刚刚好,离台上的钢琴很近,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宋湘语的背影。 宋湘语上台抚上琴键,灯光打下来侧脸精致,气场强大,台下的人都刚好看见她的半个身子。 下面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口哨声和鼓掌声一起响起,热闹的很。 宋湘语微微仰着下巴,悠扬的琴声响起来。 唐嘉还在吐槽:“一群没见识的。” 等你们看到漾漾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好看呢。 琴曲表演到一半的时候,陶漾不经意的一瞥,却看到宋湘语背后的礼服拉链有些不对劲。 拉链从中间炸开,一寸寸的缓慢的露出肌肤,因为角度的原因,下面的人都还没有发现,然而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整个裙子都会从后背开始绽开。 唐嘉显然也发现了,不可置信的发出惊呼。 “天哪!” 陶漾却顾不了那么多,她迅速的从肩上把外套拿下来,弯着腰就想往台上冲。 唐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拉住她。 “漾漾!你干嘛去!” 陶漾转头看她:“我们得帮帮她。” 唐嘉咬牙,依然拽着陶漾不松手。 “这又不关我们的事。” 陶漾抬眸,眼神明亮,她很认真的对唐嘉说。 “嘉嘉,永远不可以拿女孩子的清白开玩笑。” 不要用一颗肮脏的心去污染女孩子的尊严。 唐嘉紧抿着唇,夺过陶漾手里的外套。 “我去,你穿着裙子不方便。” 唐嘉猫着腰,幸亏舞台上只有钢琴的地方打着光,黑暗能勉强遮住身影。 她迅速的跑到宋湘语身边,给她披上外套。 下面的人就看见凭空出现一双手,给宋湘语搭上了个与礼服根本就不协调的外套,有学生在交头接耳,不明所以。 “干嘛呢这是。” 宋湘语也被突如其来的外套吓了一跳,然而下一刻,背上的拉链全部断开,她能感觉到胸前一松,后背陡然接触上微凉的外套。 她脸色一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指混乱间弹错一个音节,又勉强镇定着继续弹下去。 好在外套够大,遮住了整个后背,没发生走光的危险。 她匆匆下台,与准备上台的陶漾擦肩而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台上的角落里,苏曼整个人都半藏在黑暗里,看着台上的宋湘语有惊无险的表演完节目,一点意外都没发生,恨恨的咬着下唇,眼神震荡不安。 天青色的裙摆出现在舞台上,陶漾在古琴边落座。 台下骤然沉寂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 这一年的陶漾青春明媚,精致的脸庞朦胧,眼眸间仿佛揉进江南烟雨,有着直击人心的美丽,足以让所有人都失去言语的能力。 驰余僵在门口。 台上的少女粉腮桃面,手指轻抚间琴声摇荡。台下的他胸腔里震动剧烈,呆立在门口,心悸难言。 …… 赵畅来到学校先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也是从侧门进的。 他找到前排张大顺占得位置,偷摸着坐下来。 张大顺没想到他来的那么晚,都替他遗憾。 “你来的也太晚了,你绝对不知道你都错过了什么。” 赵畅还在找驰余,按理说驰哥应该比他先到才对,怎么现在不见踪影。 “驰哥呢?” 张大顺不明所以:“驰哥没来啊,他不是一直都不来参加这种活动的吗?” 赵畅也觉得疑惑:“驰哥跟我一起来的啊,怎么现在不见人了?” 张大顺:“可能又回去了吧,驰哥刚打完比赛估计累得不行了。” 赵畅给驰余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但是没人回。 外面已经黑下来,只有报告厅灯火通明,乐声不停。 驰余一个人蹲在操场边上,脚边都是烟头。黑夜吞噬了他的身影,只有指尖猩黄色的光点在跳动着。 他已经很少抽烟了,然而这次心里躁动难耐,他不停的在想台上少女弯弯的眉,灵动的眼,还有殷红的唇。 灵魂里的海在涌动,潮起潮落,都在叫嚣着,狂乱躁动。 …… 陶漾下台的时候唐嘉忙过来给她把外套披上,嘴里还在嘟囔着。 “连声谢谢都不说,好心没好报。” “她走了吗?“ “走了走了,走的时候脸色还难看的不行,她可是差点就丢人丢大发了。” 陶漾去把衣服换下来。 “没事就好呀。” 这次表演陶漾成功拿了奖,全班都兴奋极了,商量着一起去吃个宵夜。 陶漾作为大功臣推辞不了,只能跟着去。 她偷偷的给驰余发消息。 “你来看我表演了吗?” 想了想,又全部删掉,重新发。 “我们班要去吃宵夜了,你也要记得吃晚饭。” 驰余没有回。 宋湘语回到酒店还心气不平,对今天的事情心有余悸。她的高定礼服质量好得很,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毫无预兆就坏掉的,毫不疑问,是有人想要她故意出丑。 苏曼却突然打来电话,自从前两天宋湘语跟她说完那话,她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当个隐形人了,没再做出什么幺蛾子。 宋湘语接起电话。 “喂。” 那头苏曼有点不安,手指紧紧拽着自己衣角,努力让语气镇定下来。 “湘语,你今天表演的时候是不是裙子坏了?” 宋湘语倚在沙发上,挑起眉头。 “哦?你怎么知道?” 今天她差点出丑这件事除了陶漾她们根本没人知道,苏曼一个坐在观众席的更是不可能知道。 苏曼的语气激动起来,似乎是很为她感到愤懑。 “是陶漾搞的鬼!我在后台看见了!” 宋湘语漫不经心的开口。 “你怎么会去后台?” “我,我是去找你的。” 苏曼很诚恳的样子。 “之前是我做的不好,我想去找你跟你道歉,结果就看见陶漾在对你的裙子做手脚,她一定是嫉妒你!” 真的是这样吗? 宋湘语手指轻轻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 她问苏曼:“那你为什么不去阻止,或者说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苏曼支吾着:“我没找到机会,之后你就去后台了。” 这倒是,后台人多,表演一开始就不许再有人进来了。 “这样啊……” 苏曼见宋湘语已经相信了,连连应声。 “就是陶漾搞得鬼,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这才是苏曼打这个电话的真正目的,她一开始就打算把这个事情嫁祸到陶漾身上,虽然出了点意外,宋湘语没能像她想的那样在舞台上当众出丑,但最起码能撺掇着她去找陶漾的麻烦。 宋湘语饶有兴趣:“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苏曼激动起来。 “我们可以去找主任,把这事告诉老师,到时候陶漾这个一中的学生肯定会被赶回去的!” “可是后台没有监控啊,没有证据怎么办?” 这根苏曼想的可不一样,这样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想要找人麻烦居然还需要证据,然而她顾不了那么多。 “我就是人证!到时候她否认也没用。”只要你坚持陶漾就是耍手段的那个人,校领导为了照顾宋湘语的面子是绝对不会护着一个一中的学生的。 似乎是被苏曼的话说动了。 宋湘语开口:“那好,明天你也一起过来吧。” …… 陶漾一伙人聚完餐出来已经有些晚了,班长带着一伙男同学正在分配人手,打算把女同学都送回家去,唐嘉也上了车,跟陶漾招手。 “漾漾,我先回去了哈。” “嗯嗯,嘉嘉再见。” 体育委员还站在路边,拦了辆车,问陶漾要不要把她送回去。 陶漾摇摇头:“不用了,我让家里人来接。” 她妈妈早就跟她说好了,等聚餐结束就给家里打电话,让程诚来接她。 陶漾掏出手机准备给家里打电话,不远处却突然想起喇叭声。 路边有一盏坏掉的路灯,驰余倚着机车隐在暗处。 黑色的机车,黑色的人影,模糊的面容看不分明。 他在报告厅看完了陶漾的表演,自己一个人蹲在操场边上抽了半晌的烟,直到回神后才看到陶漾的消息,骑着机车就在路边等着。 声响惊动了陶漾,她往前走了两步,认出驰余。 “驰余!” 驰余:“嗯。” 这一天过得都很轻松,她还拿了奖,聚餐上庆祝的氛围火爆,可是陶漾一直都是很从容的样子,唐嘉还吐槽说陶漾太淡定了。 然而并不是这样的,她看到驰余,才终于露出几分兴奋的模样。 陶漾语气雀跃:“你来看我比赛了吗?” 驰余发动机车:“看了。” 她更加开心了,手臂紧紧环着驰余的腰。 驰余在路边吹了很久的风,身上早已没有了烟味,只有风的凉气依附着。 “我还拿奖了呢。” 有点小骄傲。 她揪着驰余的衬衫,希望驰余能夸夸她。 然而这时候的驰余心里乱的很,台上娇嫩的少女现在乖乖坐在他车上,透过薄薄的衬衫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热度。 女孩子娇俏灵动,在等他夸。 喉结上下滑动,驰余紧紧抿着唇,竭力扼制着身上骤然而起的热度。 陶漾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驰余的夸奖,她也不在意。 她很认真的对驰余说:“驰余,我拿过很多奖哦。” 陶漾眯着眼笑,骄傲的不行。 “我画画很好哦。” 这次也不用驰余开口了,她自己夸自己,自由又欢快。 “我特别厉害。” 血液毫不安分的涌动着,胸腔里的心脏跳的飞快。 驰余紧紧握着车把。 对啊,很厉害。 …… 驰余回到家,去按家门口的密码锁,伸出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僵的根本动弹不得了,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现在放松下来手指酸痛的厉害。 手指根本伸不出来,按了几次都没能按对,倒是驰余自己越来越心烦气躁了。 他干脆放弃按密码,一个人蹲在墙角,他一个人静静的待了很久,才起身勉强的按了密码。 赵畅虽然来晚了,没能看到陶漾的表演,但当时看现场的人有拿手机拍照的,第二天现场图就传了出来,校园告白墙上甚至多了一批求陶漾联系方式的人。 唐嘉翻着手机上传出来的陶漾的照片,兴奋的不行,挑着几张拍的还不错的发给陶漾。 翻着翻着唐嘉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陶漾。 “漾漾,昨天大佬来看你比赛了吗?” 陶漾正在收拾试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来了。” 唐嘉一下子激动起来,简直两眼冒光。 她八卦的问:“那大佬怎么说的?” 她们漾漾这么好看,她就不信大佬还能无动于衷。 然而还是让她失望了。 陶漾说:”他什么也没说。“ 唐嘉失望的收回自己凑过去的耳朵。 “大佬真是清心寡欲,不解风情啊。” 陶漾笑唐嘉:“嘉嘉你又乱用词了。” 唐嘉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心想:还是漾漾你太心大了啊。 陶漾领奖的照片跟其他获奖的人的照片都被贴到了学校的公示栏上,很多学生路过时都会停下来看两眼,再和身边的伙伴聊几句。 驰余来的时候目光从照片上一闪而过,照片上的陶漾天青色长裙细腻温柔,眉眼如水,衣裙恰到好处的掐住腰线,纤细的腰身不堪一握。 驰余脚步一顿,随即加快脚步离开。 张大顺真的以为驰余昨天没有来看演出,几乎是驰余前脚一进班级他就凑了过来,把手机里的陶漾照片给他看。 “驰哥!陶同学的照片!” 照片不知道是谁抓拍的,刚好是陶漾表演结束起身的时候,能刚好看清少女柔软的眉眼,灯光为天青色镀上一层温润的光。 驰余把手机接过来,手指点了几下,把手机还给张大顺,又趴在桌子上睡了。 他原本就疲惫的厉害,偏偏昨天美色的冲击让他躁动难耐,几乎是一夜未睡。 张大顺还挺纳闷怎么驰余一副并不关心的样子,虽然他也没看到过驰余对什么感过兴趣,可是把手机接过来一看,里面所有关于陶漾的照片全部被删了个干净。 “卧槽……” 他看看已经趴下去的驰余,再回过来瞅瞅自己手机,算是明白驰余是啥心思了。 啧啧,装的还挺像。 第23章 可是不能不爱自己 年级主任是下午才知道昨天的表演上差点出了事的,苏曼作为证人积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个清楚,一口咬定是陶漾搞的鬼,倒是宋湘语并没有说什么。 女生之间耍这种手段本来也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这个“受害人”还是宋湘语,年级主任早就被校长叮嘱过,知道她背后的后台,这种事情要是被家长知道了那还得了,恒盛的名声就会彻底毁了。 年级主任怒不可遏:“把陶漾给我叫过来!” 去找陶漾的是苏曼,陶漾并不认识苏曼,但是唐嘉经常见苏曼跟在宋湘语后面转。 唐嘉有点防备:“你来干什么?” 苏曼:“年级主任让陶漾马上去办公室。” 陶漾奇怪道:“为什么要去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苏曼露出个轻蔑的笑,声音故意放的很大。 “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知道!” 陶漾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唐嘉先生气了。 “你什么意思?!” 陶漾拉住唐嘉:“我去一趟。” 唐嘉不放心,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我陪你去。” 陶漾她们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的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 年级主任先发话了。 “陶漾是吧,昨天宋同学的衣服被人做了手脚,你知不知情?” 这话问的很有意思,话里话外已经是肯定了是陶漾做的事一样。 陶漾听得皱了眉头,还是平静的回答老师的问题。 “我只是在幕布看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事情。” 年级主任指指苏曼,声音已经不耐烦起来。 “苏曼同学昨天亲眼看见是你在午饭的时候去后台做了手脚。” 他声音大起来,开始训斥陶漾;“你是一中的好学生,我是真没想到只是因为女生之间的一点小嫉妒你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愧对老师们的教育!” 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这样的冤枉,陶漾大概清楚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依然保持平静的开口:“请问老师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侮辱我?” 年级主任:“你不承认?” 陶漾:“请您拿出证据来。” 年级主任只是生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相信了苏曼的话,倒是真没想过什么证据。 他有点迟疑的看向苏曼:“证据?“ 苏曼咬牙:“报告厅后台没有监控,只有我一个人证。” 这下事情可就难办了,苏曼有点着急的催促一直坐在旁边跟局外人一样只是旁观的宋湘语。 ‘湘语,你不是也认为就是陶漾做的吗?“ 只要宋湘语认定这件事情就是陶漾做的,就算陶漾说什么都没有用。 唐嘉也算是搞清楚了状况,她简直要被这人的睁眼说瞎话给气死了。 她冲宋湘语恶声道:“狼心狗肺!倒打一耙!” 宋湘语放下自己翘着的二郎腿,听到唐嘉这话毫不客气的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她漫不经心的:“我可没说过我确定是陶漾。” 苏曼震惊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湘语。 怎么会这样?! 宋湘语竟是否认了这件事情,年级主任也没想到,他有点尴尬。 “这,这样啊。” 连“受害者”都不发话,连点证据都没有,这事真是难办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踹开,驰余大步走了进来。 赵畅他们得了消息,不太明白为什么陶漾会被叫到年级主任的办公室,怕出了什么事情,就把消息告诉了驰余。 年级主任一看驰余就来气。 “驰余,你开干什么!我这里有事,没空招待你!“ 驰余在门口听了个大概,他抬眼撇过里面站着的苏曼,神色极冷,苏曼几乎是下意识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忙往后退了退。 就是陶漾也没想到驰余会来,她不想让驰余也掺和进来,想开口让驰余离开,然而驰余往她这边走进了几步,半个身子挡住她,是庇护安抚的姿态。 驰余没应年级主任的话,只是说:“报告厅门口有监控。” 年级主任没能明白过来,这大门口的监控能有什么用,裙子是在后台被毁的。他竟也忘了问驰余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 陶漾却想到什么,迅速反应过来,她一只手扯住驰余的袖子,从他背后探出头来。 她问苏曼:“你刚刚是不是说我是趁着中午大家都去吃饭,报告厅没人的情况下去的后台?” 苏曼不明白为什么陶漾要问这个,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对。“ 陶漾:“大门的监控可以拍到中午时进去的人。“ 苏曼有点慌:“我好像记错了,你是跟着大家都去后台放东西的时候,趁机动的手脚!” 唐嘉也明白过来,她出声:“但是那天漾漾的东西都是我找时间去放的,漾漾在午饭之前根本就没有去过报告厅。” 甚至在午饭后,宋湘语也比她们俩来的都要早,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再去动手脚。 事情渐渐捋出头绪,年级主任叫人去调出了监控。 监控上画面拍的很清晰,在大家入场前根本就没有陶漾的身影,倒是中午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只有苏曼一个人偷偷溜了进去。 这下就完全可以证明陶漾的清白了。 苏曼紧紧拽着衣服,脸色苍白难看。 宋湘语这时候才站起来,她走到苏曼面前。 她要比苏曼高上很多,俯视的样子更显的盛气凌人。 “是你对不对?苏曼。” 事情其实再明显不过,苏曼慌张的样子简直不打自招。 似乎自己也觉得没有再否认的必要了,苏曼猛地抬头,眼里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一样。 她嘶吼出声:“对!就是我干的!” “凭什么大家都巴结你!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如果我家也有钱有势你们怎么可能敢欺负我!” 她的视线转到陶漾这边,然而少年挡在少女面前,无声的护着陶漾,她心里不甘更盛。 她做了驰余几年的前桌,对这个少年的喜欢可能是她这个糟糕的青春里最干净的东西,尽管驰余对谁都很冷漠,可她情愿没有女生能够成为驰余的特殊。 直到陶漾出现,成了“例外”。几年的痴心比不上一张好看的面孔,她嫉妒,她不甘。 她厌恶陶漾的美丽,对大家的称赞嗤之以鼻,然而内心深处又无比的渴望自己也能拥有,她更嫉恨宋湘语的高傲任性,所有人都宠着她,巴结她,赞美她,她生在一个无比富裕的家庭,自己所渴望的一切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 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嫉恨心,可是那天从宋湘语口中吐出来的一个轻飘飘的“脏”字击溃了她所有的理智。 这个女孩子嫉妒成疾,有着不够富裕的家庭,不够美丽的外貌,却没有一颗能够很好消化这些不如人的心,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渴望被关注,被称赞,然而没有人会喜欢虚假。 陶漾注视着这双充满嫉恨的眼睛,依旧平静温柔。 她说:“没有人看不起你。” “一个人可以贫穷,可以丑陋,可以蠢笨。” 她抬眸:“可是不能不爱自己。” 是你自己毁了你原本可以明媚的青春。 这个世界太多的暴力与白眼,少年人们过早的接触虚荣,他们那并不宽大的包容心令很多细腻敏感的人陷入歧途,自毁青春。 苏曼在年级主任面前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并且言语恶毒,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这样恶劣的态度年级主任也不会容她,当下就给苏曼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把苏曼带回家去反省。 事情算是解决了,宋湘语率先离开,只是走的时候多看了陶漾几眼,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驰余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就来气,干脆的走了,头也不回。 唐嘉也不在陶漾身边待着当个电灯泡了,乖乖的自己先溜回教室。 陶漾跟着驰余身后,突然出声问他。 “驰余,你是怎么知道我中午没有去报告厅的?” 能够确切的知道这些,指出门口的监控这个关键。 驰余自己也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关心陶漾,好像一直以来,他心上都拴着一根线一样,线的那头是陶漾,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一旦开了个头,才发现生活的千丝万缕都与陶漾有关。 少年身量高挑,懒懒的迈着步子,漫不经心。 “随口一说。” 陶漾点头,故意拉长声调:“哦~随口一说啊~” 信你个大头鬼咧,她偷偷笑起来,明明就是一直在关心他嘛,要不然也不会来的这么及时。 陶漾三两步追上去,和驰余并排走。 “谢谢你呀,驰余。” “嗯。” 还是这么冷淡。。 陶漾突然就想逗逗他,她走到驰余前面,挡住他往前走的路,很认真的盯着他。 驰余被盯得一怔,莫名的有点紧张。 “怎,怎么了?“ 陶漾视线不离驰余的脸,很正经,很严肃的说:“你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驰余下意识伸手去摸脸,但是陶漾更快,先一步伸出手去。 细软的手指触碰到眼角,很轻的力度,痒意直达心底,像是有根羽毛在心上挑逗戏弄着。 驰余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下来,陶漾就直想笑,她强忍住笑意,还想继续逗他,手指又一次伸出去,这次驰余却反应过来了,迅速的拦住她,将手指挡住,眼睛急速的眨了眨。 陶漾故作不解,很诚恳的说:”还没弄干净呢。“ 驰余不敢直视陶漾的眼睛,撇开头去。 “弄干净了。” 说完就绕过陶漾快步走过去,步伐难得有点慌乱,背影有股落荒而逃的感觉。 陶漾在原地无声的笑开,果然还是会害羞的驰余比较好玩。 陶漾追上去,声音里还有未散去的笑意,看上去欢快有朝气。 “驰余等等我呀。“ 驰余便放慢脚步让陶漾赶上来,两人再次并排而行。 身边的女孩子脚步轻快,笑容明朗,驰余便悄悄放下心。 没有被糟心的事情影响心情就好。 苏曼回到班级后便不见宋湘语的踪影,她也无暇再顾及宋湘语到底去了哪里,大小姐也许又任性的翘课了吧。她费尽心思最终却只害了自己,想想也真是可笑。 年级主任的电话打给了苏曼的母亲,让她父母先把她领回家反省,等待学校下达的处分情况。 来到学校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的男孩子,来教室找宋湘语的时候气势汹汹,走路风风火火。 她在教室门口就开始大喊大叫,女人眉毛画的很细,嘴唇薄而小,是很刻薄的长相。 “苏曼,你给我出来!” 苏曼听到这一声喊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浑身抖了一抖。 她低着头几乎是跑着出了教室门,周围的学生都在偷偷往这边看,鲜少见这样的家长,好奇的猜测着。 女人看见苏曼就立马伸手扯住她的头发,动作粗鲁。 “你个小贱蹄子!赔钱货!整天就给我找事,做的事情不干不净,也不嫌丢人!” 头皮被扯的钝钝的疼,苏曼不想跟这女人在学校里大打出手让别人看笑话,因此她只是抬眼恶狠狠的看着女人,不敢还手。 女人是苏曼的继母,比苏曼也大不了多少,是个泼辣性子,两人平时就没少互相打骂过。苏曼亲生母亲在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病死了,她父亲又是个重男轻女的,这样的家庭带给苏曼的从来都只有无休止的谩骂殴打。 女人看苏曼的样子就明白她不想在学校里出丑的想法,但她可不管这些。 她眉头一竖,拉着苏曼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声不停歇。 “贱丫头,我看回头把你卖了算了,省的给我惹事情!” 苏曼紧咬着牙,不出声,但剧烈起伏的呼吸彰显着她快要爆发的情绪。 唐嘉扒着窗看了全程,收回身子跟陶漾感慨。 “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苏曼这家庭情况也是够悲哀的。” 陶漾垂眸抿唇。 没有人是生来就是虚荣卑鄙的,一个孩子的误入歧途,他的家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第24章 白色情人节 这场插曲很快过去了,唐嘉投入到学习中去,然后一下课就各种扎堆聊八卦呀,美名其曰:放松身心。 她很迅速的把刚刚聊天的中心内容再传达给陶漾。 “漾漾,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六? 陶漾还记得:“不是体委的生日吗?” 唐嘉摇头:“哎,不对不对。是白色情人节啊!“ 陶漾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过过什么情人节…… 唐嘉看见陶漾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就很急,她是个根本就什么都憋不住的性子。 没有办法,唐嘉只能直接提醒陶漾。 “情人节!漾漾你就没有什么要跟驰余一起做的事情吗?约会逛街啊。” 陶漾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是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这下轮到唐嘉傻眼了。 “什,什么?” 驰余一直以来对陶漾的态度都跟常人不同,两人又是送饭,又是一起回家的,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确定关系?!! 大概是重生一次的原因,陶漾很清楚自己对驰余的心意,也确定驰余的感情,以至于两人即使什么都没有说,相处的确是自然无比。 可唐嘉的提醒也让陶漾意识到她和驰余一直这么顺其自然是不行的,但是驰余又是个闷葫芦。 唐嘉吃惊完了,开始给陶漾出谋划策。 “既然这样,那你不如趁着后天情人节的日子跟驰余摊牌,把大佬拿下!” 陶漾很茫然:“那我要怎么做?” 照理说表白这个事情当然是面对面做的比较好,能立马确定关系。但是由女孩子来告白总感觉让漾漾吃亏了。 唐嘉想了一会儿才出声:“漾漾你可以准备一份礼物或者是情书啥的,然后情人节那天给大佬,让他自己回家感受去,这样第二天他就会去找你,你们顺其自然就能确定关系了。 唐嘉从来都没有想过驰余会拒绝的可能,毕竟驰余对待陶漾的态度太特殊了,她出的主意就只是让陶漾不要那么被动,然后两人也可以顺利的确定关系。 陶漾觉得唐家这个建议可行,行动起来的难度也不大。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采纳这个主意了。 “好。” 陶漾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白色情人节那天到底该送驰余什么东西来表白,唐嘉提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建议也都被否定了。 最终陶漾还是选择了最传统的方式——情书。 信笺上只有一行字:我喜欢驰余。 唐嘉觉得这个太没有新意了。 可陶漾的想法很简单,她想。 驰余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的坏小子,那么多人围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们都是喜欢他的大方,或者是喜欢他的外表,可她只想告诉驰余,只有陶漾喜欢的是驰余这个人。 …… 阳春三月的天空泛着清新的蓝色,像片没有波浪的海。 穿着黑夹衫的冯老板刚给一辆车换了个轮胎,黑亮亮的脸上汗珠不断地往下滴落。 冯老板抹把脸上的汗,瞅着旁边一直在干活根本没有休息过的高瘦背影。 他感慨道:“到底是年轻人啊,体力真好。” 一下午的功夫驰余已经改装完了一辆车,他黑色的长袖衫上全是污垢,身上也是满满的汽油味。 他看眼腕上的手表,离恒盛放学还有段时间。 驰余拍拍手起来,到水龙头的地方洗了洗手。老板简单看了几眼他刚改好的车子,吸着烟夸他。 ‘好小子,改的是越来越好啦。“ 驰余已经拿上外套就准备离开了,冯老板吸口烟,想起什么突然叫住他。 “哎驰余,你上回改的那车子尾款到账了,还有不少的打赏,我回头给你转过去。” 驰余头也不回:“行,走了。“ 冯老板坐在台子上,啧啧感叹:“好小子啊,赚的比我都多。” 驰余先回自己公寓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骑着机车到恒盛接陶漾,送她回家。 陶漾已经很有经验了,她拦住驰余都腰,问他。 “你下午又没有来学校吗?” “嗯。” 陶漾也不知道驰余都在干什么,但她不问,不干涉驰余的事情。 快到陶漾家的时候驰余突然开口问陶漾。 “明天下午有空吗?“ 陶漾眼睛一亮,这可是驰余第一次约她出去呢。 但是,陶漾为难道:”不行哎,明天是我们班体委的生日,我答应要去参加他的生日会的。“ 她补充:“我还得和唐嘉一块给体委买礼物,我们周天再一起出门可以吗?” 驰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问陶漾:“一定要去?” 早就已经答应的陶漾只能无奈道:“我不能食言呀。” 但是这么执着于这件事情的驰余有点奇怪,陶漾试探的问:“驰余,你是在吃醋吗?” 所以才这么不想要她去参加体委的生日会,不想让她给别的男生买礼物? 驰余很快否认,语气有些重。 “不是。” 他迅速的别开脸,停下机车。 “到了。” 于是这天晚上陶漾到底也没明白驰余是不是在吃醋。 粉色少女心的信封静静躺在书桌上,陶漾犹豫着还是给驰余发了条短信。 “驰余,明天的聚会可能会晚一些,你能来接我吗?” 我也好找机会把信给你呀。 驰余那边很快回复:“好。” 陶漾把手机放下,仰躺在床上,只要稍微一想明天要发生的事情就一阵阵的脸红。 陶漾一直都没决定好要给体委送什么生日礼物,唐嘉就更不必说了,她就是个纠结症患者。 于是礼物这个事情就一直拖到了周日这天,实在是不能再继续纠结了,唐嘉才约了陶漾一起,利用上午的空子给体委挑礼物。 周日这天上午陶漾背着自己的小包打算出门,程诚正趴在沙发上打游戏,坐姿吊儿郎当的,嘴里念念有词。 “嘿!哪来的孙子,舔我包!” 他一心二用,余光瞥见穿戴整齐的陶漾,觉得他姐自从到恒生上学,出门的次数就越来越多,这可是个好迹象,比以前埋头画画和学习的沉闷样子强多了。 他随口一问:“姐,你出门啊?” 陶漾在换鞋子:“对,今天班上有同学过生日。” 生日聚会? 程诚:“那你回来得晚上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早就跟驰余约好了的陶漾有点脸红。 “不用了。” 程诚听他姐说不用也就没有管了,继续专心打自己的游戏。 唐嘉在早就约好的商场门口等陶漾,她穿了条天蓝色的连衣裙,还挎着个小包包,明媚活泼。 她挽住陶漾的胳膊,兴致勃勃。 “我们现在先去吃个饭,中兴路那边有家新开张的美食商场,听说里面装修的特别好看。“ 反正时间也还早,陶漾自然也没有意见,就跟着唐嘉到处逛。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熨帖的不行。 修理店的冯老板是个大光头,他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光头就跟被镀了金一样,简直闪瞎人眼。 一个过来拿工具的员工远远就看见自家老板那颗闪闪发光的脑袋了,走近了之后还出声调侃。 “哟,老板今个脑袋锃亮!” 冯老板也感觉到了从头顶处传来的滚滚热度,他撸了把自己的大光头,把台子上的棒球帽给戴上了。 “这天气,头顶简直冒火。” 天气是好,但对他们这种从事体力活的人来说可就苦了,个个都是满头大汗。 驰余中途休息了会儿,过来喝口水。 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了,他突然从放在椅子上的外套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给了陶漾。 陶漾接电话的时候正在选礼物,商场里人很多,声音嘈杂,她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 “驰余?” “嗯,是我。“ 陶漾很疑惑,这个点驰余打电话做什么? 然而那边驰余已经先出声了。 他问:“你在做什么?” 陶漾乖乖回答他:“在选礼物。” 她依然纠结的不行,老实说,她真的是很少参加这种生日聚会。 高中以前她在乡下长大,那里的很多人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她也从来没有送过谁生日礼物过,来到江城后她开始正式学画画,各种比赛,其实很少待在学校里,更没空参加什么聚会,一中的学生也不会干这种在他们眼里是浪费时间的社交。 因此这次陶漾才明白漫无目的的给别人选礼物是件多么让她苦恼的事情。 她声音里有点苦闷:“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选什么礼物。” 可能实在不行她就要闭眼随便选一个了,尽管这样是很没礼貌的事情。 驰余是知道陶漾为了选这个礼物纠结了多久的,实在是废了不少心思。 他声音很低,有点不易察觉的不爽。 “别选了。” 陶漾懵着:“什,什么?” 驰余说:“你在哪?我把礼物给你送过去。” 驰余这是要替自己给体委选礼物吗? 陶漾还是老老实实的报了自己的地址。 她挂了电话重新回到唐嘉身边,唐嘉还在埋头苦选,看见陶漾接完电话回来出声问她。 “大佬的电话?” 陶漾:“嗯。” 她还是处在意外当中,不敢相信驰余竟然愿意替她给一个男生选礼物,她估计就是赵畅他们都没这个待遇。 陶漾确实猜对了,赵畅他们生日的时候驰余只会扔钱…… 没错,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唐嘉随口问:”你们聊啥了?” 陶漾:“他说要替我准备礼物。” 唐嘉:“哦。” ……驰余替陶漾给别人准备礼物?!! 她一惊一乍的:“不会吧!!” 唐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什么骚操作。 驰余挂电话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冯老板看见他满头汗还在太阳底下站着纳闷的紧。 这是什么年轻人的爱好吗?这么喜欢大太阳。 冯老板默默从驰余身边路过,驰余却忽然叫住他。 “冯老板。” 冯老板回头:“怎么了?” 驰余:“你是不是有篮球明星的签名照。” 冯老板更诧异了,驰余虽然打篮球,但他不追星,突然这么一问他还挺不可思议的。 “对啊。” 签名照他确实有,而且不止一张,都是之前有人欠债之后拿来抵的,他干脆就放在店里当个镇店之宝。 驰余已经在穿外套了。 “送我一张,回头这辆车你多抽一成。” 冯老板:“哎,不是钱的事。” 他很疑惑:“这签名照我之前还送过你呢,你都不要,怎么现在又要了。” 驰余声音很淡:“送人。“ 冯老板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是送女生吧,什么女生不喜欢小鲜肉而是追篮球明星?要说是送男生……他都不知道驰余什么时候对兄弟这么上心了。 驰余说要给陶漾送,陶漾就乖乖的真的没有买礼物了,只是挑了个小礼物袋子,欲盖弥彰的把那封信给放进去了。 驰余很快就过来了,手里拎着个原木色的纸袋子。少年身量高挑,眉眼俊朗,通身气质又冷又野,是很抓人的类型,一路走来引了不少注视。 唐嘉早就识趣的溜到一边去了,陶漾一个人捧着杯奶茶等他。 远远看见驰余,陶漾就伸手跟他打招呼。 “驰余!” 驰余几步走过来,把袋子递给她。 “礼物。” 陶漾好奇的打开看了下,薄薄的一张签名照,然而上面的篮球明星即使是陶漾这样完全不懂篮球的人也认识的。 她想拒绝:“不行的,这个很珍贵的,你应该自己留着。” 驰余:“不珍贵,别人那要的。” 驰余瞥见旁边偷偷摸摸往这边瞅的唐嘉。 “聚会快要开始了?” 陶漾看看自己腕上的手表:“嗯,我们也要过去了。” 驰余身上还一股汗味,他不能送陶漾过去。 “晚上来接你。” 陶漾抱着纸袋子,跟他挥手。 “拜拜,慢点开车。” 驰余应了。 驰余一走唐嘉就窜出来了,她好奇的不行。 “漾漾漾漾,大佬送了什么?” 没等陶漾回答,她就已经看见那张签名照了。 “我的天哪,这么难得的签名照大佬就用来送人?!” “驰余说是别人的。” 唐嘉还在感叹:”体委收到这个一定高兴死了。“ 第25章 那你喜欢陶漾吗? 聚会被选在一个酒店的包厢里,陶漾她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包厢里的男生女生们正在聊天打闹,说说笑笑。 体委是个高个子的开朗男生,五官俊朗,他身边的男生看到刚进门的陶漾,撞撞他胳膊,挤眉弄眼地调侃。 “陶漾可来了啊,好好表现。” 对温柔好看的女孩子他们总是存着几分暧昧心思的,说不上有多么上心在意,但是漂亮女孩的青睐总是能让他们沾沾自喜的。 体委也看到了陶漾,不自在的挠挠头,脚下确实已经利索的往这边迈了步子。 “你们来了啊,快找位子坐下。” 唐嘉把礼物递给他:“生日快乐啊!“ 陶漾也递出去手里的纸袋:“生日快乐。” 体委接过去,后面有好事的男生大声说:“陶漾同学送的什么啊,快拆开看看。” 体委朝后面转了身子:“去你们的!” 再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问陶漾:“我现在能拆开看吗?” 手表,饰品,哪怕是个文具,只要是陶漾送的,也足够让他开心,让别人羡慕了。 陶漾点点头:“可以的。” 体委就打开了纸袋,里面赫然是他最喜欢的球星的签名照。 他愣住,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大惊喜,跟着凑过来看的男生也都认出来,刚刚那个一直撺掇着要打开纸袋子的男生更是不可置信。 “卧槽!“ 他仔细拿过来看了会,确定是真的签名照,心情复杂又震惊的看向陶漾。 “这东西你都有,你也喜欢篮球?!!” 在这个偶像小鲜肉盛行的年代,在这个青春飞扬的年纪,可真没几个漂亮姑娘喜欢篮球,更何况是看起来温柔安静的陶漾。 陶漾不追星,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让别人这么惊讶,然而毫无疑问的是这份礼物送的十分投其所好。 她摇头否认,没有说驰余的事情:“只是恰好有。” 体委郑重珍惜的把签名照放好,拍掉那个还想再摸摸的男生的手,认真的跟陶漾道谢。 “谢谢你,这份礼物太珍贵了。” 二十一班的学生原本就开朗活泼的多,这场没有老师的聚会可以说是十分放肆喧闹了。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一大伙人围成一桌,陶漾不太喜欢这种游戏,就坐在旁边看。 酒瓶子转了一圈,一个叫做宋为的男生被选中。 有人欢呼起来,吵吵闹闹,冲他挤眉弄眼。 “宋为肯定选大冒险啊,今天可是白色情人节!” 旁边人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目光都落在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子身上,女孩子被笑的红了脸。 宋为清清嗓子:“我选大冒险。” 大家都哄笑起来,一个男生说:“那就找在场的一个女生亲一下怎么样!“ 宋为大方的走到那个红裙子女生身边,连犹豫都不带的就亲了上去。 “哦~~~~” 唐嘉坐在陶漾身边,激动的狂拍手,嘴里喊得带劲。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陶漾脸红的不像话,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慌张小模样,她立刻就笑开了,偷偷凑到陶漾身边。 “等会你见到驰余就这样做啊,保准立马拿下。” 活了两辈子都还是个母胎单身的陶漾:“……” 陪寿星一起切完蛋糕,聚会到一半的时候陶漾就先离开了,她确实是不能回去的太晚,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驰余。 天刚黑下来,街上人还熙熙攘攘,驰余倚着机车,已经在路边等了陶漾好长一段时间。 陶漾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跑出来,因为跑了一阵有些气喘,小脸红扑扑的。 回去的路上五彩的霓虹灯璀璨惹眼,有卖花的老人,有牵手的恋人,这一天,好像遍地都是情侣,处处都是甜蜜气息。 机车停在老地方,陶漾下车后却停住没有离开。 夜色清亮无霜,映的少年眼眉清淡,少了几分凶狠的戾气。 陶漾几乎是颤抖着手把放在礼物盒的信拿出来的。 她有些慌乱,随口找理由:”生日礼物的事很谢谢你,这是我的回礼。“ 驰余想说不用,他看不得陶漾为别人的事纠结费心的模样,然而陶漾一直伸着手,脸颊粉嫩,比花朵娇艳,比月色醉人。 他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陶漾红着脸,又嘱咐他:“这个你回家再看。” “好。” 驰余还想说什么,可陶漾现在满脑子都是唐嘉说的那句“你亲他”,她自己就莫名脸颊滚烫,匆忙的跑回家,只余一句“我先回去了,明天见!”散在风里。 夜晚八点的月色撩人,驰余回到家的时候街道依然灯火通明,路上行人不绝。 有穿白裙子的女孩子面容精致,手捧一束鲜花,在公寓楼下等他。 驰余停了车,手里还拎着陶漾给的纸袋,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宋湘语还是没有放弃追驰余,她想,我为什么要放弃呢,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男生,为了他甘愿千里迢迢的来江城,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她怎么能空手而归呢。 可是驰余一直都是对她很冷淡的样子,她来江城这么多天也没从驰余那里得到过一句好话。她无计可施,追求人的手段只能一个一个的往外使。 正好赶上这个白色情人节,宋湘语一个堂堂宋氏的大小姐放下了身段来追一个男人,在这个晚上捧着玫瑰来驰余公寓楼下堵他,想来一场正式些的告白。 她想的很简单,她都这么用心了,驰余总会多看一眼吧,也许愿意接纳她,给她个接近的机会也是好的。 看到驰余停车走过来,她目露喜色。 “驰余……” 然而驰余没有,驰余脚步不停,与她擦肩而过,没有向宋湘语看一眼,仿佛她只是阵风,只是粒不起眼的尘土,不值得人驻足。 剩下的话就这么淹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晚的风不凉,却吹得宋湘语莫名红了眼,她向来没有什么好脾气,却是第一次在驰余面前真正露出失态的模样。 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你就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十几年来的顺风顺水养成了她一颗高傲的自尊心,她信心满满来追驰余,然而驰余一眼都不肯看她。 驰余脚步不停,声音很凉:“我不喜欢你。” 是啊,驰余不喜欢她,早在很久以前驰余就这么说过。 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驰余不了解她才这么说的,可是两人再次在江城见面,他依然这么说,到如今这个白色情人节的晚上,她手捧鲜花来告白,驰余对自己说的还是这句话。 门庭的照明灯已经亮起来了,昏黄的灯光打在人脸上,刺眼又难受。 宋湘语眨眨酸涩的眼睛,眼睛里有怎么也不愿意凝聚落下的水光。 “那你喜欢陶漾吗?” 她了解驰余一部分的过去,知道他性格冷淡,所以她是抱着温柔驰余的心思来的,就算是块冰她也要给捂化了。她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来的,可是驰余太冷漠了,她难以伸出手去来触摸这块坚冰。 她怎么也走不进去驰余的心里,是不是因为陶漾先走近了他,因为有陶漾这个温柔好看的姑娘在前,所以她宋湘语就只能当个求而不得的笑话。 这句话让驰余顿住脚步,眉头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来。 这是第一次宋湘语希望驰余像往常一样,不会回答她。 可是驰余开口了,出声寒凉。 “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眼里的水光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泪珠滴在怀里的花瓣上,更添娇艳,女孩脸色却苍白难看。 陶漾有什么好的呢,一个只会学习的正经好学生,无趣又寡淡。 她总是不甘心的。 这个一向沉默冷淡的少年出声回答了一个他原本应该嗤笑不言的问题,就此暴露了所有难言的少年心思。 …… 驰余洗完澡出来时接到了驰序父亲驰正野的电话,他跟驰家关系冷漠,这个小叔算是他难得联系的几个驰家人。 驰正野声音洪亮:“你跟宋家那丫头怎么样了?” 宋家丫头喜欢驰余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她风风火火的跑到江城,司马昭的心思路人皆知。 对于他们这些商人而言,利益无非是最重要的,他和驰老爷子的意见一致,都希望驰余能跟宋家交好。 驰余一顿:“我家的地址是你告诉她的?” “对啊。” 驰正野说:“你不要跟老爷子赌气,将来驰家得了宋氏的庇护,对你百利无一害。” 到底是驰家的子孙,老爷子就是对驰余再不闻不问,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老爷子管不动家业了,驰家终究还得给驰余一部分,这个不大的少年郎总该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 赌气?他逃离驰家独自漂泊这么多年,可不只是因为简简单单的赌一个气而已。 驰余没有回话,电话那头沉寂无声,驰正野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试图劝他、 “驰余,你总该想想自己的以后,离了驰家,你总不能靠打游戏和修车过一辈子。” 没了驰家,这个少年在社会上一文不值,他不能看着自己大哥的血脉过成了一个市井普通人,驰老爷子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驰余没有接这句话,只是说:“你不要管我。” 那边的驰正野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以至于口不择言:“我不管你?!如果不是我管你,你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驰余握着手机的手轻颤一下,低垂的眼帘遮住眼中神色。 驰正野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懊恼的张张嘴想补救解释,却发现驰余已经挂了电话。 他真是不该提这件事,它不只是往事,更是驰余心上一块难祛的伤疤。 …… 驰余是在临睡前拆的陶漾给的那个纸袋子,纸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粉色的信封。 驰余好似预料到什么,心脏几乎是一瞬间就开始飞快的跳动。 少女粉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女孩子娟秀的笔迹将心思昭然若揭。 我喜欢驰余。 好像有鲸鱼入海,掀起阵阵波涛震耳。 少年的心思震荡难言,血液冲击间半字不能言。 然而耳畔是驰正野刚刚那句“坐牢”。 驰余喉头干涩生疼,手指移动的艰涩不堪。 这封信最终被少年妥帖折好,原封不动的放回了纸袋里。 …… 自从把信送出去,陶漾就一直紧张又忐忑,同时又暗暗地期待驰余会做出的反应。 她想,驰余也许会害羞的红了耳朵,毕竟他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这样想着,陶漾就又欢喜的笑起来。 唐嘉发消息给陶漾,关心他们俩的进度。 “怎么样了?” 陶漾趴在床上:“没有消息。” 驰余连一个消息都没发过来。 唐嘉回的很快:“别担心,大佬可能是想明天再找你,毕竟这样的事还是面对面比较正式。” 陶漾赞同这句话,她不担心。但是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是,她有点急切。 …… 在这种甜蜜的煎熬中,周一来了。 刚过完放肆的周末,程诚一时间根本适应不过来,还赖在床上没有起,被苏玉拽着被子才勉强拖起来。 程诚洗漱出来的时候陶漾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有点惊讶的坐下。 “姐你今天怎么在家里吃饭了?” 当然是因为不好意思见驰余,而且唐嘉说情书都已经送出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女孩子要矜持一点,等着驰余主动就行了。 陶漾埋头吃饭,声音很小:“就是想在家里吃了。” 程诚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什么要深究的意思,刚尝了一口白粥,他就差点想要吐出来。 “妈!今天这粥也太甜了吧,你是打死卖糖的了吗?!” 苏玉拿着鸡毛掸子站在程诚旁边,皮笑肉不笑。 “我得考虑一下什么时候送你去一趟变形记了。” 埋头扒粥的程诚痛苦的皱着眉头:“更年期的妇女真是惹不起。” 这个周一陶漾没能等来驰余,倒是苏曼等来了她的继母。 苏曼企图对宋湘语做手段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宋父知道了,到底是他捧在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宝贝女儿,他怎么可能让这件事情轻易过去。 宋父给恒盛校方施了压,加上这件事情不知道是被爆了出去,几乎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苏曼做的这件事,就是单单只为了维护学校声誉,苏曼这个学生也不能再在恒盛待下去了。 苏曼被学校退了学,她周一来学校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路上,不管是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对她都在指指点点。这原本是她梦寐以求的关注,然而现在却是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马上就要离开了,但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又出现了。 这次她不仅抱了个男孩,手里还牵着一个穿的脏兮兮的小女孩。她找不清校长的办公室在哪,就直奔苏曼的教室,正好撞上抱着箱子出来的苏曼。 她松开牵着的女孩子,腾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苏曼的头发,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苏曼痛呼出声,怀里的箱子也落了地,零零散散的东西散落一地,一时间教室门口凌乱不堪。 苏曼惊得大叫起来:“你干嘛!” 女人刻薄着一双眉眼,声音尖利:“把校长给我叫出来,你个小贱蹄子被退了学,学费怎么不退!” 原来是为了要学费。 苏曼根本受不来这种羞辱,几乎失控,狠狠薅着女人的头发,长长的指甲胡乱的抓,女人不顾形象的痛叫出声。 “啊啊啊!!你这个贱丫头!” 苏曼费力的想把自己的头发从女人手里解救出来,一个转眼,目光却对上刚好过来的陶漾的眼睛,少女眉眼精致,眼瞳水亮,略带了点震惊的看向她们。 苏曼狼狈的转过头,她也不还嘴,只是咬紧了牙,拼命的跟女人啃咬撕打。 那个男孩被姐姐牵着手远远的躲着,两个小孩子被吓得不轻,儿童尖利的哭声刺耳难听,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唐嘉她们这些刚好旁观的简直看的直瞪眼。 “这简直就是泼妇啊!” 都是没占染过世俗的年轻少年,几时见过这样的市井气,一个个都震惊的不行。 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就震动了学校的领导,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女人和苏曼拆开,又把她们带到办公室,总不能一直让学生们看热闹。 学费最终还是退了一部分给苏曼她们,那个女人的撒泼打骂让他们根本无法招架,只想赶紧息事宁人,同时对于苏曼也更是嗤之以鼻,这样的家庭养出这样的女儿倒也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陶漾回来时唐嘉还跟她吐槽:“真是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 她没有深谈这些,这场闹剧终究与她无关。 唐嘉更关心陶漾跟驰余的事情。 “大佬还没有找你吗?” 陶漾点头:“他今天好像没有来学校。” 这可就奇怪了,怎么着也不能不来学校啊,而且连个消息都没给。 唐嘉胡乱猜测着:“难不成是有急事耽搁了?” 陶漾也很疑惑。 第26章 驰余拒绝我了 驰余周一一整天都没有来学校,就连赵畅和张大顺他们俩也都不在学校,陶漾趁着课间去隔壁班找了他们好几次都不见人影。 这天下午放学陶漾一个人坐了公交车回家。 她已经很久是自己一个人回家了,往常都是和驰余一起的。她有些担心,怕驰余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才没有来学校的,甚至于都没有赶来陪她回家。 陶漾从不问驰余他都在做些什么,陶漾只知道他不爱学习,游戏打得很凶。她只是想让驰余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却第一次有些后悔,她怕驰余年少轻狂容易出事。 白昼越来越长,夕阳也越来越艳。陶漾一个人坐公交回家,一路上都在担心驰余,驰余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她心里也十分不安,然而女孩迷惘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到驰余。 驰余倚着一棵老槐树,目光所及,是少女渐行渐远的衣角。 少年目光浅浅淡淡,剪得短短的发上沾了几朵残落的槐花,香气悠远。 陶漾的身影早已不见,他离开了那棵老槐树,边走边接起了赵畅的电话。 赵畅实在是很纳闷,驰余不管白天有什么事,只要下午放学就一定会赶过来陪陶漾回家这件事他是清楚的。驰哥这棵百年都不开花的铁树一朝拐了人家温柔聪明的小仙女,他们这些狐朋狗友都跟着兴奋羡慕。 可是这天驰余不知道是发什么疯,一大早就把他们都薅到了网吧,他们连学校门都没进就跑到网吧打了一天游戏,结果临近放学这人又自己一个人跑了,把他们都丢在网吧。 赵畅怨念很深:“驰哥,你就是要送陶漾同学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我们游戏才打到一半你就跑了。” 驰余没说什么,只有呼啸的风声不停歇的响着。 赵畅突然福至心灵:”驰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要不然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说是叫他们来打游戏,结果自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驰余突然问他:“怎么样拒绝一个女生,又不让她伤心?” 赵畅:“???” 什么鬼,又有女生来跟驰哥表白了吗?他怎么不知道。而且,什么时候驰哥拒绝别人还用想理由了,还这么贴心的不想让对方伤心,驰哥原来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呢。 赵畅隐隐有个猜测,有点不可置信的说:“陶漾跟你表白了?!” 难道这两人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现在驰哥居然还要拒绝陶漾,这到底是什么离奇的走向。 驰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挂了电话。 手机里已经有了很多条来自陶漾的短信和未接来电,驰余蹲在马路边上抽了很久的烟,不停的按亮手机,光亮明灭间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偶尔有路过的行人,难免会疑惑又警惕的多看两眼。 他犹豫很久,在陶漾的又一次打来电话的时候还是接了起来。 陶漾已经打过很多次电话了,因为没有人接就更担心不安,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又打了一遍,没想到这次竟然通了。她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间也不早了。 “驰余?” 那边传来少年低低的声音。 “嗯。” 陶漾总算是放下心,抠抠衣角,软声问他。 “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 我找了你好久,好担心你啊。 不知道是不是抽了太多的烟,驰余只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面对陶漾的疑问,他满腹无奈。 良久他才说:“没注意看手机。“ 陶漾毫无疑虑的接受了这个解释,既然驰余没事她就放心了。 终于又有了驰余的消息,陶漾这才想起来她昨天送过去的那封情书,只是驰余不提,她心里不安,总想问一问。 “昨天的礼物你拆了吗?” 女孩子的心思几乎一览无余,声音里含着小小的期待和羞涩。 驰余闭闭眼,任微凉的夜风铺天盖地的朝自己涌来。 他费力的出声,声音低哑干涩。 “看了。” 看了很多遍,看的满腔酸涩难言。 陶漾很不解,看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呀? 她不是个喜欢追究到底的姑娘,加之脸皮薄,她是很难直接出声问的。 可是驰余的态度让她心里隐隐不安,她直起了身子,很小声的问他。 “那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电话里有呼啸的风声,有汽车的鸣笛声,有行人争吵的谈话声,可是没有驰余的声音。 驰余在沉默。 意识到这一点时,陶漾的心立刻揪起来,她像是已经预见到什么不好的将来,声音里都带了涩。 她几乎是有些急切的催促:“驰余你说话呀!” 不要这么沉默,这么逃避。 因为过于用力,那只握着手机的手背上已经有青筋在蜿蜒,驰余竭力控制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他终于开口。 “陶漾,我……” “驰余!” 陶漾陡然打断他的话,她慌乱的眨着眼,长睫沾上微微湿润的水汽。 她轻声说:“驰余,我不信你现在说的话,我要你当面回答我。” 声音可以造假,但表情和下意识的反应不会,她要看着驰余回答这个问题。 陶漾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驰余的亲近,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驰余对自己的感情。不管怎么样,她要听驰余当面讲。 这次是陶漾先挂的电话,驰余无力的垂下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想,明天当面讲了陶漾可能会哭吧。 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有办法对陶漾说一个谎话。 这晚陶漾睡得很不踏实,她的梦光怪陆离,少年清俊的面容不断地分崩离析,以至于少女在睡梦中也发出小小的啜泣声。 …… 唐嘉刚拿出晨读的课本就看见陶漾进了教室,她迅速咽下嘴里含着的糖,想出声再问问陶漾她和驰余的事情怎么样了的,但是瞥见陶漾的面容后,又立马换了话头。 陶漾一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时眼睛还肿着,尤其是眼眶一周红通通的。 唐嘉睁大眼睛,被吓了一跳:“漾漾,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陶漾倦怠的趴在桌子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唐嘉说明情况,因此只是摇摇头。 唐嘉立马拿出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水煮蛋,剥了壳给陶漾敷眼睛,心下隐隐觉得这事可能跟驰余有关,但她什么都没有问。 中午的时候陶漾没有跟唐嘉一起去食堂吃午饭,而是找了驰余,两人一起去了学校的植物走廊。 陶漾的眼睛好了很多,只是还有点红,她很干脆的直接问驰余。 “驰余,你现在可以回答昨天晚上我的问题了。” 驰余没出声,只是把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子递了过去。 是那封情书。 陶漾骤然鼻酸,一下子就湿了眼眶。 她把手背在身后,不去接那个纸袋子。 陶漾仰着脸看驰余,声音里夹杂着细小的哽咽声。 “你不喜欢我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拒绝她,陶漾从来没有想过驰余会拒绝自己。 少女仰着一张小脸,杏眸清澈水亮,固执的等他一个答案。 怎么会不喜欢呢,驰余的喜欢大概是陶漾永远也想象不到的。 可是驰余现在要拒绝她,驰余明白,拒绝的话要说的干脆利索,不留余地,这样两人以后才真正能毫无瓜葛。 然而驰余看着那水亮的眼眸,哽住喉咙,那句“不喜欢”就怎么也说不口。 驰余的一直沉默就像是无声的拒绝,那双杏眼里的光亮一寸寸的灭掉,陶漾眨眨眼,不争气的落下泪来。 她说:“驰余,你好讨厌啊。” 说这话时,陶漾并没有看驰余,因此也就没有看到驰余到底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没有伸出手去揩她颊上的泪珠。 陶漾的心思乱极了,她暂时不想理会这个讨厌的少年,可是令人讨厌的驰余偏偏还拉住她。 驰余低着眼,像是在哄她。 “去把午饭吃了好不好?” 不要跟他怄气,他不值得。 陶漾气的很了,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关心她。 她甩开驰余的手,依然不看他,自己走自己的路。 唐嘉这次午饭吃得很慢,她以为陶漾跟驰余两人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驰余肯定会和陶漾一起吃午饭,因此也就没有给陶漾带饭,只是回来的时候看见陶漾闷闷的趴在桌子上的时候才感觉有点不妙。 她推推陶漾的胳膊,轻声唤她。 “漾漾,发生什么了?” 陶漾回来后想了很久,原本是想自己静一静,把事情给捋一捋,可思绪实在是太乱了,她一时间只觉得脑袋胀痛,疲惫的厉害。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只露出半张脸。 “嘉嘉,驰余拒绝我了。” 唐嘉:“!!!” 她猛地直起身子:“怎么可能?!” 就驰余对陶漾的那个特殊态度,怎么可能不喜欢陶漾,怎么会拒绝她?! 陶漾和唐嘉面对面,都是一副茫然面孔。 唐嘉也趴下来,觉得自己有点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不光唐嘉震惊不解,就是赵畅也是很不明所以。 午饭回来他就很敏锐的察觉到空气里带点不安的气息。他悄悄绕到驰余身后,就发现驰余虽然拿着个手机,但是界面上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游戏界面,驰余心思明显不在上面。 赵畅憋不住,到底还是出声问驰余。 “驰哥,你和陶漾同学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这两天驰余的反常举动实在是把他给弄糊涂了。 驰余按灭手机,看着漆黑的界面,声音很空。 他说:“没有关系。” 他怎么敢跟陶漾有关系,两人离得远远的才是对陶漾恰当的做法,然而他贪心太过,舍不得这份难得的温柔小意。 驰余这个回答委实是把赵畅给惊到了,他想既然两人毫无关系,那你为什么还接人家的早餐,为什么还每天陪人家一起回家,这怎么跟个渣男似的呢。 但看看驰余明显不虞的表情,他还是默默把话咽回肚子。 唐嘉自己想了会,也觉得驰余现在这做派跟个渣男似的,她比较担心陶漾的情绪。 “漾漾,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被驰余拒绝之后,是从此之后一刀两断,还是继续追下去呢?其实哪种唐嘉都很不满意,她觉得无论是哪种,陶漾都吃亏了,她可看不得陶漾受这个委屈。 陶漾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要让她就此放弃驰余是不可能的,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她又怎么能继续跟着驰余呢。 她声音很轻,也很无力。 “我有点生气,我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 她气驰余用沉默来拒绝她,还想要撒谎骗她,就只是为了不想承认他自己的心意。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 晚霞如火,大片的在天空铺陈着,连带着灼烧过翠色的叶。 陶漾靠着窗户,看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公交车上还在放着过时的经典老歌,中年司机在跟着哼唱,有个坐在前排年轻母亲在轻声哄怀里不停啼哭的婴儿。 她目光没有焦点,脑海里思绪纷飞。 她想起前世第一次见驰余时的场景。黑发黑眸的少年郎眉目清朗,衣袂飞扬。 她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驰余时的场景。冰冷的坟墓上只有一张黑白色调的照片。 陶漾以一个成年人的灵魂重来一次,她的愿望很少,不过一个驰余。可是驰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接纳她,陶漾虽然气,但更多的是着急,她不知道是什么梗在驰余心里,阻碍了两人的靠近。 陶漾一直在发呆,没留意自己靠的这扇窗户被之前坐车的人打开了大半,身边有个女孩轻轻推推她。 “你好,能不能麻烦你把窗户关一下,我有些冷。“ 陶漾这才回神,稍稍直起身子去关窗户。 目光随意一瞥,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跟着这辆公交车疾驰。 她陡然愣住,想再去看个仔细,却因为角度的原因怎么也看不到。 这次陶漾并没有在以前常下的那个站牌停车,她提前两站就下了车。 第27章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三月芳菲,街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投下阴凉,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眉清目白,身姿挺秀,走路时习惯地低眉,卷翘浓密的睫毛格外显眼,惹得路过的男生频频驻足回望。 没有人能否认陶漾的美丽,这一年她尚且年少,眉目间不染世俗,是青春里最惹人心动的姣好模样。 驰余的机车速度很慢,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随着陶漾慢慢地走,他头上帽子压得很低,口罩也将面容遮得严实。那些飞速而过的汽车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有人路过会多看两眼,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竟然把机车开成了蜗牛爬的速度。 陶漾拽着书包的带子,看准了前面路上一块石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踏的匆忙,脚踝随之一扭,身子晃了几晃,骤然就低了下去。 后面跟着的驰余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丢了车子赶上来,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他在陶漾身边半跪下来,想去扶陶漾,下一刻却被陶漾甩开。 驰余脸色一白,骤然无措地僵在原地,手仍旧停在空中。 陶漾蹲在地上,窝成小小的一团,她声音低低的。 “驰余,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不是说不喜欢吗?偏偏还固执的要来陪她回家,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 即使是半跪着,驰余也要比陶漾高出一大截,他视线里只有少女柔顺的发丝,陶漾把脑袋埋在膝盖上,不肯抬头看他。 驰余想要立刻起身离开,双腿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他垂下头,声音毫无底气。 “我不是。” 不是?不是驰余吗? 陶漾一下子就被气笑了,抬头伸手去扯驰余的帽子,露出驰余的眉眼。 驰余一动不动,任由陶漾动作,只是在陶漾抬头之后看见了她红透的眼。 姑娘眉眼温软,水色双眸明亮,可现在眼眶一周都是红色的,驰余骤然悲哀难耐。他的心脏好似在大水里泡了很久,泡的心脏又酸又涨,苦涩难言。 陶漾慢慢站起来,脚踝处只有一点点的隐痛,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做戏,只是为了引驰余出来。 她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半跪着的少年郎,这个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暴露他的绵绵情意,可他偏偏要藏,要撒谎。 陶漾这次直视着驰余,努力逼回眼里的泪意,很认真的说。 “驰余,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除非你真正直视自己的情感,亲口承认说你喜欢我。 陶漾慢慢迈开步子,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得一个人回家。 驰余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很快陶漾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处了。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再次跟了上去。这次他只是很慢地在后面跟着,目光紧紧地锁在陶漾身上。 陶漾一次也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身后远远跟着自己的这个少年眼神有多么无奈挣扎,不知道那里面藏着多深的沉重爱意。 …… 程诚老早就坐上饭桌,看着苏玉端过来一盘糖醋排骨,急切的就要伸出筷子去夹,被苏玉及时地伸手挡住。 苏玉把排骨放在离程诚最远的地方,横了他一眼。 “急什么急,等你姐回来再动筷子。” 程迅洗完手走过来坐下,顺手把几道陶漾爱吃的菜移到离程诚远点的地方放着,无视程诚哀怨的目光。 “漾漾怎么还没回来?” 苏玉也有点担心,拿出手机来想给陶漾打个电话。 “我打个电话问问。“ 号码还没有拨出去,陶漾已经推门进来了。 苏玉去把厨房里剩下的菜端过来。 “怎么这次回来的这么晚?” 陶漾跟着进厨房洗手。 “就是走的慢了点。” 一顿饭陶漾吃的比平常还要少些,大半的菜都进了程诚的肚子。 就连程迅也看出了陶漾的不对劲,思忖道:“漾漾这段时间是太累了吗?看着脸色不是很好。” 其实自从到恒盛上学后,陶漾的生活作息就较之以前要规律轻松了很多,不用整天的埋头在画室里,也不用熬夜赶学习进度。 只是这两天她的状态确实是有点问题。 晚上的时候,苏玉端着热牛奶进了陶漾的房间,陶漾这天睡得也比往常要早。 苏玉摸摸陶漾的长发,柔声问她。 “漾漾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更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在陶漾童年的时候照顾她,陶漾自小跟着外公外婆在乡下长大,很小的年纪就懂事的不行,从来没有让人操心过。 因此这么些年来,苏玉总是格外心疼她。 陶漾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这些,她嘴唇张合几次,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只是说:“妈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这一夜陶漾想了很多事情,她本就不是懦弱的性子,身体里又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暗自神伤。 她不可能就此放弃驰余,既然现在驰余一味的躲避她,那她就先等等看,她不信驰余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无所谓。 …… 夜色深重,苏曼从外面回来,满身酒气。自从被恒盛开除,她就整日的和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彻底没了管束。 她没有想过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的自己以后该怎么生活,反正是不可能再去上学了,她干脆什么也不想,醉生梦死的生活让她麻醉了神经,只顾着贪恋这短暂的浮华。 她进了屋子,饭桌上的碗筷放的凌乱,没人收拾,就连地上都是一片脏污,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没怎么在意。 房间隔音很差,她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能很清楚的听见主卧里传出来的声音。 声音最大的是苏曼继母的声音。 “苏治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彩礼钱要往多了要,你当那小贱货是白养的吗!!” 女人情绪激动,声音尖利。 然后是一道粗哑的男声。 苏治平抽了口烟,不耐烦的说:”是你要早点把这小丫头弄出去的,人家就出这么多,我有什么办法。” 女人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继续追问:“是西河的老王家?他家那老两口子可是给那老光棍攒了不少钱,怎么能这么便宜他们!” 苏治平不吭声,女人自己就敲定了主意。 “明天你带我去趟他们家,我就不信了,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他们养了苏曼这么多年,还花钱供她读书,现在怎么可能让人花这么点钱就把小丫头给弄走了,她可不答应。 苏曼站在窄小的客厅,听的浑身发凉,血液仿佛都被冻住。 西河的老王家有个出名的残疾儿子,当了三十多年的光棍,没人肯把自己家的好闺女嫁过去让他家糟蹋。 可她刚刚听见了什么,她的亲生父亲要把她卖给人家,换点彩礼钱。 苏志平重男轻女,她自小死了母亲,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一点疼爱,之后又跟继母整日撕打。可她没有想过,自己在苏志平眼里竟然只是个用来卖钱的货物。 然而她面对着黑暗凌乱的房屋,夜风冷冷的打在脸上,这一刻她想得最多的居然是陶漾。 苏曼想起陶漾温柔好看的眉眼,想起驰余对她的明显不同的待遇,想起自己听到的关于陶漾的赞美感叹,想起曾无意间看见的那个疼爱女儿的陶漾母亲。 陶漾拥有所有苏曼所梦寐以求的东西,也拥有很多让她嗤之以鼻的美好品质。 与宋湘语不同,陶漾的家庭条件一般,她没有那种耀眼的大小姐光环,这让苏曼隐隐生出一种“为什么她就可以这么幸福”的强烈的嫉恨感。 她没有胆子去对宋湘语做什么,光凭宋家的家庭地位就足以令她望而生畏。 艳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胸腔里的妒火越来越盛。在她意识到自己此生就将毁了的这一刻,她同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甘,她要做点什么让自己畅快些。 苏曼的圈子很乱,她混迹各种底层的社交娱乐场所,也认识了很多不堪的人。跟着这些人鬼混,她见过也做过不少恶事,欺负别人是最能让她感到快感的事情,对很多像她这样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她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龙哥,我想跟你借几个人。” 赵畅最近交了个女朋友,也算是一中的一个班花了,他前几天跟自己女朋友打听了些陶漾的消息。 那个女生听到赵畅问起陶漾的时候还有点惊讶,事实上因为一直参加绘画集训的原因,陶漾很少在学校里出现,也不会跟平常的学生一样在教室里上课。而且陶漾很低调,或者说很安静,存在感并不是很大。 当然这并不能说陶漾不够出名,光凭那多次在学校公告栏出现的获奖通知就足够让人认识她了,更何况人家漂亮又温柔。 好看又厉害的女生总是招人觊觎的。 赵畅跟着驰余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孩子,但陶漾跟她们都不同,她不招摇,不任性,更没有一些女生身上带着脂粉气的天真纯洁。 这样优秀的女孩子是从来都看不上他们这样的小混混的。 以往也有这样的优等生看上驰余的,但只要相处几次,她们眼中那种鄙夷和不赞同就根本掩饰不住,总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想方设法的拯救这些“失足少年”,让人觉得无趣极了。 陶漾主动接触驰余,连带着跟他们这些人一起相处,可那么多的时间陶漾从来都没有干预过驰余的社会生活,她劝驰余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但不会劝他说好好学习,远离这些狐朋狗友。 她以一种温和的姿态渐渐融入驰余的生活,就连赵畅自己也挑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 那么,问题就来了。 驰余到底为什么拒绝陶漾?要说是不喜欢,赵畅可不这么认为。 陶漾这几天一次也没有来找过驰余,平常也很少遇到,赵畅第一次发现,原来偶遇是这么一件困难的事情。 你以为的偶遇,其实也要有人费尽心思。 但驰余每天都雷打不动地陪陶漾回家,偷偷摸摸的尾随人家花季少女,他都看不过去。 张大顺吃着零食过来了,一巴掌拍在正在苦恼不解的赵畅肩膀上。 “我怎么瞅你这么娘唧唧的呢。” 赵畅以一种看大傻子的眼神看着张大顺。 “我在替驰哥担心他的感情生活。” 张大顺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他看着可能大大咧咧的,对很多事情都很迟钝,但在某些方面他想的很细致,知道的东西比赵畅还多。 “你操心个什么劲。” 赵畅:“就驰哥这个鬼性子,跟个闷葫芦似的,像陶漾同学这样的女生错过可就难找了!” 他们俩跟着驰余也有将近5年的时间了,从初中的时候就跟着驰余。 驰余虽然脾气不好,但真正动怒的时候很少,人又重义气,在很多方面都格外照顾他们。但是驰余看着朋友多,却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对于驰余的家庭情况他们也知道一些,因此也就格外想驰余能开心些。 驰余嘴上不说,可他们都看的明白,跟陶漾在一起的时候,他笑的次数比以往都多。 张大顺叹口气,说出的话却笃定。 “驰哥放不下。” 真能放下就不会现在还这么拖沓,藕断丝连的了。 赵畅有点蠢蠢欲动:“我们要不然做点什么?” 张大顺眼疾手快的把薯片往他嘴里一塞,堵住他将要说出的话。 “当心驰哥收拾你,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道坎是埋在驰余心里的,不是他们这些旁观者能随便插手的。 赵畅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张大顺,他挺着个大肚子,一身赘肉,又白又胖,跟个汤圆似的。 “你居然能说出这种文艺的话。” 他手已经拽上张大顺的脸了。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死胖子吗?” 张大顺扯下赵畅的爪子,还有点自豪的样子,昂着脸。 “我是个心思细腻的胖子。” 那些八卦不是白听的,文艺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这些都在熏陶着他幼小的心灵。 第28章 你以后再别想画画了 宋湘语其实比赵畅还要早的发现驰余和陶漾两人的不对劲,这两人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得格外冷淡。 自从白色情人节那天过去之后,宋湘语其实一直心乱如麻。她也想劝自己放弃,这样继续不知廉耻的纠缠驰余,最后只会让她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可哪有说起来这么容易。 驰余简直成了她的执念,她不甘心就此算罢。 这次陶漾和驰余的关系变化给她的心死加了一把火,她第一次让自己的父亲干预到这件事情来。 驰余再一次接到了驰老爷子的电话,这次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不停的响着,然后自动挂断。 直到那边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驰余才接了起来。 驰德宗满肚子的火,可是这一次他硬是忍着没有发作。 他语气生硬:“今天晚上你跟宋家丫头吃顿饭,地址我让人发给你。” 驰余冷着脸:“不去。” 不等驰老爷子再说下去他就利索的挂了电话。 …… 陶漾这几天的确是没有再去接触驰余,她很清楚自己和驰余都需要一些时间。 唐嘉看陶漾这么淡定的样子也就不去操心这些事情了,像陶漾的这样的姑娘她能自己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 这天阴雨连绵,街上的人们穿上雨衣,撑起雨伞,地上的水洼里映出五彩的斑斓。 驰余依然在陶漾坐的那班公交车后面慢慢的跟着,一天之间也只有这个时候能看一眼陶漾远去的背影,也许陶漾还知道他在后面跟着,但她不再往后看,不再跟驰余搭话了。 他心酸又庆幸,也确实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再去见陶漾。他还注定还说不出让陶漾满意的话,也难以去忍受陶漾红的眼,白的面。 等红绿灯的时候驰余接到了赵畅的电话,赵畅在那边很急切的叫他。 “驰哥,我听说有人要找陶漾同学的麻烦,那人我已经堵在这儿了,你快过来看看。” 驰余神色一冷。 绿灯恰巧在这个时候亮起,前面的公交车缓缓驶动。 离陶漾要下车的地方还有两三站的距离,驰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调转方向。 放学之后赵畅就被人约着出去打桌球,他是在大厅里玩的时候听见旁边桌子上有人谈到了陶漾的名字的。这段时间他对陶漾这个名字敏感的很,也是出于好奇,就偷偷凑近了些,想听个清楚。 说话的是个大高个,纹了个大花臂。 “这个叫陶漾的是什么人,竟然被苏曼盯上了。” 苏曼跟他们在一起都玩的很开,对女生下手的时候更是毫不手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居然惹上她了。 对面和他一起的男生喝了口水:“不认识,听说苏曼这次还带了3个人,这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花臂男笑了一下:“估计得被整的挺惨。” 赵畅心里一咯噔,立马得驰余打电话,他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只是驰余还没来,那个花臂男接了个电话就要出去,赵畅顾不上什么,就先堵了他的路。 驰余的机车这么久来倒是头一次开得这么快,他来时赵畅正跟那个花臂男僵持着。赵畅在这么个又高又壮的男生面前被衬的格外瘦弱,花臂男已经有要动手的趋势了。 赵畅看着驰余走过来立马就有了底气,大声喊他。 “驰哥,这里这里!” 驰余黑色的外套拎在手里,眼角有疤,不笑时眉宇间都是煞气。 驰余这个人打架是出了名的狠,他们这些人也都知道驰余曾经杀了个人但是又完好无损出来的传闻,因此对他还是很忌惮的。 花臂男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面上赔笑。 “是驰哥啊,不知道驰哥找我有啥事?” 他这种整日在社会上混日子的到底是不比驰余这种还在学校的学生,更何况驰余不屑与他们这些人来往交际,他是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引起了驰余的注意。 驰余没心思跟他瞎扯闲聊,他只关心陶漾,便开门见山道:”谁要找陶漾麻烦?“ 花臂男顿时就是一惊,连连摆手。 “不是我,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眼看着驰余往自己这边迈开了步子,他立马补充。 “是苏曼,她叫的人去找陶漾麻烦的。” 驰余皱紧了眉,苏曼这个人他还有点印象。 “苏曼人在哪?” 看着驰余皱眉花臂男就莫名胆颤,缩了缩脖子。 “现在,现在应该已经去找陶漾了吧。” 人是今天下午借走的,估计这个时候已经要动手了。 拿着外套的手蓦然一颤,驰余几乎是没有丝毫停顿地就冲了出去。 赵畅也是狠狠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跟着驰余跑出去。 他咬着牙,心里不断的祈祷陶漾没事。 就看刚刚驰哥的这个反应,要是陶漾出了问题,真不知道驰余会做出什么事来。 天气阴沉的厉害,因为下雨的原因天色显得很暗。 陶漾看着玻璃窗上凝聚的水滴,呼吸撒上去立刻就起了水雾。她拢拢自己的外套,感觉有点冷。 正发着呆,公交车却突然刹车,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了下,陶漾忙扶住前面的椅背稳住身子。 车上的人不多,有人探头往前看了看,问司机发生了什么。 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外面吵闹的厉害,有警察过来敲了敲车窗,跟司机说了几句话。 坐在前排的人也都探头往外面看,然后跟身边的人小声嘀咕。 “前面好像是出车祸了,有警察围着呢,都拉上封条了。” 确实是出了车祸,这个雨天里有血色蔓延出来,看着怪渗人的。 跟警方交涉完,司机又给总公司去了电话,然后无奈的跟车上的乘客说。 “前面有车祸,还是肇事逃逸,现场已经被封了,车子过不去,大家只能在这里下车自己想办法了。” 大家都没办法,这种事情也不能任性,只能一个个的下了车。 陶漾重新撑开伞,往后面望了下,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轻轻鼓了鼓腮,慢步趟过小水洼。 虽然这个地方距离陶漾家并不是太远,但是大路走不了,陶漾只能从小巷子绕路走。 巷子原本就不进光,现在更是昏暗的厉害,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静寂无声,陶漾撑着伞快步走着。 静寂的巷子里只有陶漾自己轻轻浅浅是脚步声那个,然而不知何时后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在水泥地上,踢踢踏踏。 陶漾心里生出不安来,她强自镇定下来,慢慢停住脚步,往回望。 是苏曼带着人一路尾随过来。 雨势渐小,苏曼很快就赶上了陶漾,身边的两个男人看着就不是善茬,不怀好意的样子。 陶漾一瞬惊讶,很快意识到现在的不利情况,空着的手慢慢伸进衣兜里,想打电话。 然而苏曼很快就发现她的小动作,猛地冲上来推她。 苏曼用的力气很大,猝不及防间陶漾的手机被摔在了地上,她踉跄几步倒地,伞也脱了手。 苏曼抬腿把地上的手机踢远了些,语带嘲讽。 “想给谁打电话,驰余吗?” 看着这简陋的小巷子,窄窄的道路,苏曼突然笑了。 她说:“看,老天爷都不帮你,白白给我们省了功夫。” 陶漾紧抿着唇,抬眼看她。 “你想做什么?” 女孩子撑在地上的手指纤细匀称,就是沾了泥污都依旧好看的不行。 苏曼脸色难看起来,伸手想去摸陶漾的手,被陶漾躲开。 她的视线移到自己常年干活的粗糙手上,眼里的妒火在翻涌,然而声音却很低很轻。 她说:“听说你好像很会画画?” 陶漾参加那么多比赛,获了很多奖,她以后是肯定要走绘画这条路的。 陶漾往后退几步,她渐渐明白苏曼要做什么,然而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逃脱。 苏曼直起身子,眼睛仍旧盯着陶漾的手,那目光狠毒,仿佛像是一把小刀子在陶漾的手上一寸寸刮过。 她带着恶意说:“如果我把你的手毁了会怎么样?” 甚至不用费什么大功夫,这双手只要有点小损伤就足够让陶漾画不成画了。 这么大的恶意实在是出乎陶漾的意料,她没有想到苏曼竟然对自己有着这种仇恨。 后面干站着的三个男人已经不耐烦了。 “我说苏曼,要做什么还不赶紧的。” 眼光又瞥到陶漾好看的眉眼上,那样稚嫩的美丽在雨中越发惊心。 他们发出几声不明意味的笑声。 “这小妹妹长得不错啊。” 两个高个子男人已经慢慢往陶漾这边迈步子了,苏曼没有要立刻动手的意思,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陶漾,目光流连,从眉眼一路到少女纤细的脚踝。 陶漾不自觉的缩了下脚,这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的目光就像有吐着信子的蛇在身上爬一样,黏腻可怖。 她努力镇定语气:“苏曼,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会坐牢的。” 苏曼嗤笑一声:“只要你不好过,我坐牢又怎样。” 反正她一辈子早就毁了。 陶漾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陶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甘愿为了一时泄愤,拿自己的人生做抵押。 苏曼笑的讽刺,她说:“陶漾,我真讨厌你。” 永远都是一副善良的不行的样子,在她面前苏曼从来没有抬起头过,她让苏曼自行惭愧,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肮脏如蛆虫。 苏曼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天色越来越黑,带着细微水汽的风吹在脸上,引起一片刺麻感。 陶漾一面在脑海里搜索着话头想要想稳住苏曼,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握住了之前放到衣兜里没有拿出来的中性笔。 “苏曼,你对我的敌意太大了,这样钻牛角尖只会让你自己难过。” 苏曼不置可否,也没了想要再跟陶漾继续掰扯下去的心思,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陶漾惊慌失措的狼狈模样了。 也许是觉得对付陶漾她自己就可以,身后又有两个男人守着,根本不用担心陶漾能逃出去,苏曼干脆自己上前准备动手。 她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小刀,慢慢逼近陶漾。 一看见苏曼拿出刀来陶漾就微微瞪圆了眼,藏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攥住笔,掌心已经汗湿一片。 苏曼是真的要下狠手了,刀子一拿出来陶漾就知道自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陶漾撑着地面想要先站起来,但是苏曼上前两步一脚踩在了陶漾的手上。 五指被人狠狠压在地上,那只脚还在缓缓的碾压,陶漾痛的闷哼一声,眼里登时有了水光。 苏曼笑着看陶漾因疼痛而发白的脸孔,手里的小刀在那只手上隔空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寻找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这样她却还不满意,想要看陶漾真正难受的样子。 手里的刀子移到陶漾的脸颊上,她低头凑近陶漾。 “要不要求求我?” 陶漾依然平静,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她目光明亮。 “我求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 苏曼只是想戏弄她,陶漾心里明白。在这个危险的时刻她竟然还有点想笑,笑苏曼的幼稚,笑她的不理智。 刀子重新回到陶漾的手上,苏曼语速很慢,带点狠意。 “陶漾,你以后再别想画画了。” 话音一落,苏曼猛地抬手,刀子以及对准了陶漾的手。 然而这刀子却落了空,陶漾突然伸出那只一直握着笔的手,狠狠推了苏曼一把。 苏曼没料到陶漾竟然还能反抗,一个不慎就被推到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陶漾,刚刚的推搡间她刀子没拿稳,反倒是把自己的胳膊划了一道,鲜红色的血涌出来。 半晌苏曼突兀地笑了一下,把还带着血的刀子给扔在了地上,招手喊一直站在后面看好戏的两个男人。 那个子最高的男人扔了手里的半截烟头,走在前面。他看不上这些小女孩的把戏,只不过既然被苏曼叫过来了就得帮她的忙。 露出笔尖的中性笔还牢牢握在手里,陶漾紧绷着脸,不安地看着男人靠近。 第29章 驰余,我疼 苏曼神色很不耐,胳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更让她难堪,这下没有了什么想要慢慢磨陶漾的心思。 她语气冰冷:“我要陶漾的右手。“ 她要让陶漾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继续画画,她要让陶漾再不能接受那么多人的崇拜与赞赏。 两个男人都向陶漾围了起来,那个高个子的先在陶漾面前蹲了下来,掏出一把尖刀,悬在指尖快速的转。 然而还没等到他下手,陶漾攥着笔就先冲了过来。 男人猝不及防抬起胳膊去挡,中性笔狠狠的扎在了肉里。 他痛呼一声:“我他妈!” 笔尖只浅浅的长度,能做到的也就是让男人疼一会儿。 苏曼站在路边,看到这个情形还愣了一会儿,随后马上回过神来,冲这边吼。 “还愣着干嘛,拦住她!” 陶漾趁这个机会立刻起身往反方向跑,却被另一个男人扯住了马尾。 男人抓着陶漾头发往后扯,同时脚上用力,狠狠踹向陶漾的小腿。 头皮被扯得生疼,陶漾脑袋后仰,下一刻小腿处传来的刺痛感让她陡然踉跄倒地。 她倒地的下一刻,被她用笔刺中手臂的男人就拔了笔,重新拿起刀子向她扎下来。 陶漾忍着痛意,迅速侧转身子。 她的手绝对不能有事。 陶漾反应极快,那把刀子只伤到了她的手臂,刀子顺着力度一路向下,绽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手臂处的肌肉因为疼痛一阵阵的痉挛,陶漾眼前发黑,面色一瞬惨白。 …… 驰余从桌球厅一路冲出来,机车的速度飞快。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陶漾不能有事。 赵畅紧跟着驰余在后面疾驰,在一个红灯前下意识的停住,但是驰余不管不顾的早已经冲了过去。他咬牙,也跟着驰余一起闯了红灯。 驰余一路骑到出车祸的地方,因为警车封闭的原因这条路不允许车通过。 车祸发生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陶漾坐的那辆公交车应该也没有通过。 驰余拦住一个过路人,问他。 “你知道还有哪条路能通向曲庭小区吗?” 被驰余拦住的那个路人狐疑的看他一眼,还是给他指了路。 “你往右拐,那有条小巷子可以走。” 话音一落驰余就冲了过去,一看就明显超速的速度把那个路人吓了一跳。 天色昏暗,阴云沉沉的压在天空,还有毛毛细雨不停的随着风摇摆着。 这条小巷子很少有人住,即使是这个时候也看不到多少灯光。 驰余来时,陶漾捂着还在不停流血的手臂瘫软在地上,散乱的头发覆面,她面色苍白,嘴唇已经毫无血色,不断的失血和疼痛让陶漾昏沉失神,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泥泞的水泥地上血色慢慢蜿蜒流淌,夜色遮住了刀尖上的寒光。 那个拿着刀子的男人半弯着身子,看样子要再次动手了。 驰余对上陶漾一双已经失了光彩的眼眸,他眼前骤然一黑,下一刻身子就已经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站在路边的苏曼看到了驰余,她脸色瞬间变得青白难看,下意识的后退。 “驰余!” 举着刀子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脖颈一凉,下一刻就被驰余掐着脖子拽了起来。 驰余扯着男人的脖子,反身将他按在地上,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向他。 男人全身被桎梏着,正挣扎着抬起那只握着刀子的手,刀子扎进驰余的后背,然而驰余连停顿都没有,好像毫无感觉一般,只是力气越发的大,男人很快就晕死了回去。 被驰余的狠劲下了一跳的另一个男人这才渐渐回神,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就想跑。 他根本没有逃开的机会,驰余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往后拖,他双腿在地上摩擦几下,踢踏着根本使不上力气,脖子上勒着的力度大的让他很快就憋青了脸。 赵畅跟在后面赶上来的时候就看见驰余骑在男人身上,一拳一拳的往下砸,那个男人已经昏死了过去,驰余却仍不停手。 男人身上到处都是血,身边还躺着个人不知道是生是死,就是驰余也满身血污。 赵畅狠狠骇住,反应过来就要去拉驰余。 “驰哥!你快放手,不能弄出人命啊。” 然而驰余就跟魔怔住了一样,根本听不到他说话,赵畅去拉他却被甩了出去。 疼痛来的一阵快过一阵,陶漾早已满身冷汗,她挣扎着睁开眼。 昏暗中,她的少年满身血污,拳头砸击肉体的声音沉而闷,压抑无比。 喉咙里像有千百把刀子在摩擦,陶漾艰难的出声。 她喊:“驰余。” 声音很轻很哑,然而那个魔怔住的少年蓦然回神,他慢慢的回头。 少年神色狰狞,额上片片青筋像要挣出皮肉,他紧绷着脸,眼睛血丝遍布,茫然无措。 指尖轻轻的颤,陶漾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驰余,我疼。” 陶漾被堵在巷子里挣扎无法的时候没有哭,被人碾着手指的时候没有哭,被刀子没入血肉的时候没有哭,然而她现在看见驰余,眼泪突然决堤。 驰余站起来,慢慢走过来抱起陶漾。 怀里的少女轻的好像没有重量,浑身冰冷,被血染的右手臂无力的垂下来。 驰余的双手颤抖,眼里骤然起了泪意。 …… 陶漾的手臂没有大碍,长长的一道伤口缝了几针,但是小腿骨的地方受到重击伤了筋,红肿一片。 失血过多的原因让陶漾还处在昏迷中,驰余一直守着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色依旧苍白的姑娘。 他自己身上还带着血,一双手掌上到处都是破皮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看着就疼。 赵畅想劝驰余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刚刚驰余那往死里打的劲真是把他吓坏了。 “驰哥,你还是先看下伤吧,这里有我看着。” 驰余跟没听到一样,根本不抬头。 赵畅叹口气,这一晚上的折腾也是让他累坏了。 “那两个人呢?” 驰余的声音哑的厉害,尾音几乎听不见。 赵畅说:“已经被龙老大那边的人带走了。” 江城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光是各种社会势力就有好几拨,这个龙老大算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一个,四十出头的年纪,阴狠又毒辣。 不过他们跟驰余一向都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的事情完全就是被苏曼当枪使了。 而苏曼早就在看到驰余过来的时候就马上跑走了,倒是溜得快。 驰余没有说话。 天色已经黑的厉害,病房里的灯光暗淡。 驰余问赵畅:”你有刘继明的电话吗?“ 陶漾的班主任刘继明之前也是驰余他们的任课老师,电话号赵畅倒是有。 驰余拨通了刘继明的电话。 “刘老师。” 刘继明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再看看自己手机上显示的陌生来电,有点惊讶。 “驰余?” ”是我。“ 驰余说:“陶漾现在在江城第一医院。” 刘继明吓了一跳。 “怎么在医院?!” 他之前接到陶漾父母的电话,说是陶漾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而且电话也打不通,他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忙着到处联系学生,生怕陶漾出了事,结果现在驰余跟他说陶漾在医院! 电话里说不明白,驰余只是说:“麻烦您联系一下陶漾的父母。” 刘继明迅速拿起外套,边往医院赶边给陶漾父母打电话。 刘继明比陶漾父母要先到医院,按照驰余说的找到病房,一进去就看到陶漾昏迷在床上,胳膊和小腿都缠着绷带,脸上还有细小的划痕。 他望向驰余,声音沉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 驰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刘继明说了一遍。 病房里的少女毫无生气,满身疮痍。刘继明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残忍狠辣的事情是个女学生能做出来的。 他任教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很多学生,他能理解这个年纪的女生有虚荣心和嫉妒心理,然而他只觉得这些学生心理不成熟,做事幼稚,就是苏曼之前做出的陷害别人的事情也没让他震惊多久,可是苏曼这次做的事情委实是令他遍体生寒。 他目光复杂,不经意间瞥到驰余手上的伤。 “既然受伤了就赶快处理,不要不当回事。” 刘继明其实跟驰余并不太熟悉,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不学好”上。 这次驰余出手救人让他稍稍改观。 他语重心长:“你也是个好孩子,既然能有救人的心,就要守住,成绩不好不要紧,但不能做恶事。“ 驰余没应声,只是冲着刘继明身后抬了抬下巴。 陶漾母亲苏玉原本在家里给孩子准备晚饭,但是听了邻居的话,得知街上出了一场车祸,还封了路之后就有点不放心陶漾。 她想给陶漾打电话问问现在到哪了,要不要出去接她,但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这么个阴沉沉的天气,陶漾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苏玉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她在家里心神不宁的等着,结果等到程诚回来都没有陶漾的消息。 她彻底慌了,一面给陶漾班主任刘继明打电话询问情况,一面叫上程迅和程诚父子俩就开始出门找。 就在他们一家人急得不行的时候接到了刘继明的电话,又急急忙忙的往医院赶。 苏玉憋了一路的心焦,到了医院看见自家女儿躺在病床上昏迷着,浑身都是伤之后,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几乎是冲着跑到了陶漾的病床前,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着,颤抖着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捂着嘴抽泣,脸上都是泪。 “漾漾,漾漾……” 倒是程迅还镇定些,这个一辈子教书育人,当老好人的男人头一次竖起了眉头。 他铁青着脸,转头问刘继明。 “刘老师,我家孩子这是出了什么事?” 刘继明把苏曼跟陶漾的纠葛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苏曼早已经被恒盛开除了,我们也是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 这事确实是没法怪到老师和学校上,程迅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他向刘继明道谢:“多谢您费心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刘继明摆摆手,对于陶漾受伤的事情也很痛心,这么个温柔懂事的姑娘无辜受了这样的罪,差点就真伤了手,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让陶漾同学好好养伤,不用担心学习的事情。” 程诚明天还要上学,程迅一个大男人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苏玉赶他俩回家待着。 程诚不大乐意,看到他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他哪还有心思去上课。 然而苏玉不许他掺和进来。 “你一个小孩子,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 程诚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他都快要上初三了。 他脸色不大好,临走的时候还在大声嘱咐苏玉。 “妈!我姐伤成这样,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玉眉头竖着,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会这么算了,把我姑娘伤成这样,不把那个叫苏曼剥下一层皮来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程诚还是相信他妈的战斗力的,知道苏玉是真的动怒了,就放心的点点头回家了。 …… 驰余早在看见陶漾一家人赶来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他藏在楼梯拐角的地方,背靠白墙。 隐在暗处的少年一身血污,衣服潮湿,就那么蹲着身子,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驰余再起身时已经是凌晨。 天色青白,外面的街道上第一班公交车渐渐开始运作,几个晨跑的人零星的在花草间显露身影。 苏玉早早的起床先回了趟家,去给陶漾准备几身换洗的衣物。 驰余推门进来时,熹微的日色透过窗子照在床尾上,陶漾依然未醒。 这个少年好像一夜憔悴,以往颜色浓重的眼眉现在都覆上了暗淡,青色的小胡茬冒出来,颓废得一塌糊涂。 陶漾睁开眼时就看到这样的驰余,昏睡了那么久她思维还不甚清楚,然而一看到他,她就柔软了心肠。 穿着浅色病号服的陶漾更显得面色苍白,但她眼眸清亮。 她还使不上力气,只能轻声唤他。 “驰余。” 第30章 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陶漾昏睡了很久,驰余也浑浑噩噩了很久,突然对上她清亮柔软的眉眼,驰余一时竟然还回不过神来,茫然的看着陶漾。 陶漾眼里带了笑,再次出声,重复了自己的话。 这次驰余反应过来了,他迅速的靠近病床,放着旁边的椅子不坐,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隔着薄薄的裤子直触到冰凉的瓷砖地面,他也丝毫不觉得痛。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闷闷的“嗯“,眼睛依然不离陶漾。 陶漾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上驰余短短的发,手指绕到他的眉眼处,缓缓抚过少年的眉骨,那里有一片早已经干涸的血渍。 她皱着眉头,眼里漫上心疼的水雾。 “驰余,去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受伤了就要治呀,怎么能一直硬挺着呢。 驰余说:“好。” 可是他依然跪在陶漾床前,一动不动。 那双漆黑的眼里有紧紧压抑住的情感,深深沉沉,像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汪洋。 鼻腔骤然酸涩,眼里的水光凝聚,陶漾眨眨眼,有泪珠落下。 陶漾声音柔和,像是在哄他。 她说:“驰余,我没事了。” 我还好好的呢,你不要怕。 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揩去滑落在陶漾下巴处的泪珠。 驰余垂着眼,哑着嗓子。 “陶漾。” 你吓坏我了。 陶漾笑着应声:“嗯,我在。” …… 驰余去处理伤口的时候把那个看诊医生给吓了一跳。 他手上都是伤口,然而严重的是左手的尾指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那个给驰余包扎伤口的医生是个半百老人了,他忙着给驰余清洗干掉了的血痂,时不时抬头瞅几眼驰余,一看他就来气,说话也毫不客气。 “怎么着,都过了这么久了才发现手指断了,我看你这小拇指是不想要了!” 医生就看不惯现在这些孩子胡作非为,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样子,越想越来气,下手也就重了些,可偏生驰余一声不吭。 医生撇撇嘴,小声嘀咕。 “倒是还挺能忍疼。” 刘继明给陶漾请了假,然而他没提原因。 唐嘉觉得不太对劲,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陶漾就请了假呢,然而陶漾的手机丢了还没能找回来,她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陶漾。 她脑筋一转,想去隔壁找驰余,不过驰余不在,只有赵畅坐在位子上。 经常跟着陶漾一起见面,两人倒也认识。 唐嘉把赵畅喊出来,直截了当的问他。 “你知道漾漾为什么请假吗?” 知道唐嘉跟陶漾玩的好,赵畅也就没瞒着她。 唐嘉听完之后气的站不住,张嘴就是脏话。 “我他妈***” 她都替陶漾委屈,漾漾明明什么也没做,苏曼就因为自己的嫉妒竟然就要毁了她,简直是脑子有毛病! 下午一放学唐嘉就赶去医院看望陶漾,陶漾比起之前脸色要好很多了,靠着床头在喝苏玉炖的棒骨汤。 一看见唐嘉过来陶漾就露出笑意来。 “嘉嘉。” 胳膊腿上都是绷带,唐嘉看见陶漾伤成这样还没说出来话就先哭出来了。 陶漾哭笑不得,连忙递给她面巾纸。 “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伤的不重的,养养就好了。” 唐嘉边擦眼泪边哭:“那个苏曼是有什么毛病!” 谈起苏曼陶漾就没了笑意,她抿着唇,依然能够回想起苏曼要对自己下手时露出的那个恶意满满的笑。 唐嘉擤擤鼻涕,问她:“那个苏曼找到了没有?” 一大早苏玉就报了警,但是当时苏曼跑的太快,现在也不知道藏在哪里,根本就找不到人。 陶漾摇头:“还找不到她。” 唐嘉咬牙切齿:“跑的到快!” 不再提这个让人烦心的人,唐嘉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开始关心陶漾的伤。 她目光落在陶漾的胳膊上,担心满满。 “胳膊怎么样?不会影响你画画吧。” 胳膊上缠了白纱布,当时陶漾挡的及时,要不然现在缠纱布的就是手掌了。 “没事,就是划了道口子。” 陶漾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半会估计都没法去学校了,昨天陶漾失血过多昏迷让苏玉担心的不行,现在正到处翻找补血的菜谱给她补营养。 唐嘉:“那你就好好养伤,我回头给你看我的笔记,这样你课也不会落下。”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出院?” 陶漾抿了一勺汤, “伤不是多重,就是腿还要观察一下,大概后天就能出院了。” 这样唐嘉就放心了,她想起赵畅说的,是驰余救的陶漾,而且驰余现在已经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开始找苏曼,她心思忍不住又活泛起来。 苏玉不在病房里,现在这里就她们两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陶漾。 “漾漾,我听说昨天是驰余救得你?” 她挠挠头,实在是糊涂。 “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驰余一面拒绝陶漾,一面又因为陶漾受伤愤怒值爆表,两人纠缠不清,可关系又不分明。 是什么关系呢?大概是那种一看见驰余红了眼眶就什么都不想再在乎的关系。 早在她昏迷前一刻看见驰余红着眼睛抱起她的时候,陶漾就明白,无论以后驰余会不会再拒绝她,她都不在乎了,她懂这个少年郎所有的无声爱意,余生只想要驰余永远意气飞扬,喜乐安康。 陶漾抿出柔软笑意,她说:“嘉嘉,我们俩是那种一辈子只会死别,不会生离的关系。” 她将一辈子追随驰余的脚步,永远不离他左右。 昨天刚下过大雨,今天倒是个晴朗的烈阳天气。 驰余收拾完自己的伤之后去了趟龙老大的场子。 龙老大本名叫龙阳,他从海上起家,后来在江城置办产业,这里的酒吧夜店一部分都是他的。 他其实跟驰余有过交集,驰余刚来江城的时候就惹到了他手下的人,本来就是个毛头小子,谁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他一下子就把他的人给揍到了医院。 这个野狼崽子下手根本不留情,狠得不要命。 也就是这个时候,在龙阳想要给驰余点颜色瞧瞧的时候,他知道了驰余的背景。 他就是个地头蛇,哪里惹得起驰家这种有钱又有势的,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结果一个苏曼又让驰余跟他结下梁子,弄得他心烦气躁。 驰余先去了龙阳名下一个有名的网吧,一进去二话没说就先砸了两台高配机子,那边的人受过龙阳嘱咐,不敢动驰余,只能立刻去请了龙阳过去解决这个麻烦事。 龙阳一个中年人,现在在驰余这么个少年的面前还小心翼翼的,委实是憋屈,但他还只能赔着笑。 “驰余兄弟,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驰余叫他出来可不是来瞎掰扯的,他面色很冷,绷着唇角更显得凶狠。 “苏曼呢。” 提起苏曼,龙阳也是一肚子火,平日里苏曼没少借他的势胡作非为,他不太管这些少年人的事,反正苏曼也在他手底下做过点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既然她开口讨人,龙阳也就摆摆手给了。 谁知道苏曼竟然惹上了驰余,害他弄了一身腥。 龙阳叹口气:“人早跑了,这事我也是不知情,都是苏曼那小丫头自己做的孽。” 言下之意,这都是苏曼惹的祸,现在那俩男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怎么样也不能把气往他头上撒了,这个锅他龙阳可背不起。外面日头正盛,昨天还穿着风衣的人们今天就又换上了薄薄的外套。 驰余从网吧出来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指尖捻着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整日烟盒不离身。 一根烟没有吸几口,最后在指尖慢慢燃尽,徒留一点猩红色。 手指弹了下烟头,驰余转手将只剩下一截的烟头揣到怀里,抬腿驱散了脚下的烟灰。 他拿出手机给驰序去了个电话。 驰余把驰序的电话存在手机里就是个摆设,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有几次甚至还挂他电话,因此这次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驰序还不敢相信,觉得这可能是驰余拨错了号码错打过来的。 他迟疑的接通电话:“驰余?” 驰余:“哥,帮我做件事。” 驰序还停留在那句“哥”里回不过神来,又立刻被后半句给惊着了。虽然他跟驰余要亲近些,可这么多年,驰余哪怕是一开始连地都没地住的时候都没找他帮过忙,还是他不放心自己偷偷做了些事。 他正色起来,既然能让驰余出声让他帮忙的事情,那一定不是什么小事,他是真怕驰余出事。 “你说。“ 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各种汽车的鸣笛声混在熙熙攘攘的人声里,一片嘈杂。 驰余说:“帮我找个人……” 从驰余那里简单了解了一部分事情经过的驰序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陶漾他也见过一次,当时也没太在意,可现在驰余竟然为了这个女孩子发这么大的火,还来求他帮忙。 不知道什么时候驰余竟然也会心疼人了,他心情复杂,然而驰余开口,他绝对不会不帮忙的。 “你放心,我会马上安排人找的。” 驰余说:“谢谢。” 驰序就笑了:“还跟我客气。” 他倒是巴不得驰余跟他再亲近些,对这个堂弟他是真的心疼又关爱。 ……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唐嘉急着给陶漾送笔记还有作业就跟老刘请了假,奔去了医院。 苏玉在给陶漾削苹果,看到唐嘉过来顿时就露出个笑。 “嘉嘉来了啊,快坐下,背这么多书真是累着你了。” 她在陶漾那里听过唐嘉的名字,对这个有着明媚眉眼的活泼小姑娘也很喜欢。 其实她自己年轻时就是个闹腾的性子,原本也想着自己生的女儿肯定随她,谁知道陶漾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虽然懂事,却难免惹苏玉心疼,她倒是希望唐嘉能把陶漾带的活泼些。 唐嘉气喘着坐下,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背这么多书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累得不行,但她调皮的眨眨眼,弯着胳膊给苏玉看自己的肱二头肌。 “阿姨别看我瘦,但是我可是有肌肉的女孩子。” 苏玉被她逗笑了,她把手里已经削好的苹果递给陶漾,又给唐嘉削了一个,唐嘉喜滋滋的接过去。 “谢谢阿姨。” 苏玉知道她们小女孩都有自己想要说的话题,她一个家长坐这孩子都放不开。她把保温桶拎着,准备先回趟家。 “你们两个小姑娘慢慢聊,等晚饭的时候我再过来。” 唐嘉笑眯眯的:“阿姨你放心回去吧,我陪着漾漾呢。” 果然没有家长在旁边要更自在些,唐嘉吁口气,换了个懒散的坐姿。 她语气艳羡:“我真想也受个伤,过像漾漾你这样一整天都在床上躺着的生活。” 陶漾好笑:”别说傻话。“ 好吧,她确实是在说傻话。 唐嘉耸耸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我听说宋湘语好像又要转走了。” 她一个大家千金,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倒真是能折腾。 陶漾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和宋湘语也确实是没有什么交集。 唐嘉还想继续跟陶漾吐槽什么,然而说曹操,曹操到,她一个不经意转身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宋湘语。 她要说的话就这么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毕竟说别人坏话还被人家当场抓包这件事情还是挺让人尴尬的,她摸摸鼻子,有点理亏。 陶漾也是刚刚发现宋湘语,她有点不解,她俩好像还不是可以探病的关系。 宋湘语脸色不变,慢慢走过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带着点倨傲,妆容明艳。 唐嘉一时也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了。 宋湘语站的笔直,她目光只停留在陶漾身上。 唐嘉这会儿从尴尬里回过神来,有点警惕的看着她。 “你来干嘛?” 宋湘语没有回答唐嘉的问题,她只是对陶漾说:“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陶漾虽然疑惑,还是对唐嘉说:“嘉嘉你先出去一下吧。” 第31章 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唐嘉虽然不太情愿,但也还是听话地去了趟洗手间,临走的时候看宋湘语的目光依然不友好。 陶漾现在还受伤躺在床上呢,她是真担心宋湘语会借此机会对陶漾动手。 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连门都被关上了。 陶漾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宋湘语先坐下。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湘语依然站着不动,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 她说:“我要回京城了。” 回京城就代表她彻底放弃驰余了,再不甘她也毫无办法了。 谁也不知道在陶漾受伤的那天驰余又一次拒绝了她,他不听驰家的话,连跟她吃个饭都不愿意。 那天晚上她不甘心,一直都跟着驰余,追着他一路到那条巷子里,亲眼目睹了驰余动手的全过程。 少年的脸色骇人,下手狠辣,她站在巷子的阴影里,第一次对驰余的面目产生质疑,双腿被钉在原地,她浑身冷汗不能动弹。 然而在抱起陶漾的那一刻,驰余红了眼,连手都在抖。 宋湘语终于深切地意识到了陶漾在驰余心里究竟是有多么不同,她输得一败涂地,毫无尊严可言。 陶漾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但宋湘语也不需要陶漾说什么。 白日里最盛的一抹霞光透过窗,她好像是被强光迷了眼,眼里有了水光。 她声音里有了哽咽:“我第一次见驰余是在去年的晚宴上,驰余那天当面驳了驰家的脸,砸了场子。” 宋湘语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想当日的情景。 “那天可真是乱啊,驰余跟驰老爷子的保镖打架,他下手狠,场面一度乱糟糟的。” 她红了眼眶:“但是当我差点被误伤的时候,他用胳膊给我挡了。” 现在想想当时甚至驰余根本就没有要救她的意思,或许随便换个人他都会救,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然而青涩的少女确实是被这个肆意不守规矩的少年郎撞了心房,自此有了执念。 宋湘语直直地看着陶漾,她说:“我知道很多驰余以前的事情,他以前过得很不好,所以我想只要我执着些,就一定能让驰余动心的。但是,陶漾,你多幸运,你比我早做这些事情。” 所以驰余喜欢上了你。 这才是真正一直让宋湘语感到意难平的事情,她竟然输给了“先来后到”。 陶漾一直静静听着宋湘语说,直到她转身欲走的时候才开口。 陶漾声音很轻,她说:“不是这样的。” 很轻的一句话,宋湘语走得急切,并没有听到。 宋湘语说这是因为陶漾先来后到,然而不是的,早在上一世陶漾还没有接触驰余的时候,驰余一颗心就已经在陶漾身上了。 有时候喜欢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情,驰余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喜欢陶漾,然而惊鸿一瞥,就足够令他许了余生。 最重要的是,宋湘语是抱着温暖感化的心思来到驰余身边的,可是陶漾不是。 陶漾是来爱驰余的,以毕生的关怀和赤诚。 …… 唐嘉在外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宋湘语已经离开了。 她挺好奇:“宋湘语跟你说什么了?” 陶漾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唐嘉说这些,事实上她心情也挺复杂的。 唐嘉看陶漾这模样就明白事情不好说,她也就不再问了。 唐嘉还想再跟陶漾待会儿,结果她凳子还没坐热驰余就来了。 大佬都过来了,她也就识趣地收拾书包先离开了,不杵在这儿当电灯泡。 驰余递给陶漾一个精致的小蛋糕,陶漾就打开来慢慢地吃。 余光里能清楚看到他被绷带包了厚厚一层的尾指,陶漾咽下一口蛋糕,指指他的尾指。 “你手指怎么了?” 驰余语气平常:“破了点皮。” 陶漾:“……” 这么厚一层绷带,怎么可能就是破了点皮。 驰余总是这么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样子,让陶漾不得不担心,她看着驰余眼下的一片青黑,目光柔软水亮。 蛋糕被她放在一旁,陶漾伸手拉驰余的肩膀。 驰余顾忌着陶漾受伤的手臂不敢动弹,顺着陶漾的力道倒在洁白的被子上。 陶漾把驰余的脑袋按在床边,让他可以半趴着。 她揉揉驰余有点扎手的头发,轻声哄他。 “睡一会儿好不好?” 也许是这个下午的晚霞温暖,也许是被子上带着的少女香气醉人。驰余疲倦的打个哈欠,缓缓闭上了眼。 — 在驰余大踏步接近自己这边的时候,苏曼就从他骇人的脸色中隐隐预见了自己的将来,她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动陶漾到底是件多么不理智的事情。 她几乎没有停顿一下,脚下一转,就趁着夜色远离了小巷。 当她重新站在霓虹灯下,周身是熙攘的人们,在湿气浓重的风里她却生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去想当陶漾被救了之后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踉跄的回了家。 苏治平和她那个继母都不在家,地上还随意丢着小孩的尿布。 她的屋子是被当做杂物间用的,除了一个木板床再无其他,房间没有窗户,隐隐有一股潮气慢慢缠上身。 苏曼跌坐在地上,黑暗让她思绪混乱,只觉得心慌得厉害,手心里满是湿汗。 半晌,她咬咬牙,想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站起来,直奔主卧。 床头柜上有个木盒子,上面还挂着锁。 苏曼转身去自己找了把锤子,没费什么功夫就把盒子砸开了。 苏治平信不过银行,他总觉得把钱放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因此木盒子里除了个当摆设用的存折就是一大摞现金。苏曼额头上都是汗,她怕苏治平会突然回来,随便抓了一把现金就出了门。 夜越深,风就越呼啸,寒气一阵阵的往人骨子里钻。 苏曼生怕会被人追上来,她来不及订票离开,干脆就包了辆黑车。 司机是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车上似乎还有一股难闻的酒气,但苏曼没心思在意这些,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那个司机说话异常地慢,腔调也有点奇怪。 “美女去哪儿?” 能去哪呢?苏曼一点行李都没有带,她也没有可以投靠的人。但她知道,她不想去等待驰余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她更不想被苏治平卖给一个残废做老婆。 她想,我还这么年轻,我的一辈子不能让人给毁了,我得逃。 这一刻苏曼才真正的感到一种让她胆颤的恐惧,这种惊悚感从脚底蔓延而起,缓缓覆上全身。 苏曼强忍住自己想要发抖的身体,她缩在座位上。 “出省。” 不管怎样,先出省再说。 也许是太过惊惧,也许是夜色太过浓重,苏曼蜷在座位上慢慢睡了过去。 在某一刻,她似有所察觉般地睁开眼,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抬起头,眼前一道刺眼的光射过来,与此同时,坐在主驾驶上的司机猛地一转方向盘。 玻璃骤然碎裂,有血肉被剧烈挤压的迸溅声响起,血腥味蔓延。 …… 苏曼是在医院里被发现的,那天晚上她逃走之后想要趁着夜色包车去外省,但她不知道载她的那个司机是个酒鬼,当天喝了很多酒,再加上刚下完雨,地上泥泞,她在即将离开江城的地方出了车祸。 陶漾没有再见到她,这些事情都是唐嘉过来告诉她的。 唐嘉因为陶漾的原因一直都很关注苏曼的事情,所以打听到了很多事情。 她往自己嘴里塞了块水果,也有点感慨。 “她因为这场车祸断了条腿,后来被她爸爸接回家了。” 然而大家也都清楚,像苏曼那样的家庭怎么会白养这么个废人,她以后的日子一定好过不了。 还没轮到法律给她惩罚,她就先栽倒了命运手里,唐嘉想,大概这就是恶有恶报吧。 陶漾抿唇看着落在被子上的光斑,阳光晕和了她的眉眼。 好像重活一世,她真的体验到了不同的人生,相比于前世的波澜不惊,这一次她经历了更多。人生百态,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在趟着泥泞行走着。 这件事情终究慢慢尘埃落定,陶漾的伤也在渐渐好转。她的手臂上已经生出了嫩粉色的软肉,伤口脱痂。 但是苏玉还是不允许她去学校,在陶漾又一次跟她商量要赶快去上学的时候,苏玉把手里的拖把一竖,语气难得严肃。 “学校里人那么多,你腿还没好全,万一被挤了被撞了,再造成二次伤害怎么办?” 苏玉是真的被陶漾这次受伤给吓坏了,对这个女儿,她真是恨不得时刻守着,连个感冒都不舍得让她得。 陶漾明白苏玉的担心,她无奈的叹口气,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房间待着了。 在家里闷着的这些日子简直无聊死了,陶漾不爱玩手机,因为一只手受了伤也不好画画,她整天待在房间里都快把书架上的书又都看了一遍。 陶漾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要骚扰驰余,她暗戳戳的给他发消息。 “驰余,我好无聊呀。” 陶漾翻个身子趴着,下巴垫在手背上,耐心的等驰余回消息。 天气越来越暖和,人也越来越懒散, 驰余大咧咧地伸着一双大长腿,双手握着手机打游戏,白皙纤瘦的手指骨节分明好看。 他右手的尾指还没有好全,裹着层纱布,显得格外地粗壮。驰余就翘着个小拇指懒懒散散的移动着,但动作却毫不含糊。 旁边的张大顺也没有在吃零食,抱着个手机正在酣战,今天驰余心情不错,难得愿意带他一把,他可得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然而陶漾一个消息就让驰余毫不犹豫的切了游戏,点进了对话框。 张大顺简直不敢相信驰余就这么抛弃自己了,没了驰余他瞬间手忙脚乱,最后心酸地重新抱起了自己的薯片,忧伤了仰望天花板。 仔细想想,自从陶漾同学过来恒盛,他就再也没有在驰余这里得到过什么优待,驰余这个昏君已经为了美人不疼爱他们这些赤胆忠心的好兄弟了。 陶漾说她无聊,简单的一行字却让驰余清楚了察觉到了她的烦闷,眼前好像能看见陶漾微微蹙着的眉头。 驰余拎上外套,踩着下课铃声出了教室。 陶漾还在等驰余回消息,等着等着她就先口渴了,踱着步子去厨房倒水。 伤还没好全,陶漾不太敢用力,就单脚蹦着跳来跳去。也好在苏玉不在客厅,要不然看见了又得唠叨陶漾。 陶漾喝完水,鼓足了气打算一口气在蹦回卧室时就听到了门铃声。 她方向一转就去了门口。 站在门口的是个穿着红色t恤的小胖墩,陶漾认得这是楼下邻居的小儿子。 她倚着墙,摸摸这个小胖墩的脑袋。 “有什么事吗?” 小胖墩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双手捧着一个纸箱。纸箱不算多大,但应该挺沉的,小手紧紧抓着边沿,用力地都泛了红。 陶漾接过来,有点诧异。 “是给我的吗?” 小胖墩成功完成自己的任务,他笑眯着眼,有种可爱的憨态。 “是一个大哥哥让我给你的。” 说完也不管陶漾的反应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他一路飞奔下来,跑到小区的一棵大柳树下,那里站着个穿黑色衬衫的俊朗少年。 小胖墩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一下子冲到驰余身边,冲他张开手。 “东西我已经给漾漾姐姐了,你答应给我的可不能耍赖。” 驰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型的机器人,小胖墩立刻接过去,开心地抱在怀里。 陶漾抱着纸箱回了自己房间,隐约知道这是谁送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陶漾的猜想,下一刻驰余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进来。 驰余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坐在地上,由于手机放置的角度,陶漾能隐约窥见他流畅的下颌线。 陶漾怀里还抱着纸箱,她摩挲着略显粗糙的表面。 “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驰余颔首:“打开看看。” 纸箱被打开,里面是零散的一堆零件,看样子好像是什么模型。 第32章 蛋糕一定给漾漾送过去 陶漾把东西倒在床上,坐在地毯上摆弄了几下,好奇地问驰余。 ”这是什么?“ 驰余身边也有一堆相同的零件散落着,他调整了手机的角度,让陶漾可以清楚看到他手上的动作。 驰余的手指扭转几下,那些零件很快就被组装起来,赫然是个蓝色的手臂模样。 “机器猫的模型。” 陶漾惊讶地看着驰余流畅且迅速的动作,她来了兴趣,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也试着组装零件。 驰余抬眼看她时注意到陶漾正坐在地上,他眉头皱一下,很不赞同。 “地上凉,不要这么坐。” 陶漾把手机拿起来,镜头翻转一圈,照到了地上铺着的一层厚厚的地毯。 “不凉的,毯子超级厚。” 她又把手机放回原位,兴冲冲地重新拿起零件。 但她第一次接触这些,不得章法,组装得乱七八糟。 刚刚的镜头翻转间照到了陶漾的房间,从书桌到画满向日葵的天花板,少女的小居室朝气满满,隔着屏幕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种温柔的气息。 驰余回过神来,将之前组装好的手臂又拆开,拿着零件开始教陶漾。 他沉下来的声音带着点哑,音节的咬字间有独特的磁感,是一种十分值得细品的好嗓音,韵味非常。 陶漾就跟着驰余的步骤走,她学东西很快,慢慢地也能掌握要领了,只是动作有些慢。 在陶漾可以自己往下组装的时候驰余就停了手,他目光落在陶漾的脸上。 女孩子神色认真,长睫遮住水亮的眼眸,偶尔遇到难处时会轻轻皱一下眉头,又很快松开。 维持一个动作坐的时间久了就有些累,陶漾眼睛不离手,挪着屁股换了个姿势。 家居服的领口有些大,陶漾这一动弹就引的衣领往下滑,纤细笔直的锁骨,粉白色的肩带。 这样的场景落在了驰余的眼里,偏生陶漾还在专注的组装零件,浑然不觉。 驰余搭在膝盖处的手指不自觉的颤了颤,他掌心出了汗,脖颈处泛上粉潮。 陶漾抬头放松脖子的时候正好看见驰余急速吞咽的喉结,她愣了愣,目光落在驰余背后熟悉的景色上。 “你在我家小区里吗?” 驰余背后靠着的那棵郁郁葱葱的老柳树分明是她家小区里的那棵。 驰余目光躲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站在外面一会儿就能将头发晒得滚烫。但驰余在外面待了这么长时间,陶漾暗叹自己粗心,立刻就要从地上起来。 驰余终于回了神,他把手心的汗蹭干净。 “你伤还没好,别下来了。” 但陶漾不听话,她拿着手机出了房间,还从厨房里顺出一瓶水。 为了不惊动苏玉,她动作放的很轻。 驰余不放心让陶漾这么来回动作,他也起了身。 “我这就走了,你别下来。” 陶漾压低声音,但语气却不容拒绝。 “不许,你乖乖等着我。” 她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心情格外好。 “我腿不方便,你就在一楼的电梯那接我吧。” 驰余收拾了模型零件,当真到一楼的电梯门口等陶漾。 电梯门缓缓打开,单脚跳着的陶漾就奔进了他的怀抱,驰余迅速地扶住陶漾肩膀,稳住她的身子。 陶漾的手搭着驰余小臂,她从驰余怀里抬起眼来看他,眼睛弯成月牙儿,笑眯眯的夸他。 “驰余,你反应真快。” 掌下隔着薄薄的春衫能清楚感受到少女的体温,驰余垂眸看她。 “你不该下来的。” 站在这里说话不方便,陶漾在驰余的搀扶下慢慢往外走,她手还抓着驰余的小臂,难得一副兴冲冲的愉快模样。 陶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偷偷撇撇嘴,她明明看见驰余在看到她过来的那一刻嘴角上扬的弧度。 她不搭理这个少年的口是心非,往驰余之前待过的那棵老柳树的方向走。 “我们去树下坐会儿。“ 太阳实在是大,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陶漾都感觉自己的脸被晒得滚烫。 她眼睛被强光刺得睁不开,隐隐有要流泪的生理冲动,下一刻,她头上一重,一顶鸭舌帽罩在了她脑袋上。 帽子戴在她头上有些大,陶漾努力仰着头去看驰余,视线里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下颌。 驰余目不斜视,并不看她。 帽子已经挡住视线了,陶漾晃晃脑袋,没有扶着驰余胳膊的那只手还拎着水。 她晃晃驰余胳膊:“帽子要歪了,快帮我扶一扶。” 一直努力当个隐形人的驰余终究还是停下来,无奈的伸手去给陶漾扶帽子。 这个时间点人们都在忙着上学上班,小区里并没有什么人。 陶漾满意的坐在了树荫下,轻快地向上呼气,吹了吹自己有点汗湿的刘海。 少女粉面桃腮,模样娇俏,与平常的温柔娴静很不一样。 驰余知道她这是真的开心了,开心到终于欢快起来,像个十几岁的活泼女孩子了。 心房的汪洋里有波纹一圈圈的漾开,水波仿佛能涤净灵魂上所有的尘埃,驰余也忍不住慢慢牵了嘴角,眼里染上细微的笑。 陶漾把手里一路拿过来的水递给驰余,驰余坐得离她有点远,她就伸着胳膊等驰余过来接。 驰余起身去够那瓶水,可在接到水的那一刻,他胳膊上突然搭上一只柔软的手掌。 是陶漾不满意驰余离自己的距离,借着驰余手臂的力挪了下屁股,成功挨近了他。 她才将将坐下,驰余却跟条件反射似的,又往外挪了挪。 陶漾看着自己费了一番功夫之后仍然不比之前短多少的距离,她皱起眉头。 驰余空咽了几下口水,怔然地看着陶漾。 陶漾拍拍自己旁边的草地,招呼驰余过来。 “驰余,你靠近点呀。” 没让陶漾等太久,驰余还是坐了过去。离得太近,驰余能闻到身边夹杂在风里送过来的少女甜香,慢慢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 陶漾催他喝水,他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她都看见驰余咽了好几次口水了。 趁着驰余喝水的空档陶漾在自己兜里掏东西,等驰余喝完水转头一看,就看见陶漾甩着个纸巾在他眼前晃啊晃。 陶漾抿唇笑,左颊边一只小酒窝若隐若现。 “你低下头。” 尺余太高了,就算是坐着陶漾也根本够不到他。 驰余顺从的弯了腰,把脑袋送到陶漾面前。 陶漾凑过来,捏着纸巾一点点拭去驰余额上的汗。 她目光温柔,看着这个少年就这么自然地向她低了头。 陶漾其实很清楚驰余现在的矛盾心理,她知道驰余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心里有个迈不过去的坎。这个少年想要离她远一些,关系普通一些。 陶漾眼睛弯起来,藏不住的小欢喜慢慢爬上嘴角。 可驰余还是在意她,愿意听她的话。 相比于陶漾的欢快心情,驰余属实是有点煎熬。 陶漾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感扑在额头,驰余能感觉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在颤栗。 可当陶漾收回手远离的时候,驰余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用过的纸巾拿在手里,陶漾犹豫着要把它丢到哪里,这附近还没有垃圾桶。 正纠结的时候驰余就伸手过来,拿走了那个纸巾,随手揣到自己兜里。 “我回头丢掉。” 陶漾在树荫下伸展了双腿,胳膊撑在身后,她惬意的仰着脸。突然想起了那个她只组装了一半的机器猫模型。 她转头问驰余:“你喜欢组装模型吗?” 他的动作熟练又迅速,一看就不是新手。 驰余点点头,像陶漾那样也伸长了腿,两条大长腿比陶漾的长出一大截。 他半张脸在阳光下,微微阖着眼。 陶漾就毫不吝啬的夸他:“你真厉害呀。” 是真的很厉害,驰余能把模型玩的这么好一定是下过功夫的。 驰余不自在地别过脸,他总是会被陶漾这样直白的夸奖弄得不知所措,心跳加速。 两人在树荫下待了一会儿,小区渐渐开始有人走动。 驰余拍拍手站起来,扶起陶漾。 “我送你回去。” 驰余一路送着陶漾到电梯门口,看着陶漾进去。 陶漾在电梯里跟他摆手,她眼眸水亮温柔。 “驰余,下次我请你去我家吧。” 让你也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驰余颔首,却没有回答。 他注视着这个笑意温柔的姑娘,极黑的瞳孔下是藏得很深的情意。 他多想应一句“好”,可这个字堵在喉咙里,梗的他心脏都酸疼不堪。 …… 知道快放学驰余才回了学校,赵畅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了。 今天他原本是根本没打算来学校的,他熬了个通宵,一直睡到下午。 他在自己舒适的大床里睡得好好的,结果硬是被驰余一个电话给叫起来了,而且莫名其妙的就问他要模型,还指明要那个机器猫的。 模型还是之前跟风买的,他看驰余玩模型玩的得心应手就也买了来试试,还是精挑细选最后才决定的机器猫,这个他最钟爱的动漫形象。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就没有能玩模型的那个脑子,模型也就被他压了箱底。 听到驰余这个要求的时候赵畅还以为自己是没睡醒,驰余那么多模型干嘛还要来问他要,要的还是他之前觉得幼稚的机器猫。 但驰哥有要求他也就老老实实的爬起来找了。 驰余拿了模型就跑,一直到现在才回来,还是空着手的。 赵畅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驰余把模型给了谁。说实话,他对于驰余这个闷葫芦还懂得哄女孩子开心这件事还是很震惊的,但好像对象是陶漾就一切都不稀奇了。 早先驰余还说拒绝陶漾,但看现在驰余这死心塌地、掏心掏肺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 又是一个明媚的下午。唐嘉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红霞,觉得自己也快要飘起来了。 正晃神着,一个粉笔头直直的朝唐嘉飞过来,撞上她的脑门。 被粉笔猛地一击,唐嘉怔怔的转过脑袋,脑门上一片红色的粉笔沫。她神情懵懵的,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推推自己的老花镜,又重新拿了根粉笔握在手里。 “唐嘉,你是有多想回家,急着去见你男神吗?!” 班上有人偷笑出声,还有调皮的男生跟着打趣。 “可能是在家里藏了个老公!” 唐嘉哭笑不得的揉揉自己额头,把头埋进课本里。 男神没有,女神倒是有一个。 陶漾这几天请假没有来上课,唐嘉一个人独守空位,她现在才意识到陶漾对于督促她学习这件事情上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每天一个人在学校里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有人说,唐嘉就先跟自己母上大人打了招呼,每天晚上放学都会到陶漾家待会,跟她聊聊天。 反正陶漾妈妈大方又慈爱,陶漾这个小仙女还每次都非常耐心地听她说话,这日子过的可比在自己家里听老妈唠叨自在多了。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唐嘉率先冲出去,然后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叫她。 说不出来带着什么意味的一句“唐嘉”,让她成功止住了脚步,并且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驰余站在教室门口,倚着墙看她。 唐嘉拽拽自己的书包带子,一步一步往驰余的方向挪。 大佬积威甚重,唐嘉在陶漾不在身边的时候看见驰余还是挺怵得慌的。 她一紧张就容易结巴。 “驰,驰哥,你找我?“ 驰余把手里一直拎着的小蛋糕递给唐嘉,除了小蛋糕还有一杯奶茶。 他冲唐嘉抬抬下巴,示意她接过去。 “奶茶是你的。” 奶茶是她的,那蛋糕呢? 唐嘉顿时反应过来,腰板也直了。 “我明白,蛋糕一定给漾漾送过去。” 驰余颔首:“多谢。“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到大佬对自己说谢谢,唐嘉觉得人生简直圆满了。 一路上唐嘉都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个小蛋糕,她神情严肃,旁边的人都注意到她。要不是蛋糕粉嫩的包装露出来,他们都还以为这女生怀里抱着个炸弹呢。 第33章 我下次再来看你 唐嘉一路抱着小蛋糕到了陶漾家,给她开门的是苏玉。 在公交车上唐嘉一直把心思放在蛋糕上,生怕被人挤坏了它,时不时地就要调整一下姿势保护好蛋糕,也就没顾得上自己。 她到陶漾家的时候头发凌乱,书包带子都滑到了手肘的地方。 “阿姨阿姨,快帮我扶一下书包!” 苏玉一见她就笑了,忙把她迎进来。 “怎么弄成这样啊,头发乱糟糟的。” 苏玉给唐嘉撸了两把头发,又把她散乱的头发重新给扎了扎。 唐嘉就乖乖站着,娇俏地噘嘴巴。 “车上人真的是太多了。” 把头发整理了一下,唐嘉就直奔陶漾的房间。 陶漾一只脚踩着地毯,正在尝试着把那只受伤的腿放在地上。 唐嘉惊呼一声:“漾漾你那只腿不能动!“ 陶漾被吓了一跳,勉强稳住身子,好险没被她吓到摔在地上。 她哭笑不得:“嘉嘉你太夸张了。” 她在床边坐下来:“我觉得它已经好了很多了,我想试着用用力。” 唐嘉掐着指头默算了下日子,不赞同地撇撇嘴。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养了几天。” 她把书包放下,把那个抱了一路的小蛋糕递给陶漾。 “要我说,什么时候阿姨允许你自己走路了,你才是真的好了。” 小蛋糕分量不大,刚好适合陶漾,她本来胃口也不大。 而且蛋糕外观漂亮,十分精致。 陶漾拿了张小桌子撑在床上,把蛋糕盒打开。 “是驰余买的吗?” 唐嘉帮着她撑桌子,听到她上来就这么问很惊讶。 “你怎么知道是驰余买的,为什么不能是我买的?” 这种少女心的小蛋糕明明应该是她买的才比较合理。 陶漾轻轻笑了一下,眼睛弯着。 “驰余之前给我买过一回。” 还是一样的口味,一样的包装。 被狗粮暴击的唐嘉“……” 不敢吐槽大佬,唐嘉只能无力地翻个白眼。 “你俩这速度真是再一次让我叹为观止。” 陶漾抿唇笑。 — 当赵畅再一次被驰余从温暖的被窝里叫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是崩溃的。 中午的时间外面却阴云遍布,大风呼啸着,路边的树都被刮断了好几棵。 赵畅接到驰余的电话从被窝里爬出来,裹着外套往楼下跑。 这么大的风他一出门就被刮的脸疼,一头乱发在空中自由飘扬着。 驰余倚着机车在等他。赵畅艰难的走过去,走一步喘三下,他觉得自己都要被风刮跑了。 赵畅一开口说话就有风往嘴里灌,他憋红了脸,喝风喝得半饱。 “驰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我呢。” 他赵畅何德何能让驰余一直主动来找他,他都要感动哭了。 风确实是大,驰余没说话,只冲赵畅颔首。 于是赵畅裹着自己单薄的外套坐上了驰余的机车。 他手扶着机车后座,为自己终于能有幸坐上驰余的机车感到骄傲。但是,驰哥为什么不能给他拿个头盔呢…… 等到地方的时候赵畅脑门都被风吹得钝钝的疼,他麻木的跟着驰余,直到进到屋子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驰余带到了什么地方。 是个装潢高大上的模型玩具店。 里面还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打闹,他们两个高高大大的少年一进来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赵畅懵着脸,转头问驰余:”驰哥,你是来买玩具的吗?“ 给谁?驰哥家里哪有小孩子? 驰余没说话,率先往模型那边走。柜台旁边站着的售货员立马跟上去,语气轻柔。 “给家里的孩子买模型吗?我们这里有好多可爱的模型,都很适合小朋友。” 售货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驰余往模型那边走,下意识地就以为这是给家里的亲戚买的。 驰余在模型柜台前站定,目光在上面梭巡着。他时不时会拿起来翻看几下,旁边站着的售货员便看出来这个男生是个内行人,她也就不再出声。 赵畅也跟着挑,他拿起一个皮卡丘的模型问驰余。 “驰哥,这个怎么样?” 驰余看一眼那个大黄兔子,皱眉摇摇头。 “太简单了。” 赵畅翻看几下。 这也不算简单吧,一个小孩子能玩多复杂的。 正这样想着,赵畅抬眼看见驰余一副无比认真正在挑选的样子,突然就福至心灵。 他挑了个粉粉嫩嫩的模型递到驰余眼前,试探性地开口。 “好像女孩子都比较喜欢这种的,光摆着就挺好看的。” 驰余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事实上他连动画片都没看过。 这个少年没有轻松自在的童年,他很难分清什么是女孩子会喜欢的,这种时候他就比较相信赵畅的判断。 赵畅看着驰余把那个粉嫩的模型接过去,他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瞥了驰余一眼。 想想也是,能让驰余这么费心的除了陶漾还能有谁呢。 但是驰余这么掏心掏肺对一个人的样子还挺吓人的,最起码赵畅就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朋友这么上心过。 …… 之后的几天陶漾依然窝在家里,因为苏玉还是不允许她外出。 在这么富裕的时间里陶漾成功组装好了那个机器猫模型,并且因为太闲了,还反反复复地拆了又组装。 陶漾坐在地毯上拆机器猫,电话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一根拆了一半的手臂。 她拿起手机,冲那边的驰余晃晃自己手上只剩下半截的机器猫手臂。 “驰余,我已经把这个机器猫拆了好几遍了。” 话里有小小的得意。 驰余眼里有细微的笑意,他站在陶漾家小区门口,正在往里面走。 “嗯,很厉害。” 陶漾咬咬嘴唇,低下头时又偷偷摸摸的看驰余。 她不是想要夸奖呀,她认出来驰余那边视频的背景,知道驰余现在就在自己家楼下的小区里。她想问问驰余这次来是不是也给她带了新的模型,这次机器猫她已经组装了好多遍了。 驰余发现了她偷偷瞥过来的小目光,他眉宇柔和,不再逗弄陶漾了。 驰余把手上的纸盒子抬高些,让陶漾能看见。 “这次给你带了新的。” 陶漾高兴了,她把手上的残臂放在一边,撑着床想站起来下去见驰余。 她才将将站起来,苏玉就推门进来了。 苏玉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看陶漾站着的样子皱了皱眉。 “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 陶漾无奈地重新坐下,其实她的腿真的好很多了,但是谁都不信。 苏玉把水果放下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看见了陶漾握在手里的手机。 陶漾手指迅速在手机界面上一点,把视频通话切换成了语音。 好在陶漾的动作快,苏玉并没有看见什么,只是随口一问。 “在跟同学聊天啊?” 她视线一转,又看见地毯上零散着的机器猫模型。 模型被陶漾拆的七七八八的,苏玉拿起来看了看。 “这个模型你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开始玩模型了。” 陶漾有点窘迫:“不是我买的,是借来玩的。” 苏玉点点头,给陶漾把散落的零件都收起来。 就在陶漾以为她快要出去的时候,苏玉却又突然转身。 她指指陶漾还处在通话中的手机。 “是借的这个同学的?” 见陶漾点头,她就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跟陶漾说话。 “应该也是个好学生吧,恒盛原来还有不少好学生呢。“ 苏玉给陶漾带上门。 “都是成绩好的学生共同话题也多,你在家养伤的时候多向人家请教问题,共同进步嘛。” 然而驰余并不是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他也没有办法在学习上帮助陶漾,更没有办法和她共同进步。 陶漾只能敷衍地应和几句,她还是挺怕苏玉会突然兴起,想要跟驰余说话的。 她妈妈在她早恋这一块还是管的很严,生怕她年纪小不懂事被别人带坏了。 苏玉终于出去了,陶漾松了口气,她撑着床边站起来。 驰余抬眼时就看到她晃晃悠悠的站着。 他不自觉的压了压眉:“别下来。” 陶漾不听,她偷偷摸摸的从门缝里观察客厅。 苏玉坐在沙发上在看电视,陶漾仔细看了下,发现她妈妈看的正是之前已经追了好久的大型伦理连续剧。 陶漾知道这下是没有机会偷溜出门了,苏玉这电视剧一看就得好几个小时。 她泄气的重新坐回床上。 “我出不去了。” 驰余也不希望她再下来了,陶漾伤还没好全,这样下来实在是危险。 他视线里出现了之前见过的小胖墩,驰余手一顿,招手喊他过来。 “小胖墩,过来.“ 小胖墩最不喜欢别人叫他“胖墩”了,但他还认识驰余,知道驰余是上次给他一个超酷的模型的人。 于是他就撇着嘴过来了,心里虽然对驰余叫他小胖墩这件事不满,但是面上却很殷勤。 “哥哥。” 驰余把手上的纸盒子给小胖墩拿着。 “你去把它给上次的姐姐送过去。” 小胖墩大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看着他。 驰余补完没说完的话:”你送完过来,我再给你一个模型。“ 听到了想听的话,小胖墩高兴地不行,熟门熟路的去给陶漾送模型了。 陶漾坐在床上看驰余一系列的动作,不能下去见驰余让她还挺失望的。 驰余看屏幕里她柔软好看的眉眼,他开口声音很轻,像在哄她。 “我下次再来看你。” 陶漾眉眼舒展开,用力的点点头。 “好。” 给小胖墩开门的是苏玉,她诧异的看着这个小孩子,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他塞进来一个小纸箱。 小胖墩谨记驰余的话,把东西往苏玉怀里一递就立马跑走了,什么也没有说。 苏玉疑惑的看着手里的纸箱,那边陶漾把房间的门打开一半,从里面探出头来。 “妈妈,这是我的快递。” 苏玉走过去把纸箱给她:“买的什么?我怎么没见到有快递单呢。“ 陶漾迅速把纸箱抱在怀里,阻挡了苏玉的视线。 她声音含糊没有底气:“就,就是随便买了点东西。“ 苏玉没再追问这个,却看见了陶漾手里还攥着的手机。 她随口一问:“还在打电话?关系这么好什么时候请到家里来玩啊,你们还能一起学习。” 陶漾是不怎么跟男生相处的,她对男女之间的界限把握的十分分明,这点苏玉也知道,所以她下意识的就以为跟陶漾通话的是个成绩好的女孩子。 陶漾含混的点点头:“嗯嗯。“ 驰余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好像陶漾妈妈一直在提学习的事情。 苏玉希望陶漾能跟驰余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可是驰余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不能带着陶漾进步。 从苏玉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中就能看出来陶漾一直以来相处的群体都是什么样的人。 驰余他是个例外,是个注定不会被陶漾家人接受的意外。 …… 小胖墩欢天喜地的跑下来迎接他的模型,但那个捏在驰余手里的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条腿。 他一接过来就傻眼了,小胖墩脸一皱,嘴一撅,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他哭的非常伤心,又粗又短的手指指着驰余,声泪俱下的控诉他。 “大骗子!你拿坏的模型来骗小孩子!” 他生气的不行,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白白替他跑腿了。虽然他也很喜欢漾漾姐姐,但是明明是说好了,怎么能拿坏的骗人呢。 小孩子略显尖利的声音终于让驰余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里还攥着的模型,散掉的零件落在地上。 驰余皱着眉头,声音有点冷,显出几分凶狠来。 “别哭。” 小孩子的哭声吵的他头疼,原本就不虞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盘腿坐下来,把零件捡起来,皱着眉头给这个小胖墩重新组装。 模型只是被驰余用力握的断了条腿,驰余组装的熟练,模型很快就重新完整了。 驰余把已经组装好的模型递给小胖墩,拍拍裤子转身就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小胖墩吸吸鼻子,满脸都是泪痕鼻涕,抱着怀里的模型笑出个鼻涕泡。 第34章 感谢他伟大的姐 四月底的江城天气燥热起来,滚烫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热,但年轻气盛的男生总是不怕热的。 程诚这段时间疯得不像话,这么好的天气简直是打篮球的专属,他便天天约了狐朋狗友耗在篮球场上,打比赛打得十分忘我。 这天程诚回来的十分晚,他姐姐在房间里,沙发上就坐着一个他妈。 听到程诚回来的声响苏玉也不做声,连头也不抬。程诚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挠挠脑袋,想先溜。 但是苏玉出声了,她手里捏着一粒圣女果,幽幽地喊他。 “程诚。” 圣女果裂了。 程诚感觉自己的脑袋也碎了,他条件反射似的抖一抖,冲苏玉挤眉弄眼,语气甜腻腻的。 “妈妈~~” 他语气谄媚,讨好地说,“我的好妈妈,妈妈你今天真漂亮啊!” 苏玉其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虽然气质不足,但五官是实打实的好。陶漾和程诚都随了她的眉眼,尤其是程诚,他五官十分像苏玉,显得眉眼有些女气,虽然他粗狂的性格很好的掩盖了这一点,但他故意卖乖的时候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圣女果的汁水染湿了手指,苏玉就慢慢地拿纸巾擦,这动作颇有几分宫斗剧中的娘娘风格,程诚就像个即将被赏鹤顶红的小嫔妃。 程诚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成功被他自己的脑补给恶心到了。 然而高段位的苏玉是不会被美人计给骗了的,事实上程诚可能不敢相信,他在他妈妈眼里就跟个猴子一样,没啥好看的,比不上宝贝女儿的一根头发丝。 苏玉又喊了一声:“程诚。” 然后程诚就硬着头皮听苏玉缓缓开口。 “我看你精力这么旺盛,就给你找了个发泄的地方。” 程诚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玉继续说:“我给你报了个辅导班。” 程诚瞬间就炸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说话都在哆嗦。 “妈妈,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玉翻个白眼,懒得跟程诚继续飙戏了。 “班都给你报好了,这个星期六就给我去上,要是被我发现你敢不去,别说零花钱了,我能给你把所有的球鞋都给扔了!” 硬的来不了,程诚打算跟苏玉讲道理。 “妈,我才十四岁啊,我应该有自由的童年。” 陶漾跟程诚都是比别人早上学一年,因此程诚十五岁就上了初三。 都十五了还童年?!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今年就要中考了,就你现在这成绩指不定要考到哪个犄角旮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还整天打篮球!” 要是光说打篮球苏玉还不至于这么气,关键是这小兔崽子旷课打篮球!放了学作业也不写就又浪到篮球场去了,气得苏玉想把他的脑袋当球踢。 说起来也是奇怪,孩子都是一样养,怎么陶漾那么贴心,这混小子就那么让人不省心呢,当初苏玉生程诚完全就是第一胎给的勇气,以为孩子都像陶漾那样好养,结果一生生了个讨债的。 程诚还在顽强地抵抗,他宁愿闷在家里都不想去上辅导班,想想就可怕。 “妈妈,我现在才十五岁,我就是多蹲一级也没事啊。” 瞅瞅这是什么歪理! 苏玉站起来,左右张望着找鸡毛掸子,同时冲着书房喊。 “程迅!你看看你儿子,居然还想蹲级!” 正在给学生批改作业的程迅无奈地揉揉头,多年来的经验让他很明智的选择了当个透明人。 鸡毛掸子一拿起来,程诚就知道自己的反抗是没有用了。 于是程诚要上辅导班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 赵畅发现驰余最近有点奇奇怪怪的。 具体表现为他不再跟他们一起整天抱着个手机打游戏了,也不经常跟他们泡网吧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甚至情绪都稳定不少。 赵畅最开始以为这是爱情的力量,但是当他撞见驰余抱着个数学课本冥思苦想的时候,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驰哥爱上了学习。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让他不得不信。 他们驰哥最终还是染上了学习的瘾。 驰余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开始学习,他只是突然就不想再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了。 那天陶漾母亲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驰余心里,这个一向骄傲的少年开始觉得仅仅只是把自己的名字和陶漾放在一起都让人难以言喻。 驰余太久没有学习了,很多知识其实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靠自学就可以解决的,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清楚,于是专门去报了个辅导班。 辅导班在校外一条商业街,那天阳光明媚,很多学生手拄着课桌昏昏欲睡。 对于部分学生来说,参加辅导班就是换个地方玩手机睡懒觉而已。 驰余就是这个时候来的,高瘦的少年站在门口,前排靠门的学生感受到自头顶而来的一片阴暗,抬头就对上驰余低着的眼。 少年懒散地站着,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眼神很空,但斜飞入鬓的眉,眼角的疤,都在向他们传达出“老子不好惹”的信息,让人感觉他要来的不是辅导班,而是什么开黑的网吧。 但这其实并不是最让他们惊讶的,不管这个男生气质怎么样,可他们这是个初三的辅导班啊!这个人怎么看都得上高中了。 第二排一个小个子的男孩子站起来,他局促地推推自己的黑框眼镜,迟疑着问驰余。 “同、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大家都觉得这可能是谁的哥哥来找自己弟弟妹妹的,可能走错了班级。 驰余脸色并不好看,他是从辅导班老师办公室过来的。 他在办公室做了套卷子,得出的分数极其的惨不忍睹,那个负责他的老师简直目瞪口呆。他原本看这个男生一副不同于平常学生的样子就预料到驰余的成绩不好了,估计也是被家长逼着过来的。 这个高高的男孩子据说是上高三了,可辅导老师把初中的卷子拿出来都没能让驰余及格。 辅导老师有点难办,让他跟着高中课程吧,他这个成绩铁定跟不上。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驰余安排进初三的班里。 事实上他们还想让驰余跟着初一的学生一起上课,但初一的班里是一群还没发育的小萝卜头,让驰余过去恐怕会出乱子。 当辅导老师告诉驰余他被安排进初三的班里时,驰余的脸色难看的吓人。他手臂上的青筋都鼓起来,让辅导老师有一种这一刻这个男生就会把拳头抡到自己脸上,然后摔门而去的感觉。 可是没有,驰余既没有抡拳头,也没有摔门而去。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顺从地去了初三教室。 在驰余走远之后,办公室的老师都还心有余悸。 这一年的驰余不经意的抬眼间都是戾气,他气质又莽又狠,很难让人对他心生好感,大多数人对他其实都避之不及。 驰余右肩吊着个空荡荡的书包,他目光一抬,扫了一眼站着的男生。 “班长?” 男生点点头:“对,我是班长。” 肩上的书包滑下来,驰余把包拎在手上,同时迈开步子往教室后排走。 “我来上课。” 班上顿时就有窃窃私语传出来,学生们都偷偷摸摸地看这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男生,猜测他是真的长得老,还是成绩差到只能上初三的班。 这个班级使用的桌子是两位一体的,整个教室只有最后面靠墙的一角有个空位子,一个男孩子趴在桌子上睡觉。 驰余在空位子上坐下来,下意识地想摸手机,但是又顿住了。 他转头看自己的同桌,想看看现在该做些什么,然而旁边的桌子除了有个人就什么也没有了,驰余怀疑这也是个新来的。 驰余并没有纠结太久,因为辅导班的老师已经开始过来布置作业了,给他们发了一套卷子。 试卷上的题对驰余来说简直就是天书,刚刚在办公室的低分还历历在目,驰余觉得他都要对试卷有阴影了。 程诚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在试卷罩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及时地抓住了。 他还不太清醒,下意识就想把试卷垫到自己胳膊下面继续睡,旁边却突然传来声音。 “借支笔。” 是的,驰余除了一个书包,连只笔都没有带。 没办法,他实在是没有出门拿笔的习惯,就连这个书包都是路上刚刚买的。 程诚看着这个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同桌,顿时醒了神。 他惊疑的打量着这个男生,心里震惊于还有长得这么着急的人,上初三的学生长了一张上高三的脸。 但是这哥们儿也太帅了,啧啧,瞧瞧这脸,这疤,贼有男人味啊。 被一个男生盯着看让驰余不耐地皱了下眉头,有点不高兴,但他是来上课学习的,不是来打架的,于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笔。” “啊,行。” 程诚下意识地点点头,很迅速也很殷勤地把笔递了过去。 程诚也抽了只笔拿在手里,眼睛盯着试卷,但脑子却不在上面。 他觉得自己这个同桌有点像是混道上的,毕竟这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只在大佬身上看到过,一这么想,程诚就有点小激动,十五岁的男孩子正是慕强的时候,而且思想天马行空,尤其喜欢这样酷酷的男生。 可能是太兴奋了,程诚拿起笔就刷刷的写起来。 作为一名学渣,程诚有个神奇的能力,就是他不管会不会都能把一整张卷子填的满满的。托他端正的字体的福,不知道的人看他还真有点好学生的样子。 说起他那一手好字,这就得感谢他姐陶漾了,他小时候喜欢粘着陶漾,陶漾为了打发他就给他买了字帖让他坚持练,程诚那时候年纪小好糊弄,十分听陶漾的话,几个寒暑假下来就有模有样了。 果不其然,驰余被程诚那一手端正的字体欺骗到了,以为他是个好学生,驰余对于好学生的概念就是:乐于助人,字写得好,并且特别认真。 再看他现在这个同桌。借他笔——乐于助人;试卷工整——字写得好;整张卷子全填满了——特别认真。 驰余默默点头。 嗯,是个好学生。 一天的课上下来后,驰余深深地认识到了一个真理:要想学习好,做题不能少。 但是驰余脱离学习界多年,他还真不知道初三该买些什么好的资料,他平时连课本都懒得看。 但是驰余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好学生”同桌,觉得这不是个问题。 …… 辅导班课程结束之后,驰余叫住了程诚。 “你叫什么?” 正暗戳戳想要跟他心目中的这个“大佬”搭话的程诚心里暗喜,按耐住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尽量语气平稳地回答。 “程、程诚。” 驰余点点头:“驰余。” 他又问程诚:“能不能陪我去挑点合适的资料?” 语气真的是很和蔼了。 虽然程诚这个学渣并不会挑资料,但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这可是个难得的表现自己的机会。 他点头如捣蒜:“嗯嗯。” 于是程诚就陪着驰余去挑资料,趁着驰余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的戳开他姐姐的对话框。 “姐!” 也亏着陶漾现在闲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干,这才能及时的收到他的消息。 “怎么了?” 程诚避着驰余的视线飞快地打字。 “给我推荐几本初三好用的学习资料!要快!” 陶漾惊讶于程诚竟然开始学习了,居然还主动买学习资料,但是资料家里就有很多呀。 “可是资料我都有啊。” “不是我用的,姐你快点推荐几本!” 于是陶漾就老老实实地给他推荐了几本,程诚照葫芦画瓢的跟驰余重复过去,帮着驰余顺利的挑了几本资料,同时暗戳戳的拉近了点关系。 买完书之后驰余还请他喝了饮料,程诚敏锐的觉得自己傍上了大佬,为此兴奋的不行。 感谢他伟大的姐。 第35章 他是个大学渣 陶漾是在一个晴朗的天气回到学校的,苏玉把她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她像往常一样走进学校,还转身过来跟她挥挥手,她眼里有了点泪意。 她是真怕陶漾因为这么个无妄之灾伤了腿,她的女儿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以后还有光明的未来。 幸好,幸好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高二二十一班在上数学课,陶漾敲门的时候一下子就惊动了所有学生。唐嘉是第一个看到陶漾的,虽然她昨天晚上就知道了陶漾今天会来上课的消息,但是真正看到陶漾隔了这么久的时间重新站在这里还是激动得不行。 陶漾站在教室门口刚要迈开步子,教室就自发响起了鼓掌的声音,唐嘉带头喊欢迎回来,陶漾在这声音里轻轻笑开,杏眸弯弯,一如从前。 恒盛的课程进行的比较慢,现在也已经进入到了复习阶段,因此陶漾并没有落下太多功课。 好像一切都又回归正轨了,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唐嘉变得更加热情了。 一下课就被唐嘉猛地抱住的陶漾哭笑不得。 “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吗?怎么还这么激动啊。” 唐嘉拿脑袋使劲地蹭陶漾,语气还黏糊糊的,肉麻得不行。 “漾漾,你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都寂寞死了。” 陶漾不在的日子里,一直饱受唐嘉话痨属性摧残的前桌不乐意了,转过身来控诉她。 “嘿,说的跟真的一样,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我耳朵边叨叨叨。” 唐嘉不理她,手臂还紧紧抱着陶漾,突然感慨道。 “我终于知道男生为什么喜欢抱女孩子了。” 女孩子香香软软的,是多么可爱的生物啊。 …… 陶漾请了这么久的假,她的腿才刚刚好,老刘也不放心她,知道陶漾回来上课后还专门把她叫去办公室谈心询问情况。 老刘做了好几年的班主任,他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跟学生谈心的事情也没少做,现在却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摩挲着老干部保温杯,斟酌着语句。 “陶漾啊,伤好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他教了这么多年的书,看人的本事也是有的。刘继明很清楚陶漾这个学生的优秀,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陶漾能在绘画领域上颇有建树,这是个好苗子。 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性格也好,他是真担心陶漾会因为之前苏曼的那件事留下什么阴影。 陶漾明白老刘的意思。 如果这一年她真的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这件事不可能不给她留下影响。那个阴冷的雨夜,那个肿胀发白的伤口可能陶漾很久都忘不了。 可是现在的陶漾内里是个成年人了,岁月并没有在这个清白少女的灵魂上刻上什么污浊的伤痕,反而磨砺了她的心性。 陶漾弯着嘴角,给这位一心为学生着想的老师鞠了一躬。 她声音清亮:“谢谢老师,我懂您的意思。” 她早就明白了不必为不重要的人伤神的人生哲理了,人生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的。 …… 从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正好撞见徐佩,她们俩真是好久都没见了。 这次是徐佩先打的招呼,语气别别扭扭的,不难听出没有恶意。 “你伤好了啊。” 苏曼伤害陶漾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了,但大家也只是私底下八卦一番。 陶漾点点头,笑着回应她。 “嗯,好了。” 徐佩的视线落在陶漾的手上,听到她说没事后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她之前听说陶漾手臂受伤的时候吓了一跳,如今得知她还能继续画画之后徐佩也就放心了。同样都是学画画的,陶漾比她自己更有天赋,她很清楚如果手臂受伤影响画画的话对人的打击有多大。 徐佩与陶漾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陶漾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她不自然地咳了咳,嘟囔着“谢什么”很快就走远了。 陶漾想,当然是谢谢你的关心呀。 走到驰余班级的后门时陶漾慢慢停住,她手伸进兜里摸到了一块糯米糍。 这是苏玉的老同学送过来的特产,味道还挺不错的。 陶漾轻轻敲了下后门,在原地乖乖等着。 驰余班级的后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很少有本班人走了,大家好像都忌惮什么似的纷纷避开这里,于是这个门就一直关着。 赵畅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惊了一下,迅速地转头想去喊驰余。 会敲这扇门的人好像除了陶漾也没有谁了。 他脱口而出:“驰哥,陶漾来了啊!” 尾音被他吞进肚子里,他驰哥早就站起来了,愣愣地站着没有动弹。 陶漾重返学校的事情并没有告诉驰余,为的就是给驰余个惊喜。 因此驰余再次看见那个站在教室后门,笑容温软的少女时是真的愣住了。 陶漾站在门口冲他挥手,示意他出来,驰余就机械地挪着步子靠近陶漾。 自从上次给陶漾送完模型之后驰余就再也没有见过陶漾了,模型照样送,驰余却不愿意再让陶漾下楼和自己见面。 驰余的空闲时间都耗在了辅导班里,他学习的劲头和玩模型的劲头一样盛,让辅导班的老师都狠狠惊讶了一把。 陶漾把糯米糍拿出来给他,驰余接过去,却还僵立着,一句话也不说。 陶漾眼里带了点微软的笑意,她蓦的感觉心脏酸胀。 即使现在这个少年一句话也不说,可陶漾明白他所有的担心,和所有的盼望。 她朝驰余抬抬下巴,轻声催促他:”尝尝看呀。“ 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陶漾空闲时间会自然地过来跟驰余送吃的,不断地让驰余尝试更多的食物。 就好像陶漾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好像这样的事情昨天才做过,是那样的自然又顺理成章。 麻木的神经终于接受到陶漾的催促,驰余就一句指令一个动作,把软糯的糯米糍塞进嘴巴。 糯米糍又黏又软,甜的不像话,他并不喜欢这种口感,可驰余在吃的过程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明明驰余在很正常的吃东西,一点奇怪的表情都没有,可陶漾突然就伸手把他剩下的糯米糍拿了过来。 陶漾小小地咬了一口,皱皱眉头,好像这个口味的太甜了。 “你不喜欢就不要吃了,它确实太甜了点。” 驰余早在看见陶漾毫不避讳地咬那个他吃过的糯米糍的时候就怔住了,他全身僵的厉害,脸上一片空白,像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一样。 静静站了半晌,他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并且越来越红,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耳后根处传来的滚烫热度。 陶漾没发现他的异常,因为驰余没有表情的时候真是太多了。 …… 陶漾的回来好像使一切都恢复到了正轨。 驰余改掉了迟到的毛病,每天准时准点地过来向陶漾拿自己的早餐,还会留下点零食,唐嘉也不再天天骚扰她的前桌,在陶漾的督促下大大增加了专心学习的时间。 但赵畅觉得驰余因为陶漾的到来越来越疯狂了。 驰余现在认真听课的时间比他睡觉的时间还多,不知道已经多少次无情地推掉了和他们一起打游戏的邀请。 驰余的变化来得猝不及防,又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用赵畅的话来说,就像是个默默努力,怕被别人超越的大学霸。 但驰余不是学霸,他是个大学渣。努力学习这件事对驰余来说,本身就是个很不容易的事情。 数学课一如既往的枯燥无聊,讲台上的老师都快把自己给讲睡着了,声音越来越小,低不可闻。 赵畅跟自己小女朋友聊着天,一抬头就能看见驰余拿着笔在默默思考的认真模样,他其实很不理解,明明陶漾一次也没有表达过对驰余不学习的厌恶,甚至从来不提这件事,为什么驰余还要这么在意呢。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谈恋爱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情,还要逼着自己学习。 秉着“不懂就要问”的人生哲理,赵畅选择去问他的女朋友。 “小雅,你说如果我为了你努力学习怎么样?” 那边的小雅惊了一瞬,才慢慢打字回答他。 “那我就怀疑你对我是真爱。” 能够压抑自己爱玩爱自由的天性,每天趴在桌子上对一堆难解的题目冥思苦想,这是多么深沉又真挚的爱情。 真爱? 赵畅撸把头发,神情懵懵懂懂。 他们这个性格,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谈恋爱大多都是看脸,图个面子,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威风。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事情,这种事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问出来也扫兴。 可这一刻,赵畅明白,这份连他都能看出分量的情感,就是驰余的全部了。 在陶漾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驰余就已经把他的所有都给了陶漾。 无声无息,不计回报。 …… 大概是程诚这几个周末的表现良好被苏玉知道了,苏玉觉得应该趁热打铁,让程诚的这份学习热情继续保持下去,于是当机立断的又给程诚加上了放学后的课程。 苏玉原本都做好了被程诚大声控诉的准备,她对自己儿子还是很了解的,搞不好程诚都能为了抗议这件事,而做出撒泼打滚的事情来。 但是程诚并没有,他起初在原地愣了一会而,就在苏玉以为他吓傻了的时候,他居然笑出来了,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苏玉的危机意识起来了,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程诚现在表现得这么不正常保准是有点什么幺蛾子。 她又想起程诚那张在她看来还算不错的脸蛋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有点精力旺盛,喜欢这种脸蛋的女孩子估计还不少。 苏玉怀疑这小崽子背着她偷偷摸摸勾搭人家女孩子了,这种事情程诚也不是做不出来。 毕竟这是个男孩子,苏玉很多方面都顾不到,尤其程诚还那么叛逆,不好管教。 她坐在沙发上想了半晌,决定还是给辅导班老师打个电话。 影响学习还是小事,要是这小子没有分寸害了人家小姑娘就麻烦了。 她跟辅导班老师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 “老师啊,我想问一下有没有跟我家孩子走的比较近的学生啊?” 辅导班老师也是经常被家长询问这个问题的,毕竟辅导班没有学校里管的那么严,学生又杂,还是很容易碰撞出什么火花的。 但是程诚这个孩子她还有点印象,简直就是个猴头猴脑的中二少年,倒没见他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过。 这个老师也有点拿捏不准,犹豫着问苏玉。 “好像没有呢,不知道您是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一听到老师否认,苏玉也有点迷茫了,摸不着头脑。 “就是、就是这孩子最近的学习热情格外的高,今天我跟他说以后下午也要补课的事情的时候,他都很高兴的接受了。” 这样说来确实是有点蹊跷,这么活泼好动的小男孩突然对学习产生兴趣,好像确实是除了这个原因,也没啥了。 作为老师,他们理应多多关注学生这方面的情况。 “您放心,这边我们会多加注意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在学校那边有了情况,比如是喜欢上一个成绩好的女孩子之类的。” 他们当老师这么多年,也遇到过这一类的情况,不过通常这种学习热情持续不了多久。 这其实也是他们这些大人抵制早恋的原因,这个年纪的喜欢来的莫名其妙,也不能深究。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最多也就是耽误学习,影响心情了。 苏玉点点头,觉得老师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她平常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都没注意过程诚在学校的情况,看来他也得上点心了。 苏玉委实是多虑了,程诚突然热爱学生的原因并不是看上了什么女孩子,只是因为他有一个接近大佬的机会,能够圆了他傍大佬、当小弟的梦想。 第36章 你想去爬山吗? 程诚是个古惑仔迷的这件事情连苏玉都不知道,不过在苏玉眼里她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小儿子也确确实实中二的不行,她常常怀疑是在医院里抱错了孩子,不然以她和程讯的智商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二货来呢。 初中的课程不如高中那样紧迫,下课铃一响,学生们飞快地收拾书包准备离校,这其中当属程诚速度最快。 他噼里啪啦地一顿收拾,也不管那些书本是不是他要用的,很快就把桌面清理得干干净净。 坐在旁边的一个经常和他一起胡混的男生凑过来,以为他是急着要去玩啥娱乐活动。 男生兴冲冲的问他:“橙子,这是急着去哪玩啊?带我一个呗。” 程诚正兴奋着呢,也难得没计较这个曾经被他嫌弃的一塌糊涂的娘兮兮的外号。 他声音听起来简直雀跃的要上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中了什么百万大奖。 “我妈给我加了辅导班。”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着急忙慌地拎着书包跑出教室了,急的连书包拉链都没拉。 被他抛在后面的男生摸摸脑袋,又疑惑又惊讶。 “这人是不是被学习给逼疯了。” 咋提到要去上辅导班还这么兴奋呢,就是班上的大学霸也没有这么乐意去上辅导班过。 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儿,男生隐隐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们一起混了这么多年的学渣程诚,不会要往学霸的道路上发展了吧,说好了一起给班级拖后腿的呢,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可信,不可信。 程诚怀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小心脏,一路飞奔到辅导班,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队伍,被兄弟当成了叛徒,十分期待能在班里见到他的大佬同桌。 而他的大佬同桌驰余还在当护花使者,在送陶漾回家。 这是陶漾恢复之后第一次再次由驰余送回家,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公交车依旧照常运转,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因为经常坐同一班公交,这班车的司机已经认识陶漾了,这个一直都坐他车的女孩子笑起来温柔好看,在一天中最早的时候,她总是会为他们这些人送上一句“早上好”,让人心情舒畅。 小姑娘长得漂亮还有礼貌,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司机看到陶漾隔了这么多天才来坐这班车,疑惑又惊喜地问她,“小姑娘怎么这么多天没来坐车啊?” 刚开始那几天还以为是小姑娘起晚迟到了,但连续几天没看到人后,司机就想着这个小同学会不会是换了种上学的交通方式,还暗地里遗憾过一阵子。 陶漾弯眉笑:“这几天请假了。” 司机点点头,发动车子,笑着调侃,“你没来坐车的这几天连带着这个小伙子都不来了,我还寻思着怎么了呢。” 现在看着倒是一切都好,小姑娘挺好,和小伙子也挺好。 听到司机在调侃自己,驰余往座位走的脚步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 陶漾倒没有说什么,其实她一早就知道驰余只是为了她才来坐这班公交车的,驰余自己就有机车可以代步,而且,驰余回家的方向不在这边。 她偷偷观察过的,知道驰余一声不响地为了做了许多事,有她已经发现的,还有更多的是她并未察觉到的。 马上就要五月份了,这边的大道上甚至已经开始飘柳絮,对柳絮敏感的人都纷纷戴上了口罩。 陶漾手指轻轻戳着车窗,玻璃上映出她并不分明的面容。 “过几天就要放假了。” 这次的劳动节学校会放两天假,苏玉说要带他们一起去爬山来着。 放假的事情驰余也知道,赵畅老早就在吆喝这件事情了,尽管对他们这些不爱学习的人来说,在学校跟放假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总归都是在玩。 陶漾一根手指继续戳玻璃,突然问他。 “驰余,你想去爬山吗?” 陶漾还不知道驰余已经开始偷偷地学习,甚至还报了辅导班,她还以为驰余经常去网吧,打游戏打到通宵呢,琢磨着这样不正常的作息太伤身体了,如果可以,放假了去爬爬山也是好的。 而且她想和驰余在一块。 从窗子里射进来的阳光让驰余眯了眯眼,面庞被分割成阴暗分明的两边。 爬山吗?这么无聊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他只会在修车行,在拳击场流血流汗。 驰余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像是疑惑,又像是什么意思都没有。 陶漾干脆转过身来,企图劝动他。 “我妈妈说这个假期要带我们去爬青石山,你知道这个山吗?听说山上的石头都是青色的,很好看。” 她继续循循善诱,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想去山顶看日出吗?” 驰余不答反问:“你想看?” 陶漾积极地点头:“想啊想啊,我还没有在山顶看过日出呢。” 她平时也是很少爬山的,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还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即使是后来长大了,也一门心思地认真工作,很少做这么有闲情逸致的事情。 陶漾想起了她从小长大的古云镇,这个水色养人的江南小镇。 古云镇是有山的,但是很矮,山上常年覆盖着绿苔,又湿又滑,很难顺利行走,她外婆从来都不许她到那边去。 最后驰余也没有说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只是很随意的点了点头。 …… 陶漾回到家就洗手进了厨房,帮着苏玉做晚饭。 她洗着蔬菜,随口问。“小诚还没回来吗?” 苏玉:“他去上辅导班了。” 陶漾微微惊讶,这件事情完全是苏玉的个人决定,谁也没说,就是她一时兴起突然定下的。 其实苏玉也没想到事情能进展的这么顺利,程诚居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就去上辅导班了,她本来都做好把这小兔崽子揍一顿再给点甜头的准备了。 这种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伎俩苏玉用了十几年,很管用。 陶漾有点担心程诚,他这么爱玩的性子一下子让他这么紧凑的学习怕是会适得其反。 “让他学的这么紧,会不会太勉强他了?” 可是程诚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样子…… 苏玉甩甩手上的水,转身跟陶漾商量。 “程诚这小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我跟他说让他放学后也去上辅导班,他居然特别高兴的答应了,一点反抗也没有。” 陶漾怔了一下,不应该呀,程诚可不是那么听话的性子。 苏玉在跟陶漾说她自己的怀疑。“你说这小崽子会不会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 陶漾觉得不像,程诚其实是有点缺根筋的孩子,虽然叛逆了点,但是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 陶漾有点犹豫:“应该不会吧。” 可是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有什么原因呢,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叛逆的男孩子收心去学习呢? 这个时候的苏玉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名叫“偶像”,尤其是像程诚这样子的狂热粉丝,偶像的力量对他来说是巨大的。 被苏玉热烈讨论的程诚这个时候正满心憧憬地等着他的偶像驰余过来上课。 驰余一进教室就对上程诚充满热切的眼神,后背不知怎的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难得被一个眼神膈应成这样。 这小孩怎么回事,感觉怪怪的,难不成辅导班净收一些不正常的学生? 驰余一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程诚就十分殷勤地替他拉开了椅子,态度亲切又不失友好。 这几天跟程诚相处下来,已经让驰余成功的改变了自己对学霸这个群体的看法。 他想,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看看这亲切的态度,虽然有些时候奇怪了点,但总体上来说就是一个善心小太阳。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上次老师分给他们做的试卷已经改完发下来了。 驰余的成绩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他面无表情把试卷卷成一团塞进了桌洞里,寻思着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感觉这个辅导班上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讲台上的老师在一个一个念成绩在前几名的学生的分数,驰余听了半天却没有听到自己这个学霸同桌的名字。 他微微歪头,就看见程诚那大喇喇摊在桌子上的试卷,那个鲜红扎眼的数字……并没有比驰余自己强多少。 驰余转笔的手一顿,中性笔直直地飞到走道上,又被程诚巴巴地捡回来。 驰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迟疑地问程诚。“你成绩不好?” 做了不知道多少年学渣的程诚:”……“ 其实他成绩根本没好过,他有点好奇,原来这个大佬这么在意成绩的吗?可他成绩真的稀巴烂哎。 这么一想程诚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己有可能被偶像鄙视了。 程诚企图给自己的烂成绩找点借口,但可惜的是,任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是他智商不够吧,这可不能承认。 他最后也只能没有丝毫底气地保证。“我、我会努力的!” 驰余:“……” 我要你的保证干嘛。 驰余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让程诚帮忙挑选学习资料的事情,既然程诚是个学渣,那么那些很适合驰余这种基础差的人的资料书是怎么挑出来的? 他虽然成绩不好,但资料书好不好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程诚听到驰余问他这个立马就挺起了胸,他还有点小骄傲。 “是我姐挑的,她成绩特别好!” 驰余没兴趣了解程诚的姐姐成绩有多好,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讲台上的老师在讲这张试卷了,于是驰余又把桌洞里那个被揉成一团的试卷捞出来,努力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的一大堆错题。 好在老师讲解了之后他大部分题目都能听懂,不至于连怎么订正都不知道。 …… 这次放学的时候程诚终于鼓起了勇气,一鼓作气地开口。 “驰、驰哥,你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 叫声哥比较好套近乎嘛,而且大佬肯定比他大。 驰余小幅度地挑了挑眉,垂着眼睫,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屁孩。 这就是个挺活泼的小男孩,知道对方其实也是个学渣之后,连最后一点距离感也没有了,驰余对他还挺有好感的,也就不介意给他自己的联系方式。 不过,驰余斜觑他一眼。“没事不要找我。” 他忙得很,白天要见陶漾,晚上要熬夜学习,没空应付小屁孩。 程诚捧着那张写了驰余联系方式的小纸条激动得不行,迷弟般地无声欢呼。 他觉得自己不久之后就能成功的进入大佬的阵营了,到时候他也能威风一把。 程诚的心思还挺简单的,他有着纯粹的慕强心理,正处于喜欢威风和显摆的年纪,但是他没有做坏事的想法,也没有跟社会人一起当个小混混的打算。 如果他真这么干了,光他妈就能把他给活剐了,而且这也太给他姐丢人了,到时候有人问起来,他姐总不能说自己弟弟是个小混混吧。 程诚只是习惯性地把一切都想得很简单,误打误撞地就遇上了驰余,也没细想跟着驰余会做些什么事情,会不会伤天害理之类的,他就是觉得驰余酷,他也想沾沾“酷”气。 但是不得不说,他运气也是真的好,就这么盲目天真的孩子居然都没被那些小混混给拐骗过。 辅导班正处商业区,这个时间点外面还人声鼎沸。 程诚看着驰余骑着黑色的机车绝尘而去,羡慕得不行,再看看他骑着的小绵羊,程诚叹口气,这就是差距啊。 其实就连这个小绵羊也不是他的,这是陶漾之前在一中上学用的,后来到恒盛之后,苏玉觉得距离太远了,骑小电动车太辛苦,就干脆让陶漾坐公交车了。 一直到程诚现在上辅导班,这个粉嫩嫩的小绵羊才又重新被苏玉翻了出来。 可怜程诚一个一直憧憬着酷帅大佬的古惑仔,如今只能委屈地蹬着小绵羊。 第37章 驰哥,放手吧 “准备好了吗漾漾?” 苏玉将便当盒装进背包里,朝楼上喊了一声,顺带着踢一脚一大早就抱着手机打游戏的程诚,“别玩了,去帮你姐背包去。” 程诚“哦”一声,刚想往楼上走就看见陶漾走了下来,为了爬山她穿着柔软舒适的休闲服,鹅黄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嫩生生的。 “姐,我给你拿包。” 这次爬山由程讯开车送一家人过去,不过他本人因为前几年意外伤了腿,不能参加这类的户外活动。 陶漾坐上车,给驰余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在干嘛。 虽然驰余并没有说会跟她一起爬山,但陶漾莫名就觉得他一定会出现。 驰余确实是打算跟陶漾一块去,实际上他没法拒绝陶漾的任何要求,他拎了个运动背包准备出门,却正好撞见从电梯里出来的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 他步子一顿,缓缓捏紧了手机,眸子沉沉地望着眼前这几个不速之客。 那几个人走近了,最前面的一个男生穿着骷髅头短袖,脸颊窄瘦,看着就不好相处,他用那种令人不适的眼神阴森地打量了驰余一圈,笑了。 “驰哥,好久不见啊。” 简单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将驰余拉回了那个燥热阴沉的夏天,让那段驰余根本不想记住的回忆重见天日。 驰余缓缓松了手,任由背包掉到地上,里面带给陶漾的零食从没完全拉上的拉链缝隙中露出来。 “到了。” 苏玉语气轻快,下车活动了两下手脚,“说好了啊,谁先爬上山顶就奖励谁五百块钱,想买什么都行。” 程诚干劲满满,率先跑出去,“我先走了!” “嘿,一说给钱看这崽子高兴的。” 苏玉回头,看到陶漾在看手机,她在来的路上也一直在看手机,看起来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她觉得有点奇怪,陶漾不是那种朋友很多的孩子,虽然大家都喜欢她,但真正深交的没几个,像这种在假期还能聊个不停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是唐嘉吗? 可陶漾之前说过,唐嘉这个假期要跟着父母一起去外地玩,这个时候应该在飞机上吧? 苏玉凭借母亲的直觉,感觉跟陶漾聊天的人不是唐嘉。 她试探着问,“漾漾在跟同学聊天吗?” “嗯,”陶漾把手机收起来,眉头轻轻皱着,“他没回我消息。” 奇怪,驰余就算不打算来也该回她消息呀。 陶漾体力不算太好,爬上山顶的时候山顶已经站了很多人了,大家都在等着看日出,凌晨的风透着浓重的凉意,她把外套裹紧了些,不知道第多少次点开和驰余的对话框。 他还是没回。 陶漾皱着眉,眼里浮现浅浅的担忧,直觉驰余那边出事了。 “妈妈,” 她找到苏玉,“我有点不舒服,不想看日出了。” 苏玉借着夜色打量她微微苍白的脸色,着急道,“是累着了,还是感冒了?我陪你下山。” 陶漾摇头,拿着手电筒踏上下山的路,“就是有点累,妈妈你跟小诚一起吧,我自己回去!” 说完,飞快地跑不见了。 苏玉皱眉,她了解自己的女儿,陶漾做事总是有些温吞,不急不缓的,现在这么着急的模样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小诚,你姐姐跟你说过她跟谁玩得比较好吗?” 程诚不明所以,“她好朋友不就一个唐嘉吗?” 苏玉敏锐道,“没有玩的好的男生朋友吗?” 这个程诚还真不知道,他愣了下,挠头道,“不能吧,我姐不咋跟男生玩啊。” 陶漾性子软,看上去好像特别好拿捏的样子,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她非常有自己的主见,也很有距离感,跟谁都好,也跟谁都没有那么好,从没见她跟哪个男生走得近过。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陶漾一路跑下山的时候天还没亮,她跟等在山下的程讯打了个招呼,自己叫车回了市区。 因为不知道驰余的家住在哪里,陶漾先联系了跟驰余关系好的赵畅,他果然知道地址,听说她要去找驰余时嘟囔着说,“驰哥居然没和你在一块,我约他出来玩的时候他说要跟你一起爬山来着。” 陶漾一听心就更揪得更紧了,担心驰余出事。 她赶到驰余的住处,按响门铃后焦急地等待着,一秒两秒,始终没有人过来开门。 驰余昏昏沉沉地被困在梦里,闷热的夏天让他呼吸困难,情绪不自觉地焦躁起来,忽然,有人拍了拍他后背。 他转过去,看到一张年轻带笑的脸,男生搭着他肩膀,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 驰余努力去听,男生的声音却像磁带卡带一样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驰哥,我想好好学习了——长庆骂我是叛徒——” 他似乎对这男生说了些什么,男生咧嘴大笑,驰余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他抬手去搭男生的肩,男生的身影却忽然消失了。 驰余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下一秒,他猛地从水面探出头。 刚刚还开怀大笑的男生已经没进了水里,驰余伸手去够,男生却狠狠打开他的手,他年轻的脸上满是伤痕和水渍,分不清是海水还是眼泪。 这一次驰余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话。 “驰哥,我坚持不下去了。” 他看着驰余,眼里蓄满泪水,“日子太难过了,我好痛苦,驰哥你帮帮我,让我解脱吧。” 男生像以前那样咧嘴笑,“驰哥你跟我不一样,你好好的,兄弟就不陪你往下走了。” 驰余想,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都是没人要、没人爱的孩子。 涨潮了。 一波海浪猛地席卷过来,驰余下意识拽住男生的手,在剧烈的水波中摇摇晃晃。 男生张嘴,乞求地看着他,“驰哥,放手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驰哥,帮帮我。” “驰哥,我真的很累了。” 好冷,驰余眼前一阵模糊,不知何时松了手,是他主动松的,还是真的拽不住了? 他不知道。 又一波海浪涌过来,将他推向海岸,驰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揪住了衣领,张长庆揪着他的衣领咆哮,“家平呢?我问你家平呢?!” 驰余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他们眼睁睁看着海浪裹挟着一只运动鞋扑到岸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 半晌,驰余脸上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张长庆红着眼,目眦欲裂地瞪着他。 “你杀了家平。” “你是个杀人犯,驰余,你是个杀人犯。” “驰余!” 驰余猛地惊醒,却仿佛还陷在那个漆黑燥热的夏夜,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驰余!” 驰余迟钝地转头,听到门铃声一阵阵的响着,有人在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是陶漾。 驰余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下意识就想去给陶漾开门,可他看到窗户上倒映出来的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把门打开。 他握着门把手一动不动,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回去吧。” 陶漾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驰余的不对劲儿,她固执地说,“我不回去,驰余,我是专门来见你的。” 说到后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陶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在听到驰余声音的一刹那,难过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她轻声央求,“驰余,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不能开门,驰余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就活该被困在黑暗里,活该一辈子都跟噩梦为伴,可陶漾不一样,她不该被牵扯进来。 她该离自己远远的。 陶漾似乎在这阵沉默中猜到了驰余的心思,她抿紧了唇,认真地说,“你不给我开门我就不走,我会在门口一直等着你。” 她说到做到。 面前的房门被缓缓打开,陶漾看到驰余的一瞬间就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泪。 看到少女的那一刻,深陷泥沼的灵魂仿佛被生生拖拽出来,终于有了几分还活着的实感,驰余伸手去擦陶漾脸上的泪,神色无奈,“怎么一见我就哭?” 陶漾抽泣着攥住他的手,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你怎么又受伤了啊?” 驰余打架很厉害的,这一点陶漾早就知道,可她不明白他怎么会伤得这么厉害,就好像完全没有还手一样。 “去医院。”陶漾哭着说,“我们去医院。” 驰余想说不用,想说既然见到了就赶快回家吧,可少女滚烫的热泪滴到他手背上,就好像特别难过似的,他所有拒绝逃避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他何其有幸,能让她为自己落泪。 陶漾哭得特别厉害,一路上都静静攥住驰余的手,好像他一松手就会不见似的,等到驰余的伤口都被处理好了,她才慢慢平息下来,此时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驰余无比自责,“我没事,真的没事。” 陶漾红着眼不说话。 她不知道驰余都经历了什么,可她能看出来,今天的驰余很不一样,就好像完全不管不顾放弃了自己一样。 她很害怕。 “你吓到我了。” 陶漾轻声说,“你分明就很有事。” 她静静地看着驰余,杏眸里还残留着点点水色,“发生了什么?” 被她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着,会产生一种她什么都能包容的感觉。 驰余扯了扯唇,“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他不肯说。 陶漾心里的担忧更重,但驰余真不肯说的事情也没有办法逼问出来。 “太晚了,你赶快回家吧。” 驰余不想让陶漾在这里留太久,今天是难得的假期,她该和朋友嫁人好好玩耍度过,不该耗在他身上。 他不值得。 陶漾不想离开,但她如果在外面过夜的话没办法跟苏玉解释。 “等天黑我再走。” 驰余伤得很重,从医院回来不久后就开始发烧,好在晚饭的时候就退烧了,陶漾帮他做了点吃的留在家里,趁着天黑得不算彻底赶回家里。 苏玉已经做到了晚饭,“从同学那里回来了?” 她其实不信陶漾的话,旁敲侧击地问。“是哪个同学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陶漾不擅长撒谎,但她去照顾驰余的事情肯定没办法跟苏玉说,便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一起参加过绘画比赛的朋友,妈妈你不认识。” 苏玉点点头,“那改天请你朋友来家里吃饭吧,把嘉嘉也叫过来。” 陶漾“嗯”了声,以为惦记着驰余没什么胃口,潦草地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了。 她这副模样明显不对劲儿,连程诚这个粗神经的人都看不出来了。 “我姐好像不太高兴。” 苏玉神情担忧,“她好像哭过了,眼睛红红的。” 程诚顿时瞪大眼,“谁敢让我姐哭??” 苏玉看着儿子没心没肺的模样,忽然提议道,“你别去上辅导班了,放学后去恒盛接你姐姐,看你姐姐都跟什么人来往,有没有遇到麻烦。” 程诚觉得这不太好,“这不是跟踪我姐嘛。” “说什么跟踪,”苏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姐那么懂事,遇到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你就不担心她被人欺负?” 程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被忽悠着答应了,“好,保护我姐的任务就包在我身上。” 等程诚也吃完饭回房间了,一直默默旁观的程讯才出声,“你觉得漾漾有情况?” 苏玉脸色不太好看,“嗯,我怀疑这孩子谈恋爱了。” 其实苏玉一直都有这个担心,毕竟自家女儿漂亮又乖巧,有男同学喜欢是很正常的事,但陶漾在这方面有点迟钝,也不太跟男同学来往,苏玉就没想过她会早恋的事。 但现在,种种痕迹都表明陶漾真的有可能谈恋爱了,她也是过来人,知道谈恋爱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想起这事儿苏玉就犯愁,忧心忡忡地说,“陶漾这么小懂什么,我得给她把把关,要是那男生正派也就算了,只要不耽误学习就还行。” “但是——” 怕就是怕会是最坏的情况,毕竟恒盛是出了名的坏学生多。 第38章 你跟驰哥是在谈恋爱吗? “驰余今天没有来上课吗?” 陶漾站在高三十七班的教室门口,皱着眉头问赵畅,她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学校,结果一直没等到驰余,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赵畅挠着脑袋,他其实也弄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驰余凌晨时候给他发消息让他跟班主任请几天的假,却没有说原因。 “他连请了几天假。” 赵畅疑惑:“驰哥都好久没这样了,是你们吵架了吗?” 说起来驰余已经很久没有旷课请假的事了,他不但在课上认真听课,连他们这些兄弟网吧开黑都不肯去,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有,没有吵架。” 陶漾忧心忡忡,“他好像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想问问你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赵畅听得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他突然说,“是不是驰哥来恒盛以前的事?” 陶漾一愣,“来恒盛以前?” 她见到驰余的时候,驰余就已经是恒盛的学生了,她也就一直以为驰余是在恒盛上的高中。 “是啊,驰哥是高二上学期突然转学过来的,他刚来那会儿脾气比现在还差,整个人就像个炸弹似的一点就着,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这种情况一直到高三才慢慢好起来。” 赵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他那时候甚至觉得驰余有什么暴力倾向,但相处久了就知道驰余不是那样的人,他那时候那么奇怪或许真是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原因。 “那你有听说他之前都跟谁玩吗?” “不知道,驰哥从来没提过他之前的事儿。” 陶漾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她给驰余发了很多条消息,但驰余只在下午的时候回复了其中几条,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也不要去他家找他,他最近不在家里住。 驰余到底发生什么了? 放学后的恒盛校门口,张长庆随即揪了个穿高三校服的男生,恶声恶气地问,“认识驰余吗?” 那个男生慌里慌张地扶了扶眼镜,“不、不认识。” 张长庆便扭头去找其他人打听,他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学生,说话也流里流气的,学生们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管他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几次下来,张长庆也算明白自己这样问是问不出来什么了,烦躁地抽了根烟,“他真以为自己能躲到天涯海角?” 他带来的黄毛小弟有点想退缩了,“哥,咱非得找那个驰余麻烦吗?听说他家里很有钱。” 张长庆冷笑一声,“他家有钱又怎样,他根本就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 小弟畏畏缩缩的,“可咱们都把他打过一顿了,他都没还手,这事儿就算了吧。” “算个屁!” 张长庆怒吼一声,“老子兄弟死了!被他害死了!” 他猛吸了几口烟,恶狠狠地说,“在这儿守着,我就不信蹲不到他。” 小弟犹豫着问,“那蹲到他了,咱们要做什么?” 打也打过了,还能做啥? 张长庆眉头紧紧皱着,沉着脸不说话了。 还能做什么?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但家平死了,他就不允许驰余还跟着没事人一样活着。 “姐!” 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从他们身旁跑过去,带起一阵燥热的风。 程诚听苏玉的话没去上辅导班,而是直接来了恒盛找陶漾,他看到陶漾一个人从学校门口走出来,身边也没跟什么可疑异性,便小跑着追了过去。 “姐,你自己一个人走啊,怎么没个朋友陪着?” 陶漾抿了抿唇,“本来是有的。” 她转移话题,“你过来做什么?” 程诚又不能说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偷偷谈恋爱的,他咕哝着说,“妈让我跟你一块回家。” 陶漾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手机突然弹出消息通知,是驰余的消息,他说了一个地点,是一家小餐馆的名字。 陶漾立刻笑起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先回家了,跟妈妈说不用等我吃饭了。” 程诚心中警铃大作,便偷偷跟了上去,在心里默默赞同苏玉女士的猜测,他姐还真有可能是被某个狗东西勾搭上了。 陶漾按照导航找过去,在一条商业街里发现了那家小餐馆。 “驰余!” 驰余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见她来轻轻笑了下,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胳膊和侧颈肩膀都缠着纱布,脸色也有些苍白虚弱。 “你今天都没怎么回我消息。” 陶漾在位置上坐下,驰余已经点好了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驰余抿唇,“抱歉,没怎么看手机。” 他神情淡淡的,但眼底沉着一抹化不开的郁色,陶漾知道他有心事,可他不愿意告诉她内情,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驰余,我很担心你。” 驰余抬起头,看着女孩清亮漆黑的一双杏眸,她柔软的、怜爱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轻抚着他千疮百孔的心,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真的想把一切都告诉她。 可他不敢说。 “驰余,”陶漾轻轻笑了下,“我说这些不是想逼着你把心事告诉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难过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在挂念你。” “就算是为了我,” 陶漾静静望着他,“对自己好一点好吗?” 良久,驰余垂下了头。 “嗯。” 餐馆外面,程诚在门口探头探脑,急得抓耳挠腮。 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陶漾的半张脸,根本看不清她对面坐着的人是男是女。 会是谁呢? “小同学,你到底进不进来啊?” 老板娘端着餐盘路过,看着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孩,“你要是不进来就别挡在我店门口了。” 程诚:“我进,我这就进。” 他猫着腰,跟在老板娘身后悄摸摸地进了店,但放着凳子不坐蹲在了桌子下面,企图从这个地方观察陶漾那桌的情况。 “果然是个男生。” 程诚只能看到那个男生的背影,挺高挺瘦的,瞅着还怪帅,就是不知道正脸长什么样。 他看过来了! 程诚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往桌下钻,暗暗祈祷自己千万别被发现。 陶漾跟驰余吃完了饭,“我回去了,你这几天既然请假了就好好休息,无聊了就联系我好吗?” 驰余想让气氛轻松点,淡笑着问,“不会打扰你学习吗?” 陶漾抿唇笑,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被驰余打扰到过。 “如果你总是不联系我,我才会担心到不能专心学习。” “驰余。” 她仰着脸,眼眸弯弯,“快点好起来吧。” 程诚整个人都缩在桌子下面,心惊胆战地看着陶漾和那个没露脸的男生从自己身旁走过。 无事发生。 “好险,”程诚从桌子下面倒退着爬出来,屁股却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那人声音冷冷的,“出来。” 完蛋,被发现了。 程诚苦着脸从桌子下钻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他震惊到表情扭曲,“驰哥???” 驰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跟踪我?” 程诚脑袋都要短路了,“不、不是跟踪你,我是跟踪我姐来的……” 姐姐? 驰余忽的反应过来,“陶漾是你姐姐?” 程诚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心想自己还是给他姐丢人了,“……昂。” 驰余:“……” 这真有点出人意料,他没听说过陶漾还有个弟弟,还是姓程的弟弟。 程诚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在驰哥面前他是个小弟,但在驰余面前他可是小舅子啊。 他咳嗽了两声,“你跟我姐在谈恋爱吗?” 驰余沉默了会儿,“不是。” 他们还不是。 程诚有点混乱了,不是在谈恋爱吗? 驰余没有跟他多说,只点点头,“去陪你姐一起回家吧。” 看着他离开,程诚摸了摸脑袋,“怎么感觉驰哥今天怪怪的。” 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就是让人感觉不对劲儿。 程诚跟陶漾前后脚回了家,在饭桌上就被苏玉拷问了,“有没有发现你姐的早恋对象?” 程诚对自己老妈还是有点了解的,她看陶漾跟看眼珠子一样,生怕被什么不良少年给带坏了,而驰哥呢,成绩不好还看起来凶凶的,怎么看都是苏玉很不喜欢的那类人。 他犹豫了一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没有啊,你想多了,我姐根本没早恋。” 苏玉一脸狐疑,“那你姐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 “可能是学习上的事儿吧。” 程诚拼命往嘴里扒饭,防止苏玉再跟他问东问西。 但这件事瞒归瞒,还是要弄清楚的,程诚想了一下,趁着苏玉回卧室,敲了敲陶漾的房门。 “姐,” 程诚在椅子上坐下,“我今天看到你和驰哥在一块了。” 陶漾回过头,表情讶异,“驰哥?” 对哦,他姐还不知道他认识驰余呢。 程诚解释道,“我跟驰哥一块上辅导班,他还是我同桌呢,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也认识他。” 陶漾更惊讶了,“辅导班?” 驰余居然会去上辅导班。 程诚一头问号,“你不知道吗?驰哥上辅导班已经有一阵子了,他学得可认真呢,我上次让你帮忙挑的学习资料就是挑给他的。” 陶漾还真不知道这件事,驰余从来没跟她说过。 他根本不是喜欢学习的人,也从来没动过要好好学习的心思,现在却改变态度,甚至去报了辅导班…… 是因为她吗? 陶漾抿抿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当然愿意看着驰余改掉不良习惯,认真生活,可她不希望他的改变是为了她,更何况学习并不是唯一一个出路,他还可以有更多选择。 “姐,”程诚不自然地问,“你跟驰哥是在谈恋爱吗?” 他得弄清楚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驰哥的小舅子。 是在谈恋爱吗? 陶漾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明明互相喜欢,可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迟迟没能确定关系。 她其实不介意这一点的,只要她自己明白驰余的心意就可以。 “我喜欢他。” 陶漾看着程诚,猜到他今天突然来恒盛找自己应该不是偶然,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授意。 “妈妈知道了吗?” “没有。” 程诚晃了晃腿,狡黠一笑,“我没跟妈说,妈那性格你也知道,她要是发现你早恋了,恐怕很麻烦。” 他撞了撞陶漾肩膀,笑着说,“姐,我站在你这边。” 无论陶漾想做什么,他都是坚定的唯姐党。 另一边,驰余没有回他的住处,而是住进了一家酒店,快天黑的时候接到驰序的电话。 “张长庆去找你麻烦了?” 驰余抽了根烟出来夹在手里,看着烟头上明明灭灭的火光,“你别管。” 驰序有些着急,“我不管能行吗?他那个性子不管不顾的,要是再把你以前的事情捅出来,你连恒盛都别想待了。” 驰余没有说话,只自嘲地笑了笑。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驰序耐着性子说,“我们都知道家平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他是自杀,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张长庆只是拿你撒气罢了,你还要忍让他多久?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吗?” 驰余摁灭烟头,许久才嘶哑着嗓音说,“我松手了……” 他无数次地回想过,如果他当时没有松开手,那家平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驰序心里不是滋味,他强调道,“驰余,那天海浪那么急,你就算没有松手家平也不一定能活下来,他已有死心,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家平,那个高高瘦瘦,总是喜欢跟在驰余身后的孩子,他家境贫困,还有个酗酒的父亲,想要好好学习的那天却被醉酒的父亲从学校里拖出去打。 他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驰余没有成为拯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那并不是驰余的错。 “驰余,” 驰序轻声说,“你做的够多了,放过你自己吧。” 张长庆他们总是想着不能让驰余好过,但失去家平后的每一天,驰余都在自己惩罚自己。 第39章 你竟敢打她的主意 张长庆在恒盛门口蹲守了三天,一直没见到驰余的影子,逐渐感到不耐烦了。 这个驰余还要躲他到什么时候。 小弟也问了,“哥,咱们还要在恒盛守多久啊?” 他郁闷地说,”我妈已经不给我零花钱了,要逼我回去上课。” 跟着张长庆混的这一伙人都是学校黑名单的长驻选手,张长庆自己不上学,就带着小弟们整天无所事事地乱转,这次为了报复驰余,直接把小弟领到了外省。 这事儿都是瞒着家里人的,小弟渐渐有些后悔跟他出来这一趟了,想回家,“哥,我妈都催我回家了,说我再不回去就报警找我了。” 小弟苦兮兮地耷拉着脸,张长庆自己也很烦躁,在这里的几天他一直住旅馆,身上的钱早就花完了。 可打驰余的那一顿他根本没还手,脸色冷冰冰的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张长庆觉得不够痛快,他必须得给驰余找更大的麻烦才行。 他不耐烦地打发小弟,“再等今天一天。” 下课铃打响,唐嘉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兴致满满地招呼陶漾,“漾漾,我们去逛商场吧,我想买件裙子留着出去玩穿。” 这事儿是上周就约好了的,但陶漾已经忘记了,她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啊嘉嘉,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我今天想要去找驰余。” 唐嘉知道驰余这几天一直没来上课,而陶漾的状态也不太对,感觉像是有心事,她听到陶漾这么说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们回头再约也行。” 两人结伴走出学校,在校门口告别,唐嘉朝陶漾挥挥手,“见到驰余也替我问声好啊,你别在他那里待太久了,记得早点回家。” 驰余? 已经等得马上要失去耐心的张长庆立刻就捕捉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他抬头看去,刚好看到陶漾跟唐嘉挥手。 “我知道了,嘉嘉再见。” 晚霞的余晖在天际铺陈,给少女纤细漂亮的身形染上一层薄薄的光影,她含笑站着,嫩生生的模样像三月初柳。 张长庆冷笑一声。 这就是驰余的马子? 看来驰余的日子过得还是太舒坦了,换了个学校就真可以万事大吉,当作无事发生了,竟然还有心思谈恋爱。 凭什么? 家平死了,他被学校开除了,凭什么这一切没对驰余产生半点影响? 他绝不可能放过驰余。 张长庆将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碾灭,踢了脚昏昏欲睡的小弟。 “跟上来。” 陶漾跟唐嘉告别后便坐上了地铁,她用手机跟驰余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去酒店的路上了。 驰余没告诉她自己为什么要有家不回去住酒店,陶漾也不问,反正他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她知道驰余好好的,还愿意见自己就足够了。 正是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地铁上人特别多,陶漾扶着扶手站着,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争执的声音。 “你干嘛啊,都站不下了还往里挤!” 背着书包的男生愤愤不平地抱怨了一句,挤到他的那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刻薄凶狠的脸,衣服上的骷髅头显得十分狰狞,“怎么,要我给你道歉吗?” 这人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混混,男生不想跟这种人争执,默默挤到别处站。 而张长庆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陶漾,他看准了陶漾跟驰余关系不一般,想要通过陶漾找到驰余。 他转过头的那一刻,陶漾猛地收回视线,心脏紧张得一阵急跳。 她从同学的口中听到过,说是学校门口有个看起来像混混,总是穿骷髅头衣服的人在打听谁认识驰余,那样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大家反应快,都摇头说不认识。 陶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这事儿可能跟驰余最近的异常有关,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驰余才有家不回,有学不上的,她也提醒了驰余,但驰余只是表情淡淡地“嗯”了声,似乎根本没有要解决问题的打算。 陶漾还以为这些人没找到驰余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这里。 现在又跟她上了同一班地铁…… 陶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如果他们一直守在学校门口,又刚好听到她和唐嘉的对话,那这个穿骷髅头衣服的人有可能已经知道她要去见驰余了,或许就是想跟踪她找到驰余。 她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驰余。 出了地铁口,本来再走一条街就能到驰余住的酒店,但陶漾没有走那条路,而是又换了班公交,果不其然,在她省着后,那两个在地铁里见过的男生也跟了上来,穿骷髅头衣服的那个还放肆地打量她,眼神不善。 陶漾先是跟驰余说今天不去找他了,随后跟程诚发了条消息,让他到小区附近的地铁口来接自己。 她先是坐了一班公交回到学校附近,又从学校附近转车坐了地铁回家。 虽然她转换了几次交通方式,但张长庆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几天他整天守在恒盛门口,对恒盛附近的大大小小的街道已经很熟悉了,陶漾刚下公交,他就发现这个地方在学校附近。 她从学校离开,结果换了地铁又坐公交回了学校? 小弟见张长庆不跟了,感到莫名其妙,“哥,怎么不走了?” 张长庆冷笑,“她发现咱们了。” 小弟一愣,“那怎么办,咱还找不找驰余了?” 他犹犹豫豫地说,“哥,我真不能陪你在这个地方耗了,我明天就得回家。” 别说他了,就是张长庆自己也不能再耗下去了。 他打定主意,“走,跟上去。” 小弟忙跟上他,“她都发现咱了,肯定不会再去找驰余,咱还跟她干嘛?” 张长庆眯着眼,“她这么护着驰余,跟驰余关系肯定不错,教训她不就是在教训驰余吗?” 打驰余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导致张长庆满腔的愤怒都发泄不出去。 那现在,如果把对象换成这个女孩呢? 驰余的脸上会出现他想要的表情吗? 陶漾出了地铁,在地铁口等了一会儿,发现那两个人没有跟上来,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应该是意识到跟踪她也找不到驰余了。 程诚还没有回复她的消息,陶漾在地铁口等了会儿后就顺着以前回家的路走。 地铁口离她家小区很近,只要走一条街就行。 陶漾用手机给驰余发消息解释情况,没告诉他自己是被找他麻烦的人跟踪了,解释说自己要跟唐嘉逛街,所以改天再去找他。 发完一条消息后,陶漾将手机锁屏,拐个弯后就是小区门口,在即将拐弯的前一刻,她却被大力拖拽到一旁正在施工的地方。 那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陶漾面前。 陶漾紧紧攥着手机,“我不认识你们。” 张长庆蹲了下来,盯着她打量,“我知道你认识驰余就够了。” 他阴笑,“看起来这么乖乖女的妹子也能被驰余搞到手,你看上他什么了?那张跟娘们似的脸?” 陶漾紧抿着唇不说话。 这里并不隐蔽,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只要有人出现,她就可以求救。 张长庆似乎觉得她强装镇定的模样挺有意思,“给驰余打电话。” 陶漾:“我不认识驰余,更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张长庆没了耐心,伸手要夺她的手机。 “你糊弄谁呢!” 陶漾心里一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让他拿到手机,她几乎没有思考,在张长庆伸手来夺的时候,猛地把手机扔进了旁边的施工到一半的人工湖。 人工湖还没有通水,但因为昨天刚下过雨,里面还有浅浅的一层积水,手机掉进水面顿时便沉了下去。 张长庆的脸色阴森得可怕,“你倒是向着他,不过没关系,打不了电话,给他看照片也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他那么没心没肺的人会不会心疼你。” 他从旁边的施工现场抽了根铁筋出来,朝陶漾缓缓走来。 “我告诉你,为驰余这种人破相可不值得,你以后就知道了,驰余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陶漾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他们只有两个人,只要她跑得够快完全可以冲出这里,一拐弯就是她家小区,门卫的保安听到声音不会坐视不管的。 “驰余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她嫌恶地说,“你才是那个值得我唾弃,让我感到恶心的人。” 少女模样明艳娇软,生得相当好看,身上有种沉静气质,一看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被这种好学生拿鄙夷的目光看着,让张长庆一瞬间回想起了学校里那些对他嗤之以鼻的学霸。 就连他最好的兄弟家平,也曾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他们都看不起他,都想抛弃他。 自尊心被刺痛,张长庆攥着铁筋猛地朝陶漾挥下去。 与此同时,陶漾看准时机飞快地往拐弯处跑。 快要跑过去的时候,后背传来一股极大的拉力,将她重重地掼在地上。 张长庆冷笑,“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姐!” 程诚打完一局游戏才看到陶漾的消息,马上就穿鞋跑了下来,没想到看着这一幕。 他反应很快,立刻便拿起旁边的石头朝张长庆砸去,嘴里还在大喊救命。 刚好有两个大人从小区里走出来,听到他足够有穿透力的嗓音连忙往这边跑。 小弟吓得要死,“哥,长庆哥,咱们得跑了!” 张长庆已经进过好几次派出所,他不想再被抓进去,不甘心地看着陶漾,恶狠狠说道,“你告诉驰余,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咬咬牙,趁着人还没来跟小弟一起跑了。 “姐!你没事吧?” 程诚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快要吓破胆了。 “我没事。” 只是手蹭破一点皮而已,陶漾看着不远处的人工湖,“我的手机掉进去了。” 程诚帮忙把手机捡回来,还心有余悸,“姐,那群人是因为驰哥才来找你麻烦的吗?” 他都听到了,那个人临走时放狠话还提到驰余的名字。 要不然,他姐这么一个温温柔柔的乖乖女,怎么会跟混混扯上关系。 “不是,和驰余无关。” 陶漾对他笑笑,“别告诉爸妈好吗?” 程诚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大人似的叹口气,“好吧。” 陶漾回到房间把手上的伤口清理了一下,回想起张长庆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微微有些疑惑。 驰余是经常打架,树敌很多,但那些人都是赵畅他们认识的,可今天这个穿骷髅头衣服的人,赵畅明确说过他不认识,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 会是驰余以前认识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或许跟驰余一直隐藏的心事有关。 陶漾没有对父母说实话,也没有告诉驰余自己被找麻烦的事,为了防止那些人再来找她,她每天上下学都会和程诚一起,程诚短暂地承担起来了护花使者的身份。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程诚因为没写完作业被老师留堂,他急得不行,“老师,我今天得早点走,我明天一定把作业交上。” 老师受够了这些学生的胡言乱语,“不行,今天不写完你不能回家。” 左右说不通,程诚心里着急,害怕他姐再被找麻烦,他想了又想,给驰余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 虽然陶漾跟他强调过这事儿不能告诉驰余,可这儿本来就是驰余惹出来的麻烦啊,程诚觉得他必须得负起责任来。 程诚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张长庆不甘心没给驰余一个狠狠的教训,这几天还是往恒盛门口跑,不信蹲不到陶漾落单的时候。 他低头抽烟,后衣领却被人猛地扯住往后拽,只那么一下子,他就像沙袋一样被扔了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驰、驰余……” 少年高大的身形显出极强的压迫性,驰余面色冷得像结冰,眼中含着难以言说的隐痛。 “你竟敢打她的主意。” 张长庆被一拳捶翻,恍惚中记起,驰余其实是他们几个人中打架最狠最猛的。 从家平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对他们这群“朋友”动过手,甘愿被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教训”。 真的太久了。 第40章 你不能在恒盛待下去了 “漾漾,你胳膊怎么受伤了?” 唐嘉跟陶漾借了根笔,刚好看到她手臂上贴的大号创可贴,有点奇怪,“昨天放学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不小心摔倒了。”陶漾含糊过去,看了眼时间。 快到放学时间了,陶漾约了程诚来学校接自己,就是不知道那个穿骷髅头衣服的人还会不会来,想到那个人凶神恶煞的表情,陶漾皱了皱眉,不明白他和驰余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放学啦!” 唐嘉朝陶漾挥挥手,“我今天值日,要把教室打扫完再走,你先走吧。” “嗯,”陶漾点点头,慢吞吞地朝校门口走,一路走一路想待会儿如果又和那个骷髅头男生撞上怎么办,直接找保安帮忙可以吗? 如果他还是纠缠不休,那就直接报警。 这么想着,陶漾走到了学校门口,谨慎地扫视四周,查看有没有那个男生的可疑踪迹。 少女谨慎的模样像是从洞口探出头来查看有没有敌人靠近的小兽,驰余看在眼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心里沉沉地像是压了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好像根本没有给陶漾带来任何正面影响,还害她多次受伤。 “驰余!” 陶漾已经看到他,高兴地跑了过来,但刚到他跟前就想起这里还有可能有那个骷髅头男生的事情,连忙拉着驰余弯腰躲闪,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她压低声音,“学校门口打听别人认不认识你的那个男生可能还在这里。” 陶漾一点也不想让那个男生和驰余碰上,他明显不是善茬,对她一个女孩子都下得去手,别说对象是驰余了。 驰余看着她莹白柔软的侧脸,心里一阵抽痛。 她就该站在这朗朗晴日下肆意地笑,不该因为他时刻提心吊胆。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他已经走了,不会再来了。” 陶漾一愣,睁大了眼睛,“你跟他见过了?” 她慌慌张张地开始查看驰余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紧张得不行,“你有没有跟他打架啊?他打架很吓人的,一看就是会下狠手的样子,你怎么能跟他见面呢,躲着就好了呀,他不可能一直在校门口堵你的。” “漾漾,”驰余摁住陶漾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手,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没事,没打架,没受伤。” 他笑得好温柔好温柔,长睫微微垂着,狭长的眼眸在看她时有光,好看得不像话,还叫她漾漾。 陶漾抿唇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很喜欢这样的驰余。 “好吧,不过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陶漾还是不太信,被美色迷昏的头脑清醒过来之后甚至怀疑驰余是故意用这副温柔的模样迷惑自己。 他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驰余摇头说没有,指尖轻轻碰了碰陶漾胳膊上贴着的创可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倒是你怎么受伤了?” 陶漾不想他担心,事情既然解决了那就最好。 她弯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看起来像是能让人随随便便拐走的傻姑娘。 “不小心摔倒啦,只是一点擦伤,不严重的。” 驰余垂着眼,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不敢想象她身上会因为自己而多出一个伤口。 他只给她带来了伤痛。 “以后小心点。”驰余配合地没有拆穿陶漾,“我带你去吃饭?” “好。” 陶漾高高兴兴地应下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就很开心。 “姐!” 程诚从马路对面颠颠地跑过来,看到驰余站在陶漾身边,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偶像突然变姐夫,他心里有点怪怪的,表情也不大自然。 “姐,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啊?” 陶漾这才想起来自己和程诚约好了一起回家来着,她歉意地笑笑,“我要跟同学一起吃饭,你自己回家吧,告诉妈妈我去和嘉嘉逛街了。” 她仰脸去看驰余,介绍道,“这是我弟弟。” 她还不知道两人早就见过面了,驰余也不打算说,他不知道自己上辅导班的事情已经被赵畅说了出来,还以为陶漾不知道。 他点点头,神情冷淡,“你好,我是驰余。” 程诚只能跟着点头,装模作样,“你好,程诚。” 别说,学大佬说话还挺酷,挺有范。 陶漾十分珍惜跟驰余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单独相处,“我们走吧?” “嗯。” 程诚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陶漾渐渐走远,她跟驰余离得很近,说话时会微微仰起脸,笑意荡漾在一双杏眸里。 他还是第一次见陶漾跟男生走得那么近,看起来还那么开心,他以前都不敢想象陶漾会有主动的一天,无论怎么想,她都像是该被人死缠烂打追求的那一个,现在居然反过来了。 但是对象是驰余的话,好像还不赖? “驰余,既然那个人已经走了,你是不是可以搬回家来住了呀?” 路上有车,驰余下意识护了陶漾一样,随后轻轻“嗯”一声,反问道,“为什么那么想让我回家住?” 陶漾踢走路边的石子,闷闷地说,“因为我只知道那一个可以找到你的地方,你一旦不在家,我就找不到你了。” 她说的那么认真,像是这件事对她而言真的很重要一般,驰余的心脏都软软地陷下去一块,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抽痛。 他何德何能呢? 陶漾跟驰余在外面吃了饭,他又骑车送她回了小区。 “你明天会来学校上课吗?” 陶漾背着手,期待地看着他。 驰余点头,“去,明天给你带早饭。” 陶漾一听就笑了,以前都是她给他带早饭,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反倒是她吃他的东西比较多了。 她重重点头,笑得明朗漂亮。 “嗯!” 跟驰余告别后,陶漾回了家,一打开门就是苏玉端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她换鞋的东西都顿了顿,从此时沉滞的氛围里察觉到不对。 “妈妈。” 陶漾走过去乖乖叫了一声。 “回来了,过来坐。” 苏玉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是要跟陶漾讨论重要的事情,她看着陶漾在沙发上坐下,斟酌着开口,语气和缓。 “漾漾,你知道你最近变化很大吗?” 其实准确的说,是从进入恒盛开始就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陶漾把学习和绘画看得很重,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一心只想考出成绩,因为压力很大,平时说说笑笑的时间也很少。 进入恒盛之后,她依然认真学习,但总感觉没有那么吃力了,也不再把绘画当成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半个多学期下来甚至没去过几次画室。 苏玉说不上来更具体的变化,感觉就像是陶漾有了一个新目标,而这个目标和学习无关。 刚开始苏玉还以为孩子是想放松放松了,恒盛毕竟没有一中那么竞争激烈,状态放松些也挺好的,但最近几天陶漾的情绪变化太突兀,又总是往外跑,虽然她说是和唐嘉一起,但苏玉也是过来人,她知道恋爱的女孩子是什么样。 陶漾隐约意识到苏玉要说什么,不自觉地坐直了些,沉默着点头。 苏玉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是很疼这个女儿的,生陶漾不久后,她跟前夫感情破裂,一个人来大城市工作赚钱,陶漾就交给她外婆带。 后来她再婚,又生了程诚,直到她工作完全稳定下来,程诚也长大不用那么费心了,她才把陶漾从乡下接回来,那时候她都已经上初中了,出落得十分漂亮动人。 陶漾心软,不记仇,又懂事听话,从来没抱怨过一丝一毫,苏玉对她是又爱又愧疚,她很希望能把这个孩子带好,帮助她走向更好的未来。 “漾漾,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陶漾不想再瞒着苏宁,她也知道自己根本瞒不下去,苏玉能这么问就已经是猜到了答案。 “嗯。”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苏玉还是坏心地问,“是恒盛的学生?” 陶漾点头,“嗯。” 苏玉无法控制地皱紧了眉头,她是一个家长,她不可能对所有类型的学生都一视同仁,恒盛里那么多不学无术的坏学生…… “他成绩好吗?家庭情况怎么样?” 陶漾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描述,在听到苏玉这么问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认真地说,“他很好的妈妈,对我很好,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坏学生……” 苏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什么叫我想象中的坏学生?漾漾,你一直都让我很放心,怎么就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你现在喜欢他才觉得他样样都好,但你平心而论,他是什么值得结交的人吗?你太糊涂了!” 她一生起气来音量不自觉地拔高,陶漾不喜欢跟别人争吵,也知道自己所有的辩解在苏玉面前都丝毫没有作用。 陶漾只是认真反驳了一句,“我没有犯错。” 他们的相遇隔了十几年,隔了她的两辈子,这绝对不是一个错误。 苏玉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但她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跟一个混混在一块,她就控制不住,感到极其的愤怒和难堪。 冷静了片刻后,苏玉说,“我会跟恒盛沟通一下,让你尽快转回一中上课,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别再跟那个男生联系了。” 对苏玉来说,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将伤害降到最低。 陶漾猛地站起来,离开了恒盛,她跟驰余见面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不行,妈妈,我要在恒盛待到这个学期结束。” “我不同意,你看看你在恒盛学到了什么,早恋!你不能在恒盛待下去了。” 无论什么时候,跟苏玉起争执的时候,陶漾都会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真的很厌恶争吵,苏玉当年跟她的亲生父亲就是成天成夜的争吵。 “妈妈,”陶漾知道对待父母只能服软,“我保证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让我待到学期结束再走好吗?” 现在已经是五月份,离这个学期结束只有两个月了,可两个月的时间能发生很多事。 苏玉缓和了语气,但态度依然坚决,“不行,我会尽快帮你办手续的,你准备准备回一中上课吧。” 陶漾彻底沉默下来,明白这事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小区里亮着路灯,驰余一直在外面待着,直到看到属于陶漾的房间没了灯光,才骑车回家。 驰序已经等了一下午,“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驰余没说话,他又叹着气跟在后面说,“张长庆已经出院了,我给了他点钱,警告他以后不要再来找你麻烦,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解决了。” 当初驰余跟驰家决裂,跟一群小混混成天混在一起,结交了不少“朋友”,家平那事儿出来后驰余被抓进牢里关了些日子,再出来就被驰序转学到外省,跟之前的人断了联系。 那些人里就属张长庆最不老实,一开始就跟驰余不对付,后来借着家平这个幌子频频来找驰余麻烦。 驰余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耸立的高楼大厦,哑着嗓子说,“谢了哥。” 驰序知道他心里不好过,提起家平就像撕开他那里那块根本没有愈合的伤疤,血淋淋的,疼都疼死了。 “跟我说什么谢。” 他迟疑了一下,犹豫着问道,“听说你最近在上辅导班了,是想上大学了吗?” 这绝对是件好事,驰序劝了他那么久,驰余都还是我行我素,现在突然开了窍,驰序心里其实很高兴。 驰余其实没那么多想法,他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陶漾,想努力一点,想离她尽量近一点。 他沉沉地应了一声 “嗯。” 陶漾是肯定要上大学的。 驰序趁机提议,“你的成绩在国内上不了多好的大学,不如跟我出国,我可以帮你进一所很好的大学进修,只要你争气成功毕业就行。” “哥,”驰余一句话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不出国。” 他上大学的唯一意义就是想留在陶漾身边。 第41章 不能给她一个圆满的现在 陶漾第二天再去学校时,果然看到了驰余,他像以前那样给她带来了早餐,少年高大挺拔,一旦从过往的阴霾中脱离出来就充满蓬勃的朝气。 陶漾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弯起了眼睛,“早上好。” 驰余,“早上好。” 他们来的早,现在教学楼都还没什么人,陶漾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回到一中去上学了,她和驰余要想见面会难上加难,一想到这个,她心情就变得很沉重,格外地珍惜和驰余相处的每一秒。 于是她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驰余,“驰余,我们找个地方吃早餐吧。” 恒盛不像一中管得那么严,是允许学生在教室吃早餐的,但陶漾既然这么说了,驰余也完全没有意见。 “好。” 两人到教学楼后面的空旷处吃早餐,才吃到一半就跟迎面走来的班主任刘既明撞个正着,陶漾心里有鬼,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企图装作看不见。 但刘既明眼神很好,多年来的训练让他能一眼发现自己班上的学生,他先是看到了陶漾,紧跟着注意到她身边的驰余。 驰余在恒盛的“名气”可不小,出了名的难管教,逃课打架样样都来,任凭他班主任怎么劝都没用,就是一个不听不改。 不过刘既明带了那么多学生,还是能一眼分辨出什么样的学生才是从根上就坏了,驰余虽然是个标标准准的“差生”,但也没有真做出多么不可救药的事情来,刘既明不会用什么异样眼光看他。 不过现在…… 刘既明仔细地看了看已经藏到驰余身后的那个女孩,确定是他班上的好学生陶漾没错,再看驰余,高高瘦瘦的站着,五官精致立体,相貌气质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出色许多,是那种特别能勾搭小姑娘的长相。 而陶漾,实打实的是驰余勾搭的第一个,最起码刘既明在陶漾之前,没听说驰余跟哪个女生走得近过。 居然还一起吃早餐……这关系不昭然若揭了吗? 刘既明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可不是白得的,男生和女生之间来不来电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咳咳,吃早餐呢?” 刘既明一出声,陶漾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从驰余身后探出脑袋,乖乖地叫人。 “老师早上好。” 因为有陶漾在旁边,驰余也显得格外老实,他微微颔首,声音紧跟其后。 “老师好。” 刘既明端着架子,“好,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既明便没再多说,但心里已经确定这两个学生有他猜的那种关系了,他是既惊讶又不惊讶。 仔细想想,这两个孩子相貌那么出众,被对方吸引也是很正常的事,但仔细再一想,又觉得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什么都有着巨大的差距,怎么就走到一起了呢? 想到陶漾其实是一中的学生,过完暑假还会回到一中去上课,刘既明又觉得有些头疼,人家好好一个乖乖女,三好学生,开到恒盛一趟就早恋了,这可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 看到刘既明走远,陶漾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不怕刘既明,但是怕刘既明当着驰余的面说些什么,驰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的样子,但内心敏感得很,在她面前也一直没什么底气,这些陶漾都明白,她怕刘既明会说出一些让他伤心的话。 “我吃完了,”陶漾把自己的早饭吃完,“我们回教室吧。” “嗯。” 驰余接过她手里的垃圾,顺手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还在想刚刚被刘既明看到的事情。 他微微皱着眉头,有点担心刘既明会找陶漾谈话,早恋的事情被学校和家长得知了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陶漾早恋的对象还是他。 驰余不希望流言蜚语因为自己而缠到陶漾身上,他心中的皎皎明月,就该清清白白地站在众人面前。 刘既明确实是有想要找陶漾谈话的想法,他甚至看了看课程表,打算在中午吃饭前把陶漾叫来办公室好好聊一聊。 他不是个强硬的老师,对早恋这种萌发在少年少女之中的情感也很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他毕竟是当班主任的,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学生发展下去。 尤其陶漾还不算是他们恒盛的学生。 但还没等到刘既明找陶漾单独谈谈,他就接到了陶漾妈妈的电话。 苏玉的态度很明确,提出要将陶漾尽快转回一中,陶漾本来就是来恒盛交流学习的,计划中是待一个学期,现在提前回去也不是不行。 刘既明见苏玉没有挑明,猜到她应该是知道陶漾早恋的事情了,他感到很是惭愧,有一种自家小子带坏别人家宝贝女儿的心虚感,但仔细一想,驰余其实也是不差的,成绩不好又能代表什么呢? 只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跟苏玉说的,他只好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始给陶漾办转学手续。 问起陶漾要什么时候走,苏玉也只是说,“尽快。” —— “漾漾,昨天的数学卷子你写了吗?” 陶漾把试卷递给唐嘉,她不仅写了,还按照答案都批改了一遍,解题步骤标注得清清楚楚。 唐嘉笑眯眯的,“就知道你肯定写了。” “对了,我看驰余已经回来上课了,你们两个的事情解决好了吗?” 唐嘉不知道驰余为什么突然不来学校上课,就想当然的以为他大概是和陶漾之间闹了矛盾。 肯定不是陶漾的错,唐嘉认为问题肯定出在驰余身上。 “算是吧,”陶漾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唐嘉这个问题,关于那个骷髅头男生的事情,驰余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提,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陶漾也无从得知。 唐嘉没听出来她话里隐含的担忧,很乐观地说,“我就知道驰余没法跟你闹脾气闹太久的,” 她笑得贼兮兮的,小声说,“驰余啊,他离不开你。” 陶漾被她故意搞怪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她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的离不开谁的,这种说法太幼稚了,但她知道,如果生命中少了那个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就像空了一块,会经常想念,经常失落,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唐嘉对完一面卷子的答案,转着笔说,“老师下周要安排一场小测验,考的好的有小奖品呢,我争取考的好点,回头跟我妈妈兑换奖励,等我拿到零花钱就请你吃小卖铺。” 下周…… 陶漾想起苏玉昨晚跟她说的话,下周她很有可能已经不在恒盛了。 “嘉嘉,”哪怕是对着唐嘉,陶漾也难以说出自己要离开恒盛的话。 她很喜欢这里,喜欢这些同学,喜欢这里轻松的学习氛围,可她无法违抗苏玉的决定。 好像很多父母都是这样的,越是在意孩子,就越想把方方面面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一旦发现孩子走上那所谓的“歧途”,就想想尽一切办法,尽早地把孩子纠正过来。 好像按照他们的做法,孩子就一定不会受伤一样。 唐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陶漾的后半句话,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陶漾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儿,心也提起来了。 她轻声问,“怎么了漾漾?” 陶漾抿了抿干涩的唇,艰难地把话说出口。 “我可能要转回一中了。” 唐嘉没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表情惊慌中带着一丝困惑,“不是要在恒盛待完一整个学期吗?现在学期才过半啊。” 怎么就要离开了呢。 陶漾垂下眼睛,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我妈妈知道我和驰余的事情了,她要让我转回一中去上课。” 唐嘉一下子哑口无言。 她们都知道好学生跟差生早恋的结果,无论他们自己想不想分开,一旦事情捅到父母面前,那就真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一味地抵抗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更难看。 “那你跟驰余怎么办呢?” 作为见证了陶漾跟驰余很多事情的人,唐嘉深知陶漾对这段感情有多么认真,她从来都不是个会冲动上头,不计后果的人,她对驰余的喜欢也绝对不是一时起意,不掺半点水分。 陶漾神情坚定认真,“我不会和驰余分开的,虽然我回一中之后会很难见面,但只要等我成年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成年之后她就不算早恋了,即使苏玉仍然反对她和驰余在一起,她也有足够的底气站在驰余身边。 听到她这么说,唐嘉一点也不意外,抿唇笑了笑,“好,我会为你们俩加油的。” “不过,这件事你跟驰余说了吗?” 陶漾摇头,“没有,” 她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会觉得是自己影响了我,一定会难过的。” 唐嘉叹了口气,“也是,但你还是要尽早跟他说,别到时候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陶漾“嗯”了声,“我会的。” 但她也要想想到底该怎么跟驰余说,才能让他不那么难过。 这天下午放学,还是驰余送陶漾回家,他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陶漾走进去,陶漾几次回头都想跟他说自己要离开恒盛的事情,可看着少年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她总是开不了口。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呢? 驰余朝她挥了挥手,“回去吧,明天见。” 陶漾便弯起了眼睛,“明天见。” 真希望每天都能这么见到他。 陶漾回到家,客厅里只有程诚在坐着打游戏。 “妈呢?” 程诚头也不抬,“去超市了。” 驰余像往常一样看着陶漾走进小区,在原地多留了一会儿,才推着车往外走,想着今天晚上回去后要把做错的题目都订正一遍。 “等等。” 驰余望向身后突然叫住自己的人,看清那人的脸后一下子僵在原地,连握着车把的手都有些攥不住了。 他动作僵硬地停下,“阿姨好。” 苏玉便知道他是认出自己了,点点头,“有没有空跟我聊一聊?” 小区楼下有不少店铺,苏玉挑了一家新开的奶茶店,跟驰余坐在里面。 她仔细地打量了驰余一圈,便明白他为什么能让陶漾喜欢上了,这么出众的相貌应该会非常讨小姑娘喜欢。 但在苏玉这里,这无疑是个减分项。 苏玉点了杯柠檬水,“你要喝什么吗?” 驰余声音艰涩,“不用了阿姨。” 苏玉“嗯”了声,“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聊聊吧?” 她微微笑了下,“我家孩子喜欢你,她以前在一中的时候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不是学习就是画画,我还以为她在这方面上不用我操心的。” 苏玉的每句话在驰余听来都像是别有深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如今真的发生了,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像是凌迟。 苏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就直说了,我是肯定不会同意你跟陶漾在一起的,你们俩无论怎么看都不合适,我这话在你看来可能比较迂腐,比较专制,但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最不长久。” 她说着便陷入回忆里,她跟陶漾的亲生父亲就是在高中的时候谈的恋爱,她那时信誓旦旦地以为自己能改变他,以为自己是个例外,一腔孤勇地他结了婚,生了孩子,可结果呢?还不是闹得鸡飞狗跳,一拍两散。 到了这个年纪,苏玉便不再相信那些少年时期的“真挚感情”了,真挚归真挚,总归还是抵抗不了岁月的侵蚀,她已经从经历中得到教训,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柠檬水已经做好,苏玉说了自己的决定,“陶漾很快就会转回一中上学,她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我希望你能明事理一些,不要再跟她来往了。” 她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始终垂着头的少年,轻声说,“你就当这是一个妈妈的请求。” 天渐渐黑了。 驰余在店里坐了很久,苏玉说的每句话都清清楚楚地刻在了心里。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有可能不能给陶漾一个美好未来的同时,也不能够给她一个圆满的现在。 第42章 唯愿他的姑娘前程似锦 转学的手续很快就办妥,离开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陶漾再也不能拖延下去,她必须找个时机好好跟驰余聊聊,但最近不知怎么回事,驰余又开始频繁地逃学旷课,成天的找不到人。 赵畅也很纳闷啊,“驰哥什么都没跟我们说,也不跟我们一块玩。” 他觉得很奇怪,驰余前两天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赵畅试探着问,“你们又吵架了?” 其实说是吵架也不恰当,赵畅是不怎么相信驰余和陶漾两个人能吵起来的,他俩一个脾气温柔,一个面对陶漾时毫无原则,怎么可能吵架呢? 估计就是闹了点小矛盾。 陶漾沉默片刻,轻声说,“我要转回一中去上课了。” 赵畅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一中?” 很快想起来其实陶漾根本不算是恒盛的学生,他又满脸震惊地问,“什么时候回去?” 陶漾声音更低了,“就这两天。” 赵畅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好半晌,他才幽幽吐字,“怪不得。” 怪不得驰余那么奇怪,换谁都得发疯啊。 课间,陶漾去了趟刘既明的办公室,去那里拿一些材料单,刘既明看着陶漾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拍着她的肩膀说,“好好努力,老师我也没能帮上你什么,祝你高考顺利。” 他是不担心这孩子会走岔路的,她比她母亲想象中的要有分寸的多。 陶漾轻轻地“嗯”了声,接受了这位老师的祝福。 从学校放学出来,陶漾想要去驰余住的地方看看,一抬头却看到苏玉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温声说,“妈妈来接你放学,上车吧。” 陶漾攥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很久,摇了摇头,“妈妈,我现在不回家,我要去找驰余。” 苏玉不为所动,“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他了,你们两个以后就别再有半点来往了。” 怪不得…… 怪不得驰余会突然就不来学校了,陶漾简直无法想象苏玉的话会对驰余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哪怕她从头到尾和颜悦色,对驰余来说带给他的痛苦也不亚于万箭穿心。 她态度坚决,丝毫不肯退让,“我一定要亲口跟他说。” 她是多么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啊,陶漾对她和驰余的未来有信心,她不想因为这么一点阻碍就跟驰余再次错开。 苏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知道她是心意已决,陶漾一直都是个表面温软实际固执的人,要真是勉强太过,恐怕会造成苏玉不愿发生的局面。 她终究还是松了口,“天黑前回来,漾漾,你真正的生活在一中,而不是这里。” 陶漾来到恒盛之后,发生的这些事已经完全超乎了苏玉的想象,她单方面认为所有好学生配差生的组合都会落得自己那样不欢而散的下场,于是便想提前规避风险。 可陶漾比她更明白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她曾经独自生活了很多年,曾经站在驰余的墓碑前嚎啕大哭。 陶漾找到了驰余住的地方,敲了敲门,“驰余,是我。” 没多久,房门被打开了。 陶漾悄悄松了口气,她之前就说过,如果驰余不在这里住了,她就完全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他,还好还好,驰余还在这里。 房门打开,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一盏灯都没有开,少年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陶漾能听到他时而吞咽的声音,像是隐忍着什么,生怕一张口满腔汹涌的感情就再也无法隐藏。 他不想给她造成任何负担,如果她说出跟他再也不联系的话,驰余毫无异议,全盘接受。 陶漾进了房间,顺手把房门也关上了,想要打开壁灯的时候却被驰余攥住了手。 他的手宽大有力,手背上青筋明显,是很好看,很能给人安全感的一只手。 陶漾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凝视着他在黑暗里的一层模糊的轮廓。 “驰余?” 驰余藏在黑暗里没有说话,借着暗色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看少女弧度柔和的弯眉,看她漆黑清澈的杏眸,只要一想到自己不配拥有她,不配拥有这些,心脏就一阵阵地抽痛,提醒着他,他有多么害怕,多么舍不得。 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叫他如何放手呢? 如果陶漾没有转到恒盛,没有主动靠近他,驰余这个有自知之明的胆小鬼是一辈子也不敢走到她面前的,是她的偏爱给了他继续往下走的底气。 可他不能自私不是吗? 在这个自己根本配不上她,根本没有办法底气充足地对她说一句“我喜欢你”的时间,他能做的只有退场。 “驰余?” 这一片寂静让陶漾感到不安,她轻轻攥住驰余的手,在黑暗里一步步靠近他,直到将脸颊贴上他的胸口,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她的声音听起来仍然那么柔和动听,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是可望不可即的童话故事。 “驰余,我知道我妈妈找过你了,你不要听她的话,我就算回了一中也不会放弃和你见面的,我们可以常常联系啊,等我考上大学了,我们就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陶漾无比认真地规划他们的未来,声音越来越低,“我跟你走到一起很不容易的,不要放弃好吗?” 她也很怕啊,怕驰余这个事事都把她放在第一位的胆小鬼会因为“为她好”这种理由选择离开她,怕他就这么放弃了两人的未来。 陶漾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年少的人,她明白这个时候的人有多么脆弱,多么不堪一击,因为未来对他们来说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于是一切糟糕的可能性都被一再地放大,让人没有办法去忽略。 她踮起脚,手指紧紧拽着驰余胸口前的布料,仰起脸轻轻亲了下他的下巴。 少女语调柔软,低低的像是在撒娇,“驰余,你说话呀。” 好半晌,驰余发散的思维才被下巴上那一抹褪不掉的温热拉回来,他空空吞咽了两下,咽进胸腔里的是满满的苦涩。 “漾漾,我配不上你。” 她漂亮,聪明,温柔,讨所有人喜欢,而他是众人口中的差生,是驰正庭口中的废物,他甚至没有在人前站在她身边的底气,被她身上的光一照,他就像是偷了珍宝的小偷一样心虚,难堪,窘迫。 陶漾皱起眉头,她心中的驰余哪儿哪儿都好,也从没有觉得他配不上自己过。 她和驰余明明是天注定的缘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自己,”陶漾郁闷地说,拿额头轻轻撞了两下驰余胸口,第三下撞到的就是他温热干燥的掌心。 “你不要听别人怎么说你,你听听我的话呀,我那么喜欢你,你优点超级多的,又帅又体贴,虽然成绩不好,但以后也是会有一番作为的。” 想到前世在病床上了却残生的驰余,闻名商界却备显神秘的那位驰先生,陶漾心里直泛苦。 驰余那么有能力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救她…… 少女每句话都说得认真无比,听得多了,驰余都要以为自己真像她说的那么好了。 他扯了扯唇角,“只有你认为我好。” 陶漾反问,“这不就够了吗?有我支持你,你迟早会被所有人认可的,我要当支持你的第一个人,也要当最厉害的一个。” 驰余这下是真被她逗笑了,她说的太笃定了,给他的爱太满了,填补了他那空荡荡的心口,他就像充满气的气球一样,已经慢慢从深渊下飘了起来。 她怎么能那么慷慨? 陶漾摁开了壁灯,光亮乍起的那一刻,温热干燥的掌心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纤浓的眼睫就从驰余掌心轻轻扫过,惹得他也跟着眼睫颤了颤,喉咙发紧。 想吻她。 陶漾适应了光亮之后就把驰余的手拿了下来,仔细打量他几眼,发现他状态还可以后微微放下心来。 她不希望这件事对驰余产生多么大的负面影响。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驰余,该你表态了。” 陶漾板着脸,小脸看起来意外地严肃,“你要放弃我吗?” 仅仅只是听到这句话,驰余都能感受到真的离她远去时心脏的抽痛感,他下意识便摇了摇头,真实情感全都表露在脸上。 “不。” 永远也不。 陶漾抿抿唇,还是没忍住从心坎里蔓延而出的甜蜜,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相当漂亮,明媚得像是湛蓝天空里一丝杂质都没有的云彩,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驰余也跟着笑了起来,拇指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阿姨为难你了吗?” “没有,”陶漾摇头,有点得意地说,“我不怕她,不管她怎么说,我都不会听的。” 大概成年人的长进就是,明白永远都不要试图说服父母这个道理,陶漾明白在苏玉的心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好,但她立场坚定,明白未来没有驰余的路有多么难走,她便不会随着苏玉的心意做出选择。 苏玉可以安排她转学,阻止她见驰余,但陶漾不会和驰余分开。 驰余浅浅笑了下,“别跟阿姨吵架,她没有为难我。” 苏玉其实是个很体面的人,如果驰余不是陶漾喜欢的人,而是程诚的朋友,那么她或许还会认真款待他一番。 “我知道,”陶漾虽然不赞同苏玉的做法和说辞,但也不怨恨她,她只是做了一个大多数妈妈都会做的事。 她仰脸去看驰余,“我回到一中我们也可以常常见面的哦,你千万不要把我忘掉了。” “不会。” 驰余捋了捋她散乱的发丝,他怎么可能会忘掉她呢。 陶漾便满意了。 “对了,你有想过高中毕业以后要到哪里去吗?” 她跟驰余之间差了一年,驰余现在已经读高三了,六月份就要高考,按照他的成绩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本科,不管考成什么样,他最后会选择去哪里呢? 驰余早就决定好了,“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 这里也有几所大学,驰余已经提前查过,如果他努努力冲一把的话,或许能上这里的一所二本学校。 等陶漾考完大学,他就辍学去那个城市陪她。 陶漾不知道他还有辍学的打算,听到他说要留在这里上大学还是挺高兴的,最起码他们又多了一年相处的时间。 上大学后时间更加自由,他们也可以常常见面。 —— 转学手续办得很快,毕竟按照苏玉的意愿,那是越早离开恒盛越好。 刘既明借着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宣布了这件事,班上的学生都很惊讶。 一个学期还没过完,怎么就走了呢? 刘既明拍拍手,“大家安静一下,陶漾,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窗外霞光漫天,少女的身影在光下变得朦胧而模糊,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轻声说,“在恒盛待的这两个月我很开心,这里的氛围我也很喜欢,非常感谢大家给予我的陪伴和帮助,我会永远想念你们的。” 这些话里不掺半分水分,她是真的很喜欢恒盛,恒盛的绿化带做得很漂亮,恒盛的老师们很和蔼,恒盛的同学们很亲切,她在这里可以不用时刻紧绷着应付一周三次的小测验,可以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跟同桌谈笑打闹,这些都是一中没有的。 下课铃响起,班上的同学却没有一个收拾书包的,大家沉浸在离别的淡淡忧伤中。 “前程似锦!”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很快其他的同学便紧跟着附和。 “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 陶漾望向讲台,那位和蔼带笑的刘老师也朝她含笑点头,“前程似锦。” 她慢慢红了眼睛。 她是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的人,可在一中的时候从没体会过这么热血澎湃的一刻,恒盛对她而言意义真的很不一般。 “前程似锦”四个字响彻云霄,在喧闹的走廊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驰余靠着门框,唇瓣张合,无声地附和了句。 “前程似锦。” 唯愿他的姑娘前程似锦,笑口常开。 第43章 因为他也是有人爱的 陶漾回到一中的消息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班上的同学象征性的表示完欢迎后,就纷纷投入紧迫的学习中,就连陶漾也没工夫想其他的,一头扎进一中比恒盛快上不少的教学进度中。 班主任不知道陶漾会突然转回一中的原因,但想也知道,大概是受不了恒盛那里的学习氛围里,毕竟那里的学生普遍成绩不怎么样,想在里面安安分分地学习不是件容易事。 因为陶漾也是班上的佼佼者,班主任担心陶漾在短时间内两个学校串着学会把握不好学习进度,于是抽空把她叫来了办公室。 “这是你去恒盛那两个月落下的测验卷和一些咱们学校老师出的查漏补缺题目,你抓紧时间把题目做了,这些都是老师讲过的,你要是有不理解的就问问老师同学。” 趁着课间,班主任多聊了两句,打听陶漾在恒盛的生活情况,他们这种在好学校待久了的老师,多多少少会有些瞧不上恒盛那种档次的,总觉得那里教学质量不行跟老师和学生都有关。 “在恒盛过得怎么样啊?那边没有什么坏学生欺负你吧?” 陶漾摇头,把一厚沓试卷理了理,“没有,我过得很开心。” 换做别人回答这个问题,就算不好意思说恒盛的不好,也只会意思意思地回一句“还行,还可以”,但陶漾却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句“很开心”,这就有点出乎班主任的意料了。 难不成恒盛真的还不错? 他不再多说,“既然回来了就把心也收一收,你到底还是咱们一中的学生,和恒盛那些学生不一样,别看他们平日里学习氛围挺宽松,到了高考看成绩的时候就只能哭了。” 陶漾不太喜欢老师这一副“唯成绩论”的模样,但他也没有坏心,她不想跟老师争辩,就简单聊了两句回到教室。 她这两个月落下的试卷各科目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套,要想做完得费不少时间,现在任务又紧,陶漾一下子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了,课间的空余也全都趴在桌上写卷子,而整个教室就连课间都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教室里也没人收拾书包,她们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下课铃响起之后再进行半个小时的自习,不强制,但自从班主任提过这个“建议”之后,几乎没人会早走。 陶漾做完一套卷子发现已经离放学时间过了五分钟,她想起驰余说的会来接自己放学,连忙收拾了几套卷子往教室外跑。 她起身的动作引起旁边同学的注意,大家往这边疑惑地看了眼,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 “驰余!” 一中里有不少班级也都会在放学后再自习一段时间,陶漾跑出来时校门口还有不少人。 驰余穿着恒盛的校服,他为了低调早就把机车换成了普通单车,两条长腿支着地,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十分显眼。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软软地耷拉下来,偶尔会遮住眼角的那块疤,整个人的气势都被削弱了几分,显得好相处许多。 他听到陶漾的声音回头看,下意识地就弯了弯眸子,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点显凶,以前觉得无所谓,显凶点还好呢,很多时候都不必他再多费口舌了,现在却不想让陶漾看到自己凶的一面,怕她觉得受委屈。 “你等急了吧。” 恒盛离一中距离很近,骑车三四分钟就能到。 陶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下一秒沉甸甸的书包就被驰余接了过去,他掂量着手里的重量皱了皱眉,不是嫌沉,是想到陶漾每天都背这么重的书包回家就觉得心疼。 一中的学习任务比恒盛重多了,她怎么吃得消。 “没等急,你都是这么晚走?” 学校门口人比较多,驰余穿着外校的校服很惹眼,恒盛的差名声又是众所周知的,再加上驰余长相痞气,身上还跟着一个一中的漂亮女孩子,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都频频往这边看,再跟身边的人议论些什么。 驰余不动声色地把陶漾挡住,遇到指指点点的人就冷眼瞥过去,大概他的表情太吓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那些人便都怯怯地把视线挪开了。 陶漾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视线,她揉着被书包勒痛的肩膀,认真回答驰余的问题,“是啊,我们要求要在放学后再自习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驰余看了眼时间,现在离一中的放学铃打响也不过过了十分钟而已,陶漾一定是没有上完这个自习就跑出来了。 他抿抿唇,心里不太是滋味。 他又影响到她了。 “以后你还是上完自习再出来,我等一会儿没关系的。” 陶漾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着急出来就是想快点见到驰余,能跟他多待一分钟都是好的,但她看着少年冷白的侧脸,微微紧绷的下颌,一下子就明白驰余现在在想什么。 他肯定是在内疚自己影响到她了。 唉,这个笨蛋。 陶漾于是语气轻松地答应了下来,“好啊,那我们以后在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见面吧,你可以在那里学会儿习。” 驰余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相伴回家,在陶漾的小区前驰余就停了下来,两人挥手告别后,陶漾飞快地跑回了家。 她虽然没有上完自习就回来了,但因为想跟驰余多待会儿,在路上磨磨蹭蹭了很长时间,驰余连车都没骑,两人几乎是一路走回来的,现在离她往常到家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回来了。” “姐,我用你平板了哈。” 程诚旷过一次辅导班后就再也没去上过,苏玉的心思都在陶漾这里,也就没顾上他,他每天放学后美哉美哉地回家打游戏。 陶漾应了一声,看到苏玉在厨房里做饭。 “回来了,”苏玉表情正常,看起来并没有留意到陶漾这次回来得比往常要晚,“洗洗手来吃饭吧。” 陶漾放下心来,“嗯”了一声,飞快地跑回房间把书包放下。 苏玉把汤盛出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按照陶漾那个固执的性格,就算把她转回一中了,她也是不肯跟那个少年彻底分开的。 苏玉有心想要每天去接陶漾放学,但她自己也有工作,再说了,她要是真看陶漾看得那么严,这姑娘准要跟她闹脾气。 陶漾平常温温柔柔的,好像软面团一样没有脾气,但真生起气来是不好哄的,她不想让两母女间留下不可磨灭的隔阂。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陶漾在一中待了几天,很快就适应了那里紧迫的学习节奏,连课间上个厕所都要拿着单词本记几个单词。 “陶漾!” 任连智抱着一摞纸卷急匆匆跑来,跟陶漾并肩往教室走,“你都回来好几天了,我还没好好跟你打次招呼呢。” 鉴于他之前还专门找到恒盛跟陶漾表白过的经历,陶漾其实不太想跟他多聊,但人家又没做错什么,维持正常的同学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笑了笑,“不用特意打招呼的。” 任连智是年级第一,他是那种稳扎稳打的学霸,从小就上各种补习班,生活全都被学习给占据了,这也导致他没什么跟女生来往的经验,不怎么会说话,显得很腼腆。 “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会在恒盛待完这个学期呢。” 说完,他又感觉自己这段话的意思特别像不希望陶漾回来似的,尴尬地挠挠头,连忙补救,“我不是不希望你回来的意思,是太惊讶了,不对,是惊喜,我看到你回来特别高兴。” 陶漾笑了下,侧开身子让抱着东西的他先进教室,并不在意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她先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学习,任连智就这么错过了跟她多聊几句的机会,懊恼地皱了下眉。 好在两人还是前后桌的关系,偶尔还是能找到机会说两句话的。 任连智暗暗给自己打气,虽然他已经被陶漾给直接拒绝过了,但他气馁过后并不打算放弃,毕竟有几个人追心上人是一追就追到手的呢? 追女孩子嘛,得有耐心有信心,而且现在才高二,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努力呢。 但任连智还是把情况想得太好了些,一中的学习任务太紧了,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除了上厕所的时间,大家卷得连头都不抬,整个课间都在忙着处理自己没做完的题目,课内的题目做完了,还会专门买课外的题做。 陶漾也是一样,她还没把之前落下的那些试卷做完,精神跟其他人比起来就更紧迫些,有时候任连智转过来想要跟她说两句话,一看到陶漾那认真思考的模样就说不出口了,生怕自己打扰到她。 这么一天下来,他根本就没机会跟陶漾说两句学习之外的话。 这天放学,任连智打定主意要趁着这段时间找机会跟陶漾聊聊,天天连话都没说怎么能产生感情呢? 于是在陶漾拎着书包离开教室之后,任连智就迅速地追了上去。 “陶漾。” 任连智追上陶漾,笑着说,“我跟你一起走吧。” 他伸手要拿陶漾的书包,“我帮你拎。” 陶漾连忙躲开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把书包背到肩上,跟任连智一起往校门口走。 路上,任连智抓紧时机,想着法儿地扯话题。 “你落下的那些卷子还没做完吧?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我也可以把我的卷子借给你看。”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借到了我同桌的卷子。” 她成绩也不差,一些不会的题目看看答案就能理解得差不多,并不需要任连智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讲。 “哦哦,那也没事,你有别的需要的也可以找我。” 看到陶漾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任连智急忙补充道,“你别误会,大家都是同学嘛,我只是想帮帮你,没什么别的意思。” 他也怕陶漾再一次拒绝自己,只好用这种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的理由当借口。 他既然这么说,陶漾就没有办法拒绝他了,只好点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我是想着,如果你——” 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陶漾朝他挥挥手,飞快地跑向对面。 “明天见!” 任连智呆呆的,“明天见。” 她不坐公交车吗?任连智有些困惑,他以前看陶漾都是坐公交车回家的,这次还准备和她一起坐车,多些相处的时间呢。 陶漾飞快地跑进对面的奶茶店,驰余已经等了她一会儿了,桌上摆了杯饮料和甜品,甜品的牌子价值不菲,应该是在别的地方买来的。 她弯着眼睛吃了口小蛋糕上作点缀的草莓,“我喜欢草莓。” 驰余帮她把吸管插好,“明天还给你带。” 奶茶店的视野很好,驰哥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将校门口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当然也看到了陶漾和任连智一起出来的场景。 这个男生尽管和他只是一面之缘,驰余也将他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看向陶漾时那含蓄却也直白的眼神,驰余再熟悉不过了。 跟自己比起来,陶漾显然是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才更般配,哪怕是他俩早恋了,别人也只会说一句“郎才女貌”,他们走在一起,旁人看向他们的目光永远都不会是挑剔的、鄙夷的、惊讶的。 陶漾那么优秀,理应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才对。 驰余其实不是个自卑的人,但他的家庭从未给予过他爱的底气,当有一个陶漾站在他身边,他就不免感到局促和怀疑。 这样好的姑娘真的会属于他吗? 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她给的爱呢? 连父母的爱都没有拥有过的孩子,在遇到“爱”的时候,总是像个孤陋寡闻的可怜虫。 但陶漾朝他笑一笑,驰余就觉得这样的爱他还能再拥有一段时间,他还能抬头挺胸地站在众人面前。 因为他也是有人爱的。 第44章 那就嫉妒着吧 上周的小测验成绩出来了,陶漾拿到自己的成绩单,虽然对这次小测验的结果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看到上面并不理想的分数时,她还是微微有些低落。 一中的小测验试卷并不简单,虽然是每周都考,但考试的内容并不止是一个周的课程,老师们出题的参考的是学生们所有已经学过的课程,目的就是考察大家学得究竟扎不扎实,在学习新内容的同时有没有及时巩固以前的旧知识。 陶漾在恒盛待得那两个月总共也没考两次试,对这种测验卷的熟悉程度大大降低,再加上两个学校的学习进度不一样,就算她已经很努力地去补习了,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把所有知识都扎扎实实地学进脑子里。 再加上考这次小测验的时候,陶漾因为低烧状态不太好,成绩就更加差了。 “唉。” 陶漾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把试卷在课桌上摊平,准备趁着老师还没开始讲,先把试卷再做一遍,区分一下到底哪些题目是真的忘记了知识点,哪些题目是本来可以做对的。 前桌的任连智听到陶漾的叹气声,又看看自己的成绩单,犹豫了会儿后还是觉得机会得自己把握,于是鼓起勇气转了过来,“陶漾,你这次没考好吗?” 陶漾不是那种考差了之后就心情差到一言不发,别人问起成绩还会冷脸的那种人,她心态好,脾气也好,听到任连智问便点点头,“没考好。” 任连智伸出手,“我能看看你的成绩单吗?” 他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看看陶漾是哪里没考好,他可以针对性地帮她补补课,毕竟两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能交流的机会了。 陶漾把成绩单递了过去,任连智扫了几眼后心里有些惊讶。 陶漾的成绩哪怕在他们这个尖子班也是数得着的,基本稳定在班里的三四名左右,但是这次小测验居然只考了班级第十。 本来他还以为陶漾说考得不好是没考到她理想的名次,没想到是真的发挥失常。 任连智犹豫着问,“你是发挥失常了吗?我记得你考试那天感冒咳嗽来着,是不是生病影响了状态?” 肯定有生病的原因,但陶漾不想把考差的原因都归结到生病上,她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不是,应该是我还没有完全跟上一中的进度,之前学过的知识没能及时巩固。” 陶漾身体里毕竟是一个已经毕业很久了的成年人,她早忘了在一中养成的及时复习的学习习惯,再加上恒盛的学习氛围比较轻松,一来二去的,她就几乎没有认真复习过学完的知识。 任连智不知道陶漾在想什么,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就把责任都推给了恒盛,恒盛那种学校不仅教学进度滞后,教学质量也不行,陶漾果然不该到那里上课,都把成绩上退步了。 还好她现在回来了。 这么想着,任连智信心百倍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快速地复习一遍那些知识点,下次小测验你肯定就发挥正常了。” 如果是别人提出要主动帮自己,陶漾一定会很感激地答应下来,有人帮自己理知识点到底是轻松一些,但现在说这话的是曾经跟她表白过的任连智,陶漾就觉得还是得避嫌得好。 她笑笑,委婉地拒绝了,“不用了,我不想耽误你的学习时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任连智不肯放弃,他已经被陶漾以各种理由拒绝过很多次了,心里其实有点挫败,也觉得焦虑,“不耽误的,我很想帮你,换成其他的我也帮不上你,就学习还算是我的强项。” 他说得很真诚,像是没有听出来陶漾拒绝之下的言外之意,陶漾不想让他误会,只好把话摊开来讲。 “如果你做这些是因为还喜欢我的话,真的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相处得很好。” 任连智愣愣地看着她,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这么直白地拒绝了,这次甚至连告白都没能说出口,他比两个多月前脸皮要稍微厚些,这次没有一听到拒绝的话就面红耳赤地逃跑,而是认认真真地问了句,“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恒盛的学生吗?” 其实任连智有看到过陶漾在放学后和一个穿恒盛校服的男生走在一起,不过那个男生后面再见就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普通衣服了,他没能看清那个男生的脸,心里对“陶漾喜欢恒盛的学生”这件事一直处于不想相信的状态。 那个男生一看就不得好学生,任连智简直不敢想象陶漾跟那个男生在一起谈恋爱的样子。 “嗯,他是恒盛的。” 陶漾从来都不觉得成绩不好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她对恒盛、恒盛的学生也并不歧视,任连智问起来,她也就大大方方地回答了,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虽然对任连智不太了解,但他为人还算正派,是不会把她的隐私到处乱说的。 她这么坦坦荡荡的模样落到任连智眼里,让他觉得刺眼得很,心里直冒酸水。 她就那么喜欢那个恒盛的学生吗? 任连智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想起陶漾这次考得很差的小测验,不禁将问题怪到跟陶漾谈恋爱的那个恒盛学生身上,觉得都是他带坏了陶漾,耽误了陶漾学习。 这么一想,任连智甚至有一点生气,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学习很重要,不能被任何事影响到学习,他原以为陶漾跟自己想的一样,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她因为一个成绩差,搞不好还是小混混的男生导致成绩退步,实在是出人意料。 陶漾同学那么善良单纯,一定是被坏学生蛊惑了才会这样。 陶漾并不知道任连智居然把她没考好的责任推到了驰余身上,她拒绝完任连智后就专心投入学习,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短期的学习任务,觉得必须得在下次小测验之前把旧知识复习牢固才行。 可惜她现在得早点回家,不能和驰余一起在外面学习,不然他的之间就又能多出不少相处的时间了。 “今天轮到三组大扫除。” 陶漾作为三组的成员,在最后一节课大扫除的时候分到了擦黑板的任务,她边擦黑板边记单词,不打扫卫生的同学都去了多媒体教室自习。 “陶漾,你擦完黑板就可以了,这里我们都打扫完了。” “好。” 陶漾应了一声,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放学时间,马上就开始收拾书包。 同学打趣她,“你最近好像一直急着回家,家里有什么好东西等着你吗?” 陶漾笑笑,“恒盛的自习课比较少,在恒盛待得久了,习惯在家里学习了。” 同学眼神羡慕,“真好,恒盛的学生一定特别轻松。” 说是这么说,但真让他们去恒盛上学,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陶漾没再跟他们多说,铃声一响就像往常一样跑出教室。 任连智在同一时刻冲出多媒体教室,紧跟在陶漾身后,在快靠近校门口的时候又放缓脚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因为陶漾这次出来得早,刚好在校门口碰到赶过来的驰余,他把手上的奶茶递给她,看到她脸上有不经意间蹭到的粉笔渍,弯唇笑了笑,用拇指揩掉。 “怎么弄上了?” 他拇指有茧,蹭过的地方痒痒的,陶漾拿奶茶贴了贴脸颊,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打扫卫生,轮到我擦黑板了来着。” 绿灯亮起,驰余“嗯”一声,对陶漾抬了抬下颌,“坐上来。” 他自行车的后座专门补了张垫子,坐上去软乎乎的很舒服,驰余扶着车把手,陶漾斜坐上去后自行车也稳稳当当地一晃不晃。 陶漾晃了晃腿,“我这次小测验没考好。” 她在同学和老师面前都是很平静的模样,好像可以全盘接受自己的发挥失误,但此刻,她微微皱着脸,苦恼地叹口气,“学习好累。” 驰余想了想怎么才能让她开心一些,对她说,“你把我书包最外面那个包里装的东西拿出来。” 陶漾没多想,从他的书包里掏出来一个叠成小方块的东西。 “这是什么?” 驰余颔首,“打开看看。” 陶漾便沿着叠起来的痕迹把方块打开,拆到一半她看看出来这是什么了。 是一张数学测验卷。 将试卷完全展开后,最上面三个硕大的红字数字就十分显眼。 陶漾看了好几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震惊地问,“你数学考了100?” 要知道前段时间驰余排名垫底的时候,数学成绩还只有二三十分。 现在就能上一百了?! 驰余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咳了两声,“嗯,这次发挥得好。” 陶漾果然高兴起来,举着那张试卷像是从来没见过那么高的分数一样,笑眼弯弯,“你太棒了,驰余,你真的好厉害!” 她夸奖别人的时候语气永远都是最真诚的,是发自内心地为对方感到高兴,此时此刻也是一样,驰余一次发挥超常比她自己拿到第一名还要高兴。 陶漾高高兴兴地把那张试卷收起来,这次没有再叠成小方块了,而是整整齐齐地捋平放好,弯着眼睛说,“你都这么厉害了,我也不能落后,我保证下次小测验一定考出好成绩!” 驰余总是无条件支持她,“嗯,我相信你可以的。” 两人慢慢悠悠地回了陶漾的家,一路上说说笑笑,多数时候是陶漾在说,但驰余总会恰到好处地给出回应,让陶漾知道他一直在认真地听。 任连智隔了一段距离跟着他们,他从没有做过这种跟踪别人的事,心跳如擂鼓,但他又实在不甘心,只要一想到这个不学无术的恒盛男生会把陶漾带坏,会影响她的光明前途,他就浑身难受。 跟了两人一路,除了感觉到这两人感情很好,以及陶漾真的很喜欢这个男生之外,任连智也没有发现什么,他看到对自己连几句话都很吝啬的陶漾却对身旁的男生笑颜如花的时候,无法控制地生出一种嫉妒心。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陶漾一定是被这个男生的花言巧语欺骗了,是一时不清醒才会上他的当,这个男生除了长得帅点有什么优点?跟着他以后有什么未来? 驰余把陶漾送到家,照例在小区门口待了会儿才离开,他这次骑了车,速度不快,但步行的任连智也跟不上,他小跑着追了一段距离,因为不常锻炼,没跑多久就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跟丢了的时候,刹车时轮胎跟地面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抬头,就看到一张肆意张扬的脸,少年单腿支着地面,狭长的眼眸低垂着,在眸尾处收束出一道漂亮的挑痕。 驰余居高临下地看看他,“想跟我说什么?” 他认出这个男生是之前跟陶漾告白过的那个学霸,放学后不回家而是跟了他们一路,总不能是因为有话在学校没跟陶漾说完,十成十是找他的。 任连智被风呛到,咳嗽了两声,暗骂此时的自己实在没气势。 他勉强镇定下来,“我是来警告你,陶漾不是你可以随便玩玩的女生,她成绩那么好,有大好的前途,你不要耽误她了。” 说出这句话后,任连智自觉有了底气,腰杆也挺直了,“陶漾这次连成绩都退步了,你敢说跟你没有关系?她为了你连放学后那半个小时的自习都不参加,你已经影响到她正常的学习状态了。” 驰余静静听着他的指责,他说的这些都是驰余曾经在心里仔细考虑过的,他无法否认自己给陶漾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但这种影响究竟是真是假,是轻是重,除了陶漾,谁都没资格评价。 驰余挑眉笑了下,“你是不是嫉妒我?” 任连智一愣,“什么?” 自行车慢悠悠地驶出去,驰余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如果是嫉妒我有陶漾喜欢——” “那就嫉妒着吧。” 第45章 是不是没希望了 “驰余,我路上堵车了可能要晚点到,你不要去那么早哦。” 今天是周末,难得一中给学生们放一天假,陶漾本来是打算在家里学习的,但最近学得太紧了,她精神上和身体上都吃不消,还没把笔拿起来就已经感到很疲倦了,恰好最近有一场电影上映,她就约了驰余出来玩。 驰余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已经站在玄关换鞋了,天气越来越热,他就只穿了件黑色短袖配长裤,是他一惯爱穿的颜色,也不讲究什么搭配,但这么简简单单的穿着倒是很适合他,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爽少年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嗯,你慢慢来,有想喝的东西吗?我先给你点上。” 陶漾的口味比较单一,喜欢喝的东西就怎么喝都喝不够,她飞快地报出个果茶名字,和驰余猜的一样。 他轻轻笑了下,没发出声音,但陶漾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你在笑我对不对?” 公交上人很多,陶漾被一个行李箱撞到了腿,悄悄挪了挪位置,“你肯定在笑我,我都听到了。” 驰余咳了两声,“没有,没笑。” 陶漾不信,她可太了解驰余了,他刚刚肯定就在笑,虽然她说听到了是在唬他,但她对自己的第六感有信心。 反正她就是知道驰余在想什么。 “不聊了,你到了之后给我发个定位哦。” 驰余“嗯”了声,站在玄关处的镜子前望了眼自己,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像是眼角上的这块疤有点太惹眼了。 他想了想,又顺手捞起一个棒球帽戴上,帽檐压低,只露出半截冷白精致的下颌角。 驰余换好鞋出门,开门的时候从门上飘下来一张叠好的信纸,他捡起来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 “人在做天在看,你对得起家平吗?” 驰余低着头站了很久很久,有种恍若隔世的荒唐感。 原来萦绕在他周围的阴霾还是没有散去吗? 他抿唇站了好一会儿,去物业那里调来了监控,自从张长庆上次来闹过一回后,物业那边就不再随便放生人进来了。 监控画面里,驰余手上那张信纸是被一个小孩子送过来的,恐怕是张长庆自己进不来后找人帮的忙。 驰余没再耽误时间,将信纸随手塞进裤兜里,赶去了和陶漾约好见面的商场。 陶漾到的时候驰余已经在奶茶店排了一会儿的队了,因为是周末,又有热度比较高的新电影上映,商场里人不少,七八家奶茶店几乎每个店都有人在排队。 驰余给陶漾发了奶茶店的名字,又先在小程序上买好了电影票。 少年高高瘦瘦的,无论什么时候脊背都挺得笔直,纯黑色的衣服特别显白,他曲起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是那种紧实漂亮又毫不夸张的肌肉。 虽然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露出的下颌角弧度流畅,一看就是个帅哥,后面排队的女生互相对视一眼,偷偷摸摸拿出了手机。 当面不敢搭讪,她们就想着事后来一个网上捞人,再不济也能跟其他小姐妹分享一下这偶然遇到的氛围感大帅哥。 结果拍照的这个女生忘记自己之前拍照时打开了闪光灯,噼里啪啦两下,灯光大亮,驰余立刻就皱眉望了过来。 女生尴尬极了,连忙道歉,“不、不好意思啊——” 奶茶店的服务员已经叫到了驰余的号,他没再跟这个女生掰扯,冷着声音丢下一句,“删了。” 女生被他冷脸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再抬头时却还是下意识地寻找男生的身影。 这么一看,却看到少年身边已经多了个穿连衣裙的女孩,她笑着从少年手里接过来一杯已经插好吸管的果茶,仰脸说了些什么,那个刚刚还冷着脸的坏脾气少年就弯唇笑了笑,特别温柔宠溺。 女生双手合十:信女愿十年不喝奶茶,请老天爷也赐给她这么一个完美的帅哥男朋友吧! “你怎么没给自己买喝的呀?” 陶漾吸了口果茶,被微酸的口感刺激得眯起眼睛,看到驰余双手空空有点疑惑。 “我不喝。” 商场里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打闹的声音特别响,也不管前后有没有人在走路,到处横冲直撞,驰余微微侧身挡在陶漾前面,看着那些不听话的淘气小孩皱眉头。 手臂突然被拍了拍,驰余以为是陶漾有事叫自己,便自然地低头,“怎么——” 唇上抵着一根冰冰凉凉的吸管,陶漾看着他笑,幼圆的眸子完成月牙儿的样子,“你尝尝看这个好不好喝。” 驰余还没喝,却已经下意识地空空吞咽了下,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工夫,从脖颈到脸就全红了。 陶漾知道他很容易害羞,但每次看到这么神奇的场景还是会很惊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嫣红一片的侧颈。 “这里全红了。” 她手里捧着果茶,指尖也凉凉的带着水渍,碰过的地方引起一阵让人后背发麻的颤栗感,驰余偏了偏头,喉结动了两下,很是无奈地说,“是因为你红的。” 明明看着是性子有些温吞的姑娘,在他面前却异常主动大胆,常常打得驰余措手不及。 陶漾被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把果茶收了回来,小声咕哝,“那不给你喝了。” 她又没考虑那么多,有时候坏心眼上来了想看驰余害羞,就有点无所顾忌嘛。 电影已经开始检票入场,因为买票买得晚了,驰余买的位置在斜后方,视角不太好。 陶漾倒是一点都不挑,往好处想,最起码她跟驰余的座位还是挨在一块的嘛。 电影开头的音效声响了起来,陆陆续续地有人进场落座,陶漾前半场看得还很认真,结果在某个比较无聊的剧情段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驰余矮下身子,让她能够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膀上,在电影荧幕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静静望着陶漾。 她回一中之后明显状态差了很多,连睡眠时间都不充足,眼下多了片浅浅的乌青。 驰余有些心疼,可他也毫无办法,他知道陶漾有多么优秀,知道等待她的未来有多么光明,他不可能自私地用简简单单一句“心疼”来阻碍她向前奔跑的速度,他只能尽力跟上她,在她偶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能够帮她递上一瓶水。 这次短暂的见面后,陶漾又投入到忙碌紧张的学习氛围中,一中为了让学生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几乎压榨了所有的课后时间,大课间十分钟的跑操项目就是学生一整天唯一的“体力劳动”了。 陶漾跑完操回来上楼梯的时候腿都在抖,暗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不如前两年。 “陶漾,”任连智追了上来,笑着说,“我看到你这周小测验的成绩单了,考得不错,班级第二。” 小测验是不进行全校排名的,但陶漾所在的这个班级是学校的尖子生班,几乎就代表了全校排名。 陶漾一听就笑了,“谢谢你告诉我。” 那么多个熬夜复习的夜晚总算没白熬。 任连智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眼睛,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愈发觉得心虚和不安。 他之前觉得陶漾喜欢的那个恒盛学生一看就配不上她,觉得她的成绩退步都是早恋害的,但陶漾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想法有多狭隘,多可笑,人家只是一次发挥失常而已,他因为嫉妒心想要把责任都推到早恋上去,实在是卑鄙。 自从跟陶漾的那个男朋友见过面之后,任连智就一直在反思自己,他承认自己确实是因为嫉妒所以做出了不对的事,这也算是十几年里的头一回。 “陶漾,”任连智心理压力巨大,每天学习的时候都在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自己的学习状态不仅会受影响,每天面对陶漾时也会不自在。 “怎么了?” 陶漾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有些奇怪。 “我想跟你道个歉。” 任连智内心羞愧难当,趁着自己还有说实话的勇气,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真的很对不起。” 陶漾哑然,她实在没想到任连智能做出这种事,但最令她担心的,是驰余有没有因为任连智的话受影响。 “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任连智脸色通红,“他说,如果我是因为嫉妒,就嫉妒着吧。” 他找驰余的时候其实是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帮助陶,为了阻止她走入歧途,但当驰余说出“嫉妒”这个词的时候,他就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是啊,他就是嫉妒。 连他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陶漾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笑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在心里表扬了驰余一句。 幸好他没有笨到被任连智的几句话就击垮。 “我原谅你这次所做的,但是请你以后真的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我不是不能自己拿主意的小孩子,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任连智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这么没品的事了。” 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这下子彻底丧失了追求陶漾的底气。 是他不配。 陶漾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心情,她放学后主动联系了驰余,打算今晚请他吃东西,算作对这件事的奖励。 不过驰余大概在忙,没有立刻回消息。 或许是恒盛有事情晚放学了? 恒盛并没有晚放学,但这天校门口静悄悄的,背着书包准备回家的学生们围在教学楼前的公示栏前面大声议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咱们学校出了个杀人犯?” “这是谁贴的啊?如果是假的能告他诽谤了吧?” “肯定是真的才敢贴出来啊,不过怎么不说是谁,这上面的照片也太模糊了。” 公示栏里原本贴着表彰学生的名单,现在全被黑白两色的打印纸遮住。 学生们忙着吃瓜,连回家也不着急了,纷纷猜测这上面说的人到底是谁。 “我怎么看着这照片上的人像驰余啊,就是高三的那个驰余。” “我靠,你一说还真是!” “驰余是杀人犯!” “是不是得报警啊?有人告诉老师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刘既明和几个老师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驱散学生,把贴在公示栏上的东西也都撕了下来。 “赶紧查查这东西是谁贴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这事儿是真是假 ,驰余是你班上的学生吧?你觉得这是真的假的?” 驰余的班主任没好气道,“假的,肯定是假的。” 但不管是真是假,这事儿已经飞快地传播了出去,从学生口中再到其他学校的学生口中,用了不到几分钟时间。 “驰余呢?把他叫过来了解情况!” 驰余的班主任想给驰余打电话,却先接到了驰序的电话。 “……嗯……行……好。” 挂了电话,班主任叹口气,“已经报警了,等着看结果吧。” 驰家老宅的门口,驰序看了眼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的少年,叹口气,“还是张长庆做的,他是铁了心地不让你好过。” 人和人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才能让张长庆这么想毁掉一个人? 驰序:“这事儿会澄清的,警方的调查声明也会公布出来,你——” 他想说“你不用担心,大家都知道你是清白的”,可现在这个社会谁管你到底清不清白,大家只会一个劲儿地往你身上泼脏水,只要他们还记得这件事,你身上就永远有这么一个标签。 驰余良久才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像是垂死之人在灯枯油尽时的挣扎,“……我和陶漾,是不是没希望了?” 驰序那一瞬间有想要落泪的冲动,他知道驰余有多么在乎陶漾,他为了陶漾改变了那么多,最后如果还是分开了,他以后怎么过? “胡说什么呢,”驰序斥了一句,但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不会的,你和陶漾会好好的。” 第46章 不要回头望。 陶漾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驰余的回复,他平时都是回得很快的,每次例外都代表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 实在没法干等着驰余回消息,陶漾在座位上干坐着一直到小自习结束,大家都收拾书包往外走,她才跟着站起来。 后排有人一声惊呼,“恒盛出了个杀人犯!” 学生时期就是再无聊的八卦都能引起大家的兴趣,更何况是这么劲爆的消息,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人也都退了回来,纷纷围着那个出声的男生。 “哪里看到的消息啊?” “真的假的?” “谁是杀人犯啊?杀了谁?” 学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片刻,终于在评论里找到蛛丝马迹。 “是一个叫驰余的男生!” 陶漾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当场愣住,像有桶冰水从天而降一样,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两个哆嗦,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驰余…… 任连智并不知道驰余是谁,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从一大堆评论里看到了某个恒盛学生贴出的照片,上面的少年背靠着墙在玩手机,露出的眉眼异常清晰,眼角一道浅浅疤痕格外惹眼。 这张脸……! 任连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去看陶漾,但陶漾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少女单薄纤瘦的身影在傍晚的霞光笼罩下变得十分朦胧,她好似站立不稳般轻晃了两下,随即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任连智直觉她是要去找那个驰余,可、可驰余据说是杀人犯啊! 他也知道传闻不一定可信,可传出来的消息里甚至有驰余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车的照片,事件细节说得格外详细,让人不得不相信。 而且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任连智没有再想下去,他追随着陶漾的脚步跟了过去,在楼梯口叫住她。 “陶漾!” 他想要阻止,“你别去找驰余,最起码现在别去,等真正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你再——” 陶漾此刻心急如焚,她打断任连智的话,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他,驰余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她知道这种盲目的相信很愚蠢,可是她的内心告诉她,驰余就是无辜的,她的驰余不会是那样的人。 陶漾相信自己,相信这段跨越了两个世界的缘分。 任连智有十句百句想要跟她说的话,想劝她别被感情冲昏头脑,想劝她冷静一下以自己为重,可是看着少女那双微微泛红的漆黑眸子,他一句阻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相当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是吗? “你……你小心点。” 最终,任连智也只能看着少女冲下楼梯,朝着她的少年狂奔而去。 陶漾一路跑一路联系唐嘉他们,事实上就在刚才,唐嘉和赵畅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只是那时她没有接通。 电话一打出去就被接了,唐嘉的声音充满焦急,“漾漾,你别信那个消息,肯定是假的,驰余有那么多仇家,或许是谁想整他也说不准。”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唐嘉心里也没有底,这件事已经在学生和家长群里飞快都传播发酵了,甚至已经有一些营销号开始散播假消息,传播的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我知道。” 陶漾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喘息声,“我联系不上驰余,你们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唐嘉的手机被赵畅夺过去,此刻他们和张大顺几人聚在一起,个个都是焦头烂额的模样。 赵畅说,“就最后放学那会儿,驰哥说他要早点去接你,就在最后一节自习课提前几分钟走了。” 庆幸驰余走得早,不然他就要被同学们直接堵在学校里了。 陶漾应了一声,“我去他家。” 她不知道驰余会去哪里,她只能去他家找他。 但陶漾不知道,驰余其实是没有家的,现在的住处对他而言和普通的酒店没什么两样。 驰家老宅里。 驰序神色焦急地打完一个电话,看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私人医生。 “驰余没事吧?” 医生说:“都是外伤,幸好没伤到骨头,但他在发高烧,今夜得想办法让他退烧。” 送走医生,驰序进了二楼老爷子的书房。 他已经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但还是忍不住声音里的怒气。 “驰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把他打成这样?!” 外面的消息还在持续发酵,驰序不放心把驰余留在外面,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想着先让人去处理谣言,结果刚一进门,老爷子就直接拎着拐杖打上来了。 老爷子年纪不小但身体还硬朗,发起狠来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驰余又倔,不肯服输,两人一对上就是天雷勾地火,闹得不可开交。 想到驰余身上那些伤,驰序气得想骂人,但老爷子谁敢惹? 他还指望着老爷子同意帮驰余平息谣言的事儿呢。 “爷爷,你打也打了,驰余的事儿你得帮一把,他是咱们驰家的子孙,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驰序刚刚得到消息,才明白这事儿不仅仅是张长庆一个人捅出来的,他还受了某个跟驰家为敌的人的指使,这是把矛头对准了驰家的小辈,想趁机搞事呢。 驰正庭人老但是并不糊涂,发完脾气后也想明白了,这是一个把驰余留下的好机会。 他冷哼一声,“我只帮驰家的子孙,你看他愿意当我驰家的孩子吗?” 驰序低声下气,“他愿不愿意都是驰家的孩子啊,咱们亏待他的已经够多了,更何况如果不是我们当初连他离家出走都不管,他也不会结交一群那样的朋友。” 说到底,都是大人们做的孽。 驰正庭一点松口的迹象都没有,他冷冰冰地说,“要我帮忙可以,他得愿意当我驰正庭的孙子。” 顿了顿,他又说,“这事儿就算解决了,他也不可能在国内待,把他送出国,等他学成个模样再回来。” 驰序也有这个打算,但驰余未必能同意。 —— 陶漾在驰余的家门口待了很久,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驰余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而苏玉打来的电话已经有了几十通,她不得不回家。 她到家的时候,苏玉在沙发上静静坐着,显然的已经听说了驰余的事。 她朝陶漾招招手,“漾漾,过来吃点东西。” 陶漾摇头,声音很哑,“妈妈,我不想吃。” 苏玉沉默了会儿,叹口气,“那你上去休息吧。” 她知道现在陶漾心里一定十分难受,虽然有很多想要跟她说的话,但一看到少女那张苍白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孩子最难过的时候,她这个当妈的帮不上忙,总不能再给她施加压力吧? 程诚悄悄从房间里走出来,“妈,我姐怎么样?” 苏玉摇头,“别去招惹你姐。” “我懂。” 程诚叹气,“我姐现在一定难受死了。” 他也不相信驰余能做出杀人的事儿,但看现在这情况,事情不是简单的谣言那么简单。 陶漾趴到床上缓了一会儿,只觉得特别累,忍不住去想驰余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到平白无故一直盯着驰余的那个骷髅头男生,想到驰余总是心事重重的眼睛,想到那个他一直隐藏着的秘密,直觉这些都跟现在爆出来的这个事情有关。 她不好奇真相,只是担心驰余。 上次骷髅头找麻烦的事都让驰余颓废了好几天,现在这种情况,他得多难过? 陶漾想陪陪他。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驰余怎么样了,疲惫的精神状况已经支撑不住,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依然没有关于驰余的任何消息。 “他退烧了吗?” “退了。” 医生推推眼镜,“再不退烧恐怕要把脑子烧坏了。” 一连烧了两天,再好的身体素质也撑不住。 驰余是在退烧的这天下去醒的,他病了太久,连身体上的疼痛都有些感知不到了,迟钝地扫了眼四周。 驰序一直边办公边守着他,见他醒来连忙凑过来,“怎么样?要喝水吗?” 驰余声音哑得厉害,“手……手机。” 驰序把他的手机递过来,“刚充好电,你要联系谁?” 驰余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上百通未接来电和消息,眸子雾蒙蒙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却迟迟没有勇气点下去。 他要怎么跟陶漾说呢? 房门突然被打开,驰正庭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 “醒了。” 他神情冷漠,对于把驰余打成这样的事儿一点都不后悔,“醒了就来聊聊你的烂摊子。” 驰序不想这两人再吵起来,连忙解释说,“你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警方那边也出了声明,证明你当时只是去救人没有成功,和家平的死无关,网络上的消息我也让人删了删。” 但总会有人不相信警方的声明,总会有人认为“无风不起浪”,短时间内会将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驰序无法保证驰余是否还能恢复正常的学习状态,事实上已经有一些家长联名向恒盛高层提出抗议,认为学校不该接收这种危险系数过高的学生,恒盛的名声禁不住进一步败坏了。 驰正庭直接把驰序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国内你是待不下去了,等伤好一些就赶紧出国。” 驰余低声,“我不出国。” 驰正庭冷笑,“不出国你还想干什么?恒盛那样的学校都不肯收你了,你还能往哪里去?” 他虽然人在家里,但其实很多事都一清二楚,只是懒得管。 “你以为你留在国内能改变什么吗?你那个小女朋友将来考上名校上大学你怎么办?她父母会愿意她跟一个背着杀人犯名声还没有前途的人在一起?驰余,你别犯蠢了,现在大家怎么看你的,你难道猜不到吗?” 他话说得难听,但都在理,驰序轻声劝道,“驰余,你好好想一想,为了你的未来,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他们离开了房间,留给驰余思考的时间。 驰余紧紧攥着手机,翻看着上面一条条来自陶漾的信息。 她无条件地相信他,等待着他,可他难以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驰正庭说的很对,如果他坚持留在国内,他上不了大学,他的存在会给陶漾带来许许多多的困扰,她现在正是该努力学习的时候,难道要为了他额外忍受不必要的骚扰吗?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良久,驰序走进来,听到床上的少年低声说了一句。 “我出国。”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好像已经抽干了他的所有力气和生机。 驰序看在眼里,心里不忍,“要跟陶漾打个电话吗?” 他知道驰余现在有多想她。 “不行。” 驰正庭态度坚决,“你既然决定出国,就给我把国内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断干净,驰余,你知道我是什么性格,别逼我亲自动手。” 驰余知道驰正庭这话不是开玩笑,他要想干涉,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赌不起。 在他出国的这些日子里,他必须确保陶漾生活顺遂。 “我知道。” 驰余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可攥着手机的手指仍然那么紧,好像下一秒就会反悔。 但他们都知道,因为天平那头的人是陶漾,所以无论如何,驰余都不会推翻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哥。” 驰余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一片,分不清是因为生病还是怎样,他声音低低的,简直像是在乞求。 “你帮我见她一面。” 他开不了口,不知道该怎么跟陶漾解释这一切,更不敢奢求她会理解,不敢请求她等自己回来。 “好,你想让我跟她说什么?” 驰余想了很久,像是把这次机会当成人生的最后一次。 他望着窗外半明半暗的天,“就说——” “驰余,祝她前程似锦。” 这个他放在心坎上的姑娘,大胆地往前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站在她该站在的位置上发光发亮。 不要回头望。 不要回头。 第47章 既然要走,那就真的别回来了 陶漾接到驰余的电话时正在家里吃饭,顾不上苏玉还在旁边,她立刻把电话接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积攒了多日的担忧和紧张。 “驰余?”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陶漾同学,我是驰余的哥哥驰序,现在有空见一面吗?” 陶漾还记得这个人,驰余的死讯当初就是他告诉的自己,现在她一听到要跟他见面的消息就难掩紧张。 “好。” 她答应得很快,因为太担心驰余现在的处境了,所以哪怕是坏消息,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两人约在了商场里一家很有名的咖啡馆,陶漾到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驰序,他其实跟驰余长得有一点像,相貌气质上要更加儒雅。 陶漾走了过去,“我是陶漾。” 驰序温和地笑笑,“驰序。” 他是来传话的,也不打算说什么废话,但真当他要开口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几句话而已,也能说得那么艰难。 “驰余——” 陶漾急忙问,“驰余还好吗?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驰余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跟她联系过,陶漾总怀疑他其实是出事了,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把各种糟糕的可能都想了个遍。 “驰余很好。” 虽然前不久还高烧不退,浑身上下被打得没一处好肉,但驰序被驰余叮嘱过,不能跟她说实话。 陶漾便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点笑意,像是胸口的一块巨石落地,“那就好。” 少女眼神干净清澈,望着别人的时候仿佛是全身心地信赖着对方,饶是驰序在生意场上做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事情,此刻也禁不住地生起愧疚的情绪。 他垂下头不去看陶漾的眼睛,缓缓说,“驰余要出国了,你不要再试图联系他。” 陶漾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重复着他的话,“出国?” 她想起即使警方都出面澄清了,但是仍然满天飞的各种谣言,想起那些去恒盛抗议的家长,明白对现在的驰余来说,出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不能联系他? 陶漾有点茫然地说,“我不会打扰他的,只是偶尔关心一下他的近况也不可以吗?” 驰序摇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要随便给人留希望。 “不行,我们希望你彻底离开他的生活。” 陶漾不明白,她好不容易能重来一次,好不容易跟驰余走到现在,为什么要分开? 她抿着唇,因为脾气不好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连愤怒和困惑都只能留着自己慢慢消化。 过了会儿,陶漾问,“驰余为什么不自己过来跟我说?” 驰序答不上来。 或许是不想让陶漾看到自己浑身是伤的狼狈模样,又或许是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站到陶漾面前了,一定没有办法再转身离开。 陶漾也不需要驰序回答,她比谁都了解驰余,比谁都更明白他的感情,她知道出国对驰余来说是最好的安排,知道驰余不来见自己是有苦衷。 可她还是好难过啊。 为什么这一次她鼓足勇气主动努力了,两个人却还是不能走到一起? 驰序看着对面的少女慢慢红了眼眶,却始终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是个很坚强很聪明的姑娘,已经做到了很多成年人都未必能做到的事。 可这副模样却更令人心疼。 “驰余让我告诉你,” 驰序站起来,决定让这个女孩静静消化情绪。 陶漾仰起脸来,眸子里蒙了层淡淡的水色,“什么?” 驰序轻声说,“他祝你,前程似锦。” 这个时候的驰余刚成年不久,再怎么强大也还是个没真正踏入社会的孩子,他不知道在国外该怎么生活,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前程似锦”是他对陶漾最大的祝福。 他自己摸不清前进的路没有关系,但陶漾一定要前路坦荡。 陶漾神色怔怔,像是没有听清楚这句话,可她眨眼的那一瞬间泪珠便落了下来。 她明白驰余所有的未尽之意,明白这句“前程似锦”里包含了多少他不能说出口的隐痛。 他总是这样,总是希望她走得稳些、快些,可前世的她不就是因为走得太快了,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才会错过他的吗? 驰序拿出一串钥匙递给陶漾,“这是他住处的钥匙,他让我把它留给你。” 陶漾望着那串钥匙,想骂驰余过分,他明明知道自己只知道这么一个可以找到他的地方,却还在自己走了之后把钥匙就给她。 他人都不在那里了,她要钥匙有什么用? 陶漾把钥匙攥在手里,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她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今年却为驰余流了很多泪。 她低声说,“麻烦你帮我转告他,既然要走,那就真的别回来了。” 一直留在国外吧,这样就不会再因为她受伤,断送前途。 驰序以为陶漾是在说气话,可是没有,少女虽然还在流泪,但神情和语气都十分镇静,她是真的希望驰余别再回来。 他轻轻应了一声,“好,我会转告他的。” 咖啡厅门口悬挂着风铃,起风时便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悦耳铃声,驰序已经走了出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气促的脚步声。 是陶漾。 刚刚还一脸冷静的姑娘此刻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祈求,“驰余什么时候出国,我能去送送他吗?” 驰序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 陶漾停了下来,眼神空茫地望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 她自从重生,就一直围着驰余转,满心满眼都是他,希望能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想和他有一个家。 可如今梦醒了,她仍然没能走到驰余身边。 陶漾想安慰自己,最起码驰余还好端端地活着,这不就够了? 可心脏为什么那么疼,她为什么那么难过。 驰序走出商场大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回了下头。 二楼的楼梯旁,有个女孩孤零零的,嚎啕大哭。 —— 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一中和恒盛在同一地方开展暑期补课,只隔着上下一层楼的距离。 两个学校的学生性格截然不同,一层楼从早到晚安安静静,除了背书和讨论问题发出的声音,其余时间根本没有人说话,一层楼则是从早到晚都闹闹腾腾,完全把补课当成另一种形式的聚会,哪怕是在上课期间也该玩的玩,该聊天的聊天。 因为补课活动是暗地里进行的,选的地方比较偏僻,吃饭要绕两条街才能找到店铺,老师们又严禁学生点外卖,担心大夏天的吃出毛病来不好跟家长交代,于是那些没有父母送饭的学生们每天中午都要跑到两条街外的地方买饭。 “又要去买饭了,真的好远啊。” “我走过去累得都不想吃了。” 学生们议论着往外走,陶漾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喊住了。 是唐嘉和赵畅他们,“漾漾,快来!” 午饭时间没人在教室待着,赵畅便把几个课桌合到一起,上面摆满了各种吃食。 “来来来,一起吃。” 赵畅和张大顺其实是没必要来参加补课活动的,恒盛也不强制所有学生都要参加,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这次来得很积极,并且毫无怨言。 陶漾走过去坐下,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食物很惊讶,“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唐嘉笑嘻嘻地说,“他们提前二十分钟就跑出去了,不然赶上午饭时间光排队都要不少时间,来,快吃点,这个大鸡腿专门给你买的。” 赵畅笑着点头,“对啊,我辛苦买来的,可不能嫌弃。” “怎么会。” 陶漾在他们的帮助下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午饭,不过她饭量小,吃不了太多。 吃完饭,她又几乎没有停顿地回了自己教室学习,因为大家还在吃饭没有回来,教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唐嘉嘴里还叼着烤串,忧愁地叹了口气,“漾漾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陶漾本来就瘦,但在恒盛那段时间天天开开心心的,也没什么学习压力,看着健康多了,不像现在,她瘦得像是能被一阵风给轻易吹走,而且脸上也没什么笑意了,看着总让人觉得有心事。 赵畅也愁,他驰哥出国之前专门嘱咐过的,让他们好好照顾陶漾,结果照顾来照顾去,还把人给照顾瘦了,这可怎么跟驰余交代。 “天天吃外面的东西也不健康吧,要不明天我让我妈来送饭,我妈手艺很好的。” 正狂往嘴里塞东西的张大顺说,他家的教育准则就是“啥都不行吃饭得行,啥都不好吃饭得好”,如果让他妈来送饭,他妈也会很乐意的。 “行啊,正好你家离这里近,让阿姨多弄点好吃的。” 唐嘉拍板决定,望了眼窗外艳阳高照的天,禁不住思绪乱飞。 “怕就怕漾漾这是心病……驰余联系过你们没?” 赵畅和张大顺都摇头,“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知道得有限,只知道驰余出国了,但不清楚为什么他跟国内这些朋友断得那么彻底,一次消息都没发过。 唐嘉恶狠狠地咬牙,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可是大少爷,在国外估计混得风生水起,早就把咱们这些人给忘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出国就出国,干嘛要跟陶漾分手?这一副永不联系的模样像极了渣男。 赵畅和张大顺虽然觉得驰余不是那样的人,但此时也不敢插嘴。 结束了补课班后,陶漾照例晚了半小时下楼,她家离这边比较远,回去要转好几次地铁,陶漾便没有在路上浪费时间,走得很快,没有注意到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在她走近后缓缓降下了窗户。 驰序把照片给驰余发过去,隔着12个小时的时差,驰余那边天才刚刚亮起来,他却已经坐在了打工的餐馆。 照片拍得很清楚,少女正低着头看手机,下巴尖尖的,瘦了很多。 驰余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切出去给驰序回了消息。 “谢了哥。” 驰序叹口气,有什么好谢的呢,他能帮的也就这些了。 老爷子恨驰余性子野不听话,他最讨厌难管教的后辈,非要把驰余驯成乖乖崽不行,驰余出国后他不仅扔了他的手机,彻底断绝他跟国内朋友的联系,还一分钱都没给,也不许驰序帮衬,就等着驰余主动低头。 这一招明明都已经用过好几次了,老爷子却还不死心,总觉得驰余会有把硬骨头磨软的一天。 没钱没背景,又要应付忙碌的学业又要打工赚钱,驰序都不知道驰余是怎么过的,恐怕只有这时不时的一两张照片给他点坚持下去的力气了。 驰余打工的餐馆老板是意大利人,性格很好,允许打工的兼职生在店里吃早饭,但驰余摁灭手机屏幕过去的时候剩下的早饭已经被倒进了垃圾桶。 旁边一个黄发白皮肤的男青年朝他得意地笑,充满挑衅地竖了个中指。 这人从一开始就跟驰余不对付,他瞧不起黄种人,更看不惯驰余始终冷脸的模样,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总是想着法子给驰余使绊子。 这不是国内,很多警察对待黄种人甚至都是轻蔑的态度,驰余不能随便跟人起争执,他不想跟驰正庭服输,不想再给驰序添麻烦。 他是来读书的。 男青年料定了驰余不会反抗,戏弄起来他更加得心应手,甚至把自己弄坏的餐具都算到驰余头上,在驰余给客人上餐的时候故意往里面放东西,让驰余几次三番地被投诉。 当天,被蒙在鼓里的餐馆老板就把驰余开除了。 青年洋洋得意地搂着女友下班,他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在老地方见面,嘱咐他们拿上新搞到手的好东西。 老地方是片废弃的车库,没有任何监控,青年刚走进去,就被人从后面勒着脖子猛地掀翻在地。 他毫无还手之力,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很快就被拳头砸晕过去。 片刻后,巷口走出来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朦胧的路灯映亮了他染血的半边脸。 驰余仰起头,怔怔地望着夜色里那轮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月亮。 第48章 是外婆求来的吗 “漾漾多久没提驰余的名字了?” 唐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是不是已经快四个月了?” 如今已到十月底,距离驰余离开快四个月,赵畅和张大顺没有参加这届的高考,而是在父母的要求下又在恒盛上起了高四。 在驰余离开之后,陶漾照常生活,不知道是一中的学习任务真的很重,还是她逼着自己学,几乎每天除了伏案学习再没有别的事可做,也从来没有提过驰余。 今天是周末,一行人约着来图书馆自习,但除了陶漾,其他人都是来凑热闹的,没一会儿就小声聊了起来。 张大顺忧心忡忡地问,“陶漾该不会是把驰哥给忘了吧?” 唐嘉翻个白眼,“忘掉才好呢,怕就怕这是根本忘不掉的表现。” 就是因为太在意,所以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 张大顺嘟嘟囔囔,“你冲我凶什么,再说了,驰哥肯定会回来的啊。” 唐嘉冷笑,“是吗?你跟他联系过?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回来?” 听说驰余家里在国外有不少产业,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小少爷,在国外学点东西就直接能进自家公司了,还回国做什么。 张大顺被问得回答不上来,但他就是固执地认为驰余一定还会回来。 两人正偷偷摸摸地聊着,却看见一个戴耳机的男生往陶漾的桌子扔了个纸条。 陶漾正在写一套物理卷子,扔到面前的纸条被团成一团,她捏着纸团抬头看,给她扔纸条的那个男生笑眯眯地望着她,示意她把纸团打开看。 纸团是从试卷上撕下来的,男生的字迹意外地好看。 “同学你好,我观察你很久了,能互换个联系方式吗?” 陶漾低头在纸条上回复。 “他一定在要漾漾的联系方式!” 唐嘉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男生对陶漾有意思,“啧,这男生长得也不赖,漾漾把联系方式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张大顺不高兴地说,“跟驰哥比差远了。” 唐嘉把卷子往他脸上糊,冷笑,“他现在就站在漾漾面前,你驰哥能吗?” 张大顺郁闷极了,他们都是被驰余特意嘱咐过要好好照顾陶漾的,如果陶漾有了新的男朋友,那不就有别人照顾她了? 那他们是不是就派不上用场了? 陶漾写完回复把纸团照原本的轨迹扔了回去,男生把纸团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他看完有点惊讶,随后把纸条揣进兜里走了。 “怎么走了,看起来漾漾好像没有把联系方式给他。” “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嘉理所当然地说,“如果给了,这个男生就应该立刻拿出手机把漾漾的联系方式加上才对。” “看,他把纸条丢了,肯定没给。” 唐嘉有点好奇陶漾是怎么回复的,可能只是单纯地回了句“不好意思”? 她拿笔杆戳了戳张大顺胳膊,“你去把纸条捡回来看看。” 张大顺:“你让我翻垃圾桶啊?” “什么叫翻,那纸条就在最上面,你捡回来就行了,快去快去。” 张大顺只好趁着别人还没有往上面扔垃圾,偷偷摸摸地把纸条捡了回来。 “快打开,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不出所料,男生确实是在要陶漾的联系方式,而陶漾的回复是——我男朋友恐怕不会同意。 “……果然。” 唐嘉跟张大顺面面相觑,无奈地叹了口气,“嘴上一句不提,心里一刻不忘。” 希望驰余也能有这样的觉悟。 陶漾从图书馆里出来,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豪车,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驰序这段时间比较忙,刚刚完成一个难谈的项目,抽出空来打算给驰余拍几张陶漾的近照。 这活儿他当然可以随便找个人帮忙做,就算是全天跟踪监视陶漾都可以,但没这个必要,这也太不尊重人了,驰序作为为数不多的知道陶漾和驰余关系的人,总会不自觉地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有经自己的手才觉得安心。 他知道陶漾周末会来图书馆学习,便在图书馆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她出来就拿出手机,打算拍几张照就走,结果镜头里女孩越靠越近。 被发现了? 陶漾走过来,轻轻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好久不见。” 驰序表情有些尴尬,“好久不见,抱歉,我——” “没关系。” 陶漾早就发现驰序会时不时地来找她,什么也不做,就默默地拍几张照片,这些照片是拍给谁的不言而喻。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他还好吗?” 只有陶漾会这么问,除了她,好像没人会关心驰余过得好不好,或者说,没人会认为驰余过得不好。 驰序顿了两秒才回答,在生意场戴惯了虚伪面具的他,在陶漾面前每说一个谎都感到无比愧疚。 “他很好。” 陶漾便弯了下眼睛。 她对驰序说,“你等我跑到对面再拍。” 此时天已经慢慢暗了,路边亮起几盏路灯,陶漾跑到对面的一盏路灯下,朝着驰序这边远远地露出个柔软明媚的笑。 她想笑给驰余看。 镜头定格。 驰余在大洋彼岸收到这张照片,这是他手里为数不多的陶漾的正脸照,照片上少女笑意莹莹,那双漂亮的杏眸望着镜头,就像望着他。 他私心地希望,世界上所有的阴霾都不要落到她身上。 —— 陶漾十七岁生日是在这年冬天,家里难得有件高兴事,苏玉一早就打算要给陶漾办得热闹些,提前邀请了陶漾的一些朋友。 陶漾朋友不多,唐嘉算一个,赵畅和张大顺也被邀请来凑热闹,三人就生日礼物该送什么讨论了好几天。 “我打算送套黄冈密卷,陶漾的最爱。” 张大顺得意洋洋地说,惹来唐嘉一个白眼,“你以为还有什么题目是漾漾没做过的吗?” 她托着脸,“我决定送她一个自己织的围巾,多有心意。” “赵畅你呢?” 赵畅正在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秘密。” 唐嘉、张大顺,“?” 她狐疑地问,“你能送什么好东西?居然还是个秘密。” 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赵畅朝她一笑,任凭她和张大顺怎么打听,就是不肯说自己到底准备了什么。 到了陶漾生日那天,苏玉做好了一大桌子菜。 “漾漾快拆礼物!” 陶漾先拆了唐嘉和张大顺的,拆到赵畅的礼物时愣了愣。 他送的是十几张照片,拍的全是天空,有时乌云密布,有时风轻云淡。 唐嘉凑过来看,“什么呀,你居然就送了几张风景照?” 赵畅:“风景照有什么不好的,这拍得多好看啊。” 唐嘉:“切,没意思。” 他们斗嘴的时候,陶漾把一张张照片都翻看过,轻轻笑了下,“我很喜欢。” 赵畅和她对视一眼,也笑了。 “看,寿星喜欢就行嘛!” 陶漾生日一过就真的步入冬天了,一中教学楼里提前挂上了高考倒计时的大条幅,学生们看到这么早就开始倒计时连连哀叹。 但倒计时的效果很好,学生们来往路过的脚步更加急促,教室越来越安静,有时陶漾坐在位置上能听到雪花落下的簌簌声。 “陶漾。” 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脸色严肃地把陶漾叫了出去。 “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她现在就在学校门口,你快点过去吧,学校这边不着急。”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但陶漾已经从老师凝重的脸上看出端倪,心脏重重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她飞快地跑下楼,苏玉正等在校门口,见到陶漾时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漾漾,你外婆——” 接下来的话陶漾一句都听不清楚,她脑海里嗡鸣作响,但即使不听,她也知道苏玉在说什么。 她外婆病危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 陶漾记得很清楚,她外婆生病是明年冬天的事,那时她已经考上大学,在期末考试的教室里接到苏玉打来的电话,连考试都没有参加就坐上了回古云镇的大巴车。 那年,她赶到的时候外婆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重重地攥着她的手,用一如往昔的慈爱眼神望着她,最后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陶漾在古云村待了一整个寒假,来年入春的时候才回学校,也就是她回学校的那一天古云村突发地震,她没能躲过,再然后就是她被救…… 现在外婆生病的事情提前了,那地震会不会也—— “漾漾,你外婆想见你最后一面。” 苏玉哭得泣不成声,开车的是程讯,他载着这母女俩一路往车站赶。 “妈妈,”陶漾忽然说,“我没带手机,你把手机借我用用。” 她接过苏玉的手机,拨出一个已经熟记入心的电话号码。 “喂?” “是我,陶漾。” 陶漾心里慌得厉害,她意识到自己重生后一些事情确实发生了改变,就像她外婆的病,这让她生出一种溺水的无力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她不能再把驰余牵扯进来,绝对不能。 驰序听到是陶漾有些惊讶,第一反应就是她遇到了麻烦,不是很重要的事她根本不会联系自己。 他站在病房门口,往房间里面瞥了眼,声音压低了些。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陶漾只有一个问题,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轻声问,“驰余现在还在国外对吗?” 拜托……拜托…… 驰序:“对,他还在国外。” 陶漾唇角细微地扯了扯,“那就好。” 他不在这里就好。 驰序听不懂陶漾的意思,还想再问,陶漾却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身影静静站在那里。 “她说了什么?” 陶漾跟着苏玉坐上了回古云村的大巴车,两人当天晚上到了镇上的医院,她外婆已经被下了最后通牒,身上的各种仪器都撤掉了,躺在床上时只占一小块地方,瘦得像个年幼的孩子。 她看到陶漾,缓缓伸出手,已经说不出话来,浑浊的眼里却含了些笑意。 陶漾握住老人的手,像是能感受到她飞快消失的生命力,这一刻,她被巨大的愧疚击中。 她早就该来的。 她不该想着还有时间,想着自己可以在高考后来陪外婆度过最后一段时光,不该对未来抱有侥幸。 时间根本不等人。 “对不起,外婆……” 陶漾泪眼朦胧,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才让外婆的病发提前了一年? 她以为重生是命运的施舍,可原来,已经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老人轻轻握了握陶漾的手,似乎在说“为什么道歉?”,她笑得安详平静,像每一次安抚难过的陶漾时那样。 陶漾是她一手带大的,哪怕离开了古云村也会按时给她打电话,每个寒暑假都会回来看她,上了高中后学习越来越紧,老人就不愿意让陶漾那么频繁地往回跑了,只是时不时打个电话。 上一次通话时,陶漾还在跟她说这次要来陪她过年,虽然暑假她也抽空来住过几次,但老人还是很期待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年,只是可惜,可惜她等不到了。 老人心里有些遗憾,但她活到这个年纪已经不会被遗憾困扰了,她知道自己陪伴陶漾的旅程已经结束。 她还有父母,还有朋友,老人并不担心。 她的漾漾年纪还小,还会有大好的璀璨前途。 陶漾和苏玉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把外婆带回了家,她前世走的时候就一直想回家,医院太冷了,哪儿哪儿都冷,老太太不愿意在医院待着,但那时没能来得及,她在回家的半路上就走了。 这次,陶漾和妈妈一起守着,在充满三代人生活痕迹的家里,送走了这位陪伴她一整个童年的亲人。 她握着老人冰凉的手,看着床头供奉着的菩萨像,在心里轻轻地问菩萨。 她的重生是外婆求来的吗? 世界上只有外婆最在意她过得开不开心,也是外婆对她说活在世上,莫留憾事。 如果真有菩萨,请让她外婆来世别再受病痛之苦了。 第49章 这次驰余不会来 “学校那边我给你多请了两天的假,你自己住要小心些,睡前记得把门窗锁好,每天都给妈妈发消息报平安,有事儿就去找你舅舅帮忙,不用跟他们客气。” 苏玉轻声嘱咐陶漾,她娘家这边的亲戚不多,就一个哥哥,住得很近,张罗着给母亲办好葬礼之后她就该回去工作了,家里就程讯和程诚父子俩,她不放心。 陶漾点头,“我知道。” 外婆住的这间房子不久之后就要被舅舅收拾出来,到时候东西该扔的都得扔,而这里充满了自己成长的回忆和外婆生活过的痕迹,陶漾想尽量地收拾一遍,将能带走的打包寄走。 苏玉把该嘱咐的都叮嘱完,自己带着一部分行李坐上了回程的大巴。 陶漾站在外面送她,朝她挥了挥手,苏玉一瞬间有些鼻酸。 这才几天的工夫,陶漾又瘦了许多,脸颊都瘦得没有肉了,背影看起来形单影只的,让她这个当妈的看着难受。 “漾漾,” 同样来给苏玉送行舅妈叫了陶漾一声,笑着说,“你弟弟早上非闹着要你去接他放学不行,你替舅妈走一趟?” 她也算是看着陶漾长大的,很疼这个孩子,在苏玉走后就自觉地充当起了家长的角色,想要给陶漾找点事情做,不然看着一个小姑娘待在没了主人的空房子里干坐着,心里很难受。 陶漾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到底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哪怕是有几个月没来了,哪条路好走也还是一清二楚,陶漾抄了条近道去镇上的小学接弟弟放学,路上遇到不少熟悉的叔叔婶婶,等走到学校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一大堆别人给的水果零食。 她到的时候刚刚好,正好赶上小学放学,弟弟苏志宁见到她眼睛一亮,朝同学大声炫耀,“那就是我姐姐!” 小孩子们发出一阵善意的惊呼声,也不知道在惊呼些什么,陶漾对他们友好地笑了笑,把怀里的东西都分了出去。 “姐姐,你要在这里住多久啊?要住到过年吗?” 苏志宁牵着陶漾的手,小孩子走起路来也不老实,一会儿转转脑袋,一会儿踢踢腿。 “两天左右吧,不能住到过年。” 苏志宁失望地“啊”了声,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就喜欢跟在稍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后面转悠,但他家亲戚少,没几个哥哥姐姐,陶漾算是其中跟他来往最密切的,还不嫌弃他。 他左摇右晃地往前走,跟陶漾讲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我今天回答对了一个很难的问题,老师还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我把小红花送给了……” 陶漾低下头,“怎么不说了?” 苏志宁正扯着脖子往后看,“姐姐,那里有个好奇怪的人,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从学校门口他就看到那个人了,本来没怎么在意,结果这一路走过来他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那个人,刚刚经历过安全教育的苏志宁同学心中警铃大作。 有可能是人贩子,也有可能是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变态。 陶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后看,那里只有几个在路边叫卖水果的小摊贩,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但她还是选择相信苏志宁的话,皱了皱眉头。 “那我们得走快点,别走小道了。” 苏志宁重重点头,攥紧了陶漾的手,心想自己是个男孩子,要是遇到危险了一定得先保护姐姐。 回到家,陶漾还专门跟舅妈说了这件事,她也怀疑是人贩子,担心对方是冲着苏志宁来的。 这话要是由苏志宁说,舅妈肯定不当回事,但经陶漾这么一说,她就不免担心起来,决定以后再忙也要去接孩子放学,还在晚饭后专门表扬了一下苏志宁小朋友的安全意识,奖励他多看半个小时动画片。 动画片快结束的时候,舅妈把一盘洗好的水果端过来,“去给你姐姐送过去,外面有点冷,你把外套穿上。” 苏志宁得寸进尺地问,“我今天可以跟姐姐一起睡吗?” “那要看你姐姐肯不肯跟你这个小胖猪一起睡咯。” 苏志宁哼哼唧唧地往外走,“我姐姐肯定愿意。” 他家离外婆家非常近,走两步就能到,外婆家门口还有一棵据说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槐树,因为入冬树叶都掉光了,稀疏嶙峋的枝丫在黑夜里像是巫婆干巴巴的手指,看着很是渗人。 苏志宁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像是怕被巫婆发现一样放缓了脚步,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就这么慢吞吞地挪了两步,苏志宁发现那棵树底下站了个人。 他的两条小短腿开始打哆嗦。 是巫婆吗? 颤颤巍巍地把手电筒举高,微弱的光线映亮了那人一双浅蓝色的运动鞋,这鞋很眼熟,苏志宁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在哪里看到过。 他就是白天看到的那个人贩子! 人贩子也发现他了! 苏志宁吓得六神无主,手里的水果都丢到了地上,张嘴就要叫人,结果下一秒脚下腾空,他直接被拎了起来,嘴巴也被捂住。 人贩子压低声音,“别出声。” 苏志宁:“唔唔唔——” “我不是坏人,我认识你姐姐。” 苏志宁:“嗯??” 他可不是五岁小孩了,这种“我认识你谁谁谁”的拐卖套路他可懂得很。 这肯定就是人贩子! 驰余无奈极了,怀里的小男孩扑腾起来非常闹人,他在衣兜里摸了摸,只有一些来的路上匆忙买的饼干,便都塞在了小孩手里,威逼利诱道,“别哭我就揍你了。” 这招好用,识时务的苏志宁小朋友立刻就安静下来。 驰余知道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一有机会肯定要大喊大叫,他在这里待不了几天,只想静静地陪一陪陶漾,再闹出其他麻烦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姐姐喜欢什么,在哪里上学,我还知道你姐姐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 驰余轻声说了些能够证明自己确实认识陶漾的信息,怀里的小男孩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 “我松开手,但你不能大喊,只能小声说话。” 苏志宁:“唔唔!” 我同意! 驰余慢慢松开手,苏志宁果然配合地压低了声音,“你真认识我姐姐啊?” 他说的信息太详细了,苏志宁觉得如果是人贩子肯定不可能连他姐姐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嗯,认识。” 已经入冬,村里温度比城市还低一些,但驰余穿得很少,身形更显得单薄,但他个子高,再瘦也有肌肉,看起来已经是个很有力量感的男性了。 苏志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人长得不赖,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哥哥,看起来年纪也和他姐姐差不多大。 他小声问,“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吗?” 驰余垂着头,望着小男孩干净清澈的眼睛,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些时候,真的很难定义他和陶漾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份沉默落到苏志宁眼里就是承认了,他懂的,没考上大学之前谈恋爱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要瞒着所有人。 “可是你为什么不进去见我姐姐?”苏志宁小声告密,“家里没人,你不用担心被大人发现。” 驰余揉了揉他脑袋,漆黑的眼里有难以说出口的犹豫。 “你姐姐不知道我在。”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驰余没有办法跟一个小孩子讲清楚他现在的处境,就算跟陶漾见面了又怎么样?他明天就不得不离开。 陶漾刚刚才经历过一场伤筋动骨的离别之痛,他不想再给她的伤口上撒盐了,只想在自己走之前默默地陪她一阵子。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别告诉她好吗?” 苏志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瞒着陶漾,但一听到“秘密”两个字,他就无法抑制地兴奋起来,压低声音应了一声,“好!” 他最擅长保守秘密了! 驰余扯了下唇角,把散落一地的水果捡起来,“给你姐姐送过去吧,记得要保守秘密。” 苏志宁重重点头,表示自己是个很讲义气的男子汉。 他拿着明显有摔伤痕迹的水果进了院子,陶漾还没睡,见到他来有点惊讶。 “这水果——” 苏志宁主动解释,“我来的时候摔了一下,水果是摔倒的时候掉的。” 陶漾点头,“没关系,洗洗还能吃。” “姐姐,”苏志宁扭扭捏捏地问,“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陶漾笑了下,“可以。” 姐弟俩又聊了一会儿,然后陶漾关灯上床,她刚躺好苏志宁就扭着屁股靠过来,甜甜蜜蜜地说,“姐姐,我好喜欢你哦。” 他才七岁,因为发育晚个子还没有同龄人高,语言能力倒是不错,很会卖乖。 陶漾失笑,“嗯,我也喜欢你。” 苏志宁偷笑,过了会儿又在陶漾耳边说,“姐姐,我今天看到的那个人不是人贩子。” 陶漾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苏志宁含糊地说,“反正就不是。” —— 外婆家东西很多,陶漾闲着的时候会把东西都收拾一遍,一些充满两人回应的东西她就会找个箱子分开存放,打算回头走的时候全部都寄走,这么一收拾便觉得什么都不舍得扔,屋里的角落都摆满了纸箱。 “漾漾,我去学校接志宁了,晚点来家里吃饭哈。” 舅妈路过门口招呼了一声,陶漾点头应好,又去院子最左边那间久不住人的房间里收拾东西。 她踩在凳子上,伸手去够放在衣柜最顶上的一个饼干盒,这款饼干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牌子,外婆常常买来给她,吃完之后的盒子就留着放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儿。 饼干盒上蒙了一层灰,陶漾打开后就看到厚厚的一沓照片,都是她六岁那年拍的,那一年外婆的老年机换成有摄像功能的,天天追着她拍照,没想到这些照片居然还洗出来了。 陶漾一张张翻看过去,和外婆经历的那些往事仿佛还历历在目,但其实,她连两辈子都活过了。 她看了一会儿照片,想把照片放进自己要带走的那堆行李里,刚把盒子盖好就感觉身体晃荡了一下,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刚开始陶漾以为是自己没站稳,但她随即便发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动,耳边传来各种东西摇晃摔碎的声音。 她立刻便反应过来。 是地震! 她曾经经历过的那场地震,那场本该要明年冬天才会发生的地震,居然随着外婆的去世一起提前了,甚至就发生在外婆去世的一周后而不是一月后! 人的反应速度再快也比不上地震波扩散的速度,外婆这座年久失修的屋子根本扛不住七级的地震,灰尘和断裂的木头劈头盖脸地往下砸,瞬间就将陶漾掩埋。 陶漾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近躲到靠近门口的墙角,几乎是她抱头坐下的那一秒,一截断裂的房梁就砸了下来,刚好把她所在的这片小三角隔出来。 再次经历地震,陶漾难以控制地陷入恐慌状态,任何一个从地震里活下来的幸存者都曾经历过和陶漾一样的痛苦,哪怕是坐在安全无虞的空旷场地,都会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砸进废墟。 这样的痛苦没人能感同身受。 而现在,陶漾实打实地经历了第二次,她咬住自己的手背逼自己冷静下来,不停地安抚着自己。 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糟,前世地震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没有反应的机会,而现在她既没有像前世那样被废墟压得死死的,还选择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救援的难度大大降低。 最令她庆幸地是,这次驰余不会来。 他远在国外,不会像前世那样听到自己这里发生地震后就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更不会为了救她在余震中被突然掉落的钢筋扎进腿里,导致后半生都在病床上度过。 驰余…… 陶漾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命运始终是待她不薄的,她不贪心,知道自己不会再连累驰余就足够了。 第50章 她把护身的宝贝送给驰余 地震发生得毫无预兆,几乎所有人都是在一瞬间察觉到的,前一刻他们还在正常地聊天说笑、走路跑步,下一秒就因为地面的动荡而站立不稳。 驰余本来在车站里候车,意识到发生地震的时候反应迅速地把身边一个落单的小女孩护在了身后,他的腿也因此被倒塌的自动贩卖机砸了一下。 来不及,什么都来不及,直到地震最剧烈的那几秒过去,驰余才迟钝地察觉到小腿处传来的疼痛,怀里的小女孩也因为惊吓和恐慌嚎啕大哭。 “别哭,”驰余用手背抹了把小女孩脸上的泪,心里也像经过一场海啸般杂乱无序,一阵阵地抽痛着,提醒着他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陶漾…… 他得去找陶漾…… 候车大厅是这两年新建的,空间宽敞,结构稳固,受地震的影响较小,大家也只是被倒塌的东西砸到了,缓过神来后就带着家人同伴躲到一块。 “大家冷静,不要乱跑!就地躲藏!有可能还会有余震!” “囡囡!” “妈妈!” 驰余把怀里的小女孩交给一位年轻母亲,对方连声道谢,见他年纪不大又是孤身一人,以为他也是跟家人走丢了,便问,“你的家人呢?我要不然帮你一起找找?” “她不在这里。” 驰余低声说,声音落得很轻很轻。 “我会去找她。” 他朝着车站出口走去,每走一步腿上被砸伤的地方都钻心得疼,这疼痛却时刻提醒着他,陶漾也有可能会像他一样受伤。 她没有外婆了,父母也不在这里,唯一的舅舅还有自己的亲人要帮,顾不上救她,她只有在驰余这里才是永远的第一位。 驰余不敢想陶漾现在怎么样了,他的脑海里却无法控制地自动播放起有可能发生的坏情况,每一幕的陶漾都是血淋淋的,催促着他加快脚步。 车站建在县城,离古云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平时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 驰余先是步行了一段时间,后来遇到一辆也是回村里找亲人的轿车,就搭乘了一段路,但不少的道路都开裂塌陷,车子过不去,再加上后面还有可能发生余震,警方人员开始拉条幅阻止过往车辆通行,驰余没坐多久的车就又不得不绕路步行回去。 手机可能掉在了车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慢慢的,道路两旁不再是树林和土地,开始出现了连片的房屋。 乡下的房屋大多都是有些年头的了,在地震中根本起不到保护作用,顷刻间就会坍塌大半,来不及逃出来的人就都被压在了下面。 救援队还没有组织起来,但有一些人已经自发地开始帮忙救那些被压在废墟之中的幸存者,到处都是呼喊声、哭嚎声。 明明是寒冬,驰余却出了一身的汗,他知道陶漾这几天都在家里收拾东西,猜她在地震发生的时候应该也在家里,便一路朝着她家的方向跑,偶尔咽一下喉咙,感觉咽下去的全是血水。 他把自己的嘴咬破了。 驰余不敢停,他只能逼着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如果他的漾漾也被埋在废墟之下,他慢一秒,她就会多害怕一秒。 —— 木板和墙体碎块将周围围得密不透风,氧气只能从一些缝隙里进入,陶漾不知道自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待了多久,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她能感觉到头顶压着的那块墙体并不稳固,总是会轻微地晃荡两下。 陶漾从缝隙里看到一点亮光,但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声音。 舅舅应该还没回来吧,如果他们回来了应该会来找自己的。 陶漾在心里祈祷大家都平安无事,想到现在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间,又忐忑不已,她在无法控制的恐慌状态中安抚自己,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 等舅舅安顿好家人,等救援队们优先救出遇难的孩子们,总会轮到她的,她只需要耐心等一等。 然而等待在这种情况下是非常煎熬的,陶漾曾经在比这还糟的情况下等待了几天几夜,现在又落到这种地步,她的神经躁动不安,五脏六腑都在向她预警。 她想呕吐,想落泪,甚至出现一种自己已经受了重伤的幻觉,明明身体上只有一点擦伤,她却觉得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叫嚣着疼痛。 又或者,她是不是一直都被埋在废墟下,没有被驰余救出去,没有顺利地毕业长大,更没有重生,这一切是不是只是她在弥留之际为自己编织出的美梦? “陶漾!” “陶漾!” 陶漾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又或者是昏迷,她分不出来。 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陶漾的理智还没有回归,大脑还没有分析出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眼泪却像是知道什么时候是可以宣泄的最佳时机,忽然决堤一般从眼眶涌了出来。 陶漾连忙用一直攥在手里的碎石块用力敲击身边的半块墙体,用尽力气发出声音,“我在这儿!” 她哽咽着回应,“驰余,我在这儿。” 为什么重来一回,什么都变了,驰余会出现在这里救她这件事却没有变呢? “漾漾,”驰余听到陶漾声音的那一刻连心脏都在抽痛,他甚至有点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在情急之下出现的幻听。 “漾漾,再应我一声好吗?” 他的声音离得好近,陶漾努力朝他的方向靠近,“我就在这儿,驰余,你没有受伤吧?” 她才哭过,声音翁翁的,很干涩,像在锯齿从驰余的神经上划过去,他勉强一笑,“我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被东西压到?” 自己都被压在下面了,怎么还在关心他呢。 “没有,我一点伤都没有。” 驰余却没办法放心,他不知道陶漾的话是不是只是个善意的谎言,担心她受了伤却不说。 他声音轻轻的,“你别怕,也别乱动,我把压在你身上的东西搬开。” 陶漾“嗯”了声,想问他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想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问,他出现的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啊。 “驰余,”陶漾能听到石块和木桩被扔开的声音,缝隙里有灰尘簌簌地往下落。 “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压在周围的碎墙体很多,驰余搬每个东西前都要仔细观察它不会影响到周围的环境,生怕自己哪下动作大了就使得旁边的地方再塌下去。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回答陶漾的话时却故意用很轻松的语气,“过得很好啊,吃得好,睡得好。” 其实一点也不,他到国外之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白天要忙着应付晦涩难懂的学业和繁重的兼职工作,晚上还要熬夜补习,他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做完一个课题报告,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联系她。 他太想她了,所以这次因为老爷子的病回国时,没忍住偷偷去了一趟她的学校,可惜那天他还没等到她出来就被叫走了。 意外得知她外婆去世的消息后,驰余就再也抑制不住想要见到她的念头,在出国前偷偷跟来了这里。 幸好他来了。 陶漾看着头顶的那处缝隙,突然想到前世的那次地震,那时候她的情况跟现在比起来要糟糕得多,地震发生时她睡在卧室的床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砸在了天花板下面,断裂的木桩砸到了她的右胳膊,最关键的是,她的舅舅一家当天去了县城的亲戚家,其他人只知道这家的女主人去世了,根本没想到还有个小孩住着,救援队忙着救倒塌的学校,一直没能发现她。 陶漾被埋了两天两夜,没有食物和水源,伤口发炎让她高烧不退,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掉了,却在某一天的清晨,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驰余啊。 陶漾那个时候不知道来的人是驰余,在她的印象里她跟驰余仅仅是见过几面而已,她几次昏过去又醒来,都能听到驰余不断往外扔石块的声音,后来发生余震,陶漾知道这个救自己的人肯定是受伤了。 她非常愧疚,想劝这个人放弃,他自己都受伤了还有什么理由坚持着救她呢? 可驰余就是不肯。 陶漾问他为什么非要救自己,他也只是吊儿郎当地说自己想做英雄。 那一刻,他真的就是陶漾心里的英雄了,她甚至想好了如果能活下来要怎么感谢他,她要给他送横幅,要用尽一切努力帮助他—— 可等陶漾从医院里醒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救她的人是谁,无论怎么问,那些人也只是说救她的人不是本地的,是个陌生面孔。 陶漾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驰序口中得知这个救她出废墟的英雄究竟是谁。 可是那时已经晚了。 “驰余,”陶漾哽咽着说,“你又在骗我对不对?” 就像他前世不愿意告诉她救她的原因那样,他现在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国外过得一点不好。 驰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一旦承认,就好像在说“是啊,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我就他妈的不该走,死皮赖脸也要留在你身边”。 他好不容易才决定走上一条有可能有未来的路,脆弱的心禁不起半点后悔。 “怎么说又?” 驰余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骗过,骗过很多次。 陶漾擦掉脸上的眼泪,她跟驰余很久没见了,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得惨兮兮的模样。 “你去找其他人帮忙吧,不要一个人,我暂时没有危险的。” 就算这次陶漾没有被埋得很深,压在她身上的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清理掉的,更何况驰余一点工具都没有。 “大家都没空,我过会儿再去叫人。” 驰余手上动作不停,想多听听陶漾的声音,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才能安定些。 “听说你上期末考得不错?恭喜。” 他远在国外,又不跟国内的朋友们联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消息。 陶漾忍着泪,“谢谢。” 她问,“加州的天空好看吗?” 驰余手上动作一顿,知道她猜到了自己托赵畅送她生日礼物的事,唇角轻扯了下。 他的漾漾总是这么聪明。 “嗯,好看,总是很蓝,但是冬天总是下暴雪。” 他其实想说,加州再怎么好,也还是不如国内,不如有她在的地方。 陶漾特别想听驰余多说说在国外时候的事情,他不愿意说自己过得不好,她就总想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一点真貌。 她讨厌自己想象,因为想象出来的画面没有一个是轻松的、幸福的,在她的记忆里,驰余从很久以前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离开了祖国,他更加形单影只。 “你有交新朋友吗?他们对你好吗?” “有啊。” 驰余从自己认识的人里挑了几个名字,这些人也不算是他的朋友,但关系还算和谐。 “史蒂斯,艾可——” 余震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陶漾感觉头顶的墙体猛地晃了两下,一些碎块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声音骤然惊慌起来,“驰余!” “我没事,别害怕。” 驰余回应得很快,像是能感应到陶漾的情绪,一再重复,“我真的没事。” 余震不算强烈,驰余待的位置已经没什么可塌的东西了,他只是被一些飞尘呛到,身上没有外伤。 “这边有人需要救援吗?!” 救援犬的吠叫声跟随其后,驰余大声回应,“这里!” 余震过后陶漾身上的东西有些移位,再加上救援队的人员训练有素,没多久就把陶漾头顶最大的那块墙体搬开了。 陶漾的头顶被一件外套罩住,将她与外面明亮的光线隔开了,她能闻到衣服上属于驰余的味道。 她的小腿被砸伤,救援队员将她抬上担架,陶漾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驰余,她用尽全身力气拽住了身边人的衣袖,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掌心里塞。 “驰余——” 她手指冰凉,声音沙哑,却迟迟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驰余慢慢摊开手,掌心里是她带了很多年,曾经丢失又被他找回的那枚铜钱吊坠。 她把护身的宝贝送给驰余,衷心希望,无论他在天涯还是海角,都能平平安安,健康顺遂。 第51章 反正大家以后还在一块 陶漾受的伤不重,但这次地震勾起了她曾经最不想回想的记忆,被埋在废墟下的那段日子曾经化作噩梦纠缠了她很久很久,现在卷土重来,带给陶漾极大的冲击,再加上在封闭杂乱的地方待久了,受伤的地方发炎感染,她发起了高烧,梦里光怪陆离,她仍然被埋在废墟之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驰余日夜不停地守着她,隔壁病床上是个在地震中被砸断胳膊的老太太,无聊的时候就会跟驰余搭话,劝他别一直守着,抽空去吃点东西。 老太太眼神慈爱,指着病床上的陶漾问,“这是你妹妹吗?” 地震不仅引起地面的震荡,还引起了人心的颤抖,让人们意识到生命的无常,更加珍惜身边的家人,病房里也到处都是病人的家属。 老太太以为驰余和陶漾是兄妹俩,驰余本想否认,但如果被追问起来,他其实没有合适的理由。 于是他沉默着,算是默认了,抬手捋了捋少女汗湿的额发。 隔壁床的老太太却突然不吭声了。 知道古云村发生地震之后,苏玉吓得六神无主,给陶漾打电话也打不通,她和程讯托了好几个人,才能在地震的第二天开着车顺利通过管辖口。 短短几天的时间,古云村已经在地震里变了个样子,路边到处都是倒塌断裂的树木,不少房子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听说目前已知的伤亡人数已经过百。 苏玉知道陶漾已经被送进了医院,但心里一点都轻松不下来,尤其是听说陶漾高烧不退一直发癔症后更是心急。 她急匆匆地赶到镇上医院,找到陶漾所在的病房,因为伤亡的人数很多,病房里人挤人,到处都是一脸愁容的家属。 “漾漾!” 苏玉冲到病床前,先看到的却是守在床边的高挑少年,她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她早就听说驰余去国外上学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一时间心里惊疑不定。 难不成是陶漾叫他过来的? 像是知道苏玉在想什么,驰余站起来解释道,“她不知道我来。” “你……” 苏玉问得有些艰难,“地震发生的时候你也在这里吗?” 她看着病床上一直在昏睡中的陶漾,女孩脸上多了些擦伤,因为高烧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令她这个当妈的难受不已。 “是你救的漾漾?” 驰余让开位置,只是说,“陶漾很聪明,及时躲在了墙角,没受什么重伤。” 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中途联系过驰序,今天下午就得赶紧出国。 老爷子病危,集团的几个股东就趁机在暗地里搞些不入流的手段给驰家人使绊子,驰余是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他们一旦查清驰余的下落就会想方设法地纠缠过来。 驰余现在年纪太轻,经验太少,根本应付不了那些老狐狸,按照驰序的意思,是要先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不给那些股东捣乱的机会。 苏玉叫住要出门的驰余,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缠了几道的红绳,红绳吊着一枚有些泛旧的铜钱,那是陶漾贴身带着的东西。 她连这个都送给了驰余。 “你不等漾漾醒来再走吗?” 苏玉说不清楚心里的复杂滋味,她对这个少年了解不多,知道的还都是些负面消息,实在没法对他产生什么好感,但接触过几次之后,她就知道这少年没自己想的那么不堪,尤其是他现在还先她一步出现在陶漾身边。 她感激他,仅仅因为他能陪在孤零零的陶漾身边这一件事,苏玉就会一直感谢他。 驰余微微抬眼看过去,陶漾还在昏睡,医生说她大概晚上就能退烧,她身上的伤并不严重,父母也已经来到了身边,她很快就会被接回家,然后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 她有朋友,有家人,人生中不会有什么是非谁不可的。 这样就够了。 驰余弯起唇角,很浅地笑了一下,掌心里紧紧攥着那枚铜钱。 “不用了。” 他是如此地惧怕每一次离别。 —— 在输了几瓶液后,陶漾退烧了,她睁开眼时因为还不太适应,眼前一片朦胧,苏玉就坐在床边,见她醒来高兴得又哭又笑。 “你吓死妈妈了!” 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她就该留在这里陪陶漾一起收拾东西的,就那么两天的工夫而已,能耽误什么事儿? 苏玉每每想到这里都会极度地后悔和后怕,暗暗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再放任陶漾一个人了。 陶漾刚发过一场大烧,身上没什么力气,声音很轻很轻,“妈妈,我没事。”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想看到的那个人,心里倏然一惊,有些慌乱。 “妈,你看到驰余了吗?” 苏玉给她掖了掖被角,“嗯,见到了。” 陶漾着急地问,“他有没有事?” 苏玉摇头,“没有,他很好,只是受了点外伤。” 陶漾一直悬在心中的巨石忽然落地。 没事就好,她没有再一次连累他就好。 因为医院里床位紧张,陶漾第二天一早就出院了,跟着苏玉一起回家。 回到安全无虞的城市,各种消息纷至沓来,陶漾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回复来自老师同学和朋友的关心短信,下午就收拾东西回了学校。 唐嘉和赵畅他们一直不放心,放学后还专门来一中接陶漾。 “漾漾!” 陶漾的小腿有伤,没伤到骨头,但走起路来有轻微地不便,走得很慢。 唐嘉一眼就看出来她腿有伤,也不管学校保安还在门口站着,猫着腰混进了学生里逆流而行,飞快地跑到了陶漾身边搀扶着她。 “你腿怎么了?” 陶漾笑着说,“被砸了一下。” 唐嘉瞪大眼睛,“你还骗我们你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面露焦急,“有没有骨折啊?你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在家里养着,那么着急上学干嘛。” “没有骨折,养几天就好了,你也知道一中的学习任务有多重,我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了,再请下去就补不完那些试卷了。” 一天不来上课,课桌上都能堆十几张卷子,陶漾可不想到时候课桌都被卷子给淹没。 而且人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陶漾不喜欢那样。 “好吧,不过你不要逞强。” 唐嘉扶着陶漾出了学校,赵畅骑着单车在外面等着,见陶漾行动不便,“要不你们打车回去吧?别再走路了。” 陶漾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她伤了腿再挤公交地铁的话很不方便。 “你也一起吧,我让妈妈多做点饭,你们在我家吃完再走。” 赵畅想了想也行,自己还能充当个拎包工具人呢。 “行,我把车找地方停了。” 两人陪着陶漾回了家,又被苏玉热情招待了一番,晚饭后,趁着唐嘉去帮着苏玉洗水果,赵畅偷偷摸摸地问,“你见到驰哥了吗?” 其实驰余回来有一阵子了,不过两人也只见了一面,他把照片拿给赵畅,让他以自己的名义送给陶漾,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但这次古云村地震,驰余居然也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其实驰余就在现场,所以他不需要联系其他人来知道陶漾的情况。 “嗯,算是见到了。” 赵畅有点担心,他是知道陶漾对驰余来说有多重要的,为了陶漾,驰余什么都可以做。 “驰哥没事吧?” 陶漾笑了下,“没有,他很好。” 赵畅便也笑了,“那就行。” 两人都没事,就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赵畅知道这两人的事儿很复杂,不是一言两语能讲清楚的,他一个外人不好插嘴,便识趣地什么都不问。 反正驰余让他好好照顾陶漾,他就帮驰余好好守着。 —— 一中教学楼前的倒计时飞速地倒数减少,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 直到最后进入到了倒数十天。 学校要求同学们填写目标院校和理想的专业,对于一中尖子班的学生来说,他们现在填写什么学校,最终成绩出来就基本能考上,所以每个人都填得很郑重,专业也是和家长老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陶漾,你跟我来下办公室。” 班主任把陶漾叫到了办公室,把她填写的择校愿望单拿出来。 “我看了你填的院校和专业,你是突然对新闻学感兴趣了吗?” 陶漾在绘画上很有天赋,从小学开始就陆陆续续地获得过很多奖项,她的文化课成绩也斐然,按照班主任原先的估计,她大概要么考文学院校,要么走绘画这条路。 但已经临近高考,陶漾都没有准备参加任何绘画方面的考试,班主任也就默认她大概想走文学专业,就是汉语言一类的专业。 没想到是新闻学,这种将来会跟媒体打交道的专业。 班主任带了陶漾两年,也算是了解她的性格,她看起来不像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性格沉稳安静,更适合做单纯的文字工作。 陶漾点头,“我想当记者。” 班主任笑了一下,“这就确定就业方向了?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的分数考这所学校的新闻学稍微有一点点悬,而这所学校的其他专业都不太出挑,你最好还是再考虑一下。“ 陶漾选的这所院校是新闻学专业最近最好的传媒院校,单个专业的录取分数线非常高,会有被调剂的风险,但以陶漾的成绩,她完全可以挑一所排名更高的学校,只是其他学校的新闻系发展要差一些。 老师的意思陶漾明白,她自己也认真考虑过,但她努力了那么久,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她不想迁就。 “我会再想想的。” 班主任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 一中在填志愿清单的时候,恒盛的学生也在填,不过两者态度相差极大。 刘既明从教室外面走过,看了眼外面张贴出来的志愿清单,就这么打眼一瞧,他已经看到了八个北大,九个清华。 “这群臭小子。” 一个班四五十个人,能考上大学的没有几个,恒盛学生的升学率还在不停地下降,以后招不到学生就得继续放低收生门槛,这么连续下去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刘既明一想到自己明年带的学生有可能更混蛋更难管教就感到自己的教学生涯该到头了。 他走进教室,敲了敲桌子,“看看你们填的都是些什么,还北大清华呢,有学校愿意要你们就不错了,我待会儿再拿一沓志愿清单过来,你们都给我认认真真地填一遍。” 学生们怨声载道,大家都觉得还没高考呢,也不知道会考出什么成绩,现在填这个表有什么用呢? 张大顺也是这么认为的,趴在桌上愁眉苦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填。” 他去戳唐嘉,“你填的什么啊?” 唐嘉把学校名字念出来,得意洋洋地说,“这所学校跟漾漾要考的那所大学离得可近了,等考上之后,我还能天天去找漾漾玩!” 赵畅听到关键词也把脑袋凑过来,“陶漾要考哪个学校?” 他和张大顺都属于那种不一定能过本科线的类型,家里的父母已经在商量该上哪所专科学校好了,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唐嘉把学校名字说了,对陶漾充满信心,一点也不怀疑陶漾会考不上。 “漾漾要学新闻,这所学校的新闻学最出名了。” 赵畅跟张大顺对视一眼,他们俩对未来一点规划都没有,也没想好要上哪个大学,上什么学校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反正学上完了,找工作的时候也根本用不上大学学的专业。 既然哪个学校都一样,那不如找个离陶漾近的。 “你帮我俩也找找,看看有没有学校离你们学校近。” “行,”唐嘉一口应下。 或许是因为和朋友们约好了要在同一个地方上大学,唐嘉心里那种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伤竟然也慢慢淡下去了。 反正大家以后还在一块,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第52章 原来是个学渣 六月的温度已经让大家换上了短袖短裤,高考的前一天,苏玉把这两天要穿的衣服都拿出来熨平挂好。 “明天是第一天,要穿带红色的衣服,寓意开门红,第二天穿绿色的,寓意一路绿灯。” 苏玉给陶漾准备的是一条红色格子连衣裙和一件绿色百褶裙,还在里面缝上了专门去寺庙求来的“高考必胜”符。 她跟其他的妈妈们取过经,知道考试前最好不要跟孩子提起来任何和考试成绩有关的话题,就当作自己不知道明天高考一样,让孩子吃好睡好就行了。 于是苏玉只关心陶漾明天早饭和午饭打算吃什么,“明天午饭做可乐鸡翅怎么样?不行不行,得弄点有好兆头的,还是做鲤鱼吧,我让你爸爸去菜市场买条鲤鱼回来。” 陶漾一句话都插不上嘴,苏玉已经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给程讯安排活儿了。 她无奈失笑。 明天就是高考,今天晚上几乎没有人再临时抱佛脚,班群和年级群都热闹得不像话,一个劲儿地往外弹消息。 唐嘉也在跟陶漾发消息,“漾漾你现在忙吗?” 陶漾回了句“不忙”,唐嘉立刻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她那边有呼呼的风声,听起来似乎是在外面。 “漾漾!出来吃夜宵啊,赵畅请客!” 都说高考前不建议再紧锣密鼓地复习,早早地上床休息比较妥当,但真到这时候了,能睡着的全靠生物钟。 陶漾看了眼时间,还不算晚,“好啊,你们在哪儿?” 唐嘉说了个店名,离陶漾家小区不远,骑车的话十来分钟就到了。 “妈妈,我出去跟唐嘉他们吃个夜宵。” 陶漾站在玄关换鞋,对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苏玉说了一声。 “早点回来哈,注意安全。” 苏玉应一声,转头继续跟好姐妹语音连线,商量是做红烧鲤鱼好,还是清炖鲤鱼好。 “漾漾,这儿呢!”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正是大家出来吃夜宵的时候,烧烤店门口的桌位已经坐满了,好在唐嘉来得早,占据了最边上的一桌。 她应该也是临时被叫过来的,穿着粉色的兔子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个衬衫外套,连拖鞋也是带兔子耳朵的。 赵畅和张大顺正在喝酒,直接对着瓶子吹,一口能喝掉半瓶。 陶漾看得一愣一愣的,“你们这么喝没事吗?” 喝得这么猛,明天早上还能按时起来吗? 唐嘉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又拿着可乐混进去,直接乱喝一气。 “没事的,他俩都通过专科学校的考试了,高考就是走个过场。” 去年这俩人打定了主意不上大学,连高考都没参加就直接跑到外地撒欢去了,结果被父母揪回来重新上高四,要求也不高,上个专科就行。 赵畅喝了半瓶也不见醉,可见是经常喝酒,“是啊,就是去凑个热闹,我爸妈觉得不参加高考就跟这高中白上了似的。” 张大顺点头附和 嘴里塞满了烤串,他就是纯为了这桌子烤串才过来的。 一吃饱喝足,他那大嘴巴就有点不受控制了。 张大顺声音怅惘地说,“如果驰哥不走,我俩是打算跟着驰哥混的。” 具体怎么混也没想好,反正到时候大家都成年了,不上学了,驰余干啥工作他们就跟着干啥呗。 年轻人不想未来只顾现在,觉得能跟好哥们在一块就足够了,至于能不能挣到钱,工作体不体面,长不长久,那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张大顺是个不太爱动脑的家伙,活得很不讲究,觉得自由自在就行,有个驰余在前面领着他走,事事先拿主意,他就觉得特别好,特别省事,只是现在驰余出国了,他却不能跟着一起出国,只能留在国内按他父母的要求走上一条他以前根本不想走的路。 “唉,我真想驰哥。” 从他提到驰余的名字开始,桌上就不约而同地陷入一种沉默,赵畅是陷入回忆中,唐嘉是担心地望向陶漾,不太敢接这个话题。 陶漾垂着头,眼睫像是晚归的蝶,一下一下轻轻颤动。 就在唐嘉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准备重新挑起个话题的时候,陶漾开口了。 她语调轻轻的,刚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他会好好的。” 她希望他能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张大顺用手去擦眼睛,结果手上沾了辣椒面没擦干净,顿时哀嚎一声,斯哈斯哈地直掉眼泪。 “我眼里进辣椒面了!”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蠢。” 赵畅也从刚刚沉寂的氛围里脱离出来,一边嘲笑张大顺笨手笨脚,一边拧了瓶矿泉水给他洗眼睛。 大家继续说着,闹着,氛围又轻松起来。 唐嘉说起高考结束后的规划,“我妈说为了不让我沉浸在等成绩的煎熬中,订了考完那天晚上的机票,要带我去巴厘岛度假。” 赵畅很羡慕,他叹气说,“等高考结束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高考的学生是个宝,高考结束那是连草都不如啊。 唐嘉嘻嘻哈哈地笑,“你平时要是老实点,阿姨对你肯定没这么差。” 她家境是几个人当中最好的,父母关系也和谐,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当然,失恋的时候不算,她本来以为能跟竹马修成正果呢,结果上个暑假听妈妈说人家已经有女朋友,顿时死了这条心。 唐嘉握紧拳头,“等考上大学我就立马谈恋爱。” 一定得找个帅的。 隔壁桌吃烧烤的花臂大哥们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大大咧咧地搭话,“哟,一群高三学生呢,明天就要高考了还来喝酒?” “放松一下啊,不然紧张得没法睡觉了。” 大哥们哈哈大笑,举起酒瓶子,“来来,大家伙都看过来,这一桌可是明天要参加高考的宝贝,都说句好听的话祝福他们!” 大家伙都是社牛,热心肠,闻言纷纷笑着举杯,扯着大嗓门喊,“高考必胜!” “鱼跃龙门!” “蒙得都对!” 唐嘉和陶漾对视一眼,都笑了,大声附和。 “蒙得都对!” —— “完了,我现在脑袋里只记得一句蒙得都对了,我感觉我背的那些知识点全都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陶漾就接到了唐嘉的诉苦电话,她哭笑不得地安慰,“不会的,你只是太紧张了,等考试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东西还在脑子里牢牢记着。” 唐嘉欲哭无泪,“我真的好紧张啊。” 她一整年的学习心态都特别稳,完全没有紧张过,哪怕是昨天也嘻嘻哈哈地度过了,结果现在离高考第一场只剩下两个小时,她却开始紧张了,感觉腿肚子都在抖。 陶漾软声安慰她,“别一直想考试这件事,用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吗?你再检查一遍。” “准考证,身份证……” 唐嘉絮絮叨叨地念叨了几遍,心率总算稳当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一定行!” 陶漾重重点头,“你一定行!” 陶漾以为自己是不紧张的,毕竟她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虽然对当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也确定自己当时心情很平静。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稳当的人,没有太过害怕的事,高考自然也不在她的担心行列里。 只是这一次,当陶漾坐在了考场上,看着监考老师一张张往下发卷子时,她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不禁想,如果自己发挥失利考不上理想的学校和专业怎么办? 如果她这条通往未来的路没有选对怎么办? 她跟驰余的差距会越拉越大吗?她会像前世一样尽管从事着喜欢的工作却莫名觉得缺少些什么吗? 重重担忧和疑虑像是渔网一样将赵玉瑭拢入其中,那些被她深藏心底的忧虑在干枯的河床上一览无余。 陶漾不得不承认,哪怕比别人多活了十几年,哪怕活了两辈子,有些事情她还是没有办法释然。 她仍然心存恐惧。 “陶漾?” 监考老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在她抬头后把身份证递过来,“你的身份证掉到桌子下面了。” 陶漾低头接过,“谢谢老师。”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崭新的中性笔。 人们对于未来的恐惧来源于未知,陶漾也不例外,重来一次,她选择了跟前世完全不同的一条路,她不再专研画画,而是选择了一个陌生的专业和前途。 从此以后,她无法判断自己将会遇到些什么人、什么事,她的未来变成了一片还未被颜料染指的空白画卷。 她要从真正意义上步入新的人生。 “铛 铛铛,铛 铛铛,开始答题,开始答题。” 苏玉像其他的家长一样很早开始就等在外面,虽然对陶漾有信心,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慌。 高考是人生的一件大事,苏玉不希望陶漾在这上面跌跟头。 “妈!” 高考期间其他学校都放了假,程诚在家里打了一上午的游戏,快中午的时候来考点接人。 “我来等我姐,你回去做午饭呗,别再这里晒着了。” 算算时间也是时候回家了,不然那条鲤鱼做起来费时间,苏玉点点头,把手里写着高考必胜的牌子交给他,吩咐道,“趁着考试还没结束,你让等在外面的家长都往上面签个名,讨个好彩头好祝福。” 程诚咂舌,弄不懂让不认识的陌生人签名有什么意义,这还不如烧香拜佛科学呢,好歹人家历史悠久,看起来高大上一点。 而且! “为什么你在学校门口站了一早上都不找人签名,我一来你就把这活儿交给我啊?” 苏玉摆摆手,“我不好意思,你快点,待会儿有学生考完出来了谁还有空。” 程诚对着她跑走的背影扮个鬼脸,心想她的脸是脸,自己的脸就不是脸了,他也不好意思啊。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麻烦大家抽空给我签个名呗,图个好彩头,希望大家的孩子也都高考顺利!” 正值高考嘛,大家巴不得多做点好事积积德,一个个的都格外的好说话,再加上程诚自己也是个孩子,又嘴甜,便都不吝啬那几秒钟时间,走过来给程诚举着的牌子签上名,写上一句祝福。 程诚举着的牌子很大,有点遮挡视线,他只能歪着脑袋才能看见来签名的人。 但他对这些人没兴趣,一边等着大家把字签完,一边看向学校门口,猜他姐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学校门口还守着几个拿话题和摄像机的记者,估计是准备揪第一个跑出来的学生做采访。 只能说这些记者们是真的积极,往后的三场考试恐怕都会按时蹲在这里薅学生。 忽然有人惊呼,“出来了,有学生出来了!” 第一场是语文,大家普遍做得不快,等了挺久才等来第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属性。 程诚好奇地伸着脖子去看,余光里忽然瞥见一个乌漆嘛黑的身影,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衣长袖格外明显,衣袖下面隐约有纱布的痕迹。 这人让他感觉莫名地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便没再留意,赶紧把手里的牌子对折起来收好,免得挡住自己的视线。 保安开了门,那个学生拎着透明的文件袋悠哉悠哉地走出来,守在门口的记者一拥而上,围着那个刚出来的学生,话筒立刻被递过去。 “同学你好,考完后有什么感觉吗?” 赵畅一脸懵,他没想到才考一场而已就有记者在外面守着了。 “嗯……”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考场的桌子不太好睡,建议改良。” 其实他出来这么早也是因为在考场里睡不好,怎么睡都脖子疼,干脆在试卷上划拉了几道后就出来找地方吃午饭了。 原来是个学渣,高考上还有闲心睡觉的摆烂型学渣。 记者和家长们失去了兴趣,一哄而散。 赵畅伸出尔康手挽留,“我还有话没说呢——” 可惜,无人在意。 第53章 他走得慢,先等等看 高考结束后,一直热闹不停的班群和年级群好像突然被解散了一般,再也没有人在里面发消息,大家该出去旅游的旅游,该找兼职的找兼职,一夜之间大家脱离了高中生的身份,像是连整个高中三年都埋进了坟墓。 与一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恒盛,班群每天都热热闹闹的,还有人在里面发自己出去旅游的照片,惹来正在做兼职的同学的一阵羡慕嫉妒。 唐嘉也在群里发了自己去巴厘岛的照片,她才刚去没两天就晒黑了一个度,正想着要不要回国呢。 陶漾找了个奶茶店的兼职,高考完一下子就清闲下来,她其实还不太习惯,再看到那些穿校服的学生总是会有失神片刻。 她能重来一次,能重新经历一次高中生活,真的算是非常幸运了。 班群里有人@了陶漾,是之前恒盛的班委,他们等成绩出来之后要办一次谢师宴,简单来说就是最后一次班级聚会,陶漾虽然只在恒盛待了半个学期,但他们还是希望陶漾能够参加。 对陶漾来说,这半个学期的时光非常宝贵,她感激所有曾经帮助爱护过她的人。 陶漾答应了,顺便问了问还在国外的唐嘉,她说也会回来一起参加。 毕竟谁都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一杯白桃乌龙,少冰正常糖。” 来了一对情侣,男生熟门熟路地点了杯果茶,旁边正在玩手机的女生听到后不乐意地抬起头,“我不爱喝这个了,我要喝新品。” 男生于是又改了单,嘟囔着说,“怎么变得这么快,前阵子还爱喝呢。” 陶漾浅浅笑了下。 幸好她口味比较单一,不然会给驰余添很多苦恼吧。 查成绩那天苏玉一大早就起来做家务,频繁地看时间,把焦虑都写在脸上了。 程诚放假在家,被他妈这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直乐,“我姐都不紧张,你看你紧张个啥呀。” 苏玉白了他一眼,拖把甩到这边来,“抬脚,你懂个屁,你姐就算紧张你能看出来吗?” 程诚想了想,他印象里的陶漾情绪特别稳定,没跟谁急过脸,也没见她特别紧张过什么,高考也是,他姐淡定的让他以为自己记错了高考时间呢。 “看不出来就是不紧张呗,我姐成绩那么好,有什么可紧张的。” 苏玉冷笑,“你成绩那么烂,也没见你紧张,这跟成绩没半毛钱关系。” 眼看这把火要烧到自己身上,程诚连忙闭嘴。 他这个暑假连辅导班都没参加,苏玉对他已经很不满意了,要是再把她气到,那非得把自己扫地出门不可。 “到点了!” 苏玉忽然扔下拖把,悄悄地往楼上跑,做好了听到陶漾宣布成绩的准备。 程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扯着嗓子大喊,“姐,成绩出来了没?!” 陶漾说没有,因为网卡的根本进不去网站。 又过了一会儿,程诚跟苏玉一起在门口探头探脑,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问,“出来了吗?” 陶漾转过头来,笑着说,“672。” 甚至比她前世高考时候还多出十分。 程诚是个平时只能考400来分的学渣,听到这个分数当时就愣住了,在脑子里面缓了缓。 这、这是个什么概念啊? 最高兴地莫过于苏玉了,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这下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开始一个一个跟亲朋好友汇报好消息,顺便商量一下给陶漾办升学宴的事情。 陶漾的手机收到了很多消息,都是来问她成绩多少的,有老师,也有根本没说过几句话的同班同学。 她看着一个个往外弹出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从联系人那栏里找出许久没有点开的头像对话框,发送了一张自己的成绩截图。 也许这个账号他早就不再用了,也许他永远也不知道曾经收到过这么一条消息。 但在值得庆祝的这一天,陶漾希望能跟他分享自己的快乐。 —— 暑假里,陶漾做了一个多月的兼职,又回了趟古云村,这边地震过后重新修建盖造了很多房屋,但老人常常恋旧,又节俭惯了,不愿意住太好的房子,有些只是简单修缮后就又住了进去。 陶漾祭拜完外婆多住了两天,回来后正好赶上恒盛组织的谢师宴。 聚会地点选在酒店,这里最近一直在办升学宴和谢师宴,十分热闹。 “漾漾!” 唐嘉出来找厕所正好碰见刚到地方的陶漾,她在巴厘岛玩了挺久,果然黑了不少,但精神奕奕的很有活力。 “我跟你说,咱们班出了一个600分的!牛不牛!” 尽管陶漾已经回一中上学一年多了,但每次聊起来恒盛的事情,唐嘉还是会习惯性地说“我们家”,也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过。 陶漾笑着应,“我听说了,是咱们班学委。” 恒盛都几十年没出过600分的学生了,这下突然冒出一个,可把学校老师高兴得不轻,恨不得知道这消息的人越多越好。 “哈哈我还是刚知道的呢,太惊人了,我以为大家都在玩,没想到还有真学习的混在里面。” 其实唐嘉考得也不差,足够她上自己的第一志愿了,她还因为发挥得还得到了父母的奖励。 陪唐嘉上完厕所,两人一起回了饭店的包厢,刘继明乐呵呵地被学生们围在中间,还有几位颇受欢迎的任课老师也在,大家也不端着架子,都笑着听学生们玩笑打闹。 “呀,咱们的大学霸来了哈。” 陶漾对上刘继明看过来的视线,腼腆地笑笑,走过去一一跟老师们打招呼。 刘继明和蔼地看着她,“听说你报了传媒大学?挺好挺好,你喜欢就行。” 他是个相当看得开的老师,尊重学生的意愿,也在尽自己的能力为学生排忧解难。 聚会来了不少人,除了一部分远在外省过暑假的学生没回来,那些常在班级活跃的积极分子都参加了,所以聚会氛围非常轻松,时不时便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他们讲的趣事都是在陶漾离开之后发生的,陶漾在旁边吃着果盘安静聆听,跟大家一起说笑。 “哎老师,谢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我这头黄毛就留不住了,我敬你一杯!” 班上常坐后排的捣蛋分子仍然是一头时髦的黄头发,端着一杯啤酒笑嘻嘻地说,“想敬老师酒的人可不少啊,老师可别撑不住。” 这些人可不是说着玩的,后面果然一个个举起杯子来敬酒,红着脸说些煽情的话。 谁也没觉得这场面矫情尴尬,因为这是高中的落幕式,是人生的仅此一次。 陶漾拿过一瓶啤酒想给自己倒一杯,结果半路被唐嘉夺走了。 “去去去,未成年不准喝酒,啤酒也不行。” 陶漾失笑,其实她酒量还可以来着。 因为老师们都喝了不少酒,回去的时候不能自己开车,只能叫代驾,一部分同学还想去ktv唱歌,陶漾不打算跟过去,就陪着老师在路边等代驾过来。 同行的几位女老师最先走,刘继明留到了最后,他喝了不少酒,面色红润,始终带着点和蔼的笑意。 “又送走一批高三生哦,也不知道还能再带几届学生毕业。” 刘继明天生就是操心的命,一毕业就当班主任,一当当了十几年,每年都想着以后绝对不带高三了,结果过两年还是高三的班主任。 他看了眼静静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她和一年前也没什么变化,总是安安静静的,爱笑,一看就是个乖孩子。 只是这么个乖女孩,却和恒盛名声最差的混小子谈了恋爱。 刘继明笑着问,“有驰余的消息没?” 陶漾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驰余,她其实挺想跟别人聊起和驰余有关的事,但唐嘉他们似乎觉得这样挺别扭,在她面前一直不敢提。 她看向脚边投落下来的影子,这个时间那边还是凌晨,或许他正在熟睡,完全不知道自己名字在大洋彼岸的两个人口中出现。 “没有,我们没联系了。” 夏日里蚊虫多,陶漾在身边挥了挥,把对她虎视眈眈的蚊子们都赶跑,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 她的神情、声音,其实都算不上低落,平静地像是驰余已经离开了许多年,连他的相貌都记不清了,所以提起他时不会有额外的情绪。 但刘继明毕竟比这些孩子年长许多,他一眼就能看破这平静表面下隐藏的暗流。 无论是驰余,还是陶漾,都是性格很倔很固执的孩子,认定了就不肯回头。 哪怕他们两人现在在不同的大陆,不同的国家,等时机一到,该重逢的时候谁也不会把对方当陌路人。 他笑意不变,感慨似的说,“驰余的家庭情况挺复杂,他没跟你说过吧?” 私底下跟学生讨论自己听来的八卦不太合适,但陶漾已经毕了业,就算没毕业也不是恒盛的学生,刘既明自己又喝了酒,也就无所顾忌了。 “驰余他爸是个痴情种,他妈妈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去世了,驰余他爸接受不了,精神出了问题,对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关心,看见了也是非打即骂,在他八岁生日那天就自杀了,驰余是跟着他爷爷长大的。” 刘既明跟带过驰余的几个老师都挺熟,有些消息是从他们口中听来的,有些则是很早之前就知道,驰家毕竟家大业大,声望也不小,当年集团总裁为爱妻殉情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说总裁痴情的,有说总裁犯蠢的,谁也没有去关心他留下的那个孩子会怎么样。 刘既明有点想吸烟,但碍于身边站着个没满十八岁的小姑娘,还是忍住了。 “我记得有一次家长会吧,驰余家里没一个人参加,问起来他就说自己没人管,我当时听到还以为这小子犯浑的,后来听他班主任说才知道这是实话,他爷爷跟他爸一样不理智,把怨恨都扔到他身上,确实是根本不管他。” 带了这么多年学生,刘既明什么样的家庭没见过?但真遇到了,听说了,还是心疼,唏嘘,感慨万千。 孩子清清白白地降落到这世上,一点错都没有,可就是有人能心安理得地把责任推到小孩身上。 陶漾怔怔地听着,她从来都不知道驰余的家庭竟是这样的,他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他是不想说,还是根本就觉得她不值得他袒露内心呢? 重生以来,陶漾一直被前世连累驰余的阴影笼罩着,她想改变驰余的悲惨结局,想让自己的青春不留遗憾,所以拼尽全力地对驰余好,她以为只要自己主动一些,曾经错过的两条平行线就能顺利地交错、缠绕。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是仅仅互相喜欢就可以的,现在的她给不了驰余坦白一切的信心,驰余也就无法给她坦诚相待的爱。 她不仅开始怀疑自己,如果她重生的时候驰余还并不认识她,还并不喜欢她呢?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是不是从重生的那刻起就该彻底斩断自己和驰余的联系? 陶漾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了。 “想什么呢?” 刘既明手里夹着根未点燃的烟,“驰余这孩子吧,可能是没人爱过,总是显得怪笨的,你对他那么好,他还不是木木的给不出反应?” 他揉碎了烟嘴,接着说,“但你不能怪他,你不能怪一个从没吃过狗粮的流浪狗掀翻饭碗,他笨是笨了点,但人不坏,这点你比我清楚。” “陶漾,”刘既明不爱看那些谈情说爱的偶像剧,因为一旦涉及情爱,什么辜负啊、误会啊、遗忘啊,各种狗血情节齐齐上演,他看着难受,他这人就只想看和和美美的大结局。 他叹口气,声音在车辆的鸣笛声中显得不太清晰,“驰余笨,固执,走得慢,但你等等看,别急着放弃他。” 他猜到驰余出国是为了博一个未来,可这孩子傻啊,一句承诺也不给,人家姑娘要是等不及先走了呢? 第54章 我是京传的,学新闻 恒盛的下课铃是一段欢快的钢琴旋律,每次这个旋律响起,老师们都会迅速地收起课本,学生们有蹿得快的,几乎比老师还要先出教室。 唐嘉从书包里翻出校园一卡通,拽着陶漾的手腕往外跑,声音清脆,“趁着课间快去小超市淘点零食!” 陶漾被她拽着跑出教室,路过隔壁班时,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侧影,她怔怔地停下来,听见唐嘉在叫她名字。 “陶漾?” “陶漾!” 陶漾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大学室友江琴琴,她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拍她肩膀,“都八点了,你怎么还没起?” 下铺的李星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什么?漾漾还没走?” 陶漾生物钟稳定,一向是她们寝室起得最早的,几年来雷打不动没有变过。 江琴琴努力踮着脚尖,伸手去摸陶漾额头,滚烫滚烫的,“好家伙,你发烧了!” 她赶紧给陶漾找外套,“快快快,我们送你去校医院。” 李星儿也从床上下来,嘟嘟囔囔地换衣服,“肯定是昨天运动会的时候淋雨淋的,就说咱们院不厚道,下雨了还得要把运动会开完,听说好几个短跑的都摔倒了,现在漾漾又感冒,都是这运动会害的。” 四月份的海滨城市还冷着,她们学校顶着倾盆大雨愣是把春季运动会给开完了,学生们怨声载道,但拿学校也没辙。 陶漾感觉头脑昏沉沉的,嗓子也很难受,又干又疼,她回想着自己刚刚那个没头没尾的梦,心里有些怅然。 她都好久没有梦到高中时候的事了。 “快换衣服,哎呀,左思然又没回来,这个有了男友忘了朋友的家伙,干脆搬出宿舍吧!” 江琴琴性格急躁,找东西的时候被地上的一双高跟鞋绊到,认出来是谁的之后一脚踢开,嘴里骂骂咧咧地数落鞋的主人。 李星儿出门素面朝天,随便洗漱完就换好衣服了,“漾漾,还好吗?走得动吗?” 陶漾烧得都有点神志不清了,听声音都模模糊糊的,好像离她很遥远似的,她强撑着洗漱完换好衣服,还不忘把手机拿上。 “能走。” 江琴琴往包里塞了几张纸,“我也准备好了,走吧。” 走出宿舍楼,陶漾才慢半拍地想起来江琴琴今天其实有事要出门,不然她也不会起那么早。 “你不是有事吗?就别陪我了,其实我一个人也行的。” 江琴琴挽着她的胳膊,低头回手机上的消息,“没事,我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今天的研讨会不参加了。” 研二的事情多了不少,要找地方实习,还要跟着老师东跑跑西跑跑,参加各种各样的研讨会读书会,累得不行还不好拒绝。 陶漾有些愧疚,她知道江琴琴的导师脾气不太好,回头估计要数落她一顿。 李星儿今天倒是没什么事,她导师很年轻很摆烂,对学生完全是放养状态。 挂号的时候,李星儿在手机上浏览新闻八卦,忽然惊呼一声,“这不是左思然吗?” 左思然虽然跟她们是室友,但关系并不好,她性格很强势,开学第一天就因为和江琴琴抢床铺位置闹掰了,之后住在宿舍的时候也各种挑刺,没多久就搬出去住了,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到一个月又大包小包地搬回来了。 江琴琴脾气冲,跟她闹的矛盾最多,听到这个名字就敏感,扭过头问,“什么玩意儿?” 李星儿比江琴琴矮一截,举高手机给她看,屏幕上是一张度假村的照片,一个男人靠着豪车,怀里还揽着个笑容娇媚的女孩。 这女孩可不就是左思然嘛。 都是室友,江琴琴也知道左思然是个爱慕虚荣的女生,对这张照片不惊讶,翻个白眼说,“又榜上某个富二代了呗。” 学校里关于左思然的流言不少,左思然也从来不遮遮掩掩的,她换男朋友换得很勤,有些甚至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她无所谓,反正给钱花给送礼物就够了。 李星儿划到下一张照片,“这回可不是普通的富二代,是乔运聪,奥比亚百货公司老董的儿子。” 奥比亚百货公司是全球前500强的企业,它名下的大型商超和购物中心遍布全国,乔运聪作为董事长的儿子拥有公司不小的股份,身价1600亿,他还是网上挺有名气的网红,靠英俊的外表和奢侈生活吸了不少粉。 左思然以前交往的那些跟这位比起来根本排不上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勾搭上的。 江琴琴听完后思考了会儿,“怪不得老师催左思然找单位实习她一点也不着急,都攀上金树枝了,她还怕找不到工作嘛。” 护士叫到陶漾的号码了,江琴琴赶紧扶着陶漾站起来。 经过一番检查,陶漾成功入住医院病房,她烧得太厉害了,得等烧退下去才能出院。 江琴琴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留下李星儿在医院陪床。 “哎呦呦,这个乔运聪可真够花心的,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 李星儿还在翻那位富二代网红乔运聪的微博,发现这哥们是真的勇,不是在开派对就是在开派对的路上,一看就是玩得很花的那种人。 陶漾睡了一小会儿,听到李星儿的声音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便出声问了句。 李星儿把左思然跟乔运聪的那张合照找出来给陶漾看,“左思然傍上大款了,她回来后肯定得跟你炫耀。” 其实整个寝室里对左思然态度最平和的就是陶漾,因为她脾气实在太好了,根本就不跟左思然一般见识,左思然刚开始对陶漾也还行,最起码不会见面就嘲讽挖苦,直到有一次她们在外面街头做采访,正好碰上陪男友吃饭的左思然,那男人一眼就看上了陶漾,直接跟左思然分手改追陶漾。 陶漾当然没答应,但左思然却觉得是自己的男友被抢了,嫉妒和丢脸都有,就开始时不时地找陶漾麻烦。 这次榜上了有名的富二代网红,她气焰肯定很嚣张。 陶漾对别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尤其是她跟左思然关系又不好,她不甚在意地笑笑,意思是无所谓,随左思然怎么闹都行。 李星儿也笑了,“漾漾你就是脾气太好,你看琴琴都跟左思然打过几次了,也就你,一句脏话都没说过。” 陶漾看着流速缓慢的输液瓶,有些犯困,“没必要。” 她其实挺忙的,研一的时候除了上课还要跟着导师到处跑,研二又开始实习和准备论文,真挺累的,不想把力气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眼皮越来越重,陶漾慢慢睡了过去。 而话题的主人公左思然正在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这次慈善晚宴是驰氏集团为了庆祝驰老爷子七十大寿准备的,驰氏集团从老爷子那一代开始发展壮大,到现在已经是全国餐饮巨头一样的存在,名下不仅有连锁的高级酒店、饭店,每年的饮料和零食销售额还占据排名榜前三,据说最近还搞起了电子科技,推出了一系列智能家具。 左思然最近刚榜上乔运聪,他对她的兴趣还热乎着,这才在她的百般央求下把她给带来了。 晚宴上来了不少人,有一些甚至是在财经杂志和时尚杂志经常看到的人物,左思然本来就是学新闻的,在知名人物这块儿很敏感,想着法儿地跟这些人套近乎,混个脸熟也行。 大家一看到左思然是跟着乔运聪来的,就大概猜到她是个什么身份,说话时语气高高在上,拿捏着疏离的分寸。 这可把左思然气得不轻。 “思然,”乔运聪不轻不重地喊了她一声,左思然立刻乖巧地走过去让他揽着,“运聪,晚宴什么时候开始呀?” 乔运聪喝了口红酒,“人还没来齐呢。” 左思然惊讶,但稍稍一想就发现她今晚见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没有看到举办这场慈善玩家的东家——驰氏集团。 什么情况,自己举办的晚宴居然还敢最后出现,这也太狂妄了。 左思然小心翼翼地去瞥乔运聪脸色,发现他居然并不生气,于是试探着问,“这驰氏集团怎么办的事呀,都多晚了还不来人。” 乔运聪虽然看上去天天都在吃喝享乐,但对于生意场上的事并不是一窍不通,该懂的都懂,该知道的消息也都知道。 他轻哼一声,“驰老爷子都病成什么样了,这集团全掌握在少东家手里呢,办这场晚宴也只是给我们认认人,人家腕可大着呢。” 不说驰氏集团少东家这个名头有多少含金量,就凭那人刚上任就快刀斩乱麻把老臣们都安抚得妥妥贴贴的这个手段和果断涉入新行业的魄力,这人就不能小瞧。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少东家一来就把集团来了次大换血,产业结构该调整的也调整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更换那几个长期合作的生意伙伴? 大家心里都有猜测,所以愿意给这位少东家面子,做生意靠的就是一个“和”字,谁也不想跟硬骨头杠上。 乔运聪来的时候,他老爸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有机会跟人家搞好关系,他们两家签的合作协议快到期了,还等着续约呢,不能在这个关头出岔子。 左思然被乔运聪的话惊住,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番,这上流富贵圈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乔运聪这样的也未必就能排上号,而且他女伴多,三分钟热度,根本勾搭不了多久。 有机会的话,还是得找个更有权势更厉害的人当靠山。 左思然心思多着呢,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凑热闹。 又等了一会儿,晚宴终于开始,不过驰氏集团的少东家还是没露头。 等到流程走完,大家都在大厅里用屏风分隔出的小包间里轻声聊天叙旧,乔运聪被一个侍应生请去楼上包间,他毫不意外,估计马上就要见到那位少东家了。 左思然紧紧跟着,电梯上了两层,穿黑色西装的侍应生拉开两扇雕着繁复花纹的大门,里面的一切映入眼帘。 偌大的一个包厢放着环形的沙发和方形茶几,穿着昂贵顶奢的男人们觥筹交错。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最中间的那个男人,他从外表上看相当年轻,穿着纯黑的翻领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了,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马甲和条纹领带,轻轻一抬眼,眉眼间锋芒毕露,有种和他的正式穿着截然不同的桀骜不驯。 这就是那个驰氏集团的少东家? 左思然按捺住眼里的惊艳,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年轻,看上去也就和她差不多大。 乔运聪已经伸出手去打招呼了,对方气质和态度都非常冷淡,伸出手来和他短暂一握,他的手指纤长窄瘦,用力时能清楚地看到手背上突出的筋骨,显得十分有力,不像是乔运聪那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 众人又是一番寒暄招呼,各个都拿捏着分寸,刚开始还比如拘谨,但发觉中间那位不怎么出声和干预时,话题的方向就慢慢朝轻佻的方向走。 左思然这个生面孔自然就被开玩笑似的提及,“乔少,又换新女伴了?这次是哪个学校的大美女啊?” 乔运聪是什么样的人圈内人都清楚,喜欢的女人也很一致,他就喜欢那种乖的纯的,最好还是学生,显得嫩点。 左思然柔柔一笑,主动介绍,“我是京传的,学新闻。” “京传?” 那位被簇拥在中央,却已经许久没有参与他们话题的人突然开口了。 左思然受宠若惊,主动介绍自己,“对,京传,我今年研二了。” 那人没再说话。 左思然心里失望,耐着性子跟乔运聪留在了最后。 宴会结束,乔运聪约了其他人见面,让司机送左思然回去,她正要上车,面前忽然停了下黑色迈巴赫。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在包厢时她并没有敢仔细打量的脸,此刻没了那些耀眼的灯光,他流畅而凌厉的面部线条一览无余。 左思然的心急跳起来。 第55章 你认识什么有钱人吗? 左思然心脏急跳,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下意识地走下台阶,往前走了几步,于是车里那人的脸便更加清晰。 会所门口亮着几盏亮堂的白炽灯,灯光映照下男人的侧脸显得无比清隽,这个在乔运聪口中值得巴结的男人相貌出奇地好看,明明是个浸润在酒场上的生意人,身上却带着一丝散漫的落拓不羁。 刚刚在包厢里共处过一段时间,左思然因为胆怯,也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便一直没有主动搭话,但她的注意力其实一直暗中放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性子颇为冷淡,对身边几位老总的恭维无动于衷,偶尔抿一口杯中的红酒,纤薄的两瓣唇便沾染上些许酒渍和绯红,周围人想借着机会跟他谈生意,一口一口“驰总”恭恭敬敬,却被他几句话就二两拨三斤地挑回去,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高居人位的金贵劲儿。 而现在,车窗在左思然面前缓缓降下,那位在她眼中权势迫人的驰总抬头看过来,冷不丁吐出两个字。 “过来。” 他在包厢里喝了不少酒,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里裹了点微醺的醉意,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轻而缓。 这一刻的他跟包厢里那个生人勿近的驰总似乎完全不同。 左思然心跳如擂鼓,一时间心神都被眼前这个男人摄住,反应迟钝地愣了两秒才走近。 她站在车边,努力遏制着紧绷的声线,可一出口还是颤巍巍的。 “池总有什么事吗?” 左思然刻意弯腰,将胸前鼓囊囊的优势展现出来,紧张地无法思考,一直在想自己是哪个地方得到了这位贵人的青睐。 是看上她的脸,还是她的身材? 如果他提出要带她去过夜,是先假装矜持欲擒故纵,还是直接抓住机会跟他走? 以后要是抱上这条大腿了,她能不能跳槽进更好的公司实习? 一连串的想法在脑子里不停地冒出头,左思然侧着脸,弯着唇,笑吟吟地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驰余并没看她,他喝得有些醉了,思绪变得很缓很慢,连这一夜见了哪些人,谈了哪些正经事都忘了,就模模糊糊记得眼前这个女人曾经说过,她是在京传新闻系读研二的。 京传,新闻系,研二。 这几个词让驰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个人,他一直惦记着,每每想起来都心如刀绞,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真的见上一面的那个人。 他胃里有些不舒服,蹙着眉头,视线落在降落到一半的车窗上,微扬起声问。 “你认识陶漾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将这个名字说出口过,此时咬字微微有些不准,可能是他醉得狠了。 搭在腿上的手轻轻颤了两下,驰余攥紧拳头,想着今晚确实是喝多了。 “陶、陶漾?” 左思然精心设计过的绝美笑容一下子就维持不住了,唇角要落不落,表情十分僵硬。 她万万没想到能在这个男人口中听到“陶漾”两个字,是她认识的那个陶漾吗? 京传新闻系读研二的陶漾,再没有第二个了。 可是为什么,陶漾漾怎么可能会认为这样的年轻权贵,怎么可能?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左思然心乱如麻,脚下踩着的高跟鞋都有些不稳。 就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时候,这位之前还惜字如金的驰总却又开口了,他出奇地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 “嗯,陶瓷的陶,水旁漾。” 或许是左思然的幻觉,她竟然觉得他这句话说的格外地缱绻温柔。 没错,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陶漾。 左思然脸上重新扬起笑,故作疑惑地问,“这是谁呀?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她想打探这人和陶漾究竟是什么关系,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驰总要找这个人做什么?我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多,可以帮您问问。” 听到她说不认识,驰余脸上那点多余的表情便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食指曲起轻敲了敲膝盖,摇头拒绝,“不必了。” 他不该问这一句的,就是问到了,也见不到她。 左思然还不死心,嗓音掐得柔柔的,又靠近一步,“时间这么晚了,又这么冷,我还没有等到车,能不能劳烦驰总——” “开车。” 纯黑低调的迈巴赫迅速开走,只留给左思然一股温暖的车尾气。 左思然气得脸色铁青,追了两步没追上反而把脚崴了,狼狈地摔坐在地上。 “可恶!” 她脸色阴沉,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京传的门禁时间是晚上11点,过了这个点再进寝室就要被宿管阿姨记名字,江琴琴躺在床上给李星儿发消息,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消息刚发出去,寝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回来了啊?” 她探头去看,进来的却是打扮得精致靓丽,一身酒气的左思然,顿时翻个白眼又躺回去。 这人虽然搬回寝室了,但也不是每天都回来住,一回来就衣服鞋子到处扔,弄得哪里都乱糟糟的,看着就让人心烦,江琴琴针对这个问题跟她说过几次,结果两人差点没打起来,从此以后江琴琴就直接装看不见了,爱咋咋滴。 两人都快半个学期没说上一句话了,这时左思然看着寝室里就江琴琴一个人,却突然问起,“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这尊大佛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江琴琴感觉怪怪的,但她语气还可以,江琴琴也不想挑事,就开始回答了。 “漾漾高烧去医院了,星儿在一边陪着。” 左思然又没声了,坐在床上开始摆弄手机。 她给今年在晚宴上刚认识的一个小姐妹发消息,对方也是跟着某个富二代过来的,两人志趣相投,聊得还算不错。 “姐妹,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个驰总吗?” 对方没回,估计是正忙着。 左思然一想到自己今天的遭遇就气得肝疼,她都考虑好跟那个驰总在一起后是要房子还是要车子了,结果对方一张嘴就问陶漾。 陶漾陶漾,陶漾怎么可能跟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 左思然虽然对寝室里的人不太了解,但有时候其他人聊天的时候她也在场,听到过不少闲聊,她知道陶漾是普通家庭,也没什么有钱的亲戚,虽然成绩好了点,人长得漂亮了点,但是一点都不会来事。 想到自己勾搭上的富二代却看上陶漾,结果苦追未果这件事,左思然心里的火更旺。 人家清高着呢,看不上有钱人,如果她跟驰总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哼,那她还有什么脸装清纯。 “我们回来啦!” 李星儿扶着还没有完全退烧的陶漾压着点回寝室,手里还拎着陶漾请客买的夜宵,进门先看见左思然,吓了一跳。 这人都好几天没回寝室了,估计是跟那个富二代网红打得火热,怎么今天回来过夜了,难不成是又被甩了?李星儿幸灾乐祸地想。 她懒得搭理左思然,招呼着江琴琴下来吃夜宵,给陶漾倒了杯热水放在一旁凉着。 陶漾还有点热,但比早上有精神一些,正在回复主编的消息,她这个学期开始找了个央视下面的杂志媒体实习,负责的是社会新闻这一块。 “陶漾,” 是左思然的声音。 陶漾抬起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左思然摸着自己的美甲,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认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啊?” 这话从她嘴里问出来格外的不对劲儿,江琴琴当即就炸了,“你什么意思啊左思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左思然冷笑,“我就这么一问你急什么,还是说不敢回答是心里有鬼啊?” “左思然你——” 陶漾拉住愤怒的江琴琴,给她递了一串烤鸡翅,淡淡地回答,“不认识。” 她神情淡然,因为正生病脸色显得很苍白,但她眉眼生得太过出挑,病色也掩不住清丽好看的五官。 左思然见她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猜她跟驰总应该不是那种关系,她那么清高一人,可不适合当金丝雀。 人家池总见惯山珍海味的,就算是见她漂亮,也不可能追着哄着搞到手吧。 恰好这时她之前打听消息的那个小姐妹回复了。 “知道一点,这个驰总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国内的人光听名字不见人,不知道他多少八卦。” “不过,我听说他已经定婚了,跟宋氏集团的大小姐。” 宋氏?那个搞医药的宋氏? 左思然回了句“谢了”,高高兴兴地给乔运聪发晚安短信。 她就说嘛,陶漾怎么可能跟这么厉害的人扯上关系。 不过驰总居然都已经名草有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特别难勾搭。 江琴琴看着左思然拉上了床帘,一副美滋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人啊真是。” 陶漾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身体还不太舒服,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总编说让她第二天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第二天,陶漾往包里装了点感冒药,挑了件比较厚的呢子短外套穿上,随便吃了点早餐就往公司赶。 她先去了总编办公室,阮明玉已经在处理邮件了。 “来了,先坐。” 阮明玉今天刚满四十,留着短发,是非常干练的一个女强人,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六十天都耗在公司。 “我叫你来是想通知你,最近有些工作调动,你不能负责社会新闻这块了。” 陶漾目露茫然,她从进公司起就一直是负责社会组,做得也挺好,她的硕士毕业论文题目都选的是社会方向,怎么突然就把她调走了。 “那我负责什么?” 阮明玉:“财经新闻。” 陶漾更茫然,”我不怎么懂财经。” “没事,”阮明玉也知道这次工作调动有些无理取闹,但她阻止不了,她笑了笑让陶漾宽心,“你跟着前辈做就行,不懂的就问,财经组有好几个有能力的撰稿人,你有拿捏不准的就去请教他们,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陶漾一个实习生能决定什么,她点点头应下来,“好,我今天就去财经组报道吗?” “嗯,我已经跟财经组主编说过了,你直接过去就行。” 陶漾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问,“我能问问为什么会有这次工作调动吗?” 她没听其他实习生说起过工作调动,感觉好像只有她的工作变化了。 阮明玉无奈地说,“新来了个实习生要去社会组。” 陶漾便明白了,这个时候突然加人,那对方一定是有些关系才进来的,她刚好倒霉就被挤掉了。 她收拾了东西转去财经组,财经组主编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非常时髦,一身的奢侈品名牌花花绿绿,吓得陶漾还以为自己来错时尚组了。 “哎呦,新实习生来了,快快欢迎一下!” 大家配合地鼓鼓掌,低头又去忙自己的工作。 邓柏笑眯眯地说,“那个是你的工位,有一份采访策划需要你去做,隔壁是负责带你的前辈,快去忙吧。” 刚来就有工作,令人压力倍增。 好在分给她的前辈还不错,是个很好说话的热心女士。 杜溪把几分采访稿发给陶漾,“你参考一下,最近的财经新闻也都看一下,不了解就努力了解,我下午带你去参加gfc第十三届财经峰会。” 陶漾吃惊,这个峰会她听说过,算是商业里面蛮有名的一个了,商界、政界、学界等领域都有人来参加,记者也非常多。 “是啊,所以要带你去见见场面,这是我写完的采访稿,你润色一下。” 陶漾点头,在寝室群里说了一声自己今天要晚回去。 李星儿听说她被调职先是共情地气愤一番,骂了一会儿那个空降的走后门家伙,又听说她要去参加商业峰会,好奇地问,“那你是不是能看到很多商业大佬啊?” 陶漾也不确定:“应该吧。” 商界的上层人物自带威严气势,陶漾其实觉得自己可能应付不来,有点犯怵。 第56章 隔着六年杳无音信的时光。 gfc第十三届财经峰会的举办地点选在万丽酒店,入场都需要提供邀请函,由于陶漾是跟着同事一起进去的,她本人并没有单独的邀请函,一旦进去在会议结束之前都不能出来。 杜溪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嘱咐她,“咱们这里来不仅是记录会议事项,还得争取几个商业大佬的独家采访,咱们主编的意思是,最起码得有一个上档次的,不然回头报道发出去根本没人关注。” 来这里的媒体记者都是这个打算,因此想要争取到采访机会非常地不容易,有的媒体之前就通过种种关系约好了采访对象,但她们还没有,得现场联系。 陶漾抱着相机点头,她对财经方面的事情不太了解,昨天才熬夜恶补了一些常识,勉强认识了些这个领域比较突出的厉害人物,但一时间脸和名字对不上,看谁都是一头雾水。 好在杜溪经验丰富,让她在记者席的座位上等着,自己踩着高跟鞋就去联系认识的朋友了,打算在开场之前就先约定几个采访对象。 陶漾以前负责社会板块,总是拿着麦克风和相机在外面采风,还是头一次来这么高端的场合,不免有些局促,她翻了翻杜溪给她的采访资料,在心里又把采访稿过了一遍,记住几个可能会提到的问题。 “哎,你是财经日报的记者?” 有人碰了下陶漾胳膊,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脖子上挂着工作证,是经济周刊的记者,叫周尧。 “嗯,我是。” 陶漾点了下头,那男人笑眯眯地搭话,“财经这边女记者很少见的,你怎么会对经济感兴趣?” 他的语气让人不太舒服,好像在说“一个女人能懂什么财经,懂什么经济”。 陶漾表情冷淡,“对经济感兴趣的女生多了去,女记者也很多,只是你没见过。” 她的同事杜溪就是非常优秀的一位女性财经记者。 周尧见她表情冷淡,神色有些讪讪,小声嘀咕,“我就是随口一说,怎么还开不起玩笑呢。” 陶漾懒得搭理这种人,她收到了杜溪的消息,说是她争取到了李云飞的人物采访,对方直接腾出来五分钟时间,让她赶快过去。 李云飞是一位很有名的企业家,因为从几年前就经常参与各类慈善活动,捐钱建盖学校,他的名字经常被媒体提起。 有他的采访压底,这次也不算是白来。 陶漾匆匆离开记者席,因为这次财经峰会开在首都,很多企业家和商业名流都是抽空赶过来的,主办方为他们在酒店安排了房间,她收到杜溪的消息,让她去8216房间。 陶漾不敢耽误,一路小跑着过去。 峰会快要开始,酒店里穿梭着各行各业的人物,个个都是脚步匆匆。 豪华套房内,五六个精英模样的年轻人围坐在客厅,秘书陈数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脸苦闷地做汇报,“跟施董约好的见面取消了,他们说施董临时有事,参加完峰会就没有多余时间了。” 这位施董所在的公司是国内科技领域的三巨头之一,驰余有心想要发展电子科技产业,需要和他牵上线谈合同,好不容易才约定了一个见面详谈的机会,结果对方临到头又取消了。 要知道驰余本来不打算参加这次峰会的,全是为了趁机见那位施总一面。 助理愤愤不平,“临到头了才取消,这明显是故意耍我们,施董跟咱们无冤无仇不会干这种事,恐怕是有人听到风声故意给我们使绊子。” 驰氏集团根本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驰余花了几年时间也不过是处理了几个闹腾得最欢的,但一些个暗地里使绊子的还在浑水摸鱼,他刚回国不久,这些人都急着试探他的深浅。 陈数抬头,“驰总,咱们怎么办?”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转回头来,因为过会儿就要出席财经峰会,他穿着一身正式的深灰色手工制作的英式西装,廓式的版型将他气质中冷硬凌厉的一面展露得淋漓尽致,宽肩窄腰,身板挺直。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狭长漆黑的眸子微敛着,面部线条锋利清晰,唇瓣微微抿着。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他情绪已经很坏了,只是被外面那层绅士的皮束缚着。 陈数后背涌上一层冷汗,说到底这事儿算是他办事不利,没能考虑周全,不然也不至于把场面搞得这么僵。 他忍不住想,待会儿自己先认错呢,还是先认错呢,好歹得把他今年的年终奖给保住啊。 “铃铃——” 门铃响起,算是把陈数从这可怕的沉默中短暂地解救出来,他连忙跑去开门。 “你是——” 陶漾站在门口,因为一路跑过来喘息有些急,颊边也晕着抹绯色,她习惯性地面带微笑,礼貌地颔首,“我是财经日报的记者,跟李先生约好了来做采访的。” 陈数:“这儿不是李先生的房间,你找错房间了吧。” 陶漾有点茫然,低头确认了一下信息,“这里不是8216吗?” 这下陈数也愣了,“是8216没错,但是这个房间没有李先生。” 保险起见,陈数扭头确认,“驰总,咱们没约记者做采访吧?” 他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于是房门便缓缓打开,彻底露出了站在门口那人的身影。 驰余抬眸看过来,触及那张过于熟悉,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脸,怔怔地愣住,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陶漾也愣住了,攥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她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唯一的念头是,他真的变了好多。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距离,却也是六年杳无音信的时光。 攥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杜溪的电话。 陶漾机械性地把电话接通,杜溪嚷嚷着说,“我给错你房间号了,是8219,你快点过来,没时间了。” 她急切的声音唤回了陶漾的思绪,陶漾低声说了句“抱歉”,立刻就转身去找8219。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驰余才算是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他是真的遇到陶漾了。 几乎是陶漾迈出步子的下一秒,驰余就大步追了过来,可惜他还是慢上一步。 他怔怔地僵立着,浑身僵直,面容紧绷,眼睛几乎是立刻就红了。 陈数被这一幕惊住,满脸茫然地跟同事们对视,都是一脸懵。 什么情况啊这是? 陶漾赶到8219,因为时间所剩无几,她几乎没有再犹豫的时间,立刻就按照原本的安排开始了采访。 她是刚被调来财经部的新人,按理说能出席这么个大型活动涨涨见识就不错了,不该再负责采访部分,但她履历优秀,之前在社会部工作的时候也频频受到领导表扬,杜溪有意锻炼她的能力,便只在旁边看着。 几分钟的采访结束,财经峰会也要开始了,两人又急急忙忙地下楼跑回会场。 杜溪对陶漾的表现很满意,新人嘛,不怯场,口齿伶俐就已经非常棒了。 然而陶漾实际上却一直处于云游天外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她脑海里全是刚刚见到的驰余。 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一个肆意不羁的少年长大,他的身量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变得更加成熟高大,一举手一抬眉都是令人陌生的凌厉气势。 陶漾其实有些不敢认他了。 她无法控制地想,能够来参加财经峰会,他如今的事业应该发展得很好吧? “欢迎大家来到第十三届gfc财经峰会的现场,我们这次——” 杜溪拿着相机时不时拍几张照,发现陶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拿胳膊碰了碰她。 “怎么了?” 陶漾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偷偷打听驰余的情况,“来参加这次峰会的人,有姓驰的吗?” 她确实是对商业的事不够了解,消息也不够灵通,恶补的那些都是些众所周知的旧消息了。 杜溪点头,“有啊,驰氏集团早就跟峰会达成合作了,他们的新任总裁据说会来参加,这会儿应该坐在前排吧。” 她知道得很多,全当给陶漾科普了,“这位驰总刚回国不久,手段强硬,是个厉害人物,驰氏集团在他手里恐怕能更上一层楼。” 杜溪说着说着,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 陶漾唇边抿着浅浅的笑意,她摇了下头,示意没什么。 她只是为驰余高兴。 他能有现在的成就,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峰会持续了四个小时,经历了十多位业内知名人士的演讲,记者提问环节的时候,杜溪见缝插针地问了几个问题,算是给这次工作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峰会一结束,记者席的人家全都拥了出去,都希望能捞着几个有名的人物问上几个问题,或者拍几张照。 杜溪也拉着陶漾挤了进去,不过两人运气不好,根本没挤到前排。 大厅里人稀稀落落,陶漾翻看着相机里刚刚拍到的照片,几乎全都糊了,根本不能用。 “你那里有能用的照片吗?” 杜溪问,她这里的照片没一张是露全脸的,不是只拍到鼻子,就是只拍到某位大佬的地中海。 “没有。” 陶漾遗憾摇头,记者们争采访的劲头比超市抢打折商品的大妈还要厉害,她被推得左摇右晃,根本拿不稳相机。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之后把采访稿整理一下,明早发给我。” 天已经黑了,风声呼啸着涌向人流,杜溪冻得直打哆嗦,偏偏这时候路边全是人,一时半会儿叫不到车。 会场里灯光明亮,驰余带着秘书快步走向电梯,对着里面的刘旬老人微微一点头,“施董。” 他微微弓身,凌厉的气势恰到好处地藏起了一些,显出几分谦逊来,主动递上名分介绍自己,“我是之前跟您约好见面的驰余。” 他刚从国外回来,一直是闻名不见人的状态,施董知道他年轻,但没想到是这么年轻,气势还这么足的小伙子。 “嗯,我记得让人通知你取消会面了?” 驰余淡淡一笑,“所以我这是来跟您偶遇来了。” 电梯缓缓上升,到中间楼层的时候又上来几个人。 驰余低声道,“如果您是因为丰茂建设的事对我不满意,我想解释一二。” 前段时间丰茂建设跟驰氏集团的合作到期,因为他们企业出了个徇私舞弊的经理,驰余这边处理的手段就过激了些,一些关于驰余不好的言论也顺势甚嚣尘上。 这位施董跟丰茂建设有些交情,想必就是因为有人将这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他才会临时取消跟驰余的会面。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驰余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又送这位施董回了他的房间,刻意将态度放得谦逊客气,总算让施董回心转意,确定了新的会面时间。 “驰总,车准备好了,我送你回公司?” 驰余刚回国,这几天都是在公司待着的,日夜不停地处理公司积攒下来的事务,好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 他低低地“嗯”一声,想起来什么,又问,“财经日报的联系方式要到了吗?” 提起这个陈数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好奇中藏着惊讶,惊讶中藏着八卦。 “嗯,要到了。” 驰余回国以来一个媒体的采访都没接受过,突然问起财经日报的联系方式,他合理怀疑是因为今天遇到的那个女记者。 一见钟情? 还是久别重逢? 黑色的宾利停在酒店门口,杜溪羡慕地望了一眼,低头瞅瞅手机。 “还有两分钟,冻死我了。” 陶漾也冷,她还有点感冒,现在又吹着冷风,感觉太阳穴都在疼。 黑色宾利上下来一个司机,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皮鞋落在地面上时响声清脆。 声音忽然停了。 陶漾似有所感地回过头,迎着酒店门口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那个与自己只隔着几步距离的人。 她看不清驰余的脸,只能听到他低低的、沙哑的嗓音。 “漾漾。” 恍若隔世。 第57章 现在见到了也还是很喜欢吗? 冷风呼啸着往领口里钻,但陶漾此刻却感觉不到冷了,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人。 他背着光,长款的呢子大衣套在西装外面,长度刚刚够到小腿,露出一截毫无褶痕的裤脚,微微低着眼看她,眸光深邃,难以分清里面都藏着哪些情绪。 陶漾忽然就有些迟疑,她跟驰余分别了快七年的时间,从高二到研二,这中间隔着许多个春秋,隔着少年人到成年人的一道巨大鸿沟,如今他事业有成,自己却还是半个学生。 她浅浅笑了下,一如往昔,“好久不见。” 驰余喉结滚动,他定定地望着陶漾,直到此时此刻都还有些怀疑这一切都是幻影,她身形纤细,比高中那会儿更瘦了,但纤秾合度,眉眼一弯仿佛能让人直接软到心坎里去。 她更漂亮,更温柔,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驰余恍惚地想,她这些年有交过男朋友吗?有没有人能曾幸运地得到过她的青睐? 两人在冷风里相望无言,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想说、想问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又觉得已经过了这么久,对方不一定还对那段时间耿耿于怀,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我叫的车到了。” 杜溪眼神在陶漾和驰余之间乱转,她没见过驰余,认不出他就是传说中那个刚从国外回来,手腕厉害的驰总,但她看着驰余从酒店里走出来,通身气派不凡,便猜他也是从商的,大概职位也不低。 跟陶漾或许是旧相识? 陶漾被杜溪的声音叫回神,下意识就跟着她的脚步挪了挪,只是她刚一动,久久站立的驰余就也跟着动了。 “我——” “我送你回去。” 对上陶漾有些惊讶和茫然的眼神,驰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太强硬了,他跟手底下的人吩咐习惯了,再加上此时有些紧张无措,就没改过来。 他连忙补充一句,声音压得低低的,微微弯着腰,“好吗?” 陶漾挪回步子,局促地揪着包带,小声应,“嗯,好。” 她看向杜溪,跟杜溪对视一眼,对方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钻进车里,跟她挥手告别。 驰余走在前面,替陶漾拉开了黑色宾利的后车门,随即自己也坐进去。 陈数坐在副驾驶,心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他咳了一声,笑眯眯地跟陶漾搭话,“小姐住哪儿?” 陶漾说了学校的地址,又有些窘迫地说,“我叫陶漾,你叫我名字就可以。” 陈数哪好意思套近乎,笑着说,“那我叫你陶小姐好了,我叫陈数,数学的数,是驰总的秘书——” 他感觉到从斜后方射来的一道冷冰冰的视线,立刻把脑袋转回来,不敢再多话了。 车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驰余攥着手指,一直在想该怎么开口,该跟陶漾聊些什么,他怕谈及以前的事,因为难以判断陶漾是否还记得,是否还在意,但聊现在的近况,他又担心这样太冒犯,太急切。 陶漾心里也有一样的顾虑,不过她大部分的迟疑来自于驰余现在的身份地位,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商业新贵,而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少年,她感到陌生和无所适从,自然也就无法放松下来。 但沉默更令人煎熬,陶漾还是小声地开了口,主动聊起话题,“你也来参加财经峰会吗?我没有看到你上台发言。” 听到她的声音,驰余控制不住地扭头去看,目光触及她雪白柔软的面庞和清澈干净的杏眸,喉咙微微发紧。 他板板正正地回答陶漾的话,比开董事大会的时候还要紧张,斟字酌句,“是,我刚回国,没做多少准备就没参加发言环节。” 陶漾点点头,怪不得没看到他。 驰余生怕两人又会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想多听听她的声音,便明知故问道,“你在京传读书?” 陶漾笑了下,她是非常爱笑的姑娘,这一点这么多年也没变过,杏眸熠熠生辉。 “嗯,在读研二,我还在财经日报实习,不过我是刚转到财经部来,对经济不是很懂。” 聊到这儿,驰余又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他想问的都还问不出口,总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陶漾看着他低垂的浓密长睫,习惯性轻抿的唇角,总算找回了几分熟悉感。 他以前就不是健谈的人,沉默寡言得像根木头,现在也还是一样。 她弯起唇角,不想为难他,“你联系上赵畅和张大顺他们了吗?” 驰余摇头,他刚回国就被公司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再加上以前的联系方式全都更换了,要找老朋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就知道,”陶漾掏出手机,絮絮叨叨地说,“赵畅和张大顺合伙开了家网吧,办得还挺好的,这是他们的联系方式,你加一下吧。” 驰余乖乖加了,在陶漾想要把手机收回去的时候伸手拦住,抬眸注视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声音刻意压低了,“我——还没有加你的联系方式。” 陶漾愣了下,“哦……那、那加吧。” 她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心里还是挺高兴的,通过好友申请后偷偷将他置顶了。 “京传到了。” 陈数说了声,想替陶漾拉开车门,但驰余已经先一步下车了。 现在时间还不算很晚,校门口有不少学生走动,纷纷把视线投过来,琢磨这辆豪车的来历。 陶漾跟驰余面对面地站着,他身上的呢子大衣多出了些褶痕,身姿依旧清隽修长,身上有种和学生截然不同的成熟和吸引力。 他送陶漾走了几步,忽然说,“我明天能请你吃饭吗?” 两人之间隔着那样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但经年已久,谁也无法保证对方是否像自己一样还依旧在乎,依旧想要修补裂痕,驰余的这一句话问出来,心中不免忐忑。 陶漾停住脚步,根本没想过拒绝,第一时间在心里过了遍明天的待办工作。 她小声,“可以。” 驰余总算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他眉眼凌厉,气势迫人,但笑起来时总有些腼腆,有些含蓄。 “时间你来定,定好了我再安排地方。” “好。” 已经把人送到了门口,驰余知道自己该走了,但他挪不动步子,视线追随着陶漾的背影。 陶漾走出去几步又回头,“驰余。” 这是她见面以来第一次叫他名字,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语调,仿佛两人从未分开过。 她笑着说,“见到你很高兴,欢迎回来。” 驰余喉头哽住,心脏钝钝地疼,他曾经想过和陶漾再重逢的场景,在想象中,她或许是骂他,会恨他,会责怪他,会装作不认识他。 可想象就是想象,他的漾漾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对人口出恶言的姑娘,她那样良善,那样温柔。 他轻轻地应,“我也是。” 见到你,万分庆幸。 直到看不见陶漾的身影了,驰余才转身一步步离开。 陈数的好奇心都快炸掉了,敏锐地发现驰余现在心情不错后就暗戳戳地试探,“那位陶小姐,是驰总你的初恋?” 听他们聊天似乎是学生时代就认识,他跟了驰余三四年,对他也算是有一点了解,如果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怎么可能连说话都犹犹豫豫的,似乎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 驰余没否认,只是说,“挑一个合适的餐厅。” 陈数心领神会,这是要跟人家约会呢。 不过—— “明天吗?明天你的工作排得很满,下午还要参加一个晚宴。” 驰余刚回国就大刀阔斧地改革、裁人,圈里想结识他的人不少,有些应酬实在推不掉。 “推掉,明天下午的时间全部空出来。” 驰余淡淡地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显得太过在乎了。 陈数就更吃惊了,他一直以为驰余是个实实在在的工作狂,毕竟他从上学那会儿就从不参加无用的社交,再多美女搭讪也没用,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约会而推掉工作。 可见他对那为陶小姐有多看重。 陶漾回到寝室,寝室里只有李星儿在,李星儿打完一局游戏抬头,看到陶漾笑吟吟的脸晃了下神。 她好奇地问,“发生什么好事了?你看起来好高兴啊。” 李星儿看着看着面露狐疑,“嘶,怎么感觉脸也红红的,你是又发烧了吗?” 陶漾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唇角迟迟压不下去,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没有吧,应该没发烧。” 她就是觉得心跳好快,特别地高兴。 李星儿觉得不对劲儿,“快说快说,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陶漾忍不住透露一丢丢,“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李星儿立刻接话,“看你这高兴的样子,难不成是暗恋男神?” 陶漾点头,又笑着摇头,有点难定义她和驰余之间的关系,那时候虽然互相都了解对方的心意,可却迟迟没有确定关系,分别也是那样地仓促。 “不是暗恋,准确的说是初恋对象。” 李星儿震惊,暗恋和初恋这两个词在此时此刻可是截然不同的含义,前一个词只代表动心了,后一个词却是代表已经谈上了。 “你谈过恋爱?天呐,我一直以为你是母胎单身,你居然谈过恋爱!” 她跟陶漾是大学时候就在一块的舍友,从来没见过她对某个男生上过心,陶漾也不喜欢谈及男女感情的事,她们就默认这姑娘还是一张白纸,估计一直没有遇到心动对象。 没想到她居然已经谈过了,还是早恋! 陶漾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不算是恋爱,我们一直没确定关系,不过我很喜欢他。” 李星儿笑嘻嘻地问,“现在见到了也还是很喜欢吗?” 少女时代的感情青涩美好,但也幼稚草率,李星儿记得自己当时光能交出名字的暗恋对象就有七八个,课代表给她讲个题的工夫她就能喜欢上人家。 现在想想,她自己都觉得那些喜欢来得太草率太突然了,全是青春滤镜在作祟。 陶漾抿了抿唇,眼前浮现起驰余那张清隽好看的脸,他五官立体,从鼻梁到下颌线的线条都是偏锋利冷硬的,很多人会觉得这样的长相太有攻击性,不好招惹,她却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咬唇笑着,杏眸里水色轻晃,应得坚定。 “嗯,还是很喜欢。” 李星儿便愣住了,来真的啊这是? “完了,你栽了。” 她正经起来,“你们挺久没见了吧?你不能用读书那会儿的滤镜去看待他,你得了解他现在是个怎样的人,不然在一起之后你还会后悔的。” 陶漾被她提醒到,她确实对现在的驰余了解不多,这也是她在他面前总会有些局促的原因。 “我知道的,”她小声说,“我觉得他变了很多,在他面前都有点不太敢说话。” 李星儿忽然想到她今天其实一直在工作,在参加一个什么什么财经峰会,她没机会在其他地方跟初恋对象重逢,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你该不会是在财经峰会上遇到的初恋对象吧?” 陶漾点头,“他也被邀请来参加这次峰会了。” 李星儿瞪大眼,“不是,你这个初恋对象是什么人物啊?” 陶漾把手机举给她看,上面还一直停留在她的搜索界面,她想上网看看有没有驰余的传闻介绍,结果只搜到了他对驰氏集团做的一些革新整理。 “驰氏集团?!” 李星儿“卧槽”一声,往不夸张的方向讲,她一年里吃的零食、喝的饮料,有三分之二都出自这个驰氏集团,它是妥妥的食品界巨头,还一直在革新,开发新的投资领域。 她充满忧虑地说,“你的初恋对象这么有手腕,你可得小心点,可不能被坑了。” 富二代、商业大佬、哪个词拎出去都得跟“渣”字挂上等号,怕就怕你付出真心,对方回一句“玩玩而已”。 陶漾摇头,“驰余不是这种人。” 她说的是实话,但李星儿听着只觉得她头脑晕乎乎的,未来极有可能栽个大跟头。 第58章 我是为你才拼命想要变厉害的。 “杜姐,昨天的采访稿我整理过了,录音文件也放进压缩包了,我现在发到你邮箱可以吗?” 杜溪点点头,发现陶漾今天来得格外地早,她趁着这时候没多少同事在,八卦兮兮地问,“昨天送你回家的那个是谁啊?很面生。” 她是混财经的,商圈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但昨天那位确实是没见过。 陶漾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驰余的身份告诉她,这么一迟疑,杜溪就立刻说,“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她笑眯眯的,也不介意,“今天没什么工作,你把我给你的资料整理完就可以下班了。” 陶漾应了声好。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发现驰余给她发来了见面地点的具体位置,是一家口碑很好的私房菜馆,陶漾听说过。 她回了个“好”过去,驰余立刻又发来回复,简短的几个字。 “在工作吗?” 驰余摩挲着手机屏幕,有点担心自己的消息会影响陶漾工作,但又忍不住想和她说说话。 从昨天见面开始,驰余就一直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他有些懊恼没能抓住机会跟陶漾多说几句话,又担心今天的见面会泡汤,心里一直都不太安稳,睡也没睡好。 陈数过来送文件,敲了两下门都没得到回应,他家驰总正低头看手机,像是在走神。 “驰总,这是建南递来的合约书,需要你签字。” 驰余“嗯”了声,这时手机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他立刻放下文件去看手机,一副早就等着的模样。 陈数那叫一个好奇啊,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脑袋凑过去一起看。 陶漾回复了一个兔子摇头的表情包,“刚到公司,还没开始工作呢。” 驰余轻扯了下唇角,问陶漾什么时候下班,他开车去接她。 陶漾想起他那辆在学校门口都颇受瞩目的豪车,觉得他要是真过来接她,明天关于她的八卦消息就要传到满公司都是了,她一个小实习生弄出这种阵仗免不了要被编排一番。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我下班的时候会给你发消息。” 她不让他去接。 驰余抿了抿唇,有些失望,但不敢强求,一切全按照陶漾的意思来。 陈数暗戳戳地问,“今天需要我当司机吗?” 为了老板的八卦,他可以免费加班哦。 驰余瞥他一眼,眸光冷冷淡淡的,跟刚才浅笑的模样判若两人,“不需要。” 他的私人行程不需要电灯泡。 陶漾在公司待到下午五点半,把分给她的任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跟杜溪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她忽然收到社会部同事的消息,让她把之前负责的项目企划书给她送过去,说是新人没经验,得借她的策划书学点经验,陶漾没多想,她找出自己之前做的策划书就绕路去了社会部。 陶漾在社会部实习了快两个月,跟同事们关系处得很好,刚过去就遇到不少熟人,说说笑笑地打招呼,多聊了一会儿。 “诶,新人来了,你把策划书给她吧。” 同事悄悄在陶漾耳边说,“走后门进来的就是牛气,不会也不愿意学,给她派任务的时候一脸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为难她呢,我看着就烦。” 陶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愣了愣,没成想这个空降的新实习生居然是熟人。 左思然看到陶漾也有点惊讶,她之前就听说陶漾在这里实习,不过不清楚是具体哪个部门,也是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把她给挤到别的部了。 这下子两人一碰上,她不免有点尴尬。 不过尴尬归尴尬,左思然也没表现出来,她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跟陶漾擦肩而过,又被刚刚说话的那个同事叫住。 “左思然你先别走,这是陶漾,她是在你之前在我们部实习的,做过几个很优秀的策划书,你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实习生就是用来使唤的,总不能一句“我不会”就什么都不做吧,同事可不想惯着左思然这个臭脾气。 大家都在看着,左思然也不想刚来两天就把关系闹僵,这个实习机会还是她好不容易向乔运聪求来的,做好了就是她履历上光辉的一笔。 她转头朝陶漾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策划书,一副不认识陶漾的模样,“谢了。” 态度傲慢,拿完就走,把牵线的同事气得不轻。 陶漾笑笑,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同事看了眼时间,惊讶道,“这么早?” 陶漾在社会部工作的那会儿,都是公司里走得最晚的,特别努力特别拼,从没走得这么早过。 她笑了下,“我跟人约好了要一起吃饭。” 同事的八卦雷达被触动,好奇地问,“谁啊?是男的吗?” 陶漾漂亮,性格又好,刚进公司那会儿就有同届的男实习生追她,几个热心的女同事也给她介绍过对象,但陶漾在这方面完全是敬谢不敏,不仅对谈恋爱没兴趣,连跟人家见过面都觉得没必要。 陶漾被问得不好意思,只含糊地点点头,然后匆匆离开。 左思然听到了她跟同事的对话,视线一直追着她,慢慢皱起眉,在心里琢磨。 陶漾谈恋爱了?对象会是谁? 她一直都不太喜欢陶漾,因为这姑娘跟她完全是两路人,明明家境普通,人又漂亮,却一点虚荣心都没有,不爱打扮不说,对那些富二代的穷追不舍愣是丝毫不动容,跟她这么一比,左思然自己就跟大染缸里出来的下三滥一样。 更重要的是,不管陶漾自己是什么态度,她对男性的吸引力确实比左思然强,如果陶漾傍上了什么厉害人物,那左思然能嫉妒死。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拿起手机联系乔运聪,想跟他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在她交往的那么多任男友里,就属乔运聪最拿得出手,她必须得好好把握住。 陶漾见过左思然一面后就将她抛在脑后,她按照驰余给的地址找了过去,快到的时候忽然接到驰余的电话。 他声音干涩,充满愧疚和无措,有些紧张地说,“我突然有个客户要见,一时脱不开身……” 陶漾明白他的苦衷,立刻就说,“那我们改天再见好了,我没关系的,你忙吧。” 驰余先是应了声好,在陶漾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忽然又说,“你能等等我吗?最多一个小时,你可以先来我公司。” 他声音低低的,最后补充了句,“我今天就想见你……” 陶漾一下子就心软了,她从来都没有办法拒绝驰余,便答应了。 到驰余公司的时候,已经提前等着的陈数立刻就迎了上来,他脸上带笑,态度亲切又不至于太过热情,分寸拿捏得很好。 “陶小姐,先跟我来吧,驰总正在跟客户聊合同的事儿呢,因为这位客人明天就要出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合适的见面机会。”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驰余实在抽不开身,给陶漾打电话说明情况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差,情绪低落得陈数都看不过去了。 好在驰余悬崖勒马及时主动了一回。 陶漾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的,反正我今天下班早,也没什么要忙的。” 她第一次来驰余的公司,有点新奇,想不太出来驰余西装革履处理正事的模样,毕竟他以前混不吝儿的样子太深入人心。 陈数是专门过来给陶漾解闷的,怕她等得太无聊,主动挑起一些话题。 两人不熟,唯一能聊的就是驰余了,陈数充分发挥自己的八卦天分,笑眯眯地套近乎。 “我跟驰总说你们俩是高中同学?我认识驰总的时候他都快大学毕业了,天天冷着脸吓死人,他高中也这样吗?” 陶漾被他夸张的言辞说得想笑,“也经常冷脸,但不怎么吓人,他性格就是这样的,熟悉之后就会发现他只是面冷心热。” 这点陈数可不敢苟同,他认识驰余的这些年来,他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有商人的老奸巨猾和不动声色,哪里有“心热”的时候。 他笑着说,“驰总的心热可热不到我们这些下属身上,我去年因为工作没做好,差点被他调去非洲挖煤,年终奖都扣没了。” 他这话明显是玩笑,但陶漾怔了一下,居然相信了。 她有点惊讶地问,“驰余这么凶呀?” 可能打工人的同情心都比较强,陶漾还真以为陈数的奖金被扣没了,代入一下自己简直心疼得要命。 陈数忍着笑,故意夸张事实,其实没扣没,但也扣掉了一半,他想起来就肉疼,这回总算找到可以吐槽的对象了。 他悄悄地说老板坏话,“可凶,你要是没把工作做好,他就冷脸瞪你,跟要吃人似的,可吓人了。” 陶漾吃惊不已,虽然高中时候的驰余也总冷着个脸,但那时候就是个没入社会的学生,再凶也没什么攻击性,现在他成了集团总裁,成了手握别人经济命脉的资本家,凶起来可是要砸别人饭碗的。 这么一想,陶漾愈发觉得分开的这几年驰余变了很多,她有点犯怵,再面对驰余的时候,就忍不住把他当做自己的领导、上司,肉眼可见地拘束。 驰余不过是见了个客户,再见到陶漾的时候就发现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儿,显得很拘谨。 他心里发懵,以为是自己让她等烦了,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软和下来,像认错,“抱歉,让你等这么久,饿了吗?” 陶漾摇头,虽然总是在脑海里偷偷想象驰余对下属发火时候的样子,但见到他还是雀跃不已,“不饿,也没有等很久,你都忙完了吗?” “嗯,忙完了。” 驰余拎上西装外套,略微踌躇一下,帮陶漾拿上了她的短风衣外套,轻轻搭到她肩上。 他靠近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陶漾一下子瞪圆了眼,仰脸看他,也顾不上两人此刻有些过近的距离。 “你还吸烟呐?” 她声音很小,估计是觉得陈数还在旁边,自己这么问有可能会让驰余没面子,就刻意把声音压低了,“吸烟不好。” 关心他的样子瞬间便和几年前的那个陶漾重合到一起,驰余眼里多了些笑意,学着她小声回答,“没有,是客户吸的。” 那就好。 陶漾放了心,弯了弯月牙似的眼睛,跟在他身后走出公司。 驰余没让司机跟着,开了自己的另一辆车,陶漾用自己有限的知识认出这是一辆劳斯莱斯,具体什么型号就不知道了,反正很贵。 车辆缓缓驶动,正是晚高峰,路上有点堵,陶漾倒是不着急,把窗户开了条小缝吹风。 驰余的余光里总是有她小小的身影,眉眼便无声无息地软化了,不像平时那样冷漠疏离。 “为什么会想要做记者,现在不画画了吗?” 他记得陶漾画画很好的,获得过很多奖项,因此担心她突然改变学习方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陶漾答得很轻松,“觉得画画可以当作业余爱好,记者这个行业蛮有意思的。” 归根究底是想要有一种新的人生体验,前世她专研画画十多年,发现任何爱好只要和工作划上等号就会变得无聊枯燥起来,严重消磨她对绘画的热爱。 驰余点点头,没什么难言之隐就行,他怕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陶漾会受什么委屈。 陶漾看着他凌厉流畅的侧脸线条,忽然小声说,“你现在变得好厉害,我觉得有点陌生,跟你相处的时候总会担心说错话。” 她话音未落,前方亮起红灯,驰余转头看过来,漆黑的眸子里藏着点傍晚的霞光。 陶漾垂下头,绕着身前的安全带玩,她在驰余面前总是意外地坦诚,藏不住话。 驰余庆幸自己遇到的是这样的陶漾,否则他真猜不到女孩子的心思。 他倾身过来,把陶漾绕在安全带里的手指一点点解放出来,哑着嗓子说,“漾漾,我是为你才拼命想要变厉害的。” 第59章 能亲吗? 车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昏暗,路灯的灯光打下来时被窗户过滤,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碎影,驰余说完那句话后便收回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有那么一会儿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驰余扶着方向盘的手指忍不住收紧,有些担心自己刚刚那句话会给陶漾造成负担,他实在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商场上那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到陶漾这儿就通通不管用了,只剩下最真实的笨拙。 “我刚刚的意思是——” “我明白,”陶漾打断他欲盖弥彰的掩饰,很小声地说,“你不用解释,我听懂了。” 他那句话的意思是向她承认,哪怕过去了七年,哪怕再重逢时一切都物是人非,他也依然是那个驰余。 会为了她偷偷上辅导班的驰余。 陶漾心里酸酸胀胀的,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中胆怯的意味太明显了,就像是在告诉他,她不敢靠近他似的,这毫无疑问是在戳驰余的心,他听了一定很难过。 她后悔了,想说些话来挽救,于是又把话题往回扯,“我听陈数说,你对待下属好像挺严厉的,你知道的,我现在在当实习生,在上司面前总是会很紧张,” 陶漾努力把意思表达得很清楚,生怕驰余误会自己刚才的态度,“听陈数那么说,我就总忍不住代入你下属的位置,看到你就有点怕,但不是真的怕。” 她声音越来越低,有些含糊不清,“但你刚刚那么说……我就不怕了。” 驰余一直紧攥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吐出,在心里狠狠记了陈数一笔,他让陈数去陪陶漾聊天解闷,可不是让他抹黑自己形象的。 他咳了一声,没什么底气地说,“我对下属也没那么凶。” 他这几年一直待在国外,性子多少沉淀了些,但管理的事务越多,身上的担子越重,有些时候给下属的压力就越大,这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陶漾听他这么辩解有点想笑,但也没直接戳穿,反而顺着他的话说,“嗯,我猜也是,如果你真的很凶的话,陈数应该没胆子向我抱怨。” 她后面这话明显就是调侃,驰余无奈地笑了下,从下颌到颈侧的线条都柔和下来。 两人在预约好的私家菜馆吃了顿晚饭,驰余已经尽量放慢速度了,但结束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怅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很想跟陶漾多待会儿。 心里再舍不得,驰余都习惯性地藏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反而装得落落大方的模样,主动说,“我送你回学校?” 时间还不是很晚,距离寝室门禁还有段时间,陶漾提议说,“咱们去找赵畅他们吧?” 驰余怔了下,没有立刻答应。 他其实有些近乡情怯,有些忐忑,离开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前的那些朋友未必还想见到他。 他性格不好,其实没几个交心的朋友,早些年身后总是呼啦呼啦跟着一堆人,但他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赵畅和张大顺对驰余来说是个意外,他进恒盛的时候没想着交朋友,同样,回国的时候,也没指望自己还能跟他们再续上缘分。 人家凭什么记得他呢。 陶漾多了解他啊,见他沉默着没应声,就猜到他是在想什么,有些好笑。 分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在这方面却还是一点没变,总是要人推着走,总是学不会挽留。 “别担心,赵畅和张大顺一直说想你呢,要是见到你,他们会很高兴的。” 陶漾站在路灯下,浅色的裙摆被晚风吹得轻轻荡起,有那么几个时刻,也从驰余垂在身侧的手上斜掠过去,留下一抹柔软的微凉。 良久,他喉结轻动,应了声好。 —— 赵畅大学毕业后进修车厂打了段时间的工,奈何吃不了那苦,跟同样不喜欢现在工作的张大顺一合计,两人出了点钱做小生意,刚开始那两年干什么什么不顺,开店就倒闭,投资就赔钱,后来开了现在这个网吧,日子总算稳定下来了,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两个单身汉凑一块赚得钱也花不完。 陶漾到的时候,赵畅正跟一个半大小子吵架。 “身份证呢?没身份证不准进。” 一看就未成年的小伙子哼哼唧唧,“又没人管,我就玩一个小时就出来。” “不行,我们这可是正经网吧,不接待未成年,赶紧滚回家。” 小伙子被骂了一顿,软硬皆施愣是不顶用,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陶漾跟驰余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含了点笑意。 谁能想到上学那会儿天天泡网吧的小混混自己开网吧后居然这么有原则。 陶漾率先走过去,“赵畅。” 赵畅打游戏这么多年把自己打成了近视眼,但他不爱戴眼镜,再加上度数不高,影响不大。 此刻他眯眼看过来,其实看不太清陶漾的脸,但听声音就听出来了。 “哟,大忙人啊,你怎么来了,今天没上班啊?” 陶漾读书特拼,上大学的时候就没闲着,读研之后学习工作两把抓,更忙了,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 “来看看你。” 陶漾问,“大顺呢?” 赵畅指指旁边那道小门,“去搬饮料了,一会儿就来。” 陶漾往后面瞥了眼,驰余站在几步之外,一直没过来。 她压低声音,很认真地说,“我这次还带了个人过来。” 赵畅顺着她眼神的方向去看,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影,看不清长相,个子倒是很高,身材也很好,主要是一看就是特正经的精英白领。 他顿时瞪大眼,“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沉重地想,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陶漾还是把他驰哥给忘了,另寻新欢了吗? 虽说驰哥没良心了点,这么多年也一点消息都没有,但赵畅一直都是他和陶漾坚定的cp粉,现在到了不得不退坑脱粉的时候,心里一片荒凉。 他拍了拍陶漾肩膀,“唉,我也不劝你什么了,你身边空了这么多年,找到一个合眼缘的不容易,祝你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陶漾呆住,脸一下子爆红,“你、你胡说什么呢。” 她瞥到被赵畅扔到角落的框架眼镜,一下子明白过来,简直哭笑不得。 “你快把眼镜戴上 好好看看我身后那人是谁。” 赵畅一脸莫名其妙,摸索着把眼镜戴上,嘴里还嘟囔着,“还能是谁啊——我靠!” 驰余终于走近,被他的傻样逗笑,像十七八岁那时候一样伸拳锤了下赵畅肩膀。 他没用力,赵畅却像站不稳似的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精英气质的青年。 这真是他那个成天懒恹恹的驰哥? “你、你真是我驰哥?” 他一脸傻样,看起来还没上学那会儿聪明呢,驰余失笑,“怎么,你还有第二个驰哥?” 他一说话,赵畅就认出来了,这么冷调的嗓音除了他驰哥没第二个人有了。 “驰哥!” 赵畅大喊一声,吓到了不少玩游戏的顾客,他不管不顾地扑到驰余身上,激动地眼泪都掉下来了。 张大顺抱着一箱娃哈哈走到门口,一声“驰哥”炸在他的耳膜上,他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已经像排练过无数过那样,紧跟着赵畅就扑过去,把驰余抱得严严实实。 再过十年驰余也受不了这么热情的拥抱,他不是个感情外放的人,这会儿手上用劲儿就想把这俩猴子从自己身上摘下去。 抱什么抱,他连陶漾都没抱过几次呢。 手刚一动,就对上陶漾不赞同的眼神,像是在说:他俩哭得那么惨,让他们多抱一会儿呗。 驰余于是默默把手放下,生无可恋地被这俩猴子抱着一顿猛哭。 赵畅好半晌才缓过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委屈巴巴地说,“我还以为驰哥你把我们都忘了呢。” 这么多少年没联系了,是死是活连个消息都没有。 驰余无奈,“没忘。” 时时刻刻都记着呢。 上学的时候总觉得学校像座牢,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后来真和这些人分开了才发觉那段时光有多么可贵。 有很多东西,真就一去不回了。 网吧有陆续有客人进来,陶漾以前在这里帮忙看过店,熟门熟路地接待起客人,把时间都留给赵畅他们。 赵畅先是关心了一下驰余的近况,发现他已经成为驰氏集团的总裁后惊讶得连下巴都合不上。 虽然早就知道驰余家里有钱,但他现在这个成就已经不是简单一句家里有钱就能概括得了的。 驰余在国外的这几年是真的一点都没松懈。 聊来聊去,赵畅把话题扯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面,“你跟陶漾和好了?” 其实两人从没真正地吵过架,没有真的确定过关系也就没有复合一说,很难用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两人的关系。 驰余唇角轻勾,“她不嫌弃的话,我想和她重新开始。” 按部就班地恋爱……结婚。 赵畅就笑,“陶漾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啊。” 以前都没有,现在就更不会了。 他感慨着说,“陶漾这些年忙学习忙工作,一场恋爱都没谈,但也不提你的名字,我有时候都觉得她可能把你忘了,但仔细想想又不可能。” 无法开口谈及,或许是因为心里积攒的思念实在是太多了,一旦开口如同决堤,谁也受不了那么强烈的情绪冲击。 驰余垂着眼,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听赵畅和张大顺聊这些年来他错过的事。 陶漾只顾着接待顾客,一个没留神就发现这三人居然已经喝起来了,旁边歪七扭八地扔着几个啤酒瓶子。 赵畅和张大顺这些年来不怎么喝酒,酒量已经浅了很多,这会儿醉醺醺地趴在桌上,嘴里还颠三倒四地说着话。 跟他们比起来,驰余倒是显得清醒许多,坐姿还笔直着,微垂着头,清瘦有力的手掌遮着眼睛。 陶漾有点担心,碰了碰驰余肩膀,“喝醉了吗?” 驰余很缓很慢地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一双眼睛熏着酒色,微微泛红。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盯着陶漾看,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样,但好半晌也没说一句话。 陶漾怀疑他是醉了,“我们回去吧,你不能再喝了。” 网吧里还有个男孩帮忙,陶漾把那两个醉鬼托付好,就扶着驰余站起来。 他似醉非醉,走路居然还挺稳,让陶漾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清不清醒。 车是不能开了,驰余直接把车钥匙扔到赵畅桌上,刚刚喝酒的时候他还嘀咕着想开豪车,这车就留给他开几天过过瘾。 陶漾叫了辆网约车,叫完不久才想起来自己定位的是学校,她根本不知道驰余住哪儿。 “驰余,驰余?” 驰余慢了半拍回过头,眉梢微挑,似乎是在问陶漾要说什么,这幅模样看起来又像是没醉。 “你住哪儿呀?我送你回去。” 住哪儿? 驰余低声说了个小区名字,揉了揉太阳穴后清醒了不少,“不用送我,你回学校吧。” 陶漾看了眼时间,如果先送驰余回家再赶回学校,估计就到了门禁时间,但她又不太放心驰余。 “没关系,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晚就晚了,她跟宿管阿姨关系还不错,跟阿姨说一声就能进寝室。 驰余似乎还想说什么,他其实不算很醉,酒量早就在数不清的应酬中练出来了,这会儿被风一吹酒意散了大半,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但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舍不得陶漾,怎么着都想留她多待会儿。 陶漾送驰余到了他住的小区,开门后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怎么收拾,几个纸箱子堆在客厅,沙发上还蒙着灰色的罩布,看着像是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整理。 “你刚搬进来吗——” 后背忽然被人拢入怀中,腰间一紧,被那只手攥着转了个方向,陶漾惊到忘记言语,怔怔地望着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 驰余声音很低,混着淡淡的酒气。 他跟说悄悄话似的—— “能亲吗?” 第60章 算是确定关系了吗? 玄关处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陶漾后背抵着墙,对眼下发生的事情不知所措,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她才是喝醉的那一个。 驰余的手扣着她的腰,太细了,他扣上去之后反而就不敢用力了,只拿手掌轻轻拢着,微微低着头去蹭陶漾的脸,没得到她的允许不敢多碰,只浅浅地贴一下,很快又挪开,急躁的动作中透露出他此刻强忍的情绪。 “不给亲吗?” 他声音哑得厉害,沙砾一般磨着陶漾的耳朵,陶漾半边身子都僵硬了,忍不住想,他问个什么劲儿呀?难不成要她回一句“给亲”吗? 驰余耐心等了一会儿,视线里只能看到陶漾泛红的脖颈和毛茸茸的发顶,她迟迟不作声,应该就是不同意吧。 喉结滚动两下,感觉口渴得厉害,驰余松开了覆在陶漾腰上的手,“抱歉,我——” 察觉到他要离开,陶漾茫然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她对上驰余那双漆黑的眼睛,不知从哪儿来了股勇气,但发出的声音还是细弱蚊蝇。 “不、不是要亲吗?” 她只来得及将这句话说出口,细腰瞬间被重新箍紧,唇上覆着的柔软滚烫,尾音立刻就伴随着沉沉的呼吸被吞进对方身体里。 这个吻又重又急,像是一把斧头,瞬间就将横亘在他们之间那冰冷的七年形成的隔膜重重击碎,陶漾能清楚地感受到从驰余身上传来的热度,以及他胸口处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眼泪瞬间就被逼了出来。 “驰余……” 陶漾好不容易获得喘息的机会,将额头抵着驰余肩膀,纤瘦的身体在他掌心里轻轻地颤动,她发出的声音好似带上哭腔,低低的,沉沉的,像责怪,也像撒娇。 “你好凶。” 她眼里水光一片,唇角隐隐发麻,下唇还被驰余咬出个口子,这会儿被冷风一激痛意直蹿大脑。 “漾漾,”驰余的呼吸声比她的还乱,吐息渐渐落到她两段细瘦笔直的锁骨上,娇嫩的肌肉瞬间就被烫红了一片,他却依旧不停。 陶漾揪着他的发根,眸光漫无目的地轻晃,掠过客厅里胡乱摆放的纸箱、空荡荡的沙发、紧闭的卧室房门。 她小声问驰余,“你还走吗?” 覆在她心口处的灼热吐息忽然停了,陶漾被驰余重新纳进怀里,托着她的腰抱起来,他低垂着眼,平日里冷戾的眉眼线条柔和得不像话,声音轻得像是生怕吓到她。 他轻吻她汗津津的脸颊,“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陶漾将脸埋进他颈窝,轻轻地“嗯”了声,明明心里是高兴的,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看到他连行李都没怎么收拾的时候,陶漾真是怕极了,害怕他这次回国其实只是为了处理些事情,害怕他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两人分开了这么多年,陶漾其实早就没了十七岁时候的勇气,她无法分辨自己在驰余心中还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总是忍不住想,万一他有了比她更在乎的事呢?比如他现在坦荡光明的事业。 陶漾不敢问,也不敢提及以前的事,她尽量平静且淡然地接受驰余的出现,也逼着自己提前预想他的离开。 脸颊被粗糙的指腹揉了揉,陶漾侧过脸,像温顺的小兽一样把脸贴上去,呼吸还是不太平稳。 驰余感受到流进脖颈里的温热液体,心脏抽痛,不用陶漾明说就能听懂她的未尽之意。 他们分开得太久,相处的时间太短,情意太绵长,无论是第几次分离都会痛入肺腑,这样的苦就算他自己受得了,也不想让陶漾再经历第二次了。 驰余开了客厅的灯,这个房子他没来过几次,但提前让人打扫布置过,该有的东西都有,他托着陶漾的臀,让她稳稳靠坐在自己的臂弯里,腾出手去抽纸巾给她擦眼泪。 陶漾这会儿缓过来些了,开始不好意思,不愿意睁眼,就仰着脸让他擦,把脸埋进他颈窝不肯抬头。 驰余低头亲她发顶,声音沉沉,“漾漾,我欠你一句道歉。” 年少时候想说但没勇气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敢忘,都攒着呢。 陶漾听到他这么说就难受,伸手捂他的嘴,“我不要听道歉。” 她很清楚,驰余没做错什么,不想他把那些决定定义成一个错误。 她这会儿愿意把头抬起来了,驰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把她的嘴唇咬破了,一点殷红的血凝在上面。 他有点愣,想伸手去摸,但又怕她疼不敢碰,喉结滚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轻得不可思议,“我把你……咬破了?” 陶漾脸颊一烫,飞快地低下头去,小声嘟囔,“唔,总不能是我自己咬的。” “抱歉,” 这回是实打实的得道歉了。 驰余把陶漾放到沙发上坐着,拎着外套想出门,“我去买点药。” “别,”陶漾拽住他衣摆,被他这么认真的模样逗笑,“一点小伤,用不着涂药。” 驰余便又去厨房倒水,用纸巾蘸着给陶漾擦了擦唇,伤口不深,大概是被牙齿刮到了,现在已经没在流血了。 “疼吗?” 他沉沉的目光落下来,仿佛眼神也有温度似的,盯得陶漾有点害羞,“不疼了。” 她小声说,“我刚刚也挠了你一下。” 就在后脖颈上。 谁让他吻得那么深,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就不小心挠了他一爪子。 驰余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也多了道口子,有点惊讶地挑起眉梢,“有吗?” “有呀,”陶漾忍着笑,“在你后脖颈上,你低头给我看看。” 驰余把脑袋低下来,声音莫名显得沉闷,“没感觉到。” 客厅的灯光比玄关亮很多,把他后颈上那一道红色痕迹照得很明显,陶漾看到后吃了一惊,“好、好像挺严重,都有点肿了。” 她当时晕晕乎乎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力,现在看到才觉得后悔。 “没事,”驰余自己伸手摸了一下,似乎是有点疼,但他并不当回事。 陶漾小声说,“主要是挺明显的,你明天上班被人看到怎么办啊?” 一想她就臊得慌,暗暗决定回去就把她本就不长的指甲给剪干净。 她认真地苦恼着,甚至开始琢磨用什么东西才能把这道抓痕给遮住,驰余却盯着她愁闷的小脸开始笑,眉眼都弯了起来,看上去不但不担心还很高兴似的。 陶漾被他笑得脸热,伸腿踹了他一脚,“你还笑?” “我高兴啊。” 驰余理所当然地说,没消停两秒就又凑上来亲她,这儿啄两下,那儿碰两下,跟亲不够似的,喉咙里含混地笑了几声。 “不怕,被看到了也不要紧,要笑话也是笑话我。” 这倒是,他一个堂堂总裁都不怕被笑话,陶漾一个没人认识的小实习生就更不怕了。 驰余托着陶漾下巴,盯着她嫣红的唇看了一会儿,“再亲会儿?” 他低声保证,“这次不会咬你了。” 他刚刚太激动,也没经验,看起来是掌握着主动权,实则脑袋里跟塞了一团浆糊似的,状态比陶漾强不了多少。 他正等着陶漾点头,滚烫的吐息都溜进了唇缝里,撂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陶漾一把推开他,“是我的手机。” 驰余“嗯”了声,去把她的手机拎回来,黏黏糊糊地还想凑过来亲她。 给陶漾打电话的是江琴琴,陶漾把电话接通,顺手把贴上来亲她脸的驰余也推远一些,一点也不凶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老实点。 驰余背靠着沙发扶手,其实有点累了,但精神还很振奋,被陶漾瞪一眼后就乖乖地不再闹她,只是低垂着眼望着她笑,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劲儿。 “喂,琴琴。” “漾漾,你怎么还没回寝室啊?我看这都过了门禁的点了。” 李星儿插嘴大喊,“你不是说今天有个约会?你不会还跟约会对象在一块吧?不行我不同意,你快点回来!” 江琴琴明显是刚知道这事儿,震惊得不行,立马跟李星儿统一战线。 “刚约会就一起过夜啊?那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快点回来。” 她俩声音太大,陶漾总感觉驰余听见了,又是想笑又是不好意思,“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她跟驰余对视了一会儿,驰余沉默了会儿站起身来,“我送你回去。” 其实想留她住下,但她大概不会同意,驰余也觉得不能这么草率,这房子甚至都没有准备女孩子用的东西。 陶漾好笑,“我刚把你送回来,你再把我送回去啊?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驰余是糊涂了,被她提醒才想起来这茬,他喝了酒无奈不能开车送她。 “注意安全,到学校后跟我说一声。” 他一直把陶漾送到小区门口,看她上了车,“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陶漾点点头,见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却软软地黏在她身上,就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 她心里软软的,朝驰余勾了勾手指,他听话凑近,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走。 陶漾仰起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红着脸笑,“晚安。” 她杏眸晶亮,像无数次驰余曾经抬头仰望的月亮。 如今这月亮算是稳稳地落到他怀里了。 他便也笑了,指腹轻轻刮了她脸颊,“嗯,晚安。” 陶漾回寝室的时候寝室已经关门了,幸亏宿管阿姨还没睡,让她顺顺利利地进了宿舍。 门一开,江琴琴和李星儿居然都还没睡,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一副要把事情问个明白的架势。 李星儿眼尖,用她五点零的好视力一下子就看到了陶漾破口子的唇角,顿时一脸天崩地陷。 “啊啊啊啊你跟那男人亲了?!” “卧槽!” 江琴琴也看出来了,把陶漾摁在椅子上仔细打量,一脸严肃地问,“他强迫你的?” 陶漾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儿啊。 “怎么可能,是、咳,是我自愿的。” 江琴琴抱着胳膊,“老实交代,这男人谁啊?做什么工作的?感情史复不复杂?” 陶漾想了想,“从商的,叫驰余,我跟他高中就认识了,感情史……我不知道。” 应该除了她没别人吧,陶漾悄悄地想。 李星儿迅速接上,“你俩这是确定关系了?” 陶漾被问得一愣。 对啊,她和驰余算是确定关系了吗? 都接过吻了,应该就是默认确定关系了吧,反正对陶漾来说是这样的,只是那个氛围下没有人想到这件事。 她迟疑的这会儿立刻就被发现了,江琴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陶漾,音量都提高了,“还没确定关系就亲了?那男人该不会是只想泡你不想负责任吧?” 这种男人她们见得多了,因为关系好,跟陶漾说这些的时候也不顾忌什么,她们主要是担心陶漾被骗,她又不是左思然那种只谈利益不谈感情的人,万一真被骗了那可真是伤筋动骨。 陶漾呐呐道,“不是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明确关系。” 她皱眉想了想,下定决心。 “我明天问问他。” 李星儿叹气,“这话由女孩子问出口可不合适,你这么问岂不是会让那男人觉得你特别想跟他谈恋爱,已经被他拿捏住了?” 江琴琴赞同地点头,“不能由你提,你先晾他几天看看他什么态度。” 她俩是很认真地在提建议,但陶漾觉得这些小心思用在她和驰余身上没什么必要。 她是很相信驰余的。 但为了不让这俩好友跟着一起着急,陶漾还是装作很听话地同意了,“好,我会看着办的。” 江琴琴看她很认真的样子,对那个被陶漾看上的男人很好奇。 这年来追陶漾的人有不少,高的帅的有钱的,风流的斯文的痴情的,那么多类型她一个也没看上,所以这位幸运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第61章 传说中驰总的未婚妻? 陶漾上午跟着导师开了个会,主要是在谈论文的事儿,她有些心不在焉,几次点开跟驰余的对话框,却又担心会打扰他工作所以什么也没发。 倒是驰余在快中午的时候给陶漾发了个消息,问她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陶漾刚想回他说自己有时间,就看到杜溪给她发了消息,让她下午早点去公司,要带着她去参加一个商品发布会。 她只能回复驰余说自己还有工作安排,趴在桌上闷闷地叹了口气。 驰余回复得很快,像是一直等着她的消息。 “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不确定,不用来接我了,你忙工作吧。” 驰余这次回复得慢了些,名字下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真正发过来的消息却也不过寥寥几个字。 “想见你。” 陶漾脸颊一热,飞快地回了个“我也是”,然后在导师别有意味的眼神中把手机锁屏,装作其实在认真听讲的样子。 “驰总,”陈数正战战兢兢地等驰余批策划案呢,就看到他唇一勾笑起来了,顿时大感惊悚。 这策划案是写得多可笑啊,居然能把驰总逗乐了。 “嗯,”驰余恢复了往常那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将手机收起来,又翻了两眼策划案,眉头微蹙,“后面两条不够切实,再改。” 陈数老老实实地应一声,接过策划案的时候忍不住把憋了一早上的话说出来,“驰总,你脖子后面……” 其实早上开会的时候大家就发现了,驰余肤色本来就偏白,后脖颈那块儿的红印子特别显眼,浅浅的一长道,一看就是爪子划出来的,至于是谁的爪子,工作群里众说纷纭,大家宁愿相信驰余家里养了只暴躁的小野猫,也不愿意相信他有女朋友。 唯独知道真相的陈数憋得很辛苦,担心自己真会被派到非洲挖煤,所以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 反正他可以打包票,这爪痕绝对不是猫抓出来的。 驰余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后面已经开始结痂的抓痕,微抿的唇角浅浅上翘,“很明显吗?” 陈数:“……” 没有驰总你脸上的笑明显。 这是炫耀!这是明知故问!这是在戳单身狗的心! 驰余苦恼似的蹙了下眉,“遮不住。” 陈数保持沉默,呵呵,根本就没想遮吧。 他带着一腔打工人+单身狗的愤怒,走出办公室的下一秒就开始在那个没有驰余的工作群里发消息。 “据可靠情报,驰总脖子后面那道抓痕不是猫抓的。” 不是猫抓的,那就只能是…… 工作群炸开锅。 “驰总有女朋友了?” “严谨一点,也可能是男朋友。” “拉倒吧,不是说驰总有未婚妻吗?可能是未婚妻抓的。” “……” 工作群再次沸腾。 “未婚妻??驰总不是单身吗?” “哪来的小道消息啊,驰总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未婚妻。” 一连串的问号把最开始说驰余有未婚妻的那个人给问懵了,也开始怀疑自我。 “可、可能是假消息?” 这些消息陈数都没来得及看,他忙着去处理策划案的事情,一直没腾出来时间。 下午,陶漾从学校赶到公司,在电梯里遇到同样来上班的左思然,她没有要和左思然交谈的意思,但在按完电梯楼层号后,左思然主动搭腔了。 “听说你谈恋爱了吗” 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寝室了,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说的,此刻搭话的语气也比较微妙,听不出什么恶意,但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陶漾便没接话。 左思然似乎是真的很好奇,佯装好心地说,“你谈的对象是谁啊?可别被骗了,自己留个心眼。” 楼层到了,陶漾走出电梯在电梯还没关上的时候看了左思然一眼,“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不需要。” 左思然愣住,直到电梯门关了又开也没反应过来,半晌哼笑了一声,险些将包带拽断。 牛气什么啊,左思然恶毒地想,最好让她遇上个骗财骗色的混蛋,让她也吃吃苦头。 陶漾到了自己的工位,杜溪正忙着收拾东西,已经把摄像机借出来了,“准备一下跟我去参加发布会。” “现在就去?” 杜溪叹口气,“晚点还得回来写稿子,先去的话在外面拍几张照片,去晚了那边就被保安围起来了。” 她又笑了下,“是不是觉得这份工作比社会部的还辛苦?” 陶漾也笑,帮着她把相机包背起来,“那倒没有,我在社会部的时候也是天天往外跑。” “那是因为你认真,顶替你进社会部的那个丫头,这几天一次外景都没跑过,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下班还有豪车接送。” 知道她说的是左思然,陶漾无意将她和左思然的舍友关系暴露出来,便只是笑笑没接话。 她跟着杜溪去了发布会现场,这次只是个中型活动,主办方不怎么上心,也没给记者们留出专门的座位,大部分的记者只能挤在最后面,不算高的温度热出一身汗。 杜溪中途跑去跟几个熟人聊天,回来后一脸欲言又止地望着陶漾,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陶漾刚拍了几张照,抬头就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不明所以,“怎么了?” 杜溪凑过来,小声问她,“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个人,是驰氏集团的总裁?” 陶漾吃了一惊,“啊,你知道了啊——” 杜溪深吸口气,“我有个朋友参加了驰氏集团主办的慈善晚宴,她还偷偷拍了几张照片,只不过没有得到允许不能刊发,她刚刚把照片发给我看,我一看见那男人的脸就认出来了,可不就是上次接你回家的那个!” 她虽然做过心理准备,知道能参加那个财经峰会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但驰余当时没公开露面,他又有些过于年轻了,不符合杜溪心中“老总”的印象,所以一直没把他往大腕的等级上去想,猜着估计是什么青年才俊。 但驰氏集团的总裁,那可是妥妥的富二代,还是有实权有成绩的那种。 杜溪表情有些严肃,“你跟那个驰总是男友朋友还是利益关系?” 她说话毫不客气,主要是干她们这行的时常能接触到一些上层社会的人物,有些年轻姑娘眼界短,不免会被那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迷惑,更有些傻不登地就被骗了,她怕陶漾是后者。 陶漾好笑,怎么知道驰余身份的人都是这个态度啊,搞得他像什么大混蛋似的。 “嗯,应该是前者。” 她这时候意识到没跟驰余明确关系的坏处了,别人问起来是真难解释,总是会被误会。 “应该?” 杜溪眼神怀疑,陶漾只好又多解释了两句,“我和他高中就认识了,我了解他,他不是轻率的人。” 杜溪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把手机的照片找出来给陶漾看,“你看看他旁边坐着的人眼不眼熟。” 照片是杜溪的记者朋友在慈善晚宴上偷拍的,驰余西装革履坐在一堆人中央,手里举着红酒杯,姿态看上去散漫且傲慢,周围人跟他说话的时候都下意识垂着眼,这跟陶漾印象里的他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斜对面坐着个穿礼裙的年轻女孩,微微往前倾着身体,或许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在这张照片上给人一种她和驰余靠得极近的错觉。 这个女孩正是左思然。 陶漾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没想到左思然居然见过驰余,她和驰余是相互认识,还是只是碰巧遇见呢? 杜溪看她表情知道她是认出左思然了,冷笑一声,“左思然能混进这种场合肯定是有人引荐,也不知道她是搭上了谁,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给你提个醒,别太相信别人。” 陶漾点点头,心里虽然既惊讶又困惑,但也没太在意,她不至于因为一张照片就怀疑驰余什么。 工作结束,时间比陶漾预想的还要早一些,估摸着这个时候联系驰余的话会打扰他工作,她不想因为自己让驰余一个当上司的还要迟到早退,就打了个车决定去驰余的公司等他下班。 虽然驰余没说,但陶漾也猜到上次陈数陪她聊了那么久是因为驰余提前嘱咐过,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儿能麻烦陈数一个当秘书的抽时间跟她聊天解闷,所以这次没有提前跟驰余说。 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公司大楼的,陶漾在公司一楼的等候区坐着,开始写今天的新闻稿。 半个小时后,公司前台接待了一位高挑时髦的年轻女孩。 “请问有预约吗?” “预约?” 宋湘语愣了下才想起来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的驰余可是集团总裁,要见他都得提前预约,她嘴角抽了抽,“没有。” 她刚从国外回来,马不停蹄地过来找驰余,根本忘了预约这回事儿。 “等会儿,我联系下你们总裁。” 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前台忍不住悄悄打量她,在心里猜测她是什么身份。 一身的名牌,很有钱,跟她们总裁还是可以直接打电话的关系…… 前台心里一惊,这位该不会就是传说中她们总裁的未婚妻吧? 其实关于驰总有未婚妻这件事一直都没个实锤,只是有人印象里似乎有这么个事,大家都当八卦消息听,没几个人当真。 但万一呢? 宋湘语皱着眉头,高跟鞋轻敲地面,好半晌电话才被接起来,但接电话的不是驰余,而是他的秘书陈数。 “宋小姐您好,驰总正在开会,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待会儿替你转告。” 宋湘语翻个白眼,她就知道驰余给她的号码是工作号,那家伙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就算开会也不会关机。 她不客气地说,“不需要你转告,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先把我接上去吧,我有事跟你们驰总说。” 陈数看看时间,开完会也差不多就到了该下班的时间,这几天驰余下班格外准时,要是被什么事拖延了肯定不高兴。 他试探着问,“非要现在见面吗?” 宋湘语无语死了,“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说呢?” 她也是很忙的好吗? 好吧,看来只能耽误驰余的私人时间了。 陈数自认为已经尽到了秘书的职责,电话一挂就屁颠屁颠地过来把这位贼能摆谱的宋小姐接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他抽空翻了翻工作群,这才看到这些人之前聊的话题,“未婚妻”三个字格外刺眼。 等等,驰总的未婚妻不就是宋湘语吗?! 陈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憋死,要不是看到群里这些消息,他都快把驰余曾经订过婚的事情给忘了。 嘶,这事儿那位陶小姐知不知道啊? 陈数感觉头都大了,一想到宋湘语这次过来有可能是商量婚约的事,更觉得难办,他愁眉苦脸地走出电梯。 大厅里人不多,陈数拐过弯后先看到的是坐在等候区用电脑写稿子的陶漾,还没反应过来呢,站在前台旁边的宋大小姐不耐烦地喊人了。 “陈秘书,这儿呢!” 她声音不小,陶漾闻声抬头,陈数拿出自己百米冲刺的速度无比敏捷地跑到宋湘语身边,利用自己的体型优势把她遮住,“宋小姐好久不见,来来来我带你去驰总办公室。” 宋湘语眼皮一抬,嫌他离得近,快步走在前面,“来得真慢。” 从陶漾的视角来看,就是陈数一脸谄媚加紧张地跑到前台边接了个人,大概是什么客户吧,陶漾没太留意,低头继续写稿子。 陈数头上都是汗,在心里替驰余着急,这要是三人碰到一块了不就是妥妥的火葬场吗? 他在电梯里暗戳戳试探,“宋小姐这次来是商量婚约的事情吗?” 宋湘语有点惊讶,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她和驰余订过婚的事。 她点点头,“是啊,不然我来干什么。” 婚是几年前定的,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宋湘语决定亲自过来把这事儿解决掉。 陈数:“……” 啊这,无论是这位宋小姐发飙,还是那位陶小姐发飙,他觉得都挺可怕的。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第62章 这位,才是你们的准老板娘。 陈数战战兢兢带着宋湘语进到驰余的办公室,给她好水好茶的伺候着,一想到楼下大厅里还有个陶漾在等着,就替驰余感到慌张。 再看工作群,刚刚接待过宋湘语的那个前台已经把自己的猜测发到群里了,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一位疑似驰余未婚妻的女孩子来到了公司,都暗戳戳地想要过来一睹这位未来老板娘的真容。 再一次赶走两个端着茶杯假意去茶水间,实际上是来打听八卦的女同事,陈数郁闷地叹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其实也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主要是驰余是他顶头上司,要是驰余不高兴了,那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他,所以他是最希望一切皆大欢喜的那个。 为了他那笔数字可观的年终奖。 等了好一会儿,驰余终于开完会出来了,因为会议内容比较严肃,他这会儿心情也不算很好,正想把手机拿出来给陶漾发消息问问她有没有下班,就看到陈数站在办公室门口疯狂对他使眼色。 他皱起眉头,冷淡地瞥了陈数一眼,“眼睛坏了?” 陈数嘴角抽抽,“没坏,好着呢。” 最起码能分清宋小姐和陶小姐。 他压低声音,“宋小姐在里面等着您呢。” 驰余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没立刻想起来。 “哪个宋小姐?” “……还能是哪个啊?跟您订婚的那个。” 陈数心里简直了,这下可以肯定驰余肯定没把这事儿告诉过陶漾,他自己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不是,这么大的事情也能忘? 被他一提醒,驰余算是想起来了,不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推门进去,看到宋湘语正手欠地摆弄他放在桌上的百万摆件。 见他进来,宋湘语不满地抱怨,“你现在架子可真大,让我等了那么久。” 驰余懒得解释,松了松领带,不耐烦地问,“找我什么事?” 宋湘语看他那张冷脸就不高兴,她长这么大没受过几个人的气,驰余是一个,偏偏还是她自找的。 她翻个白眼,一点都不在意形象管理,直接步入正题,“咱们那订婚可以取消了。” 驰余挑下眉梢,他本想等这位大小姐说完自己的要求后再提这件事的,没想到她来找自己居然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表情不变,显然接纳良好,宋湘语等了半天也就等到一个冷冷淡淡的“好”字,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取消婚约?” 他们的婚约是几年前定下的,那时候驰老爷子病入膏肓,眼看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了,这老爷子却突然犯混,非要让驰余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订婚不行,驰余要是不照做,他就修改遗嘱,不把那最后的一部分股份给驰余。 那时候驰余已经开始接触家里的企业了,驰氏集团表面上看着好好的,内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再没个有话语权的人出来主持大局就要出大乱子,所以驰余是只能照做。 那会儿宋湘语也被家里催着到处相亲,听说这件事后二话不说就找到了驰余,两人先订个婚给家里人看,实则各过各的,等她有想要稳定下来的恋爱对象了,再解除婚约。 当然,宋湘语也不是白帮忙的,她还趁机要了张驰余的大额卡,偷偷存入自己的小金库。 这回宋湘语来取消婚约,就是因为她已经有了稳定的恋爱对象,准备跟家里人摊牌,她特意过来跟驰余说这件事,就是为了炫耀。 嗨,我有对象你没有吧? 宋湘语暗示的眼神非常明显,驰余这会儿心情不错,便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一句,“为什么取消婚约?” 她立刻像只得意的小孔雀一样昂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我有男朋友了,他对我可好了,我当然也得给他个正经名分咯。” 宋湘语边说边去瞄驰余脸色,依她对这男人的了解,就算他脸上面无表情,心里肯定已经被刺痛到了,谁让他还是个孤寡的单身狗呢。 但她眼神瞥过去,却发现这男人微低着眼,正弯着唇笑。 虽然笑意不太深,但在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实在是明显。 宋湘语皱眉,这人是被她刺激得精神失常了吗? 驰余指尖转着手机,笑意落在眼角眉梢,迟迟没散,他声音甚至都是放松的、愉悦的,“哦,男朋友啊,不稀罕。” 他的得意比宋湘语嚣张多了,用一种慢吞吞的,实则是故意咬准每个字让宋湘语听得清清楚楚的语调说,“我也有女朋友了。” 宋湘语第一反应是生气,说她有男朋友不稀罕,他有女朋友就稀罕了,谁还没有……等等,女朋友?!! 她瞪大眼,支支吾吾半天险些没找回自己的声音,再开口时没控制好音量,声音大得连外面听墙角的陈数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跟陶漾复合了?!!” 要不说她了解驰余呢,她甚至想不出来第二个能冠以“驰余女朋友”称呼的人,这个位置哪怕一直空着,也只是在等待早晚要来的那个人。 驰余淡定极了,微微颔首,漂亮漆黑的眸子抬起来,亮得惊人。 “嗯。” 这一声“嗯”是那么地肯定、理所当然,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未来会和陶漾背道而驰,他无比确信自己身边会有一个陶漾,或早或晚。 宋湘语不淡定了,大家都有初恋,怎么偏偏就这人幸运到几年后还能和初恋修成正果呢? 她嫉妒得要死,酸里酸气道,“几年没见,陶漾的眼光还是那么差劲呢,她怎么还非你不可了?” 婚约的事情聊完了,驰余不想跟她聊天浪费时间,这会儿陶漾应该已经下班了。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肘弯,听了宋湘语的嘟囔后若有若无地扯了下唇角。 “是我非她不可。” 所以无论花多少时间,费多少心思,他也势必要让陶漾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不可。 只是他格外幸运,没有再多受波折罢了。 门一开,在外面偷听的陈数险些撞进驰余怀里,幸好他及时稳住了,不然不用驰余动手,他先切腹自尽以表清白。 “咳,您跟宋小姐聊完了?” “嗯。” 驰余刚说完,宋湘语踩着高跟鞋下楼了,可能被驰余的嚣张气焰气到,这会儿高跟鞋踩得咚咚响,还幼稚地非要走在驰余前面,抢先进了电梯。 驰余心情好,懒得跟她计较,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间,不好去跟员工们抢普通电梯,他便打算等宋湘语走完再坐电梯。 等待的时候给陶漾发了几条消息,询问她现在的位置。 陶漾正在敲最后几行新闻稿,反复修改都不太满意,因为太过专注没有留意到驰余发过来的消息。 “宋小姐,” 宋湘语一出电梯就跟几个年轻的员工们撞到一起,其中有个烫卷发的漂亮女孩主动搭话,竟然认识她。 她眼皮一掀,语气淡淡,说话很不客气。 “你谁?” 女孩凑近了些,笑得很讨好,有点故意套近乎的嫌疑,细声细气地说,“我是驰总的行政助理,我听别人聊起过您。” 驰余有好几个助理,她这么说,就让宋湘语以为她跟驰余的上下属关系比较近,语气稍微好了一点,“都聊我什么了?” 在心里已经默认这些话是从驰余嘴里传出来的了,她有点担心那家伙说她坏话。 女孩笑吟吟地,跟着宋湘语走到了大厅,“我听说您是驰总的未婚妻。” 电梯门刚好打开,驰余迈出电梯的一刹那听到这句话,与此同时看到了收到了陶漾回复的消息,眉头狠狠一皱。 陶漾刚把位置发给驰余,就听到“驰总的未婚妻”这几个字眼,愣愣地抬起头,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驰余有未婚妻了? 宋湘语在这句话出口的下一秒就停住了,觉得这话从员工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对劲儿,而且这种消息传出去岂不是把两人的名声都坏了? 她刚想反驳,却意外跟陶漾眼神撞了正着。 “诶?” 宋湘语快步朝陶漾走近,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几眼,“陶漾?” 陶漾站起来,心里还在想员工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就是驰余的未婚妻? 宋湘语见陶漾没说话,拧着细眉,不高兴地说,“你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陶漾的思绪被拉回来,浅浅笑了下,叫出她的名字。 “宋湘语。” 高中那会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这位大小姐太高调,陶漾记性好,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认出她来。 宋湘语表情好看了点,“这还差不多。” 她想起来自己刚刚要说的话,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身后跟上来的小员工,“我可不是驰余的未婚妻。” 女孩惊讶抬头,有点心慌。 她其实就是想在未来的老板娘面前刷刷存在感,刚刚说的职位也是假的,她其实还在实习期,想着万一老板娘能替自己美言一句,她不就能顺利转正了吗? 现在却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出乎意料。 正是下班高峰期,当着众多员工的面,宋湘语高调惯了,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现在说这些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努努嘴,将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到陶漾身上。 “这位,才是你们的准老板娘呢。” 陶漾:“……啊?” 几年不见,这位宋大小姐还是这么的会出口惊人啊。 驰余走过来时清楚地听到这句话,心里当即一松,看陶漾的表情似乎还懵着,快走两步牵住她。 他有心想解释未婚妻这件事,但现在话题已经转移到了陶漾的身上,于是喉结滚动两下,当着全公司的面,淡淡回了宋湘语一句。 “她还没同意。” 众人沉默,惊上加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什么未婚妻不未婚妻的,他们已经忘记这茬事了,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们驰总,冷面阎王一样的工作狂驰总,居然在倒追人家姑娘! 全公司没被惊到的人恐怕只有宋湘语一个了,她见缝插针,立刻接话对懵掉的陶漾说,“那你可千万别那么快同意,我跟你说驰余他——” 她说的话驰余一句都不爱听,所以给陈数使了个眼色让他负责这位惹人厌的宋小姐,替陶漾拿好东西牵着她出门。 直到坐在驰余的车上了,陶漾都还有点回不过神。 她晕乎乎地想,本来今天是要问一下驰余,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但现在不但没必要问了,好像还更上一层楼了。 她一直没说话,驰余心里就有点莫名地慌,担心她会觉得在公司员工面前公开关系有负担,但话赶话说到那里了,要怪也应该怪喇叭精宋湘语。 驰余默默地想。 “漾漾,”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陶漾被他喊得一愣,慢吞吞抬起头,“怎么了?” 从她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驰余心里忐忑,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纠结再三还是不想把刚刚的话题略过去。 他本来就打算跟陶漾说的。 “刚刚的话,我是认真的。” 陶漾看着他冷峭的侧脸,又开始犯晕。 啊,说她是未来老板娘的那句话吗? 驰余轻声说,“你可以慢慢考虑。” 顿了顿,又补充,“也不要太慢了……” 陶漾被他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这会儿彻底从刚刚那种微妙的氛围中缓过来了,她绕着安全带,忽然好奇地说,“你还没跟我说未婚妻的那件事呢。” 驰余被她提醒才想起来,便把这件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订完婚跟宋湘语就没再见过。” 生怕她误会他和宋湘语有什么。 陶漾倒没误会,就是好奇这两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现在听完事情的原委也就没什么了。 她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忽然又想起驰余的话。 做老板娘啊—— 她才24岁哎,现在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唔,她的户口本好像还在家里放着,直接要的话苏玉可能不会给。 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把户口本偷出来呢…… 第63章 我错了,宝贝别恼。 陶漾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在吃饭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苏玉这件事。 她既然跟驰余是认真交往的,和驰余在一起这件事就迟早要告诉苏玉,当初苏玉不太喜欢驰余,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能改变想法了吧? “在想什么?” 驰余给陶漾夹了点菜,见她似乎在走神便问了一句,又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陶漾喝了口水,“没想什么,对了,你认识左思然吗?” 这个名字很陌生,驰余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听说过,她是谁?” 既然对名字没印象,那应该就是不认识左思然吧,慈善晚宴坐在一起应该也只是偶然。 陶漾不想跟驰余说左思然的那些事,她问这一句也只是出于好奇。 “唔,是我一个舍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随便问问。” 驰余“嗯”了声,在她快吃完的时候忽然说,“今天要去我那里吗?” 陶漾惊吓过度险些噎住,紧张得都有点结巴了,“是、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驰余一愣,看着她酡红的脸明白过来,压着喉咙低声笑了,“只是去我那里坐坐,我刚搬过去很多东西都没买,希望你能帮我参考一下,” 他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丝丝笑意,“你想到哪里去了?” 陶漾眼神飘忽,她想的可太偏了……咳咳,这也不能怪她,谁让昨天驰余第一次接吻就亲得那么凶,让她以为他很着急…… 她红着脸,声音小小的,“那就去坐一会儿。” 驰余还在笑,故意逗她,“就只坐一会儿?” 陶漾恼了,在桌下轻踢了踢他的鞋尖,“能再说我就不去了。” “好好,不说了,”驰余识趣地闭嘴,扯开话题,“看你在等我的时候还在写稿子,实习很累吗?” 他其实考虑过让陶漾到驰氏的公司里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她在其他地方会受委屈,但陶漾应该不会同意。 “还好吧,”陶漾看了眼桌上那盘没怎么动过的虾,想吃,但不想剥,挪开视线的下一秒就看见驰余把那盘虾端过去开始剥,她抿着唇笑起来,“没有很累,虽然写稿子很麻烦,但我适应得挺好的。” 驰余垂着眼剥虾,动作慢条斯理的,但速度很快,“没受欺负吧?” 他这么一问,陶漾就想到自己被左思然抢实习岗位的事情,她倒不是多讨厌左思然,就是觉得换掉实习岗位之后她的论文进度变慢了有点麻烦。 “唔,没有。” 她含糊其辞,一看就是有事瞒着,驰余皱了下眉头,有点担心。 陶漾一看他皱眉就笑了,“真没事,我现在在公司待得挺好的,同事很照顾我,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姐姐,她是很有名的撰稿记者。” 她笑起来眸子弯成柔和的两道月牙,眉眼明媚柔和,似乎是真的不受外事困扰。 这样驰余就放心了。 吃完饭,因为驰余说他刚搬进去的那个新家有很多东西都没买,陶漾就陪他一起逛了逛家具城,往家里添了几样东西。 “还有买什么吗?” 驰余给她拎着包,“衣服。” 陶漾以为是他要买衣服,就陪着挑了几件,都是休闲款的家居服,她挑的时候没有太在意,付款的时候才发现驰余居然买的全是情侣款。 每款两套。 陶漾觉得脸有点烫,走出服装店的时候小声咕哝,“你怎么把我的衣服也买了。” 而且尺码居然刚刚好,大概是他偷偷问了店员。 驰余见她脸红,心里软得不像话,腾出手来牵住她,语调很轻地说,“提前准备好,不然你以后嫌弃家里什么都没有,不愿意来住怎么办?” 陶漾听明白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哇,原来你是为了堵我的口,让我以后无话可说,不能拒绝你。” 不愧是“奸商”,从商的人恐怕就没有缺心眼的。 驰余笑,看着陶漾故作震惊的表情感觉很有意思。 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好像有点好过头了,不过她现在知道也不晚。 驰余住的高档小区为了便于通勤选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离陶漾的公司也很近,回家的路上还路过了。 到家后,陶漾正想把买来的东西都收拾一下,腰间就多了只有力的手,将她一把拉近。 “干嘛,我还要收拾东西呢。” 她后背靠着驰余胸口,被他的手箍得动弹不得,就仰着脑袋去看他,额头随即就被亲了下。 驰余把她转过来,落在她额头处的唇缓缓往下挪,轻轻吻过她眉心、鼻尖,再重重地贴到唇上,滚烫的呼吸从唇缝里溜进去。 他声音仿佛带着热度,一下子就烫到陶漾心坎里去。 “先亲会儿,忍好久了。” 他托着陶漾的大腿将她抱起来,身上的衬衫比较修身,动作间束缚感很强,让他不太舒服,就哑着嗓子求陶漾帮忙,“漾漾,给我把扣子解开?” 说话的时候啄吻的动作也没有停,陶漾仰着脸,纤细的脖颈弯出一道弧度,胸腔里的氧气都被他榨得干干净净,脑袋也晕乎乎的。 她听到驰余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隔着朦胧的水色看到他那双漆黑狭长的眸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情动,眸尾飞上两抹嫣红,这暧昧的颜色中和了他气质中的冷淡,让人莫名觉得可怜兮兮的。 陶漾抬手去揉他眼角,含含混混地吐出笑音,“驰余,你是在撒娇吗?” 她被驰余腾空抱着,驰余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箍着她的腰,这会儿被她明目张胆地取笑也无可奈何,只能低着头去亲她,噙着笑说,“你喜欢撒娇的话,那就是。” 陶漾被他轻轻浅浅地亲着,呼吸有些不稳,唇瓣也微微有些发麻,被他碰着的大腿和腰都过电似的麻痒颤栗,但她并不讨厌,反正喜欢极了这样的驰余,仿佛可以任她为所欲为似的。 她笑弯着眼,一边被驰余啄着唇,一边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这衬衫价格不菲,看上去是很挺括的面料,但摸上去又是柔软的,手感很好,陶漾只是想给驰余解扣子,知道他被衬衫紧得难受,但动作间却无意中碰到了他滚烫的胸口,被那硬邦邦的肌肉硌着掌心,身体都忍不住轻颤了两下,慌慌张张地要把手收回来。 驰余忽然松开她的腰,腾出手来将她想要撤回去的那只手紧紧摁在胸口上,低笑着问,“不喜欢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啊! 陶漾羞恼交加,简直想狠狠咬他,但因为此刻他只用一只手抱着她,她生怕会摔下去,不敢有其他动作,甚至为了寻求安全感还把上半身紧紧贴在驰余身上,用手揽住他脖颈。 她软声嘟哝,“不给你解扣子了,难受死你算了。” 驰余乐得温香软玉在怀,扶着她纤薄的后背稳稳抱着,她这会儿因为害羞也因为担心掉下去紧紧抱着他脖颈,但也因此把脸侧过去让他亲不到了。 他低着眉眼,有一下没一下地吻她耳后那处敏感的肌肤,在她缩着肩膀不让去碰那里时又顺势而下,亲她柔软的脖颈和细瘦的锁骨。 他呼吸滚烫,亲上来的时候高挺的鼻梁也会碰到,被蹭到的肌肤浮起密密麻麻的战栗感,让陶漾忍不住轻声哼哼,用手去推他脑袋。 驰余就故意用叹息的语调说,“怎么这里不让亲,那里也不让亲啊——” 陶漾推不开他,被亲得难耐时不自觉地轻扯着驰余的发根,悬空的小腿都忍不住哆嗦起来,她不习惯这样陌生的感受,杏眸里蒙了层潋滟的水雾,小声求饶,“我给你解扣子,你别亲那么用力了。” 驰余险些让她逗笑,这傻姑娘到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跟他讨价还价呢。 他无奈地说,“没用力,连印子都没留下呢。” 知道她脸皮薄,明天还要上班,要是真留下印子了肯定要跟他发脾气,他哪敢惹她不高兴。 陶漾被亲得头昏脑涨,懵懵地重复他的话,“没用力吗?” 可是她怎么感觉被他亲过的地方都又疼又痒呢,难受得紧。 驰余分明可以将陶漾放下来,然后自己解扣子,可他偏不,就哄着陶漾亲自动手,“乖,衣服贴在身上好难受,帮我解开吧?” 此时他的衬衫扣子已经被解开了好几颗,露出大片的锁骨和胸膛,紧实漂亮的肌理线条上浮现着闪着碎光的汗珠,温度滚烫。 陶漾被他哄得晕晕乎乎的,还真以为他是被衣服勒得不舒服了,就再次伸出手去解扣子,扣子解开之后,她的手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驰余的腰腹。 他常年健身,读高中那会儿身材就已经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了,这几年下来更是沉淀出了一种成年男人的踏实稳重,腰腹处线条流畅漂亮,码着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 陶漾只觉得他的肌肉好硌手,但滑溜溜的手感也挺不错,她顺手摸了好几下,听到驰余在自己耳边发出的难耐低笑声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上套了。 “驰余!” 她脸颊羞红,拍着驰余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气哼哼地说,“我要回学校了!” 驰余把她放到沙发上,此时衬衫的扣子已经全被解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稍一动作就露出大片春光,显得特别不检点。 他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抽空瞄了眼时间,抬着陶漾下巴又要套亲。 “还有时间。” 看起来竟然是连陶漾寝室的门禁时间都记住了。 陶漾乖乖仰着脸被他亲了几下,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忽然想到他脖子后面那道被自己抓出来的伤,伸手过去摸了摸。 好像已经结痂了,感觉还挺明显的。 陶漾回想起他今天的穿着,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西装三件套,脖子上什么遮挡都没有。 等等—— “你今天该不会就这么去上班了吧?” 陶漾惊讶,“没有人好奇你脖子后面的伤吗?” 驰余挑眉,“好奇肯定是好奇的,但没人敢直接说。” “……” 不直接说,背地里肯定已经说了个遍啊! 陶漾又想到今天在公司大厅闹的那一出,这下好了,他公司的人不仅知道自己是驰余的女朋友了,还知道她在他脖子里挠了道爪痕。 没脸见人了…… “又害羞?” 驰余特别爱看陶漾脸红,指腹轻轻拨了拨她被亲得发红的唇瓣,“没什么丢脸的,反正抓痕在我身上。” 陶漾吐槽,“你脸皮好厚,”她扯了扯驰余的脸,太瘦了,连肉都揪不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那么厚呢?” 上学那会儿明明沉默寡言的像根木头,现在虽然话也不算很多,但显然已经跟“木头”俩字搭不上边了。 没见过谁家“木头”亲人亲得那么凶。 驰余被她吐槽也不生气,还噙着笑给她整理身上乱糟糟的衣服,“以前没名没分的,想脸皮厚也找不到机会。” 合着这机会还是陶漾自己主动给的。 他给陶漾整理好衣服,把她乱掉的马尾也重新扎好。 “我送你回学校。” 陶漾回学校的时候距离寝室锁门还差最后一分钟,好险没有被宿管阿姨抓到。 她回到宿舍,江琴琴和李星儿正在埋头写报告,因为太忙所以没顾上她,要不然看她嘴唇红红的模样肯定能看出端倪。 陶漾没打扰她们,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漱,洗完澡涂身体乳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自己锁骨下面一点的地方有个暗红色小印记,感觉很奇怪。 不像是蚊子咬的啊,难道是…… 陶漾拿起手机恼怒地找始作俑者质问,“你不是说没留下印子吗?” 她还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让驰余无法否认。 驰余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老老实实地装乖道歉,直接发语音哄人。 “在这地方别人看不见,拿衣服遮着就行了,别生气。” 他还发来一段两秒的语音。 “我错了,宝贝别恼。” 宝贝…… 陶漾硬生生在浴室里羞成了大红脸。 第64章 没受伤就好。 陶漾的实习工作忙了起来,一连几天跟着杜溪跑到外地去出差,采访一位从一线岗位上退休的老企业家,她没来得及跟驰余告别,只在电话里说了几声。 忙完回来已经是五天后了,陶漾跟着杜溪从机场出来,杜溪熬了几个大夜脸色看起来蜡黄蜡黄的,她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再这么拼下去要命不久矣。 “我得请两天假好好休息一下了,漾漾,今晚的酒博会你自己去能行吗?” 今天晚上的酒博会是早就定好了的,主办方是一家有百年历史的酒厂,今年又新出了几款新酒,所以请了一些合作伙伴来做客,也邀请了很多家媒体参加。 陶漾点点头,“行的,社会部的人也要参加吧?我跟我之前的同事一起去就行。” “那就好,”杜溪点点头,确定陶漾这边没什么问题,就跟主编请假回家休息了。 陶漾还闲不下去,在参加酒博会之前,她忙着整理这两天的采访资料,那位老资本家因为个人习惯一直都是说方言,录音里好多词语都很含糊,陶漾光把采访稿原封不动地誊下来就费了不少工夫。 下午四点,社会部的同事来找陶漾,“你们部就去你一个人,跟我们的车走呗?” 陶漾在校成绩优异,履历优秀,在社会部工作的时候给领导留下了挺好的印象,如果不出意外,她硕士毕业以后应该可以顺利留在本公司,那时候估计还是会回到社会部工作,所以同事们早就把她当自己人看待,对她态度很亲切。 “好,我收拾下东西。” 陶漾把没写完的稿子保存好,因为这次是参加酒博会,主要就是拍一些现场的照片,再根据主办方的要求写点新闻稿,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事,她也就没带什么东西,只拎了相机包。 社会部的车是一辆八人座的商务车,空间很大,陶漾过去的时候还剩两个位置,她刚坐稳左思然就来了。 她和大家的打扮截然不同,大波浪长卷发,露背的黑色真丝连衣裙,甚至还穿了八公分的高跟鞋,单肩包装不下相机,她就把相机拿在了手上,借此露出无名指上的钻戒和腕上的昂贵手表。 任谁看了也想不到她是个记者,这副打扮更像是被邀请过去参加宴会的贵宾。 陶漾明显听到身后的同事深呼吸了两次,估计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所以她就算再看不惯也没开口训斥。 谁让人家有后台呢。 左思然理了理长发,淡淡地瞥过来一眼,见陶漾只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脸上也只化了点淡妆,神情轻蔑地收回视线。 她心里其实有点烦,这次酒博会也邀请了乔运聪,但乔运聪似乎是有新女伴了,说什么也不带她去,她只能跟着公司这群人以记者的身份进场。 真是掉价。 车里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群里聊天,陶漾还没退出之前社会部的工作群,这会儿见她们一直在群里讨论左思然的穿搭值多少多少钱,她对这种话题没兴趣,点开驰余的消息框想跟他聊天。 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她下飞机跟他报备的时候,他没回,可能一直在忙。 陶漾便没再打扰他,点开了程诚的对话框。 “你最近在家吗?” 程诚今年大三,正是实习的时候,但他们学校对此要求不高,实习证明上盖个章就行,所以他直接跑回了家,天天跟之前的朋友们出去玩。 程诚回得很快,估计一直抱着手机。 “在啊,姐你要回来吗?” 陶漾下周能休两天假,她是想回去一趟的,但是还不确定怎么安排。 她旁敲侧击,“可能回去,妈最近心情好吗?” 程诚实话实说,“不太行,最近好多人结婚生孩子,妈每次参加完婚宴满月宴回来都要叹一晚上的气。” 苏玉其实催这俩孩子谈恋爱挺久了,陶漾是心里有人,程诚是还没遇到对的那个人,总之都一直单着。 本来也不该着急的,毕竟孩子们年纪还不大,但苏玉认识的亲戚朋友一个个都抱上孙子外孙了,她看着人家享受天伦之乐,心里难免不平衡。 陶漾暗暗地想,如果苏玉一直烦心这种事的话,她把自己谈恋爱的消息告诉她,她应该会高兴吧…… “到了,漾漾别忘了拿相机。” 同事嘱咐一声,先拉开了车门。 会场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记者,按照主办方的要求,是先让邀请来的商界的人进,再是一些百万粉丝的大网红,最后才是凑热闹的媒体记者。 同事看着乌泱泱的人头,摇头叹息,“当记者真是把地位阶级导致的不公平待遇体验了个遍。” 她瞅瞅一直在跟谁打电话的左思然,小声嘟囔,“怪不得有人想傍大款,确实是有特权,谁不喜欢特权。” 看到陶漾无所谓地笑,同事像是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什么一样,惊讶地问,“你怎么没换件衣服?” 来参加酒会的人非富即贵,就算大家心里没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也会想着穿得上档次一点,免得被人暗地里笑话。 陶漾无奈,“我中午才出差回来,哪有时间换衣服。” “哎呀,最起码补个妆嘛,你也太素了。” 同事从包里掏出口红,“涂这个,我新买的,颜色应该适合你。” 陶漾其实是比较秾丽的长相,但眉眼生得太纯稚了,又爱笑,美得毫无攻击性,她浅涂了层口红,偏粉调的颜色衬得她肤色更白,模样更无辜,乍一看像个大学生。 同事觉得不妙,“你现在看上去好像未成年。” 看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陶漾被逗笑了,“怎么可能。” 她们在会场外面等了会儿才被允许入场,这时候会场里面已经来了不少贵宾和网红,一进来就跟闯进奢华宫殿似的,处处都堂皇,样样都精致。 相比之下,她们这群可怜的打工人就显得比较朴素了——左思然除外。 左思然似乎已经联系上了她认识的人,一进场就跟大家分开了,因为她穿着打扮跟这里的人格外和谐,大家找了一圈也没能从人群里分辨出她的身影。 同事拉了陶漾一把,“咱们去吃点东西。” 来这里最实在的收获就是能免得蹭顿大餐了。 因为是酒博会,会场的长方形餐桌上摆满了企业名下各年份的名酒,红的白色都有,琳琅满目。 同事拿了一杯红酒递给陶漾,“浅尝点,这酒一瓶要五位数呢。” 陶漾很少喝酒,也很少喝红酒,这会儿本着不白来的原则喝了两口。 唔,居然挺好喝。 一杯的量不大,陶漾吃了点甜品后又偷偷溜到酒品区挑了杯颜色浅红的酒,她刚端起来碰到唇边,余光就瞥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动作顿时顿住。 驰余站在几米之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套装,布料挺括服帖,勾勒出他漂亮的肩颈线条,腰部的曲线也被掐了出来,宽肩窄腰好不迷人,就是眼神不太友好,狭长的眸子微挑,警告似的隔空点了点她手里的酒杯。 他怎么也在这里呀? 陶漾默默把酒杯放下,想着等驰余看不见自己的时候再偷偷喝。 似乎能看透陶漾心中所想,驰余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就走过来,大概是说他要来这边拿杯酒。 陶漾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他,他个高腿长,几步就迈了过来,长臂一伸端走了被她碰过的那杯酒,声音压得低低的,“这么高的度数也敢碰?” “我不知道它度数高呀。” 陶漾弱声解释,她对酒又不了解,也没顾得上看酒的度数,就想尝尝味道。 而且这里的酒都那么贵,不喝感觉好亏。 驰余哼笑了声,给她选了个度数低点的,“别都喝完。” 两人在这角落里低声交谈着,陶漾才知道驰余也是被主办方邀请来的,他在这之前就参加了一个酒会,一结束又赶到这边来,已经有点醉了,只不过他已经被训练出来了,神智还很清醒。 陶漾嘟囔,“你才是要少喝点。” “嗯,”驰余抿了口酒,他唇碰到的地方还留着陶漾的淡色唇印,看得陶漾一阵脸红。 同事在前面叫了陶漾一声,陶漾连忙端着酒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对驰余小声嘱咐,“少喝点啊。” 驰余轻应一声,借着转身的间隙最后看了陶漾一眼,随后就又被人拉去攀谈应酬。 他虽然答应陶漾了,但在交际应酬里,喝多少酒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陶漾被同事拉去拍照,还按照主办方的要求摆拍了几张,她查看着相机里刚拍完的照片,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搭讪,“小姐,我看你拿着相机,是记者吗?” 他身后还跟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男生,手里举着手机正在录像,把陶漾吓了一跳,连忙躲到相框外。 “别拍我。” 男人一愣,又笑着说,“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在某音有百万粉丝的,这次被请过来拍酒会,我看记者小姐你这么漂亮,就想请你出个镜,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到时候视频发出去我也会@你的。” 他这次过来已经请了不少网红们出镜,大家都懂这个操作的意思,也都非常配合地答应了。 他是看陶漾漂亮,自己也没有和记者同过框,这才找过来的。 陶漾目光有些警惕,她并不想在一个大网红的视频里出现,摇摇头拒绝,“抱歉。” 她拿着相机想走,那男人却不依不饶,估计是觉得被拒绝了脸上挂不住,“哎你什么意思啊,我就请你配合一下都不愿意?你也是被请过来宣传主办方的吧,大家也算同行,你这样不是损害主办方的利益吗?” 他一顶高帽子扣过来,直接把陶漾拒绝出镜说成了损害主办方的利益,简直是无理取闹。 陶漾不想在别人的会场里闹事,冷着脸甩开男人想要抓住自己的手,在他又伸手过来纠缠的时候直接踢中他的膝盖。 男人膝盖一痛腿都软了,险些直接跪到地上去,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他脸上火辣辣的,觉得被羞辱被鄙视了,火气上头,顺手捞了瓶开封的酒就砸过去。 “嘭!” 陶漾躲得及时,没被酒瓶砸到,但酒液还是洒了她一身,她惊愕地看着失去理智的男人,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精神状态这么不稳定,蠢到在金主爸爸的地盘上闹事,他可是签了宣传合同的。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驰余本来还在跟一个生意伙伴应酬,听到酒瓶砸到地上的声音时皱了皱眉,在熙攘的人群里看到熟悉的一抹身影,心顿时就是一沉。 会场保安闻讯赶来,那男人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开始颠倒黑白,推卸责任。 陶漾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她皱着眉头,一边拿出手机报警,一边在人群里寻找同事。 会场开着空调,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她湿漉漉的衬衫全贴在身上,密密麻麻的冷意都钻进骨头里,陶漾按号码的手指有些抖。 “漾漾。” 肩上忽然一重,冷气被隔绝在外,陶漾有些苍白的脸被两根手指托着抬了起来,驰余蹙眉看着她,眼里有浓浓的担忧,用指腹抹掉了她颊边沾上的酒渍。 “受伤了吗?” 她站在一地狼藉里,从一开始就很冷静,但心里其实是很委屈的,也很疲惫,这种时候最受不了别人安慰,她眼眶红了些,摇摇头,情绪很低落,“没有,我躲开了。” 驰余用西装外套裹住她,把她被酒液浸湿的发丝捋出来,他下颌紧紧绷着,眸子黑沉,已经是动怒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刺着他的眼,完全不敢想如果陶漾没能躲开会是什么情形。 他情绪很差,紧紧抿着唇,对陶漾说话时的语气却依旧很柔和,“嗯,做得好。” 在众人或好奇或惊讶的视线里,驰余轻轻亲了下陶漾额头,安抚似的轻声呢喃,“没受伤就好。” 第65章 是未婚妻。 骚动刚发生时,不少网红都停下了录像的动作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们只认识那个拥有百万粉丝的男网红,并不知道一身狼藉的陶漾是什么人,看到她衬衫前面挂着的工牌才意识到她是某家媒体的记者。 记者大家见得多了,没什么稀奇的,当下便都纷纷倒戈向那位男网红,有跟他交情好的还主动站出来解围,向保安解释情况,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但当驰余一出现,会场里的骚乱就停得七七八八了,一部分人是惊讶于他居然会出手,乐得看戏,一部分人是知道他是酒会的贵宾,不敢轻易得罪。 那位冷静下来的大网红就是后者,他惊惶地看着驰余和陶漾,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不安极了。 陶漾的同事也赶来了,但看到驰余给陶漾披上外套后就踌躇地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她们都不知道驰余是谁,但看穿着也能看出来他不是普通人。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两人看了过来,左思然也不例外,她手里还端着杯红酒,就站在驰余刚刚站的位置的几步之外,已经做好了上去搭讪攀关系的准备。 驰余不怎么在公共场合露脸,这次酒博会他能出现让左思然分外惊喜,想趁着大家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先去攀谈,结果还没攀谈上,就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陶漾的额头,二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左思然险些将手里的酒杯捏碎,嫉妒得快要疯了。 驰余说的那个陶漾居然真的就是她! 她脸上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甚至觉得自己今天盛装出席的行为格外可笑,她到底在争个什么劲儿?在人家眼里,她甚至没有陶漾身上那件普通的衬衫有价值。 驰余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此刻他的注意力一半用来忍耐怒火,一半用来关心陶漾,他用外套将陶漾裹好,看她失落地垂着眼睫,心口梗得厉害,一想到陶漾刚出差回来连休息都没来得及,又在这地方受人欺负,就觉得心疼、生气。 他捧着陶漾的脸,指腹轻轻揉搓她冰凉的脸颊,担心她继续站在这里情绪会越来越糟糕,也担心她穿着湿衣服会感冒,便放软了嗓音,哄着说,“去洗手间打理一下自己好不好,这里我来处理。” 陶漾对他是百分百信任的,她点点头,又态度很坚决地说,“我要报警。” 她性子虽然软,但只是习惯性地不与人为恶,并不是柔弱好欺,该要的公平她也一分不会让。 驰余轻应了声,“我明白。” 不用陶漾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事实上从商的人谁没点狠辣的手腕,只是轻易不示人罢了。 他把眼底的情绪深深藏住,看向呆站在一旁的一位女侍应生,态度疏离客气,“麻烦你带她去趟洗手间。” 侍应生连忙点头,过来扶住了陶漾。 会场侧边是一条通向外围的走廊,陶漾走出几步后回头看,见主办方的负责人赶过来了,正低着头跟驰余说话。 “驰总,我听说这边发生了点小插曲,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我给您赔个不是,改天送几瓶好酒过去。” 主办方负责人来得晚,知道得不多,看驰余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还以为是这个小插曲影响到他心情了,连忙赔不是。 驰余的西装外套给了陶漾,这会儿只穿着修身的衬衫和马甲,肩线平直漂亮,动作间能隐约看到布料下紧实的肌理线条,他慢条斯理地解了腕上的手表,对负责人的话不置可否,“董经理,我没跟你们集团打过交道,但咱们两家的合作已经几十年了,驰老爷子的脾气你知道的吧?” 董经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已经去世的驰老爷子,心里惴惴,谨慎地回答,“当然知道,驰老爷子赏罚分明,是真性情。” 这是捡好听的说呢,实际上谁都知道驰老爷子脾气躁,唯我独尊,早些年对谁都不客气。 驰余扯了扯唇角,似乎是不在意他口中真假参半的话,他把价值几百万的劳力士手表递给董经理,语调很慢,“我是驰家的人,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我性格跟驰老爷子差不多,” 他眯了眯眼,狭长的眸子里沉着漆黑的冷光,“你多担待。” 话落,董经理还没反应过来呢,驰余已经一拳朝那位吓傻了的男网红挥了过去,他上学那会儿经常打架,本事早就练出来了,这几年又时不时地练练拳击,这一拳下去直接把男网红揍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摆酒台,酒杯全都摔在地上。 看着男人身下一片半红半白的酒液,驰余心口堵着的那口气才算散了点。 他本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早些年激出来的血性一直藏着,几年下来也没见淡,不过是一直没碰着真正在意的事。 这下会场是彻彻底底地安静了。 董经理最先反应过来,心里暗骂一声不愧是驰家的种,紧接着又惨兮兮地想今天这男网红到底是怎么惹到驰家的人了,真是难收场。 驰余这一拳挥出去,也算是表明了态度,一个是驰氏的掌权人,一个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百万网红,那留哪个还用思考吗? 董经理赔笑两声,把手表还给驰余,冲保安使了个眼色,让人赶紧把已经被揍晕的男网红带走。 “都是我今天照顾不周,让人冒犯了驰总,您消消气,别跟一个网红一般见识。” 会场里人不少,除了一些商界的人,还有几个网红和记者,这里面认识驰余的却没有几个,不过看董经理的态度也能猜出来他的身份有多了不得,识相的人都悄悄往后退,装作不在意这边的情况。 显然是都觉得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免得惹火上身。 驰余没作声,纤长的指尖轻挑,慢悠悠地把袖扣解开了,他这身衣服能上谈判桌也能进酒会,就是不适合挥拳头打架。 可管它适不适合呢,驰余坐到这位置要是还不能随心所欲一些,那他这么多年可真是白干了。 董经理见他仍然不给面子,咬咬牙短暂离开一会儿,问了几个一直待在现场的工作人员,总算是把事情的原委弄明白。 他不在乎这事儿究竟是谁对谁错,他只在乎驰余这冲关一怒到底是为谁。 问清楚事情的经过,董经理这才赔着笑重新来到驰余身边,亲自给他倒了杯酒,“驰总,这事儿说来说去都怪我,怪我请人的时候没好好查查对方底细,这才把一个不三不四的人来进来惹事,您给个话,我马上让那人去跟记者小姐道歉。” 驰余端着酒杯却没喝,没被董经理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话给糊弄过去,“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这事儿其实不是件大事,叫警察来的话也是调解一番,赔礼道歉,但对方是百万粉丝的大网红,一进警察局这消息就瞒不住了,驰余这是摆明了不想让这网红再在行业里混下去。 董经理没想到他揍了人家一拳还不解气,竟然要走法律途径,这说实话其实不太像他们这行的做法。 毕竟驰余身份也不一般,报警也是给自己找麻烦。 董经理思忖再三,他倒不是多想保那个网红,他哪儿配啊,主要是这事儿闹大了他担心影响两家的后续合作,感觉就像是在心里堵了块石头似的,以后有什么好事恐怕就不能推心置腹地谈了。 所以他斟酌半晌还是开口,“驰总,报警的话真不合适,记者小姐刚受了委屈又要进警察局被问来问去,等出来那都得大半夜了,多累人,让那人给记者小姐发个视频全网公开道歉你看怎么样?” 他都考虑到的事情驰余自然也早就考虑到了,不过是逼他给个态度,不然就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了。 驰余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说,“我问问她。” 一副全听对方安排的样子。 董经理笑笑,“这位记者小姐是驰总的女朋友?” 说是“女朋友”,但其实也指一些非正经交往的女伴,商界的逢场作戏很多,寻欢作乐也很多,这种事不稀奇。 驰余能这么护着对方,那女孩怎么着也得是他最近的新宠。 董经理这个问题算是替大家问的,他们聊天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其他人,这会儿一些眼熟的商界人士还在后面站着,表面不动声色,但耳朵已经做好聆听答案的准备了。 驰余淡淡一笑,对董经理的试探之意听得很明白。 他抿了口酒,眸中隐有水色,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的人听得清楚。 “是未婚妻。”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女朋友”和“未婚妻”之间那可是天差地别,董经理一下子就没声了,暗骂自己倒霉。 整半天人家是为未婚妻出气,他态度要是再磨蹭点,恐怕两家的合作就真要吹了。 驰余喝那口酒算是给了董经理面子,这边剩下的事便不用他再操心了,他问了眼熟的侍应生,找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 陶漾在一进门的洗手台旁边坐着,已经洗掉了脸和头发上的酒渍,身上还裹着他的外套,恹恹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连驰余进来都没发现。 “不高兴?” 驰余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臀,跟抱小孩似的把陶漾抱进怀里,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抱她,体力也好得惊人,抱得稳稳当当。 陶漾抱住他的脖颈,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 她本就是出差刚回来,又经历那么档子糟心事,这会儿也该累了。 驰余轻轻拍她的背,“马上就回家了,先在我怀里睡会儿?” 在这种场合怎么睡得着,陶漾摇头,“不睡,你报警了吗?” 驰余就是来跟她说这事儿的,他揉着她的腰,轻声把董经理的安排说了一遍,问陶漾的意思。 其实陶漾也不想报警后被问来问去的浪费时间,但她一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现在冷静下来,听驰余说了其他的选择,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 她有点高兴,用冰凉凉的脸颊蹭了蹭驰余下巴,“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嗯,我跟董经理说一声。” 他抱着陶漾往外走,把陶漾吓了一跳,连忙拍他的背让他放自己下来,“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驰余挑眉,“看到就看到了,没人敢往外传。” 陶漾瞪他,这又不是重点。 她推着驰余的腰让他先走,“我去跟同事说一声,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我处理的工作。” 驰余知道她的性格,略微不满地说,“别给自己揽活。” 都已经够累了。 陶漾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她落后驰余两步回到会场,这会儿才发现众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尴尬得抬不起头,匆匆找去同事那里跟她们说了一声,拿上自己的相机包。 同事看着她欲言又止,想问又觉得现在好像还不是合适的时候,最终也只是嘱咐道,“好好休息。” 她冲陶漾使眼色,“明天上班,老实交代哈。” 陶漾红着脸赶紧跑掉。 驰余跟董经理说了两句就离开了会场,开车出来时刚好接上陶漾。 “先回我那儿?” 明知故问嘛。 陶漾故意说,“送我回学校也行。” 驰余低笑了声,当没听见。 今天是公务出行,有司机负责开车,驰余跟陶漾一起坐在后面,他其实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坐在车上醉意就隐约浮上来了。 陶漾倒是精神头不错,跟驰余小声说着自己出差时发生的事儿,说着说着看见他眼里醉意朦胧。 “你醉了?” 驰余握住她在自己眼前乱摆动的手指,嗓子有点哑,“一点点。” 他一抬手,让陶漾看到了他指骨关节上的挫伤,顿时一惊。 “你打架了?” 她立刻明白过来,“你打那个男人了?你怎么能动手呢,万一他倒打一耙——” 驰余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第66章 我们是天生一对。 夜色已然降临,路边的各色霓虹灯透过车窗折射进来,给人的脸上蒙了层斑驳的色块。 后座和驾驶座之间的隔板升起来后,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得逼仄,陶漾安静地被驰余吻着,他吻得很浅,在唇上厮磨的力度更近乎于一种温柔的安抚,让陶漾一整天因为疲惫和紧张的情绪完全舒缓下来。 在这种柔和力度的安抚下,陶漾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驰余轻轻咬了下她唇角,没等到她的回应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哑声失笑,又觉得心疼,她今天确实挺累的。 晚上有点堵,司机把车开到驰余住的小区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陶漾醒来时正被驰余抱着上电梯,她两只胳膊伸进他的西装外套里,连指尖都露不出来。 她打了个呵欠,睡了一会儿后精神头明显好上不少,心情也好,破天荒地主动去亲驰余下巴,跟玩儿似的,不含丝毫的挑逗之意。 驰余任由她亲,只是劲瘦的脖颈上喉结动了两下,有点难耐和享受地轻眯了下眼。 想被她这么亲,又想狠狠地亲回去。 陶漾在他怀里嘟嘟囔囔地讲话,“今天你主动帮我解围,甚至还打了人,会不会被媒体报道呀?” 她自己就是做新闻的,知道有些媒体其实根本没有底线,一篇稿子能有二分之一都是夸大其词的,有点担心驰余会因为这事儿影响名声。 “不会,”驰余轻轻往上颠了下胳膊,将陶漾抱得更实,慢步走出电梯,这一层楼都是他的,自然也不需要担心被别人看到。 “主办方那边会安排好,那些媒体心里也有数。” 他哄着陶漾输密码开门,顺势就吻到她脖颈上,慢条斯理地磨蹭。 陶漾有点痒,抓着他短发将人推开,用有点苦恼的语调说,“我同事都看到你亲我了,她们明天肯定会八卦个不停。” 密码门“滴”地一声开锁,陶漾先摁了玄关灯的开关,一盏暖黄色小灯亮起来,照得人头顶毛茸茸的。 驰余抬了抬胳膊,把她放在玄关柜上坐着,闻言挑了下眉,“怎么,我拿不出手吗?” 陶漾笑眯眯的,丝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是太拿得手了。” 驰余低笑了声,显然是很享受她的甜言蜜语,这世界也就她一个人的好话他怎么听都听不够。 “今天喝了多少酒?” 陶漾坐在玄关柜上,两条细直的小腿荡来荡去,不时地扫到驰余衣摆,她没注意到,驰余也没提醒。 她仔细想了想今晚喝了几杯酒,有些是她主动喝的,有些是和认识的记者朋友应酬和的。 “唔,”她有点心虚,“三、三杯吧。” 也可能是五杯,她记不太清楚了。 这么一算,陶漾有点得意,觉得她一个不怎么喝酒的人喝了五杯都没有醉,实在是很优秀,她仰着脸,杏眸亮晶晶地跟驰余对视,蛮骄傲地说,“我一点都不醉。” 不醉大概是因为喝得都是些度数低的,也有可能是酒劲儿还没上来。 驰余俯身靠近,双手撑在陶漾身侧,就着这个不高不低的姿势说,“那我尝尝。” 陶漾还没想明白他是怎么个尝法,就已经被握着下巴吻了上来,这次的吻跟车上的蜻蜓点水不同,也不像她的玩笑打闹,撬开齿关一进来就攻城掠地,驰余骨子里的强势和悍然展露无疑,逼得陶漾不能退,不能躲,只能高高地仰着头迎接他,脖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来不及吞咽的唾涎在唇角暴露出银丝般的色泽。 偌大的房间里静谧无声,只有玄关处啧啧的吞咽声令人脸红心跳,陶漾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西装外套被解开了两颗扣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 驰余细致地吻着她,一直扶在她腰侧的手指染上滚烫的温度,轻巧地挑开衣服下摆,慢慢往更柔软细腻的地方探去。 指尖碰到的却不是衬衫,而是一片温热的柔软,她腰细到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大半,此刻细腻的肌肤毫无阻隔地贴着掌心,令驰余后背浮上些许密密麻麻的战栗,呼吸都重了些。 他微微退开些,留出让陶漾喘息的空隙,声音哑得只有陶漾一人能听见。 “……衬衫呢?” 他吻得太深太久,陶漾感觉脑袋都因为缺氧而晕乎乎的停止运转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迟钝的感受到了腰间多出来的那只滚烫干燥的手。 “丢掉了。”陶漾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栽,“都是红酒洗不干净,就脱下来丢掉了。” 她把脸埋进驰余颈窝,驰余便顺势去亲她的侧颈,吻她纤薄的肩胛和锁骨,贴在她腰间许久的手也慢慢挪动起来,够到了一小片薄薄的棉质布料,紧贴在她身上。 他不太懂女孩子的衣服,但很有探索的求知欲,低声在陶漾耳边问,“穿的什么?” 他手指很烫,在腰侧、甚至更往上的地方摩挲打转,弄得陶漾有点难受,又说不出是哪里难受。 她一口咬在驰余肩膀上,没用力,估计连牙印都留不下,但情绪却因为这一口平复许多,红着脸给驰余介绍,“吊带。” 驰余语气平静地“哦”了声,但呼吸声愈发不稳,可见只是装着一副正经样,指尖勾着那块布料往上推,轻轻摸索着到达自己肖想已久的地方。 “嗯……” 陶漾在他怀里动了两下,却被驰余紧紧按住,胸口一片灼烫,烫得她眼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又想咬他。 驰余被咬了也不恼,还闷闷地笑出声。 陶漾迷迷糊糊地被抱了起来,她身上软得没有力气,进到客厅才发现自己原本能遮到肚脐的吊带这会儿连最该遮的地方都没完全遮住。 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她揉了揉湿漉漉的眼,被驰余抱进了浴室,水声响起的时候才发现驰余居然在脱自己衣服。 “……你干嘛?” 驰余把她的长裤褪下来,挑了下眉梢,眉眼间隐染绯色,瞧着又风流又不正经。 “伺候你洗澡。” 浴室灯光明亮,陶漾脸一下子红得彻底,把驰余使劲儿往外推,“我自己洗!” 驰余直接被推到门外,不禁失笑,“水温调高点,别感冒了。” 陶漾小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嘱咐得这么多,好像她不能自理似的。 陶漾发现浴室里不知何时添了很多适合女孩子用的东西,连沐浴乳都是花香的,抽屉里还放着一整套的护肤品。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陶漾包着浴巾出来,正撞上也是刚洗完的驰余,他穿了件深灰的睡袍,但带子不好好系,露出了大片胸膛,肌肉薄而漂亮,性张力满满。 陶漾第一反应是红着脸把视线挪开,但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可是她男朋友哎!有什么不能看的。 她天人交战的这会儿,驰余已经走近了,摸了摸她差不多干掉的长发,还算满意,接着就把陶漾横抱了起来。 陶漾吓了一跳,被驰余放到卧室的床上后都还是懵懵的状态。 没等她缓过神,驰余已经又吻了下来,这次吻得要温柔许多,带着点小心翼翼,仿佛怕吓到好不容易等到的小动物。 他亲在陶漾眉心,在浓郁的夜色里轻声说,“董经理今天问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陶漾睁开眼睛,有点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驰余揉了揉她耳垂,把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她耳边,“我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陶漾正愣着,感觉无名指上被推进来一个硬质的圆环,顿时就明白过来。 他在求婚。 她不自觉地收拢手指,一并攥住的却还有驰余汗湿的掌心,他远远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镇静。 戒指是早就准备好的,驰余一直在考虑合适的时机,他想过很多种求婚的方案,浪漫的、文艺的、高调的、含蓄的,一样一样都在脑海中仔细排练过。 但此时此刻,他毫无准备地把戒指拿了出来,甚至在陶漾回答之前就已经跟强盗似的不讲理地先用戒指把她套住了。 他毫无章法,心乱如麻,只想让陶漾答应把一辈子都许给她,他们已经错过了很多年,再拖延一分一秒他都觉得难熬。 床头灯光线微弱,陶漾抬起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你跟我求婚呀?” 怎么有人急成这样,还在床上就稀里糊涂地求婚了呀。 陶漾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的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驰余的问题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纠结。 她忽然想到了十几岁的驰余,想到了前世只能在墓碑上看到的那个驰余,曾经以为错过的、亏欠的,如今终于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陶漾看着驰余漆黑的眼睛,抿唇笑了笑,“驰余,我早就说过,我们是命定的缘分,是天生的一对。” 驰余重重地吻上来,声音却轻得无法再轻,经年过去,终于有勇气给出一个回应。 “是。” 我们是天生一对。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投下一处斑斓的影子,风声和汽车在路上驶过的声音使这个人间无比地真实。 陶漾被驰余抱坐着,额头抵着他汗津津的肩膀,身体软得几乎坐不住,腰上却横了只有力的手,让她怎么也挣脱不了,只能随着他的心意动作。 她戴着无名指的戒指在情动时从驰余的肩膀和后背划过,留下淡淡的红色印记,驰余却不觉得疼,也没有要给她把戒指摘下来的意思。 这一点疼痛更令他清醒,令他无比满足地意识到,此时此刻一切都是真实的。 风声转急,外面似乎下起了小雨,室内的温度也骤然又降低几分,但陶漾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由内及外的燥热,思考了很久才发觉这股燥热来源于驰余扣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来源于他扑洒在自己心口的呼吸。 她脑袋晕乎乎的,这种晕劲儿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难以分清究竟是想要继续,还是难忍到需要立刻停下,她脑海里的思绪乱七八糟地搅成一团,感觉自己像是在海面上被巨浪裹挟的小舟。 某个时刻,她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抬手抓住了驰余胸前垂下来的铜钱吊坠,那是她曾经送给驰余报平安的,他从此以后便一直随身带着。 她攥得极紧,驰余顺着这力道俯下身来,亲了亲她热腾腾的脸颊。 “怎么了?” 陶漾抱着他脖颈小声啜泣,委屈巴巴地说,“我好像真的喝醉了,我好晕呐。” 驰余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这个“晕”是指什么,闷闷地低笑了声。 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咬了下诱惑他许久的饱满唇瓣,呢喃似的低语从唇缝里溜进去,“漾漾,那不是醉,是舒服。” —— 天边露出第一缕光线的时候,下了小半夜的雨也终于停了,不过温度还是有些低,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感冒。 驰余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抱着陶漾去简单洗了个澡,她这次顾不上害羞了,睡得天昏地暗,白皙的身体上遍布各色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由于驰余昏了头,她脖颈上也有几个吻痕,出去见人的话估计是不行了。 驰余用干燥的浴巾把人裹进怀里,开始思考给陶漾请假的可行性。 “漾漾,” 陶漾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那人好像问了句什么,她只听到了最后三个字“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 她懒得去想,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驰余一边把快滚到床边的陶漾捞回来,一边用她的手机联系了同事帮忙请假。 因为用的是她的口吻,对方也没怀疑,爽快地答应了。 “驰余……” 陶漾梦中也在呢喃,驰余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但总归梦里有他。 他愉悦地弯起眸子,把陶漾紧紧抱在怀里。 真好。 第67章 你要和我一起去见我妈吗? 陶漾睡到下午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腰和腿酸得让她一下子就皱起了眼,险些把生理泪水刺激出来。 昨夜的场景一幕幕被她回忆了起来。 “……” 回忆太清晰,她感觉脸又有要烧起来的趋势,抬起手来拍了拍热乎乎的脸颊,意外看到无名指上的粉钻戒指。 咦,居然是粉色的钻哎。 驰余刚打完一个工作电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陶漾裹着被子一大半身体都探出床外,正对着窗帘缝隙里漏出来的光亮仔细打量手上那枚戒指。 她身上穿着件刚买不久的白色睡裙,因为睡觉的时候不老实,这会儿裙摆已经卷到了腰上,露出纤细笔直的长腿,腿根还有一道道昨晚他留下来的痕迹,吻痕和指痕交错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驰余喉结动了两下,走过去把她皱巴巴的睡裙扯下来盖好,怕她这个姿势会掉下去,干脆揽着腰勾进怀里。 他亲亲陶漾垂在肩头的发丝,“饿了吗?” “有一点。” 陶漾回抱住他,笑眯眯去看他手上的戒指,看造型明显能看出是同款,不过他的没有镶嵌粉钻,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枚银戒。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呀?” 居然说求婚就直接拿出来戒指了,陶漾完全没有准备。 不过她昨晚答应得应该还算快,让驰余等太久的话他心里肯定会难过,又要胡思乱想。 陶漾食指上有个很浅很浅的牙印,是驰余昨晚咬的,因为她羞得捂着心口不让他亲,只好出此下策,当时没觉得多用力,但居然还是留下了痕迹。 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要再注意一些,勾着陶漾的指尖把她的手掌攥进掌心,声音轻轻的,柔缓放松,“还没回国的时候就准备好了,那次跟我哥去参加拍卖会,看到这对戒指觉得很适合用来当婚戒,就留下了。” 其实他没说完全,这对婚戒曾经是一位有名的设计大师给自己的妻子准备的,他一辈子只结了一次婚,和妻子幸福美满地活到白头,死后将戒指捐赠给慈善基金会,辗转来到了拍卖会上。 驰余拍下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它背后这段故事的寓意很好,当时他刚接手驰氏,集团内外一团糟,驰老爷子躺在病床上也不让他安生,总是要闹点幺蛾子出来,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陶漾,甚至不确定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不清楚他们之间还有没有以后。 在一切还没有头绪的时候,驰余就已经将这对戒指拍下来了,他想得也很简单,如果陶漾还要他,这就是他们的婚戒,如果陶漾不要他,他死后就和这对戒指合葬,也不算孤孤单单。 陶漾靠在他怀里,杏眼干净明亮,她仰头亲亲驰余唇角,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音,“那时候就想到向我求婚了呀?” 她从未想过驰余身边会出现第二个人,比驰余自己还要清楚她在对方心中的地位,而这种底气,是驰余给她的。 驰余低头回吻,眉眼温柔缱绻,含笑回应,“是啊。” 他不稀罕驰氏集团,对从商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一路跌跌撞撞走到这里,可不就是为了一个她吗? 陶漾和他唇鬓厮磨了会儿,在驰余想要深入一些的时候把人推开,“我饿了。” 是真饿了,她在酒会上没吃多少东西,回来又被好一顿折腾,一觉睡到大下去,不饿才怪。 “嗯,”驰余依依不舍地吻了吻她发顶,“我让人送过来,你想吃什么?” 陶漾报了几个菜名,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跑,跑到一半忽然面露惊恐,“我还没跟领导请假!” 驰余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我让你同事帮忙请了。” “那就好那就好。” 陶漾松了口气,又小跑着去洗漱。 驰余这边新添置了很多东西,除了上次和陶漾逛街买的衣服,衣柜里还多出好几套没摘吊牌的新衣服,都是她常穿的款式。 陶漾收拾好自己后选了条淡蓝色的棉质长裙,拿起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室友们听说她夜不归宿是和驰余在一起秒懂,倒是不用她再解释什么了。 看到跟同事的聊天记录,陶漾才发现驰余让同事请的是病假。 她揉揉酸痛的腰,感觉自己这跟生病了也没两样。 酒店已经把菜送过来了,驰余过来叫陶漾吃饭,看到她在揉腰,眉尖微微蹙起,替她按了两下。 “难受?” 陶漾其实不是爱撒娇的性格,她懂事得早,很小的时候就能自己照顾自己,就算对苏玉也没怎么撒过娇,但在驰余面前却不一样,他话少嘛,表情也总是淡淡的,她就总想勾着他多说几句,想看他哄人的时候软塌塌的眉眼。 于是她软着嗓音,“难受,好酸。” 她有点抱怨似的说,“谁让你昨天那么凶。” 还骗她,嘴上说着快好了快好了,半天过去却也只是换了个姿势。 驰余垂着眼,长睫在脸上投下淡青色的阴影,有些懊恼自己昨天的不懂节制,“抱歉。” 他昨天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也晕头晕脑的失去了部分理智。 陶漾腿也有点软,见驰余被自己两句话说得情绪低落,忍不住偷偷笑了下。 “那你抱我过去,我就原谅你啦。” 她拍拍驰余胳膊,“快点,我好饿。” 驰余无奈地扯了下唇,把陶漾抱起来往客厅走,他个高力气足,抱一个陶漾绰绰有余。 但有些时候陶漾宁愿他体力没那么好,太折腾人了。 吃完饭又被驰余抱着揉了会儿腰,那股难耐的酸劲儿总算是好了不少,陶漾精神头一好就闲不下来,打算把剩下的几篇新闻稿给写了。 “我想用下你的电脑。” 陶漾来的时候就拿了一个相机,电脑还放在公司里。 “书房里有,”驰余也打算处理一些工作,他今天不去公司,但事务还是得处理,陶漾还在睡的时候他就已经开了两个线上会议。 书房里有两台电脑,一个台式的一个笔记本,陶漾见驰余也开了电脑准备工作,怕自己待在这里会打扰他,就准备抱着笔记本去客厅。 走到门口的时候陶漾转身关门,却意外发现驰余一直在看着自己,还是那副寡淡的表情,但眸子漆黑深沉,眸光专注,好像要挽留谁似的,却又一直没开口。 陶漾被他看得心都软了,哪里还关得上门。 “你想要我留下吗?” 驰余像是早就等着她问了,微微抿唇,点了下头,“嗯。” 陶漾便把电脑放在他旁边,拿了个椅子过来坐下,“你要是想让我做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呀,我不是每次都能回头看到你的。” 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稍微往前一滑就能碰到驰余的胳膊,陶漾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下次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好吗?” 驰余轻轻说了声“好”,跟陶漾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后都忍不住笑了。 他语气无奈,“我还不习惯,会慢慢改掉的。” 在驰家,是没有人注意到驰余需要什么、喜欢什么的,他的整个童年都像默片一样没有声音,久而久之,他也就忘记了该如何向别人诉说自己的需求,想要的东西他也不会去主动去争取。 这是个坏习惯,陶漾会帮助他改掉的。 两人在书房待了一下午,陶漾写稿子的时候很专注,但一篇稿子写完再构思另一篇的时候就忍不住总是走神。 刚开始她还想着自己待在书房里会影响驰余工作,现在看来明明他影响她更多一点。 这还是陶漾第一次看到驰余认真工作的样子,屏幕上的光亮映到他冷硬的眉眼上,看到不满意的地方他偶尔会皱一皱眉,专注的模样和平日里的他截然不同。 怪不得会有人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性感。 陶漾乱七八糟地想着,身下的椅子忽然一动,被驰余长腿一勾拉到身前,她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地扶住他的肩膀,“你干嘛呀?” 驰余低笑了声,像是惩罚她恶人先告状似的,用齿尖咬住了她的唇,厮磨着戳穿她,“怎么不认真工作一直盯着我看?” 陶漾脸红,但反应很快地把问题抛回去,“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看你呢?” 驰余的回答是重重地吻上来,一声不吭像是默认。 他吻得很慢也很深,踩着椅子滑轮免得滑走,慢慢的,陶漾整个人都被他勾进怀里,几乎攀附在他身上。 两人不知亲了多久,陶漾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推了推驰余胸口,“有电话。” 驰余还没亲够,蹭着她湿漉漉的唇不放,伸手把手机递给了她。 陶漾眸子水润,接过来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惊得下一秒就瞪大眼睛,猛地把驰余推了出去。 “嗯?” 陶漾结结巴巴地捧着手机,“是我我妈的电话。” 驰余:“……咳,快接吧。” 陶漾接通了电话,心虚地不敢吭声。 “漾漾呀,你还在上班吗?” 苏玉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她心情应该不错,笑吟吟的。 陶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地答非所问,“妈你有什么事吗?” 苏玉似乎没听出来她声音里的异样,“我今天送你爸来京市开教师研讨会,正好下午有点时间,想去看看你,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陶漾吃惊,没想到苏玉居然来了京市。 “妈你现在在京市?” “是啊,我现在就在你学校附近的商场里逛街呢,想等你下班后见一面,给你带了点吃的。” 陶漾和驰余对视一眼,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这一幕,驰余倒比她镇定一些,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去见苏玉。 “那妈你把位置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陶漾失神了会儿,问驰余,“你要和我一起去见我妈吗?” 她还没来得及跟苏玉说自己和驰余在一起的事情,而且速度快得已经戴上了婚戒……有点不敢想苏玉会是个什么反应。 驰余摇头,在她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想了一遍,“现在不合适,我跟你一块过去可能会刺激到伯母,你先去见伯母吧。” 他冷静的态度感染到了陶漾,让她也从那瞬间的慌乱里平静下来,点点头,“好,我先跟我妈见一面。” 现在带驰余过去确实不合适,苏玉对他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几年前,那时候苏玉就很不喜欢他,要是陶漾直接把驰余领过去,场面估计会闹得很僵,陶漾不想跟苏玉吵架,也不想让驰余难堪。 得先让苏玉有时间做个心理准备。 陶漾打定主意后就坦然许多,她早就准备把自己和驰余的事告诉苏玉,如今只不过是突然了点,没什么的。 驰余开车送陶漾到了学校附近的商业街,苏玉就在其中一家商场里闲逛,等着和陶漾见面。 “我走了,陪完我妈应该就直接回学校了,你不要等我,好好休息哦。” 陶漾嘱咐了两句,另外补充道,“我见完我妈就给你打电话。” 驰余点点头,“别跟伯母着急,这次时机不合适就别说些让她不高兴的话了,以后还有机会。” 虽然想要让自己能有个名分光明正大地站在陶漾身边,但事情急不得,还是得稳妥着来,就算陶漾短时间里不打算把两人的关系告诉家里人,驰余也能理解。 陶漾笑了下,“我会看着来的。” 驰余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迟迟没能发动车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其实比陶漾紧张多了,毕竟一开始苏玉就不同意他跟陶漾交往,他上学那会儿名声不好,给苏玉留下的坏印象应该不是成年后事业有为就能抹去的。 陶漾的家庭关系幸福美满,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人家好端端的一家人生出间隙。 有点难办。 第68章 找个时间带他上门。 陶漾按照苏玉给的地址找了过去,苏玉正在一家服装店里看裙子,显然是要给陶漾买衣服。 “妈。” 陶漾跟苏玉加起来快三个月没见了,她实习期比较忙,过完年就直接来公司上班了,在一块总共也没待多久。 苏玉招招手让陶漾过去,目光在她身上多打量了两圈,一眼就看出来陶漾身上这件裙子是新买的,她了解自己女儿,知道陶漾不是多爱买衣服的人,她现在穿着的几件衣服都还是之前拉着她逛街硬塞的。 “你身上这条裙子不错,好看,衬你肤色。” 陶漾脸微微红了下,这裙子说起来还是驰余准备的呢。 苏玉拿着一件连衣裙在陶漾身上比划了下,跟她闲聊,“你来的还挺快,一直在公司工作吗?要是忙的话不用着急过来,我就是趁这个机会来看看你,没什么要紧事。” 陶漾有点犹豫,但还是没有再继续瞒下去,她不喜欢骗人,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觉得太突然了没有反应过来。 “妈,我今天没去上班。” 苏玉没听出来她语气的不对劲儿,也没多想就点点头,“哦,今天休息啊,那真是巧了,正好陪妈妈多逛会儿。”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给陶漾买了条裙子后又去给程诚挑衣服,边挑边跟陶漾吐槽,“程诚一年四季就那两身衣服,穿得跟捡破烂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穷得买不起新衣服呢,就他那磕碜样,谁家姑娘看得上。” 其实程诚没她说得那么不堪,小伙子个高腿长的,相貌也很英俊,就是中二病到现在也没痊愈,天天风风火火的到处乱窜,跟小孩子没两样,苏玉看着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满意。 尤其是他这次实习期没正经找个地方实习,而是选择赖在家里,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就变得更加摇摇欲坠了。 陶漾陪苏玉逛了会儿,又找了个地方吃完晚饭,周围的环境清幽不少,陶漾也算是终于找到了个适合说正事的场合。 “妈,” 苏玉喝了口汤,疑惑抬头,见陶漾一脸认真,意识到她是有正事要说,心里困惑的同时又有点忐忑。 什么事啊居然这么认真…… 陶漾认真也是有原因的,担心自己说得太随意会让苏玉不当回事儿,她希望苏玉能完全了解她的心意。 她抿抿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苏玉听得清清楚楚。 “妈,我谈恋爱了,跟驰余。”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苏玉心里一喜,心想谈恋爱好啊,孩子都二十好几了谈个恋爱又没什么,但听到后半句,苏玉整个人都愣了,花了两秒从回忆里把“驰余”这个人找出来,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活了半辈子了,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多么浅,有些时候你以为的短暂分别真就是一辈子再也不见,当初她知道驰余出国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还有能再从陶漾口中听到他名字的一天。 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陶漾认真的模样,知道她不可能拿这种事跟自己开玩笑。 驰余……印象里他还是个高个子少年,模样很俊,也挺显凶,不怎么爱说话,好像习惯性地把想说的话都藏在心里。 苏玉对驰余的了解实在不多,除了他扬名在外的糟糕成绩,就是那次曾经让恒盛都差点被家长告上教育局的谣言风波。 尽管当时的苏玉知道一切都是谣言,知道不能用成绩去判断一个学生的好坏,但因为她始终坚定地认为驰余和自家漾漾不是同路人,所以从未想过他们会在一起。 可如今七年都过去了,这两个不被她看好的孩子兜兜转转居然还是走到了一起。 七年啊,足够改变一个人了,却也没能改变这两人互相喜欢的心。 苏玉沉默了很久,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半晌才无奈地问出一句话,“就那么喜欢他啊?” 喜欢到可以不在意中间这相互错过的七年,喜欢到即使对方身上多了很多让自己陌生的东西,却依旧想要跟他在一起。 她家漾漾怎么还是个痴情种呢? 陶漾听她语气就知道她没有生气,也不会强硬地干涉她自己的选择,在母亲柔软的目光中抿着唇笑起来,重重点头,“嗯,特别喜欢。” 她也没有想到呀,年少时候的惊鸿一瞥竟然一记就是一辈子,隔着前世今生的鸿沟也依然想要去拥抱那个人。 她都这么说了,苏玉还能说什么呢,她当初拦着这两个孩子交往无非是觉得依自己的经验之谈,这两人不适合在一起,她仗着自己是家长,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十年,所以想要给出一些规劝,想要给孩子铺一条尽量平坦的路。 但现在陶漾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学上得很好,工作也做得很好,她不需要一个过时的母亲给出一些过时的建议,她有能力负责起自己的人生。 “驰余……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国?” “回来没多久。” 苏玉犹豫着问,“他不打算再出国了吧?” 如果这两个孩子注定要在一起,那她这个当妈的还是喜欢孩子能离自己近一些。 陶漾知道她的顾虑,笑了笑说,“他会一直留在国内的。” 那就好,苏玉松了口气,像大多数的妈妈一样盘问起男方的工作背景,不问不知道,一问真是吓一跳。 她半晌都没能把筷子放下,“驰氏?是我知道的那个驰氏吗?” 陶漾忍着笑,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应该是。” 苏玉这下是真吃不下去了,忧心忡忡地问,“那他的家庭岂不是会对你有一些严苛的要求?” 这可算是豪门啊,她们小老百姓的,哪受得了豪门的“苦日子”。 陶漾摇摇头,声音轻了下来,“驰余……他父母都不在了,除了一个堂兄关系比较好之外,没什么亲戚了。” 人家豪门都是大家族,沾亲带故的一大堆亲戚,驰余却是孤零零一个人,从小就是这样。 这些事情苏玉都是刚知道,她叹了口气,倒没想到驰余的家庭是这样的,想到他高中时候混不吝的名声,又觉得好像也都有情可原了。 这孩子一路过来肯定不容易,现在还挑起了集团那么大一个重担,想必也称得上“年轻有为”四个字。 这么一想,苏玉心里舒坦不少,她还是相信陶漾的眼光的,能让她过了七年还愿意在一起的人,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问起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陶漾年纪不大,倒是不着急结婚,不过如果是正经恋爱,那正儿八经的名分是要有的,不然应酬场合上人家问起来,要是误以为驰余是单身再招蜂引蝶可就不好了。 陶漾在苏玉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把手伸了出来,给她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苏玉看了眼戒指,又看了眼陶漾,这才明白过来,“他跟你求婚了?!” 这戒指其实苏玉早就看到了,但根本没多想,现在年轻人为了漂亮往手上戴几个戒指当装饰又不稀奇,而且她哪儿能想到自己前几天还是单身的闺女忽然就快进到订婚这一步了! 陶漾有点不好意思,她也知道自己这进度好像有点快了,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刚刚好,她也不想故意往后拖。 “嗯,昨天、唔,昨天求的婚,不过后面怎么办我们都还没想好。” 陶漾小心翼翼地观察苏玉脸色,讨好地说,“还得看妈妈的意思。” 苏玉板着脸,“你这时候想着我了,刚在一起才几天呢就求婚,他求婚就求呗,你这就答应了?” 她恨铁不成钢,感觉自己的宝贝闺女是被人家拿捏住了,这时候就这么好说话,结婚以后男人不得上房揭瓦啊。 陶漾眨眨眼,“他求婚我当然要答应啦,拒绝的话他会难过的。”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没出息的话! 苏玉算是明白了,陶漾这姑娘是真把一颗心栓人家身上了,就是不知道对方值不值得。 她叹口气,想着自己得替陶漾再把把关,七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变成什么模样了,从商的话会不会很奸诈有心机啊? 越想越担心,苏玉直接问出口,“什么时候把他带来见见我?” 陶漾小声说,“其实我想今天和他一起来的,但他说太仓促了,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怕他突然出现会吓着你。” 苏玉哼笑一声,“算他想得周到。” 他要是真和陶漾一块出现,还真得把她吓一跳,当然惊吓之余肯定免不了要生气,一生气就得狠狠刁难他。 看来商人确实是有点脑子。 陶漾听她夸驰余很高兴,弯着眼睛笑,“我过两天跟公司请个假,带着他回去见你们,你提前跟我爸说一声,唔,别让他为难驰余。” 岳父的为难跟岳母的为难肯定是两种不同的为难方法,陶漾希望驰余少受点刁难。 苏玉戳了戳她额头,“看你心疼的,你爸还能把他吃了啊,你定个时间吧,正好你弟弟也在家,一次把人认齐算了。” 陶漾笑着应,“好。” 苏玉把剩下的饭吃完,快结束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瞥了陶漾一眼,“你刚刚说你今天没去公司上班,是不是跟驰余在一块呢?” 算算时间,这俩孩子也是刚在一起没多久,正是甜蜜的时候,估计黏糊得厉害。 陶漾红着脸,“嗯,刚刚就是他送我来的。” 苏玉笑笑,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她不至于连女儿怎么谈恋爱都要管。 “行了,待会儿我直接开车去接你爸,你自己忙去吧,给你带的东西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分点给驰余,可别浪费。” 陶漾“嗯嗯”点头,彻底放宽了心,苏玉对驰余的态度比她想得还要好一些,是肯定不会刻意为难他了。 驰余没有父母,很少跟长辈来往,没什么应付长辈的经验,陶漾就不想让他在自己这里碰壁,而且以后她的父母就是他的家人,没道理要在自己家人这里受委屈。 陶漾陪苏玉走到附近的停车场,拿了一包苏玉从家里带来的吃食,东西太重,没走几步手指就被勒出红痕。 她空出手来给驰余打电话,驰余接得很快,就好像是一直在等着一样。 “我妈走了,我今天也不回学校了,现在准备打车回家,你在家吗?” 驰余那头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他的声音时远时近,“我在停车场,你把定位发给我。” 陶漾惊讶,他一直都没走吗? 她跟苏玉逛街加吃饭花了得将近三个小时,这期间他就一直在停车场里等着? 驰余很快就从停车场的另一边开过来,一声不吭地给陶漾开了车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到后面。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线却崩得紧紧的,唇也一直微抿着,看起来似乎是有点紧张,以至于不敢主动问,一直在等她开口。 陶漾有点想笑,又觉得心脏被他这副模样戳得酸酸软软。 她凑过去亲了亲驰余唇角,让他低垂着的眸光落到自己脸上,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 “驰余,我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妈了。” 驰余喉结动了一下,无意识地挪开了视线,避开陶漾看过来的目光,低沉着嗓音“嗯”了声,等她把话说完。 陶漾不舍得再逗他,抱着他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妈问了些你的基本情况,让我挑个时间带你回去见她,哦还有我爸和我弟,你都要一起见。” 她眼睛笑弯成月牙,“一次就见我全家人,紧不紧张?” 驰余抬起来的视线落到陶漾脸上,一直紧绷的下颌总算是放松下来,扯着唇角笑了下,这一笑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他诚实地点头,“嗯,有点紧张。” 但更多的是高兴,他知道苏玉既然能允许他上门,就算是承认他的身份,不会拦着陶漾和他交往。 这代表着驰余也有机会有爸爸妈妈了。 第69章 驰余那么好。 陶漾再回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果然受到同事们的围堵八卦,不得不把自己和驰余的关系简单讲了一下。 相比她和驰余的恋爱经历这种私人的事情,大家明显对这位年轻有为且神秘的驰氏掌权人更感兴趣,追着陶漾问驰余什么时候能接受媒体采访公开露个脸,还有人问陶漾他是不是平时也冷着一张脸,毕竟光看脸是有点凶的样子。 陶漾被问得好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她们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最后还是杜溪把她从一堆八卦的女人中间解救出来。 杜溪脸色仍旧不太好看,捧着保温杯喝水,感慨地说,“我就前天请了个假,结果你这边就出事了,没被吓着吧?” 那个有点名气的男网红已经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公开道歉了,陶漾接受了他的道歉,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没有,我没受到什么影响。” 陶漾把带来的水果分给杜溪一些,水果是驰余准备的,她早上醒来的有点晚了,连早饭都是在车上吃的,也就不知道驰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她期待地看着杜溪,“杜姐,我想过两天请几天假你觉得行吗?” 虽然请假的事还得主编批准,但工作都是跟着杜溪的,只要杜溪说哪几天没工作,陶漾就能顺利请假回家。 杜溪瞥了她一眼,语调懒洋洋的。 “理由。” 陶漾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想带驰余回去见见我家里人。” 杜溪一愣,没想到他们俩发展得这么稳定,居然已经见家长这一步了。 她一下子笑起来,“准准准,下周二周三吧,那两天没什么工作安排,我帮你递请假条,你直接回去就行。” 陶漾笑着点头道谢。 处理完工作这边,陶漾又抽空回了趟学校,她跟着的这位导师是事业型选手,对陶漾要求还挺严格的,时不时就带她参加几个研讨会,她要是回家的话也得跟老师请假才行。 今天有个公开的研讨会,江琴琴正在帮自家老师布置会场,见到陶漾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呦呦呦,大忙人回来啦?” 说她忙是一点不夸张,又要工作又要学习又要谈恋爱,偏偏每样都还顾及得不错。 陶漾知道她是在调侃,只是弯着唇笑,“我找我导师请个假。” 她跟室友关系好,被驰余求婚以及要带他回家见父母的事情一早看跟她们说了。 江琴琴一听就知道她是为了回家那事儿,“你导儿在后台呢,跟几个教授在聊天,你现在去吧,过会儿估计更没空了。” 陶漾点点头,她过去的时候果然看到自家导师在跟几个教授闲聊,姿态比较放松,看到陶漾就招呼她过去。 “这是我学生,之前给你们看的那篇论文就是她写的,怎么样,人是不是和论文一样出色?” 都是熟人,聊起来比较自在,一个外表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教授打量陶漾几眼,笑着说,“是很不错啊,长得真漂亮,有男朋友了没?” 陶漾还没来得及回答,知道她万年单身的导师就抢着说,“没有,我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她都不感兴趣,怎么,你也想给她介绍介绍?” 女教授笑吟吟的,“介绍我儿子行不行?他长得还可以,不至于让你学生吃亏。” 导师正要答应,就见陶漾一脸窘迫加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有男朋友了。” 顿了顿,她又有点羞窘地改口,“应该说是未婚夫。” 导师:“?!” 哪个小子偷偷摸摸地把她家大白菜偷走了? 陶漾被导师揪着问来问去,半个多小时后才被放出来,好事是总算把假也请下来了。 接下来几天她按部就班地上班,写论文,尽量把堆积的事情都处理了,又订好了往返的机票,回家的前一天还临时加了个班。 她这几天一直和驰余住在一起,比起她乱七八糟的下班时间,驰余倒是规律得很多,就算有事务没处理完也会带回家。 “我回来啦!” 陶漾搭同事的顺风车回家,一开门就看到满客厅的精英白领,吓得倒退两步。 陈数从沙发角落站起来,“陶小姐。” 他推推眼镜,一副被榨干的疲惫模样,“我们临时来开个会。” 驰余要空出几天时间,因此加急处理了不少事务,今天又临时有个项目出现问题,他们一伙负责人匆匆忙忙被叫出来,再回公司很麻烦,干脆就来了驰余这里。 “哦哦,”陶漾明白过来,看着这一群年轻人乌黑的眼圈,“我给你们倒点水吧。” 陈数想客气一下,但太累了没客气起来,“陶小姐……有可乐吗?” 陶漾抿唇笑了一下,杏眸弯弯的,眸色清亮柔软,“有的,家里有很多饮料,你们想喝什么可以告诉我。” 这伙人都很年轻,彼此间也很熟悉,等陶漾一进厨房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这就是咱老板娘?” “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她看起来脾气超好,怎么看上咱驰总的?” 最后一句话刚好被从书房走出来的驰余听到,说话的那人没回头就感觉后背一凉,在同事们默哀的视线中默默把脑袋埋进文件里当鸵鸟。 驰余没空搭理这些人的胡言乱语,他循着声音走到厨房,从背后环住陶漾的腰,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 “抱歉,临时把他们叫到家里处理点事情,一会儿就结束了。” “没关系。” 陶漾不在意这个,她把刚倒好的一杯温水递到驰余唇边,他顺从地喝了两口,又低头用湿漉漉的唇亲她,看着她温软含笑的模样就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你快去忙,不要让他们等久了。” 他一亲起来就没完没了,陶漾无奈地将他推开,顺手往他手里塞了杯可乐,“陈数要的。” 她端了个托盘,里面五颜六色的什么饮料都有,外面那些人是真不跟陶漾客气。 驰余跟在陶漾后面走出去,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不过或许是光线比较柔和,他以往冷硬的轮廓软化了不少,甚至显得有点懒散,格外地无害。 他把可乐放到陈数面前,后者受宠若惊,但因为陶漾在知道自己驰余肯定不会跟自己计较,所以心安理得的,美滋滋地享受了一番高层待遇。 半个小时后,这桩棘手的项目总算处理得差不多了,一伙人舒展筋骨,拿包的拿包,拿文件的拿文件,低声商量着要找个地方吃顿夜宵。 驰余抽了张卡给陈数,“领他们吃点好的,刷这个卡。” 陈数高兴死了,双手把卡接过,“好嘞!” 他不愧是做秘书的,临走时还不忘跟驰余偷偷说上一句,“驰总放心,您这次绝对水到渠成,我就等着听您的老消息了。” 这话动听,刚好戳在了驰余的心坎上,驰余扯了扯唇角,淡淡地说,“年终奖翻倍。” 陈数内心狂喜。 啊啊啊,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送走这些人,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陶漾正在卧室里收拾行李箱,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他们走了?” 驰余倚着门框,柔软的棉质家居服很宽松,但也掩不住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只是给他添了几分慵懒感,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眸光低垂着落到陶漾身上,丝丝缕缕。 “嗯,走了。” 陶漾把行李箱立起来拎了拎,不怎么重,她回去这一趟没太多要带的。 “东西你都收拾好了吗?我们是早上的机票,要起很早。” 她把弄乱的衣柜重新整理好,弯腰时布料垂来荡去,隐约能看到里面白皙的一截细腰,驰余的眸光落在那里,像是有温度般,格外有存在感,没几秒就被陶漾发觉了。 她扯了扯衣服,无奈又好笑,“你看什么呀?” 驰余走过来抱她,微凉的指尖从衣摆下面滑了进去,激得陶漾往前躲,却反被他往怀里扣紧。 他的吻落到陶漾后颈,声音低低的,有些含糊,“好看,看不够。” 卧室的灯还亮着,衣柜里衣服乱成一团,陶漾却已经被驰余抱着放到了床上,她眼前是浅黄色的暖色灯光,光圈时大时小,晃晃悠悠,等她眼眶里浸了层水雾后就更看不清了。 驰余俯身摸了摸她眼睛,无奈地笑了下,“怎么这就哭了?” 陶漾不禁逗,被他直接说出来后脸都红透了,推推搡搡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小声地控诉他,“你亲太久了!” ,她都怀疑驰余是不是偷偷练过肺活量,怎么能坚持那么久啊。 驰余低头闷笑,安抚似的亲了亲她脖颈和锁骨,怕她真生气,亲的时候也不敢太用力,把陶漾的手牵过来往自己衣摆里伸,低低地哄她,“不是想摸吗?给你摸。” “才不想,”陶漾嘴硬,手却很诚实地没有抽出来,驰余常年健身,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肌理线条特别清晰漂亮,手感也好,陶漾上次晕头晕脑地说了句想摸,结果就被驰余记住了,总拿这话来逗她。 她手指温热,甚至到了有点烫的程度,没几下就让驰余有些受不住,难耐地眯了眯眼,喉结上下动了动。 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他在心里自嘲一句,把陶漾的手从衣摆里捞出来,亲了亲她柔软的掌心,“帮我脱了?” 躺着的姿势不太好用力,陶漾被他扶着腰坐起来,帮他把上衣脱了,手指紧接着就被驰余摁到腰带上,她浑身一激灵,飞快地躺下去拿被子盖住自己。 “你自己脱!” 驰余本来也就是逗逗她,他重新俯下身,把因为害羞而蜷缩着的陶漾从被子里挖出来,耐心地一下下亲她,直到她放松地舒展了身体。 他平常的时候体温都有点偏低,这种时候却烫得惊人,陶漾抓在他肩头的手指只觉得滑,根本抓不住,只好抬高了去揪他头发,呜呜咽咽地将眼泪蹭到他身上。 感受到身上一点湿漉漉的水渍,驰余抬起头来细细地吻她的眼角的泪。 “我们漾漾又掉金豆子了?” 他声音柔软得不像话,但动作却全然不同,陶漾咬着唇不说话,偏生这坏家伙还非哄着她出声,到最后陶漾只能抱着他脖颈不停呢喃他的名字。 零点的时候,陶漾已经困累交加地睡了过去,驰余给她清理完裹上厚厚的一层浴巾,再用被子裹好,只露出一张粉白的小脸。 他看不够似的盯着瞧了半晌,把陶漾捞到自己怀里抱住,声音比月色还柔软,“宝贝。” 陶漾睡梦中似乎也听到了驰余的话,蹭了蹭他的脸颊,伸手回抱住他。 两人相拥着闭上眼。 —— 第二天不到六点就要起床,陶漾被驰余叫起来时整个人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呆呆地坐在床边不动弹。 驰余知道她是没睡够,也怪他昨天折腾得久,便拿了衣服过来帮陶漾一件件穿上,她没有起床气,像玩偶般被驰余穿衣打扮,乖得不像话。 驰余忍不住亲亲她唇角,话里透着笑音,“怎么还是这么乖啊?” 可爱死了。 他的下巴上长出了点胡茬,亲过来的时候有点痒,陶漾嫌弃地推开,“扎。” 驰余给她穿上袜子,“马上就刮,刮干净了给亲吗?” 陶漾慢慢清醒过来,打了个呵欠,笑眯眯地逗他,“一天只能亲一下。” 驰余配合地露出苦恼神情,“那可不行,我忍不住。”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开。 临上飞机前,陶漾给苏玉发了条信息汇报返程情况,苏玉则是发了张在菜市场逛街的照片,问驰余有没有什么爱吃的,或者忌口的东西。 陶漾把聊天记录给驰余看,“我妈妈很在意你的,所以不要担心她会不喜欢你。” 她弯着眼睛,“我们驰余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驰余喉结轻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驰余一点都不好,是遇到了太好的人,所以幸运的事接连不断。 第70章 准女婿上门。 下了飞机后,陶漾跟驰余打了辆车回家,一路上风景依旧,路过恒盛校区的时候陶漾抿着唇笑了下,“两年前恒盛又在北边新建了一个校区,现在它的生源比以前好多了,不再是出名的差生学校。” 驰余轻轻“嗯”了声,他离开恒盛之后就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现在再听陶漾提起,真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回到熟悉的小区时正好是家家户户该准备吃午饭的时间,小区广场上有坐在树下打麻将的小超市老板,见到陶漾便热情地招手,“漾漾回来了啊,怪不得你妈妈一大早就跑去菜市场买菜,我还以为你们家里要来贵客了呢。” 说话间看到陶漾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的驰余,仔细打量他两眼,小伙子穿着很正式,外貌是一等一的出挑,又年轻,看起来和陶漾格外登对,她们语气惊讶又八卦,“这是你男朋友?” 陶漾侧了侧身,让驰余完全露在这些和善的叔叔阿姨面前,笑着介绍,“这是张姨,桂姨,还有郭叔叔,李阿姨。” 她抿起唇角,颊边小酒窝若隐若现,“我带他来见见我爸妈。” 驰余跟着她的介绍挨个叫了一遍,这下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是贵客临门,是新女婿上门喽! 大家也是头一回见这新女婿,着急地摸摸身上,可惜是出来打牌的,没带什么像样的东西,最后有糖的塞糖,有瓜子的塞瓜子,热热闹闹地把人送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还能听到她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哎呀我还想把侄子介绍给漾漾的。” “拉倒吧,你那侄子可配不上漾漾,我瞅着这个好,长得俊!” “个子也高,身板挺拔,多有精神,跟漾漾站一块般配!” 她们讨论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陶漾忍着笑回头望驰余,见他西装外套的口袋里装满了瓜子糖果,鼓鼓囊囊的像是小孩子的口袋,笑意就怎么都忍不住。 “看起来大家对你都挺满意的。” 驰余也笑,心里一片熨帖,他从小就冷冷淡淡的,其实不怎么讨长辈喜欢,这还是头一回受到这种待遇,有点无措,但很高兴。 但走到陶漾的家门口时,那股子被压到心底的紧张和慌乱又冒出头,驰余抿着唇角笑不出来了,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肉眼可见地局促,让外人见了恐怕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端庄正经的小伙子。 虽然有家里的钥匙,但陶漾还是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等着。 几秒后,听到里面传来走动和说话的声音。 “肯定是我姐回来了,我去开门!” “站着别动,这门得我来开。” “这有什么讲究的啊……” “咔哒”一声,苏玉把门打开了,她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穿了身新衣服,还罕见地画了点妆,先是看到陶漾,随后把视线挪到站在后面的驰余身上。 被她看着,驰余显得很紧绷,微微扯唇笑了下,姿态放得很谦逊,“伯母。” 陶漾眨着水亮的眸子在旁边看苏玉,苏玉哪儿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这是怕她为难驰余呢。 她戳了戳陶漾额头,话却是对着驰余说的,“哎,快进来吧。” 陶漾在玄关换鞋,发现家里干净得过分,一看就是细心整理过的。 而进门的这会儿,驰余已经对着程讯和程诚打了个招呼。 程讯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当了几十年的人民教师,身上自有股长辈气质,他和蔼地打量着驰余,见他手里拎着不少东西,乐呵呵地说道,“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快放下吧,拎着多累。” 程诚主动将驰余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他这些年长高了不少,但一张嘴还是傻里傻气的,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哥你还记得我不?” 还是一块上补习班的交情呢。 驰余扯了下唇,拍拍他肩膀,“嗯,记得。” 大家的态度平和又亲切,驰余紧绷着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陪着程讯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从目前的生活工作聊到当今的经济局势,越聊越起劲,连程诚都插不上嘴。 陶漾在厨房帮苏玉打下手,苏玉听着程讯的大嗓门低声吐槽,“你爸懂个屁的经济,净乱卖弄。” “他跟驰余能有共同话题聊挺好的。” 总比干坐着强,这样聊天也能增进感情,反正陶漾看着就很高兴。 苏玉手里洗着菜,瞧见她脸上明晃晃的笑意,打趣道,“怎么,你爸你妈没让你失望吧?” 陶漾亲昵地抱着她胳膊,“怎么会,我最相信妈妈了。” “哼,这时候知道撒娇了,我听见你跟他又在一起了的时候可是吓一跳!” 这话可不夸张,苏玉那天晚上可是一夜没睡,一直在寻思这事儿,想来想去,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真的很奇妙。 陶漾温柔地笑着,“我早就知道,我身边只能有他一个人,换成谁也不行。” 她其实是相当固执的人,只是脾气太好,平常也没遇到什么能让她这么执着的事,所以这个性格特质就不怎么明显。 “你啊,一根筋,也亏了驰余也是这样的人,不然你俩不一定能走到一起。” 苏玉看了眼客厅,轻声说,“他都跟你求婚了,说想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还没考虑过。” 苏玉:“得考虑了,他家里没父母,还有能当家做主的人吗?” 婚期这种一般都是两家父母商量着来,挑个良辰吉日,不过驰余家庭情况特殊,要是他那边没有主事的人,就得听苏玉的安排了。 陶漾想了想,“他堂兄算吗?好像没有其他人了。” “堂兄啊,有点年轻,不过咱们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苏玉说着说着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还是晚点结婚吧,先订个婚算了,妈还舍不得真把你嫁出去。” 她说着竟然掉了泪,陶漾赶紧拿纸巾给她擦眼泪,笑着应下,“好好,不着急结婚。” 饭菜全部做好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先先后后一共八道菜,因为提前问过陶漾,所以菜里没有驰余不喜欢的东西。 驰余看着面前的饭菜,喉咙干涩,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苏玉那句“不会为难你”里面包含的意义,她是真的从头到尾都给予了自己足够的重视。 饭桌上聊起见驰余家里人的事儿,驰余果然说了驰序的名字,“我跟我哥说过了,下周我们一起见面吃顿饭。” 提前说好了就行,苏玉满意地点点头,“行,到时候再商量订婚的事儿。” 吃完饭,驰余被程讯叫去书房聊天,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笑眯眯地塞给驰余,“图个好兆头,收下吧。” 驰余没想到自己还能拿到红包,一时愣住,“谢谢伯父。” 苏玉端着水果进来,“这红包可不是白给的。” 驰余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以为真是有要求要对他说,于是认认真真地保证道,“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玉被他逗笑,原本想着从商的人心思都深,属于不好相处的那种,现在看来她闺女的眼光是真不错,从一堆人精里挑出个没心眼的,呆得让人不忍心逗着玩了。 她笑着说,“这是改口费。” 驰余这才反应过来,眼睫轻轻颤了两下,“爸、妈。” 他也有爸爸妈妈了。 —— 陶漾在自己的小卧室里收拾东西,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驰余要留下的话就得和她一起住,好在她的床很大,睡两个人也没什么问题。 听到开门的声音,陶漾还以为是苏玉,直到一直没听到人开口说话,才疑惑地扭回头去,看到驰余站在门后。 他这会儿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领带也解下来了,看起来随性自在不少,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拘谨,柔软的额发低垂着,衬得他眉眼柔软。 “跟我爸聊完了?” “嗯,爸说他约了朋友出门钓鱼。” 陶漾听到他的称呼时怔了怔,驰余跟她对视一会儿后挪开了视线,耳根有点泛红,显然也是不好意思了。 她弯着眼睛笑开,“我妈给你改口费了吗?” 这边的习俗就是这样,准女婿上门要丈母娘亲自开门表示重视,要用八道硬菜招待以示满意,要给红包作为改口费……苏玉性格严谨,一样不漏地全都做了。 驰余也笑了,把兜里揣热的红包拿出来,交到陶漾手上,“给了。” 陶漾无奈,“给你就留着,交给我干嘛呀。” 驰余在床边坐下,弯腰亲了亲陶漾眉心,“那你帮我收着。” “好吧,那我先帮你保存着。” 陶漾把红包放进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还有她的一些证书证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驰余无声地打量着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陶漾的房间,几年前他离她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在小区里站一会儿,连送她上楼都不敢,那时候没想过还会有能进到她卧室的一天。 “我今晚在这儿睡吗?” 这话问的,陶漾失笑,“不然你要睡客厅啊?” 驰余凑近了些,把她手里厚厚一摞书接过来,语气中有些拿捏不定的犹豫,“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唐突。” 毕竟还没正经订婚、结婚。 主要还是怕让她家里人不满意。 “不会的,”陶漾拍了拍床上的两个枕头,“本来我床上只有一个枕头的。” 另一个枕头是谁拿过来,又为什么拿过来,也就不言而喻了。 驰余抿唇笑了下,这次是真放心了,他帮陶漾把从柜子下面翻出来的一摞书放到书桌上,看到最上面是她的高中毕业册,是高考前最后一段时间拍的。 他找到人群中的陶漾,发现她那段时间瘦了很多,望着镜头时眼神安静,姿态淡然,没有笑,像是漫不经心的一瞥。 但她其实是很爱笑的人。 陶漾正踮着脚够衣柜最上层的睡衣,后背忽然贴上来温热坚硬的胸膛,驰余伸手帮她把衣服拿了下来,她索性往后靠去,用头顶蹭了蹭他下巴。 “怎么了?” 驰余摸到她的脸,用食指轻轻蹭了两下,低声问,“拍毕业照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笑?” 他问得太突然,陶漾花了点时间才记起当初的事,“唔,那段时间天天熬夜做题,累得没什么精神,拍照的时候注意力也不集中,我没笑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刚说完,被驰余揽着腰转过来,随即被含住了唇。 他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撒谎。” 陶漾沉默了会儿,伸手抱住他的腰,说了实话,“你出国以后,你哥经常在校门口等我,看到了就拍几张照,我知道他是发给你看的,但快高考的时候你哥忽然不来了,我就有点担心。” 担心他是不是已经不需要看她的照片了,是不是已经不再想念她了。 这些话不用明说驰余也懂,他抬着陶漾的下巴亲上去,声音好像也被呼吸烫热了,暖洋洋地钻进心里。 “公司那时候出了点问题,我哥太忙了分不出心,我也觉得……一直那样不是个办法。” 他总不能一直找人偷拍陶漾的照片,也害怕从她的照片里看到有其他跟她亲密的异性存在,索性就放了手。 陶漾“嗯”了声。 “我知道,我后来就想明白了,就是刚开始没缓过劲儿,有几天不那么开心。” 刚好那几天学校组织拍毕业照,不太开心的她也就此被定格住。 当天晚上,驰余和陶漾睡在了这间小卧室的床上,因为睡前亲了会儿,呼吸间又到处都是陶漾身上的味道,他有点没忍住,起了反应。 偏偏这是在陶漾的父母家里,隔音也不太好,实在是不方便。 驰余只好又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看到陶漾还没睡,趴在被子里朝他幸灾乐祸地笑,宽松的睡衣被他扯开了两颗扣子,歪歪斜斜地露出一大片肩膀。 他身上带着凉滋滋的水汽,冰凉的吻落在她肩头,把人裹好了塞进被子里。 “晚安。” 第71章 订婚快乐! 在家里住了两天后,陶漾回来就跟着杜溪出了趟差,等修整好就到了约好的跟驰序见面的日子。 这些年驰氏的企业一大半都交到了驰余手上,驰序则一直待在国外负责海外的公司,他是接到驰余消息特地赶回来的。 陶漾跟他也是许多年没见了,他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站在驰余面前倒真有点家长的样子。 “哥,好久不见。” 驰序看着她笑了笑,是那种感慨颇多,又带着一丝庆幸的笑,“好久不见。” 驰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时候,驰序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意外是觉得没想到他们俩分开了那么多年,再见面居然那么坚定地确认了双方的心意和未来,但仔细想一想又觉得他们只是听从命运的安排,将错开的轨道重新走到了一起而已。 驰序跟苏玉他们见了一面,他相貌温和,礼数周到,不拿乔也不端架子,让苏玉很满意,双方聊了没多久就确定好了办订婚宴的日子,至于结婚,苏玉的意思是先等陶漾念完书,毕竟这段时间她又学习工作两手抓,已经够累的了。 在苏玉面前驰余是不敢提任何要求的,完全按照她说得来,于是谁也没有再提结婚的事儿,先安排了订婚宴。 陶漾的工作比较忙,又要挤出时间来写论文,所以订婚宴没有大办,请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吃了个饭,赵畅和张大顺也来了,因为桌上都是长辈,他俩也不敢闹腾,订婚宴一结束就拉着驰余找地方喝酒去了。 陶漾则是在卸妆换衣服之前先给远在美国的唐嘉打了个视频电话。 唐嘉在国内读了三年大学就按照父母的安排出国留学了,此后一直留在国外不常回来,这次陶漾跟驰余重新在一起,每一个步骤都及时地通知了她,唐嘉刚开始还有点不太乐意,还记着他一走那么多年的事情,但看了驰余几张照片和他现在的工作后,又觉得他勉勉强强还算配得上陶漾。 她嘉漾漾喜欢嘛,那自然是要少挑剔一些的。 视频加载了一会儿,露出唐嘉的模样,这会儿美国还是早上,唐嘉脸洗了一半出来打电话,看到难得认真打扮的陶漾简直挪不开眼,越想越气。 “我明明都提前一周请假了,死老板就是不准我的假,要不是这个实习机会真的很难抢,我辞了工作也得回去看你订婚!” 她五官完全长开,看起来比高中时候要有自信得多,也是个明艳张扬的大美女了,只是一开口和以前还是没什么两样。 陶漾笑眯眯的,她在订婚宴上跟长辈敬酒喝了点白酒,虽然没喝很多,但这会儿也有一点点醉意,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 “没关系,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就好了。” 唐嘉看着她高兴心里也舒服,笑着打趣,“可别那么早结婚啊,你还年轻着呢,多挑拣挑拣,给驰余点危机意识。” 高中那会儿驰余是全校闻名的大佬,又帅又拽,冷得一批,女生们就喜欢这种劲儿劲儿的帅哥,现在嘛,他虽然是人人都想攀高枝的那个高枝,但在唐嘉眼里已经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了,她无条件向着陶漾,甚至陶漾下一秒说自己准备悔婚她都会举双手支持。 陶漾知道她话里玩笑的成分更多,笑着跟她聊了会儿天,唐嘉那边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上班了,两人才挂了电话。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被叫去喝酒的驰余还没回来。 陶漾有点困了,也可能是喝的那点酒有点上头,但她还想等驰余回来,就开着电视在沙发上等,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驰余被赵畅和张大顺拉着喝了不少的酒,他这些年酒量练了出来,也懂得分寸,所以喝到最后还能有精神给那俩醉鬼打车,又给自己叫了个代驾。 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陶漾作息又一向规律,驰余以为陶漾这会儿已经睡了,进门时脚步放得很轻。 客厅里没开灯,但电视亮着,音量调得很低,柔软的深灰色沙发上蜷着个纤瘦的身影,陶漾卸了妆换了家居服,眉眼在电视屏幕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柔和,因为醉酒脸颊和嘴唇都红红的。 驰余蹲在旁边看了会儿,因为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染着酒气和其他味道,便没有碰她,只是给她盖了条毯子,先进了浴室洗漱。 出来时陶漾还在睡,驰余把她裹在毯子里抱起来,她柔软温热的脸颊贴在了他赤裸还带着水珠的胸口上,惹得他喉结轻动。 他大概是用凉水洗的澡,身上冰冰凉凉的,把陶漾给冰醒了,她刚醒来脑袋还不太清楚,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冰到自己的东西,手感硬邦邦的,很熟悉。 她用脸多蹭了两下,因为脸颊热乎乎的,贴上去还挺舒服,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独有的沙哑,尾音拖长了黏连在一起,像撒娇,“你怎么不穿衣服呀?” 驰余简短地回,“热。”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他又喝了不少酒,身上燥热,冲了冷水澡才好一点,这会儿抱着她又感觉体内某些东西蠢蠢欲动。 陶漾感觉他亲了上来,含着唇瓣厮磨,一下一下的,时轻时重,很闹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探进了衣服里面。 她微微睁开眼,眸中覆着一层浅浅的水色,呼吸有些急促,摁住了驰余压下来的肩膀,提醒道,“我明天要上班。” 驰余“嗯”了声,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轻轻啄吻她的耳根,含糊地说,“不做。” “就亲一会儿。” 陶漾揽着他脖颈把自己送上去,小声跟他打商量,“那你轻一点,不要留印子。” 驰余说“好”,亲吻的动作果然轻了不少,他也确实没有要做的意思,但把陶漾全身上下都亲了个遍,就算卧室里开着空调,这一番动作下来也出了不少汗。 他呼出几口热气,抱着快睡着的陶漾缓了会儿,把那股躁动的劲儿压下去,又不得不去冲了个澡,看着镜子里模糊的眉眼,无奈地低笑了两声。 自讨苦吃。 陶漾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感觉身上被湿帕子擦了一遍,再进被窝的时候果然干爽舒服了不少,但她觉得少点什么,半睁着眼去寻驰余。 “还不睡吗?” 床头柜上开着盏小灯,驰余把手里的东西看了又看,听到陶漾的声音才把东西放进抽屉里收好。 “就来。” 陶漾已经看到他的动作了,钻进他怀里打了个呵欠,“你刚刚在看什么?” 驰余亲了亲她柔软的发顶,把她的脚握在手里慢慢地揉,她很少穿高跟鞋,今天为了配礼裙穿着五厘米的高跟站了大半天,走路的时候姿势都有点别扭了,估计是挺累脚。 他微微低了下头,声音响在陶漾耳边,或许是因为压得低,听起来有些缱绻意味。 “婚书。” 婚书是订婚宴上苏玉准备的,用的是家里那边办订婚宴常用的模板,最后由驰余和陶漾写上自己的名字,家里长辈再当众念一遍,其实没什么稀奇的,但驰余大半夜还要拿出来看一看。 陶漾有些酸疼的脚心被他力道适中地按捏着,舒服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睡意也越来越浓厚,她把脸颊埋在驰余怀里,亲了亲他心口,那里有颗很小的痣,和他掌心里那颗痣长得差不多。 驰余被她亲得心脏猛地急跳几下,又听到陶漾软软的嗓音,“你那么高兴呀。” 他抿着唇,在陶漾看不见的地方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轻轻“嗯”了声。 “高兴。” 虽然还不是正式结婚,但这就算是把陶漾定下了,驰余只要想到两人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就觉得特别高兴,好像前半生曾经遭受的那些孤独和偏见所留下的伤痕一下子都被洗去了。 陶漾心脏软塌塌的,还想让他更高兴点,于是在快睡着前还在想回家拿户口本的事情。 空调温度有点低,驰余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脚都塞回被子里,抱着她缓缓睡去。 —— “啊,我又来不及在家里吃早餐了。” 陶漾抓了抓头发,有点茫然地想,自从她搬来和驰余一起住,好像就经常晚起,驰余倒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每天都可以早起给她做早餐。 驰余把做好的早餐装进保温盒,“没关系,你带去公司吃也一样。” 他又递给陶漾一个礼品袋,里面装的全是订婚宴上没发完的喜糖和巧克力。 “分给同事一些。” 这样的礼品袋有两个,驰余上班的时候也拿了一袋,他惯常穿着正式的三件套西装,统一的黑白色系,因为剪裁得当,完美地展示出了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长腿走动间不疾不徐,线条冷硬的脸上总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前台负责接待的女生老老实实地叫了声“驰总好”,没想着能收到回应,低垂的视线里却出现一双干净锃亮的皮鞋。 咦? 驰余把手里拎着的礼品袋放在前台,声音低沉,但没多少冷意,显得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喜糖,给大家分一下吧。” 喜糖? 女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喜糖! 她大着胆子问,“驰总您结婚了?” 哎呀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听说呢。 驰余勾着唇角笑了下,他真的很少笑,尤其是在公司里面,这一笑把不少来上班的早八人都惊得从瞌睡中回过神来。 “还没,是订婚。” 前台女生是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驰总未婚妻的,只是没想到原来现在才刚刚订婚,她脸上扬起笑,拿着喜糖高高兴兴地送上祝福。 “驰总订婚快乐!” 驰总微一点头,“谢谢。” 旁边有听到消息的人纷纷机灵地上前打招呼,这次无一例外都得到了驰余的回应,可见他的心情是真的好得不得了。 陈数是驰余这边为数不多参加订婚宴的几个人之一,他悠哉悠哉地来到公司,发现驰余刚刚下发了一条团建通知,这次经费给得很足,在国外溜达一圈也是足够的。 他不禁热泪盈眶,果然啊,老板高兴了,全公司都享福! 另一边陶漾也带着喜糖来到了公司,正好杜溪安排她给同事们发最近一个新采访的资料,她趁着这个机会把喜糖和巧克力也每人发了一份。 这下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她订婚的消息。 茶水间里,杜溪咬了口巧克力,调侃似的说,“这下好了,喜糖一发,大家都知道你已经名花有主了,那几个想追你的男实习生不得哭死。” 陶漾惊讶于消息居然传得如此之快,“都知道了?” 她只是给认识的同事发了份喜糖,也不至于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吧。 “公司总共才多少人,消息一传就传开了,更何况大家吃了你的喜糖总不能不声不响,随便聊两句就把消息扩散开了。” 陶漾呐呐:“那我该偷偷给的。” 总感觉把私事传得全公司都知道不太好。 杜溪笑着说,“你准备这些人喜糖的时候没想到啊?” 陶漾喝了口咖啡,“是驰余准备好给我的,让我给同事们发一下,我看数量挺多,有些不太熟的同事就也给分了一份。” 这倒是杜溪没想到的,感觉一般男人都比较容易忽略这些细节,她听了之后沉吟片刻,猜测道,“我觉得,这可能是驰余故意的。” 陶漾眼神茫然,没反应过来,“什么故意的?” “哎呀,他故意给你那么多喜糖让你分给同事,就是想要让大家都知道你已经订婚了嘛,省得再被一些男人搭讪追求,也不会再有热心同事嚷嚷着给你介绍对象了,这可比你手上戴个戒指更有效果。” 陶漾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听杜溪这么一说,她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驰余还真是会有这种小心思的人。 她无奈地笑了笑,顿时觉得被大家都知道自己订婚的事儿也没那么值得在意了。 第72章 领证吗?驰总。 陶漾在公司的财经部实习了快两个月的时候,又突然被领导通知可以转回社会部了,此时她的论文已经写完交给了导师,算是她比较清闲的时候。 领导给她发调岗通知的时候没有说太多,陶漾也没有问,回到社会部后被同事拉着一顿八卦。 “左思然走了,我一看咱们部门出现空缺,就知道肯定得把你调回来,咱主编一直舍不得你这个好苗子。” 陶漾已经从学校寝室搬了出来,这些天也没有从江琴琴她们的口中听到关于左思然的消息,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放弃了在公司实习的机会。 “她找到新的实习单位了吗?” 同事见她是真的不咋清楚的样子,悄悄压低了声音,“她好像不打算找工作了。” 陶漾愣了下,没听懂她的话,这都快研三了,不找工作了是什么意思? 同事低声说,“听说她打算直接嫁人。” 陶漾有点吃惊,她没听说过左思然有稳定的恋爱对象。 正聊着,同事抬了抬下巴,“看,她回来收拾东西了。” 左思然仍旧是一身很高调的打扮,踩着高跟鞋悠悠然地走进来,因为跟大家关系一般,也不费心打招呼,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就要离开。 尽管她不怎么来公司,但工位上还是积攒了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硬是收拾了两个箱子出来,左思然一个人拿不了,也不想找那些不熟的同事帮忙,愣了一下后思考要不要把东西干脆都丢掉。 “我帮你拿吧。” 她听到声音怔怔地抬头,陶漾已经把比较重的那个箱子抱在了怀里,她爱穿浅色的衣服,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柔软,温温柔柔的像是没有脾气。 左思然是真觉得这姑娘奇怪,她们算不上多好的关系,自己还抢了她的实习机会,怎么偏偏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陶漾还是愿意帮一把呢? 她把头发挽到耳后,“为什么帮我?” 陶漾弯了下眼睛,“你穿着高跟鞋,搬重物不方便。” 她迈出去两步,又回头看她,“走吗?” 左思然抿了抿唇,抱着箱子跟上去。 她看到了陶漾手上的戒指,也听到了她订婚的消息,但因为心里那隐隐的嫉妒说不出什么恭喜的话。 “你跟驰总什么时候结婚?” 她还是习惯这么称呼驰余,因为驰余在她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的存在,过于遥远,高不可攀。 陶漾时刻注意着脚下,“还没定下来,大概要等我毕业后拿到公司的正式offer。” 结婚的话要认真筹备,要办婚礼,还要度蜜月,需要挺长时间的,陶漾现在还顾不过来。 左思然挑眉问:“你就不怕这期间婚事忽然吹了?” 她说话实在不讨喜,陶漾倒是不怎么在意,笑了笑说,“不会的。” 她声音轻而笃定,只有真正有底气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是真的被爱着。 左思然默了默,“你不好奇我要跟谁结婚吗?” 陶漾抬头看过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别人打听你的私事。” 什么样的人才会把别人的心情放在考虑的第一位呢?左思然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她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好介意的,我要结婚的对象是搞出口生意的,蛮有钱,比我大十岁。” 谁都知道这场婚姻她为的是什么,左思然也并不遮遮掩掩,她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感到羞耻。 陶漾点点头,“恭喜。” 左思然有一股继续往下说的冲动,明明她也不是个爱跟别人说自己私事的性格,尤其陶漾跟她并不熟,但她还是说了。 “我结婚后就帮他打理生意,也不会出来工作了。” 左思然知道自己这个决定肯定会让一部分人鄙视,毕竟她说归说,实际上就是变成了一个全职太太。 陶漾送她走出公司大楼,“那你还读研吗?” “读,怎么着也得拿到毕业证。” 陶漾就笑了,“那就好,” 她轻轻地说,“你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研的,也是凭本事发表的论文,你的优秀没有人能否认。” 人品、三观可以质疑,优秀却是实打实的。 左思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在临上车时对她说,“祝你幸福。” 无论以后是继续单身还是结婚,祝你幸福。 调完岗的第二天,陶漾被派了出差任务,连跟驰余见一面都没来得及,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忙忙地上了飞机。 这次出差的地方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村,信号不太好,陶漾往往要走到镇子上才能顺利地给驰余发一条消息,也很难及时地回复,所以两人联络得并不算多。 陈数发现驰余一天要看好几遍他的那部私人手机,并且这几天脸色始终冷冷的——好吧,他之前脸色就挺冷的,不过由于近期有爱情滋润,已经很久没有变成冰山脸工作狂了。 他回想了下这两天驰余的下班时间,试探着问,“陶小姐最近不在家吗?” 驰余神情冷漠地在报表上划了一笔,“她出差了。” 怪不得。 陈数料定这几天老板火气大,决定夹着尾巴老实做人,等老板娘回来了再使劲儿蹦跶。 这几天驰余已经尽量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了,但因为陶漾提前嘱咐过让他好好休息,所以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忙到直接住在公司里,每晚还是会回家。 只是这个家里空荡荡的,他的怀里也空荡荡的,感觉格外寂寞。 想老婆。 他望着空荡荡的枕边叹口气,辗转反侧也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联系了之前自己认识的一个设计师,因为对方所在的国外跟他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大晚上打电话也不算打扰,所以双方顺利地腾出时间沟通了一会儿。 接下来的几天公司接了个新项目,驰余忙起来后也就顾不上陶漾的嘱咐了,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好处倒是很大,最起码不会想陶漾想到失眠。 这天陪着几个合作伙伴在包厢里应酬喝酒,对方有个不熟悉驰余做派的,喝到半截开始耍酒疯,要请小姐进来陪酒,这种高档场所的陪酒小姐相貌气质都是拔尖的,嘴也严,但驰余主手的场子从来不搞这些。 他冷笑一声,客客气气地让人将这位醉酒的客户送回家,一想到对方家里有老婆还整那些花的就气得胃疼。 他想抱老婆还抱不到呢。 越想越气,驰余就喝得多了些,最后请来的客户都一个个离开了,他在包厢里醉得有些迷糊了。 房门被推开,包厢里走进来个人,驰余醉得头脑发晕,看人都是重影的,只隐约分辨出对方是个女孩。 这种场合一般不会有女孩随便出入,真有送上门的那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驰余烦躁地摆了摆手,“出去。” “我刚回来就要我走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驰余怔了好半天,低声呢喃,“老婆?” 陶漾被他叫得脸颊发烫,揉了揉他泛红的脸颊,“还叫老婆呢,连老婆都认不出来了。” 驰余仰着脸看她,老实巴交地说,“我喝醉了。” 确实是醉了,醉得还不轻。 陶漾把他牵起来,“跟不跟老婆回家?” 驰余点头,哪怕眼前还有点晕,也一直紧紧盯着她。 “跟。” 老婆回来了。 —— 第二天,主编给陶漾放了半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说不定下次出差哪天就来了。 陶漾下班后先是去了驰余的公司,前台小姐已经认识了她,不用预约就可以进去。 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陶漾走的是高层专用通道,没有遇到公司员工。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驰余一声淡淡的“进”。 驰余说完后就等着人进来,只是几秒后仍然没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陶漾在门口探头探脑,怔了一下后就笑了。 “今天不上班了?” 陶漾把主编的话说了一遍,说到以后估计要经常出差的时候,驰余不禁沉默下来,肉眼可见地有点失落。 她失笑,“哎呀,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驰余把她抱在腿上,埋在她颈间深吸了口气,“不想独守空房。” 语气淡淡的,但话里的意味像个深闺怨妇。 陶漾笑着揉他头发,揉了两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公司,又连忙把他垂下来的刘海往外捋,“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也不会一直都这么忙啦,现在是新人需要锻炼,等我可以带新人的时候就轻松一些了。” 驰余把脸埋在她肩膀上没吭声,显然是正郁闷着,需要时间消化。 “咳,” 陶漾把他的脸捧起来,对上驰余那双漆黑的眼睛后又有点不好意思,“你把手伸出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驰余不明所以,把手伸了出来,“什么东西?” 陶漾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个小册子,看到它的一瞬间驰余就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去捕捉陶漾的眼睛,在她有些闪躲的视线里低声问,”户口本?” 他猜到陶漾的意思,喉咙干涩得厉害,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疼到发酸。 陶漾轻轻“嗯”了一声,她让程诚偷偷从家里找到寄过来的。 订婚那天驰余拿着婚书看个不停,陶漾就觉得得有个更正式的东西让他拿着才行。 她凑到驰余耳边,弯着眼睛明知故问,“要结婚吗?驰总。” 驰余喉结动了动,一瞬间涌上来的情绪逼红了他的眼眶,他不想让陶漾看见,就低着头吻着她的唇,用行动做了回答。 这个吻很轻,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驰余就拉着陶漾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应该还没下班。” 陶漾惊讶,“现在就去吗?” 这么着急啊。 驰余认真地说,“如果你明天又出差怎么办?” 如果明天她要出差,那又要耽搁好几天,驰余等不及。 他的心思全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这还是头一回将情绪这么直白地表露出来,陶漾被他急迫的情绪感染到,也觉得好像是得尽快才行。 两人先是回了趟家拿驰余的证件,又换了套衣服,好在驰余不声不响地跟陶漾准备了很多偏正式的衣服,不至于让她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没新衣服可穿。 她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驰余正在打领带,以往一分钟就能打好的领带现在纠结半天也没弄好,可见是非常紧张了。 “别太紧张。” 陶漾过去帮他重新系上领带,看到驰余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看起来不像要去结婚登记,倒像是要进行一场严肃的商业谈判。 她忍不住笑起来,亲他绷紧的下巴和微抿的唇角,驰余在她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了一些,抱着她轻声说,“总担心会不顺利。” 他也说不清这种揪心的恐慌感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这一刻对他来说等了太久,美好得几乎不真实,而他一直都是有些自卑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能够得到这样的美好。 他担心命运会再次跟他开个荒唐的玩笑。 陶漾轻抚他后背,“不会的,不会有任何意外。” 就像陶漾所说的那样,这一天没有突然下雨,没有突然堵车,民政局也没有突然关门,因为这一天只是千千万万普通日子里的一个,来登记的人甚至没有很多,从填表到在结婚证上盖章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他们坐在车里,驰余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看着上面两人的合照,神情是那么地温柔缱绻。 陶漾本来是不怎么紧张的,但驰余的态度太认真,使得她这一路也是轻飘飘的不在状态,现在看到驰余拿着结婚证看个不停,就跟她想象中的场景一样时才算有了些实感。 她凑过去跟驰余一起看,照片上的驰余微微笑着,眼神柔和,任谁看了也要说一句沉稳帅气,再没有他年少时淡淡的阴郁和冷漠。 “高兴吗?” 驰余低头亲她,“嗯。” 何止高兴。 陶漾仰着脸跟他接吻,在这个平凡的午后,她变成了驰太太,成为了驰余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最亲密的家人。 她的驰余总算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第73章 永远热恋(完) 六月底,论文审核结束,陶漾完成了学业,顺利地拿到了硕士学位证书,与此同时收到了公司的正式offer,安排好九月份入职,空出来的这两个月便商定好了婚期。 婚礼相关事宜其实很早开始就在筹备了,陶漾跟驰余聊起这事儿的时候才发现他不声不响地甚至已经找设计师做好了两套婚纱,也找了认识的朋友介绍可靠的婚礼策划公司,仔细算下来其实没有多少事情是需要陶漾亲自去做的,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她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把定好的婚期通知了几个朋友,重点告诉了唐嘉,担心她到时候请假的话会请不下来,所以留给她时间提前安排,陶漾不希望唐嘉在她人生中如此重要的场合里缺席。 唐嘉一口应下,说自己到时候肯定能来,不过打电话的时候她好像在机场,估计是忙着出差,所以没有聊太久就挂了电话。 陶漾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驰余还没回来,这两天他明显比以前忙很多,晚上一直在跟合作伙伴参加应酬酒局,她不懂公司的事情,也没仔细过问过,只是会算着时间等他回来,提前准备好醒酒汤,免得他胃里难受。 十点钟一过,驰余来了个电话,说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他声音听着有些低哑,估计是喝了不少酒。 半个小时后,驰余到家,他身上都是酒气,知道陶漾不怎么喜欢酒味,所以在门口就把外套给脱了搭在臂弯里,这几天太累,哪怕喝了酒他精神也亢奋不起来,反而困得厉害,表现在脸上时就是懒得做表情了,看起来冷冰冰的很有疏离感。 陶漾还没睡,她打算明天回家一趟,正在收拾行李。 程诚那小子谈了恋爱,要把女朋友带回家给父母见见,她这个当姐姐也要回去露个脸,因为驰余工作太忙就没让他跟着一起。 “又喝好多酒,是不是困啦?” 陶漾摸了摸驰余发烫的脸,被他攥着手腕亲了亲掌心,他低垂着长睫,眉眼在暖色灯光的晕染下显得很柔和,褪去了在生意场上逢迎笑谈的假面,情绪平静温和,在陶漾眼里就是很乖的模样。 他摇摇头否认,“不困。” 看到她就不困了。 陶漾看他微眯着眸子,姿态懒散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嘴硬,这几天明明忙到不行,肯定累坏了,不困才怪。 她仰着脸,手指挪到驰余弯着的脖颈后面捏了捏,“要不要亲?” 驰余低着眼,眸子里氤氲着雾色,在陶漾问出口的下一秒已经弓身凑了过来,却又惦记着自己满身酒气,犹豫了下说,“我先去洗漱。” 陶漾却误会了他的话,脸颊一烫,“哎呀,只是给你亲一下,我明早还要赶飞机呢。” 这下换驰余愣住,他很快反应过来,眼里含了些笑意,“我是怕你嫌我身上都是酒味不好闻。” 他倾身过来,扶着陶漾下巴让她抬起脸来,含着她柔软的下唇轻轻咬了下,故意笑着逗她,明知故问,“你想到什么了?” 陶漾:“……” 她脸颊发烫,小声咕哝,“什么都没想。” 两人亲了一会儿后驰余就进了卫生间洗漱,等他收拾好自己出来陶漾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蜷在被子里窝成小小的一团。 驰余抱着她换了个方向,让她面对面地窝在自己怀里,唇瓣轻轻蹭着她光洁的额头,“明天九点的飞机?” “嗯……” 陶漾拍了拍他的腰,迷迷糊糊地安慰他,“我就待两天,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太想我。” 她调回社会部的这一年多时间出了很多次差,有的时候一走就是一周,驰余每次都会不高兴一些日子,简直像是患上了分离焦虑症,搞得陶漾也总是不安心,习惯了走的时候抱着他好好安慰一番。 不过驰余这次倒没有那么大的反应,显得还挺平静,也没有折腾她,陶漾半睡半醒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难不成是因为她这次只离开两天,所以他没什么感觉?还是已经习惯了呀? 反正她是挺不习惯的,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喜欢黏黏糊糊的驰余,总觉得黏人的他情感要更丰富一些,心里想的都表现在脸上了,很可爱。 第二天驰余开车送陶漾去了机场,陶漾到家的时候是下午,陪着苏玉去菜市场买了些菜,晚饭的时候见到了程诚的女朋友,她的准弟妹安迪,小姑娘还是那么活泼开朗,饭桌上把苏玉逗得笑个不停。 她很喜欢陶漾,吃饭的时候还在好奇驰余,眨着大眼睛问,“姐夫长什么样呀?配不配得上姐姐?” 陶漾从手机里找出驰余的照片给她看,驰余不怎么喜欢拍照,只在别人给他们拍合照的时候才愿意露脸,所以每张照片里都是陶漾和他两个人。 照片不算很多,安迪看了几张,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配得上配得上,再般配不过了!” 陶漾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可惜他这次没时间过来,以后你去京里玩再带你见见他,他对小辈很大方的,能给你包个大红包。” 程诚举双手作证,“我姐夫过年时候送我的那辆摩托车六位数!” 苏玉端着碗过来,警惕地看他一眼,“摩托车?什么摩托车?” 程诚立刻低头,“妈你听错了,我不骑摩托车,那多危险呢,我骑共享单车。” 一桌人全都笑开。 陶漾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没什么计划,本来是打算在家里和苏玉待会儿的,只是下午时候突然接到赵畅的电话,问她在不在家。 “我在家啊,你也回家了?” “嘿嘿我也刚回来,有点事找你,你现在下楼呗?” 陶漾惊讶:“你已经到了啊?” 她换了衣服出门,在小区门口看到赵畅新买的那辆车,拉开车门坐上去。 “你找我什么事啊?” 赵畅发动车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陶漾打量他,觉得他今天很奇怪,虽然穿的是很有少年气的休闲衣服,但隐约感觉头发好像打理过,胡茬也剃得干干净净,脸上更是一直带着笑。 她不明所以,“有什么好事吗?” 赵畅就笑,“确实是好事。” 但他神神秘秘地不肯说明白。 车子开上大街,路过的风景越来越熟悉,陶漾看到了熟悉的奶茶店,熟悉的文具店,以及熟悉的恒盛中学。 今天是周日,高中学生们难得放一天的假,学校里没什么人,赵畅探出头跟保安大叔打了个招呼,车辆顺利放行。 “我们来恒盛做什么?” 赵畅冲她神神秘秘地笑,把车子一路开到操场上,空旷的操场还是上学那会儿的样子,跑道的颜色微微泛旧,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来来来,下车。” 陶漾已经看到了操场上站着的人,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笑呵呵的赵大顺,此时应该还在国外的唐嘉,几年不见的同班同学,还有……驰余。 他没有穿平日里惯穿的西装,而是穿着恒盛中学的校服,高大笔直的模样仿佛让陶漾一瞬间回到了读高二的时候。 他微微弯着眸子,眸光清和含笑,朝她伸出手,“过来。” 陶漾怔怔地走过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已经分别了许久的老朋友居然全都穿着恒盛中学的校服站在这里,就好像她们从未从这所学校离开过,好像她们仍然是十七八岁。 “为什么……” 唐嘉笑眯眯地挽住她的胳膊,为了更像十七岁时候的自己,她甚至把原本的卷发拉直了,脸上化着很淡的妆,笑起来时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我们赶回来陪你拍结婚照呀,你只在恒盛待了半个学期,也没能和我们拍上一张合照,这次通通补给你。” 同学们笑着附和,此时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甚至有了自己的家庭,但穿着校服站在这里,说起从前的青春岁月,一举一动就好像还是从前那个人,时间并没有在这些人的身上留下些什么。 驰余温柔地看着她,把早就准备好的校服递过来,用指腹轻轻抹掉她眼尾湿润的泪痕,“看到你高中毕业照时不开心的样子,心里总是很难过,你那么念旧的人却很少提起离开恒盛后的生活,大概是过得不怎么好,或许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原因,所以想了又想,想给你补一次毕业照,只是可惜没把所有同学都请回来,你将就一下?” 陶漾忍不住要落泪,努力仰着脸,说不清是要哭还是要笑,“说什么将就啊,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性格温吞,不爱与人交恶,可在人际关系上也总是显得有些被动,在恒盛的时候,大家都非常开朗热情,连带感染到了她,因此才能顺利地融入集体,可一中的环境和氛围跟恒盛截然不同,以陶漾的能力没有办法交到很好的朋友,她那时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总是独来独往的,几乎没跟谁有过交流。 她很少谈及那段时光,因为驰余不在,也因为恒盛的朋友们不在,她一个人的生活实在没什么好聊的,这些年来也渐渐接受身边一个个同学朋友的杳无音信,可现在,那些活跃在记忆里的朋友们突然出现在眼前,让陶漾措手不及的同时感到一股莫大的高兴。 她们好像从未走远。 赵畅把身上的短袖脱了,里面居然也是恒盛的夏季校服,其实从他们那届开始,恒盛的校服就变了个样子,他们中有些人一毕业就把校服扔掉了,能凑齐这么多件也是驰余费了不少心思弄来的。 “来来,陶漾你换衣服去,我把三角架弄好,咱们正好在晚霞上来的时候拍。” 唐嘉陪着陶漾去换了衣服,还给她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头纱夹在脑后,她把白纱打理好,紧紧地抱住了陶漾,“我上学那会儿就想过以后你结婚是什么场景,猜到我肯定会哭得很惨,但没想到现在只是拍个照片我就想哭了。” 陶漾也紧紧回抱她,“谢谢你陪我那么久。” 谢谢这些始终陪伴着她的朋友们。 换好衣服时已经接近傍晚,橘红色的晚霞在天际铺陈,成了最无可挑剔的背景板。 陶漾和驰余站在最前面,从年少时相陪至今的好友们笑着闹着围在旁边,他们像少年时那样毫无顾忌地扮鬼脸,对着镜头做奇怪的表情,开怀大笑,簇拥着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 这一年他们学业有成,事业红火,家庭美满,生活平平淡淡但也与幸福相伴,他们穿着校服站在曾经曾无数次奔跑跳跃的地方,仿佛与那个青涩的自己遥遥相望。 是否梦想成真? 是否真的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这些问题或许无法给出完全肯定的回答,但他们可以确定的是,好友依旧在,迎面笑春风。 陶漾和驰余十指紧扣,在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当时尚且年少的自己。 那会儿作为学生的他们无法在校园里堂堂正正的牵手,更无法给对方一个确定的未来,他们彷徨、莽撞,无知无畏,是最好的年华。 对陶漾来说,那是她第二个十七岁,截然不同的十七岁,她做出了大胆的决定,走了上辈子从未想象过的一条路,这条未知的路让她收获了许多快乐,得到了很多结交至今的好友,更挽回了一个本该跟她人生交错的驰余。 她永远怀念那个遇见驰余的夏天,永远庆幸能够重来一次的人生。 晚霞漫天,镜头里,少年少女相视而笑,傍晚时稀薄的阳光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令他们的身形有些模糊不清。 在这一刻,八年的时间似乎没有从缝隙里流过,被时光偏爱的这群孩子永久地停留在每一个微风不燥的夏日。 十七岁的陶漾和十八岁的驰余永远热恋。 二十五岁的陶漾和二十六岁的驰余永远相爱。 ——end 第74章 蜜月篇 天气千变万化,蜜月旅行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湿冷的海风呼啸着往骨头里钻,陶漾回到酒店就开始发烧,她攥着驰余的手窝在床上打瞌睡,想到明天的计划全部泡汤就有点郁闷,“我还想着去海边看日出呢,这下也看不成了。” 她烧得不厉害,但因为感冒脑袋晕沉沉的,总是咳嗽,驰余扶在她脑后的掌心轻揉了两下,让她微微抬起头来喝水,“养好身体最重要。” 酒店房间里燃着香味浅淡的香薰蜡烛,陶漾舔了舔唇上的水珠,朝驰余张开双臂。 “要抱。” 驰余俯身过来把她抱在怀里,仍然是托着腿根像抱小孩一样的抱法,让她把手挂在自己脖颈上,轻轻拍她的后背。 “很难受?” 陶漾埋在他颈间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味道,他刚洗了澡,发尾还湿漉漉的,是一种洗发水混着薄荷的清凉味道,感觉比香薰味道好闻多了,闻着就很安心。 “一点点。” 她郁闷地说,“我都好久没生病了。” 每当她以为自己体质很好的时候就会立刻生一场病,老天爷真是很爱打脸别人啊。 她身上有点烫,加上为了迁就她室内空调的温度不低,两人相贴的部位渐渐生出一股潮气,驰余怕她觉得不舒服,就想把她放下来,结果刚有动作陶漾就立刻勾着他脖颈抱回去,还在他侧颈咬了一口,“不准松手,我要抱。” 生病的她黏人程度直线上升。 驰余很受用,声音闷在喉咙里低低笑了一声,有点感慨地说,“平时也这么黏人就好了。” 陶漾耳朵发烫,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平常也很黏人的呀,只是显然驰余觉得还不够。 贪心的家伙。 驰余抱着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等药效上来她在怀里睡着了,才把人轻轻放到床上,亲了亲她嫣红的唇。 “晚安。” 陶漾在感冒药的药效下睡得很熟,因为睡得太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就醒了,她在黑暗里眨巴眨巴眼,看到了驰余近在咫尺的脸。 他睡着的样子特别好看,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隐约能看见眼尾处那道经年已久的浅色疤痕,唇瓣微抿,颜色不像她的那么红,有种冷感的好看。 陶漾小幅度地动了下,感觉自己特别有精神,头不晕了,也不咳嗽了,好像一觉睡醒连病都好了。 她盯着驰余的睡颜看了会儿,心里蠢蠢欲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拨了拨他低垂着的纤长睫毛,手指顺着他眼睛的弧度缓缓滑到高挺的鼻梁上,最后落在他微抿着的唇瓣上,凑上去贴了贴。 她担心吵醒驰余,只打算这么贴一下就算了,想要分开的时候环在她腰间的手却动了动,勾着她往身上摁,与此同时张开唇轻咬了她一口,又含着亲,撬开她齿关后吻得更深。 静谧的夜色里,驰余的声音也放得很低很轻,像大提琴般韵调优美的声线从耳朵钻进心坎里,惹得人心痒,“这么喜欢我?睡到一半也要来偷亲。” 陶漾笑眯眯的,被空调吹凉的手指从他的衣服下摆滑进去,摸着他光滑的皮肤,沿着清晰的肌理线条游走,“是呀,最喜欢你了。” 她手上动作不老实,嘴里甜甜蜜蜜地说着情话,驰余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了,陶漾以为他会再狠狠地亲上来,结果他身体僵了一下后却突然翻过身去。 台灯被打开,一抹暖黄的光线在床边晕开,驰余拿了体温计回来,把陶漾从被子里挖出来量体温。 陶漾有点懵,没想到两人正亲着呢,这人居然还惦记着给她量体温,等天亮再量也行啊。 她偷偷摸摸地拿脚踢他,“怎么样,我还烧吗?” 驰余看了眼体温计,“不烧了。” 看她这副精神的样子估计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 陶漾“哦”了声,眼前突然一黑,台灯被关掉了。 “你关灯干嘛——” 驰余滚烫的身体贴过来,捉住她的小腿缠到腰上,重重地亲上来,声音含混地低笑,“那开着灯做?”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摁开关,陶漾连忙把他的手重新拽回来,在他片刻不停地亲吻里艰难地发声,“才不要——” 卧室开了一小扇窗户,湿凉的海风钻进来,却被室内滚烫的温度很快暖化了,陶漾抓不住驰余的肩膀,手指摸到的地方全都是又湿又烫。 她呼吸急促,一句话要分好几次才能说完,“我好热——” 被他烫得直哆嗦。 驰余摸了下她的脸,确实很烫,其实她全身上下哪里都是烫的。 他喉结快速动了两下,托着陶漾的腿根将人抱起来,她陡然失去重心,惊呼一声紧紧攀在他身上。 “你、你放我下去。” 这样的姿势对陶漾来说太过头了,她低泣不止,想挣扎着从驰余身上下来,却被他按得牢牢的。 “别动,”驰余抱着她往浴室走,“给你降温。” 浴室很大,光线异常明亮,陶漾全身都红得厉害,将脸紧紧地埋在他胸口,不肯抬头。 再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酒店的阳台位置很好,刚好能够迎接早上的第一缕阳光,陶漾被驰余用被子裹着抱到阳台上,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驰余轻轻吻了下她额头,低声哄道,“你想看的日出,不看看吗?” 陶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底涌进金色的一片霞光,太阳从海面上缓缓升起,所到之处黑暗无所遁形。 美得惊心。 —— 陶漾一觉睡到中午,和驰余在海边溜达了一圈后,找了个在网上很有名的餐厅吃饭。 来这边度假的年轻人很多,多数都是外国人,驰余先去了洗手间,陶漾便用英语跟服务员点单,结果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跟她搭讪,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帅哥。 陶漾默默伸出手给他看自己的婚戒,帅哥愣了一下后表情就变得十分抱歉,估计是没想到她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居然已经结婚了。 两人在餐厅吃了饭,下午又坐游艇出海玩了一圈,第二天将酒店换到市中心,打算在繁华的地段逛两天。 “漾漾,”驰余接了个电话后来找正在泡澡的陶漾,“我在这里有几个念书时候认识的朋友,你想见见吗?” 他不是个多热络的人,能交上朋友全靠对方热情,陶漾深知这一点,所以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可以啊。” 那是一段她缺席的时光,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一些其中的片段,见一些曾经陪伴驰余度过那些日子的人。 她感激所有善待驰余的人。 见面地点选在一家高档俱乐部,陶漾见面之前猜想过驰余这些朋友大概都是些什么性格,见到之后就觉得果然如此,个顶个的开朗外向,如果不是他们性格积极,本身就是生活在爱里的人,恐怕也没有余力去应付一个不懂爱的驰余。 跟驰余关系最好的是查尔斯,他是驰余大学时候的室友,后来还一起实习过一段时间,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中文也说得非常地道。 驰余被其他朋友拉去喝酒,查尔斯担心陶漾不喜欢酒气,就绅士地换了杯饮料,端着果汁像模像样地品,陪陶漾说话,“你和驰认识得有七八年了吧?我刚跟驰余认识那会儿就看到他钱包里放着你的照片,” 他笑眯眯地说,“那时候我问他这是你的女朋友吗?你猜他怎么回的?” 陶漾摇摇头,她猜不出来,两人当时并没有真的确定关系,被别人这样问起来的时候,驰余或许会为了省些口舌直接否认吧。 查尔斯一口喝掉半杯果汁,回忆着那时候驰余的表情和语气,笑了下说,“他说,你是他的挚爱。” 驰余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非常努力勤奋,但也距离感极强的人,就好像一头不屑跟别人来往的孤狼,可他回答查尔斯这个问题时神情却温柔至极。 查尔斯就是那个时候察觉到,好像驰余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接近,他身上是有人气的,是有牵挂的。 “我真没想到驰余居然还是个痴情的人,他看起来对谁都很不在意的样子,冷冰冰的不讨人喜欢,要不是我主动凑上去,我俩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但没办法,谁让我就是喜欢他呢。” 他笑着看向陶漾,“他对你来说是什么?” 陶漾也笑了下,杏眸清亮,弯起的弧度异常温柔,把刚刚查尔斯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my love. 驰余在这场临时组起来的聚会里见到了很多老朋友,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的,抱着陶漾回酒店的路上就一直在笑,连司机都诧异地看过来,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爱人相伴,老友重逢,确实是好事情。 两人的蜜月旅行持续了一周,回国后并没有马上开始工作,而是绕路去了趟古云村。 陶漾想带驰余见见外婆。 古云村这几年新建了几条路,旅游业也慢慢发展起来,有些人会趁着周末来这边度假,于是农家乐和酒店纷纷拔地而起。 它和几年前地震时候的模样大不相同,但仍旧山清水秀,和记忆里一般无二。 外婆住的那家老房子已经在地震中塌了,因为没有人再需要这所房子所以后来也就没有重建,陶漾这次回去就和驰余直接订了酒店,她先带驰余去了趟舅舅家,正值暑假,表弟苏志宁也在家里,看到驰余就一个劲儿地盯着他打量。 他一屁股坐到驰余旁边,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我见过你。” 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的了。 驰余笑了下,当初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非常容易相信别人的小男孩,亏得他还记得自己。 “或许吧,可能真的见过。” 外婆的墓地在一座矮山上,这边习惯将老人葬在风景好的山头,一路走过去能见到不少人的墓碑,有些墓碑前还摆着束花,应该是刚有人来祭拜过。 陶漾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擦了擦墓碑上蒙着的泥土灰尘,“外婆,我带驰余来看你了。” 刚上高中的时候,陶漾趁着暑假回来看望外婆,那年她就已经抽条长开了,模样俏丽,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村里有好事的媒婆见到她,就特意跟外婆扯嘴皮子,说些“女孩子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趁着年轻赶紧嫁人”的混账话,被外婆拿拐杖打了出去。 那时外婆摸着陶漾的头发,用很认真的语气告诉她要好好学习,不急着嫁人,如果要嫁一定要挑个能让她开开心心过日子的人。 她大概是想到了苏玉第一段失败的婚姻,所以对陶漾格外地不放心,也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了要求,觉得无论是做什么工作的,长相如何,都不要紧,能让陶漾真正觉得开心的人就是最合适的人。 陶漾声音很轻,像小时候跟外婆说悄悄话那样,“外婆,我现在很开心。” 微风拂过发梢,好像外婆在轻抚她的头发,笑着点点头,“开心就好,开心就够了。” 驰余看着这处杂草丛生的坟墓,心里的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达,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跟父亲和祖父的关系更是淡薄无比,所以在参加他们的葬礼时其实毫无感觉,至今对“死亡”的概念都还没有理解到位,只是如今看着这座小小的坟头,忍不住想如果外婆还在就好了,那世界上就会多一个仍然爱着陶漾的人,他也能多一个亲人。 陶漾把买来的花拆开,一一插进墓碑旁边的土壤里,转头看向驰余,“你有什么想对外婆说的吗?” 驰余不是个健谈的人,在这种时候词语相当匮乏,也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正常地跟老人讲话,他沉默了一会儿,跪下来给这个从未谋面的外婆磕了三个头。 “您放心。” 他会带着她那份未尽的爱来爱陶漾。 从今以后,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第75章 怀孕篇 陶漾带着实习生去外省出差,加上来回要用将近一周,她离开的第二天没有像往常那样跟驰余报备,驰余有点担心,挑了个空闲打电话。 “还在忙吗?” 陶漾那边杂音很大,她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就只简单地说了两句。 “有点忙,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吧。” 然而晚一点的时候也仍然没给驰余打电话,可能是忙忘了,也可能是忙完之后觉得时间太晚就没有打电话给他。 可是怎么连信息都没发一个? 驰余躺在床上一直到凌晨都没睡着,其实陶漾不在的时候他经常失眠,一般这种时候就去书房熬夜工作,累了也就睡着了,但今天却完全没有工作的心思,一直在等陶漾联系自己。 等到天亮也没等到。 他照常洗漱换衣服,拉开衣柜的时候看到陶漾一件洗完没来得及挂好的衣服,拿起来轻嗅了两下,只有洗衣液的清淡花香,没有她身上的味道。 有点失望。 驰余收拾好自己后连早饭也没吃就去公司了,其实最近公司的业务挺多,他也挺忙,只是因为最近陶漾不怎么联系他,他工作的时候也总是分心。 实在是忍不住,于是中午的时候还是拨了个电话回去。 这次陶漾接得也仍旧很慢,不过她那边没有杂音了,安静得有些过分,她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似乎在什么不方便说话的地方。 “漾漾,你昨天工作到很晚吗?” 驰余已经尽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了,可仍然没有控制住其中的委屈意味,毕竟陶漾以前再忙都没有忘记要联系他,甚至知道他自己待着的时候会不开心不好好照顾自己,还不忘记嘱咐他按时吃饭休息。 陶漾的语气有点犹豫,说话也很含糊,“嗯,是有点晚。” 完全没有注意到驰余变得委屈的语气。 她是很在意驰余的情绪的,以前发现驰余情绪不好的时候都要说些甜蜜蜜的情话来哄他,这次却完全没有。 驰余表情一呆,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他们结婚都快四年了,她是不是已经开始烦他了?是不是不再喜欢他了?是不是觉得外面的世界都比他精彩,不想理会他的啰里吧嗦了? 越想心越凉,胃里直往上泛酸水,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很想直接问陶漾是不是觉得自己烦了,又怕这时候跟她聊这些影响她的工作,也担心从她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我……你注意休息,也不要太累了,如果有空的话就给我打几个电话可以吗?” 驰余小心翼翼地说。 但陶漾似乎根本没在听,她压低声音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匆匆地对驰余说,“我有点事先挂了啊。” 没等驰余回答便把电话挂断了。 “……” 驰余呆呆地握着手机,心里那些不好的猜测顿时呼啦呼啦地往上涌。 他想起自己去年情人节忙昏了头忘记送陶漾礼物,想起三周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因为堵车误了约会的点,想起过年那几天因为工作没能多陪陪陶漾,想起自己上半年一下子出了半个多月的差,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做过很多让陶漾不满意的事情,觉得自己真是差劲透了。 可能漾漾也这么觉得,所以有点不那么喜欢他了吧。 当天晚上,驰余罕见地没有在公司加班,而是参加了一个他本来没打算参加的私人酒会,里面都是些曾经跟他在生意场上有过几次来往的人。 陈数开车送他过去,觉得自家老板情绪不很对头的样子,虽然老板娘出差了驰余确实应该心情不好,但以前也没差成这个样子啊。 难不成在出差之前还吵过一架? 吵架……不可能吧,驰余看着就像是陶漾一生气就肯跪键盘的那种人,怎么可能吵得出来啊。 老板娘单方面生气?也不可能啊,驰余能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 陈数想不明白,目送驰余进了会所,自己找了个电影院待着去了。 攒这场酒局的人其实跟驰余不太熟,见他居然赏脸肯来,高兴地立刻点了几瓶六位数的酒,亲自倒了送过去。 “来来,驰总我敬你一杯。” 驰余非常给面子地喝了,并且不用他倒第二杯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借酒浇愁。 男人一看这是刷好感的好机会,立刻凑了过去,“驰总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驰余一堆的心思闷了半天了,就缺个说话的人,他端着酒杯,神情阴郁地像是输掉了最后一条短裤的穷光蛋,以一种非常沉重的语气说,“我老婆两天没理我了。” 男人:“哈?” 他没听错吧,是两天不是两年?? 早就听说这位驰余爱妻如命,这会儿算是大开眼界了,男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体贴地安慰道,“跟嫂子吵架了?女人嘛,买几个包就哄好了。” 驰余抬起头来瞥他一眼,是那种看智障的嫌弃眼神,显然他的建议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男人一哽,心想这个马屁我今天非拍不可,于是叫来了一个情场老手的朋友,“让我这位朋友为驰总你分忧解难。” 这位朋友明显就靠谱多了,驰余把心里的猜测断断续续地跟他说了,尤其说了陶漾最近的反常。 他看着杯里摇晃的酒液,眉眼耷拉着,很难过地说,“她以前出差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还要检查我有没有按时吃饭。” 现在全没有了。 情场老手仔细斟酌一番,觉得驰余这情况比较特殊,毕竟也没几对夫妻黏糊到这种程度。 “如果不是嫂子太忙,那就有可能是瞒着你点什么,人在有秘密的时候就总是遮遮掩掩的,看起来很不对劲儿。” 瞒着他什么…… 驰余神情更加低落,坐在那里像朵要枯萎的花,低声呢喃,“她要不喜欢我了。” 情场老手:“……” 牙酸,这情况好陌生,他有点应付不来。 驰余在酒局里喝了非常多的酒,被陈数醉醺醺地拖回了家,因为陶漾不在,客厅里每天一换的花一直没人动,都干到掉花瓣了。 陈数倒水回来,发现驰余在沙发上躺下了,手里还抱着个浅蓝色的薄毯,那毯子小碎花的,一看就知道属于陶漾。 妈诶,这情况看起来真的不妙啊。 陈数头疼,学校里也没教怎么帮老板挽回老板娘啊,真是难为死人了。 要是驰余真的感情破裂……呵呵,他也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吧,伺候不来大魔王。 陈数没在这里待太久,因为驰余摆明了需要的人不是他。 驰余喝了太多酒,将近零点的时候吐了一次,他勉强打起精神洗漱一番,头发都没吹就又跑到沙发上睡。 “滴——” 密码锁响了一声,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外面已经升起了太阳,只是室内拉着窗帘,看起来还黑漆漆的。 陶漾把行李箱放到玄关,估摸着这会儿驰余还在睡,所以动作放的很轻,她是坐晚上的航班回来的,这会儿胃里不太舒服,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端着水杯走到客厅,打开了客厅的灯,一转身看到驰余居然蜷缩在沙发上睡着,吓了一跳。 “怎么跑到这里睡了啊——” 凑近后能闻到一点酒味,驰余头发还湿漉漉的,想来是洗过澡,都洗过澡还能闻到酒味,看来喝得不少。 她揉乱驰余的头发,“又喝那么多酒,看你醒来后头痛不痛。” 说归说,还是心疼得不行。 陶漾想给他再拿条被子过来,杯子放到茶几上的时候磕出一点声音,刚好将驰余吵醒。 他拿手背遮着眼,等着眼睛适应明亮的光线,身上忽然多了个柔软的身体,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 陶漾趴在他身上,摸了摸他的脸,“吵醒你了呀,头痛不痛?” 驰余把手放下,看到了陶漾瓷白的小脸和清澈的杏眼,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愣愣地回不过神。 “不会还醉着呢吧?” 陶漾见他表情呆呆的,怀疑他酒劲儿还没过去,把茶几上自己合剩的半杯水拿过来,凑到他唇边,“喝点水。” 驰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温顺地低头抿了几口水,然后把杯子接过来放到地上,勾着陶漾的腰把她搂进怀里。 他声音还有点哑,“不是做梦吗?” 陶漾笑话他,“哎呀,原来驰余做梦都想梦到我哎,可我才离开两天。” 她突然出现在面前,神情和声音和以前都没有差别,让驰余觉得自己被冷待的这两天好像都是幻觉,但头疼提醒着他并不是。 他心里很闷,低着头去寻陶漾的唇,结果刚亲了两下,陶漾忽然脸色一变,捂着嘴就往洗手间跑。 驰余愣住。 他心脏猛地一跳,负面情绪铺天盖地地涌过来,让他眼眶发热,喉咙哽得发不出声音。 她现在连被他亲都觉得恶心了…… 陶漾也没料到自己会吐,估计是被酒味熏到了,她这两天娇气得不行,闻到一点不好的味道就要吐。 她漱了口从洗手间走出来,看到驰余跪坐在沙发上,低头捂着自己的脸,一声不吭。 “驰余?” 怎么了这是? 驰余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很艰难地才能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所以才冷待他,才被亲一下就恶心地想吐。 陶漾:“……” 这是什么鬼问题啊!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为什么这么问?” 她没直接否认,驰余心里更难受了,但他是不可能离婚的,陶漾不喜欢他了,他就努力让她再喜欢自己。 反正不能分开。 他抹了把脸,声音低低地说自己这两天的感受,“……刚刚你还被我亲了下就要吐。” 陶漾哑然,才明白自己给他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她捧起驰余的脸,好笑地说,“你真是被我惯坏了。” 所以被冷待两天都难过成这样。 “我没有不理你,也不是被你亲了才想吐的,我吐是因为——” 陶漾牵着驰余的手,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处,“是因为它太娇气啦,闻不来酒味。” 驰余怔了足足有三十秒,看看陶漾,又看看她的小腹,感受着掌心下的温热,身上一瞬间就出了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声音都在抖,“我、我们……有孩子了?” 他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做表情,脸僵得不行,放在她小腹上的手轻得不能再轻。 陶漾抿唇笑,“嗯,我出差那天到地方吐得很厉害,被同事看出来不对劲儿,就买了验孕棒检测,第二天又去了医院检查。”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就是在医院,所以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挂掉了。 驰余缓了很久才找到自己声音,还是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我明明没有——是我出差前那次吗?” 那次出差要很久,驰余前一天晚上就缠着陶漾多折腾了会儿,做到最后没有……就好像弄了点进去。 陶漾红着脸:“我怎么知道,可、可能吧。” 他们一直没有想过要孩子的事情,因为年纪不大,家里人不催,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做好准备,这个孩子的到来是让他们期待的、惊喜的。 驰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紧紧地将陶漾抱住了,一只手还护着她小腹处,轻轻亲吻她的脸颊,“我很高兴,漾漾,特别高兴,谢谢你。” 陶漾回抱住他,“你会是个很好的父亲,驰余。” 驰余不确定,他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宠爱,其实并不太懂父爱是怎样的,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努力学着做一个好父亲。 “我爱你,漾漾。” 他将脸轻轻贴在陶漾的小腹上,现在月份还早,听不到孩子的声音,那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但他仍然郑重其事的、甚至有点哽咽地说,“宝宝,我爱你。” 这一刻,他再无所求,命运将亏欠他的一切双倍奉还。 驰余打心眼里觉得,他是幸运的,是被神明偏爱的。 陶漾就是他的神明。 第76章 奈奈篇 驰余结束一场会议,走回办公室的路上打开了手机,询问陶漾有没有到达酒店。 这次她出差直接飞到了国外,两地隔着时辰,联系起来更加不方便,但陶漾仍旧每天按时按点地给驰余发消息,抽空就打电话。 陶漾没有回复,驰余已经走进了办公室,门刚被打开,大腿就被软乎乎的小身体一把抱住。 他眉眼霎时变得异常温柔,弯腰将宝贝抱起来,“在玩什么?” 奈奈今年三岁,比起同龄的孩子要聪明得多,词汇量和思维敏捷度都很优秀,她长得要像驰余多一些,但眼睛要稍微圆一点,这点更像陶漾,性格则非常开朗活泼,是个机灵鬼。 她抱着驰余脖颈,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在跟陈叔叔玩捉迷藏,爸爸,陈叔叔每次都躲在桌子下面,他好笨哦。” “喂喂喂,你爸爸办公室总共也没几个可以躲的地方,你非要玩捉迷藏又嫌弃我躲得差,太欺负你陈叔叔了吧。” 陈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险些折到老腰,真不知道奈奈这孩子随了谁,是真能折腾人呐。 奈奈笑得很甜,鼻头上长着一颗小痣,一笑就露出浅浅的小梨涡,是相当讨喜的长相,任谁见了也得夸一句这姑娘真可人。 “可是我听人家说,陈叔叔你没有老婆,难道不是因为太笨了才找不到老婆吗?” 陈数:“……” 扎心了。 驰余象征性地拍了下奈奈屁股,阻止她继续胡言乱语,“让你妈妈听到你这么挖苦陈叔叔,你的零食要被没收的。” 奈奈立刻老实巴交地承认错误,“好爸爸,千万别告诉妈妈,爸爸最疼我了对不对?” 陈数哼笑:“你爸爸最疼你妈妈。” 奈奈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那我要当第二个,嘻嘻。” 说到妈妈,小姑娘立刻唉声唉气起来,“我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 驰余:“还有五天。” 奈奈郁闷捧脸:“居然还有五天!五天是多少个小时?1、2、3……” 驰余甚至都不用计算器,像是早就把时间算了个明明白白,“120个小时。” “哇!” 奈奈惊讶:“那真是是好久啊!” 她去掏驰余的手机,兴致勃勃地说,“我要给妈咪打电话。” 奈奈还不会打字,就发了条语音回去,奶声奶气地问陶漾有没有想她。 消息发过去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奈奈坐在驰余的腿上,父女俩低头盯着手机看,简直望眼欲穿,那模样如出一辙。 陈数看得想笑,这父女俩最像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叮!” 奈奈飞快地把消息点开,“妈咪回我了!” 陶漾也发了条语音,大概是正在外面工作,风声很大,她的声音里夹杂着笑音,语调柔软,“妈咪很想你呀,还很想你爸爸。” 一碗水要端平,不然驰余这么大的人了也会跟女儿吃醋,陶漾显然很明白这一点。 奈奈是个小话痨,立刻发了一大段语音过去,一五一十地汇报自己今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表示自己非常听话。 紧跟着,驰余也发消息汇报今天的行程,以及接下来要做什么,要见哪些客人。 这父女俩的模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陶漾站在摄像机外面听这些语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同事见状笑着问,“又是你老公和女儿的消息啊?” 陶漾点点头,“他们想我了。” 同事失笑:“这才来第一天呢,他们有的等呢。” 陶漾笑了笑,她刚生奈奈那会儿还想着以后如果再出差就有人能陪着驰余了,没想到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黏人,现在她一出差,家里翘首以盼的就变成了两个人,反倒让她更加牵挂了。 “爸爸,你刚刚说晚上要参加酒局,我也可以去吗?” 奈奈仰着脸问,大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今天这酒局是别人组的,参加的那些人免不了要带些女伴过去,以往这些场合驰余都是被重点骚扰的对象,哪怕他态度冷得吓人,手上戴着婚戒,也仍然有大胆的女人往上凑,弄的他很烦。 驰余摸了摸乖女儿的漂亮脸蛋,“酒局里都是你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不好玩。” 奈奈转了转眼睛,“有阿姨?那我更要去了,我要替妈妈看着你!” 她人小鬼大,分明是想去凑热闹,一副不安分的样子。 驰余无法拒绝的人本来只有陶漾一个,女儿出生后就又多了个奈奈,所以最后还是带着她一起去了。 酒局定在一家高档会所,看到有小孩子出现的时候服务员都傻了眼,他们这地方一般都用作临时的生意场,哪里来过小孩子。 奈奈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趴在驰余肩头上对着那个服务员挥手,她小脸圆乎乎的,甜甜笑着的时候能令人心都化掉,服务员顿时被可爱到不行。 驰余抱着孩子进了包厢,里面的人看到这场景皆是一呆,全都愣住了。 孩、孩、孩子? 这地方有人带女伴 有人带男伴,就是没人带孩子,驰余真属第一人。 驰余扫了眼包厢里乱七八糟的酒瓶,目光在吸烟的几个男人身上掠过,淡淡一笑,非常“客气”地说,“小孩子娇气,闻不来酒味烟味。” “……” 闻不来你还带小孩子来! 大家反应过来,撤酒的撤酒,掐烟的掐烟,穿外套的穿外套,几秒钟的时间就又都变得人模人样了。 “咳,这是驰总的女儿?真漂亮啊。” 奈奈就喜欢被别人夸奖,她对着说话的那个男人甜甜地笑,奶声说,“谢谢叔叔,叔叔也很帅气!” 那男人“哦~”了一声,被可爱得露出傻笑,“哎呦呦,小宝贝嘴真甜!” 驰余把奈奈放下,这小姑娘混在一堆人精里游刃有余,比她爹还会应酬,没多久就把全包厢的男男女女都哄得乐开了花,恨不得把孩子偷走自己养。 为了迁就这个小宝贝,全包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把酒换成了饮料,进行了一次有史以来最健康的酒局,部分老男人还陪着奈奈喝起了ad钙奶。 驰余放任女儿去耍,窝在角落里的沙发里给老婆发消息,陶漾这会儿正在回酒店的路上,给他拍了几张路边的照片。 他低头打字:“不看风景,想看你。” 陶漾非常宠他,发来了几张同事给自己拍的照片,照片里她眉眼温软,笑意浅淡,岁月一点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驰余勾起唇角,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驰总。” 看老婆的照片看得太入神,面前不知何时凑过来一个女人。 驰余对在这种场合遇到骚扰一事见怪不怪,但今天他带了女儿过来居然还能遇到这事儿,让他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差。 他抬起头,眉眼锋利,淡淡一抬眼眸光冷漠,看过去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 女人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后背发麻,但仍然强撑着没有动,她刚刚跟这位驰总的女儿玩了一会儿,小姑娘看起来很喜欢她的样子,这让女人心里升起一些大胆的念头。 如果对象是这位驰总的话,她不介意给人当后妈的。 “驰总,您女儿真可爱,是叫漾漾对吧?” 驰余目光一动,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奈奈那小丫头搞的鬼,她看起来软萌可爱,实则机灵着呢,谁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心里很清楚。 他勾着唇,笑意懒散,“漾漾是我妻子。” 女人脸色一僵,红白交加,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三岁小孩给骗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裙摆忽然被人轻拽了两下。 奈奈背着手站在她身后,圆溜溜的杏眼盯着她,天真无邪地问,“这位阿姨,你是在勾引我爸爸当小三吗?” 女人:“……” 小孩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偏偏所有人都听到了,一时间视线都汇聚到女人身上,复杂难明。 人家孩子还在呢,这就上赶着去做肮脏事了,怎么一点都拎不清? “我……” 奈奈爬到驰余腿上坐着,把小脸埋进他怀里,声音哽咽地说,“我那么喜欢爸爸的朋友,觉得这些叔叔阿姨都好好哦,一定是很优秀很厉害的人,没想到……呜呜呜。” 众人:……惭愧、内疚、后悔! 驰余顺势站起来,对周围人歉意一笑,“孩子小,很容易相信别人,我就不在这儿耽误大家了。” 说着,抱着孩子走出去,留下一堆人愧疚地面面相觑。 等到走出包厢,奈奈把脸抬起来,哪有半点伤心的样子,得意地对驰余说,“爸爸,我演得好不好?” 驰余给她竖大拇指,“棒呆了。” 奈奈嘿嘿直笑,看着漆黑的夜色又问,“妈咪发消息了没有?” 她笃定道,“妈咪现在肯定想我了。” 驰余把手机拿给她,奈奈看到陶漾发过来的那几张照片,在手机屏幕上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 “我妈咪真好看!” 手机被她亲得全是口水,驰余面不改色地在她身上蹭干净,重新塞回兜里。 “回家给妈妈打电话。” 一到家奈奈就迫不及待地给陶漾拨去了电话,因为陶漾每次都工作到很晚,为了不影响她休息,规定好只能打半个小时的电话。 十五分钟一到,驰余把奈奈叽里呱啦讲个不停的小嘴巴捂住,“到我了,你去洗漱睡觉。” 奈奈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她还没有把今天晚上的英勇事迹讲给妈咪听呢。 不过算啦,爸爸肯定比她更想妈咪。 陶漾看到屏幕对面换了个人,露出浅浅笑意,“奈奈乖吗?” “乖。” 驰余看着屏幕上她柔软的眉眼,低声说,“我也很乖。” 陶漾弯起了眼睛,“我知道。” 两人简短地聊了一会儿挂掉电话,驰余去洗漱一番换了睡衣。 他走进卧室,被子里已经窝了个小家伙,奈奈拱进他怀里,小身体热乎乎的像个暖炉。 陶漾在的时候奈奈基本都是一个人睡,但如果陶漾出差了奈奈就会主动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来陪驰余睡,因为妈咪曾经对她说过,爸爸很怕孤单,她要保护爸爸,代替妈妈陪伴爸爸。 驰余关掉台灯,把小家伙柔软的身体抱住,嗅着奈奈身上的奶香味缓缓闭上眼。 那种因为想念陶漾而彻夜难眠的日子自从奈奈出生就再也没有过了。 几天后,陶漾坐了凌晨的航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父女相依偎的场景。 驰余睡眠浅,听到家门开关的声音就醒了,只是怀里抱着奈奈,怕把她吵醒了就一直没动,只是专注地盯着房门的方向。 陶漾风尘仆仆地赶回家,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湿凉气息,她跟驰余对视一眼弯起眼睛,走到床边蹲下,跟驰余接了一个浅浅的吻。 “累吗?” 陶漾摇头:“还可以,我今天不用上班,可以陪奈奈玩。” 小家伙前段时间嚷嚷着要去游乐园,好像是以动画片为原型新建了一个园区,小孩子们都很喜欢,陶漾正好可以抽出时间陪她去一趟。 驰余轻“嗯”了声,“我把工作安排一下,陪你们一起去。” “好,我先去洗漱了。” 陶漾洗漱完回来,钻进被子里,奈奈刚好翻身,脑袋一低就扎进了她怀里。 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奈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软声软气地问,“是妈咪回来了吗?” “嗯,妈咪回来了。” 陶漾亲了亲奈奈热乎乎的脸颊,“是不是很想妈咪?” “嗯嗯,特别想。” 其实奈奈早就算好了陶漾回来的时间,晚上的时候还坚持着不想睡觉,想要等着陶漾回来,可惜没坚持住,最后还是一脑袋扎进了驰余怀里睡过去。 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她每次都没坚持住,但还是次次坚持,非要熬到直接睡着。 陶漾把奈奈抱住,驰余也凑近了一些,伸手环住她,将小宝贝夹在中间。 奈奈亲了陶漾一口,非常公平地转过身又亲了驰余一口,娇憨地说,“奈奈好幸福哦。” 陶漾和驰余对视一笑。 是啊,她们一家人真的很幸福。 第77章 平行世界(1) “他的状况很不好,那条断腿的骨头到现在还没有长好,不间断地发炎很容易导致高烧,如果他这次挺过来我建议他立刻接受手术,不然情况会持续恶化,可能坚持不过这个夏天。” 驰序沉默地听着一医生的话,内心生出一股沉重的隐痛,他太了解驰余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了,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不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好像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他根本不想活下去。 面对一个没有求生意志的伤患该怎么劝他积极接受治疗? 病房内,长相清隽冷戾的年轻男人因为高烧而长久地昏睡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许久之后,驰余才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病房。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 其实驰余这些年来睡眠质量非常差,他也经常做梦,但几乎都是噩梦,总是梦到陶漾和别人结婚生子了,再见到他的时候对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印象,要么就梦到陶漾结婚后过得不快乐,然而自己却没有办法帮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脸上的笑越来越少…… 这些噩梦带给驰余长久地痛苦,令他寝食难安,只要一想到噩梦里发生的事情将来都有可能发生,就会控制不住地心悸,可他毫无办法。 然而这次做的却并不是一个噩梦。 梦里他在恒盛读高中的时候遇到了来做交换生的陶漾,陶漾愿意主动靠近他,关心他,总是对他笑,教他怎么照顾好自己,哪怕谣言漫天飞舞的时候也根本没想过要放弃他,后来发生地震,他救出了陶漾却没有失去一条腿,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再后来,他和陶漾分开了几年,重逢后确定心意,顺顺利利地,结了婚,还在几年后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这是驰余根本不敢想象的场景,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和陶漾步入婚姻殿堂的一天,不敢想,也不能想。 驰余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花,有些怀疑这场美梦是老天爷在他临死之际给予的关怀,让他能够安心地走,无憾地走。 只是他将梦里的场景记得太清楚了,久久地回不过神来,总是想到梦里那个每天下班后会甜甜蜜蜜抱着他诉说爱意的陶漾。 驰余自嘲地笑了下,梦就是梦,现实是他的高中生活里根本没有陶漾,要费尽心思才能和陶漾制造一场单方面的偶遇,如今的陶漾也根本不会再记得自己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驰余,” 驰序走过来,将医生的话告诉了他。 “你必须接受手术,驰余,你还那么年轻,怎么能这么草率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驰余一言不发。 他最美好的年纪都耗在了病床上,拖着一条残腿不敢见人,不敢去见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这样活着其实挺没意思的。 见他一直不说话,驰序就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他,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去也太残忍了。 “我去找陶漾告诉她你——” 驰余猛地扭头看过来,眼睛黑沉沉的,“别找她,哥,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她不欠我什么。” “可是你——” “哥,”驰余摇摇头,神情有些疲惫,“我已经很累了。” 就让时间终止在这一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驰序不再说话,心中全是无法言说的悲伤。 他就这一个弟弟。 当晚,驰余再次发起高烧,只是这次他仍旧做起了那个美梦。 凌晨十分,护士来给驰余换药,一开灯发现驰余睁着眼愣愣地看着某一处,险些被吓到。 “驰先生您醒了?” 驰余没作声,心神全都沉浸在自己刚刚那场梦里。 梦里他已经和陶漾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有一天他翻到了陶漾高中时候的日记,日记上有一页写着“今天,我见到他了”,看上去似乎在恒盛的那次见面并不是两人的初遇,他拿着日记去问陶漾,陶漾给他讲了一件事。 陶漾说自己在十七岁的时候做了一场梦,梦到驰余一直喜欢她,甚至在地震里为了救她失去了一条腿,此后数年都一个人生活工作,最后孤零零地死去,到死也不肯跟她告白,所以陶漾醒来后主动跟老师要求自己要去恒盛当交换生,她不想再让驰余是那样一个下场,她早就喜欢他,他更是如此。 最后,陶漾对梦里的他说,她一直非常心疼孤零零死去的那个驰余,非常遗憾两人没能走到一起。 驰余梦醒后再想起这些,心头一阵震动,他再也无法把这些都当作成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陶漾真的也一直喜欢他呢? 如果十七岁的陶漾真的因为一场梦鼓足勇气去靠近了十八岁的驰余,那如今二十七岁的他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 —— 驰序从公司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他一夜未睡在想驰余的事儿,觉得自己就算绑也得把驰余绑上手术台,他才二十七岁,怎么就这么死了? 等他做好跟驰余大吵一架的准备进入病房时,看到的却是正认真跟医生沟通手术事项的驰余。 “具体的要看手术情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要后期认真进行康复训练,你的伤就不会再出现发炎肿痛的情况,到时候可以尝试安装假肢。” 驰余轻轻点头,“劳您费心。” 医生笑了笑,一脸欣慰地说,“只要你这个当病人的愿意配合,我操再多的心都行。” 他一直都是驰余的主治医师,可以说眼睁睁看着驰余逐渐丧失活下去的意志力,现在看到他愿意振作起来,医生也是十分地高兴。 驰序站在旁边听了会儿,不可置信地问,“你愿意接受手术了?” 如果把做的那两场梦告诉他的话,驰序这个无神论分子或许并不会信。 驰余淡笑了下,“嗯,想试试。” 想试试梦里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试试看他和陶漾之间是不是还真的有可能。 半年后。 “漾漾姐,你新画的那副风景画又被那位c先生给预定了,不过他说这次会自己来取画哎!” 陶漾擦了擦手上沾着的油彩,听到助理小琪的话时有些惊讶。 这个c先生从她画室开业后就一直是常客,每年都要花大手笔从她这里买走几幅画,他不透露真实姓名,每次来取画的都不是本人,再加上他买画颇为随意,并不讲究某种风格类型,让画室里的人都很好奇。 陶漾也好奇,她虽然在业内有那么一点名气,但作品远远不到让人追捧痴迷的程度,尤其是这位c先生几年来频繁地购买她的画作,简直像是她的忠实粉丝,既然是忠实粉丝,陶漾自然也是想见一见的。 “等这位c先生来了,你通知我一声,我亲自去给他取画。” “好嘞。” 约好的取画时间的下午三点,画室里没什么人,小琪托着脸向外张望,看到一辆黑色宾利在路边停下,她顿时精神一震。 是那位有钱的c先生吗? 车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身形挺拔,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优越漂亮的肩颈线条和腰部线条一览无余,他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格外年轻清隽的脸。 小琪呆了一下,“好帅。”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人,发现一点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他走路的姿势似乎有点奇怪,好像是腿有点问题。 但这并不明显,他刚下车那会儿走得急所以看得出来,不过很快便放慢了脚步,腿部的异样就看不出来了。 看着这人确实是朝着画室走来的,小琪赶紧给陶漾发了个消息通知她过来。 店门被推开,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路过门口的风铃时微微低下头躲避,他个子真是高。 小琪面带笑容,离近了看时便觉得这男人相貌确实出众惹眼,不过他气质偏冷,不如乍看上去那样好相处,尤其是眼尾还带了一点浅浅的疤,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挺显凶。 “请问您就是c先生吗?” 驰余微微颔首,在室内扫了一眼,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做好和陶漾见面的准备,如今虽然安装了假肢,但还不算特别适应,担心会被看出端倪,他不想第一次见面给陶漾留下可怜鬼的印象。 小琪笑容满面地说,“请您稍等,我们画师会亲自把画给您送过来的。” 画室有两层楼,陶漾一般在二楼里画画,这会儿应该已经拿着画下来了。 驰余怔了一下,比惊讶更先涌出来的是慌乱和无措,他想象不出陶漾看到自己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她根本不认识自己,那就意味着他那两场荒唐的美梦真的就只是梦而已,是他在痴心妄想。 “我们画师下来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驰余本能地想要侧过身子躲开,甚至想要落荒而逃,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陶漾抱着包好的画走下来,绕过楼梯拐角,看清在大厅里站着的那个人后直接愣住,有些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驰……余? 是他吗?是驰余吗? 已经六年多没见了,陶漾却始终记得当年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他活在她寂静无声的青春,青春逝去后他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陶漾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失态,有没有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但和她对视的那个人似乎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唇边似乎还带上了细微的笑意。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没有办法分心去想,此刻她心脏急跳,速度快到让她感觉有点缺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驰先生?” 小琪惊讶地看过来,眼里分明写着一句话:人家还没说自己姓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陶漾懊恼地咬住下唇,耳根一下子红透了。 果然,她一张嘴就露馅。 她猜驰余现在肯定也是很疑惑,他应该根本就不认识自己,陶漾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记得他、认出他,确实,当年驰余在很多学生里都有知名度,见过他的人不少,但这远远不能解释为什么几年之后陶漾能够一眼就认出他。 “陶小姐。” 是驰余的声音,他嗓音低低的,尾音带着一点哑意,有些磨耳朵。 他竟然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姓氏。 陶漾呆了一下,第一个反应是好奇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不成也记得她……不可能,陶漾随即便想到自己的姓名并没有特意保密,他买过自己那么多画自然是知道自己叫什么的。 陶漾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生怕胸腔里那过快的心跳声传出来,抿了抿唇说,“能不能耽误您几分钟聊一下呢?” 驰余看着她莹白秀美的脸,喉结轻动,点了点头。 “可以。” 求之不得。 驰余心里早在看到陶漾对着自己的脸发怔的那一刻就掀起惊涛骇浪,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之情,脑海里只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她记得自己,她甚至有可能真的像梦里说的那样,是有点喜欢他的。 两人在会客室里面对面地坐下,陶漾紧张得头脑发晕,并没有留意到驰余坐下时有些不自然的腿部动作,她看着自己衣袖上沾到的油彩痕迹,万分后悔今天在画室里耗了大半天。 她甚至没有一件干净的衣服来见他。 陶漾不主动开口说话,驰余也一直沉默着,这是正常的,本来就是她说要聊聊,自然要由她来开口。 她原先是想着借此机会跟这个“忠实粉丝”聊聊画,但现在看到驰余的脸,脑袋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想不起来关于画的一星半点儿。 陶漾心里急得不行,很担心这几分钟会这么干耗过去,她都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快,快点想出一个开头的话。 第78章 平行世界(2) 陶漾好半晌才勉强冷静下来,为了不让自己的沉默显得太突兀,刻意将语速放慢了些,做出一副刚刚是在思考的假象。 “驰……先生你买了我很多幅画,从三年前就一直在关注我,有些拍卖类画作给出的价格也很高,我想问一下,你是个人对我的画比较感兴趣,还是买来有其他用途呢?” 陶漾一直都很好奇这个问题,发现买她画的人是驰余后就更加好奇了,以她对驰余那为数不多的了解,他应该对艺术对绘画没什么兴趣才对。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驰余看起来事业有成的样子,变得沉稳了不少,或许爱好上发生了变化也说不定。 驰余来之前就有想过如果遇到陶漾了该说些什么,陶漾会问这个问题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原本准备了很充分的回答,甚至提前做了功课,想装作一副对绘画感兴趣的模样来跟陶漾创造共同话题,但此时此刻,看着陶漾认真的眼神,他的谎话和借口便都说不出口了。 不想骗她,但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告诉她,他买那么多画只是为了给她创造收入,只是想留下一些她的东西,这是躺在病床上的驰余为数不多能拥有的了。 “我——我买那些画是为了一个朋友。” 他的话落在陶漾耳朵里,就自然而然地理解为驰余是有个爱好绘画的朋友,大概是把她的画买下来当作礼物了,这事儿不稀奇,很多买她的画都是用来送人的,她的画本身也没到可以收藏的程度。 陶漾点点头,并不介意驰余买自己的画送给别人,她只是驰余选中的刚好是自己这间画室,庆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担心自己会浪费驰余的时间,陶漾没敢再多说什么,“耽误您时间了,如果您以后还要再买我的画的话,我可以给您优惠价。” 她浅浅笑着,眉眼笑起来的时候弯出月牙似的弧度,和年少时没什么两样,驰余胸腔里的心跳声越来越重,他要极力克制才能忍住不要一直盯着她看,担心引起她的反感。 陶漾送驰余走到了画室门口,门框上悬着的风铃轻轻响了起来,声音急促,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她的心上,催促着她去做点什么。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驰余了,以为两人的缘分早就到了尽头,但现在却又一次见到了她,陶漾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可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十七岁懵懂的少女,心里很清楚这一刻自己的感情。 她不舍得就这样再次错失机会。 陶漾很少做冲动的事,但她此刻脑海里的念头挥之不去,在看到驰余慢慢走下台阶的那一刻理智仿佛消失了,只剩下她汹涌澎湃的情。 “等等——” “陶小姐——” 两人同时出声,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都愣了愣。 驰余微微抿了下唇,睫毛轻颤,他本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来,先来画室逛几次再慢慢跟陶漾熟悉起来,但真见到她了,就觉得完全无法再等下去。 他眸光冷清沉静,透着股黄昏夜色般的温沉,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你先说。” 节奏被打断,陶漾顿时觉得那股冲动之下的勇气尽数消散了,不禁开始迟疑,“还、还是你先说吧。” 驰余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睛,定了定神说,“可以给我你的私人联系方式吗?” 他问的刚好是陶漾刚刚想说的话,因此她一下子呆住了,没想到驰余会问自己要联系方式…… 她有点慌乱,“是、是有关于画作的事情要跟我沟通吗?”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她既惊讶又慌张,脸颊微微红了,杏眼更是睁大了些,看上去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只是看着她,驰余的神色都不知不觉地柔和下去,他很轻很轻地笑了声,语调微微上挑,“只有工作上的事,才能要到你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不是,我——”陶漾险些咬到舌头,意识到自己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说出些什么口是心非的心,赶紧把手机拿了出来,红着脸说,“可以的。” 当然可以。 助理小琪站在室内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只看到自家老板跟那位长相清隽的大帅哥面对面站着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那帅哥脸上明显带了点笑,这一笑整张脸都柔和下来,透着股让人心颤的心动劲儿。 “天,笑起来真好看。”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帅哥啊。 小琪这么想着,对外面两人的聊天内容更加好奇,她直觉这位大帅哥不是什么爱笑的人,而陶漾也不是会说笑话逗乐的人,所以这两人到底是在聊什么? 没过多久,大帅哥上了车,陶漾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冷静下来,才进了室内。 小琪凑上去八卦,“姐,你认识那个帅哥啊?我听你好像叫了句池先生,池子的池吗?” “是驰骋的驰。” 陶漾认真纠正,揉了揉自己仍然滚烫的脸颊,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高中时候就认识他。” 小琪震惊:“高中同学??” “不是,”陶漾摇头,“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我只是见过他几次,一直记得他。” 小琪心思很细,她仔细观察了陶漾几眼,忽然笑眯眯地问,“过了那么多年还记得,还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他在你心里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 以陶漾的性格,其实不太会跟别人聊自己的私事,但她现在太高兴了,也希望别人能分享她的喜悦,所以她腼腆地笑了一下后轻声说,“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只是那时候没有勇气——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会时不时地想起他。” 小琪呆了一呆,她猜到陶漾大概对那个帅哥有点意思,但听陶漾的话,她好像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暗恋他,这可是陶漾哎,那么多人喜欢那么多人追求的陶漾,居然也会暗恋别人,还一暗恋就暗恋那么久。 “那还等什么!你们这么多年后还能碰到是天大的缘分啊,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陶漾也是这么想的,她弯了下眼睛,“我们加联系方式了。” 这次不会再那样无声无息地错过了。 —— “见到人了吗?” 驰序在公司里忙了一天,还不忘抽空打电话给驰余关心一下自家弟弟的感情状况,当他听到驰余说想要去见陶漾的时候,他心里是又欣慰又担心,欣慰驰余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不再躺在病床上自我封闭,又担心他见到陶漾之后会因为某些事情受到打击一蹶不振。 “嗯,见到了。” 驰余偏头看向窗外,车窗上倒映出他柔和含笑的脸,这样如释重负甚至称得上高兴的的表情已经在他脸上消失很多年了,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陌生。 听他声音还很正常,应该没有发生什么,驰序松了口气,声音也轻松了不少,笑着问,“陶漾是什么反应?都跟她聊了什么?” 驰余回想着两人见面时陶漾那一瞬间明显的怔愣,唇边的笑压都压不住,他从那一刻开始完全相信了梦里的故事,愿意相信陶漾是真的还记得他。 他抿唇笑,“她记得我。” 高中时候他们并不在同一所学校,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偶然碰到过几次,但几乎没有说过话,那时候他们身边总是跟着完全不同的两波人,一边是差生混混,一边是学霸好学生,几乎没有交流的机会。 在做那场美梦之前,驰余从来没想过陶漾会认识自己,会记得自己。 驰序有些惊讶,他从驰余那里了解到的都是驰余单方面的暗恋和付出,倒真没想过陶漾会记得驰余。 这可真是件好事。 驰序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他眼睁睁看着驰余从吊儿郎当的少年到躺在病床上心如死灰,是最希望看到驰余振作起来的那个人,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驰序都会百分百支持。 驰余看着手机上刚刚添加上好友的对话框,认真地说,“我要开始追陶漾。” 如果十七岁的陶漾勇敢奔向了十八岁的驰余,那他这个二十七的驰余,也该早日拥抱他二十六岁的漾漾。 驰序忍笑:“你知道该怎么追人吗?” 驰余当然不知道,他有限的人生里将全部感情都给了漫长无望的暗恋时代,哪里学过怎么追女孩子。 他默了默,“我已经百度过了。” 希望那些建议都靠谱。 按照百度上所说的,追人第一步就是要努力刷存在感,要经常给对方发消息嘘寒问暖,所以驰余忍到晚上,在大约九点的时候给陶漾发过去一条消息。 “晚安。” 发完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于是把截图发给了驰序,询问他的意见。 驰序险些笑死,“你第一句就发晚安,完全把话头截死了啊,还能聊下去吗?” “……” 驰余懊恼地捋了下头发,开始思考现在该怎么挽救,他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陶漾已经回复了他。 “晚安。” ……果真没办法聊下去了。 陶漾发完这条消息后又多看了几眼,她觉得驰余应该不是会跟别人互道晚安的性格,而且两人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驰余正在想是就这么结束对话,还是再找一个话题,一抬头发现陶漾又发了条消息。 “是发错了吗?” 驰余认真回复:“没有。” “想跟你说声晚安,你还没睡吗?” 哪里睡得着呀,一想到今天居然见到驰余还加上了联系方式,陶漾就觉得好像做了一场美梦,生怕一觉醒来发现真的只是梦而已。 “没有睡,你呢?” 驰余看了眼自己腿上还没取下来的假肢,微微抿唇,“我也没有,你明天有空吗?想一起吃个饭。” 一起吃饭? 陶漾很想一口答应下来,又想不明白驰余突然约自己的原因,她谨慎地问了句,“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谈吗?” “不是。” 驰余回得很快,“是我私人想约你出来,可以吗?” 陶漾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脏因为这句话又猛地急跳起来,忍不住猜测驰余的意思。 为什么会想要约她出去呢? 她心里乱糟糟的,琢磨不透驰余的意思,手指却已经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了几个字。 “可以。” 她答应的速度让驰余都有些吃惊,忍不住将她跟梦里那个直白坦诚的少女联系起来,闷闷笑了两声。 “那我到时候去接你,下午五点可以吗?” 陶漾红着脸打字,“可以的。” 两人这才再次互道了晚安。 已经差不多到陶漾平时睡觉的时间了,但她现在精神亢奋地根本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就要跟驰余一起吃饭,心脏就砰砰直跳,忍不住把自己埋在枕头里笑出了声。 好高兴啊。 陶漾在床上滚了几圈,忽然想到什么,冲下床打开衣柜,开始认认真真挑选明天该穿的衣服。 她不是多爱买衣服的人,总被身边的朋友说浪费了这张脸,平时觉得三四套衣服就够应付一个季度了,现在在衣柜里一翻才发现能穿出去的衣服确实少得可怜,每一件都不太合适。 还是明天现买吧,陶漾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与此同时另一边,驰序大半夜地接到了驰余的视频通话,还以为他是出什么事了吓了一跳,结果通话一接通,对面出现的驰余西装革履,分外精神,头发甚至还往上抓了抓露出额头,帅了他一脸。 “……你大半夜穿戴这么整齐干嘛?” 驰余绷着脸,神情有点紧张,紧张之中又露出一点炫耀的意味,“我明天要跟陶漾一起吃饭,你帮我看看穿哪套衣服合适。” 驰序:“……” 你就可劲儿炫耀吧。 “你站远点我看看,这套还可以,不过有点太正式了,穿那套深灰的试试。” 驰序勉强打起精神开始给驰余做参谋,谁让这是他弟弟人生之中第一次约会呢。 第79章 平行世界(3) 在小琪的帮助下,陶漾成功买了三套新衣服,她本来是只想买一套用来今天跟驰余见面穿的,但小琪说了一句“难道你就跟驰余见一次面吗?”成功说服了她。 现在天气还不太热,陶漾穿了件新买的雪青色长袖旗袍,旗袍是不太修身的款式,但腰掐得很细,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恰到好处地衬托了出来。 驰余来接她时,在还没有关注到她穿的衣服之前眸光已经柔和了下来,他下了车替陶漾拉开车门,动作放得很慢,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身上的缺陷。 陶漾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她一见到驰余就完全无法冷静,每隔几秒就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伸手摸摸脸颊,正怕自己还没说话呢就先脸红了。 “其实你不来接我也可以的,我可以自己过去。” 车载香水的味道很淡很好闻,但驰余坐过来时,陶漾便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了。 驰余轻声说,“是我想来接你。” 陶漾心跳骤然快了几分,不太确定驰余这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她自己对驰余图谋不轨,听他说话就总是忍不住往一些方向去想。 “不麻烦你吗?” 其实陶漾还不知道他如今做什么工作呢。 驰余摇头,“不麻烦,我最近挺有空的。” 自从他情况急转直下不得不动手术开始,驰序就不允许他再碰公司的事务了,命令他好好复健养伤。 顿了顿,驰余似乎也意识到见面以来自己还没跟陶漾说过自己的事情,便开口解释说,“我在驰氏集团工作。” 驰氏集团?是她想的那个驰氏集团吗? 看到陶漾微微睁大的眼睛,驰余不禁轻扯了下唇角,望着她的目光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柔和,“应该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他自己就姓驰,那个驰氏集团跟他什么关系自然不言而喻,陶漾有点懵,抓紧了袖口的布料。 他、他这么有钱啊? 陶漾一下子又不确定起来,驰余这种身份的人应该很在意门当户对吧,或许已经有女朋友了也说不定……可是如果有女朋友,怎么会以私人的身份约她出来呢?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到餐厅都没再说话,驰余本就不是健谈的人,见她一副低头想事情的模样就没出声打扰,只是偏过头认真地凝视着车窗上她的倒影。 她高中那会儿就很漂亮,那时候她在大家眼里成绩好又好看,属于恒盛那些差生完全不敢接近的类型。 驰余也不敢。 而现在—— 他看了眼自己的左腿,微微抿唇,如果不是那场梦,他也根本不敢出现在陶漾眼前。 “到了。” 司机替两人开了门,这家餐厅不算特别高档,但评价都很好,属于非常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一进去就能看到周围一桌桌坐的全是年轻男女。 服务员将两人引到提前订好的位置上,尽管她在餐厅工作见过很多对情侣,但外形条件这么出色的还是很少见,不禁多看了几眼。 陶漾心里想着事儿,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坐下后便开始点餐。 驰余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是驰序的消息,说是前不久公司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想问问他的意见。 这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我去接个电话。” 陶漾点头,“好,你去吧。” 她等着餐品上齐,在心里同时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她不是那种会把心思全都藏在心里的性格,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问驰余比较好。 问他有木有女朋友,问他约自己出来是因为什么……万一他们有可以继续发展下去的机会呢?陶漾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去追他也是可以的。 错过的这些年来陶漾接触了很多人,异性也有很多,但真正令她动心的却根本没有,每次苏玉催她找对象的时候,她都很想告诉她,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人了,可是说不出口,因为那时候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驰余了。 如今能够重逢,是命运的眷顾,陶漾不想放弃,总要试试。 “陶漾?” 陶漾应声抬头,看到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对方已经自来熟地上来攀谈,“上次见过一面就没再见了,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没看到吗?怎么都不回我啊?” 陶漾总算想起来他是谁了,是她之前在苏玉的催促下没办法才加上微信见过一面的相亲对象,因为他的言辞令她很不舒服,所以见面后就直接表明了态度,只是这人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还是会用特别亲昵的语气给她发消息,还想约她出去,于是陶漾就把人拉黑了。 现在再遇见,陶漾的心情不太好,皱眉说,“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既然不合适也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对方满不在乎地说,“就见了一面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啊,我看你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傲,你们画画的都比较有性格,这点不好,不过我可以包容……” 陶漾忍无可忍打断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请你离开这里,去你自己的位置吧。” 男人看了眼她对面的空位置,恍然大悟,“这么急着赶我走,是已经找到下家了啊,他怎么就请你吃这家餐厅呢,看起来没多少钱啊,有我帅吗?” 陶漾想起他们当初见面时,他请自己的那一顿麻辣烫,顿时无语。 怎么这么多奇葩人啊。 她听不得别人说驰余坏话,尤其是这人自己就是个垃圾,冷下脸来,“你当然比不上他,如果没有自知之明的话,我劝你照照镜子。”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一向好脾气的陶漾居然会拿话刺他,皱着眉想发脾气,音量一下子拔高不少,“我说你——” 他伸出来的一根食指忽然被人狠狠打掉,力道之大让他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火气顿时涌上来,“不长眼啊!” 驰余冷冰冰地垂眼看他,个子比他要高出一截,更别提长相和气质,对上视线后男人顿时哑火,不太敢吭声了。 他认得出来,这男人光手腕上的表就得七位数,这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服务员恰好在此时赶到,赶紧好声好气把人劝走了。 驰余在位置上坐下来,拿过一旁的热毛巾擦手,脑海中闪过刚才那人恶心的嘴脸。 那是陶漾的前任吗?她跟这种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那人有没有欺负过她?现在还来找她是死缠不放吗? 一连串的猜想让驰余心口仿佛堵着块大石头,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其实不是陶漾恋爱结婚,而是怕她被人辜负,怕她受欺负自己却没有立场帮忙。 “你——”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遇到他。”陶漾说万后顿了下,“你刚才想说什么?” 驰余眉眼压着,唇角也抿成一条直线,他视线落在桌上的几道热菜上,忍着心口的憋闷问,“他欺负你了?” 没想到他是说这个,陶漾怔了下,摇头,“没有,只是说了些话。” 驰余“嗯”了一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窥探别人的隐私,他们现在还不是能够聊这些的关系,但忍了又忍,他还是忍不住心里那股冲动。 “他是你之前的男朋友吗?” 陶漾刚要把意面送进嘴里,听到这句话差点把叉子扔掉,立刻否认,“怎么会,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相亲时候见过一面。” 她怎么会跟那种人谈恋爱。 不是就好,驰余心里松了口气,刚刚还冷冰冰的脸色已经瞬间回暖,“嗯,你经常相亲吗?” 陶漾有点脸红,“没有,是我妈妈比较着急,她催得很紧,有时候我拒绝不了,就会跟对方见一面,但都没有继续接触下去,我、我没谈过恋爱。” 说到最后,她声音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但驰余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抿住唇边的一点笑意,点点头说,“嗯,我也没有。” 没有什么?也没有谈过恋爱吗? 陶漾呆住,随即涌上来的便是极度的惊喜。 他没有女朋友! 但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一直没有女朋友吗? 陶漾好奇地问,“为什么没有谈过恋爱,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驰余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他面相偏冷,但跟陶漾对视的时候却总让她觉得那眸子里藏着的是一片温暖的湖。 他声音很低,透着股不明缘由的哑意,“是一直都有喜欢的人,忘不掉她,只想要她。” 深沉的语调仿佛夜色里入耳的告白,可陶漾却像是听到死神宣判,一下子僵住了。 他没有女朋友,但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有喜欢的人了。 陶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失望有,遗憾有,但伴随而来的还有巨大的空洞感。 她和驰余难道真的是有缘无分吗? 陶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根本没法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逃避般地将头垂下去,跟面前的意面和牛排较劲。 可能还是不甘心吧,吃完饭快要结束的时候,陶漾抬起头来,鼓足勇气问了一句,“那你准备喜欢她到什么时候?” 反正她一直都没有办法对别人动心,也不想将就一下随便嫁给别人,她可以等的,陶漾很没出息地想,可以等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驰余静静看着她,声音很沉,表情很认真,像在说什么誓言一样,“会一直到我的灵魂消失。” 陶漾鼻尖骤然一酸,眼眶立刻就红了。 怎么、怎么要那么久啊。 她是不是永远都等不到了? 只要想到自己又要和驰余错过,陶漾就难受得呼吸不过来,她彻底失去了情绪管理的能力,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表象,眼泪一下子砸到桌面上。 怎么这么丢人啊。 陶漾努力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可惜无济于事,她一边难过一边难堪,觉得自己在驰余心里肯定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 以后他再回想起来这一幕,肯定会觉得她很丢脸吧。 正胡思乱想着,下巴忽然被人轻捏着抬起来,驰余抽了两张纸巾在她脸上按压,似乎也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种反应,脸上神情有些慌乱和无措,“我惹哭你了?” 陶漾还是想哭,尤其是发现他被自己吓到了,就气得想哭,她怎么能把事情弄得那么糟。 “不、不是因为你,”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句谎话,陶漾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可信度有多少,她紧抿着唇,想从驰余手里把纸巾抽出来自己擦。 她真的没脸面对他的目光。 “别动,”驰余轻轻给她擦着眼泪,仔细回想了下刚刚的对话,大概找到了她哭的原因。 她真的……原来是真的那么喜欢他啊。 “陶漾,”驰余很认真地叫陶漾名字,语调缓缓地说,“我们高中时候就见过,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一中附近,你和同学一起去那里买奶茶,看到我受伤蹲在路边,给我递了一张创可贴。” 陶漾还被他握着下巴,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已经无暇去想他认识自己这件事了,只是跟着他的话去努力回忆。 她第一次见他不是这样的啊,记忆里好像根本没有这一幕,难道他说的这件事发生在自己所认为的“第一次见面”之前吗? 看她呆呆地不再流泪了,驰余轻笑了下,继续往下说,“后来又偶然见过你几次,你大概对我没什么印象,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之后就总跑到一中附近想跟你偶遇,但那时候……我没什么勇气跟你搭话,后面又出了点事,一直到现在才鼓足勇气来找你。” 发现陶漾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驰余好笑道,“在听吗?” 陶漾当然在听,还听得很认真,飞快地理解了他说的话,她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说的那个,那个一直喜欢的人,是、是我吗?” 驰余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声音轻而坚定地回答,“嗯,是你。” 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第80章 平行世界(4) 餐桌上没吃完的饭菜已经凉透了,上菜的服务员路过时好奇地打量了好几眼,陶漾猛地回过神来,一向容易害羞的她却无暇顾及其他人的目光了,满脑子都是一句话:驰余早就认识她,驰余早就喜欢她。 原来、原来,驰余说的那个会一直喜欢,喜欢到灵魂都消逝的人是她。 陶漾眼眶滚烫,但她却无法流泪,只是茫然地望着驰余,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驰余轻声问,“吃完了吗?” 陶漾胡乱地点点头。 其实她还有很多想问的,但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话,她急急忙忙地抓住付完钱站起来要走的驰余,脱口而出,“那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谁先认识谁,谁先喜欢谁,这些问题在此刻都不重要了,陶漾想了他那么久,念了他那么久,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他们还会不会再次错过。 她不愿放手。 驰余有些惊愕地低头看过来,他刚刚说那些话只是不想看到陶漾误会,不想看到她因此落泪,至于确定关系的事……他本打算慢慢来的,最起码,这话也要由他来说才对。 可陶漾,他的漾漾,居然主动问出了口。 她是有多喜欢他啊,而这样喜欢他的漾漾险些就被他错过了。 驰余眼眶有些热,眼尾也迤逦出淡淡的红,他攥住了陶漾拽着他衣摆的那只手,很认真地回答,“要。” 那么简单的一个字,驰余说出口的时候却险些哽咽。 陶漾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餐厅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车的,她脑袋晕乎得厉害,胸腔却满到发胀,有些不敢相信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她真的和驰余在一起了。 发现车已经发动,陶漾偏头去看驰余,这才发现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谁都没有松开,她小声问,“我们要去哪儿?” 他们是约出来吃饭的,除此之外没做其他安排,但两人刚刚表白心意,确定关系,要是就这么分开,恐怕谁也不愿意。 驰余想了想,“送你回画室,我在你那里坐一会儿好吗?” 他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陶漾似的,语气也柔和得不像话,一副全凭陶漾做主的模样。 “好。” 陶漾一口应下,她其实到现在都还有一股不真实感,心情莫名地急躁,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能紧紧地回握住驰余的手。 画室还没关门,但小琪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看到陶漾和驰余一前一后走进来时立马一屁股坐回去,冲陶漾眨眼,无声地询问她约会情况。 陶漾这时候才有几分实感,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红着脸,一点一点地主动牵住了驰余的手。 这一下小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惊讶于两人的进度居然这么快,但还是高兴得不行,张嘴就道,“漾漾姐,这位怎么称呼呀?我叫姐夫不过分吧?” 陶漾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 驰余牵着她,对小琪微微笑了下,冷淡的人笑起来真是格外抓人眼球,跟冰山融化似的,特别有反差感,小琪一边在心里夸她漾漾姐眼光好,一边迅速和小姐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谁不知道她们漾漾姐单身了二十六年呀! 陶漾已经带驰余到了二楼的画室,这间画室只有她在用,采光非常好,这会儿窗户上倒映着大片璀璨瑰丽的晚霞,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 “你随便坐。” 陶漾偶尔会在这里休息,所以里面家具还算齐全,有个很大的沙发,驰余在沙发上坐下,看她忙活着将一些杂物收拾干净。 “你就是在这里画画吗?” 他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张动物速写,应该是陶漾练手用的。 “嗯,你买的那些画都是在这里画出来的。” 提到这个,陶漾红着脸问,“你之前说买画是因为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驰余笑了下,坦坦荡荡地点头,“嗯。” “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我在这儿了啊,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呢?” 陶漾感到奇怪,驰余既然从那么久以前就喜欢自己,怎么会忍这么久不来见她? “……漾漾,”驰余低声说,“那段时间我出了点事,不敢来找你。” 陶漾有点困惑,但他没有多说,她也就没有再问。 她把一些杂物收拾干净,最后实在没事干了,慢吞吞地挪到窗边,她有点不好意思跟驰余亲近。 仿佛看透她这会儿的别扭心情,驰余走了过来,跟她并肩站着,他声音很轻,带着点诱哄的意味,“你也……早就喜欢我吗?” 陶漾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将暗恋心思告诉驰余的这一天,但或许是她等待了太久,又或许是驰余看她的眼神太温柔,饱含期待和莫名的酸楚意味,所以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羞涩尴尬,将那段她深藏回忆的往事尽数托出。 她喜欢驰余真的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野性难驯的表面下是一颗善良内敛的心,这件事她那么早就亲眼目睹,以后再见他,张扬耀眼的他,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上? “……后来我就没有再见到你了,问了一些朋友说你出国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我以为我们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说到这里,她情绪里多了些遗憾和难过,令驰余一下子就能体会到她当时的感情。 她曾困在过往里,曾因为两人没有未来而倍感酸楚,这些情绪驰余又何尝没有呢? 他们心意相同,情感也相通,却偏偏错过了这么多年。 驰余喉结轻动,只觉得呼吸进来的空气都是苦涩的,他不能告诉陶漾那时候他出国是因为在地震中为救她而断了一条腿,所以才不得不出国治疗,如果知道这些,她得有多愧疚多难过? 驰余要的是她的爱,要的是让她快乐一生,决不需要她的怜悯和愧疚。 “我不会再走了。” 他没有为以前的自己辩解半分,只是郑重地做出保证。 陶漾红着眼眶点头,“其实怪我,我那时候心思全在学习上,又胆小,甚至没有想过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如果那时候我勇敢一点主动跟你……” 后面的话全被一个温柔的吻堵住,陶漾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驰余,眼睫一动不动。 这是个很轻的吻,只在唇间辗转厮磨,驰余稍微退后一点跟她拉开距离,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低声说,“呼吸。” 陶漾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屏着气。 驰余用指腹轻轻蹭她的脸,“漾漾,你已经勇敢过了。” 那个十七岁的陶漾已经勇敢地奔向了十八岁的驰余,是她的勇敢才让不同时期的驰余都得到了圆满——他一点都不好,却得到了神明的垂怜,驰余何德何能。 陶漾微仰着脸,思绪还停在刚刚那个吻里难以自拔,她把驰余的话理解成自己前不久勇敢的那一下。 她睫毛快速地颤动了两下,声音很小地说,“我还可以再勇敢一次。” 驰余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颈间一紧——陶漾拽着他的领带,随后踮脚抬头重重地亲了上来。 她动作生涩又急躁,不得其法,却又在驰余微启唇时大胆莽撞地将舌尖探了进去,这很不像她,驰余却知道她现在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他耐心而温柔地吻着她,很快将主动权握在手中,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带着无声的安抚意味。 眼角的泪珠被吻走,陶漾听到驰余的耳语,“别哭,嗯?我看不得你哭。” 她仰着脸,亲在他下巴上,含糊地说,“不是哭,是太高兴了。” 腰被他攥住,陶漾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驰余身上,他握在她后颈上的手轻轻捏了捏,唇蹭在她鼻尖,柔声说,“那就笑,漾漾,我喜欢看你笑。” 陶漾便笑给他看,她本就是很温软明朗的长相,笑起来好像全世界的光都落在她眼里,驰余也在。 她专注地望着他,哪怕驰余只是说那么几句不算情话的温声软语,她也可以从中窥见他所有未言尽的绵绵情意。 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人,一样胆小一样固执,但陶漾想,她比驰余更健谈,更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那她为什么不直白一点呢?她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藏,她就是要坦坦荡荡地将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要做所有她想做的事。 她和驰余浪费了这么多年,桩桩件件该做的、想做的事,她都要补回来,补给自己,也补给驰余。 “驰余,”陶漾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介意我今天晚上住在你那里吗?” 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驰余却不可避免地僵住了,想起自己那条戴着假肢的残腿。 他不想将自己的缺陷这么快就暴露在陶漾面前,她满溢的爱会因此减少吗?驰余不敢赌。 陶漾察觉到了他的僵硬,提议被拒绝,刚鼓足的勇气一下子就散干净了,她匆匆忙忙地放开抱着驰余的手,脸上火烧火燎的,“就当我没说,你该回去了吧——” “可以。” 猝不及防的,驰余又把陶漾拽进了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语气有些艰涩,“漾漾,别嫌弃我。” 陶漾听不懂他的意思,嫌弃他?她怎么会嫌弃他呢? 等到了驰余住的地方,看到那一栋装修精致的联排别墅,陶漾就更茫然了。 他要是住个老破小,还能跟“嫌弃”这个词有些关系,但他住的可是别墅。 陶漾跟着驰余进了门,他还把她的指纹录了进去,本来陶漾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被他捏着手指录指纹的时候却忽然有了点后知后觉的羞涩。 她居然、居然这就跟着驰余来到他家了。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鞋子,先穿我的可以吗?” 这房子驰余不常住,只是有人按时打扫一直都很整洁。 陶漾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驰余已经弯下腰帮她换鞋了。 她这时候忽然发现驰余蹲下去的姿势很不自然,有点怪异。 但她没有多想。 她有点局促紧张,紧张的时候就更容易说些冲动的话,“我、我先洗澡。”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哪有到人家家里就洗澡的啊,这也、也太不正经了。 好在驰余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其实他表情紧绷,也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 但在这种状态下,他还不忘叫人买了一些必备品。 陶漾洗完澡出来,穿了驰余的一件睡衣,他衣服穿在她身上大得离谱,上衣还勉勉强强,裤子根本没法穿,所以只穿了上衣。 她把头发吹干,发现外间的盥洗台上多了未拆封的牙刷牙杯,应该是刚刚给她准备的,她刷牙的时候闻了下牙膏的味道,居然是白桃味的。 “驰余?” 她走到卧室,驰余应声推开门,看到她的一瞬间怔了下。 陶漾是真的很紧张,以至于她缩在被子里有点想临阵脱逃。 衣服摩擦的声音传来,陶漾偷偷把头上的被子掀开,看到驰余正在脱裤子——不对呀,他穿的睡袍哪有裤子。 陶漾感觉有点奇怪,稍微直起身子,刚好驰余在这时转过头来,他眸光暗沉,唇角紧抿,强撑着没有做出遮掩的动作,将残缺之处暴露在陶漾面前。 “……怎么弄的?” 陶漾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看着那截假肢,这才明白为什么驰余蹲下来的动作会不自然。 他穿着假肢还蹲下来给她换鞋! 陶漾眨了下眼,大滴的泪珠就落了下来,但她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仓惶地看着驰余的断腿。 怎么会这样啊…… 驰余看到她哭就后悔这么快让她看到这个,几句话把断腿原因糊弄过去,一个劲儿地哄她,“我没事的,真的,只是看着吓人。” 陶漾怎么可能信,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迟迟不敢碰上去。 她仰起脸,泪珠在灯下反着光,挂在她白皙的脸上像一颗颗珍珠。 “疼不疼啊?” 驰余想过很多次如果被陶漾看到自己的伤处时她会是什么表情,但却因为想象力匮乏只能想到几个模糊的画面,现在看到陶漾为他落泪,问他疼不疼,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象不出来了。 因为怕她哭,哪怕只是想象他也不敢。 “不疼,一点都不疼。” 驰余捧着陶漾的脸,轻轻吻去那些咸涩温热的泪珠,“真的不疼。” 陶漾小声啜泣,“怎么可能不疼,你疼就说疼啊。” 驰余喉咙干涩,望着她水色弥漫的眼睛,很轻,很轻地说了句实话。 “疼。” 其实特别疼,断腿的疼有谁能受得了,腿没了之后却时不时地又有幻肢痛,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现在看到陶漾的眼泪。 他最怕陶漾难过,因为他也不行。 陶漾仰着脸去亲他,从他红透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他紧抿着的唇,哽咽地说,“不疼了,亲一亲就不疼了。” 两人像是搁浅的鱼,急切地从对方口中索取着最后一丝氧气,他们的吻里混着眼泪的咸涩,却在这样的缠吻里渐渐吞咽了所有疼痛和遗憾。 陶漾最后伏在他心口听着那里急促的心跳声,轻轻吻了那里浅色的痣。 “驰余,” 她说着世间最动听的情话,“我爱你。” 十指交缠紧扣,驰余视线模糊,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爱你。” 二十八岁的驰余也终得圆满。 第81章 全文完。 九月份,陶漾办完了一场画展,这还是两年里的第一场画展,展品都是她这几年的得意之作。 一位有过合作的老朋友从国外赶来看她的画展,买走几幅后指着放在最中央的那幅肖像画问,“这个卖吗?” 他是外国人,中文说得还算流利,看着这幅肖像画很是心动,毕竟五官立体好看的东方男人很少见,这幅肖像画更是将人物画得很有特点,那双眼睛既冷淡又神情,令人不自觉地就被吸引。 陶漾含笑摇头,“这是非卖品。” “我可以加钱,随便你开。” 陶漾笑得眼睛弯弯,“这个要是卖了,他会跟我生气的。” 朋友疑惑:“他?” 正说着,他突然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年轻男人,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五官精致立体,尤其是一双眼睛,漆黑狭长,眼皮微垂时冷感十足,但他此刻微抬眼睫,眸光竟然异常温柔。 这不就是画上的那个男人吗? 朋友正惊讶着,就见这位“画中人”走到了陶漾身旁,亲昵自然地揽住了陶漾的腰。 “你、你们——” 陶漾笑着介绍,“这是我先生驰余,这是我朋友艾利克。” 驰余朝艾利克微微点头,这时候看着他就又冷冰冰的了。 艾利克恍然大悟,原来这幅肖像画画的不是艺术,是爱情。 画展结束,做好收尾工作后,陶漾跟驰余一起回家,一上车就去摸他的腿。 驰余闪躲几下没躲开,不禁失笑,“都说了没事。” “没事才怪。” 陶漾小声嘟囔着,他今天去参加一个商业峰会,作为被邀请的嘉宾上场发言,从发言到颁奖、采访,足足站了得有三个多小时。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扒驰余裤子,陶漾帮他把假肢摘下来后气得眼睛泛红,“还说没事,你这里都磨红了,非要磨破了你才觉得有事?!” 自从两人结婚同居,驰余的这条断腿就一直由陶漾负责,她还专门学了一些按摩手法帮他按压穴位,驰余要是不珍惜自己就会被她怒骂一通。 但她脾气软,也对驰余说不出什么重话,其实驰余还挺享受这种被她在乎的感觉的。 当然,把人气哭了肯定是不行的。 他赶紧低声道歉,反省自己,并且保证道,“绝对没有下次了,再有这种场合我都不参加。” 陶漾瞪着他,还是不消气,被他摁在怀里亲了一通后才勉勉强强同意他今晚上床睡。 驰余今天是真累着了,在陶漾还跟朋友打电话时就先睡着了,陶漾挂了电话回来替他掖了掖被子。 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两声,是驰序的电话,陶漾先接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驰余睡着了,就听到驰序一连串话,“你复诊时间是不是快到了?我跟你说你自己上点心,你那腿是地震被钢筋扎穿的,创口大得很,就算做了手术也得小心养着……” “什么地震?” 陶漾攥着手机的手很用力,声音却意外得冷静。 驰序一下子愣住,心道完蛋,驰余要是知道自己把这事儿说出去了还不得把他给杀了。 陶漾又问了一遍,“哥,你告诉我吧。” 驰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把这事儿给陶漾说了。 陶漾一言不发,她挂了电话后在原地愣了很久,感觉到身上被风吹得冰凉才慢慢地走回卧室。 驰余还在睡,因为断腿的地方被磨得疼痛而皱着眉,他在睡梦里都在忍受断腿的疼痛。 陶漾完全无法想象他被钢筋扎穿的那瞬间该有多痛。 就为了救她,就为了救一个当时跟他根本没说过几句话的她。 驰余怎么这么傻啊! 哪有人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承担生命危险,哪有人会断了一条腿之后默默离开,他就该赖住她,赖她一辈子! 陶漾泣不成声。 第二天驰余从床上醒来,下意识去摸身边的位置,结果摸到了一片冰凉。 他睁开眼,有点懵。 漾漾怎么起得这么早? 陶漾端着早餐进来,“醒了,你睡了好久。” 驰余凑上去亲她一口,又飞快地冲去洗漱,回来后发现陶漾正在吹凉碗里的粥。 陶漾示意他重新在床上躺下,“我喂你吃。” 驰余:“啊?” 他好笑道,“我的伤没那么严重啊,而且伤得是腿,我自己能吃饭。” 陶漾低着头,声音听起来有点低落,“我就是想喂你不行吗?” 驰余连忙听她的话重新在床上躺好,“行行行,当然行,我是怕你累着。” “喂个饭而已,有什么累的。” 你断腿的时候甚至都没喊一声疼,还耐着性子安慰什么都不知道的她。 陶漾将这些心思都压下去,不打算告诉驰余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断腿的真相,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装作不知道。 她只要继续加倍地对他好就够了。 驰余忙完峰会的事情后清闲了几天,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推脱不了的酒局。 他其实不太想参加这种场合,耽误他按时接老婆下班。 但推又推不了。 驰余喝了口红酒,没敢喝多,陶漾不喜欢他喝太多酒,伤身伤胃,他也不想喝得醉醺醺的让陶漾照顾,因此一向很有分寸。 “哎驰总怎么就喝这么点啊,是不是不给我薛某面子?” 驰余淡笑一声,他在除了陶漾以外的人面前都是非常冷淡的样子,脾气也不好,当下也不给这人面子,冷声说,“老婆不让喝太多,你的面子能跟我老婆比?” 他把杯子重重放下,忽然挑眉一笑,“怎么,薛总喝这么多是没有老婆管吗?” 真光棍薛总:“……” 日了狗了,他怎么就没喝醉呢,喝醉了还有胆子跟这妻管严打一架。 尽管没人敢劝驰余喝酒,但这次驰余还是喝醉了,原因是陶漾突然告诉他她今天可能不会回家了,她要跟几个老朋友聚一聚,顺便就住在唐嘉那里睡一夜。 呵,老婆都不在了,还不许他借酒消愁吗? 所以驰余还是喝了很多的酒,大家看他一副非喝醉不可的模样,暗中猜测他可能跟老婆吵架了,老婆气得离家出走了也说不定,完全想不到其实只是到朋友家睡一晚这样简单的事。 驰余醉醺醺地回了家,他久违地喝醉一回,不敢跟陶漾打电话,就去骚扰他哥驰序。 驰序正在跟公司的人开会,累得要死要活,结果驰余一张嘴就是“哥我老婆今晚不回来睡了我好伤心”“哥我好想漾漾啊”。 “……” 你想你老婆给我打什么电话?不知道你哥自己还是个老光棍吗? 驰序冷笑一声,当着众多下属的面直接开了免提。 驰余不知道他哥这么狗,还在抱着手机要老婆。 一口一个漾漾,一口一个老婆,跟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反差感,一群人听得拼命忍笑,生怕自己笑出声会被老板追杀。 驰序见他已经在公司的人面前出了洋相,于是果断摁掉电话,顺手给陶漾发了个消息,跟她告状,让她可以的话还是回家管管那酒鬼吧。 其实这会儿陶漾也正在跟朋友们说自己还是想回家,唐嘉不情不愿地拉着她的袖子不想让她走,“哎呀你虽然结婚了但是也需要私人空间啊,你老公快三十的人还非得有人陪着才能睡觉啊,我不管,你今天就得陪我睡。” 其他朋友们也纷纷帮腔,“就是啊,你今天不回去睡,你老公搞不好也出去彻夜狂欢了呢。” “别回去啊,你这也太黏你老公了,小别胜新婚懂不懂?你们这就得分开一段时间,一直待在一起会腻得很快的。” 说起来结婚这几年陶漾几乎没和驰余分开过,驰余会尽量避免一切需要出差的工作,他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所以需要出差的工作都由驰序负责。 陶漾倒不觉得腻,她天天跟驰余在一块都不会觉得腻,至于驰余,他才是更黏她的那一个,更不会觉得腻了。 不过被这些朋友一劝,陶漾回去的念头就有点动摇了,因为现在时间并不早了,万一驰余已经睡着了,她回去的话又要换衣服洗漱,估计会吵到他。 这么想着,陶漾刚要坐回去,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看清楚驰序发来的内容后,陶漾险些气笑了。 好啊,她一说今晚不回去睡,他就放飞自我喝那么多酒,真是不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了。 陶漾拎上自己的外套跟朋友告别,“今天真不能留宿了,我得回去抓酒鬼。” 快到零点了,大街上人比较少,陶漾其实也喝了点酒,不过喝得不多,连微醺都算不上,但车肯定不能开了,她叫了个代驾,也是个女司机,很健谈,说是把孩子哄睡了出来接点私活。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 陶漾:“跟朋友聚会玩得晚了点。” 女司机点头,“那确实,玩起来就容易忘记时间,你们一块在酒店开个房睡一觉也行,找我代驾的钱都够开一间房了吧。” 陶漾笑了下,“不行,得回家。” 女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有点吃惊,“怎么,是家里有小孩吗?” “不是,”陶漾说着又情不自禁地笑了下,“是有酒鬼。” 都是结了婚的女人,女司机顿时就明白了,滔滔不绝地给陶漾出了一大堆惩治酒鬼的法子,陶漾吹着冷风在心里想,这些方法她应该都用不上。 没办法,舍不得那么对驰余。 陶漾到了家,屋里没开灯,她一边想着驰余是不是睡着了一边往前走,忽然撞到一个东西,险些将她绊倒。 她赶紧开了灯,果不其然,是驰余,他醉醺醺地靠着墙,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陶漾把他身上的衣服给脱掉,把人扔进浴缸里,碰到水,驰余总算清醒了几分,迷迷糊糊地去牵陶漾的手,“老婆,是我老婆吗?” “你下次要是再敢趁我不在偷偷喝这么多酒,你就没有老婆了。” 驰余跟没听到她的威胁似的,弯着眼睛在笑,“我就知道老婆不会丢下我不管。” 陶漾没板住脸,也跟着笑了,往他脸上泼水,“知道你还敢喝这么多酒?” 驰余小声哼哼,“知道归知道,一想到我要一个人睡就心里难受。” 他是有老婆的人,有老婆疼的人怎么可以一个人睡呢。 陶漾无奈极了,她还能不了解这人嘛,心思一猜一个准,“你啊,我看你就是故意把自己灌醉好让我回来。” 驰余没说话,开始装听不清,哼哼唧唧地要老婆抱。 陶漾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给他抱喽。 但也只能抱,不给亲。 她把驰余的脸推开,“不给亲,你喝那么多难闻死了。” 其实洗漱过驰余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了,但陶漾就是要给他个教训,省得他下次再用自己的身体耍心机。 驰余知道这是自己该受的惩罚,所以也不多作纠缠,有老婆抱就不错了,他把陶漾抱得紧紧的,昏昏入睡。 陶漾也困了,很快入睡。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重生到十七岁,她主动去接近驰余,给他很多很多的爱,驰余的腿也没有断,然后他们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可爱女儿。 他们无比幸福地过完了一辈子。 这个梦太美好了,陶漾醒来时还在回味,或许是因为梦里的记忆太真实了,她总有种其实那不是梦的感觉。 就好像,那是十七岁的自己担心她会为驰余的断腿太难过,而给她寄了一封信,告诉她:你放心吧,十八岁的驰余有她照顾呢,他会健康平安,会有人爱。 陶漾笑着去亲驰余的唇,把他亲醒之后笑着对他说,“驰余,我们生一个女儿吧。” 生一个古灵精怪的奈奈。 驰余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边也含了笑,低头回吻住她的唇,“嗯,生个女儿。” 万家灯火璀璨,驰余再也不是一个人,他的身体和灵魂有人要,他的姓氏也有人继承,他这辈子彻底被栓牢了,绝不能早走一步,绝不能含糊潦草的过。 谁说情深难抵岁月长? (完) ——完结感言: 这本书的前36章写于2020年4月-5月,是我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本书,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发表出来。前不久在文件夹里翻出沉寂三年的稿子,看着那十几万字的存稿很可惜,想到自己没能给陶漾和驰余一个结局就更是愧疚,所以我将它选在番茄发表出来,让我可以不用在意数据和成绩(当然还是会在意,只有一丢丢)把它安安静静地写完。在写的过程中我看着三年前写下的文字,觉得很青涩很幼稚,但我没有进行改动,因为我知道这些文字是我此生都不可能再写出来的内容,它一定意义上也代表我的青春,从读大一到大学毕业,写了三年的文,其实还是长进不多,庆幸的是,我在续写后半故事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写了很多我很满意的内容,我衷心地认为我给了陶漾和驰余一个圆满的结局,一个让我欢笑落泪、感慨万千的结局。 故事已完,人生未尽,愿书中人白头到老,愿读者宝贝们幸福健康,感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人。 有缘再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