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约:当道士爱上僵尸》 第1章 一个僵尸的自述 “我叫林朝生,是个活了六百多年的僵尸。” 太阳悬在东边山头,金光灿灿,亮得人睁不开眼。已记不清这是我见过的第几个日出。初阳是美好的象征,代表着新生,代表着开始,代表着希望。可对我而言,它像走不到尽头的隧道。 看看时间,八点,该洗漱了,九点还得上班。收拾好郁闷的心情,我慵懒地走进了洗漱间。 僵尸也要上班? 对,为了融入人类社会,为了生活,僵尸也得上班。 因为电影小说的缘故,人们认知里的僵尸,往往是恶心,丑陋,见不得光,只敢在夜间出没,行动起来蹦蹦跳跳的邪物。其实不然,僵尸和人差不多,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蹦,可以跳,不怕阳光,也不怕大蒜和糯米。我们拥有人一样的外形,与人站在一起没有差别;也拥有人一样的情感,高兴时会笑,伤心难过时会哭泣流泪。 八点十分,该吃早餐了,昨晚熬了些猪血粥,可以将就着吃。 僵尸吃什么? 这点和电影里一样,以血为食。当然,其他食物也能吃,但只有血能给我们提供营养,各种动物的血都可以。不过,人血是最可口,最滋养的。 别误会,我没害过人,也没喝过活人血,我勉强算个好僵尸吧!这些年来,一直以动物血和医院过期血包为食。 吃完早餐八点半,该出门上班了。我在什么地方上班? 书店。我自己开的一家小书店。鄙人不才,是明朝宣德二年的举人,自小喜好书文,这个喜好一直伴随至今,其他工作我也不会,便在清元这个小县城,开了家不到100平米的小书店。 “小林上班去了?”一出门便碰见了邻居刘婶。她一如既往的热情,打招呼时脸上的皱纹都刻着亲切友善。 刘婶是这个小区的老街坊,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和蔼可亲性子好,是街坊邻里眼中的老好人。她是我在这里唯一较为相熟的人。 “早啊刘婶!”我微微一笑,礼貌回应。 “小林,听说你过几天要搬家了,真的假的?”刘婶突然关心地问。 我微笑道:“是的,下周一就搬。我正打算这两天给您说呢。” “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走啊?”刘婶很不理解,眼里带着惋惜。 我撒谎道:“有个亲戚在外地给我介绍了份工作。这些年在这边无依无靠的,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说实在的,我并不想搬走。在这个地方住了十年,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环境。就这么离开,心里挺不舍的。但碍于身份,不得不走。 僵尸,集天地怨气,秽气所生,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 28岁那年变成僵尸后,我的容貌便定格了,几百年来再也没改变过。我不会老,不会死,不能在一个地方住太长时间,不然,容易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为了安稳生活下去,每隔十年,我会换一个地方,换一种身份重新生活,兜兜转转,也记不清换了多少地方,如今十年之期已满,我又得踏上这没有尽头的旅途。 刘婶叹息道:“倒也是!你在这边孤零零一个人也不是办法。” 我的书店开在一个靠近城郊的偏僻路段,这里没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家服装、餐饮店。平时店里没什么生意,只能勉强维持收支。我并没指望它挣钱,只想找点事做,闲下来度日如年,做着事,时间过得要快些。时间对我没有意义,可我还是希望它快些。 “林哥!” “朝生哥!” 书店已开门,一进门,一男一女,两个店员亲切的给我打招呼。 我冲他们微笑点头:“早啊!” 男生叫李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中等个子,浓眉大眼,精头精脑。长得机灵,做事也机灵,在这儿干了快一年了。他高中就辍学了,飘飘荡荡去了很多城市,换了很多工作,也不知怎么想的,最后来到了我的书店。 女孩叫韩婧,是对街裁缝店老韩的女儿,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她今天穿得格外漂亮,头戴白色褶皱发箍,身穿一袭白色小香风连衣裙,脚配一双平底小白鞋,清丽脱俗,让人眼前一亮。 韩婧是内敛文静型的女孩,身材纤细,皮肤雪白,天生带着一种温润的娇柔感,模样颇似体弱多病的林黛玉。 韩婧心思细腻,懂事勤快,是每天来的最早的人,书店的开店工作都是她在做。可惜老天不开眼,让这么好的女孩儿患上了磨人的先天性心脏病。 她不能剧烈运动,连喜怒哀乐这种基本情绪也得小心把控。这个病无法根治,医生说若找不到适配的心脏做手术,她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岁。 上大学后她的情况越来越差,父母担心她的身体,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学校,便让她休学回家修养。小姑娘闲不住,回家后,不顾父母阻拦跑来我这边帮忙,仔细算来,快两年了。 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搬来这时,她还是个上小学身高才到我腰的小女孩,如今摇身一变,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总觉得时间过得慢,可当看到身边的人悄悄长大,慢慢老去时,我才意识到,世界在运转,时间在流逝,只是我的时间暂停了。 韩婧似乎很喜欢看书,小时候就经常往我店里跑,有时候一来就是大半天。小姑娘充满好奇心,每次来都会睁着圆溜溜、水淋淋的大眼睛,问我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例如,生命是如何诞生的?地球上的海水是怎么来的?世上有没有鬼……幸好我活了几百年,见识算广,很多刁钻的问题都被我勉强应付过去了。 我从不与人搭话,也不愿和谁扯上关系,她应该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吧! 韩婧盯着我的脸,一动不动,仿佛我的脸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我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朝生哥,你好像不会老唉?我印象里,你的样子一直没变过,你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秘诀?” “有吗?”我讪讪笑道:“可能是我作息规律,不太看得出来吧!” 我意识到,身边的人开始注意到我的容颜,我真的该离开了。 韩婧羡慕道:“我到你这个年纪,能有你这么年轻就好了。” 李文打趣的调侃道:“女人三十豆腐渣,说不定你到时候就成没人要的黄脸婆了。” “你!”韩婧白了他一眼,侧过脸去。 李文迅速转换嘴脸,嘻嘻笑道:“开玩笑的,你这种长相不显老,永远都是十几岁的样子。” 韩婧不理他,转身走开。他急忙追上去,“别那么小气嘛,你吃早餐了吗?咱们隔壁新开了一家早餐店,听说他家的手抓饼做得很好吃,我请你。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李文在韩婧身边转来转去,嘻嘻哈哈叨叨个不停。看着他殷切的样子,我慢慢明白他为什么愿意留在店里了。 又是枯燥的一天,我坐在柜台前,看着门外的街道发起了呆。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不少,进店的人不多。信息时代,大家似乎都不愿意看实体书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路灯和人影拉长。我看了看时间,六点差十分,该下班了。一天又过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如此。看到火红的夕阳时,我时常会想,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找不到答案,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却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只有我形单影只的走在回家路上,还好有夕阳在身后陪着我,让我不那么孤单。 “爸爸,我明天想去游客场玩,妈妈已经同意了。” “好啊,我和妈妈带你一起去。” “太好了,明天去游乐场喽!” 后方温情的一幕吸引了我的注意。一对年轻男女,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活泼可爱。夫妇俩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的身影连在一起,被夕阳拉得老长。 我看得入了迷,这或许就是人生的意义吧,和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可惜,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回到家,我开始准备晚餐,许久没吃火锅了,今天就吃个猪血旺火锅吧,最近医院供血紧,都没弄到什么血包,大部分时间只能吃猪血。 菜很快弄好了,少量素菜,加大量猪血,一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一个碗,一双筷,一个菜,就足够了。 嘭嘭嘭……突然的敲门声提高了我的警惕,我竖起耳朵看向门口,“谁啊?” “朝生哥,是我。” 听到声音我松了口气,是韩婧,她来过我家几次,这些年也只有她进过我的家门。 “来了!”我解下围腰开门。 韩婧拘谨地站在门口,“朝生哥,没打扰到你吧?”她手里提着几袋东西,有肉有瓜果蔬菜。 “你怎么来了,你这是……”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愣了愣。 她结巴地开口道:“我爸妈……今天不在家,我想着……你不是一个人吗,就想买些东西,和你……一起吃顿饭,你不介意吧?”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我从她眼神看到了一丝异样,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不介意,只是我已经做好饭了。你先进来吧!”我开始思考一会儿如何应对她。 她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你吃火锅啊!要不,我再去弄点菜和肉吧!” “好!”我点点头,引导她走进厨房。我也不好坐着,便帮村着她在厨房弄菜。她切菜,我洗菜。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朝生哥,你好像很喜欢吃血旺。” “小时候经常吃,吃习惯了。” “朝生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结婚啊?在书店这么多年,好像也没看见你交女朋友,你条件这么好,喜欢你的女生,应该很多吧?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吗?” 韩婧侧脸看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逐渐变慢。 我顿了顿,“没有!”摇摇头,笑道:“我习惯了一个人,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韩婧抿了抿嘴,道:“可是,人迟早都要成家,你就没想过找个人,成家立室吗?”她停下手中的刀。侧过脸望着我。 我又顿住了,轻声道:“没想过。” 韩婧放下手里的菜刀,缓缓转身面向我。她看着我,双颊泛起了醉人的红晕,双手不自觉地捏起了衣角,这是她紧张的表现。我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心里不禁祈祷:傻姑娘,千万别做傻事啊!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朝生哥,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也没遇到合适的对象,那……不妨考虑一下我。” 她羞红了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紧张又期待。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沉吟片刻,我叹息一声,说道:“小婧,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你我的年纪差距,你是知道的,我们不合适!” 她是个好女孩,我不想伤害她,她要的幸福,我给不了。我是僵尸,僵尸和人不可能在一起。 她强作镇定,哽咽着笑道:“年龄不是问题,我不介意的。你是不是因为我有病,心里有顾虑?没事的朝生哥,我已经找到了匹配的心脏,过段时间就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了,做完手术我就和正常人一样了。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的。” “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藏在心里很多年了。我身体不好,一直不敢说出来,我怕我会拖累你,也怕你会顾虑,但现在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换完心脏我就是正常人,不会给你造成负担的。”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睛,看着那张真挚的脸庞,我实在不忍心说绝情的话,但我不得不说。 我看着她,认真道:“小婧,你听我说,你不是负担,我也从没顾虑过你的身体状况,你是个好女孩,谁能和你在一起,那是他的福分。” “我不接受你,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我对你没有别的感情,我得对我的感情负责,也得对你负责,你明白吗?” 韩婧哽咽着哭出了声,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别再拿我当小孩子了,我已经二十二岁,成年了,不是小孩子!”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喘息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白。 我赶紧扶着她的肩膀劝慰:“小婧,你别激动,慢慢吸气,呼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耽误你。”她心脏不好,我很怕她发生意外。 她抓着我的手,情绪渐渐稳定,呼吸慢慢平稳。 “朝生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只是我……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明白,我明白!” “朝生哥,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们平时相处得这么好,我相信在一起生活也会过得很好,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抽泣着,又落下了泪,泪水化作晶莹剔透的珍珠,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往下落。 她仰头望着我,含情脉脉,泪眼婆娑。我恍惚了,这一幕与我脑海里的某个画面瞬间重合,往事一幕幕重现,尘封在心底的回忆被慢慢勾起。一个模糊曼妙的身影缓缓浮现在我脑海里。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月梅!”我不受控制地、喃喃地唤出了声。 “月梅?”韩婧怔了怔,睁着泪眼不解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赶紧擦拭眼泪。 “朝生哥,你……怎么了?月梅,是谁啊?”她好奇地问。 “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笑了笑,急忙收拾好心情。 “朝生哥,月梅,是不是你喜欢的人?”韩婧试探着问。 我想了想,决定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我认真看着她,说道:“对,她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小婧,我之所以不能答应你,是因为我还没忘记她,你别再对我抱有期望了,我是不可能忘记她的。” 韩婧面露失落,继续问:“她去哪儿了?为什么没在你身边?” 我又陷入了恍惚,一幅幅陈旧的画面在我脑海里翻飞,那个清丽、曼妙的身影再次浮现。回过神,我故作镇静地笑了笑,道:“她……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但不管她去哪儿了,我都会等她。 “小婧,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结识优秀的人,你现在的喜欢,或许不是真正的喜欢,可能是你接触的异性太少,和我相处的时间太多造成的情感假象。你应该把眼光放远些,多关注身边的其他人。有时候,我们想要的幸福,可能就在身边。” “幸福的确就在我身边。你就是我的幸福。我早在高中的时候就发现了!”韩婧看着我,眼波流转,情真意切。 我语塞了,没想到她会这么执着,沉默了几秒,把心一横,决定不再和她好言相向。我皱起眉,喝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非要我说难听的话吗?我不喜欢你,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你别再白费心思了。” 她愣愣地看着我,显然被吓到了,我不轻易发火,也从没对她发过火。 “朝生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刚制住的泪水又顺着她的眼角流出,她没有吵,没有闹,无声地流着泪。 我没说话,我知道这样的话很伤人,但我别无选择,当断则断,我不能给她留下丝毫念想。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她擦了擦眼泪,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关门那一刻,哭泣声传遍了整个楼道。 她心脏不好,我担心地跟了出去。我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远远地望着她,直到她安全到家才放心回来。经此一役,她应该死心了吧! 僵尸是孤独的,不能有亲情,不能有爱情,甚至不能有友情。我们不能与人深交,深交容易暴露,容易产生感情。我们不会老,不会死,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老去,死去,是种痛苦的体验。放弃感情,与外界隔绝,能避免这种痛苦。 第2章 一个天师的自述 “我叫马小倩,是驱魔龙族马氏一家第三十一代传人。” 经常有人问,世上真的有鬼吗?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有,不仅有鬼,还有僵尸。我的家族就是为捉鬼除妖,守正辟邪而生。 闹钟在床头柜上疯狂叫嚣着,被窝里的我仿佛被某种魔力禁锢了,动弹不得。良久,我还是靠着坚强的意志突破禁锢,掀开被子一巴掌拍停了闹钟。 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我下床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强光扑面而来,瞬间将屋子点亮了。春风温柔,丽日当空。看着窗外明亮的世界,我心情大好,起床气顿时全消了。 昨天接了个大单子,现在十点,洗漱一下,化个妆,就该开工了。 你问我开什么工? 我是马家传人,正统天师,工作当然是捉鬼驱邪。我开了一家隐蔽的清洁店,日常工作是帮人清理不干净的东西。 时过境迁,随着时代发展,科技进步,这些年的清洁工作是越发难做。现在人人崇尚科学,反对迷信,撞鬼遇邪的事越来越少,有时几个月都接不到一个单子。 说实在的,好几次我都想撂挑子不干,转行了。可守正辟邪是马家传承了千年的职责,我不能违背祖训。唉!做人难,做马家的传人更难! 找你做清洁工作要花钱? 当然要。 除魔卫道不是天师的职责吗? 是天师的职责,可天师也要吃饭啊!没钱怎么生活?连生活都维持不了,还怎么除魔卫道?天师不是神仙,也是人,是人就得花钱。 我们这行特殊,平时没什么生意,但生意来了都是大手笔,接一单就够生活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现在的清洁工作虽少了,但收益还是挺可观的,比普通的工薪族好得多。这些年我其实赚了不少钱,只是手太散了,没什么结余。 我是购物狂,没事就喜欢买买买,衣服、化妆品、包包……凡事是我看中的东西,散尽钱财也要买。工作七八年了,从当初的一无所有,到现在的两手空空,想想真是悲哀! 洗漱完,化好妆,刚好十一点整,该出发了。这次的工作地点是一家名为“新得利”的三星级酒店。 据雇主介绍,酒店在两年前发生一起自杀案后,便开始闹鬼,两年来陆续发生了五宗离奇的命案,死者皆为男性,警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半月前又有个男人莫名惨死在酒店里,警方那边依然毫无头绪。酒店现在可谓声名狼藉,成了一家让人闻之色变的鬼屋,已无法经营下去。 我根据导航开车来到了酒店门口,酒店经理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看到我后他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怔了怔之后,立即笑吟吟的上前询问:“你好!你是……马小姐吗?” “是我!”我摘下墨镜平淡的和他打招呼,我知道他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很正常,谁能想到我这么年轻漂亮的女生会是捉鬼大师。 “你……比我想像中要年轻!”他讪讪地笑着。 “别废话了,先进去。给我说说闹鬼的详情吧!”我没有寒暄,直入主题。 “里面请!”他立马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道:“是这样的,两年前有个女人在我们酒店跳楼自杀身亡了,之后我们酒店就开始闹鬼,晚上经常有人看到不知名女人的身影,有时甚至会听到低沉的哭泣声。” “实不相瞒,我也听到过,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凄厉悠长,听得人毛骨悚然。这都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住过我们酒店的人,大多都遭遇了恐怖的鬼压床,据一些客人说,他们在遭遇鬼压床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坐在他们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很吓人。人们怀疑,这个鬼魂就是当年自杀的那个女人。” 走到大堂中央,我缓缓停下了脚步观察周围环境。大堂里很冷清,空空荡荡,只有白色的亮晶晶的装潢。 见我停下,经理也停下,他问道:“怎么了?马小姐,是不是看出什么端疑了?” 我没说话继续观察,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了一股渗人的凉意,这种凉意普通人感觉不到,这是阴气,很重的阴气。我意识到在这里作祟的东西不简单,处理起来可能要费些功夫。 我问道:“自杀的女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自杀?” 经理思索着说道:“好像叫安娜,听说她爱上了一个有家室的人,因为爱而不得,想不开才自杀的。事发那天她在我们酒店约男方见面,男方来之后和她大吵一架就走了,当天晚上她就从五楼,513号房跳楼自杀了。她死后的第七天,那个男人也离奇惨死在家中,死因不明。之后我们酒店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 “真是愚蠢!”我不屑地冷哼一声。为情自杀在我看来是愚蠢至极的事。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珍贵。再说了,人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为了爱情放弃一切,实在可笑。 我的直接吓到了经理,他顿了顿,尴尬地笑了笑,道:“马小姐,你……能处理吗?” “能,“不过得加钱?”我不假思索地看着他。这个邪祟不简单,情况超过了我的预期,开始谈的那个价钱已不能满足我。 “啊?”经理楞住,我突然的变卦,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僵硬地笑了笑,道:“不是吧马小姐,价钱之前都谈好了,你现在改口,有些不合适吧?” 我开门见山道:“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不好处理,我要求加钱,绝对公道。一口价,三十万,同意就成交,不同意我立马走,你考虑一下,不过我很忙,你只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三十万?直接翻了一倍,这样不好吧?马小姐。”经理苦笑,一脸为难。 我淡淡笑道:“不行就算了,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东西不清理干净,你这个酒店就没法经营,三十万换这个酒店的未来,物超所值。” 经理不说话,表情复杂,心里似乎在挣扎。我淡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他肯定会同意,价格再高也会同意,他为难,不是因为价钱高,只是不爽我出尔反尔。 “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你要觉得不行,就算了。时间到了,我该走了。”我抬手看看手表,转身就要离开。 “可以,可以,麻烦你了,马小姐!”经理叫住了我,他微笑着,笑得是那么不自然,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好。”我微微一笑,道:“先支付一半定金,之前的定金不够。完事后再付另一半,钱到开工。” 经理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我马上转给你,马小姐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收到汇款,我把他打发走,关上酒店大门,来到大堂休息区,舒适地坐在了沙发上。 “观察这么久了,该现身了吧?” 大厅里的凉意越来越重,我知道她出来了,离我很近。 只听一声异响,侧边的沙发突然腾空而起,翻飞向我砸来。我迅速起身,一个侧闪躲过,顺势拔出了别在腰间可以伸缩的驱魔棍。“呛”的一声,驱魔棍拉长到一米多。我斜举着驱魔棍,淡淡一笑,道:“我劝你束手就擒,别自讨苦吃。” 又一张沙发飞起向我砸来,我举棍一个横扫将之打落。 “不听劝是吧,别怪我不客气了。开法眼,识妖邪!”我大喝一声,单手捏诀,食指中指并拢,往眼前一划而过。两道微弱的金芒在我眼中闪过,女鬼瞬间现行。 她白衣飘飘,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此刻就在我正前方,准备驱动沙发攻击我。 沙发如期飞来,我挥棍挡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冲过去,跃起凌空举棍斜劈而下,女鬼躲避不及,被击中胸口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我持棍乘胜追击,女鬼落地后迅速腾空飞起,嗖的一声遁入墙壁没了踪影。 我知道她跑不掉,不慌不忙,转动身体仔细感受周围的风吹草动,“你就是安娜对吧?死了就好好转世投胎,为什么要留在人间祸害人?” “你说的倒轻巧,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体会过被心爱的人杀害的滋味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凄厉幽怨的叫声在大堂里回荡,声音听不出源头,找不到方向。 我皱了皱眉,道:“你不是自杀的?怎么回事?”原来是被谋杀的,怪不得怨气这么重。 女鬼的声音又响起,“我怎么可能为了那样的人渣自杀?我是被他杀害后伪装成自杀的。” 我不解道:“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为何还要留在酒店里害人?”按理说害她的人已死,她的怨气应该消了。 “报仇?”杀了他根本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我要杀尽世上的负心人。我所杀之人,全是出轨背叛家庭的人渣,死不足惜!”女鬼的声音由凄厉变为了阴狠。 “我看你是疯了,冤有头债有主,别人的行为还轮不到你来审判,你杀害了这么多人,罪无可恕,今天就让我替天行道。” 经过一番探知,我早已摸清她的位置,猛地转身挥棍劈向后方墙壁。惨叫响起,女鬼被劈飞出来摔到了地上。下一刻,她的身体直挺挺弹起,缓缓漂浮到了空中。她死死地盯着我,幽暗的瞳孔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看这情形,她是想和我正面对抗了。 “有两下子啊,被我打中了居然没事。”我面带笑意,轻松地看着她。我挺惊讶的,驱魔棍可是专门克制邪物的法器,寻常鬼魂吃我这么两下,早就魂飞魄散了。 “马家传人,不过如此。”安娜冷笑一声,缓缓侧举起了手,我察觉到周围有动静,桌子,椅子,柜子,沙发……大堂内的所有物件仿佛失去重力,全部漂浮到了空中。 我被惊到了,这女鬼还真有点道行。 “去死吧!”安娜大喝一声,猛地向我挥手。所有物品一窝蜂向我砸来,我撒腿就跑,闪转腾挪,使出了吃奶的劲躲避。飞行物实在太多,任我身手敏捷也避无可避,最后被一张沙发砸中。我摔倒那一刻,所有飞行物蜂拥而至,瞬间将我掩没。 大堂变安静了,哈哈哈……安娜开始张狂地大笑。 “笑得真难听!”安娜得意之际,我从废墟里慢慢爬了出来。还好被砸中的时候及时发动护身咒护住了身体,不然人都散架了。 “嗯?”安娜收住笑容,警惕地看着我。 我悠闲地拍拍身上的灰,整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抬头看看她,莞尔一笑,道:“不陪你玩了。”说完我立即摆正身位,双手结印,口中念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一条浑身发着金光的巨龙破空而出,带着无匹威压直冲向安娜,巨龙透体而过,安娜发出凄厉惊恐的嚎叫,瞬间魂飞魄散。 用马家神龙咒对付她,实属大材小用,为了早点收工,浪费就浪费了吧。我收起驱魔棍,从容地戴上墨镜,打开酒店大门,若无其事走了出去。30万到手,又可以潇洒一段时间了。 回到家我立即打开购物软件,买下了前段时间看上的一款香奈儿最新发售的包包。一点十分,该吃午饭了,要吃什么呢?今天挺累,不想出门,随便在家里吃点吧!晚上再出去吃大餐。 我很少在家做饭,吃东西基本在外面。 为什么不自己做? 手艺不行,做得饭菜不好吃。呵呵,这其实是借口,主要是懒,一个人在家不想动。 你没有家人吗? 有,只是没住在一起。马家有个奇怪的传统,男人负责传宗接代,女人学习道术,继承除魔卫道的衣钵。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传统? 马家祖训,马家女人不能谈恋爱,不能为男人流泪,否则就会法力尽失。 马家一直是一脉单传,不收弟子,八年前姑妈把衣钵传给我就隐退安享晚年去了。因为马家传人身份的特殊性,经常与神鬼打交道,和家人住在一起有诸多不便,接下姑妈的担子后,我就和父母分居了,逢年过节才团聚。 一个人不孤单吗? 孤单,当然孤单!我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要好的闺蜜,闲下来时,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是挺孤单的。但身为马家传人,就得学会忍受孤单,适应孤单。 驱魔龙族马氏一家,名震一方,风光无限,在光鲜的外衣下,却有道不尽的苦楚和悲哀。 傍晚,褪去光华的太阳还悬在天边,城里就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七点半约了人吃饭,现在六点半,收拾一下该出门了。出门对我而言是件很有仪式感的事,必须穿得美美的。 走进衣帽间,看着左右两排衣柜里挂满的款式各异,颜色不一的衣服,我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该穿什么呢?我抱出一摞衣服,开始在镜子前逐件穿试。 大概试了七、八套,终于找到了一套满意的。米色高领针织衫,黑色短裙,白色贝雷帽,再搭配上我完美的身材和脸蛋,清新雅致,名媛气息十足,简直无可挑剔。 镜子里的女人是如此美丽,如此让人着迷,我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七点整,该动身了。约会地点在福临桥一家名叫“好再来”的火锅店。福临桥是武陵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这里的夜市尤为出名,一到晚上,河岸两边便会张灯结彩,将两岸街道点缀的五彩斑斓,美轮美奂。 我踩着白色高跟鞋,踏着轻快的步伐,在众人注视下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好再来”。 “哇,穿得这么漂亮,是想勾引谁呢?”一见面毛琳就调侃我。她正是约我的人,是我唯一的朋友,闺蜜。 我在她对面坐下,将心爱的斜挎包放到旁边的空椅上,欢笑道:“和你吃饭,当然是勾引你喽!” 我们俩相视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毛琳是与我们北上驱魔龙族马氏一家齐名的,南下毛氏一族的人。她的家族也以守正辟邪,除魔卫道为己任。毛家和马家是正道的两大支柱,合称“南毛北马”。 我和她是初中认识的,因为家世相似,接触了解的东西相同,相识不久,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好朋友。到如今,不知不觉已建立了十多年的友谊。 “今天接了个大单子,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的消费,由马小姐买单。”我十分豪气的将菜单递给她,像个财大气粗的富婆。 “看把你能的。”毛琳接过菜单,白了我一眼,好奇问道:“什么单子?是僵尸吗?” “怎么可能?”我摇摇头,笑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厉鬼。”进入现代,人越来越多,僵尸的踪迹越来越少,想遇到可没那么容易,有时就算遇到了,也不分辨不出它们的身份。 僵尸是一种极其强大的邪物,可不是电影里那种一蹦一跳,浑身僵硬,恶心丑陋,没有灵智的怪物。它们有人的智慧,有严格的等级划分,经常隐藏身份,混迹在人群中,极难发现对付。 这么多年来,我只遇到过一次,那是只四代的蓝眼僵尸,能力强大,当时我和毛琳联手,与他缠斗良久,祭出了各种道法,才将其消灭,过程十分惊险,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四代僵尸都如此强大,往上的简直不敢想象。 僵尸也分等级? 是的,人有三六九等,僵尸也一样。僵尸有七个等级,七代到一代,依次排序,实力越强,等级越高。 如何辨别区分?常态下的僵尸与人无异,无法辨别,变身以后它们瞳孔会变色,可以根据眼睛颜色区分,七代僵尸黑眼,六代僵尸白眼,五代僵尸灰眼,四代僵尸蓝眼,三代僵尸黄眼,二代僵尸绿眼,一代僵尸红眼。 一代僵尸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僵尸王,“将臣”。据说他在天地初开时就存在了,能力通天,能与神佛抗衡。 关于他的记载很少,传说,一千两百年前他曾在湘西出现过一次。当时道教大兴,马家和毛家祖师联合所有道门宗师围剿他于黔中道断魂谷,双方大战了一天一夜,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无数道门正义之士战死,也没能将他降服。此役过后,他便消失了,至今没有踪影。后世散布出来的僵尸,全是他的后代。 毛琳瞟了菜单一眼,哀怨道:“你说僵尸是不是快死光了,我们怎么都碰不到!” 我大声道:“想什么呢?就算人死光了它们也不会死,是它们太能隐藏了。” 在这个人口兴旺,城市繁荣,道门衰落,天师少得可怜的年代,僵尸隐藏起来太容易了。 “不说这些了,聊点有趣的,你不是说你家里前几天帮你安排相亲了吗,情况怎么样,快给我说说?”我转移话题,开启了兴奋的八卦模式。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从小到大已经接触烦了,美好的就餐时光聊这个实在煞风景。 毛琳叹息一声,无奈道:“能怎么样?我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去应付一下。” 我追问道:“相亲对象怎么样,你看上了吗?” “你说呢?”毛琳看着我,露出明知故问的表情,不耐道:“我现在根本不想结婚,就算要结,也只和自己找的人结,他们帮我安排的,我压根不想理。” 我调侃道:“你今年二十五了,也老大不小了,可以适当看看,没准他们给你介绍的挺适合呢?” “你少来?”毛琳不满地瞥了我一眼,还击道:“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不小了,你怎么不赶紧找个人嫁了?” 我两手一摊,故作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也想啊,可我们马家女人不能谈恋爱你是知道的,我没办法啊!” 毛琳欲言又止,一时找不到反驳我的话,片刻,她认怂道:“你厉害行了吧,不和你说了!” 我不再说笑,恢复正经,安慰道:“别烦恼了,这情况也正常。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不管男女,都会被家里催婚。不过找不找对象,结不结婚,在你,他们催也没用,你不用太在意他们的想法,感情这种事,得按自己意愿来。” 我是个人意识很强的人,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事比让自己过得舒服重要。结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是自己的事,别人无法做主,父母也不行。 “我按自己的意愿经家里也没办法,可他们的说教实在让人心烦!”毛琳发出了苦恼又无奈的叹息。 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管他们说不说,当没听见就行了。” 毛琳苦笑道:“我能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说实在的,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一个人自由自在,不用为这些琐事烦恼!” 我豁达地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只要你想,你也可以这样。人生是自己的,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 我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五味杂陈。傻姑娘,你有你的烦恼,我又何尝没有?一个人是潇洒自在,可也孤独啊! 毛琳点点头,“说得对。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好好吃一顿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俩开始点菜,把一切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3章 冤家路窄 三月十五日,天气晴朗,春风和煦。早上八点,打点好一切的林朝生,带上行李静悄悄离开了。十年前他来得悄无声息,十年后同样走得悄无声息。 他没和任何人道别,连唯一的朋友,韩婧,也没说。韩婧那天离开后,便没再来过书店,也没再联系过他。昨晚,他把韩婧的联系方式全删了,斩断了在这座城市唯一的牵挂。他是怪物,是在岁月长河中随波逐流的、不老不死的怪物,世间的一切人和物对他而言,皆是过眼云烟。 武陵市,这是林朝生接下来的旅途站点。开着车,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繁华街景,他触景生情,不禁感慨万千。他来过这座城市,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依稀记得是在光绪年间,当时这里是个不起眼的荒野村落,流民遍地,盗匪猖獗,一派荒凉。时光荏苒,物是非分,如今这里高楼林立,人口繁盛,成了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世事的变化实在惊人。 永和大道,永和国际,b栋3单元501。停好车,林朝生开始寻找他的新居所,这里的居民楼并排在马路边,找起来很方便,很快他便找到了。 搬完家,他没有停歇,立马着手书店开业的事,店面他已提前找好,就在他住所底下,把书架和书搬进去摆弄好就可以营业。除了搬运,他没再请人,一个人在书店里捣腾,从上午一直弄到凌晨两点,才终于把十几个书架和数千本书整整齐齐摆放好。 明天就可以开业。林朝生看着干净整洁的店面,满意地点了点头,熄灯关上了店门。 屋外的街道黑漆漆,静悄悄,远处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不时刮起一阵阴风,气氛有些吓人。没走两步,林朝生突然停下。冷风中裹挟着某种低沉的叫声,像野兽发怒时喉咙里滚出的低吼,声音起起伏伏,断断续续, 这种地方不可能有野兽,这声音也不太像兽鸣。他觉得不对劲,竖起耳朵仔细听,慢慢找到了声音的方向。声音是从马路对面的健身公园传来。 是什么东西?在好奇心驱使下,林朝生朝声源方向走去。他穿过马路,小心翼翼走进健身公园。不对,声音是从更深处传来。他继续往里走,走到了公园尽头。公园后方是一片连绵茂密的山林。 林朝生走到公园与树林交界的石阶上,抬头望向密林,月光朦胧,树影婆娑,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低吼声交织在一起,诡异渗人。林子被黑暗笼罩,黑暗里仿佛隐藏着什么可怕的吃人怪物。 林朝生纵身一跃,身轻如燕,无声无息落到林中一棵大树背后,声音越来越近,就在前面了。他以树木为遮掩慢慢向前靠近。斑驳的月影中,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出现了。从身形看,是个高大的男人。对方状如醉汉,步履阑珊,在树木间碰碰撞撞,仿佛随时会摔倒。 不对?林朝生皱眉,忽地看到了对方的眼睛,那对眼睛没有瞳孔,漆黑一片,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这个姿态,再加上这双眼睛……是七代僵尸,他大惊,这里怎么会有僵尸? 七代僵尸,是最低等、最弱、最易收服的僵尸。这种僵尸没有灵智,如行尸走肉,只知道杀戮饮血。不过它们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不能放任不管。林朝生准备动手除掉这个僵尸。 他刚要动手,“找到了!”忽听一声娇喝,远处,一道鬼魅的身影以林间树木枝干为踏板,在树林上空闪跃而来,僵尸被惊动,转动身体张牙舞爪的对着四周咆哮。 一道慑人的剑芒在僵尸身前闪过,人影出现在僵尸身后。僵尸静止了,吼叫声也戛然而止,树林里瞬间寂静无声。下一秒,僵尸脑袋慢慢滑落,身体如木桩直挺挺倒下。 人影转过身,慢慢走到僵尸尸首旁。她的身影在斑驳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她手持一把长剑,长剑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从声音和单薄的身形来看,这是个女人。可惜林子里太黑,看不清脸。 林朝生大惊,这身手,再加上那把散发着道气的剑,这人无疑是道门天师。民国以后,他便没见过捉鬼驱邪的道士,一度以为他们绝迹了。 女人取出一张黄符,轻念一声“燃!”黄符竟燃起了蓝色火焰,她将符丢向僵尸尸首,尸首顷刻被蓝色火焰包裹,不到几秒的功夫,便燃烧殆尽。 “化尸符。”林朝生听说过这种符,是道家专门用来处理僵尸尸首的,它能引燃尸体不烧到外物,但对活尸没用。 林朝生躲在大树背后,屏住呼吸,不敢有动作,他想等这人走了再离开。可这时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这个点居然有人打电话! “谁?”女人冷喝一声,一个箭步冲过来,林朝生刚要反应,一把寒剑已架到了他脖子上。 林朝生拿着手机举起手,喊道:“别冲动,我是普通人!” 他挂断电话,打开手机电筒往自己身上照,又往女人身上照,借助手机的光,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她留着一头蓬松、微卷的中短发,标准眉,丹凤眼,高鼻,小嘴,鹅蛋脸,长得意外的年轻漂亮。他有些惊讶,对方的形象,颠覆了他对道士的认知。 女人打量了林朝生几秒,收回剑,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跑来这儿?” 林朝生飞快的思索,诺诺连声道:“我刚好路过这儿,听到树林里有奇怪的声音,就跑过来看看。” “你是干嘛的?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女人继续问。 林朝生老实回答:“我在附近开了家书店,刚忙完店里的事正准备回家。” “你开的店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就在对面,是家新店,店名叫趣味书屋,不过牌匾还没弄好。” 女人沉默了几秒,像在思考判断。她又问:“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林朝生笑笑,装傻充愣地问。 “别管是什么东西,今晚看到的事别说出去就行了,你能做到吗?”女人很严肃地问。 林朝生用力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 “你最好别食言,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说出去,可能会招来杀生之祸。”女人冷眼看着林朝生,像在警告,更像在威胁。 林朝生信誓旦旦的道:“我一定守口如瓶。” “你走吧!”女人挥了挥手。 林朝生松了口气,还好没被怀疑。他照着手电,摸索着快步离开。下到公园,他楞了楞,突然察觉到后面还跟着人。他悄悄回头观察,那个女人竟在他身后不远处。怎么回事?难道身份被识破了?他边走边想,没回头看,加快脚步。 林朝生走出公园,穿过马路,快速走向住所。女人还在身后跟着他。他百思不得其解,若身份暴露了,对方应该当场就动手了,不可能放自己走。可现在跟着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杀人灭口?也不至于。 林朝生忐忑地走进大楼,来到了电梯口。他按下上楼键,电梯缓缓下行,两个电梯均停在二十二楼。楼道门口传来了哒哒哒的清脆脚步声,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第一次觉得电梯下降的是如此的慢。 脚步声一步一步移到林朝生背后。他面对电梯不敢回头。心里想着一会儿动起手来该如何应对。 “你住这栋楼?”预想中的危险没发生,女人走到他身侧,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林朝生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他呼了口气,扭头微笑道:“是啊,好巧!” 电梯来了,两人先后走进电梯,林朝生按亮了五楼的按键,女人再次发出惊讶的声音,“你也住五楼?” 林朝生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他镇静地点点头。 “我也住五楼。”女人仔细打量了林朝生一遍,道:“不过,我好像没见过你?” 林朝生面上依旧保持微笑,“我今天才搬过来。”居然和道士住在一层,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越想越觉得别扭。 电梯到了,两人出电梯,林朝生往左,女人也往左,他停下,对方也停下。 女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你居然就住我对面!实在太巧了!” 林朝生讪讪地笑了笑,“是挺巧的的?”对方竟住506!他郁闷不已,还真是冤家路窄! “我们还挺有缘的,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女人饶有兴趣地问。 林朝生客气笑道:“我叫林朝生。朝代的‘朝’,生机的‘生’。” 女人浅笑道:“我叫毛琳,是个驱魔师,刚才你也看到了,希望你替我保密。” 林朝生点点头,赶紧开门进屋。姓毛,应该是毛家的传人。正道上顶顶大名的“南毛北马”他是知道的。真是命运弄人,居然遇上了毛家的人 !唉!希望别出岔子,在这里安静度日吧!他靠在门上,暗暗叹了口气。 第4章 挡箭牌 韩婧没死心。林朝生一早想起了昨晚接到的电话,打开通话记录一看,发现号码是韩婧的,打了七、八个。微信也收到好几个消息,全是韩婧发的好友申请。 “傻姑娘,何苦呢!”林朝生叹气。他没理会,关掉手机,下楼开店。不是冤家不聚头,好巧不巧,刚出门就碰到了毛琳。 “又见面了,早啊!”毛琳微笑着打招呼。她今天穿得很清爽,中长款的白色衬衫内搭圆领的黑色背心,浅灰色的宽松牛仔裤搭配白色运动鞋,简约大方,就像阳光亲和的邻家女孩,与昨晚斗僵尸时的冷酷形象大相径庭。 “早!”林朝生一楞,轻轻点头。两人一起来到电梯口,林朝生盯着电梯门,站的笔直,不敢看毛琳。电梯到了,两人走了进去,狭窄的电梯里就他们两人,两人一语不发,气氛有些尴尬。林朝生一动不动地站在靠近门的角落,浑身不自在。 电梯门开,两人一起走出,林朝生加快步伐,想和毛琳拉开距离。毛琳突然说话了,“你的书店开在在哪儿?” 林朝生愣了愣,放慢脚步与她同行,“就在这条街,出门右转,几分钟就到了。” 毛琳不解道:“怎么会把店开在这儿?这个地方没什么人,很难经营。”这个位置属于城郊,人流很少,有时打车都不方便。 林朝生道:“我没想这么多,先慢慢来吧!”他选这个地方,就是图清净。 “对了,你店里有《挪威的森林》这本书吗?2018那版的?”毛琳问。提到书店,她突然想起了这本一直想买的书。 林朝生点头,“有,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免费借给你。”《挪威的森林》是他挺喜欢的一部爱情小说,他对这本书印象很深。 毛琳笑道:“不用,我看过了,是我那本弄丢了,我想再买一本。”这是她钟爱的一本书。台湾、大陆翻译修订的几个版本她都有,2018那版上次搬家被弄丢了。 林朝生笑道:“我的店一直开着,你想买,可以随时过来。” 毛琳喜悦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找给我吧!”离她上班还早,买完书过去也不迟。 林朝生领着毛琳来到书店。他都没有找,熟练的从左边第三排书架的第五层取下了书。 毛琳环顾书店一周,笑道:“书店环境不错,平时可以免费过来看书吗?” 林朝生客气的双手递书给她,“当然可以,书店是免费观阅的。” 毛琳接过书,翻看了一下,是她要的那本,“谢谢!你看过这本书吗?”她好奇地问。 林朝生轻轻点头,谦逊道:“看过一点。”村上春树的作品,他全看过。 “是吗?”毛琳来了兴致,思考几秒,忽然开口念道:“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罢了。”念完她期待地看着林朝生,像在等待回应。 林朝生微微一笑,道:“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孤独。”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句话,这句话出自《挪威的森林》,是毛琳那句话的上半句,是整本书,他最喜欢的一句话。 毛琳欣喜地笑了,有些兴奋地道:“你也喜欢这句话?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啊!”很少有人能和她聊这些。 林朝生谦和笑道:“让你见笑了,我也就记得这句话。” 他面带微笑,语气温和,温文尔雅。毛琳怔了怔,她从没见过用这种语调说话的人,“你好斯文,就像……一个古人。” 林朝生意识到自己的毛病又犯了。过了几百年,还是戒不掉这文绉绉的说话习惯。他讪讪笑道:“可能是古装剧看多了,不经意间代入进去了。” 毛琳好奇地端详着林朝生。林朝生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气质,她见过不少斯文的人,但没一个有他这种气质。这种斯文,由内而外,仿佛浑然天成,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这形象,这感觉,让她联想到了古代的书生。 林朝生腼腆地笑笑,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没耽误你上班吧?” 毛琳回过神,干笑了两声,道:“聊得高兴,差点把上班都忘了,该走了,这本书多少钱啊?” 林朝生笑道:“售价三十八,你是邻居,又是第一个顾客,给你打个六折,付二十二就行了。” “谢谢啊!”毛琳高兴的扫码付款。 “需要袋子吗?” “不用,这样拿着就行。” “那……再见!” “再见!” 两人愉快道别。目送毛琳离开,林朝生舒了口气。他没想到刚搬来第一个认识的人会是毛家传人,更没想到自己和她挺聊得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越界了,身为僵尸,应该避免与人有过多交集,何况对方还是毛家后人。 林朝生产生了搬家的想法,和毛家后人住在一起,时间久了可能会露出马脚。搬家是件麻烦事,他不禁头疼。 毛琳上班没有时间概念。她在西宁街开了一家咖啡馆,日常工作就是经营店面。说是经营,实际就是打发时间,店里的工作都有人做,她去基本就干坐着,人多的时候偶尔帮帮忙,其它时候不是玩手机,就是看书。 “琳姐早!”一进门,两个漂亮的女店员便亲切的向毛琳打招呼。 “早!”毛琳莞尔一笑,径直走向右底角的“专属”坐位。她喜欢清净,在装修时,特意在这个僻静的位置修建了一个围着墙角的半圆形小工作台。 咖啡馆面积不大,有九十来平,进门右侧是红色墙砖模样的、别具一格的柜台。左侧靠窗的位置是待客区,不规则的摆放着几套造型新颖的座椅沙发。靠墙的位置立着一个高两米多,长三米多的棕色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往后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卡其色的展览墙,墙上挂满了装裱精致,大小不一,色彩鲜艳的美丽油画。 有梵高的《向日葵》、《星月夜》、《夜晚露天咖啡馆》,莫奈的《睡莲》、《日出·印象》、《撑洋伞的女人》,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风景画。 店面装潢有点欧式复古风的味道,以暖色调为主,棕色为主,红、橙、黄等混合搭配为辅。坐在店内,打开灯光,昏昏黄黄,如同沐浴在夕阳下,温暖惬意。 毛琳是个随性的人,不喜欢朝九晚五的刻板工作,大学毕业以后便开了这家店。自己开店不仅自由,有清洁工作时想走就走,还方便。不过她做清洁工作也很随性,想做就做。毛家弟子遍布五湖四海,她不需要承担太多家族责任,甚至不用承担责任。 毛家和马家理念不同,毛家没有马家那么多规矩,毛家的人皆可学习道术,还可以收外姓弟子。经过数代开枝散叶,毛家如今已成为一个弟子众多,香火旺盛的庞大驱魔家族。 毛家每一代会在家族中推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做掌门,毛琳的父亲“毛羽”是上一代掌门。可惜毛羽在执行一次任务时,不幸碰到了二代僵尸,身陨道消。后来位置传给了她大伯,也就是现任掌门,毛清淮。 出于对毛羽的责任,家里人都希望她别再参合家族的事,尽早成家,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但她不甘心,她想找到杀害她父亲的僵尸,为父报仇。 “帮我冲杯咖啡!”毛琳点了杯咖啡,坐进专属位子,默默翻阅起了《挪威的森林》,这本书她已看了多遍,但每次拿起,还是忍不住想翻。 10点,店里开始来人了,临近中午,人越来越多。人来人走,两个店员忙忙碌碌,停停歇歇。毛琳沉浸在书里,一动不动,仿佛与外界隔绝了。 “嘿!”一声叫唤将毛琳从书中拉回,她被吓一激灵。 马小倩来了,她一把夺过毛琳的书。“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挪威的森林》,你不是看过了吗?”她看一眼封面,无趣的把书还给毛琳。 “你怎么来了?”毛琳接过书,起身走出柜台把书放到书架上。 “在家无聊,就过来看看你喽。”马小倩嫣然一笑,走到待客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了那双白皙光滑的大长腿。 她今天穿得很飒,黑色的皮质贝雷帽,黑色的短款西装,黑色的紧身短裙,黑色的马丁靴,从头到脚一身黑。她本就生了一张高冷的傲娇脸,配上这一身,更加高冷,气场十足。 “小欣,帮我们冲两杯咖啡。”毛琳冲前台招呼一声,移步坐到马小倩对面,“你每天这么闲,不如像我一样找点事做做。” 马小倩靠着椅背,慵懒地摆了摆手,“太麻烦了,还是专心做我的清洁工作吧!”她闲散惯了,不想为别的事浪费精力。 毛琳笑道:“你就是太懒了,开个店能有多麻烦,你看我多轻松,每天过来坐坐,到点就关门,和闲人没区别。” 马小倩唉声叹气,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你说得到轻巧,开店要钱,我可没那闲钱!” 毛琳没好气的掐了她大腿一把,“跟我哭什么穷,你想攒点钱,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马小倩应激地收回腿,搓了搓被掐的地方,皎洁地笑了,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玉齿,“要不,我来加盟你吧?你做大股东,我做小董事,其他事我不管,全权由你做主。你每个月给我分红就行!” “你想得美!”毛琳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咖啡来了!”小欣笑盈盈地端上咖啡。咖啡有点烫,马小倩双手捧杯,轻轻吹气。毛琳喝惯了这个温度,举杯抿了一口。她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事。 “给你说件事,昨晚我降服一个七代僵尸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你碰到僵尸了?什么情况?”马小倩诧异地问。 毛琳把昨晚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她没怎么说僵尸,把重心放到了林朝生身上,连同今早的事也说了出来,言语中透露着对林朝生的好奇。 马小倩认真听完,露出吃瓜笑容,“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个人,好像很感兴趣?” 毛琳淡淡笑道:“你想多了,我是觉得他说话的样子挺有趣,文绉绉的,就像个古人。” “这还不叫感兴趣?”马小倩优雅地端起咖啡享受地品了一口,道:“看得出你对他很好奇,喜欢一个人,往往是从好奇开始的。”她说得一本正经,就像个经历了很多的情感专家。 毛琳无语地笑了,“你一个从没恋爱过的人,跟我说这些,你不觉得好笑吗?” 马小倩不乐意了,“没谈过恋爱不代表不懂,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感情是共通的,看得多了,懂得也自然多了。” 马小倩说的头头是道。毛琳无言的摇头,马小倩那张嘴,总能让她吃瘪。 不知不觉已到下午,林朝生看看时间,五点,快一天了,店里愣是一个客人也没有,情况的糟糕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想。 林朝生走到店门口左右看看,街上冷冷清清,都看不到人。今天应该不会有生意了!他叹了口气,进店准备提前关门。 “生意怎么样?”这时毛琳竟来了。中午和马小倩吃了顿饭,她们就分开了。昨晚没休息好,她有些疲惫,便想提前回来休息。 林朝生苦笑,“不怎么好!” “慢慢来吧,书店刚开,没人知道,我们这一带没书店,时间久了,周围的人知道了,会有生意的。” 林朝生笑道:“谢谢,希望能借你吉言吧!” 毛琳一愣,有趣地看着他,“你说话,都是这么文绉绉的吗?” 林朝生意识到自己又犯病了,讪讪地笑了笑。 毛琳转头看了书店一圈,笑道:“我来照顾一下你生意吧,不过我不买书,在这儿看看书,行吗?” “当然可以,随便看。”林朝生笑着,心里不情愿,又不好撵人家走。毛琳走进书丛,开始挑选想看的书。 “你这儿有村上春树的《斯普特尼克恋人》吗”毛琳不抱期望地问道,这本书比较冷门。 “有,在第三排书架,我给你找吧。”林朝生来到第三排书架,在第五层取下书,递给毛琳。 毛琳接过书,有些意外,“你这儿的书挺全啊!连这本都有。” “恰巧有,你似乎很喜欢村上春树的作品,我这儿有村上春树作品全集,在这排书架第五层。” 林朝生指给毛琳看,他特意在第五层给村上春树的作品弄了个专栏。 毛琳兴奋的凑上来看,《且听风吟》、《舞!舞!舞!》、《寻羊冒险记》、《海边的卡夫卡》……村上春树的作品真的全有。很少有书店会收录村上春树的所有作品,大多只卖他的畅销书。 毛琳喜出望外,“连《黑夜之后》都有,真是神了!你也很喜欢村上春树,对吧?” 林朝生微笑点头:“挺喜欢的。” 毛琳欣喜道:“我也是,他的书有种孤独,伤感,又朝气的味道,我总能在他书里找到自己青春时的影子。 林朝生看着毛琳,有点不解,“我看你年纪也不大,都开始追忆自己的青春了吗?”毛琳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给人感觉像在校大学生。 这话听得毛琳心里乐滋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其实不小了,过完八月的生日,就二十六了。” 林朝生道:“看不出来,你的样子就像学生。”这话是他真实感想,但听在毛琳耳里就成了夸赞。 毛琳心中欢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腼腆地笑了笑。林朝生发现自己又多话了,每次一和人聊天,他就控制不了自己。 “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看。”林朝生礼貌笑笑,返回柜台。 毛琳抱着书走到阅读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与柜台相隔不到五米,方位几乎与林朝生正对,抬头就能看到他。 林朝生看看表,五点半,也不知道毛琳要坐多久。他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 毛琳静静看着书,林朝生一动不动趴着,店里很安静,静得能清晰听到翻书的声音。苹果的专属铃声打破了安静,林朝生仰起头,毛琳接通电话。 “有什么事吗?我想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不合适。没什么好聊的,真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嗯?你到我家楼下了……” 毛琳聊着聊着,皱起了眉头,她顿了几秒,像想到了什么绝妙注意,猛地看向林朝生。继续道:“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电话是上次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打来的,想约她吃饭,上次见面后她已经委婉拒绝对方了,没想到对方没死心,继续纠缠,还跑来了她家门口。她本想发火,抬头看到林朝生后,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应对的好办法。 听到毛琳要走,林朝生立马来了精神。毛琳挂断电话,朝他走来。 “要走了吗?”林朝生装模作样地问。 “没有!”毛琳摇摇头,有点为难为情的看着他,“我……想请你帮个忙。” 林朝生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弱弱地问:“什么事?” “冒充一下我男朋友!” 第5章 朋友 “什么?”林朝生怔住了,活了几百年,他从没听过这种要求。 毛琳解释道:“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家里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我不喜欢他,拒绝了,可这家伙一直缠着我,现在还跑到我家来了。你冒充我男朋友,我们当面和他坦白的话,他应该就死心了。你……能帮我吗。”她恳切的看着林朝生。 “这……”林朝生一脸苦相,这种事难免让人尴尬。 “你要觉得为难,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毛琳面露失望。和林朝生不熟,让人家帮这种忙,的确很为难。 林朝生结巴道:“我也想帮你,但……我们不熟,我怕露馅……给你搞砸了。” 毛琳宽心道:“别担心,你不用做什么,就在我旁边点头附和我就行。” 林朝生犹豫一番,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吧!” “太好了,你在这里等我,我把他带过来。”毛琳大喜,高兴的离开了。 我究竟在干嘛?林朝生懊恼的叹了口气,几百年了,他还是不懂得拒绝人。 毛琳来到住所楼下。韩江在楼道入口踱步,看见毛琳立马热情的迎了过来。 “你来啦!”走近后他又变拘谨了,呆呆地看着毛琳。 韩江正是毛琳家里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比她大两岁,在一家广告公司担任设计主管,工作稳定,有车有房,长得斯文,脾气也不错,是少有的优质男青年。可惜她不喜欢。 毛琳反感家里牵线的婚姻,韩江如果是她自己结识的,她或许会试着交往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毛琳板着脸问。 韩江结巴道:“是……伯母给我的,她让我有空……多来陪陪你!” 毛琳气不打一处来,强行安排相亲对象就算了,还把地址告诉别人。她调整情绪,心平气和道:“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感觉,我们不合适。” “我知道!”韩江抿了抿,温声笑道:“但,我挺喜欢你的。我们刚认识,不了解彼此,现在做决定,会不会草率了点?我觉得,我们可以多相处一段时间,增进彼此的了解,再做决断。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说不定,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他笑得很暖,很真切。 韩江的话语里满是温情与真诚,毛琳都有些不忍心拒绝他了。她深吸一口气,笃定心中信念,开口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不答应你,是因为我有男朋友了。” 韩江笑容缓缓凝住,接着又笑了,“就算想拒绝我,也不用撒这种谎吧?你有男朋友怎么可能跑出来相亲。伯母肯定的给我说过,你是单身。单身好几年了。” 毛琳认真道:“没骗你,我真有男朋友,谈了快一年了,因为反感家里催婚,一直没给我妈说。他在前面开了家书店,我刚才就在他哪儿,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韩江半信半疑,跟着毛琳去了。看到她们来了,林朝生不知所错地站了起来,毛琳走进柜台,挽着他的手,带他走到韩江身前。 毛琳贴的很近,头几乎靠在林朝生肩上,林朝生能感受到她轻薄衣服下的温暖体温,能嗅到她那淡淡的,带着薰衣草气味的发香。 林朝生心神一凝。六百多年了,他第一次与另一个女人如此亲近。 “他叫林朝生,现在和我住在一起,他知道我喜欢看书,为了能靠近我,特意在这里开了家书店。”毛琳拽拽林朝生的手,示意他做反应。 “你好!”林朝生反应过来,礼貌地和韩江打招呼。 “你好,我叫韩江!”韩江打量着他,和他握了下手。 “你现在信了吧?”毛琳紧紧挽着林朝生的手,亲昵的往他身上贴,让她们看起来尽可能亲密。 韩江看着毛琳,叹息一声,苦涩一笑,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打扰了!”说完他对林朝生微微颌首,转身离去,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 韩江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书店门口,毛琳表情复杂,尽管她不喜欢韩江,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惋惜。 林朝生一动不动,不敢拉开毛琳的手,片刻,他提醒似的捂嘴干咳了两声。毛琳顿时反应过来,松开了他的手。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毛琳尴尬地笑笑。 林朝生浅笑道:没事,能帮到你就行了。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他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毛琳微微点头,“他是个好人,可惜不是我想找的人。”想起韩江落寞的背影,她心里产生了一丝愧疚。 林朝生叹惋道:“感情是双向的,要的是情投意合。” 毛琳看着林朝生,见林朝生似乎颇有心得,不由问道:“林先生,你有女朋友吗?” 林朝生讪笑道:“没有。” 毛琳笑道:“你是个温柔的人,有女朋友的话,一定会对她很好。” 林朝生语塞,拘谨地笑笑。 “我们俩还挺投缘的,不如加个好友吧?”和林朝生聊天让毛琳感到舒适,她觉得自己和林朝生能成为朋友。 林朝生犹豫着拿出了手机。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加完好友,毛琳便离开了。林朝生又开始懊恼,自己竟和毛家后人成了朋友,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关店回到家,林朝生开始在网上找房子,待得越久,和毛琳牵扯得越深,不能再耽误了,得赶紧走。 翌日下午,不到五点,毛琳又来了。林朝生虽不待见,还是客气相迎。 “今天生意怎么样?有人吗?”毛琳笑问,自然亲和,仿佛在和熟人交谈。 林朝生客气笑道:“中午来了几个人,比昨天好一些。” 毛琳宽慰道:“别灰心,会越来越好的,你这个店现在主要缺少宣传。对了,我有这个小区的业主群,要不我帮你在群里宣传宣传?”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我们都是朋友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那……谢谢了” “不用谢,这还不是为了我以后能在这儿免费看书。” 毛琳开起了玩笑,林朝生抿嘴笑了笑。 寒暄了几句,毛琳找来《斯普特尼克恋人》坐回昨天的位置,继续阅读。为了避免目光接触到毛琳,林朝生随意找了本书,立在身前假装阅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落西山,天色昏黄,两人一动不动坐了近两个小时。毛琳疲乏的伸了个懒腰,“天居然都黑了。”她这时才注意到屋外的天色。 林朝生放下手里的书,故意提醒道:“是啊,不知不觉,快七点了。”他想关门了。 “该走了。”毛琳站起身,舒展一下四肢,把书放回书架,来到柜台前,“你七点关门,应该也要走了吧?” 林朝生怔怔,笑道:“再过一会儿就关了。”他感觉毛琳好像有等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毛琳开口道:“那一起走吧,也没几分钟了。”说完也不等林朝生回应,坐回阅读区,玩起了手机。 林朝生无奈坐下,看看时间,六点四十五,只能再等会儿了。 刷了几分钟视频觉得无聊,毛琳又找林朝生聊起了天。 她问道:“林先生,你家是哪里的?怎么会想着搬到这里?”搬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开书店,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林朝生楞住了,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他。他的家在几百年前已经消失了,这几百年来他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已记不清家的感觉,更忘了什么是家。 见林朝生有些失神,毛琳觉得应该是她无意提到了对方的苦楚,旋即道:“你要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随口问问。” 林朝生回神笑道:“没有,提到家就想起了许多往事。我家是浙江杭州的。我一个人在外面浪荡惯了,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这儿。” 毛琳有些惊讶,林朝生给他的感觉,儒雅,内敛,稳重,一点也不像那种随性洒脱的人,“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随性。你没有固定的居所吗?” 林朝生苦笑,“没有,都是租房住。” “没想过安个家?一直在外面这么飘着,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没想过,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开心舒服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毛琳想到了马小倩,“你这个观点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她也喜欢按自己的意愿做事。” 林朝生猜测道:“你这个朋友,一定很洒脱。” 毛琳附和道:“是很洒脱,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比她还洒脱的人。她总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朝生不禁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听你这么说,我还挺想认识她的。” 毛琳笑道:“好啊,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不过她这个人在外人面前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刚见面可能不会给你好脸色。” 马小倩面对她和面对别人时,展现出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在她面前和蔼可亲,在别人面前冷若冰霜。 林朝生失笑道:“那还是算了!”他只是随口说说,和毛琳的关系已经让他很头疼了。 “别怕,她这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熟悉以后就好了。” 一个伶牙俐齿,高冷自我。一个温文尔雅,谦逊和蔼。毛琳很好奇这两人遇见会产生怎样的火花? “不用刻意安排,随缘吧!有机会碰上可以认识一下。” “好吧!我觉得,你们肯定能相处得来。” “为什么会这么说?”本想就此结束话题的林朝生突然有些好奇。 毛琳笑道:“你们性格互补,态度又相似。能认识的话,一定也能成为朋友。” 林朝生笑笑不说话,心里对毛琳这个朋友又多了几分好奇。 毛琳不轻易与人结交,与认识几天的人成为朋友更是不可能。林朝生是第一个。林朝生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和力,那种温润谦和的气质,让人舒适忍不住想亲近。人心隔肚皮,她从不轻易判断一个人,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林朝生是好人,值得信任。 月儿弯弯冒出头来,星辰闪闪探着脑袋,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七点,林朝生准时闭店,和毛琳踏上了回家的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着。灯火稀疏,路面昏暗。灯光和淡淡的月辉交映铺在地上,为他们引路。僵尸竟和道士走在一起,这样的场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月亮低下头和星星们好奇地俯视着他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第6章 见家长 马小倩有些郁闷,这几天毛琳都不怎么找她。往常她们经常约出来吃晚饭,现在一到下午打电话给毛琳,毛琳就说有事在忙,来不了。问在忙什么?总是含糊其辞。 下午,百无聊赖的马小倩又打通了毛琳的电话,约她吃饭。但她依旧说她有事在忙,来不了。 “臭丫头,在忙什么呢?”马小倩无奈的挂断电话,继续追剧打发时间。 趣味书屋,挂断电话的毛琳继续看书,她显得心不在焉,眼神总是透过书本飘到柜台里的林朝生身上。她今天有事想求林朝生帮忙,可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 毛琳来店里看书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每天四点半左右来,七点和林朝生一起走。林朝生挣扎又苦恼,毛琳是个好人,热情大方,知性成熟,如果他是普通人,他很愿意和她成为朋友。可惜他是僵尸。他已经找好新的住处,过几天就可以搬走了。 “林朝生!” 毛琳的声音打断了林朝生的思绪,他抬起头,发现毛琳已来到柜台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林朝生放下书站起来。 “我……有件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犹豫良久的毛琳终于决定开口。 “有什么事说吧,能帮……我尽量帮!”看毛琳郑重其事的样子,林朝生感觉事情不简单,心下有些忐忑。 毛琳解释道:“几天前我不是让你冒充我男朋友应付韩江吗?这件事被我妈知道了!” “我妈很生气,让我给她个解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只能对她撒谎说我有男朋友了。她现在,要我带男朋友去见她,所以……”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你想让我冒充你男朋友,和你妈见面。”林朝生说出了毛琳没说完的话,难题来到了他身上。 “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再帮我一次。”毛琳真诚的恳求。 林朝生道:“见家长非同小可,可能没那么好糊弄了,我怕会弄巧成拙。”他不想帮,又不好直接拒绝。 “我知道,但我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请你再配合我演一次戏了。”毛琳很无奈,她母亲那边逼得很紧,不给个交待无法脱身。 “好吧!”林朝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马上要离开了,再帮毛琳一次也没什么影响了,就当是给她的临别礼物。 “谢谢,麻烦你两次,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这次我又该怎么配合你呢?” “不需要刻意准备什么,我妈这个人比较注重男方的家庭条件,你到时候顺着我说话,再把自己的条件说好一点就行了。” “什么时候见面?” “就今晚。” 林朝生愣了楞。没想到会怎么快。 毛病尴尬地笑笑,“本来昨天就想给你说的,但一直开不了口,到今天来不及了才开的口。”若不是到了节骨眼,她估计还开不了口。 林朝生看了看时间,五点。问道:“有具体的时间吗?” 毛琳道:“七点,就在我家。” “这次见面,除了你妈,还有别人吗?” 林朝生怕还有其他毛家人到场,他身份敏感,处在众多毛家人中间可能会有危险。 毛琳道:“没有,就我妈一个人。” 林朝生疑惑道:“你爸呢?他不来吗?”见家长,父母通常会一起来。 毛琳微愣,轻声道:“我爸已经去世了!” “不好意思。”林朝生道歉 毛琳淡淡一笑,“没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准备一下吧。” 两人关店回家,见家长是件隆重的事,林朝生想回家换身正式点的衣服。打开衣柜翻看了一遍,他发现自己就没有一件像样点的礼服。他不喜欢西服之类的很正式的服装,有几十年没穿过了,衣柜里唯一件正装,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买的大垫肩宽松型黑色条纹西装。这件西装保存得很好,看着崭新,可放到现在来说已经是古董一样的物件。 正在林朝生犯难之际,毛琳敲响了房门,她手里提了三个精致的黑色礼盒。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服,你把衣服换了就过来,我妈应该提前半小时到。”毛琳将礼盒递给林朝生。 林朝生有些惊讶,“你还准备了衣服。” 毛琳笑道:“毕竟是挺重要的场合,不过我是看着你的身形估计着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在产生请林朝生帮忙的念头后,毛琳就提前把衣服买好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林朝生不会拒绝她,现在也正应了她的直觉。 林朝生没有合适的衣服,只能接下,“你稍等,我换完衣服就过去。” 这是套藏青色的平驳领竖条纹西装,单排三粒扣,十分正式,有外套,衬衣,长裤,背心和领结,林朝生花了不少时间才换好。换完他在门边的装容镜前照了照,衣服格外的合身,但他穿在身上总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整理好妆容,林朝生出门敲响了毛琳的房门。门一开,毛琳怔住了,衣服的上身效果,比她预想得更好,林朝生本就儒雅,这套带着点晨礼服风味的西装,更凸显他身上的书卷气。 “没想到会这么合身。”毛琳上下打量林朝生一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林朝生附和道:“是挺合身的,你眼光很准。” 毛琳笑道:“主要还是你身形好,穿什么都衬得起来。”这是客套话,也是她的心里的话。 “快进来吧!”毛琳招呼林朝生进屋。林朝生有些拘谨的跟在她身后,小心地看着房间里的布置摆设。房子的户型和他那个一样,三室一厅,一百二十多平,不过装修就比他那个精致漂亮得多。那些造型精美的家具他分不清好坏,可地上的地砖他认识,从色泽纹理看,明显是产自意大利的鱼肚白大理石。 两人来到客厅,毛琳招呼林朝生坐下,去厨房给他冲了杯咖啡,“现在五点半,等你喝完这杯咖啡,咱们就准备晚餐,待会儿麻烦你帮我洗洗菜。” 林朝生接过咖啡礼貌道谢,问道:“伯母叫什么名字,一会见到她,需要注意什么?” 毛琳在侧面的沙发坐下,道:“她姓张,叫张情。她这人说话比较直接,可能会问你些尖锐的问题,你别介意。还有,我给她说我们已经交往一年多了。” 林朝生颔首,单手拿杯,吹着气喝了一口,动作优雅。 “你先歇着,我先进去,你喝完了再来。” 毛琳率先进厨房做准备,林朝生不敢耽搁,快速喝完咖啡,紧随其后。 毛琳买了很多食材,有鱼有虾,有瓜果蔬菜,还有一些不知道种类的肉,十分丰盛。她主厨,林朝生负责打下手。 毛琳的厨艺让林朝生刮目相看,她动作娴熟,切菜炒菜步骤分明,井然有序,颇有酒店大厨的范儿,一看就是经常炒菜做饭的人。这个年代,像她这样厨艺了得的女生就像稀有动物。 不多时,一盘盘香气四溢,品相俱佳的美食出炉了,有酸菜鱼,麻辣龙虾,葱爆牛肉,芹菜土豆,蛋黄南瓜,咖喱炒玉米,猴头菇养胃汤等将近十个菜。 “你是不是特意学过炒菜?”林朝生不由赞叹道:“这厨艺,可以去星级酒店做厨师了。” 毛琳解下围腰,虚心笑道:“没有,都是平时没事看菜谱,看视频学的。只能说还过得去吧。” 林朝生笑道:“这么好的手艺,以后谁娶了你,一定很幸福。” 毛琳一愣,自嘲的呵呵笑了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林朝生鼓励道:“你条件这么好,想找到钟意的人,不会太难的。” “借你吉言吧!我妈快到了,我们把菜端出去吧!” 两人陆续将菜端到客厅餐桌,菜刚摆好,门铃就响了。 毛琳看向林朝生,林朝生会意地点点头。表演开始。 第7章 梦中的初遇 毛琳去开门,林朝生整理一下情绪,跟在她身后。房门缓缓打开,一张冷淡的贵妇脸映入眼帘。来人四十出头的样子,化着淡妆,留着一头蓬松的短发,穿着一袭惹眼的深红色风衣,眉宇间与毛琳有几分相似 “妈!”毛琳亲切的叫唤一声,欢笑着挽着张情的手进屋。张情面无表情,一语不发,似乎不太高兴。 “伯母好!”林朝生客气的打招呼。 张情仔细审视一番林朝生,淡淡道:“你就是林朝生?” 林朝生微笑道:“是的,您可以叫我小林。” 张情没说话,和毛琳径直走进客厅,林朝生紧随其后。他感觉张情对他这个冒牌女婿不太满意。 三人来到餐桌就坐,毛琳和林朝生坐在一起,与张情隔桌相对。 “今天我特意炒了几个你喜欢的菜,您快尝尝,看看我手艺有没有进步。”毛琳盛好饭,将碗筷递给张情。 张情接过,没有动作,看看林朝生,又看看毛琳,道:“别套近乎了,该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吧?” 毛琳侧目看了林朝生一眼,轻笑道:“还用得着解释吗?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我在电话里都给你说了,我和朝生已经交往一年多了。” 张情不苟言笑,“我不是说这个,我想说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有对象老实说不就行了,害我一直为你操心。要不是前两天我打电话给韩江问你的情况,估计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难堪,搞这么一出,弄得我现在都不好意思面对小江和她的父母。” 毛琳珉珉嘴,露出孩子般的嬉笑,“对不起嘛!是我不对,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别生气了。吃块鱼肉消消气。”她麻利的起身夹了块酸菜鱼放到张情碗里。 张情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妥协似地叹了口气,“唉!拿你也没办法,这次就不追究了。” “对嘛,吃饭才是最重要的!朝生,吃饭。”毛琳端起碗筷,用胳膊肘顶顶林朝生。 三人开始用餐,张情吃了两口,抽纸擦擦嘴,抬头看向林朝生,“林朝生,名字不错。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形象也可以。不过,这年头,长得好可不管用。” 林朝生保持微笑,毛琳不乐意了,“妈,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吃饭就好好吃。” 张情没理她,继续道:“小林,我这人说话比较直,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我希望她能找个可靠的人。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情投意合,门当户对,条件相合也很重要,你们也不是小孩了,应该明白,物质才是维持爱情长久的根基……” “妈,你怎么老是这样样,你这样让我很难堪知道吗?”毛琳忍不住打断张情发言,她最烦听到这样的话。 张情看向毛琳,“难堪又怎么样?我讲的是很现实的事,关系到你们以后能不能幸福长久。”接着又转向林朝生,道:“小林,希望你别介意,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找到好对象,过得幸福。毛琳过了八月就二十六,耽误不起了,我必须在第一时间了解她另一半的条件,好做个具体衡量。” 林朝生点头笑道:“我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您也是为小琳着想。” 张情道:“理解就好,我就不跟你客套,直接了当的问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收入怎么样?” 林朝生腼腆地笑笑,道:“不瞒您说,我现在没什么正式工作,自己开了家小书店,店里的生意不怎么好,只能勉强维持开支。” 怎么会这样说?毛琳心里一紧,心虚地看了张情一眼。张情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波动,两条细眉,缓缓上翘,变成了倒八,“你倒是诚实,不过你这条件就让我有点为难了。工作不怎么样,房和车总该有吧?”张情继续问。 林朝生如实回答:“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没有房子,都是租房住,车子有一辆,是一辆普通的本田越野车,开了快十年了。” 张情眉头皱眉得更深了,她稳着情绪,耐着性子继续问,“没车,没房,没工作,那家境应该不错吧?冒昧的问一下,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朝生顿了几秒,开口道:“我是孤儿,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毛琳和张情皆楞住了,毛琳赶紧调整情绪恢复平静。沉默了两秒,张情道:“不好意思,毛琳也没给我说过。” “你的身世让人惋惜,但我不得不说实话,你条件太普通了,和毛琳不合适。我不奢求毛琳找多优秀的人,但条件也不能差得太多。毛琳的咖啡店一年的利润在二十万左右,她的隐秘身份你应该也知道,加上平时做做清洁工作,她一年的总收入,至少在五十万以上。你的条件,估计维持她正常的生活都做不到。连基本生活都无法维持,感情又怎么可能长久?对不起,我无法把她交到你手里。” 毛琳听得心烦,猛地张口反驳:“妈,你怎么老是这样?我自己能养活自己,我们两在一起也不会影响我现在的生活。能不能别这么势力,老强调物质条件。感情怎么能用物质金钱来横量?” 张情叹息一声,苦口婆心地说道:“傻孩子,物质是决定一切的基础。世上的一切交集都牵扯到一个对等原则,不管是谈合作、交朋友,找对象……都建立在对等的情况下。双方差距过大,这个事就不可能成。一切矛盾的发生,基本源于不平等。条件差的一方,在婚姻生活里往往很被动,女方弱一点都还好,男方弱一点就很难受了,男人都是有尊严的,肯定无法接受比自己强势的女性。短时间可能没什么,但时间久了,问题就慢慢出来了。” 说到这里,张情若有深意地看了林朝生一眼,继续道:“爱情不能当饭吃,结婚在一起生活是一辈子的事。现在物质条件的不平等,就是往后生活里的磕磕绊绊。” “你……”毛琳又要张嘴反驳,林朝生拉住她的胳膊打断了她 。 林朝生道:“小琳,你妈说得对。” 毛琳不解地看着林朝生,林朝生不像来帮忙的,更像来拆台的,她实在搞不懂他想干嘛。 林朝生很平静,对毛琳微微笑笑,转头面向张情,不急不躁道:“伯母的话很有道理,让我深有感悟。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若是给不了毛琳幸福 ,断不敢打扰她,我既和她在一起,自然是有些基础的。 “我父母是考古工作人员,给我留了一笔不俗的遗产,他们意外去世后我又获得了一笔不小的赔偿。我虽没房,没工作,但有一笔还算可观的积蓄,足够我和小琳过上小资生活。” “另外,我除了经营书店外,还有一个收入不错的副业。受父母的影响,我自小就对古玩文物感兴趣,几年前开始做一些古玩鉴定及买卖的生意。这行虽不稳定,收入还算可观,我自己也收藏了一些价值不菲的古物,如有需要,可以随时变卖。 这些动西不能让我变得多富裕,但给予小琳想要的生活,我想,应该足够了。” 说完,林朝生温柔地看了看毛琳。毛琳呆滞的微笑回应,这个反转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还经营古玩生意?”张情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嗯,做了有五六年了。” “没看出来,你这么年轻,居然还懂这行。” “主要是从小耳濡目染,受了父母的熏陶。其实我也不小了,今年二十八了。” “看不出来,你看着就像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谢谢您的夸奖。” 张情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局面反转,看着两人逐渐和谐的谈话,毛琳都有些不适应了 。 张情和蔼笑道:“有机会,介意带我参观参观你的收藏吗?” 林朝生道:“当然可以,我现在就住小琳对面,等用完餐我就带您过去。” “说了这么久,菜都凉了,先吃饭。”张情满意的笑了。三人开始愉快进餐。 “小林,能和我说说你和毛琳是怎么认识的吗?”张情突然好奇地问。 毛琳手上动作一缓,不由得紧张,除了盘问男方家庭条件外,张情一般不会过问其他事,这个行为有些破天荒。她担心地看向林朝生。 林朝生表情没什么变化,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从容不迫。他沉吟几秒,似在回忆,接着开始娓娓道来。 “那是前年,六月初的一个午后,天空下着小雨,空气湿润凉爽。我趁着休息,去市区的‘云来书店’找一本我店里没有的书,那是本我钟爱已久的书,进货时被供应商遗漏了。云来书店很大,我在书架中辗转良久,终于在一个角落的书架上发现了那本书的踪迹。好巧不巧,毛琳当时也在店里找那本书,我们在拐角处相遇了。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衫,文雅娴静,楚楚动人,就像文学系的大学生,我一眼就被她吸引了。我们互相礼让,最后毛宁拗不过我,收下了那本书。缘分是如此奇妙,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看上了同一本书,就这样,我们因为《挪威的森林》,结缘了。” “毛琳是个特别的女孩儿,知性成熟,单纯善良,身上有着现代女孩儿少有的书卷气,和她在一起总能让我身心愉悦。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喜欢看书,喜欢《挪威的森林》,喜欢村上春树的所有作品……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人生漫漫,能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志趣相投的人,实在不容易。认识不久,我便笃定了她就是我想找的灵魂伴侣,于是开始大胆追求她,幸得上天眷顾,没想到她也对我有好感,我们俩就这样在一起了。” 话毕,林朝生侧头满目柔情地看向毛琳,毛琳失神地望着他。 这些话是林朝生编的,毛琳却听得入了迷,甚至设身处地的代入进去,跟着林朝生的描述,想象出了所有画面。她反应过来,僵硬地笑了笑。 张情听得笑逐颜开,“这个情节,都可以拍电视剧了。你记得这么清楚,看得出你对毛琳是真心的,把她交给你,我放心了。” 林朝生笑道:“我不敢承诺什么,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的对毛琳好。”说完,他又温柔的看了毛琳一眼。毛琳配合的与他甜蜜对视。 张情欣慰的笑了。餐桌上笑语连连,其乐融融,酒足饭饱时,已临近十点。见时间不早了,张情准备离开了。 “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到这里吧!小林,临走前我想参观参观你的古玩收藏,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这就带您去。”林朝生起身引路。毛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做古玩生意是林朝生编的,但他的确收藏了许多文物古董,他从小就对蕴藏着深厚历史底蕴的古物感兴趣,成为僵尸有了条件便开始收藏各种古玩,几百年来收藏了不少珍贵的东西。 第8章 情不知何起 穿过客厅,路过走廊,林朝生领着母女二人进了自己那间从不示人的收藏室。收藏室在最里面一间,每次换地方租房,他都会在房子最里面留一间房摆放自己的收藏品。 灯光一开,几排造型古朴,雕琢着精美花纹的黄色展示架映入眼帘。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种珍奇古玩,其中以瓷器,玉器为主,瓷器有碗、杯、盘、壶、罐、瓶等,色彩鲜艳,花纹漂亮。玉器不怎么显眼,有壁,佩,爵,环,刀,簪,壶,镯等,都是些小巧玲珑之物。 张情和毛琳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不到三十平的房间,被古玩摆件塞满了。中间是陈列瓷器,玉器,铜器等的展示架,靠墙左右两边,摆放着两个几乎与墙面重合的带玻璃的展览柜,柜子里挂着各种书画作品,在满是中式水墨丹青的画作里,竟还有几幅西方的油画。 张情慢步着,目光如蜗牛般在架子间游离。居然真是做古玩生意的,毛琳惊讶地看着林朝生。 “好漂亮的瓶子!”张情被一个硕大的瓷瓶吸引了,瓶高约半米,颈粗而长,大口外撇,通体清花。瓶身上绘制了一幅渔翁垂钓的山水画,雨水绵绵,山水相衬,渔夫身穿蓑衣,手持长杆,神态悠然地坐在湖边等待鱼儿上钩,画面立体自然。 林朝生上前简要解说:“这是青花凤尾尊,产于康熙年间,这类器物多为民窑,器物上一般会留下定制者姓名,日期,或是祈福语。” 张情凑近仔细观摩,在瓶身上发现了字样,“康熙壬辰年二月廿九立,杜月梅。” 听到这段题记,一段往事开始在林朝生脑海里浮现。 康熙五十一年,春,阴雨连绵。他游历到了享誉盛名的瓷都“景德镇”。这里依山傍水,景色迷人。镇子没他想象中那么大,方圆十数里,却有近两万户人家,三百多处民窑,十多万工匠,来自五湖四海的商贩……不管白天黑夜,镇上的窑火烛光生生不熄,繁华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景德镇的繁荣让他动容,制瓷工艺之复杂精细令他惊叹。这次旅程,让他有幸目睹了青花瓷的烧制过程。 传闻古法制作一个瓷器需要七十二道工序。作为瓷中精品的青花瓷,制作工艺有多复杂不难想象。抛去细枝末节,林朝生了解到的青花瓷烧制工艺就有七步之多,依次为淘炼胎土、制胚、配制色料、青花装饰、制釉、施釉、烧成。每一道工序又有诸多细节划分,每一个细节又有诸多讲究。一件上等的青花瓷,把所有细节算在一起,工序恐怕已经超过七十二。青花瓷制作工艺之细致,可谓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连天气也会影响它的成色,烧制过程中匠师们不仅得注意手法技艺,还得严格把控气候环境带来的影响,稍有一个细节不足,成品就可能出现瑕疵。 这种精益求精,对完美近乎苛刻的追求精神,深深打动了林朝生,并刷新了他对制瓷工艺的认知,从此他便喜欢上瓷器,走上了收藏之路。这个老翁垂钓青花凤尾尊,是他当时参观完景德镇,为了纪念,特意找名窑名师定制的,工艺水平,是同类器物中的上品。 张情笑道:“不怕你笑话,我是第一次见到青花瓷,我不懂这些古董,但这个瓶子是真漂亮,价值一定不菲吧?” “这个凤尾尊品质不错,保存完好,出售的话,的确能值些钱。”林朝生没有明说。十年前有个古玩专家给这个凤尾尊估价四十万,并想购买,他没卖。 张情没有深问,看向其它物件,“这又是什瓷器?竟做得如此精巧漂亮。”她的目光又被一个彩色葫芦瓷瓶吸引了。 瓶身高约一尺,镂空设计,周身用彩料描画了栩栩如生的荷花鲤鱼,色彩鲜艳,流光溢彩。 林朝生跟在其身后,做起了导游,“这是乾隆时期的珐琅彩转心葫芦瓶,是件宫廷御用瓷器。” “宫廷御用?一定很名贵吧!”听到宫廷御用,张情顿时眼前一亮。 “是的!”林朝生道:“宫廷御用,指专为皇室定制,代表着瓷器工艺的最高水平。传闻这件莲鲤贺岁图转心葫芦瓶,是乾隆皇帝为妻子孝义纯皇后定制的生诞贺礼。意为他们的爱情长长久久,永世不衰。” 此瓶是他在同治四年花重金在一个英国人手中购得。 “想不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张情这次没问价值,驻足观看一会儿,继续往下走,她移步来到了左边的书画展览柜前。各式各样的山水书画图看得她眼花缭乱。一副山水画的落款引起了她的注意,“吴郡唐寅?这是……唐伯虎的画?”受影视作品的影响,他对唐伯虎记忆尤为深刻。 画中高山流水,小湖泛舟,山水间老树虬曲,枝叶苍茂。湖边的凉亭里,三名笑意盎然的雅士对着湖面交谈着,像在观景,又似在论道。 林朝生点头,“这幅画是多年前我在一位藏友手中淘到的,长一百七十五点四厘米,宽八十五点二厘米,是唐寅少有的大幅画作。”看到这幅画,他又想起了那位才华横溢的故人。 弘治十四年五月,林朝生途径钱塘江,遇到了郁郁不得志的风流才子“唐寅”。弘治十二年,唐寅因牵连徐经科场案被捕入狱,后罢黜为吏。此役使他大受打击,失意之下远游四方。一个孤独的僵尸,遇到一个失意的才子,两个不得志的人一拍即合,成了好朋友。往后数月,他们结伴同游,形影不离,夜夜把酒言欢。同年十月,唐寅将这幅雅士赏水图送给了他,图中三名围在湖边谈笑风生的雅士,寓意志同道合之人。 弘治十五年,林朝生不告而别,与唐寅分开。与唐寅相处了一年,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僵尸是孤独的,不应该有朋友。 此后,林朝生再也没与唐寅见面,直到嘉靖二年,十二月十二日,时隔二十二年,唐寅病逝,他才去见这位老友最后一面。 奄奄一息的唐寅见到林朝生后大为吃惊,他还记得这位故人。时光荏苒,他早已两鬓斑白,满目浊光。林朝生却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那么年轻,还是二十多年前钱塘江边那个满眼忧郁、暮气沉沉的青年。 面对将死之人,林朝生没再隐瞒,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唐寅。尽管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唐寅还是相信了。临走前,他对林朝生说了一句话,“与君相识,真乃人生之奇事、幸事、快事也!”他是几百年来,唯一一个知道林朝生身份的人。 看到唐寅生机流失,在自己面前慢慢逝去,林朝生几经折磨。好几次抑制不住自己,想救唐寅,想咬对方,想将之变成和自己一样不老、不死的僵尸。最后他忍住了,他知道这样做,未来的某一天,唐寅定会怨恨他。唐寅的一生,已经活得足够精彩,十六岁中秀才,二十九岁中解元,江南四大才子之首,虽遇冤狱失意半生,却在抑郁中创造出了杰出的艺术成就。现在离开,在后世留下美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流芳百世,远比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强。 “这幅画是谁的作品?一定是一位名家大师吧?”张情走到了屋子正后方。后墙正中央单独挂着一副画,画中一位端庄美丽的少女,坐在溪边的柳树下,单手托腮,嫣然含笑地目视正前方。她目光似水,柔情万丈,仿佛在与自己的意中人对视。画的正下方立着一个独立的方型玻璃展柜,展柜内的透明支架上,摆放着一颗不起眼的骰子,这两件物品独占一片空位,又摆在主位中间,待遇特别,像是什么珍贵之物。 林朝生从回忆中抽回,走到张情身旁。看到画中女子,他神情一滞,思绪再次穿越了时间长河。 “玲珑筛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杜月梅。”画的右下方有一句诗和一个名字,张情照着念了出来。 林朝生呆立在画前,张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没声了?” 林朝生猛然回神,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这些老物件,无意间想起了许多往事!对不起,您刚才说了什么?” 张情道:“没什么,这幅画摆放的如此特殊,一定不同凡响,我就想知道它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林朝生道:“让您失望了,它不是名家所画,只是一副明朝时期的佚名作品。作者是谁我也不知道,个人比较喜欢,就把他摆在了这个位置。” 张情颔首,又问道:“这个杜月梅你知道吗?那个青花瓷上有她的名字,这幅画上也有她的名字,她应该不是普通人。” 林朝生哽咽了,他有些动容,口上却强做镇静,“我……也不太清楚。” “这颗骰子又有什么独到之处呢?”张情弯下腰,仔细观察那颗骰子。骰子通体泛黄,如黄玉一般晶莹剔透。 林朝生道:“这是明朝早期的骨制骰子,是用牛骨制成,制作精巧,保存完好,我比较喜欢。” 毛琳走上前,若有所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说的就是这种骰子吧?” “对!”林朝生微微点头,喃喃细语:“骰子上的红点就像最为相思的红豆,刻进骰子里,犹如我对你深入骨髓的思恋!” “这首诗,陪上这颗骰子,简直是天作之合。可惜不知道画的作者是谁,画中的女子,一定是他很爱的人。”毛琳直直的望着画中女子,那女子神态灵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佛在与她对视。画中之人在几百年前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呢?她不禁思量着出了神。 林朝思绪翻涌,默不作声。参观之旅告一段落。三人回到毛琳家中,张情眉开眼笑,十分高兴。 “朝生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居然经营了这么大的生意。” “过奖了,只是一些个人爱好,不值一提。” 张情满意地点头,突然大咧咧笑道:“你们都在一起了,就别分开住了。小琳这套房子挺大的,朝生,你可以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林朝生和毛琳皆是一怔,林朝生讪讪地笑了,毛琳也有些尴尬。她埋怨道:“这种事……你就不能私底下说。” 张情笑道:“害什么臊,男女朋友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我是认可你们才这样说的。我上个厕所就走了,要怎么住,你们自己慢慢商量。” 张情去洗手间,林朝生和毛琳颇为尴尬。 “我妈她就这样,你别介意。” “没事!” 张情离开时,特意让毛琳单独送她。毛琳明白,她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电梯门一关,张情开始进入正题,“这个林朝生很不简单,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他。” 毛琳极为反感,“妈,你能不能别那么现实?一听人家条件不好就嫌弃,见到人家家底殷实就欢喜。做人不能这样。” 张情不假思索道:“我是现实,因为现实的东西才真切有用。光谈感情是没用的,生活归根结底就是柴米油盐,实在的钱财,可比那虚无缥缈的感情靠谱得多。” 毛琳无语,不再与张情做无谓的争执。 张情继续道:“你看见他那屋子收藏了吗?如果是真的,他的身家至少上亿。能遇到一个条件这么好,还很喜欢你的人,可是天大的运气,你可不能放跑了。” 她刚才乘上厕所的间隙,悄悄搜索了一下那个转心葫芦瓶的价值,同类瓷器的市场价格,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林朝生这个瓶子若是真的,价格至少得九位数起步。 毛琳闷声不响,送张情出电梯后立马返回。 见到林朝生,毛琳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终于走了,真是麻烦你了” 林朝生笑道:“没事,伯母人挺不错的,快人快语,说话耿直。” “她那都好,就是有点现实,有时候说话有些难听。” “话虽难听了点,但她说的那些也是事实,伯母是个有大智慧的精明之人。” “你的脾气也太好了,她开始那么咄咄逼人,你却还再为她说话。”林朝生的为人与气度,让毛琳另眼相看。 “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林朝生没有客套,在他眼中,张情的确是个聪明之人,并无不妥之处。 毛琳顿了几秒,转移话题,好奇问道:“你……真的是做古董生意的?” “并不是,只是个古玩爱好者。”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对古玩感兴趣。不过仔细想想,也挺符合,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你说过,你身上有一种……古朴的气息。”毛琳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林朝生给人的那种感觉,若要比喻的话,就像一坛深埋地下,年代久远的的佳良,瓶未启,味先至,酒香醇厚,散发着岁月的芬芳。 林朝生呵呵一笑,道:“有,有人说我看起来比较老成。” 毛琳笑道:“对,就是老成,而且不是一般的老成。就像个小老头。”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林朝生看看时间,十一点半,“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这套衣服,等改天洗好了再还你。” “不用还了!”毛琳摆摆手,道:“我又穿不了,拿回来也没用,送给你了,就当是给你的谢礼。” “这怎么行,举手之劳,不用那么破费,你看能不能把它退了?”林朝生不好收,这套西服面料柔软,手感舒适,版型做工都没得挑,价格一定不菲。 毛琳道:“钱都付了,退不了。你就别推脱了,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收件衣服也是应该的,关键退不了,我拿回来也没用。”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晚安!”话已至此,林朝生不再客套,问候一声,转身离开。 “林朝生!”没走几步,毛琳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林朝生回头。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 毛琳思量着,沉吟片刻,终于脱口, “你觉得我人怎么样?”她语速很快,干脆利落。 林朝生犹豫了两秒,开口道:“很不错!” “我也觉得你人不错。”毛琳缓缓道:“这两年家里一直催婚,我很反感。但我年纪不小了,有时也会想,什么时候结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我就直说了,我对你印象不错,你要觉得我也不错,我们俩……可以不妨交往试试。” “当然,肯定不是现在,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等相处的时间久了,真正了解彼此了,再做决定。” 林朝生是她这些年遇到的相处起来最舒服的人,她愿意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若真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她觉得林朝生是当前最合适的人选。 林朝生没说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两人静静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沉吟片刻,他舒缓地笑了,“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吗?” 毛琳一怔,也不由得笑了,“也是!” 第9章 不辞而别 洗手间传出冲水声,门打开,林朝生捂着肚子,耷拉着脸缓缓走出。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洗手间。昨晚这顿饭吃的倒舒服,吃完就遭罪了。他肚子难受了一晚,频繁往返于厕所卧室,彻夜难眠。僵尸以血为食,其他食物也可以吃,但吃多了会影响肠胃。 东方渐白,天微微亮。林朝生也不睡了,打开客厅大灯,疲倦地靠在了沙发上。回想起毛琳的话,他心中五味杂陈。毛琳是个好人,如果可以,他很愿意和她成为朋友。可惜他是僵尸,更可惜她是天师。 一缕金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里,照到了林朝生脸上。太阳出来了,黑暗该退场了。 “你是不是疯了!”马小倩惊叫出声,引得咖啡馆里几名乘客纷纷侧目。中午,百般无聊的马小倩来到咖啡馆找毛琳,毛琳把她和林朝生的所有事,及他想和林朝生交往的想法全告诉了马小倩。 马小倩震惊不已,毛琳是个交友谨慎的人,不轻易与人深交,现在竟违背原则,想与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在一起,实在不可理喻。 “你就不能小点声!”毛琳看看四周,小声提醒。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们才认识多久?太草率了。”马小倩压低了一些声音。 毛琳道:“是挺仓促,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好人,我相信我的直觉。” “我的姑奶奶,人心隔肚皮,日久才看得清,你可别被蒙蔽了。” “我知道,但他和别人真的很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和他相处起来让我觉得很舒服。如果真要找一个结婚对象,他是我目前最满意的人选。你别担心,我都说了,即使交往,也是先从朋友开始,我没那么傻,肯定得知根知底,才考虑终身大事。” 马小倩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摆摆手,道:“好吧,随你了!这个林朝生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让你如此着迷!有空带来给我看看,我帮你把把关。” 毛琳笑道:“我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只是都没机会,今天回去我给他说一下,这两天有机会就安排你们见面。” “好,不过我可提前说了,不管你对他感觉如何,我要觉得不好,我可不会给你面子,该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马小倩提前打预防针。毛琳淡然笑道:“行,到时候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不相信林朝生这么随和的人,马小倩还能挑出刺来。 下午,毛琳照常提前下班去到了林朝生的书店,书店大门紧闭,居然没开门。她想着林朝生可能有什么事,直接回家了。来到家门口,刚准备掏钥匙的她慢慢顿住了。门把手上挂着几件熟悉的物品,是她送给林朝生的衣服盒子。 怎么回事?毛琳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她叩响了林朝生的房门,清脆的敲门声在走廊回荡,房门纹丝不动。 毛琳掏出手机给林朝生发消息,“今天休息吗?衣服是怎么回事?”消息发出,她的瞳孔瞬间变大。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好友……林朝生竟把她删了。 “什么意思?”毛琳皱眉,整个人都懵了。冷静片刻,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昨天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晚上,毛琳再次敲响了林朝生的房门,门内依然没有动静。 这晚,毛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了。第二天天一亮,她又去敲门,还是没人。中午她又下楼去书店看,店门严丝合缝,门上多了一张“门面出租”。 毛琳等不下去了,开始想办法打听林朝生下落。经过多方打听,终于联系到了对屋户主。据户主介绍,房子是由房产中介代为租售,具体情况他也不怎么了解,只知道租客昨天退房了。 毛琳失神地放下手机,怅然若失。她望向放在沙发一侧的西服礼盒,气从中来,猛地站起身,拎起来一把扔到了地上。纠结了一天,她还是想不明白是哪儿出了问题。 傍晚,马小倩打来电话。 “在干嘛呢?联系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见面啊?” 毛琳顿了两秒,“见不了了,他……离开了。” “什么意思?”毛琳语气不对,这话又说得云里雾里,半躺在沙发上的马小倩立时坐直了身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他走了!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天。”毛琳心中郁闷,想找个人倾诉。 “有空,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来。”马小倩没有细问,立马动身。 “到底怎么了?”一进门,马小倩便迫不及待地问。 两人来到客厅坐下,毛琳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他一声不响地走了,把我的联系方式也删了。”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马小倩猜测道。 毛琳摇摇头,“没有,我们还没好到那种地步。”她把和林朝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仔细回想了一遍,也没找到冲突的点。 “那是怎么回事呢?”马小倩一头雾水。 “我也不明白!有什么误会可以当面说清楚,为什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毛琳烦闷不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离开,把话说清楚她都可以接受,可这样不明不白,一声不响地走了,实在让人难受。 马小倩安慰道:“别想了,走了就走了,比他优秀的男人多得是,你这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 毛琳恼道:“我实在想不通,明明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 马小倩劝慰道:“好了好了,别纠结了。离开你是他的损失,人都走了,现在纠结这些也没用了。把所有不开心的全忘掉,好好出去玩几天就好了。” 毛琳张张嘴,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在意他。你难道真喜欢上他了?”马小倩忍不住问。她第一次见毛琳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这么惆怅。 “没有。”毛琳否认了,“我只是……想不通!”她对林朝生有好感,但应该还够不上喜欢。 马小倩挨近毛琳,搂住她肩膀,“想不通就别想了,人都走了,这么纠结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以后要再遇到他,你立马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以消你心头之恨。”她在毛琳面前故作凶狠地挥了挥拳头。 毛琳被马小倩奶凶的样子逗笑了,马小倩也跟着笑了。 第10章 猫缘际会 灯火阑珊,夜市迷人。晚风徐徐,带来阵阵清凉舒爽,林朝生倚靠在栏杆上,托着杯,品着茶,惬意地欣赏着阳台外的美丽夜景。在这个位置看去,武陵市的标志建筑“明光塔”尽收眼底。 明光塔彩光熠熠,矗立夜空,在一片五彩斑斓的楼市里鹤立鸡群,独领风骚。事出仓促,这次搬家,他没去别的城市,也没去偏僻的郊区,反常的来到了繁华的市中心。大隐隐于市,以往总是疏离人群,这次他想换个环境。 微风拂面,林朝生脸上突然传来点点凉意,他抬头望向夜空,淅淅沥沥的下雨声随风而至。三月,淫雨霏霏,春雨润物细无声。 冲完咖啡的毛琳被屋外轻飘飘的落雨声吸引了,她端着咖啡,拉开玻璃门,走到了阳台上。细雨绵绵,在路灯的映照下密如银丝。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林朝生离开的第七天,毛琳在雨中又不知不觉想起了他。这个萍水相逢之人,她觉得自己过不了几天应该就能忘了。可连日来,她想起他的次数却在频繁增加。闲下来时,他的身影总会止不住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很烦躁,强迫自己别去想,结果适得其反,越是强迫,想得越发频繁。 毛琳叹息一声,悻悻回屋。睹物思人,沙发上那套西装又勾起了她的思绪,她心烦意乱,气从中来。 我就不信了!毛琳提起西装,气冲冲开门而出,走到楼梯间的垃圾桶旁,一把丢了进去。她潇洒转身返回,没走几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慢慢停了下来。踌躇片刻,她妥协似地叹了口气,返身将之拾回。 毛琳提着衣服无精打采,走到门口时,忍不住看了看505的房门。她叹息一声,准备回屋。这时,505门内突然传出了响动,门吱呀一声,开了个巴掌宽的缝隙。 毛琳立时一振,喜出望外,“林朝生!”她激动地叫唤一声,下意识推门而入。门完全打开,出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你……找谁啊?”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硬朗,估摸着三十出头的男人,站在门内,疑惑地看着毛琳。 毛琳大失所望,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请问,你是这间房的主人吗?” 男人摇头道:“不是,是刚搬过来的租户。” 毛琳礼貌笑道:“不好意思,找错人了。”说完转身回屋,留下男人一头雾水的立在原地。 我这是怎么了?毛琳放下衣服,懊恼地坐到沙发上。她从没被一个人这般牵动过情绪。 夕阳落下,皓月升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毛琳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愁绪,她慢悠悠起身开门。 “你怎么了,怎么电话也不接!”马小倩拿着一把雨伞,没好气地站在屋外。 毛琳歉意道:“不好意思,手机调成了静音,没注意到。” 两人进屋,马小打量着毛琳,讶异道:“你怎么了?这才几天不见,怎么憔悴了这么多。”毛琳气色很差,看起来很疲惫。 “有吗?”毛琳自己没察觉。 “你到底怎么了?中午没打通你电话,我就去店里找你,店员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店里了。 ”马小倩担心地握住了毛琳的手。 毛琳摇摇头,笑道:“我没事,只是这几天……都不想上班。” 马小倩投来怀疑的眼神,认真看着毛琳,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林朝生?” 毛琳一怔,没说话,坐到了沙发上,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不是吧?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现在怎么又因为他弄得魂不守舍的!”马小倩挨着毛琳坐下。她实在没想到毛琳会如此在意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 毛琳垂着头,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竟无法左右自己的情绪。 “他有那么好吗?让你这么魂牵梦绕。”马小倩从没见毛琳这样过,她很不解,毛琳这么理性自强的人,不应该被儿女私情所困。 毛琳不甘心道:“我……不知道,只是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想知道他离开的原因。”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意这件事的原委,还是在意这个人。 “他都和你断绝联系了,还怎么弄清楚?你这不是自找烦恼吗?别纠结了,为一个男人至于吗?赶紧给给我恢复正常。”马小倩摆出了命令的口吻。 她横眉竖眼,不可置否的样子,把毛琳逗笑了。 “笑什么,听见了吗?” 毛琳失笑道:“好,我……尽量吧!” 她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正常,无论如何,必须尽快转变。 “这样才对嘛!”马小倩转口问道:“话说,你吃饭了吗?” 毛琳一顿,“好像……没吃。”她这才想起大晚上了,自己还没吃东西。 马小倩数落道:“你说你成什么样了,连饭都能忘了吃。我帮你叫点吃的,陪你吃完我就回去了。” “这么着急,要不今晚别回去了,留下来陪陪我。”毛琳希望马小倩留下来,有马小倩陪着,她心情要好得多。 马小倩道:“我也想啊!可今天不行,我还得回去喂猫。” “喂猫?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毛琳还是第一次听说。 马小倩道:“前两天刚买的,一个人在家无聊,养只猫散散心。” 前天路过一家宠物店时,她心血来潮产生了养宠物的想法,立马进店挑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小家伙的到来,为她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养宠物,通常有两个目的,逗乐,或缓解孤独。她是后者。 雨下不停。林朝生仰靠在沙发上默默翻阅着书。睡前看书,是他养成了多年的习惯,文字能带给人宁静,有助于睡眠。 “喵……”细弱的猫鸣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林朝生放下书四下张望,屋里不可能有猫。猫鸣断断续续,声音很细,能判断出应该是一只小猫,他仔细听,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方位。 林朝生起身拉开了阳台的门,一只毛发亮丽的小黄猫,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外钻了进来。它喵喵地叫了两声,在林朝生脚边坐了下来。居然不怕人!林朝生蹲下,仔细端详。 小猫浑身呈淡淡的金黄色,毛长而密,四肢粗短,圆润的大脸上生了一对如蓝宝石一样明亮的、大而圆的蓝眼睛。它虎头虎脑地盯着林朝生,模样机敏可爱,惹人怜爱。 林朝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小家伙,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小猫咪喵喵地叫着,主动用头蹭着林朝的手。林朝生起身走到阳台,左右看了看。他的阳台与隔壁邻居的阳台隔了一座不到一米的长方形花台,猫咪应该是沿着花台走过来的。 会是谁家的呢?林朝生有些困扰。左右两边都没亮灯,主人家应该睡了。算了,明天再去问问吧。时候不早了,他决定明天再去询问。 林朝生回屋,小奶猫迈着憨态可掬的小碎步跑过来用头蹭他的脚,他蹲下摸了摸它,“今天先委屈你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我再去帮你找主人。”小猫喵喵地叫了两声,似在回应他。 “花卷!”一进门开灯,马小倩便迫不及待地呼唤小猫的名字。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反应。往常她出门回来,花卷会闻声而动,事先在门边等她,今天的情况有些反常。 马小倩继续呼喊。她换好鞋快步走到了猫垫旁,垫子上空空如也。她有些急了,又去别处找,找了半个小时,叫了半个小时,把客厅和卧室的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小花卷的身影。 去哪儿了?马小倩慌了,忧心忡忡地跑到了阳台上。她趴在护栏上左右看看,阳台有花台联通,猫咪走得通,小花卷很可能顺着花台跑去了别家阳台。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如若不然,便是掉下去了。这里可是是10楼,想到这儿,她心急如焚,立马下楼寻找,在楼下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坠落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马小倩疲惫地回屋,她还是很担心,但夜已深,现在这情况,只能明天挨家挨户的去问邻居了。千万别出事啊!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喵……”卧室被阳光点亮,林朝生迷糊地睁开眼。小猫站在林朝生枕头边,喵喵叫着,用头不停蹭林朝生的脸,似乎在叫他起床。 “小家伙,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林朝生翻身爬起,摸了摸小猫的脑袋,“你是不是饿了?” 小猫喵喵叫着,仿佛在回应,“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找点吃的。”林朝生起床来到冰箱旁。打开冰箱后他有些头疼了。冰箱里只有过期血包,和一些成块的猪红。 林朝生思考了几秒,决定把猪红煮熟了给小猫试试。想着立马开始动手,他拿出一块猪红,将之切成规则的方形小碎块,用开水烫了一下,捞入小碗中,待猪红冷却一些后,端到了小猫面前。 “早餐来了!”林朝生蹲下,期待地观察着猫咪的反应。猫咪在碗前嗅了嗅,大口地吃了起来,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林朝生笑了,“快吃,吃完带你找主人。” 看着小猫乖巧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在家养只猫也挺有意思的,若没找到小猫的主人,他很愿意收留它。 叮咚!门铃响了。这么早就来敲门,定是小猫的主人。林朝生立即去开门,门一开,他不由怔了怔。 门口站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绒毛睡衣,身材高挑匀称,长发如瀑,眉目如画,一双水汪汪的大桃花眼泛着清澈有神的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丢了猫的马小倩。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略带慵懒地看了看林朝生。 “你好,请问有没有看到一只毛色金黄的小英短猫?” “有。”林朝生微笑点头:“就在我家,昨晚它跑到我家阳台,天晚了,我就把它留下来了。我正打算去找它的主人。是你家的猫吗?” “对!”马小倩大喜,眉开眼笑,容光焕发,“太好了,麻烦你把它还给我。” “你稍等一下!”林朝生回屋将还在吃东西的小猫抱了出来,小猫不停叫着,像在表达自己还没吃好。 看到马小倩后,它将头依偎在林朝生怀里,竟展现出了一丝不想回去的意味。林朝生双手托在它腋下,强行将它抱给马小倩。 “可算找到你了!”马小倩高兴地接过。小猫的爪子却挂到了林朝生的袖子。她有些尴尬。小猫这抗拒的模样,仿佛林朝生才是它的主人。 林朝生弄开小猫的爪子,马小倩把它抱入怀中,“下次别乱跑了。谢了。” 回到家,她把小猫放到沙发上,立马开始了一对一的严厉教育,“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居然还不想回来了,出去一天,连亲妈都不认识了,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不回来了?” 小猫叫着,像在解释。马小倩继续孜孜不倦地教育:“忘了我是怎么给你说的吗?不可以乱跑,不可以和陌生人接触,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吗?” 小猫依旧喵喵地叫着,马小倩轻轻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大度道:“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为了找你,我觉都没睡好,你乖乖待在屋里,我去补觉了。” 她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地进了卧室。 阳光明媚,店外的街道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店内人来人往,客人亦是络绎不绝。林朝生忙前忙后,难得体会到了忙碌的滋味。乔迁后,他把书店也搬到了闹市区,此处是他所在小区东面的一条商业街,人流量庞大,为他的书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客流。 过了午高峰,客人少了许多,林朝生终于得以喘息。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下午便在店门口张贴出了招聘店员的广告。 忙碌的时光是短暂的,天色昏黄,不知不觉已日落西山。书店里客人依旧很多,阅读区坐满了人,书架间的过道里也零零散散的分布了许多或站、或蹲、或坐的人。店里异常安静,只有纸张被翻动时发出的陆续的、不均匀的脆响,大家都沉浸在书海里。以往在别地,这个时间他已开始着手关店,现在为了照顾这些喜爱阅读的人,他把营业时间延长到了8点。 八点半,林朝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他洗漱一番,泡了杯热茶,来到了阳台。霓虹闪烁,华灯璀璨,远处的夜市还是那么繁华迷人眼。 喵!熟悉的猫鸣传来,林朝声寻声望去,小花卷沿着右边的花台小心翼翼走了过来。林朝生见状,立马走过去将它抱了下来,“小家伙,你怎么又过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花卷!”马小倩呼唤着走到了阳台。 “它在这儿。”林朝生探出头冲马小倩打招呼。 马小倩扶着护栏探头望了过来,两人隔墙相望,“这家伙怎么又跑过去了!” 林朝生客气道:“我给你送过去吧。” “好,谢谢了!”马小倩颇为无奈,才转眼的功夫,花卷就不见了。 两人同时回屋,同时走到了门口。林朝生将花卷还给马小倩时,小家伙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马小倩气的就想当场给它几个脑嘣。 回到家,马小倩又开启了教育,“你个坏东西,怎么又跑过去了?我对你不好吗?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家伙?下次再跑过去,就别给我回来了。” 花卷喵喵叫个不停,仿佛在与她争执,她气道:“怎么着?你还不服气?你这么喜欢他,你去找他好了,去认他做主人。”说着他将花卷抱到了阳台的玻璃门边,小花卷下地后停了几秒,竟真的往阳台外走。 马小倩见状,立马将它抱回,“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还真想走啊?你哪儿也别想去,给我在家老实待着。”她气冲冲地将花卷抱到猫垫上,回身关紧了阳台的门。这扇门以后不能轻易打开了。 第11章 天师斗僵尸 落日熔金,霞光万丈。新的一天,不知不觉,林朝生又忙到了傍晚 。招聘广告还没人咨询,他觉得可能工资太低了,决定下班回去弄一份新的,把工资待遇再提一提。 八点五分,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一天的营业终于结束。火树银花,彩灯招展,花花绿绿的街道让林朝生一阵恍惚,他不禁想起了那个烧油点烛的年代,从漆黑一团,到万家灯火,人类仅仅用了几十年时间,日新月异,科技发展之迅速,让人惊叹。 一八八二年九月,林朝生途经上海,在外滩英国领事馆第一次见到了灯泡。他还依稀记得自己见到这种发着强光,一打开便能将屋子点的亮如白昼的稀奇之物时的惊讶模样。灯泡在当时看来就像神物,谁能想到,这么稀罕的东西,会在几十年后普及到千家万户。 一阵喧嚣打断了林朝生的思绪。他回神,看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围满了人,马路边还停着两辆闪着警示灯的警车。他快步走过去查看情况。嘈杂的人群被警戒线拦着,警戒线内,路灯下的大垃圾箱旁,几名警察七手八脚的忙碌着,像在垃圾箱里翻找东西。不多时,他们配合着从里面抬出了一个吓人的东西,不,那不是东西,是个人,一个死人。 死者皮肤惨白,全身干瘪,瘦骨嶙峋,身上的水分仿佛被榨干了。尸体一抬出来,警方便迅速给他盖上了一块白布。林朝生瞳孔微震,他凭借超常的视力,瞬间注意到尸体脖子上有对不起眼的褐色小孔。这是僵尸的牙印。 为隐藏身份,僵尸杀人通常会选择偏僻之地。在闹市区动手,还把尸体丢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有些反常。 有血腥味!杀人的僵尸还没走!空气中飘来的一丝气味瞬间拉紧了林朝生的神经。他迅速扭头在人群里寻找目标。人头涌动,气味混杂,僵尸混在人群里,根本看不出来。 僵尸没找到,林朝生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身形,精致的五官,水汪汪的桃花眼。这人正是他的邻居马小倩。马小倩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中望着盖上白布的尸体,与边上那群七嘴八舌,表情丰富多彩的吃瓜群众对比鲜明。 她居然不怕?林朝生有些诧异,围观的多数是男人,只有几个女的,大多人面上皆是惊讶害怕,只有马小倩显得异常冷静。他隐隐觉得这人不简单。 法医来了,警员们开始上前劝退围观群众,人群四散,有些走了,有些依然停在远处观望。林朝生没走,退到远处发动灵敏的嗅觉寻找血腥味的源头。在南面,气味正快速移动,找准方位他立即追踪而去。 也不知走过多少条街,拐了多少道弯,林朝生渐渐跟着气味走出市区,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偏僻路段。路灯昏黄,马路左侧是一片杂草丛生,还未开垦的荒地,右侧是一个刚搭起来的建筑工地。气味由淡变浓,定格在了这片区域。林朝生放慢脚步,蹲下身潜入了荒地中。 他半伏着身子,放大浑身感官,小心翼翼搜寻着。马路边传来了动静,一道模糊的人影,从黑暗的荒地慢慢走进路面,走入光明。 来人的外形在灯光下渐渐明朗。他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留着显眼的红色刺猬头,估摸着二十出头,流里流气,一副混混模样。 他走到路中间,张嘴发出了公鸭一样的声音,“跟了这么久了,出来吧。” 林朝生大惊,难道被发现了?他一动不动,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他准备现身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敢在我的地盘杀人,该说你有胆量,还是蠢呢?” 一道高挑的丽影,从漆黑的路丛中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走了出来。 这声音有点熟悉,林朝生皱眉,定睛望去,瞳孔巨震。来人正是马小倩,马小倩竖着高马尾,穿着一袭黑色风衣,手持已出鞘的驱魔棍,英姿飒爽,自信从容,就像身经百战的女将军。 男人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冷冷看着马小倩,“少废话,就让我来掂量掂量你的斤两。” “吼!”男子张嘴大吼,面目狰狞,獠牙外露,声如猛兽,震耳欲聋。他的瞳孔瞬间变成灰色。 五代僵尸,马小倩眉头微蹙,言语依旧从容,“好久没动手了,就拿你活动活动筋骨。”她挪开脚步,将驱魔棍斜指向地,摆好架势,严阵以待。 她竟是个道士!林朝生大吃一惊,千算万算 ,怎么也没想到马小倩这层身份。先遇见一个毛琳,后又遇到一个马小倩,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完全颠覆了他对道士的认知。 马路上马小倩和男人闻风而动,几乎同时启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对方。男人四掌着地,状如猿猴,速度奇快。两人快相撞时,马小倩率先动手,纵身一跃,高举驱魔棍迅猛斜劈而下,直指男人脑袋。男人一个后仰双膝跪地滑出数米,轻松躲过。两人身形错开,回身对峙。 男人半蹲在地,注视着马小倩,轻蔑一笑,“太慢了,你这速度,连我一根毛也碰不到。” 马小倩没跟他废话,持棍再次出击,两人的身影在马路上闪动跳跃。马小倩不断挥棍进攻,男人没有反击,不停闪躲。他身手敏捷,形如鬼魅,应对的游刃有余,马小倩每一击都擦身而过。 男人从容不迫,脸上始终挂着轻松的微容,马小倩被他牵着鼻子走,仿佛玩弄于鼓掌之中。 马小倩又一次进攻落空,这次她没再追,立在了原地。男人跳出马路,没入了阴影中。两人以路灯灯光为界,相对而立。马小倩在灯光下,僵尸在黑暗中。这偶然的一幕,无形中昭示了双方的立场。这是场黑与白的斗争,也是场正与邪的较量。 “怎么,你就这么点能耐?”男人开口挑衅马小倩,那张不屑一顾的脸,在黑暗里若隐若现,那双铜铃一样的大眼,在阴影中闪闪发光。 马小倩淡淡一笑,回道:“小矮子,别太猖狂了。我承认你有两下子,不过,也就两下子!” 话音一落,马小倩再次动手,“龙神敕令,雷神借法!”她大喝一声,如击剑般刺出驱魔棍,一道实质的白色闪电自驱魔棍顶端发出,瞬间击向男人,男人反应不及,被打了个正着。伴随着一阵剧痛,他的身体僵住了。 “你再快,还能快过闪电。”马小倩轻笑一笑,再次施招,“龙神敕令,火神借法!”她向男人扔出一枚符咒,符咒在空中化作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焰,一下击中动弹不得的男人,在他胸前衣服上燃起了一簇不起眼的小火苗。 雷电的法力失效,男人的身体能动了,他立马开口嘲笑,“你是来搞笑的吗?这么小的火,点烟我都嫌弃。” “小吗?那就让它大点儿。”马小倩嘴角上扬,左手握拳伸出,五指慢慢伸开,“爆!” 男人立觉不妙。他胸前的火苗如火焰弹般炸开 ,爆成了两米多高的火球,瞬间将他淹没。烈火焚身,他抱头挣扎,发出了痛苦的低吟。 “够大了吧?”马小倩笑问。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男人发出低沉的怒吼。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马小倩靠近,焦黑的面容在跳动的火焰中忽隐忽现。 “当然没有,我觉得,可以再多玩会儿。让烈火烧得更猛烈些吧!”马小倩莞尔一笑,口中轻念:“风神借法!”随即轻轻挥出驱魔棍。小风初起卷起一地尘埃,眨眼狂风大作,无数气流汇聚起来,旋转交织,形成一道庞大的飓风袭向男人。 狂风遇上烈火,顿时气焰冲天,小火团立时化作了十几米高的火龙卷。热浪翻滚,火光滔天,宽阔的荒地被闪烁的火光点亮了,林朝生的脸被映得火红。恐被发现,他又将身子压低了一些。他睁大眼睛远远注视着,马小倩的能力惊到了他。 男人被火龙卷卷起,身体在熊熊烈火中翻滚,灼烧。这次他没了之前的从容,发出了尖锐,凄厉的嚎叫。火龙卷里传出霹雳啪啦的声响,那是他皮肉被烧绽的声音。 片刻,男人没了声音,火龙卷慢慢变小,最后消散。地上出现一具冒着轻烟,焦黑如炭的尸体。 “还以为有多厉害!”马小倩露出扫兴的表情,取出化尸符,走过去准备处理尸首。 就在他离尸体不到一米距离时,失去生机的尸体突然暴起,闪电般向她袭来,距离太近,她始料未及,一下被撞飞了出去,身体砰的一声,重重撞到了数米开外的路灯杆上。 马小倩落地,单膝跪地,手驻着驱魔棍,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刚才这一击虽被她用驱魔棍及时挡下,但这下撞击却是实实在在的,她背部受了不轻的伤。 居然没死?马小倩有些震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五代僵尸的能力。 “你以为结束了吗?”男人盯着马小倩,铜铃大眼在焦黑的脸上冒着寒光。可怕的事发生了,他身上被烧焦的皮肤一寸寸脱落,灼烧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再生。 “几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把我伤成这样的人。可惜,还差了点!”他冷笑一声,猛地启动,双掌抛地,如猛兽般扑向马小倩,双手化爪,朝其面门袭来。 马小倩迅速闪避,侧身一跃,身体滚地一圈,堪堪躲过。路灯被男人一爪拦腰拍断,直挺挺栽倒在马路中央。 男人不给马小倩喘息机会,再次袭来。马小倩不再躲避,挥棍反击。双方你追我打,我打你追,攻防互换,战做了一团。她们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 拼斗数十招后,局面发生变化,马小倩渐渐落入了下风。她体力开始下降,进攻锐减,防御剧增。男人越战越勇,完全压制住了她。 林朝生不禁为马小倩担忧。这就是僵尸和人的差别,人体很脆弱,会受伤,体力会下降。僵尸不同,它们有顽强的生命力,变态的愈合能力,几乎不会衰竭的体能。实力悬殊不大的情况下,打持久战,人必败。 马小倩和男人拼了一招后,碰撞弹开。双方间距十余米,再次对峙。 马小倩气喘吁吁,体力下降严重。男人神态自若,玩味的看着马小倩。他的身体在打斗中完成了愈合,烧焦的皮肤全部脱落,小麦色光滑的肌肤重新覆盖全身。赤身裸体,已完好如初。 男人咧嘴冷笑,“你变慢了,力量也变弱了,这样下去有点危险啊!”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马小倩回了一句,举棍直冲,再次发动进攻。她冷着脸,美眸中泛着执着的光,丝毫没担心自己处境,仿佛要与男人死磕到底。。 男人匍匐在地,化身猎豹,迅猛迎上。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交手数招后,男人大吃一惊,马小倩的速度和力量变强了,体力竟在这短短的数秒间恢复了一大截。不过他依旧应对的很从容,恢复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比得上他。 果然,交手不到二十招,马小倩体力逐渐下降,又落入下风。男人抓住机会,躲过她一次横劈后,顺势踢出一记势大力沉的扫腿,将她踢飞了出去。 危急间,马小倩转攻为守,改单手为双手持棍,竖挡于胸前,接下了这击。她的身体飞出数米,落地后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马小倩大口喘息,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男人匍匐在地,脸不红,心不跳,面带笑意,姿态如狩猎的猛兽, 打到此刻,男人完全掌控了局势,马小倩颓势尽显,已成强弩之末。情况不妙,再这样下去,她必败无疑。 林朝生一阵揪心。他产生了救人的冲动,可身为与道士势如水火的僵尸,这样的举动实在奇怪。关键他不想在马小倩面前暴露身份。 正在林朝生为难之时,场上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板着脸的马小倩,放松的吐了口气,眉目缓缓舒展开,脸上流露出了轻松之色。 “唉!”她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从容不迫的笑道:“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还真赢不了你。好了,身体也活动开了,不陪你玩了。” 马小倩表情淡定,言语轻松,很是自信,不像在装腔作势。男人皱眉,提高警惕,不敢小觑。 马小倩大手一挥,潇洒收回驱魔棍,嘴角微扬,从容一笑,双手结印,口中念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金色巨龙带着漫天龙吟从天而降,男人瞳孔巨震,全身细胞开始颤栗,无匹的威压席卷而来,压得他动弹不得,喘不过气。巨龙咆哮着,瞬间穿透他的身体。 男人一动不动,脸上的惊恐也定格了,宛如木雕。天地变安静了,微风轻抚着荒地上的枯枝野草,沙沙作响。 马小倩转身头也不回,大步离去。“砰!”下一秒,男人的身体炸开,化作无数尘埃消散于空中。风变大了,马小倩的风衣如披风般在风中肆意飘舞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路灯映衬下的马路尽头。 林朝生看得目瞪口呆。马家神龙咒,这人竟是马家后人!先遇毛家后人,后遇马家传人,这运气堪比彩票中奖。他一阵苦恼。看来,又得搬家了。马小倩走远,他旋即动身离开。 片刻,漆黑的荒地中传出动静,三道身影缓缓走出,来到马小倩和五代僵尸战斗过的地方。 “马家传人,也不过如此!”左边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率先开口。他留着潮流的中分头,身姿挺拔,容貌英俊,就像当代的选秀明星。 右边穿着低胸装,留着一头金棕色波浪长发,身材火辣的性感女人,发出了嗲嗲的、令人酥麻的声音,“的确不怎么样,就是马家的神龙咒可能有点棘手。” 皮衣男轻笑道:“马家神龙咒虽强,但这小妞道行尚浅,发挥不出什么威力,不足为惧。我一个人就能对付她。要不,我去做了她” 他看向中间,背负双手,个子瘦小,长相平平的寸头男。寸头男玩味一笑,“不急,好不容易发现猎物,这么快解决就没意思了。我现在对跟着他那个僵尸比较有兴趣,找机会,探探他的底。” 性感女人媚笑道:“我也觉得有意思,我还以为他想找机会杀她,没想到只是躲在一边看戏,真是搞不懂他想干嘛。” 寸头男似笑非笑,意味声长的道:“先到此为止吧!羊养肥了,才滋润可口。” 三人笑意连连,慢慢遁入黑暗。 第12章 柳飘飘 “轻点!轻点!”马小倩龇牙咧嘴。 毛琳将手上动作放轻了一些,笑道:“下次小心点,五代僵尸可不是杂鱼。” 马小倩趴在沙发上,袒肩露背,那背部的肌肤白皙光滑,如冰玉一般通透莹洁,完美无瑕。腰部中间那道突兀的淤青,是唯一的美中不足。毛琳轻轻为她擦拭着药酒。 “的确大意了。不过我有些想不通,这僵尸一开始就断断续续的保持变身状态,明显在故意引诱我,他为什么要干这种自找麻烦的事。”这事困扰了她一晚。 不变身僵尸便能安全隐匿在人群中,变身就能被特制的罗盘检测到。马小倩本是束手无策的,当她准备离开事发现场时,包里的罗盘却响了,指引他找到了那只僵尸。 罗盘是道家常用的一种法器,常用于风水勘测,捉鬼辟邪。它其实还有一种用处,追踪僵尸。马小倩所用的罗盘,是马家祖师为定向僵尸特地研制的,能检测到方圆一公里内僵尸的方位。 毛琳略微思索,猜测道:“他可能想试探你。” 马小倩想了想,摇头道:“也不对,这么做风险也太大了,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毛琳继续思考,顿了顿,开口道:“或许是他判断失误,低估了你的能力。” “有可能。”马小倩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毛琳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她陷入沉思,片刻,说出了另一种细思极恐的推测,“还有一种可能,他背后有人,他是为身后的人试探你。”想到这儿,她不禁为马小倩担心。 “不太可能吧?要有帮手,当时就应该站出来帮他了。”马小倩认为毛琳多想了,那个红毛僵尸就让她很棘手了,若有帮手,根本用不着试探,他们联手,她根本招架不住。 “我也想不通,总之,这段时间你小心点。”这事有些蹊跷,毛琳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马小倩自信笑道:“放心,我可是马家唯一传人,要真有僵尸找上门来,还刚好省去麻烦了。” 毛琳打击道:“少逞强了,忘了上次遇到四代僵尸吃了多大亏了?就怕有等级更高的僵尸出现。” 马小倩从容笑道:“没事儿,不是还有你吗!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还嘴硬,伤还没好呢!”毛琳白了马小倩,伸指按了一下她背上的伤痕。 “疼疼疼!”马小倩疼得咨牙俫嘴,大喊大叫。 月白风清。下班回到家洗漱一下,林朝生开始查找房源。看着手机网页上各种各样的房源,他突然僵住了,“我为什么要躲藏?我不是早就活够了吗?若暴露,被马家传人杀死,不就解脱了吗?” 他息屏,缓缓放下手机。六百多年了,他无时无刻都想结束生命,摆脱这永无止境的孤寂。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蠢,现在机会不就在眼前吗?他决定不躲了,顺其自然。死对他而言,是一种庆幸,是一种解脱,是了结这六百多年煎熬的最好结局。 突兀的手机铃声将林朝生拉回了现实,他无力的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们书店还招营业员吗?”手机里传来嗲嗲的女声,那声音像乳胶一样黏腻,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声音让林朝生很不舒服,但有人应聘了,他还是打起精神,客气回应,“还在招,你有意向的话,可以先过来面试看看。” 柔媚的笑声响起,“太好了,那我明天来吧,明天几点面试呀?” 林朝生想了想,道:“八到九点间吧,你尽量来早点,中下午客人比较多。” “好的,拜拜老板,明天见。” “再见!” 林朝生很不喜欢这种腻腻歪歪的说话语气。他觉得这人不太靠谱,可没见过面,又不好直接回绝。是去是留,只能等明天面试做决定了。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阳光下,车流人流川流不息,开启了一天的忙碌。八点,林朝生准时开店。临近九点,开始有客人来了。 应聘的该来了吧。林朝生耐心等待着。九点二十,面试时间已过,面试的人仍不见踪影。 九点半,林朝准备放弃这次招聘时,有人来了。 安静的书店里响起了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地声。一道艳丽的身影,扭着腰,摆着臀,迈着妖娆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了书店。 坐在阅读区的几个客人瞬间被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的从书本移到了她身上。这是个十分美艳的年轻女人,妆容精致,金发披肩,穿着一件大红色的v领短袖低胸高腰连衣裙,踩着一双黑色尖头方根高跟鞋,亭亭玉立,前凸后翘,性感火辣。 她在众人注视下径直走到了柜台前,“老板,我来面试了!”她看着林朝生,嫣然一笑,唇红齿白,声音酥到了骨子里。 林朝生很惊讶,这样的人来应聘营业员,不是在说笑吗?他都不敢直视她,微微抬头,将目光拉高,礼貌回应道:“小姐,您是不是搞错了,您来应聘这儿的店员,实在是屈才了。” 女人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老板,我已经失业几个月了,很需要这份工作,面试还没开始,你就想打发我了,也太伤人了吧!” 林朝生微笑道:“我想,您应该是在说笑吧,恕我直言,您这副样子,可不像缺钱的人。” 女人娇声娇气的解释道:“我没钱,这套衣服是花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这不是想着面试,给你留个好印象,穿得隆重点吗。” 林朝生颇为无奈,叹了口气,轻轻点头,“好吧,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女人娇笑道:“我叫柳飘飘,飘飘欲仙的飘飘。”说到这个词时,她的语气拉长了一些,“今年二十三,胸围九十五,腰围……” 林朝生眉头一紧,立马打断了她,“行了!小姐,我看你应聘是假,过来消遣是真。不好意思,我只招真心诚意找工作的人。非诚勿扰。你要只图消遣,还请你离开。” 柳飘飘呵呵笑道:“不好意思,说习惯了,一时没注意。我是真心实意想找工作,没有半点消遣的意思。” 林朝生耐着性子道:“那请你把态度放端正些。其他的我也不用了解了,从你的穿着和言谈来看,你不适合这个工作,抱歉,请你另寻高就。” 柳飘飘急了,隔着柜台抓住了林朝生的胳膊,“别啊,老板,我可以改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一定帮你把书店打理的好好的。给我一次机会吧,求你了!”她摇晃着林朝生的手臂,嗲声嗲气的撒起了娇。 书店里的客人,纷纷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林朝生很是尴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好吗?” 柳飘飘不肯松手,“不,我不服,你这分明是歧视我,除非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试试。” 林朝生无法和她这么闹下去,思考一番后,选择妥协,“好,我答应先试用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做不好,我立马解雇你。”他觉得柳飘飘就是故意来消遣玩乐的,不可能真在这里工作。 “太好了!”柳飘飘高兴的松开他的手 “只要你肯录用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朝生一本正经道:“你可以来上班,但上班后,不能还是现在这个姿态。首先就是你的声音,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别那么……”林朝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柳飘飘的声音,这种声音让他浑身不自在。 柳飘飘咯咯笑道:“别那么‘夹’。” 林朝生点点头,他都把这个形象的网络词汇忘了。 柳飘飘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好的老板!” 她的声音依旧柔媚,但比之前好了很多,林朝勉强可以接受。继续道:“还有你的穿着,在书店,你不能这么穿。” 柳飘飘一脸懵懂,“那要怎么穿?是穿多了吗?我可以再穿少点。” 林朝皱眉。柳飘飘呵呵笑道:“开个玩笑嘛!这么严肃干嘛?我会穿保守点的!” “老板,你说你这么年轻帅气,干嘛一副文绉绉老干部的样子,活跃一点嘛!人生在世,要笑口常开,懂得及时行乐。” 林朝生没理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柳飘飘笑道:“现在就行,不过你肯定不同意。下午吧,我一会儿回去换套衣服。我先回去了,咱们下午见。”她对林朝生轻轻挥了挥手,迈着妖娆的步伐离开。 林朝生喊道:“薪资待遇不再了解一下?” 柳飘飘没回头,随意摆了摆手,“不都写在招聘信息上了吗,难道你还能骗人不成。” 柳飘飘远去,消失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店里的客人终于把心思放回书上。 这种人不可能在书店安心做营业员。林朝生寻思着找到合适的理由就把她开了。 第13章 目的 太阳当空。十二点,客人走得差不多时,柳飘飘带着焕然一新的妆容来了。 她把头发盘了起来,穿着白色的冰丝宽松寸衫,黑色的包臀裙,米色的粗跟方头高跟鞋,职业范十足,从早上的性感御姐,摇身一变,成了写字楼里的精英白领。这次衣着素了许多,但依旧很亮眼,依旧掩盖住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柳飘飘在林朝生面前轻盈的转了一圈,笑道:“老板,这样可以了吧?” 林朝生没评价,直入主题 “先告诉你上班的一些事宜吧。上班时间,早上十点到下午六点,上六休一。没有固定午休时间,客人少的时候可以随意休息。工作很简单,礼貌待客,做好营收,了解书籍分类,保持书店卫生,保持书架书籍整洁。平时店里人不怎么多,下午晚上人要多些,周末人是最多的。总的来说,工作是比较轻松的。工作中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你先四处走走吧,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一会儿我再教你收银。” 柳飘飘东看西看,眼神飘忽,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听到这儿她才有反应,作出了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好的老板,我一定认真工作。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林朝生,朝向的朝,生命的生。” “林朝生,好名字,叫老板太疏远了,我以后直接叫你名字吧!” 林朝生没说话,柳飘飘妩媚一笑,悠闲的在书店里逛了起来。 下午两点,客人渐渐多了,林朝生开始仔细观察柳飘飘的一举一动,从中挑刺。他惊讶了,柳飘飘没了之前的轻浮之态,工作得驾轻就熟,竟与客人们相谈甚欢。男顾客们都很乐意和她说话,女顾客们也挺喜欢她。她不时便带来男顾客买书,有些人一买就是好几本。书店的销售情况比往日好了不少。 林朝生有些难以置信,柳飘飘甚至对这里的书籍都不了解,单靠拉东扯西的闲聊,就把那些男顾客说得七荤八素,产生了买书的欲望。他不禁感慨,好看的皮囊,果然在各行各业都能带来便利。一时苦恼,这个情况想挑刺,有些难了。 夕阳红似火,晚霞映天空。柳飘飘走到柜台前,懒洋洋的靠在柜台上,问道:“马上六点了,还有多久关门啊?” 林朝生看看时间,六点差十分,他看了柳飘飘一眼,“你可以下班了。”柳飘飘表现得很不错,他想让她提前下班。 柳飘飘转头看了看座无缺席的阅读区,“不是六点下班吗,你不走?” 林朝生道:“六点下班的是你,书店要营业到八点。你不用管,到点了就可以走 ” 柳飘飘有些糊涂了,“工作到八点,怎么让我六点下班呢?” 林朝生解释道:“书店的工作时间就是八小时,现在的人还不够,后面我还会招一个人,把他的上班时间调整到八点。” 柳飘飘明白的点点头,笑道:“你还挺有良心的,不会压榨员工。看你人不错,在你没招到人之前,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上到八点吧!” 林朝生愣了愣。这人虽言语轻佻,为人还算可以。他对柳飘飘的态度改观了一些,“谢谢,我不会让你白干,多出来的工时,我按平时的双倍工资给你。” “哇!”柳飘飘故作惊讶的叫了一声,笑道:“你这么大度的老板,我还是第一次见,谢谢啦!” 林朝生道:“现在没什么人来了,你先去吃东西吧。” “我不饿,一会闭店了再去吃。”柳飘飘盯着林朝生,饶有兴致的问道:“老板,你多大了 ?结婚了吗?” 林朝生淡然道:“二十八,未婚。” “二十八,看着没那么老。”柳飘飘笑嘻嘻,露出一脸神秘,凑近一些,小声道:“刚才遇到件有趣的事,有个客人问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夫妻?” 林朝生没说话,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喝。 柳飘飘继续道:“我说,你在想什么呢?当然不是!” “我们只是男女朋友,还没结婚。” 入口的水猛然倒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林朝生被呛得弯腰直咳嗽。 柳飘飘哈哈笑出了声,“你这么大反应干嘛,开个玩笑而已。” 这边动静有点大,引起了一些客人的注意,林朝生赶忙道:“小点声,别吵到其他人。” 柳飘飘看看四周,捂嘴偷笑,“你也太正经了,居然被这么个小玩笑吓成这样。” 林朝生恢复过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是女生,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别那么……轻浮。”他实在不愿说出这两个伤人的字。 柳飘飘不以为然的反驳道:“谁轻浮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妇女。不是我轻浮,是你太死板了,不懂生活里的情趣,这都什么年代了,思想还这么陈旧。看你这样子,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吧?” 林朝生不想理她,拿起柜台上的书,旁若无人的看起来。 柳飘飘又嘀咕了几句,见林朝生反应,便无趣的走开了。 林朝生缓缓放下书,他总感觉柳飘飘不对劲,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女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来这么个小书店当营业员。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他想不明白。 七点四十,林朝生开始盘点账单。他吃了一惊,今天的营业额竟比昨天翻了一倍。他不由看向坐在阅读区,无所事事,正刷着手机的柳飘飘。这个女人实在厉害。 “柳飘飘!”林朝生喊了一声,柳飘飘扭头望向他,“就差几分钟了,你先走吧!”闭店工作已经准备完毕,客人也走得差不多,柳飘飘没必要再留下消磨时间。 柳飘飘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起身走了过来,“还有二十分钟啊,这么早就让我走?” 林朝生道:“已经没什么工作了,你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不喜欢柳飘飘说话那种语气和姿态,但对方工作态度认真,这点值得肯定。 “老板,你对员工都这么好的吗?你对我这么好,不会是想泡我吧?”柳飘飘弯腰趴在柜台上,直勾勾的盯着林朝生的眼睛。 她靠得太近了,林潮生拖动椅子往后挪了挪,一脸严肃,“请你自重。” “没劲!”柳飘飘无趣的挥了挥手,站直了的身体,“好吧,那我先走了。” 林朝生犹豫了一下,叫住了她,“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想不明白,决定开门见山的问。 柳飘飘回眸一笑,“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不可能是什么穷人,你来这里上班,究竟为什么?” “唉!”柳飘飘颇为无奈的轻叹了一声,道:“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好好处,现在不装了,其实啊!我是个富二代。来这里上班就是为了体验体验生活。拜拜啦!”说完他抚媚的冲林朝生眨了一下眼睛,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离开了。 富二代?林朝生思索着。柳飘飘像在说笑,但这话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 夜市嘈杂,灯火阑珊。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柳飘飘漫步着,婀娜多姿,散发着迷人魅力。周围的人被她吸引,为她回头,为她驻目。 “美女,交个朋友吧!”一道身影突然挡在柳飘飘身前。 柳飘飘抬头一看,是个染着黄毛,穿着一身紧身衣裤的小毛孩,估摸着也就刚成年的样子。 她展颜一笑,妩媚动人,“小朋友,成年了吗?这么小就想交朋友了。” 小黄毛笑道:“不小不小!早就成年了。看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情不自禁想了解了解,认认认识。”说话间,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柳飘飘的身体。 柳飘飘笑了笑,伸出食指,轻轻在小黄毛胸口画圈,“你想怎么了解呢?” 小黄毛将手探到了柳飘飘腰上,“就看你想怎么让我了解了。” …… 半小时后,一处黑灯瞎火的窄巷里,两具炙热的肉体激烈的拥吻着。小黄毛将柳飘飘压在墙上,贪婪的亲吻着她脸和脖子。 柳飘飘媚眼如丝,脸上挂着享受的笑意,“你爱我吗?”她发出了酥麻的声音。 “爱,我太爱你了!”小黄毛声音颤抖,呼吸粗重。他的动作越发激烈,像野兽一样开始撕扯柳飘飘的衣服,仿佛要将之吞噬殆尽。 “是真心的吗?”柳飘飘眼神迷离,继续发问。 “是真心的,当然是真心的,我爱你,爱你身上的一切。”小黄毛急不可待,柳飘飘寸衫上的扣子全被他粗暴扯掉了。 “你要怎么证明呢?”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好,我收下了!”柳飘飘贴在小黄毛耳边轻轻低语。 小黄毛突然顿住了,一动不动,瞳孔渐渐变大,慢慢涣散。他张了张嘴,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涌出,顺着下巴淌到了胸口。他胸前,此刻插着一只白皙的玉手。 柳飘飘的手如利刃般插在小黄毛心口。小黄毛惊恐的看着她。他张着嘴想说话,用尽了力气,喉咙里滚出的却只有鲜血。 柳飘飘漫不经心的收回手,扯出了小黄毛的心脏。小黄毛胸口现出了一个恐怖的血洞,洞口好似扭开的水龙头,血流如注。小黄毛睁着眼睛,缓缓倒在了血泊中。他的心脏在柳飘飘手里,一下一下跳动着。 粘稠的血液顺着柳飘飘的指缝一滴一滴往下流着。她托起心脏,仰起头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露出一脸嫌弃,“心是黑的,血是苦的,看来你在说谎!” 柳飘飘厌恶的将心脏丢到小黄毛身上,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踩着高跟鞋,若无其事的迈步离开。 “真是的,把人家衣服都弄脏了!” 阴暗的巷子里传出一句悠悠抱怨。 第14章 白月光 泡完澡,柳飘飘裹上浴巾,哼着小曲,舒服的走出浴室。原本空旷的客厅里突然多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留着平头,相貌平平。一个穿着黑色皮衣,头发浓密,容貌英俊。他们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柳飘飘一愣,不满道:“都不知道敲门的吗?这样很没礼貌欸!”她走过去坐到了右边的沙发。 平头男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试探出什么?” 柳飘飘翘着二郎腿,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道:“他叫林朝生,住在马小倩隔壁,在东阳路开了家书店。接触一天下来,感觉这家伙挺本分,也挺有意思的。不过,也可能是在伪装。” “居然是邻居,这家伙想干嘛呢?有意思。”平头男思索着,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又问:“他和马小倩认识吗?” 柳飘飘将毛巾扔到一旁,道:“还不清楚,感觉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皮衣男不耐烦道:“管他想干嘛?一个僵尸,一个道士,能有什么联系?我看我直接去把马小倩解决得了。” 平头男端起茶几上盛了半杯鲜血的红酒杯喝了一口,微微一笑,道:“别着急,先观察观察。”他好奇林朝生的动机,好奇身为天敌的两个人能擦出什么火花。 马小倩打了个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的躺到了沙发上,“你的手艺又有长进了!” 毛琳收拾着餐桌上的残羹剩饭,奚落道:“你就是太懒了,自己做个饭有什么麻烦的?天天去外面吃,也不怕吃出问题。。” 她没去咖啡店,一整天都待在马小倩家。马小倩受的伤不重,可行动起来还是有些不便,她打算这两天都住在这里照料马小倩。 马小倩嬉笑道:“没事儿,不是还有你吗?在外面吃一阵,再让你帮我做一阵,刚好。” 毛琳白了她一眼,“你想得美,你当我是你保姆啊!”她将剩菜剩饭陆续端进厨房。 “花卷!花卷!”马小倩大声呼唤。酒足饭饱再撸撸猫,生活快乐又逍遥。 连叫几声也不见花卷回应,她立马打直身体寻找,看了一周也没见到猫影,“这小东西又跑去哪儿了?” 毛琳收拾好餐具从厨房走出来,“怎么了?花卷不见了吗?刚才不是还在吃东西吗?” 马小倩站起身,突然想起刚才去阳台吹风好像没关门。她看向阳台,玻璃门果然是开着的,“遭了,这小东西肯定又跑去隔壁家了。” “隔壁?你是说他从阳台跑到隔壁邻居家去了?”毛琳走过来站到马小倩身旁,看向阳台。 马小倩点头,痛心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就喜欢往人家跑,我前两次找它,它还不想回来了。”马小倩越想越气。 毛琳不解的问:“怎么回事?花卷不认家吗?” 马小倩道:“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老喜欢往隔壁新搬来那户人家跑,似乎很喜欢那个男主人。” 毛琳觉得挺神奇,“还有这这种事,我想,这个人一定挺特别的。” 马小倩思索道:“也没什么特别的,长得文质彬彬,挺礼貌的一个人吧。” 毛琳笑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喜欢动物的人,往往很温柔。被动物喜欢的人,一定很善良。” 马小倩切了一声,不屑道:“这种鬼话你也信,你看我温柔吗?” 毛琳不假思索道:“当然温柔,和常人不一样,你是外钢内柔。”她眼眸一转,调笑道:“依我看呐,花卷是看你孤单,想找个爸爸来陪你了。” 马小倩脸色骤变,恼道:“好啊!才恢复两天就开始调侃我了!我看你是皮痒欠收拾了。”她撸起袖子,作势准备找毛琳算账。 难得让马小倩吃瘪,毛琳心里一阵舒畅,她笑道:“别闹,你可还受着伤。” 经毛琳提醒,马小倩才感觉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她难得妥协了,“不和你扯了,先去找花卷。” 马小倩刚走到门口,门铃就响了。她随手开门,林朝生竟抱着花卷站在门口。 “你家猫又跑来我家了。”林朝生把花卷抱给马小倩,花卷喵喵叫,两只后脚不安分的划动着。 他刚回家走进卧室,就看见了睡在他床头的花卷。趁着时间早,立马把花卷抱了过来。 “谢谢!”马小倩接过花卷,面无表情,语气清冷。受毛宁那番话影响,她不想和眼前这个陌生人有任何牵连。 林朝生一怔,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转身回屋。 “谁啊?”毛琳在客厅问。 马小倩抱着花卷回到客厅,“就是那个邻居,来还花卷的。” 毛琳笑道:“人呢?走了吗?我还挺想看看长什么样。 ” 她笑得别有意味,马小倩气道:“想看就过去看,没人拦着你。”说完把矛头转向花卷。提起小家伙后脖颈,骂道:“你这个养不家的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直接上手给了花卷几个大脑嘣。花卷挣扎的挥舞着四只短小的小爪子,疼得喵喵叫。 毛琳上前阻止,把花卷抱到自己怀中,温柔抚摸,“好啦,好啦,它什么都不懂。你跟它计较什么?”说完她像哄孩子一样继续抚摸花卷的头,边摸边道:“下次别乱跑了,你妈妈会担心的。”花卷温顺的卷缩在毛琳怀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看着笑逐颜开的毛琳,回想起她几天前失魂落魄的样子,马小倩疑上心头,忍不住开口道:“没想到你恢复的这么快,这几天你经历了什么?这么快就把那家伙忘了吗?” 毛琳怔了怔,笑容由深变浅,“没忘,只是……慢慢的释怀了。” 忘记一个特别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这几天来,她对林朝生的思念依旧没断过,只是那种回忆从滔滔江水,化为了涓涓细流,不再猛烈,更为绵长。闲暇时她会想起他,看到《挪威的森林》时她会想起他,经过贴着门面转让的书店时她会想起他,出门看见家门对面505的门牌号时她也会想起他。他的微笑,他说话时儒雅的样子,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清茶一样的味道,仍时常在她脑海里徘徊 。 她从未对别人有过这种感觉。她渐渐明白了,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喜欢吧!也慢慢想通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执着没有结果,不如留下一些期许和念想,让心中那道白月光长埋心底,永远皎洁无暇。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第15章 新员工 周六,林朝生照常开门营业,刚开门便迎来了一波不小的客流。陆陆续续有十余人。 “听说了吗,昨天万里路那边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心脏都被掏出来了。据说案子很棘手。案发现场周围的监控都坏了,现场检测也没发现何蛛丝马迹,警方直接束手无策。” “这才隔了一天就发生了两起命案,怕人啊,以后没事儿还是少出门。” …… 阅读区角落两个客人的低语引起了林朝的注意。万里路距这里一公里左右。他立马打开手机搜索相关信息,一下搜到了几十篇关于这起案件的报道。案情没什么眉目,有几张现场照片,但都打了码,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 在闹市区不留痕迹的杀人,人力很难办到。林朝生本能的将这起案件与几天前的僵尸杀人案联系到了一起。难道还有其他僵尸? 他猜测间,柳飘飘迈着性感的步伐来上班了。悠闲而规律的脚步声一下打破了书店的宁静和林朝生的思绪。阅读区的客人纷纷扭头看来,眼睛亮光 。 “早啊,朝生!”一见面,柳飘飘便妩媚的伸手冲林朝生打了个招呼。 她今天又换了套让人眼前一亮的衣服。黑色连衣收腰西装裙,搭配黑色厚底中筒靴,简约大气,尽显丰润身姿。她媚眼如丝,身姿曼妙,亮丽的金发自然的垂落在肩膀和胸口,两条白皙的大长腿赤裸裸的暴露在外面,看得阅读区那帮男顾客心猿意马,神不守舍。 林朝生愣住,一阵尴尬,他看看四周,低声道:“我和你不熟,能不能别叫得这么亲密。” 柳飘飘娇嗔道:“哎呀!干嘛这么见外嘛,慢慢的不就熟了吗?提前点叫也没关系。” 她的声音酥到了骨子里,音浪在林朝生皮肤表面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林朝生严肃道:“能不能好好说话,再这样我就开除你了。” “没情趣,就知道威胁人家!”柳飘飘故作生气的将脸侧到一旁,片刻,突然转移话题,又开始搭话,“你听说了吗,万里路昨天发生了一起命案,凶手还没抓到,我回家刚好要经过那里,怪让人害怕的。” 柳飘飘露出一副惶恐害怕的样子。林朝生顿了顿,道:“你以后还是早点下班吧,尽量天黑之前回去。” 柳飘飘担忧道:“我家离这挺远,孤身一人在路上,还是很不安全。老板,要不我陪你加班到关店,你护送我回家吧?” 林朝生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危险的,开车回去不就行了,富二代难道连辆代步车也没有。” 柳飘飘叹息道:“不怕你笑话,我没考过驾照,还没买车。” 林朝道:“可以打车回去,路费我给你报销。” 柳飘飘摇摇头,“打车也不太安全,凶手万一冒充成司机呢?这几年出租司机谋害女乘客的事可不少,虽说事发的几率不大,但这是特殊时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朝生道:“可以坐公交,地铁。” 柳飘飘轻叹道:“也不安全,这里没有直达我家的车,需要走挺长一段路转站,我这么个大美人,万一在路上碰到他,不就完了!” 林朝生道:“哪有这么多万一,你既然如此担心,不如辞职回家等凶手抓到了,风波消散了,再出来。” 他面无表情,一直保持着平淡的态度。 “你……”柳飘飘语结,沉吟片刻,气道:“真是不近人情的家伙,亏我还好心帮你加班,不送算了!”她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阅读区。 “各位早啊!我看你们好眼熟,昨天我应该在店里看过你们,你们一定是这儿的熟客。我是这家店的新员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有想买的书直接给我说,我可以给你们打最优惠的折扣……” 刚转身柳飘飘就和客人们眉开眼笑的打起了招呼。很快和他们有说有笑聊做了一团。 想到昨晚柳飘飘帮自己看店,林朝生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看到这一幕,他那丝愧疚慢慢消失了。柳飘飘的情绪飘忽不定,说的话亦真亦假,让他难以琢磨。 刺耳的警笛声从门外街道飘过,林朝生精神一振,路上行人七嘴八舌,嘈杂的议论声传入他耳中。 “又发生命案了,还是上次那个垃圾桶旁。” “走,过去看看。” …… “你帮忙看一下店,我有事出去一下。”林朝生对柳飘飘嘱咐了一声,没等柳飘飘回应便匆忙离去。 相同的地点,相似的场景。路灯下的垃圾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几个警察协力,抬手抬脚,将一具干尸从垃圾箱内慢慢抬出。 果然还有其他僵尸。林朝生蹙眉,心生担忧。 有血腥味!林朝生搐鼻,在人群中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味道很浓,就在他附近。他扭头寻找,一眼注视到了右手边的一个高大男子。男子身着皮衣,容貌俊美,留着三七分的时兴发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林朝生看他时,他也正好看向林朝生。两人四目相对,他嘴角上扬,冲林朝邪魅一笑,慢慢退出了人群。 是他!林朝生迅速退开,寻找男子踪迹。对方移动速度奇快,林朝生挤出人群时,他已出现在三十米开外的红绿灯拐角口,右转消失在了十字路口。 林朝生搐鼻,紧追不舍。僵尸吸血后,身上会残留一股普通人无法嗅到的独特血腥味,如不清洗身体,这种味道通常会保留两到三天。皮衣男身上的血腥味很浓,这说明他做案的时间极短。 林朝生加快速度,想拉近距离,可不管他多快,皮衣男始终和他保持着三十到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他跟着皮衣男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陌生街道。皮衣男每次经过拐角,都会刻意停顿一下,明显在故意等他。 皮衣男在一个购物商场外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林朝生一眼,转身走进了地下停车场。林朝生无所顾忌,紧随其后。 停车场内光线昏暗,空旷冷清,稀疏停放着几辆车。林朝生动作很轻,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依旧清晰,隐隐还能听到回声。他仔细搜寻,皮衣男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这么久了,不累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林朝生猛然回身。什么也没有。 “在这儿呢。”声音又突然回到他身后,他迅速转身。皮以男笔直的站在他身前,两人相隔不到一丈。 “你的反应也太慢了吧。”皮衣男打量着林朝生,脸上带着轻视。 “你为什么要杀人?”林朝生肃然的看着他。 皮衣男哈哈笑出了声,“僵尸杀人吸血,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你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你还是僵尸吗?” 林朝生无法辩驳,在正常僵尸眼中,这的确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转移话锋道:“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些张扬了吗?在闹市区、还是在马家传人眼皮子底下杀人。” 皮衣男又笑了,眼中满是不屑,“马家早就没落了,现在只能捉捉小鬼,吓吓小妖。那个马小倩打个五代僵尸都费劲,用得着怕她?” 原来她叫马小倩。林朝生直接了当的问:“你究竟想干嘛?”在马家传人眼下杀人,明显在挑衅。 皮衣男笑道:“终于问到点子上了。我们是同类,我对你没兴趣。我的目标是马小倩。” “接近马小倩,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皮衣男反问。 林朝生意识到这个僵尸在暗中调查他和马小倩。他道:“我没接近她,只是刚巧搬到了一起。你想对她做什么?” “这就不用你管了。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光道,井水不犯河水。”皮衣男歪嘴一笑,与林朝生擦肩而过,大步离开。 林朝生握紧了拳头,他想除掉这个祸害,可在这个地方动手,定会引来巨大动静。他轻轻吐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拳头。 柳飘飘无聊的趴在柜台上,“这家伙干嘛去了。”林朝生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 “你好,请问这里还招人吗?”有人来到了柜台前。 柳飘飘抬头,一个中等个子,长相普通的青年,笑吟吟的站在柜台外看着她。 柳飘飘瞟了他几眼,问道:“你是来应聘的?之前打电话预约过吗?” 男人笑道:“没有,我是刚好路过这里,看到了门口的招聘信息,想进来了解一下。您一定是老板吧?” 柳飘飘眼珠贼溜一转,笑道:“不是,是老板娘。店里现在还缺个营业员。” 男人喜道:“太好了,我应聘。不过还想再问一下,门口招聘广告上的薪资待遇都是真的吗?” 柳飘飘摆出了老板的架势,变得一本正经,“当然是真的,开店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我们绝不会虚假宣传。面试通过后还要签合同,你不必担心。” 男人笑的合不拢嘴。“那就好,现在就开始面试吧。” 柳飘飘坐直身体,当起了面试官,“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再说说你的工作经历。” 男人开始声情并茂的自我介绍:“我叫周昆,今年25岁,性格开朗活泼,善于与人打交道。兴趣爱好广泛,喜欢唱,跳,rap,篮球,动漫,电影等等。” 柳飘飘嗤的笑出了声,“你是认真的吗?”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周昆呵呵一下,继续道:“我的工作经验挺丰富的,摆过地摊,开过商铺,做过传销,当过……” 柳飘飘伸手打断了他,“等等,你说什么?做过传销?” 周昆反应过来,连忙道:“说错了,是营销,营销。不好意思,老板娘长得太漂亮了,看着您,我有点紧张。”他笑着尴尬的挠了挠头。 柳飘飘笑道:“嘴巴真甜。好了,不用说了,一会儿等我老公回来,把合同签了,明天直接过来上班吧!” “好嘞!谢谢老板娘。”周昆卖力的鞠了个超过九十度的躬。 柳飘飘道:“不用这么客气,你现在是我的员工了,我叫柳飘飘,以后就叫我飘飘姐吧!” “好嘞!飘飘姐。” 柳飘飘将上班时间及林朝生讲过的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给周昆复述了一遍。面试初过,一切等林朝生回来敲定。 不多时,林朝生回来了。柳飘飘走出柜台,笑脸相迎,“你可回来了,有人来应聘了,我帮你面试过了,人不错,可以录用。” 周昆热情上前打招呼,“老板好,工作详情我已经跟飘飘姐了解清楚了,我很愿意来这里上班。” 飘飘姐?林朝生狐疑的看了看柳飘飘,柳飘飘笑靥如花的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流光闪烁。他没多想,打量了一下周昆,问道:“确定了解清楚了?” “嗯!了解清楚了。” “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明天就可以。” “好,你明天直接过来吧。” 周昆颌首低眉的笑道:“老板,您看我以后改口叫你生哥行吗?叫老板显得有点生分。” 林朝生点头答应。周昆笑道:“谢谢生哥,你和飘飘姐以后可以叫我小周,或者啊昆。” 柳飘飘哑然失笑。捂着嘴,极力控制着自己。 啊昆?林朝生总觉得这个称谓有些别扭,“还是叫你小周吧。” 第16章 真面目 夕阳如丹,映红了书店外的街景。看看时间,马上六点了。林朝生把在阅读区和客人闲聊的柳飘飘叫到了柜台前,“天快黑了,你回去吧。” 柳飘飘笑道:“没事,明天小周才上班,今天我再加一天班。” 林朝生劝道:“不用加了,我一个人忙得过来,最近这里不太平,赶紧回去吧。” 柳飘飘不乐意了,“你这人,帮你加班你还不愿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送我的,待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她生气的闷哼一声,返回阅读区,又和客人们热络的聊在了一起。 林朝生没有解释。他实在看不透柳飘飘,人人都渴望下早班,喜欢加班的人,他第一次见。 夜幕降临,店外的街道灯火阑珊。八点,最后的几个客人自觉离开,书店营业结束。 打理好卫生,柳飘飘准备离开了,“收尾工作弄完了,我先走啦!” 林朝先迟疑了一下,叫住了她,“等等,我送你回去吧!” 柳飘飘愣了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真的假的?早上那么不情愿,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 “哦!我知道了,你还是担心我的,对吧?” 她窃喜的看着林朝生,发出了银铃般的得意笑声。 “你去门口等我几分钟,我回去开车。”林朝生没否认。他不想和柳飘飘有过多联系,可当下僵尸横行,柳飘飘这么惹眼,他实在放心不下。 柳飘飘笑道:“看来你还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谢谢啦!”她喜形于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门口。 关好门,林朝生返回住处开车。走在路上,他突然懊恼,自己为什么总要干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呢? 车一驶到店门口,柳飘飘便迫不及待的坐上了副驾。她像个有多动症的小孩,七扭八转,好奇的打量着车里的内饰,“老板,你这辆车有些年头了吧?” 林朝生打开手机导航,“你家在哪儿?” “春桂苑!”没得到回应的柳飘飘一脸扫兴。她定睛看着林朝生,“老板,能不能给点反应,你怎么总是一副暮气气沉沉的样子?眼睛里都看不到光,活跃点嘛!” 林朝生搜索到目的地,启动车子,“我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柳飘飘笑道:“你这种情况,适合找个活泼开朗,性格互补的女朋友。我觉得,我就挺合适。” 林朝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柳飘飘一眼,目视前方,道:“你对其他人说话,是不是都是这个态度。”柳飘飘轻佻的言语,让他很不舒服。 “当然不是。”柳飘飘盯着林朝生,媚笑道:“我呀!只对感兴趣的人这么说话。” 林朝生一时无言,他发现和柳飘飘似乎就不能正常对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们才认识两天,我不应该轻易评判你。但现在你是我的员工,我还是想站在旁人的视角,给你些谏言。你的言语和态度过于轻佻了,用这副姿态与人相处,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让人以为你是轻薄好欺辱之人。你这样的容貌,长此以往,会吃大亏。 “女生应该有女生的傲骨和气节,不能让人轻视你。” 柳飘飘呆若木鸡,下一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的样子,好像我的初中老师。”笑罢,她细细打量着林朝生,好奇道:“你这么奇怪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老板,你究竟是真好人,还是伪君子呢?” 灯光晃眼,喇叭刺耳,林朝生看着挡风玻璃前宽阔的道路和来往的车辆,陷入了恍惚,“我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柳飘飘笑道:“我看一点也不普通,你就像万花丛中的一朵奇葩,鲜艳而奇特。” 林朝生回神,看了看导航,“快到了,把你的东西带好。”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车子停在了兰桂苑大门口,林朝侧头张望,大门修得豪华气派,里面都是矮栋的洋房,明显是个高档小区。 “来都来了,要不进去坐坐?” “不了,我还有事。” “那拜拜啦!晚安。” 柳飘飘下车挥手送别林朝生。车子远去,她轻笑一声,喃喃自语,“真好人还是伪君子,总有一天我会揭穿。” 打开家门,柳飘飘一顿,慢慢蹙眉,“能不能别随便进别人家,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灯一开,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皮衣男。 柳飘飘换上拖鞋,不悦的进屋,“你怎么来了,老大呢?”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老大有自己的事。你可以回来了,我今天试探过林朝生了,这家伙实力一般,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柳飘飘骂道:“你脑子有病吧,老大都说了先静观其变,你居然私自去找他。你和他交手了?” 皮衣男不满道:“能不能好好说话?老大太磨叽了,马小倩就那样,有什么好观察的?” “没动手,只是简单试探了一下,这家伙反应很慢,我特意放慢速度他才勉强跟上我,依我看,他顶多也就第五代。” 柳飘飘警告道:“别再轻举妄动了,当心触了老大的霉头。” “我不信他还能吃了我。”皮衣男一脸无所谓,兴奋的笑道:“要能轻手杀了传闻中的马家传人,吃点苦也没什么。” 柳飘飘啧啧道:“真是个疯子,不管你了,你最好小心点,别到最后吃了亏,怪我没提醒你。还有,林朝生那边你别管,我看着他就行了。” 皮衣男道:“不用管他了,他和马小倩没关系,身上没什么价值。” 柳飘飘道:“先管好你自己吧,老大没发话前,我是不会回来的。好了,你赶紧走吧,我洗漱一下要休息了。对了,下次别随便进来了,要再这样,当心我要了你的小命。”她微笑着,妩媚迷人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 皮衣男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笑起来还是那么美艳动人,要不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 “不用了,明天还得早起上班,赶紧回去吧,别打扰我休息。”柳飘飘起身慵懒的走进浴室。 皮衣男觉得好笑,“你还真想老老实实在那里上班?”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你,整天无所事事。”浴室传来柳飘飘松弛的声音。 皮衣男直接无语了。摇摇头,悻悻离开。 马小倩和毛琳面色沉重的从殡仪馆走出。她们验看了今天遇害的两具尸首,一致确定那具干尸是僵尸所为。 毛琳道:“看来真有别的僵尸,我感觉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最近小心点,有什么线索立即联系我,千万别单独行动。”连续两次在马小倩家门口杀人,绝非巧合。她猜测的事正在慢慢上演,她很担心马小倩的安危。 马小倩自信道:“放心,来多少,我杀多少,正愁没事干。”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其实挺没底的。对上五代以上的僵尸,她根本没把握。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弱,根本配不上马家传人的称谓。 “别说大话了,真的要小心点,谁知道这次会出现几代僵尸!” 毛琳忧心忡忡。如果上次出现的僵尸是为了试探,毫无疑问,这次出现的绝对要厉害得多。 第17章 警告 月白风清。林朝生靠在阳台上,愣愣出神。马小倩被盯上了,随时可能发生危险,他想提醒她,可又不知该如何提醒。 隔壁阳台传来动静,林朝生扭头一看,马小倩出来了,她倚靠在护栏边,仰着头,惬意的吹着风。 马小倩转头,刚好看到了正在看她的林朝生。林朝生一顿,冲她礼貌微笑。她直接无视,转身回屋。 林朝生颇为尴尬。他感觉马小倩似乎有些反感自己。仔细回想一下,几次与马小倩接触,自己的言行也并无不妥,不应如此。思虑片刻,他释然了。对一个人的印象和感觉往往是没来由的。就像他对柳飘飘,看到柳飘飘的第一眼,他心里就有些抵触。 “你不是去阳台吹风吗,怎么又回来了?”沙发上的毛琳不解的看着马小倩。 “突然不想吹了。”马小倩坐回来,没劲的看起了电视。 “你不吹,我吹。” 毛琳熟练的找来杯具,耐心的冲了杯咖啡,端着咖啡漫步到阳台,舒适的倚靠在护栏上。晚风徐徐,轻拂她的脸庞,吹动她的秀发,将丝丝凉意导入她的身体。她轻抿一口咖啡,身心舒畅。 林朝生与她隔墙而立,在同一片夜空下,吹着同样的风,赏着同样的景。两人皆倚靠在护栏上,侧头便能看见彼此,可惜一个沉迷夜景,一个不想再自讨没趣,都没留意到对方。 怕再碍马小倩的眼,林朝生转身回屋,留下了毛琳一人 。 毛琳抬头望向天空,月色溶溶,星光熠熠。你现在会在哪儿?会在干什么?会想起我吗?繁星耀九州,明月寄相思。不知不觉,她又想起了林朝生。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旭日东升。八点,林朝生准时到店开门。柳飘飘竟已在门口等候。她今天又换了套着装,一袭浅蓝色的针织修身包臀裙,搭配奶色的小香风渔夫鞋,丰盈的曲线身材被勾勒的淋漓尽致。 “你十点上班,来这么早干嘛?”林朝生不解的问。说话间,打开了书店的大门。 两人一起进屋,柳飘飘笑道:“怕你一个人太孤单,特意来陪你喽!” 林朝生没说话,脸上透出些许无奈。昨晚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柳飘飘柔媚一笑,改口道:“来店里做做事,和客人们聊聊天,顺便再和你调调情,比在家里有趣得多了。” 林朝生道:“早上人少,你来了也是白来,事先声明,来这么早,是没有加班费的。” 柳飘飘仰头,不屑道:“瞧你那刻薄样,谁稀罕你那两个钢镚。” 林朝生无言以对,默默做事。 日照当头。十一点五十,周昆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的来到了书店,“生哥好,飘飘姐好,我一定好好上班,配合你们把书店经营好。” 柳飘飘看着他笑意不止,不等林朝生说话,先一步上前道:“我先带你了解一下这里的环境。” 两人走进书店深处。林朝生立在原地,他总觉得周昆说话怪怪的。 周昆谄媚道:“飘飘姐,你和生哥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像你们这么登对的夫妻,我在现实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这话是在拍马屁,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柳飘飘和林朝生是少有的俊男靓女,从外形看,十分般配。 柳飘飘笑得花枝乱颤,“大家都这么说。” “滴呜,滴呜……”急促的警笛声在街上响起,一下牵动了林朝生的神经。现在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就有不好的预感。他走到店外注视警车动向,车子又朝着熟悉的地方驶去。 “你们先看着店,我出去一会儿。”林朝生交待一声,火速离开。 周昆看向柳飘飘,笑问:“生哥是干嘛去啊?走得这么急。” 柳飘飘微微皱眉。 相同的地点,又一具干尸被抬了出来。嘈杂的人群中,林朝生眉头紧锁,怒火中烧。人群另一边,马小倩和毛琳也在严肃的注视着这一切。 马小倩握着拳,指节捏得发青。连续两天在她家门口杀人,太猖狂了。 “今天我要回去了,你小心点,有情况记得随时联系我。”毛琳郑重嘱咐。马小倩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该回去了。她准备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家里,再组织驱魔队伍来这边帮马小倩诛杀作恶的僵尸。 “嗯!”马小倩点头,这样的情况她第一次遇到,不敢大意。 毛琳和马小倩退出人群,准备离开。“林朝生!”晃眼间,毛琳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让她魂牵梦绕的背影,她奋力挤开人群追寻,人头涌动,任她如何张望,却再没见到哪道身影。她失望的立在原地。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马小倩挤到毛琳身边,“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毛琳轻轻摇头,“没有,认错人了,走吧!” 林朝生若无其事的回到店里,柳飘飘看着他,问道:“你去哪儿了?又有人遇害了你知道吗?” 林朝生面上浮现一丝黯然,“知道了!以后小心点,晚上尽量别出来。” 柳飘飘道:“嗯!你自己也小心点。” “老板,你这儿有《绝对不在场证明》这本书吗?”一道熟悉的身影漫不经心的走进书店。高个子,黑皮衣,俊郎而五官分明的脸。来人正是凶杀案的制造者,皮衣男。 林朝生和柳飘飘脸上同时变色。柳飘飘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林朝生与皮衣男正面相对,肃然的看着对方,“没有。” 皮衣男轻笑道:“还想着看看这本书,学习一下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看来又要扫兴而归了。老板,你这儿有和这本书相似的书籍吗?” “没有。”林朝生一瞬不瞬的看着皮衣男,他搞不懂对方在打什么算盘。 “这么大的书店,怎么连本像样的书也没有。不过这位小姐到是生得漂亮,不知道有没有对象?”皮衣男走向柳飘飘,伸手就要抚摸柳飘飘的脸。柳飘飘不躲不闪,冷淡的看着他。 林朝生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请注意你的言行,这里是书店。”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紧张。下一刻,皮衣男笑了,一下挣开了林朝生的手,“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干嘛?没有就算了,服务态度真差,下次不来了。” 皮衣男转身离开,临走前对柳飘飘抛了个媚眼,“美女,有缘再见哦!” 这家伙究竟想干嘛?林朝生皱眉,目送皮衣男离开。他看向柳飘飘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小心点,要再遇到他,尽量躲远点。最好第一时间联系我。”他感觉柳飘飘被盯上了。 柳飘飘意外的看了看林朝生,笑道:“你是怎么看出他不是好人的?我看这位小哥长得挺帅的,不像坏人。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林朝生道:“人心隔肚皮,他言行如此轻佻,能是什么好人?总之一看到他你就赶紧联系我。还有,以后你的下班时间推迟到八点,下班我送你回家,你到家后别乱跑,和家人好好待在一起。” “你……是在关心我吗?”柳飘飘内心窃喜。 林朝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牵强的找理由,“你是我的员工,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发生意外。” “你就是关心我!” “换做别人我也是这样。” “你就是关心我!” 柳飘飘笃定的看着林朝生,林朝生欲言又止,最后无可奈何道:“你爱怎么想就这么想吧!” 柳飘飘得意的笑了。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周昆以为两人在打情骂俏,身为单身狗的他不由得羡慕,“真是幸福的小两口啊!唉!属于我的幸福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下班后,林朝生准时将柳飘飘送到兰桂苑小区门口,他不放心,临走前又嘱咐了一遍,“记住,遇到他你就赶紧联系我,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也立马联系我。” 柳飘飘调笑道:“你这么担心我,不如到我家来保护我算了。” 林朝生没说话,若柳飘飘是男的,他还真有这个打算。 “知道了,你回去吧!晚安!”柳飘飘喜悦的挥手告别。目送林朝生车子远去才离开。 来到家门口,她停顿了一下,柳眉微蹙。开门打开灯,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沙发上。 “回来啦,等你半天了!”皮衣男嬉笑着扭头看向她。 柳飘飘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口,下一秒出现在皮衣男身前,挥手一巴掌将皮衣男扇飞了出去。皮衣男嘭的一声撞到了右边墙上,墙面凹陷开裂,墙皮飞溅脱落。落地后他迅速起身,身体还没站直,柳飘飘又出现在他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慢慢举了起来。 皮衣男抓着柳飘飘的手奋力挣扎,使尽混身力气也无法挣脱。 柳飘飘仰头愤怒的看着他,“说了别随便进来,不长记性是吧?居然还当着我的面跑去书店,你想干嘛?想找死吗?林朝生由我看着,你听不懂吗?你要再敢这样,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柳飘飘手指猛地发力,皮衣男喘不过气,喉咙里哼嗬作响。眼珠圆瞪,脸色涨红,脖子和额头青筋暴起。眼见皮衣男脸色发紫,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她才慢慢收力,随手将其扔到了地上。 皮衣男趴在地上咳嗽不止,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喘着气,艰难发声,“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柳飘飘沉着脸,目光狠厉,“这只是小小的惩戒,让你知道知道规矩。别忘了你的狗命是谁给的,在我面前最好收敛点!” 皮衣男慢慢站起来,擦擦嘴角的唾沫,冷冷的看了柳飘飘一眼,愤愤离去。 第18章 陈邪 清明时节雨纷纷。四月十日,清晨,天空下起了小雨,雨雾腾腾,为街上的景物蒙上了一层轻纱 ,行人们撑着伞,来来去去,匆匆忙忙。 林朝生望着店外的景物发起了呆。距离凶杀案已过去一个多星期,这段时间格外太平,没再发生案子,一切仿佛恢复了正常。外面越是平静,他心里越是惴惴不安,他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结束,皮衣男之所以停手了,一定有什么原因,说不定是在策划更大的阴谋。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往往是平静的。 毛琳回家后,将天云城发生的事告诉家里,并组织了三十人的驱魔队伍,对这一带进行调查清扫。马小倩也加入其中。可忙碌了一个星期,一点僵尸的踪迹也没发现。她们开始将搜索区域扩大,由天云城向外延伸,面积覆盖整个昆仑区。 大风呼呼的嘶嚎,明光塔塔顶,皮衣男扶着栏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座城市。被柳飘飘教训后,他心中郁闷,急切的想找地方泄火,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到了马小倩身上。惹不起柳飘飘,还打不过一个区区的马家传人? “邪哥!毛家人开始分散了,不过毛琳和马小倩一直形影不离,这两个人在一起,有些棘手。” 皮衣男身后出现了一个短眉小眼的黑衣人,他勾着腰,恭敬的对皮衣男汇报情况。 皮衣男歪嘴一笑,道:“真是愚蠢,把她们分开不就行了。你们自己去解决吧,事情办好了再联系我。” 黑衣男应了一声,消失了。 雨过天晴,太阳从厚重的云层里钻了出来。上午的搜索行动结束,毛琳和马小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马小倩慵懒的靠在沙发上,说道:“这样下去行不通,他们不现身,我们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毛琳也知道这种搜索没用。但比起干坐着,行动起来才会让对手有所顾忌,不敢再轻易动手。 马小倩骂道:“这些可恶的僵尸,一下子好像全消失了。” 话音一落,她包里的罗盘传出了响动,毛琳也是如此。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拿出罗盘。两个罗盘的指针颠来倒去的乱转着,摇摆不定。 她们吃惊的看着对方。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周围的僵尸很多,罗盘已无法甄别定位。 毛琳的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毛家弟子的紧急求救,他们那组人在平珀湖遭到了五代僵尸袭击。为了有个照应,搜索都是分组行动,两到三人一组。 电话开始接二连三打来,全是驱魔小组遭遇了僵尸袭击,位置遍布四面八方。好在遇到的都是五至六代僵尸,他们勉强应付得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僵尸。”毛琳觉得很蹊跷。 “别管了,救人要紧。”马小倩也觉得不对劲。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两人急忙下楼。马小倩道:“咱们分头行动,有那些人遇到了五代僵尸,把位置发给我我。” 毛琳思索道:“还是一起吧,分开了不安全。” 马小倩道:“这样效率太低了,都是些五到六代的僵尸,没事的。有特殊情况,随时联系就行。” 毛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情况紧急,现在只能这样了。两人分开,分别前往最近的点。 平珀湖岸边的文化广场,毛家三名弟子,与一个灰色眼睛的高大僵尸对峙着。他们已与对方缠斗良久,此刻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扎着丸子头,穿着灰色卫衣的女弟子冷冷的盯着身前的僵尸,苦恼道:“怎么打都伤不了他,该怎么办啊?支援什么时候到?” 她们不是这个僵尸的对手,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左边留着碎发的男弟子道:“应该快了!在支援到之前,必须拖住他。” 右边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看向女弟子,嘱咐道:“小妹,若一会儿拖不下去了,我和你二哥尽力拦着他,你趁机赶紧跑。” 女弟子面露坚毅,“大哥,你在说什么!说好的同生共死,患难与共,要走一起走。” 三人是兄妹,儿时父母被僵尸所害,幸得毛家人所救才免受其难。毛家见他们孤苦无依,便收养了他们。 “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说闲话。你们一个也走不了。”灰眼僵尸轻蔑的看着他们。话音一落,迅速向女生袭来。两个男人急忙持剑对抗,与他拼了一招,勉强将其击退。 三人迅速分散开,站在三个方位,对灰眼僵尸形成了合围之势。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同时发起进攻。 三人配合默契,利用声东击西的拉扯战术,互相掩护进攻,一时竟打得灰眼僵尸反应不及。三把利剑如暴雨挥砍在灰眼僵尸身上,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他们的剑仿佛击打在了钢铁上,竟难伤对方分毫。 灰眼僵尸抓住空档,大手一挥,将三人中最弱的女弟子拍飞了出去。女弟子摔倒在地,张嘴咳出了一口血。 “小妹!”两个哥哥心急如焚,同时大喊。灰眼僵尸见缝插针,在他们分心之际,连续挥掌,两人也接连被拍飞了出去。三人落在了不同方位。 “该结束了!”灰眼僵尸冷笑一声,冲向女弟子。 “不要!”两个哥哥强撑起身体,声嘶力竭的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龙吟从天而降。灰眼僵尸大惊,身体仿佛被禁锢了,动弹不得。金色巨龙携带着劲风从他后方呼啸而来,一下穿透了他的身体。 “神……神龙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句话。身体寸寸崩裂,化作尘埃,烟消云散。 “还好赶上了!”马小倩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松了口气,走过去将女弟子搀扶起来,“没事吧?” 女弟子轻轻摇头,“没事,谢谢马小姐。” 两个男人爬起来,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恭敬道:“谢谢马小姐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就命丧于此了。” 马小倩温和笑道:“没事儿,你们赶紧回去疗伤,剩下的交给我。” 三人笑着感激的点点头。 “急什么,不如都留下来吧!”一阵笑声传来,女弟子笑容戛然而止,瞳孔猛然变大。下一刻,她的脑袋缓缓掉落,脖子断口处鲜血狂飙,血花飞溅到马小倩脸上,将她半边脸染红了。她瞳孔剧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缓缓倒下的无头尸体。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她毫无心里准备。 “小妹!”两个男弟子发了疯似的扑到女弟子尸首旁,大吼大叫,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马家传人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皮衣男笑盈盈的出现在马小倩身前。他举着右手,不断蠕动着血迹斑斑的手指,蓝色的眼睛里,泛着妖异的光。 四代僵尸!大事不妙!马小倩脸色不由得一沉。 “我要杀了你!”戴眼镜的男弟子泪流满面的朝皮衣男怒吼。就在他准备站起身时,皮衣男突然消失了。 “小心!”马小倩大喊。可为时已晚。戴眼镜的男弟子脑袋不翼而飞。断开的脖子鲜血狂涌,又一具无头尸体慢慢倒地。 “大哥!”碎发男大叫着爬到哥哥身边。不到几秒的功夫,他接连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他绝望的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驱魔棍锵的一声弹射出鞘,马小倩斜举驱魔棍护在了碎发男身前。她目光如刃,冷冷的看着皮衣男,眼中火光滔天,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这不是恐惧的颤抖,这是愤怒到了极点、身体里的细胞无比亢奋产生的颤抖。 皮衣男站在马小倩身前,手里提着眼镜男的人头。他挑衅的看了看马小倩,将人头高高举起,暗红粘稠的血夜顺着残破的脖颈一滴一滴往下流。他仰头张开嘴一脸享受的迎接着。 “道士的血,果然更可口。”喝了几口,皮衣男舔了舔猩红的舌头,将人头随意丢到了一边。 “我和你拼了!”跪在地上的碎发男突然爆起,捡起地上的长剑癫狂的朝皮衣男冲了过去。 “不要!”马小倩大叫一声,急忙追上。事发突然,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碎发男没跑出几步,人首轰然分离,长剑脱手落地,身体扑通一声栽倒在她身前。她缓缓停下,拳头紧握,痛心疾首的闭上了眼睛。 “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皮衣男出现在马小倩身后,马小倩慢慢转身。只见他蹲在地上,将三颗人头整齐的摆在了一起。 “你说等他们在阴曹地府团聚了,会不会感谢我?”皮衣男看着马小倩,轻佻的笑着。 “今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马小倩大喝一声,动如雷霆,持棍杀了过去,她疯狂挥砍,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皮衣男不急不慢,从容闪躲,有时更是用手硬接驱魔棍。马小倩的进攻对他似乎构不成一点威胁。 “这就就是马家传人?进攻毫无章法,简直一套糊涂!” 皮衣男开口嘲讽。一把抓住劈来的驱魔棍,用力一推,将马小倩震退了出去。 马小倩连连后退数米才勉强稳住身形,脚下还没站稳,她又冲了上去。此刻她已失去理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宰了皮衣男。 交手数招,马小倩又被皮衣男震退了出去。她不管不顾,再次出击,结果又被打退。这次她没再冲上去,而是蹲在地上大口喘气。她惊讶的发现才交手几十招,自己就累得不行了,体力下降得反常。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耍了什么手段?”马小倩思索着,不敢再贸然进攻。 皮衣男玩味的看着她,“马家传人。就这么两下子,可杀不死我!” 马小倩怒上心头,又要冲上去,下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在故意激怒我。不是我体力下降了,是我失去理智乱了自己的节奏。”她意识到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必须恢复理智,沉着应战。 她望向皮衣男,问道:“你们搞这么多事,究竟想干嘛?”她想拖些时间,恢复一下体力。 皮衣男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当然是为了你?手刃鼎鼎大名的马家传人,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以名扬天下了。” 马小倩呼吸渐渐平稳,慢慢恢复了理智。此时看着皮衣男的脸,他突然觉得有点熟悉。他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猛地找到了对应的人,惊讶道:“你……你是陈邪?” 皮衣男的笑容由玩味变为了惊喜,他兴奋的笑道:“你认识我?想不到还有人认识我。”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马小倩道:“新闻上说你得抑郁症自杀了,原来你没死,只是变成了僵尸。我妈曾经还是你的粉丝。” 陈邪,凭借优越的外表于2001年出道,两年后因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彼岸花》一炮而红,成为当时家喻户晓的偶像明星,可谓星途傥荡。可惜天不由人,04年拍戏时发生意外,在一场大火中烧伤脸毁容了。自此演绎事业一落千丈,慢慢淡出大众视野。06年患上抑郁症服药自杀身亡。曾经的明日之星就此陨落。如今已没多少人记得他。 陈邪笑道:“是吗?不得不说,你妈很有品味!”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马小倩问。她在拖延时间。当然,也是真的好奇。 陈邪回忆着,悲从中来,凄凉的笑了,“从顶峰到无底深渊,谁能体会我的感受!03年我一夜成名,风光无限,人人巴结我,人人拥护我,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身边全是好人。05年我落魄了,无戏可拍,连生活都成问题时,亲朋好友和那些曾经拥戴我的人竟全变了,找他们求助总是推三阻四,有些人不接我电话,有些人甚至直接把我联系方式删了,人人怕我,躲着我。一夕之间,我竟变成了令人厌恶的过街老鼠。可悲!可叹!我最困难时,竟只有父母肯不遗余力的接济我。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喜欢的从来不是人,是名利。天底下真正对你好的,只有父母。” “你说人怎么会如此自私丑陋?我为生为人而感到耻辱。06年,一无所有的我承受不住心理和生活的双重压力,选择了自杀。在我将死之时,我的救世主出现了,他带着一个女人来到我面前,让我重获新生,并得到了永生的力量。复活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自私自利,虚伪善变的小人全杀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狠。 “所谓的新生,就是变成现在这样冷血无情的嗜血怪物?你真的觉得这是新生?”马小倩质问道。她同情陈邪的遭遇,但这不能成为杀人如麻的理由。 “怪物?”陈邪哈哈大笑起来,张开手,放声道:“僵尸,这是多么完美的物种,不老,不死,拥有不可匹敌的力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虚伪丑陋的人强多了。这么完美的物种,你居然说是怪物,你秀逗了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再怎么讨厌人也不应该滥杀无辜。这世上是有很多坏人,但也有好人,你的父母就是好人,你现在这样做,对得起他们吗?”马小倩与他激烈对质。 “滥杀无辜?”陈邪伸出食指,轻轻晃了晃,轻藐的笑道:“你会为踩死几只蚂蚁感到悲伤吗?我早已今非昔比,人在我眼中和蝼蚁没什么区别。我的父母是好人,我很感激他们。所以,我把他们,也变成了僵尸。”他的笑容渐渐扭曲。 马小倩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他们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做?” “你懂什么?不老,不死,是我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你问过他们的意愿吗?他们真的想做僵尸吗?他们现在高兴吗?” 马小倩连连质问。陈邪沉默了,脸色逐渐阴冷。 马小倩知道拖不下去了。借刚才说话间隙,她暗中拨打了毛琳的电话,电话那头一点反应也没有,毛琳很可能也遇到了棘手的麻烦。她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第19章 救场 毛琳的确遇到了麻烦。她及时赶到赵家湾,救下了与五代僵尸交战的两名毛家弟子。可这时另一个五代僵尸出现了。一个五代僵尸她还能勉强应付,两个就极其艰难了。两名弟子道行尚浅,连手也不是一个五代僵尸的对手,重担基本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此刻她分身乏术,自保都困难。 “废话说得差不多了,该结束了!” 陈邪冷哼一声,攻向马小倩。他快如闪电,眨眼便从数丈开外来到马小倩近前,一拳轰向马小倩腹部。马小倩持棍横挡,虽及时挡住,却被强大的力量震退了数米。这一击接下来,她只觉虎口疼痛,手臂发麻。双方力量不在一个层次。 马小倩意识到不能与陈邪打近战,得拉开身位打远程。 “五雷咒!”她大喝一声,心中默念口诀,手上祭出道法。轰隆几声巨响,五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向陈邪,陈邪左摇右闪,堪堪躲过两道,被剩余三道劈中。青烟乍起,他被劈倒在地。 闪电居然都能躲过!陈邪的速度让马小倩吃惊。“龙神敕令,火神借法!”她乘胜发动进攻,陈邪被火焰包围,变成了一个火人。 马小倩挥动驱魔棍,口中轻喝:“风神借法!” 狂风汇聚,飓风袭来,风火相聚,气焰暴涨。小火团瞬间化为二十多米高的火龙卷。巨焰滔天,热浪滚滚,远处的湖面被热浪推起了层层涟漪,数十米外都能感受到灼灼热气。这次火龙卷的威力,比上次高了几个档次。 “你变强了!可惜还不够!”火焰中传来陈邪的笑声。 “玄冰咒!”马小倩继续施法。 火焰消散,陈邪现身。他浑身焦黑,衣衫破烂,狼狈不堪。刚要动身,寒风袭来,周围的地面开始结冰,冰霜由外向内向他围来,眨眼来至他脚下,冻住他的脚,像流水一样迅速往上爬。 陈邪动弹不得,不到三秒,变成了一座两米多高的人形冰雕。 “冰火两重天滋味如何?爆炸符!”马小倩取出一叠符箓,挥手抛出,十几张符箓在空中四散开,划过一道道曲线,飘逸飞向陈邪,陆续贴在他身上。 “爆!”马小倩大喝一声,惊雷般的爆炸连声响起,火光闪闪,硝烟弥漫,陈邪被一片巨大烟火淹没。 应该能重伤他吧!马小倩站在原地,仔细观察浓烟里的动静。她轻喘着气,这番进攻消耗了不少法力。 烟尘散去,陈邪的身影出现。他头发凌乱,浑身脏污,上衣被炸毁,下身只剩半条破烂的裤子,模样虽狼狈,却面带笑容一脸淡然。 竟没伤到他!马小倩讶然。陈邪的强大超出了她的想象。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她心头。她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也没有战胜对方的可能。 “给我造成了些皮肉伤,威力不错,还有其他招式吗?”陈邪扭动身体,活动着筋骨,笑问。 马小倩出了口气,普通道法无力伤到陈邪,现在只能亮出最后的底牌了。她随手将驱魔棍插到地上,摆正身位,念诀施法。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龙吟惊天动地,金色巨龙破空而出,携带着马小倩所有力量与希望,冲向陈邪。 施法完毕,马小倩脚下一软,单膝跪地,大口喘息起来。她已尽全力,法力耗尽,无再战之力。神龙咒如果都无法杀死陈邪,今天,将成为她的末日。 “来吧!”陈邪兴奋大叫,张嘴咆哮,与巨龙对峙。巨龙穿过他的身体,他瞬间怔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下一刻,身上的皮肤开始寸寸裂开,全身体表产生的了纵横交错、如蜘蛛网般密集的裂痕,裂痕里爆射出金光,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撑爆。 “啊!”陈邪仰头痛苦大叫。“嘭!”他的身体猛地炸开,血肉横飞,变成一具挂着残肉的猩红骸骨,慢慢倒下。 “成功了!”马小倩大喜,可不到几秒,恐怖的事发生了。倒地的骸骨开始蠕动,光秃秃的骨头上开始长筋生肉。 不到一分钟,血肉长齐,陈邪完成了重生,“真是惊险,差点就死了!”他舒展四肢,兴奋的仰天大笑。 “马家神龙咒,果然厉害!马小倩,你让我体会到了死亡的滋味,我认可你了,为表敬意,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陈邪身形一闪,出现在马小倩身前,一把掐住马小青的脖子,将之举了起来。 马小倩无力抵抗,用力抓着陈邪的手。她的呼吸渐渐困难,身体渐渐乏力,意识渐渐模糊,那种生命慢慢流逝的感觉,越发清晰。记忆翻涌,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家人,父母,毛琳……最后是自己。身为马家传人,最后竟死在了僵尸手里,真是一种耻辱和悲哀!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自己能生在普通人家,做一个普通人,与家人朋友生活在一起、过普通的生活。 马小倩慢慢闭上了眼睛。毛琳,你一定要脱险,好好活下去。 陈邪放下马小倩,将她拉到跟前,凑近她脖子,张开嘴,露出了两颗森然的尖牙,“马家传人的血,一定很可口!” 微风停了,湖水静止了,空气流速变慢了,一股躁动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对劲!陈邪突然停下,抬头望向上空。一道劲风迎面袭来,林朝生从天而降,一脚蹬向陈邪面门。陈邪朝天轰出一拳,以拳对脚,正面相迎。 第20章 二对四 “砰!”气浪四溢,陈邪脚下一沉,地面塌陷,顷刻炸开了一个大坑,裂纹沿坑如一条条长虫向四面爬去。 林朝生身体一斜,另一只脚屈伸发力,蹬在陈邪胸口,将之击退。落地后迅速抱起马小倩倒退到数丈外。马小倩已经昏迷,他蹲下,把马小倩轻轻放到地上,转身看向陈邪。 “是你!你们不是没联系吗?为什么要救她?”陈邪不解地问。一个僵尸,居然去帮一个道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林朝生平静道:“没有为什么!你杀了这么多人,罪无可恕,今天我不会再放你走。” 去平珀湖刚好要经过书店所在那条街,马小倩开车路过时刚好被林朝生看见了。林朝生见她神色匆忙,觉得可能有情况,便悄悄跟着,一路跟到了这儿。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几次想出手都强忍了下来,直到马小倩有生命危险才忍不下去。 哈哈哈……陈邪大笑,“你真是个奇葩,一个僵尸,居然说着这么义正言辞的话,脑子进水了吧?不让我走,你有那个能耐吗?” “吼!”林朝生张嘴大吼,音浪滚滚,穿云裂石,响彻云霄。黑色的瞳孔慢慢变成了莹莹绿色。 “二……二代!”陈邪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朝生会是二代僵尸。二代僵尸都是称霸一方的尸王,他所了解的总共就五人。东北的王羽,湖南的方季清,广西的于玄,四川的卢卓君,以及他的老大张合。僵尸之间有明确的势力及地盘划分,有背景势力的僵尸不会轻易进入他人地界,身为僵尸王,不可能破坏这种规矩。 究竟是谁呢?陈邪看着林朝生仔细思索着,他对五大尸王颇有了解,一一对应后觉得林朝生应该不是这五人之一。天下僵尸何其多,有隐姓埋名的二代僵尸倒也正常。 陈邪心里打鼓,对上二代僵尸他必死无疑,可眼下这局势,林朝生不可能放过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绞尽脑汁地思索。 嗯?不对!二代僵尸不可能这么弱。他突然回想起刚才与林朝生交手的感觉,那可不是二代僵尸该有的力量。四代僵尸与二代僵尸有云泥之别,若要比喻,那就是湖泊与大海,沙堆与沙漠。 “他已起杀心,要想杀我,刚才就能动手,不可能手下留情。”陈邪觉得事有蹊跷。他猜想林朝生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发挥应有的实力。想到此处,他有了与之一战的勇气。 “二代僵尸又怎么样,我照样不怕!”陈邪率先发动进攻,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屈腿汇聚全身力量向林朝生飞踢而去。 林朝生抬起双手曲臂格挡。砰!他被踢飞了出去,腾空十几米,落地滑行数米才停下。 陈邪大喜过望,“你果然有问题,哈哈哈……” 林朝生不语,飞奔而来,朝陈邪面门轰出一记右手直拳。陈邪轻松躲过,还以一记高扫腿。林朝生左手裆下,右手又轰出一拳。陈邪不闪不避,选择硬碰硬,右手蓄力,同样轰出一拳。两拳相撞,产生强大气浪,两人皆被震退开来。 陈邪大笑不止,“二代僵尸也不过如此。你究竟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弱?”他感觉林朝生的力量还要略逊他一筹,此刻有十足的信心击败对方。同时手刃马家传人和一个二代僵尸,想想就兴奋难止。 林朝生没回应,摆开架势,继续进攻。两人你一拳,我一腿,激斗在了一起。他们每一次的身体碰撞都会发出巨响,产生强大的气浪。 交手数回合,林朝生渐渐不敌,攻防转换间,连中了数拳。 “太弱了!太弱了!”陈邪越打越兴奋,状若癫狂。 “砰!”林朝生再次中招,身体被一拳轰飞出去,一下撞到了喷水池边的雕像上。雕像炸开,碎石飞溅,尘土飞扬。林朝生重重滚落在地。 陈邪屈腿一蹬,腾空飞跃而来,骑在了林朝生身上,乱拳如雨点砸下,“哈哈哈……你就这点能耐吗?起来啊!” 林朝生的身体被一寸寸砸入了地板下。一百多年没与人交过手了,他已渐渐忘了打斗的感觉。这一幕,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思绪穿越时空,回到了100多年前,回到了最后一次战斗的时候。 1901年6月中旬,骄阳似火,天干物燥。林朝生在河南许州一个叫红溪村的小村子遇到了一个四代僵尸。这个僵尸精神失常,兽性大发,一夜之间屠戮了整个村子,将村里400多口人,连同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全杀了。 120多年了,至今他还记得当时的惨状。尸横遍野,血染大地,村口那条河都被血水染红了。他怒了,那是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愤怒。 两个僵尸在红溪村村口河边相遇。他们一语不发,激战在了一起。四代僵尸杀红了眼,状若癫狂。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林朝生同样如此。他已记不清具体的战斗过程,只记得那个四代僵尸最后被他撕碎了。 原来是这种感觉。陈邪的拳头如狂风暴雨,拳头的残影慢慢消失,林朝生感觉他的动作好像变慢了,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拳头。 嗯?陈邪楞住。砰!林朝生另一只手攥拳轰出,轰在了陈邪腹部,陈邪的身体弯曲成人字,如拉满弓的箭羽,嗖的一声倒飞出去。 陈邪面露惊骇,眼珠瞪大,嘴巴张开。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碎了。这一拳直接将他轰飞数十米,扑通一声坠入湖中。 林朝生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哗!陈邪从湖中弹起,带起一大片晶莹的水花,稳稳落到地面。 落地后他后脚一蹬,身体如出膛的子弹朝林朝生射去,他扭腰转胯,将全身力量汇聚到了右拳,猛地轰出。 林朝生伸出手,再次抓住了陈邪的拳头。砰!的一声巨响,他脚下的地板轰然碎裂,肉眼可见的实质能量波动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到了方圆十几米。 怎么可能?陈邪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朝生,林朝生竟纹丝不动的接下了这拳。他收回拳头,开启疯狂连击,拳腿如机关枪般砸向林朝生。 林朝生原地躲闪格挡,轻松化解了陈邪所有进攻。他感觉陈邪的动作慢了很多,进攻动向很容易补捉。 砰!林朝生抓住漏洞,一拳将陈邪打退。陈邪半蹲在地,张嘴咳嗽,唾沫飞溅,表情痛苦,面目狰狞。 局势在顷刻间发生逆转。陈邪不甘心,再次猛扑而上。交手不到五招,又被林朝生轰飞出去。 这一拳直接打断他的肋骨,压碎了他的心脏。他跪倒在地,咳出了一大口血。他发现林朝生变快了,力量越来越大,拳头越来越重。现在的他已完全不是其对手。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一直在隐藏?”陈邪不解地思索着。战斗初,林朝生虽表现得很生疏,但那杀气和那股认真的劲可不像在伪装,“不对,他在适应,很快的适应!”思索一番,他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林朝生在快速适应他的战斗方式。 陈邪站直身体,擦擦嘴角血渍,摇头笑道:“二代僵尸还是没那那么容易对付!看来得拿出真本事了。” 他体表开始泛红,接着混身冒出了蒸汽一样的血红色气雾。呼的一声,血雾像被点燃的汽油,在他体表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林朝生皱了皱眉。陈邪呵呵笑道:“身为僵尸,你应该也知道吧!一些人尸变后,会产生特殊能力。我就是其中之一。我的能力,是通过燃烧精血,将自身实力短暂催升至巅峰。这个能力对身体负担很大,身为僵尸也很难承受。我从来没用过。今天用它来杀你,值了!” “受死吧!”陈邪狂笑一声,携带着满身血火冲向林朝生。他讯如雷,疾如风。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林朝生竟有些反应不过来,陈邪简单粗暴,直接用身体冲撞林朝生。 林朝生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拉开弓步,双手抱于胸前屈臂格挡。砰!他如被疾驰的火车撞到了,身体后滑飚飞,双脚在地面滑行了二十多米才停下。林朝生双手止不住颤抖,小臂隐隐作痛,这力量竟让他有些吃不消。 陈邪再次扑来,如兽性大发的野兽,开启了不死不休的疯狂进攻。狂风骤雨般的拳腿打得林朝生连连倒退,毫无无还手之力。林朝生有些招架不住,露出了一丝破绽。破绽暴露在千钧一发之间,但陈邪还是抓住了机会,一个势大力沉的大抡摆击中林朝生的下巴,将他轰飞了出去。 这一下犹如泰山压顶。林朝生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出现了短暂休克。陈邪飞扑而来,拳头如雨点落下。林朝生变成了人肉沙袋,被打得飞来荡去,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哈哈哈,这么快就适应不了了吗?”成邪狂笑,化身成一道闪电,将林朝生击飞后,瞬间出现在其落点,又发动进攻,这样周而复始,让林朝生一直处在空中,做不出反应。 “他又变慢了,力量好像也变弱了。”遭受连击的林朝生渐渐清醒,他发现自己又能看清陈邪的动作了。 将林朝生击飞后,陈邪又一次闪到落点等待。可这次意外发生了。林朝生竟在空中做出动作,躲开他的进攻,身体旋转数周,轻盈地落到了他身后。 嗯?陈邪诧异,也没多想,仅一个呼吸间又发动进攻。交手数招后,他才大惊,林朝生竟又轻松接下了他所有进攻。他发现林朝生又变快了,力量又变强了。 第21章 小男孩的承诺 砰!这次由林朝生找到陈邪的破绽,一拳轰出,将陈邪击飞。陈邪狼狈落地,口吐鲜血,身上的血火变小了许多。 “这家伙,又适应了!”陈邪大感不妙,仅几分钟,林朝生又适应了他现在的战斗方式,并且,战斗力在跟随他飙升。 “不行,这样打下去,我必死无疑。”陈邪产生了逃跑的想法。他悄悄望向四周,下一秒拔起身旁的路灯,像扔标枪一样,朝林朝生投了出去。灯杆一脱手,他掉头就跑。 林朝生早已看出他的意图,飞身迎上,如蜻蜓点水在空中踩了灯杆一脚,凌空一跃飞过陈邪头顶,落在他身前。 “我说过,我不会再放你走。”林朝生冷冷看着陈邪。 陈邪呼了口气,见无法逃脱,把心一沉,准备殊死一搏。他大吼一声,将全身血液催动出体表,体外的血火如浇了汽油开始猛涨。 “来吧!”陈邪像大雁一样张开双臂,扑向林朝生。林朝生全力相迎。两人化身闪电,一会儿缠斗,一会儿碰撞,打得难分难解。文化广场上的建筑设施全被他们撞碎打烂,地面裂纹遍布,大坑一个连着一个。 这次陈邪做了必死的决悟,如笼中困兽,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在场上竟隐隐压了林朝生一头。可这种局面没维持多久,两人互换一拳,同时被击飞出去。林朝生半蹲着,面露一丝苦色。陈邪单膝跪地,单手撑地,连连咳了几大口血。他身上的血火一下消散了大半,血红色的火光也变暗淡了。血快燃光了。 “啊!”陈邪仰天大吼,拼命冲向林朝生。他一拳轰出被林朝生挡下,林朝生还以一拳轰在他腹部。血火瞬间燃尽,他张口狂喷鲜血,身体如一滩烂泥倒飞出去,飞出数丈,在地面滚动数米,没了动静。 陈邪仰面朝天,呈大字躺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已油尽灯枯,即将结束罪恶的一生。林朝生慢慢走到他身边,准备做最后了结。 “我这一生风光过,落魄过,体验过人情冷暖,也享受过长生的滋味。足够了!来吧。”陈邪了然大笑。 他也是可怜之人!林朝生叹了口气,握拳准备送他上路。 风轻轻的吹着,芦苇歪着身体,湖面涟漪一层连着一层。林朝生突然停下,有人来了。他转头望去,远处,两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身体的老头老太携手慢慢朝这边走来。两人慈眉善目,眼里却冒着灰色的莹光。 林朝生皱眉,提高警惕。 老头和蔼地看着林朝生,道:“先生,不用紧张,我们是陈邪的父母,只是想过来送送他。” 林朝生放松了一些,慢慢退到一边。 “你们……怎么来了?”陈邪惊讶的看着父母。 老头叹息道:“你马上要走了!就不能来看看你?” 陈邪呵呵一笑,“躲了我十几年,我快死了,却出现了,怎么?是想看我笑话?”说话间,他止不住的咳嗽,一股股浓稠的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流。 老太太看着成邪,忍不住落下了泪,“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怎么可能看你笑话?只是恨,恨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恨我们没能把你教好。” 陈邪看着他母亲,哽咽了一下,“现在说这些干嘛!” 陈邪父亲轻叹道:“小邪,其实我和你妈从来没怪你把我们变成僵尸,我们躲着你,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们知道,你咬我们,只是不愿看到我们死去,你是爱我们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陈邪大喝道:“闭嘴,我不爱你们。也不需要你们可怜我,我不想看见你们,赶紧滚。”他的嘴唇颤抖着,眼中泛起了水光。 陈邪母亲哽咽着笑了,“小邪,没事的!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了。” 陈邪侧头看着他们,愤怒大吼:“你们想干嘛?赶紧滚,听见没有!”他情绪激动,血液夹杂唾沫从口中喷溅出。 陈邪父亲看向林朝生,笑道:“先生,我们不是来救他的,我们知道他罪孽深重,死有余辜。我们来,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一家人,一个解脱。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动?这些年我们都害了不少人。我们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请你帮帮忙,好吗?” 林朝生犹豫了,让他杀了这样一对有血有肉的夫妇,他实在下不去手。但他理解身为僵尸的痛苦,如果可以,他早就想死了。犹豫再三,他轻轻点了点头。死对僵尸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尽管不忍心,他还是愿意成全他们。 陈邪躺在地上无力地嘶吼,“林朝生,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老糊涂了,你让他们赶紧滚。” “谢谢!谢谢!”两老口连声道谢,他们相视一眼,开心地笑了。陈邪父亲看向林朝生,恳求道:“先生,容我最后再提一个要求。我们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麻烦你先送我们上路,让我们先下去等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朝生点了点头,蓄力握紧了拳头。两老口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不要!不要!快走,求你们了!”陈邪歇斯底里的大吼,声音由命令变为了哀求。两行热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落下。 林朝生稳了稳情绪,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对准陈邪父亲心口一拳轰出,拳头透体而出。陈邪父亲缓缓倒下,皱纹纵横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啊……”陈邪闭上眼睛痛苦大叫。 林朝生收手迅速又向陈邪母亲心口轰出一拳。陈邪母亲应声倒地。两老口躺在地上,手搭着手,脸上安静祥和,好像睡着了。 陈邪痛哭流涕。林朝生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你有这样的父母,可以安息了!”他举起拳头,毫不犹疑砸下。 砰!尘烟四起,地板碎裂凹陷。陈邪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如一滩死水。一生的回忆开始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浮现,时光倒流,回到了他小时候。 老久的房子里,小男孩聚精会神的站在黑白电视机前,看着光鲜亮丽的明星们表演节目。 他眼中闪动着炙热的光,一脸向往。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父母,用稚气未脱的声音,扬声喊道:“爸!妈!我以后也要做像他们一样的大明星,拍很多很多的电视,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们买很大很大的房子!” 夫妇俩望着他,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嗯,我们相信你,小邪以后一定能成为大名星!” “你们等着吧,我一定会做到的!” 大手牵着小手,一家三口在闪着雪花的电视机前欢乐地笑了。 许多年后,小男孩实现了他的梦想。成了大明星,赚了很多钱,给父母买了很大的房子…… 时光回溯,返回现实。 “我做到了!似乎又没做到……”陈邪眼角滑落最后一滴泪,缓缓闭上了眼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林朝生叹了口气。晴朗的天空阴下来,又飘起了蒙蒙细雨,雨滴落入湖面,激起了朵朵涟漪。他走到马小倩身边,蹲下身轻轻抱起她,转身离开。 第22章 毛清淮 赵家湾东南方向的密林中,毛琳带着两名男弟子与两个五代僵尸周旋着。她们三人已经负伤,毛琳还好,两名弟子受了重伤,已失去战斗力。现在基本是毛琳以一对二,艰难支撑。 两名弟子背靠一棵大树,相互搀扶着,毛宁持剑护在他们身前。不远处,两个五代僵尸各站一边,对他们虎视眈眈。 “待会儿我来拖住他们,你们赶紧走!”毛琳小声嘱咐。 “不行,你是为了救我们,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两名弟子摇头拒绝。 毛琳冷然道:“别做这种自我感动的事,你们现在自身难保,留下来反而只会拖累我!” 两人哑口无言,这话难听,却是事实。两人略微思考,点头同意。 “怪我们无能!师姐,你坚持住,我们回去求援。” 毛琳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们见机行事。” “交代完遗言了吗?我们可要开动了!”两个僵尸轻蔑地看着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声音一样,长相一样,发型一样,连穿着也一样。 毛琳闭上眼睛,口中念诀,挥手将长剑纵立于身前,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探出,从剑刃底端慢慢往剑尖滑动。呼的一声,闪动的青色火焰从剑身冒出,长剑变成了一把青色的火剑。 毛琳猛地睁眼,“就是现在!”她轻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持剑挥出。一道裹挟着青色火焰的弧形剑气劈出,横扫向两个僵尸。他们同时启动,腾空躲开,动作几乎一致。 在毛琳发动进攻的瞬间,两个弟子迅速逃遁。 “想走,没门。”左边僵尸躲开进攻后,转身飞奔向两人。一道青色火光袭来,将他逼退了回去。毛琳握着火剑出现在他身前。 “从现在起,你们的对手是我。”毛琳屹立在两个僵尸前方,身姿挺拔,目光炯炯,如一个视死如归的守关将士。青色的火剑在她手中猎猎作响。 左边僵尸又要动身去追,右边僵尸叫住了他,“不用追了,那种小喽啰,走了就走了,把她留下就行。”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看向毛琳。毛琳迈开步子,放低重心,严阵以待。微风徐徐,卷落一片枯叶,枯叶随风飘飘落下,落地那一刻,两人发动了进攻,他们兵分两路,从毛琳左右两边袭来。 毛琳眼神一动,横劈出一道剑气阻断右边僵尸进攻,迅速冲向左边僵尸,连劈带刺,瞬间挥出数剑将其逼退,成功接下了第一轮进攻。 右边僵尸意欲再攻,左边僵尸开口提醒,“大哥小心!这火,不是一般的火。”他一把扯开右手袖子,露出了整条手臂,只见右肩有一道鲜血淋淋冒着白烟的可怕剑痕。他刚才中了一剑,伤口灼痛难当,竟无法恢复。 “这就是传闻中的天罡火吗?看来得认真点儿了。” 两人肃穆,露出认真姿态,下一秒,身体同时爆起向毛琳杀去。毛琳挥舞火剑与他们战做了一团,三道身影在树林里窜动跳跃。 忌惮天罡火的威力,两人不敢与毛琳打近战,不断从侧面发动进攻,进行骚扰,拉扯,消耗其体力。毛琳打得很难受,两个僵尸身法灵活,配合默契,她根本碰不到他们。 交战数十招,毛琳渐渐体力不支,由进攻变为防守,陷入被动。 “大哥,她不行了,了结她。”两人不给她丝毫喘息时间,不再拉扯,开始疯狂进攻。他们一个佯攻吸引毛琳注意,一个伺机而动,寻找破绽,等待致命一击。毛家支援不知什么时候到,他们不敢再托大。 剑上的青色火焰开始暗淡,毛琳的体力和法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在两人如炮火般的连番猛攻下,毛琳终于坚持不住了。长剑上的青色火焰消失,主攻的僵尸抓到机会,在另一个僵尸的掩护下,弓身轰出一记冲拳,毛琳下腹中拳,倒飞出去,撞断一株大腿粗细的松树,重重的栽倒在土地里。 毛琳趴在地上张口咳血。这一下足够要她的命,还好她及时发动护身咒,抵消了大量伤害。她拄着剑,摇摇晃晃,艰难地爬了起来。 “居然没死!”两个僵尸讶然,下一秒,又向毛林袭来。跑到一半,两人突然停下,面露惊恐。 “大哥小心!” 一道金色残影从数丈外瞬息欺身而来,一把捏住了一个僵尸的头。 “妖孽,在我面前也敢放肆!”残影现身,一个穿着灰衣,身形高大,体表冒着淡淡金辉,留着八字胡,须发花白的庄严男人出现。他一发力,被擒住的僵尸还来不及发声,头颅便像西瓜一样炸开,溅起一片血雾。 “大哥!”另一个僵尸痛心大吼,拼命冲过来,“我要你的命!” 男人不为所动,负手而立。僵尸裹挟着一道劲风瞬息而至,一拳轰向他胸口。砰!拳头正中心口。激烈的碰撞在林子里激起一阵气浪,树木倾斜,枝叶在狂风中沙沙作响。 男人纹丝不动,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僵尸。僵尸惊讶地望着他,“怎么会……” “就凭你也想破我法身。”他探出大手一把捏住僵尸的脸。又一颗脑袋像西瓜一下炸开。男人若无其事的拍拍手,转身走到毛琳身边,搀扶住毛琳,“没事吧小琳?” 毛琳轻轻摇头,“没事,大伯,您怎么来了?”这个年过半百,气度不凡,一身正气的男人,正是毛家现任掌门。毛清淮。 “你有危险,我当然要亲自来,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再单独行动。” “对了大伯,小倩她可能也遇到危险了,还请您赶紧去救她。”毛琳突然想起了马小倩,急忙掏出手机联系。手机屏幕碎裂,机身变形,手机在刚才的战斗中弄坏了。 毛清淮道:“别急,已经派人过去了。小倩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我先送你去疗伤,有消息了立马通知你。”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毛琳无奈的点点头,心里祈祷着马小倩千万别出事。 第23章 好僵尸 “这里是天堂吗?”马小倩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带着虚影的白色天花板,她微微侧头,看到了挂着盐水瓶的支架,再一看,自己的手腕上插着输液管。 “我……没死?”马小倩渐渐清醒。用力撑起疲软的身体,四下观察。这是个干净敞亮的白色单间,床对面的墙上镶嵌着半张门大小的液晶电视,下方摆放着冰箱,饮水机;右边是窗户,底下摆着一套简约的桌椅沙发;左边是带镜子的洗漱台,台下有两个收纳柜,台上有许多摆放洗漱用品的格子。一个面带微笑的白衣护士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姐你醒啦!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马小倩发懵地看着护士,愣了片刻,才开口问:“我怎么会在这儿?谁送我过来的?” 护士礼貌笑道:“是个瘦瘦高高,长得很斯文的先生送你过来的。” 毛小倩疑惑地皱眉,接着问:“人在哪儿?” 护士道:“把你送到病房后,他就离开了。” “他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没有,付完钱,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就离开了。怎么了?难道你不认识他?我们还以为他是你的亲人。” 究竟怎么回事?马小倩靠在床头,一时思绪混乱。 “小姐,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叫我。” 护士掩上门离开。马小倩努力沉思着,慢慢理清了一些头绪,他猜测自己应该是被护士口中的人救了,但这个人会是谁呢?有能力击退四代僵尸的人,绝对不一般。最后猜测,可能是毛家某位长辈及时赶来支援,救下了自己。 毛琳呢?马小倩突然想起毛琳,急忙找手机,在身上摸了一遍,才在床头柜上看到。 打开手机一看,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毛琳打的。她立即回电话,不到三秒电话就通了。 “毛琳你没事吧?” “小倩你没事吧?” 电话里同时传出焦急的声音。听到对方的声音,两人皆松了口气。 “你现在在哪儿?没什么大碍吧?”毛琳问。 马小倩道:“现在在医院,没事儿,就是头还有点晕,你呢?” 毛琳道:“我也没事儿,受了点儿伤,可能要休养几天,你在哪个医院?我叫人去看你。” 马小倩四下瞅了瞅,尴尬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没什么大碍,今天就能出院,还是我来看你吧!”她一怔,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嗯?不是你们毛家人救我的吗?” 毛琳道:“我大伯是派人去救你了,可赶到的时候,僵尸全死了,你却不见了。我们找了一天也没有你的音信,担心死我了。我还正想问你呢,那个四代僵尸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脱险的?” 马小倩懵了,困扰的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清楚,我还以为是你家里人救的我。既然如此,那究竟是谁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毛家长辈,她也没结识过别的前辈高人。 “到底怎么回事啊?”毛琳糊涂地问。 马小倩把护士说的情况和她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毛琳听后,也觉得很蹊跷。 会是什么人呢?两人暗暗思索着。 月黑风高,明光塔流光溢彩。塔顶,张合靠着栏杆,仰头凝望着夜空。人影闪烁,几道体态不一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张合慢慢转过身,环视众人,道:“我想知道,陈邪找马小倩,有没有人知道?” “不知道,这段时间都没见过这家伙。” “他盯了马小倩好久了,发生这样的事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翻车了。” “这家伙太飘了,身上没两把刷子,还老想惹麻烦,有今天的结果,完全是自作自受。” “死了最好,就他不老实。” …… 一众人七嘴八舌的回应。 张合压了压手,示意安静。现场逐渐安静,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柳飘飘,问道:“飘飘,他和你比较亲近。你知道些什么吗?” 柳飘飘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一直想干掉马小倩,多次挑衅,我劝过他。看来并没有什么用。” 张合突然笑了,“他死了其实没什么好惋惜的,我只是好奇杀他的是谁?你们有头绪吗?” 一个长着国字脸,眉毛短促,小眼大嘴,膘肥体胖的男人开口道:“没有,据我所知,出现在这座城市,有能力杀他的人,只有毛清淮,但毛清淮的行踪一直在我们掌握中,他昨天去了赵家湾,没去平珀湖。” 张合似笑非笑,“不是毛清淮,那会是谁呢?除了林朝生,我们这里还有其他闲散的僵尸吗?” 众人摇头。张合脸上又浮起笑意,“那答案就显而易了。” 柳飘飘心里不由一紧,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张合主动找到了她。 “飘飘,林朝生一直由你盯着,他的动向你最清楚,他昨天去哪儿了?” 柳飘飘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不是他,昨天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可能去平珀湖!” 张合微微一愣:“这就怪了,难道还有其他疏漏?” 柳飘飘快速思考着,分析道:“很有可能,武陵市这么大,漏掉几个流浪僵尸是很有可能的事。还有其他隐藏的道家高人,也说不定。” 张合道:“有道理,今后大家都谨慎点,有特殊情况及时汇报。别像陈邪一样自作聪明。你们都回去吧,飘飘留下。” 话音一落,几道身影陆续消失,只剩柳飘飘。 “跟着林朝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样?他有没有什么异常?”张合问道。 柳飘飘如实回答:“没什么异常,每天早出晚归,一直守在书店。晚上回家也基本没出来过。” 张合顿了顿,笑道:“你确定?”他不相信一个僵尸会这样老实本分。 “嗯!他活得就像个正常人,一点也不像僵尸!”柳飘飘也不敢相信,但这些都是她亲眼所见,林朝生的作息规律跟普通人无异,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规律有条理。 张合道:“再老实,也改变不了僵尸的本性,他总得出去觅食吧?杀人了吗?” 柳飘飘摇摇头,神情复杂,“没有,这么久以来,我没见他伤害过人。他去过一次医院,弄了一些过期血包,去过两次菜市场,买了一些猪血鸭血。” 张合难以置信的笑了,“你是说,他是靠喝过期血包和动物的血为生?”对他而言,不,对所有僵尸而言,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鲜血不仅是食物,更是僵尸力量的源泉,没人能抗拒它带来的诱惑。 柳飘飘微微颔首,“应该是这样的!” 她特意潜入林朝生家里看过,发现他家冰箱里全是医院过期血包和菜市场上的动物血块。她也不敢相信,看到这些东西时,人都傻了。僵尸吸一次血,最多维持三到五天的时间。在她监视的这段时间里,林朝生的确没害过人,这让她不得不信。 不吸鲜血的僵尸,如同不吃饭的人,说出去就像笑话,没人会相信。 张合摇头大笑:“不可能!绝不可能!”他相信世上有好人,但怎么也不信有不害人的好僵尸。力量会放大人性的恶。当一个人获得不可匹敌、无法约束的力量时,心底深处的恶就会被慢慢激发。很多僵尸生前都是好人,成为僵尸后却性情大变,无恶不作,甚至比恶人还要心狠手辣。他太了解身为僵尸的感受了。当其他生灵脆弱得如同蚂蚁;当一切法律规则约束不了自己时,所有伦理道德都会被摒弃。人会被欲望和恶念占据,变得穷凶极恶,无所顾忌。 柳飘飘道:“我也不相信,可,这就是我看到的,他是不是在伪装,我也无法判断!”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林朝生没有伪装的必要,吸血这件事也不可能伪装。 张合肃穆,大声道:“我不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你给我盯紧他,他有异常立马给我汇报。”他气息粗重,情绪有些激动。 柳飘飘应声答应。她奇怪地看着张合,张合从未这样过。 “对了,他和马小倩有没有什么情况?”张合又问。 柳飘飘道:“没有,他们两个没交集,好像根本就不认识。” 张合摆摆手,“你下去吧!” 柳飘飘退下。他舒了口气,转过身,倚靠在栏杆上,继续凝望夜空。冷风飕飕,一团黑云缓缓遮住了月亮。 好人?好僵尸?呵呵! 第24章 患难见真情 四月二十日,晴,阳光明媚,微风不燥。书店生意兴隆,林朝生的生活逐渐回归平静。他每日早出晚归,回家了就看看书,或泡杯茶去阳台赏赏景,吹吹风,日子过得充实惬意。 周昆很机灵,能说会道,做事勤快。他的到来为书店减轻了不少负担,就是有时油腔滑调,让人觉得不靠谱。 柳飘飘还是老样子,逮到机会就出言挑逗林朝生,不过林朝生现在已修成金身,慢慢免疫了。和柳飘飘相处久了,一切都变得习以为常了。人对环境的适应,往往在不知不觉中。 “朝生,有个顾客想买《孙子兵法》。我忘记放哪儿了,你帮忙找找。” 柳飘飘从后方书架间探出头来,娇声娇气的对着林朝生大喊。林朝生走出柜台,径直来到柳飘飘身旁,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从她身后书架顶层取下了《孙子兵法》。 “这么显眼你会找不到?”林朝生不耐的把书递给柳飘飘。 柳飘飘娇嗔道:“放得太高了,人家没注意嘛!叫你找本书都要摆脸色!哼!”她不悦的瞅了林朝生一眼。 林朝生作古正经道:“还有,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别这么叫我,要叫就叫全名。” 柳飘飘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我就叫,朝生!朝生!朝生!”叫了一通,她一把拿过书转头笑盈盈的走向客人,“你好,让你久等了,这本书是最新注译……” 林朝生摇头叹气。他发现自己这个老板现在毫无威信可言,以前说几句柳飘飘还有所顾忌,现在基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越来越得寸进尺。 柳飘飘早已摸清林朝生的性子,知道他是心软之人,嘴上虽经常说着要开除自己,实际根本不会这么做。 送别客人,柳飘飘看向柜台里的的林朝生,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片刻,笑意消失,渐渐升起一丝愁容。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夜幕降临,城市亮起了万家灯火。书店没什么事了。周昆犹犹豫豫的来到柜台前,找到了林朝生。 “生哥,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他笑呵呵的摩挲着手,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事,说吧。”林朝生在柜台里边盘点账目边道。 周昆艰难的开了口,“我最近遇到了点急事,急需用钱,就想问一下,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个月的工资?” 林朝生没说话。柳飘飘直接笑了,“你才上了几天班?就想提前预支工资了。没记错的话,你才上了半个多月的班吧?”她摆出了老板娘的架势。 林朝生道:“小周,你一个月还没上满,老实说,这不太合适。这样吧,我先支付这段时间的工资给你。” 周昆开始解释自己的苦楚:“我知道这很不合适,但我也是没办法才找到你们的!我爸前几天心脏病复发了,急需做搭桥手术,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这几天我东拼西借,也没把钱凑够。我真的是没辙了,希望生哥你能通融一下。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份待遇好的工作,不会跑的,一定老老实实上班还钱。” 借钱是件难以启齿的事,能借的,不能借的,他都开口借过了。他觉得林朝生人不错,思虑再三后才决定开口求助。本来是想多预支几个月的,一想觉得不可能答应,就试着预支一个月。虽然不够,但这个时候能凑一点是一点。 林朝生略加思索,道:“一个月够吗?看病要紧,不够的话,我再多预支几个月的给你!” 柳飘飘周昆顿时愣了。柳飘飘扯了扯林朝生袖子,伏耳悄声道:“喂,你是不是傻?他要拿钱跑了,你岂不成冤大头了。” 林朝生小声道:“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他应该不是这种人,我相信他。”他是寒门出身,也曾为钱财烦恼过。 洪熙元年,春末夏初,仁宗驾崩,林朝生父亲旧疾复发,大病了一场。他家世代为农,家境贫寒,这场病灾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至今他还记得当时的心酸。他放下面子,走亲串户,四处借钱,很多曾经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竟都不愿施以援手。人穷七分彻骨寒,落魄冷暖见人心。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在他走投无路之时,一位心善的良医出现了,以一半的费用,竭力治好了他父亲。 周昆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才回过神,“要能多预支几个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谢谢!谢谢!”他满心欢喜,感激涕零。 林朝生笑道:“没事儿,你看你需要多少?” “那先预支四个月的吧。谢谢生哥,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大好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我一定尽力而为。”这一刻,除了感激,周昆更多是感动。这个与他没什么交集的人,比他某些所谓的亲戚朋友好太多了。 林朝生微微一笑,:“等会儿我转给你。” “好嘞!谢谢生哥,我去工作了!”周昆深深的鞠了个躬,干劲十足的投入工作。 柳飘飘奇怪的看着林朝生,“你还真是个烂好人!” “心善是好,但容易吃亏,当心被骗了!” 林朝生淡淡道:“骗就骗吧,就当买个教训。” 柳飘飘眼睛不眨的看着他,期待的问道:“我遇到困难了,你会不会像这样帮我?” “不会。”林朝生不假思索。 柳飘飘生气了,娇嗔道:“好你个负心汉,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他吗?” 林朝生肉麻的瞟了她一眼,道:“你一个富二代,能有什么困难。”说完,看向电脑继续盘点账单。 柳飘飘笑道:“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有一个困难。我呀,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还缺一件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你也缺。”她美眸流转,笑嘻嘻的看着林朝生。 柳飘飘总是语不惊人人死不休,这个时候一定会说些撩人的话。林朝生不予理会。 柳飘飘问:“你不好奇缺什么吗?” “不好奇。”林朝生面无表情。 柳飘飘吃瘪,气呼呼道:“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 林朝生灵光一现,微笑道:“我知道你缺什么了。” “缺什么?” “缺德。” 柳飘飘嗔怪道:“你才缺德,不仅缺德,还缺心眼。”说罢,她又若无其事的笑了,“我呀,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男朋友。你呢,正好缺一个像我这样的女朋友。我们俩刚好互补。” 说完,她咯咯地笑出了声,声如银铃,笑颜如花,春风满面,娇美之状不可方物。 林朝生视若无睹。客人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第25章 一直很安静 下班回到家,林朝生照常端着茶杯来到了阳台。月牙弯弯,风儿轻轻。这是他一天中最舒适惬意的时候。 隔街相对的彩楼里,宽敞的阳台上,柳飘飘趴在护栏上静静的注视着林朝生的一举一动。五天前她特意来这栋楼,找了这间视角最好的房子。以前下班回家,不是玩手机就是看电视,现在她会按时在这里蹲点,等林朝生出现。她也弄不清这是监视还是偷窥。 与林朝生相处的第二十天,她慢慢喜欢上了他。 “啧!啧!啧!都快望眼欲穿了。” 一道通透,明亮,富有磁性的女声在柳飘飘身后响起,她转头看了一眼,回过头继续注视,“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啊!”来人走到柳飘飘身侧,背对护栏,慵懒的靠了上去。这是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浓眉,大眼,瓜子脸,留着个性十足的狼尾鲻鱼头,斜眉冷目,给人一种疏离感。 柳飘飘没搭话,目光隔着繁华喧闹的街市,远远的落在林朝生身上。 “别看了,眼睛都快掉了,你就这么喜欢他?”少女转过身,不解的望向林朝生。 “怎么?难道不行?”柳飘飘发出娇里娇气的声音。 少女不解道:“你不是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了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柳飘飘轻声道:“他不一样,他是好人。”她一瞬不瞬的望着,目光似水,含情脉脉。 少女叹气道:“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智,人心隔肚皮,是好是坏,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的。” 柳飘飘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屁孩儿,姑奶奶阅人无数,是好是坏,一眼便能看出,还用得着你给我说这些大道理。” “我的飘飘姐啊!就算他是好人,是好僵尸。但为了他向老大撒谎,值得吗?”柳飘飘撒谎的事若被张合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少女很为柳飘飘担心。 柳飘飘淡然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知道就知道吧。做都做了,还能怎样?”在说谎前她就已经考虑过后果了。 “你们才认识多久?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真就这么喜欢他?”少女觉得柳飘飘简直是疯了。 柳飘飘摇摇手指,妩媚一笑:“不是喜欢,是爱!” 少女仰头吐气,“我真是服了你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柳飘飘不以为然,又看向林朝生:“不知道他活了多久,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上次潜入林朝生家,她意外发现了林朝生的收藏室。看着那些古董收藏,她猜想林朝生一定活了很漫长的岁月。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一个僵尸保持秉性在无尽的岁月里苦熬。她不禁好奇。 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喜欢他,不如直接摊牌告诉他吧。” 柳飘飘轻声叹息,波光流转的眼睛慢慢暗淡,“他不喜欢我,说了也是白说。”她每天都在故意挑逗林朝生,在开玩笑间,其实也是在表达自己真实的心意。林朝生一直不为所动,她知道,林朝生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那你还为他做这么多?”少女想不明白。 柳飘飘不以为然道:“我喜欢他呀!他不喜欢我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少女扶着额头,甚是无语,“飘飘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到底哪吸引你啊?”柳飘飘是精明狠厉的人,现在这副小女人样,她做梦也没想到过。 柳飘飘笑道:“哪儿都吸引!” 她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人,深知人性的丑恶,阴暗。曾经的她,一度认为世上没有好人,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林朝生的出现颠覆了她的认知。被世人唾弃、视为妖邪的僵尸,竟心怀善念,比所谓的人更有人性。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光辉,看到了自己曾经失去的东西。 “你们这样,不会有好结果的。要不,拉他入伙吧?”少女建议道。 柳飘飘摇头,“他不会加入我们的,我们不是一类人!” 少女担忧道:“那你打算怎么做?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老大总有一天会去找他。你护不住他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柳飘飘没想这么多,现在每天和林朝生在书店上班,幸福快乐,无忧无虑。她不想去思考那些让人忧心烦恼的东西。她已吃尽苦头,现在只想及时行乐。 “唉!”少女叹息一声,眼神突然坚毅,“好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她看着柳飘飘笑了。 柳飘飘摸摸她的头,宠溺的笑道:“还是你对姐姐好!”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 “喵!”一声猫叫吸引了林朝生注意。他转头望去,只见小花卷迈着轻巧的小碎步,从马小倩家阳台护栏上有条不紊的走了过来。 “你怎么又过来了。”林朝生上前将花卷抱下,他都记不清这是小家伙第几次跑过来了。 花卷喵喵叫着,用头亲昵的蹭着林朝生的裤腿。林朝生蹲下,怜爱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想吃东西了吧,跟我来。” 林朝生回屋从厨房拿出一个小碗,倒上猫粮端到了花卷面前。小家伙毫不客气,埋下头便滋滋有味的吃起来。花卷现在成了他家的常客,为招待它,几天前他特意买了包猫粮在家放着。 “快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第26章 试探 “这是哪儿?”马小倩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黑云滚动,雾气腾腾,杂草丛生的荒地上,坟墓遍地,成群的乌鸦站在坟头哇——哇——地叫着,阴森可怖。 马小倩心中疑惑,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马小姐。”她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三张熟悉的脸。是毛家那三兄妹,三人友善的看着她,“马小姐,别来无恙!” “你们……没事。”看到他们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身前,马小倩眼眶不由一热。 “没事,不是有你保护我们吗?”三人温馨的笑着。下一秒,笑容慢慢扭曲,变得诡异渗人,“你就是这么保护我们的?”他们的头颅突然掉落,脖颈处如被砍断的水管,鲜血源源不断喷溅而出。 “啊!”马小倩惊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阳光照进屋里,风轻轻吹动着窗帘。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缓缓靠在床头。几日来她老是做这样的噩梦。那三兄妹死去的场景,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毛琳从屋外急匆匆走了进来,“怎么了?又做那个噩梦了?” 马小倩老是做噩梦,便叫毛琳过来陪她,毛琳已经在她这儿住了两天。 马小倩点点头,毛琳坐到床头,搂着她,安慰道:“别再想这事儿了,你就是太自责了,才会这样。” “我要能救他们,该多好!”每每想到那个可怕的场景,马小倩就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小。 毛琳劝慰道:“你已经尽力了。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别再想了,他们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 马小倩道:“我想去祭拜祭拜他们,你陪我去吧。” 毛琳道:“头七不是才祭拜过吗?” 那三兄妹的葬礼马小倩全程参与,做法事期间还为他们守了两天夜,除了披麻戴孝,她几乎行了所有亲人之礼。 “我想再去祭拜一次。” “好吧!” 周末,阳光明媚,书店人来人往,客人络绎不绝。与前段时间相比,店里的生意又上了一层楼。因为柳飘飘的缘故,书店现在变成了网红店,大家都知道店里有个很漂亮的老板娘,四面八方的人慕名而来。他们不为看书,只为一睹老板娘的风采。 这给林朝生造成了不少困扰,店里总是人满为患,三个人维持起来有些吃力。没关注网络信息的林朝生纳闷了,柳飘飘仿佛变成了明星,每日都有很多来找她合影拍照的人,还有一些穿着正式的商务人士来找她。店里一大半客人仿佛是冲她来的。不明情况的林朝生,询问起了周昆。 “生哥,你别闹了,你会不知道?”周昆呵呵笑道:“飘飘姐现在成网络红人了,热度很高,有很多人喜欢她,都有经济公司来找她谈合作了。她现在签约公司,找个团队运营一下,就能成大网红,赚大把的钱。当然,也可以自己注册个账号,开直播,凭现在的热度也能赚大把的钱。” 林朝生对网红什么的不太了解,但周昆的话他大致听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追捧、喜欢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很疑惑。 周昆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朝生,“因为长得漂亮啊!”在他看来,只有使用老年机的人才能问出这话。 林朝生讶然了。有副好皮囊,就能受到追捧?就能衣食无忧?就能名利双收?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周昆感觉林超生就像老古董,不禁给他解释起当下的情况,“生哥,你都不关注网络信息的吗?现在就是这样,长得好,找个团队拍拍视频运作一下,就能火,就能赚大把的钱。当然,这还是有一定运气成分。很多网红都是莫名其妙火起来的。我都想不通,有些人既没才艺,也没能力,拍个视频扭几下就有无数人点赞,就火了,你说奇不奇怪?还有那些给他们刷礼物的人,我更想不通,你说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吃饱了撑的?” “刷礼物?”林朝生以前隐约听过这个词,具体什么意思他却不了解。 周昆失笑道:“生哥,你这个闭塞程度都快赶上我爸了。简单来说呢就是刷钱,给他们喜欢的网红送钱。” 林朝生明白的点头,心中甚至奇怪。非亲非故,为何要给别人送钱?最后不禁感慨自己真的是闭塞的古人,与时代脱轨了,世道变迁之诡异,已完全超出自己想象。 为应对书店的突发情况,林朝生又张贴出了招聘广告。 “好热闹的书店。”一道洪亮的声音飘进门来,打破了书店的宁静。柳飘飘心里一紧。林朝生,周坤扭头朝门口望去。一只油量的黑色大皮鞋,嗒的一声跨了进来。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立在了门口。 林朝生吃了一惊,这人都快顶到门沿了,身高至少有两米。来人是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青年男人。身形跟座小山似的。留着一头泡面似的齐肩卷发。上着黑色西装加一条红领带,下着青色的牛仔裤加厚底大皮鞋,不伦不类,说不出的怪异。 周昆笑盈盈的迎了上去,仰起头询问:“您好,您是来看书,还是买书啊?” “买书,是比大生意,我找你们老板。”他忽略周昆,笑着径直朝林朝生走去。 “老板,我想买些书。”他走到林朝生近前,咧嘴大笑,声如洪钟。周围的客人都被惊动了。 “不好意思,还请你小声些。”林朝生提醒一句,问道:“想买什么书?” 男人一愣,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还没想好呢,我先过去看看!”说着,东张西望的走到了书架间。 林朝生默默跟在其后。买什么书都不知道,实在怪异。男人绕着几排书架看了几眼,伸手随意指了指,豪气的开口道:“这排,这排,还有那排,这三排的书我全要了,给我包起来。” 林朝生愣住了,开店几十年了,他就没见过这种人,“你……确定? 男人笑道:“当然了,怎么,有生意还不做?” “没有。”林朝生建议道:“我是觉得一下买这么多书,短时间看不完,可以少买一些,看完再买。” 男人大气的摆摆手,“懒得麻烦,买回去堆着慢慢看。算算多少钱。” “好吧!”林朝生点点头,把周昆和柳飘飘叫过来,开始算账打包。周昆直接傻眼了。柳飘飘一言不发。 三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所有书包装好。一千一百多本书,打完折,把零头抹掉,价值三万七。泡面男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钱付了。 付完钱,装好车,他又返回书店找到林朝生,“老板,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还来你这儿买书。” 加完好友,他冲林朝生哈哈一笑,道:“林老板人真是不错,以后我会经常联系你的。”谈笑间他瞳孔突变,由黑变黄,不到一秒的功夫又恢复正常。 三代僵尸!林朝生大惊,面上没什么变化,不由皱了皱眉头。 “拜拜!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 泡面男呵呵一笑,开车离去。林朝生立在门口注视车子远去。看来又要起风浪了,他此行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他思索着。 泡面男走后不久,柳飘飘有事请辞离开一阵。 越野车内歌声震耳,泡面男握着方向盘,身体跟着动感的音乐律动着。 “谁让你去找林朝生的?” 音乐突然停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泡面男被吓了一跳。仰头看看后视镜。车后座凭空多了一个女人。女人金发垂肩,容貌美艳,一双媚眼似勾似引。 柳飘飘板着脸,翘着腿,浑身散发着渗人的寒意,车内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快凝固了。 泡面男平复心绪,不满道:“你是鬼吗?怎么不声不响的?” “老大让我来的,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林朝生的实力,老大让我来摸摸他的底。” “老大有什么行动吗?”柳飘飘担心的问。 “没有,就让我来探探虚实。你这么紧张干嘛?刚才那副样子好像要吃人似的。”泡面男从没见柳飘飘那么认真过。 柳飘飘稍微松了口气,解释道:“没有,我以为你是私自行动,害怕你坏了老大的事。” 泡面男嘿嘿笑道:“我看你在里面上班上得挺开心的,你这卧底做的可真敬业。” “为老大做事,当然得不留痕迹。你,准备怎么试探他?”柳飘飘试探着问。 泡面男道:“还能怎么试探?当然是约出来打一架。几斤几两,手底下才能见真招。不知道这家伙是几代,希望别太弱吧!太弱就没意思了。” 柳飘飘告诫道:“你最好注意一下分寸,他是老大盯上的人,别做得太过火了。” 泡面男名叫庞虎,是张合手下的四大干部之一,粗矿豪迈,生性好战。柳飘飘很怕他乱来。 庞虎笑道:“放心,我不是傻子,只是和他玩玩,在老大开口之前是不会杀他的。” “知道就好,总之你注意点,别惹出麻烦。” 音乐响起,庞虎看看后视镜,柳飘飘消失了。他忍不住吐槽,“下次出来前先吱两声,会吓死人的!”说完身体又跟着音乐情不自禁的摇摆起来。 第27章 二对三 夜深人静,武陵市东南方向三公里外的山林中,一道矫健的黑影在月亮的清辉下飞奔着,山地崎岖不平,他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下午林朝生收到了庞虎信息,约他凌晨两点出来见面。他根据对方给的定位信息找来了这里。穿过一片密林,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是块盆地模样的地方,四面环山,中间是一片荒芜平坦的山地。 林朝生停下脚步,驻足观察。风嗖嗖地吹,远处的树林沙沙地响,林间不时传出几声醒耳的兽鸣。月亮高悬夜空,为漆黑的荒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 “终于来了。”月辉下,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朝林朝生走来,停在数丈开外的地方,与林朝生相对。 “你究竟想干什么?”林朝生开门见山地问。 “没干什么,就想和你切磋切磋。”庞虎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醒目的流光。 林朝生继续问:“你认不认识陈邪?”他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庞虎笑道:“认识,那家伙挺有意思的,可惜死了。” 林朝生意识到眼前之人可能与陈邪是同伙。同时也意识到在他身后可能还有很多人。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他知道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庞虎不耐烦道:“别废话了,我的目标是你。赶紧动手吧!”说话间他的瞳孔变成黄色,两颗森然的獠牙露了出来。他张嘴一声大吼,狂风大作,尘土飞扬,声波徐徐,响彻整个山林。 “吼!”林朝生震吼一声,瞳孔变绿,变身与之对峙。 “二代!”庞虎脸色大变,接着露出兴奋笑容,“没想到你竟是二代僵尸,好好好,看来这趟没白跑,今天可以痛快打一场了。”二代僵尸的出现,瞬间激发了他的战斗欲望。虽自知不敌二代僵尸,但天性好战的他,没有丝毫恐惧,只想放手一搏。 “来吧!”庞虎大喝一声,脚下卯足劲,一下弹射而出,如一颗人形导弹射向林朝生,所过之处风卷尘沙起,瞬间扬起一条诺长笔直的尘尾。 这一击声势浩大,速度更是惊人,电光火石间林朝生来不及躲避,急忙弓身屈臂格挡。庞虎一拳轰出,林朝生身体如出筒的炮弹,砰的一声倒飞出去,直直飞出数十米撞入了后方的山林中,引起一片巨响,溅起一片尘埃。 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木,林朝生终于受阻停下。他趴在地上,头晕目眩,混身剧痛,五脏翻腾,全身骨头仿佛都散架了。这是他第一次与三代僵尸交手,没想到其力量会可怕到这种程度。 “嗯?不对劲?”庞虎皱眉。这一击虽使出了全力,但二代僵尸应该能轻松化解才对,林朝生的表现让他大跌眼镜。 林朝生艰难爬起,忍着剧痛从树林中缓缓走出。 “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弱?”庞虎不解地问。 林朝生不说话,身体如利箭射出,攻向庞虎。庞虎见状,脚下一蹬,化身人形炮弹,嗖的一声穿过山地,卷起一片尘土,朝林朝生射去。两人卯足了劲,仿佛要一击定胜负。可快相撞时,林朝生突然侧身一转,身体旋转一周,脑袋擦着庞虎的拳头,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接着借身体旋转的力量顺势踢出一记转身后摆腿,重重轰在庞虎后脑勺。 砰!巨大的力量瞬间震塌地面,裂痕像枯树枝杆一样向四周地面延伸,飞沙走石,烟尘滚滚,狂暴的能量波动朝方圆扩散开去,化作躁动的气浪慢慢消失在远方的空气中。 庞虎纹丝不动,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可以啊!反应变快了。” 居然没事?林朝生收腿,拉开身位,采用游击战术,不断变换方位,对庞虎施以全方位的拳腿进攻。庞虎不闪不避,竟双手叉腰,立在原地,任由他进攻。 “不过你这力量也太弱了,你真的是二代僵尸吗?”庞虎发出疑问。他从容不迫,稳如泰山,丝毫没在意林朝生的进攻,那些猛烈进攻对他而言仿佛不痛不痒。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林朝生感觉自己在击打一块铁板。庞虎的身体如钢铁所筑,任他如何捶打都伤不到分毫。这样下去不行,他放弃进攻,向后纵越,退到到了数丈开外。 “我难得使用一次能力,怎么不打了?继续啊!”庞虎一脸呆滞地看着林朝生,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林朝生被搞懵了,他不相信庞虎只为切磋,可从交手来看,对方也没杀自己的意思。 “喂,你是真就这么两下,还是隐藏实力了?”庞虎挠挠头,困惑地看着林朝生。 “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找我究竟想干嘛?”林朝生问道。他仔细思考过了,面对这种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怪物,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 庞虎露出失望的表情,连连摇头“不是吧,你可是二代僵尸啊,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也太扫兴了吧!” “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施展一下,让我过过瘾。”他搓着手掌,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朝生。他觉得这不是林朝生真正的实力。 “你到底想干嘛?”林朝生质问。庞虎的言行让他越发糊涂了。 “看来得逼逼你啊!”二代僵尸不可能这么差,庞虎觉得林朝生还有底牌。他双腿猛地发力,身体高高跃起,举起大铁锤一样的两只拳头,重重砸向林朝生,林朝生奋力闪身躲避。 砰!碎石翻飞,尘土飞扬,地面惊现出一个直径两丈的大坑。 庞虎立于坑中再次动身,挥舞开山裂石的拳头不断砸向林朝生。林朝生翻来跳去,利用灵活的身法躲避。两人在山地间开启了追逐战。巨响阵阵,烟尘弥漫,地面不断炸开巨坑,这片区域如被密集的炮火轰炸了。 庞虎不断加速,攻击一次比一次快,他惊讶的发现,不管怎样提速,林朝生都能躲开,他在加速,林朝生也在加速,而且加得更快。他现在竟拿对方没办法了,“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第一次还躲不开,怎么越来越快了?” 进攻数十次都无果后,庞虎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林朝生,“能不能别跑了?好好打一场。” 林朝生喘息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对手。除了躲避,没有别的招。” “你真没别的招了?”庞虎认真地问。 林朝生点头。庞虎苦着脸,唉声叹气,“看来这真是你全部的实力了。没劲!走了。”他拍拍身上的灰,扭头就走。 林朝生怔住了,直到看见庞虎身影消失在朦胧的月辉里才回过神。竟真走了?他一头雾水。 第28章 谭小落 庞虎把和林朝生交手的情况告诉了张合。晚风徐徐,明光塔下,彩光熠熠,楼市灯火阑珊。张合倚靠着护栏久久无言。 “你确定他是二代僵尸?”沉默良久,张合开口问。 庞虎点头道:“确定,不过很奇怪,这家伙弱得可怜,实力估计在三代和四代之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张合沉默不语,半晌,轻轻摆了摆手,“没事了,你回去吧!” 庞虎觉得有事,但也不好问,只得退下。张合眉头一紧,抚着栏杆的手不知不觉发力,栏杆嘎嘎作响,慢慢凹陷变形。 鲜血是僵尸力量的源泉,林朝生之所以这么弱,应该是他从没喝过活人鲜血导致的。这一刻,张合终于相信这个事实了。可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不愿相信有这种人存在。 “林朝生,呵呵。” 林朝生刚把招聘广告贴出去,柳飘飘就把它撕了下来。 “招人是吧?不用贴广告,我那儿刚好有个人。我马上打电话叫她过来。”柳飘飘将招聘海报揉成一团丢还了林朝生。 “什么人?你可别乱找人。”柳飘飘找的人,林朝生想想就觉得不靠谱。 柳飘飘嫣然笑道:“哎呀,放心好了,是自己人。她是我一个表妹,整日在家无所事事的,正好让她过来锻炼一下。” “不管是你什么人,都要先面试,面试不过我一样不会用。”林朝生摆出了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势。 柳飘飘冷哼一声,不满道:“瞧你这刻薄样,帮你招人,还挑三拣四的,真是狗咬吕洞宾。”说完她转过身,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人来了。柳飘飘笑嘻嘻的领着她来到柜台前,介绍道:“她叫谭小落,今年17岁。” 看着这个所谓的表妹,林朝生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年纪看起来很小,中等个子,估摸着一米六出头,留着又酷又飒的蓬松短发,五官端正,偏中性。穿着黑白相间的棒球服,白色的宽松工装裤,黑色的高帮运动鞋。她仰着头,嚼着口香糖,一脸的孤高冷傲,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年轻气盛。这模样,一看就不是好招呼的主。 “你就是林朝生,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谭小落斜眼打量着林朝生。还没等林朝生说话,便开口对其评头论足。 林朝生讶然。柳飘飘急忙上前解围,狠狠敲了敲谭小落后脑勺,骂道:“怎么说话呢?他现在是你老板,放尊重点儿。” 谭小落疼得龇牙咧嘴,抱头哀怨道:“飘飘姐,就不能好好说话?每次都这样。” “别再乱说话了。”柳飘飘使眼色警告。 谭小落嘟囔着低下了高傲的头。林朝生没和她计较。对柳飘飘道:“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学校上学吗?怎么让她出来上班?” 柳飘飘笑道:“她不想去学校,平常都是请家教,这不是在家闲不住吗?就让她出来锻炼锻炼。” 林朝生道:“还是应该让她去上学,多和同龄人接触,将来考所好大学。” 柳飘飘道:“不用,一对一的家教比学校教的强多了。再说了,她又不缺钱,在家把知识学好就行了,上不上大学对她没什么影响。” 林朝生哑口无言。有些人出生就在别人达不到的终点,努不努力,对她们而言的确没什么影响。 “还是让她回去吧,这样的工作对她来说没有意义。”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待在学校,和同龄人一起接受正规的教育是最好的。但他是外人,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柳飘飘急道:“别别别,她在家太闹腾了,给她找点事做要好一些。别怕,有我在,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帮你收拾她。” “你应该没有相似的工作经验,确定能做吗?”林朝生看着谭小落,认真的问。 谭小落嚼着口香糖,又仰起了孤高的头颅。不屑道:“看个书店能有什么难的?” 林朝生道:“工资待遇还不知道吧?我给你说一下……” “不用!”谭小落一下打断了他,“飘飘姐知道就行了,那点工资要不要也无所谓!” 林朝生无言,沉吟两秒,转向柳飘飘,道:“你带她吧!把工作事项给她说一下。” 柳飘飘把谭小落拉到一旁,小声道:“刚才都说好了,怎么一来就变卦了,态度端正点儿。” 谭小落解释道:“我就想帮你试探试探,看看他有没有耐心。” 柳飘飘警告道:“说话注意点,别乱来了。” 林朝生坐回柜台,拿起书默默翻阅。那家伙究竟有什么目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吗?他心不在焉,还在思考昨晚的事。林朝生很担心,那种怪物若闹事的话,根本没人能阻止。 一股浓烈的烟草味突然钻入林朝生鼻孔,扰乱了他的思绪。竟有人在书店吸烟?他立马合上书寻找气味源头,猛然看到了坐在阅读区,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的谭小落。 谭小落翘着二郎腿,悠闲的靠在沙发上,阵阵烟雾从她口鼻喷出,悠悠飘到头顶,四散到空气中。 林朝生气坏了,疾步走出柜台,走到谭小落跟前,一把夺过她手中香烟,掐成了两节,“你在干嘛?怎么能在这里抽烟?” 谭小落站起身,瞪着一双清澈有神的杏眼与林朝生对峙:“这么大反应干嘛?你又没说过不能在这里抽烟。” 林朝生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压怒火,冷声道:“这还用说,这里是书店,是公共场合,怎么能吸烟?”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抽就是了嘛。一惊一乍的,多大点事?”谭小落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坐了回去。 “你……”林朝生气急,无奈之下,只得找到柳飘飘,“让你好好带她,你看她在干嘛?在书店里吸烟,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多恶劣?” 柳飘飘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谭小落一记清脆的爆栗,谭小落抱头苦叫。 柳飘飘怒道:“又给我惹事,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说完又是一记爆栗。 “啊!”谭小落惨叫一声,抱头搓揉,疼得挤眼皱眉,龇牙裂嘴,眼角都出泪了。她发出哀求,“我错了飘飘姐,有话好好说!” “我让你好好说!”柳飘飘作势又准备下手。林朝生看不下去阻止了她,“算了!算了!”他发现柳飘飘是真狠,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柳飘飘故作生气的指着谭小洛,“给我老实点,再敢胡来,腿给你打折!” “不敢了,不敢了!”谭小洛小心翼翼地看着柳飘飘,接着愤愤地看向林朝生,“小气鬼,就知道告状。” 林朝生见状,正欲说点什么,一旁的柳飘飘火冒三丈,率先发声:“你说什么?还没长记性是吧?”撸起袖子就要打。 林朝生急忙拦住她,“算了,算了,这么多人看着,别闹出太大动静。”他将柳飘飘拉到一旁,叹息道:“你这个妹妹太疏于管教了,她抽烟你们都不管的吗?” “我们压根都不知道!”柳飘飘故作不知情。 林朝生语重心长的道:“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抽烟,实在不应该,要好好管管。不过得注意一下方式,别动不动就打她,打骂是极端,通过沟通以理服人才是最好的办法。我觉得最好还是把她送去学校,学校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看到谭小落这副样子,除了生气,林朝生还感到惋惜。小姑娘生得很水灵,可惜家庭教育没做好。 “她怎么也不肯去呀?我们也没办法。他爸妈太忙了,平时都没时间管她!我就是看她没人管,才想着带过来亲自看着她。唉!这小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柳飘飘长吁短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本想让谭小落离开的林朝生一时说不出话了。停顿几秒,安抚道:“平时有空多和她交流交流。多了解了解她的想法,想改变她,得先了解她。” “嗯!”柳飘飘郑重其事的点头。 林朝生看了谭小落一眼,返回柜台。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幻想过成亲后生个女儿,看到谭小落,他想起了这个愿望。如果天随人愿,如果人生能少些曲折,如果他没有变成僵尸,这个愿望,应该早就实现了吧! 谭小落走到柳飘飘身边,小声道:“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她脑袋到现在还在疼。 柳飘飘低声道:“不逼真点儿,他就得开除你了。别再搞事情了。” 谭小落道:“我就想试探试探他,这家伙脾气倒不错,发起火来都温文尔雅的。”柳飘飘老是在他耳边说林朝生如何如何的好,她一直想找机会接触试探。 柳飘飘嗔怪道:“我说的话还能有假?别再搞幺蛾子了。我可不陪你演戏了。” 周昆远远地望着三人,见他们散开了,不禁笑道:“小姨子看不惯姐夫,这一家子人,可真有意思。” 第29章 回头 晚上下班,柳飘飘找到张合,试探着询问了其对林朝生的态度。张合没说什么,让她好好盯着林朝生,暂时没有别的打算。柳飘飘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张合似乎对林朝生很感兴趣,她还是有些担心。回家后,她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谭小落。 谭小落听后,无奈道:“老大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只能祈祷他放过林朝生了。”转念一想,又道:“话说林朝生是二代僵尸,怎么连三代僵尸都打不过呢?他要有二代僵尸的能力,就不用怕张合了。” 柳飘飘沉思片刻,猜测道:“我想,是他没喝过鲜血的缘故,没办法发挥真正的实力吧。”林朝生救马小倩那天,她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情况他早就疑惑了,只是一直没细想。直到今天张合给她说了林朝生和庞虎交手的情况,她才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想到了这个可能。 谭小落面露喜色,笑道:“要这样的话,那就简单了,杀个人喝点血不就行了。” 柳飘飘摇头,叹息道:“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也不希望他这么做。染上血隐,就无法回头了。”活人鲜血对僵尸而言,比毒品还要可怕千万倍,一旦染上,等同陷入了永世不能轮回的无间地狱。她不想看到林朝生受到污染。 谭小落道:“可这是最好的办法呀!僵尸杀人吸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世上有这么多人,杀了一些也没什么!” 柳飘飘面露忧伤,幽幽地看向林朝生家空旷的阳台,“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可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在乎人,在乎人的感受,在乎人的生死,身上还保留着人的人性。” 谭小落看着柳飘飘,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眼神突然犀利,愤然开口道:“对僵尸而言,这些都是致命的弱点,应该摒弃。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飘飘姐,认识林朝生后你变了,变软弱了,变得优柔寡断,娇柔造作。你曾经给我说过,感情是人最大的弱点,僵尸之所以强大,除了身体因素外,是因为没有感情。人以家禽六畜为食,我们以人为食,这是自然天理,没什么不对的。人杀其他动物就可以心安理得?我们为什么不能?” “你现在怎么在乎起别人的感受了?你想和他在一起,这个时候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有对抗张合的能力才是,管这么多干嘛?你管他在不在乎人,这些年我们杀的人还少吗?” 柳飘飘无言。她明白,自己杀人无数,手上沾满鲜血,早已和林朝生是陌路人。可是,正因如此,她才为他着迷。 谭小落又道:“还有,你想过没有?你不可能这样和林朝生过一辈子,你的身份迟早会公开。你觉得,他知道你的身份后,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柳飘飘垂头无言。 谭小落道:“飘飘姐,你可得想清楚了,别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你拼死为他做的一切,到最后可能一点回报也没有。我们是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人,身上沾满了污秽。他是一尘不染的荷花,我们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 “你现在只有三个选择,一是跟着林朝生等死,二是想方法让他吸血有对抗张合的能力,三是离开他,做回自己,做回那个无所顾忌的柳飘飘。” 连日来谭小落思考了很多,思来想去都觉得柳飘飘跟着林朝生只有死路一条。她支持柳飘飘,但还是无法看着柳飘飘这样飞蛾扑火。 “我选第一个。”柳飘飘几乎没有犹豫。 “飘飘姐,你这是何苦呢?”谭小落无奈的叹气。 柳飘飘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想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最后再相信感情一次。” 谭小落叹息道:“飘飘姐,你真的变了!我不支持你的选择。但,我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柳飘飘眼中流露出感动之色,“谢谢你,小落。” 谭小落突然眉开眼笑,“几十年的姐妹了,谈什么谢!跟着林朝生还变斯文起来了。” 柳飘飘露出了舒缓的笑容:“小鬼头,我收回我的话。”话音一落,她脸色突变,沉腰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谭小落急忙扶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没事!”柳飘飘摇摇头。 谭小落仔细观察柳飘飘的脸,发现了异常,“飘飘姐。你瘦了,而且气色好差。”僵尸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你多久没吸血了?”谭小落问。 柳飘飘惨然一笑,“快一个星期了吧!”她想试试能不能戒掉血隐。 “你干嘛要折磨自己呢?戒不掉的,民以食为天,你见过有人不吃饭吗?”谭小落一下猜到了柳飘飘的想法,不禁觉得她好傻。 柳飘飘苦笑了两声,“看来真的戒不掉!”她快忍不下去了,再不进食,就要发狂了。 “走,我们去进食。”谭小落拉起柳飘飘的手。柳飘飘看了她一眼,闭上眼,无奈地点头。 更深夜静,柳飘飘在一家酒吧门口寻到了一个脱单的醉汉。轻易将之引诱到了一条阴暗的巷子里。 醉汉被酒精蒙了眼,喜不自胜,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色心大起,刚准备有所动作,柳飘飘笑脸一沉,一把将他摁到了墙上。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想发声时,却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捂住了嘴。柳飘飘面目狰狞,张开多了两颗獠牙的嘴,一口咬进了他的脖颈。 醉汉瞬间清醒,奋力挣扎,可他那点微薄力量,那儿能撼动柳飘飘。鲜血顺着柳飘飘的牙齿,进入喉咙,进入食道,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充盈全身,那种感觉说不出的畅快满足。她闭着眼睛,贪婪地吸食着。醉汉动作变小,瞳孔睁大,生机一点点流失。感觉到醉汉渐渐没有反应,柳飘飘突然醒悟,猛地睁开眼拔出了牙齿。醉汉丢了半条命,瘫倒在地,低沉地呻吟着奋力往巷子外爬。 醉汉像条蠕动的虫子,眼看就要爬出巷子,站在巷子外的谭小落坐不住了。瞬间来到醉汉身前,蹲下身,一把抱住他的头。 “不要小落!”柳飘飘大喊。 谭小落没理会,双手一转,咔嚓一声,扭断了醉汉的脖子。她站起来,气愤地走向柳飘飘,“你在干嘛?你放他走我们就暴露了,会引发恐慌的。” 柳飘飘无言,表情复杂,痛苦,哀伤,愤恨,无奈……各种情绪变换交织在一起 谭小落用力抓住她的双手,使劲摇晃,“飘飘姐,你醒醒,我们不是好人,回不了头了。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我们和他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你明白吗?” 柳飘飘颌首低眉,神色黯然。她心里清楚,可还是想努力试试。 “唉!”谭小落长叹一声,松开手道:“你先回去吧!我来处理尸体。” 第30章 演员 谭小落的到来,给林朝生产生造成了不少困扰。她工作态度恶劣,上班期间,不是玩手机就是偷懒磨混时间,有时甚至还和客人发生争执。平时总是斜着眼,仰着头,摆着一副高冷的模样,谁都不愿搭理,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林朝生几次想发火,却都被柳飘飘捷足先登。柳飘飘上去就动手,下手狠辣。他于心不忍又上前劝阻,火没发成,反倒成了唱白脸的和事佬。 看着谭小落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模样,林朝生有些痛心。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思考一番后,他决定找机会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中午客人少了很多。谭小落旁若无人的在阅读区打起了游戏。林朝生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在玩什么呢?不吃午饭吗?”他坐到谭小落对面。 林朝生想先拉近和谭小落的关系,试着好好和她交流。 谭小落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干嘛?现在人少,玩几把游戏还不行吗?”她聚精会神的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像打桩机一样在屏幕上点动着,仿佛在身临其境的进行一场激烈搏杀。 林朝生微笑道:“可以玩,吃完饭玩儿也不迟,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谭小落一愣,手上的动作停滞一下又恢复正常,“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突然假惺惺的,一定没安好心,我可不吃这套!” 林朝生面露无奈,“我没有讨厌你。只是不喜欢你的工作态度。上班,应该有上班的样子。” 谭小落一脸无所谓,“我就这个样,不喜欢,可以赶我走,反正我也是被我姐拉过来的。” 林朝生尴尬的笑笑,心平气和道:“不说这个了,时候不早了,想好吃什么了吗?我请客。” 谭小落眼珠一转,灵机一动,放下手机,看向林朝生,“你确定?” 林朝生笑道:“确定,只要别太贵就行。” “好,走吧!”谭小落高兴的收起手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林朝生给柳飘飘和周昆打了声招呼,和她离开。 谭小落一语不发,领着林朝生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走了诺长一段距离。 “想好吃什么了吗?”眼瞅着离书店越来越远,林朝生忍不住问。 谭小落一改刁蛮的态度,温柔笑道:“前面不是有条美食街吗?我还没想好,想去那边看看。” “好吧!”林朝生不想走远,但为了建立好关系,还是选择迁就她。 谭小落侧过脸,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我不整死你!” 正值下班时间,附近上班的人几乎都跑来这边吃饭,美食街里人潮涌动,十分热闹。谭小落逛了一会儿,在一家肯德基前停了下来,“我想吃肯德基。” 林朝生朝店里望了望,店里坐满了人,几乎座无缺席,前台还排着长队,“人太多了,要不吃别的吧。” 谭小落道:“我不想吃别的,就想吃肯德基。” “好吧!”林朝生答应,和她进店排起了队。队伍看着长,排起来却挺快,不到几分钟就到他们了。谭小落杂七杂八点了一大堆,有可乐、汉堡、薯条、蛋挞、沙拉、鸡腿,鸡翅,鸡块儿,卡布奇诺…… 林朝生愣住了。谭小落几乎把菜单点了一遍,“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谭小落笑道:“吃得完。早上没吃东西,现在饿得慌。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你不会是嫌花销大,不想请了吧?” 林朝生解释道:“不是,我是怕吃不完,浪费了。”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餐品上齐,几乎把桌子摆满了。谭小落毫不客气,套上手套就开吃,东吃一点,西吃一点,手上的还没吃完,就去抓桌上的,小嘴吧唧吧唧蠕动着,一刻不停。 林朝生哑然失笑,小姑娘吃起东西是一点也不顾形象,“你为什么不想去学校。”他试探着问。 谭小落边吃边道:“学校条条框框太多了,不如在家里自由。” 林朝生慢慢进入主题,“可是在学校你能认识很多同龄人,交很多朋友,这比你一个人在家有意思。” 谭小落端起可乐畅快的喝了一气,打了个嗝,道:“我才不需要什么朋友,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潇洒。”说完又开始吃。 林朝生开始疏导,“你这样不行,你不可能在家待一辈子吧?以后总要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周围的人打交道。如果继续这样,将来会很难融入生活环境的。” 谭小落道:“不需要,我家的钱,我一辈子也花不完。” 林朝生咽住,转移话题,问道:“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你们相处的时间多吗?” 谭小落随口道:“做生意的,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基本不在家,对我而言,跟死人差不多。” 林朝生有些吃惊。这样说父母,说明家庭关系一定很差,缺乏家庭教育,也难怪谭小落会变成这样!有钱,却没有父母的关爱。林朝生不禁觉得谭小洛有些可怜。他又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谭小落一愣,回想起了自己多年前的那个愿望。不到两秒又回过神,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 林朝生道:“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找点事做。或者说给自己定一个目标。你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长。不可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吧?有个目标,有个期待,生活会更有意思。” 谭小落耸耸肩,满不在乎地笑道:“我不愁吃,不愁穿,干嘛要给自己找麻烦?现在这样每天打打游戏,看看电视,逛逛街,逍遥自在的,多好啊!什么理想目标,那些都是吃不上饭的人的空想。我什么都有了,想这些干嘛?” 林朝生无言,他觉得谭小落的思想观念出现了很大问题。可仔细一想,她说的这些的确有道理,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比他想象中更有智慧。 林朝生点头笑道:“你说得对,人各有志,自己过得舒服就足够了。” 谭小落看着他,得意笑道:“今天特意请我吃饭,原来是想教育我呀。你说得很好,可惜我不吃这套。” 林朝生道:“我和你非亲非故,其实没资格说这些话。但,现在我们应该勉强算朋友了吧!尽管像老生长谈,有些话我还是想和你说。你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哪儿都不错。就是态度上有些问题。你不觉得你和人相处的时候,表现得有些尖锐吗?” “不觉得!”谭小洛蘸着番茄酱,吃着薯条,不假思索。 林朝生一阵语塞。没想到谭小洛会如此油盐不进。停顿片刻,还是耐心的继续与她沟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东西自己的确感觉不到。我觉得你在和别人相处时,可以收敛一点,温和一些,别那么尖锐,多给对方一些尊重。” 谭小落打了个饱嗝,慢慢站了起来,“吃饱了,该做正事了。” 林朝生不解的看着她。她盯着林朝生嘻嘻一笑,端起桌上的可乐,掀开盖子,将剩余的半杯可乐一下泼到了林朝生脸上。 “渣男!我这么喜欢你,你居然让我去打掉孩子!”下一秒,谭小落指着林朝生大声叫骂起来。 这句敏感的话,瞬间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目光,店员,客人,连同那些不懂事的半大孩子,纷纷扭头看来。林朝生懵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这个人渣,你不是说会对我负责的吗?现在居然让我去打掉孩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谭小落声嘶力竭的叫骂着,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那模样,无助,气愤,又可怜,把一个受欺骗被抛弃的女人的痛苦悲凉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围开始响起阵阵议论。林朝生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你……”他张嘴欲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说否认的话,只会引起群情激愤。 谭小落走出座位,面对群众,开始了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表演:“大家帮我评评理,我和他在一起快两年了,几天前发现自己怀孕了。就想给他个惊喜,没想到我给他说之后,他竟让我把孩子打掉。他说他爱上了别人,不会和我结婚。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说会爱我一生一世,会对我负责。现在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你们说这种人是不是狼心狗肺?” 谭小落声泪俱下,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悲愤交加,伤心欲绝。 人们同情地看着她,双眼冒火地盯着林朝生。 “你这人怎么一点担当也没有?还算男人吗?” “长得人模人样的,还真看不出来!” “渣男!这么小的姑娘也敢骗。” …… 众人开始声讨咒骂,有人甚至气愤的端起饮料往林朝生身上泼。林朝生一声不吭,默默忍受。他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会遭到了这样的捉弄。谭小落的顽劣,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谭小落指着林朝生,高声道:“今天我正式宣布,我们分手了!你记住,不是你甩的我,是我甩的你!”说完掩面抽泣着,伤心地离开了。嘴角在指缝里止不住上扬。 出了肯德基大门,谭小落瞬间变脸,捂着肚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她擦了擦眼泪,冷哼一声,啐道:“老娘几十岁的人了,跟我讲大道理。弄不死你!”说完,仰起头,大步流星、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第31章 他穿着月光 “怎么就你一个人,林朝生呢?”柳飘飘盯着门口左右看看,问道 谭小落嬉笑道:“他说他有点事,晚点回来。”说完迈着蹦蹦跳跳的小碎步,坐到了阅读区。 柳飘飘察觉到了谭小落眉目间的异常,上前盯着她,质问道:“老实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看着柳飘飘犀利的眼神,谭小落心虚的招供了,“好啦,好啦,我就……稍微捉弄了他一下。” 谭小落是个人精,柳飘飘感觉事情没她说的这么轻巧,“怎么捉弄的?没太过分吧!” “就……一个小游戏。”谭小落支支吾吾,见有人进来了,急忙迎了上去,“有客人来了,不说了,不说了。”她嘘寒问暖,礼貌地咨询起了顾客的需求。 柳飘飘只能暂时作罢。过了半小时,一向从容淡定的林朝生脸色铁青地回来了。柳飘飘试探着上前询问:“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有什么事儿吗?” 林朝生看向不远处的谭小落,谭小落赶忙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林朝生摇摇头:“没事!”这件事对他而言实在难以启齿。谭小落走后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众人的唾骂中逃脱,身上全湿透了,也不知被泼了多少杯饮料,可乐,果汁,啤酒,牛奶,咖啡……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 林朝生真的很生气。看到谭小落那张稚气的脸后,又强压住怒火,提醒自己冷静。几百岁的人了,没必要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计较。 “没事就好。”柳飘飘将信将疑,也没多问。 夜幕无边,寂静无声。刚值班,月亮和星星就在云层里打起了盹。呵呵呵……一阵风铃似的清脆笑声惊醒了它们,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探出脑袋东张西望,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阳台上笑靥如花的柳飘飘和谭小落。 柳飘飘咯咯笑道:“我都能想象出他当时有多尴尬。” 下班回到家,在她的再三追问下,谭小落终于说出了今天中午的事。她听后不自觉地脑补出了林朝生的尴尬模样,只觉得好笑。 谭小落哈哈笑道:“你是没看见他当时那个样,又懵,又惊讶,又尴尬,一脸不知所措。”林朝生那副狼狈的样子。一想起来她就忍俊不禁。 “不过你做得有些过分了,出这种丑对他而言,应该是最难堪的事。”看着谭小落,柳飘飘是又气又想笑。 谭小落意犹未尽地道:“我还嫌不够呢?你是不知道,这家伙真把我当小孩了,给我说了一大堆大道理。我都快烦死了。” 柳飘飘轻笑道:“你本来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 谭小落反驳道:“谁是小屁孩儿?我今年可是实打实的38了。放在早些时候,那可是当奶奶的人了!” 柳飘飘瞥了谭小落那张稚气的脸一眼,嘲笑道:“就你,谁看见不得说一句未成年,还当奶奶。当妈都够呛。” “你……”谭小落语结,看着柳飘飘那成熟风韵的样子,心里一阵羡慕,不由懊恼道:“要是当初能多长几年再变成僵尸,那该多好呀!”她觉得自己长开以后,一定也能像柳飘飘这么成熟美丽。 柳飘飘道:“16岁,青春懵懂,花儿一样的年纪,停留在这里也很好啊!” 谭小落不满道:“一点也不好,到大不小的,还跟孩子一样。” 柳飘飘揉了揉她的头,缓缓看向林朝生家阳台,“你就知足吧,好多人想回到这个年纪还回不去呢。” 林朝生准时端着热茶出来了,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么儒雅,还是那么文质彬彬。柳飘飘弯腰,双手搭着护栏,下巴靠在手背上,远远地注视着,柔和的目光连同月亮的清辉一同落在林朝生身上。 月亮和星星顺着柳飘飘的眼睛看到了林朝生。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尽数昭示了她内心的柔情。月亮和星星来回看着她们,露出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笑容。星星们眨着眼睛叽叽喳喳,月亮龇着白牙嘻嘻哈哈,它们看戏似的、没完没了地议论起来。安静的夜空沸腾了。 林朝生抬头望向天空,意外的发现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星星格外的多,夜空格外的明朗。月亮耀耀生辉,散发着浓烈而柔和的白光,那裹挟着淡淡蓝色的光洒在昏暗的阳台上是如此的清晰可见。林朝生张开手伸出,点点月辉洒落在了他的手掌中,他仰头看着月亮笑了,这感觉是如此奇妙,仿佛接住了月光。 月光如水,倾洒在护栏上,倾洒在林朝生手上,倾洒在他那张忧郁迷人的笑脸上。柳飘飘看呆了,不禁喃喃自语:“他,怎么穿着月光!” 谭小落见状,无语至极,“我真是服了,有那么好看吗?看看你这样,跟个痴汉一样!” 柳飘飘看得入了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若无人。谭小落愤然走近,伸出手掌挡在柳飘飘眼前,大声道:“别看了,没听到我跟你说话吗?” 柳飘飘这才回过神。她气恼地瞪了谭小落一眼,道:“干嘛一惊一乍的,没看见我在忙吗?” 谭小洛又气又想笑,奚落道:“你在忙什么?忙着发春?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个臭僵尸就这么让你着迷?”她实在无法理解。不可否认林朝生是个好人,但总是一本正经,跟个老干部似的,她实在不觉得他有哪儿好。 柳飘飘道:“小屁孩儿,你懂什么?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说完,又扭头看向林朝生。 “我38了,不是小屁孩儿!”谭小洛气得牙痒痒,她看向林朝生,愤愤道:“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柳飘飘不淡定了,“差不多得了,你今天已经让他够难堪了,还想怎么样?” 谭小落气道:“好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一听我要弄她,立马就紧张了。二十几年的姐妹,还比不过一个臭男人。” “不一样好吗?你们两个我同样重视。不过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对他敌意这么大?”柳飘飘不解地问。从她告诉谭小落她喜欢林朝生那天开始。谭小落就各种对林朝生看不顺眼,有几次还想暗中找林朝生麻烦,还好被她及时阻止了。 “当然是因为你啊!他把你害得左右为难,深陷险境,我当然讨厌他。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他赶紧消失。”谭小落一股脑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柳飘飘沉默了,半晌,温和地笑了,“傻丫头,怎么能怪他呢,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谭小落驳斥道:“怎么不怪他?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你就不会变成这样。飘飘姐,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果决理智,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 柳飘飘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她们本可以无忧无虑的活到天荒地老,可林朝生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她很怕柳飘飘受林朝生牵连,很怕她发生危险,很怕会失去她。谭小落恨林朝生,恨他改变了柳飘飘,恨他搅乱了她们美好的生活。她曾想过向张合告密,除掉林朝生。可想到柳飘飘可能会因此痛不欲生,又狠不下这个心。 “小落,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柳飘飘望着谭小落,愧疚的叹气。遇到林朝生后,她对谭小落的确疏忽了许多。 “唉!”谭小落看着柳飘飘也忍不住叹起了气,“飘飘姐,我其实无所谓,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柳飘飘笑道:“有你陪在我身边,不会的。” 听到这对姐妹的谈话,月亮和星星停止了说笑,它们静静看着她们,托着腮,蹙着眉,露出了一脸惆怅。夜空恢复了宁静,月亮和星星暗淡了,蒙在大地身上的那件银色纱巾慢慢褪去了光华。 喝着茶的林朝生望向夜空,心生疑惑,“奇怪,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月亮变暗了。”一声轻细的猫鸣将他的思绪拉回,花卷又顺着马小倩家阳台优雅地走了过来。林朝生熟练的将它抱下。 “又来混吃混喝了?猫粮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林朝转身进屋,花卷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第32章 迟来的重逢 经过半个多月的心理调整,马小倩终于从毛家那三兄妹死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与陈邪的战斗让她大受打击,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出院后,她一改以前的闲散,开始每日苦练道术。 毛琳的伤到现在才完全康复,祭拜完那三兄妹后,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马小倩见面了,今日无事,便约在了马小倩家吃晚饭。 毛琳解下围腰,将最后一道红烧鱼端上了餐桌。 看着一桌子香气四溢的美味佳肴,马小倩双眼冒光,馋涎欲滴,没等毛琳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我先开动了。”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吧唧吧唧不顾形象地大口咀嚼起来。 毛琳嫌弃道:“瞧你那样,跟饿死鬼一样,在自己家一点形象都不要了。”她坐下,优雅地端起了碗筷。 马小倩嘻嘻笑道:“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实在忍不住。” “唉?花卷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它?”毛琳发现好一会儿没看见花卷了。 马小倩无奈道:“这坏东西,估计又跑到隔壁家去了。不管它了,一会儿有人会送过来。”算上这次,花卷这段时间总共跑去林朝生家十一次了。她现在已经习以为常,都懒得去找了,因为林朝生自己会送过来。 毛琳笑道:“看来你都已经习惯了。你和隔壁男主人,都已经混熟了吧?”她不怀好意地看着马小倩。 “你又来?真不怕我把你嘴巴撕烂?”马小倩瞪着美眸,气鼓鼓地看着毛琳。 毛琳不以为然,悠悠叹息道:“你家花卷真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马小倩柳眉倒竖,放下碗筷,正欲发火,门铃突然响了。她知道肯定是林朝生送猫过来了,不耐道:“花卷回来了,你去帮我开门吧!”她不想看到林朝生。 毛琳正想瞧瞧马小倩这个邻居长什么样,二话不说,立马起身开门。她怎么也不会没想到,这个好奇的举动,会让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再次激荡起来。 毛琳扭开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她客气地笑着,下一秒,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门口,抱着花卷的林朝生露出了和毛琳一样的表情,两人四目相对,呆若木鸡。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刻满了震惊。门外的走廊突然安静了,一直小声鸣叫的花卷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发出声音,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林朝生怀里。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张脸,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文气,还是那么让人亲切。愣了半天,毛琳率先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开了口。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一个多月的人,竟搬到了马小倩家隔壁;更没想到这段时间她来了马小倩家无数次,竟都没遇到。 “我……住在隔壁!”林朝生顿了好几秒才回应。这应该是他生平最尴尬,最不知所措的一次会面。 毛琳心乱如麻,千愁万绪涌上心头,想到林朝生对自己做的种种,她气上心头,不禁厉声质问:“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林朝生哑口无言。他找不到理由。 屋内的马小倩突觉不对,起身走了过来。见两人表情复杂,一动不动看着对方,她有点懵了,“你们,认识?” 毛琳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朝生,发出了尽量平和的声音,“他就是林朝生。” “什么?”马小倩吃了一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恢复过来,她怒目圆瞪,立马对林朝生开火,“你就是林朝生啊?怪不得这么碍眼,你这个混蛋,你把毛琳害得多苦,你知道吗?今天不给个交代,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你为什么……” “小倩你别说话,我来问他。”毛琳打断了马小倩的唇枪舌剑。马小倩看了看她,把到嘴的话连同愤怒憋了回去。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毛琳再问。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林朝生微微低头,无声叹气,“对不起!我……无话可说。” “你说什么?”马小倩火冒三丈,横眉怒目,杀气腾腾,一副要将林朝生挫骨扬灰,抽筋扒皮的样子。 “小倩,这是我的事,我想自己解决。”毛琳又打断了她。 马小倩欲言又止,咽了口气,“好好好,你自己解决。”瞥了林朝生一眼,侧过脸去。 林朝生的话,让毛琳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她不过想要个解释,想给自己一个台阶,想让大家都体面点。哪怕林朝生随意编个理由,她都能心安些,可这样的回答,她实在无法接受。 “我真心实意拿你当朋友。一直觉得你不辞而别,应该有自己的苦衷。现在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说吗?”毛琳不甘地问。 顿了几秒,林朝生缓缓开口:“对不起,我无话可说。” 毛琳盯着林朝生,情绪逐渐激动,“我有那么讨厌?讨厌到你连招呼都不愿意打就跑了。你要不喜欢我可以明说,用不着这样。你要担心我缠着你,更是大可不必,我不是那种下作的人。意见不和,讲出来,分道扬镳就是了,为什么要这样藏着掖着?” 林朝生沉吟片刻,艰难开口:“你是好人,我从来没讨厌过你,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说呀!没有什么事是说不清楚的。” “我……无话可说。对不起!” 听到这句“无话可说”毛琳心里就发毛,她强压怒火,不断提醒自己冷静,“你真的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愿说?”毛琳再问。很认真。 林朝生低下头,“对不起!” 毛琳望着他,心中难受,一时无言。片刻,长舒一口气,冷淡地开口道:“不用道歉,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关系也没多好。既然如此,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林朝生沉默了几秒,微微颔首,“我会尽快搬走,不给你们添麻烦。”他将花卷放下,转身准备回屋。 毛琳突然叫住了他,大声道:“用不着搬,你爱住哪儿就住哪儿,没人会在意。” 林朝生顿了顿,默默回屋。毛琳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的拳头。马小倩看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打算怎么做?真和他不再往来了?” 回屋后,毛琳一语不发,情绪低落。马小倩看不下去,忍不住问。她看得出毛琳放不下林朝生。 毛琳叹息道:“除了这样,我能怎么做?” 毛琳的话里透露着深深的无奈,马小倩实在气不过:“我去找他,让他把话说清楚!” 毛琳叫住了她,“别这样,这是我和他的事,既然我已经做了决定,就别再打扰他了!” 马小倩关切地握住毛琳的手,“那你要好好振作起来,千万别再被他影响。你记住,你是最好的,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离开你,都是他的损失。” 毛琳轻轻“嗯!”了一声。她原本已经释怀,准备把这段美好的回忆压在心底。林朝生的出现,再次扰乱了她心中那片平静的湖水。浪涛滚滚,涟漪阵阵,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再让这潭清水重归平静。 花卷坐在沙发上,睁着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呆萌而不知所措地看着毛琳和马小倩。 马小倩突然恶狠狠地转过头瞪着它,指着它,“你要再敢到隔壁去,腿给你打断。” 那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声音,花卷被吓得躲到沙发底角,瑟瑟发抖。 林朝生走到阳台,靠着护栏,望着漆黑的夜空发起了呆。他心中烦闷,开始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要不要搬走呢? 既来之,则安之。思虑一番,最后他还是决定安心住下。万物皆有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第33章 一波又起 谭小落今天老实了不少,没在店里闹出什么幺蛾子,反而帮着招呼了不少客人。林朝生又在她身上看到了转变的希望。 “喂,昨天让你出了那么大的丑,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你不生气?” 中午,谭小洛不解的找到了林朝生。她本以为林朝生会发火,会继续给她说大道理,没想到什么也没说,也没给她摆脸色,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林朝生看着谭小落,淡然道:“生气,可生气又能怎么样?我和你非亲非故,总不能骂你,打你吧!这样做也没有意义。” 谭小落嘲讽道:“你这家伙怎么一点脾气也没有,太没劲了。身为男人,应该有男人该有的样子,要有血性,有魄力。”她看不惯林朝生这副文弱的样子。 林朝生点头附和,“你说得对,男人该有男人的样子。同样,女生也应该有女生的样子,你觉得,你有女生的样子吗?” 谭小落语结,不甘吃亏的回了一句,“谁说女生就一定得温柔大方?我就这样,不喜欢拉倒。”说完悻悻离开。 下午,店里人开始多起来,林朝生无暇坐定,同柳飘飘她们加入了服务行列。 周昆现在已完全熟悉书店的业务,书籍分类,什么类型的书在哪片区域,在哪个位置,他已基本摸清。那些畅销书他也了解得七七八八,推销时皆能简要说出看点卖点。 周昆很喜欢这份工作,在这里工作很轻松,待遇也不错,关键老板人还好。他打定了主意,在这里长期做下去。 刚送别一个买书的客人,又一个客人走了进来。周昆眼前一亮,这是个长相秀丽,气质脱俗的女生,穿着一条过膝的碎花连衣裙,用白色丝巾扎着两条清新的马尾辫,皮肤雪白,文文静静,一举一动透露着一种似水般的柔美。 “您好,您是看书,还是买书啊?想找什么书可以告诉我。”周昆摆出最热情的笑脸。礼貌而殷切地迎了上去。 女生扭头张望了一下书店的环境,说道:“我找你们老板。” 周昆怔了怔,有些失落。他本想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加个好友,是林朝生朋友就没戏了。“我们老板在后面。你在这边坐一下,我去叫他。” 周昆恍惚看见林朝生和一个客人去了书店后方,赶紧找过去。林朝生此时正帮客人找书。 “生哥,外面有个很漂亮的女生找你,我想应该是你的朋友。”周昆笑眯眯地看着林朝生,表情耐人寻味。 林朝生顿了顿,除了店里这几个人,他在这里没有朋友。女生,难道是毛琳?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毛琳。细想又觉得不对,毛琳和他算是彻底闹掰了,不可能找过来。疑惑间,只得走出去一探究竟。 走到阅读区,林朝生如遭电击,像木雕一样愣住了。 “朝生哥!”那个女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轻轻叫唤了一声,清澈的水花开始在美丽的眸子里打转。 “韩婧,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林朝生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韩婧。他心中惊疑,当初走的的时候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这样韩婧居然也能找来。 “朝生哥,你为什么一声不响的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泪花化作两串晶莹的珍珠,顺着韩婧的眼角滑落下来。 林朝生无言,一脸无奈。这是人生中令他不知所措的第二次尴尬会面。 看到这情况,周坤意识到有内情,默默退到了一边。 韩婧一步一步走到林朝生跟前,轻轻搂住他,靠在他胸前细声抽泣起来,“朝生哥,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是我不对,我不该和你怄气。” 林朝生手足无措,张开手不敢触碰她。 这一幕迅速吸引到了店里的客人,迅速吸引到了不远处的柳飘飘。谭小落站在柳飘飘身边,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声音,“这就是你口中的好男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知道在外面惹了多少风流债。”抓到林朝生把柄,她中欢喜无比。 柳飘飘没有吭声,静得可怕。谭小落缓缓看向她,只见她死死地盯着韩婧,眼中都快喷出火了。谭小落意识到情况不妙,她从未见柳飘飘如此生气过。 “冷静,冷静。事情没弄清楚前,先不要妄下定论。”谭小落赶紧劝导,她很怕柳飘飘盛怒之下,当场做出疯狂的事来。 周昆一脸惊骇,“我靠,她该不会是生哥在外面养的情人吧?飘飘姐这么漂亮,生哥也太不应该了啊!不过也是,家花哪有野花好,何况这朵野花还这么鲜艳。不知道飘飘姐会怎么做。”思索间,他扭头看向柳飘飘。瞬间被柳飘飘那张阴霾无比的脸吓了一跳。柳飘飘平时总是一副嬉笑娇媚的模样,从没板过脸,摆过脸色,如此大的反差,让人不寒而栗。隔着老远,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寒意,“飘飘姐很生气,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周昆开启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模式,下一秒,他又良心发现了,“我到底在想什么?生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想着看他出丑呢?不行不行,太卑鄙了,不能这样。”他正襟危坐,强迫自己露出担忧的表情。 “小婧,你别这样!”林朝生后退将韩婧轻轻推开,说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们……出去聊。”他想和韩婧把话说清楚,但肯定不能在书店,短暂思考后,决定先带她离开。 韩婧一把抓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朝生哥,别再一声不响地走了。” 林朝生叹息道:“我不会走的,你等我一下,马上过来。”他轻轻拉开韩婧的手,走向柳飘飘和谭小落。 “我有事出去一下,麻烦你们看一下店。”林朝生交代一句,转身就要走。 “她是你在外面养的情人吗?”柳飘飘猛地叫住了他,声音冰冷,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林朝生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们之间……发生了点误会。” 谭小落不屑的哼了一声,怪笑道:“误会?人家都趴在你身上哭了,指不定是在那儿欠下的风流债。” “清者自清!”林朝生回了一句,没做过多解释就要走。柳飘飘一把拽住他。 “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柳飘飘看着林朝生的眼睛,认真地问。 林朝生不禁一愣,他第一次见柳飘飘这么认真,“我和她清清白白,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相信你!”柳飘飘定睛看着林朝生。美丽的眸子里倒映着林朝生的脸。 林朝生感觉柳飘飘今天的反应有些异常。烦恼当头,他也没多想,转身走向韩婧。韩静迎上来用力抓住了他的袖子,朝柳飘飘看去,“朝生哥,那个女人,是谁啊?”看林朝生和柳飘飘交谈,她隐隐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林朝生道:“她是我聘请的员工。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韩静乖巧地点头,跟着林朝生离开。看着他们离去,柳飘飘心痒难挝,如坐针毡。 踌躇片刻,她冲周昆招呼道:“你看着店,我出去一下。”说完,匆忙离去。她决定悄悄跟上去看看。 “看好店,我也出去一下。”柳飘飘刚走,谭小落又走了上来,随口说了一句,没等周昆反应也走了。 周昆立在原地,欲哭无泪,“有没有搞错?留我一个人,现在是高峰期呀!”看着满屋子的人,他一阵头疼。 林朝生带着韩婧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选了一个静辟的位置坐下。他们点了两杯咖啡,隔桌相坐。韩静捧着瓷杯,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朝生,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杯子,拘谨的动作昭示出了她内心的忐忑。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沉默了快一分钟,林朝生才开口。 韩婧轻声道:“这几天,你的书店在网上很火。刷视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你,顺藤摸瓜,就找到了这儿。” “朝生哥,视频里那个很火的老板娘,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女的吧。她和你,真的没关系吗?” 得知柳飘飘是这家书店的老板娘时,她心都凉了半截。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么短的时间,林朝生不可能结婚。 林朝生微微皱眉:“什么老板娘?她只是普通员工。”他有些不明所以,很快猜测到了缘由。这应该是网上那些无聊之人为了博眼球给柳飘飘安的身份。 韩婧喜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想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可能结婚!” 林朝生无奈叹气。为了搞噱头,现在的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韩婧缓缓道:“朝生哥,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把我删了?你,真的很讨厌我吗?”韩婧问出了压抑在她心中、折磨了她一个多月的问题。 林朝生沉默了,思考片刻,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只是,我……真的不想耽误你,你是个好孩子,应该去找更好的人,拥有更好的人生。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能给!”韩静愣愣地看着林朝生,目光清澈柔和,“只是你不愿意!朝生哥,不管你心里装着谁,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不死心。”她语气坚定,斩钉截铁。 林朝生面露无奈,“你这是何苦呢?我不会喜欢你的,你这样只是在折磨你自己。放手吧,你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韩静猛地握紧了杯子,使劲摇头,“不,我就要跟着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我的真诚打动,喜欢上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会放手了。” 林朝生恼道:“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你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难道都不要了?”他的语气变急促了。 韩婧大声道:“你就是我的生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其他的我什么也不在乎。” “朝生哥,我们认识有十年了,你几乎占据了我一半的人生,我从小就喜欢往你店里跑,你以为是为什么?喜欢看书吗?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想和你在一起,你就没感受到吗?这些年来,你早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离不开你了,你明白吗?” 她已经习惯了去书店,习惯了在那里上班,习惯了和林朝生在一起的生活。林朝生走后,她的生活全乱了,仿佛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恍恍惚惚,惶恐不安。 林朝生不再多言,韩婧太倔了,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 “你出来?你爸妈知道吗?”林朝生改口问。 韩婧愧疚地摇摇头,“不知道,他们要知道肯定不会让我出来。我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 林朝生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他们该多担心你。出来多久了?一定没联系过他们吧?抽空打个电话回去报一下平安,别让他们为你担心。” 韩婧低眉垂眼,轻轻点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一会儿我带你找个住的地方。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明天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出来找到你,我要跟着你。” “别那么孩子气好吗?你在这边无亲无故。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你怎么生活?”林朝生质问。 韩婧执拗道:“我不管,我就跟着你。我可以像以前一样去你的书店打工上班。” “你……”林朝生直接拿韩婧没辙了。他真想什么都不管,扭头就走。可韩婧身体不好,在这边一个人无依无靠,他无法坐视不理。 “你爸妈该怎么办?你忍心看着他们为你操心?”林朝生问道。 韩婧道:“我会打电话和他们说清楚的,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他们会支持我的。” 林朝生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不是已经找到适配的心脏了吗?怎么还说这种胡话?” 韩婧神色黯然,声音渐渐变弱,“是找到了。可你离开后,我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医生说我身体和精神很差,不能动这种大手术,只能顺位给下一个病人了。” 林长生一时说不出话,心里陡然升起了巨大的愧疚感,顿了好几秒,才关切地问道:“还有别的适配心脏吗?” 韩婧轻声细语,“暂时没有,我等了好多年才遇到这次机会,以后,可能都不会有了! “朝生哥,我没多少时间了,我就想在最后这段时间好好待在你身边,有你陪着,就算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韩婧看着林朝生,泪眼盈盈,含情脉脉。林朝生百感交集,无数愁绪像一根根细丝,交织缠绕,拧成了一股毛糙的麻绳,“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我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林朝生带着韩婧离开,桌上的咖啡冒着热气,一滴未少。 后桌的座位上,柳飘飘和谭小落慢慢直起了身体。两人的谈话她们全听到了。 谭小落道:“还真不是他养的情人,不过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这小丫头似乎赖上他了。” 柳飘飘沉着脸,像在思考什么。谭小落不解道:“这家伙到底哪儿好?你们怎么一个个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谭小落看向柳飘飘,嘴角缓缓上翘,“飘飘姐,压力给到你了,你能忍受他天天被这么个小姑娘缠着吗?你,准备怎么做呢?” “杀了她!”柳飘飘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谭小落笑道:“我支持你! “走了!”柳飘飘起身离开。她在说气话,林朝和韩婧关系非同寻常,再不爽,她也不可能痛下杀手触林朝生霉头,而且林朝生明显不愿意接受韩婧,韩婧对她还构不成威胁。 第34章 捉奸 上午的道法训练在马小倩肚子咕咕的叫声中结束,她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化了个淡妆,下楼吃饭。 今天要吃什么呢?走在路上,马小倩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她家周围的餐馆她已翻来覆去吃了个遍。她踌躇着停在了十字路口。正犯难间,在车辆来回的马路对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朝生想先找个环境不错的酒店让韩婧住着,他对这一带的酒店也不了解,出来以后便像无头苍蝇一样带着韩婧四处乱转。 “朝生哥,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啊?是去你家吗?”韩婧问道。 “不是,我在帮你找住的酒店。” “你现在住哪儿啊?在这附近吗?” “离这儿不远,在蓝河小苑。” “你家,没住的地方吗?” 林朝生愣住,有些尴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方便。” 韩婧闻声,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林朝生!那个女的是谁?马小倩一眼看到了林朝生,接着看到了韩婧。她感觉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好奇涌上心头,推倒了饥饿感。她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走过红绿灯,林朝生终于看到了一家显眼的酒店。“天云大酒店”五个大字屹立在气派的大门上,他们刚走近便有门童客气的上前打招呼。 马小倩躲在一辆停放在路边的小轿车旁,探头探脑地张望,看到两人进了酒店,顿时怒火中烧,“好你个渣男,怪不得不理毛琳,原来是勾搭上别人了。”她气愤的一掌拍在了小车前盖上,小车的防盗警报嘟嘟响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她如惊弓之鸟,东张西望,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门童领着林朝生和韩婧来到前台,了解需求后,前台很快为韩婧开了一间精致单间。 办完入住,林朝生让韩静好好休息,就要走,韩婧拉住了他。 “朝生哥,现在还早,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我想和你去书店。” 林朝生劝道:“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这两天一定没休息好。先在这儿好好休息一晚。书店的事,明天再说。” “朝生哥,你不会再丢下我走了吧?”韩婧用力抓紧了林朝生的手。 林朝生安抚道:“不会,我的书店就在那儿,你说我能去哪?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好吧!”韩婧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林朝生,目送着他离开才进电梯。 马小倩忘了吃饭这档事,焦躁地回了家。回家后,拿起手机就要给毛琳打电话,点开联系人后又停了下来。该不该给毛琳说呢?她有些纠结。思考再三,放下了手机。毛琳现在已经很难受了,此刻再给她说这事儿,只会让她更难受。 林朝生一回到书店,柳飘飘就找到了他,“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儿?误会说清楚了吗?”柳飘飘故作疑惑地问。 “算是说清楚了吧!”林朝生疲惫的走进柜台。 柳飘飘追问:“你的意思不明确呀,她去哪儿了?要是还缠着你,你打算怎么办?” “你问这些干嘛?这是我的事儿,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林朝生现在正苦恼,不想多言。 柳飘飘生气了,嗔怪道:“我关心你还不行吗?亏我还拿你当朋友,这么相信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林朝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态度的确有些欠妥,冷静下来,温声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些烦躁。” 见林朝生主动认错,柳飘飘大为满意,心中窃喜,口上道:“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真的说清楚了吗?” 林朝生面露愁容,“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们不用管,不会影响书店工作的。明天她会来这里上班,她年纪小,身体又不好,以后你们多关照一下她。” “你要让她过来上班?”柳飘飘扬眉瞪眼,脸上写满不愿意。 林朝生不解地看着柳飘飘,“有问题吗?多一个人,你们可以更轻松一些,对你们而言是好事。” “我不同意!”柳飘飘一口否决。声音高亢,响彻书店,立时引来一片注目。 周昆在远处小心地观望着,心中忧虑,“糟糕!开始吵架了,飘飘姐看起来好生气,不会要离婚了吧?” 林朝生看看周围,低声道:“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你听清楚了,我不同意!”柳飘飘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道。 “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这是我的书店,我聘用谁,还得经过你?”林朝生觉得柳飘飘简直不可理喻。 “你……”柳飘飘咬牙切齿,气的直跺脚。 “有些人啊,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谭小落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 柳飘飘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抬手就给了谭小落一记清脆响亮的爆栗。谭小落惨叫一声,疼得龇牙咧嘴,抱头呻吟,酸辣的泪花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柳飘飘恨恨道:“有些人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连大小王都分不清了。” 林朝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忍不住提醒道:“你们是员工,这么多人看着,注意形象。” “闭嘴!我教育孩子,没你说话的份。”柳飘飘回头瞪了林朝生一眼,目光犀利,如剑如刃。 林朝生被吓了一跳,一时竟无言以对。 周昆摇着头,忍不住为林朝生哀叹,“生哥果然是个怕老婆的耙耳朵!想不到飘飘姐生起气来这么凶,以后在她面前得注意点儿了。” 第35章 女人的斗争 林朝生准备中午再去找韩婧,可刚来到书店开门,远远地就看到了韩婧的身影。 “朝生哥!”韩婧站在书店门口,热烈地挥手冲林朝生打招呼。她春光满面,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 “怎么来这么早?应该多休息一会儿。”林朝生看了看韩婧,拿出钥匙打开了店门。 韩婧像只小猫一样跟在他身后,“想到今天就能重新和你上班,高兴得睡不着。” 林朝生道:“书店的工作你都了解。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就行了。” “好的。”韩婧应声答应。好奇的在店里游览起来,边游边道:“这间书店比以前那个大好多,环境也更好。”她很喜欢这里的布局环境。 林朝生走进柜台,边开电脑边道:“这里两百多平,比以前那儿大两倍。” 搬来这里后,他觉得书店还是应该开大点,地方太小,显得特别拥挤,宽敞点要清幽一些,给人的阅读体验更好。 韩婧转了一圈,喜不自胜地回到柜台,“我太喜欢这里了。” “喜欢就好。对了,你和家里打电话了吗?”林朝生问道。 韩婧笑道:“打了,也说了我的想法,他们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了。他们想过来找我,我没同意。” 她爸妈也是被逼无奈妥协的,想到女儿时日不多了,两老口心中不忍,就由着她去了。 林朝生没说话。他想先暂时照看韩婧,尽可能帮她找到适配的心脏。 柳飘飘和谭小落来了。看到韩婧,柳飘飘的脸立马垮了下来,谭小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朝生把她们叫过来,郑重介绍韩婧,“她叫韩婧,从今天起就是这里的员工了,她刚来,还不熟。以后多关照一下她。” “你们好,我叫韩婧,以后还请多关照。”韩婧礼貌的向两人打招呼。 “你好!我叫谭小落。”谭小落笑嘻嘻的,主动和韩婧握了握手。 “我叫柳飘飘。”柳飘飘不冷不热、不情不愿地从嘴里挤出了自己的名字。 韩婧对柳飘飘笑笑。她明显感觉到柳飘飘不待见自己。同样的,她对刘飘飘的印象也不好。从昨天见到柳飘飘的第一眼开始,她心里就有些反感这个女人。 初次见面相安无事,柳飘飘和谭小落坐在一起,韩婧又开始在书店里游览,她想赶快熟悉这边的情况。 没有客人,林朝生又像往常一样在柜台里看起了书。转了一圈,韩婧拿了本书回到柜台,搬来张凳子走进柜台坐到了林朝生旁边,“朝生哥,我还是习惯在你身边看书。” 林朝生冲她笑笑,目光又回到书本上。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柜台里挨得很近、看着很亲切地看起了书。 不远处的柳飘飘立时皱起了眉头。 韩婧突然放下书,低下头,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你怎么了?没事吧?”林朝生急忙起身搀扶她。 韩婧缓缓抬起头,坚强地笑了笑,“没事,老毛病了,心口时不时的疼。” “我送你去医院吧!”林朝生担心地看着她 韩婧抓着林朝生的手,“没事的朝生哥,这是正常的病理反应,就一小阵,熬过去就好了。” “好吧!”林朝生点点头,嘱咐道:“有什么不舒服,你就告诉我。” 看到这一幕,柳飘飘的火蹭蹭从心底冒了出来,一路冒到了眼睛里。 谭小落笑意盎然地道:“不简单呀,这小丫头挺有一套的。你看那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林妹妹。我要是个男的,我的心都化了。男人果然还是喜欢清纯文弱的女孩。可惜了,偏偏有些人和清纯不沾边。” “能不能闭上你的嘴?”柳飘飘扭头瞪了她一眼,眼中火星四溅。谭小落胆寒地闭上了嘴。 柜台里恢复平静,林朝生和韩婧继续看书。林朝生此时的心思已不在书上,他有些担心韩婧的病情。 韩婧口渴,起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特意帮林朝生也带了一杯。林朝生没说什么,端起来喝了一口,在原来的书店,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两人坐定,身前立着书,一动不动,看书的神态姿势出奇的像。他们看书,柳飘飘看他们,谭小落又来回看他们和柳飘飘,店里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韩静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拿到了林朝生的杯子,喝过之后才发现。 “不好意思朝生哥,拿错杯子把你的水喝光了,我再帮你倒一杯吧。” 她起身帮林朝生重新倒了一杯,林朝生没说话。 “这个绿茶!”柳飘飘贝齿紧咬,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下一秒,让她更生气的事发生了。 韩婧看着林朝生的后脑勺站了起来,“朝生哥你头发上有碎屑,你别动,我帮你弄下来。” “有吗,什么东西?”林朝生本想自己随便挠挠,奈何韩婧的手已经放到他的头上。 韩婧靠在林朝背后,伸手轻轻撩拨着他的头发,过了一会儿,笑道:“好了,弄掉了。”她冲林朝生莞尔一笑,坐回去继续看书。 砰!柳飘飘猛地拍了一下身前的桌子,清脆的声音在书店里炸开。谭小落,韩婧,林朝生,皆被吓了一跳。 柳飘飘站起身,走向柜台,“我有事出去一下。”说完气冲冲地走出了大门,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也出去一下。”谭小落急忙跟上去。 “她今天是怎么了?”林朝生有些奇怪。 韩婧突然问道:“朝生哥,你是怎么招到柳飘飘的?我怎么看也觉得她不像做这种工作的人?” 林朝生道:“是她自己找过来的。她是个富二代,来这里上班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她人挺不错的,工作态度也很好,就是有时说话没分寸。” 韩婧又问了谭小落的情况,林朝生把谭小洛的情况及她同柳飘飘的关系简要的说明了一下。韩婧若有所思,知会地点头。 柳飘飘九转八拐走进了一条巷子,谭小落紧跟在后面。 “这个死绿茶!”柳飘飘突然停下。一拳打向了右边的围墙。砰!的一声,厚墙直接被她手臂洞穿,尘灰扬起,碎石哗啦啦落了一地。 “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既然受不了,不如直接把她杀了。”谭小落缓缓走到她身边。 柳飘飘拳头握得铁青,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动了杀心,理智下来后,又控制住了自己。 “少蛊惑我,我不吃这套。这小妮子是真可恶,故意在我面前搞这些小动作。”柳飘飘一眼就看出韩婧这些举动是故意的。韩婧在激她,在气她。 “你就甘心让她在你面前这么耀武扬威?”谭小落继续煽风点火。 柳飘飘长舒了一口气,“我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要因为这点事就和她大动干戈,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谭小落有些意外,“飘飘姐,你是真沉得住气啊,人家都骑到你头上了,还忍得下去。”她发现柳飘飘是真的变了,以前的柳飘飘可受不得半点气,杀伐果断,见谁不爽就杀谁。 第36章 误会 中午,来上班的周昆看到韩婧后吓了一大跳。 林朝生主动向他介绍了韩婧,并让他以后多多关照韩婧。周昆直接懵了,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什么情况?生哥竟然把她带到店里来上班。飘飘姐难道不管?” 思索间,他悄悄看向柳飘飘,柳飘飘斜着眼,脸色铁青,身上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到底什么情况啊?”看着眼前的情况,周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相互认识后,柳飘飘和韩婧没再说一句话,两人总是隔得很远,有一方靠近,另一方就会走开,虽没发生冲突,但无形间已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这股无形的硝烟,让周昆心提心吊胆,心惊胆战。他小心翼翼,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连说话也不敢放大声音。 天空被黑幕遮蔽,转眼快8点了。柳飘飘打起了精神,她想知道林朝生会怎么安顿韩婧。其实韩婧也很想知道。 林朝生开始盘点账单,韩婧站在柜台外,看着他,小声问道:“朝生哥,今晚,我住哪儿啊?” 林朝生顿了顿,开口道:“先住我家吧!这两天我会尽快帮你在附近找住的地方。”他本想让韩静继续住酒店。可想到她心脏不好,又不放心,最后决定先不管那些繁文缛节,让她在自己那儿住。 “遭了!”谭小洛一拍大腿,怪声道:“这小丫头片子直接去偷水晶了。哎呀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不等于干柴遇上烈火,风儿遇上沙。” 正义会迟到,爆栗不会缺席。谭小落阴阳怪气间,柳飘飘的爆栗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天降正义感动得谭小落泪眼汪汪,嗷嗷乱叫。 “你再敢说一句话,信不信我让你看到你的脑浆?”柳飘飘恨恨警告。她鼻息粗重,嘴角抽搐,眉头拧做一团,如一头发怒的母牛,七窍仿佛要喷出火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周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一家人了。 闭完店,林朝生带韩婧回家。路上,林朝生突然问道:“你这次出门没带东西吗?”他注意到韩婧好像没有行李,一直背着一个精致的白色小挎包。 韩婧摇摇头,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来得及带,就带了平常要吃的药。” 林朝生停下,“那先去买些生活用品吧。”他掉头带着韩婧去了家附近的商场。两人推了个购物车,在商场的超市里游逛起来。不远处,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紧跟着他们。 “哟!开始买生活用品了,这是打算一起过日子的节奏啊。”谭小落探头探脑地躲在一个货架后张望着。柳飘飘在她身后,与她一样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两人行为古怪,小偷小摸,引得旁边的导购一脸困惑,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逛了一圈,东西买得差不多了,林朝生主动推着车去结账。 “不用,朝生哥,我自己来。”韩婧抢过车把手。 林朝生道:“你要的东西都买好了?” 韩婧笑道:“买好了,还想买两件衣服,可惜外面的服装店都关门了。” 林朝生忍不住说教,“以后别这么孩子气了,出这么远的门,连件换洗的衣服也不带。” “以后不会了。”韩静低下头,认错似的小声嘟囔。 两人走到了收银台,林朝生走到前面,“我来付吧。” 韩婧急忙阻止他,“不用朝生哥,我有钱,什么都麻烦你,怎么好意思!” 林朝生道:“你能有什么钱,我来吧。” 韩婧家庭条件不错,父亲是小有名气的老裁缝,母亲是带编职工,可惜她这个磨人的病给这个小康之家带来了巨大负担。 韩婧笑道:“真的不用,我在你那儿上了两年的班,攒了些钱的。” 林朝生默默退到后面。 柳飘飘和谭小落一路跟着林朝生和韩婧,直到他们进了住所的楼道才不甘心的回去。柳飘飘是又气,又无奈。恨不得变成苍蝇飞到林朝生家看看两人会做什么。 走过长廊,右转来到电梯口,林朝生突然一顿,不是冤家不聚头,马小倩正站在三个电梯中间等电梯。 马小倩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她斜眼打量着两人,轻藐地瞟了林朝生一眼,转过脸去。 “这人好没礼貌。”韩婧见状,小声嘀咕。 中间的电梯到了,马小倩大跨步走进去,林朝生犹豫不前。 “走啊,朝生哥,你怎么了?”韩婧不明所以地看着林朝生。 和马小倩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碰到是常事,不能一直这样扭扭捏捏。林朝生舒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去。 10楼的电梯键已经按好,马小倩站在右前方,林朝生走到左底角,尽量和她拉开距离。 “朝生哥,你不按电梯吗?” “我也住十楼,不用按。” “朝生哥?叫的可真亲热,这个混蛋还真有一套,这么小的姑娘也能忽悠到手。”马小倩心里想着,面上没有变化,蹙着眉,冷着脸,仰着头,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 电梯门打开,三人陆续走出,陆续走向一个方向,陆续停下,陆续掏钥匙开门。 韩婧没想到眼前这个没礼貌的女人竟是林朝生的邻居。既是邻居,关系怎么会这么差?就像有什么节似的。韩婧疑惑,林朝生这么好的人,应该不会得罪人才是。 眼看着林朝生就要和韩婧开门进屋。马小倩忍不下去了。她用力一推,猛地关上刚打开的门,转身看向林朝生,直接开火。 “喂,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你勾搭上别人了,你和毛琳讲清楚不就行了。为什么憋着什么也不说?你想干嘛?想吊着别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毛琳很难受?” “一声不响的走了,出现了又吊着别人不肯解释。这种行为真的很无耻好吗?毛琳还一直说你是好人。我看你是狗屁的好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一通言辞激烈的唇枪舌剑,直接把林朝生说懵了。 不明情况的韩婧也懵了。这段话信息量巨大,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怔了好几秒,林朝想才开口解释:“我想你误会了,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 马小倩直接打断他,“闭上你的狗嘴!人都带到家里来了,还妄想解释。”呸!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居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东西,真替毛琳不值!” 林朝生被骂的狗血淋头,哑口无言。韩婧坐不住了,气恼的和马小倩对峙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你这个疯女人,有什么资格说他?” 马小倩冷笑一声,“小妹妹,擦亮你的眼睛,有些人长得人模人样。可皮囊里藏了什么狼心狗肺,你根本不知道。” “不准你这么说他!”韩婧大声反驳,气得呼吸急促,脸色通红。 林朝生急忙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们进去吧!” “我不,”韩婧一下挣脱林朝生的手,“我要她把话说清楚,要她向你道歉。” 马小倩呵呵笑了,“道歉,你在做梦吗?我没给他几巴掌,已经算客气了。” “你……”韩婧气急,心口一阵绞痛,弯腰捂住了胸口。 “你怎么了,没事吧?”林朝生急忙扶住她。 韩婧虚弱地摇摇头,“没事儿,歇会儿,就好了。”她慢慢直起身体,又要与马小倩对质。 林朝生高声道:“好了,你别再说话了。我们进屋。”他不再和马小倩纠缠,扶着韩婧进门。韩婧身体不舒服,只得听他的话。 马小倩不肯罢休,大喊道:“林朝生,你要还有点良心就去找毛琳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第37章 勇气 林朝生倒来开水,帮韩婧从她包里找出了心脏病的药。韩静喝水服下,脸色逐渐好转。 林朝生劝道:“你心脏不好,不要随意发火,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韩婧喝了几口开水,放下杯子,恼道:“我实在气不过,她怎么能那么说你?”要不是心脏病犯了,她非得和马小倩争执到底。 “朝生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和那个毛琳,是什么关系呀?”韩婧小声问。她隐隐觉得这个毛琳和林朝生关系不一般。 林朝生叹息道:“这件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毛琳是我前些时间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不过,的确是我的问题,是我有错在先。” “你们俩,只是朋友吗?你,做错什么了?”韩婧继续问,林朝生说得太模糊了,她想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应该算是好朋友吧。我,欺骗了她,伤害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不说了,你先安心住在这儿。我去帮你整理房间。”和毛琳的事,说不清,道不明,他不想多提。 林朝生去收拾客房,韩婧休息片刻,好奇地参观起了林朝生的新家。厨房,卧室,卫生间,她一间一间地仔细观看,走到里屋发现有一间门是锁上的。这套房子很大,四室一厅,有将近两百平,家具齐全,装修简约大气。 韩婧第一次觉得林朝生不是普通人。在这个地段,租这么大的房子,还在下面的商业街开了间书店,没有一定财力,根本办不到。以前她一直觉得林朝生是和她家一样的小资家庭,现在看来,完全不能比。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落差感。 “怎么还不出来!”柳飘飘焦急的在阳台上等待林朝生出现,往常这个时候林朝生已经端着茶出来了,今天却一直不见踪影。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林朝生屋子里的情况,但隔得太远了,加上有视野盲区,根本看不清。 “金屋藏娇,在家里打情骂俏多安逸,出来干嘛?”谭小落懒洋洋地靠着护栏,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林朝生收拾好房间走了出来,“我给你把被子,床单全换了。你来看一下可以吗?” 韩静走进房间。宽敞的床上是一整套铺垫整齐蓝黑相间的带着漂亮星空图案的被褥枕头。她满意地点头,“可以!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不是讲究的人,能住就行了。” 林朝生道:“你是病人,这些还是得讲究一下。忙了一天了,你要觉得累就早点休息吧。我去外面喝杯茶。” “嗯!”韩婧应声答应,林朝生掩上房门离开。韩婧缓缓坐到床上,轻轻抚摸被子,被子柔软,几乎与她手掌肌肤贴合,手感舒服。她转头慢悠悠地观察着房间里的布置,看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了落地窗外繁华漂亮的灯火楼市里。 这一刻,韩静感觉像做梦一样,自己不仅找到了林朝生,还和他住在了一起。这一切就像梦一样美好甜蜜。她身子一软,舒适地平躺到了床上,床面是那么柔软而富有弹性,让她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这是真的吗?”韩静看着天花板,喃喃呓语。 清亮的水花携带着热气滚入透明的杯子中,干瘪的茶叶在水花中打转,慢慢吸水,变大,变充盈,变得富有生机,如枯木逢春,返老还童。林朝生端着热茶,拉开玻璃门,走到了阳台。与往日比,今天他慢了一个钟。 终于出来了。柳飘飘眼神一亮,两条纤细的小臂慢慢靠在了护栏上,目光定在了远方。 谭小落看着柳飘飘,柳飘飘看着林朝生,林朝生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天上,星星和月亮好奇地看着他们。 “相思月下说相思,思朗恨郎郎不知!”谭小落清了清嗓子,扬起头,哀怨、声情并茂地吟了一句诗。 “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学人家念诗。”柳飘飘不屑的瞅了谭小落一眼。 谭小落不高兴了,“我在帮你抒发情感,你居然挖苦我。小学没毕业又怎么样?这几十年我可看了不少书,也是文化人。” “飘飘姐,我觉得你不如正大光明,认认真真的去告白一次吧!喜欢就大胆的说出来,你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心意。” 柳飘飘表情变换,神色复杂,半晌,凄然地笑了笑,“算了,他不会喜欢我的。” 谭小落大喇喇道:“管他喜不喜欢,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才是关键。你看韩婧,林朝生也不喜欢他。可人家不放弃,穷追不舍,追着追着,成功追到家里了。那个小丫头都这么勇敢,你怕什么?” 柳飘飘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和她不一样,我如果像她一样清清白白,也无所畏惧!”她身上有太多的污点,这些污点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谭小落难得露出了温柔的表情,发出了温柔的声音,“飘飘姐,你不要看低自己,我们都是被逼无奈,如果可以,谁愿意变成这样?只恨上天不公。” 她正准备再说点安慰的话,乓!的一声巨响,柳飘飘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护栏上,“可恶!她怎么出来了。”只见韩婧走到阳台,走到了林朝生身边。 煽情的的画面被打破,谭小落略显尴尬。柳飘飘手下的黑色铝合金制护栏直接被拍弯了,她用力抓着护栏,可怜的护栏在吱吱呀呀的声响中渐渐扭曲变形。 第38章 换心 “还不休息吗?”林朝生侧头看看韩婧,回头喝了一口茶,清苦的香味在他舌尖缓慢绽开。 “还早呢。”韩静以和林朝生相似的姿势,慢慢靠在护栏上,“朝生哥,你似乎一直是一个人,你的家人呢?”和林朝生相处了十年,她从未看到过他的亲人朋友,对他的身世更是一无所知。 林朝生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没有家人,我的父母,已经去世很久了。” 宣德十年十二月,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林朝生父亲在母亲陪护下,病逝于家中,享年58岁。第二年开春,春雨绵绵,万物复苏,他母亲积劳成疾,悲伤过度,也病逝于家中,享年57岁。成化二年二月,他儿时的同伴,也是在世的最后一个朋友,李贤,在三代儿孙的陪伴下,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自此,他相识的所有亲人朋友,在他变成僵尸后的四十年间,全部离世。 韩婧心生愧疚,“对不起,朝生哥,这么多年来。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林朝道:“不怪你,这事儿,我也从未给别人提起过。” “朝生哥,我感觉……你好孤单!你,是不是不喜欢交朋友?”韩婧怯怯地看着林朝生,小心翼翼地问。 林朝生沉默了,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韩婧讪讪地笑了,“不想说,就算了。”她温柔地看着林朝生,林朝生呆滞地看着远方,忧郁的侧脸上挂着难以言说的感情,清澈朦胧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为他蒙上了一层神圣又神秘的面纱。 韩婧一动不动望着他,突然开口道:“朝生哥,以后,我来做你的亲人,我来做你的朋友,我来陪伴你吧!” 林朝生怔住了,风儿轻轻地吹,月儿星星一动不动地俯视着他们,静看片刻,惆怅地扭头望向了另一边的柳飘飘。 柳飘飘紧紧地望着林朝生和韩婧,她的身体绷得直直,拳头攥得紧紧,牙齿咬的咯咯。片刻,她的身体一软,像棉花,像羽毛,像云朵一样舒展开了。她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回屋。 这耐人寻味的表现让谭小落疑惑,她跟着柳飘飘进了屋,“怎么不看了?” 柳飘飘坐下,仰躺在沙发上,“看了又怎么样,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越看越生气。” “你就这样放任不管了?”谭小落挨着她坐下。 柳飘飘道:“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杀了她吧?再说了,林朝生不喜欢她,僵尸和人也不可能在一起。与其让自己难受,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 谭小落别有意味地拍掌叫好,“哇!居然一下子想开了,佩服佩服,那你是准备和她和平共处了?” 柳飘飘冷笑道:“怎么可能,我和她,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 怔了几秒,林朝生开口笑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韩婧回过神,问道:“去医院干嘛?” 林朝生道:“当然是查看你的病情。再了解一下关于心脏移植的事。” 韩婧叹息道:“没用的,我们找了这么多年,才遇到一次机会。” 林朝生安慰道:“别灰心,一定会找到的,上天有眼,会让你平平安安活下去。” “朝生哥,谢谢你!” 林朝生浅浅一笑,道:“喝完了,我去续一杯。”他转身进屋。不多时,韩婧也回屋了。两个阳台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月亮和星星扫兴地抬起头,垂着眼皮,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继续值班。 翌日一早,柳飘飘和谭小落刚来,林朝生就交代她们看着店,说他有事带韩婧出去一会儿。柳飘飘很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林朝生带着韩婧来到了武陵市最好的医院,找到了心脏外科最好的医生。 做完检查,医生看着韩婧的检查单面色凝重。 林朝生问道:“王医生,她的病情现在怎么样?” 王医生看了看韩婧,又看了看林朝生,叹息道:“不容乐观,她患上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引发的急性心力衰竭,能活到现在已经算奇迹!从检查情况来看,她的心脏衰竭还在加剧,情况……很糟糕。”王医生面带犹豫,似乎有难言之隐。 韩婧坦然地笑道:“没事的王医生,有什么您说什么。您直接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王医生缓缓道:“照这个情况来看,你最多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 林朝生不禁动容,“怎么会呢?以前给她做检查的医生说她可以活到25岁,怎么差了这么多?”韩婧今年22岁,按原来的检查结果他还可以活三年,现在一下少了两年。 王医生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同医院和医生的诊断可能会有出入。也可能和病人自身情绪,及持续治疗产生的效果有关。” 韩婧有些怅然。她沉默了几秒,拉了拉林朝生的手臂,坚强地笑了笑,道:“没事的朝生哥,能和你在一起,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不会的,一定有方法治好你。”林朝生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向王医生,“王医生,您医术高明,有什么治疗的办法吗?” 王医生道:“你们以前做过检查,相信其他医生也给你们说过,她这个病,普通疗法已经起不到多大作用,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做心脏移植手术。” 林朝生道:“您看能尽快帮她找到适配的心脏吗?” 王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想找到适配的心脏,需要的条件很苛刻,现在器官捐赠者虽多,但想综合各种条件找到适配的,非常难,只能看运气。” 林朝生心情复杂地带着韩婧离开了医院,路上他一语不发,面色凝重。 韩婧突然轻松的笑道:“朝生哥,别那么悲观,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早就准备好了,多活一年,少活一年,对我来说没多大区别。” 听到韩婧这话,林朝生心里莫名难受,“要不是我突然离开,你的病情也不会受影响,也不会错过那颗心脏。”他自责又愧疚,要是当初他能顾及到韩婧的情况,晚一些离开,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韩婧道:“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在关键的时候,没把身体调理好!” “会找到适配的心脏的!” 第39章 破碎的白月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中午,毛琳不在自己的咖啡店待着,来到了马小倩家。 “你怎么来了,也不发个消息。”毛琳的到访让马小倩始料未及。以前毛琳过来找她都会事先打招呼,时间多在傍晚,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 “在店里实在无聊,就过来找你了。”毛琳奇怪的打量着马小倩,“你在干嘛?怎么满头大汗的?” 马小倩像刚洗了脸一样,脸上满是清亮的水渍。光着脚,头发束作一团,穿着轻薄的黑色运动衫,说话间鼻息粗重,气息短促。 马小倩瘫坐在沙发上“还能干嘛?当然是练功,”这些日子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她几乎全在修炼道法。 “怎么突然这么拼?”马小倩一向懒散惯了,突然这么上进,毛琳有些不适应。 “不能这么荒废下去了!连个四代僵尸都对付不了,怎么对得起马家传人的称号!”陈邪的事件像个烙印,深深烙在她心里。这次事件里她经历了别人的死亡,也经历了自己的死亡,那种痛苦,无助,有心无力的感觉,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一辈子也不想再经历。 毛琳道:“想不到最近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僵尸,是该好好提升自己了。”这次经历也让她吸取了不少教训,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马小倩笑道:“一起努力吧。对了,你吃东西了吗?” 毛琳道:“没有,就是打算过来和你一起吃。” 马小倩起身走向浴室,“我都没买菜,下去吃吧,等我洗个澡,换套衣服。” 要不要把昨天的事告诉她呢?看着毛琳,毛小倩想起了昨晚和林朝生争吵的事。她想告诉毛琳,让毛琳了解林朝生的为人。转念一想,又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由林朝生把这件事说清楚,毛琳才能真正放下。 洗漱完,化好精致的妆,穿上漂亮的衣服,马小倩和毛琳出门了。 大街上,马小倩和毛琳手挽着手。马小倩笑道:“百里街那边新开了家店,听说他家的红烧猪蹄做得不错,要不我们去尝尝?” 毛琳笑道:“好啊!好久没吃猪蹄了,我也正想尝尝。”说话间,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块黑色牌匾吸引了,牌匾上用金色的颜料写着四个显眼的大字,“趣味书屋”。这是林朝生书店的名字。 毛琳缓缓停下脚步,驻足观望。马小倩不明所以地跟着毛琳停下,“怎么了?”她顺着毛琳的目光望去,“趣味书屋,以前好像没见过,新开的吧。你想买书?” 毛琳喃喃道:“这是林朝生书店的名字。” “什么?他的书店。”马小倩讶然。下一秒,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让毛琳和他做个了断吧。” 思索着,马小倩直接开口:“好奇的话,就进去看看吧。”她感觉得到毛琳很想进去。 毛琳犹豫了。她的确很好奇,但这个时候又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朝生。 “别怕,不都说了萍水相逢吗?遇到了就当是陌生人就行了。”马小倩猜到了毛琳的心思,开始鼓动她。 毛琳沉吟了几秒,迈步走了进去,马小倩嘴角微扬,跟在身后。 “欢迎光临!”眼尖的周昆看到有两个美女进来,双眼放光,立马迎了上来。“两位是看书还是买书啊?” 毛琳环视一圈,没看到林朝生,开始关注书店的布局环境,“这家店,开多久了?” 周昆笑呵呵回答,“时间不长,估计才个把月吧。我们开业举办的优惠活动还没结束,现在买书有很大折扣。” 毛琳的目光在书店里一寸寸游离,边看边道:“你们老板,是不是叫林朝生?”店名一样,但没看到林朝生,她不敢确定。 “没错。”周昆看着毛琳,猜测道:您是老板的朋友吧?他有事出去了,不过老板娘在。要不要我去帮你叫她。” “老板娘?”毛琳面色一沉,猛地收回目光看向周昆,皱起了眉头。 周昆完全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笑道:“是啊,就是飘飘姐啊,您是生哥的朋友,应该认识吧?” “老板娘?”毛琳重复这句话,眉头皱得更深了。无数信息像江河决堤一样涌入她脑中,滔天巨浪滚滚袭来,瞬间包裹住她,封闭了她的视听,让她措手不及。 马小倩有些吃惊,心想着难道林朝生和昨天看到的那个女孩已经结婚了?想到这儿又突然惊喜,若是这样的话就更好了,毛琳就能彻底死心了。 “你们老板……结婚了?”毛琳难以置信地问。 “结了!怎么,你……不知道吗?”看着毛琳惊诧的表情,周昆渐渐感觉到情况不对,心里开始猜测,“我靠,她不会也是生哥在外面养的情人吧?遭了,遭了,要出事了。” “怎么了,小周?”这时,柳飘飘走了过来。毛琳和马小倩进门那一刻,她就注意到了她们。 “飘飘姐,有人……找生哥。”周昆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道。 “谁找朝生啊!”柳飘飘走近看看马小倩,又看看毛琳。 看到柳飘飘的瞬间,毛琳百感交集,所有情绪交织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怅然若失的空虚感。仿佛灵魂离体,身体被掏空。 不是昨天那个女的,这是怎么回事?马小倩怔住,脑子一下短路了。这个女的是他老婆,那昨天那个是谁? 周昆用眼神小心指了指毛琳,赶紧退到一边。柳飘飘打量着毛琳,问道:“你找朝生有什么事吗?”她不禁困惑,毛琳难道和林朝生认识。 “你,是林朝生的妻子。”毛琳缓缓问道。 柳飘飘不假思索道:“是啊,怎么了?” “你们,结婚多久了?”毛琳继续问。 柳飘飘沉吟了两秒,装出一副回忆的样子,“快三年半了,你找我老公有事吗?” 毛琳僵硬地笑了笑,道:“没事儿,不好意思,我想,是我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凌乱地快速走出了书店。 柳飘飘不知所以地呆站着。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三个认识? 马小倩急忙跟出去,此刻她终于理明白了。这个女人是林朝生老婆,那昨天那个就是情人。想透以后,马小倩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林朝生这个道貌岸然,朝情慕楚,下流无耻,背叛家庭的混蛋,食肉寝皮,挫骨扬灰。 “怎么会这样?他……居然结婚了,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毛琳百味杂陈,心潮澎湃,怎么也想不通林朝生为什么要说谎。 事情发展到这步,马小倩决定跟她摊牌了,“毛琳,这个林朝生就是个混蛋,不值得你喜欢。我昨天还撞见他和另一个女人开房了,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又怕你难受。” “你……说什么?”毛琳看着马小倩,心乱如麻,脑子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马小倩大声重复道:“我昨天看见他带另一个女人去天云大酒店开房了。简而言之,就是他不仅结婚了,还出轨了。” “到底是怎么了?”毛琳用力挠头,烦躁地蹲到了地上,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愿相信林朝生会是这样的人。 马小倩也蹲下,“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我早就给你说过,人心隔肚皮,看不清的。不过好在及时识破了他的真面目。”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马小倩不可能撒谎。毛琳眼眶一酸,忍不住落下了泪。那道她留存心底,心心念念,皎洁无暇的白月光,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马小倩轻轻搂住毛琳,轻声安慰道:“没事了,这种斯文败类,忘了就好了。” 汽车在马路上堵堵停停,呜呜地鸣叫着,过往的行人奇怪地看着她们。 第40章 冲动对理智 夜幕降临,疲惫的太阳洒下最后一缕霞光,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窝。月亮掀开被子,拨开云层,哈欠连天地探出了头。 柳飘飘和谭小落说笑着打开了房门,灯一开,两人目光一滞,同时愣住了。 朴素的平头,朴素的灰色夹克,平平无奇、让人琢磨不透的脸。那个令她们害怕的熟悉身影,悄无声息地坐在沙发上。 “老……老大!”谭小落率先喊出了声。 张合略显意外,嘴角上扬,展颜露出了温和地笑容:“小落!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也不给我说一声。” “才回来的,正想着这两天有空去问候一下你。你来了,正好省去麻烦了。”谭小落嬉笑着一路小跑到张合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张合笑问:“这次旅游,都去哪儿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他是那么亲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着就像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辈。 谭小落笑道:“就去巴黎玩了一趟,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我不会说英语,在那儿挺无聊的,所谓的浪漫之都也没那么浪漫。” 谭小落言谈自然,在张合面前就像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张合道:“巴黎啊,我还没去过呢,下次有机会,你给我当导游,带我去看看。” 谭小落道:“好啊,下次一起,不过,还是不去巴黎了,咱们去科隆大教堂吧!听说那里可壮观,可豪华了。” 张合欣然点头,“好啊!时间你来定,想好了就告诉我。” “那就一言为定喽!” “一言为定!” 说着两人欢笑着碰了碰拳。看他们谈得差不多了,柳飘飘才笑着开口问:“老大,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张合微笑道:“没有,就过来看看你,再了解了解林朝生的情况。” “怎么样,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张合看着柳飘飘,面容祥和。这张脸却让柳飘飘害怕。柳飘飘笑道:“没什么异常,和以前差不多吧。” “是吗!”张合俯身端起茶几上的红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鲜红的血液顺着舌头缓缓流入喉咙,流进他的食道,“他身边,不是多了个叫韩婧的女孩吗?难道是我搞错了?”他轻轻放下杯子,看向柳飘飘,笑容依旧。 他是怎么知道的?柳飘飘不由一怔,迅速恢复镇静,笑道:“是多了个人,这个韩婧就是个普通人,我觉得身上没什么价值,就没给你说。” 张合笑道:“林朝生非比常人,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一定不同寻常,不能忽视。” 柳飘飘认错道:“是我大意了,以后会留意的。” 张合问道:“他和马小倩还是老样子吗?” “嗯!”柳飘飘应声答应,“他们私下没有来往,但好像互相认识。不过我想他们是邻居,认识也正常。” 张合思索道:“他明知道马小倩的身份,却还一直住在她旁边?究竟为何?”他一直想不明白,总觉得林朝生和马小倩之间有什么联系,住在一起绝非巧合。 柳飘飘道:“他们两个没有交集,不好弄清楚。” “算了!”张合摆了摆手,道:“暂时不管马小倩了,把林朝生盯好就行了。”说话间,他慢慢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谭小落站起身拉住他,“别急啊老大,我才来屁股都没坐热你就要走了。我还没和你聊够呢!” 张合看着她,露出慈祥的目光,“下次吧,下次我单独找你聊,聊到你心满意足才走。” “好吧!”谭小落有些失落地松开张合的手,张合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开门离去。 感觉不到张合的气息了,柳飘飘松了口气。她缓缓看向谭小落,“你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了吗?” 谭小落摸着下巴,表情认真,分析道:“他这么快就知道韩婧的事,一定也派了别人监视林朝生,飘飘姐,你要小心点,他可能对你起疑了。 “不过他生性多疑,做这种事,也是往常的一贯作风。现在形势还不明朗,不管怎么样,你尽量多留意一点。” 柳飘飘郑重点头。她跟了张合几十年了,到现在仍摸不清对方的性子。张合给她的感觉像广袤无垠的大海,深邃看不到底。有时平静,有时狂躁,你永远也无法预测他什么时候刮风起浪。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屋里,照到床上,照到韩婧眉目如画的脸上,她闭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幸福的笑容,那甜蜜的模样,仿佛在做一场妙不可言的美梦。屋子里静悄悄,黑漆漆,只能看到月光的身影。 吱呀一声,声音很小,小得微不可闻,紧闭的房门缓缓张开了一条缝,缝隙慢慢变大,一只脚轻轻踏了进来。 林朝生迈着猫儿一样的脚步,一步一顿,无声无息地走到了韩婧床头。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韩婧的脸,那张美丽、白皙、处于酣睡中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通透而朦胧。她的鼻尖泛着淡淡的光,弯弯长长的睫毛上也泛着淡淡的光。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祥和的生命,可惜,此刻正在慢慢凋零。 若找不到适配的心脏,我该怎么做?林朝生看着韩婧的脸,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的目光慢慢由脸,移到了韩婧修长的脖颈上。 冲动化成一团烟雾,从林朝生身体里飘出,变成一个不到巴掌大小的小人,飘飘忽忽落到了林朝生左边肩膀。他长着和林朝生一样的脸,脸上却带着邪恶的笑容。 小人凑近林朝生耳朵,发出低沉的笑声,“你在犹豫什么?只需要往那个地方轻轻咬上一口,你就能救她。” 林朝生用力握紧了拳头,心里开始犹豫。 这时理智也化身成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出现在林朝生右肩。他也同林朝生长得一样。与冲动不同,他一身正气,不苟言笑。 理智皱着眉,冷声道:“别听他胡说,你那不是救她,是害她。你难道想让她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 冲动咧嘴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喂,你不会忘了吧?她是因为你才丢了换心脏的机会,怎么,你想推卸责任?” 林朝生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理智急忙劝道:“你别受他古惑,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冲动指了指熟睡的韩婧,冷笑道:“什么叫该做的事?看着她慢慢等死?若不是是因为你,她早就做完手术成为正常人了,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你欠她一条命,就得还给她。” 咬她,不能咬她,两种意念在林朝生脑海里激烈碰撞着。咬她,慢慢占据了上风。 理智大喊道:“别听他的话,你清楚僵尸的痛苦,你难道想让她和你一样痛苦?” “你已经坚持了600年,如果现在咬下去,一切就完了,不仅会害了她,更会害了你自己。600年都坚持下去了,你想这个时候放弃?” 两种意念的交锋来到了白热化,林朝生表情痛苦,头疼欲裂。 一阵凉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窗帘轻轻飘起,韩婧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撑起身体,扭头绕着屋子看了一圈,房门紧闭着,屋子里的一切沉寂在黑暗中,只有窗帘在悠悠飘动。 韩婧起身关上了窗户。不多时,又慢慢进入了梦乡。 门口,林朝生靠着房门长长地出了口气,“我到底在干什么!” 第41章 放下 毛琳盯着衣架上熨烫得平整、顺滑的西服发着呆,已不知看了多久。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西服的衣领。林朝生穿着西服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重现,和她母亲见面时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重现,编造那些令她沉醉的谎言时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重现……往事历历在目,仿佛近在眼前,又宛若远在天边。她的眼泪偷偷跑了出来。 毛琳吁了口气,抹抹眼泪,把西服取了下来。将衣服、裤子、马甲、领带等一一分开,细心折叠好,放进了那个尘封了一个多月的盒子。做完一切,她抱着盒子,打开家门,走到了楼道的垃圾箱旁。站定了几秒,将盒子丢了进去。结束了! 毛琳转身回屋,这次没有回头。 傍晚,天空下起了小雨,雨一直下到了晚上。林朝生和韩婧下班回到了家。一进屋林朝生就看到了站在沙发上的花卷。花卷看着他,喵呜喵呜地亲切地叫了两声,接着呆头呆脑地看向韩婧,细细打量起来。 “小家伙,你这个时候来,不是让我难堪吗!”林朝生心里一阵踌躇,现在和马小倩关系闹得这么僵,他不知道该怎么上门。 “好可爱的猫咪!”看到花卷,韩婧立时露出喜爱的表情,快步走了过去。花卷后退,眼珠转溜,露出了精头精脑的警惕模样。 “小猫咪,我不会伤害你的。”韩婧温柔地伸过手去。花卷虽表现得有些抗拒,还是没有拒绝她的抚摸。 “这小猫咪,是从哪儿来的啊?”韩婧转头看向林朝生。 林朝生顿了两秒,“隔壁家的!” 韩婧的笑脸慢慢消失,抚摸花卷的手慢慢缩回。她下意识想到了马小倩,“不会是昨天那个女人家的吧?” 林朝生轻轻点头。韩静愣了两秒,又恢复喜爱的笑脸,继续抚摸花卷,“主人是主人,猫是猫。” 林朝生拿出花卷的餐碗,给它倒上了猫粮,小家伙跳下沙发,将头埋在碗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韩婧奇怪地看着林朝生,“这是你……特意为它准备的吗?” “嗯!它经常跑过来,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就买了包猫粮。”林朝生不假思索。 韩婧看着花卷,陷入思考。她隐隐觉得林朝生和马小倩的关系不一般。 “朝生哥,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韩婧开口问道。 “马小倩。”林朝生蹲到花卷身前,轻轻抚摸它背上的毛发。花卷比以前大了一些,金色的毛发更加浓密漂亮了。 “马小倩。”韩婧小声念着这个名字,又问道:“我们要怎么处理它,马小倩会过来找它吗?” 这个问题直戳中林朝生此刻的烦恼,他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送它过去。”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把花卷送回去。 “我来送吧!”韩婧主动请缨。 “不用,还是我来吧。”韩婧对马小倩意见很大,林朝生不敢让她过去。 韩婧沉默。花卷吃得差不多了,林朝生抱起它,叩响了马小倩家房门。 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马小倩横眉立目,厌恶地看着林朝生,发出严肃的警告,“以后你要再敢碰我家门一下,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家猫。”林朝生没说什么,把花卷抱到她跟前。 马小倩冷冷道:“我不要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也糟心。”说完回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林朝生和花卷愣在了门口。 韩婧在屋里坐立不安,正准备出去查看情况时,林朝生抱着花卷回来了。 “怎么了?没人在家吗?”韩婧看着花卷不明所以地问。 林朝生把花卷放下,“她不要花卷了,暂时先让它住这儿吧。” 送走林朝生这个丧门星不到十分钟。毛琳一声不响地找上了门。 “现在找我都不打招呼了吗?”马小倩将毛琳领进屋。 “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就过来找你了。”毛琳换好鞋,同马小倩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马小倩嘻嘻笑道:“那今晚就留下来吧,我好几天没抱着你睡觉了。” 毛琳笑笑,起身走向咖啡机,从旁边柜子里取出工具,熟练地冲起了咖啡,“你要吗?”她望向马小倩。 马小倩摇头:“不要。这个点喝咖啡,当心晚上睡不着。” 毛琳端着浓郁的咖啡返回沙发。举起杯,低下头,将嘴唇贴靠在杯沿边,轻轻吹了几口气,优雅地抿了一口。 “唉?花卷呢?怎么没看到它?”毛琳轻轻放下杯子,问道。 提到花卷,马小倩立马来气,“别提了,那个小混蛋又跑去林朝生家了,我已经不要它了。” 毛琳有些无语,“你这是干嘛?它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能跟它计较?” 马小倩气愤道:“我就是看不惯,它亲近谁都行,就是不能接近那个混蛋。”凡是牵扯到林朝生的东西,他都嫌恶心。 毛琳道:“何必呢?你当初买它可花了不少钱。” 花卷品相俱佳,是金渐层里难得的上品,买的时候花了马小倩五千多。 马小倩道,“就当拿这笔钱喂狗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要也罢。” 毛琳无奈摇头。她盯着茶几上的咖啡,若有所思,“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林朝生结婚了,背叛了他妻子,是个朝秦暮楚的花心之人。可是,他没从我身上得到过什么,也从没占过我的便宜,还一直躲着我。你说,这是为什么?”她缓缓看向马小倩。仔细想来,林朝生从始至终都没有欺骗过自己的感情。 马小倩道:“哎呀,你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只需要清楚一点,他已经结了婚,在婚内背叛了家庭,你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我明白,只是这个问题,我有些想不明白。”从知道林朝生结婚那刻开始,毛琳就对他死心了。但这种种的问题,还是令她困扰。 马小倩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这种花花心肠的人,谁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背叛家庭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别胡思乱想了,你可是毛琳,是堂堂的毛家传人,是这个世上除了我以外最坚强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烂人伤神!什么林朝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全把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少了男人,难道还不活了?” 马小倩手舞足蹈,说得慷慨激昂,就像一个正做演讲的演说家。毛琳忍俊不禁,嗤地笑出了声。她心中那片波浪滚滚的湖水慢慢恢复了平静,最后连微弱的涟漪也一点点消失。 事已至此,自己和林朝生已再无可能。毛琳决定不去想了。她舒了口气,释怀地笑了,笑得轻松,笑得坦然,笑得如窗外的月亮一样皎洁。此刻,她真正地放下了。 第42章 调虎离山 5月9日,韩婧来书店整整一个星期。她适应了这边的气候,适应了这边的生活,适应了书店的环境,唯独适应不了柳飘飘。 林朝生这些天一直在帮韩婧找适配的心脏,他联系了好几个地区的国外医院,依旧没有适配的供体。每每看到韩婧,他心里就愧疚。 柳飘飘近来小心了很多,一直在暗中查找张合安排在林朝生周围的眼线,可好几天了,依然没什么发现。 “林老板,我又来买书了。”如洪钟一样的声音响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来了。庞虎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两米多高的庞大身形,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林潮生,柳飘飘,谭小落,三人同时皱眉。林朝生盯着庞虎,一语不发。 庞虎咧开大嘴,笑道:“林老板,有一笔大生意想找你,在这里谈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弯腰趴在柜台上,看着林朝,脑袋与林朝生平齐,眼睛与林朝生平齐。 “你们看着店。”林朝生交代一声,跟庞虎离开。 “他怎么又来了!”柳飘飘心绪不宁,他感觉张合要开始对林朝生动手了。 谭小落道:“先静观其变,看看庞虎想干什么。” 清静的咖啡厅内,留声机播放着优雅浪漫的轻音乐。靠墙角的位置,林朝生和庞虎隔桌相坐。林朝生冷冷看着庞虎,庞虎漫不经心、笑嘻嘻地看着林朝生。两人身前,各摆着一杯咖啡,咖啡冒着丝丝热雾。 “你究竟想干嘛?”林朝生开口了。 庞虎笑道:“没想干嘛,不都说了来找你谈生意吗?”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动作十分粗鲁。盛咖啡的杯子在他那只大手里,看着是那么的小巧。他只喝了一口,咖啡就已经见底。 “服务员!”庞虎扭头大声对着柜台呼喊。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服务员恭敬地走了过来,客气笑道:“有什么需要吗?先生?” 庞虎举起咖啡杯晃了晃,道:“再给我续一杯,换个大点的杯子,你这杯子太小了。” “好……好的!”服务员讪讪地笑笑,收回空杯,快步离去。 书店内,柳飘飘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她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进了书店。 柳飘飘瞳孔巨震,张合竟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张合。张合冲她和谭小落微微一笑,目光缓缓落到了柜台里的韩婧身上。 张合慢步走向柜台,韩婧见有人走过来,立马站起来,客气相迎,“您好,您有什么需要吗?” 张合看着韩婧的眼睛,温和笑道:“小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能跟我走一趟吗?” 韩婧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张合笑道:“你不用明白,跟我走就是了。” 韩婧觉得莫名其妙,依旧保持客气的微笑,“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您是来买书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跟我走吧。”张合笑着,转身迈步离开。韩婧蹙眉,正欲说点什么,下一秒,脑袋一沉,眼神慢慢涣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走出柜台,跟在了张合身后。那模样,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柳飘飘上前,“老大,你这是……” “不用管,我自有安排,你们看好林朝生就是了。”张合轻描淡写地看看柳飘飘,又冲谭小落和蔼地挥手打了个招呼,慢慢悠悠离去。 “他到底想干嘛?”柳飘飘忧心忡忡。张合这次竟亲自出动,后面一定有什么大动作。 谭小落担心地看着柳飘飘。张合开始针对林朝生,这预示着柳飘飘也开始进入了险境。 庞虎端起咖啡,畅快地喝了一气。服务员给他换了一个超大号的杯子,这次他终于心满意足了。 “你究竟想干嘛?”林朝生又问,他们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他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 庞虎龇着大牙,不紧不慢地笑道:“别急嘛,喝杯咖啡再慢慢谈。说实在的,我喜欢你的性格,如果可以,我挺想和你做朋友。可惜了!”他婉惜地摇摇头。 “你究竟什么意思?”林朝生听得云里雾里。 “就这个意思,你以后会明白的。”庞虎端起咖啡,仰起头,张大嘴,一咕噜倒了进去。比大碗还大的咖啡杯再次见底。 他放下杯子,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拜拜。”说完起身就走。 林朝生猛地站起来,大声质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这古怪的行为,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庞虎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在这儿坐了快20分钟了吧,就不怕店里出什么事。”说完,冲林朝生眨了下眼睛,大步流星离去。 “遭了!”林朝生意识到不对,急忙往回赶。 回到书店,看到客人们正安静地看书,店内一片祥和,林朝生稍微松了口气。再巡视一圈,才猛然发现问题所在。 “韩婧呢?”林朝生找到柳飘飘谭小洛和周昆。 周昆摇摇头,“不知道,她不是一直在柜台里吗?”他刚才在书店后方,前台发生了什么根本不清楚。 柳飘飘道:“刚才有个男人来找她,她们交谈了一会儿,她就跟着那个男的走了。我想,应该是她的朋友吧!” “那人长什么样?”林朝生追问。 柳飘飘把张合的外貌简单描述了一遍,林朝生立马打开电脑查找监控。视频倒放,关于那几分钟的监控竟然出现了故障放不出来,几个监控探头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林朝生立马掏出手机打庞虎电话,电话没人接,他又发信息,信息没人回。他愣在原地,有些束手无策了。 “我怎么会这么蠢?”林朝生懊恼不已,自己竟如此轻易中了别人的圈套,实在不应该。 该怎么办?他苦思冥想,一时间脑子乱作了一团。 “可恶!”林朝生猛地拍了一下柜台桌面,声响巨大,几乎惊动了店里所有人。柳飘飘,谭小落,周昆,皆被吓了一跳。 柳飘飘担心地看着他。认识这么久了,她第一次见他如此着急,如此失态。 “你……没事吧?”柳飘飘关切地问。 林朝生赶紧调整情绪,让自己尽可能平静,“对不起,出了点事,心情不太好。没事了,你们去忙吧。”他像个年迈的老人,面无表情,无力地、缓缓地坐到了柜台内的凳子上。 第43章 上帝之手 夕阳醉了,悬挂在天边,满脸通红。它的脸映红了天边的云朵,映红了西方的天空,映红了城市的高楼大厦,映红了天台上柳飘飘立体精致的侧脸。 柳飘飘侧对着夕阳,一动不动地靠在天台边沿的围墙上。风儿轻轻抚摸着她那如同金色瀑布一样的秀发。天台入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侧目望去,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庞虎大踏步走到柳飘飘身后,粗声粗气地开口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他平常和柳飘飘没什么交集,柳飘飘今天却破天荒的约他出来谈事。 柳飘飘转身面向庞虎,面无表情,“老大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你们准备干什么?” 庞虎摊摊手,呵呵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引开林朝生,其它的他没告诉我。”他此刻也正纳闷。 柳飘飘继续问,“他带走了一个人,你知道带到哪儿去了吗?” 庞虎老实地摇头,“不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德行,神神秘秘的,谁也琢磨不透。” 他突然奇怪地看着柳飘飘,“你问这个干嘛?我发现,你好像很关注林朝生身边的事。” 柳飘飘淡淡道:“他让我盯着林朝生,我当然得关注他周围的风吹草动。 “什么也不知道,真是浪费我时间!”柳飘飘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喂,你这女人也太没礼貌了吧,找人帮忙还摆脸色。”庞虎十分不爽。 柳飘飘没理他,径直朝楼道口走去。庞虎生气了,快步上前挡在她身前,“给我站住,你这什么态度?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就不能好好说话。”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飘飘,柳飘飘在他小山一样的身躯面前,显得那么瘦小。 柳飘飘冷笑一声,道:“我想你搞错了吧,我们是同事,不是朋友,我没必要给你好脸色。”说完,掠过庞虎,继续往前走。 “给我站住!”庞虎恼了,一把按住了柳飘飘的肩膀,“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可你实在……”话没说完,他一下惊住了,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压住了他的身体,犹如泰山压顶,压得他动弹不得。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庞虎艰难而兴奋地笑了起来。 柳飘飘转头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冷声道:“千万别对不熟的女人动手动脚。” 下一秒,庞虎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弹飞出去,身体呈弧线飞出十几米,砰!的一声,撞到了与天台相连的另一栋楼房的墙面上。 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坚硬墙面被撞得凹陷开裂,庞虎狼狈摔落在地,他迅速爬起身看向柳飘飘,楼道入口空无一人,天台表面空空荡荡,柳飘飘已消失不见。 庞虎拍拍身上的灰,咧嘴笑道:“有意思!” 韩婧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天花板上如同宝石一样晶莹透亮的大灯亮得她睁不开眼。 适应了灯光的亮度后,她慢慢爬了起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她躺在一张柔软宽敞的大床上,这是间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卧室,墙面,地砖,全是耀眼的金黄色。 “这是哪儿?”韩婧有些迷糊,感觉自己缺失了一大段记忆。 “终于醒了,睡得还好吗?”张合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男人皮肤很白,比白人还白。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皮裤,留着扫把头一样的夸张发型,额头平滑,如同刀削过一般,深凹的眼眶里是一双眼角上翘的眯缝眼,鹰钩一样的鼻子下长着一张轻薄的兔子唇。他走起路时一扭一扭,就像河边的柳条,比女人还妖娆。 韩婧警惕地看着他们,身体本能地往后挪,“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张合走到床尾,站定,淡淡地看着韩婧,温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找你过来,只是想帮你。”阴柔男人静静站在他身后。 看着张合那张脸,韩婧一下想起离开书店前那段回忆,“是你,你是谁?你想干嘛?我怎么会在这儿?”她紧张地注视着张合。 张合笑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合,弓长‘张’合作的‘合’这是我家,也是你即将获得新生的地方。” “你别乱来,我会报警的!”韩静忐忑又害怕,完全听不懂张合在说什么。她小心观察着房子的环境,想寻找逃跑的机会。 张合笑而不语,仿佛是被韩婧的话语逗乐了,沉默半晌,他缓缓道:“韩婧,22岁,父亲叫韩文,母亲叫曹芳,喜欢的人是林朝生。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还有不到一年的寿命。” 韩婧大惊,“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张合笑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僵尸。” 僵尸?韩婧懵了,感觉眼前这人就像疯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张合对韩婧的询问充耳不闻,继续道:“你的朝生哥,也是僵尸。” “你在胡说什么?你最好放我走,警察和朝生哥很快会找过来的。”韩婧把张合的话当成了疯言疯语言。她感觉对方精神有问题。 张和笑道:“我不是疯子,也不是神经病。我知道这话很难让人相信,但这是事实,我会向你证明。” 他慢慢张开左手正对韩婧,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往左手掌心划了一下,左手手心出现了一条横贯手掌的细长伤口,鲜血顺着绽开的皮肉缓缓流淌出来,一滴一滴落下地面。 韩婧恐惧又奇怪地看着张合。神奇的事发生了,张合掌心的血开始回流,那道可怕的伤口竟慢慢愈合了。韩婧瞪大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 “怎么样?现在信了吧?”张合看着韩婧,又问。 韩婧愣了片刻,发出惊恐的声音,“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张合淡淡笑道,“刚才不都说了吗?我是僵尸,不老不死的僵尸,你的朝生哥也一样。” 韩婧摇头,“不可能,朝生哥怎么可能是你这样的怪物。”她怎么也不相信温柔善良的林朝生会是张合口中的僵尸。 “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迟钝呢,你认识他多久了?”张合问道。 虽不知道张合想说什么,韩婧还是如实回答,“十年了” 张合惋惜似地叹了口气,说道:“傻姑娘,十年了,你就没发现端疑?你难道没发现十年来他的容貌没发生过一点变化?” 韩婧陷入沉思,这个问题她早就注意到了,她一直认为是林朝生保养得好。 张合继续道:“一个人,再驻颜有方,也不可能保持容貌十年不变,你就不觉得奇怪?” 韩婧皱了皱眉,心里开始打鼓,这个问题她从没细思过,现在细想起来,的确很不合理。他清楚记得第一次见林朝生时的场景,这张脸,十年来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会老吗?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不会老,不会死的僵尸,不管时间过了多久,我们的容貌也不会发生改变。你猜猜,我今年多少岁了?” 韩婧表情复杂地看着张合,惊惧交加,心乱如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张合思索着,自顾自地回答,“我生于道光年间,仔细算来,应该有180多岁了!” “朝生哥,他……真的是……僵尸?”沉默了几秒,韩婧几乎颤抖着发问。 张合笑道:“到现在还不信吗?他看着年轻,但真实岁数谁也不知道。可能是几十岁,也可能是几百岁,甚至是上千岁,僵尸是不老不死的,与日月同伴,与天地齐寿。” “你的心脏坚持不了多久了,你想活下去吗?像我一样,像你的朝生哥一样。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 韩婧听得有些入迷,下一秒又恢复清醒,大喝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究竟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她相信张合的话,不相信张合这个人。大费周章把自己抓到这儿来,一定别有用心。 张合笑了笑,依旧显得云淡风轻,“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韩婧闭口不言,若有所思。 张合摇摇头,叹惋道:“22岁,风华正茂,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有着大好的青春年华。你甘心就这样死去?甘心就这样离开你的父母?甘心就这样离开你深爱的朝生哥?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好不容易才和他生活在一起,你舍得就这样离开?” 韩婧动摇了,心中泛起波澜,开始犹豫挣扎。如果可以,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和林朝生一起活下去。 张合眼角闪过一丝光彩,继续道:“你想过没有?只要你变成僵尸,你就能和你的朝生哥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真的……可以吗?”韩婧向往地看着张合,巨大的诱惑慢慢吞噬了她的心智。 “当然可以,来吧!只要你愿意,从此刻起,你将重获新生,得到永恒的生命,开始新的人生旅程。”张合缓缓向韩婧伸出了邀请的手。 那只手散发着神圣的光辉,宛如上帝向人世间伸出的橄榄枝。韩婧眼中闪动着渴望的光。她缓缓伸出向往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向那只神圣希望之手靠近。 阴柔男嘴角上翘,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他的瞳孔慢慢变黄,嘴巴慢慢张开,尖牙慢慢外露…… 轰隆一声巨响,林朝声从睡梦中惊醒。他撑起身体,转头看向窗外,大雨哗哗,雷声阵阵,远处的天空闪烁着一道道醒目的闪电。 他一阵心悸,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第44章 欲望 韩婧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后面发生什么了?她猛地翻身坐起,发现自己又丢失了一段记忆。 嗯?这感觉……坐起的瞬间,韩婧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她发现自己气紧的毛病消失了,呼吸异常顺畅,不仅如此,感官通透,身体变得格外轻盈,就像天上的云朵,浑身充盈,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感觉怎么样?”张合面带微笑,从门口走了进来。 韩婧缓缓下床,不可思议地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喃喃道:“很……奇妙!”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总之,非常舒适,仿佛矗立在云端,拥有一切。 张合缓缓坐到靠床右边的椅子上,笑道:“你现在已经拥有超越常人的身体,无惧病痛,无惧生死。” “我的心脏病,真的好了?”韩婧不确定地看着张合。她还是有些不信,这个病整整折磨了她20年。 张合改变坐姿,翘起了二郎腿,笑道:“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体,像是有病吗?” 韩婧摇摇头,慢慢活动着四肢,道:“不像!”她的身体从未像现在这样强健有力过。 张合后仰靠在椅背上,“那不就对了,你现在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这就是正常人的感觉吗?韩婧看着自己的双手,欣喜地笑了。 “傻孩子,现在的感觉不值一提,还有很多惊喜,等待你去发掘。走,我带你去发掘。”张合站起身,慢慢走到落地窗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玻璃。 砰!落地窗的玻璃轰然碎裂,化做晶莹的碎屑哗啦啦洒落一地。韩婧吓得呆立在原地。 张合转身看了她一眼,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下去。 韩婧讶然,愣了几秒,走到窗边观察,张合竟安然无恙的落到了楼下的草地上。周围葱葱绿绿,她发现自己处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这房子竟是修建在崇山峻岭中的一栋豪华别墅。她这间房在三楼,离地有七、八米的样子。 “跳下来,像我一样。”张合站在楼下,仰头看向韩婧,伸出邀请的手。 韩婧看看地面,心里有些打鼓,“我……可以吗?” 张合笑笑,温声劝道:“别怕,很简单,把自己想象成一根羽毛。” 韩婧深吸一口气,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跳了下去,她不仅身体变强了,仿佛还拥有了莫大的勇气。下落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真的跟羽毛一样轻盈。 韩婧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她惊喜不已,难以置信地仰头望了望那扇失去了玻璃的落地窗。 张合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双指夹着,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韩婧。韩婧不解地看着他。他顿了一下,像飞纸牌一样,突然把硬币抛向韩婧。 硬币如出膛的子弹,撕裂空气,向韩婧射来。韩婧瞳孔睁大,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间做出本能反应,伸手一把接住了。 张合笑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韩婧张开手,惊讶地看着掌中的硬币,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看清了硬币的飞行动态。这一刻,她没有惊喜,内心开始产生了矛盾,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算人吗? “我可以回去了吗?”韩婧突然问道。兴奋之余,她慢慢恢复了理智。她想赶紧离开,她还是不相信张合,还是觉得他另有目的。 张合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在回去之前,我想再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韩婧面露警惕。 “一件我们僵尸最喜爱的礼物,跟我来。”张合漫步走进敞开的别墅大门。韩婧顿了顿,犹豫着跟了上去。 张合带着韩婧走进了一间地下室,地下室的门一开,韩婧当场愣住。空荡的灰色房间里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长发女人。她被捆绑在房间正中央的木椅上,蓬头垢面,模样凄惨。 看到韩婧和张合,女人立即大声哭泣起来,“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的孩子还在家等我,求求你们了!”她的手脚被麻绳束缚住,浑身上下只有头能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能绑架人?”韩婧愤怒地看着张合。立马就要上前解开女人身上的绳子。 张合一把拉住她,缓缓道:“她,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韩婧大声道:“你在胡说什么?赶紧放了她。” 张合没说话,松开韩婧,缓缓走向女人。女人歪着头,恐惧地看着他,嘴里不停哀求,“放过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一定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张合从女人身前慢慢转到身后, “你想干嘛?”韩婧紧张地注视着他。 张合轻轻一笑,一只手扶住女人的额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往女人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划开了一道小口。鲜血从破开的皮肉里溢了出来,化成一条长而细的血路顺着女人的脖颈流淌到了衣襟内。 “不要,不要!”女人惊恐地大叫,她想摇头,奈何头被张合控制得死死的。 看到鲜血流出来的那一刻,一股冲动的欲望猛地涌上了韩婧心头。她急忙移开目光,不去看,“你这是干嘛?快放了她?” 张合松开了女人的头,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手,笑道:“我放了他,你怎么办?你不饿吗?” “你在说什么?快放她走!”韩婧背对着女人大喊,不敢回头。她内心那股欲望正像一头发狂的猛兽,猛烈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 擦完手,张合随手将丝帕扔到了地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身体很老实,知道你需要什么。” “别压抑你自己了,不要有罪恶感,更不要有心理负担,僵尸吸血天经地义,这是求生本能,就像人饿了吃饭一样。” “住口,我不会这么做的,你快放她走。”韩婧强压着那股欲念苦苦支撑,此刻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心痒难耐,浑身难受。 张合走到韩婧身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在意那些所谓的伦理道德了,你现在已经成为超脱人的存在,人的准则已经不再适用你。这只是正常的进食,就像狼捕食羊,狮子捕食野牛,人杀鸡宰猪一样。我们只是在遵循生态循环。” 韩婧用力捂住耳朵,蹲到了地上,她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内心的防线开始被那头欲望猛兽一点点撕碎。她快忍不下去了, “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强迫你,想放她走就放吧,她的生死,交给你了。”张合背着手转身走出大门,一步步走上楼梯。 “你去哪儿?别走,快放了她。”韩婧站起来对张合大叫。 张合停在楼梯中间,扭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都说了,她的生死交给你了,想放她走,可以现在上去给她解开绳子。”说完,他有条不紊地继续往上走。 韩婧束手无策地立在了原地。她不敢上前解绳子,她怕看到血自己会控制不住。她想逃离这里,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内心那股强烈的欲望正一点点吞噬她,控制她。 “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椅子上的女人摇着头,流着泪,拼命哀求。 韩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下颚骨开始剧烈打颤。半晌,她猛地睁眼,黑色的瞳孔变成了蓝色。她的心理防线被欲望的猛兽彻底撕碎了。她喘息着缓缓张开嘴,两颗森然的獠牙露了出来。 “对不起,我忍不住了!” “啊!”地下室内传出了惊恐的惨叫,张合站在地下室入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朝生,当你在意的人,变成了嗜血杀人的僵尸,你,会怎么做呢?” 第45章 二对二 韩婧消失的第三天,一筹莫展,焦虑无比的林朝生,终于收到了庞虎的回话。旁虎约他在老地方见面。他一连发了十几条询问韩婧的信息。庞虎没再回话。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林朝生如约来到了他和庞虎战斗过的那块盆地。山风吹过山谷,透过起伏不平的山缝,像蛇一样往盆地中间游。山腰、山脚的树林沙沙作响,那是风在欢呼雀跃,它在等待好戏上场。 庞虎早已恭候多时,像座小山包一样立在盆地中央。看到林朝生来了,他眼睛一亮,呵呵笑了起来,“可算来了,等你半天了。” “你们把韩婧怎么样了?她人呢?”林朝生一上来就冷着脸质问。脸色比夜空中的乌云还要阴沉。 “别担心,她很好,很快就可以和你见面了。”庞虎身后传出陌生的声音。一个单薄的人影从他身后缓缓走了出来。来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留着平头,样貌普通。正是平平无奇的张合。 “你是谁?韩婧她现在在哪儿?”林朝生盯着张合。张合的样貌很不起眼,长着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属于丢在人群里也没人会注意到的那种角色。但林朝生从他身上察觉到了比庞虎还要可怕的气息。 张合微笑道:“她在我那儿住着,有吃有喝,过得很好。”他缓缓走向林朝生,“我已经见过你了,不过你还没见过我,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会面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张合,弓长张,合作的合。” 张合停在林朝生身前不到一丈的位置。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个带着友善的笑容,一个横眉竖目,面如冰霜。 “你们想怎么样?为什么要抓她?”林朝生问。 张合摇摇头,笑道:“注意,用词有点不当。我可没抓过她,我是客气的请她回去做客。你放心,我没有伤害她。她已经完成了蜕变,现在好的不得了。”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林朝生怒声质问,目露凶光,瞳孔猛然变成了绿色。他大感不妙,隐隐猜到了什么 庞虎笑盈盈走了上来,推手劝道:“别冲动,你知道动起手来会是什么后果。” “你们究竟把她怎么样了?”林朝生大喝。 张合笑道:“别紧张,我找她,纯粹是为了帮她,你放心,她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张合抬头望了望夜空,低下头舒缓地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也算认识了,回头见。”他悠闲地背着手,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林朝生大喝一声,身体暴起,朝张合冲了过去。 张合面带笑意,云淡风轻地转过了身。林朝生右手蓄力,一个后手直拳轰向他的面门,张合不躲不闪,左手背到身后,右手缓缓探出。 砰!一声巨响,犹如惊雷乍起。两人双脚下沉,飞沙走石间,地面塌陷,炸开了一个方圆数丈的大坑。烟尘散去,两道身影一动不动站在大坑中间。 “什么?”林朝生大惊,他的拳头抵在了张合右手食指指尖。张合竟只用一根手指就挡下了他的全力一击。 “冲动是魔鬼,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张合淡淡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收拳又要进攻,张合却突然消失了,下一秒出现在他身后,他凭直觉猛地打出一记转身后摆,拳头落空了。张合微笑着看着他,右手食指不知何时抵在了他的胸口。 “该冷静冷静了!”张合淡定一笑,轻轻动了动手指。林朝生胸口传来钻心的剧痛,身体失重倒飞出去,如炮弹一样撞到了数十米外的山岩上。 砰!碎石翻飞,尘土飞溅。山壁被他撞出一个大坑,他的身体和无数碎石沿着崖壁像滚筒一样磕磕碰碰一路狼狈地滚落到了山脚。 林朝生惊骇不已,在地上缓了好几秒,才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张合悠哉地活动了一下手指,慢慢卷曲收回,远远笑道:“现在该冷静了吧?说了会再见的,你急什么。走了!”他冲林朝生挥挥手,转身和庞虎漫步离开。 两人渐渐走远,林朝生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面,张口哗哗地咳了一大口血。他不甘地望着前方,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月色下。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寂静无声,正中央的木椅上,仰靠着一具干瘪的女尸,女尸仰面朝天,嘴巴大张,眼睛大睁,模样惊恐。身上绑着松松垮垮的绳子。 口门左边的墙角下,卷缩着一个人,她坐在墙角,头埋在膝盖上,两条手臂紧紧环抱着小腿。浑身颤抖。 韩婧没能忍住,杀了那个女人。事后恢复理智,看着女人那可怕的尸体,她崩溃了,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 地下室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张合走了进来。看到那个女人的尸首,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终于突破心里那道坎了。” “都是你害得!”一动不动的韩婧突然暴起,张牙舞爪冲向张合,张合轻松抓住了她的两条小臂。她大喊大叫的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张合淡然道:“冷静点,杀了个人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 韩婧停止挣扎,无助地哭泣起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下一秒,她又愤恨地看向张合,“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合笑道:“你搞错了吧?我可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你。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解开绳子放她走,但你没这么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怎么能怪我?” 韩婧无力地垂下头,又哭了起来。 张合松开韩婧的手,劝道:“别自责了,你就把你的行为想象成,杀了只鸡,或者杀了条鱼,你是正常捕食,不要有罪恶感。” 韩婧没说话,抽泣着,慢慢蹲到了地上。 张合蹲下,轻轻拍打韩静的背,温声道:“别哭了,这只是个开始,以后你会适应的。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现在可以回去了,回去找林朝生吧。” 韩婧缓缓抬起头,哽咽着道:“我杀了人,是杀人凶手,你让我怎么面对他?”她现在最怕见到的人就是林朝生。 张合继续温言细语地劝说,“别怕,他也是僵尸,他会理解你的。回去吧,你迟早得面对他。你已经出来几天了,再不回去,他会担心的。” 哭了一会儿,韩婧慢慢站起来,望向了地下室的门,门的那一侧,透着一片耀眼的光明。 “朝生哥,你还会接受我吗?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46章 怎么办 韩婧消失的第四天,书店停业了。林朝生心中烦躁,无心营业,便在工作群里发布了休息的通知。 带薪休息一天,周昆很高兴,柳飘飘就难过了。她知道林朝生肯定在为韩婧的事烦恼,这几天她也一直在内部打听韩婧的消息,可惜一无所获。她很担心,张合醉翁之意不在酒,抓走韩婧,最终目的是为了对付林朝生。 明月高照,星空万里,又是一个美丽的好夜色,可对楼的阳台上却空空荡荡,少了一个可以衬景的身影。林朝生已经好几天没出现在阳台了。 柳飘飘趴在阳台上,一脸惆怅,她最近老是心绪不宁,隐隐觉得后面会有大事发生。 “飘飘姐,你要做好准备。老大要对林朝生动手了。”沉默良久的谭小落缓缓看向柳飘飘。 柳飘飘点点头,从他对张合撒谎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朝生像个木雕一样埋头坐在韩婧的房间里。他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面对张合那样的怪物,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救回韩婧。 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林朝生猛地抬起头,迅速开门走了出去。韩婧,竟然回来了! 韩婧站在门边,呆滞地看着林朝生,林朝生站在客厅,惊讶地看着她。愣了两秒,林朝生急忙走上去询问情况。 “他们带你去哪儿了?没把你怎么样吧?” 韩婧眼神飘忽,不敢看林朝生,“我累了,我想休息会儿。”她进屋快步跑回自己房间,猛地关上了房门。 “小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林朝生走到门口焦急地敲门。 韩婧坐在床上,头靠着膝盖,双手抱着小腿,无声抽泣起来。 “小婧,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没关系的。”林朝生继续敲门。他知道张合一定对韩婧做了什么,也隐隐猜到做了什么。但在没证实之前,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良久,韩婧终于开门了,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朝生,突然绷不住,哭出了声,“朝生哥,我杀人了!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着林朝生,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林朝如遭电击,心一下沉到了谷底。他把韩婧轻轻推开,保持镇静地问:“究竟发生什么了?” 韩婧抽泣着道:“我轻信了张合的话,变成了僵尸,还杀害了一个女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林朝生哽咽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变成僵尸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可吸了活人的血,染上了血隐,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林朝生痛心疾首,愤恨地握紧了拳头。愣了几秒,他轻轻搂着韩静,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片刻,林朝生把韩婧安抚睡了。掩上房门,静静回到了客厅。他抚着额头,乏力地坐到了沙发上。 该怎么办?林朝生烦躁地思索着,他不能放任韩婧继续杀人,可韩婧已经走上不归路,自己又该如何阻止呢? 第二天清晨,林朝生又在工作群里发布了休息的通告,这次是无限期休息,上班时间待定。 林朝生起得很早,起床后随意洗漱了一下,便进厨房弄早餐,不多时,一锅热气腾腾的猪血粥熬好了。他将锅碗端到餐桌上,走到韩婧房间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小婧,起床吃早餐了!” 韩婧打开房门,胆怯地看着林朝生,小心翼翼地问:“吃什么?” 林朝生笑道:“猪血粥!刚出锅的,快来尝尝。” 想了一夜,他想到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帮韩婧戒掉血隐。尽管希望渺茫,他还是想试试。 “朝生哥,你,真的是僵尸吗?”韩婧小声问道。林朝生顿了顿,点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僵尸的?”韩婧继续问。此刻,她对林朝生的身世无比好奇。 两人走进客厅,走向餐桌,林朝生边走边道:“很久了,仔细算算,应该有六百多年了!” “你是说,你已经600多岁了!”韩婧大吃一惊。得知林朝生身份后,她曾想过这个问题,没想过会这么久。 韩婧思索着道:“600年,这么说,你应该是明朝早期的人!” 两人来到餐桌,林朝生分开碗筷,用饭勺在锅里搅了搅,给韩婧盛了半碗粥,再给自己盛了半碗,说道:“我生于建文三年,公元1401年。” 韩静看着林朝生,感觉好不可思议,自己眼前竟坐着一个明朝时期的古人,如梦似幻,就像天方夜谭。 韩静看看碗里的猪血粥,又看看林朝生,“朝生哥,你平常……都是吃这个吗?” “对。”林朝生道:“鸡血,猪血,鸭血……还有医院的过期血包。我们不能害人,你以后也得试着吃这个。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韩婧点头,拿起筷子,挑起一小块血旺,慢慢放进了嘴里。血旺碰到舌头那一刻,一种极其恶心的味道在她舌尖绽开,她面露苦色,弯腰对着垃圾桶把血旺连同被血旺沾染的唾液一股脑吐了出来,吐完后一阵狂呕。 林朝生走过去轻轻拍打韩婧的背,“怎么了,吃不惯吗?” “好难吃,我吃不下。”韩婧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 林朝生看着她,认真道:“小婧,不管多难吃,你都要尽力尝试,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不能再杀人了,知道吗?” 韩婧看了看林朝生,坚定地点点头,再次端起碗筷。猪红入口,她再次难受地吐了出来。 韩静放下碗筷,痛苦地摇头,“朝生哥,不行,我实在咽不下去!”那种味道不是简单的难吃,是她的身体在排斥这种食物,吸了人血的她,已无法接受普通的血了。 林朝生抓住韩婧的胳膊,严肃地看着她,“小婧,你一定要努力试试,这是你唯一的希望,你不能放弃,放弃就完了!” “对不起,我不行,我真的不行!”韩婧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哭泣着掩面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朝生看着韩婧的房门,痛心疾首地闭上了眼睛。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能让韩婧伤害别人,可他也不可能伤害韩婧。 “张合!”林朝生愤愤地喊出了张合的名字。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过一个人。 第47章 雷雨 韩婧回来的第三天,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林朝生仰靠在沙发上,愁容满面,头疼欲裂。 夜幕降临,林朝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韩婧的房门露出了一条缝,房门缓缓打开,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她饿了,想吃东西。 韩婧在厨房转了一圈,没找到吃的,接着打开了冰箱的门。上层的格子里放着正常的瓜果蔬菜,拉开抽屉,里面是过期血包,和用大碗装起来的动物血块。血包上都附着吸管。 “不行,我一定要再试试!”韩婧拿起一袋血包,扯开吸管放到嘴里,轻轻一吸,暗红的血液顺着吸管像条红线缓缓流入她口中。 韩婧面露苦涩,一下吐出了吸管。不行,她还是咽不下去,她放回血包,绝望地蹲在了冰箱底下。饥饿感又化作成那头欲望猛兽,开始猛烈撕扯她的心理防线。 韩婧缓缓走出厨房,来到了客厅。林朝生闭着眼睛,斜靠在沙发上。花卷卷缩成一团,睡在他的腿上。他面容憔悴,即使睡着了还是皱着眉,还是一脸的忧愁。 “对不起,朝生哥!”韩婧看着林朝生,无声地落下了泪。片刻,轻轻打开了房门。 月落乌啼,天色渐白,一缕霞光照进屋里,唤醒了沉睡中的林朝生。他坐直身体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向韩婧卧室。 林朝生生轻轻叩了叩门,“小婧,你醒了吗?几天了,出来吧,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门内没有动静,林朝生继续敲。往日韩婧会回应他,今日却没动静。他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扭开了门。 床上的被子铺得平整,房间里空空如也。韩婧不见了。 林朝生大惊失色。立马摸出手机打韩婧电话。对方手机关机了。 遭了!韩婧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这个时候肯定很饥饿。林朝生立马冲出门去找韩婧,走到小区门口他慢慢停下,没有线索,没有踪迹,该怎么找呢?他现在就像无头苍蝇。 正在林朝生束手无策间,一股熟悉的气味飘进了他的鼻子,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他精神一振,跟着血腥味,一路追寻,慢慢走进了所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内光线昏暗,顶灯时不时地滋滋闪叫着。味道越来越浓,林朝生已基本锁定味道的位置。他忐忑地往前走,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走到一个岔口前停下了脚步。岔口那边许多灯都坏了,光线更暗,稀疏停放着几辆车。血腥味就在里面 林朝生不敢往前了,心里开始挣扎。他的脑海里不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令他害怕的场景。若这个场景成真,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挣扎了片刻,林朝生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血腥味就在右边黑暗的角落里,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往里走。 黑暗的角落里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身影前方,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女人,她仰面朝天,瞪眼张口,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脸上的肌肤干瘪,如被榨干了水分。 “韩婧,你……”林朝生哽咽了,身体止不住颤抖,指节捏得发青。 韩婧站起身,一下冲到林朝生怀里,“朝生哥,我实在控制不了我自己,对不起,对不起……”她痛苦无助地抽泣着。 林朝生无声叹气,眼中泛起了水雾。 “我该怎么办……”眼泪花了韩婧的脸,沾湿了林朝生胸口的衣服。 怎么办?这也是林朝生此刻挣扎苦恼的问题,他也不停地在心里询问自己,“该怎么办?” “我们……回家!” 凌晨两点,老地方,不见不散。傍晚,林朝生收到了庞虎发来的信息。 天一黑,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月亮和星星被堵在了家里。雨一直下,下到了凌晨。 电闪雷鸣,山地崎岖不平,林朝生在呼啸的狂风暴雨中狂奔着,大雨淋湿了他的头发,模糊了他的眼睛,浸透了他的衣服,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怒火。他的怒火比此刻的风更大,比此刻的雨更猛。如天边连绵炸响的惊雷,一声高过一声。 “张合,你在哪儿?出来!”林朝生站在盆地中央,对着四周大吼。 三道身影在暴雨中缓缓现身,张合站在中间撑着伞优雅地朝他走了过来。他左手边是庞虎,庞虎没撑伞。右手边是一个瘦瘦高高,留着扫把头,长相阴柔的男人,他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撑伞,动作妖娆。 “镇静点,大吼大叫的,实在有失你的风度。”张合看着林朝生,还是那张熟悉的笑脸,还是那种淡定的语气。 “你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事冲我来?为什么要害她?”林朝生大喝,声音盖过了风雨和雷电。 张合笑道:“我是在帮你,也是在帮她。我就搞不懂了,她马上要死了,我帮你救了她一命,不好吗?” “你这个混蛋!”林朝生大吼一声,瞳孔变绿。朝张合爆射而去,风雨被他身体带起的气劲撕裂,眨眼他便冲至张合身前轰出一拳。 张合淡淡地笑着,势大力沉的拳头突然顿在了他面门一尺处。林朝生愣住,他的拳头被庞虎抓住了。 “嘿!看这边。”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阴柔男出现在林朝生左侧。他举起左手,左手掌心凝聚出了一个白色的光球。 “这么兴奋,不如来一发吧!”阴柔男咧开嘴,邪魅一笑,左掌轰向林朝生腹部,光球炸开,林朝生被轰飞了出去,身体在泥泞的地上摔滚砸跌出了数十米。 林朝生狼狈不已,成了一个泥人。他艰难爬起,身形还没站稳,阴柔男已出现在他跟前。阴柔男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左脚前伸迈开弓步,猛地将他砸到了地上。 噗!泥水向四周飞溅,松软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人形大坑。阴柔男蹲在地上死死地按着林朝生的脖颈,“太弱了,二代僵尸就这么点儿能耐?”他肆无忌惮地开口嘲笑,林朝生动弹不得,被掐得说不出话,奋力掰着他的手指。那细长的手指如焊死了一般,怎么掰也掰不动。 远处山林中,暗中观察着情况的柳飘飘坐不住了,正欲出手,谭小落一把抓住了她,“别冲动,老大不会这么轻易杀他的。” 柳飘飘叹了口气,身体慢慢放松,继续观察。 张合撑着伞,慢慢朝林朝生走过来,庞虎默默跟在他身后。 “想杀我,你这点能耐,可能吗?”张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朝生,雨水顺着伞沿哗哗往下流,形成了一块透明的水帘。 他朝阴柔男使了个眼色,阴柔男会意地点头,松开了林朝生。林朝生大吼一声,愤怒朝张合爆起,张和抬腿一脚,从容不迫地将他踩回到地上。 张合踩着林朝生的胸口,摇头笑道:“真是蠢的可怜。你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和我斗?吸了人血的话,或许还有点机会。” “你为什么要怎么做?”林朝生嘶吼着,狂风裹挟着骤雨啪啪击打在他脸上。他眼睛不眨,愤怒地盯着张合。若眼神能杀人,张合此时恐怕已千疮百孔。 张合的笑容突然变了,变得病态,变得凶狠,他大喝道:“因为我要撕开你的伪装,揭露你的真面目。你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你在乎的人成了杀人嗜血的僵尸,你会怎么办?你会包庇她?还是大义灭亲?” “我的好人,好僵尸,看看你做了什么?你仍然继续放任她杀人!” “你不是好僵尸吗?为什么不杀了她替天行道?呵呵,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个夹带私心,自私自利的僵尸而已。” “闭嘴!她是受了你们的蛊惑,不是她的错。”林朝生怒吼。 张合一把扔掉伞,指着林朝生,高声道:“不是她自愿又怎么样?难道你就放任她杀人?你很清楚,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在她死之前,杀戮是不会停下的。” “你要怎么做呢?我的好僵尸?” 张合看着林朝生哈哈大笑起来,庞虎和阴柔男奇怪地看着他。 林朝生握紧拳头,身体剧烈颤抖,眉心皱成了井字,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啊!”他大吼一声,突然爆发,一下将张合震退了数米。张合,庞虎,阴柔男,皆吃了一惊。 “我要你的命!”林朝生从地上弹起,像发狂的猛兽一样扑向张合,发起了比此刻的狂风暴雨还要猛烈的进攻。拳风呼啸,重腿连连,他在数秒间轰出了上百拳,踢出了上百腿。炮火一样连绵不断的进攻,一下将张合冲撞出了数十米。突然爆发的强大的气劲把周边的风雨都打散了。 庞虎欣喜地笑道:“可以啊,比刚才强了数倍。” 阴柔男抱着手,不屑地笑道:“有什么用?就他这个样,强一百倍也没用!” 张合笑意昂扬,后退着游刃有余地格挡着林朝生的进攻。他看似被压着打,实则没受到丝毫伤害,林朝生那些快如闪电的拳脚,在他眼里宛如蜗牛爬行。 “就这么两下了吗?”张合边退边道。言语轻松,动作飘逸。 林朝生大吼一声,踏脚,扭腰,转胯,将全身力量汇聚到了右拳,拳头撕裂空气,冲散风雨,携带着万钧之力,轰向张合面门。 张合淡淡一笑,左手背于后背,右手食指轻轻探出。拳指相撞,轰隆一声巨响,声音比天上的惊雷还要大,地面炸开一个巨坑,庞大的能量冲击波将方圆十几丈的雨水震散开去。 林朝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合,张合竟又用一根手指接下了他这拳。 张合咧嘴一笑,道:“威力不错,雨都被你打停了,不过,还是差得远。”话音一落,他化指为掌,抓住林朝生的拳头,将林朝生抡起,像抡一件破衣裳一样,前后左右,猛烈地朝地面挥砸起来。 林朝生失去重心,身体不断和地面做亲密接触,每落地一次都会砸起一片泥水,砸出一个大坑,他只觉天旋地转,浑身剧痛,意识渐渐模糊。 张合再次抡起林朝生,但这次没砸,像扔沙包一样将他扔了出去。林朝生腾空高高飞起,身体在闪电的光彩下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重重摔落在泥地里。 张合出现在林朝生的落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就这点能耐,怎么杀我?”话音一落,又将林朝生当沙包扔了出去。 砰!林朝生撞碎一块两米多高的岩石,狼狈落地。张合又出现在他身边,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倒提起来,“就你这样,拿什么和我斗?一个连人血也不敢吸的僵尸,也配叫僵尸?”他随手又将林朝生扔飞了出去。 树林里的柳飘飘看不下去了。谭小落用力抓住了她,“别做傻事,你现在出去非但救不了他,你自己也要遭殃!” “可是……”柳飘飘担忧地转头看着林朝生。 谭小落坚定地说道:“老大在他身上费了这么多功夫,绝不会轻易杀他的!” 柳飘飘再次忍下。 也不知飞出多远,林朝生像一滩软泥一样摔落到了地上,他半昏半醒,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一眨眼,张合又来到他身边。 张合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怒骂道:“你这个废物,简直有辱‘僵尸’二字。今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杀你,是想告诉你,韩婧仅仅是个开始,以后我会不断在你身边杀人。”说完他收回腿,使出了一记足球踢。林朝生像皮球一样翻滚着飞了出去。 大雨磅礴,雷声阵阵,林朝生的身体变得和地上的泥泞一样软,他趴在泥潭里,努力想爬起来,用尽了浑身力气,也只是像虫子一样蠕动了几下。他的身体已经没了知觉,除了头以外,脖子以下仿佛已不属于他。 张合出现,在他身旁慢慢蹲下,轻蔑笑道:“现在的你,连我一根手指都打不过,你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张合站起来,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低头看向林朝生,冷冷道:“想杀我,就拿出僵尸该有的样子。我随时恭候你,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转身离去,阴柔男人走过来为他撑起了伞。 “都淋湿了,不用撑了。” 三道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狂风暴雨里,消失在电闪雷鸣中。 第48章 挣扎 风雨交加,雷电轰鸣。林朝生像一摊烂泥一样躺在泥潭里没有动静。确定张合一行人走远,柳飘飘和谭小落从树林里窜了出来。 林朝生头埋在泥潭里,昏了过去。柳飘飘心疼地将他翻过来,抱在怀中。谭小落抓起林朝生的手臂晃了晃。手臂无力的垂晃着,就像条拉长的橡皮泥。 柳飘飘赶紧提醒,“别动!他的骨头全断了。” 谭小落放下林朝生的手,去查看身体其他部位。检查一遍发现他全身跟橡皮泥一样软,骨头真的全断了,不,是碎了。 “我去!居然伤得这么重!”谭小落被吓了一跳。 柳飘飘轻轻抚摸着林朝生的脸,喃喃低语,“真是个傻瓜,你怎么可能斗得过张合?” 谭小落直接无情吐槽:“不是傻,是蠢,这三个人,谁他都打不过,居然敢动手,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 柳飘飘无奈地叹了口气。谭小落问道:“现在怎么处理他?他伤得挺重,没个一两天估计恢复不了。” “把他送回去吧,韩婧会照顾他。”柳飘飘左手搂着林朝生的腰,右手圈住他的大腿。将他慢慢抱了起来。 天边降下一道白蓝色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盆地,谭小落和柳飘飘在电光中一闪而逝。 清脆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韩婧,和林朝生回到家后她一直哭,哭着哭着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窗外电闪雷鸣,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3点多了。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林朝生不在家? 韩婧起床疑惑地走出去开门,门一开,一个满身泥泞的人一下倒在了门口。她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蹲下查看。竟是林朝生。 初阳升起,霞光万道,林朝生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右手好像握住了什么温暖细滑的东西,侧目一看,是韩婧。韩静坐在他床头靠在床边睡着了,右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小婧,小婧。”林朝生摇摇韩静的手,轻轻叫了两声。 韩婧迷糊地仰起头,看到林朝生苏醒过来,瞬间清醒,欣喜地哭出了声,“朝生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晶莹亮洁的两行泪水挂在她眼角下,就像两条清澈的小溪。 林朝生挤出一丝微笑,“傻孩子,哭什么,我已经没事了。” 韩婧眼睛红肿,在睡醒前应该哭了很久。 “朝生哥,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干的?”韩婧哽咽着问道。昨晚的她慌乱无措,开始想送林朝生去医院,想到僵尸的身份,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束手无策之下,只能帮林朝生把身体清理干净,默默守在他身边,祈祷他康复。 林朝生沉默了两秒,淡淡笑道:“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了吗?” 林朝生尝试着撑起身体,韩婧赶紧上来扶他。他的伤恢复了大半,就关节还有一些疼,骨头没有完全愈合。 “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靠在床头,林朝生好奇地问。他记得张合三人走后,他就昏迷了。 韩婧擦干眼泪,停止了哭泣,摇头道:“不知道,我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你就躺到了门口。你不是自己回来的吗?” 林朝生挠了挠头,道:“我……记不清了。”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受伤太重,脑袋断片了。 韩婧肃然地看着林朝生,问道:“朝生哥,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林朝生在有意回避,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不是张合?”韩婧脱口而出。 林朝生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这件事你别管,我会处理。” “我去找他!”韩婧冷哼一声,起身就要去找张合算账。 林朝生一把拉住了她,“别冲动,找到他又能怎样?你不是他的对手。” 韩婧气道:“他这么坏,总不能这样放过他吧?”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想到林朝生昨晚惨不忍睹的伤势,她怒火中烧,恨意绵绵。 林朝生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去了又能怎样?他身后有多少僵尸?还隐藏了多少力量?我们一无所知。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想到张合,林朝生感到了深深的无奈。张合的实力有多强,是未知数,张合还有多少部下,也是未知数。现在的他连张合的手下都打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能拿什么和张合对抗。他苦恼又无奈,几百年来,从未像此刻这样无力过。 “朝生哥,你是怎么惹上他的?”韩婧问道。 林朝生思索道:“应该是我杀了他的人吧。”他和张合从没见过,无冤无仇,要说有什么仇恨,只能归结到陈邪的死。可就算为了帮陈邪报仇,也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他想不通。 “杀了他的人?”韩婧不解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道:“是一个叫陈邪的僵尸,他四处害人,我就出手除掉了他。” 韩婧产生了和林朝生一样的疑惑,“帮陈邪报仇,直接找你不就行了,干嘛要拐弯抹角的弄出这么多事呢?” 林朝生摇摇头,想到张合昨晚说的话,他又觉得奇怪,觉得张合不像是为了陈邪,就是在针对自己。张合的言行太奇怪了,他琢磨不透。 太阳还未落山,月亮就冒出了头,它在沉暮中探着惨白的大脸,就像一个贫血的病人。黑幕推倒白幕,它的脸终于红润光彩起来,精神焕发,在夜空中灿灿生辉。 柳飘飘和谭小落靠在阳台护栏上,窃窃私语。月亮和星星竖着耳朵,大胆偷听。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谭小落问。林朝生和张合的战争已然打响。她们已回不到原来的平静,必须有所应对。 柳飘飘唉声叹气,“我不知道!”面对张合,怎么盘算她也找不出赢的机会。 谭小落道:“要不我们和林朝生摊牌,一起逃吧?” 柳飘飘摇摇头,道:“整座城市遍布他的眼线,逃不掉的。” 谭小落有些烦躁地道:“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那该怎么办?” 柳飘飘无言。这也是她正思考的问题。 “飘飘姐,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林朝生吸血。”谭小落眼神一凌,沉声道:“让他吸血吧,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感觉张合应该是想逼林朝生吸血,既然如此,不如吸血和他干,总比坐以待毙强。” 柳飘飘叹息道:“这得让他自己决定,我们无法左右他。我想,他现在也很挣扎吧!” 第49章 黑与白 林朝生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他现在的确很挣扎,苦恼于怎么对付张合。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没有丝毫胜算。慢慢的,他也想到了吸血,但很快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现在这样已经让他很痛苦了,他不想再变成嗜血杀人的怪物。 “朝生哥,吃饭了。”韩婧的声音从厨房传到了林朝生卧室。 林朝生走到客厅,韩婧端着碗筷从厨房走出,走到了餐桌前。餐桌上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周边摆着蔬菜和片肉,几盘不知名的血旺单独摆在一边。 “好香!”林朝生笑着坐下。 韩婧给林朝舀了半碗饭,递过去,笑道:“饭里我加了一些猪血,不太多,我想着这样你吃起来才有味道,快尝尝味道怎么样?”她坐下,期待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端起碗筷,夹了块煮熟的猪红,轻轻蘸一下蘸水,慢慢放到口中,嚼了几下,展颜笑道:“味道很不错,比我做的好吃得多。” 韩婧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吃就好,你刚恢复,多吃点。” “谢谢!”林朝生笑笑,开始大口吃起来。一天没吃东西,他的确有些饿了。吃着吃着,他看着韩婧缓缓停下,“你,不吃吗?” 韩婧的笑容如涟漪一样慢慢消散,她微微垂下头,轻声道:“我,吃不下。” 林朝生放下碗筷,温声道,“小婧,你……不能再杀人了,真的就一点都吃不下吗?”欢笑过后,他们始终得面对这个沉重的难题。 韩婧无声地摇摇头。她已经尽力了,实在没办法接受这种食物。 客厅变安静了,只有汤水在火锅里沸腾的噗噜噗噜的声音,林朝生的食欲渐渐被安静吞没。张合是个难题,现在的韩婧也是个难题,这些难题让他难以应对。 林朝生道:“小婧,你必须戒掉血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韩婧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露出了无比坚定的目光,“朝生哥,你把我绑起来吧,这次,我会抗争到底。”她决定同心中那头欲望猛兽殊死一搏。 林朝生点点头,鼓励道:“我相信你一定能熬过去的。” 第四天晚上,韩婧产生饥饿感后,立马告诉林朝生。林朝生把事先准备好的铁链铁凳搬到了客厅。 韩婧深吸一口气,坐上凳子,林朝生拿起铁链一头开始从脚往上给她绕圈捆绑。铁链在林朝生手中哗啦啦地响,从韩静的脚踝一点一点缠绕到了腰。最后林朝生又将她的手分别绑在凳子的扶手上。 链子很粗,是8毫米的镀锌铁链,用来锁车那种,十头牛也扯不断。捆绑完,林朝生凝重地站到一旁,观察韩婧反应。 韩婧开始还很平静,过了几分钟,情况开始发生变化。她拧眉挤眼,身体不自觉地蠕动,那头猛兽现身,开始在她心里作祟。她的心理防线消失,幻化成另一头猛兽与之对峙,两头猛兽长得一样,头长犄角,青面獠牙,状如麒麟。欲望猛兽是黑色,防线猛兽是白色。他们匍匐在地,做出狩猎的模样,仇恨地盯着对方。 韩婧面露苦色,身体开始抖动挣扎。两头猛兽咆哮一声,冲向对方,激烈地撕咬在了一起。 韩婧开始剧烈挣扎,铁链绷紧,开始咯吱咯吱地响。 林朝生上前安慰,“坚持住,忍过去就好了!” 韩静低下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细密的汗珠沁出她的额头,她的下颚止不住颤抖起来。 两头猛兽嘶吼着,前脚不断跃起,如站立状,挥爪拍打撕咬对方。他们都已负了伤,黑的右掌被咬断,血肉模糊,只剩一根筋吊着,白的瞎了一只眼,眼球暴露在外面。 韩静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嘴里开始发出沉闷的、哼哼哧哧的声音。整个身体,连通脑袋开始剧烈摇晃,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下巴,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铁链摩擦绷紧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随时会断开。 “小婧,你能行的,你一定能战胜它,熬过这次就好了!”林朝生大声鼓励。 两头猛兽的交锋进入了白热化,白色的渐渐不敌,两条后腿开始往后缩,被黑色的一步步压退。黑色的得势不饶人,越打越猛,前肢一次比一次跃得高,爪击力度一次比一次大。它不顾右爪伤势,挥舞着断爪也要打。 白色的猛兽惨烈地嚎叫了一声,被一爪打翻在地,它的另一只眼睛也被拍瞎了。 “吼!”韩静猛地睁开眼,仰天大吼,两颗森然的獠牙暴露在了空气中,她的瞳孔慢慢变成了蓝色。 “不要小婧!”林朝生大喊一声,上前按住韩婧的肩膀。 两头猛兽的战斗结束了,白色的猛兽一动不动侧躺在地上,黑色的猛兽趴在它的尸体旁,开始一点点啃食它的尸骨。 韩婧猛地站起,身上的铁链一圈圈被震断,断开的链条一节节哗哗啦啦掉落到了地上。 “不要!”林朝生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对不起朝生哥,我,忍不下去了!”韩静无助地看了林朝生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臂,化作一道残影,冲开大门,消失不见。 林朝生抱着头,后退着无力地坐到了沙发上。他很清楚,从吸了人血的那一刻起,韩婧就已经没了回头路。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林朝生怒吼一声,一拳砸在了茶几上,茶几轰然碎成了几半,茶几上的杯具掉落一地,发出了乒乒乓乓的脆响。 彩灯招展,车来人往,声音沸腾。对街的阳台上,柳飘飘望着月亮,悠悠叹了口气,月亮洒下清辉,笼罩住了她脸上的惆怅。谭小落看向她,问道:“他会怎么做,会杀了她吗?” 柳飘飘摇头,“不会,他太重感情了,没有外力干扰,只会这样痛苦挣扎下去。张合这招真是狠,将他置于两难的境地折磨他。” 谭小落不满道:“他太优柔寡断了,这种性格,会让他吃大亏的!” 洗完澡的马小倩用毛巾搓揉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浴室,她正欲去拿电视柜上的吹风机,却发现沙发上传来了动静。 叮、叮、叮……,声音像心跳一样,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响着。 这声音?马小倩皱了皱眉,放下吹风机,望向沙发,是她的皮包在响,不,是她皮包里的罗盘在响。她扔下毛巾快步走过去,从包中取出了罗盘,罗盘的指针慢慢转动,最后锁定了一个方向。 “有僵尸!” 第50章 鬼打墙 马小倩也不管头发湿不湿了,随便扎一下,换上衣服,带上家伙,立马出门。 她下楼骑上机车,根据罗盘一路追踪,走出天云城,走出昆仑区,一路南下来到了与昆仑区接壤的沙庄。沙庄是个经济发达的工业重镇,地势偏僻,手工业园区遍地,常住人口少,外来务工人员多。对僵尸而言,这里的确是个挑选猎物的好地方。 罗盘指针开始改变方位转动,马小倩停下观察,指针摇晃了几下,缓缓指向了她的左前方,她抬头望去,那里是一片与厂区接壤的小山林。她停放好摩托,向山上进发。 月光皎洁,树影婆娑,风吹树叶不时在林间刮起沙沙的声响,灌木丛中虫鸣四起,微风仿佛想与虫鸣合奏。小山后方,靠近山崖边的一棵巨大梧桐树下,蜷缩成一团的韩婧低声抽泣着。她的身前横躺着一具已经分不清面目的干尸。 马小倩根据罗盘指示走进了树林,她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别在腰间的驱魔棍。 梧桐树下刮起了一阵风,韩婧缓缓抬起头,林朝生出现,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前,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朝生哥,对不起,我做不到!”韩婧无助地摇头。月光照在她的泪脸上,映衬出点点晶莹的泪光。 林朝生眼中泛着雾气,他转过身,仰头望向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马小倩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中前行。她已经走了好一阵了,树林在外面看着不大,可在里面走起来就像没有边际一样。罗盘好像失去了目标,静止不动,此刻,她只能靠自己的知觉在林中摸索前行。 不对劲?马小倩疑惑地停下了脚步,她走了两三公里了,没找到僵尸就算了,还看不到树林尽头,实在反常。她转动身体,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突然产生了熟悉感,“这个地方,我好像走过。” 仔细观察后马小倩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儿?”她仿佛遇到了鬼打墙。她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决定再往前走试试。 马小倩不再小心翼翼,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在林子里走。走着走着,竟又走回了原地,她这才确定自己真遇到鬼打墙了。周围一定有小鬼或是什么妖邪在故布疑阵。 马小倩火冒三丈,对着四周破口大骂起来,“是哪个不长眼的鬼怪,敢戏弄姑奶奶,找死是吧?” 她气愤地收起驱魔棍,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地,盘腿坐下,闭目,念咒破法,“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施法完毕,马小倩睁开眼,大叫一声“破!”一股无形的道气以她为中心,向林子四周铺散开去。 鬼打墙的迷阵破开,施法的妖邪随之暴露。 山脚下的一块巨大岩石后面,一个白衣女子身子一软,面露痛苦地瘫坐在了地上。 “这么快……就破开了。”她艰难地撑起身体,开始逃跑。 破开迷阵的马小倩气愤的从山上杀了下来,敢主动招惹马家的鬼怪,她还是第一次见。 白衣女子半伏着身子奋力往前跑。她步履蹒跚,踉踉跄跄,仿佛随时会摔倒。刚才施法消耗了她不少法力,又被马小倩驱邪咒所伤,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不是吧,我才刚刚恢复啊!又来!”白衣女子欲哭无泪地回头观望,马小倩已经杀到了山脚下,按她这蜗牛一样的逃跑速度,要不了多久便会被追上。 马小倩终于看到了白衣女子,“找到你了,妖孽,哪里跑。”她大喝一声,加快速度追上去。 “姥姥,你在哪儿啊?快来救救我。”马小倩近在咫尺,白衣女子绝望的在心中哭喊。 “遇到麻烦,想起我了。” 一道清脆、明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空中传来扑腾的声音,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白衣女子身边,白衣女子大喜。 “姥姥,你可算来了!” “才做了几天人?又惹麻烦!惹谁不好,还偏偏惹上了马家的人。”姥姥没好气地瞥了白衣女子一眼。 白衣女子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赶紧滚吧,我来帮你擦屁股!”姥姥不耐地冲她挥挥手。 “谢谢姥姥!”白衣女子嘻嘻一笑,快步离去。姥姥停在原地,站的笔直,像一棵苍松,面向前方,坦然迎接杀来的马小倩。 “又来了一个。嗯?她想干嘛?”来人的举动让马小倩疑惑。她放慢脚步,在距对方不到两丈的位置缓缓停下。 “什么妖孽?居然如此猖狂!”马小倩举棍指向身前之人。 这个白衣女子口中的姥姥并不老,十分年轻漂亮,30出头,穿着黑色大衣,盘着成熟的花苞头,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妈妈脸 ,友善地看着马小倩。 她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马小姐,我家孙儿不懂事搅扰了你,还请你原谅。我对你并无敌意,就想替她向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一次。” 马小倩冷笑道:“一个臭妖精,居然在这儿装模作样的道歉,真是可笑,现在就灭了你。”话音未落,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姥姥见状,后退两步,右手向前一挥,一团红雾从她衣袖里喷出,扩散开来如海浪一般。快速袭向马小倩。 马小倩急忙后退躲避,红雾面积太广,她避无可避,一下被淹没笼罩了。雾气钻进她的鼻孔,她一阵眩晕,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马小倩驻着驱魔棍使劲摇头,见不管用,直接抬起自己的右手咬了一口,疼痛感瞬间驱散昏厥,她立马冲出雾障。 荒地上一片空无,姥姥早已消失不见。 “可恶!”马小倩气恼地骂了一句。僵尸没找到,连妖精也跑了。 第51章 暴露 客厅里漆黑一团,静默无声,林朝生疲倦的靠在沙发上,表情复杂,神色黯淡。 卧室里,韩婧蜷缩在床头,细声啜泣着,月光透过窗户钻进屋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缓缓扭头,望向窗外,望向天空,望向了洁白的月亮。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微笑着温柔地冲她挥手打招呼。 韩婧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吐出,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成坚毅。她仿佛做了一个莫大的决定。 韩婧打开卧室的门,一步一步走进客厅,脚步声清晰而坚定。 林朝生坐直身体,说不出滋味地看着她。 韩婧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朝生,脱口道:“朝生哥,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林朝生不语,紧握拳头缓缓低下了头。 他有过这个念头,可怎么狠得下这个心?韩婧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女孩儿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见证了她的成长,也参与了她的成长。韩婧在无形中已经成为他的亲人,让他杀害自己的亲人,他如何下得去手?就算知道这样做是帮她解脱,他也做不到。 韩婧认真地看着林朝生,“朝生哥,杀了我吧,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说话间,她又忍不住呜咽起来。 林朝生垂着头不敢看韩婧,片刻,他猛然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韩婧缓缓蹲下,掩面哭泣。林朝生背靠着房门,眼泪无声地淌了出来。 一直躲在窗口偷偷观察他们的月亮幽幽地叹了口气。它压低身体,让自己的光尽量照进屋里,照在这两个挣扎的僵尸身上。 5月24日,深夜,韩婧的血瘾又发作了。 她轻手轻脚打开了林朝生的房门,林朝生平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很沉。 “对不起,朝生哥!”韩婧暗叹一声,掩上房门,走到客厅,打开客厅大门,静悄悄离开。 林朝生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翻身下床,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两行清泪悄无声息流了出来。 熟睡的马小倩被罗盘的声音惊醒了,她看着罗盘,发出了冰冷的声音,“这次非抓到你不可!” 马小倩骑着机车,看着罗盘,一路狂奔。不知穿过多少条霓虹闪烁的街道,人越来越少,灯光越来越暗,车子越走越远,最后停在了一座修有围城的独栋房子门口。房子不大,有三个门面,两层高。 马小倩下车,抬头看了看,一楼中间的大门顶上有几个显眼的大字,“寒山垃圾中转站”。罗盘定位就在里面,走到门口,她便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马小倩甩出驱魔棍,一步步朝里走。房子左侧是空地,右侧是树林,周围黑而静,落针可闻。后方传来微弱的响动,声音微不可闻,马小倩还是听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驱魔棍,屏住呼吸,贴着墙往里走。 声音渐渐变大,“呃呜、呃呜……”马小倩听出来了,这是很小、很低沉的呻吟声。她意识到情况不妙,放开动作,几个跨步冲了出去。 夜色苍茫,乌云躁动,朦胧的月光洒在墙皮脱落的墙壁上,墙壁下方,一个高挑的背影,将一个男人死死地按在墙上,她的头埋在男人右边脖颈处,仿佛在亲吻他的脖子。男人垂着眼皮,微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月光将他的脸照得惨白。他眼窝深陷,脸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萎缩。他正快速变成一具干尸。 马小倩纵身一跃,一记横扫千军,朝那个僵尸劈过去。僵尸瞬间反应,身形一闪躲到了一边。男人的身体如一滩烂泥,贴着墙缓缓倒下,他睁着眼,不再呻吟,生机完全流失。 僵尸和马小倩正面对峙,在看清彼此那一刻,两人皆愣住了。 “是你!”她们几乎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竟然是僵尸!”马小倩难以置信地看着韩婧。 韩婧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小倩,“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什么人?”他双眼泛着莹莹的蓝光,嘴角还残留着湿润的血渍。 “你是僵尸,那林朝生是什么?”马小倩举棍指着韩婧大声质问。 韩婧气愤地看着马小倩,骂道:“你这个没礼貌的疯女人,也配提朝生哥的名字?”上次的事她还耿耿于怀,一直想找马小倩算账,此刻看到马小倩,立时怒火中烧,杀心大起。 “回答我,林朝生是什么?是不是僵尸?”马小倩厉声质问。如果林朝生是僵尸,这一切的事情联系起来简直荒谬到了极点。毛琳竟爱上了一个僵尸!她不敢想,也无法接受。 韩婧没说话,回应马小倩的是凶狠的进攻,他张牙舞爪,闪身袭来,对着马小倩的面门一阵狂抓,马小倩持棍格挡,与她缠斗在了一起。两人从中转站后院,越墙一路打到了后方的草地上。 韩婧吃惊,这马小倩不是僵尸,只是普通人,为何能与自己自对抗? 双方拼斗数十招,没有战斗经验的韩婧,渐渐落入下风。她胡乱挥手拍击,毫无章法,马小倩轻易看穿了她的动作。 马小倩疑惑,这个四代代僵尸没她想象中的强。韩婧挥爪下劈袭来,马小倩横棍格挡,用力往上一抬,将韩婧挑了个踉跄,她右腿后撤,左掌顺势推出,一掌击在韩婧腹部,韩婧不住地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普通人,到底是什么人?”韩婧惊诧地问。 马小倩横眉竖眼,“马家传人。” “马家传人?”韩婧疑惑皱眉,立马又恢复冰冷,娇喝道:“管你什么马家传人,今天就杀了你。”话音一落,张开双臂汹汹冲向马小倩。 马小倩冷笑一声持棍迎上去,两人又战做一团。马小倩越打越游刃有余,韩婧没有技巧可言,乱打乱撞,就像无头苍蝇,她已摸清韩婧的攻击方式。交手不到几个回合,韩婧便被她压制,身上连中数棍。 韩婧疼痛难忍,开始边打边退。她这一退劣势尽显,马小倩乘胜追击一路前压。韩婧越发被动,慢慢的只有防守之功,失去了还击之力。 马小倩眼疾手快,在击退韩静的瞬间找到空挡,反手持棍,欺身而上,劈出了一记由上而下,势大力沉的斜扫。韩静惨叫一声,倒飞出数米,狼狈滚落到了地上。 马小倩纵身一跃,身体凌空飞起,双手握棍举过头顶,猛地砸向韩婧。韩静急忙滚动身体,像滚筒一样,贴地滚动数周,堪堪躲过。她还没来得及起身,马小倩又改变攻势,疾步冲了过来,对着地上的她一阵狂劈乱砍,她继续翻滚身体狼狈躲避。 “刚才不是很凶吗?怎么爬不起来了?”马小倩开口嘲讽。 韩婧气急,双手猛一拍地,如弹簧压缩弹起,将身体直挺挺撑了起来。驱魔棍迎面而来,她急忙向后闪跃,因起身时没站稳,这一退差点儿又踉跄倒地。 马小倩看着她冷笑连连,“打狗棒滋味如何?” 韩婧怒不可遏,气急败坏,疯狂朝马小倩扑了上去。马小倩一脸不屑,立在原地,手中驱魔棍如挥洒自如的画笔,潇洒飘逸,从容不迫的应对韩婧猛攻。 韩婧大叫着胡乱朝马小倩挥动双爪。她失去了理智,越打越急,越打越乱。马小倩摸清了她的底子,此刻对她可谓手拿把掐。 马小倩左脚后侧半步,脚下纹丝不动,仅靠上半身格挡躲闪,韩婧也拿她没办法。 “疯够了吧,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马小倩脸色一沉,秒变冷漠。她决定不再与韩婧纠缠了。 韩婧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继续猛攻。 “金光咒!”马小倩大喝一声,身体轰然发亮,如太阳一般爆射出一片耀眼的金光,韩婧惨叫一声,被光束冲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了不远处的一堵画满涂鸦的彩墙上。 “青冥之箭!”马小倩大喝一声,继续施法,左手化掌猛然推出,掌心发出了一道紫色的实质光气。光气如利箭射出,嗖的一声,一下射中了韩婧右手手腕,将她的右手钉在了墙上。韩静吃痛,转身想用左手拔开光气,手指刚一触碰,就像摸到烧红的火钳,触电般收回。 “紫幽之箭!”马小倩又挥出一掌,一道紫色光气射出,将韩静的左手手腕也钉到了墙上,韩静痛苦大叫,动弹不得,状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林朝生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僵尸?”马小倩大声质问。 “放开我!”韩婧痛苦挣扎,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使不上力。 “懒得和你废话了,消灭你,再去找他算账。”马小倩收回驱魔棍,左脚迈开,摆正身位,手中结印,口中念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第52章 奇怪的僵尸 金色巨龙从天而降,发出穿云裂石的龙吟冲向韩婧。一股巨大的恐惧袭上韩婧心头,她身体里的细胞开始颤栗,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她不敢与巨龙对视,绝望地低头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双手撑墙,挡在了韩婧身前。 巨龙穿透林朝生身体,他哗的一下张口喷出一大口血,血水洒到韩婧身上,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 “朝生哥!”韩婧惊讶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闷哼一声,忍着剧痛,左右开弓,挥手打散两道光气,抱起韩婧,飞快向远处的山林跑去。 “林朝生!”一切就发生在眨眼间,马小倩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大喊一声,甩出驱魔棍,拔腿追了上去。 竟然硬扛下了神龙咒!小倩暗暗吃惊,猜测林朝生至少是四代以上的僵尸。 “朝生哥,你没事吧?”林朝生嘴角在溢血,韩婧很担心他的状况。 林朝生摇摇头,“没事儿,恢复一会儿就好了。”他体内此刻翻江倒海,剧痛无比。马小倩的法力比之前又强了不少,神龙咒现在的威力连他都有些吃不消了。 “林朝生,你站住,你这个混蛋,竟敢冒充人戏弄毛琳,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马小倩大声叫骂,在后方后紧追不舍。她对林朝生的仇恨在林朝生现出真身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朝生哥,她追的很紧。”韩婧扭头看了看马小倩。马小倩飞奔着,怒目圆瞪,双眼通红,眼中杀气重重。 林朝生道:“没事,她追不上我们的。”他想提速,但受创不小,有些使不上力。 “苍灵之箭!”马小倩大喝一声,念咒施法,推掌击出了一道白色光气,光气如箭射向林朝生。林朝生刚好跃起,处于空中,避无可避,背部中剑,如被子弹打中的大雁,直溜溜坠落到了地上。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急忙稳住身形,忍住剧痛,继续纵越奔逃。 马小倩拉近了一些距离,怒声大喝:“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她准备继续施法攻击,但下一刻,身体猛地一顿,不受控制地停下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手脚。 怎么不追了?林朝生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继续飞奔。 马小倩如一座木雕愣在了原地,“怎么回事?怎么动不了!”她想动动不了,胸口被某种力量挤压着,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一道妖娆的身影从侧面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月光洒在她波浪似的长发上,映出了点点朦胧的金辉。 “是你!”马小倩惊讶地睁大眼睛。 柳飘飘来到她跟前,伸手挑逗似地摸了摸她的下巴,妩媚一笑,道:“差不多就得了,你说你这么凶干嘛?也不怕嫁不出去。”随后一顿,又道:“也是,你们马家女人都是打光棍的主,不用担心嫁不出去。” 马小倩身体不能动,只能转动眼珠盯着柳飘飘,“想不到你也是僵尸,我真是瞎了眼,一窝的僵尸竟一个也没认出来。”她懊恼地叹气。 柳飘飘道:“现在看出来,也不迟。不过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凭现在的你,能做什么?”她看着马小倩轻蔑地笑了。 马小倩恼羞成怒,想动,却挣脱不开这无形的束缚,她恨恨地瞪着柳飘飘,“你对我做了什么?有本事放开我。” 柳飘飘伸手撩拨了一下马小倩的头发,吟吟笑道:“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现在想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要不是林朝生不愿伤害你,我早就捏死你了。”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是阴冷的。 “什么意思?”马小倩不解地问。 柳飘飘无奈摇头,嘲讽道:“你这个疯婆子,难道没看出来他不想伤害你?凭他的实力,杀你绰绰有余,他为什么要逃?用你那可怜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吧。” 经柳飘飘这么一说,马小倩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能硬抗神龙咒的林朝生完全有和自己一战的能力,没必要逃跑。 柳飘飘骂道:“笨蛋,想到了吗?他逃跑不是因为怕你,是不想伤害你。你也真够狠的,他都放过你了,还不依不饶的追着打。”想起马小倩刚才那副要置林朝生于死地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马小倩不解地思索着,片刻,问道:“你想说什么?”她想不通林朝生的意图,也想不通柳飘飘的意图。 柳飘飘道:“没想说什么,只是希望你有自知之明,别再找他麻烦了。” 马小倩笑了,“我是马家传人,消灭你们这些害人的僵尸是我的职责,让我放过他,你不觉得你这话很可笑吗?” 柳飘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僵尸就一定全是坏人?人有好坏之分,僵尸就不可以有?不管是他还是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马小倩冷笑,面带嘲讽,“你是说你是好僵尸?” 柳飘飘表情复杂,眼神慢慢暗淡,“我不是,但林朝生是。”说到林朝生时,他的眼睛里又泛起了一点光。 马小倩不屑一顾道:“你以为我会信?” 柳飘飘生气了,嗔骂道:“你这疯婆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没有他你早死了。我想,你到现在也很困惑在平珀湖救你的人是谁吧?” 马小倩怔了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她觉得不可能,“你想说什么?” 柳飘飘道:“我来告诉你吧,救你的人是林朝生,陈邪是他打死的。” “不可能!”马小倩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柳飘飘。 柳飘飘讥笑道:“傻子,好好想想,除了他以外,当时还有谁能救你?” “你少混淆视听,他一个僵尸,怎么可能救我?”马小倩一口否认。这种无稽之谈她不相信。 柳飘飘笑道:“我也想不通,可他就是这么做了!”她悠悠地叹了口气,“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马小倩急速思索着,林朝生和柳飘飘的行为太反常了,柳飘飘的话是真是假,很难判断。她一阵头疼,万千思绪交汇成了一捆杂乱的电线。她轻轻吐了口气,决定暂时不想了。 “你现在想怎么样?”马小倩问道。 柳飘飘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走吧。”她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马小倩的身体一下解开了束缚,能动了。他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奇怪地看着柳飘飘,“真让我走?” “快走吧!”柳飘飘不耐地摆摆手。 马小倩缓缓转身,没走两步,突然掉头,弓步向前将驱魔棍直刺向柳飘飘面门。 柳飘飘不躲不闪,驱魔棍停在了距她鼻尖不到十公分的位置。马小倩的手又被束缚住了。 马小倩大喝道:“臭僵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真是不识好歹!”柳飘飘冷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片刻又恢复平静,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换做以前,你死十次都不够,今天算你运气好。”她对着马小倩反手一挥。 一股无形巨力瞬间将马小倩掀飞出去,落地后马小倩迅速起身。空旷的草地上只有虫鸣和风声,柳飘飘不见了。 嗯?好像没摔伤!马小倩疑惑地皱眉。她刚才被掀飞了十几米,摔得不轻,身上竟一点伤也没有。 “她,究竟什么意思?” 第53章 韩婧 跑出一段距离,见马小倩没跟来了,林朝声侧身跳进了一旁的树林里,把韩婧放到了地上。 “朝生哥,你怎么找到我的?”韩婧问道。 林朝生叹息道:“我就没睡着过。” 韩婧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个马小倩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厉害?” 林朝生道:“马家传人,为捉鬼驱邪而生,专门对付我们的。” 他莫名地看了韩婧一眼,缓缓转身,背对韩婧,轻声道:“小婧,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到这里了。” “朝生哥,你这是……” 韩婧不解,没等她把话说完,林朝生就打断了她,“马小倩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那你呢?”韩婧转到林朝生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林朝生扭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她伤不了我,我自有办法。” “一起走吧!朝生哥!”韩静轻轻拉住了林朝生的手。 林朝生猛地甩开她的手,突然发起了火,呵斥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让你走是不想再看见你了。你杀了这么多人,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 突兀的情况吓到了韩婧,她怔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继续道:“你知道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我有多挣扎,多痛苦吗?每次看到你杀人我都想阻止,可我又不能伤害你。你说我该怎么办?以后继续看着你在我面前杀人?”他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 “对不起,朝生哥。”韩婧愧疚地低下了头,眼泪像成串的珍珠,顺着她的眼角徐徐落下。 林朝生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叹息道:“你走吧!看不到你,我就不用想这么多,不用这么痛苦了!” 韩婧一动不动,无声流着泪。林朝生冷声道:“你不走,我走。”说完,他决绝地走出树林,朝灯火通明的城市走去。 韩婧变成了一座石雕,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 和马小倩分开后,柳飘飘疲惫地回到了家,屁股还没坐热,谭小落突然焦急地跑了出来。 “不好了,飘飘姐,林朝生回家去了。” “什么?”柳飘飘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他都已经暴露了,回去干嘛?” 谭小落道:“我也不知道,马小倩马上回来了,现在要怎么办?” 柳飘飘烦躁地挠了挠头,“这个傻子在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还回来。” “难道想和马小倩拼了?”谭小落胡乱猜测道。 “不可能,要拼,他刚才就不会逃了。他想干什么呢?”柳飘飘思索着,百思不得其解。片刻,释然道:“先静观其变吧,真打起来,马小倩不是他的对手。” 这几个僵尸究竟想干嘛?马小倩困惑地走出了电梯,穿过走廊,路过林朝生家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门没锁,是掩着的。 难道回来了?马小倩立马拔出驱魔棍,一脚蹬开门,冲了进去。 来到客厅,她缓缓停了下来。林朝生竟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看到她来了,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把头抬了起来,面如死灰地看着她。 马小倩愣了愣,举棍指向林朝生,“胆子挺大,居然还敢回来!” 林朝生慢慢站了起来,马小倩后撤一步,握紧驱魔棍,警惕地看着他。 林朝生道:“别紧张,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马小倩疑惑地看着他,冷声道:“又想耍什么花样?” 林朝生面无表情地看着马小倩,缓缓开口,“杀了我!” 马小倩有些懵了,眉头紧锁。 林潮生淡淡道:“马家不是一直想消灭所有僵尸吗?来吧!我就在你面前!”他缓缓摊开了手。 “你究竟想干什么?”马小倩厉声质问。 林朝生摇摇头,道:“你放心,我没有别的目的,回来,只是希望能得到个解脱。” “管你耍什么花样,我不会对你客气的,既然想死,那我成全你!” 虽然不解,马小倩也懒得去想了,是僵尸,她见一个就杀一个。她收回驱魔棍,直接施展神龙咒。 “临、兵、斗、者……” “不要!”一声娇喝从门口传来,一道残影冲进屋内,打断马小倩施法,护在了林朝生身前。是韩婧。 “你怎么回来了!”林朝生惊讶地看着韩婧。 韩婧转头幽怨地看着林朝生,“我就感觉你不对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来的正好!”看到韩婧,马小倩毫不犹豫地举棍劈了过去。 林朝生闪到韩婧身前一把抓住了驱魔棍,“别动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马小倩冷笑一声,“两个都得死。”猛地转动驱魔棍,用力往上一抬,挑开了林朝生的手。挥棍再次劈向韩婧,林朝生再次上前抓住驱魔棍,用力一推,把马小倩震退了几步。 马小倩稳住身形,正欲冲上来,韩婧突然扑通一声,面朝她跪在了地上,大喊道:“马小倩,朝生哥是好人,要杀杀我。” 马小倩愣住了,心里困惑今天怎么老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情况,先是柳飘飘,现在又是这两个奇葩。她烦躁地质问道:“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你们怎么一个个的跟疯子一样!” 韩婧道:“朝生哥和我不一样,他没害过人,从没吸过活人的血,你别伤害他,我回不了头了,要杀杀我吧!”说完她转头看向林朝生,问道:“朝生哥,你为什么要求死?” 林朝生神色黯然,沉默不言。他之所以赶走韩婧,之所以返回这里,只为寻求一个解脱,了结他面临的困境。面对韩婧,他于心不忍;面对张合,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周围的一切乱成了一锅粥。内忧外患折磨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最后想到的了死。死了,就可以告别一切烦恼,就可以结束这几百年的孤寂,就可以彻底解脱了!他想过去找张合拼命,但张合不会杀他,现在能杀他的,只有马小倩。 “从变成僵尸那天起,我就已经死了!生死对我而言,早就没有意义了。”沉默良久,林朝生终于开了口。 马小倩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朝生,问道:“在平珀湖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林朝生讶异地看了看马小倩,“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小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继续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林朝生摇摇头,“不知道!”当时站出去,只是出于他的本能。 “你真的没杀过人?没吸过人血?”马小倩用怀疑的语气问。 林朝生继续摇头。 马小倩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没看你害过人,暂时相信你,饶你一命。”说完,面露杀气,将矛头转向韩婧,冷声道:“但我亲眼见她杀了人,她必须死。”说着将驱魔棍指向韩婧。 林朝生急忙道:“不要,她是被人所害,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马小倩决绝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害了人,就得死。” 林朝生正欲开口,韩婧打断了他,“朝生哥,别说话了。让她这么做吧!你知道的,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不想再做嗜血杀人的怪物了。这样活着,太痛苦了!死对我而言,是最好的解脱。” “小婧……”林超生欲言又止,痛心地看着韩静。他知道身为僵尸的痛苦,也知道死对韩婧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可他,实在不忍心。 韩婧看着林朝生,流着泪坦然地笑了,“朝生哥,我知道你不忍心伤害我,现在有马小倩在,你不用那么痛苦,不用那么挣扎了,让她送我上路吧!” 林朝生无声底下了头,泪水在发红的眼眶里打起了转。 听着两人的对话,马小倩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们的言行颠覆了她对僵尸的认知。在他看来,僵尸是嗜血杀人,冷酷无情的怪物,这两个人却是那么与众不同。 韩婧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向马小倩,“马小倩,朝生哥是无辜的,你别为难他,我不会反抗的,但我希望你能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想,好好和他道别。” 马小倩犹豫了一下,收回了驱魔棍,冷声道:“我在门口等你们,搞快点!别给我耍花样。”说完转身走出客厅。她轻轻掩上房门,心情复杂地靠在了门边。 林朝生将韩婧慢慢扶起,韩婧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劝道:“朝生哥,你要好好活下去,别灰心,别抱有轻生的想法。会好起来的。现在你结识了马小倩,你可以和她合作,一起对付张合,邪不胜正,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战胜他的。” 林超生哽咽着点了点头。他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化为了空气。 韩婧认真看着林朝生,嘱咐道:“朝生哥,你听我说,张合那帮人没有感情,你想对付他们,必须把心狠下来。你太善良了,不狠下心,是斗不过他的!” 张合是阴狠之人,林朝生心太软了,在这种尔虞我诈不讲感情的斗争中,心软注定会吃亏。韩婧害怕林朝生的善良会害了他。如果可以,她希望林朝生能狠一些,残忍一些。 林朝生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韩婧看着林朝生,想到之前说过的话,突觉愧疚。 “朝生哥,对不起!说好要做你的亲人朋友陪着你的,可惜,我……做不到了。”韩婧哽咽着,声音颤抖,眼泪又缓缓淌了出来。 林朝生鼻腔一酸,落下了泪,“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他愧疚不已,张合抓走韩婧,完全是因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韩婧劝道:“朝生哥,你千万别自责,别愧疚,是我听信了他的蛊惑才会变成这样。这都是我的命。我本来就活不长了,不发生这一切,一样会死,多一天少一天罢了!没事的!”说着说着她又了然地笑了。眼里流着泪,笑的却是那么明媚,如春风,如春雨,如春天里生气勃勃的朝阳。 林超生哽咽的说不出话,泪水潸潸。 韩婧轻轻抱住林朝生,抬头望着他,笑道:“朝生哥,你别哭,别难过,你这样我会放心不下的。我走以后,你别再总是一个人了,多出去交些朋友,别让自己那么孤单了。” 林朝生颤抖着点了点头。 韩婧露出幸福的笑容,轻轻靠在了他的胸口,“能在最后这段时光陪在你身边,足够了!” 门口的马小倩仰头呼了口气,她的眼睛竟不知不觉湿润了,她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恢复平静。 片刻,林朝生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马小倩,艰难地点了点头。。 马小倩收拾好心情,毅然走进了大门。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屋内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龙吟,龙吟过后,整个世界平静了,静得出奇,没有一丁点声音。空气,时间,所有的一切事物,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林朝生靠着墙缓缓蹲到了地上。 “对不起,小婧,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可是,我却从来没爱过你!” 后记:告白 “我叫韩婧,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医生说我活不过25岁,从懂事那天起,我就感受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与众不同。 “我不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欢快地跑跳,不能参加自己喜爱的运动,连伤心,难过,生气……这种普通情绪也得小心翼翼控制。唉!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我的人生是那么灰暗无趣。但在12岁那年,我遇到了一束光,一束照亮我生命的光。” “那是个明媚的正午,记得是周末,我瞒着爸妈偷偷和小伙伴跑出去玩,结果因为运动剧烈,心脏病发作,昏倒在了游乐园门口。小伙伴们吓呆了,路过的行人停下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在我呼吸困难,快昏迷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他长得很清秀,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就像古装电影里的文弱书生。” “他帮我做了心脏复苏,抱着我把我送去了医院。在医生的救治下,我脱离危险,活了过来。恢复后我第一时间就带着爸妈去找他,医生却说他已经离开了。尽管当时意识模糊,我还是深深记住了他的模样。唉!希望有一天能再遇到他,当面向他道谢吧!” “上天仿佛听到了我的心愿,一个星期后,我竟真的遇到他了,就在我家门口。我做梦也没想到,他竟和我住在一个小区,还在我家对街开了家书店。缘分是如此的奇妙。” “我带着爸妈去他的书店登门道谢,正式认识了他。从那天起,每天一有空我就往他的书店跑,我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看图画手册,为了能见到他,我装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每天去他的店里看书,并总是故意问他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是那么温柔,笑起来比阳光还要和煦。不管我提什么问题,总是耐心细致的为我解答。 “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很友善,不管面对谁都是一副温柔客气的样子,连对小猫小狗也关爱有加。不知怎么回事儿,我们这边的小动物很喜欢他,猫儿,狗儿,经常会跑去他店门口转悠。每次看到这些动物,他总会拿出食物投喂它们,并蹲下身去轻轻抚摸它们,和它们说悄悄话。我听不清他给它们说了什么。但我感觉得到,在面对这些动物时,他比面对人更放得开。这是为什么呢?我想不通,直到现在也想不通。” “尽管那时年纪小,不懂什么是感情,但我觉得那种憧憬,那种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就是爱吧。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每天往返于他的书店,一天天长大。我又发现个奇怪的问题。他好像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每日呆坐在书店里,除了客人,没有别的人找过他。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单!他每天总是微笑示人,和蔼可亲,但在那张笑脸下,我看不到半点喜悦,看到的,只是惆怅和孤独。” “慢慢长大后,我认清了我的感情,我知道我对他的那种感觉就是喜欢,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我好想大声告诉他我的心意,但我没有那个勇气。我有心脏病,活不长,我不能拖累他。唉!我要是个正常人该多好啊!我决定把这份爱永远埋藏在心底。” “老天开眼,仿佛又听到了我的心愿。在我准备接受自己那可悲的命运时,医院竟然通知说找到了适配的心脏!我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欣喜若狂,差点哭了。我心里燃起了勇气和希望。只要我的手术成功,我就能变成正常人,就不会拖累他,就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了!我激动无比。躺在床上睡不着,有时就算睡着了也会高兴到笑醒。呵呵,有些夸张了。但,我真的好高兴!” “得到这个消息后,我思考了好几天,最后下定决心,向他表明我的心意。我将告白的日子定在了3月12日。为什么会定在这天?这天是我的生日,对我而言是个新的开始。“ “明天就是告白的日子了,心里好忐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我!唉!希望老天再开一次眼,让我愿望成真吧!” 2023年3月11日 第54章 合作(上) “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柳飘飘看着林朝生家昏暗的阳台,幽幽地叹了口气。韩婧的死,是她没预料到的。 谭小洛忍不住惋惜,“小姑娘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可惜了!” “他,一定很难过吧!”柳飘飘轻声叹息。她无法想象林朝生此刻的心情。 谭小落道:“飘飘姐,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了,林朝生估计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身份。”马小倩和林朝生矛盾化解了,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核对各种信息。 柳飘飘烦恼地揉了揉眉心,现在的情况已经出乎她的预料,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东方金黄,渐起光芒,一轮霞光万丈的红日在东面大楼顶端喷薄欲出,它散发着温暖的光辉,驱散寒冷,驱散阴霾,驱散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黑暗。 阳光穿过阳台照进屋里,照到花卷金灿灿的毛发上,照到了林朝生半昏半醒的脸上。花卷坐在沙发上,迎着朝阳,舔着爪子,洗着脸。洗得差不多了,它转身爬到了林朝生怀里。 花卷喵喵叫着,用头来回亲昵的磨蹭林朝生的胸口,仿佛在安慰他。林朝生反应过来,伸手温柔地抚摸它,慢慢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昨天都忘记给你倒猫粮了,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弄。”他将花卷抱到一旁,双臂撑着沙发,费劲地站了起来。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明媚的朝阳,轻轻吐了口气,走进厨房。 嘭嘭嘭……林朝生刚帮花卷倒好猫粮,房门就响了。门一开,他不由一愣。竟是马小倩。 “你……有事吗?”林朝生看着马小倩。 “废话,没事来找你干嘛?闲得慌?别浪费时间了,来说说是什么情况吧。”马小倩没理林朝生,直接走进了屋。 看到她后,花卷喵喵叫着,小跑着迎了上来。马小倩蹲下身,将花卷抱入怀中,“还认得我,算你还有良心!”她抱着花卷像熟人一样,径直坐到了沙发上。 林朝生回屋,坐在靠马小倩右手边的沙发,不解地问道:“什么情况?我没听明白。” 马小倩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张合,说说他是怎么回事儿吧。”昨晚她在门边听到了韩婧和林朝生的所有对话。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张合似乎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林朝生恍然,缓缓道:“张合是个强大的二代僵尸,身后有一只僵尸队伍,我被他盯上了。” “二代僵尸?”马小倩吃了一惊。马家有几十年没遇到过等级这么高的僵尸了,他知道关于二代僵尸的消息,还是从毛家那边传来的。20年前,毛家前任掌门毛羽,也就是毛琳的父亲,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二代僵尸手里。毛琳和家里人这20年来一直在找那个僵尸的下落,可惜至今仍一无所获。 “你被他盯上了?你不是僵尸吗,你们是同类,怎么会闹矛盾?”马小倩不解地问。 “不知道。”林朝生无奈摇头,“人和人之间都会闹矛盾,何况僵尸。我想,是因为陈邪吧。陈邪好像是他们的同伴,我杀了陈邪,他们应该想为他报仇。”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可目前只有这个动机比较合理。 听到陈邪,马小倩又想起了林朝生救她的事,“你为什么要救我!”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夜,昨晚没得到准确的答案,她一直耿耿于怀。 林朝生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不想看到他继续害人吧。” 马小倩奇怪地看着林朝生,僵尸见不得人受伤害!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喂,你真的是僵尸吗?”马小倩都有些怀疑林朝生的身份了。 林朝生叹息道:“我倒希望我不是!” 马小倩若有所思,突然变得无比严肃:“你真的没害过人?没吸过人血?”她其实压根儿不信,但昨晚遇到的情况太反常了,动摇了她以往的认知。 “没有!”林朝生诚恳的回答,“我的食物就两种,动物的血或者医院的过期血包。”他看着马小倩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救你的?” 马小倩道:“你书店里那个叫飘飘的员工告诉我的,我还正想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柳飘飘?”林朝生顿了顿,困惑地皱眉,“怎么回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马小倩被逗笑了,“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昨晚我追杀你们,就是她跑出来阻止的我,你会不知道?” 林朝生这才想起昨晚马小倩追他时突然停下了,他当时还疑惑马小倩怎么不追了。柳飘飘居然能阻止毛小倩,那她……林朝胜隐隐猜到了什么,“她……是僵尸?”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马小倩。 马小倩笑道:“喂,别给我装疯卖傻说你不知道她是僵尸吧?” “她……真的是僵尸?”林朝生眉头紧锁,自己身边竟一直潜伏着一个僵尸!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小倩。 林朝生这副表情不像在撒谎,马小倩有些糊涂了,“你真不知道?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那是怎么回事儿呢?”柳飘飘昨晚的行为让她难以理解了。既不是同伙,为何要帮林朝生? 想起之前的种种,林朝生晃然大悟,如梦初醒。他一直就觉得柳飘飘这种人来书店上班不可思议。现在想来,一切都合理了,她来书店根本不是体验生活,另有目的。 想到此处,林朝生突然觉得自己好蠢,竟相信了柳飘飘那些荒唐的鬼话,柳飘飘又是哪方阵营?潜伏在自己身边有什么目的?他开始思索。 “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马小倩困惑地问。 林朝生道:“什么关系也没有,她就是一个潜伏在我身边,不明身份的僵尸。”他觉得柳飘飘很有可能是张合的人。但有一点他没想明白,柳飘飘昨晚为什么要帮自己? “莫非她是张合的人?”马小倩和林朝生想到了一起。 “不清楚!”事情没证实前,林朝生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柳飘飘潜伏在自己身边,一定别有用心。 “你和昨晚那个女的,又是什么关系?是……恋人吗?”马小倩试探着问。 “不是。”林朝生摇头否认,缓缓道:“对我而言,她是像亲人一样的人!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就像我的妹妹。” “你和她之间……没发生过什么?”马小倩继续问。 林朝生道:“没有,我对她从来没有抱过任何非分之想。” 马小倩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意识到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全是误会,她和毛琳误解林朝生了。此刻,也终于明白林朝生为什么会躲着毛琳了。 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毛琳?可毛琳都放下了,林朝生又是僵尸,要怎么说呢?马小倩思索着,一时间纠结又苦恼。 第55章 合作(下) “昨晚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马小倩突然对韩静好奇,坦然求死的僵尸,她生平第一次见。 林朝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详细的给马小倩说了一遍。马小倩听后气愤不已,“张合这个混蛋真是太可恶了,这么好的姑娘,就这么……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为韩婧的遭遇感到惋惜。 “张合对你的敌意也太大了,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还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生气之余,马小倩又为张合的动机感到困惑。 林朝生仔细思索了一番,道:“没有,除了杀陈邪,我和他从没交集,不可能得罪他。”他隐藏身份,游走于人类社会边缘,居无定所漂泊了几百年,一直小心翼翼,没得罪过人,更不可能得罪别的僵尸。 马小倩抚着下巴,做思考状,“那这家伙怎么这么仇视你呢?”她实在想不通。 “马小倩,我们合作吧!联手除掉张合。”林朝生突然无比认真地看向马小倩。单凭自己绝不是张合的对手。联合马家,希望就大了很多。 马小倩面露难色,道士和僵尸合作,无异于黑白颠倒,水火相融,她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林朝生道:“二代僵尸有多强,你是知道的,张合身后还有多少僵尸,谁也不知道,如果可以,他还能无限制造僵尸。单靠我们任何一方想对付他,都不可能,联合起来,才有希望。” 马小倩陷入沉思,苦思一阵,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答应道:“好吧!不过事先说好,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期间你要是敢害人,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林朝生道:“这点你放心,我要有异动,你可以随时杀我,我绝不反抗。” “好!现在算暂时的合作伙伴了,张合接下来有什么行动你知道吗?”马小倩问。 “不知道!”林朝生叹息道:“他说他会不断在我身边杀人,具体什么时候行动?怎么行动?我也无法预测。” “这就难办了!”马小倩不禁苦恼,知己知彼,才有获胜的可能。他们现在对张合却一无所知,“你还知道关于他的什么情报?”她继续问。 林朝生道:“他身边还有两个三代僵尸,一个叫庞虎,身形高大,留着一头卷发,有2m多高。另一个我才见过一次,不知道名字,皮肤很白,长得高高瘦瘦,妖里妖气,说起话来尖声尖气。” “妖里妖气?”马小倩蹙眉,这个形容有些特别。 林朝生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形态很像女人。他们两个外观很有特点,你见到了一定能认出来。” 马小倩若有所思,突然好奇的看着林朝生,“你,是几代僵尸?” “二代!” “二代?”马小倩大吃一惊,“那怎么会这么弱呢?”随后突然想到林朝生说他没吸过人血,心中慢慢有了答案。 林朝生面露无奈:“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没吸人血的缘故吧。” 马小倩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该怎么对付张合呢?她想请他姑妈出山,然后再去联系毛家人,将南毛北马联合起来。但现在难就难在多了个林朝生,她相信林朝生,其他人就不一定信了,这点就很麻烦。而且联系毛家,得通过毛琳,现在这复杂的情况,自己又该怎么和毛琳说呢?思考下来,整个又是一大堆无法理清的麻烦。 马小倩吐了口气,烦恼地靠在了沙发上。花卷坐在她腿上,仰着虎头虎脑的圆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嘭嘭嘭……门响了。林朝生起身开门。来人竟是周昆。他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一些礼品。 周昆笑嘻嘻道:“生哥,这不是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就想来看看你。”书店好几天没开门了,他感觉林朝生应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觉得身为员工,应该来探望一下。 林朝生温和笑道:“来就来,买东西干嘛,先进来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 两人进屋,周昆想换鞋,林朝生让他别换了。周昆也不讲客套,边进客厅边道:“早前向飘飘姐打听到的,飘飘姐没在家吗?”他往客厅里看,看到沙发上的马小倩,顿时一愣。 林朝生莫名其妙地看了周昆一眼。 “怎么是这个女人?生哥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直接带别的女人回来,也不怕被飘飘姐发现。”周昆开始胡思乱想,低着头,拘谨的朝前走。 马小倩侧头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伸手挑逗起了花卷。花卷挥舞着小爪子和她玩闹起来。 周昆小心翼翼把礼品放在茶几上,尴尬而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站着干嘛?快坐啊!”林朝生示意他坐下。 周昆东看看,西瞧瞧,拘谨地坐到了左手边的沙发上,离马小倩远远的。林朝生坐在他旁边。 马小倩看了看茶几上的东西,问周昆,“这是你送给他的。” “是,是!”周昆急忙笑着点头。 马小倩俯身拿起袋子里用盒子薄膜包装好的荔枝,扯开包装,剥开皮,不讲客气地吃了起来。荔枝是她喜欢的一种水果。 “味道不错,在哪儿买的?”马小倩吃得津津有味,问话间开始剥第二个。 周昆笑吟吟道:“就底下莱风路,居然之家对面的那家水果店。” “哦!”马小倩点头道:“没去过,应该是新开的吧?下次去他家看看。”说完她又开始剥第三个,第四个…… 周昆看向林朝生,试探着问道:“生哥,书店什么时候开门啊?你这边,没什么事吧?” 林朝生沉吟几秒,笑道:“可能要暂时停业一段时间了,不过你放心,这段时间你们的工资会照常发放。” “生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来单纯看望一下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林朝先这话让他不由愧疚。 林朝生笑道:“没事,只是这段时间有另外的事要处理。放心,书店只是暂时休业,等我这边把事处理完,就能重新开业了!” 嘴上虽这样说,他心里却在打鼓。重新开业,让一切恢复正常,还有可能吗? 第56章 不愿醒来的梦 离开林朝生家,周昆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下楼骑上电动车,一路开往了刘河方向的老城区。车子在老城区矮旧的街道里七转八拐,最后停在了一个小胡同外面。 停好车,周昆疲倦地走进了胡同。矮栋的砖瓦房,老旧的墙皮,摆放在各家各户门口种类不一的盆栽,靠在墙边,横七竖八的自行车和电动车。 胡同里的一切是那么朴素,透着一股岁月的气息。 周昆停在一栋青砖红门的房子前,这栋房子看起来十分老旧,门是以前那种老旧的双开式大木门,门上的红漆已经起壳脱落。周昆取出钥匙正欲开门,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怎么样?林朝生那边有什么情况?”一个穿着黑体恤,黑短裤,留着寸头,膘肥体壮,满脸横肉的胖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周昆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对方,“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的?” 胖男人摆了摆手,“回答我的问题,其他的别管。” 周昆低头不语,表情变换,像在犹豫着什么,片刻,他猛然抬起头,目光坚定,沉声道:“不知道,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再帮你监视他了,你的钱我会全部退给你。” 胖男人笑了,他伸出右手挖了挖鼻孔,弹了弹手指,笑道:“你可想清楚了,给你这么多钱,就让你看个人。” “不做了,不好意思,以后别再联系我了!”周昆转身开门进屋,锁上了房门。 肥胖男轻笑一声,揉了揉鼻子,拖着沉重的身子轻快地走出了巷子。 巷子口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灰衣男,看到肥胖男后,他恭敬地迎了上去,“仁哥,问到什么了吗?” 肥胖男笑道:“这小子不干了!” “不干了,怎么回事?” “谁知道。” “可恶,我去杀了他!”灰衣男面露凶光。 肥胖男抬手用力拍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骂道:“能不能文明点儿?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在这儿杀人,不是自找麻烦吗?” “是,是,是。”灰衣男急忙躬身认错。 肥胖男挖着鼻孔,说教道:“别那么粗鲁,要做文明人。” “是是是。” 柳飘飘害怕的事发生了。傍晚,从没联系过她的林朝生,拨打了她的电话,约她8点出来见面。地址在书店。 七点半,柳飘飘怀着忐忑的心情出发了。七点四十,她提前来到了书店门口,店门是开着的,里面亮着灯,林朝生显然已经在里面等她了。她停在店门口,踌躇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迈步走了进去。 柜台,书架,桌椅沙发,店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唯独坐在阅读区那个冷着脸,她最牵挂、最熟悉的人,变得陌生了。 看到柳飘飘,林朝生直接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潜伏在我身边?”林朝生开门见山地问。声音冰冷刺骨。 柳飘飘叹息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请你相信我。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你是不是张合的人?”林朝生质问。他现在已经不相信柳飘飘的话。 “是!”柳飘飘无奈地点了点头,“但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听到柳飘飘亲口承认,林朝生心里莫名难受。他强忍着怒火问:“你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 “没有别的目的。”柳飘飘解释道:“张合让我来监视你,起初我也真的是在监视你,但和你相处的时间久了,一切开始慢慢变了,我发现你是好人,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不想再听张合的话,我想帮你!” 林朝生厉声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柳飘飘说得很真诚,他也很想相信柳飘飘。在书店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对柳飘飘也有了一定了解,柳飘飘虽言语轻佻,但他感觉得到,她本质不坏。可她说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无法说服他。 “我知道很难让人相信,但我真的想站在你身边,想帮你,请你相信我好吗?”柳飘飘艰难地解释着。 “想帮我?”林朝生质疑地看着柳飘飘,“韩婧被带走那天你在书店,想帮我为什么没有阻止张合?就算你阻止不了,事后总可以告诉我实情吧?可是你什么也没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柳飘飘解释道:“那天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张合想干什么。事后我一直在打听韩静的消息,可张合保密得太好了,什么消息也没得到。” 林朝生叹惋道:“我很想相信你!可你不觉得你帮我的理由太牵强了吗?因为我是好人,你想帮我。这种荒唐的话,让我怎么信?” 柳飘飘面露困难,“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林朝生都不会信,除非有足够合理的理由。她有理由,但,她不敢说。 林朝生叹息道:“好了,就这样吧。今天算是我们以朋友身份的最后一次见面。大家好聚好散。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他走出阅读区,视若无睹地掠过了柳飘飘。 柳飘飘忍不住转身拉住了他的手,“朝生,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想帮你,从来没有过害你的想法!” “对不起,我无法相信你,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林朝生推开柳飘飘的手,径直走到了门边,“我要关门了,你走吧!” 柳飘飘垂着头,黯然失神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她停下,转头依依不舍地环视书店一圈,最后深深地看了林朝生一眼,缓缓离去,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斑驳的灯光里,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这个柳飘飘做了一个多月的梦,终于醒了,她多希望自己能永远活在这个梦里,可惜梦始终是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再不愿意,也得面对梦醒后的现实。 第57章 奇怪的组合 关店回去的路上林朝生在楼道口遇到了马小倩。她脚步匆匆,神情肃然,仿佛有什么急事。 “出什么事了?”马小倩走得飞快,没注意到林朝生,林朝生追上去询问。 马小倩手里拿着罗盘,边走边道:“有僵尸。”说话间她变走为跑,加快了速度。 “我跟你一起吧。”林朝生紧跟上去。 马小倩回头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能应付。”虽和林朝生达成了合作关系,但想到和僵尸一起行动,她总觉得怪怪的。 林朝生道:“还是一起吧!现在不清楚对面是几代僵尸,一起行动更安全。” 马小倩没说话,默认了。她跑到小区的露天停车场,在一长排电动车里,推出了一辆黑蓝相间,带着浓浓机甲风的炫酷机车。她身子一转,抬起腿潇洒地骑了上去。 林朝生像根木头一样杵在了原地。 马小倩扭头看向他,喊道:“愣着干嘛?上车啊。” 林朝生犹犹豫豫,一脸为难,机车后面留出的位置太窄了,座位又是倾斜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坐。 马小倩斜眼看着林朝生,不耐烦道:“你干嘛?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林朝生硬着头皮扭捏地坐了上去。他的身体顺着倾斜的座位直接贴在了马小倩后背。他努力把身子往后仰,尽量避免与马小倩有过多身体接触,双手不知所措地张着,看起来束手束脚。 马小倩无语了,“你在干嘛?抱住我的腰啊,你这样车一开人就甩出去了。” 林朝生愣了愣,双手攥成拳头,笨拙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环抱住了马小倩的腰。他不敢张开手掌,两条手臂像锤子一样交叉在马晓倩腹部,动作看起来别扭又僵硬。 “你在干嘛?这样抓的稳吗?张开手,抱住腰,听得懂吗?”马小倩没好气的道。她快没耐心了。 马小倩都发声了,林朝生也不顾那些俗礼了,化拳为掌,轻轻贴在了她的腰上。 马小倩抖了一下,腰部传来敏感的触觉,她厉声道:“这样抓紧就行了,别乱动,否则我打断你的手。” 林朝生缩手缩脚,浑身不自在。马小倩一轰油门,车子嗖的一下窜了出去。他猝不及防,身体后仰以后猛地前倾,胸口一下贴在了马小倩的后背,下巴差点儿磕到她的肩膀上。 车子转了个急弯,一溜烟冲出了小区大门。油门轰隆轰隆地响,机车像头黑色猛兽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飞奔着,风呼呼地吹,马小倩那头秀丽的长发像丝巾一样飘到了林朝生脸上。他嗅到了淡淡的发香,那似乎是玫瑰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马小倩一只手掌握龙头,一只手拿着罗盘查看方位。前方出现岔路,罗盘开始转动,没等罗盘指定方向,林朝生率先开了口,“左转,在左边。”他嗅到了血腥味。 罗盘缓缓转动着,定在了左边,“你怎么知道的?”马小倩惊讶地问。 林朝生道:“先别管,接下来听我指示。” 马小倩收回罗盘,双手握住龙头,猛地一扭,后轮打滑在地上发出一阵吱嘎的刹车声,车屁股右甩,龙头一下摆向左边岔路。她猛地扭动油门,发动机轰隆一声响,车子如脱缰的野马飞奔出去。 这番高难度的操作让林朝生始料未及,他差点儿没抱稳,从车上摔下去。 林朝生充当导航,开始为马小倩指引报方位,“左边,右边,右边,左边,停,就在前面!” 机车在林朝生指引下兜兜转转,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郊外通往高速公路的一处路口,路口出去就是高速路,出口那边树影婆娑,漆黑一片。 “停好车!”马小倩已经察觉到了那边的动静,纵身一跃,不等林朝生反应,从车上跳下来,拔出驱魔棍冲进了路口。车子差点翻倒,林朝生急忙俯身掌住龙头。 “小心点!”他大声提醒,垫着脚把车往路边挪。 一进高速路,马小倩便撞见了正杀人吸血的僵尸。那是个背对着她的男人,他站在马路边,双手箍着一个女人的后颈,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处贪婪地吸吮着。他的嘴巴滋滋地响,喉咙咕噜咕噜地滚动。 马小倩一个箭步冲上去,挥棍就劈,僵尸闪避开,立马回身对马小倩发起反击,两人瞬间战做了一团。 拼斗数回合,两人拆招分开,冷冷对视。这是个四代僵尸,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西装,梳着背头,留着成熟的山羊胡,气宇轩昂,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如果不现身,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是僵尸。 “你就是马家传人吧!”西装男看着马小倩冷笑。一双蓝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兽瞳一样的荧光。 马小倩举棍欲攻,空中突然传来扑腾的声响,林朝生腾空而来,越过马小倩头顶,一脚飞踹向西装男。西装男始料未及,胸口中脚,倒飞出去。 他飞出十几米,在空中翻滚数周,四脚朝天摔到了地上。落地后他单手拍地,像根木桩一样,直挺挺立了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西装男惊讶地看着林朝生,又看向马小倩。 马小倩没说话,斜举着驱魔棍冲了上去。忌惮林朝生出手,西装男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被迫招架,被马小倩逼得不断后退。 林朝生找到破绽,飞身而上,又给了西装男一脚,西装男横飞出去。他想继续追击,马小倩一把拽住他,大喊道:“别多管闲事,我来对付他!”说完将他推到一边,自己冲了上去。 林朝生停在原地,不解地看着马小倩,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在旁观战。 马小倩进攻凌厉,拼斗数十招后,稳稳占据了上风。林朝生讶然,一个多月前还无法与陈邪打近战的马小倩,此刻竟靠近身肉搏,压制住了一个与陈邪相等的四代僵尸,成长速度实在惊人。 西装男大吃一惊,马小倩的实力与他情报中的严重不符。惊讶间,他分神露出了破绽,马小倩抓住时机,双手握棍,一记势大力沉、由下而上的挥劈,一棍打在了他的下巴。下颌骨碎裂的声音传来,西装男腾空而起,仰面朝天,后脑朝地,重重砸倒。血和唾液沿着他没有知觉的下巴流了出来。 马小倩跨步转到男人脑袋前,迈开左腿与肩齐宽,双手持棍侧举过头顶,两腿微微弯曲,腰下一沉,将法力灌注到驱魔棍中,猛地扭胯使尽全身力气挥棍而出,一个标准的高尔夫挥杆动作形成。啪的一声,西装男的脑袋像个巨大的高尔夫球,带着身体飞了出去。 脑浆飞溅,血水狂飙,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破掉了一半,头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大窟窿,瓷白色的像乳胶一样粘稠的脑浆,夹杂着血水沿着破开的脑缺口缓缓往外流淌,流到他的眼里,流到他的嘴里,顺着下巴流到了他的西服上。 西装男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用沾满血浆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马小倩,残破的脑袋,颤颤巍巍的身体,被血水染红的狰狞扭曲的脸,那模样,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马小倩蹙眉看着他,“这样都不死,真是恶心。不陪你玩了,送你上路!”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金光乍现,男人的身影如烟尘一样消散在了震耳欲聋的龙吟中。 马小倩转身大步离开,林朝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愣着干嘛?走了!”马小倩叫了一声。林朝生回过神,默默跟了上去。 第58章 卑微的爱 “飘飘姐,你怎么不把实情告诉他呢?一句喜欢你,有这么难开口?” 回到家柳飘飘把和林朝生见面的事告诉了谭小落,谭小落心疼又无语,她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柳飘飘应该直接和林朝生摊牌才是。 “我,说不出口!”柳飘飘实在没有这个勇气,每每想起那段见不得光的经历,她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朝生。 谭小落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柳飘飘无言。此刻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谭小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望向窗外,心下一沉,产生了主意。 夜深人静,窗外不时传来车子路过的声音。林朝生睁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已经躺了快三个小时了,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自韩婧出事那天起,他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每次就算昏昏沉沉睡去,过不了多久又会从梦中惊醒。 哐当!客厅里传来物品摔落的声音,林朝生立马爬起,按亮床头的灯,警觉地扭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一片昏暗,透着光的阳台玻璃门前,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她背对窗口,脸隐藏在黑暗中。林朝生认出了她,放松了一些,走到墙边按亮了客厅大灯。人影在明亮刺眼的灯光下现出了原形。 林朝生皱眉,面带不善地看向谭小落,“你来这里干嘛?” 谭小落冷着脸,不悦地盯着林朝生,眼中燃烧着清晰可见的怒火。她厉声道:“你还有脸问,当然是来找你算账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那么对飘飘姐!” 林朝生冷声道:“我已经和柳飘飘说的很清楚,以后和你们再无关系。” 谭小落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站在林朝生跟前,抬头睁大杏眼瞪着他,喝道:“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知道飘飘姐为你做了什么吗?她为你付出了一切,你一句话就想和她撇清关系?” 林朝生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谭小落气道:“对,你这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我就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飘飘姐的确是张合的人,但她为了你早已经背叛张合了,她一直在暗中帮你,你知不知道?你被张合打伤,是她送你回来的。你被马小倩追杀,是她出面阻拦的。你在平珀湖杀死陈邪,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帮你瞒着张合的,要不是她,你早就死了!” 林朝生愣住,惊讶地看着谭小洛。 “她隐藏在你身边这么久,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谭小落厉声质问。 林朝生顿口无言,陷入沉思,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他渐渐豁然开朗。原来那天是柳飘飘送自己回来的。张合对付自己,果然不是因为陈邪。他一下想通了,但有一点,他还是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帮我?” 谭小落骂道:“傻子,她这么不顾一切的帮你,你说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喜欢你呀!这么久了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到?” 林朝生怔住,立在原地如泥塑木雕。 谭小落道:“她起初跟着你,的确是居心叵测,但在和你相处的日子里,却被你的善良吸引,慢慢喜欢上了你。你知道她为你承担了多大的风险吗?一旦张合发现她,她随时可能没命。我劝过她,让她放弃你,可她不听,就算冒着生命危险,她也想帮你,也想和你站在一起,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她气愤地看着林朝生,越说越激动。 林朝生哑口无言。柳飘飘言语轻佻,经常对他说些暧昧的话,他一直觉得那是故意挑逗他的玩笑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往深处想。 沉吟片刻,林朝生问道:“她……为什么不给我说呢?” 谭小落心疼地叹了口气,道:“那个傻瓜出身不好,后来又跟着张合做了很多坏事,心理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不敢开口。” “林朝生,你记住一点,飘飘姐以前是做了很多坏事,但她已经努力改过自新了,她是站在你这边的,为了你,她可以连命都不要!我不求你喜欢她,但请你别伤害她!” 林朝生心情复杂,想到之前对柳飘飘说的那些决绝的话,不由心生愧疚,“她,现在还好吗?” 谭小落叹气道:“很不好,和你分开以后她一直郁郁寡欢,估计到现在也没睡着!” 林朝生黯然失语,半晌,缓缓道:“能给我说说她的事吗?”他一开始就觉得柳飘飘秉性不坏,之所以变成这样,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他想了解她的身世,了解她这个人,了解她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谭小落叹了口气,思绪纷飞,沉吟半晌,开始娓娓道来。 “飘飘姐生于1976年,生在偏僻的农村,父母是贫困的农民。 “人们常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人世间至真至纯的爱’ 但这句话放在飘飘姐身上,却不适用。她生在一个畸形的家庭,父母表面是老实人,暗地里却是怀有暴力倾向的古板扭曲之人,不,不是人,是恶魔!” “飘飘姐的父母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一直想要儿子,奈何飘飘姐出世后她母亲就没再怀过孕。这成了夫妇俩的心结,两人经常为此大吵大闹。每次吵架,他们就将矛头对准飘飘姐,迁怒于她,无端打骂她,将她当成发泄出气的对象。从懂事起,飘飘姐就生活在他们的打骂中。他们咒骂她是祸星,说是因为她的到来,他们才生不出儿子。” “作为父母,这两个人从没给过飘飘姐应有的关爱,从出生起就嫌弃她,直到长大也没改变。飘飘姐虽心中怨恨,但那是她的父母,住在他们的屋檐下,她只能默默忍受。” “1993年,飘飘姐慢慢长成了大人,这两个冷血无情的畜生开始打起了她的算盘。他们见钱眼开,竟暗中勾合,收取两千块钱,在飘飘姐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卖给了邻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他们知道飘飘姐不会同意,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成交那天,趁飘飘姐半夜睡着时按住她,将她五花大绑,送到了那个老男人家。” “可怜的飘飘姐,在最好的年纪,被一个粗鲁陌生的男人凌辱了。那种被父母出卖,失去清白的痛苦,谁也无法体会。那个混蛋知道飘飘姐不会嫁给他,便塞住她的嘴巴,捆住她的手脚,把她锁在了自己的房里。他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回来就折磨飘飘姐。飘飘姐起初反抗剧烈,后来慢慢意识到不能这样,越是反抗越不可能逃跑,只有顺从,获取对方的信任,才有逃跑的机会。她开始强迫自己忍受讨好那个混蛋。过了一年,时机慢慢成熟,那个混蛋终于开始相信她,解掉了她身上的绳子。” “飘飘姐本可直接逃跑,但她没有走,这长达一年的非人折磨,点燃了她压在心底的仇恨。她继续装作顺从的样子,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报复那个混蛋和她的父母。” “1994年11月的一个晚上,飘飘姐在那个混蛋和她亲热时,拿出事先藏在被子底下的剪刀,捅穿了他的喉咙。杀了那个混蛋后,她去厨房拿上菜刀,悄悄摸回了家,将熟睡中的父母也杀了。” “杀人后她开始南下潜逃,逃到了南边的大城市。身无长处、饥寒交迫的她,为了生存下去,迫于无奈在夜店里做起了陪酒女!陪酒女虽不受人待见,没有尊严,但也比她以前的生活好千倍,万倍。飘飘姐很聪明,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咸鱼翻身,成了当时店里最红的人。两年里,她见识了数不清的形形色色的人。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学生。她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 “如果可以,谁也不愿意做被人瞧不起的陪酒女。有了条件以后,飘飘姐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规划。她打算再做两三年,攒够钱就转行去做正经事。唉!可惜天不由人,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夜店的第三年,飘飘姐遇到了一个特别的男人,‘刘志’,他竟不嫌弃飘飘姐的身份,主动追求她,并承诺将来会娶她为妻。一个陪酒女,能遇到一个不嫌弃自己身份的人,谁能不动心?飘飘姐很开心,但没有失去理智,深知正常人很难看上陪酒女,没有答应他。” “刘志不死心,开始猛烈追求飘飘姐,给她买小礼物,每天嘘寒问暖,等她下班,送她回家。这样的追求持续了将近一年。从小失去关爱的飘飘姐太渴望被人爱了,最终没把持住,被刘志的真诚打动,答应了他。” “刘志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没有正经工作,平时就靠着开三轮车载货拉人自给自足。和他交往后,飘飘姐开始更卖力的工作,延长了在夜店工作的计划。她想多赚些钱,为她们将来结婚过日子做打算。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陌生男人,是件痛苦的事,但一想到不久后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生子,飘飘姐就忘却了一切烦恼,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很开心,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殊不知,这只是上天给她开的另一个更大的玩笑。” “两人交往的第二年,刘志对飘飘姐的态度开转变,虽然对她仍不错,却不像以前那样嘘寒问暖,百般呵护了。飘飘姐也没有责怪他,她知道,夫妻生活总会回归平淡,不可能永远你侬我侬。” “交往的第三年,刘志突然产生了做投资的想法,他没什么钱,希望飘飘姐能支持他。飘飘姐起初不同意,但想着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作为妻子,应该鼓励支持自己的丈夫,思虑再三,最后拿出了自己一半的积蓄支持他。” “想象中的回报没有到来,飘飘姐的钱打了水漂,刘志不甘心,想要再搏一把,希望飘飘姐能把剩余的钱拿出来继续支持他,飘飘不同意,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经此一役,那个混蛋的本性渐渐暴露,他对柳飘飘姐不再客气,开始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冲她发脾气。在一起三年,飘飘姐对他有了很深的感情,选择忍耐他。” “日子慢慢恢复正常,2001年,交往的第四年,飘飘姐终于等来了结婚的消息,两人喜悦的定下了婚期。结婚前夕,刘志找到飘飘姐,商量结婚以后的事宜。他说他想帮飘飘姐置办一套婚房,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但他钱不够,还差许多!飘飘姐想着都要结婚了,便放下了心中最后的防备,将剩余的积蓄交给了他。” “飘飘姐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结婚的日子,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噩耗。刘志这个无耻小人,竟带着飘飘姐的所有积蓄一声不响地跑了。这个消息对飘飘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本以为可以脱离苦海,过上新的生活,没想到最后却掉进了另一片更深的苦海。从父母唾弃,到爱人背叛,一夜之间她又回到了从前的一无所有。” “两次巨大打击,让飘飘姐万籁俱灰,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生无可恋的她,最后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在她割开手腕,任由生命随着血液一点一点流干时,张合出现了……” 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甘心就这样死去?那个背叛你的虫子,正拿着你的钱在外面逍遥快活,你甘心就这样放过他?我知道你不甘心。只要你想,我可以助你报仇,赋予你新的人生意义。以后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能伤害人,没人能伤害你,你将不用顾及任何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怎么样?想吗?只要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张合蛊惑她,把她变成了僵尸,从此,她便一直跟在张合身边。为他办事。” 谭小落的话说完了,林朝生立在原地,胸口像被压上了一块石头,郁闷难受。他万万没想到柳飘飘会有这样一段悲惨沉重的经历。 谭小落叹息道:“飘飘姐这些年跟着张合干了不少坏事,但遇到你以后,她变了,变得仁慈,变得优柔寡断,变得多愁善感。你成了她的目标,她一直在转变,努力的向你靠拢。 “林朝生,在这个世上飘飘姐可能会伤害任何人,但唯独不会伤害你,我希望你能信任她!” 林朝生沉默不言,百感交集,半晌,担忧地说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太危险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谭小落道:“这个我早就想过了,我们可以里应外合。没暴露之前,我和飘飘姐先潜伏在张合身边,了解他的动向,及时向你通报。” 林朝生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只能先这样了!”随后郑重嘱咐道:“你们小心点,情况不对就赶紧走。” 谭小落点头。林朝生看着谭小落,面露惭愧,“我想见见她,你,能帮我安排吗?” 谭小落喜悦地笑了,“说了这么多,就等你这句话。” 第59章 人与自然 山林的别墅内,接着电话的张合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电话是他的手下打来的,关于林朝生和马小倩。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僵尸,一个道士,竟然走到了一起。 他翘着腿,坐在客厅中央的灰色真皮沙发上,不解地思索着这个问题,“难道……我真的错了?”他渐渐的又开始自我怀疑。 “你没有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里屋传来声音,一个单薄消瘦的身影,扶着玻璃扶手,迈着优雅的步伐,从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上慢慢走了下来。他留着平头,穿着灰色夹克,额头圆润突出,眉毛粗短,单眼皮,小眼,蒜头鼻,厚嘴唇,嘴角微翘,面上没有变化,也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这人竟与张合长得一模一样,说话的语气,神态,动作也如出一辙。他走下客厅,以悠闲的姿态坐到了张合右手边的沙发上。 “可是,马家的人为何会相信他。”张合不解地问。 另一个张合回答:“伪善之人最擅长欺骗。他和马小倩在一起,无非是想对付你。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两个人的目标利益一致时,水火不容,也会变得兼容并包。他们清楚单靠一己之力无法战胜你,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择抱团取暖。不用在意,这不过是弱者的无能之举罢了!” 张合若有所思,“可是,他为何到现在还不愿意吸血?吸了血就有对付我的能力。” 另一个张合笑道:“伪善之人最怕什么?被人揭穿。他若去吸血,不就暴露出丑陋的真面目了?” 门外传来响动,有人走了进来,另一个张合消失。来人高高瘦瘦,穿着紧身衣裤,身姿妖娆,就像个女人,他尖声尖气、急促地说道:“老大,你应该知道了吧?林朝生和马小倩竟然联合起来了。而且还杀了我的人。”他拧着眉,竖着眼,满脸怒气。 张合抬头看了阴柔男一眼,不紧不慢道:“知道了,死了就死了吧!叫他去林朝生身边制造点儿麻烦,他却如此大摇大摆,死不足惜。” 阴柔男语塞,沉默半晌,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他现在和马小倩在一起了,我们要怎么做?” “僵尸和道士合作,实在有趣!”张合笑道:“就按原计划,在他们周围杀杀人,制造点儿麻烦就行了。” “不管他们吗?”阴柔男不解地问。 张合道:“杀他们,易如反掌。一下除掉他们,有什么意思?别说他们,就是毛马两家联合我也不放在眼里。我倒想看看,垂死的鱼,能翻多大的浪。” 阴柔男不语,默默退下。 张合若有所思的垂着头,片刻,露出怪异的笑容,缓缓转头看后方的楼梯,楼梯中间,另一个张合背靠着扶手,看着他,咧嘴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 傍晚,柳飘飘又走出了阳台,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她蹙着美丽的眉头,满面愁容,闷闷不乐。她抬手靠在护栏上,远远地望着林朝生家阳台。谭小落今天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又难受。 客厅里传来开门的声音,谭小落回来了。柳飘飘起身回屋,“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多无……聊!” 她边走边抱怨着,走进客厅后突然说不出话,慢慢顿住了。谭小落站在茶几前笑嘻嘻地看着她。她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那张亲和、温文尔雅的笑脸,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切。林朝生站在谭小落身后,微笑着看着柳飘飘。 “我第一次来你家,不请我坐一下?” 柳飘飘懵了,呆滞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她把谭小落拉到一旁,附耳小声询问,“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说话间,她悄悄扭头看了林朝生一眼,又急忙把目光收回来。 谭小落笑道:“对不起,飘飘姐,我把你的心意告诉他了,另外,连同你的身世也一起说了。” “什么!”柳飘飘惊讶地叫出了声,林朝生疑惑地看向她。她赶紧整理情绪,小声道:“他,什么都知道了?”那段难以启齿的过往,一直是堵在她心底的一道坎,她很怕别人知道,尤其是林朝生。 谭小洛歉意道:“对不起飘飘姐,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他想了解你事,为了让你们重归于好,我只能就说了。飘飘姐,没什么的,那段经历是上天不公,不是你的错,你别再耿耿于怀了!” 柳飘飘久久无言,黯淡的脸上透着无奈和惆怅,她用复杂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林朝生,林朝生自然的与她对视,浅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不是,你,快坐,我去帮你泡茶!”柳飘飘眼神飘忽,还是不敢看林朝生,她借口就要去泡茶。谭小落上前,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去就行了!”她冲柳飘飘笑笑,径直走向饮水机。 林朝生和柳飘飘坐到了沙发上,林朝生坐在左边,柳飘飘坐在右边底角,离林朝生远远的。她微低着头,居处不安地坐着,就像一个内向腼腆的孩子突然进入了陌生环境。 林朝生看着她,笑道:“怎么变拘谨了?你这副样子我还有些不习惯了,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没有顾虑,说话没有分寸,不把我放在眼里。” 柳飘飘扭头,像个胆小的孩子,偷偷地看了林朝生一眼,小声道:“你……不嫌弃我吗?” 林朝生笑道:“嫌弃什么,我们不是一样的吗?大家都是僵尸,我干嘛要嫌弃你呢?”他往左边挪了挪位置,让自己离柳飘飘近了一些。 柳飘飘愣了愣,鼓起勇气,大胆地看向林朝生,“真的……不嫌弃吗?”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不自信。 林朝生若无其事地笑道:“嫌弃什么?我还怕你嫌弃我不明事理,不解风情呢。” 看着林朝生那张和煦阳光的笑脸,柳飘飘紧绷的心弦缓缓松懈。她的嘴角勾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轻松喜悦地笑了,“谢谢你能相信我!” 林朝生笑道:“应该道歉的是我,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却大言不惭的责怪你。 “对不起,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误解了你,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 林朝生真挚地看着柳飘飘,语气真挚,表情真挚,笑容真挚。柳飘飘愣愣地看着她,笑着,难掩喜悦地轻轻点了点头。 谭小落将干瘪的茶叶倒入透明的茶杯中,抬起水壶按注入了开水。水裹着茶叶在茶杯里滚动打转,杯顶冒出了轻飘飘的热气,谭小落的脸映在杯子上,映在清亮的茶水中,缓缓笑了。 “茶来了!”她端着两杯热茶,像古时客栈的小二一样吆喝着走到了茶几前,一杯递给林朝生,一杯递给柳飘飘,两人接过茶道谢。 林朝生颇为意外的看向柳飘飘,“想不到,你还会喝茶!” 柳飘飘还没发声,谭小落就为她回答了,“她以前根本不会喝,也不喜欢喝,是看你每天在阳台喝茶,才模仿你学着喝的。没想到喝着喝着竟真喜欢上了。我就搞不懂了,这东西苦了吧唧的,有什么好喝的。”谭小落试着喝了几次,怎么也喝不惯。 “小落!”柳飘飘看着谭小落,警告的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瞟林朝生。 谭小落看着她,大咧咧道:“他都知道你喜欢他了,还害什么臊呀!看你那样子,跟个小女人似的!” “你……”柳飘飘又气又无奈,尴尬的说不出话。林朝生讪讪地笑了笑,端起茶,吹了几口气,喝了一口。几人都不说话了,气氛有些尴尬。 片刻,林朝生突然转移话题道:“对了,有一件重要的事还没告诉你们。我和马小倩建立了合作关系,准备一起对付张合。” “什么?”谭小落和柳飘飘同时露出了惊讶脸。林朝生和马小倩能把误会矛盾化解开已经够不可思议了,现在竟然合作了。僵尸和道士合作,就像天方夜谭。 林朝生解释道:“单靠我,没办法对付张合,联合她是最好的选择,你们放心,我会向他说明你们的情况。” 谭小落担忧道:“她,会相信我们吗?” 林朝生道:“马小倩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给她讲清楚,她会信的。” 谭小落和柳飘飘相视一眼,露出忧虑的表情,她们都觉得马小倩不会轻易相信她们。事已至此,只能祈祷林朝生尽量取得马小倩信任了。 “唉?林朝生,话说你今年多大了!”谭小落看向林朝生,突然好奇地问。柳飘飘也好奇地看向他,她早就想知道林朝生的事了。 林朝声缓缓道:“我生于建文三年,仔细算来,今年应该有622岁了。” “什么!”谭小若惊讶地叫出了声,她又仔细打量了林朝一遍,摇头感叹道:“600多岁,那是我第几代祖宗了!”她不禁遐想飞飞,她觉得自己家族谱上的先人应该都没记载到这么久远。 “你,是怎么变成僵尸的?”柳飘飘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朝生,眼中闪着好奇的光彩。 “不知道!”林朝生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到现在也没找到答案,“宣德四年,我染上重病,郁郁而终!父母为我举办了葬礼。在我下葬后的第二天深夜,我竟从坟墓里活了过来,醒来以后,我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后面我才知道,我变成了僵尸。” 柳飘飘和谭小落面露疑惑,这个情况也太诡异了。柳飘飘问道:“你没被人咬过吗?” 林朝生道:“去世那几天,我卧病在床,身体虚弱,大多时候都是迷迷糊糊、半昏半睡的状态,当时有很多亲戚朋友来看我,具体接触了多少人,发生了什么情况,我已记不清了。” 谭小落思索道:“应该是将臣,他一定在你死之前咬了你。” 柳飘飘道:“可是不应该一点察觉也没有吧?” 谭小落道:“将臣是谁?那可是传闻中的真祖,神通广大,能与神明比肩,他想不被人察觉不是很简单的事。” “将臣!”林朝生若有所思地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说道:“他,真的存在吗?几千年来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可惜没人真正见过他。”关于将臣的传说他也听了不少,但这些传说只描绘了他的强大,对他外观描述极其模糊。他很怀疑,这样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是否存在。 谭小落坚信道:“肯定存在,不然这世上的僵尸是从哪来的?” 三人思考着沉默了,片刻,柳飘飘又看向林朝生,轻声问道:“你这几百年,是怎么过的?”一个孤苦无衣的僵尸,在人世间漂泊几百年,看光阴流逝,曲终人散,物是人非,这该是件多么煎熬痛苦的事。 林朝生顿住了,他的思绪慢慢倒退,几百年的种种,开始在脑海里回溯浮现。片刻,他徐徐道:“算是浑浑噩噩过来的吧!变成僵尸后的几个月,我不敢接触人,胆战心惊,四处躲藏,后来慢慢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才重新进入人类社会。但我在人类社会待的时间也不长,几百年来,我基本隐居在山林里,以鸟兽为伴,以兽血为食。” “我本想一直待在山林里,可一个人的日子终究太孤寂了,无法长时间忍受。为了缓解寂寞,每过几十年,我便会返回人类社会游历几年,这样周而复始。但1960年出世以后,我就没回去了,这些年来一直游走在人类社会边缘,以开书店为生。” 柳飘飘和谭小落看着林朝生,心里涌上了一股莫名难受的滋味。一个人在山林里过了几百年,那是何等的孤寂,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这次怎么不回去了呢?”谭小落不解地问。 林朝生叹息道:“进入现代,城市开始成倍扩张,人越来越多,想在山里隐居变得越来越困难。不过这是客观原因,主要,还是我无法忍受那种孤独,想多和人接触,多和人走近一些吧!” 柳飘飘心疼地看着林朝生,“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自己呢?我们与人无异,完全可以融入人类社会,和人生活在一起。” 林朝生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叹息道:“我知道,但,这样会更痛苦!和人相处久了,会产生羁绊,产生感情,感情这种东西,是无法克制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是种痛苦的体验,减少与人接触,能避免这种痛苦。” 柳飘飘百味杂陈。以前她或许不懂,但现在她能体会林朝生这种心情了。她温柔地看着林朝生,“一个人生活在山林里,一定很孤独吧!”不和人接触,正常人可能一个月都受不了,几十年不和人接触,那种日子根本无法想象。 林朝生仰起头,淡淡地笑了,“还好吧!其实,我也不算一个人,有许许多多的动物陪着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身上仿佛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天生招动物喜爱,遇到再凶猛的野兽,也不会伤害我。在山林的日子里,鸟兽成了我的好朋友。我养过很多动物,老虎,黑熊,野狼,野猪,狐狸,松鼠,兔子,马,牛,鹿,羊,黄鹂,杜鹃,画眉,吃草的,吃肉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多得我记不清了。孤单时,我会向它们诉说我的心事,和它们在山林里奔走玩乐。我们一起赏花,赏草,赏山,赏水,等待日出,坐看日落。它们不会说话,但仿佛能明白我的意思。和它们在一起的时光充实,快乐,缓解了我大半的孤寂。” 林朝生脸上挂着美妙的微笑。谭小落和柳飘飘呆呆地望着他。她们不经意间想象出了那幅人与鸟兽在茫茫山林里和谐相处的画面,那是一幅天马行空、梦幻奇特的画面,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不,比美丽的童话故事还要美丽。 第60章 三方会谈 良久,柳飘飘慢慢从遐想中回过神,不禁感慨道:“动物间的感情更纯粹,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和它们在一起,比面对人轻松得多!” 林朝生嗟叹道:“可惜动物始终不是人,没有人的思想感情,无法取代人的位置。僵尸是人转变来的,终究无法脱离人。” 三人又沉默了,片刻,谭小落突然慨叹出声,“600年,不知道我活到那个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林朝生叹息道:“我想,你不会想活到那个时候的!” “不!”谭小落摇摇头,满怀期待地说道:“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做,想一直活着。长生多好呀!有用不完的时间,不用担心生老病死,品人生百态,看花开花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一件多美妙的事!” 林朝生苦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喝了一口,“活得时间不长,的确会觉得长生是件好事,活得久了,就不会了。不老,不死,看似美妙,实则是种诅咒。我们有用不完的时间,不管想做什么,有什么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当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全部离世,当实现完一个又一个的梦想,直到没有梦想可实现时,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最后剩下的,只是空虚寂寞!” 谭小落思考着,沉默了。当把所有想做的事做完了,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她思索着,一时间没有了答案。 林朝生仰起头,露出了向往的笑容,“对人而言,几十年的光阴,足够了!留下一些期许和遗憾,经历伤痛正常死去,比漫无目的,永无止境的活着,幸福多了!” 客厅里安静无比,谭小落和刘飘飘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朝生。林朝生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都凉了。” “什么?和她们合作,别做梦了,我不会相信她们的。”听到林朝生的话,马小倩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林朝生找到马小倩,把柳飘飘和谭小落的情况告诉了她,并告知了与她们合作的想法。马小倩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否决了。 林朝生也站了起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她们已经弃暗投明,为什么不相信她们呢?和她们合作,能了解张合更多情况,对我们更有利。” 马小倩道:“我知道,可你别忘了,她们以前是张合的人,是杀人嗜血的僵尸,你让我怎么相信她们?” 林朝生道:“是,她们曾经是很坏,可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柳飘飘的经历你也知道了,你说当时那种情况,她能怎么办?” “人的命运,往往是自己无法决定的。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做让人厌恶的僵尸呢!” 马小倩没说话,表情复杂,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林朝生继续劝解:“站在你的立场,的确很难接受她们,可你现在不都相信我,愿意和我合作了吗?坏人都有改过的机会,为什么僵尸就不行呢?相信她们一次吧!” 马小倩埋着头,剧烈挣扎着,片刻,她抬起头,发出了倔强的声音,“你别误会,我现在也没完全相信你,是暂时相信你。我也懒得管了,她们的事,你自己去交涉吧,有什么情况,你再回来告诉我!”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还是妥协了,这个时候在张合身边有个内应,对她们而言,作用太大了。 林朝生喜悦地笑了,“谢谢你的信任!既然都合作了,我希望大家能和气的见一次面,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憋屈的马小倩立马翻脸了,“喂,你别得寸进尺啊!我都答应了,你还想怎么样?”让她和柳飘飘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事情,她做不到。 林朝生劝抚道:“别激动,这样做也是为了对付张合。她们有很多重要的情报,当面交涉,大家一起商讨效果会更好。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她们,但都合作了,大家也算同伴了。这个时候应该以大局为重。” 马小倩气道:“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很好说话?”在这件事上她已经违背原则,做了很大的让步,林朝生的要求越来越过分,可仔细一想,他说的又挺合理,她是又气又无奈。 林朝生连忙道:“没有,我是觉得,你是通情达理、深明大义之人,能理解我说的这些,在这个非常时期,团结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马小倩烦躁地摆了摆手,道:“我不管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要睡午觉了,你回去吧。”说完她疾步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林朝生嘴角上扬,静悄悄开门离开。 夕阳如血,染红了天空和大地。林朝生家里,合作后的第一次三方会谈,在紧张的气氛中开始了。 林朝坐在中间沙发,马小倩坐在左边沙发,谭小落和柳飘飘坐在右边沙发。林朝生无所适从地来回看着她们。柳飘飘和谭小落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马小倩板着脸,凛若冰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火药味。 林朝生捂嘴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各位,既然都已经合作了,我希望大家能放松些,像朋友一样畅所欲言,有什么情报或是想法,大胆说出来。” 马小倩不耐道:“别废话了,知道什么情报,赶紧说吧。” “你什么态度?不能好好说话?”马小倩那副让人厌的嘴脸把谭小落惹火了。 马小倩淡淡地扫了谭小落一眼,“我就这个态度,我能坐在这里不动手已经算客气了。” “动手?”柳飘飘嘴角一弯,眼角流过一丝妩媚,看着马小倩,轻蔑地笑了,“我倒想看看,你能怎么动手,真是可悲,有些人到现在还没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 马小倩怒火中烧,从沙发上猛地站了起来,“臭僵尸,想死是吧?”她从腰间拔出驱魔棍,作势就要冲向柳飘飘。 林朝生急忙起身挡住了她,好言劝道:“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大家现在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柳飘飘摊摊手,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笑道:“你看到了,我们可什么都没说,是她先摆脸色,让我们难堪的。” “你说什么?”马小倩又要往前冲,林朝生拽住她的胳膊死死拉住了她。 “想打架,来呀!” “今天就灭了你!” 双方对峙,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够了!”林朝生看不下去大喝了一声,声音洪亮,在客厅里飘荡,马小倩,柳飘飘,谭小洛,连同沙发上不明所以的花卷都被吓到了。 他来回看了看几人,高声道:“既然都同意合作了,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呢?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应该团结起来才是。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这个时候都不应该起内讧。这是特殊时期,希望大家能不计前嫌,暂时放下心中的成见。有什么不满,有什么矛盾可以以后说,我们今天是来商讨对策的,不是来吵架的!” 客厅里鸦雀无声,三人表情变化,各有所思,片刻,柳飘飘看向马小倩,平静地说道:“马小倩,今天是来谈合作的,我不想和你吵架。刚才我的态度的确差了些,我向你道歉。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回归正题,好好合作。”柳飘飘不想让林朝生为难,选择忍让,主动后退了一步。 马小倩收回驱魔棍,坐回了沙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都知道什么,说吧。”她的语气温和了很多。 见双方终于心平气和,林朝生松了口气,坐回沙发。会谈正式开始。 “先从张合开始吧!”柳飘飘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他是个奇怪的人,我们对他的了解也不多。他生于道光十六年,有180多岁了,城府极深,跟了他二十几年,我到现在仍摸不准他的脾性,不只是我,其他人也一样,他平时有些孤僻,喜欢一个人独处,没人琢磨得透他的想法。” “他是二代僵尸,目前已知的五大尸王之一,实力强大,身后有一个三千多人的僵尸军团,势力遍布全省。” “五大尸王?”马小倩面露惊讶,她第一次听说这个事,在她认知里,僵尸王只有一个,将臣。 谭小落解释道:“这是近几十年,在僵尸界流传开的已知最强的五个人,五人均是二代僵尸,除开张合,其余四人,分别是东北的王羽,湖南的方季清,广西的于玄,四川的卢卓君。他们皆是称霸一方的尸王,每人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僵尸军团。” 马小倩惊讶又头疼,她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么多僵尸,普通僵尸她们或许可以对付,对上二代僵尸,根本没辙。一个张合已经够麻烦了,现在竟一下蹦出了四个。 林朝生也吃了一惊,像张合这样的人还有四个,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柳飘飘道:“其余四人不用管,这五个人互不干涉,我们现在主要对付张合。某些人尸变后会产生特殊能力,这个你们应该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张合的能力很可怕,他能通过眼睛控制扰乱人的心神。遇上他,千万注意回避他的眼睛,一旦对视,他就能控制你。” 林朝生和马小倩同时陷入沉默,两人皆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张合本身就很强大了,再加上这种能力,根本没法打,想悄无声息的杀掉张合,就他们这些人,基本没可能。正面交战,想避开他的眼睛,更不可能做到。 柳飘飘继续道:“不过他这能力也有缺陷,施展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人。还有,如果自身意志力够强大的话,是可以抵御的。”她看向林朝生,道:“庞虎曾经找张合切磋过,他就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摆脱过张合的控制。” 林朝生没说话。他还是觉得很棘手,交战时控制住关键的人,就能决定战局。意志力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太模糊了,意志力强不强,能不能抵御,没真正交手根本无法判断。马小倩的想法和他差不多。 柳飘飘道:“张合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三代以下的僵尸就不说了,你们都能对付。下面说说他手下的四大干部。” 林朝生和马小倩回神,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这四个人分别是庞虎,安德海,姜仁,我……” “等等,安德海?”听到这个名字,林朝生下意识打断了柳飘飘。 柳飘飘知道林朝生在惊讶什么,点头道:“没错,就是晚清最有势力的那个大太监之一,安德海。” 林朝生诧异道:“他在同治八年,不是被丁宝桢斩首了吗?” 安德海,慈禧太后的心腹,清末最有势力的太监之一,为慈禧发动辛酉政变夺权立下了汗马功劳,辛酉政变后,他被封为总管大太监,成为朝中红人,同治八年,奉慈禧太后之命到江南置办龙袍,途经山东,被清廉刚正的山东巡抚丁宝桢擒获,斩首于济南。 柳飘飘道:“他其实没死,斩首当天被人掉包救走了,但行踪很快暴露,没逃出济南城就被人发现拦截了,在巡捕准备将他就地正法时,张合出现救了他,将他变成了僵尸。”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朝生一直觉得阴柔男妖里妖气的,不像正常人,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马小倩脱口道:“这么说,他是个太监僵尸!”她听说过安德海,知道他是太监,但对他的事一点也不了解。 林朝生,柳飘飘,谭小落,面面相觑,这个词听着是那么别扭。 柳飘飘回归正题,说道:“安德海是个阴险毒辣的人,喜欢斤斤计较,一旦得罪他,他会想方设法的报复你。” “他的能力很奇特,能将身体内无形的能量凝聚成实体化的光球,这种光球就像炮弹,释放的瞬间会产生庞大能量,对攻击对象造成毁灭性的伤害。这个能力,能近战,能远攻,对付起来非常棘手!” 听到这里,林朝声回想起了与安德海第一次交手时的场景,安德海手里凝聚出一个光球攻向他的腹部,在接触他腹部的瞬间,光球炸开,将他轰飞出去。当时被击中的感觉,他现在还记忆犹新,那种感觉,就像被导弹打中了。 第61章 抓老鼠 太阳没入东方天际,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城市亮起了五彩斑斓的光。林朝打开了客厅的灯。他泡了两杯茶,自己留一杯,把另一杯递给了嘴巴基本没停过的柳飘飘。 柳飘飘接过茶,吹着气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庞虎,原名窦尔敦,生于康熙年间。他是四人中唯一不是张合转化的僵尸,听说是1895年加入张合队伍的。” “窦尔敦?”林朝生皱眉,又露出了诧异的目光,“是京剧里那个抗清的豪侠?” 窦尔敦,生于康熙二十二年,康熙年间着名的反清志士,尤为痛恨清廷。他为人正直,好打抱不平,精通各种武艺,早期为见义勇为的绿林好汉。杀害为祸一方的知县后,被官府追杀,四处逃亡,途中拜静慈和尚为师,学习各种武功。武艺大成后,回乡组织义军,公然反抗清廷,后率军驻扎于河北燕山山脉与清军对抗。清军多次围剿他未果,便拘捕其母进行威胁。窦尔敦是孝子,为救母亲,自缚投案,最后被清庭处死。 柳飘飘道:“是他,至于他是怎么变成僵尸的,我就不清楚了。”这几个人,她全部深入调查过,但庞虎身世久远,没法调查清楚。 林朝生不解道:“他是着名的豪侠义士,怎么会和张合他们同流合污?”历史上的窦尔敦是嫉恶如仇,极富正义感的侠士,应该很痛恨张合这类人才是。 柳飘飘道:“这就不清楚了。他是个好战的武痴,生性醇厚,没什么心眼,是我们四人中最强的一个,拥有一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力大无穷。” 这个近乎无解的防御能力林朝生深有体会,那次与庞虎交战,他使尽浑身力气,发动了数十次的拳腿打击,都没伤到对方分毫。 柳飘飘继续介绍:“姜仁,1986出生于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名校毕业,是个高学历的研究生。因身体肥胖,相貌丑陋,从小遭人歧视。毕业踏入社会后,情况也没改观,经常被人嘲笑,处处受人排挤,工作期间四处碰壁。2015年,不堪重负的他选择了自杀。将死之时,张合出现将他变成了僵尸。他是个普通的三代僵尸,没有特殊能力,是几人中最弱的一个。” 柳飘飘喝了一口茶,歇了几秒,道:“最后,就是我,你们都了解我了,我就不介绍了。” “你的能力是什么?”马小倩好奇地问。林朝生看着柳飘飘,他也很好奇。 “念力!”柳飘飘脱口而出。 马小倩蹙眉,回想起了上次被柳飘飘束缚住身体的情况。她觉得这种能杀人于无形的能力才是最可怕的。 柳飘飘开始演示,她看了茶几上的抽纸一眼,抽纸竟缓缓漂浮起来,慢慢飞向了她,她伸手接住,优雅地抽出了一张纸。 “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大致就这么多,我们四人虽是伙伴,但各自为首,平常交集不多。对他们的情况,我了解的不是很细致,这是他们的照片,你们看一下。”柳飘飘打开手机相册,将几人的照片逐一给林朝生和马小倩观看。 观看完,现场突然安静了,几人各有所思,脸上挂着不同程度的凝重忧愁,压抑的气氛慢慢充斥了整个客厅。一个二代僵尸,三个三代僵尸,三千多个不知等级的三代以下的僵尸,想一举歼灭这样庞大的势力,难如登天。。 马小倩仔细盘算了一下,就算把毛马两家联合起来,也没有获胜的可能。关键现在才对付一个张合,若以后遇上与张合齐名的其余四人,结果根本不敢想。 谭小落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林朝生,“林朝生,去吸血吧!只有你恢复二代僵尸的能力,我们才有赢的可能。” “不行!”马小倩厉声否定,决绝地看着林朝生,“你要敢伤人,我立马灭了你!” 谭小落据理力争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对付张合吗?” “不行就是不行!”马小倩警告道:“林朝生,你要是敢杀人吸血,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我会一直追杀你!” 谭小落道:“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拿什么和张合斗?” 马小倩道:“吸了血就回不了头,就算能打败张合,那之后他该怎么办?没人能收服吸了血的二代僵尸,他会变成嗜血的怪物,永远沉沦下去。” “那又怎么样?总比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强吧?” “我绝不同意,要是你们敢这么做,我现在就对你们不客气。” 两人站起身,激烈对峙起来。 “好了!”林朝生出声喝止了她们,叹息着说道:“我不会吸血的。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客厅陷入安静,两人不爽的看了对方一眼,慢慢坐了回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柳飘飘,看向马小倩,问道:“同为二代,吸血和不吸血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马小倩平复了一下心绪,解释道:“僵尸吸血,吸的不单单是血,吸的是人血里蕴含的精、气、神,精气神是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特有的东西。它能给僵尸带来源源不断的力量,最大限度的提升僵尸的能力。” “这是种转瞬即逝的东西,从人体里吸食,最为精纯,一旦随着血液流出,很快就会消散。” “对僵尸而言,这种东西就像毒品,不,比毒品可怕,碰上了就无法摆脱。” 柳飘飘若有所思地点头。 “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僵尸的等级,是依据什么来定性的?”林朝生疑惑地问。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他发现僵尸的等级好像是天生的,不用修炼成长,他尸变后是二代,韩婧是四代。 “这个你都不知道?”谭小落讶异的看着林朝生,顿了顿,说道,“僵尸的等级是根据转化你的僵尸来划分的,咬你的是二代,你就是三代,咬你的是三代,你就是四代,以此类推。” 马小倩补充道:“将臣是第一代僵尸,所有僵尸都是由他转化而来,等级越高,血统就越接近他,实力就越强。二代僵尸由将臣直接转化,血统最接近将臣,实力最强,往下开始,血统被慢慢稀释,实力逐级减弱。” 林朝生恍然,“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将臣这个人是存在的!” 马小倩道:“当然,不然哪来的这么多僵尸,只是他太神秘了,几千年来没人能掌握他的行踪。” 林朝生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若是这样的话,那张合岂不是可以制造无数个三代僵尸!” 柳飘飘喝了口茶,摇摇头,解说道:“变僵尸可没那么容易,不是咬了你,你就能变,得通过牙齿把自身的精血传输到被咬人的身体里,才能实现转化。转化是件很伤元气的事,对身体负担很大,不能轻易做。张合的转化对象,都是由他仔细观察,精心挑选的,他通常把目标放在走投无路的人身上,在对方绝望时出现,通过言语蛊惑,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甘愿为自己当牛做马。” 林朝生知会地点了点头。 客厅里又陷入安静,片刻,马小倩问道。“张合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柳飘飘道:“暂时没什么大动作,目前只是想在你们周围制造些麻烦。” 林朝生思索道:“想战胜他,正面对抗,我们没有一点机会,得想办法先一点点削弱他背后的势力。” 马小倩道:“那些三代以下的僵尸倒不足为惧,棘手的是那三个干部,除掉张合,事先得断掉他的爪牙,我们得先想办法逐一除掉这三个人。” 众人点头,都认同马小倩的想法。新的问题又产生了,林朝生道:“这三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我们现在不了解他们的行踪,要先找一个突破口。” 柳飘飘道:“我可以暗中调查。我们现在得先确定一个下手目标。三人之中,姜仁最弱,他主要负责帮张合整理情报信息,我们可以先从他下手。” 林朝生担忧的看着柳飘飘:“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那边确定没问题吗?”他很怕柳飘飘暴露发生危险。 柳飘飘知道林朝生在担心她,心中不由感动,会心一笑,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那就这么定了,我先调查他,有什么情况,我再通报你们。” 马小倩默不作声,林朝生微微颌首。三方会谈,到此圆满告了一个段落。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柳飘飘站起身,谭小落也跟着站起来,“拜拜!”她冲林朝生笑着轻轻挥了挥手,和谭小洛走向门口。 “飘飘!”林朝生突然叫住了柳飘飘。 飘飘?柳飘飘一下怔住了,这是林朝生第一次这样亲切地叫她,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怔了几秒,缓缓转过身,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看着柳飘飘,脸上荡开了涟漪一样温柔的笑容,“小心!有事,随时联系!” “嗯!”柳飘飘镇静地点了点头。转过身那一刻,美丽的脸庞像突然盛开的花儿,灿烂地笑了,笑得开心,笑得甜蜜,笑得比花园里的红玫瑰还要娇艳。 出了门,下了楼,穿过马路,回到了家,她还在忍不住地笑着。谭小落侧头盯着她,笑意盎然地调侃起来,“啧啧啧!笑成这个样,至于吗?笑了一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了几斤蜂蜜呢!” 柳飘飘意外的没有责怪谭小落,满面喜悦地看着她,窃喜道:“你听到他刚才叫我什么了吗?” “听到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听,那我多叫几次。”谭小落清了清嗓子,用无比柔媚酥麻的声音,模仿出了林朝生的语调,“飘飘,飘飘……”他打趣地叫着,故意把声音拉得老长。 柳飘飘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听不下去了,气愤地打断道:“闭上你的嘴,他那儿是这么叫的,恶心死了!”谭小落那个做作的音调让她浑身不舒服。 谭小落笑道:“本来就是这么叫的嘛,飘飘,飘飘……”说着她又故意发出了那种半死不活的、让人极度不舒服的、娇柔造作的声音。 “闭嘴!”柳飘飘气急,撸起袖子就要收拾谭小落。 谭小落笑嘻嘻躲到了沙发后面,“你不是想听吗?我叫了你又不乐意了,飘飘,飘飘……”说着她又开始叫了。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柳飘飘又羞又气地追了上去。谭小落开始绕着沙发跑,两人你追我跑,嘻嘻哈哈,在几个沙发间玩起了躲猫猫。 “我也回去了!”马小倩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她肚子有些饿了,想回去点东西吃。 林朝生看向沙发上打着呼,陷入酣睡的花卷,道:“你把花卷抱回去吧,毕竟是你养的猫,都在我这儿住了好长时间了。” 花卷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猛地把头抬了起来,睁大眼睛,精头精脑地四下张望。 马小倩看了看花卷,蹲下身,摊开手,向它张开了迎接的怀抱。花卷喵喵叫了两声,跳下沙发,向马小倩走去。马小倩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走了几步花卷又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坐到地上,转动着胖乎乎的圆脑袋,看看林朝生,又看看马小倩,那模样,仿佛在做艰难的选择。来来回回看了几次,它毅然决然地撑起后腿,站了起来,冲马小倩喵喵叫了两声,原路返回,跳上了沙发。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真不想跟我回去了!”马小倩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花钱买的猫,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最后还不如一个外人。她气鼓鼓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林朝生失笑道:“把它抱回去吧,它什么都不懂,可能是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了,熟悉了。” 马小倩气道:“不用了,这个白眼狼,就让它待在你这儿吧!”说完快步开门离去。 林朝生看着花卷,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到花卷身旁,坐下摸了摸它的脑袋,说道:“回去吧,你这样,你妈妈会伤心的,你喜欢这里,以后可以经常过来,我一直都在。” 喵……花卷温顺地叫了几声,仿佛在回应林朝生。林朝生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花卷又温顺地叫了两声。 “晚饭时间到了,我去给你弄晚餐,吃完我就送你回去。”林朝生宠溺地揉了揉花卷的眉心,起身去倒猫粮,花卷跳下沙发,喵喵叫着,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像黑豆一样的猫粮哗哗落入瓷碗中,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还没等林朝生倒好,花卷便迫不及待地凑上来,将头埋在碗里,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林朝生忍俊不禁,“有这么急吗?” 嘭嘭嘭……门口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很快又传来马小倩急切的叫声,“林朝生,快开门!” 这么着急,难道出什么事了!林朝生迅速跑过去开门,门一开,他就看到了马小倩惊慌的脸。 “出什么事了?”林朝生紧张地问。 马小倩古怪地看的林朝生,那副表情,惊慌中带着难为情,她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家里有老鼠,帮我,处理一下!” 林朝生讶异地看着马小倩,平时雷厉风行,果断决绝,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家传人,竟然会怕老鼠! “你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呀!”马小倩叫了一声。 “哦!”林朝生点点头,立马和她回去,“在哪儿?” 马小倩站在林朝生身后,指了指厨房,“在里面,好大一只,快去把它捉出来。” 林朝生走进厨房,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到洗菜台下左边第一个柜子里传出了细微的响动。迅速走过去打开了柜门,一只巴掌大的黑老鼠,吱吱叫着窜了出来,顺着洗菜台底角,一溜烟跑出了厨房。客厅里传来了马小倩刺耳的惊叫声。 林朝生化作一道残影追了出去,马小倩被吓得跳上沙发,手舞足蹈。老鼠蹦跳着径直往沙发底下钻,林朝生一闪而至,在老鼠就要钻进去时,一把擒住了它。 他抓着老鼠缓缓站起来,疑惑道:“这么高的楼层,哪来的老鼠?” 马小倩跳下沙发,站得远远的,害怕地喊道:“赶快处理掉它!” “对不起了!”林朝生无奈地看了一眼在他手中吱吱咕咕叫着、挣扎着的老鼠。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马小倩和林朝生同时愣住,心中同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马小倩快步走到门边,按亮了门口的监控显示屏,显示屏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毛琳。 第62章 马玉珍 马小倩慌张地跑回来,小声道:“遭了,毛琳来了!” 林朝生颦蹙着眉头,四下看了看,道:“找个地方让我躲一下!” “这边,这边!”马小倩领着林朝生往里屋走,走到一间卧室门口,拉开门,一把将他塞了进去,“别出声,我想办法支开她。”说完她轻轻关上房门,小跑着出去开门。 房门关闭,屋子里失去光亮,陷入一团黑暗。林朝生吐了口浊气,抓着老鼠缓缓靠在了门边的墙上。身份暴露后,他想过向毛琳坦白,思来想去,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马小倩打开门,笑嘻嘻地看着毛琳。 毛琳奇怪地看着她,“不是给你发过消息了吗?你没看到吗?在干嘛呢?这么久才开门?”她进门熟练的从鞋柜里找出了换穿的拖鞋。 马小倩心虚地笑道:“是吗?没注意。刚才在上厕所。”毛琳换好鞋,两人一同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毛琳打趣地调侃道:“半天不来开门,我还以为你躲在屋里偷人呢!” 马小倩气道:“瞎说什么呢!”说话间她偷偷朝里屋看了一眼,急速思考着怎样把毛琳打发走。 “先喝杯咖啡!”毛琳从肩上取下白色的单肩小方包,随手放到沙发上,起身走向了咖啡机。 “这个点来,有什么事吗?”马小倩笑问。 毛琳扭头,有些好笑地看了马小倩一眼,“我来你家,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着,还得有事才能来啊?”说话间她手上也没闲着,很快泡好了一杯咖啡。端着咖啡,慢慢悠悠坐回了沙发。 “没有,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有什么事?”马小倩笑着,笑得有些不自然。 毛琳将热气腾腾的咖啡轻轻放到茶几上,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在家无聊就过来找你了,我想在你这儿住一晚,明晚再回去。” 马小倩一怔,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了。毛琳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怎么不说话了?不欢迎我吗?” 马小倩恢复正常,呵呵笑道:“哪有!只是我现在每天都在苦练道术,明天可能没时间陪你。” 毛琳笑道:“没事儿,我这段时间也在修炼,我们可以一起。” “好啊!”马小倩露出欢喜的表情,心里却直呼不妙。想把毛琳打发走,估计不可能了。 喵……马小倩努力思考对策时,阳台外传来了猫叫,花卷迈着优雅的小碎步,从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外走了进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马小倩脚下,柔声叫着,用头亲昵地蹭她的裤子。 “花卷!”毛琳惊讶地看着花卷,又看向马小倩,问道:“它是自己回来的?” 马小倩呆滞地点点头,她没想到花卷竟自己跑回来了。她弯下腰,用力揉了揉花卷的脑袋,故作生气地骂道:“你个白眼狼,知道回来了,有本事别回来呀!”这是在故意骂给毛琳听,也是她的心里话。 毛琳俯身,温柔地摸了摸花卷背上柔顺的金色毛发,笑道:“别责怪它了,它肯回来,说明还是念你的好,喜欢你的。” 花卷喵喵叫着,舒眉展眼,神态悠闲地享受着两人的抚摸。它的耳朵动了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突然机警地抬起了脑袋,东张西望起来。张望了一会儿,目光猛地锁定住了通往里屋的走廊。下一秒,迈着马达似的小碎步,轻快地跑了过去。 毛琳和马小倩不解得看着花卷。看到花卷奔跑的方位,马小倩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紧张起来。 “花卷这是怎么了?”花卷古怪的行为,引起了毛琳好奇,她起身跟着花卷走了过去。马小倩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 花卷嗅着味道,停在了一间卧室门口,那正是林朝生刚才进去的卧室。听到门口传来响动的林朝生警惕地绷直了身体。花卷伸着脖子在门缝里嗅了嗅,它喵喵叫了几声,撑起前肢,挥舞着两只前爪刷刷刨起了门。 花卷怎么回来了?听到花卷的声音,林朝生大感不妙,东瞧西望,轻手轻脚走到右手边的衣柜前,逐一拉开衣柜的门,找到一个没放衣物的大格子,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花卷这是怎么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吗?”毛琳不解地看着花卷,转头看向马小倩。 这小东西是怎么知道他在里面的?马小倩心慌地笑道:“走吧,别管它,它平时就喜欢四处刨门!” 毛琳思索着,摇摇头,“不对,我感觉它像在找什么东西,里面难道有老鼠?”她上前扭开了房门,花卷叫着一下钻了进去,她进屋按亮了卧室的灯。 花卷走了几步停下,眼睛瞪得像铜铃,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像雷达接收器一样警觉地转动脑袋。毛琳寻视屋子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将目光转移到了花卷身上。马小倩担心地看向了右手边的白色衣柜。 衣柜的门没有关紧,留出了一条缝,一道条形的光柱透过狭窄的缝隙照到了林朝生身上。他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他手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的老鼠,这时竟挣扎着吱吱叫了起来。 花卷,毛琳,马小倩,同时扭头望向了的衣柜。 花卷一顿,迈着小短腿飞快朝衣柜跑去。看到这一幕,马小倩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要让毛琳在她家看到林朝生,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花卷快跑到林朝生隐藏的柜门时,林朝生迅速将老鼠沿着门缝塞了出去。老鼠吱吱叫着,一下钻到了床底,花卷被吸引扑了上去。马小倩惊叫一声,跑到了门口。 “原来有老鼠!”毛琳被吓了一跳,床底传来剧烈响动,接着是一阵愤怒的猫叫,和凄惨的鼠鸣。不到几秒,声音静止,花卷叼着四肢抽搐、奄奄一息的老鼠从床底爬了出来,它小跑着出了卧室进入客厅。 马小倩站得远远的,大喊道:“快处理掉它!” 毛琳看着马小倩,取笑道:“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怕老鼠!” 马小倩着急道:“别笑话我了,赶紧把它弄出去。” 毛琳笑了笑,追随花卷足迹进了客厅。花卷把老鼠拖到了它的垫子上,老鼠一动不动,仿佛死了,花卷意犹未尽,兴奋地用爪子扒拉它。 毛琳从洗手间找来扫把簸箕,对花卷道:“别玩儿了花卷,这东西很脏,让我来把它处理掉。” 花卷伸出爪子按住老鼠,警惕地看着毛琳,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花卷乖,它已经死了,没什么好玩的,给我吧!”毛琳说话安抚花卷,用扫把去拨弄老鼠的尸体。花卷和毛琳僵持了一会儿,见老鼠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松开了它。 毛琳将老鼠的尸体扫进簸箕,转身正要往茶几旁的垃圾桶里倒,马小倩跑了出来,大叫道:“别倒在家里,扔到楼道那个大垃圾箱里。” “有这么可怕吗?看把你吓的!”毛琳笑着摇摇头,提着簸箕,打开房门,大步往楼道口走去。听到开门的声音,林朝生推开衣柜的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卧室跑了出来。 马小倩急切地招手,低声道:“快,她马上过去了,趁现在。” 林朝生小心翼翼跑到门边,探出头朝走廊里瞅了瞅,毛琳提着簸箕走进楼道拐角,他迅速跑出去,打开自家房门,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危机解除,马小倩长长地出了口气,花卷走过来,仰着头,好奇地看着她。 马小倩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个小混蛋,差点害死我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一会儿再收拾你!” 烈日当空,城市的地平线上漂浮着肉眼可见的滚滚热浪,进入六月,气温骤升,天气越发炎热。 刚结束完上午训练,马小倩就接到了她姑妈,马玉珍的电话,马玉珍说一会儿来见林朝生一面。 两天前马小倩将林朝生及张合的事告诉了马玉珍,希望马玉珍能出山帮助她们,马玉珍同意出山对付张合,但始终不信任林朝生,想当面见林朝生一面,再考虑是否和他合作。 空调吹着冷气,林朝生和马小倩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紧张地等待着马玉珍。客厅里很凉快,他们的心情却如屋外火辣的空气,燥热不安。 “你姑妈,会相信我吗?”林朝生问道。 马小倩道:“她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确定你没害过人,会信任你的。”她心里其实挺没底,他姑妈是个很强势的人,对僵尸深恶痛绝,可能没那么轻易相信林朝生。 叮咚!门铃响了,马小倩看了林朝生一眼,起身开门,林朝生面朝门口,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一个留着中短卷发,目光炯炯,眉眼与马小倩有些相似的漂亮妇女,在马小倩客气的迎接下有条不紊地走了进来。她看着很年轻,30出头的样子,皮肤细致,妆容清淡,戴着一顶卡其色的遮阳帽,上着纯色的深蓝色短袖,下着白色的阔腿裤,衣着格外年轻时尚。 林朝生有些诧异,马小倩说她姑妈今年已经40岁了,这个青春朝气的状态,一点也不像40岁。 马小倩笑盈盈道:“等您半天了,外面一定很热吧,快进来休息一会儿。” 马玉珍摘下遮阳帽,随手一扔,帽子旋转着飞出去稳稳地挂到了门边的衣架上。她看了林朝生一眼,将手里的黑色皮包扔到了沙发上。随后冷冷地盯着林朝生,扭着脖颈,双手交错,把手指关节捏得清脆作响。 林朝生和马小倩不解地看着她。马小倩笑问,“姑妈,您这是……” 马小倩话没说完,马玉珍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一个箭步朝林朝生冲了过去,短棍迅疾如风,直劈林朝生面门。 林朝生侧身躲开,一把抓住马玉珍的右手,疑惑地问道:“您这是为何?” 马小倩急切发声:“姑妈,你干嘛呢?” 马玉珍不语,身子一转,松开右手,左手取回短棍,对准林朝生喉咙反手持棍横劈了过去。林朝生迅速松开她的手,下腰躲避,右手撑在茶几上,身子一翻,倒立着翻出茶几与沙发间形成的狭窄空间,落到了宽敞的地方。 马玉珍猛地踩了茶几一脚,身体腾空跃起,举棍又朝林生劈去,林朝生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马玉珍紧追不舍,不断前压,手中短棍挥舞得虎虎生风,进攻一次比一次狠厉,林朝生吃力的招架着,边防边退,一路退到了阳台的玻璃门前,眼瞅着退无可退时。马小倩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护在了他身前。 “够了,姑妈,你也太蛮不讲理了,怎么一见面就动手!”马小倩气愤地看着马玉珍。 马玉珍收回短棍,突然笑了,“试探他一下而已,急什么?”她回身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沙发上,招呼道:“热死我了,快去帮我倒杯水!” 马小倩愣了一下,急忙去倒水。马玉珍看着林朝生,点评道:“瞳孔清澈似水,身上无半点煞气,的确与杀人吸血的那些僵尸不同,我相信你了。” 马小倩端着水快步走过来,递给了马玉珍,“试探也好歹说一声吧!” 马玉珍端起杯子,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畅快地放下杯子,道:“你们说的那些事如果是真的,对我们而言,这将是个非常巨大的挑战。” 马小倩道:“您是说,我们的胜算很小吗?” 马玉珍翘起二郎腿,舒适地靠在沙发上,不假思索道:“对,几乎没有胜算。我遇到过最高等级的僵尸只到三代,我的能力勉强能压三代一头,但仅仅是压一头,想诛杀,很难。对上二代,估计毫无机会。” 马小倩沉吟片刻,说道:“如果再联合上毛家呢?” 马玉珍摇摇头,道:“希望也不大,毛家最强的是毛清淮,他比我强一些,不过也只能对付三代僵尸,遇上二代,也够呛!二代僵尸有多强,没人知道,这些年来遇到二代僵尸的道士,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不提张合,就他手下那几个三代僵尸,对付起来,都很棘手。” 马小倩和林朝生露出凝重的表情,沉默了。 第63章 反击 马玉珍看了看两人,乐观地安抚道:“别灰心,会有办法的,一步步来,先把张合的手下除掉,最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她话风一转,笑道:“我最近研制出了一件有趣的东西,能助你们对付他,不过,需要一个僵尸做试验。”她笑着将目光投向了林朝生。 林朝生肃然道:“能帮上忙,我一定竭尽全力。” 马玉珍笑道:“别把问题想的那么严重,很简单,只需要你一滴血。” 她拿过皮包,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显示器,厚度和手指差不多,放到茶几上。解说道:“这是我苦心钻研多年,最近才研制成功的僵尸探测器,能追踪方圆两公里内的僵尸,现在还差最后一个启动步骤。林朝生,麻烦你滴一滴血在探测器上。” 林朝生站起来,伸出左手咬破食指,将手指伸到探测器上方,用力挤压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到了探测器的屏幕上。 马玉珍变得一本正经,闭上眼睛,手中结印,口中默念起了咒语。屏幕上的血珠慢慢化开,最后竟渗透进了屏幕。她睁开眼,伸手往屏幕上一指,黑色的屏幕一下亮了,上面出现了导航一样的地形图,地图正中间出现了两个小光点,一个绿一个红,两个光点连在一起,小红点闪着涟漪一样的光圈。 林朝生和马小倩惊讶地看着显示屏,马玉珍解说道:“绿点代表机器,红点就是僵尸,只要方圆两公里内出现僵尸,不管变不变身,这个探测器都能探测出来。” 林朝生道:“现在中间那个红点,应该是我吧?” “对!”马玉珍道:“有了这个探测器,以后寻找僵尸就容易多了,我们不用干等着,可以主动出击,通过它找出隐藏在周围的僵尸,除之而后快。” 林朝生和马小倩点头,这个东西对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让一直被动的他们,有了很大的主动权。 马小倩亲热的一把抱住了马玉珍,笑道:“你也太厉害了,姑妈,这么高科技的东西都能弄出来。” 马玉珍得意笑道:“隐退这些年我可没闲着。现代社会,以前那一套已经落后了,捉鬼驱邪也得讲究与时俱进。” 两人哈哈笑着,探测器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红点,马小倩松开马玉珍,三人皱眉,同时探头看向探测器。 “这个位置,南风口……” 马小倩缓缓看向林朝生,“生意来了,今天就拿他做实验。”林朝生点头,收起探测器准备和马小倩一起行动。 马玉珍提醒道:“小心点儿,摸清对方底细再行动。”马小倩应了一声,和林朝生迅速离开。 发动机咆哮着隆隆作响,机车像一道黑色闪电在马路上呼啸而过。马小倩将探测器放在车头的导航支架上,边开车边关注那个僵尸的动向,对方的活动范围很小,一直停留在南风口那一带。南风口有个景区,是个很大的湿地公园,居住人口少,游玩的人多,夏季游客尤其多。红点正在湿地公园里转悠。 “怎么会去这儿?”马小倩不解,人来人往的景区,不是挑选猎物的好地方。 林朝生思索道:“或许另有目的,不一定是想杀人。” 机车吱嘎一声,停在了南风湿地公园大门口。停好车,两人快步走进大门,路上,穿着清凉的游客三五成群,来来往往,有的打着伞,有的带着遮阳帽。进门是一条宽敞的沥青路,路两侧是人行道,人行道两边是人工种植的树林,林间有两条交错的用青砖和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路,小路上亦是人来人往。阳光照进林子,在草地上投下了一片影影错错的光斑。蝉鸣伴着鸟叫合奏成一首动听的小曲,窸窸窣窣从里面传了出来。 “好热!”马小倩伸手挡在额前,太阳悬挂在天空正中,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晃得的地面热滚滚,白花花。在摩托车上有风吹着,感觉不到热,一下车,热气就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 “走里面。”马小倩看着探测器,转身踏进左边树林,走上了用青砖铺成的小路。林朝生快步跟上去。探测器上,红点离她们越来越近,在他们正前方,正朝他们这边移动。 马小倩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都不用找了!” 三个点越靠越近,马小倩收起探测器,缓缓望向了前方。一个穿着宽松条纹衬衫,黑色马裤,踩着人字拖,长得流里流气的小年轻出现在了前方的小路上。他手里拿着甜筒,低头看着手机,迈着大摇大摆的外八字,悠闲地朝这边走来。 马小倩低声道:“就是他!”她们周边没人,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看似平常的男人就是僵尸。 林朝生道:“在这里不好动手,先跟着他。”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听到前面有脚步声,男人下意识抬起了头,看到马小倩和林朝生,他明显愣了一下,接着恢复正常,继续玩着手机往前走。他和马小倩擦肩而过。错开走了一会儿,他急忙收起手机,加快脚步。林朝生和马小倩立马调头跟在他后面,双方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怎么跟上来了?男人察觉到了他们,心中疑惑,自己没有变身,他们应该认不出自己才是。他今天没任务,就是无聊出来转悠一下。 冰淇淋男人也没心思吃了,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很快走出了湿地公园。他不时转头观望,发现马小倩还紧跟不舍,林朝生却不见了。 男人变走为跑,开始在环山公路上狂奔,身后传来摩托车轰鸣的声音,马小倩骑着机车追了上来。他望向右边的山林,纵身一跃,朝林子里跳去,空中传来扑腾的声音,一道像燕子一样轻盈的身影飞跃而来,一脚踹中他的胸口,他如断线的风筝,直溜溜下坠,跌落到了路沿上。他迅速翻身爬起,抬眼望去。是林朝生。 马小倩追赶而至,一个急刹车,将机车停在了路边。她下车,慢慢走到男子身后,和林朝生前后包夹,将其堵在了路中间。 男人惊慌地看着他们,“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没变身,不可能被发现。 马小倩取出驱魔棍,将棍尖斜指向地,冷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以前你们一直躲在暗处,现在,看你们怎么躲!” 男人自知不是两人对手,急忙求饶道:“我只是出来游玩的,没有伤人,放我一马吧,我回去以后,立马脱离张合走的远远的。” “蠢货,你以为我会信?”马小倩冷着脸,杀气腾腾,一步一步朝男人靠近。 “吼!”男人知道逃不掉了,张嘴大吼一声,瞳孔变灰,露出尖牙,现出真身,猛地扑向马小倩。 林朝生后发而至,一个箭步闪到男人身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化成手刀,猛地朝他的肩膀劈了下去。 砰!男人脚下的石板轰然炸碎,脚踝没入了地板下。他面露痛苦,膝盖一软,一下跪在了地上。没等他恢复过来,马小倩的驱魔棍紧随其后,迎面劈了过来。 啪!驱魔棍结结实实打在了男人的鼻梁上,鼻血飞溅,他像条死狗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拖行了数米。他翻身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半伏着身子像头猛兽一样,用喷火的眼睛盯着马小倩。他的鼻子血肉模糊,鼻头像块烂肉一样吊着,鼻血流淌着染红了下半截脸。 马小倩又要动手,林朝生叫住了她,林朝生看着她,劝道,“给他个痛快吧!” 马小倩看了他一眼,收回驱魔棍。洒脱道:“好吧!天这么热,我也不想动了!”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男人的身影像一缕青烟,消散在响彻云霄的龙吟里,消散在光芒万丈的太阳下。 马小倩爱不释手地拿出探测器看了看,转身看向林朝生,嘴角微翘,眼中闪起了兴奋的光,“既然有了主动权,就没必要干坐着了。”她想对周围这一片区域,进行大扫荡。 林朝生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骑上机车,扬长而去。他们对张合的主动反击,正式打响。 夕阳挂在西峰,将山巅的天空和云朵染得通红,温暖的光笼罩大地,把连绵的山脉染成了金色,葱绿的森林也变成了金色,山风吹过,树叶摇摆着沙沙作响。 张合站在别墅三楼的阳台上,静静地欣赏着日落,夕阳染红了别墅,染红了阳台,染红了他似笑非笑的、让人琢磨不透的脸。 姜仁拖着肥胖的身体,从室内轻盈地走出来,停在张合身后。他嘴唇抽动了两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合转身,微笑道:“有什么事,说吧。” 姜仁开口道:“最近四天,我们死了三十多个人,全是林朝生和马小倩干的,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探测出我们的行踪,现在闹得人心惶惶,很多人都不敢在市区待了。” 张合默不作声,葡萄一样的眼珠在眼皮下轻轻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仁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道:“老大,要不……把他们除掉算了,留着他们也没用,反而弄得大家怨声载道。”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张合为什么不除掉林朝生,林朝生虽弱,始终是二代僵尸,万一哪天忍不住跑去吸血,对他们而言将是个巨大的祸患。这样的潜在威胁,应该尽快除掉才是。 张合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我自有安排。” 姜仁道:“也不能这样放任他们不管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张合道:“是该给他们点教训了,安德海不是一直心痒难耐吗,让他去做吧,嘱咐他别杀人,给他们足够的教训就行了。” 姜仁应了一声,默默退下。 夕阳洒下最后一缕光,没入了山头,山林大地陷入了昏暗。月亮悄悄爬上枝头,灌木丛里响起了幽静的虫鸣,林间亮起了点点飞舞着的、黄绿色的萤光。 张合抬头望着月亮,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柔光。他低下头无声叹了口气,背着手,转身走进了屋子。他的睫毛轻轻抖动着,深邃的眼睛里出现了复杂的感情。他穿过两个房间,走进了装修雅致古朴的书房。书房两侧摆放着两个古香古色的黑色木展架,架子上有很多精美的古董。有瓷瓶、玉器、木雕。底部的墙上是一个几乎与墙重合的黑色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架底下,是一套紫檀木制的古朴大气的、造型别致的桌椅。桌子左边整齐的摆放着一摞书,右边放着一套整洁的笔墨纸砚。桌子中间竖放着一个金丝楠木制的长方形黄色木盒,盒子表面雕琢着漂亮的花纹,光泽四溢。 张合摸着光滑的扶手,缓缓坐到木椅上,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轻轻打开了盖子。盒子里是一只漂亮的翡翠金簪。簪头用翠绿的玉石雕琢了一只展翅飞翔,栩栩如生的蝴蝶,蝴蝶尾部镶嵌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簪身由纯金打造,金光熠熠。 张合伸手轻轻抚摸簪子,从头摸到尾,又从尾摸到头。他的眼眸中泛起了清泉似的泪花,泪花绕着他的眼珠打着转,最后化作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淌了出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两个身影一大一小,一女一男,手牵着手,冲张合欢声笑着。他们的笑声如山风清泉,清脆动听,可惜他怎么也看不清她们的脸,她们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雾,任他怎样努力也无法看清。 “你在干嘛?”一道严厉的声音将张合从梦幻中拉回了现实。 另一个张合,怒气冲冲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冷眼盯着不知所措的张合,一把夺过了张合手中的盒子,怒声质问,“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这个东西?不是应该早就扔了吗?” 张合擦了擦眼泪,慌张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留个念想,把它还给我吧!”他露出恳求的表情,伸手想把盒子拿回来。 另一个张合大怒,一把打开了他的手,“你怎么还不明白?她们已经死了?死了100多年了,你留着这个还有什么用?这个东西只会削弱你的意志,让你变得怯懦。从她们离开的那天起,你就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不会的,我就留个念想而已!”张合紧紧抓着另一个张合的手,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盒子。 另一个张合高高举起盒子,呵斥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以前一样,软弱,无能,你不是恨以前的你吗?怎么又变回去了?快醒醒,你是张合,无所不能的张合。” 张合抱着头,露出了挣扎痛苦的表情。 第64章 张合(一) 张合的母亲教导他:人生在世,不可作恶,要与人为善,多行善事。他从小谨遵母亲的教诲。 陕甘凉州,道光二十三年,八月。骄阳似火,灼烤着五里坨,灼烤着五里坨的黄土地,灼烤着五里坨黄土地上辛勤劳作的农民。 绿油油的苞谷林里,七岁的张合背着他母亲用竹条特地为他编制的小背篓卖力地掰着苞谷。瘦小的他还没苞谷结子的位置高。豆子一样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过一条条水路,流到他消瘦、干黄的脸颊上。他的两条像竹竿一样纤细的手臂,惊奇的有力,抓住苞谷,呼呼扯几下,便将之掰了下来。苞谷折断的声音不断传来,背篓渐渐变满,他的腰杆渐渐变弯。 “娘,装满了,我先回去了。”张合撩起衣服揩了揩脸上的汗,抬头对着前面大喊。 一个包着灰色粗布头巾,面色土黑的干瘦女人,从前方苞谷林里探出了头,她粗糙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大声回应道:“好,路上小心。” “知道了!”张合背着苞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苞谷地,走上了下山的土路。 “小合回去啦?你娘呢?”小路左下方的农地里,一个干着农活的大婶直起腰笑咪咪地冲张合打招呼。 张合停下,将背篓靠在路边的土坎上,扭头热情地回应,“我娘一会儿来,我先回去做饭!” “真懂事!”大婶夸赞一声,嘱咐道:“太阳大,路上小心点,可别中暑了!” “好嘞,李婶,我先走了,您继续忙!”张合露出童真的笑容,发力将背篓背起,迈着短促的步子,继续往山下走。翻过一个小山包,山脚下土路纵横,屋舍俨然的小村子慢慢显露出来。 张合在众多屋舍里找到了自家那间茅草屋。那间用泥土一点点堆砌起来的茅草屋,挤在众多高大的土房里,是那么的不起眼。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是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了七年的家。 张合父亲在他两岁时染上严重的肺病去世了,他是由他母亲,叶氏,一个人拉扯长大。年少的他,对父亲没有印象。 太阳火辣,晒得张合汗如雨下,前面出现一片阴凉的林子,那是个休息乘凉的好地方。他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踩着草鞋的两只小脚丫,突然提起了速。 进入林子,一股清凉的舒适感传遍全身,张合找了个土坎把背篓放下,一屁股瘫坐在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底下。他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脸上刚干了一会儿,汗水又像地下水,从皮肤里涌了出来。鸟儿扑腾着翅膀,在林子里窜来窜去,叽叽喳喳。夏蝉趴在树干上,知了知了地叫着,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没完没了,叫得人心烦意乱。 歇得差不多了,张合依依不舍地爬了起来,刚站直身体,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从树上掉下来,掉到了他的脚下。他被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查看,这是只幼小的布谷鸟,全身呈灰黑色,它仰头布谷!布谷!地鸣叫着,扑棱着翅膀想飞,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张合温柔地把小鸟捧在了手心,“小家伙,你是从哪儿掉下来的!”他站起来,抬头望向上方,看了一会儿,在茂密的树枝里看到了一个干草窝。草窝架在三棵分叉的树干中间,虽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却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叫声。 张合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没看到其他鸟窝,确定小鸟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布——谷,布——谷,一只灰色的大布谷鸟焦急地叫着,从远处的树枝上飞过来,停在了张合左手边的一棵小树上。它盯着张合手里的小鸟,布谷!布谷!地叫着,小布谷鸟听到了妈妈的呼唤,开始挣扎着不安地叫起来。 张合轻轻抚摸它的羽毛,安抚道:“别担心小家伙,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转头看向大布谷鸟,笑道:“鸟妈妈,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的,我这就帮你把它放回去。” 张合将衣服脱下系在腰上,在腰部弄出一个小兜,把小鸟放了进去,“小家伙,先委屈你一会儿,我这就送你回家。” 他走到比他还要粗壮许多的树干底下,往手掌里啐了口唾沫,双掌摩擦几下,抓着外露的枝干轻盈地爬了上去。常年在山林里游玩的他练就了一身爬树的好本领,身手格外敏捷,如一只轻巧的猿猴,蹭蹭几下就爬了几米,很快爬到了架着鸟窝的那棵树干上。 鸟妈妈紧张地飞了过来,停在鸟窝边,布谷!布谷!地叫着,鸟窝里的几只小鸟也仰着头,布谷!布谷!地叫起来。张合小心翼翼朝鸟窝靠近,友善地笑道:“别紧张,我是来救它的!”鸟妈妈飞到另一颗相邻的枝干上,不停叫着,紧张地注视着张合。 张合终于爬到了鸟窝边,他抓着树干抬头朝鸟窝里看了看,里面有三只小布谷鸟,他们害怕地叫着。张合柔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他摸索着,轻轻从腰间的衣兜里将那只小布谷鸟抓出来,慢慢放进了鸟窝。 四只小鸟挤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如久别重逢的亲人,布谷布谷地温声叫唤着。张合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们,开心地笑了。 上树容易,下树难。张合费了不少功夫才从树上爬下来。他站在树下仰头看了看,鸟妈妈从旁边的枝干上飞过来,跳进了窝里。 张合舒了口气,背上苞谷准备离开。林子外突然传来了孩童的说笑声,几个和张合差不多大的孩子,蹦蹦跳跳地从下山的路上走了上来。张合认识他们,他们都是五里坨的孩子,与他是邻居。他每日帮母亲干活,和他们接触的少,不怎么熟。 “哟!这不是张合吗,又上山干活呀!”领头那个个子稍大些的孩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打趣地看着张合。另外几人围上来,挤眉弄眼,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模样,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动物。 张合友善地笑了笑,道:“是啊,你们要去哪儿呢?” “我们就到处玩儿!这么大的太阳还干活儿,不热吗?”领头的孩子嬉笑着看了看张合背后的苞谷。 “不热!你们玩,我要回家了。”张合看看几人,转身离开。他不太喜欢这几个人。 “就在那儿,就在那儿,看到没有?” “好高,不好爬呀!” “扔石头砸下来算了。” …… 几个毛孩子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张合走了几步,意识到不对,急忙转身。只见几人站在树下,对着鸟窝凶狠的扔砸东西,木棍,石头,土块,刷刷地擦着鸟窝飞过,鸟妈妈飞了出来,落到远处的枝干上,焦急地叫着。 “你们干嘛?”张合甩下背篓,大叫着气愤地冲了过去。苞谷滚落了一地。 “住手,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张合阻止了几人,大声质问。 几人不解地看着他,领头的孩子皱起眉头,凶凶地说道:“我们干嘛,需要你管,走开。”他用力推了张合一把,对几人喊道:“别管他,继续砸!”张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们继续从地上捡东西砸。 “不要!”张合冲上去阻止,领头的孩子一把抱住他,用力一甩,将他摔到了地上。 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头,划过一道曲线,嗖的一下,穿过两片树叶,正中鸟窝,鸟窝翻落,四只小鸟扑腾着翅膀,从不同的方位落了下来。 “砸中了!”几个孩子兴奋的欢呼雀跃,冲过去抓掉落的小鸟。鸟妈妈在枝头焦急地上蹿下跳。 “不要!”张合爬起来想冲过去阻止他们。领头的孩子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他气愤的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那毛孩子个头比他大许多,没两下就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他骑在张合身上用力按住他的脑袋,骂道:“你这个没爹的疯子,为了一个鸟窝至于吗?” 张合愤怒地掰着他的手,“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它们?” 几人分散开,毫不费力捉住了散落的四只小鸟。他们像丰收的猎人,粗鲁地抓着鸟,高兴得意地走过来,围在张合身边,笑呵呵地看着他。鸟儿在他们手中叽叽喳喳、惊恐不安地叫着, “放开我!”张合拼命挣扎,领头的孩子像座小肉山,压在他身上纹丝不动。 见张合还不老实,他生气了,“还敢乱来,真是欠收拾!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他开始挥舞拳头殴打张合,其他几人也加入进来,对着张合拳打脚踢。 几分钟后,张合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没了爬起来的力气。几个毛孩子抓着鸟,嘻嘻哈哈,扬长而去。 土灶台的火炉里,柴火旺盛,干柴被烈火烧得噼啪作响。灶台上的铁锅里开水沸腾,金黄的苞谷,在翻腾的沸水里漂浮着,浓郁的苞谷香气漂浮在灶房的空气中,香味飘呀飘,飘进了正屋。正屋里,张合的母亲正为张合擦着药酒。 “娘,王富贵他们怎么那么坏?我好不容易才救下那只鸟,他们也太残忍了!” 张合在林子里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背着苞谷一瘸一拐的回家。他母亲回来后,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王富贵正是领头打他的那个孩子。 张合母亲温和地笑道:“他们还小,不懂事。” 张合不服气,道:“我也小啊,我还没他大呢!” 张母劝道:“他是比你大,但只是年纪比你大,你要比他成熟,懂事得多,别跟他计较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这个小大人,何必和他一般见识。”说完,她慈爱地摸了摸张合光滑的额头。 张合闷声道:“我气不过,真的好恨他!”那几只小鸟在王富贵他们手里不可能活不下去,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冲到王富贵家,狠狠揍他一顿。 张母柔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用,街坊邻里之间要和和气气。他父母帮过我们不少忙,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难道能恨他一辈子?” 张合不甘道:“可是,他们还打了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张母道:“他们打你是不对,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想打回去。我理解你的感受,是我,我也会这么想。 “可你想过没有?打回去以后事情就结束了吗?不会,他们肯定和你一样生气,还想打回来。到时候怎么办?继续找他们麻烦吗?这样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张合眨巴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张母摸着张合稚嫩的脸,苦口婆心地说道:“孩子,你记住,仇恨只会滋生更多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有时候,忍一时,退一步,所有的矛盾和问题就化解了。” 张合抬头望着母亲,说道:“这样,不是很憋屈吗?” 张母叹息道:“憋屈就憋屈吧!不得罪人,不记恨人,不和人闹矛盾,就不会招致祸端。做人要大度些,不能那么斤斤计较,太过斤斤计较,容易得罪人不说,反而还让自己难受。你现在,不就是让自己难受吗?” 张合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笑道:“娘,我大概明白了,我听你的话,不和他们计较了。” “明白就好!”张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续道:“小合,你记住,人生在世,不可作恶,要与人为善,多行善事。必要时,得学会以德抱怨。以德抱怨是件吃亏的事,但,它能化解一切的矛盾和仇恨。人在做,天在看。娘一直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要咱们不做恶,多行善,老天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张合笑道:“我明白了娘,我以后一定多做好事,多行善,做个好人,为您争光。” 张母笑着揉了揉张合的脑袋,“明白就好,你一定饿了吧,苞谷应该煮好了,我去给你拿。” 张母走进灶房,将煮熟的苞谷用条盘端了出来。母子二人在简陋的茅草土房里,在自家钉制的木桌木椅上,有说有笑、津津有味地啃起了苞谷。 多年以后,张合实现了他的承诺,成了一个好人。 第65章 张合(二)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张合秉持着与人为善的理念,慢慢长大。他不计得失,不求回报,身边有人需要帮助,力所能及,便会主动伸出援手。助人为乐的他,成了五里坨最受欢迎的孩子,大人小孩见到他,无不称赞,连村里养的狗见了他,也会高兴的摇头摆尾。他成了村子里有名的好人。 咸丰三年,三月。张合长大成人,17岁的他青春懵懂,感情迸发,与同村16岁的刘翠花相恋了。 刘翠花自幼丧母,由父亲拉扯大,家庭境遇与张合家差不多。她瘦瘦小小,长相普通,不是一眼就能吸引人的女孩,但同张合一样,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两个相似的人,互相欣赏,互相吸引,最后慢慢走到了一起。 第二年五月,在媒婆的牵线下,双方父母为他们定下了婚期。婚期为同年七月初七,七夕节,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成亲是一件大事,按民间习俗,当行六礼,但五里坨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两家人没有遵循那么多繁文缛节,简单定了个亲,便开始筹备等待婚嫁的日子。 七月初七,凌晨,天蒙蒙亮,几只漂亮的喜鹊便飞到了张合家瓦房的房檐上,叽叽喳喳的报起了喜。天没亮张合便起床梳妆整理,换好了婚服。太阳爬上山头,迎亲吉时到,由村里人组成的迎亲队伍,在金色晨光的照耀下,抬着花轿,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前往了刘翠花家。 夕阳西下,张合家。婚礼仪式在金灿灿的余晖里,在宾客欢天喜地的呼喊中,在两家父母和礼生的主持见证下,开始了。 双方父母坐在上座,张合,刘翠花,正对着他们,站在下堂,两人有些紧张,站得笔直。刘翠花头戴凤冠,身着大红绣裙,脚穿绣了鸳鸯的红绣鞋,华丽喜庆。她微低着头,面对父母和众多来宾,略显羞涩。张合头戴黑色官帽,身穿双喜字长袍、肩背十字红绸花,喜悦地呵呵傻笑着,笑得十分腼腆。 礼生开始主持成亲仪式。这是个50多岁,留着山羊长胡,须发花白,精神奕奕的中年男人。他清了清嗓子,露出庄严的表情,高声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张合与刘翠花纹丝不动,露出了庄严神圣的表情。 拜堂礼开始,礼生扬起脖子,高声咏唱道:“一拜天地!” 张合与刘翠花相视一眼,双掌伸出,作执手礼,齐头下拜。 礼生继续道:“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两人跟着礼生的咏唱,虔诚礼拜,依次行完了拜堂礼。 堂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雀跃,两人相对而立,看着彼此,露出了幸福喜悦的笑容。她们在喜鹊的欢鸣中,在爆竹喜庆的噼啪中,在亲朋好友的衷心的祝福中,结成了夫妻。 应酬过后,张合回到了婚房。刘翠花一动不动地坐在崭新的婚床上,张合挠了挠头,有些无所适从地坐到了她身旁。 两人一语不发,像木头一样干坐着,片刻,刘翠花羞答答地扭头看向了张合,轻声问道:“洞房……是什么意思啊?” 张合愣了一下,面露尴尬,喉咙滚动着,干咽了一口气,支支吾吾道:“就是……洞房的意思!” 刘翠花微微蹙眉,面露疑惑:“洞房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张合嘴巴抽动,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半响,灵机一动,结结巴巴地说道:“就是……生孩子的意思!” 刘翠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生孩子呀,我挺想要个儿子,你呢?”她天真地看着张合。 张合腼腆地笑了笑,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刘翠花害羞的转过脸去。张合挠了挠头,又变得无所适从了。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是一只漂亮的发簪,簪身在红烛的火光下,泛着漂亮的光彩,簪头流动着翠绿的光,簪身闪着淡淡的金辉。 “翠花,我有件东西要给你!”张合双手拿着发簪,递到刘翠花面前。 刘翠花眼中闪过惊喜的光彩,缓缓接过,“好漂亮的簪子,不过,看起来很贵重,是从哪儿来的?”她有些害怕地看着张合。她不懂品鉴,但这个簪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之物,寻常人家不可能有。 张合笑道:“放心,这是是正经之物,是我家祖上留下来的。听我娘说,我家原先住在京师,祖父是京师的富户。这只金簪是当年他送给给祖母的,后来家里落魄了,搬离了京城,这个簪子就成了代代相的传家宝。前几日娘把他交给了我,嘱咐我交到你手上,这几日忙着成亲的事,都搞忘了。” 刘翠花拿着簪子,仔细的观摩,“好漂亮,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毅然的将簪子递还给张合。 张合将她的手推回去,劝道:“咱们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见外,我的就是你的,我一个大男人,留着它也没用,放在你这儿,我更放心。” 刘翠花看着张河,眼里泛起了似水的柔情,轻轻点了点头。 张合笑道:“你带着这个它一定很好看,我帮你带上。”他接过发簪,站起身,弯下腰,轻轻插在刘翠花的发髻上,退后两步,像欣赏一件难得的艺术品,细细端详一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漂亮,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刘翠花娇嗔道:“嘴什么时候变花了!” 张合坐回床上,露出了老实憨厚的笑容,“我可没说谎,真的很漂亮,你戴上它,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不,不戴也是。”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刘翠花,傻呵呵地笑着。 “少贫嘴了,我自己怎样,我还不清楚!”刘翠花羞涩地侧过脸去,脸颊上泛起了两朵醉人的红晕。 张合一本正经道:“我没说谎,真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眼里,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他没有说谎,这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刘翠花害羞得说不出话,张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烛光闪烁,婚房内陷入了微妙的沉静,昏黄的烛光不时在两人腼腆的脸上跳动着。 两人拘谨地坐着,眼珠在朦胧的烛辉下悄悄滚动着,时不时的偷瞄对方。也不知坐了多久,刘翠花突然羞怯地转头看向张合,轻轻开了口,“我们……生个孩子吧!” 张合愣住了,过了几秒,呆滞地点了点头。婚房内的烛火熄灭了,夜蝉和蛐蛐开始在房子周围兴高采烈地鸣叫,星星和月亮害羞地蒙上了眼睛。 咸丰六年,三月六日,张合与刘翠花的孩子,在细雨绵绵,万物复苏的春天诞生了,是个男孩儿,张合为孩子取了个应景的名字,张春生。 咸丰九年一月十九日,张母叶氏,积劳成疾,染上重病,在张合,刘翠花,张春生的陪伴下,安详的离开了人世。享年45岁。 母亲的死对张合打击很大,他用了半年的时间,才从悲痛里走出来。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日子渐渐恢复正常。张合与刘翠花,男耕女织,辛勤劳作,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把他们的小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日子虽清贫,却处处温馨,处处快乐。他本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会持续到终老,可惜好景不长,一场巨大的动乱,正悄然而至。 第66章 张合(三) 同治元年,陕甘地区民族矛盾激增,回民不满清政府暴力统治,揭竿而起,爆发大规模民变,清政府派兵镇压,最后引发了一场血染河山的内战。硝烟弥漫,战火纷飞,无数军民死在了这场战争中。战争引发的,动乱,饥荒,瘟疫,像洪水猛兽一样肆虐各地,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五里坨地势偏僻,不在主战场内,却也受到了战争的波及。战事爆发的前两年还好,村子没受到多大波及,可随着战事愈演愈烈,战场越拉越大,动乱,饥荒,瘟疫,也随之蔓延到了这里。 同治四年,遭受了多次洗劫的五里坨爆发了瘟疫和饥荒,村里五分之一的人死于瘟疫,一半的人迁离,剩余的人,陷入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饥荒中。张合也产生过搬走的想法,奈何找不到好的去处,再加上儿子年岁小,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磨,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 六月五日,月落乌啼,天没亮,张合就起床了。他动作很轻,却还是吵醒了浅睡中的刘翠花 “这么早吗?”刘翠花撑起身体,慢慢靠在床头,看着张合。 张合边穿衣服边道:“村子周围已经没有吃的东西,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五里坨周边能吃的野菜,动物,全被村民搜刮完了,为了找到食物,他必须往村子以外更远的地方搜寻。他们一家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饱饭了,他能忍耐,但他不能让妻子和孩子受苦。 刘翠花无奈地叹了口气,嘱咐道:“小心点,找不到就早点回来。家里还有些米和野菜,我们省着点,应该还能应付两、三天。” “嗯!”张合点了点头,笑道:“春生就麻烦你照看了!”临走前,他悄悄走进了儿子房里。看着张春生那张稚嫩,消瘦,处于酣睡中的清秀脸蛋,他心里一阵愧疚。 张合背上小背篓,带上锄头,镰刀,和自制的弓箭,在刘翠花的目送下,离开五里坨,直奔向了南面的大泽沟。那是一片他远远望过,从没去过的山林,地势偏远,鲜有人烟,他觉得在那里肯定能有所收获。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张合眉开眼笑,迈着疲惫又喜悦的步伐踏上了回家的路。他的背篓里背了很多东西,有野菜,野果,蘑菇,菌子,还有一只野兔和野鸡。这一趟远门收获颇丰。大泽沟那边人迹罕至,野生资源丰富,他本想再深入搜寻,奈何天色已晚,便决定先回家,改日再去。 村口蜿蜒的土路被夕阳染成了金光大道,张合健步如飞,在金光大道上奔走着,想到今晚就能让多月未沾油荤的家人饱餐一顿,他便喜不自胜。 张合的步子突然慢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远处的路坡上,出现了三个横挡在路中间的人,他们趴在路上,像虫子一样艰难地蠕动着,口中发出哼哼哧哧的低吟。他急忙跑过去查看情况。三人看到他,如看到了救命稻草,用力撑起半截身体,仰着头,拖着沙哑低沉的声音呼救,“救命,救救我们,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三人穿着军褂,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嘴唇干裂,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用力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热切地看着张合。从穿着来看,他们不是本地人。 张合为难地四下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蹲下身,抓住其中一人的手,安抚道:“你们忍耐一下,我会救你们的!”他站起身看向五里坨的方向,决定先把这三人带回家。 张合连跑三趟,把三人陆续背回家,放到了侧卧的土炕上。他给他们喂了些水,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刮兔皮,剁兔肉,给他们准备吃食。 灶房里,张合拿着大菜刀,哐哐当当地剁砍兔肉,刘翠花和九岁的张春生在一旁清洗野菜。 “爹,那三个人是哪儿来的,你认识他们吗?”张春生睁着清澈水灵的眼睛,好奇地问。 张合柔声笑道:“爹也不知道,爹是从回家的路上看到他们的。” “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呢?”张春生天真的小脸蛋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张合笑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要做行善积德的好人,别人需要帮助时,能帮要尽量帮。” 张春生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七级浮屠是什么呀?” 这个问题把张合难住了,他思索了一会儿,推测道:“我想,应该是一种莫大的功德。”这句话是他听他母亲说的,浮屠是什么意思,他到现在也不知道。 张春生若有所思地转动的眼珠,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你准备留他们多久?”一直没说话的刘翠花突然开口问。张合把这三个人带回来,她是不乐意的,不是她不愿救人,是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们自身难保,实在无暇多顾。 张合的刀顿在了空中,愣了两秒,呵呵笑道:“放心,不会太久,等他们恢复过来就送他们走!”刘翠花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晚,一家三口和那三个来路不明的人,吃到了几个月来的第一顿饱饭。酒足饭饱,那三个人瞬间恢复了精神,他们感激涕零,对夫妇俩连连道谢。三人没受什么伤,就是几天没吃东西,身体饿虚了没有力气。他们说他们是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士兵,和队伍走散以后不认识路,便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走,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了这里。 当张合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时,三人变得支支吾吾,最后说休息两天,完全恢复了就走。张合没说什么,答应了,刘翠花虽不乐意,也只能夫唱妇随。 “我看他们似乎不想走了,还是尽早把他们打发走吧。”就寝时,刘翠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三个人油嘴滑舌,每次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她觉得他们不像好人。 张合边脱外套边道:“他们才恢复,就让他们多住两天吧。至于吃的,别担心,大泽沟那边还有很多野菜和动物,我再去打就是了。” “好吧!”刘翠花轻轻点头,他知道张合心善,不会赶这几人走,只能妥协。 夜深人静,蛐蛐在窗外不知疲倦地演奏着夜曲。寂静的屋里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瞌睡很轻的张合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他仔细听,发现声音是从正屋传来的,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上鞋就要出去看看。 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开,三个黑影一下冲了进来。 第67章 张合(四) “谁!”张合大叫,刘翠花一下惊醒了。张合刚反应过来,三个黑影蜂拥而至,一齐扑上来,将他和刚醒来还有些懵的刘翠花按倒在了床上。刘翠花惊声尖叫,张合奋力挣扎,暴起与其中两人扭打在了一起。三道身影在黑灯瞎火的卧房里磕磕碰碰,乒乒乓乓,扭打着滚到了地上。 双拳难敌四手。张合拼尽了全力,还是没打过那两人,在地上扭打了一会儿,便被他们联手制服了。他的两条手臂被他们反剪到了背上。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张合大声质问,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知道这是他救的那三个人。 “绑起来!”黑暗里响起一道粗犷有力的声音,他们不知从哪儿拿来绳子,迅速将夫妇俩绑了起来。 “爹!娘!你们怎么了?”屋外传来了张春生迷糊的叫声,他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了。 “春生,快跑!”张合刘翠花张口大喊。 三人中的一人迅速冲了出去。屋外传来张春生稚嫩的尖叫。不一会儿,那个人将张春生绑着抱了进来。张春生哭爹喊娘的挣扎着,无奈的张合刘翠花,只能在一旁不停安慰他,让他别害怕。 三人将一家三口逐一拖到了正屋中央。其中一人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铁油灯。屋子瞬间被昏黄的烛光填满了。 刘翠花母子靠在一起,呜呜地哭咽着。张合靠在她们身前,用单薄的身体尽可能的护着他们,警惕的看着那三个人。 三人搬来凳子围坐在一起,看着张合一家,在烛光的映衬下,脸上露出了阴森可怖的笑容。 “你们想干嘛?为什么这么做?”张合来回看着三人,愤懑不解地大声质问。 “蠢货,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在这种世道,居然还有你这种天真的傻子。”坐在左边,鼻子高挺,鼻尖像鹰嘴一样带着勾的男人咧嘴冷笑。笑了一会儿,猛地看向刘翠花,眼中爆射出了兴奋贪婪的凶光。 “好几年没碰过女人了,先爽一爽再说!”他起身一把抱起刘翠花,大笑着走向卧房。 “放开我!”刘翠花拼命喊叫。但手脚被捆绑住的她如待宰的羔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娘!娘!放开我娘!”张春生哭泣着大喊。 “放开她!”张合歇斯底里的大吼,奋力蠕动身子往前爬。坐在右边眉毛上有道斜疤的男人,站起身对准他的面门狠狠踢了一脚。 张合翻倒在地,门牙松动,唾液和着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来,顺着他的脸淌到了地上。 卧房里传来衣服撕碎的嘶嘶声,传来鹰嘴男兴奋的笑声,传来刘翠花痛苦绝望的嚎叫声。 张合绝望地哭了起来,翻身趴在两人身前,哭喊道:“求求你们放过她,不要伤害她们,有什么事冲我来。” “滚开!”断眉男抬腿又给了他一脚。张合又滚倒,左脸留下一道青红的脚印,脸像皮球一样肿了起来。 “我也进去爽一爽!”断眉男淫猥地笑了笑,大步走进了卧房。 坐在中间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转头提醒道:“别把人弄死了,我还没玩儿呢。”说完,他回头对张合投来了戏谑的目光。 “你们这帮畜生,我救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张合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叫,痛苦绝望的泪水像山洪爆发,夺眶而出。 络腮男怜悯地看着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嘲讽道:“你真是傻的可怜,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到处是战争,到处是动乱,尸横遍野,到处是死人,这个世道已经彻底乱了,谁还管这些。在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里,自己爽,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你这个傻子,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救我们,怎么?想当活菩萨?外面早已经成为人间地狱,真菩萨来了也没用!” “你们这帮畜生,一定会遭报应的!”张合悲痛仇恨地看着络腮男,额上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眼球充血,眼中布满了可怖的血丝。 络腮男露出不屑的眼神,摊摊手,不以为然地笑了,“报应?现在居然还有人相信报应!我的大好人,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我的情况。参军这两年,我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恶,可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呢?你却成了我的阶下囚,是生,是死,全由我掌控,你说是谁遭到了报应?” “在这种年代,居然还有你这么天真的人,真是可悲!” 张合牙齿打着颤,流出了懊悔的泪水。如果他没救这三个人,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他痛恨自己,开始自我怀疑。 卧房内突然没了动静,一直挣扎喊叫的刘翠花慢慢没了声音,鹰嘴男和断眉男残暴的笑声也渐渐消失了,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张合抬头死死地盯着房门。片刻,鹰嘴男和断眉男提着裤子,垂着头,一脸晦气地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断眉男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哥……不好了,那个女的……被弄死了!” 张合怔住了,如遭晴天霹雳。他的耳朵钻进了两只蜜蜂,开始嗡嗡作响,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下一刻,他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翠花!翠花……” “娘!娘……”张春生呼喊着,张着嘴,仰着头,啼哭的更剧烈了。 络腮男惊讶地站了起来,“什么?我他娘的还没爽呢?怎么回事儿?” 断眉男面露苦色,吞吞吐吐道:“她,挣扎的太厉害了,我没注意,下手太重,不小心,把她,掐死了!” 络腮男气恼地走过去,用力拍了他的脑门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蠢货,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好不容易才抓到个女的!” 断眉男苦着脸,怯声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怎么使劲啊!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折腾。 络腮男看着他,侧过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断眉男低下头,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片刻试探着开口道:“现在要怎么搞?杀了他们,跑路?”他看向张合父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杀机。 络腮男又没好气地打了他一巴掌,“蠢货,外面还在打仗,到处闹饥荒,瘟疫,能去哪儿?我看他家里还有点吃的,先在这儿住两天,想办法弄点赶路的盘缠,再做打算。赶紧去把尸体处理了!” “你们这帮畜生!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张合痛哭流涕,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吼。络腮男走过来,对着他的面门,用力踹了一脚,张合面不改色,继续嘶吼,声音越来越大。络腮男又用力踹了几脚,他还是没有屈服。 “你们这帮坏蛋,不要打我爹!”张春生哭喊着,小脸气得涨红,担心地看着张合。 “要不把他杀了算了!”鹰嘴男提议道。 络腮男看向张合,摇了摇头,笑道:“这家伙挺有意思,先留着!把他的嘴塞起来,拖进那间小房子,小的留在这儿。” 张合停止吼叫,担心地看着儿子,“你们想干嘛?别动他。” 断眉男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张合服软地恳求道:“他还是孩子,放过他吧!” 络腮男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急什么,放心,只是把你们分开,暂时不会伤害你的!” 张合慌乱的恳求道:“别伤害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们,求你们了!” 断眉男讥笑道:“刚才不是要杀我们吗?怎么现在开口求饶了?”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他!求求你们了!”张合用力压弯膝盖,扑通一声跪在三人身前,额头重重磕到了地上。他已经失去刘翠花,不能再失去儿子,为了孩子的安危,再痛,再恨,也得低头。 络腮男蹲下,像抚摸家畜一样,轻轻抚摸张合的头,笑道:“知错就好!知错就好!”三人相互看看,发出了肆无忌惮的耻笑声。 六月十日,饿了四天的张合,在儿子的房间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几日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身体已到极限。 傍晚,一阵飘飘扬扬的香味从正屋飘进来,将昏迷不醒的张合唤醒了。他神志不清地睁着凹陷的眼睛,发出虚弱的呻吟:“水……给我水!”他口干舌燥,饥饿的同时,身体里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络腮男从外面走了进来,像拖条死狗一样,拽着张合的脚腕,将他拖到了正屋。正屋的桌子上摆着一口大锅,锅里冒着让人馋涎欲滴的肉香。断眉男和鹰嘴男坐在木凳上,一人拿着一块骨肉相连的肉,大口大口地、享受地啃食着,两人的嘴唇和腮帮子上冒着油腻的光。 张合饥渴的干咽了一口唾沫,用老鼠一样的尖细沙哑的声音,哀求道:“求求你们,给我一点水,给我一点吃的!” 络腮男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放心,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饿死。”说话间,他从桌上端来一碗水,走到张合身边,抓着张合的衣领,将张合的上半身提起来,把碗故意抬高,慢慢倾斜,对着张合的脸倒了下去。 水汇聚成一股水绳,洒在了张合脸上。张合急忙仰起头,张开嘴,迎接这股生命之泉,他把嘴张到最大,喉咙滚动,急切的吞咽着。 水倒完,络腮男松开张合的衣领,张合像滩烂肉一样倒在了地上。这碗水解决了他的干渴,让他清醒了一些,可身体的虚弱还是没得到缓解。 络腮男把碗端回去,用筷子从锅里夹了几块肉放到碗里,端过来,蹲下,呵呵笑道:“我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快吃吧!”他将碗放到地上,伸手抓起一块肉,递到了张合嘴边。 张合抽了抽鼻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络腮男笑着一块又一块的喂,很快将碗里的肉喂完了。 吃了东西的张合慢慢恢复了精神和力气。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担心地问道:“我儿子呢?他怎么样了?” 三人相互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断眉男舔了舔油腻的手指,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站起身,笑嘻嘻地看着张合,指了指地上的碗,“他刚才不就在碗里吗?不过,现在已经跑到你肚子里去了!” 张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喉咙里泛起一股酸意,哗的一声,呕吐起来,刚才喝进去的水,吃进去的肉,连同胃酸胆汁,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三人看着他,疯狂扭曲地哈哈大笑起来,断眉男嘲笑道:“真是个蠢货,你家那点东西早就吃光了,几天了,怎么可能还有肉吃?” 络腮男故作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这样,饿了一天了,实在找不到吃的东西,迫不得已才这样做,唉!希望你能谅解。”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你们!”张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他龇牙咧嘴,目眦尽裂,身体瑟瑟颤抖,眼泪如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 三人看着他,又发出一阵戏谑的笑声,鹰嘴男道:“大哥!杀了他算了!” 络腮男笑道:“杀了多没意思,让他这样生不如死、自生自灭的活着,不是更有趣?不过,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战火迟早会蔓延到这里,带上点肉,明天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断眉男和鹰嘴男点了点头。 翌日,日上三竿,三人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东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离开时,他们还站在门口笑着冲张合挥手道别。 蝉在屋外干枯的梧桐树上聒噪地叫着,正屋的地上,张合像具死尸,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的半张脸贴在地上,涣散空洞的眼睛半睁着。太阳缓缓向西边靠近,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透过敞开的大门,照进屋里,照到了张合苍白如雪、毫无生气的脸上。一行血泪,从他眼角悄无无声地淌了出来。光慢慢消失,夕阳慢慢沉入山底,张合慢慢闭上了眼睛。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第68章 张合(五) “睡了两天了,该醒了!”一道空悠深邃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在张合脑子里飘荡着。张合猛地睁开了眼睛,屋子里一片明亮,窗外,蝉知了知了地叫着,不时混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张合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一下被震断了。他感觉身体有些异常,身上的饥饿疲软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充盈、美妙感觉。他慢慢爬起来,弄掉身上的绳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活着?”张合抱着头痛苦地大吼。他跑进灶房,拿起菜刀,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咽喉。神奇的事发生了,血还没流出来,深入喉咙的伤口便瞬间愈合了。 张合惊诧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一点伤痕也没有,完好无损。他怔了怔,抡起菜刀继续自刎,喉咙在菜刀反复挥割下,一次次裂开,又一次次愈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合惊疑不解,丢下菜刀,绝望地跪到地上,痛哭起来。自己竟变成了死不了的怪物! 翌日,安葬完妻儿的尸骨,自杀不成的张合离开了五里坨,像具行尸走肉,开启了漫无目的的旅途。数日后,浑浑噩噩的他,走到了一条干涸的河边。 张合闷哼一声,突然痛苦地跪倒在了河床边。这两日来他的身体莫名其妙的难受,肚腹饥饿,口舌干燥,任他怎样喝水吃东西也不管用。 张合趴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五官拧做一团,身体剧烈颤抖,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了一个字——血 一种难言的冲动和欲望像一头可怕的猛兽开始冲击他的理智,他努力克制着。 “吼!”张合突然控制不住地仰天大吼起来,音浪滚滚,声震云霄,它的瞳孔变成了绿色,嘴里长出了两颗尖利的獠牙。 “我……这是怎么了?”他惶恐不安地摸着自己的牙齿。 “大叔!你怎么了!”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张合缓缓扭头看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估摸着十岁出头,他牵着一头瘦骨嶙峋的水牛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疑惑地看着张合,他作势就要下来看望张合的情况。 “别过来!”张合回头,背对着小男孩大喊。 “大叔,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小男孩儿停下,关切地看着张合。 张合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痛苦地挣扎着。他的理智正被那股邪恶可怕的欲望一点点吞噬。 张合的脸逐渐狰狞扭曲,那张可怕的脸倒影在他身下的小水潭中,与他面对着面,眼对着眼。张合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水潭里这个面目狰狞的怪物是如此的陌生,可怕,他不相信这是他。 水潭里的脸突然自己动了,由痛苦,狰狞,慢慢变为舒缓,平静。张合惊讶地看着,下一秒,这张脸竟对张合张口说起了话,“你在抗拒什么?到现在你还想做好人?”那道声音深沉绵柔,像江河一样深,像湖面一样静。 “你,你是谁?”张合惊诧地问。 水潭里的脸露出了平和的笑容,“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最真实的你。”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到底是谁?你想干嘛?”张合发出压抑的低吼,努力的控制着自己。 “我说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水潭里的张合露出失望的表情,摇了摇头,叹息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克制自己,还想着做好人?你忘了你的妻子和孩子是怎么死的吗?是你的善良和无知害了她们,你怎么到现在还没醒悟?”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就是天大的笑话,你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得到了什么?被所救之人迫害,家破人亡,孤苦无依,独自苟活。这难道就是善报?傻瓜,醒醒吧,这个世上好人是没好报的。反而那些作恶多端的恶人,混的比你好,活的比你长,过的比你滋润。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没有所谓的伦理道德,不讲感情,不讲原则,做事不择手段。怀有侧隐之心的你,如何比得过他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好好看看你自己,若不是因为你那可笑的妇人之仁,你也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想到妻子和孩子,张合悲痛欲绝,忍不住痛哭起来。自己行善积德,做了一辈子的好人,最后竟换来这样的恶报。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他想不明白。 小男孩将牵牛的绳子绑到路边的树干上,走下土坡,慢慢向张合靠近,“大叔,我家就在前面,你要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家休息一会儿。” 水潭里的张合继续道:“别人都不在意你的生死,你为何要顾虑他们?别再压抑自己了。是时候做出改变了。现在过去杀了他,吸干他的血,让一切重新开始,和过去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彻底告别!” 张合动摇了,下一秒又使劲摇头,“不行,他还是孩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他用力闭上眼睛,痛苦地挣扎着。 “孩子?”水潭里的张合怒喝道:“你儿子难道不是孩子?看看那些人做了什么?他们怜悯过他?放过他了吗?没有,他们杀了他,吃了他。他们都没顾虑过你的孩子,你为何要顾虑别人?你还不明白吗?正是你的优柔寡断,软弱,无能,害了你的妻儿,你够狠,够果决,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你难道想重蹈覆辙?想这样继续怯懦的活下去?杀了他,就能改变,就能重新开始。伤害你那三个畜生还在外面逍遥法外,你难道想这样放了他们?杀了他,获取力量,我们再去找那三个畜生报仇。 “迈出这步,重新开始,你将变得无所不能,从此以后,没人能伤害你!” “大叔,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小男孩一步一步,离张合越来越近。 张合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平静,挣扎犹豫的脸渐渐舒缓。他缓缓张开嘴,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猛地扭头看向了小男孩。 孩子的惊叫声在河道上空回荡,土坡上的老水牛瞪着一双大眼,对着河岸哞哞的嚎叫起来。 一刻钟后,河边多出了一具瘦小的干尸。张合蹲在小男孩的尸体旁,表情复杂,脸上的肌肉不时抽搐着,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哭什么?你已经做出了改变,这是好事。”张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转头望去,竟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与他不同的是,那个人从容不迫,身上散发着一种自信,超然的气质。 “你,你是……”张合站起身,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另一个张和缓缓走到他身侧,微笑道:“不要愧疚,不要自责,这是改变必须付出的代价。你现在已经成为超脱人的存在,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感情。既然决定改变,就要摒弃一切影响我们心态的杂念,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可是,他明明想帮我,他是好人,我不该杀他。”张合不忍地看了看小男孩的尸体。 “好人?”另一个张合讽刺道:“你怎么还这么天真?人生无常,人的生死从来不是由好坏决定的,好好看看,这就是他想做好人的下场。 他指了指小男孩的尸体,走到张合跟前,与张合面对面,继续道:“再说,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好人,人都是虚伪善变的,你是好人吗?”他面带不屑,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合。 张合的脸黯然失色,沉吟半晌,缓缓道:“曾经是!” 另一个张合摇着头,笑了,“不是,从来都不是,你要是好人,我就不会存在,这个孩子也不会死。你记住,这个世上没有好人,是人就有欲望,就有私心,所谓的好人,全是压抑自己,伪装出来的。 “曾经的你,不是真正的你,是你母亲期望中的你,是你根据她的期望伪装出来的你,我才是真正的你。伪装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做回真正的你了” “真正的我?”张合皱眉沉思着。 另一个张合道:“对,一个全新的张合,没有感情,没有道德,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拥有不匹敌的力量,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 “这……真的是我吗?”张合有些怀疑地看着另一个张合。 另一个人张合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搭在了张合的肩上,笑道:“当然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他咧嘴冲张合笑了,张合看着他,慢慢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两个张合面对着面,像照镜子一样,诡异地笑着。 “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难道又想变回去?”书房内,另一个张合愤怒地举着装着翡翠金簪的金丝楠木盒子。 张合抱着头痛苦地挣扎着。 “感情,依恋,会让你变懦弱,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这种影响你心志的东西。那些都过去了,一百多年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下?你不是答应我,摒弃一切,重新开始,做这个世上最强的人吗?你难道全忘了?”另一个张合大声质问。 张合流着泪,瘫软地坐到木椅上 另一个张合喝道:“你忘了她们是怎么死的吗?是你的伪善,是你的优柔寡断,是你的软弱无能害死了她们。 “你这么想回去是吧?好,我成全你!”另一个张合把盒子放到了桌子上,道:“如果你想继续保留你的感情,像以前一样怯懦,你就拿回去吧!” 张合看着桌上的盒子,缓缓伸出手,最后又缩回去,陷入了激烈的矛盾挣扎中。 另一个张合冷声道:“不过我想提醒你,这个东西你一旦拿回去了,你将会永远活在过去的痛苦中。你可要想清楚了,是和过去彻底断绝,做不会痛苦,不会受伤,随心所欲,真正的你。还是痛苦的活在过去的回忆依恋中,永远沉沦下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选吧。” 张合低下头,手停在半空中,哆嗦着。半晌,摊开的手指一根根慢慢卷曲,最后攥成了紧密的拳头。张合慢慢抬起了头,竖着眉,斜着眼,眼神变得狠厉刚毅。他伸手淡然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渍,看向另一个张合,沉声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张合。” 另一个张合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满意地笑了,“能及时醒悟,认清自己,很好!现在我们需要做最后一件事,只有完成这件事,我们才能真正成为这个世上最强的人。” 他伸手从金丝楠木盒子里轻轻拿出了那只泛着漂亮光泽的翡翠金簪,递给张合,“只要你亲手摔碎它,彻底断了在这个世上的一切感情和念想,你就能成为最强的人,无所不能,今后,谁都无法战胜你。” 张合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接过了玉簪。他看了看另一个张合,另一个张合冲他微微颔首。 张合将金簪慢慢举过头顶,仰天怒吼一声,用力砸到了地上。嘭!金簪落地,簪头那只栩栩如生的翡翠蝴蝶,轰然碎裂,翠绿的翅膀和身体化作数十块大小不一的、晶莹剔透的碎屑,飞散开去,纯金打造的簪身,变成了一根孤独的金签,弹飞出去,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磕磕碰碰,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张合脑海里,那两个手牵着手,冲他欢笑着的身影,像风中的轻烟,从头到尾,一点点随风飘散,消失在姹紫嫣红的花海里,消失在一碧千里的天空中。 “爹!我和娘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啊!” 天上传来了一道稚嫩悠长的、像云朵一样柔软轻盈的声音,声音渐行渐远,扶摇直上,最后,随风而逝。 张合仰着头,嘴唇发颤,左眼无声无息地流下了一滴泪。 第69章 搭伙 六月十五号,林朝生和马小倩开启反击的第八天。两人按计划,继续扩大清扫范围,将清扫面积延伸到了昆仑区以外。最近两日,那些僵尸像人间蒸发了,他们拿着探测器,沿着昆仑区外围,从早跑到晚,跑了整整两天,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太阳西落,红霞渐渐染红了西边的天空。马小倩和林朝生骑着机车,在夕阳的余晖里疾驰着,踏上了回家的路。和昨天一样,今天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马小倩抱着花卷,疲惫的一屁股瘫坐到了林朝生家沙发上,叹气道:“这些僵尸已经有了防备,后面不好办了!”花卷温顺地躺在她怀里,她伸手抚摸着花卷背上金灿灿的毛发。 林朝生在饮水机前倒腾着,给自己泡了杯茶,给马小倩倒了杯水,端着走了过来,将水递给马小倩,“他们损失了这么多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估计很快会有所应对,我们要小心点。”他坐到了马小倩右手边。 “嗯!”马小倩点头了点头,端起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畅快地放下杯子,道:“这几天从早忙到晚,都没休息过,先休息两天,静观其变吧。”张合那边有了防备,想继续用现在的方式对付他,已然行不通了。 “对了,柳飘飘她们那边有什么消息吗?”马小倩问道。会谈分开后,她便没再听到过柳飘飘和谭小落的消息。 林朝生捧着茶杯,轻轻摩挲着,无奈地摇头,“没有,姜仁行踪很隐秘,她们调查起来有些困难。”这段时间柳飘飘一直有和他联系,可惜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难办啊!”马小倩叹起了气,如此一来,她们又陷入了被动。对付一个干部都这么困难,想到要对付张合,她不禁头疼。 客厅陷入压抑的沉默,两人产生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马小倩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她难受地摸了摸肚子,“好饿!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天大的事都不如填饱肚子要紧。 “你会做饭吗?”马小倩想到了什么,蓦然看向林朝生。 林朝生愣了一下,点点头,“会!” 马小倩放下花卷,站起身,笑道:“我姑妈前两天买了些菜,没弄完,扔了可惜,你过去将就着帮我做顿饭吧!”她没有请求的态度,语气自然随性,仿佛是理所应当,仿佛是天经地义。 林朝生有些懵,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马小倩奇怪地看着他,“还愣着干嘛?没听到我的话吗?走啊!” “好!”林朝生迟疑了两秒,缓缓站起来。他没想到马小倩会如此直接,丝毫不讲客气。 花卷在沙发上看着两人喵喵叫着,马小倩俯身将它抱到怀中,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放心,不会丢下你的,咱们一起过去。” 厨房内,林朝生穿着马小倩粉色的围腰忙碌着。客厅里,马小倩盘腿坐在沙发上,和花卷悠闲地看着电视,她抱着一包薯片,津津有味地吃着。 吃完薯片,马小倩想起了在厨房做饭的林朝生,踩着白色的凉拖鞋,吧嗒吧嗒地走进了厨房。林朝生俯着身子,有条不紊地切着菜,砧板上传来嚓擦的密集而均匀的声音。 马小倩站在林朝生身后,驻足观望了一会儿,笑道:“刀工不错,是经常做饭的人。”她抱着手,认可地点了点头。那模样,像极了饭店里教徒弟炒菜的老师傅。 林朝生笑笑,没说话。 马小倩四处瞟了瞟,将目光放到了砧板上,“需要帮忙吗?” 林朝生微笑道:“不用了!” “那你忙,尽量搞快点儿,薯片不止饿。”马小倩交代了一句,转身离开,回到客厅,继续和花卷看电视。林朝生不由笑了。 夜幕降临,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屋外的明光塔一闪一闪,亮起了绚烂的彩光。忙碌了一个小时,林朝生的饭终于做好了。他像个老妈子,将菜一盘盘端到了客厅的餐桌上。马小倩侧躺在沙发上,眼睛发愣,痴呆地盯着电视屏幕,花卷懒洋洋地躺在她怀里,垂着眼皮,打起了瞌睡。 “吃饭了!”将饭菜全部端上桌,林朝生才开口叫马小倩。马小倩和花卷仰头望了过来,一猫一人,动作神态出奇的相似。 “终于好了!”马小倩关掉电视,翻身爬起,急不可待地走了过来。 桌上一共五道菜,西红柿炒蛋,爆浆茄子,红烧豆腐,干锅花菜,土豆炒肉,外加一个金针菇鸡蛋汤,菜品色泽光鲜,冒着丝丝诱人的热气。 “看着不错,闻着也香,我先试试!”还没坐上凳子,马小倩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她夹了一块茄子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露出满意的神情,点头道:“不错,不错,手艺虽比不上毛琳,也基本过得去了。你一个僵尸,怎么还有这一手。”她好奇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笑道:“僵尸也有味觉,也懂得品尝美食,只是不能多吃。平时在家无聊,我就自己学着做了一些。” 马小倩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咀嚼着赞扬道:“味道比底下好多餐厅都做得好。” 林朝生谦虚地笑了。他在马小倩对面坐下,问道:“你平时在家,都不做饭的吗?” 马小倩唰唰地动着筷子,小嘴一刻不停的蠕动着,边吃边道:“一个人不想动,都是在外面吃。” 林朝声道:“还是别在外面吃,餐馆里的东西看着光鲜,其实不怎么卫生,有条件尽量自己做,自己做的东西干净卫生,营养也好,吃着放心。” 马小倩道:“自己做太麻烦了,在外面吃习惯了。”她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汤,看着林朝生,忽然灵机一动,笑道:“唉,我看你平时在家也没事,不如过来帮我做饭,咱们搭个伙,我出钱,你出力,你吃的我也给你包了,怎么样?” 林朝生怔了怔,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说话呀!”马小倩用力拍了拍桌子,道:“你说你在家又没什么事,过来帮我做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互利互惠,多好啊!” 林朝生苦笑道:“也不是不行,我是怕,不方便。”孤男寡女,每天在一个屋子里吃饭,他觉得不太合适。 马小倩不解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做顿饭而已,看你这副为难的样子,好像有多大的麻烦。好了!好了!不愿意算了!”她面带不悦地瞥了林朝生一眼。 林朝生看着马小倩,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马小倩都如此大方洒脱,自己这么纠结,到显得矫情了。 “算你识相,那就这么说定了!” 叮、叮、叮……电视柜上的罗盘突然发出了响动。有僵尸!林朝生和马小倩不约而同扭头看去。马小倩迅速从包里翻出了僵尸探测器。探测器上多出了一个小红点,位置在东南方向,1.2公里处的天华阳光城。 马小倩放下筷子就要出发,林朝生皱了皱眉,觉得事有蹊跷,说道:“别急,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却故意离得这么近,可能有诈!” 马小倩起身去换衣服,边走边道:“没事儿,过去看看再说,那边人多眼杂,即使另有目的,也不可能在那儿动手。” 林朝生点了点头,不管有没有陷阱,为了周边市民的安危,他们都得过去看一看。马小倩收拾好,两人下楼骑上机车,直奔天华阳光城。 天华阳光城是座着名的美食城,遍地的餐饮商铺,那里有一条繁华的美食街,夜市尤为出名,一入夜,四面八方的人便会汇聚过去,游玩,吃东西。 停放好车子,两人像正常人一样,跟随人潮,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美食街。 夜市繁华,灯火阑珊。宽敞的美食街上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有烧烤,臭豆腐,麻辣烫,烤面筋,酱香饼,手抓饼,油炸串串等,香气弥漫,烟火味十足。街上大多是年轻人,有手牵手的情侣,有三五成群的兄弟和闺蜜。 林朝生和马小倩盯着探测器,观察着红点的动向。那个僵尸就在他们前方,距离不到五十米。两人慢慢向前移动,仔细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这么多人,看到了也很难认出来!”马小倩忧心地往前张望着。周围的人密密麻麻,即使和那个僵尸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林朝生道:“认不出来不要紧,知道他的位置就行了。”只要僵尸在探测器上,他们迟早能找出来。 “帅哥美女,我们火锅店最新推出了情侣打折套餐,有六折优惠,还没吃东西的话,可以来试试。”一个穿着红色马甲,戴着红色鸭舌帽,拿着一摞传单,脸上带点婴儿肥的年轻女人,突然从一旁的人群中窜出来,热情客气地叫住了林朝生和马小倩。 马小倩看着她,眉头一皱,眼中徒然冒起了火:“你眼瞎吗?从哪儿看出来我们是情侣?” 红衣女人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马小倩反应会这么大,回过神,连连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郎才女貌,还以为是情侣。”她尴尬地退了回去。 “他移动了!”林朝生看着探测器皱起了眉头,那个红点正向他们靠近,越来越近,近在咫尺,三个小点几乎快碰到了一起。 两人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喧哗的人流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高高瘦瘦,留着扫把一样的爆炸头,穿着黑色的紧身皮衣皮裤,阴柔苍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安德海站在距两人不到五米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林朝生一怔,不由皱紧了眉头。他和马小倩不是安德海的对手,动起手来,凶多吉少。马小倩冷冷地盯着安德海,右手慢慢摸向了腰间的驱魔棍。 安德海伸手冲两人打了个招呼。一个从他身旁路过的男人突然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男人脖子上裂开一条深入喉骨的伤口,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安德海缓缓转身离去,密集的人群瞬间炸开锅,响起一阵阵浪潮一样的尖叫,男人周围霎时乱做一团,人们惊慌失措地推挤着往外跑。倒在地上的男人抽搐着,很快没了动静,他身下蔓延出了一片可怕的血泊。 安德海淡定的走在慌乱的人群中,他身边不断有人以同样的方式倒下。有些人直接人首分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不到十几秒的功夫,便有七个人陆续倒在了血泊中。 林朝生和马小倩被吓到了,怎么也没想到,安德海竟敢在人口如此密集的地方杀人。两人怒不可遏,追了上去。安德海若无其事地漫步着,他身边的人,还在一个个倒下。 马小倩愤怒地拔出了腰间的驱魔棍,她和林朝生正欲冲上去。人影一晃,安德海突然消失了。两人拿出探测器查勘,红点已经出了美食街,正向南面移动。他们立即改变方位,从最近的岔路追出去。 两人追出美食城,追到了南面半边街一座倒闭了快两年的购物商场门口。追了一会儿,林朝生突然停下,拉住了马小倩,“别追了!” “什么意思?”马小倩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林朝生无奈地叹息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追上去,也于事无补!”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理智下来,他才意识到这点。 马小倩一把甩开了林朝生的手,怒道:“他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林朝生劝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很想除掉他,可我们现在没这个能力。他想走,我们也根本拦不住!” “不错,不错,还挺有自知之明!”安德海像母鸡一样尖锐的声音,蓦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寒毛直竖,迅速转身。安德海站在不远处,面带笑意,邪魅地看着他们。遭了!林朝生意识到不妙,安德海从始至终都没有逃走的意思。杀人是为了故意激怒他们,将他们从人潮里引出来。 第70章 李秋风 月明星稀,商场门口一片昏暗,与远处被路灯照亮的马路形成鲜明对比。风轻轻地吹,马路边的香樟树在风中沙沙作响,蛐蛐躲在人行道的路丛里放声歌唱。 林朝生和马小倩冷冷盯着安德海,安德海眯缝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马小倩握着驱魔棍的手越来越紧,“今天就灭了你!”她娇喝一声,猛地朝安德海冲了上去。 “小心!”林朝生大声提醒,急忙追上去。马小倩太冲动了。 马小倩飞奔几步,助跑起跳,凌空跃起,将法力灌注到了驱魔棍中,一记横扫千军,朝安德海头部劈去。安德海冷笑一声,不躲不闪,右手掌心凝聚出一层光气,淡定举掌相迎。 砰!掌棍碰撞,激起一阵气浪,远处的香樟树在狂风中呼呼作响。安德海纹丝不动,面带不屑的看着马小倩 马小倩大惊,安德海竟徒手接住了她这势大力沉的全力一击。 安德海淡淡一笑,评价道:“力道不错,比我想象中强,可惜,还不够!”他化掌为拳,一把抓住驱魔棍,身子一转,猛地一拽,像拽件破衣服一样,将马小倩拽飞起来,旋转一周,脱手扔了出去。 马小倩身体失重,像个人肉沙包横飞出去,林朝生迅速改变方位,化作一道残影追上去。在马小倩要撞到远处的路灯杆时,及时赶到她身后,接住了了她。 林朝生气道:“他和我们平时遇到的僵尸不一样,不能这么莽撞。”他将马小倩放在地上。 “怎么会这么强?”这是马小倩第一次和三代僵尸交手,安德海的力量惊到了她。三代与四代的差距,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林朝生严肃地看向马小倩:“我们两个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一会儿我来拖住他,你赶紧走!” 马小倩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省省吧!我才不需要你救,我是马家传人,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她转头缓缓看向安德海,目光炯炯,黑色的瞳孔里燃起了一团明亮刚毅的火焰,毫无畏惧,视死如归。 林朝生愣住了,一瞬间深受感染,他的心慢慢沉静下来,目光变得坚毅,和马小倩一同看向了安德海。两人的气场在一瞬间变了,远处的安德海脸色微变,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林朝生道:“我主攻,你从旁找机会。”马小倩点点头,两人开始一步步向安德海靠近。 “有意思!”安德海露出有趣的笑容。 “吼!”林朝生大吼一声,瞳孔变绿,突然提速,握拳暴射向安德海。这一击快如闪电,来势汹汹,安德海不敢大意,立马变身,严阵以待。林朝生转瞬即至,携带着万钧之力的一记右手冲拳,撕裂空气,轰向安德海面门。 安德海右手凝聚出了一个光球,左脚后撤一步,压低身体重心,右掌推着光球正面迎上。 砰!拳掌相迎,光球炸开,爆发出巨大能量波动,地面轰然凹陷,尘烟四起,青砖碎土向四面炸裂纷飞,石砖铺设的地面炸开了一个方圆三丈多的大坑,远处商铺的门窗玻璃应声破碎,玻璃碎屑哗啦啦洒落一地。 安德海吃了一惊,林朝生竟打散了他的能量光球,与上次相比,林朝生明显变强了,强了很多。 “五雷咒!”安德海惊讶之际,忽听马小倩一声娇喝。轰隆几声巨响,五道声势骇人的白色天雷从天而降,林朝生后撤出去,五道雷电全部劈中安德海,安德海在剧痛中僵住了。 林朝生折返冲了上来,扭腰转胯,身体旋转半周,一记倾尽全身力量的大摆拳,轰在了安德海腹部。 安德海瞳孔地震,腹部深深凹陷,身体呈横躺的“人”字,嗖的一声,倒飞出去,如炮弹一样,撞穿购物商场墙壁,飞入了商场里。商场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林朝生和马小倩相视一眼,追了上去。刚跑到商场的玻璃门前,一个光球突然飞了出来。 “小心!”林朝生立马反身抱住马小倩,用身体护住她。光球冲碎玻璃门,击中他背部炸开,将他和马小倩轰飞了出去。他紧紧抱着马小倩,快落地时,迅速扭转身体,护着马小倩,让自己背部着地。 两人飞出二十多米,落在了马路中间的花坛上。马小倩迅速爬起来,林朝生全程用身体护着她,她没受到什么伤害,“你没事吧!”她蹲下把林朝生扶起来。 “没事!”林朝生忍痛摇了摇头。 安德海迈着妖娆的步伐。缓缓从商场大门走了出来,停在人行道上,远远地看着两人。他笑着优雅地捋了捋被打乱的头发,“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成长了这么多!看来得认真点儿了!”他慢慢摊开双手,掌中凝聚出了两个光球,下一秒,猛地挥手朝林朝生马小倩掷了出去。 林朝生迅速抱起马小倩飞奔闪避,两个光球在他身后炸开,烟尘滚滚,碎石翻飞,沥青路上炸开了两个大坑。 “喂,你不用抱我,我自己能跑。”马小倩在林朝生怀里不满地大喊。林朝生赶紧把她放下来。 “跑得掉吗?”安德海的声音响起,两人扭头看去,一个又一个的光球带着嗖嗖的声音,破空而来。 “分开跑,分散他注意力。”马小倩朝左飞奔躲避,林朝生朝右跑。光球接连在他们身后的地上炸开。分散开后,两人左右包夹,折返朝安德海攻去。 安德海无暇多顾,停止攻击,左右观察两人动向,看了两秒,邪魅一笑,化作一道黑影,朝马小倩冲了过去。 安德海就要逼近,马小倩嘴角上扬,大喝一声,“金光咒!” 她化身为人形太阳,身体暴射出万道金光,将贴近的安德海,一下冲退了出去,刺眼的光芒,迷住了安德海的眼睛,将商场门口空旷的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林朝生闪身而至,一记后手拳轰在了安德海下巴,安德海笔直的倒飞出去,撞穿墙壁,又飞入了商场。林朝生化作残影追了进去。 商场内响起了剧烈的打斗碰撞声。砰!一声巨大的爆炸传来,林朝生撞碎商场顶楼的天花板,飞了出来,身体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砸在了路边的一辆白色小轿车上。 车顶凹陷,车子的四面玻璃轰然破碎,林朝生从车顶沿着没有挡风玻璃的前窗滚落到了地上。安德海从商场顶楼的缺口飞跃而出,稳稳落到了马路上。 马小倩举棍冲了上去,与安德海战作了一团。安德海轻蔑地笑着,只守不攻,从容不迫地应对她的攻击。 “你们两个,就这点儿能耐了吗?”安德海开口嘲讽。说话间他左手一闪,一下抓住了驱魔棍。缓缓举起右手,右手表面凝聚起一层光气,化作手刀,猛地劈向了驱魔棍。 咔嚓!驱魔棍断成了两截,马小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根驱魔棍可是她们马家传了好几代的法器,居然就这么断了! 安德海冷笑一声,转身起腿,一记中扫踢在马小倩腹部,失神的马小倩倒飞出去。林朝生从地上奋力跃起,一把接住了她,两人失重滚落到地上。 马小倩拄着只剩半截的驱魔棍,艰难爬起。她的嘴角缓缓溢出了血。 “没事吧!”林朝生担心的扶住她 马小倩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安德海看着两人,一步步走近,冷笑道:“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又有什么用?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对付张合,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马小倩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水,不以为然地笑了,“死人妖,你以为结束了吗?现在就开始说风凉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叫谁人妖!”安德海的脸上笼罩起了一层阴影,声音冰冷,寒意渗人。这是他最痛恨的字眼。没能成为完整的男人,是他一生的痛。 马小倩像找东西似的,故意朝周围瞟了瞟,最后看向安德海,笑道:“这儿除了你,还有谁?” 安德海愤愤地看着马小倩,沉声道:“本来今天只是想教训一下你们,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杀了你。” 林朝生走上前,与马小倩肩并肩,“还行吗?”马小倩伤得不轻,他不放心。 马小倩轻笑道:“没问题。” 林朝生道:“我帮你争取时间,你先休整一下。”话没说完,他突然暴起,化作一道疾风朝安德海冲了上去。 安德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林朝生又比刚才快了。他握拳将白色的能量光气凝聚到拳头表面,纵身一跃,迎了上去,两人拳腿相向,你来我往,互相拆招,在马路上战作了一团。拼斗了数十招。林朝生竟没落下风,和安德海呈现出平分秋色之势。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马小倩盘腿坐下,打坐运气调理身体。 两道残影穿梭着,碰撞着,一会儿跳到人行道上,一会儿又冲进路边的楼房里,打得难解难分。尘土飞扬,碎石飞溅,他们周边的建筑,地面,在拆迁式的打斗中,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这边的商场倒闭已久,周边没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回事?安德海大惊,方才还无法与他抗衡的林朝生又变强了,力量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的进攻都比前一次强。不出全力,他竟有些压制不住对方了。 安德海大吼一声,不再保留,开始认真。又拼斗数十招,局面发生变化,林朝生落入了下风。 “你真以为你打得过我!”安德海右手凝聚出光球,猛然向林朝生轰去,被压制住的林朝生来不及躲避,只得硬上,举拳相迎。两人对招,林朝生不敌,被轰飞出去,身体撞断马路边一株腰杆粗细的香樟树,狼狈摔落在了人行道上。 安德海正要乘胜追击,突觉不对,转头看向后方。马小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安德海转头那一刻,马小倩正好施法完毕,一条金色巨龙从天而降,划破夜空,照亮黑暗,发出震撼人心的龙吟,带着无匹威压,冲向了安德海。 “看我破了它!”安德海双掌凝聚出光球,大喝一声,冲向神龙。他后撤一步,摆出弓步,双掌迎着巨大的金色龙头,将光球推了出去。 轰!金色的能量冲击波呈半圆扩散开去,马小倩被庞大的气浪冲飞,林朝生飞跃而来,接住了她。 能量冲击波消散,安德海沉着脸,半伏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血。他站直,伸手轻描淡写的擦了擦,冷笑道:“神龙咒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 林朝生将马小倩放下,马小倩不由蹙眉,神龙竟都无法重伤安德海。 林朝生看着安德海,陷入沉思。与上次交手相比,安德海弱了许多,现在的他和马小倩完全有一战之力,不过双方在伯仲之间,都奈何不了彼此。唯一的问题是马小倩的体力和法力会衰竭,打持久战他们迟早会败。 林朝生看向马小倩,低语道:“我们只能和他打成平手,杀不了他,这样打下去毫无意义,我来拖住他,你先走,回去再从长计议。” 马小倩冷着脸,一言不发。她也意识到了这点。她不甘心,背负马家传人身份的她,不想做临阵脱逃的人。 林朝生劝道:“我知道你不想退缩,但现在不是倔强的时候,再打下去,我们必败无疑,来日方长,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叽叽咕咕的,说够了吧!我说了,马小倩今天必须死。”安德海盯着马小倩,横眉冷目,杀气腾腾。 哈哈哈……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爽朗的笑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如燕子般轻盈的身影,扑棱棱从天而降,飘逸地落在了三人中间。 三人不约而同提高警惕。这是个30岁左右的高大男子,穿着中长款灰色风衣,留着大气的狼尾龙须背头,五官分明,如古希腊雕塑一样立体,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他面带微笑地看了看林朝生和马小倩,转身面向安德海。 林朝生和马小倩相视一眼,这人明显不是冲他们来的,他们放松了一些,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谁?”安德海警惕地盯着他。 男人伸出手指,摸了摸高挺的鼻子,淡淡一笑,“李秋风!” 第71章 自己人 商城外,三方势力紧张对峙,李秋风站中间,林朝生和马小倩站左边,安德海在右边。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安德海冷冷地问,他隐隐觉得眼前之人不简单。 李秋风摆摆手,笑道:“别误会,我不认识他们。” “那你这是为何?”安德海冷声质问。 李秋风向前走了两步,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轻声笑道:“我只是,单纯讨厌太监。”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又掷地有声。 安德海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比此刻的夜空还要阴暗,他咬紧牙根,瞪着眯缝眼,愤愤地盯着李秋风,“找死!” 安德海怒发冲冠,大喝一声,闪身冲向李秋风。他张开双手,手中快速凝聚出两个光球,嗖嗖朝李秋风扔了出去。 光球像炮弹一样射向李秋风,李秋风纵身一跃,身轻如燕,连跳两下,轻松躲开。安德海瞬息而至,握着被白色光气包裹住的拳头猛攻李秋风。李秋风身法灵动,如鬼魅一般,飘来荡去,神出鬼没,安德海连连出手,连连扑空,连他的衣服都碰不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朝生和马小倩有些不知所措,两人立在原地,远远观望着李秋风和安德海。这个人想干嘛?他们开始暗暗思索李秋风的身份和动机。 “太慢了,你这样怎么打得到人。”李秋风发出轻蔑的笑声,游刃有余的闪躲着。宽大的风衣在他迅疾如风的躲闪中猎猎作响。 安德海气急败坏,不断凝聚光球,对四周展开了地毯式的轰炸。商场周边区域被炮火覆盖,爆炸连连,硝烟弥漫。片刻,商场在安德海的轰炸中化为了一片废墟,李秋风依然淡定自若,在浓烟废墟中从容不迫地闪躲。 战场被安德海拉大到了方圆上百米,林朝生和马小倩不得不退开。 “你认识这个人吗?”马小倩问道。林朝生摇摇头。 “他为何要帮我们?”马小倩不解地思索着。得罪张合那帮人,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喂,你们还愣着干嘛?走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的岔路口窜了出来,是谭小落。 林朝生和马小倩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谭小落道:“废话,当然是来帮你们的。李秋风是自己人,我找来帮忙的,趁他拖着安德海,赶紧走。”不等林朝生和马小倩反应,她拉着两人就跑。 “自己人?”马小倩皱眉。 谭小落边跑边道:“先不说了,回去再向你们解释。” 马小倩猛地停下,欣喜道:“机会难得,我们何不联手在这里除掉安德海。” 谭小落道:“哪有这么容易,庞虎马上过来了,警察也在往这边赶!”她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嘀呜嘀呜的警笛声。 马小倩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谭小落快速离开。 “这个李秋风是什么人?”马小倩放下杯子问。她渴得不行,刚到林朝生家,就喝了两杯水。 谭小落安逸地靠在沙发上,抱着花卷大力的揉捏着,花卷大声哀鸣,想逃,却逃不掉,“是我几年前出国旅游认识的一个三代僵尸,和林朝生一样,是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僵尸。这家伙性格不错,很有正义感,我们现在正需要力量,我就拉他入伙了。” “确定靠得住吗?”马小倩有些担心。 “当然靠得住!”屋外的阳台刮起一阵风,李秋风从阳台玻璃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谭小落高兴地站起来,走出去,把李秋风拉到了茶几前,“虽然已经各自介绍过你们了,还是来正式认识一下吧。” 林潮生礼貌地站起身,马小倩靠在沙发上,上下打量着李秋风。 李秋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李秋风,很高兴认识二位。”他冲林朝生和马小倩儒雅地点了点头,目光停在了林朝生身上。 林朝生微笑道:“我叫林朝生。” “马小倩。”马小倩随意的应付了一声。 李秋风上前热情地握住了林朝生的手,欣喜地笑道:“林兄的事迹,我早有耳闻,像林兄这样,生性纯良,不吸血的僵尸,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听闻你的事后,我一直想与你见面,今日总算得偿所愿了。” 李秋风的热情,让林朝生受宠若惊,他讪讪地笑了笑,道:“过誉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僵尸。” 李秋风笑道:“林兄也太过妄自菲薄了,你这样的奇人,几千年也出不了一个,一点也不普通。” 林朝生接不下话,腼腆地笑笑。李秋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急忙松开林朝生的手,呵呵笑道:“亲眼看到林兄,心中激动,难以自控,还请见谅!” 马小倩和谭小落奇怪的看着两人。谭小落不满道:“你们两个在拍古装剧呢?能不能好好说话?” 李秋风讪笑道:“见到林兄有些激动了,一时没注意。” 马小倩好奇地看着李秋风,问道:“看你的言谈,不像现代人。” 李秋风笑道:“的确不是,我生于北宋太宗雍熙四年。” “宋朝!”马小倩不由正襟危坐,他不知道李秋风说的年份,只知道宋朝大致存在的时间。她仔细算了算,惊讶道:“这么说你至少也有800多岁了。” 林朝生开口纠正道:“不,雍熙四年,距今已经有1000多年了!” “一千年!”马小倩又深深地看了李秋风一眼,她本以为林朝生已经活得够久了,现在竟又多了一个更夸张的老怪物。 李秋风叹息道:“是啊,1000多年了,你不说,我都快记不清了!” “一千年!不知道李兄是如何过下来的?”林朝生感慨万端地看向李秋风。六百年他都过得极度煎熬,一千年,这该是何等的孤寂? 马小倩和谭小落也好奇地看过来。虽和李秋风认识多年,谭小落对他的身世却不怎么了解。 李秋风回忆着,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只记得做了无数件事,看了无数次日出,日落。 “长生不老,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我也如此。成为僵尸的头几十年,我很兴奋,整日游山玩水,逍遥快活,无忧无虑。直到身边的亲人,朋友开始一个个离世时,我才突然觉得,长生,好像也没那么美好,整日游耍,也有厌烦的一天。” “亲人朋友全部离世后,我逐渐感受到了孤独,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为了缓解孤独,我开始找事做。我步入仕途,从芝麻小官,节节攀升,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踏入商海,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商户,一步步打拼,一跃成为了名扬天下的江南第一富商;征战沙场,率领铁骑,所向披靡,从中亚一路打到了欧洲,建立了史无前例的宏大版图。我几乎把能想到的所有事都做完了。可到最后,我依然很孤独!” 林朝生大受震动,提到历史上有名的江南第一富商,他想到了一个人,富可敌国的沈万三。从中亚打到欧洲,没有思考,一个震古烁今的名字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脑海里——成吉思汗。 李秋风继续道:“乾隆年间,我在广东蹬上外贸商船,开启了云游天下的旅途,在此后两百多年的时间里,踏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登上过珠峰,到达过南北极,深入过亚马逊丛林。能去的地方,不能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浑浑噩噩,又陷入了迷茫。直到遇到小落,听闻了你们的事迹。” “僵尸居然能不吸血,还能和道士合作,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林兄的事,让我大受震动,我虽是僵尸,曾经却也是向往正义之人。我想加入你们,和你们一同携手除掉张合这个祸害。” 三人听后各有所思,久久无言。片刻,马小倩道,“恕我直言,我无法相信你,对付张合,风险很大,没人会干自找麻烦的事。没有足够的动机,我们很难相信你。” 李秋风道:“我的动机,很简单。”他缓缓看向林朝生,“我想成为林兄这样的人。” “儿时我经常幻想,长大以后成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侠士。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没能成为侠士,反而成了害人的僵尸。我努力克制过自己,最后还是败给了嗜血的本性。” “因为需求,这些年我被迫杀了不少人,为了减轻罪孽,也为了实现儿时的梦想,我尽力行善,也救了不计其数的人。每次迫不得已害人,我就想方设法的去救更多人,以减轻自己的罪孽,可救再多的人,也无法抵消心中的罪恶感。我想死,死不了,不想杀人,又无法自控,矛盾又痛苦。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做杀人吸血的僵尸?我想做好人,想站在正义的一方。林兄是至善之人,你们是心怀善念的正义之士,我想帮他,想帮你们,想与你们一起并肩作战。”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信服,我也不求你们相信我,我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 “你们觉得他可信吗?”马小倩问道。李秋风来了没多久便走了,客厅里现在只剩她,林朝生,谭小落。 林朝道:“不确定。”他看向谭小洛,问道:“小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何这么相信他?” 谭小落道:“他是五年前,我在夏威夷旅游时认识的。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当成了猎物,误打误撞的认识了。” “这家伙虽是僵尸,却极为正直,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遇到到不公之事,会毫不犹豫站出来阻止。对僵尸也一样,正常吸血捕食的僵尸,他不会管,若乱杀无辜,他会直接出手诛杀。他虽然也杀人吸血,却从来不会伤害好人,每次吸血,都是挑作恶多端的人下手。他是我见过除了你之外,最善良的僵尸。绝对值得信赖。”她看着林朝生和马小倩,露出确信的目光。 林朝生思索着,问道。“他的事,柳飘飘知道吗?” “当然知道。”谭小落道:“拉他入伙,就是飘飘姐的意思。” 林朝生看向马小倩:“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相信他。”他对李秋风印象不错,能同时取得柳飘飘和谭小落的信任,应该是可靠之人。 马小倩不假思索道:“那就 ‘暂时’ 相信他吧!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她用手撑着沙发站起来,站起的瞬间,脸上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苦色。 林朝生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去医院吧!”马小倩伤得挺重,他看得出这一路上她一直在强撑着。 马小倩推开林朝生的手,“没事儿,这种小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林朝生退开。马小倩是个好强的人,他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马小倩昂手挺胸,若无其事的开门离去。 林朝生坐回沙发,看向谭小落,问道:“你们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吧?” 谭小落道:“还行,我一直都是这个样。飘飘姐倒是很开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朝生不禁好奇。 谭小落斜眼瞅了林朝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个世上能让她高兴的人和事,只有一个,就是你。” 林朝生尴尬的说不出话,讪讪地笑道:“这几天我们都没见过面,我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吧?” 谭小落摇头叹气,“真是个呆子,你忘了吗?那天分开前你嘱咐她小心,还亲切的叫了她的名字。” 林朝生回忆了一下,不解地笑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觉得那就是好朋友间正常的关心问候, 谭小落道:“是很正常,可这个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你是不知道回去以后她有多开心,一个劲的笑,笑得合不拢嘴。” “真是个傻姑娘!”林朝生沉吟了几秒,不由感叹。柳飘飘是个好女孩儿,只可惜天意弄人,给了她坎坷的出生,若当初能生在普通人家,她应该已经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谭小洛突然认真地看着林朝生,“林朝生,飘飘姐真的很喜欢你,我很想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林朝生沉默了,片刻,看着谭小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对她,没有别的感情,只把她当做信赖的好朋友。” “你是不是嫌弃她的出生?”谭小落严肃地问。 “不!”林朝生摇了摇头,道:“如果可以,谁愿意经历那种事?我曾经有过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可惜,她永远的离开了,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第72章 礼物 夜色苍茫,月亮被滚动的浓云慢慢遮了起来。 谭小落看着林朝沉默了,开始思考林朝生身上发生了什么,片刻,缓缓道:“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爱的人应该去世很久了。逝者如斯,人要向前看,你不应该一直活在过去。” “被刘志欺骗以后,飘飘姐便不相信男人,不相信感情了。可你的出现改变了她。经历了无数磨难的飘飘姐,都能慢慢改变,敞开心扉,让你走进她的心房,为什么你就不能呢?” “你们同是僵尸。最了解彼此,可以相互依偎,相互取暖,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为什么不能试着接纳她呢?” 林朝生眼眸低垂,忧郁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无奈和惆怅,沉吟半响,他叹息道:“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是我执着于过去,是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谭小落又沉默了。窗外,月亮在在乌云中挣扎着,怎么也冒不出头。 良久,谭小落终于说话了,“林朝生,这句话,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对飘飘姐说。即使你不喜欢她,我也希望你给她留些念想,让她活得有盼头,她这一生,过得太辛苦了,我不想看到她再伤心难过。” 林朝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客厅突然安静了,气氛变得有些沉郁。花卷昏昏欲睡,躺在谭小落怀里打起了鼾,细微的鼾声清晰可闻。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谭小落打破了安静。 林朝生从沉思中回过神,“说吧!” 谭小落道:“后天是飘飘姐的生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陪她过个生日。因为家庭的原因,她一直厌恶过生日,从没过过生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给他一个新的开始,抚平她心中那道疤。” 林朝生展颜笑道:“没问题。”顿了顿,又问道:“她喜欢什么,我应该准备什么礼物?” 谭小落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喜欢你,只要你人到,她就很开心了。” 林朝生无言,尴尬地笑了。 菜刀倾斜着,在砧板上一上一下,唰唰的快速抖动,淡黄色的土豆片,在嚓嚓的声响里变成了均匀的土豆丝。 林朝生在厨房忙碌着,客厅里,马小倩和花卷悠闲地看着电视。厨房里传来菜下油锅的滋滋声,不多时,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钻到了马小倩鼻子里。她看向厨房,本能的咽了口唾沫。 忙碌了一阵,饭终于做好了。这次马小倩没再闲着,主动帮林朝生端菜。菜品上齐,两人一同坐上了餐桌,一同端起了碗筷,林朝生帮马小倩炒了四个菜,给自己熬了些猪血粥,炒了一盘毛血旺。 两人面对面坐着,花卷跳到林朝生旁边的凳子上,踮着脚,仰着头,抽着鼻子,馋涎欲滴的嗅着味道。林朝生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你也想吃吗?”他放下碗筷,起身将花卷的饭碗端过来,夹加了几块血旺,端到了地上。花卷跳下板凳,埋头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吧!”林朝生问道。 马小倩笑道:“小伤,没事了。你会做的菜挺多呀!”今天又是全新的菜式,豌豆炒虾仁、酸菜鱼、菠菜鲜蘑菇、葱爆牛肉、排骨汤。 林朝生笑道:“现在有视频教学,学什么都容易。”这几道菜,都是营养丰富,适合养伤的菜,马小倩不愿意去医院,他只能从菜品上下功夫。 “差点忘了,今天买菜的钱是你付的,多少钱?”马小倩突然想起了这事,她放下碗筷,拿起手机就要给林朝生转账。 林朝生笑道:“记不清了,以后再算吧。” 马小倩不乐意了,“这怎么行,说好了我包就是我包,我先付你一个月的。”她二话不说,直接给林朝生转了五千块钱。 林朝生看了一眼转账信息,连忙道:“太多了,花不了这么多。” 马小倩朗声道:“多退少补,咱们谁也不欠谁。” 林朝生摇头笑了笑,点下了收款。两人继续吃东西,吃着吃着,林朝生突然想起了柳飘飘生日的事,开口道:“对了,我有件事,想向你咨询一下。” “说吧!”马小倩抬头看了林朝生一眼,埋下头继续稀里呼噜的吃东西。 林朝朝问道:“现在的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他仔细想了想,觉得第一次帮柳飘飘过生日,不能太随意,还是得用心准备一下生日礼物。 马小倩的筷子和嘴缓缓停了下来,她坐直身体,奇怪地看着林朝生,“你问这个干嘛?” 林朝生笑道:“是这样的,柳飘飘快过生日了,我想送她一件生日礼物,不知道该送什么。” “你还挺有心啊!”马小倩抽纸擦了擦嘴,说道:“现代女孩喜欢的,无非就化妆品啊,护肤品啊,包包啊,或者漂亮的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不过,主要还是看她喜欢什么。” 林朝生讪笑道:“我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才想向你打听。” 马小倩略微思索,分析道:“礼物的话,最重要的是有纪念意义,我觉得不能送消耗品,要送可以长时间保留的东西。你可以从包包,和首饰里面挑一种。” “你觉得包包和首饰,送哪种好?”林朝生对这些东西不了解,还是拿不定主意。 马小倩道:“我个人比较喜欢包包,她的话,不好说。我推荐送首饰,和包包相比,首饰保留的时间更长,更有纪念意义。” 林朝生笑道:“我明白了,你看你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马小倩就打断了他,马小倩一下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打住,我可不会帮你挑,个人喜好不同,既然是你送礼物,确定了方向,就得由你自己决定,你自己慢慢挑吧!”她不在说话,继续吃东西。 林朝生抿了抿嘴,开始思索该送柳飘飘什么样的首饰。 烈日当空,商店门口的金毛犬趴在地上,耸拉着猩红的舌头,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蝉在马路边的枫树上,孜孜不倦的演奏着夏日的狂欢曲。枫树像鸭掌一样的漂亮叶片,在白花花的阳光下反射着鲜红的火光,仿佛被点燃了。 林朝生看着手机导航,路过一株株茂密的枫树,走进了周大福珠宝店。 才走到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制服,长得十分漂亮,带着职业微笑的年轻女导购便热情地迎了上来,“欢迎光临周大福珠宝!您好,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林朝生礼貌回应:“我先看看。” 女导购甜美地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叫我。” 林朝生笑着点点头,从外到里,在摆满各种玲珑精巧的金银首饰的玻璃柜间慢慢游览起来。女导购一步一步静静跟在他身后。 戒指,耳环,项链,吊坠,手链,手镯……各种各样闪着漂亮光彩、琳琅满目的首饰,看得林朝生眼花缭乱,该送什么呢?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转了一圈,还是拿不定主意。 在一旁一直察言观色的女导购,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先生,您这边需要什么的首饰?不好选择的话,我可以帮您参考一下。” 林朝生笑道:“我一个好朋友过生日,我想送她一件有纪念意义的首饰。” “生日礼物啊!”女导笑道:“您这位朋友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首饰?比如耳饰,项链,手链什么的。” 林朝生摇了摇头,讪笑道!“我也不太清楚!” 女导购略微思索,笑问道:“冒昧的问一下,您这位朋友多大了?” 林朝生道:“很年轻,20多岁,是个很时髦的女性。”每次见到柳飘飘,他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她的穿着每天都不一样,衣服好像不带重样的。 女导购沉思了两秒,喜笑颜开,“我们这儿有一款最新推出的项链,很适合青春靓丽的女性,您可以看一下。” 她将林朝生带到专门摆放项链的玻璃柜台前,戴上黑色手套,小心翼翼的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林朝生一眼便被这条项链吸引了。项链呈靓丽典雅的玫瑰金色,由四个圆环连接组成,第一眼看过去有点像四叶草,四个圆圈中间镶了一颗晶莹闪亮的钻石,边上还有一些零星的小钻,光彩夺目,十分漂亮。 女导购将项链拿到林朝生跟前,开始娓娓介绍:“这是周大福最新推出的青春88系列18k金钻石项链。它由一横一竖,两个8组成,从任何角度看都是8,8是线条优美的数字,代表了女性的美,也是无限的符号,代表着女性无限的可能。 “8在女性每个年龄阶段有着不一样的特殊的意义。18岁含苞待放的青涩之美,28岁青春洋溢的活力之美,38岁乘风破浪的自信之美,48岁青春犹在的优雅之美。它寓意女性在每一个与8相关的年华,都可以保持一颗自信从容的心,永远活力四射,永远青春靓丽。” 林朝生边听边仔细观摩着,他对金银首饰不不了解,只觉得这条项链的外观很漂亮,寓意也不错,他很喜欢。 导购继续讲解:“这款项链采用了经典的四爪镶嵌,简约大气,最大限度的凸显出了主钻的晶莹华丽。它是时下年轻女性很喜欢的一款项链,相信您那位朋友也一定会喜欢。” “的确很漂亮,不知道价格怎么样?”林朝生抬头问。 导购笑道:“您这款是大号的,售价,不过我们店在搞周年庆活动,降价优惠,只需要,就可以打包带走。” “帮我包起来吧!” 酒足饭饱,睡了个舒服的美容觉,马小倩准备开始下午的训练了,刚换完衣服,门铃突然响了。她走到门边打开显示屏看了看,是林朝生。 门一开,林朝生面带喜色的提着礼盒走了进来。 “礼物已经挑好了,你帮我看一下怎么样?”他率先进屋,马小倩跟在他身后,好奇打量着他手中的礼盒。两人走到客厅沙发,林朝生将印有周大福字样的紫色礼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到了茶几上。 “这么快就买好了。”林朝生满脸笑意,马小倩对里面的东西越发好奇。 林朝生慢慢将方形的的盒盖提起,一朵漂亮的石膏花出现在盒子顶端,盒子周边的四片彩色花瓣徒然散开,贴到了茶几上,四片花瓣分别是百合花,棉花,紫荆花,郁金香,它们与白色的石膏花相互映衬,光鲜亮丽,让人眼前一亮。 马小倩夸赞道:“盒子挺好看。” 林朝生慢慢拉开盒子抽屉,那条精致漂亮,闪闪发光的项链缓缓显露了出来,马小倩好奇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光。 “怎么样?你说她会喜欢吗?”林朝生期待地问。 马小倩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项链,轻轻点了点头,“很漂亮,她,应该会喜欢。” 林超生放心地笑了。 6月17日,多云,天空灰蒙蒙,没下雨,也没出太阳,气候难得凉爽。 柳飘飘跟在谭小落身后,无聊的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游逛着。今天下午谭小落突然心血来潮想逛街,硬将还在睡午觉的她拉了出来。 谭小落想给柳飘飘一个惊喜,便和林朝生商量着把柳飘飘支出来,让林朝生趁机去她家做准备。 逛完商场时间才五点过,还没到约定的时间,谭小落又生拉硬拽的把柳飘飘拉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两人走出电影院时,已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飘飘姐,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啊?”走在落满阳光的人行道上,谭小落突然问。夕阳照在她和柳飘飘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的老长。 柳飘飘愣了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谭小落笑道:“就挺好奇。” 柳飘飘抬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阳光洒在她金色的头发上,洒在她柔媚带着笑意的脸蛋上,映衬出了圣洁美丽的光彩,片刻,她舒缓地笑了,“仔细想想,我的愿望还挺多的,只能选一个的话,我希望,可以一直陪在林朝生身边。” 第73章 过生日 柳飘飘和谭小落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今天天气虽不好,月亮还是准时爬上了夜空,不过与往日比,它的脸色暗淡了许多。 出了电梯,谭小落故意缩到了后面,柳飘飘在前,自然而然的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门一开,她立时察觉到屋里有人,提高警惕,迅速按亮了客厅的大灯。 “你们……回来了。”客厅被柔和的白光照亮。餐桌的椅子上,林朝生一动不动地坐着,面带微笑地看着柳飘飘和谭小落。桌上摆满了秀色可餐的菜品,林朝生右手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还没拆封的生日蛋糕,他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柳飘飘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朝生笑道:“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当然是来帮你过生日的。” 柳飘飘斜眼看向谭小落,谭小落心虚地扭头避开她的目光,快步走到餐桌前,馋涎欲滴地看着桌上的菜,“好丰盛啊,都是你做的?” “嗯!”林朝生点点头,笑道:“飘飘难得过一次生日,想搞隆重些。”他看向柳飘飘,柳飘飘呆滞地看着他,“怎么了,不欢迎我?” 柳飘飘不知所措地笑笑:“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你过生日,我当然要来。”林朝生上前将还有些懵的柳飘飘拉到了餐桌的上坐,“等你们半天了,快坐,菜都快凉了。” 三人落座,柳飘飘坐立不安,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林朝生帮她盛了半碗饭,拿上筷子亲自递给她,“这些都是小落告诉我,你喜欢吃的菜,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柳飘飘木讷地点点头,看向桌上的菜,糖醋排骨,水煮肉片,宫爆鸡丁,清炒小白菜,玉米排骨汤……全是她喜欢吃的。 “来,尝尝宫爆鸡丁炒得怎么样?”林朝生夹起一块金黄的鸡肉放到了柳飘飘碗里,“小落说你特别能吃辣,我放的辣挺多,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看着碗里的鸡肉,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看着林潮生那张温柔的笑脸,柳飘飘感觉这一切像做梦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她夹起碗中的鸡肉,慢慢放入口中,鸡肉鲜嫩,香辣可口,辣而不猛,味道正好。 林朝生像等待裁判裁定的选手,紧张地注视着柳飘飘。柳飘飘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蠕动着,片刻,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满意幸福的笑容,“很好吃!” 林朝生舒缓地笑了,又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了她碗中,“尝尝这个怎么样?” 柳飘飘夹起排骨,轻轻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用力点了点头,笑道:“也很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林朝生继续给她夹其它的菜。谭小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高兴地笑了。 柳飘飘大口大口的吃着,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幸福。吃着吃着,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林朝生怔住了,紧张地看着她。谭小落也有些不知所措。 柳飘飘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她喜悦地笑着,喜悦地哭着。 林朝生站起身,抽了张纸巾递给柳飘飘,“别哭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呢。” 柳飘飘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努力控制着情绪,“怎么可能不高兴?现在,是我这几十年里,最高兴的时候。” 林朝生温柔地看着她:“傻瓜,几道菜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你要喜欢吃,以后我可以经常过来帮你们做。”他没想到这么平常的举动,会把柳飘飘感动成这样。 “真的吗?”柳飘飘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笑道:“当然是真的,这里就隔了一条街,走过来也没几步路,你们也可以直接去我家,我可以在家里帮你们做。” 柳飘飘笑道,“那你天天都过来好不好?”她没忍住,一下把心里话吐了出来。说完她才意识到不妙,尴尬又羞涩地垂下了头。 林朝生愣了愣,浅笑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家里还有个花卷,天天往这儿跑,不太方便。” 柳飘飘闷头吃东西,不敢看林朝生,心里不禁埋怨自己怎么这么蠢,竟说出这种让人尴尬的话。 餐桌上突然变安静了,三人默默的吃东西。谭小落来回瞟了瞟两人,岔开话题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吹蜡烛,切蛋糕啊,好久没吃过生日蛋糕了。” 林朝生看向柳飘飘,笑道:“这要看寿星的意思。” 柳飘飘缓缓抬起头,“吃完饭就切吧!” 林朝生道:“不等到12点吗?”他没过过生日,但听说过12点切蛋糕比较好,十二点代表马上就要开始新的一天,许下的生日愿望也会随着新的开始而实现。 柳飘飘道:“不用那么麻烦!”她没过过生日,对时辰这些没讲究。 生日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怕拉肚子,林朝生和谭小落没敢吃太多。柳飘飘很高兴,直接豁出去了,吃撑了才停下。 把剩菜剩饭收拾好,林超生把蛋糕提到了餐桌上,盒子拆开,一个漂亮的蛋糕露了出来。不,与其说是蛋糕,倒不如说这是一件精美的手工艺品。方形的托盘上,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天鹅,天鹅修长的脖颈呈倒过来的s状。它羽翼丰满,神态祥和,垂着头,闭着眼,优雅,高贵,美丽,傲然独立于世。 柳飘飘被惊艳到了,“好漂亮,这让我怎么下手!”她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蛋糕美丽的外观让她不忍下手,如果可以,她想把它收藏起来,可惜这是蛋糕,不是真正的工艺品。 “把它想象成普通的蛋糕就行了。”林朝生在天鹅的背上插上了一根细长的白色蜡烛,“按照你的年岁,一根蜡烛不够,不过这是你第一个生日,算是一个新的开始,用一根蜡烛最合适。” 林朝生拿出寿星帽,替柳飘飘带上,把蜡烛点燃了,谭小落急忙关上了灯。客厅里暗了下来,只有天鹅背上那道微弱摇曳的光。 “happy birthday to you.……”林朝生和谭小落。打着拍子,为柳飘飘唱起了生日歌。谭小落喊道:“快闭上眼睛许愿。” 柳飘飘正对着天鹅的脸,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微弱的烛光照在她幸福的脸上,映衬出了红润神秘的光彩。 “祝你生日快乐。”生日歌唱毕,林朝生和谭小落热烈地鼓起了掌,齐声喊道:“生日快乐!” 柳飘飘睁开了眼睛,谭小落走到她身旁,催促道:“快吹蜡烛!快吹蜡烛!” 柳飘飘俯身凑近蜡烛,轻轻吹了一口气,微弱的烛火摇摆着熄灭了。谭小落打开灯,客厅恢复了光明。 “可以切蛋糕了。”林朝生将杯盘和切蛋糕用的锯齿刀拆开,递给柳飘飘。 柳飘飘拿着锯齿刀,犹犹豫豫,心疼的下不去手。 谭小落道:“切吧飘飘姐。放着会放坏的。”看着白天鹅活灵活现的样子,她也舍不得,可这是蛋糕,无法一直存放。 柳飘飘把心一横,从天鹅背部将蛋糕切成了两半。接着在天鹅尾部的位置,帮林朝生和谭小落一人切了一块。三人像孩子一样津津有味地吃起了蛋糕。 “好甜!”蛋糕的奶油又甜又腻,林朝生有些吃不惯。 谭小落神秘地笑道:“我有个方法可以淡化它的味道!” “什么方法?”林朝生好奇又怀疑地看向谭小落。 “过来我教你。”谭小落冲他招了招手。虽然知道不可能,他还是配合地走了过去。 谭小落嘻嘻一笑,林朝生只觉眼前一黑,脸上传来了冰冷油腻的感觉。谭小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蛋糕盖到了林朝生脸上。 托盘连着蛋糕,像面具一样沾在林朝生脸上,他伸手取下盘子,抹了抹脸,困难地睁开了眼睛。谭小落在一旁看着他大笑不止。林朝生脸上沾满黏腻的蛋糕,变成了一只滑稽的花脸猫。 柳飘飘端着纸盒上前帮他擦拭,瞥了谭小落一眼,责怪道:“随便敷点儿就行了,弄得他满脸都是,头发都弄脏了。”她轻轻的将林朝生的刘海撩起来,小心的擦着上面的奶油。 林朝生笑道:“没事,过生日嘛,就要开心点。”他看着柳飘飘,伸手悄悄摸向了桌上的蛋糕,手指轻轻扣了一块奶油,快速收回来,往柳飘飘脸上抹了一下。 柳飘飘脸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奶油,她愣住了,没想到儒雅温和的林朝生也做这种玩闹捉弄人的游戏。见她没反应。林朝生又小心翼翼的在她另一边脸上抹了一下。 柳飘飘立时回过神来,“我帮你擦,你还敷我!”转身抓起蛋糕就往林朝生脸上敷。谭小落见状,加入了战争,三人把蛋糕当做了导药武器,开启混战,你追我闪,嘻嘻哈哈,打作了一团。 战争结束,林朝生大败,成了战损最严重的人,脸上,身上,敷满了蛋糕。谭小落和柳飘飘取得了最终胜利,她们就脸上敷了许多,身上几乎没有。面对女生,林朝生始终放不开,下不了狠手。谭小落和柳飘飘就不一样了,逮到他就往死里敷。 三人停战,坐在餐桌上,看着彼此的花脸嬉笑着。林朝生看着谭小落和柳飘飘忍俊不禁,谭小洛和柳飘飘看着林朝生捧腹大笑,笑得花枝乱坠。林朝生抽纸胡乱地擦了擦脸,将沾满蛋糕的外衣脱下,搭到了椅子的靠背上,忍笑道:“差不多了,我去洗把脸。” 三人不再玩闹,陆续洗完脸,整理好妆容,回到了沙发。 “对了飘飘,有件东西想送你!”林朝生起身将藏在沙发背后的礼盒双手捧着,端到了茶几上。 “你还准备了生日礼物啊!”谭小落有些意外。 柳飘飘看着盒子,惊喜又期待。林朝生将盒盖拿掉,那朵带着四色花瓣的精致石膏花出现了。一股浓而不腻的紫金花香在茶几上弥漫开来,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好漂亮的盒子!”谭小落和柳飘飘皆是眼前一亮。 林朝生把小抽屉拉开,金光闪闪的项链,在柳飘飘期待的目光中闪亮登场。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估摸着买了这条项链,怎么样,喜欢吗?”林朝生将礼盒递到柳飘飘身前。 “喜欢!”柳飘飘用力点了点头,端起盒子细细打量着项链,眼中闪烁着激动喜悦的光彩,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谭小落盯着项链,投来了羡慕的目光,片刻,看向林朝生,笑道:“礼物都拆开了,不如你亲手帮飘飘姐戴上吧。” 林朝生愣了愣,笑道:“好啊!”他看向了柳飘飘,“飘飘,我帮你带上,可以吗。” 柳飘飘轻轻点了点头,喜悦,幸福,满足,悄悄溢到了微微上扬的嘴角。她急忙整理披散的长发,将头发束在一起,将白皙光滑的后颈露了出来。 林朝生拿过盒子,将项链取出,移步走到柳飘飘身后,伸手绕过柳飘飘修长的脖颈,生疏、小心地把项链戴了上去。他没帮人带过项链,弄了好一会儿,才把扣锁上。 项链贴在柳飘飘脖颈上,传来点点冰凉的触感,冰凉渗入皮肤后却化作丝丝暖意,像暖流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进了柳飘飘的心。 林朝生转到柳飘飘面前,仔细端详着柳飘飘和项链。项链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在柳飘飘脖子上闪着异样的光彩,灿若繁星,璀璨夺目。林朝生满意地笑道:“很好看,特别适合你。” 谭小落附和道:“真的好漂亮,我都想去买一条了。”这不是客套话,是她直观的感受。 “谢谢!”柳飘飘看着林朝生,眼中不知不觉滚动起了水花。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谭小落突然笑道:“这么美好的日子,应该拍照纪念一下,来来来,我们来拍张照吧,先拍张大合照。”她拿出手机,冲柳飘飘嘻嘻笑道:“飘飘姐,麻烦你控制一下。”柳飘飘点了点头。 谭小落将柳飘飘和林朝生拉到了中间的大沙发上,三人挨着坐在了一起,柳飘飘坐中间,林朝生坐左边,她坐右边。 “太分散了,靠近些!靠近些!”谭小落故意把柳飘飘往林朝生那边挤,柳飘飘有些尴尬,林朝生笑笑,将头往右靠,贴近了柳飘飘一些。柳飘飘侧头看了林草生一眼,小心翼翼把头靠了过去,两人的脑袋,几乎快碰到了一起。 准备就绪,手机缓缓漂浮到了空中,“一、二、三,茄子!”谭小落喊了一句,三人露出笑容,手机自动按下了快门。 “换个姿势,多拍几张。”谭小落改变姿势,摆出了拍照必备的剪刀手。柳飘飘和林朝生愣了愣,也学着她摆出了剪刀手。 连续拍了几张,差不多了,谭小落迫不及待取回手机看效果。照片的采光,角度,构图,各方面都很好,就是林朝生和柳飘飘的动作稍显生硬。 “来来来,我帮你们两个拍几张!靠近点。”谭小落举起手机对准两人。 林朝生摆出笑脸,主动往柳飘飘那边靠,柳飘飘也大胆地往他那边靠。她的头几乎快靠到了林朝生的肩膀上,她感受到了林朝生均匀的呼吸,嗅到了他身上带着奶油和淡淡茶香的味道。 谭小落寻找角度,不停地按着快门, 柳飘飘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林朝生,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下一秒,她不受控制地仰起头,将红似玫瑰、娇艳欲滴的红唇印到了林朝脸上。林朝生心神一颤,愣住了。谭小诺按下了快门。 第74章 相会 这是张崭新的照片。照片上有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坐在灰白的沙发上,亲密地倚靠在一起。男人面如白玉,眉如墨画,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身上散发着一种古朴典雅的温润气息。他正对镜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女人只留下了一张五官分明的、娇媚的侧脸,她仰着头,秀眉微蹙,媚眼如丝,秋波流转,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贴在男人的脸颊上。照片里的他们,郎才女貌,亲密无间,就像一对甜蜜恩爱的情侣。 柳飘飘失神地看着相框里的照片,愣愣地傻笑着。谭小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喂,差不多得了,看了半个多小时了,眼睛不酸嘛?”这张照片洗出来以后,柳飘飘就像着了魔,经常看着它傻笑。 柳飘飘没理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将相框摆放到了影视墙旁边的白色展示架上。谭小洛拍的众多照片里,她最喜欢这张。 谭小落道:“高兴吧,开心吧,满足了吧?但你是不是忘了件事,这一切都是我促成的,我是最大的功臣,就没想过报答一下你的大功臣?” 柳飘飘飘轻描淡写地瞟了谭小洛一眼,“自家姐妹,谈什么报答。” “好你个重色轻友的白眼狼!以后不帮你了。”谭小落气不打一处来。 柳飘飘不以为然,自顾自地看了看时间,八点三十五,“不说了,该喝茶了。” 她从茶几底下的柜子里将泡茶用的茶具小心翼翼端到了茶几上。喜欢上喝茶以后,她专门学了一些茶艺,并买了一套简单的茶具。这是套羊脂玉白瓷茶具,共五个单品,盖碗,跳沙壶,公道杯,品茗茶,茶托,外加一个古色古香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红木茶盘。茶具通透似玉,每个杯子上都描画有漂亮的鸟兽花草图案。 柳飘飘将烧好的开水端到茶几上,正襟危坐,将茶具一一摆开,开始泡茶。温杯,投茶,润茶,冲茶,出汤,分茶。她按照步骤慢条斯理地操作着,那动作,那神态,宛若一个品茶多年的茶道高手。用跳砂壶烧水比较麻烦,她便没用,直接用饮水机烧好的开水。出汤以后要分茶,品茗杯太小了,谭小洛也不喝茶,她便直接把公道杯当成了茶杯。 谭小落在一旁无聊地看着柳飘飘,柳飘飘的行为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她想不通,泡个茶,把茶叶丢进杯里,倒上开水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在这儿倒腾来倒腾去,弄得如此复杂麻烦。 “喝个茶都这么矫情。”谭小落嫌弃地看着柳飘飘。 柳飘飘嗔怪道:“粗俗,你懂什么,这叫茶道。” “嗨!才喝了几天茶,还装起来了。”谭小落不禁气恼。 柳飘飘没理他,神态悠闲,有条不紊的继续泡自己的茶。 不一会儿,茶泡好了,碧螺春的香味从杯中随着丝丝热气慢慢溢了出来。柳飘飘闭上眼睛,靠近公道杯,轻轻嗅了嗅,睁开眼,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她端着杯子,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向了阳台。 明月高挂,繁星点点,星月交辉,将苍茫的夜空点缀的晶莹夺目。柳飘飘拉开玻璃门,走出阳台,缓缓靠在了护栏上。她将目光投向了对街的楼房,投向了对街楼房那个熟悉的阳台,投向了对街楼房那个熟悉阳台上让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林朝生一如既往,在八点半左右准时端着茶出现在阳台。柳飘飘远远地看着他。 林朝声抿了一口茶,仰头望向夜空,目光转动间,一下看到了柳飘飘,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到了一起。林朝生怔了怔,笑着冲柳飘飘挥了挥手,柳飘飘高兴地挥手回应。 夜空沸腾了,星星和月亮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白晃晃的脸上露出了八卦的笑容。 “这么想见他,不如直接过去得了。”谭小落走了出来。 柳飘飘优雅地端起纹着祥云瑞鹤的公道杯,轻轻抿了一口,清甜香郁的茶香在舌尖慢慢散开,“我倒是想,就是怕吓到他。” 谭小落咧嘴一笑,突然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林朝生家阳台上。林朝生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过来了!” 谭小落若无其事地靠在护栏上,“我怎么就不能过来。”她冲着对面的柳飘飘招了招手,大喊道:“已经吓过他了,快过来吧。” 柳飘飘犹豫了一下,身形一闪,出现在林朝生家阳台上。林朝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 柳飘飘讪讪地笑了笑,举起公道杯想喝茶缓解一下尴尬,杯沿碰到嘴才发现,杯子里没有茶,茶水在刚才高速的移动中洒光了。 林朝生看着她,笑道:“不嫌弃的话,我再重新帮你泡一杯!” 柳飘飘尴尬地点点头,将公道杯递给林朝生,林朝生接过杯子,转身进屋,不多时,端着一杯热茶返回,“下次过来还是走门吧,这样怪吓人的!”他笑着将茶递给柳飘飘。 谭小落怪声道:“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有个人太想见你了,我只好探路打头阵了。” “小落!”柳飘飘嗔责地瞥了谭小落一眼。 谭小落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笑道:“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不好意思了。” 尴尬的气氛笼罩阳台,柳飘飘和林朝生说不出话,一脸窘相。 “今晚的星星好多。” “夏天不都是这个样吗。” 隔壁阳台传来说笑的声音,三人被吸引。马小倩和毛琳出现在了阳台上。毛琳抬头看了看夜空,下意识扭头往林朝生家阳台看了过来,林朝生,柳飘飘,谭小落的目光与毛琳隔空交汇,毛琳怔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和马小倩说话。 “哪有,往天的星星,就没今天的多,也没今天的亮。” 马小倩抬头仔细望着夜空,“没注意,感觉都差不多吧。” “差多了!” 毛琳仰头缓缓看向月亮,清澈明亮的眼睛陡然暗淡了。 星星和月亮停止了嬉笑,纠结地望着阳台上的人。 “我们回屋吧。”林朝生缓缓转过身,看到毛琳,他心里不由愧疚。他知道毛琳现在肯定不想看到他。 柳飘飘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毛琳。毛琳刚才的眼神有些复杂,虽然只是一瞬,她还是从中感觉到了什么。她想起了上次毛琳和马小倩去书店找林朝生的事,毛琳说自己找错了人,她当时没细想,现在想来,隐隐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毛琳应该和林朝生认识,关系可能非同一般。 三人回到客厅沙发,林朝生一语不发,开始思考向毛琳坦白的事。现在和马小倩已经开诚布公,达成合作关系,这样的情况不可能一直瞒着毛琳。可该怎么开口呢? “你和毛琳是不是认识?”林朝生思索间,柳飘飘突然开口问。 林朝生微微一怔,回神看向柳飘飘,点了点头。 “她……曾经去书店找过你,你们,是什么关系?”柳飘飘捧着公道杯,有些忐忑地看着林朝生,试探着问。 林朝生犹豫了一下,把他和毛琳相遇,相识的事全盘说了出来。 听完林朝生的诉说,柳飘飘意识到自己当初在书店的举动让林朝生又深陷入误会中。她愧疚地把在书店当着毛琳面冒充他妻子的事说了出来。 “对不起,当时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林朝生端着杯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的手把,“没事,当时我已经和她产生矛盾了,有这件事,没这件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谭小落古怪地看着林朝生,皱眉道:“你这家伙怎么会这么招女人喜欢?”除了优柔寡断了点,从长相到脾气,林朝生的确算得上无可挑剔,但也不至于让一个个女的如此死心塌地,她实在想不通。 林朝生讪讪地笑笑。 “怎么说话呢?”柳飘飘用胳膊肘碰了碰谭小落。 谭小落大咧咧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想不通了,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怎么把你们一个个迷得七荤八素的。” 柳飘飘无言,尴尬地举杯喝了一口茶。 林朝生露出思考的的神情。仔细想想这几百年经历的人和事,他蓦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挺受女性欢迎。他所接触过的女性,大多都曾钟情于他。思绪翻飞间,许多个丽人婀娜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了他脑海中,他率先想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她能诗善画,精通音律,谈吐有方,可谓真正的才女。 “十里秦淮生春梦,六朝烟月荟金陵。”嘉靖十五年,春,南直隶应天。林朝生来到了闻名天下的秦淮河。春风徐徐,河水悠悠,来往船只在秦淮河清澈的河水里惬意游行,明媚的阳光洒在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河岸两侧绿树成荫,亭台楼阁错综相连,街巷之间车水马龙人烟繁盛,视线所到之处,尽是繁华。 林朝生独自游走在河畔,观河赏景,游上一石拱桥时,河中突然传来异响,她寻声伏在桥边观望。有人落水了。右侧河畔,一白衣女子在河中惊叫求救,挥手扑腾着,波浪滚滚,水花飞溅,她的脑袋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又沉到湖中,起起伏伏,仿佛随时会沉下去,情况危机。 林朝生左右观望,周边没有船只,也没有行人。他没有犹豫,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入河中,快速朝女子游去。他刚靠近,女子便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抱住了他的脖子,那股突然爆发的蛮劲,若是普通人,定会救人不成,反被拖入河中。好在他是僵尸,没受影响,手足在水中协调发力,将她轻松拖到了岸上。 女子上岸后扶在一棵葱绿的垂柳旁剧烈咳嗽,连连咳出了几口水,林朝生站在她身后,俯身用手帮她顺背。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姿首清丽,纤眉细目,皮肤白皙,瘦瘦小小,文弱如河边细柳。她的长相不是很出众,谈不上美艳,却有一种难言的脱俗气质,濯濯如春月柳,滟滟如出水芙蓉。 “姑娘好些了吗?”林朝生慰问。 “没事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少女恢复过来,站起身答谢,她低垂着头,神态娇媚,声音细柔,如燕语莺啼。她小心地抬头看了林朝生一眼。 “没事就好,姑娘赶快回去换身衣裳,以免着凉。”林朝生抿嘴笑笑,转身就要走。 “公子!”少女急忙叫住了他,“公子是我救命恩人,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她羞答答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回过身,温声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快些回去吧,以免受了风寒。” “公子救了我的性命,我连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岂不失礼!”女子仰头望着林朝生,眼中多了几分率真,少了几分羞涩。 林朝生思索了一下,脱口道:“我叫王稚登。”他没说真名,随意编了个名字。 “王稚登!”少女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奇地问:“听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敢问公子是何方人士?” 林朝生笑道:“我是北方人,听闻秦淮风光好,慕名而来。” “原来是北方的游人。”少女笑道:“不知王公子现在住在何处?准备在此地游玩多久?我是本地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公子不嫌弃,我可以为公子做向导,带公子领略我们秦淮的大好风光。” 林朝生道:“姑娘客气了,你没事就好,无需报答。” “这怎么行?”少女上前一步,道:“古语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还是救命之恩,若什么都不做,我会寝食难安的,还望公子给我个报答的机会。” 林朝生沉吟了片刻,笑道:“那就有劳姑娘了,我住在东市的云来客栈。”他对这里不熟,有个向导到也不错。 少女露出了嫣然的笑容,“公子回去休息片刻,我换好衣服就去找你。”说话间,她把头上的发簪取下来,走上前,塞到了林朝生手中,“就以这个发簪作为信物,待我寻到你,你再还我。” 这是只精美的玉簪,由白玉打造,簪首稍弯曲,雕刻有竹节纹路,通体光滑,细腻温润,做工精细,从品相看,应该挺贵重。 林朝生看着玉簪露出无奈的笑容,心里不由赞叹少女聪慧。 “这只玉簪,就先由公子帮我保管了。我叫马守真,守护的守,真心的真。”少女浅笑盈盈地看着林朝生。林朝生微微颔首。 “我就不耽搁公子了,我们晚些时候见。”她深深地看了林朝生一眼,转身离去,转首间,春风满面,喜笑颜开。 第75章 秦淮情 “王公子,你在吗?”林朝生回到客栈换完衣服不到一个时辰。他的房门便被马守真敲响了。他放下手中书籍,起身开门。 “王公子,没打扰到你吧。”马守真站在门外,低眉垂眼,浅笑嫣然。 “没有!”林朝生客气道:“姑娘真是神速,竟这么快就找到了。”云来客栈是间小客栈,位置挺偏,不在主路,他想着寻找起来应该挺麻烦。 与方才相比,马守真的妆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化了淡妆,朱唇皓齿,秋水盈盈,面色更为红润,眉目更为清秀灵动。束了一个简约的双螺髻,髻上绑了两条漂亮的红丝带。换了一套清素的衣裙,上着白色的圆领比甲,搭配妃红色的立领对襟短袄,下着绣有梅花图案的浅黄色马面裙,清新雅致,婉约大方,这套恬静素雅的妆饰更凸显她身上那种清丽脱俗的气质。 马守真笑道:“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大街小巷走遍了,角角落落都清楚。王公子要现在出去,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林朝生道:“就现在吧!有劳姑娘了。” 阳光和煦,鸟语花香。这一日,马守真带着林朝生将秦淮河周边着名的景点游览了一遍。她边游边讲解着各种相关的地方风情,和民俗故事,妙语连珠,说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林朝生被马守真的口才和学识震住了,她谈吐大方,博学多才,不管说到何种话题,都能侃侃而谈,有时还能引经据典,说出自己的见解和看法。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竟能有这般文采和见识,实属罕见。 夕阳西下,红日映红了秦淮河边的楼宇雅阁,映红了秦淮河清澈的河水,河面浮光跃金,微波粼粼,美不胜收。两人谈笑着来到了乌衣巷。 马守真与林朝生肩并着肩,孜孜不倦地讲解着,“乌衣巷是秦淮尤为出名的景点之一,这里走出过很多名家大师,王羲之,王献之,谢灵运,谢安等等。不过这条巷子的由来,颇具争议,说法不一,流传至今,有两种最为可信。一种说法称乌衣巷是东吴时期孙权禁卫军驻扎的地方,禁卫军多穿黑色制服,久而久之,这条巷子便被称为了乌衣巷。第二种说法是东晋时期,王导,谢安,两大豪族,居住在巷子附近,谢王两家子弟喜欢穿乌衣,彰显自己的身份,时间久了,人们就把这条巷子命名为乌衣巷。” “第二种说法在民间广为流传,可信度最高。”说到此处,马守真想起了那首描写乌衣巷的名诗,她顿了顿,缓缓念了出来,“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朝更迭,时过境迁,谢王两家如今早已不在,唐朝诗人刘禹锡,路过此处,看到此地的萧条落魄时,有感而发,作了这首《乌衣巷》以表达自己对沧海桑田,世事变化的感慨。谁能想到现今乌衣巷在朝廷的支持下,得以修整,又重新焕发光彩。物是人非,兴衰无常,世事的变化真的难料!” 几经更迭,看到现在的乌衣巷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盛,马守真不禁感慨万千。 两人走出乌衣巷,来到河边。“马姑娘年纪轻轻,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在下实在钦佩。”林朝生由衷的佩服马守真,每走到一处地方,她都能如数家珍,绘声绘色地说出一大堆故事和人物。 马守真浅笑道:“公子过奖了,我生长在这里,对这里的了解自然比外人多,若说其他的地方,我就不了解了。倒是公子,气度不凡,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才子。” 林朝生惭愧地笑了笑:“姑娘真是折煞我了,我就是个读过几年书的穷酸秀才,学识风度远不及姑娘一半,可当不起才子的称号。” 马守真道:“公子过谦了,能中秀才者,皆是百里挑一之人,非一般人可比,我在家看了些书,懂得可能比寻常女子多些,但绝对无法与公子相提并论。” “姑娘过誉了!”林朝生讪笑。 太阳没入山头。月白风清,秦淮河两岸的楼宇张灯结彩,亮起了万家灯火,河中船舶挂起了一串串漂亮的彩色灯笼,河水潺潺,倒映着两岸的灯彩楼阁,幻化出了另一个漂亮的水下世界,水上水下遥相呼应,美轮美奂。 “好美!”林朝生被河上的美丽风光吸引了,停在河岸边呆呆观望。 马守真走到他身侧,目光跟随他的眼睛眺望,“秦淮河最美的风光,当属这入夜的夜景。没逛过秦淮河的夜市,就不算到过秦淮河。公子,这夜市有许多好看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逛逛吧!”游了一天,她的身子此刻已经很乏累,但她不想离开,她想和林朝生多游玩一会儿。 林朝生侧头看向马守真,马守真莞尔而笑,表现得轻松愉悦,但林朝生还是在她眉宇间看到了一丝疲态,“我看今天就算了,时候不早了,陪我游了一天,你也累了,今日先到此为止吧。” “好吧!”马守真怔了怔,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那,我们明天继续?” “嗯!”林朝应声答应,从怀中取出了马守真的玉簪,双手递上,“姑娘的玉簪可以物归原主了。” 马守真将林朝生的手推回,笑道:“既然还要继续,这簪子,就暂由公子帮我保管吧,待你离开,再还我。” 林朝生犹豫片刻,默默收回。 “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啊?”马守真试探着问。 林朝生愣了两秒,道:“应该,还有些时日吧!”他这次出来已经好几年了,该回去了,可是他不想走,在人类社会待得越久,依恋和不舍就越深。 “公子如此年轻,应该……尚未婚配吧?”马守真继续问,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忐忑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苦笑,“一介穷酸布衣,漂泊至今,未取得半点功名,怎敢耽误她人。” 马守真鼓励道:“公子莫要灰心,我相信你迟早会出人头地!” “谢谢!”林朝生笑道:“时候不早了,马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们,就此别过。” “公子也早些休息。我们,明天见!”马守真望了林朝生一眼,沿着河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第76章 《怆别》 此后几日,马守真每天一早便来找林朝生,她们每日穿梭在秦淮河的街巷中,游玩戏耍,谈笑风生,足迹遍布秦淮河的大街小巷。在几日的朝夕相处中,两人渐渐熟悉。 这几日相处下来,林朝生彻底被马守真的才能所折服。马守真是他生平仅见的才女,博古知今,能诗善画,能歌善舞,精通音律,对戏曲也颇有研究,才艺无双,仿佛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林朝生不禁对她的身份好奇,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可能有如此高的文化素养,他猜想她的身份肯定非比寻常。 两人相识的第七天,一大早,马守真又来到了云来客栈。她手中拿着一幅画卷,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高兴异常。 林朝生将马守真引入房中,客气笑道:“马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早。” “日上三竿,不早了。”马守真莞尔一笑。 两人来到靠窗的桌椅前,马守真将画卷摆到桌上,笑道:“相识多日,与王公子甚是投缘,昨日回家便作了一幅画,想把它送给公子,画技拙劣,希望公子不要嫌弃。”她拆开邦画的红绳,把画慢慢摊开。 这是一幅兰花图,画中,一抹斜叶托着一朵美丽的兰花,矗立于荒坡之上,兰花随势而生,独立于荒坡上,高雅而圣洁。画上还题了一首诗:一叶幽兰一箭花,孤单谁惜在天涯?自从写入银笺里,不怕风寒雨又斜。 林朝生一怔,看着这首诗,陷入沉思。 马守真看着林朝生,脸上忽然浮现出为难之色,像在顾虑什么,犹疑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公子,其实……我并非寻常百姓家的子女,我是,‘羡兰楼’的歌伎,马湘兰。” 林朝生脸色微变,目光从画上移开,转到马守真脸上。 马守真叹息一声,娓娓道:“我父母早亡,八岁便被被卖进烟柳之地,马守真是我的本名,但我很少用,对外,我一直以马湘兰自称。那日得公子相救,本想坦白告之,恐公子嫌弃,又没敢说。这几日与公子相处,甚是投缘,心中愧疚难安,觉得不应再隐瞒公子,今日特来告之,还望公子,见谅!” 林朝生微笑道:“姑娘有自己的苦衷,我又怎会在意!”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兰花图上。看到这首诗的第一眼,他便意会到了马守真的心意。 马守真道:“公子理解就好,我虽身处风尘,却一直以才艺为营生,从未做过半点有辱贞洁之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为摆脱青楼女子的厄难,她自小便苦练歌舞音律,勤习琴棋书画,练就了一身才艺,卖艺不卖身。靠着横溢的才华,独立于风尘之中。她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可身在烟柳之地,背负艺伎之名,还是会顾虑自己的身份。 林朝生笑道:“马姑娘多虑了,你的才学,我仰慕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马守真露出喜色,“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今日来,除了向公子坦白此事,其实……还有一件事,想与公子说。公子,可明白……此诗的含义?”她看了一眼兰花图,双颊泛起了苹果似的红晕,羞羞怯怯,紧张又期待地看向林朝生。 兰花高洁,却生在荒坡孤寂无依,马守真是在以花自喻,表明托付之意。林朝生无言,思虑良久,叹息道:“姑娘好意,我心领了!我年近三旬,至今碌碌无为,连个安身的家也没有,这些年一直四处漂泊,有时,连维持自己的生计都困难。我这样的庸人,无法给姑娘提供庇护,更给不了姑娘幸福!” 马守真眼中的光彩消失了,黯然片刻,她又重新鼓起了勇气,“一身清贫也好,四处漂泊也罢,只要公子不嫌弃,我愿意追随公子浪迹天涯。”她语气坚定,目光真挚,虽知道林朝生是在婉拒自己,她还是想争取。 林朝生怔住了,马守真的坚毅勇敢触动了他。恍惚间,他在马守真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百多年了,那个身影还是那么真切,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宛若就在昨天,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就在耳畔。林朝生眼中泛起了水光。 “公子,你……怎么了?” 少顷,马守真的声音,将林朝生拉回了现实。 林潮生忙笑道:“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他顿了顿,急忙整理思绪,片刻,轻声叹惋道:“姑娘气质出众,谈吐大方,博学多才,是世间少有的才女。我一介布衣,两袖清风,实在担不起姑娘的美意。” 马守真的眼神彻底暗淡了,她吐了口气,幽幽道:“明白了,守真冒昧,打扰公子了!”她缓缓将画裹卷收回。 林朝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看着马守真,看着马守真落寞失神的样子,他心里愧疚又难受。 收好画,马守真抬头看向林朝生,“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公子!”她强装坚强,淡然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马姑娘留步,”林朝生叫住了她,缓缓道:“我明日就要离开了,姑娘以后,不用再来了。” 马守真猛地转过身,睁大眼睛看着林朝生,“这么快吗?公子,接下来……准备去哪儿了?” 林朝生怅惘地笑了笑,“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谢谢姑娘给我当向导,这几日和姑娘在一起很开心。姑娘多保重!” “公子……还会回来吗?”马守真温情脉脉地看着林朝生,眼中满是不舍。 “会回来,只是,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了!”林朝生暗暗感慨,这次隐世,少则也是几十年。再出来时,估计又是一片物是人非。 马守真鼻腔一酸,眼眶中转起了泪花,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哽咽着笑道:“公子一路珍重。我就在秦淮河畔,公子若回来,可以随时找我,我,继续给公子做向导。” “好!”林朝生点头,爽朗笑道:“有机会回来,我一定先去找姑娘叙旧。” “一言为定!”马守真愉悦地笑了,眼含秋波,笑靥如花。 林朝生将马守真送到客栈门口,两人就此别过。马守真心怀期望,期盼着未来的某一天,再与林朝生重逢。谁曾想,这一别,竟成了永远。 许多年后,马守真在秦淮河畔开了一家“幽兰管”,凭借高雅脱俗的气质和诗画俱佳的才艺,成为了艳冠四方,红遍秦淮,受无数文人雅士追捧的名妓——马湘兰 她才学出众,声名远扬,在秦淮河畔留下了一段为人称道的传奇,被后世列为秦淮八艳之一。 马湘兰一直在秦淮河畔等林朝生,林朝生没等到,却在24岁那年等来了真正的王稚登,一个与林朝生相似之人。王稚登,姑苏人,少有才名,名满吴会,一位才华横溢却不得志的落魄才子。 同是秀才,同样落魄,名字还一样,马湘兰在王稚登身上看到了林朝生的影子。两人认识后,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很快成为了知己。一日王稚登突发兴致求画,或是为了弥补遗憾,马湘兰将那幅曾经赠与林朝生的《一叶兰图》送给了王稚登,王稚登会意收下,两人关系开始变得微妙。 人们都以为马湘兰钟情于王稚登,她的确钟情于王稚登。殊不知,此王稚登,非彼王稚登。马湘兰与王稚登一生交好,互相欣赏,情谊深厚,可相好数十年,却始终没走到婚嫁那一步。 马湘兰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叫王稚登,是真正的“王稚登” 万历三十二年,王稚登举办寿宴,邀马湘兰至姑苏欢聚,马湘兰集资买船载歌妓数十人前往姑苏为王稚登贺寿,在姑苏盘桓了两个多月,她才返回金陵,回家后一病不起,最后病世于幽兰馆,享年57岁。 离世前,马湘兰挥泪作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首诗《怆别》 病骨淹长昼,王生曾见怜。 时时对兰竹,夜夜集诗篇。 寒雨三江信,秋风一夜眠。 深闺无个事,终日望归船。 从含羞待放的少女,到年华垂暮的老人,她在秦淮河畔等了38年,最后,还是没能等到他心目中的王稚登。 第77章 红颜薄命 “你竟和马湘兰有过这样一段情缘!”听完林朝生的叙述,谭小洛先是震惊,后又恍然,“这么说来,你才是马湘兰喜欢的王稚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朝生。她没上过学,但挺爱看书,对秦淮八艳的事颇为了解。 “不知道!”林朝生徐徐道:“王稚登这个名字是我随意编的,当时不知道有这个人,她和王稚登的故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我和她相识不过数日,她对我的感情,应该没这么深吧!以她的气度才学,找到好的归宿,应当不难,可惜了!”想起马湘兰,他不由婉惜,如此聪慧出众的才女,最后竟孤独终老,实在不应该。 谭小落啧啧称奇,“竟和秦淮八艳之一的马湘兰有过感情!”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提到秦淮八艳,林朝生又想起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讪笑道:“秦淮八艳,我都曾见过,不过,只与其中三人相识。印象最深的,还是马湘兰!” 崇祯十五年,林朝生重返秦淮。河水清澈,繁华依旧,河边的景致却发生了很大变化,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不似当年模样。那个曾经带他遍游秦淮的佳人,也已逝世数十年。他打听到马湘兰的安葬之地,第一时间去祭拜了这位给他留下了深厚印象的才女。 祭拜完马湘兰后,他故地重游,将当年马湘兰带他走过的地方,全部仔细重游了一遍。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他还清晰记得那位少女清丽的身影,清秀的面容,清脆的笑声,仿佛她就在自己身畔,可暮然回首,伊人已逝,繁华的街巷中只有他孤身一人。 “你不会和她们……都有过感情吧?”谭小落惊讶地猜测。 林朝生尴尬地笑笑,“不算有感情,只是,她们对我产生过些许好感。” “快给我说说!”谭小落顿时来了兴趣。柳飘飘一言不发地看着林朝生,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却也很好奇。 林朝生回忆道:“崇祯十五年,我重返秦淮,途经扬州府泰州时,路遇一伙马贼入室抢劫,他们没抢钱财,抢走了一名女子,我半道出手救下了她。那是个极为貌美的年轻女子,娇美不可方物,她的美貌,是我生平仅见。” “有这么夸张吗?是谁?”谭小落好奇的打断了林朝生。能让活了600多年的林朝生给出这样的评价,该是何等的惊艳? 林朝生道:“那种容貌,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些年我见过不少丽人,但至今无人能出其左右。她叫,陈圆圆。” “陈圆圆?”谭小若惊讶地叫出了声,片刻,恢复了平静,惊疑道:“她该不会……喜欢上你了吧?”英雄救美的桥段,往往伴随着以身相许。 林朝生腼腆地点了点头,“获救之后,她对我心生好感,虽没明说,话里话外,却透露出了委身之意。得知我要去应天府,她便想跟着我,她说她父母早亡,无依无靠,从小在梨园长大,因貌美,遭地方豪族觊觎抢夺,冒着兵火一路从姑苏逃至泰州,现寄宿于朋友家。我自然不会答应她,婉拒她后,我将她护送回住处,便离开了。我离开后不久,她竟又遇劫匪,被外戚大臣田弘遇派人劫运入京,献给了崇祯帝。当时的大明内忧外患,面对国破家亡,崇祯帝无心逸乐,她只得返回田家。之后田弘遇又将她送给了吴三桂。不过,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了。” 谭小落咽了口唾沫,继续问:“那……另外一个人是谁?” 林朝道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卞玉京。”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谭小落瞪着好奇的眼睛问。 林朝生道:“和陈圆圆告别后,我来到了秦淮河,在河畔一家客栈住下。一次用餐,偶然在旁边酒桌上听到了关于卞玉京的传闻,桌上客人称她才貌双全,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书法绘画,一手兰花,画得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听到他们的描述,我想起了马湘兰,同是才华横溢的才女,同样沦落风尘,我不禁对卞玉京产生了好奇。后来打听到她是鸳鸯楼的头牌,便主动上门拜访。” “卞玉京当时是名动一方的花魁,她接见之人,要么是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要么是才华横溢的文人名仕。我往返鸳鸯楼数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到一个约见的名额。见面那天,鸳鸯楼门庭若市,数十位约见的文人雅客齐聚一堂。我原以为拿到名额就能见面,不曾想,这只是开始,想见面,还得在一众文人雅士中谈诗作赋,展露才华,让掩在帘子后面的花魁观察,花魁相中了,才有见面的机会。” “我不太适应那种场合。其他人都在谈笑风生,讨论诗词歌赋,只有我呆坐一旁,无所适从。坐了不到一刻钟,我实在难受,便想离开了,刚起身,卞玉京的丫鬟从帘子后走出来叫住了我,说她家小姐想单独见我一面。”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的被领进了厢房,和她认识了。人们都说卞玉京冷艳高傲,我却没这种感觉,只觉得她温婉娴静,善解人意,言谈举止大方得体,让人舒适。交谈中,我了解了她的身世,这些流落风尘的女子,大多都是可怜人!卞玉京出生于官宦家庭,有着不错的家世,可惜父亲早亡,家道中落,她与妹妹无依无靠,便到秦淮河上卖艺求生。在她身上,我恍惚看到了马湘兰的影子。” “那天我们对饮小酌,畅聊到了深夜,席间,她展露了各种才艺,与传闻一样,她的确是才色双绝,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眼看快进入四更天,我便主动告辞离开了。” 谭小落露出失望的表情,“这就没了?她没挽留你?你们就……没发生点什么?” 柳飘飘瞪了她一眼,“你想要发生什么?” “没有,”谭小落嘻嘻一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故事有点稀疏平常了,根本就没看出什么?” “还没说完。”林朝生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第二天一早,她的丫鬟找来了我的客栈,给了我一封信,和一个香囊。她说她家小姐与我一见如故,想继续与我促膝谈心,戌时四刻,在昨晚的厢房等我。没等我说话,她便匆匆离开了。” “我看着香囊出了神。那是个散发着淡淡兰香的桃形黄色香囊,香囊上用红线绣了一幅精美的双鱼图案,看到香囊,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拆开了那封信,信上没有别的内容,只有一句娟秀小楷写的诗,‘金陵城内多烟雨,只愿得一撑伞人。’” 谭小落露出了向往的笑容,“古人表白都是这么惬意浪漫的吗?后来呢,你赴约了吗?” 林朝生摇头,“赴约,即是答应。我怎会赴约,后来我搬离客栈,再未去找过她。本以为与她再无联系,谁知两年后,我们又在机缘巧合下见面了。”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率军攻入京城,崇祯帝自缢殉国,大明王朝就此覆灭!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朱由崧,张献忠,先后于南京、成都称帝。多方势力交汇,一时间,兵连祸结,天下大乱。第二年,清军攻入金陵,我路过金陵,与她在兵荒马乱中相遇了。清军攻入金陵后,四处网罗江南美女献给主帅多铎,为了躲避抓捕,她换了一身道服,乔装成了道姑。当时我没认出她,她先认出了我。” “我们相聚后,她喜极而泣,哭泣着向我倾诉这两年的坎坷不易,欣喜之下,大胆向我表明了爱慕之意,想与我再续前缘,我婉拒了。” “她居住在苏州虎丘,金陵待不下去,便想回去。她孤身一人,我不放心,便亲自护送她回去。将她安全送到家后,我悄悄离开了,此后,我们再没见过面。许多年后,听说她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吃斋念佛,于康熙四年,在无锡惠山病逝,享年42岁。” 林朝生语毕,谭小落怅然,悠悠地叹了口气,“唉!可惜了!自古红颜多薄命,多情总被无情伤!你说说你辜负了多少人?”她不由埋怨林朝生,接着叹惋道:“她们只有几十年的光阴,几十年的时间,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其实可以成全她们的!”如果可以,她希望林朝生能接纳这些可怜人,给她们一个完好的结局。 林朝生叹息道:“这不是时间问题,感情贵在真挚,我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欺骗她们。” 听到这句话,柳飘飘眼中悄悄闪过了一丝黯然。 “喂,除了她们,一定还有很多相似的人吧。快说说,快说说!”谭小落精神抖擞,越听越想听,她很喜欢这种凄婉浪漫的古风爱情故事。 林朝生苦笑,“是还有许多,但好多都记不清了,到此为止吧!”她对这几个人印象深刻,记得比较清楚,其她人也还记得一些,但不愿多说了。 “别啊,继续说,继续说!”谭小落兴致正浓,不愿就此打住。 柳飘飘道:“差不多行了,别那么八卦,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柳飘飘表情严肃,谭小落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在阳台外站了一会儿,毛琳口舌有些干燥,便回屋找水喝。她拉开马小倩家冰箱,拿出瓶装橙汁时,目光突然被吸引了。冰箱的上层竟摆放着许多剩菜剩汤,有鱼,有虾,有猪蹄,还有时蔬排骨汤。马小倩不做饭,更不会做这些东西。她拿上两瓶饮料,关上冰箱门,疑惑地走出厨房,回到了阳台。 毛琳靠上护栏,把橙汁递给马小倩,好奇问道:“冰箱里那些菜,是谁做的?” 马小倩一怔,顿了两秒,撒谎道:“我姑妈昨天来,自己买菜做的。” 毛琳露出怀疑的目光,面带笑意地盯着马小倩,“不老实,昨天我在福临桥碰到你姑妈了,她约了朋友在那边吃饭打麻将,告别前,她还让我有空多来陪你。这菜不可能是她做的。” 马小倩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关键时候居然遇到这么巧的事。 毛琳若有深意地笑了,“老实交代,谁做的?你家里,是不是藏人了?” “瞎说什么呢。”马小倩矢口否认,脑子开始飞速运转。一瞬间,她想到了向毛琳坦白。 单靠马家没法对付张合,联合毛家是势在必行的事,毛琳是联系毛家最好的桥梁,林朝生的事迟早要摊牌。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感情纠葛,毛琳能接受林朝生的身份吗?马小倩思索着,犹豫着。 毛琳打趣地调侃道:“你一向很坦率的,突然这么扭扭捏捏,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会是……交男朋友了吧?” 马小倩不语,半响,长舒了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了。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认真看向毛琳:“是林朝生做的。” 第78章 解铃 月儿弯弯,星辰闪闪,风轻轻地吹,吹动毛琳的头发,吹动她的心弦,她心中那潭平静的湖水,又泛起了波澜。 毛琳脸色骤变,瞳孔睁大,怔住了,“你……说什么?” 马小倩目不转睛地看着毛琳,肃然道:“对不起,毛琳,这段时间一直有件重要的事瞒着你,现在我准备坦白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 毛琳蹙眉,怔怔地看着马小倩,神色复杂,眼睛里写满了惊诧。 “林朝生是僵尸。”马小倩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六个字。 毛琳惊讶的说不出话,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小倩。她不相信,可马小倩是如此的认真。 马小倩缓缓道:“不过,与其他僵尸不一样,他是一个没伤害过人,没吸过活人血的好僵尸。” 毛琳的眉目渐渐舒缓,突然笑了:“小倩,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他怎么也没法把林朝生和僵尸联系在一起。 马小倩温柔地抓住了毛琳的手,无比认真地道:“我没开玩笑,我知道这个消息你接受不了。但,这是真的。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对不起毛琳,我不应该瞒着你。我一直想给你说,可想到你和他的关系,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毛琳眉头紧蹙,神色变换,一时间所有思绪交汇在一起,汇聚成了一锅百味杂陈的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很复杂,马小倩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她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把毛琳和林朝生的误会澄清,“还记得林朝生之前不辞而别吗?你一直想知道原因,现在应该猜到什么了吧?他之所以躲着你,是因为僵尸的身份,之所以没法给你解释,也是因为僵尸的身份。他是僵尸,不能在你面前暴露身份。” “之前他结婚有外遇的事,也是误会。他没结婚,也没和任何人有过不正当的关系。那个自称他妻子的人,叫柳飘飘,是他书店的员工,她们只是朋友。我看到的和他去酒店的那个女孩儿,叫韩婧,是像他妹妹一样的亲人,他们没有别的关系,他当时只是送她去酒店入住,是我误会他了。一切的一切,全是阴差阳错的误会。” 毛琳听着,思索着。她一直觉得林朝生的行为不合理。不辞而别不至于连个解释都没有,花花心肠却从没骗过自己的感情,现在,她豁然开朗,想通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你们两个,现在,是……怎么回事?”毛琳不解地问。马小倩之前这么痛恨林朝生,现在居然和解了,关系好像还变得不一般,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很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马小倩舒了口气,误会澄清,可以步入正题了,“这就说来话长了!” 她拧开果汁的瓶盖,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整理了一下事情脉络,开始娓娓道来。她以林朝生在平珀湖救她为起点,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串联在一起,完整详细的给毛琳说了一遍。也不知说了多久,说完之后她口干舌燥,一口气把手中的橙汁全喝完了。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张合现在是最大的麻烦,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对付他。你……愿意和林朝生合作吗?” 毛琳若有所思,马小倩给的信息太大,她需要消化一下。沉吟片刻,她点了点头,道:“我一直都觉得他不是坏人,你都相信他,我肯定也相信。”说完,她露出困惑的神情:“张合为什么这么针对林朝生?”因为陈邪一个四代僵尸,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付林朝生,实在不合理。听到韩婧离世的时候,她心里很难受,觉得没有深仇大恨,张合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我们也一直搞不懂。”马小倩道:“依我看,这个张合就是个疯子。” 毛琳思索道:“柳飘飘和谭小落,还有后面出现的李秋风,你觉得能信任吗?”对这三个僵尸,她是不怎么信任的,她们杀过人,吸过血,和林朝生不一样,和他们合作,她心里有点抵触。 马小倩道:“柳飘飘和谭小落,我觉得可以信任,那个李秋风,就不太确定了。不过,他怎么说也出手帮过我们,可以暂时相信他。” 她相信柳飘飘,是因为她能清晰感受到柳飘飘对林朝生的感情,每次柳飘飘看林朝生,眼睛里都有道不尽的柔情,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浓烈的爱。她相信柳飘飘不会做对不起落林朝生的事。至于李秋风,接触得太少,她不好判断。 毛琳会意地点了点头,转口问道:“你现在和林朝生……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会来你家做饭?”说了半天,马小倩还没说这件事。 马小倩连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他是僵尸,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我不会做饭,下面的东西快吃腻了,他手艺不错,我就请他过来帮我,不过可没白帮忙,是付了报酬的。” 毛琳失笑道:“你可真行,还给自己找了个保姆。” 马小倩笑道:“算不上保姆,他只做饭,没帮忙打扫家务,严格来说,只能算个做饭阿姨。” 两人看着彼此,不约而同地嬉笑出声。马小倩突然好奇的问:“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对他是什么感觉?还有……感情吗?” 毛琳脸上浮现出了迷惘,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一直困扰着她的心结,今天全部解开了,此刻,她只觉得心中无比通透舒畅,至于对林朝生还有没有感情,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想见见他。” 送别谭小洛和柳飘飘,帮花卷倒了些猫粮,林朝生默默走进了收藏室。他在一列列古玩字画间漫步着,最后停在屋子正后方,仰头望向了挂在墙中央的那幅人物画。画中少女坐在一棵柳絮飘扬的葱茂柳树下,她单手托腮,巧笑嫣然,秋波流转,神态灵动,栩栩如生。 林朝生含情脉脉地看着画中的少女,画中的少女也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小书生,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林朝生耳畔响起了如黄莺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恍惚间,画中的少女仿佛活了过来,两人的目光打破了时间禁锢,穿越了岁月长河,交汇到了一起。林朝生的眼睛湿润了。 第79章 成长 嘭嘭嘭!敲门声打断了林朝生和画中女子的交流,他恍然回神,整理好情绪,出去开门。已经10点过,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门一开,林朝生不由一愣,竟是毛琳和马小倩,马小倩在前,毛琳在后,马小倩面无表情,毛琳面带微笑。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还好吗?”毛琳看着林朝生,像老朋友似的发出亲切的慰问。 明朝生顿了两秒,木讷地笑了笑,“和以前,差不多!”毛琳和善的模样让他猝不及防。 “愣着干嘛,不请我们进去坐坐。”马小倩瞥了林朝生一眼。 林朝生回神,退到一旁,让两人进屋。他默默跟在她们身后,三人在客厅落座,马小倩和毛琳自然地坐上了中间的沙发,林朝生略显拘谨地坐到了右边沙发。他不解地思索着毛琳的情况,看着马小倩,心中慢慢有了答案。 花卷从猫垫上爬起,腻腻歪歪地叫着,一路小跑到了马小倩脚下,“小东西,知道想我了。”马小倩弯腰摸了摸它圆乎乎的脑袋,宠溺地将它抱入怀中。 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冲林朝生皎洁笑道:“你的事,我已经和毛琳解释清楚了。她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而且还同意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对付张合。” “谢谢!”林朝生由衷的感谢马小倩。他一直苦于怎么开口向毛琳解释,现在终于不用苦恼了。 林朝生惭愧地看向毛琳,“对不起,毛琳,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欺骗你,不是我的本意。”从不辞而别那天起,他对毛琳便一直心怀愧疚,后来发生的种种,又加深了那种愧疚感。 毛琳欣然笑道:“我明白,你也是迫不得已,现在误会全解开了,一切恢复原状。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笑得明媚坦然,如山风清泉,自然清新。 “嗯!”林朝生看着毛琳,缓缓笑了。毛琳的善解人意,令他动容。 “你们的事,小倩都给我说了,没想到你竟然活了600多年,这600年,一定很难熬吧!”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毛琳又询问了林朝生的身世,得知他活了600年,心中甚是惊骇。与鸟兽为伴,无亲无故的独自生活600年,这样的孤寂难以想象。 林朝生怅然地笑了笑,“好像,也没那么难熬!毕竟,600年都过来了!”经历着每天的日出日落,感受着生活的点点滴滴时,他的确有煎熬的感觉。可当停下脚步回首观望,发现经历的点滴,已经成为历史,已经成为过去时,那种煎熬感又减轻了许多。 苦难都有一个特点,经历的时候觉得难,度过了就轻松了。但如果可以,林朝生不想经历。人只有短短几十年光阴,能经历多少苦难呢?咬紧牙关,熬一熬就过去了。他不一样,他的时间是永无止境的,他的苦难和煎熬,也是永无止境的。 毛琳和马小倩一时无言,她们能感觉到林朝生话语里的无奈。毛琳突然展颜笑道:“大家现在也算知根知底的朋友了,平时有空,可以多往来。” 林朝生浅笑不语,他知道毛琳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他也有朋友。他很感激,但如果可以,他宁愿和她们没有交情。 “小琳,你能请你大伯出山对付张合吗?”马小倩转移话题,问道。 毛琳转向马小倩,说道:“他如果知道张合的存在,肯定会对付张合。但,估计不会和我们合作,他是个很固执的人,把正与邪分得很清,可能接受不了和僵尸合作!” 毛琳面露无奈。她说得很委婉,毛清淮是老派的人,思想古板,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同意和僵尸合作。 “这就麻烦了。”马小倩烦恼地揉了揉眉心,毛清淮是目前能对付张合的关键力量之一。 毛琳道:“虽然说服不了我大伯,但我可以暗中调动毛家其他人。”她父亲是前掌门,他大伯是现掌门,她平时和家族的人相处得不错,在家里有不小的影响力,有事相求,大部分弟子都会出手相助。 这点让马小倩欣慰不少,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其他人可以对付三代以下的僵尸,可最后对付张合,只能靠他姑妈这种级别的高手。 马小倩思考着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林朝生缓和地笑道:“我们现在的力量也不小,有你姑妈,还有两个三代僵尸,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办法的。” 花卷从马小倩腿上站起,抖了抖身上金黄柔顺的毛发,跳上沙发,悠哉朝林朝生走去,爬到了林朝生怀里。马小倩的目光顺着花卷看向林朝生,她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林朝生,你有没有在自己身上感觉到什么变化?” 马小倩面露喜色。林朝生和毛琳不解地看着她,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两人一头雾水。林朝生皱眉:“变化?什么变化?我一直不都是这个样?” 马小倩道:“这么长时间来,你难道没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 林朝生面露困难,“什么问题?”他顺着马小倩的话仔细思索了一番,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毛琳催促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马小倩忻悦地笑了笑,道:“你难道没发现,你成长得很快?每次战斗,实力都在快速提升。” 自打她们合作以来,林朝生的实力一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之前四处扫荡时,她就有所察觉,不过那时打的是四、五代的僵尸,感觉不明显,她没放在心上。上次与安德海交手,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林朝生开始被压制,后面却几乎与安德海势均力敌,实力在一夕之间发生了质的飞跃,成长速度骇人。事后回想,她产生了一种感觉,如果当时继续打下去,林朝生说不定能战胜安德海。 林朝生大受触动,开始沉思。他想起了与安德海交手的情形,与第一次交手相比,安德海弱了很多。在后续打斗中,速度和力量似乎还在不断变弱,他当时有些疑惑,但没深想,现在仔细想想,恍然明白了。不是安德海变弱了,是他变强了。 沉思半晌,林朝生开口道:“好像……是的。”他把之前所有战斗回想了一遍,除了张合外,每场战斗都有一个共性,交战时间一久,他就产生了对手变弱的感觉。 马小倩道:“这就对了,这说明你还在成长,现在的你,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我就说嘛,你好歹是个二代僵尸,就算没吸过血,也不可能这么弱。你的潜力很大,只是没得到开发。战斗可以激发你的能力,让你变强。” 马小倩欣喜不已,如果能把林朝生的潜力完全挖掘出来,她们的胜算就大了很多。思绪一转,随后又疑惑,“不过你都活了几百年了,怎么连这个特质都没发现?” 很快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这几百年,是不是没和别人发生过冲突、打过架?” 林朝生摇头,“几乎没有,只有过一次,100多年前,在河南许州和一个四代僵尸交过手。” 马小倩道:“那就对了,你没吸过血,加上战斗经验少,才会这么弱。多战斗,多积累经验,才能把你的潜力激发出来。虽然肯定比不上吸了血的张合,但你是二代僵尸,怎么着也比三代强。” 一直仔细听着两人对话的毛琳,高兴地看向林朝生,“那就好办了,我们这边有两个三代僵尸,可以让他们和你进行实战演练,帮助你提升。” “对!”马小倩嫣然一笑,抬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第80章 训练 6月20日,傍晚。窗外的天空一片金黄,几朵喷薄的白云掩在夕阳上方,红彤彤,金灿灿,仿佛被火点燃了。 林朝生家格外热闹,客厅沙发上坐满了人,柳飘飘,谭小落,马小倩,李秋风,毛琳,花卷……花卷不算人,但它却像人一样,抬着脑袋,睁着眼睛,竖着耳朵,在马小倩身旁正襟危坐,一副要和大家共谋大事的样子。 林朝生今天特意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只为两件事。一是介绍毛琳的加入,二是请李秋风和柳飘飘帮忙。 他走到毛琳身旁,毛琳会意地站了起来。他环视众人一圈,朗声笑道:“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毛琳’她是南下毛氏一族的后人,从今天起,就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了。” 李秋风看向林朝生,眼中带着几分敬佩,笑道:“林兄果真是神人,竟能把南毛,北马联合在一起。” “李兄过誉了,这与我没多大干系!”林朝生自愧地笑了笑,看着众人,庄严道:“我们这帮人能坐在一起,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因为大家心怀善念,有着共同的目标。” “我知道各位心中对人与僵尸的身份,心存芥蒂,但现在大家既已达成合作关系,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算是伙伴,算是朋友了。希望我们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和睦相处,齐心协力。” 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没人说话。李秋风突然鼓掌,“说得好。”其她人看了他一眼,依旧无动于衷,只有花卷昂首挺胸地喵喵叫了两声。气氛有些尴尬。 若不是情况特殊,马小倩和毛琳绝不会和三个杀人吸血的僵尸合作。若不是不想让林朝生为难,柳飘飘和谭小落也绝不会和她们合作。 沉默片刻,林朝生缓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笑道:“大家先和毛琳相互认识一下吧。” 李秋风第一个上前,很是热情的向毛琳自我介绍了一通。谭小落和柳飘飘假装客气的应付了一下。 林朝生趁介绍空隙,起身给李秋风,柳飘飘泡了杯茶,给其她人倒了杯水,见她们介绍完了,开口说道:“今天约大家出来,除了介绍毛琳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请飘飘和李兄帮忙。”他分别看了柳飘飘和李秋风一眼。 柳飘飘和李秋风相互看看,一齐面向林朝生。林朝生继续道:“你们都知道,我虽是二代僵尸,实力却十分孱弱,近两日,我终于找到了原因……”他说出了马小倩的发现和自己的感受。 听完,李秋风会意道:“明白了,你想让我们和你战斗,把你的潜力激发出来。” “对!”林朝生颔首。李秋风举杯喝了一口茶,爽快笑道:“小问题,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柳飘飘嘴角勾起一个美丽动人的弧度,妩媚一笑,“那你要小心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月光如水,星光似泪,星月的光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一条清透明亮的河水,河水潺潺,倾泻而下,把武陵市正北方向五公里外的空旷山地淹没了,山地灿灿生辉,一片白亮。夜风呼呼地在山间游荡,一阵一阵地摩挲着山间的花草树木,一阵一阵地谱唱着沙沙的风之歌谣。 山地中央,两道身影对峙而立,徜徉在清澈的光河里。风儿呼嚎,为他们呐喊,月亮擂鼓,为他们助威。 远处的石包上,四个风姿不同的倩影默默注视着他们。马小倩和毛琳站一边,谭小落和和柳飘飘站一边。 “准备好了吗?林兄。”李秋风笑问。他背后的黑色风衣,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着。 “来吧!”林朝生微微一笑,瞳孔变成绿色,在月光映照下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小心了。”李秋风大喊一声,动如雷霆,化作一道疾风朝林朝生冲了过去。 “好快!”李秋风速度奇快,林朝生睁大瞳孔努力捕捉他的动态。在与安德海的战斗中林朝生见识过这种迅捷,但旁观与亲身面对完全是两回事。亲自感受,压迫感更强。 李秋风眨眼即至,一个势大力沉的高扫携带着破空之音直奔林朝生头部。林朝生后撤一步,后仰堪堪躲过。李秋风左脚落地,身体顺势旋转,右脚腾空,再次起腿,一个转身后摆腿横扫向林朝生下巴。林朝生来不及躲避,抬手曲臂格挡。李秋风的脚后跟重重轰在他的小臂上,他的身体倾斜,双脚贴地横滑出了十几米。所过之处溅起一路尘埃。 没等林朝生稳住身形,李秋风又压了上来,高扫,中扫,低扫,正蹬,侧踹……他发起了密集的腿法进攻,那双腿挥洒自如,比手还灵活,快如闪电,像两条鞭子一样,不停往林朝生身上抽打,林朝生被压得连连倒退,毫无还手之力,。 “可以啊!居然能跟上李秋风的速度。”林朝生的表现出乎了谭小落预料,李秋风的速度在三代僵尸里出类拔萃。她想象中被碾压的画面没出现。 毛琳骇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三代僵尸的战斗,两人的动作快得她几乎无法捕捉。三代僵尸的强大超出了她的想象。自己若与三代僵尸交手,估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变慢了!”林朝生渐渐止住了后退的步伐。李秋风的进攻动向越来越清晰,他开始适应李秋风的进攻了。 左脚踢出一记中扫被格挡后,李秋风迅速又接了一记右高扫,啪!他的腿猛然顿在了半空中。林朝生竟后发制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李秋风愣住了。林朝生压低重心,迅速起了一记低扫,踢向李秋风的支撑腿,他走神没反应过来被扫中,第一次吃到了反击。 李秋风的身体腾空,失重横倒向地面,快落地时,他伸出右掌,单手撑地,猛地发力,一个侧空翻,飘逸地落到了数米外的空地上。 “这么快就适应了!”谭小落吃了一惊。柳飘飘笑而不语,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很好奇林朝生有多少成长空间。 李秋风拍拍手上的灰,夸赞道:“林兄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跟上我了。” 林朝生谦逊道:“勉强跟上了一些,李兄不用让着我了,放开打吧。” 他知道李秋风还没动真格,一直用腿,是因为腿的动作幅度大,更容易捕捉防御。一开始就拳腿并用,他根本招架不住。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秋风突然启动,嗖的一声,闪到了林朝生跟前,左右开弓,展开了猛烈的拳法进攻,直拳,摆拳,勾拳,冲拳……铁锤一样的拳头如雨点砸下。林朝生瞬间被压制,狼狈躲闪防御。与腿相比,拳的频率高了很多,刚适应完腿的他立马招架不住,连中数拳,节节败退。 打完一套闪电般的组合拳,李秋风突然出腿,一记中扫直击林朝生腰部。李秋风的腿没有动静,林朝生一直小心提防着,他预判到了,转移重心,压臂格挡。 时间仿佛变慢了,李秋风的腿携带着劲风,一点点靠近。就在林朝生以为成功防下时,那条腿突然改变方向,急转向上,小腿像根粗壮的铁棍,对着他的下巴弹射而出。 “假动作!”林朝生意识到不对,但为时已晚。李秋风虚晃了一下,中扫转为变线踢,结结实实击中了林朝生的下巴。 林朝生脑袋一沉,眼神涣散,不住的踉跄后退。李秋风一个箭步踏上,勾拳击腹,左右摆拳打头,最后一记货真价实的中扫,踢在林朝生的腰部,将他轰飞了出去。 林朝生倒飞出数十米,狼狈落地。他趴在地上,用力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好厉害的拳腿功夫!”柳飘飘不吝赞叹。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见李秋风放开战斗。这种立体多变的近身打斗方式,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庞虎。不过庞虎是大开大合,大巧不工,远没有李秋风细腻刁钻。 谭小落笑道:“这家伙十分热衷现代格斗,精通各种格斗技巧,单比拳脚功夫,三代僵尸里,没人是他的对手。” 没等林朝生恢复,李秋风又暴射而来,开启下一轮猛攻。这次他拳腿并用,靠着灵活的身法,快进快出,打得林朝生措手不及。 李秋风的进攻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林朝生完全无法捕捉他的进攻动向,避无可避,防不胜防,连连中招,成了人肉沙袋。 “还能适应吗?”谭小落满怀期待地看着。 柳飘飘双臂交叉抱于胸前,表情淡定,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已经开始适应了。” “有吗?”谭小落蹙眉,林朝生一直在挨打,她没看出什么变化。 柳飘飘笑道:“你没发现李秋风击中他的次数,在减少吗?” 谭小落凝神仔细观察,果然如此,林朝生虽在挨打,防下的攻击却明显变多了。他又开始适应了。 战场上的局势慢慢发生变化,李秋风的进攻渐渐吃力,无法再轻易命中林朝生。 一边倒的局势被打破,林朝生越战越强,不断缩小差距,交战数十回合后,他终于打破困境,有了反击之力。 劲风四起,飞沙走石,两人在宽阔的山地上穿梭碰撞,拳腿相向,打得难解难分。林朝生且战且退,处于下风。 “有趣!有趣!”谭小洛摩拳擦掌,看得兴奋难当。 马小倩紧握拳头,身体不自觉地跟着林朝生躲闪晃动,仿佛此刻在场上打斗的是她。 场上两人拳腿组合,激烈对轰着。李秋风大惊,他发现林朝生不仅适应得快,还在潜移默化的学习他的战斗方式。李秋风产生了一种错觉,此刻他仿佛在和另一个自己战斗。 “他竟然偷学李秋风的招式!”谭小落看出了端倪。 柳飘飘笑道;“想对付李秋风这种拳脚高手,只能用相同的方法。” 交战数十回合,局势又发生变化,林朝生与李秋风渐渐旗鼓相当,呈现出平分秋色之势。两人战成了平手。 打斗还在继续,扛下李秋风一轮拳腿进攻后,林朝生后侧半步,找准距离,起左腿反击,朝李秋风腰腹踢出一记像鞭子一样迅猛的扫腿,李秋风本能提膝格挡。快贴近李秋风膝盖时,林朝生的大腿突然旋转。 “遭了!”李秋风瞳孔巨震。提膝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不对,这不是中扫,是一记变线踢。 林朝生小腿绷直弹出,脚背正中李秋风下颚,一股昏厥感瞬间涌上他的大脑。林朝生欺身而上,勾拳击腹,左右摆拳打头,最后再接一记中扫,将李秋风轰飞了出去。 石包上的四人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谭小若惊呼出声,“和李秋风刚才的招式一样!” 李秋风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弹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林兄实在厉害,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就得挨揍了。”他呵呵笑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边朝林朝生走去。 林朝生笑道:“李兄谦虚了,不用你的招式,我根本没法和你打。与李兄这一战,让我获益良多,实在感谢。” 李秋风笑道:“谦虚的是林兄,这么快就适应了我的战斗方式,还在战斗中学以致用,实在惊人。” “能不能别那么客套。”谭小落和柳飘飘走了过来,马小倩和毛琳跟在她们身后。 谭小落围着林朝生上下打量了一遍,感叹道:“没想到你真这么厉害,你这能力,放在武侠小说里,那就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啊!” “怎么不打了?”马小倩意犹未尽的上前询问,她正看得起劲。再打一会儿,她相信林朝生定能稳压李秋风。 李秋风摆手笑道:“打不过了,再打下去也没意义了。” 林朝生道:“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再来。” 柳飘飘笑道:“明天换我上。” 谭小落转动眼珠贼溜地看着两人,调笑道:“你们两个打,那不就成了家暴现场吗?明天有好戏看了。”她咧嘴嘻嘻笑了起来,一口白牙在月光下闪着瓷光。 “小落!你……”柳飘飘瞪了谭小洛一眼,面露羞涩,偷偷看向林朝生。林朝若无其事地笑着,笑得有些不自然。 李秋风哈哈笑道;“对,家暴现场。” 毛琳看着柳飘飘和林朝生,美丽的眸子里流露出了异样的色彩。 第81章 半点不由人 毛琳马小倩回到家时,已经12点过了。回来的路上林朝生和柳飘飘一行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毛琳和马小倩走在一起,少言寡语,心不在焉,马小倩隐隐感觉她有心事。 “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换好鞋走进客厅,马小倩忍不住开口问。 毛琳舒适地坐上沙发,苦笑道:“没事,第一次见到三代僵尸战斗,有些惊讶,感觉自己太弱了!” 马小倩坐到毛琳身旁,道:“我第一次和安德海交手时,也是这种感觉。”当时若不是林朝生一直护着她,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却又无可奈何。这段时间她修炼得很拼命,虽取得了不小进步,与三代僵尸比,还是差得远。 毛琳道:“现在只能努力提升自己了!” 马小倩亲密地搂住毛琳的脖子,嬉笑道:“这段时间不如搬过来和我住吧,我们一起努力。” “好啊!只要你不嫌麻烦。” “怎么会,我巴不得你一直在这儿陪我。” 两姐妹相互依偎,喜笑颜开。毛琳想好了,暂时把其它事先放一边,专心修炼,尽可能的提升实力。 “柳飘飘和林朝生,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在一起了吗?”毛琳突然问。林朝生和柳飘飘今晚的情况让她浮想联翩。 马小倩松开毛琳,俯身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大红李,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嘴里发出滋滋啧啧的脆响,边吃边道:“不清楚,他们是僵尸,柳飘飘又那么喜欢他,就算在一起了,也很正常。” 吃到一半,她突然停下,睁大眼睛看着毛琳:“你问这个干嘛?你不会……真的对他还有感情吧?” 毛琳沉吟了几秒,缓缓道:“我……不知道,我以为我放下了!可是看到他和柳飘飘在一起,我心里……又不舒服。” 马小倩叹气道:“那说明你还是喜欢他的!” 毛琳轻轻点头,她不想承认,但和林朝生解开误会后心里重新燃起的那份悸动是不会骗人的。她也不想这样,可有些事,偏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情不自禁,人的感情,往往是最难控制的 马小倩把露出半个核的李子放到茶几上,抓着毛琳的手,认真道:“小琳,他是僵尸,人和僵尸不可能在一起,何况你还是毛家的人,你不能再对他有感情了!” 毛琳没说话,低头思考着。 “放弃吧!”马小倩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两个的身份,注定了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毛琳抬头看向马小倩,清澈的眸子里突然亮起了两团炽热的光,“谁规定的人和僵尸不能在一起?谁规定的道士和僵尸不能在一起?这不过是世俗人自以为是的认知罢了,我干嘛要自缚在别人给的枷锁里?” “在世人眼里,道士和僵尸势如水火,可我们现在不也和僵尸合作了吗?所谓的人伦,所谓的天理,都是人定的,人定的东西不是绝对的,不一定是对的。在我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没用的尘俗滥调,我干嘛要遵守?” 马小倩怔住了,坐化成了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地看着毛琳。毛琳的话如雷贯耳,一声一声冲击着她的心灵。毛琳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挑战世俗常规的勇气,深深触动了她。 毛琳继续道:“林朝生是僵尸,但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僵尸,他比所谓的人更有人性,在我眼里他和人没什么区别。我喜欢他怎么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马小倩看着毛琳,肃然道:“毛琳,我佩服你的勇气,也认同你的观点。但,林朝生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不会接受你的!” 毛琳沉默了,黯然地望向了窗外,夜世繁华,火树银花。明光塔流光溢彩,在五彩斑斓的楼市里鹤立鸡群,宛若万花丛中最美丽,最娇艳的那朵花。它艳压群芳,独立于花丛中是那么的耀眼,可远远望去,一枝独秀,与周围的花朵格格不入,又是那么的孤单。 艳阳高照。林朝生买完菜,扣响马小倩家的房门时,正好12点。门一开,他不由一愣,开门的是毛琳。 “买这么多菜啊!”毛琳笑着自然地接过林朝生手里的菜。 “嗯!”林朝生微笑回应,换好鞋,跟毛琳一起进屋,毛琳提着菜径直走进了厨房。和毛琳解开误会后,马小倩特意为林朝生在家备了双拖鞋。 马小倩像滩橡皮泥,软趴趴地仰靠在沙发上,面容疲惫,一副虚脱的样子。她刚结束完上午的训练。 马小倩无精打采地台头看了林朝生一眼,“来了,快去做饭吧。” 林朝生点点头,迈步走进了厨房。厨房内,毛琳已经开始做饭了,她正用电饭锅淘米。 林朝生赶紧上前,“我来吧,你去歇着!”毛琳面带几分疲态,她也刚修炼完。 毛琳笑道:“没事儿,两个人弄要快一些,你去洗菜吧,我弄好了,再去帮你。” 和毛琳也算熟人了,林朝生没讲客气,回身把牛肉,排骨,基围虾,青椒,玉米,萝卜,土豆……一样一样从袋子里拿出来,着手准备洗切食材。 盖上锅盖,插上电源,设置好开关,大功告成。毛琳走到林朝生身边,笑道:“饭做好了,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洗菜还是切菜?” “洗菜吧,我来切菜。”林朝生从橱架上取下菜刀和砧板,放到台子上。将刚洗好的青椒放上去,把青椒横刀切成两半,用刀尖把里面的白籽掏出来,将对半的青椒摆好,斜着刀,喀嚓喀嚓,像打桩机似的快速切起来。动作娴熟,干净利落。 毛琳一边洗菜,一边观察着他,“刀工可以啊,切得又快又均匀。” 林朝生谦和笑道:“比普通人好些,在你面前,就班门弄斧了。” “你平常会经常做这些东西吃吗?”毛琳好奇地问。 林朝生将切好的青椒放入瓷盘,开始切四季豆,“会,不过不常做,隔几天做一次,我们能吃人的食物,但吃多了会影响肠胃。” 毛琳会意地点头,笑道:“听小倩说,你的手艺很不错,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林朝生笑道:“别太期待了,和你比,还差得远。” 洗完蔬菜,毛琳将冷水放掉,注入热水,开始洗肉,“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谦逊温和了。” 林朝生接不下去,讪讪地笑了笑。 毛琳洗菜的动作渐渐变慢,“你和柳飘飘……现在是什么关系啊?”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林朝生手中的菜刀顿了两秒,又恢复原状,“很要好的朋友。” 毛琳轻轻出了口气,惋惜道:“她是个好姑娘,可惜老天没有善待她。” “她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你们所有人的事,小倩都给我说了。” 菜刀渐渐变慢,林朝生怅然叹息,“飘飘是个可怜人,若生在正常人家,定是纯良的好女孩。只可惜人心险恶,世道无情,辜负了她的纯情!”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毛琳嗟叹出声。 菜刀变快,在砧板上发出了嚓嚓嚓的声响,林朝生笑道:“不说这些了,聊点开心的吧。” 两人面带笑容,在厨房,你一句我一句,继续聊起了家常,画面温馨融洽。 马小倩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口,探头悄悄张望里面的情况。见两人有说有笑,她缓缓靠在门边的墙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无声叹了口气。 第82章 突破 夜色清朗,星辰满天。熟悉的山地,熟悉的月光,熟悉的僵尸和人。山地中央,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相对而立。石包上,谭小落与李秋风,马小倩与毛琳,各站一边,兴奋注视。 柳飘飘舒展着肢体,打量着林朝生。她一改往日的性感风,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服,上着黑色的宽松冰丝t恤,下着黑色的冰丝短裤,脚上穿了一双黑色运动鞋。头发也梳起来,扎了个简洁高马尾,又酷又飒,一副职业女运动员的范儿。 林朝生冲柳飘飘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开始了。柳飘飘淡淡一笑,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林朝生跟前,纤纤玉指攥成拳头,携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撕裂空气,轰向林朝生。 林朝生及时反应,侧身躲过,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柳飘飘的速度很快,但与李秋风比,就慢了许多。柳飘飘奋起直追,继续前压,提高进攻频次,拳脚并用。林朝生只守不攻,躲闪得十分轻松,柳飘飘的拳腿远不及李秋风,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谭小落着急道:“飘飘姐根本碰不到他,这样打行不通。” 李秋风道:“林兄现在的速度和拳腿功夫,还要略胜我一筹,飘飘想靠近身肉搏赢他,根本不可能,除非……” 他话还没说完,场上情况突然发生变化,游刃有余的林朝生,身体突然僵住,被柳飘飘一拳轰飞了出去。无计可施的柳飘飘开始使用念力了。 林朝生翻身爬起,柳飘飘眨眼即至,拳头又迎了上来,他急忙后撤,刚退一步,身体又像刚才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动不了了。柳飘飘的拳头又结实砸在他的身上,他像炮弹一样倒飞出去,砰!的一下,撞上一块巨石,溅起一片碎石尘埃。 李秋风摇头苦笑:“这么打,林兄可就没得打了!” 局势逆转,林朝生顷刻被碾压,进攻和防守的能力被完全剥夺。柳飘飘指哪打哪,林朝生每次想躲或想格挡,身体就被控制,没有丝毫抵御机会。 “这种能力,也太无解了!”马小倩想起了上次被柳飘飘支配的感觉,当时的她只能任其宰割。在她看来,在战斗中使用这种能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秋风听出了马小倩的想法,扬声笑道:“这种能力是挺可怕,但也不是无敌的,当力量悬殊足够大时,就能摆脱控制。对二代僵尸使用,作用就很小,不过,林兄没吸过血,不能与常规的二代僵尸相提并论。只要有丁点的影响,他就没有赢的可能。在这种高速战斗中,迟疑半秒,都是巨大破绽。” 马小倩道:“只有挨打的份,这样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李秋风笑道:“还是有意义的,可以练习抗击打。” 马小倩翻了个白眼,无言了。 又一次将林朝生击飞后,柳飘飘突然停下了,“不打了,不使用能力,我打不过你,使用能力,你打不过我。这样打下去没意义。” “怎么样?还行吧?”她走向林朝生,关切地问。 林朝生拍拍身上的灰,摇道笑道:“没事!”他灰头土脸,衣衫破烂,模样颇为狼狈。 李秋风身形一闪,出现在两人身旁,说道:“单打独斗,对林兄起不到多大作用了,直接把强度拉到最大,我们两个一起上吧。” 柳飘飘道:“会不会太快了!”不使用能力,林朝生略胜她一筹,但差距不大。林朝生现在的实力和三代僵尸差不多,若同时面对她们两人,绝无招架的可能。 李秋风道:“最恶劣的环境,才能激发最大的潜能。林兄,你意下如何?” 林朝生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点头,“来吧!这次,你们千万别手下留情。”他也想逼自己一把。真正的战斗,敌人不会给你适应喘息的机会。 “好!”李秋风咧嘴一笑,下一秒,突然发难,对着林朝生胸口轰出了一拳,林朝生始料未及,嗖的一声,倒飞了出去。众人皆吃了一惊,太突然了。 “这么不讲武德的吗!”谭小落笑出了声。 李秋风甩了甩拳头,兴奋笑道:“真正的战斗,可不会喊开始。”说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柳飘飘莞尔一笑,跟了上去。两人分散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呈夹击之势朝林朝生靠拢。 林朝生刚起身,一道劲风袭来,李秋风瞬间赶至,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携带着迫人的拳风,轰向他面门。他急忙歪头左撤躲闪,拳头贴着他的右脸有惊无险地擦了过去。 “看这里!”柳飘飘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左边。林朝生寻声瞥去,柳飘飘已到他跟前,一记大摆拳紧随其后突脸迎了上来, 林朝生左脸中拳,翻滚着横飞了出去,李秋风化身闪电,朝他飞射而出,后发赶至。 李秋风在空中一把抓住林朝生的脚踝,像根木桩猛然站定,挥动手臂,拽着他旋转半周,狠狠砸向地面。 砰!一声巨响,林朝生背面朝下,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沙土飞溅,地面炸开了一大坑。 林朝生浑身痛麻,头晕目眩,柳飘飘一闪而至,一记卯足了劲的足球踢,轰在他身上,他的身体贴着地面翻飞出去,像打水漂的石子,弹起落下,弹起落下,重复了十几次才慢慢停下。 “有点狠了吧!”毛琳看得有些揪心。 马小倩道:“这才是正常的打斗,张合那帮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林朝生踉跄爬起,李秋风出现,一记后手拳轰在他腹部,将处于眩晕中的他轰飞了出去。没等他落地,柳飘飘已出现在他落点,握紧秀拳,蓄势待发。 砰!柳飘飘没有留力,一记重拳轰出,将林朝生轰飞向李秋风。李秋风早已等候多时,林朝生没飞过来就已摆开了架势。他迈出左脚,将身体重心移到左腿,猛地扭腰转胯,旋转一周,带动右腿急转向上,一记飘逸的转身后摆腿完成。林朝生像个可怜的皮球被踢飞回去。 柳飘飘站定,蓄力一拳又将他轰飞回来。李秋风故伎重施,再次将他踢飞……林朝生飞来飞去,两人你来我往,把他当成了羽毛球。 第83章 浴火 喀嚓!喀嚓!林朝生身上传出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李秋风和柳飘飘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下,他的身体支撑不住,骨头开始一寸寸碎裂。 遭到数十下重击后,林朝生的耳朵里响起嗡嗡的轰鸣声,仿佛钻进了两只小蜜蜂,脑袋一片空白。一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涌上他心头,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与世界隔绝了,身体渐渐麻木,失去知觉,脑袋越来越沉重,慢慢陷入昏迷。 风停了,树静止了,星星和月亮愣住了。石包上的三人一动不动,紧张地注视着。 “还是太勉强了!”谭小落唉声叹气。 毛琳越看越揪心,“要不算了吧!”林朝生已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她觉得可以叫停了。 马小倩肃穆而立,握紧了拳头,“再等会儿,他可是二代僵尸,我不信只有这种程度。”她坚信还可以突破。 “林兄,这才刚交手你就不行了吗?这样还怎么和张合斗?”场中的李秋风突然放声大喊,声音洪亮,响彻山地,响彻云霄。 于心不忍,开始动摇,准备停手的柳飘飘听到这声呐喊,猛地把心横了下来,继续蓄力进攻,又一次将林潮生轰飞出去。 扑通!林朝生仿佛坠入了海里,外界的声音被完全隔绝了。他的身体慢慢沉入海底,被四面八方的海水一点点挤压,一点点吞噬。他费劲的半睁着眼,昏昏欲睡。海水悠悠,正中的方向有一团幽幽蓝蓝的、美丽至极的光晕,成群结队的鱼儿,汇聚在一起,在光晕周边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迷人漩涡,一只只发着蓝光的水母,在他头顶缓缓飘过,就像一把把漂亮的荧光伞。这里好似一片星空,一片不属于人间的星空,一片美得如梦似幻的星空。 “好美!”林朝生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离海平面、离那团蓝色的光晕越来越远。他终于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朝生哥!”一道清透空灵的声音,越过海平面,穿过鱼群,穿过水母,穿过厚重的海水,悠悠扬扬传到了林朝生耳中。 林朝生恍然惊醒,用力睁开了眼睛。 “朝生哥!”那道熟悉的呼喊又传到了他的耳畔。 “小婧!是你吗?”林朝生努力地朝海平面张望。海水荡漾,空幽深蓝。鱼儿欢快地在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里游转,水母的身体一收一缩,一开一合,像穿着裙子的水精灵,在水中优雅地翩翩起舞。林朝生扭头努力搜寻着,可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是我,朝生哥!”韩婧空灵的声音又轻飘飘地传了下来。 “你在哪儿?”林朝生继续张望,滑动四肢,止住了下落的势头。 “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守护着你,只是,你不能再看到我了!” 韩婧温柔的声音透过温柔的海水传了下来。 “对不起,小婧!”林朝生的眼眶湿润了,温热的泪水和冰凉的海水浑在了一起。 “别哭,朝生哥,我过得很好,看到你交了这么多朋友,和大家在一起这么努力,我真的好开心!” 林朝生哽咽着,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小婧,你对我抱了这么大的期待,我到现在,却还是没什么长进,实在愧对你的期望。” “别自责,朝生哥,在我眼里,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的人。你本可以轻松解决周围的一切麻烦,却宁死也不愿违背本心。保持初心,是天底下最难的事,你却做到了,你是真正强大的人。” “强大!”林朝生自嘲地叹了口气,“看到你离开,我束手无策;面对张合,我到现在也没找到对付的办法。这算什么强大!” “朝生哥,千万别轻视自己,你其实一直很强,只是你太温柔,太善良了。你总是顾虑别人的想法,顾虑别人的感受,从不为自己考虑,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放不开,才导致没办法把事做好。 “朝生哥,放下束缚,解放自己,你就能迎来一片新的天地。” 林朝生看着头顶的蓝色光晕失了神。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几百年来,自己过得浑浑噩噩,漫无目的,会留意身边的事物,却从未关注过自身,做什么都在顾虑这,顾虑那,一直压抑克制内心的感情,从未完全放开过手脚。 成群的发着光的水母朝林朝生游了过来。它们抚摸着他的脸,抚摸着他的手,抚摸着他的身体,围着他快乐地旋转,起舞。 “朝生哥,放开吧!彻底的放开一次,把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林朝生的瞳孔渐渐聚焦,聚拢成了一个明亮的光点。 “朝生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邪不胜正,你们一定能战胜张合的!” “小婧,你……真的还在吗?”林朝生喃喃地问。他知道现在看到的一切,不是真实的,是幻觉,是梦。 “傻瓜,我不都说了吗?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我罢了!我可以是风,可以是云,可以是星星,可以是月亮……可以是一切你能感受到的东西,我从未离开过,一直在你身边,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林朝生的眼泪混着海水从眼眶内涌了出来,缓缓流向海平面,流向哪片明亮的光晕,“谢谢你,小婧!” “朝生哥!回去吧,回去获取打败张合的力量!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韩婧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一点点消失,留下海水沉闷空幽的声音。 那些打着旋儿的鱼儿集体改变方,一群接着一群,朝林朝生快速游了过来。它们和水母一起围着林朝生,嬉戏打转。林朝生被成千上万的鱼儿围起来,身在了由鱼群和水母包围起来的旁大漩涡中。漩涡越变越大,开始拖着他快速向海平面上升。 那团蓝色的水映映的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离林朝生越来越近。他缓缓将手举过头顶,去触摸它。 柳飘飘挣扎地大喝一声,将已经完全昏迷的林朝生轰飞了出去。 “叫停吧!”毛琳看不下去了,走下石包要去阻止。 马小倩轻声叹了口气,松开了指节捏得发青的拳头。 李秋风犹豫了半秒,又举起了拳头。他瞅准飞过来的林朝生,后撤一步,拉开了出拳的架势。 林朝生像只受伤的大雁,软弱、无力地俯冲向李秋风。李秋风攥紧拳头,开始蓄力。 “嗯?”李秋风身体一颤,浑身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脸色骤变,急忙闪身后侧出去。他感应到了危险,空气中有一股磅礴的热量在涌动。 毛琳停下脚步。柳飘飘,马小倩,谭小落均蹙起了眉头。她们全部察觉到了异常。 月亮注目,大风呼豪,昏迷的林朝生猛地睁开了眼。他的眼角冒出了一缕缕青黄的火焰,皮肤开始变红,变亮,眨眼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火炭。下一刻,无数火焰排山倒海般从他的体表涌了出来。他的身体一下顿在了半空中。 轰!一声巨响,林朝生的身体如炸开的燃烧弹,在空中爆涌出了滔天的火焰,火焰呈球状往四周扩散,形成了一个方圆足有十丈的巨大火球。热浪滚滚,火光冲天,宽广的山地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也被照亮了,一阵阵的热风像涟漪般吹向四方。 强光刺激得几人不适应地伸手挡住了眼,热风吹得他们的衣襟猎猎作响,跳动的火光在他们惊讶的脸上闪烁着。 “这是……怎么了?”谭小落和马小倩面面相觑。毛琳愣在了原地。李秋风和柳飘飘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这就是林兄的能力吗?实在惊人,实在惊人!”李秋风看着火球大笑起来。 火球渐渐收缩变小,火光渐渐暗淡消散,林朝生的身形渐渐显露了出来。他漂浮在空中,浑身被火焰萦绕覆盖,火焰在他体表燃烧跳动着,发出呼呼的声音。他成了一个气势汹汹、让人生畏的火人。 第84章 曙光 火光消失,空旷的山地上只剩一个显眼的火人。月光如水,重新倾泻而下,森林里的鸟兽被火光吸引,乘着月色,游走到森林边沿,远远地观察山地那边的情况。 林朝生悬浮在山地中央,周身的火焰沸腾着,跳动着,呼呼燃烧着,烈焰仿佛有生命一般,生生不息,如一条条翻腾的小火龙,在他体表窜进窜出。他浮在半空,一动不动,巍然屹立,宛如火神降世。 “这……就是他的能力!”谭小落目瞪口呆。马小倩和毛琳的眉目慢慢舒展开,由惊讶变为了惊喜。 “哈哈哈……好!继续!继续!”李秋风兴奋地大喝一声,脚下一蹬,朝林朝生飞射而去。林朝生在同一时间启动,匍匐贴地,飞身迎上,他速度更快,如同一颗火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发出呼呼的破空声。两人不闪不避,直接迎面出拳对轰。 火拳与肉拳相撞,喀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一股剧痛伴随着灼烧感灌入李秋风整条手臂。 砰!地面崩裂,炸开了一个巨坑,密密麻麻的裂纹像蛇一样,往坑外爬开,狂暴的气浪如海潮般朝四周汹涌扩散。李秋风不敌,惊骇间,被轰飞了出去,身体像颗流弹,嗖的一声,射向数十丈开外的山岩,一声巨响,山岩被砸出一个大坑,溅起一片碎石烟尘。 柳飘飘远远望着林朝生,眉梢上翘,露出肃穆之色。她横摊开双手,脚尖离地,身体缓缓漂浮到了空中。风停了,气流被阻断了,地面开始震颤,地上的石子沙粒颤抖着缓缓漂浮到了空中。 “这是……”震感传到远处的石包底下,毛琳马小倩吃惊的感受着。这个感觉,仿佛要发生地震。 “飘飘姐开始发力了!”谭小落面露兴奋,柳飘飘很少使用这种战斗方式。 “起!”柳飘飘娇喝一声。她身后的地面轰然开裂,数十块近一丈宽厚的巨型块状石土拔地而起,漂浮到了空中。她慢慢抬高双手,石土块跟着慢慢升高。 林朝生悬浮在空中,静静地看着柳飘飘,他的面容被烈焰覆盖,只能勉强看到五官,看不出表情。 柳飘飘猛地朝林朝生挥手,石土块急射而出,划破空气,呼啸着陆续向林朝生砸去。林朝生毫无畏惧,飞身迎上,他的身体像陀螺一样急速旋转起来,瞬间化身成一道头部尖锐的火旋风。 砰砰砰……炮火一样的爆炸声,接二连三,林朝生横冲直撞,像一颗无坚不摧的火弹,将一块块石土撞爆,直逼柳飘飘。 “居然没用!” 谭小落表情变得紧张。 “定!”柳飘飘推出手掌大喝一声,林朝生的身体一下顿在了半空中,体表的火焰像浇水了一般,消退了大半。 “这力量!”柳飘飘大惊,手臂颤抖,面露艰难,林朝生力量暴增,与方才有天壤之别,她竟有些控制不住了。不过,这短暂的停顿已足够她行动,她迅速飞扑向林朝生。 砰!远处的山壁发出一声巨响,恢复过来的李秋风从碎石堆中爆射而出,直奔林朝生。两人几乎同时启动,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对他形成了夹击之势。 轰!就在李秋风和柳飘飘快够到林朝生时,火光大盛,林朝生的身体突然暴涌出了滔天的巨焰,澎湃的热浪肆意狂舞,将他们逼退了回去。 火光滔天,巨大的火球出现,又将山地和夜空照亮了。李秋风和柳飘飘警惕地观察着火球里的动静。火球像个小型太阳,静静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灼人的热浪,让人无法靠近。远处,毛琳,马小倩,谭小落三人均感受到了烤人的热气,不住的往后退。 悬浮了一会儿,火球渐渐变小,火焰如水回流,慢慢缩回到林朝生身体内。林朝生的身形又显露了出来。不等李秋风和柳飘飘反应,他突然主动出击,像只捕食的老鹰,猛地俯冲向李秋风。李秋风来不及躲避,只能迎难而上,与林朝生正面交锋。 仅一个照面,交手不到十招,李秋风就被林朝生一拳轰飞出去,又笔直的嵌入了远处的山壁中。 林朝生毫无迟疑,无缝连接,掉头攻向柳飘飘。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时间,柳飘飘这才反应过来,她猛地抬手,地表松裂,拱起十几道庞大的土墙挡在她身前。 林朝生一闪而过,化作一支穿云箭,瞬间将十几堵巨墙射穿,裹挟着庞大的火浪眨眼来到柳飘飘跟前,冒着火的拳头停在了柳飘飘面门一尺处。 柳飘飘愣住了,惊诧的瞳孔里冒着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通红。林朝生缓缓收回拳头,身上的火一点点消失,慢慢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没吓到你吧?”林朝生温声询问,他面带微笑,与方才气势汹汹的火人判若两人。 “没有!”柳飘飘顿了两秒,轻轻摇头,“恭喜你,终于完成了突破,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朝生愣了愣,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恍惚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妙的梦,梦醒了,就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这么神奇?”柳飘飘觉得很不可思议。 林朝生笑而不语。 李秋风拖着受伤的身体,一瘸一拐和其她人围了上来,“林兄这两下,差点把我骨头都打散架了。”他摇头苦笑。 林朝生歉疚地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没适应身体的变化,力量没控制好。” 李秋风笑道:“别客气,受点伤很正常,能帮到林兄才是最主要的。想不到林兄竟隐藏着这么强大的能力,实在惊人。” 林朝生看看柳飘飘,又看看李秋风,感激道:“能取得这样的进步,离不开你和飘飘不遗余力的帮助,谢谢你们!” 李秋风拍拍林朝生的肩膀,呵呵笑道:“林兄太客气了,大家都是朋友了,就别那么见外了。” 谭小落走上前盯着林朝生,“想不到你的能力居然是火,刚才变成火人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会热吗?会难受吗?”她睁着杏眼,好奇地问。 “不会!”林朝生摇摇头,笑道:“那种感觉很奇妙,火焰就像水一样在身体里流动,生生不息,滔滔不绝。” 马小倩欣喜道:“以你现在的能力,应该能和张合对抗了吧?” 林朝生面露犹疑,“不知道,两次和他交手,他都没有使用全力,他有多强,还是未知数。” 柳飘飘思索道:“我感觉还差一些,毕竟,你没吸过血。”她见识过张合的实力,从两人给她的直观感受来看,张合要强上许多。 李秋风乐观笑道:“虽比不过张合,可我们现在的实力也不差,他想战胜我们也没那么容易。以林兄现在的实力,那三个三代僵尸对我们已构不成多大威胁,主要是张合。想办法把那三个僵尸除掉,再集众人之力对付他,肯定能赢。” 几人相互看着,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一直以来他们都找不到赢的方法,看不到赢的希望,今天,他们第一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第85章 谎言 夕阳西下,天色金黄,远处的楼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金光闪闪,亮得夺目。马小倩面色凝重地站在阳台上,一手靠着护栏,一手托举着手机附在耳旁。 “姑妈,驱魔棍……断了!” 她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手机边缘,聊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件事。驱魔棍损坏的事,她一直没敢告诉他姑妈,犹豫再三,今天终于开了口。 电话里沉默了,气氛突然紧张。片刻,喇叭里响起一声拖着长腔的、慵懒的哈欠声,接着传来马玉珍漫不经心的声音,“断了就断了吧,说了半天,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要去打麻将了。” 马小倩怔住了,“姑妈,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我说,我们马家祖传的驱魔棍……断了!”想象中劈头盖脸的骂声没有出现,马玉珍无所谓的态度,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电话里传来马玉珍不耐烦的声音:“听清楚了,我不是聋子,断了就断了嘛,一根棍子而已。” 马玉珍的态度让马小倩彻底懵了,愣了半响,才难以置信地开口,“姑妈,你是认真的吗?那可是……祖传的驱魔棍啊!” 马玉珍哈哈笑出了声:“傻瓜,什么祖传的驱魔棍,是我骗你的。那根棍子就是我自己做的普通法器,我这儿还有一大堆,堆在库房里都快生锈了,过两天我再给你送几根过去。” 马小倩沉默了,两条眉毛慢慢拧在了一起,一时间怒火中烧,“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是祖传的,我还一直自责,都不敢告诉你。” 她气不打一处来,当初马玉珍将驱魔棍传给她时,郑重其事的交代她,要好好保管,小心使用。这些年她也一直保管得很好,平时不用都把它当宝贝供在架子上。 马玉珍笑道:“傻瓜,那是我随口说说,故意逗你玩儿的。” 马小倩无语至极,“姑妈,一把年纪的人了,就不能正经点?这种事也能开玩笑?”竟被骗了这么多年,她越想越生气,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谁一把年纪了?”马玉珍停止嬉笑,发出不悦的声音。 马小倩毫不客气地奚落道:“年过半百的人了,不是一把年纪是什么?” 马玉珍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臭丫头,懂不懂尊重长辈,我可是你姑妈,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马小倩不由笑了,“你还知道你是长辈啊,几十岁的人了,没个正经,一天天的为老不尊。” “你……” “有人找,不说了,挂了。” 马玉珍正欲发火,马小倩快速挂断了电话。毛琳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你姑妈真是太有趣了。” 马小倩气道:“她就是个没正行的老顽童。”她又气又无奈,不过驱魔棍不是传家宝,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毛琳笑道:“不是家传的,你还正好不用纠结了。走了,林朝生发信息说可以过去了。” 昨天试炼结束后,林朝生约她们今天去他家聚餐,所有人都欣然同意了。 马小倩道:“要不,你去吧!我……不太想去!”除了必要的合作,她不想和那几个僵尸有过多交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柳飘飘她们人其实挺不错的,可惜她们始终是杀过人,吸过血的僵尸,和她们在一起时,她还是无法放平心态。 毛琳劝道:“昨天都说好了,突然不去,不太好。现在毕竟和他们是合作关系,多交流,多相处,更有利于促进我们合作。在这个特殊时期,团结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理解马小倩的心情,她其实也一样,但她深知这个时候不能有二心,组成了统一战线,就必须同心同德,把所有力量凝聚在一起。 毛琳和马小倩到林朝生家时,柳飘飘,李秋风,谭小落,已经到了,三人正在沙发上玩斗地主贴纸条。李秋风的脸上贴满了纸条,估摸着有二十几张,谭小落和柳飘飘脸上零星的贴着四、五张,谁赢谁输,高下立判。三足鼎立的游戏,变成了二打一,柳飘飘和谭小落姐妹同心,谭柳连军,火烧赤壁,打得李秋风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说是斗地主,斗来斗去,斗得只有我。”又输一把后,李秋风玩儿不下去了,几下扯掉了脸上的纸条。 谭小落讥讽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输不起呀!”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李秋风将纸条揉做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两个联手打我一个,还好意思说我输不起。” 林朝生领着毛琳和马小倩走了过来,李秋风站起身热情的打招呼,“你们来了,来玩斗地主吧!” 毛琳客气笑道:“我们不怎么喜欢玩牌,你们玩吧。”她和马小倩在沙发落座。听到熟悉的响动,猫垫上酣睡的花卷猛地抬起了头。看到马小倩,迅速翻身爬起,一溜烟小跑过来,跳进了她怀里。 林朝生招呼道:“你们玩儿,我去做饭了!” 毛琳取下包包放在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来帮你吧!” 柳飘飘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也想帮忙,可惜慢了一步,被毛琳先说了出来。 “那就麻烦你了。”林朝生和毛琳一起走进了厨房。柳飘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穿好围腰,两人熟练地忙活起来,一个洗菜,一个切菜。他们像在马小倩家一样,边做饭,边拉家常,有说有笑,和谐融洽。 “对了,有件事……想请你再帮我一下。”毛林想起了一件困扰了她许久的事,犹豫着开了口。 林朝生笑道:“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说吧!” 毛琳道:“我妈……想再见见你!” 菜刀慢慢顿在了砧板上,林朝生面部微愣,心情复杂地扭头看向了毛琳。 毛琳解释道:“上次吃完饭,她一直想再见你,我一直找理由搪塞她,现在,快糊弄不下去了。” 毛琳的意思很明显了,林朝生会意地点点头,笑道:“明白了,你跟伯母约个时间吧。” “谢谢!” 两人没有多言,心照不宣。 厨房内突然安静了,只有洗菜发出的哗哗声,和菜刀在砧板上切菜的嚓嚓声。半响,林朝生突然打破了沉默,“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我觉得,有机会,你还是向伯母解释清楚。” 毛琳浸在水里的手静止了,她缓缓转头看向林朝生,明亮的、如同黑珍珠一样的瞳孔里迸发出了异样的神采,“我也不想再骗下去了,你,愿意帮我,把谎言变成现实吗?” 菜刀彻底顿在了砧板上,林朝生看着毛琳,怔住了。厨房里静谧无声,没有一丁点的杂音。 第86章 信任 林朝生一动不动地看着毛琳,眼睛一眨不眨,毛琳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朝生,眼睛一眨不眨,时间仿佛静止了。 “今天准备做什么菜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笑声未落,谭小落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林朝生和毛琳收回了目光。洗菜声哗哗,切菜声嚓嚓,时间又开始滴答滴答流转。 “这么多菜啊!”谭小落被厨台上丰盛的食材吸引了,东瞅瞅,西看看。 林朝生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今天是大家第一次聚餐,必须弄丰盛点。” “需要帮忙的吗?”谭小落笑问。她瞅瞅林朝生,又瞥瞥毛琳,两颗水灵灵的眼珠,机敏地转动着。她其实是来帮柳飘飘查看情况的。 林朝生愣了愣,“今天竟然主动帮忙,真是难得!”他左右看了看,道:“还有好多菜没洗,你就帮毛琳洗菜吧!” 谭小落嗔道:“怎么说话呢?说得我好像好吃懒做似的。”她走到毛琳身边,客气地问:“还需要洗什么。” 毛琳指了指旁边堆在一起,装着瓜果蔬菜的袋子,笑道:“你就洗那些蔬菜吧,我来洗肉。” “好,这些都交给我了!”谭小落清洗了一下手,开始帮忙洗菜。她夹在林朝生和毛琳中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林朝生聊起了天。毛琳一语不发,默默洗自己的菜,不时看看林朝生 夜幕降临,窗外的花花世界,亮起了绚烂迷人的光彩。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饭终于做好了。 “吃饭了,吃饭了。”谭小落走出厨房,对着沙发大声吆喝。她一直在厨房,林朝生和毛琳基本没有交流。两人表面若无其事,实际心事重重。 众人陆续坐上了餐桌,林朝生解下围腰,笑道:“稍等,我去拿样东西。”他走进书房,不一会儿,拿着一瓶白酒走了出来,“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今天小酌几杯。” 他把酒放上桌,李秋风的眼睛顿时亮了,凑近仔细端详。白酒外瓶上的贴纸已经泛黄褪色,看得出年份十分久远,瓶身上方有一串红色的英文字母,中间是一只翱翔的老鹰,下方有两个显眼的大字“赖茅” 李秋风道:“林兄,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飞鹰牌的老赖茅吧?看这包装,有不少年岁了,不知是哪一年生产的?” “李兄竟也认得这种酒。”林朝生坐下,抚着酒瓶,笑道:“1935年。” 李秋风惊喜道:“竟是这款赖茅,这可是珍品中的珍品啊!” “1935年,80多年了!”谭小落好奇地问:“赖茅?是茅台酒吗?” “嗯!”李秋风应了一声,将炽热的目光放回那瓶赖茅上,“这种赖茅,在全国仅发现六瓶,能留存至今,世所罕见。” 谭小落疑惑道:“茅台不是五十年代初才成立的吗?1935年是怎么生产的?” 李秋风笑道:“那是酒厂成立的时间,茅台酒早在之前就存在了,历史悠久,若要追溯,最早可追溯到汉朝。” “汉朝!两千多年前?”谭小落面露惊疑。 “今天就来给你好好普及普及。”李秋风徐徐道:茅台酒的前身叫‘枸酱酒’,产自西汉南越国,地址在现今茅台镇一带。据史记记载,建元六年,唐蒙出使南越国,将此酒带回长安,献给汉武帝,汉武帝饮后,盛赞其‘甘美之’,之后,此酒便走出大山,成了朝廷的贡酒,闻名于世。在唐宋时期,更是通过丝绸之路,远洋海外,后经过元明发展,在清朝走向繁盛。不过正式以茅台酒命名,得追溯到清朝早期。康熙四十三年,以茅台命名的白酒品牌开始出现,茅春、回沙茅台、茅台烧春,在当时声名远扬,后 ‘偈盛烧房’ 将其生产的酒正式定名为茅台酒,茅台酒这个名字自此正式出现。仔细算来,距今有三百多年了。” “居然这么久远!”谭小落没想到茅台酒还有这么一段源远流长的历史。世人皆知茅台酒,却鲜有人知道其历史。 “这瓶酒,一定很贵吧?”谭小落拿过酒瓶,仔细观察,隔着酒瓶就已经闻到了清幽的酒香。 李秋风道:“岂止是贵,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2011年,此酒曾在贵州拍卖过一瓶,当时的成交价是1000多万。” “1000多万!”谭小落惊叫出声,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这喝一口,不得好几万。”她抱着酒瓶又仔细观摩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放回桌上。 一众人皆面露惊诧,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的那瓶赖茅。这么贵的酒,她们第一次听说。 李秋风笑道:“那还是2011年的拍卖价格,现在可能更贵。这瓶酒,不知林兄从何而来?”他看向林朝生。 林朝生笑道:“1973年,路过贵州遵义时,机缘巧合之下,在一个酒商手中购得。” 李秋风开怀笑道:“林兄真是慷慨,竟舍得把这样的好酒拿出来招待我们。今天可以一饱口福了。” 林朝生笑道:“好酒配知己,酒是用来分享快乐的,自己一个人喝就没意思了。” 他起身从餐桌背后的柜子里用雕花的木托盘,端出了一套小巧漂亮的杯具。这是一套印有彩色花卉图案的瓷杯,共12个,外观大小差不多,杯体白润如玉,外形似仰钟,高约两寸,撇口,深腹,浅圈足、胎体轻薄,造型精巧,晶莹剔透。每个杯子上描绘有一种花卉图画,图画色彩鲜艳,层次分明,栩栩如生。分别是水仙花,迎春花,桃花、牡丹花、石榴花、荷花、兰花、桂花、菊花、芙蓉花、月季花,梅花。每种花对应着一句相关的唐诗,杯壁一面是图案,另一面题诗。 林朝生将杯子一一发到众人手上。李秋风小心接过杯子,仔细观摩起来。他拿到的是一只画有月季花图案的杯子,杯上题有一句诗,“不随千种尽,独放一年红。”底部落款,“大清康熙年制” 李秋风惊讶道:“林兄,这是……康熙年间的五彩十二月花卉纹杯吧?” “是的!”林朝生点头,笑道:“看来李兄对瓷器也颇为了解。” 李秋风道:“实不相瞒,我挺喜欢收藏古玩物件,对这些东西了解一二。这十二月花卉纹杯可是至宝,完整留存至今的,凤毛麟角,我只有几个单杯,林兄竟有完整一套!” 林朝生道:“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此杯,是他在同治四年,在一个英国人手中购得,当时是同那个莲鲤贺岁转心葫芦瓶一起买下的。 李秋风摇头苦笑,“用此杯喝酒,是不是……过于糟践了!” 林朝生道:“无妨,做得再精巧,曾经也不过是用来给人喝酒的杯子,酒杯就是用来喝酒的。” 两人谈话间,其她人纷纷好奇地观摩起了手中的杯子。马小倩拿到的是一只梅花杯,杯上题诗“素艳雪凝树,清香风满枝。” 毛琳拿到的是一只兰花杯,杯上题诗“广殿轻香发,高台远吹吟。” 柳飘飘拿到的是一只荷花杯,杯上题诗“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 谭小落拿到的是一只迎春花杯,杯上题诗“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毛琳打量着手中的杯子,问道:“这套瓷杯,应该很名贵吧?”杯底有年号落款,说明是官窑制造,绝对不一般。 李秋风说道:“十二月花神杯,是康熙年间官窑瓷器中的名品,专为皇室打造的套具酒杯,成套留存至今的非常少,极为珍贵。林兄这套杯子,色泽通透,图画精美,保存完好,依我看,不比2020年在北京保利拍卖的那套差,若进行拍卖,价格也能过亿。” 马小倩咽了口唾沫,瞬间感觉手上的杯子变沉重了,她又仔细看了看,轻轻把杯子放到了餐桌上。 毛琳拿起其它杯子逐一仔细观看,看出了一些端倪,笑道:“花,诗,月份,都是相对应的,一月水仙,二月迎春,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兰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十一月月季,十二月梅花。十二月花神杯,一月一杯,一杯一花,一花一诗,真是美妙的组合。” 李秋风笑道:“相传农历的二月十二日为百花的生日,人们称之为,花朝节,又称,花神节。十二月花神杯就是根据传统花朝节的传说,选取百花中代表农历十二个月份的月令花卉绘制而成。12个杯子代表12个月,每个月配以一种花卉。” 毛琳会意地点头。林朝生笑道:“李兄真是见多识广。” 李秋风谦逊道:“林兄过奖了,平时喜欢收藏古玩,多少了解了一些。” 林朝生笑道:“关于杯子的讨论,就先到此为止吧,再说下去,菜都凉了,大家先干一杯,边吃边聊。”他打开赖茅的瓶盖,阵阵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自己倒了半杯,将酒递了下去,众人陆续接过酒瓶,小心斟上了酒。” 林朝生环视众人一圈,举杯道:“不用我说,我想大家也猜得到我约你们出来的目。把大家聚在一起,其实是想促进大家相互了解,拉进我们彼此的关系。因为身份缘故,我知道各位心中的成见无法消除,我也理解 ,道士和僵尸对立了上千年,我们这帮人能打破世俗的认知,走到一起,已经很不容易。世代的恩怨不可能轻易化解,我也没奢望能化解,只希望在合作期间,你们能放下成见,信任彼此,团结一致。” 第87章 想做的事 众人看着林朝生沉默了,面色各异,餐桌上陷入奇怪的安静。花卷坐在林朝生椅子背后,仰着胖乎乎的脑袋,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好奇打量着大家。 片刻,李秋风举杯站了起来,看了众人一圈,望向林朝生,笑道:“林兄说的对,这个时候,信任和团结是最重要的。” 柳飘飘和谭小落见状,相互看看,举杯站了起来。 毛琳看了看他们三人,举杯站起,诚挚地说道:“我们能走到一起,的确不容易,希望大家接下来,齐心协力,好好合作。” 马小倩看着毛琳,若有所思,也缓缓站了起来。 “干杯!”林朝生看着众人,双手捧杯,做出了干杯的动作。 “干杯!”众人回应,齐声高喊,纷纷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陆续坐下。 李秋风畅快笑道:“好酒,口感顺滑,香气浓郁,纯净甘甜,香味久久不散,让人回味无穷。” “的确是好酒!”谭小落和柳飘飘细细回味,露出满足的笑容。她们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口感,只觉得酒香浓郁,和她们以前喝过的那些酒完全不一样。 毛琳和马小倩皱眉眯眼,面露苦涩。她们平时不喝白酒,只觉得刺激辣喉咙,品不出什么味道。在她们看来,白酒似乎都是一个味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就把它干了。”林朝生拿过酒瓶斟满了酒,将酒递给李秋风,李秋风斟满以后,递给毛琳和马小倩。 两人连连摆手,“不喝了,我们不会喝酒,你们喝吧。” “可惜了!”李秋风笑着将酒递给柳飘飘和谭小落,两人接过,陆续斟满了酒。 林朝生笑道:“美酒配佳肴,快动筷子吧,边吃边喝。” 众人纷纷动起了筷子,李秋风抿了一口酒,夹起一只色泽金黄的香辣虾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起来,“好吃,虾壳酥脆,肉质紧致鲜嫩,麻辣味浓而不刺激,林兄真是好手艺。”说完他又夹起一只放入口中,边吃边满意地点头 。 林朝生看向毛琳,笑道:“都是毛琳的功劳,我不太会做虾,主要靠她在旁边指点。这桌上有一半的菜都是她帮忙炒的。” 李秋风看向毛琳,赞美道:“毛小姐真是真人不露相,现在会做饭的女生,是少之又少,有毛小姐这手艺的,更是凤毛麟角。” 毛琳谦虚道:“过奖了,比普通人可能要好一些。” 李秋风笑道:“毛小姐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成家吧?” 毛琳摇头,“没有。”说话间,她下意识看了林朝生一眼。 李秋风呵呵笑道:“以后谁娶了你,就有口福了。”说完他又抿了一口酒,伸筷夹了一只虾放入口中,吧唧吧唧,享受地大口咀嚼。 毛琳礼貌地笑笑。林朝生微笑着,表情微妙,眉宇间染上了一缕微不可见的愁思。 众人吃吃喝喝,一时间没了话语。片刻,林朝生看向柳飘飘,问道:“最近张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和安德海交手后,张合那帮人一直没什么动静。 “没有!”柳飘飘无奈地摇摇头,道:“李秋风出现以后,他们暂时转移了目标,把重心都放在了他身上。最近一直在派人调查他的来历。” 李秋风不以为意地笑道:“没想到张合竟然对我这么上心。” 林朝生郑重嘱咐道:“李兄万不可大意,这段时间还是谨慎小心些。” 李秋风将瓷杯中剩余的小半杯酒一饮而尽,爽朗笑道:“林兄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的方法。我不是说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诚意吗。过两天我会给你们备上一份证明我诚意的大礼。” 众人皆是一愣,不约而同,疑惑地看向李秋风。 “喂,你想干什么啊?”谭小落拍了一下李秋风的手臂。李秋风很少有事瞒着她和柳飘飘。 林朝生担心道:“李兄是有什么行动吗?有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们,大家一起商量,互相帮助。” 李秋风拿起酒瓶又斟满了酒,笑道:“就我个人的一件私事,林兄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谭小落好奇道:“究竟什么事儿啊?还跟我们藏着掖着。” 李秋风故作神秘地笑道:“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你们等着看就行了。” 林朝生笑道:“李兄不愿意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李兄万事小心,需要帮助就告诉我们。” 李秋风点头,笑而不语,继续喝酒吃肉。众人被他勾起了兴趣,心中都在猜测他想干什么。 李秋风抽纸擦了擦嘴,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道:“大家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说,打败张合以后,都有什么打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现在只想打败张合,之后的事,没人想过。听李秋风这么一问,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林朝生思索着,先开了口,“我想,我会把书店继续开下去,在不同的地方开,走遍全国,不,走便全世界的每一座城市。” 李秋风笑道:“好想法!以后不管你开在哪儿,我都会去照顾你生意。” 林朝生笑道:“好,我的书店,永远欢迎你。” 李秋风看向谭小落,“小落呢?” 谭小落陷入了沉思,她曾经有一件很想做的事,可惜在许多年前已经断了念想。沉吟片刻,她看向柳飘飘,笑道:“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只想跟着飘飘姐,飘飘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飘飘姐干嘛我就干嘛。” 柳飘飘向谭小落投来了温柔的目光,那是像家人一样的、温情脉脉,情深意重的目光。 “真是姐妹情深啊!”李秋风看向柳飘飘,“飘飘呢?” 柳飘飘笑着,缓缓道:“我呀,没什么大的志向,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这几十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不过,几个月前,我找到了一件喜欢做的事,如果可以,我想一直在书店工作,做一个勤勤恳恳的小员工。” “平平淡淡才是真,好理想!好理想!”李秋风大笑。众人心照不宣地看向林朝生。林朝生微笑着,心情复杂。 李秋风转向毛琳:“毛小姐,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呢?” 毛琳顿了几秒,丹唇渐启,露出了美丽向往的笑容,“我,想成家了!” 众人脸上闪过讶异,林朝生脸色微变,轻轻摩挲起了手中的酒杯。毛琳徐徐道:“再过两个月,我就26了,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时候成家了。我希望,能和喜欢的人好好谈一场恋爱,待到水到渠成,再顺其自然地步入婚姻殿堂。” 李秋风笑道:“这么说来,毛小姐应该是有目标了?” 毛琳轻轻点了点头。 李秋风好奇道:“能冒昧的问一下,是谁吗?” 众人皆认真地注视着毛琳,林朝生心里不由一紧,手中摩挲杯子的微小动作,一下停止了。 毛琳沉默了,微微低下了头,顿了几秒,突然抬头笑道:“这是秘密,就不说了。” 林朝生暗暗松了口气。 李秋风道:“这属于个人隐私,理解。”她看向马小倩,继续问:“马小姐呢?” 马小倩笑道:“我是个俗人,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只希望以后清洁生意能好点,赚很多很多钱,把喜欢的衣服和包包全部买下来。” 李秋风笑道:“务实的理想,马小姐真是与众不同。” 马小倩强笑了笑,有意无意地望向了窗外。暗夜无边,一架闪着光的飞机在夜空缓缓驶过,她的思绪跟着它渐渐远飞。她有许多事想做,可惜身不由己,做不了。 林朝生看向李秋风,“李兄呢?你又想做什么?” “天下大同!”李秋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斟满酒,仰头一饮而尽,高声道:“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公,我希望能消除所有不平等,建立一个人人友爱互助,家家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没有剥削,没有杀戮,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的、真正的大同社会!” 第88章 僵尸和人 李秋风说的慷慨激昂,林朝生,马小倩,柳飘飘,谭小落,毛琳,皆被他振奋的言语吓到了,连同椅子背后的花卷也一愣一愣的。 片刻,林朝生敬佩地笑了,“李兄的理想和抱负真是远大。不过,你口中的这种大同社会,过于理想了,很难实现!”大同社会,是古人理想中的完美社会,可惜天底下没有完美的东西,这种社会注定不可能存在。 李秋风无奈地笑了笑,道:“所以说,是理想!不过也说不一定,万一哪天就实现了呢?” “不可能!”谭小落斩钉截铁,一脸认真,“除非人不再有欲望,天底下不再有坏人。但这可能吗?不管社会发展的再和谐,违法乱纪的恶人也不可能消失。人性是复杂的,复杂的东西最难统一。‘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永远只是一种美妙的幻想。” 众人停下了手中动作,各有所思,沉默不语。半晌,林朝生打破沉寂,斟满酒,举杯笑道:“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高兴,就不聊这种话题了,继续喝酒,继续吃东西。” 李秋风斟满酒,笑道:“对,说这些太扫兴了,今日只管吃喝,一醉方休。” 林朝生笑道:“一醉方休倒不至于,我也没这么多酒,大家吃饱喝足就行。” 众人又开始吃吃喝喝,餐桌上又恢复热络。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从8点多吃到11点过,话聊完了,酒喝光了,才停止。 林朝生看了看时间,快12点了,“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纷纷答应,开始散场。毛琳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剩饭,笑道:“你这儿弄得挺乱,我帮你收完再走。” 林朝生看着毛琳,轻轻点了点头。该来的始终要来。 临走前,柳飘飘深深地看了林朝生和毛琳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林朝生和毛琳之间有事。 人走光了,客厅里只剩林朝生和毛琳,两人开始收拾剩菜剩饭,端完盘子,擦桌子,擦完桌子扫地,扫完地又拖地。两人一语不发,互相配合着。毛琳在等着林朝生回答,林朝生在思考着怎么回答。一切弄完,两人默契地坐到了沙发上,花卷跳到了林朝生腿上,林朝生从头到尾,温柔地抚摸花卷的毛发,花卷趴着耳朵,眯着眼,低吟着,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对不起,毛琳,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林朝生认真看着毛琳,开门见山。 毛琳顿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顾及我们的身份?”她似乎预料到了这个回答,面上没有太大波动。 “是!”林朝生不假思索地点头,“你是人,我是僵尸,僵尸和人不可能在一起,更何况,你还是毛家后人。” “我就知道你会顾忌这些!”毛琳吐了口气,微微蹙眉,“谁说的人和僵尸不能在一起?谁说的毛家人不能和僵尸在一起?为什么你们总是在意僵尸和人的身份?总是在意世俗人定的那些条条框框?爱情不是两个人的事吗?情投意合,互相喜欢就足够了,为什么要在意世俗的看法呢?”她的情绪逐渐攀升,语气逐渐高涨。 林朝生怔住了,毛琳的思想,和她敢于打破世俗常规的勇气让他动容。 毛琳继续道:“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只遵循我的本心,只要我的行为不伤天害理,就没有错。林朝生,你活了这么久,思想应该更开明才是,你难道也会受缚于这些陈规旧俗?” 林朝生无言,良久,叹息道:“你说的对,人不该拘泥于世俗,可现实中很多事偏偏受制于世俗。你可以不顾一切,但你的母亲和你的家人呢,她们会同意吗?” “僵尸不会老,不会死,人只有几十年的光阴,迟早有一天,我们要面临生离死别。僵尸痛苦地活着,人不舍地离去。你觉得这样的结果好吗?真正的爱,应该是白头偕老,厮守一生,而不是阴阳两隔,遗恨千古,这样的爱,只会带来痛苦。” 毛琳眼波流转,思考着,沉默了。她想过家人的反对,想过世人的口诛笔伐,唯独没想过这个生死永别的结果。花卷趴在林朝生怀里,温柔地看着毛琳,鼻腔里发出嗡嗡的、像马达一样的、低沉的鼾声,这是种很微弱的声音,但此刻却被客厅的安静放大了。 为了让毛琳彻底打消念头,林朝生决定狠下心,把话说绝。他看着毛琳,发出了掷地有声的声音,“我不答应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直以来,只把你当成好朋友。” 毛琳怔住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身的每一个部位,瞬间凝住,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座冰雕。客厅里安静无比,静得连花卷的鼾声也消失了。 柳飘飘心绪不宁地拉开玻璃门,走上阳台,靠在护栏上,远远地望向了林朝生家。察觉到她情绪异常的谭小落跟了出来。 “从林朝生家离开到现在,你都没说过话,说吧,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谭小落背靠护栏,双臂弯曲搭在护栏上,发出了慵懒的声音。 柳飘飘如实说出心中所想,“我总觉得,林朝生和毛琳之间,有什么秘密。”毛琳看林朝生时,眼里是泛着光的,其中夹杂的感情,她再清楚不过了。两人今天在餐桌上的情绪有些微妙,她隐隐感觉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谭小落道:“这是不明摆着的吗?毛琳以前喜欢他,现在误会澄清,又旧情复燃了。” 柳飘飘担心地问:“他……会喜欢毛琳吗?” “不会。”谭小乐不假思索地回答。 柳飘飘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谭小落转过身,双手托腮,双肘靠在护栏上,娓娓道:“他们两个身份悬殊太大了,一个是僵尸,一个是人,还是毛家后人,中间隔了千山万障,怎么可能在一起?这段感情对毛琳而言,需要背负和牺牲的东西太多了,林朝生不可能答应她的。” 第89章 回首 “你……怎么了?” 12点半,毛琳回来了,马小倩一见到毛琳,就感觉到了异常。毛琳面无表情,那双黯淡的眼睛里却有掩盖不尽的失落沮丧。 毛琳站在茶几前,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儿,可能……有些累了吧!” 马小倩站起身,上前紧紧握住了毛琳的手,“别骗我了,你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告诉我吧,出什么事了?你和林朝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毛琳长吁了一口气,不再伪装,任由愁云慢慢浮上了眉梢,她点了点头,道:“我,向他表明心意了。” “他……拒绝你了?”马小倩轻声问,毛琳的表情其实已告诉了她答案。 毛琳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马小倩道:“他,是怎么说的?” 毛琳顿了顿,泪水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她哽咽着,发出了颤抖的声音,“他说……他从来没喜欢过我。”说完这句话时,她已满目泛光,泪水盈盈,清澈的眼泪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但她忍住了。这句话对毛琳而言,比林朝生当初一声不吭的走了,更让她伤心,更让她难受。 马小倩心疼地抱住了毛琳,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不领情,真是个混蛋。” 毛琳叹息道:“不怪他,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要怪,只能怪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马小倩轻轻拍着毛琳的背,“感情是不受控制的,怎么能怪你自己呢?你没有错,错在他瞎了眼。别想太多,就当这件事不存在,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你还是你,他,还是他。” 骄阳似火,蝉鸣聒噪。买好菜,林朝生犹豫着叩响了马小倩家房门,马小倩打开门,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返回客厅沙发。 换好鞋,来到客厅,林朝生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毛琳,提着菜径直走进了厨房。毛琳原来在厨房,已经提前做好饭,就等着煮汤炒菜。 “今天来得挺早啊!”毛琳笑着接过林朝生手中的菜,提到了洗菜池旁。 林朝生笑道:“去晚了买不到新鲜的东西,稍微早了一些。”他小心观察着毛琳,毛琳喜笑颜开,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他暗暗松了口气。 “全是素菜,今天不吃肉了吗?”毛琳发现袋子里全是茄子,玉米,小白菜,四季豆之类的蔬菜。 林朝生道:“小倩说这段时间油荤太重了,想吃清淡点,我就想这几天换个口味,吃吃素。” 毛琳笑道:“的确,我都感觉我胖了。” 林朝生打量了毛琳一圈,“不胖啊,我觉得刚好。” “是吗?”毛琳道:“我还是觉得胖了一点。” 林朝生道:“你已经很瘦了,再瘦就脱相了,现在这样就很好看。” 毛琳愣了一下,“你真觉得,这样好看?” “真的!”林朝生笑着真诚地点头,这不是客套话,毛琳的身材苗条匀称,在他眼里,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我以后,就保持这样了!” 两人像往常一样。一个洗菜,一个切菜,边做事,边聊天,自然融洽,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饭菜做好,三人陆续坐上了餐桌。马小倩闷声不语,每次看林朝生时,眼里都带着明显的不悦。林朝生猜想毛琳昨晚应该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了她。餐桌上的氛围有些怪,林朝生和毛琳若无其事地聊天吃饭,马小倩板着脸,仿佛有满腔的怒火和怨气。 吃完饭,帮着毛琳把剩菜剩饭收拾完,林朝生便回去了。毛琳在厨房洗碗,马小倩说她有事去要去她姑妈家一趟,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嘭嘭嘭……林朝生正端着袋子帮花卷倒猫粮,房门便被粗暴的敲响了,敲门声短促,响亮,急不可待。花卷有感应般,提前跑到了门边,他放下猫粮,起身开门。 门一开,马小倩气冲冲走进来,反手一把关上了房门,她横眉竖目地看着林朝生,单刀直入,厉声质问道:“毛琳哪里不好?为什么拒绝她?” 看到马小倩的一刻,林朝生就知道了她的目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她,不想耽误她。” 马小倩怒道:“你说的什么屁话,一句不喜欢就把她打发走了?你知道她做过这个决定,为你牺牲了多少吗?” “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不能答应她!”林朝生感叹道:“你也清楚,她做这个决定,会遭到所有人反对,外人的看法可以不在乎,可她是毛家的人?她家里一定会极力阻止,我不希望她因为我和家里反目,不能让她因为我陷入众矢之地。” “她是人,只有几十年的寿命,我是僵尸,有用不完的时间,这样的感情对她而言,是不公平的!” 马小倩道:“在做这个决定前,她肯定已经想过这些后果了!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她能放弃这么多,不顾一切,你什么都不用牺牲,只需要向前迈出一小步,就能成全她。为什么不愿答应呢?为了她这份真心,为了她这份勇气,给她一个机会,就这么难吗?就做不到吗?”马小倩言辞激烈,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 林朝生哑口无言,花卷仰头紧张地看着两人,在他们脚下喵喵叫着,急得团团转。 马小倩轻轻叹了口气,稳了稳情绪,继续道:“你别看她今天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她其实很伤心,很难过,只是不愿意让你看到而已。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从没见她流过眼泪,但他为了你哭了两次,一次是知道你结婚,另一次就是昨晚。你知不知道她昨天一宿没睡?一直躺在我旁边偷偷抹眼泪。” 昨晚毛琳侧躺在她身边,背对着她,好像睡着了,但她知道毛琳没睡,尽管毛琳一动不动,极力控制着自己,她还是听到了那微不可闻的、伤心难过的抽泣声。 马小倩道:“你长生不老,只需要用几十年的光阴陪伴她就足够了,就这么点牺牲,你都不愿意吗?” “你说你不喜欢她,就算现在不喜欢吧!那以后呢?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日久生情,说不定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就喜欢上她了呢?” 林朝生深深地吁了口气,叹惋道:“毛琳是个好女孩,如果我了无牵挂,我很愿意和她在一起。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感情贵在专至,始终如一。我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再和其她人在一起。” “你,有喜欢的人?”马小倩脸上闪过诧异,试探着问道:“是谁?是……柳飘飘吗?” “不是,”林朝生轻轻摇头,不由哽咽了,“是一个,你们不认识的人,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人!” 收藏室的门缓缓打开,林朝生带着马小倩穿过几列摆满古董的展览架,走到屋子后方,来到了那颗骨制骰子的玻璃展览柜前,来到了那面挂着他心心念念之人画像的墙下。 青山绿水下,杨柳飘飘,溪水潺潺,一个少女单手托腮,端坐在一颗葱绿繁茂的垂柳下。少女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虽静止于画上,但那灵动的神态,那满目的柔情,使她看起来如有了生命一般,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马小倩看着画上那句诗,缓缓念了出来,她仰头盯着少女看了许久,转头看向林朝生,“杜月梅,她……就是你喜欢的人?” “嗯!”林朝生怅惘地点了点头,看向了画中少女,目光交错间,他的思绪穿越时空,回到了600年前,回到了那个莺歌燕舞、花红柳绿的春天;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气候凉爽的午后;回到了那个下过小雨,天上挂着彩虹,空气中带着花草芬芳的小溪边…… 第90章 杜月梅(一) 永乐八年春,浙江杭州府桃源镇。阳光明媚,黄鹂在枝头鸣啭,春燕在空中扑腾,房屋俨然,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商贩遍地,叫卖不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片浓云自东南方向滚滚袭来,遮住了明亮的天,蔽住了灿烂的日。不多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行人匆忙,回家的回家,避雨的避雨,前一刻还忙碌喧闹的青石街道,突然空旷安静了。 雨落风起,春风吹啊吹,吹斜了细雨,吹斜了柳条,吹斜了客栈酒楼外的布帆,他由西到东,一路吹到了东街的“举贤书院”。书院讲堂内,书桌整齐,数十名年岁不一的学童席地而坐,摇头晃脑,跟着先生有节奏地朗读着古诗,先生念一句,他们念一句。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先生声如洪钟,浑厚响亮,学生声音稚嫩,清脆整齐。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先生是个年过五旬的老秀才,须发干枯花白,皱纹交错密布,头戴乌沙制作的黑色角巾,身着交领黑底云纹道袍,脚穿牛皮制作的方头皮鞋。左手拿着戒尺,右手端着书。 “不错,不错,咱们再念一遍,朝辞白帝彩云间……”先生满意地点头,继续教读。他边读边在书桌间踱步,走到那里,学生们的目光就跟到那里。 九岁的林朝生昂首挺胸,正襟危坐,在前排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先生,跟着先生一句一句地大声朗读。这是他进入私塾的第三年。这两年他识得了不少字,却还没学会多少诗。他对唐诗异常着迷,奈何年幼懵懂,识字不全,学习进度有限。 先生连教了七遍,又浅显的讲解了一下诗的含义,课程便差不多了。 当!当!当!讲堂外,庭院内,柏树上的铜钟被敲响了,今日课程结束。 “先生再见!”学生们起立鞠躬,先生点头答应,待先生走后,大家才恢复松弛活跃的样子,说笑着离开学堂。 春雨绵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两刻钟,浓云散去,雨过天晴,太阳又冒出了头。学生们走出私塾时,雨正好停了。私塾外站满了来接孩子的父母,他们手中都拿着油纸伞。 林朝生一眼便在人群里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娘!”他亲切地叫唤一声,挥手朝母亲跑了过去。 林母高兴地牵住了儿子的手,“今天学的怎么样?有听先生的话吗?”大手牵小手,说话间母子二人启程回家。 “嗯!”林朝生用力点头,仰头笑道:“我听得可认真了,先生新教了我们一首诗,是大诗人李白的诗,叫《早发白帝城》,我念给您听,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千里江陵……”他面困难,突然顿住,后面一句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了。 林母笑道:“怎么了,不记得了吗?看来还得努力呀!” “刚才还记得,突然忘了。”林朝生尴尬地挠了挠头,翻开书本,找到了这首诗,恍然念道:“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念完他合上书,又试着在心中默背,发现还是不太记得住,翻开课本,继续研读。 林母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道:“好啦,回去再慢慢读吧,别急,多读几遍,就熟了。” 林朝生听话地合上了书本,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首诗背下来。阳光灿烂,白云喷薄,朝气蓬勃的太阳下架起了一座色彩斑斓,美轮美奂的拱桥。春雨去尘,给桃源镇带来了一次清新的洗礼,房屋建筑换上了新服,青石地面被雨水染成了深色,河边的绿树如抹了油一般,葱葱郁郁,生气盎然。桃源镇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焕然一新。 一大一小,两道温馨的身影,手牵着手,影连着影,走在阳光下,行在春风里,渐行渐远。 吃过午饭,林朝生拿着课本离开了家,来到了镇子东面的小溪边。他像往常一样,坐到了溪边那棵腰肢粗细的茂密垂柳下,翻开课本,大生朗诵起了《早发白帝城》。 溪水清澈,哗哗流淌,芳草萋萋,鸟语花香。两只黄鹂叽叽喳喳吟唱着,飞到了柳树枝头,几只漂亮的蝴蝶煽动着彩色的翅膀,在花草间翩翩起舞。稚嫩的朗读声,婉转清朗,和动人的春色融为了一体。 每日离开私塾,吃过午饭,林朝生便会拿上书本来这条小溪边温习朗读。午后来这里读书,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这个习惯始于半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带着书本来到了溪边,看到青山绿水,大好风光,情不自禁翻书念起了诗,心中油然产生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自此,他便喜欢上了来这里读书。 朗读三遍后,林朝生合上书,仰着头,闭上眼,开始尝试背诵,“《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两岸猿声啼不住……”他睁开眼,露出囧相,两只黑溜溜、水灵灵的眼珠使劲转动着。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一道如燕语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林朝生身后响起。林朝生如惊弓之鸟,猛地转过了身,惊讶间,看到了一张天真无邪,可爱动人的笑脸。 这是个年岁不大的女童,估摸着和林朝生差不多,眼似珍珠,亮晶晶,水汪汪;唇似樱桃,娇滴滴,红彤彤,皮肤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如同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她梳着双丫髻,上着白色的翔凤云间通袖织金交领短袄,下着妃红色的麒麟童子妆花织金纱襕裙,笑靥如花,黑溜溜的大眼睛,像星星一样,一眨一眨地盯着林朝生。 林朝生看呆了,片刻,回过神,站起来,怯声问道:“你……你是谁?”他面带羞涩,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女童的脸颊。 女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嘻嘻笑道:“小书生,我在旁边看你半天了,读了这么多遍都记不住,你可真笨!” 林朝生尴尬地低下头,顿了两秒,抬头看了女童一眼,反问道:“你……会背?” “当然会,”女童笑着,挺了挺腰板,开始朗朗背诵起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怎么样?”言罢,她双手叉腰,得意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一脸佩服,支支吾吾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背下来的?” 女童笑道:“两年前就会背了,只读了两遍,我便记下来了。” “好厉害。”林朝生由佩服,变为了羡慕,好奇问道:“你上过私塾吗?” “没有,女孩子是不能上私塾的,你不知道吗?”女童道:“不过,我爹娘专门给我请了个教书先生,我每天都在家听先生讲课。 “小书生,你还会背什么诗?快背给我听听。”她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林朝生。 “会一些,你让我想想。”林朝生被看得不好意思,紧张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沉思起来。片刻,他抬起头,朗诵道:“《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白的《静夜思》,背得不错。”女童笑道:“还有吗?继续,继续。” 林朝生想了想,继续道:“《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女童催促道:“别停,把你会的全背出来。” 林朝生思索着朗诵道:“《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望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古朗月行》,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夜宿山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女童笑道:“全是李白的诗,看来你很喜欢李白呀。” “嗯!”林朝生答应,惊讶道:“这些诗,你都会背吗?” 女童昂首挺胸,神气地点了点头,“当然会,我还会很多,这样吧,你来考我,随便问。”她露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林朝生思索着,问道:“《独坐敬亭山》会背吗?” 他话音刚落,女童便张口朗诵起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 林朝生一连问了好几首,女童全部轻松背了出来,朗朗上口,字正腔圆。 林朝生问无可问,自行惭愧,低头沉默了。女童笑道:“怎么样,小书生,我厉不厉害?” 林朝生点点头,怯生生道:“这些诗的意思,你……都了解吗?” 女童道:“当然了解,哪首你不清楚,我现在就给你讲解。” 林朝生有些不相信,缓缓道:“能给我说说《早发白帝城》吗?”早上先生只在课上浅显的讲解了一下,他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 女童大方笑道:“可以,脚都站酸了,我们坐下慢慢说吧!”说完他绕过林朝生,坐到了柳树底下,林朝生木讷地看着她,她挪了挪位置,拍拍旁边的空草地,笑道:“你愣着干嘛?过来坐呀!” 林朝生犹豫了一会儿,扭扭捏捏地坐了过去。他坐立不安,坐下后又往右挪了挪,和女童隔开了一段距离。 “坐这么远干嘛?坐近些!”女童往他那边挪了挪,身体几乎和他靠在了一起,林朝生坐得板正,低着头,眼珠羞答答地转动着,一动也不敢动。 女童顺了顺打皱的衣裙,清了清嗓子,摆出了学堂先生的模样,有板有眼地解说起来:“此诗是李白在流放途中获赦后所作。唐朝乾元二年,李白因永王李璘案流放夜郎,行至白帝城时,突然收到了朝廷赦免的消息,欣喜不已,乘舟抵达江陵后,有感而发,便作下了这首诗。” 林朝生全神贯注地听着,眼睛慢慢睁大,嘴巴慢慢张开,表情慢慢惊讶。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女童声情并茂地把诗念了一遍,仰起头,似回忆般,徐徐道:“清晨,我辞别了那座高耸入云,被彩云缭绕的白帝城,踏上了归途。江陵虽远在千里之外,小舟轻快,我想只需要一日便可达到。河两岸的山猿啼叫个不停,那啼鸣声还在耳边回荡。不知不觉间,轻快的小舟,已驶过万道重重叠叠的山峰。” 说完,她又恢复先生般的正经模样,继续道:“此诗将诗人在白帝城至江陵途中,顺水行舟所遇到的壮丽的山川景象,与遇赦后的心情融为一体,借景抒情,以雄奇飘逸的笔墨,将心中的惊喜、兴奋、畅快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 “怎么样?小书生,讲得还可以吧?”话毕,女童恢复活泼可爱的模样,得意洋洋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听得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讲解,是从和他一般大小的孩童口中说出,呆立片刻,他惊讶未消地问道:“你……多大了?这些……都是从那儿学的?” 女童咧嘴露出一口泛着瓷光的白牙,甜甜一笑,道:“我今年九岁了,都是先生教的,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林朝生钦佩又羡慕地点了点头。他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同样的年岁,自己和人家根本没法比。他觉得私塾里,应该没人比得过眼前这个小姑娘,那些十多岁的学生也比不过。 “对了小书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啊?”女童盯着林朝生的眼睛问。 林朝生腼腆地避开她的眼睛,吞吞吐吐道:“我,叫林朝生,今年……九岁了!” 女童欣喜道:“和我一样啊!我叫杜月梅,月亮的月,梅花的梅。” “杜月梅!”林朝生小声重复,默默把这个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他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杜月梅一眼,杜月梅笑着,大大方方地看着他,那笑容天真烂漫,比路边那珠盛开的白玉兰花还要漂亮。他不敢与她对视,赶紧撇过脸去。 杜月梅笑道:“现在我们认识了,以后就算朋友了。小书生,你经常来这里读书吗?” 林朝生拘谨地点了点头。 杜月梅四下看了看,道:“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以后我也要经常来这儿玩儿。小书生,你平时都是什么时候过来呀?” “大概……未时过后。” “那我以后就在这个时辰过来,和你一起读书,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小姐,小姐……”远处传来拖着长腔的叫唤声,蜿蜒如蛇的灰色土路上,出现了一个30来岁,行色匆匆的丰满妇人。她双手捧作喇叭状,凑在嘴边大声呼唤着。 “哎呀!乳娘来了,我得回去了!”杜月梅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冲着妇人招手大喊:“乳娘,我在这儿。”林朝生也跟着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妇人看到杜月梅后,嘟囔着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杜月梅转头看了林朝生一眼,“小书生,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有机会,我还会过来。”她冲林朝生嘻嘻一笑,快步跑向了妇人,跑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交代道:“记住了,我叫杜月梅。” 林朝生呆呆地点头,呆呆地望着她离开。直到她和妇人的身影消失在碧草如茵,鲜花遍地的小路上,才慢慢回过了神。 “杜月梅。”林朝生喃喃念着。柳条飘飘,枝叶沙沙,起风了,风儿裹挟着花草的芬芳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醉人心神。 第91章 杜月梅(二) 翌日午后,林朝生拿着课本照常来到了小溪边的柳树下,他已经能把《早发白帝城》完整熟练的背出来了。他坐在柳树下温习了一遍《早发白帝城》,开始转读《千字文》。 读到一半,林朝生看着缓缓流淌的溪水发起了呆,杜月梅如同花儿般粉嫩可爱的笑脸,不知不觉浮现在了他脑海中。那张脸仿佛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今天还会过来吗?林朝生霞想着,心神跟着溪水顺流而下,渐渐飘远。 好一会儿,林朝生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使劲摇了摇头,努力把脑海中那张笑脸摇散,收拾好心情,继续研读《千字文》。 阳光温暖,微风不燥。读了两遍《千字文》,一股懒洋洋的感觉涌上了林朝生的身体。他伸了个懒腰,放下书本,准备休息一会儿。他往后挪了挪,让背贴靠在柳树上,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蝴蝶和蜜蜂在花间自由地飞舞。阳光透过柳枝的缝隙,一缕一缕洒到他身上,给他带来温暖,也带来了倦意。他本只想闭目养养神,谁曾想,闭着闭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书生,醒醒,快醒醒……” 不知睡了多久,几声悦耳的叫唤将林朝生惊醒了。一睁眼,那张熟悉的、俏皮可人的笑脸映入了眼帘。杜月梅弯着腰,低着头,睁着宝石一样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杜月梅笑道:“小书生,你不是来这儿读书吗,怎么睡着了,这样偷懒可不好哦。” 林朝生慌忙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杜月梅取笑道:“来好一会儿了,一直在旁边看你睡觉,你睡得可真沉,就像头懒猪,叫了半天都没动静。” 林朝生低下头,尴尬地挠头,“我只想休息会儿,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睡得这么香,昨天那首诗会背了吗?”杜月梅双手叉腰,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先生般的严肃。 “会了!”林朝生底气十足地点了点头,立即将《早发白帝城》流畅地背诵了一遍。 杜月梅露出赞许的目光,“不错,看来昨晚回去有用功,那你今天读什么呢?”她低头看向了柳树底下的书本。 林朝生急忙蹲下去把《千字文》拿起来,“今天先生没交新的东西,让我们温习,好久没读《千字文》了,我就拿出来读一读。” “温习的怎么样?会背了吗?”杜月梅问道。 林朝生犹疑着,结巴道:“会!只是……不太熟。”《千字文》很早以前先生让他们背过,但他许久没背了,能不能完整背下来,心里有些打鼓。 杜月梅一把将《千字文》夺过去,笑道:“你背一遍给我听听。” 林朝生低下头,回忆片刻,朗声背诵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大概一刻钟,他将《千字文》一字不差的完整背了出来,期间略有卡顿,但没出过差错,还算通顺。 “不错,熟练度差了一些,有时间再好好温习一下。”杜月梅问道:“《百家姓》和《三字经》会背吗?” “会。”林朝生不假思索地回答,完整背诵出《千字文》,让他重拾了信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是以前烂熟于胸的东西。 杜月梅脱口道:“那你背一遍吧。” 林朝生愣了愣,点头答应,他先背《三字经》后背《百家姓》,背得朗朗上口,一字不差。他开始面对杜月梅有些紧张,现在适应了,中间没有卡顿,畅通无阻,一气呵成。 杜月梅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书生,看来你还没那么笨!今天就到这里吧!”她将《千字文》递还给林朝生,神秘地笑道:“你已经温习过了,咱们去玩儿吧,我今天带来了一样好玩的东西。” “什么动西?”林朝生好奇地看向杜月梅。一接触到杜月梅清澈的眼睛,他又赶紧扭头回避。 “你先转过身。”杜月梅吩咐,林朝生听话的照做。 她走到柳树背面,从草地上拾起了方才事先放好的物件,藏到身后,走了回来,“可以转过来了。” 林朝生转过身。杜月梅献宝似的,将背后的东西快速拿了出来,显摆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一只燕子模样的纸鸢,纸鸢上描龙画凤,还有各种说不出形状的漂亮花纹,花花绿绿,精美异常。 林朝生被纸鸢漂亮的外观吸引了。他放过纸鸢,但从没放过这么好看的,以往放的都是那种制作简单,价格便宜的小纸鸢,这么华丽的,只能在卖纸鸢的店家门口远远地望一望。 看完纸鸢,林朝生又悄悄看了杜月梅一眼,杜月梅的小脸白嫩嫩,粉扑扑,精致无暇,吹弹可破,衣着打扮光鲜亮丽,和他往日见的那些孩童完全不一样,与穿着粗布麻衣的他更是对比鲜明。他突然意识到,杜月梅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幼小的他,第一次对贫富有了清晰的认识,一股自卑感像冰冷的蛇,慢慢爬上了他的身体。 “你怎么了小书生,怎么不说话了?”杜月梅扯了扯林朝生宽大的衣袖。 林朝生回神,讪讪地笑了笑,“没什么,突然……想起了先生在学堂上讲的东西。” “想这个干嘛?赶紧来放纸鸢了,你会放纸鸢吗?”杜月梅问。 “会!”林朝生连连点头,轻吐一口气,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恼。 “快帮我放起来。”杜月梅欣喜的把纸鸢递给林朝生。林朝生接过纸鸢,整理了一下引线,走出树荫,来到了空旷的草地上,杜月梅紧跟在他身后,期待地看着他。 林朝生试探好风向,一手拿着缠着亚麻线的线轴,一手将纸鸢高举过头顶,用力往上扔出,逆风奔跑起来。他一拉一放,一点点的放长引线,边跑边回头观察纸鸢的情况。纸鸢倾斜着逆风飞翔,一点点升高,林朝生开始快速放线。 “飞起来喽!飞起来喽!”杜月梅小跑着跟在林朝生身后,蹦蹦跳跳,欢呼鼓掌,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林朝生变跑为走,慢慢停下了脚步,纸鸢到达足够的高度,不用牵引,也能自己飞了。它仿佛活过来一般,像一只巨大的彩色燕子,在天空展翅翱翔。林朝生张望着它,展颜笑了起来。 杜月梅欢呼道:“还能再高一点吗!” “能!”林朝生答应一声,继续放线,纸鸢继续飞升,越变越小,扶摇直上,飞呀飞,一路飞上了云霄。两人仰头呆呆地张望着,线放完了,纸鸢小得如同真实的燕子。 林朝生高兴地笑着,低头看向了杜月梅。杜月梅也高兴地笑着,笑得天真无邪,笑得明媚动人,那张白嫩的小脸,在阳光下如羊脂玉一般红润通透,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林朝生一时间看得入了迷。 “小书生,让我试试。”杜月梅突然扭头看向林朝生。林超生慌忙移开目光,束手束脚地将线轴递给了她。 杜月梅接过线轴,往后拽了拽,转身拉着纸鸢,在青青的草地上欢笑着,自由自在地奔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一串接着一串,随风飘散到了空旷的山野间。 “慢点儿,小心摔倒了!”林朝生担心地跟了上去。 “没事的,你也快跑起来,好凉快,好舒服。”杜月梅边跑边喊,她的秀发和衣裙在风中畅快地飞舞起来。 看着杜月梅无拘无束的模样,林朝生情不自禁地迈开步子,跟着大步奔跑起来。 两人在地上欢快奔跑,纸鸢在天空逆风追逐,欢声笑语在草地上悠悠飘荡。阳光正好,春风温柔,溪水潺潺,鸟语花香,一切是那么和谐,一切是那么美好。 杜月梅突然惊叫一声,脚下踩滑,摔倒了。线轴脱手,瞬间被纸鸢带上了高空,纸鸢脱离了束缚,摇摇摆摆,飘飘荡荡,随风远去。 “你没事吧!”林朝生急忙上前扶起杜月梅,杜月梅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回头大喊,“纸鸢,快追纸鸢。” 林朝生回头仰望,纸鸢已经飞远,线轴早已消失不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追不上了!你怎么样,没摔伤吧?”他关切地看着杜月梅,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 杜月梅摇摇头,大大咧咧地笑道:“没事儿。” 林朝生在她白净的手掌上看到了清晰的擦伤,“手都摔伤了,还说没事儿。” 杜月梅摊开右手,不以为意地笑道:“就擦破了点皮,过两天就好了。可惜了我了的纸鸢!”她惋惜地望向天空,想寻找纸鸢,但纸鸢已经消失,不知道飞去了哪儿。 林朝生不禁对杜月梅刮目相看,他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娇贵的女孩儿,会这么坚强,没有丝毫的娇气。 “好累,我们回去休息会儿吧。” “嗯!” 两人回到小溪旁,挨着坐到了柳树下。林朝生劝道:“要不,你还是回去擦点药吧!或者,我回去给你拿药?我家离这儿很近。”伤痕不大,但正往外渗血珠,他看得很揪心。 “不用,小伤,没事的!”杜月梅摆摆手。她看着林朝生,眼珠一转,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小书生,你好像很担心我?” 林朝生低下头,眼睛躲躲闪闪,“我们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应该互相关心吗?” 林超生害羞的模样引得杜月梅一阵偷笑,她调笑道:“小书生,你怎么都不敢看我啊?”说完她将脸猛地往前靠。 林朝生被吓得赶紧往后挪,杜月梅咯咯笑出了声,“小书生,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不,比大姑娘还要羞涩。” 林朝生尴尬地低下头,圆圆的脸颊上升起了两朵红云。 “你看你,脸都红了。”杜月没继续调笑,林朝生的脸红成了苹果,双手不知所措的捏搓着衣袖。 笑了一阵,杜月梅恢复了正经,“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我有件礼物想送给你。”她伸出右手,挽起长袖,从纤细的手腕上取下了一条手链。这是条红手链,红色的线上穿着红色的珠子,珠子晶莹剔透,泛着温润的红光,精致漂亮。 杜月梅将手链递给了林朝生,“这串手链我戴了快一年了,为了庆祝交到你这个朋友,今天送给你了。” 林朝声婉拒道:“我不戴手链,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手链看起来很精巧,他觉得应该挺贵重,不敢收。 杜月梅抓过林朝生的手,将手链一把塞到了他的手中,“别客气了,这是红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红豆?” “你难道没见过红豆吗?” “见过!”林朝生呆呆地点头,拿起手链仔细看了看,果然是红豆,只是比他平时看到的要圆润,光泽,大颗。他第一次知道红豆可以做成手链。 杜月梅笑道:“现在可以安心收下了吧。” 林朝生道:“可是……我都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你。”交往讲究礼尚往来,他什么都没有,还是不好意思收。 杜月梅道:“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等你什么时候有东西了,再送也不迟。” “好吧!”话已至此,林朝生只得小心收下。 杜月梅好奇地问:“小书生,你听过王维的《相思》吗?” “相思?没听过。”林朝生木讷地摇摇头。 “这么出名的诗,你居然没听过!”杜月梅笑道:“这是首写红豆的诗,我来教你吧。” 沉吟片刻,整理好情绪,她开始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林朝生心神一凛,心中仿佛有一道温柔的春风拂过,这首诗给他一种惊艳的感觉,只听一遍,他便有了很深的印象,仿佛似曾相识。 杜月梅道:“红豆又称相思子,人们常用它来寄托相思之情,王维在这首诗中就是借红豆来表达对友人的思念之情。” 林朝生半知半解地点头,请求道:“你能……再念一遍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杜月梅又有声有色地念了一遍。 仅听两遍,林朝生便把这首诗深深印在了脑海里,摸着手中的红豆手链,想到红豆的相思寓意,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杜月梅打趣地问:“小书生,昨天分开以后,你有想我吗?” 林朝生心虚地垂下头,脸不由得红了。他想了,吃饭的时候想过,睡觉的时候也想过,就连早晨在学堂上课时也忍不住想了,当时走神,还被先生提醒了。 “你的脸怎么又红了?”杜月梅笑嘻嘻地凑上来,直勾勾地盯着林朝生,“小书生,老实说,是不是偷偷想我了?” 林朝生心乱如麻,眼珠子胡乱地转动着,脸刷的一下又红了一大片,从双颊红到了耳朵。 “你看你耳朵都红了,一定偷偷想我了,是不是?”杜月梅捉弄地追问。 林朝生面红耳赤,害羞得说不出话。 杜月梅温声道:“小书生,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林朝生怔住,脸越变越红,心越来越慌。杜月梅突然退了回去,笑道:“好了,开玩笑的,不逗你了。” “小姐,小姐……”蜿蜒的小路上又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那个丰满的妇人出现了。 杜月梅立马站了起来,“小书生,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们改天见。”她匆匆告别,快步朝妇人跑去。 林朝生站起来想道别,可惜杜月梅已经走远。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妇人牵着杜月梅离开,林朝生呆呆地站在柳树下。好一会儿,他回过神,看着手中那串如玛瑙一样漂亮的相思豆,想起了杜月梅方才教他的那首《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第92章 杜月梅(三) 青石街上,人来人往,街道两旁,地摊商铺琳琅满目,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商品应有尽有,算命的,卖伞的,卖书的,卖画的,卖菜的,卖花的,卖药的,卖农具的,卖古董的,卖糖葫芦的,卖金银首饰的……林朝生像只灰色的兔子,敏捷地穿梭在人群间,寻找卖首饰的摊子。 寻了一阵,他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摊前,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红豆手链。 不大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首饰,发簪、布摇、梳篦,耳环,戒指,玉佩,手镯,手链等等。小巧玲珑,精致漂亮。 林朝生不敢看其他的,把目光投到了红豆手链上,红豆手链也有很多样式,有单珠的,有多株的,有红线的,有黑线的,有带玉的,有带金银巧物的,看得他眼花缭乱。 摊主是一个长着长瘦马脸,下巴上生了一颗大黑痣的精瘦男人。他看了林朝生几眼,仰着头,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小娃娃,想买什么?不买东西可别在这儿打扰我做生意。” 林朝生指向一条穿满红豆,和杜月梅送他那条相似的手链,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条……多少钱啊?” 摊主伸出了四根细长如枯枝的手指,“四十文钱。” 林朝生捏着手中的七枚铜钱,咽了口唾沫,怯声问道,“有没有……便宜一些的?” “有!”摊主指了指那条只有一枚红豆的红线手链,“这条只需要五文钱。” 林朝生无奈地看了看其他手链,最后拿起了那条单珠的红豆手链,“就买这条吧!” 烛光摇曳,填满了小小的木屋,纸窗下的书桌旁,林朝生正襟危坐,拿着书本,小声研读着诗文。月亮挂在窗口,散发着银色的光,夜莺立在枝头,高唱着婉转的歌谣。杜月梅的脸又不知不觉的浮现在他脑海里,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放下书本,挽起袖子,轻轻取下了手腕上的红豆手链。那首《相思》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林朝生抬头望着窗外洁白的月亮,情不自禁地喃喃吟诵起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从怀中拿出自己买的那条有点寒碜的手链,和杜月梅送她那条摆到桌上,放到了一起。 “杜月梅。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 他看着月亮发起了呆。思绪乘着清凉的夜风,穿过云霄,飞到了高高的月亮之上。 “生儿!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林母的的声音从主屋传来,将林朝生从月亮上拉了回来,他大声应答:“这就睡了!” 收拾好书本,脱掉外衣,林朝生飞快地爬上了床,躺上床后才发现油灯还亮着,他又爬起来,对着桌上的灯盏,轻轻吹了口气。灯灭了,灯芯飘起一缕细细的白烟,屋子一下被黑暗笼罩,月光从窗口照了进来。 林朝生躺上床,盖上被子,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月光似水,悄悄漫到了桌子上,漫到了小木床上,漫到了林朝生安静、祥和、带着丝丝笑意的脸上。 很快,他便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到了杜月梅。梦到了他们又在小溪旁放风筝;梦到了他们又在蓝天下,碧草上,追逐奔跑;梦到了杜月梅又教了他一遍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 林朝生笑了,窗外的月亮也笑了,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梦。 第二天,吃完午饭,林朝生便迫不及待地拿着他的手链来到了小溪边。他在柳树下,读着课文满怀期待地等着杜月梅。 她会喜欢吗?林朝生期待杜月梅喜欢,手链廉价,又害怕她嫌弃。他兴奋又忐忑,心思慢慢脱离书本,飞到了九霄云外。 时间随溪水缓缓流逝,蜿蜒的小路上始终不见那道娇小可爱的身影。夕阳西下,霞光满天,直到傍晚,杜月梅也没出现。他知道她今天不会来了。他拿着手链,带着失落的心情,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夜晚,他在书桌前读书时又想起了杜月梅,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想她,却感觉得到想她的时间在变长,想她的次数在增加。这个小女孩儿好像有魔力一般,见了一次,便让他念念不忘,朝思暮想。 戴上红豆手链后,林朝生对杜月梅的思恋越发频繁了。闲暇时他会想她,忙碌时他也会想她;看到手链时他会想她,看不到手链时他也会想她。那种不知不觉的思念,正悄悄变成一种习惯。 他看着手腕上的相思子,想着杜月梅,在月光下,又念起了王维的《相思》。 天上的月亮不再是月亮,变成了杜月梅的笑脸,那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星也不再是星星,变成了寄托相思的、晶莹剔透的红豆。 第三天午后,林朝生拿着自己的相思豆准时来到了小溪旁。他坐到柳树下,翻开《论语》开始朗读。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念着念着,林朝生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杜月梅。她,今天会来吗?他放下书,从怀中取出了那条红豆手链,缓缓念起了《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刚念完前两句,身后便传来后两句的声音。杜月梅来了。不知是何时来的,林朝生一转身,她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背后。 “你来啦!”林朝生欣喜地站了起来,眉开眼笑。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动了,缩小笑容,低下头,将红豆手链藏到了身后。 杜月梅笑道:“别藏了,我都看到了,那条手链是不是送给我的?”她瞪圆了眼,异常期待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点点头,慢慢将那条有点寒碜的手链拿出来,“只有一颗红豆,比不上你那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杜月梅接过手链,仔细观看,喜笑颜开,“送礼送的是情意,正所谓礼轻情意重。万花丛中一点红,一颗红豆也很漂亮。” 林朝生舒了口气,放心地笑了。杜月笑道:“小书生,你帮我带上吧,以后这条手链就是我的护身符了。”她把手链递给林朝生,伸出右手,挽起了袖子。 林朝生接过手链,紧张地将红绳绕到了杜月梅的手腕上。他戴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杜月梅的肌肤。 杜月梅抬起手腕,在眼前转了转,满意地笑了,“好漂亮,谢谢你啊,小书生。”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林朝生腼腆地笑了笑。 “对,朋友!”杜月梅笑嘻嘻的看着他。 林朝生的眼睛又开始飘忽起来,他问道:“你昨天……怎么没来呀?” 杜月梅无奈道:“昨天娘亲一直看着我,督促我练字,习琴,我没机会出来。” “哦!”林朝生知会的点头,又问:“你家……住在哪儿啊?” 杜月梅道:“东市青莲巷,杜家大宅,你家呢?” 青莲巷,杜家。青莲巷姓杜的只有一户人家,林朝生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桃源镇的首富,杜明礼。他回答道:“西市,云泥街。” “云泥街,那隔得还挺远的。”杜月梅笑道:“不说这些了,你今天又温习什么啊?有不懂的吗?我来教你!” 两人坐到了柳树下,林朝生翻开《论语》,开始向杜月梅讨教。 杜月梅像先生一样,耐心解答,“这句话是说自己做不到的事,不要强加到别人身上。这句是说,光知道读书,不知道思考,会越学越糊涂。而光知道思考,不知道读书,最后什么也学不到……” “这句呢?” “这句都不知道,真笨,这句是说……” 杜月梅认真讲,林朝生专心听,一个不时挠头,一个不时笑骂,柳树下欢声笑语,妙趣横生。春光明媚,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鱼儿在水中嘻嘻哈哈,花儿在风中摇摇晃晃,两串相思豆遥相呼应,幻化成相思子,飞进两人的心田,悄悄扎下了相思的根,慢慢长出了相思的芽。 第93章 杜月梅(四) 小溪旁的柳树,成了林朝生和杜月梅面见面的秘密基地。林朝生每日都会准时到柳树下读书温习,等杜月梅。杜月梅因家里情况特殊,没有规律的时间,有时比林朝生来得早,有时比林朝生来得晚,有时天天来,有时隔三差五的来。 杜月梅天资聪颖,思维敏捷,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诗词歌赋无一不会,四书五经烂熟于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林朝生会的她会,林朝生不会的她也会。她成了林朝生的半个老师。 林朝生感慨万端,心想若是杜月梅进了私塾,必是一等一的好学生,将来定是状元之才,大有作为。可惜世俗陈规束缚了她才能。他时常会想,为什么女孩子不能进私塾?不能拜官入仕?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像杜月梅这样聪慧的女子,古往今来,不乏少数,这样的陋习,实在可恨,不知埋没了多少人才。 两人每日在柳树下读书讲文,吟诗作对,闲暇之余便放风筝,捉蝴蝶,赏花采果,游山玩水,不亦乐乎。春去秋来,四季交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人朝夕相处,慢慢长大,关系越来越好,感情越来越微妙。 永乐十五年,四月初。阳光明媚,万物复苏,绿意盎然,春光无限。小溪边,柳树下,一对少男少女,相邻而坐,男子面如冠玉,五官柔和,眉清目秀;女子亭亭玉立,粉面桃腮,眉目如画。他们谈诗论文,有说有笑,阵阵悦耳的欢笑声在小溪上空回荡。 十六岁的杜月梅睁着桃花一样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笑意盎然地看着林朝生,“小书生,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考你了。” “来吧!”林朝生自信地点了点头。每日杜月梅都会抽问他一些诗词歌赋,以考验他的学习进度。 “《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林朝生若有所思,放慢了速度,念到此,他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杜月梅今日所问皆是有关情爱的诗词,与往日很是不同。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杜杜月梅继续问,“《关雎》?” 林朝生的声音渐渐变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念到这一句,他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念不下去了。 杜月梅莞尔一笑,“怎么了?继续念啊,不会不记得了吧?” 犹豫片刻,林朝生结结巴巴地开了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 “小书生,不用念了!”林朝生正要往下念,杜月梅突然打断了他。 杜月梅的脸色变了,变得温柔。林朝生忐忑地看着她。 杜月梅眉梢一弯,眼角荡开了一个柔情似水的笑容,温情默默地看着林朝生,“小书生,问了你这么多,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吧?” 林朝生愣住了,一时间心乱如麻,片刻,他看着杜月梅,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朝夕相处了近十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早已心意相通,他岂会不知?只是,他一直不敢往深了想。他和杜月梅家世背景相差甚远,对他而言,杜月梅就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而他,只是黑暗里一只不起眼的、小小的萤火虫,他不敢奢望,不敢对她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杜月梅微笑着,缓缓道:“小书生,我们认识,有八年了,时光匆匆,不知不觉,你我都长成了大人!小时候懵懵懂懂,只觉得喜欢和你在一起,不解其中之情,长大后,启了智,明白了许多道理,现在,终于理解个中的感情了。” 她认真地看着林朝生,“小书生,我们朝夕相处了八年,以朋友自称了八年。现在,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风停了,枝头的黄鹂不叫了,林朝生看着杜月梅的眼睛,怔住了。两人四目相对,杜月梅的脸映在了林朝生的瞳孔里,林朝生的脸也映在了杜月梅的瞳孔里。林朝生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挣扎着,衡量着,思考着……半晌,林朝生眉目舒展,目光坚定,喜悦地笑了,“我……早就不想和你做朋友了!”这一刻,他豁出去了,就算与杜月梅之间隔了千山万水,隔了浩瀚天地,他也不在乎了。 杜月梅眉开眼笑,风儿继续吹,黄鹂在枝头继续欢叫,两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杜月梅笑道:“小书生,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说的那句话吗?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现在,我再重新问你一遍,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好!”林朝生不假思索地回答。 杜月梅盈盈一笑,突然伸手敲了敲林朝生的脑袋,调笑道:“好什么好,你看你笨头笨脑的,拿什么娶我,就算我同意,我爹娘也不同意,你可得好好努力才行。”这是玩笑话,却也是摆在她们面前的现实。她的父母绝不会同意她嫁给现在的林朝生。 林朝生愣了愣,望着杜月梅,无比坚定地说道:“我一定努力考取功名,取得你父母的认可,明媒正娶,三书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你娶过门。” 他自然知道他们的处境,莫说杜月梅的父母不同意,就算同意,他也不会这么做。他现在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根本给不了杜月梅幸福,在没有足够的条件之前,他是绝不会让杜月梅跟着自己受苦的。 杜月梅眸光闪闪,幸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脸色一变,嬉笑道:“你虽然笨了点儿,但还挺努力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林朝生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杜月梅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轻轻将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林朝生浑身一颤,脸开始发红发烫,心开始扑通扑通乱跳,身体僵直如木头,手无处安放地攥成了拳头。他从未和杜月梅靠的如此近,他能看到她弯弯长长的睫毛,能清晰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能嗅到到她身上淡淡的、如兰花一样的香味。 “你怎么这么笨!”杜月梅娇嗔一声,拉过林朝生的手,环绕到了自己的腰上。 林朝生坐得板正,像一根木桩,一动也不敢动。杜月梅嗤地笑出了声,“真是个呆子,我们现在是恋人了,你可以大胆一些。” 林朝生咽了口唾沫,挪了挪位置,小心翼翼地把脑袋贴靠在了杜月梅的头上。溪水潺潺,缓缓流淌,在阳光下一片波光粼粼,如一条发光的天河。 小溪旁,柳树边,草儿青,花儿艳,两只美丽的花蝴蝶在花草间嬉戏着,翩翩飞舞;两个身着金衣的黄鹂站在柳树枝头,婉转歌唱;一对郎才女貌的恋人在树下相互依偎,把红线系上。他们成双成对,他们双数双栖,他们琴瑟和谐,他们天造地设…… 第94章 杜月梅(五) 杜月梅喜欢画画,擅长山水画,尤擅画梅,画兰。人物画她也喜欢,他为林朝生画过好几张,以往作画都是她执笔,今日角色转变了。林朝生想为她画一张。 杨柳依依,溪水徐徐。杜月梅巧笑嫣然地坐在柳树下,双腿弯曲并拢,右手托腮,手肘靠在膝盖上,神态松弛自然。 林朝生端坐在她跟前,挥洒着手中的画笔,在身前的画板上仔细描摹着。杜月梅和她身后的景物,在他的笔墨下慢慢成形,慢慢活跃在纸上,时间一点点流逝,画中的人儿越发传神,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好了没有?”杜月梅的身体有些僵麻了,她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 “可以了!”林朝生点头,画像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不需要参照物,再润润色就行了。 “画得的怎么样?快让我看看。”杜月梅活动了一下四肢,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凑到了画板前。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老气横秋地点头赞许道:“嗯!画得不错,画出了我一半的美貌。” 林朝生哑然失笑,拿起细毛笔,开始对画的细枝末节进行填充润色。最后一笔落下,画终于完成了。画中人儿,神态灵动,娇美可人。远处的山水,近处的花草,层次分明,相互映衬,立体生动。画的构图,内容,画工,近乎完美。林朝生都没想到自己能画得这么好,画这幅画时他精神爽朗,挥洒自如,如有神助。 林朝生退后一步,仔细观摩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年,他作了不少画,这幅是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可年少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幅画,会在今后的600年,成为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杜月梅看着林朝生,突然笑道:“小书生,等墨干了,你带我去你家看看吧。认识这么久,我都没去过你家。” 林朝生愣了愣,放下画笔,转头看向杜月梅,“怎么会……突然想去我家呢?” 他心里是拒绝的,尽管他已讲过自家的情况,还是不愿让杜月亲眼看到那种寒酸。 杜月梅敲了一下林朝生的脑袋,笑骂道:“傻瓜,我以后可是要嫁到你家,先去了解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我想提前拜见一下公公婆婆不行吗?”她想见见林朝生的父母,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培养出了林朝生这么温和的性格。 林朝生犹豫了一下,应声答应了。杜月梅都不嫌弃自己的家世,自己还想这么多干嘛呢?既已确认关系,见父母,也是迟早的事。 墨水渐渐风干,林朝生取下画,小心翼翼卷收好,收拾好画具,带杜月梅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心中忐忑,杜月梅虽不会嫌弃他的家世,两人悬殊的差距,还是会让他有自卑感。 他家离小溪边很近,不过三里地,很快,他们便离开山野,走入了云泥街。云泥街是桃源镇的边缘地带,这里没有繁华的街景,没有商铺酒楼,只有矮小的、冷清的瓦房木屋。气质出众,身着华丽丝绸的杜月梅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街上行人看到她后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林朝生加快脚步,下意识与杜月梅拉开了一些距离。 “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杜月梅小跑上前,不满地拉住了林朝生的灰色长衫。 林朝生放慢速度,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没注意。”行人们羡慕地看着他,小声议论着。林朝生低下头,尽量避开他们的目光。 杜月梅打量着周围的房屋瓦舍,笑道:“这里比我家那边清净多了,我还挺想住这儿的。你家在哪儿?还有多远啊?”她来过云泥街多次,却一直不知林朝生家位置。 “快了,就在前面。” 两人沿着云泥街走了一里,右拐进了一条泥巴小道,小道两侧坐落着稀疏的房屋,有瓦房,有茅草房,有篱笆围起来的农家小院。走了近二十丈,林朝生停在了一座木材和石土混合搭建的小瓦房前。 “就是这里吗?”杜月梅好奇地抬头看了看这栋灰白的、有些老旧的房子。 “嗯!”林朝生点点头,呼了口气,挤出笑容打开了房门,“我回来了!” 正在家中织鞋的林母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和蔼笑道:“回来了,一定饿了吧!刚才蒸了几个馒头,还热着呢,我去给你端出来。” 林母站起身,猛然看到了林朝生身后的杜月梅,她立时愣住了,沉吟片刻,紧张地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啊?” 不等林朝生开口,杜月梅自己站到了前面,热情地自我介绍道:“伯母好,我叫杜月梅,是朝生的好朋友!” “你就是……杜小姐啊!我家生儿……经常提起你,快坐,快坐。”林母脸色骤变,着急忙慌地转身拉来一张椅子,找来抹布使劲擦了擦,满面堆笑地搬到了杜月梅跟前。 林朝生早前给林母说过,说他结识了一个好朋友,是东市杜明礼,杜元外家女儿。她一直以为他是在说笑,没当回事儿,没曾想这竟是真的。 杜月梅受宠若惊,连忙道:“不用那么客气,伯母,我没那么讲究,您快做下。”她上前将林母扶回原先的座位,将椅子搬到林母身旁,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 看着母亲唯唯诺诺的样子,林朝生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母不自然地看着杜月梅,不自然地笑着。她抬头责怪地瞥了林超生一眼,“生儿,杜小姐要来,也不提前给家里说一声,你看看,家里……都没有东西,可以招待杜小姐。” 杜月梅温和笑道:“不怪他,是我突然好奇想来看看,伯母太客气了,我就过来坐坐,没什么好招待的。” 林母尴尬地笑笑,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摩挲着。杜月梅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眼里没有丝毫嫌弃之色,满是兴奋喜悦的光彩。 “爹呢?”林朝生四下看了看,没发现父亲的身影。 林母道:“你爹他下地弄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林朝生掀开帘布,走进了灶房,不多时,用瓷盘端出了几个白面馒头。他把馒头放到桌上,拿起一个细嚼慢咽起来。 杜月梅不高兴了,“喂,你只顾自己啊,没看到我吗?” 林朝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吃得惯吗?”这是自家做的粗面馒头,他怕杜月梅吃不惯。 杜月们嗔道:“你都吃得惯,我怎么可能吃不惯,只要是五谷杂粮做的,就能吃,快给我一个。”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林朝生从盘中拿了一个递给她。她接过滋滋有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比林朝生还香。边吃边道:“好香,比我家厨房做得好吃。” 林母不可思议地看着杜月梅,这与她想象中的富家千金完全不一样。 林朝生笑道:“慢点吃,别噎着了。”他起身帮杜月梅倒了一碗水。 杜月梅吃的很快,没一会儿便把馒头吃完了,她接过碗,仰起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了水,放下碗,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好吃,感觉已经饱了,回去都不用吃东西了。伯母,我以后可以经常来你家蹭馒头吃吗?”她笑嘻嘻地看向林母。 “可以……当然……可以!”林母木纳地点了点头。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漂亮、华贵的女孩儿,会如此亲和,朴素,接地气。 “那就这么说定了!”杜月梅露出了孩子般童真的笑容,她站起身,四下瞅了瞅,看向林朝生,问道:“你的房间在哪儿啊?带我去看看。” “娘,您坐着,我带她看一下。”林朝生指了指里屋右边的房门,“就这间。” 他将杜月梅领进了他那间从未向外人展示过的小木屋。杜月梅一进屋子,便被满墙的字画吸引了,四面墙壁几乎被贴满了,密不透风。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木床,右墙墙角摆着一个自制的品字格书架,书架有四层,零零散散的堆放着书籍。左边的纸窗底下是一张上过黑漆的简易书桌,桌子右边摆放着几摞书,左边摆着一套普通的笔墨纸砚。屋子空间紧凑,干净整洁,放眼望去满是字画书籍,充满文人气息。 “好温馨的房间!”杜月梅绕着屋子仔细打量了一圈,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她摸了摸床垫,舒适地躺了上去,扭动了一下身体,感叹道:“床也好舒服,都不想回去了,真想在这里住一晚!” 林朝生怔住,脸上泛起了红光。杜月梅躺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撑起身体,笑嘻嘻地盯着林朝生,“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朝生结结巴巴,“怕……打扰到你。” 杜月梅嬉笑道:“谎都不会撒,你看你脸都红了。” 林朝生无言,面露尴尬。 杜月梅噗嗤一声,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跟个大姑娘一样?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 这话让林朝生更不好意思了。杜月梅乐呵呵站了起来,“好啦,不逗你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 和林母打了声招呼,林朝生便和杜月梅离开了。临走前,杜月梅亲热地握住了林母的手,说以后会经常来看她,弄得林母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云泥街上,林朝生和杜月梅并肩漫步着。杜月梅笑道:“伯母真是个可爱又朴素的人!我以后嫁过来,一定能跟她相处的很好。可惜没见到伯父。” 林朝生笑道:“我娘是个很温和的人,只是有些不善言谈。” 杜月梅道:“能感觉得到,毕竟,你这么温柔,伯父伯母也一定是很温柔的人。” 林朝生抿了抿嘴,侧头看了杜月梅一眼,小声问道:“你……不嫌弃我家的情况吗?” “怎么会嫌弃!”杜月梅道:“一家几口这样生活在一起多温馨,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嫁过来。可惜我爹肯定不同意!”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朝生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已做好打算,明年就去参加院试,过了院试便去参加科考,待取得功名,立即去你家登门提亲。” 杜月梅高兴地笑了,笑靥如花,“我等你的好消息!不过,你可得快点儿,想娶我的人可多了。” 红日偏西,彩霞万丈,映红了天空,染红了房屋街道,拉长了两道情意绵绵的身影。 将杜月梅送出云泥街,林朝生便回去了。他们只是私下确立了关系,并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他不敢明目张胆的送她回去。 林朝生怀着喜悦的心情打开了家门,一进屋却看见母亲一脸忧愁的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 “生儿,你和杜小姐是什么关系啊?”林母担心道:“你怎么敢把她带到家里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被人说闲话的?” 林朝生想了想,决定把他和杜月梅的事情告诉母亲,“娘,我和月梅……已经确定了恋人关系,不久的将来,我会娶她过门。” “你说什么?你想娶杜小姐。”林母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焦心道:“生儿,你可不能犯糊涂啊!杜小姐是什么家庭,我们是什么家庭,人家怎么可能会下嫁到我们家?她的父母又怎么可能同意?” 林朝生安抚道:“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现在的确配不上他,但我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我想好了,等我考取功名,再去他家提亲。”他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坚定地说道:“娘,您放心,我一定尽快考取功名,让你和爹过上好日子,把月梅风风光光的娶过门?” 林母叹了口气,道:“考功名,谈何容易!娘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也知晓其中的艰难,你们学堂的王先生,据说考了十年才勉强中个秀才,西市的李书生,屡试不中,穷其一生也没拿到半点功名,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不是娘不相信你,而是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后果,做好最坏的打算。科考是件难事,能不能考上?何时考上?都是未知数。杜小姐能等你多久呢?你耽误得起,但她耽误不起呀,就算她愿意等你。他的家人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在私塾中,林朝生只能算优秀,并不拔尖,林母在镇上这些年,听到科考中举的人屈指可数,可谓是凤毛麟角,九牛一毛。 林朝生缓缓松开了母亲的手,沉默了。 林母继续道:“孩子,古往今来,婚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杜小姐这样的人,我们高攀不起,还是算了吧!娘已经给你相过人了,隔壁王婶家的小兰比你小一岁,长得乖巧又懂事,虽不如杜小姐,也是难得的好姑娘。小时候她还经常来找你玩,记得吗?你若想成家,娘可以请人帮你去王婶家说媒。” 林朝生抬起头,眼神越来越坚定,他再次握住了林母的手,“娘,这不一样,我喜欢的人是月梅,我只想娶她,除了她,谁我也不感兴趣。”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已经向她许下了承诺,下定了决心,非她不娶。不管有多难,我也会尽力做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到。娘,请您也相信我!” 林朝生自知自己才学不出众,科考这条路于他而言,像蜀道一样难!但这又如何?为了杜月梅,为了这个贫瘠的家,再难他也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林朝生的决心让林母大受触动,她看着儿子,露出了认可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娘,相信你!” 说完她自觉愧疚,“你这么有决心,娘应该支持你才是,刚才却一直说话打击你,实在不应该!” 林朝生劝慰道:“娘,您说的也是事实,也是在为我着想。只是,我有自己的目标和想法。” 林母语重心长地说道:“生儿,既然做了决定,你就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事做好。虽然与杜小姐接触得不多,但娘看得出来,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千万别辜负了她。” “嗯!”林朝生郑重点头。 第95章 杜月梅(六) 杜月梅刚溜进自己的房间,她的丫鬟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丫鬟说她爹找她,让她赶紧过去。她问是什么事?小丫鬟说不知道,只看到老爷脸色不太好,估计不是什么好事,让她小心些。 穿过几个庭院,走过几条长廊,杜月梅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南房正厅。一进门,入眼的是一片富丽堂皇的朱红色,朱红色的门,朱红色的房梁,朱红色的柱子,朱红色的桌椅。屋子很大,左右两边整齐摆放着两排会客的红木椅子,一边各五张。中间是一套造型精美的圆桌圆凳,表面泛着光泽。后墙上方挂着一块黑色牌匾,牌匾上用金漆描刻了三个大字,“金玉堂”。墙中间挂着一幅水墨青松图,图画两边贴着一副对联“青松永不倒,家道万年青”。下方是主座。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放着两个漂亮的青瓷长颈花瓶,长桌左右两端摆放着两个高高的绿植红木支架,支架上是两盆枝叶肥大、葱绿的万年青。长桌前面有张短桌,短桌左右两边各有一张椅子。 左边椅子上端坐着一个留着八字胡,耳大嘴阔,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他头戴四方巾,身着红色云鹤寿字纹交领道袍,脚穿黑色方头鞋,目光炯炯,富贵逼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月梅的父亲,桃源镇的首富——杜明礼。 杜明礼眉头微皱,圆润的面上挂着明显的不悦。杜月梅心虚地瞄了他一眼,嘻嘻一笑,小声问道:“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明礼左手放在桌上,食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你和林家那个小子,认识多久了?”他发出了不冷不热的声音。 杜月梅一怔,意识到不妙,脑子飞速运转起来,思索一番后,决定如实回答,“认识好几年了,我们是好朋友,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 “我若不问,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杜明礼厉色道:“以后别和他来往了。” 杜月梅不假思索地摇头,“对不起,恕女儿办不到,我和他认识多年,早已结下深厚的友谊,不可能就这么断绝来往。” 杜明礼一怔,收回了桌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好女儿,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成天和那个姓林的小子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你的诗书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会毁了你的清白,辱了你的名节吗?” “我和他是君子之交,清清白白。”杜月梅道:“爹,您一向是开明大度之人,不应该被这些俗礼困扰。” “人言可畏啊!”杜明礼叹息道:“我对你已经很开明了,别人家女儿,出趟门得三申六请,我却从未限制过你的自由,你想做什么?想去哪儿?从未阻拦过。我若不开明,得知此事,早把你训斥一顿,关起来了。” “月梅,爹是为你着想,不管你们清不清白,你和他走得这么近,在世人眼中就是有辱礼节,有损清誉,传出去,会影响你以后的婚嫁。听爹的话,以后别和他来往了。” 杜月梅低头沉思着。事到如今,说什么也说不通了。她决定向父亲坦白自己和林朝生的关系。沉吟片刻,她抬起头肃然看向杜明礼,“爹,我实话给你说吧,我与林朝生已确定恋人关系,我已下定决心,以后非他不嫁。” “荒唐!这些年,我真是太纵容你了!”杜明礼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瞪圆了眼,厉声道:“你别痴人说梦了,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轮得到你做主?你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同意的。就他那副穷酸相,拿什么娶你?” “我不是势力之人,不求找门当户对的亲家,但至少也得体面,能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你从小锦衣玉食,过惯了好日子。他那情况,拿什么养你?你难道愿意跟着他一辈子吃糠咽菜?” “爹,人不可貌相,你怎么能如此轻看于他?”杜月梅反驳道:“是,他现在的确家境贫寒,但他是有志气,有志向之人。他说了,待考取功名再来我家提亲,您放心,他不会趋炎附势,更不会高攀我们家。还有,就算是一辈子吃糠咽菜,我也愿意跟着他。” 杜明礼横眉竖目,气得面红耳赤,他仰头呼了口气,强压住心中怒火,尽量让自己不失态,说道:“好,就算他有志气,有决心,万一考不中呢?科举有多难,不用爹说,你也清楚,你就这么确定他能考中?若他不中,又该如何?” 杜月梅斩钉截铁道:“我相信他一定能中!”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若没中呢?” 杜月梅沉默了。他相信林朝生,从没想过这个后果,父亲的两次提醒,让她不由思考起来。 杜明礼道:“他既是有志气之人,若考不中,定然无颜见你,更不会娶你。他能不能中,何时中,皆是未知数。爹不可能将你的终身幸福压在他身上,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 “我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这样吧,我们定个契约,规定一个期限,若在规定的期限内,他未能考中,你就忘了他,听我安排,安心嫁人,怎么样?”杜明礼的声音渐渐温和了。 杜月梅沉默不言。 杜明礼继续道:“你很清楚,在这件事上,爹已经给足你情面了,这是我能做到最大的让步。” 杜月梅低头沉思着,在这个讲究礼仪廉耻的社会,相较于其他父母,她爹这番举动的确算得上天大的通融。良久,她缓缓抬起了头,“我答应你,不过,期限由我定。” “好,”杜明礼点头道:“说吧,你们需要多长时间?” “十年!”杜月梅脱口而出。 杜明礼愣了愣,劝道:“十年,到时你已二十六,就过了待嫁的好年纪,你可得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就十年。”杜月梅语气坚定。她相信十年之内,林朝生一定能高中。 杜明礼叹了口气,道:“好,就依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为了避嫌,从今以后你必须减少和他来往。见面必须由我安排的丫鬟看着。我知道你不满意,但我这是为了你好,没成亲之前,我必须维护好你的名节,这点容不得你反对。” “好!”杜月梅叹息着轻轻点了点头。这点无可厚非,她无法拒绝。 “那就说这么说定了。你回去吧!”杜明礼乏力地摆了摆手。 杜月梅转身走出大厅,仰头望向了天空。夕阳已经没入山头一半。西边天际,彩霞招展,红云喷薄,另一头,月亮拨开云雾,露出了透明惨白的脸。杜月梅悠悠地叹了口气:小书生,接下来……看你了! 太阳没入山头,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月亮占领天空,洒下了一片朦胧的清辉。 翌日午后,杜月梅在父亲新给他安排的丫鬟的陪同下,来到了小溪边。林朝生高兴不已,看到她身后的丫鬟后,突然僵住,本能地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 杜月梅笑道:“小书生,我以后……不能经常过来陪你读书了!” “为什么?”林朝生不解地问。 杜月梅叹气道:“我们见面的事,被我爹发现了,他说在我们没成亲之前要避嫌,不能这么频繁的见面。以后,我们一个月……只能见一次面!”这是她父亲给她定的期限。 林朝生顿了顿,强笑了笑,“你爹说的对,毕竟,我们都还没定过亲,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个时候……的确应该避嫌。” 杜月梅笑道:“其实,这样也好,见面多了,反而会影响你,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读书学习了。”这是安慰话,也是实话。 杜月梅道:“小书生,你只管努力,虽然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我会一直想着你,为你勉哉!” “嗯!”林朝生轻声答应。 两人没像往常一样读书、念诗,而是安静地坐在柳树底下,平平常常地聊起了天。他们谈天说地,拉家长,扯里短,聊啊聊,聊到鸟儿和蝴蝶飞走;聊到夕阳西下,霞光将天空草地染红;聊到黑暗占据天空,星星嵌入天幕,月亮爬上枝头,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杜月梅三步一回头地告别了林朝生,踏着月光,走上了回家的路。她没将和父亲的约定告诉林朝生,她怕这样会给他造成压力。 这日和杜月梅分开后,林朝生开启了无休无止的苦读,白天在阳光下读,晚上在月光、烛光读,他书不离手,出门带着,下地带着,连睡觉的时候也抱着,有空便看,有空便读。 永乐十六年春,林朝生先后通过了县试,府试,顺利拿到了院试资格。可天不遂人愿,去县城参加院试时,他因紧张发挥失常,落榜了。他大受打击,深感愧对杜月梅,杜月梅得知后,安慰他别灰心,好好备考,来年再战。 永乐十八年春,林朝生不负众望,通过院试,考中秀才,拿到了乡试的资格。同年刚好遇到了三年一次的乡试,他立即便报了名。 八月,骄阳似火,蝉虫啼鸣。林朝生带好盘缠书本,赶往杭州府,开启了他的第一次“秋闱”之旅。 经历了九天六夜的三场考试,秋闱终于在紧张的氛围中结束了。林朝生忐忑地走出了贡院,与院试相比,乡试的难度高了好几个档次,他感觉中榜的希望有些渺茫。 九月初,秋风送爽,桂花飘香。放榜这天,贡院西墙,人山人海,人群摩肩接踵,热闹喧哗。桂花榜下,下到15岁,上到70岁,高矮不一,年岁不同,体态各异的考生,争先恐后,你推我攘地挤在桂花榜下,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林朝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榜下。他睁大眼睛,逐字观看,连看了三遍,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才终于死心,垂头丧气地挤出了人群。 林朝生愁容满面,心情复杂地坐在贡院门口。下次乡试,要等三年,这意味着杜月梅还要再等他三年。顺利的话,前后加起来,杜月梅至少也要等他六年。想到之前对杜月梅的承诺,他心中惭愧不已。 九月中旬,林朝生回到了桃源镇。杜月梅第一时间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两人心有灵犀的一同来到了小溪边。 溪水依旧清澈,河边的柳树却变黄了,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迈入古稀之年的老人,沧桑凄凉。远处的青山,近处的草地,皆开始枯萎泛黄。 杜明礼安排的那个丫鬟像护卫一样,神采奕奕地站在杜月梅身后。 看到林朝生的表情,杜月梅已知晓结果。她没有问,一开口就聊别的话题,笑道:“小书生,杭州是不是很繁华?你去西湖游玩了吗?西湖的风光是不是很美?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林朝生缓缓道:“月梅,对不起,我……落榜了!” 杜月梅怔了一下,笑容依旧,乐观地安慰道:“别灰心,你是第一次考,这次时间这么匆忙,都来不及准备,考不中是正常的,下次好好准备就是了。一定能考中的。” 看着杜月梅开朗的笑脸,听着她安慰的话语,林朝生更加自责惭愧了。他缓缓低下了头。下一刻,他恍然醒悟,觉得自己好生混账,科举不中,处境最难的是杜月梅,可她一句怨言也没说,还一直安慰鼓励自己,自己怎么能表现得如此消极颓废? 林朝生猛然抬头,目光坚毅地看向了杜月梅,“对不起,月梅,你这么相信我,我不该这么消极。我向你保证,下次我一定考中,金榜题名,风风光光把你娶过门。” 杜月梅上前轻轻抱住林朝生,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我相信你!” 她身后的丫鬟眼睛都看直了,举起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放下手,叹息着侧过脸去。 林朝生小心搂住了杜月梅,“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只是……又要辛苦你,再等三年!” 杜月梅柔声道:“没事儿,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第96章 杜月梅(七) 永乐二十二年,八月初。林朝生告别父母和杜月梅,赶往杭州府,开启了第二次的“秋闱”之旅。 今年考生比往年多了很多,杭州府的客栈人满为患,家家爆满,很多考生甚至找不到住的地方。林朝生走街串巷,寻了半日,问了数十家,才终于找到一家还剩一间房的。 八月初九,阳光明媚,贡院门口,人潮涌动,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黑溜溜的人头。林朝生深吸了一口气,和众考生踏进了贡院大门,这次旅途,注定又是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刀光剑影,比往年更为激烈的搏杀。 八月十五,乡试结束,有人欢喜,有人忧。表情各异的考生,像河水一样徐徐从贡院门口流出。 林朝生怀着复杂的心情跟随人流缓缓走出。他发挥得不错,但今年竞争过于激烈,他心里有些没底。 九月,贡院外,一株株桂树在秋风的洗礼下,开出了一朵朵洁白如雪的桂花,桂香阵阵,香飘数里,空气中满是沁人心脾的味道。 放榜之日,贡院西墙的桂花榜下,还是往年那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万人空巷的壮阔景象。林朝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了桂花榜底下。人群推推嚷嚷,挤得人透不过气,他聚精会神,丝毫没受影响,仰起头,睁大眼,逐字逐列的看,来来回回的找,心里祈祷着一定要中,一定要中。可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他,又落榜了。 林朝生如行尸走肉一般挤出了人群。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六年,整整六年的时间,他都没能完成自己的承诺。当初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却屡次失约,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去面对杜月梅。 林朝生拖着麻木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石街上,走着走着,走到了贡院门口。像三年前一样,他又垂头丧气地坐到了贡园大门对面。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不同的是,三年前的他虽然失落,但还心怀希望,如今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有些绝望了。 林朝生看着贡院大门发起了呆。杜月梅已经等了他六年,他实在没有颜面再让她等三年,就算她愿意等,若三年之后自己还是考不中,到时又该如何?思索着,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六年的时光,对于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子而言是无价的,他已耽误了杜月梅六年的大好年华,不能再耽误她了! 九月中旬,林朝生回到了家。翌日一早,他与杜月梅不约而同来到了柳树下。 杜月梅满怀期待,见到林朝生后,心情却由云端一下跌入了谷底,她从林朝生忧郁的眼睛里已经知晓结果。两人见面后一语不发,气氛沉郁。 监视杜月梅那个小丫鬟,自觉退到远处,坐到了小溪边。这几年杜月梅每次与林朝生见面,她都在一旁看着。她起初还认真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就向杜明礼汇报,但慢慢的,她开始被两人坚定不移的感情触动,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杜月梅没有架子,对她们这些下人就像朋友一样,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她逐渐被杜月梅的亲和大方感染,和杜月梅的关系越来越好。现在,她已经成了杜月梅的人。 一片细长枯黄的柳叶飘飘落下。林朝生率先开了口,“对不起,月梅,我……又让你失望了!”他低下头,不敢看杜月梅。 杜月梅突然上前拉住了林朝生的手,“我们私奔吧!” 林朝生被被吓到了,惊讶不解地看着她。 杜月梅松开了林朝生的手,缓缓道:“小书生,事到如今,我就不瞒你了。七年前我爹发现了我们的事,他很生气,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要我和你断绝关系。我不同意,与他据理力争,最后我们各退一步,协商定下了一个约定。 “我们约定,十年之内你若科举高中,他便同意我们成亲,如若不然,我就得听他的话,安心嫁人。如今距离约定已过七年,我不敢再等下去了。”十年之期已过大半,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和林朝生会无法如愿。就在刚才,她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个消息让林朝生猝不及防,千愁万绪像滔滔江水涌入他脑中。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片刻,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杜月梅叹息道:“我怕这件事会给你造成压力,会影响到你的心态。” 她再次紧紧地抓住了林朝生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我只有三年不到的时间了,不敢再等下去了!我们私奔吧,走得远远的,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家立业,生儿育女,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林朝生挣扎着,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月梅,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杜月梅一下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难道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林朝生上前一步,双手温柔地搭在了杜月梅的肩上,坚定地说道:“当然不是,我无时无刻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我希望,我们的婚姻是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能收到双方父母,和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我不能让你被人指指点点,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杜月梅柔声道:“小书生,我不在乎的,不管贫穷富贵,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便足够了!” “我明白你的心意,”林朝生无奈道:“可我承诺过,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过家门,我不能食言,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他也很想抛下一切,和杜月梅远离世俗,远走高飞。可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根本给不了杜月梅幸福的生活,他不能让杜月梅跟着自己受苦。两袖清风,一身清贫,怎敢误佳人! 杜月梅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朝生肃然,坚定的瞳孔里燃起了两团热烈的火,他看着杜月梅的眼睛,掷地有声地说道:“月梅,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会用最后这三年时间,完成我的承诺。让你父亲认可我,明媒正娶,在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下,把你娶进家门,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你是我林朝生的妻子!” 杜月梅痴痴地看着他,哽咽着点了头,“我相信你!” 起风了,黄柳飘飘飞舞,小草轻轻摆动,远处的树林沙沙作响,一片片泛黄的秋叶随风飘落,洋洋洒洒,稀稀疏疏地落到了地上,林子里铺上了一层树叶织成的地毯,金黄一片,萧瑟一片,美丽而凄凉。 夜幕降临,桃园镇亮起了万家灯火。 夜风徐徐,杜月梅独坐在闺房外的凉亭内,呆呆地望着手腕上林朝生送给她红豆手链。这是一条新手链,红绳上穿满了红豆,是林朝生半年前送她的。红豆不能保存太长时间,这十几年,她们已经换了很多条。 月亮挂在夜空,又白,又圆,又大,又亮,好似一个漂亮的白玉盘,它发着清透,柔和的光,为亭子外的景物披上了一层轻薄的银纱。远处的假山清辉闪闪,旁边的鱼池微波粼粼,池中也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月亮,与天上的那轮对影成双。蛐蛐唧唧唧,在院落周边的花草间没完没了地叫着,从夏天叫到秋天,它们似乎也不累。 相思月下,坐着一个相思人,相思人手上戴着一串相思子;相思人含情脉脉地看着相思子,情不自禁地在相思月下,念起了《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醉人的景色被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小丫鬟迈着急促的步伐穿过圆门,走入庭院,走进了凉亭,她悄声提醒道:“小姐,老爷朝这边过来了,这个时候来找你,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杜月梅收回手,放下衣袖,抬头看了小丫鬟一眼,淡淡笑道:“没事!”小丫鬟点点头,退到她身后。 不多时,杜明礼和一个男仆从东门走进从了庭院,男仆提着灯笼在前面为他带路。他正欲往杜月梅的房间走,无意间看到凉亭内的景象,改道走了过来。 走进凉亭后,杜明礼挥挥手,将仆人唤下去,撩起黑色的长袍,坐到了杜月梅对面的石凳上。凉亭上方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他庄严的脸映照得亮一片,黑一片,五官清晰,光影分明。 父女俩相对而坐,气氛紧张。杜明礼开口发出了浑厚的声音,“他科举落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两次参考,均未入榜,希望渺茫,你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该好好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想想了!” 杜月梅朗声道:“您不都说了还有三年时间吗,还有一次机会,我相信他。” 杜明礼劝道:“梅儿,爹劝你别固执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爹还可以帮你找一个好人家,再过三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等了他七年,算得上情深意重了,可以放弃了,别到最后白白浪费十年的青春。” 杜月梅不假思索道:“爹,您不必多言,十年之期未到,我是不会动摇的。” 杜明礼沉声道:“你一意孤行,我无话可说!爹是讲信义之人,不会强迫你,我让你等,等到你死心为止!”他脸色突变,冷声道:不过,从今天起,你不能再与他见面了。” 杜月梅猛地站了起了来,“凭什么,当初说好的一月见一次面,您怎么能食言?” 杜明礼厉声道:“当初是这么说的,但我也说了,你们见面必须保持距离,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你做到了吗?” “你以为收买了那个小丫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是你食言在先,这是对你的惩戒。” 杜月梅理亏,哑口无言,缓缓坐了回去。沉吟片刻,她开口问道:“小莲呢,您……准备怎么处理她?”小莲正是杜明礼安排监视她那个丫鬟。 杜明礼道:我已经打发她走了,不听话的下人,没必要留着。从今以后,你不能踏出杜府一步。别耍小聪明,悄悄出去,你知道被我发现的后果。”他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又看了杜月梅一眼,叹气道:“好自为之吧。”说完,大步走出凉亭,穿过圆门,消失在了月色下。 杜月梅失神地坐在亭子里,良久,她身后的小丫鬟绕到前面,开口安慰道:“小姐,您别担心,你与林公子情比金坚,足以感天动地,苍天有眼,不会辜负你们的,三年后,林公子定能高中,与你共结连理。” 杜月梅微笑道:“谢谢你,小月。” 她看着小月,突然灵机一动,握住小月的手,将其拉到石凳上坐下,认真道:“小月,请你帮我办件事。”她从宽袖中取出了一枚精巧的莲花玉佩,递给小月道:“麻烦你帮我打听小莲的住址,把这枚玉佩交给她。她帮了我这么多,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她。找到她后,就说这是我对她这些年帮我的谢礼,请她务必收下。” “还有,等会儿我会写一封信给你,你有机会出去,就帮我交给林朝生。”杜月梅叹息道:“我不能出去,如今,只能通过书信与他来往。小月,我别无他法,往后只能委屈你做我的信使了!” 小月道:“小姐,你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的帮你!” 她父亲早亡,母亲无力抚养她,六岁时便将她卖入杜家,做了杜月梅的贴身丫鬟。她与杜月梅虽是主仆关系,杜月梅却从没把她当仆人看待,处处照顾她,待她亲如姐妹。两人互相陪伴,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早已把杜月梅当做自己的姐姐。 杜月梅温情脉脉地看着她,“谢谢你,小月!” 第97章 杜月梅(八) 翌日午后,小月借故出去买东西,带着杜月梅的信悄悄来到小溪边找到了林朝生。林朝生正盘腿坐在柳树底下,聚精会神地研读《中庸》。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林朝生心中一喜,以为是杜月梅,兴奋地转过了身,看到小月后他愣了愣,放下书,站了起来。 “小月,你……怎么来了?”早前杜月梅来找他时,曾带小月来过好几次,近些年虽没见到她了,但他还认得她。 小月道:“是我家小姐让我来的。”他从衣袖中取出杜月梅给他的信物,递给了林朝生,“林公子,小姐被老爷禁足,以后不能与你见面了,她让我把这封信和这颗骰子给你。” 林朝生脸色大变,心急如焚,“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月安抚道:“林公子莫要担心,小姐没事,只是被禁住了。”说完,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老爷曾经定下规矩,一月允许你们见一次面,但不能有肢体接触,可不知他从哪儿发现你们坏了规矩,一气之下,便把小姐禁足了!除了不能出杜宅,小姐一切和原来一样,林公子不用太担心。” 这个规矩林朝生根本不知道。他叹了口气,缓缓接过信和骰子,望着手中的骰子出了神。骰子通体泛黄,如黄玉一样晶莹剔透,六个面,均匀的刻着深深的红点。看到骰子上如红豆一样的红点,他便明白了杜月梅的意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杜月梅是借骰子,表达她对自己深刻的思恋。 林朝生收起骰子,慢慢拆开了信,信纸摊开,一列列娟秀的小楷,出现在他眼前。 “小书生,我因坏了和爹定下的规矩,被禁足了,具体缘由,我想小月已向你说明,我便不多言了。别担心,我这边一切安好,只是不能出杜宅,待三年后你考取功名,来我家提亲,我便可以恢复自由了。我们已熬过两个三年,剩下这三年,于我们而言,已算不得什么,很快就会过去。这期间,我们虽不能相见,但可以通过书信往来,我已拜托小月,让她充当我们的信使,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由她传递。你别分心,好好备考,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吃好,睡好,玩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等你来娶我。” 放心吧月梅,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读毕,林朝生将信小心折好,放入信封,收入了怀中,他微笑着看向小月,道:“谢谢你,小月,替我转告你家小姐,让她好好珍重,静候我的好消息!” 夜深人静,月色融融。三更已过,林朝生仍坐在书桌前埋头苦读。他的眼睛有些涩了,放下书本准备休息片刻。看到桌上那颗黄色的骨骰,他又想起了杜月梅,想起了温庭钧那首诗。他起身,从书桌右边的卷缸里,找出了十年前为杜月梅画的那幅画。他拆开绑画的线,将画卷放到桌上,小心翼翼摊开,磨墨执笔,在画上题上了那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和小月分开后,林朝生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备考中。他把杜月梅的画像挂到了书桌前的墙上,每当思念她时,便抬头看看。秋去冬来,季节更替,转眼,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科考一日日逼近,林朝生越来越沉着。往次接近科考日,他便莫名紧张,这次却异常冷静。他已做好准备,信心十足,无所畏惧。 这两年林朝生和杜月梅一直通过书信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虽没见面,却一点也不比以前见面联系得少。他与杜月没来往的书信,已堆了厚厚一摞,快赶上一本书了。 寒潮消退,大地回暖,枯木生芽,万物复苏,又是一个美妙的春天。小溪边的垂柳,长出了葱绿茂密的枝条,土地上的枯草,绿油油一片,重新焕发生了机,满山遍野,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菜花,桃花,梨花,樱花,杏花,玉兰花,迎春花,海棠花,郁金香……百花争艳,美轮美奂。 柳树下,林朝生借着画板,奋笔疾书,飞文染翰,顷刻便写完了一封信。他放下画笔,取下笺纸,轻轻吹了几口气,不一会儿墨水便干了,他将信折好,放入信封,递给了身旁的小月。 “小月,又要麻烦你了!” 小月接过信,小心收好,笑道:“公子客气了。公子,我看你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她好奇地问。林朝生今日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与往常很不一样。 林朝生笑道:“没什么喜事,只是受到眼前风景的感染。”林朝生转念一想,又道:”其实,也算有件喜事,现在已是三月,再有数月,我便可以参加科举,与你家小姐相聚了。每每想到此,总是喜不自胜。” “公子对小姐,真是痴情!”小月喜道:“看来公子这次对科举已有十足的把握,小月在此先恭喜你了。” 林朝生谦逊地笑了笑道:“这倒不至于,应该,有个八、九成的把握吧!” 小月道:“九成的把握,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公子一定能高中。” “借你吉言!”林朝生感激地看着小月,说道:“小月,这些年你不辞辛苦的为我们来回奔波送信,真是辛苦你了!待我八月赶考回来,去杜府提亲,便为你赎身,还你自由。” 小月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用如此,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和小姐做的。小姐很好,我待在他身边,过得很快乐,自不自由,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跟在小姐身边,好好服侍她。” “你对月梅,真是情深意重!”林朝生劝道:“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总有一天,你也得嫁人,也得组建自己的家庭。我和月梅提过你的事,我们都希望你以后能嫁个好人家,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小月摇了摇头,温言细语,“不用,跟在小姐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林朝生叹息道:“可这对你而言,太不公平了!” 小月浅笑道:“没有公不公平,都是我自愿的!” “月梅,近来可好?一年之计在于春,时光如水,悄悄流逝,不知不觉,春天又来了。不知你在家中,是否能观赏到春色。今日清晨,我突发兴致,爬上了小溪后方的青云山,山上鲜花遍野,万紫千红,美不胜收。你庭院里的桃花,此刻应该也开了吧!与往年相比,今年的春色更浓,花开得更多、更艳丽,此情此景,真想带你好好观赏一番!不过无碍,今年看不到,我们明年看。距离乡试,只有数月,这次我成竹在胸,势在必得,你静候佳音即可,待我九月摘得桂榜,再带你畅游山水,把这三年的遗憾补上。” 杜月梅脸上挂着喜悦的微笑,慢慢收起了笺纸。小月在一帮默默地看着她。 “小姐,林公子都说什么了?”小月好奇地问。 杜月梅拉开书桌抽屉,把信放入了一叠笺纸中,笑道:“没什么,就让我安心等他,待他九月摘得桂花榜,再带我去游山玩水。快三年没见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小月,他的情况可好?有没有什么变化?” 小月笑道:“林公子还是以前那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模样。他这次的气色比以往好很多,精神奕奕,神采焕发,对不久后的科举充满信心。小姐,林公子这次一定能高中,你们终于要熬出头了。” “嗯!”杜月梅点头,拉过小月的手,温声道:“小月,谢谢你,这三年来,真是辛苦你了!我和朝生商量过了,待他这次赶考回来,就为你赎身,到时候,你便可以去追求你的幸福了。” 小月摇头,“小姐,我哪儿也不去,就跟在你身边。” 杜月梅苦笑道:“傻姑娘,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你困在杜府这么多年,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我想看你成家,找到好的归宿,拥有自己的幸福。” 小月温情地笑道:“小姐,你我相伴了二十年,情同姐妹,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杜月梅感动不已,站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嘭嘭嘭,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小姐,你在吗,老爷让你去一趟正厅!” 杜月梅松开了小月,看向门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丫鬟摇了摇头,“不知道,老爷只让我来通知你一声,让你赶紧过去。” 杜月梅与小月对视了一眼,回道:“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 丫鬟离开了,小月忧心道:“小姐,老爷亲自传唤你,只怕……不是什么幸事!” 杜月梅若有所思,轻语道:“去看看就知道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随意收拾了一下,杜月梅便和小月动身了。走到正厅门口,一阵爽朗的谈笑声飘了出来。杜月梅不由一愣,有客人。杜明礼笑得很大声,能引得他如此高兴,客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她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在门口停了片刻,酝酿了一番情绪,面带清冷,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一进屋便故意拔高声音,高声道:“爹,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明礼怔住,笑容逐渐僵硬,脸色如泰山崩塌,垮到了阴沉的谷底。堂下的客人均诧异地看着杜月梅。杜明礼悄悄瞅了客人两眼,露出尴尬之色,看向杜月梅,厉声道:“怎么说话呢?没看见有客人在吗?” 堂下左边的客椅上坐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两人均是穿绸带段,衣着华丽。老人面颊消瘦,眼睛深凹,须发花白,留着一副直达胸口的浓密长须。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灰色万字菊花纹交领大袖袍,双目炯炯有神,容光焕发,威严气派。青年二十出头,剑眉星目,容貌英俊,手拿花折扇,身着一袭青色龟甲文鳖衣,脚穿白色如意云头鞋,儒雅端正,气度不凡。看到杜月梅后,他明显怔了怔。 杜月梅不以为然地扭头看了两人一眼,嬉笑道:“不好意思,没注意。” 杜明礼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小女自小散漫惯了,不懂规矩,还请胡兄与贤侄见谅。” 青年看向杜月梅,面带微笑,眼露华光,“杜小姐不拘礼节,性格爽直,实乃真性情也。” 杜明礼松了口气,介绍道:“月梅,这位长者正是爹经常给你提起的,爹儿时在私塾上课时的知己好友,胡清风,胡伯父。你胡伯父是有大学问之人,在金陵担任了十几年的国子监助教,培养出了无数治国名仕,现今朝堂上很多年轻有为的官员,都是他的学生。胡兄如今可谓功德圆满,桃李满天下!” 老者抚着长须,谦逊笑道,“杜兄过誉了,说到底,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嘴上这么说,他的脸上却挂着几分肉眼可见的傲气。 “胡伯父好!”杜月梅躬身行礼,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杜明礼继续道:“这位公子叫刘元修,是你胡伯父的侄儿,刘公子可不得了,乃人中龙凤,是了不起的青年才俊,十六岁便考中进士,位列一甲探花,入朝不到四年的时间,已官拜六品,升至钦天监监副,实乃国之栋梁,前途无量!” 刘元修儒雅笑道:“伯父过誉了,元修不过是运气好了一些!” 杜月梅面向刘元修,挤出了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刘公子好!”说完她看向明礼,露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爹,客人也见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杜明礼愣住,一时间怒火中烧,有客人在,不好发作,又强忍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胡伯父是爹的好朋友,难得来一趟,你今日便留在这里,与我一同招待他。” 杜月梅怪声笑道:“我看就算了吧,我一个女儿家,与胡伯父和刘公子又不熟,坐在这里怪难为情的。您陪他们就行了。您刚才派人叫我时,我正在房里作画,画才画到一半,我得回去把它画完。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冲胡清风和刘元修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大踏步离开。 杜明礼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讪讪地笑了笑,道:“被我惯坏了,让胡兄和贤侄见笑了!” 刘元修道:“伯父言重了,我觉得挺好的,杜小姐快人快语,直来直往,颇具巾帼风范。”他缓缓望向门口,望向杜月梅消失的方向。 第98章 杜月梅(九) 星辰稀疏,月色如银。送别胡清风和刘元修后,杜明礼怒气冲冲来到西厢房,找到了杜月梅。 “你今日为何如此失态?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分明就是故意让我难堪!”杜明礼怒目圆瞪,一见面便厉声质问。昏黄的烛光将他的脸映照得如同寺庙里的金刚罗刹,凶神恶煞。 杜月梅面无表情地看着杜明礼,“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你叫我过去,无非就是看上了姓刘的那个公子,想借机撮合我们。你死了这条心吧!除了林朝生,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你……”杜明礼怒不可遏,气得咬牙切齿,声音打颤,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说道:“对,我是这么想的,我希望你找个好人家,有错吗?刘元修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你若能嫁给他,简直是天大的福分。我还想着今日你好好表现,借着我与胡清风的关系,拉近你们的关系,日子久了,说不定他能看上你。现在被你这么一闹,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女儿,马上十年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指望林朝生,别执迷不悟了,该死心了。” 杜月梅道:“爹,你什么也别说了,在林朝生参加完这次科举之前,我是不会死心的,你别白费心思了。” “真是冥顽不灵,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杜明礼冷哼一声,气愤地挥了一下袖袍,转身开门离去。 杜月梅长舒了一口气,移步坐到了书桌前的凳子上。她挽起长袖,将左手靠到桌上,望着手腕上圆润光泽的相思子,渐渐发起了呆,“小书生,你一定要考中啊!” 数日后的一个清晨,一向清静的杜宅门口,竟响起了震天的喧哗声。街道上人声鼎沸,骏马嘶啼,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队披红挂彩,喜气洋洋,装载着无数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的华丽车队,像条红色的长龙,停在了杜家门口。人潮涌动,大街小巷挤满了人,连楼阁上的窗口也满是攒动的人头,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凡是能走动的,几乎全部走出家门围在了杜宅周边,他们睁着好奇的眼睛,挂着好奇的笑容,好奇地议论着。 离开数日后,刘元修竟一声不吭地上门提亲了。杜明礼大喜过望,对他而言,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吩咐人把不明情况的杜月梅关在了闺房内。杜月梅太胡来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容有失。 听着外面的喧闹,杜月梅一头雾水,她用力拍打着房门,疑惑地大声喊叫,“外面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把我关起来?给我把门打开,听见没有……” “对不起,小姐,我们也是听老爷的吩咐,您先安心待着吧。”两个负责看守的家丁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口。 得知消息的小月,第一间赶了过来。还没靠近房门,一个家丁便疾步上前拦住了她,“小月,老爷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间房,你回去吧!” 小月恳求道:“我不会放走小姐的,通融一下,我隔着房门说几句话就行了,说完就走。” 家丁看着小月一脸为难,小月继续道:“小姐平时待你们不薄,通融一下吧!这个消息对她很重要。” 家丁犹豫了一会儿,冲身后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让开了道路。 小月匆忙跑到门口,用力敲了敲门,大喊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刘元修,刘公子带了一大帮人上门来提亲了,现在正和老爷在正厅交谈。” 杜月梅大惊失色,立时火冒三丈,开始一脚脚地大力踹门,“怎么能这样?爹也太过分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房门被木板钉得严丝合缝,就像一座坚固的牢笼,任她怎样踢打都没用。 “小姐……”小月无奈地趴在门上,无奈地隔门看着杜月梅焦急、模糊的身影。她很想帮杜月梅,但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什么也做不了。 家丁四下瞅了瞅,走上前道:“差不多了小月,被人看见了,我们可能没法交差,你赶紧回去吧,这事儿……我们管不了!” 小月哀求道:“再给我一点时间,马上就好!”她转向房门,问道:“小姐,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杜月梅停止了踢打,略微思索,大声道:“去找林朝生,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好的,小姐,我马上去。”小月没敢耽搁,立即动身。杜月梅不再打闹,叹息着,轻轻靠在了门上。 第99章 杜月梅(十) 小月火急火燎地跑到云泥街,经过一番询问打听,终于找到了林朝生家。 “林公子,林公子,你在家吗!”小月大喊着拍响了林朝生家房门。 正在卧房里看书的林朝生被剧烈的声响惊到了。他父母一早便出去务农了,家中只有他一人。小月的声音很急切,他意识到应该有重要的事,立即放下书本,快步走出卧房开门。 门栓一开,小月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林公子,大事不好了,我家小姐……出事了。”她一脸焦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出什么事了?”林朝生皱紧眉头,不由紧张起来。 小月剧烈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说道:“有人……到杜府提亲,小姐不同意,老爷……把她关起来了!林公子,快想办法……帮帮小姐。” “十年之期不是还没到吗,怎么会这样?”林朝生疑惑不解,一时间心急如焚,他略微思索,脱口道:“快带我过去。” 两人拐出泥巴小路,疾走到了云泥街上。小月面红耳赤,剧烈喘息着,豆大的汗珠淌出一条条细长的水路,从她的脸颊上一滴滴滑落。 林朝生这时才留意到小月疲惫的情况,赶紧放慢脚步,说道:“小月,你稍微休息一下,不用走这么急,给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吧,上门提亲的是谁?” 小月放慢了脚步,边走边道:“是老爷一位故人的侄儿,前几日来杜宅做过一次客,叫刘元修。” “刘元修?他……是何许人?”林朝生不禁对刘元修好奇。 小月道:“据说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出生于书香世家,年轻有为,16岁就考中了进士,现在在钦天监做官。” 林朝生暗暗吃惊,16岁便中进士,这人该是何等的聪慧!想到自己,他心里不由惭愧,16岁时他连秀才都没考中。 “你……见过本人吗?”林朝生继续问。 “见过,长得很年轻,仪表堂堂,听说才20岁,的确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可惜小姐不喜欢他。” 林朝生沉默了,心情复杂。条件如此优渥,就算自己这次高中,也根本没法和人家比。 小月察觉到了林朝生的异常,转头看了林朝生一眼,缓缓道:“林公子,不瞒您说,刘公子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你好,但有一点,他肯定不如你。” 林朝生侧头,好奇地看着她。 小月笑道:“他绝对没有林公子这么喜欢小姐,绝对给不了小姐想要的幸福。小姐心里只有你,只有你能给她幸福!” 林朝生心神一凛,小月的话如一根定海神针,让他翻腾的心海渐渐回归平静。是啊!刘元修再好又怎样,他喜欢杜月梅,杜月梅喜欢他,他与杜月梅之间的感情没人可以比拟,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公子,一会儿到了杜宅,你打算怎么做呢?”小月问道。 林朝生想了想,道:“去找杜员外,向他说明情况,请求他给我一次机会。”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思来想去,只有找杜明礼商量。他没能力带走杜月梅,除了说服杜明礼,取得杜明礼的认可,别无它法。 漫步了一段距离,小月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人加快脚步,抄近道走小巷,七转八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杜宅。此刻杜宅外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清,提亲队伍入宅后,看热闹的人便不欢而散了。 在小月的带领下,林朝生顺利进入了杜宅大门,进杜府容易,想见杜明礼就难了。杜明礼平时只接见知己故交,或是有生意来往的人,不会搭理普通人。 小月优心道:“公子,老爷此刻正在会见刘公子,想见他……估计很难!” 林朝生看向了庭院深处,“没事,他一定会见我的。”无论如何,他今天也要见到杜明礼。 开门传报的家丁,上下打量着林朝生,问道:“小月,这人是谁啊?他来杜府干嘛?” 林朝生客气地笑道:“我叫林朝生,有要事找杜老爷,麻烦你通报一下。” 家丁又细细打量了林朝生几眼,说道:“老爷现在在会见重要的客人,不见外人,你改日再来吧。”见林明生身着粗布麻衣,他觉得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林朝生正色道:“我是你们小姐的朋友,找杜老爷有很重要的事,这事,事关你们小姐终身幸福,请你务必通报杜员外。他若不来,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他!” 小月插话道:“他真的是小姐的朋友,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赶紧去通报一下。” 家丁看了看小月,妥协了,“你稍等一下!”他转身快步朝庭院深处走去,林朝生的话他不信,小月的话他不敢不信。 正厅内,杜明礼笑容满面,正与刘元修和媒人谈笑风生。看门的家丁弓着身子,轻手轻脚,靠墙行走,绕到杜明礼身后,弯腰凑近他耳朵,悄声把林朝生的话一字不差地倒了出来。 杜明礼脸色微变,仅一瞬,又恢复正常。他看向刘元修和堂下众人,哈哈陪笑道:“诸位稍作休息,宅内有点事,需要我处理一下,马上回来。”他本不想理林朝生,但今天是刘家来提亲的大日子,来了很多重要的客人,他担心不出面,林朝生会在外面闹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见过林朝生,对这个让自己的女儿心心念念的人,也着实好奇。 告别刘家人,退出正厅,杜明礼的脸立即沉了下来,气势汹汹朝外门走去。 林朝生在杜宅门口来回踱步,焦急等待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林朝生停下脚步,寻声看去,看到了通报的家丁,和一个衣着华贵,体态圆润,样貌威严的中年人。他没见过杜明礼,但不用想,从外观便能看出,此人就是杜明礼。 林朝生急忙迎上前,对着杜明礼恭敬地行了个礼,客气道:“杜伯父好,晚生唐突上门拜访,还请见谅。” 杜明礼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好好打量了林朝生一遍,沉声道:“怪不得月梅能看上你,的确算得上一表人才,跟我来吧,这里说话不方便。”他将林朝生带到了东面一处庭院的凉亭内,两人隔着石桌,相对坐下。 杜明礼冷眼看着林朝生,出声道:“想说什么,说吧。” 林朝生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开了口,“伯父,我与月梅是真心相爱,还望您成全。” 杜明礼皱了皱眉,冷然道:“我难道还不够成全你们?我给了足够的时间让你去参加科举,可你屡试不中,这能怪我?读书人,十年了。该认清现实了。你现在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酸秀才,月梅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你拿什么养她?怎么给她幸福?” “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能过得幸福快乐。这个世道,光谈感情是没用的,情爱最终得回归生活,生活是什么?是柴米油盐,是养家糊口。贫贱夫妻百事哀。月梅没过过苦日子,思想单纯,不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但你出生贫寒,吃过苦,受过累,应该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我不能把她交给你,你既然喜欢她,我想,你也不希望她跟着你受苦吧。”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现在的我配不上她!”林朝生缓缓道:“但我也从没想过现在娶她,我承诺过,待考取功名之后,再风风光光把她娶过门。您放心,身无寸功之前,我是不会娶她,不会让她跟着我受苦的。 “这次登门,我别无它想,只是希望您能再给我一些时间,给月梅一些时间。距离乡试还有五个月,这次我一定能考中!请您再给我五个月的时间,若这次再不中,不用您说,我也会自觉离开她。” 杜明礼认真听着,看林朝生的眼神温和了一些。他低头沉思起来,半晌,缓缓开口道:“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月梅。好吧!我答应你。不过,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不中,休怪我无情!” 林朝生欣喜不已,衷心地感激道:“谢谢您,这次我一定不会让月梅失望,让您失望。” 杜明礼站起身,摆了摆手,“但愿吧!好了,你回去吧!” 林朝生沉吟了一下,恳求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放了月梅,让我与她见一面。” “不行!在你上门提亲前,我是不会让你们见面的。”杜明礼一口拒绝了。 “好!”林朝生叹了口气,道:“您已经答应我的请求,现在放了她总可以吧?” 杜明礼摇头:“不行,你知道她的脾气,看到有人上门提亲,她一定会大吵大闹,强烈拒绝。今日上门提亲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把她关起来是避免她胡来。” 林朝生无言,以杜月梅的脾气,的确有可能把提亲的人轰出门去。 “您……没答应他们的提亲吧?”林朝生担心地问。 杜明礼道:“当然没有,刚坐下,没谈几句你就来了。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在你科考回来之前,不会应承任何人的说媒。” 听到这里,林朝生总算放下了心,“谢谢伯父,那朝生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林朝生离开前将消息告诉了小月,小月听后,喜不自胜,立即跑去西厢房找杜月梅。 “小姐,小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小月兴高采烈地敲响了杜月梅的房门。 蹲在门下的杜月梅立马站了起来,“什么好消息?找到林朝生了吗?” 小月笑道:“找到了,林公子第一时间便赶来杜宅找老爷,在他的不懈劝说下,老爷答应再给他五个月的时间,等他参加完科举考试,再考虑你的婚事。” “真的吗?”杜月梅喜出望外,有些不敢相信。 小月道:“真的,这是林公子亲口给我说的。”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还关着我干嘛?赶紧把我放了。”杜月梅使劲拍了拍门。 小月无奈道:“小姐,现在还不行,老爷说晚点才能放你出来,刘家的人还在,他怕你出来捣乱。” “不会的,我又不是疯子,没那么蛮不讲理。” “我们……做不了主。你再忍一忍吧,一会儿刘公子他们走了,就自由了。” “好吧!好吧!”杜月梅不悦地回身坐到了书桌前,心不在焉地找来一本书翻阅起来。危机解除,多关一会儿也没什么了。 傍晚,刘元修的提亲队伍离开后,杜月梅终于被放了出来。一出来,她便横眉怒目地跑去书房找杜明礼。 书房内,杜明礼挥毫如墨,正手持毛笔,弓身在檀香木桌案上习练书法。看到杜月梅后,他直起了身子,“你脾性火辣,爹怕你胡来,把你关起来,实属无奈之举!” 杜月梅生气地看着杜明礼,下一瞬,脸上突然荡开了花儿一样的笑容,比京剧变脸还快。她轻声道:“爹,谢谢您,谢谢您的理解和包容!” 杜明礼意外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杜月梅会来找自己吵闹一番。他弓下身,继续在宣纸上挥洒书写,“谢什么,我说过,我是通情达理之人。” 夜深人静,杜明礼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卧房,今日招待刘家的人,他忙前忙后,都没好好休息过。杜明礼的小妾叶氏,急忙上前为他宽衣。 “老爷,你真的忍心拒绝刘家的提亲?”叶氏忍不住问。 杜明礼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刘元修条件这么好的亲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与他家联姻,杜家以后的生意就不用愁了。” 叶氏将杜明礼的外衣平整地搭到了边上的红花梨色云龙纹衣架上,不解道:“可是,你不是答应月梅,宽限她一些时间了吗?” 杜明礼坐上床,开始脱鞋,“这只是缓兵之计,若不假装应允,以她的脾气,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叶氏道:“这也不是办法呀,后面成亲她不答应,又该怎么办呢?” 杜明礼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烛火,“到时候,可就由不得她了。” 第100章 杜月梅(十一) 宣德二年,八月初一,秋光明媚,清风送爽。清晨,林朝生收拾好行李,在父母相送下,开始了自己的第三次秋闱之旅。林父、林母将他送出云泥街,看着他渐渐走远,消失在清冷的街道上,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林公子,等一下!”林朝生走出桃源镇的大门,刚踏上宽敞的官道,身后便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她转身望去,只见小月挥动着手臂,急匆匆地从桃源镇的青石大门内跑了出来。 “怎么了,小月,你怎么来了?” 小月顿了一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绣着许多花朵图案的红色小香包,递给了林朝生,喘息着道:“公子,这是小姐前些日子托我去寺庙里帮她求的护身符,可保平安顺利,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外面这个香包是小姐亲手缝制的。” 林朝生伸手缓缓接过香包,捧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爱不释手地握在了手心,“谢谢你,小月。” 小月微笑道:“公子此去路途遥远,一路小心,要好好保重身体。” “嗯!”林朝生点了点头,将香包放入怀中,道:“请你回去转告月梅,说我一切安好,让她放心,待我科考回来之日,便是上门提亲之时。” “嗯!”小月轻轻点头,“林公子一路珍重,我和小姐等你的好消息!” 林朝生应声回应。他转身抬头望向了天空。太阳悬在东边山头,金光灿灿,洒下了一片绚烂的霞光,天空变红了,云朵变红了,桃源镇的官道也变红了。枯叶泛黄,气候微凉,林朝生挥手告别小月,迎着朝阳,踏着金光大道,乘着凉爽的秋风,开启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秋闱征途。 “月梅,等我。”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书桌前看书的杜月梅,渐渐走神,望着手腕上的红豆手链,想到林朝生,情不自禁念起了《相思》。 “护身符此刻应该送到了吧!”杜月梅喃喃自语,放下书本,望向了窗外。阳光明媚,鸟儿欢鸣,一阵微风袭来,带来了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杜月梅闭上眼睛,任由风儿轻拂她的脸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香扑鼻,在鼻腔中久久不散。她睁开眼,拿上书本,准备转移阵地,去院子里的凉内晨读。 刚迈出门槛,杜月梅便被庭院东墙的一处美景吸引了。东墙下,几天前还含苞待放的桂树,此刻竟开满了洁白如雪的花朵。忽如一夜秋风来,千树万树桂花开,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桂花盛开的季节。 杜月梅移步来到了桂树下,绿叶衬白花,繁茂的枝干上缀满了一朵朵白中带黄的花朵,花儿盛开到了极致,一簇压一簇,千簇万簇压枝头。她忍不住伸手在矮枝上摘下一朵,放到鼻下嗅了嗅。花香浓郁,清芬袭人,像蜂蜜,像糕点,让人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杜月梅有感而发,脑海中浮现出这句咏桂的名诗,喃喃念了出来。 “小姐!”正在她被桂花的美色吸引,出神之际,小月回来了。 杜月梅回神,转身迎向小月,笑道:“香包送到了吗?” “送到了!”小月喜笑颜开,“林公子让你安心等他,说待他科考回来之日,便是上门提亲之时。” “再等一个月,待林公子九月摘得桂榜归来,你们就可以相会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姐,你和林公子,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做为旁观者,能够亲眼见证这份珍贵的感情开花结果,她衷心的为杜月梅和林朝生感到高兴。 “嗯!”杜月梅欣喜地点头,想到与林朝生过往的点点滴滴,她不禁感慨万端。十七年的感情。十年的等待。三年的书信来往。其中的艰辛不易,只有她和林朝生能体会,她盼这天,真的盼了太久太久。 院外传来一串繁杂的脚步声,杜明礼的小妾,叶氏,面带笑容,红光满面地领着一群排列整齐的仆人走进了院子,几个仆人手上端着红木盘,恭敬地跟在叶氏身后。盘子里赫然是红袍,团花、云纹霞帔、销金盖头等漂亮喜庆的女子婚嫁衣物。 听到声响的杜月梅和小月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这一行人。叶氏拿着一块妃色丝巾,笑盈盈地冲杜月梅招了招手,“月梅,快来试试你的婚服?”他领着一众人改道,朝杜月梅走了过来。 杜月梅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叶氏,又看了看那群仆人手中的衣物,“姨娘,这是干什么?” 叶氏指了指身后盘子内的衣物,呵呵笑道:“傻丫头,这还看不出来吗,当然是送你的婚服呀,这套婚服可是花了重金,请专门的师傅为你量身定做的,你快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婚服?”杜月梅蹙眉,“什么婚服,我和林朝生都还没定亲,哪儿来的婚服?”看着托盘里的嫁衣,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叶氏脸色微变,掩饰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结巴道:“这是……刘元修,刘公子……和你的婚服。” “你在胡说什么!我爹不是拒绝他了吗?把这些东西给我拿走。”杜月梅横眉竖眼,立马翻了脸。 柳氏面露难色,片刻,叹息一声,坦白解释道:“月梅,老实给你说了吧!当初刘家来提亲,老爷暗中应允了,并将良辰吉日定在了八月十五。再过半月,刘家便来娶亲了,这套嫁衣,是老爷让我送过来的。” 杜月梅怒不可遏,大发雷霆,“胡说,爹已经答应朝生,等他科考回来再做打算。” “唉!”叶氏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老爷怕你惹事,当时……是假意应允你们。”她不愿意来触杜月梅的霉头,不愿揭露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杜明礼吩咐了,她不得不来。 “不可能,爹不可能骗我,我爹呢?他在哪儿?”杜月梅不相信,从小到大,杜明礼承诺过她的事,从未食言过。她不相信这个一诺千金的父亲,会拿终身大事来欺骗自己。 叶氏叹息道:“他在书房,你自己去找他吧!” “让开!”杜月梅挥了挥衣袖,冷喝一声,掠过一众下人,穿过庭院的圆门,怒气冲冲走向了正厅。小月快步跟了上去。 书房内,杜明礼在书桌前正襟危坐。他手中拿着书,眼睛看着书,心思却不在书上,他在等人,他知道杜月梅会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杜月梅一把推开书房的门,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气愤地开口质问,“爹,姨娘说的是真的吗?你瞒着我答应了刘家的提亲?”她停在书桌前,正对杜明礼,呼吸急促,怒目而视。 杜明礼不急不躁,缓缓放下书本,抬头看向了杜月梅,“是真的,八月十五便是你们成亲的日子,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你不是答应了给我和朝生一些时间吗?您一向是讲究信誉之人,怎么能出尔反尔?”杜月梅彻底爆发,大声质问。 “我出尔反尔?”杜明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给你们的时间还不够多吗?你我是在十年前的春天定下的约定,现已八月,十年之期在几个月前就已过了,我现在只是在履行当初你我许下的约定,何错之有?” 杜月梅道喝道:“一码归一码,你不要混为一谈,十年之期是过了,可这与你答应我们的事有何干系?你说过在朝生回来之前不会谈论我婚嫁的事,怎么能言而无信?” 杜明礼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是,这次是我食言了,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元修这样的人,错过了会遗憾终身的。我是在为你的将来做打算,林朝生屡试不中,我不能把你的终身幸福压在他身上。” “我的终身幸福?说的可真好听。”杜月梅嘲讽道:“你不过是看人家家世好,想借刘家上位罢了。我喜欢的是林朝生,你却强迫我嫁给刘元修,这是为了我的幸福?” 杜明礼无话可说,眉头紧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爹,你别白费心思了,我是不会嫁给刘元修的。”杜月梅看着杜明礼,斩钉截铁。 砰!杜明礼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儿女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做主,你不嫁也得嫁!” 杜月梅冷眼盯着杜明礼,“怎么,想逼婚?爹,你了解我,你觉得我会服软吗?”杜月梅针锋相对,毫无惧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死也不嫁!”说完毅然转身,迈步就走。 “月梅!”杜明礼猛地叫住了杜月梅,“我是你父亲,从小抚养你长大,你难道要为了那小子弃我于不顾?” 杜月梅停下了脚步,眼眶发红,眼中噙满了泪水。没有回头。 杜明礼高声道:“这门亲事爹已经应允刘家,无路可退。刘家是名门望族,现在悔婚,定会惹恼刘家,遭到其报复,杜家只是小小的商贾,承受不了刘家的怒火。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外姓小子让杜家蒙此大祸?要为了他背弃生你、养你的父母和家庭?难道在你的眼里就只有林朝生没有父母;只有爱情,没有亲情?” 杜月没握紧了拳头,两行挣扎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杜明礼道:“从小到大,爹事事依你、顺你,答应你的事,从未说过半个不字,这次听我的,行吗?算爹求你了!”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变得沧桑,变得无奈。 杜月梅挣扎无比,若她现在悔婚,相当于陷杜家于不顾,相当于和家里彻底决裂。可她爱的人是林朝生,要她嫁给刘元修,她实在做不到。一边是她深爱的人,一边是生养他的父母和家庭,她无法选择,又不得不选择。 杜明礼眼巴巴地望着杜月梅的背影,书房内落针可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片刻,杜月梅仰头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转身看向了杜明礼。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做出了决定。她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杜明礼,如行尸走肉般,发出了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爹,谢谢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答应你,嫁给刘元修!” 杜明礼吐了口浊气,温声道:“对不起,月梅,爹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你放心,刘家绝不会亏待你的,刘元修向我承诺了,你嫁过去以来,他一定对你百依百顺,绝不再纳妻妾,一心一意对你好。” “我回去了!”杜月梅凄然一笑,转过身,迈着轻飘飘、仿佛脚不着地的步子,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书房。屋外,阳光依旧明媚,鸟儿依旧欢鸣,桂花依旧飘香,杜月梅的心情却不再依旧。 她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刺目,让她精神恍惚,身子一阵疲软,“小姐!”小月上前扶住了她,“这是……怎么回事?你和老爷谈得怎么样?” 杜月梅失神地摇了摇头,小月不敢再多问,不用问,她也基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一言不发,搀扶着杜月梅离开。 回房后,杜月梅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抱着小月哭出了声。眼看着期盼了十年的幸福就在眼前,此刻却又远飞到了遥不可及的天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没事了!没事了!” 杜月梅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小月也忍不住跟着她哭了起来,边哭边轻声安慰。 哭声透过窗户飘到了院子里,惊起了房檐上的麻雀,惊起了一阵微风,微风拂过房檐,拂过凉亭,拂过波光粼粼的鱼池,吹到了东墙的桂花树上。桂树摇曳,桂花如风铃般沙沙作响,一簇簇洁白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桂花如雪,随风而起,轻轻飘落,它们美丽,它们芬芳,可却逃不过凋零的命运,落入尘土,化作秋泥。 第101章 杜月梅(十二) 八月初九,天清气爽,乡第一场开始,林朝生迈着平静、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了贡院。杜宅西厢房,婚服送到的第八天,杜月梅终于开始试穿了。 铜镜前的杜月梅戴着凤冠,穿着红袍,化着红妆,喜庆华丽,美艳动人。可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空洞,憔悴,麻木。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小月站在杜月梅身后,心疼地看着她。连日来,她每天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没有哭,没有闹,总是无声地流泪。 “小姐!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小月忧心忡忡地将手搭到了杜月梅肩上。 杜月梅轻轻摇头,凤冠上垂挂着的珍珠金银配饰,哗哗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谢谢你,小月,你什么都不用做,陪着我就行了。” “我和爹说了,待我出嫁以后,就把你的卖身契归还于你,再过几日,你便自由了。这些年有你陪着我,真的很开心,你是时候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她转过头,对小月会心一笑,惨白的笑脸上,泪水晶莹,凄美动人。 小月移步蹲到杜月侧面,握住杜月梅的手,鼻腔一酸,哭了起来,“我哪也不去,我要一直陪着小姐!” “傻丫头,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不要再为我耽误时间了。”杜月梅浅笑道:“你离开以后,去找朝生吧!他呆头呆脑的,总是顾虑别人,不会照顾自己,缺一个好的贤内助,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小姐!你这是……”小月停止了哭泣,仰头惊讶地看着杜月梅。 杜月梅道:“小月,你我是多年的姐妹,我看得出,你喜欢小书生,我和他,今生注定是有缘无分了,以后,他便交给你了。” 小月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道:“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对林公子,从来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她说谎了。三年来,她隔三差五地帮杜月梅和林朝生传递书信,日久生情,在长期的接触下,慢慢被林朝生的儒雅、温和吸引,慢慢被他对杜月梅从一而终的感情打动,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喜欢上了他。但她不敢有奢想,她只是杜家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身份低微,况且林朝生还是杜月梅的恋人。她只能把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 杜月梅柔声道:“傻丫头,别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喜欢就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以前我想过,等我嫁给小书生以后,便让他给你一个名分,纳你做妾。后来仔细一想,以他的性格,绝不会答应,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想还你自由。现在,所有顾虑都没有了,放心大胆的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吧,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儿,有你照顾他,我便放心了!” 尽管小月隐藏得很好,杜月梅还是察觉到了她对林朝生的爱意,每次帮林朝生送完信,她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细微的喜悦之情,谈论到林朝生时总是神采奕奕,眼睛里都带着光。 小月高声道:“小姐,你和林公子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要这么放弃了,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激动地紧握住了杜月梅的手。她不愿杜月梅伤心难过,不愿看到杜月梅和林朝生这样的有情人,被世俗硬生生分开。 “没用了!”杜月梅摇头叹息,“我现在的处境,你也了解,除了嫁进刘家,别无选择!” “小姐!”看着杜月梅落寞憔悴的样子,小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八月十五,阳光明媚,林朝生迎来了第三场考试,前两场考试,他均成竹在胸,最后一场,势在必得。杜家大宅,披红挂彩,喜气洋洋,门庭若市,锣鼓喧天,迎来了桃源镇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婚宴,上门贺喜的人无数,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西厢房内,叶氏大清早便来到杜月梅房间,为她梳妆打扮。杜月梅披散着一头如瀑的长发,端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明亮的铜镜。叶氏和蔼地笑着,站在她身后,拿着一把红木梳为她梳理头发。木梳从发根到发梢,一次次轻柔的划过,一次次将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梳直,梳顺。叶氏口中念念有词,梳一次,念一句。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叶氏忍不住感慨起来,“还记得你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这眨眼的功夫,竟要嫁人了。”她嫁入杜家已有二十一年,来的时候,杜月梅还是个五岁的稚童。时光如水,悄悄流逝,不知不觉,当初那个挂着鼻涕,走起路来屁颠屁颠的小女孩,如今已要为人妻,为人妇了! 杜月梅道:“姨娘,谢谢您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我走以后,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她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可以说她是由叶氏带大的。叶氏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待她却如亲生骨肉,对她百般呵护,从未亏待过她,她由衷的感激这位后娘。 叶氏笑道:“傻孩子,姨娘在这个家待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会亏待自己?倒是你,要好好振作才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希望你别怪你爹,他……也有自己的苦处!” “我知道你很不好受,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要明白,在这世上,我们女子的命运,往往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孩子,看开些,日子还得过,犯不着折磨自己!” 叶氏叹息着拍了拍杜月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 杜月梅点头,“我明白!前些日子我的确很怨恨我爹,但这些天,我渐渐想明白了。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他其实没错。姨娘,我走以后,我爹就拜托你了。” 日上三竿,东市的长街上响起了锣鼓和鞭炮的声音,刘家迎亲队伍,在一片欢腾声中驶入了青莲巷。镇上居民纷纷出户上街观望,迎亲队伍声势浩大,人数上百,马匹数十,花轿十余顶,浩浩荡荡,从头到尾二十余丈,宛如一条红色巨龙。 刘元修红光满面,骑着棕色的高头大马,头戴乌纱帽,身穿红色喜服,胸前挂着喜庆的红团花,走在队伍前头,不停的对周边的民众拱手作礼。街道两边的人纷纷发声为他道喜。 庞大的迎亲队伍停在了杜家大宅前,宽敞的巷子几乎被堵满了。杜明礼眉开眼笑,将刘元修和一众迎亲人员请入了宅中。 杜月梅已梳妆完毕,穿戴好凤冠霞帔,盖上了红盖头。她静坐在闺房的床上,等待着迎接自己的命运。 小月开门走了进来,“小姐,刘公子……来了!” 杜月梅应了一声,揭开红盖头,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小月,“小月,这是你的卖身契,从今以后,你便自由了。” 迎亲仪式开始,叶氏将杜月梅领到了正厅。同刘元修行过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后,杜月梅终于坐上了花轿。叶氏流下了不舍的泪水,杜明礼亦是老泪横流,小月攥着卖身契,郁闷难受。起轿,四个强壮的轿夫,将花轿抬了起来。鞭炮炸鸣,乐器奏响,迎亲队伍在杜家人和桃源镇一众父老乡亲的欢送下,开始返回。 小月一路尾随迎亲队伍,走到了镇外的官道上。她停在桃源镇入口,心情复杂地看着迎亲队伍消失在官道上。 “我该怎么办?林公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花轿内,红盖头下,杜月梅又悄无声息地落下了泪,泪水化作珍珠,顺着下巴,一颗一颗滴落到了鲜艳的红袍上。 迎亲队伍走出桃园镇不到二里,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汇聚,遮天蔽日,雷声滚滚,震耳欲聋。一时间狂风大作,吹得偌长的长队,七扭八歪,宛如一条蜿蜒的红蛇。 刘元修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官帽,皱眉望向了天空,“方才还是朗朗晴日,这天也变得太快了。” 管事小跑上来,道:“公子,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此去还有五里,才有遮风挡雨的客栈,我们要不要回去先避避雨?” 刘元修摇头,“不行,吉时已定,不能耽误了时辰,大家辛苦一下,继续前进。” 开始落雨了,雨声窸窸窣窣,干燥的地面开出了一朵朵潮湿的雨花。雨势变大,不到一刻钟,天空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迎亲队伍艰难前行,方才还光彩照人的迎亲人员,一个个眯眼皱眉,被淋成了狼狈的落汤鸡。 刘元修大喊:“大家坚持一下,过了前面的缘定桥,就到驿站了。” 抬花轿的人步履蹒跚,花轿摇摇晃晃,杜月梅心有所想,揭开了红盖头,“缘定桥,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雷声越来越响,风雨越来越大,迎亲队伍举步维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走到了缘定桥下。 缘定桥修建于北宋时期,长十余丈,宽近两丈,是一座三孔的石拱桥,历史悠久。桥边青山绿水,风景宜人,相传经常有少男少女在此幽会游玩,结下姻缘,情定三生,故被命名为缘定桥。桥下河水高涨,往日平静的河面,此刻变得汹涌异常,水流湍急,惊涛拍岸。 “大家再坚持一下,过了桥,很快就到驿站了。”刘元修跳下马,牵着马儿,率先走上桥。 为了稳定花轿,抬花轿的人由四个变成了八个,八个大汉扶着花轿一步步迈上石阶,艰难走上了桥面。 杜月梅掀开轿帘,望向轿外,风雨瞬间灌入轿内,吹落了她的凤冠,打湿了她的脸庞,“缘定桥,今生的缘,就定在这里吧!” 杜月梅放下轿帘,起身猛地钻出轿子,风雨无阻,朝桥沿奔去,轿夫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冲到了石桥的围栏边。在众人始料未及地呼喊中,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月梅!”刘元修瞳孔地震,惊慌大喊,一个箭步跑到了护栏边,扶着石栏朝河中张望。众人纷纷涌到桥上,观察河里的情况。雷鸣电闪,风暴雨狂,河水汹涌,如一头食人猛兽,落水后的杜月梅瞬间没了踪影。刘元修急得大喊大叫,一众人惊慌失措,只能眼巴巴地在桥上张望,无计可施。 扑通!坠入河中的杜月梅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寂静无声,没有痛苦,没有五感的世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和身体随着水流慢慢下沉,慢慢飘远。 “对不起,小书生,我等不到你回来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不能陷杜家于不顾,可我爱的人是你,无法违背本心嫁给他人,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做了结。我真的好想等你回来,等你来我家提亲,等你带我游山玩水,等你风风光光将我娶过门……” “可惜,等不到了!昨夜我又梦到你了,那是个难得的美梦。我梦到你高中了状元,戴着乌纱,穿着官服,骑着骏马,衣锦还乡来我家提亲。你还是以前那副样子,一脸傻笑,腼腆得像个大家闺秀。我爹终于答应了你的提亲,并为我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婚宴上,我们两家的亲朋好友,镇上的乡亲父老,全都来了。大家欢呼鼓舞,为我们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可惜没等到拜堂,这个梦就醒了。午夜梦回,真希望这梦是真的!” “不过没关系,后来我凭借自己的想象,把这个未完的梦补全了。我们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在礼生高声的吟唱中,拜堂,结为了夫妻。我们喝了交杯酒,洞了房,不久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喜欢女孩儿,如果可以,我想生个女儿。我希望她的眼睛像我,水汪汪的,黑黑亮亮;鼻子呢,最好像你,直直的,高高挺挺;性格的话……还是像你吧!像你一样温柔,像你一样善良……呵呵,似乎越想越远了!” “小书生,真的好想好想和你走下去,将这个梦变为现实。可惜,天意弄人,今生只能缘尽于此了。不知世间是否有轮回,若有轮回,来世,我一定会找到你,与你再续前缘……” 贡院的号舍内,林朝生在答卷上落下了最后一笔,答题完毕,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放下了毛笔。三场考试,他均作答自如,发挥出色。九天六夜的乡试,自此结束。 哗!林朝生手腕上的红豆手链突然断了,晶莹剔透的红豆,哗啦啦散落,蹦蹦跳跳滚落了一地。 监考的帘官立马走了过来,“考生有何状况?” 林朝生愣了愣,摇了摇头,“没事,手链……突然断了。”手链断开的瞬间,他感到了一阵心神不宁。 号舍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多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第102章 杜月梅(十三) 经过半个多月的等待,揭榜之日终于来了。桂树飘香,桂花榜下人山人海,盛况空前,林朝生使出了吃奶的劲,穿过拥挤嘈杂的人海,终于挤到了桂榜下。 他睁大眼睛仰头张望,下一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一眼便在桂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林朝生”,三个字,赫然印在了桂花榜的第一列,位列榜首。 “我中了,我终于中了!”林朝生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在人群中激动地喊叫起来。虽胸有成竹,早有心理准备,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位列榜首。十年寒窗,十年等待,他终于等到了这天,终于可以给杜月梅一个交代了。 周围的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看了过来,“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人群中有人好奇地问。 林朝生拱手笑道:“兄台有礼,在下林朝生。” “林朝生?原来你就是今年的榜首啊,恭喜,恭喜!”那人面露惊讶,立马笑脸相迎,拱手作礼,开口道贺。 人群炸开了锅,众考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纷纷朝林朝生靠拢,拱手道贺,有的叫他林兄,有的直接称呼他为“林解元”,林朝生忙不迭,不停回应:同喜,同喜…… “月梅,我终于做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德二年,杭州府才子林朝生,高中乡试榜首,才姿出众,逢卫河知县告老还乡,今特封林朝生为卫河知县,择良辰吉日,走马上任。宣德二年,九月二十二日。 十月初一,林朝生在朝廷大队人马的护送下,衣锦还乡了。人还在路上,他高中举人、加官进爵的消息便已传遍了桃源镇的大街小巷。天一亮,地方官员,各处乡绅,众多乡亲父老,便组织了庞大队伍在桃源镇门口接迎。镇上一大半的人都来了,男女老少,老幼妇孺,乌央乌央,浩浩荡荡,连镇上养的狗都好奇地跑来凑热闹。来的人,一部分是为了巴结,大多数是为了看热闹。 巳时三刻,护送林朝生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桃源镇的官道上。林朝生头戴双翅乌纱帽,素银腰带,身着青色鸂鶒补子官服,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走在队伍前列,气宇轩昂,英武不凡。隔得老远,他便看到了镇外的迎接队伍,放眼望去,人群像浪潮一样,黑丫丫一大片,声势浩大,庞大的阵仗吓到了他。 相距不到五丈,迎接队伍里的乐师便开始敲锣打鼓,吹拉弹唱,开启欢迎仪式。一时间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群像蜂潮一样涌了上来,将林朝生淹没了。他们满脸堆笑,一口一个“林大人”,一口一个“恭喜”,叫得亲热无比,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林朝生受宠若惊,对着四周不停拱手作礼,笑着客气回应。这些人好多他都不认识,认识的也不怎么熟,大多数人平时几乎和他家没有来往。 小月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林朝生,看到他官服加身,受众人拥戴,已不再是那个让人瞧不起的穷酸秀才,她不禁潸然泪下。林朝生不负期望,高中回来了,可杜月梅却永远地离开了,对林朝生而言,这样的结果实在太残忍了。 林朝生一步一顿,在人群的簇拥下,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家。林父林母没有随众人去镇外迎接,两老口只是默默在家门口静待儿子归来。他们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里都刻满了喜悦。 “爹!娘!我回来了。”看到家门口的父母,林朝生立即下马迎了上去。 林父林母上前,激动地握住了儿子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到儿子身上威严的官服,他们不禁喜极而泣。 林朝生热泪盈眶,紧紧地抱住了父母,“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孩儿以后,终于可以好好孝敬你们了!” 林父自豪地拍了拍林朝生的肩膀,感叹道:“如今我们林家有了当官的人,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一家三口相拥着走进了家门。他们刚坐下,正准备好好叙旧,屋外又响起了一阵闹人的喧哗。人潮如水,各路亲朋好友,挂着笑容,提着礼品,接踵而至,将林家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朝生不敢怠慢,立马出门相迎。远亲,近亲,七大姑,八大姨,九叔叔,十老爷,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亲戚全来了。其中还有许多失散多年的远房亲戚。他们一个个亲切地叫着林朝生的名字,诉说着是哪一脉的分支,祖上关系是如何如何的好。 林朝生忙的是焦头烂额,这些自称他亲戚的人,很多他都不认识,有些认识的往日也没什么交集,他分明记得自己家没多少亲戚,一夜之间竟冒出来了这么一大堆。他也没在意,见人便笑脸相迎,客气招待。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一刻,林朝生深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往常逢年过节也不见有什么亲戚朋友上门,前些年他父亲生了一场大病,他四处求助,更是无人问津。如今他官服加身,身份地位扶摇直上,这些人立马变了一副嘴脸,真是可悲,可叹! 夕阳西下,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林朝生才将这帮莫名其妙的亲戚打发走,他关上房门,疲惫地坐到了椅子上。这一天下来,他的脸都快笑僵了。他本来打算回家看望完父母,便立即去找杜月梅,可惜全被这帮人搅乱了。 林母为林朝生端来了一碗热茶,“累坏了吧,喝碗茶润润喉,这些人真是的,平时看不见踪影,今儿个竟全跑上门来了,我都不知道我们家有这么多亲戚。” 林朝生接过茶,苦笑了笑,“我也没想到!” 林母笑道:“你休息一会儿,娘这就去给你弄吃的,知到你今天回来,你爹提前准备了一只大公鸡,为你接风洗尘!” 林朝生道:“娘,别那么麻烦了,随便吃点就行了。” 林母道:“不麻烦,鸡肉已经提前炖好了,热一下就能吃!”说完,她笑着走进了灶房。 林父正在灶房内生火做饭,林母看着林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角浮现出了一丝愁容。她走到林父身边,小声道:“那件事……要不要告诉他?” 林父叹息着摇了摇头,“暂时先不说吧,这件事……可能会给他造成巨大打击。” 林母忧心道:“可这事儿也瞒不住呀!” 林父拾起一根木柴,放入了燃烧的炉灶中,“能瞒一天是一天,你也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吧!”林母叹息着点点头。 咚咚咚!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林朝生放下茶碗,起身开门。他抽开门栓,吱呀一声拉开了门,屋内的烛火照到了屋外,昏黄的夜色下,矗立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小月背着包袱,孤零零站在门口,偷跑出门外的的烛光为她憔悴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月,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林朝生急忙将小月领进了屋。靠近烛火,小月的脸渐渐清晰了,她低垂着头,背着一个白色包袱,脸上布满肉眼可见的忧伤。 林朝生奇怪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月梅,她还好吗?” 小月眼眶一热,泪水唰的一下流了下来。林朝生意识到不对,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月抬起头,哽咽着哭出了声,“公子,小姐在八月中旬,坠河,溺亡了。” “你说什么?”林朝生如遭电击,眼睛瞪得像铜铃,激动地抓住了小月的手。察觉到异常的林父林母从灶房内走了出来。 小月抽抽搭搭地哭泣道:“老爷之前已暗中答应了刘家的提亲,公子走后不久,便逼小姐嫁给刘元修。刘家家大势大,杜家不敢得罪,为了顾全杜家,小姐只得答应。谁曾想,小姐只是假意答应,在迎亲当天,花轿行至缘定桥时,小姐……竟投河自尽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朝生脚下一软,踉跄着不住后退,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犹如心脏如被利剑穿透了一般。他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眼前一黑,身体如软泥般瘫倒在了地上。 “公子!”小月惊叫着蹲下身搀扶林朝生。林父,林母朝呼唤着林朝生的名字,慌忙跑上前帮忙。 林父将林朝生抱入怀中,大喊道:“快去请大夫,快去大夫!” 小月起身丢下包袱,飞一般地冲出大门,乘着月色,朝镇上的胡郎中家奔去。胡郎中是桃源镇上有名的神医,救治了数不尽的病人,医术高明,人们都称他为“胡华佗”。 两刻钟后,小月终于将胡郎中请到了家,昏迷不醒的林朝生已被安置到了卧房的床榻上。胡郎中放下医箱,喘着粗气,没敢休息,立即坐到床边为林朝生把脉。小月找到他时,焦急地哭了,求他赶紧来救人,他是跟着小月一路跑过来的。 “胡大夫,怎么样了?生儿他没事吧!”林母担心地问。 胡郎中放下林朝生的手腕,喘了几口气,说道:“夫人,老爷,请放心,林大人并无大碍,他这是突受巨大刺激,引起的急火攻心,血不归经 。调整好情绪,休整一段时间就好了,我给你们开两副药,熬好以后,早晚各服一碗,可助大人早日康复。” 林父,林母,小月,皆松了口气,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对胡郎中连连道谢。胡郎中为林朝生抓好药便离开了。 一来二去,已折腾到深夜,小月和林父林母静静的守护在林朝生床边。明月高挂,夜色沉寂,小月朝映着月光的窗户望了望,对林父林母道:“叔叔,婶婶,夜深了,你们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照顾林公子就行了。” 林母仔细打量了小月一番,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那便麻烦姑娘了!药在火上煎着,再过一会儿就好了,生儿若醒了,你就告诉我们。” 小月点头答应,交待完话,林父林母便回房歇息了。小月搬来木凳,坐到床头,静静地望着林朝生,口中呢喃,“小姐已经走了,林公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朝生的手。 日月交替,天色渐白。“月梅!”林朝生惊叫一声,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了。靠在床边,昏昏欲睡的小月触电般直起了身子,看到林朝生苏醒了,喜出望外,“公子,你终于醒了!”她发现自己还握着林朝生的手,急忙松开。 林朝生撑着床板,在小月的帮助下,费力地坐起身靠在了床头。他眼神呆滞,神情恍惚,昨夜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噩梦,可小月此刻活生生的坐在他身旁,提醒着他,这不是梦,是现实。 “小月,月梅……真的离开了吗?”林朝生失神地望着小月,喃喃问道。晶莹的泪水在他眼中打着转,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小月,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憔悴得如同生了一场大病。 小月忍不住哽咽了,“公子,小姐……已经走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泪水滚动,从林朝生眼角缓缓滑落,他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月梅的墓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他一把掀开被子,立马就要翻身下床,小月立马拦住了他,“公子,你别这样,你这副样子,怎么下得了床,你好好休养,恢复了,我再带你去。” “我没事的,我现在就能去见月梅!”林朝生不顾阻拦,强撑着疲软的身体下了床,小月急忙扶住他。 林父,林母从屋外着急地走了进来,“生儿,你这是干嘛?快躺下,大夫说了,你需要好好休养,不能乱动知道吗!”林母上前扶住了林朝生的另一只手。 林朝生恳求的望着父母,黯淡的眼睛里泪光莹滢,泪水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我没事,我能走的。爹,娘,让我去见见月梅吧!我答应过她,回来以后,会第一时间去找她,我……不能食言!” 第103章 杜月梅(十四) 杜月梅投河后的第二天,杜家人在缘定桥河流下游找到了她的遗体。杜明礼悔恨不已,悲愤欲绝。他为杜月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将杜月梅安葬在了桃源镇西南方向的矮山上,安葬在她母亲的墓穴旁。矮山独立在一片空旷的平原上,山下有一条小河,周围是连绵不绝的稻田,山明水秀,风景优美。 小月搀扶着林朝生爬上了山顶,山顶东面有一片平坦的草地,杜月梅和她母亲的坟墓,就在那片干枯的草地上。 上到山顶,林朝生一眼便看见了那两座屹立在空旷草地上的坟墓,一座新,一座旧。两座坟墓相邻三尺,用大块的青石打造修砌,碑上雕刻着精细的花鸟图案,高大气派。 林朝生松开小月搀扶的手,一步步走到杜月梅的墓碑前,缓缓跪了下去。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身体颤抖不止,眼泪无声淌落。小月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潸然泪下。 林朝生一语不发,靠在墓碑上低头呜咽,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可看到墓碑上“杜月梅”,这醒目的三个大字,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林朝生一动不动地靠在墓碑上,从日出东方,靠到了夕阳西下。矮山下水汪汪的稻田,金光灿灿,波光粼粼。晚霞洋洋洒洒地落到了杜月梅的坟墓上,映红了墓碑,映红了林朝生憔悴的脸。 “公子,我们回去吧!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小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下去。” 林朝生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夕阳,扶着墓碑慢慢站了起来。他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人的喜怒哀乐,是无法控制的。 林朝生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跪了一天,他的腿已经麻木了。小月上前架住了他的胳膊,扶着他,慢慢走上下山的小路。小路蜿蜒,洒满了阳光。 十月十五,恢复得差不多的林朝生,带着父母和小月,离开了桃园镇,赶往卫河县赴任。小月自小被卖进杜家,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无依无靠,她和杜月梅亲如姐妹,林朝生无法坐视不理,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小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他去卫河赴任,也正需要人帮忙。 离开的前一天,林朝生又爬上矮山,坐在杜月梅的墓碑前,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十月底,林朝生一家如期抵达卫河县。自此,林朝生开启了自己的官场生涯。卫河县是个贫困的小县,教育,农业,商业,各方各面都极为落后。林朝胜上任后,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修建学堂,拓展教育,开垦荒地,大兴水利;建桥修路,打通路障,引进外商,学习商道。他朝九晚五,东走西奔,事事亲力亲为。不到两年的时间,卫河县在他的治理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百姓渐渐过上了安逸的日子,财政收入一路飙升,从税收垫底的穷县,摇身一变,成了支撑财政税收的大户。 他的官途也不是一帆风顺,他不善官场的人情世故,做事只知道遵从本心,得罪了不少人。虽政绩出色,却得不到上面人的赏识,反而经常遭到打压。好在他能力出众,为朝廷税收做了很大贡献,上层的人也跟着沾光,便没过分刁难他。 林父,林母在家过上了清闲的日子,小月成了林府的管家,家里的大事小务,都由她一手打理,她自小跟着杜月梅读书识字,才华横溢,能力出众,林府上下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府上的下人都把她当成了林家的女主人,林父,林母十分喜爱她,暗中也产生了撮合她与林朝生的想法。 夜深人静,林府的烛火陆续熄灭,唯独书房内还亮着烛光,林朝生还在案桌上处理公文。即使回到家,他也不得闲,经常工作到深夜,有时甚至是通宵。他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忙碌能让他忘却痛苦和烦恼。 “公子,我能进来吗!”屋外传来了小月的敲门声。 “进来吧!”林朝生抬头望了一眼房门,低头继续审批公文。 小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进来,轻轻放到了林朝生的案桌上,“公子,天气凉了,喝碗姜汤暖暖身体。” 林朝生放下文牒,端起参汤喝了一口,“小月,你不用每晚都给我熬汤,你白天打理家务已经够辛苦了,大晚上的还要给我熬汤。” 小月笑道:“不辛苦,公子日理万机,从早忙到晚,都没诉过一声苦。比起公子,我这点事根本不值一提,我也帮不到你什么,只能尽量从膳食上让你舒适些。” 林朝生道:“你帮我把家里打理得这么好,让我爹娘过得这么舒服,已经是帮了我最大的忙。我爹我娘经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聪明能干,温柔贤惠,是他们见过最好的姑娘。” “我……哪有这么好,是叔叔,婶婶过誉了!”小月羞涩地低下了头,心中窃喜。 林朝生笑道:“我爹娘都是老实人,可不会说假话,这些都是他们的肺腑之言。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天气凉了,小心感染风寒。” “嗯!”小月轻轻点头,关切道:“公子你也早些休息,别太劳累了,你夜夜如此辛苦,身体会吃不消的。” “还有,记得把姜汤喝了,趁热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林朝生笑了笑,端起姜汤咕噜咕噜喝起来。 小月露出满意的笑容,高兴地离开了。她走后不久,林朝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哇的一声,咳出了一大口血。他喘息着拿出丝帕,将嘴上的血迹擦干。近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经常咳血,上个月,他暗中看了大夫,大夫说他精神抑郁,身心操劳过度,已快熬干心血,没有多少时日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隐瞒了自己的病情。 林朝生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转身望向了挂在后方墙上的杜月梅的画像。 “月梅,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林朝生照常回书房批阅公文,他刚在案桌前坐下,林母就来了。 “生儿,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林母坐到案桌旁侧的椅子上,神色有些古怪,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朝生笑道:“娘,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跟我还讲客气。” “那我就直说了!”林母道:“你今年二十七,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我知道你喜欢杜小姐,可杜小姐已经不在了。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你也总得娶妻生子。杜小姐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我和你爹都觉得小月这姑娘不错,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平日对我们更是照顾有加,如同亲生爹娘。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相信你也看得出,她喜欢你。家里的下人现在都将她当成了你的夫人,你不如把她娶过门,给她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林朝生沉默了,眼神在烛光下复杂的变换着,片刻,叹息道:“对不起,娘,这件事孩儿暂时不能答应你们,县上的民生刚走上正轨,正需要进一步推进,我实在没有精力把心思放到别的事上,成亲的事,往后再说吧!” 杜月梅离开后,他便再没考虑过成亲的事,除了杜月梅,他的心里再容不下其她人。更何况他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更不能耽误了小月。 林母道:“好吧!你现在是一县的父母官,干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身负重任,也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了。只是苦了小月这孩子,她的年岁也不小了!” 林母叹了口气,便起身走了。成婚之事,在林朝生的搪塞下,告了一个段落,他收拾好心情,将身心全部放在了卫河县的民生建设上,继续没日没夜的工作。 宣德四年,十月,林朝生终于熬不下去,病倒在了县衙的公堂上,他得重病的事,也终于瞒不住了。病症爆发后,仅仅两日,他便卧床不起,危在旦夕。大夫诊断后,说他早已积劳成疾,熬尽了心血,这次突然病发,是病症积累到一定程度,再也压制不住的结果。大夫让林家人早做准备,判断他已活不过半月。 十月十六,圆月高挂,月色如银。卧床半月的林朝生迎来大限。他开始向守候在自己身边的父母和小月交代后事。 屋子摆满灯盏,亮如白昼。林朝生,靠在床头,奄奄一息,如风中的烛火,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握着母亲的手,喃喃道:“爹,娘,恕孩儿不孝,不能再照顾你们了。我走以后,你们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别像以前那般操劳了,我俸禄不高,但这两年积累下来的钱财,应该足以让你们安享晚年。”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林父林母老泪纵横,伤心欲绝。林母哽咽道:“生儿,你别说话了,你好生休息,会好起来的!” “小月!”林朝生望向了林母身后的小月。小月轻声答应,走到床边,蹲下握住了林朝生的手,“公子……我在!”她泪流满面,早已泣不成声。 林朝生轻咳了几声,咽了口气,道:“小月,你是个好女孩儿,其实……我一直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心有所属,自知时日无多,不能耽误你。你年岁不小了,我走以后,去找个爱你的人,把亲成了吧!平时闲暇有空,回来帮我照看一下爹娘便足够了!” 小月紧紧握住林朝生的手,泪如泉涌,“公子,你别这么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林朝生耳旁响起了杜月梅清澈明媚的声音,脑海中浮现出了杜月梅天真无邪的笑脸。 “月梅,我来见你了!” 子时二刻,他安详地闭上眼睛,结束了短暂的的一生。烛火充盈的房间里,哭声一片。 小月操持着为林朝生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十月二十三日,送葬当天,卫河县的长街上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百姓们自发组织上街,送他们敬爱的知县最后一程,送葬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林朝生被安葬在卫河县东边的望日崖上,那是座巍峨高耸的山崖,视野开阔,站在山顶,能看到卫河县的全貌。 微风徐徐,鸟语花香,林朝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平躺在地,入眼的是一片蓝天白云。他爬起身,惊讶的发现,四周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边有一棵葱绿的柳树,柳树下站着一个清丽的身影,一个令他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身影。他回到了桃源镇,回到了小溪边,回到了柳树旁,回到了他与杜月梅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 杜月梅穿着一袭妃红色的漂亮衣裙,站在柳絮飘飘的柳树下,笑靥如花地看着林朝生,微风吹动她的裙摆,撩起她的长发,拨动林朝生的心弦。 “小书生,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月梅!”林朝生大喊一声,欣喜若狂地奔了过去,一把将杜月梅揽入了怀中。 “月梅,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哎呀,你轻点,弄疼我了!”杜月梅娇嗔一声。 林朝生慌忙松开了她,“不好意思,我……太高兴了!”他激动无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杜月梅仰头注视着林朝生,伸手轻轻抚摸起他的脸颊,心疼道:“小书生,你瘦了!你这个傻瓜,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吗?” 林朝生笑道:“对不起,我……太想你了,便把其他事都忘了。不过没关系,见到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这几年你在家一定闷坏了吧,明天我就带你去游山玩水,你不是说你想去西湖,想看雷峰塔吗?我们先去杭州,听说苏州的园林很美,游玩西湖,再去苏州……” 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打算,这些计划已经在他心里埋藏了多年。 杜月梅含情脉脉地看着林朝生,温柔地笑了,“小书生,我这次回来,是向你道别的!” 第104章 杜月梅(十五) 林朝生怔了怔,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不自然,“月梅,你,这是……何意?” 杜月梅轻声道:“小书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朝生越发糊涂了,但他预感到这不是好事,他有些慌了,害怕地抓住杜月梅的胳膊,“月梅,你到底什么意思?” 杜月梅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小书生,能在这里好好和你道别,也算了却了我的心愿。你该回去了,我们还会见面的,不管经历多少岁月,我一定会找到你。” 话音一落,她的身体像一缕青烟,开始慢慢消散,林朝生的手一下抓空了,“这是怎么了?月梅,月梅…… ” 他惊恐不已,歇斯底里地大喊,疯狂挥舞双手想抓住杜月梅的身体,那具身体虚无缥缈,像泡沫,像云朵,像天边的海市蜃楼,怎么抓也抓不到。 “月梅!”林朝生猛地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他想动,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十分狭窄活动不开。他伸手摸索一番,感觉自己仿佛被关在了一个木箱里,不,不是木箱,是棺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他的意识清晰无比,身体也不疼痛难受,浑身上下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感。他伸手撑住棺盖,用力一推,被厚土压住的棺盖一点点被推开了。 月黑风高,夜枭鸣啼。望日涯上,一座寂静高耸的坟堆突然传出了细微的响动,坟墓上的土石剧烈蠕动,诡异渗人,坟堆下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一只手突然从土堆里伸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手,再接着是一颗满脸泥垢的头。 林朝生顶开棺盖,扒开泥土,终于从墓穴里爬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从坟包上爬下来,木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四周寂静无声,远处的灌木丛中不时传来鸟兽啼鸣,西面的山脚下,亮着一片绚丽的万家灯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朝生茫然地坐在自己的坟墓前。他思绪混乱,难以置信自己死而复活。他从不相信鬼神,可此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身体里有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这一切都是真的,荒诞又神奇。 呆坐了一刻钟,林朝生站起身,将坟包上散开的泥土恢复原状,浑浑噩噩,迷迷茫茫地走上了下山的路。 微风徐徐,树叶沙沙,林朝生墓碑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两道神秘的身影,一个胖,一个瘦,胖的是男人,瘦的是女人。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女人望着林朝生的墓碑,感叹连连:“为什么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对他而言,活着比死了难受,就让他这样离开多好,没有思念,没有痛苦。唉!搞不懂真祖为什么要救他?” 男人道:“真祖行事,一向让人琢磨不透,你也别埋怨了,咱们是旁观者,这种事,看看就好。” 女人转身向前走了几步,举头幽怨地望向了漆黑的夜空,“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岁月漫漫,孤寂作伴,可怜!可叹!” 男人呵呵笑了笑,打趣道:“哟!在人间待久了,还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女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粗俗,一点涵养都没有,亏你也在人间待了这么久。”她冷哼一声,长袖一挥,凭空消失。 “呵!我粗俗,你还矫情呢!”男人啐了一句,消失在原地。 林朝生下山后乔装打扮混进了县城,他没敢回家,只是偷偷躲在家门口观望,林府挂着白锻,一片落寞萧条。他看到了小月,看到了父母,他们披麻戴孝,还在忙碌自己的后事。小月瘦了很多,眼睛红肿,面容憔悴,林父林母肉眼可见的衰老了,他去世前,两老口还是一头黑发,如今却已白发苍苍,脸上又平添了许多皱纹。 林朝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很想上去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可他不敢,他怕会吓到他们。他的身体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拥有了异于常人的力量,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人。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每日躲在林府门外,偷偷观察家人的情况。 下山的第四天晚上,林朝生的身体出现了奇怪的反应,他浑身难受,口干舌燥,饥饿难当,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血腥的画面,一个可怕的声音不停在他脑海里回荡着,“血,吸血,吸血……” 一见到人,那股欲望就在他心里疯狂作祟,企图控制他的理智。他不敢再待在城里,跑到了县城东面的一片林子里。 黑云滚动,一弯残月悬挂在夜空,漆黑的林子里,树影婆娑。林朝生龇牙咧嘴,浑身震颤,趴在地上痛苦呻吟。他的身体从里到外,仿佛在被数以万计的蚂蚁蚕食,蚯蚓一样的青筋一根根爬上他的额头,豆大的汗珠如雨点从他脸上滑落。 林子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团昏黄的光亮,出现在通往县城的灰色弯曲小路尽头。林朝生猛地看过去,一个歪歪斜斜提着灯笼的人影出现路上。那人嘴里嘟嘟囔囔,身体摇摇晃晃,脚下偏一步,正一步,仿佛随时会摔倒。这是个醉汉。 林朝生再也控制不住,仅存的一点理智彻底被心里那股欲望摧毁。他慢慢站起,瞳孔渐渐变绿,在黑暗里散发出幽幽荧光,两颗森然的獠牙从张开的嘴里钻了出来。 “吼!”林朝生仰天大吼,音浪滚滚,声震云霄,林子里响起一阵扑腾声,惊起了一大片飞鸟。醉汉打了个激灵,被吓瘫在地,惊慌失措朝四周张望。 林朝生如狩猎的猛兽,纵身一跃,跳出树林,几个纵步来到醉汉身边。 “鬼啊!”醉汉被吓得屁滚尿流,酒瞬间醒了,尖叫着爬起来撒腿就跑。林朝生箭步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掬到身边,张开嘴,露出了牙。 “救命啊,救命啊……”醉汉抓着林朝生的手,拼命挣扎喊叫。 林朝生心底的理智被醉汉绝望的声音拉回了一些,他脸上出现一丝犹豫,侧过脸去,痛苦地挣扎起来。但仅片刻,这丝理智便被吞噬了。他慢慢转过头,绿莹莹的眼睛里再没有一丝怜悯,张大嘴,缓缓朝醉汉的脖子靠近。醉汉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小书生!不要!”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搭在了林朝生的肩上。这声音……是杜月梅。他的意识猛然清醒了。松开醉汉,缓缓转过了身。 杜月梅站在林朝生身前,笑吟吟地看着他,她的身体如同蒙上了一层透明的光纱,银光闪闪,如梦似幻。 “小书生!不要这么做。这不是你,你是不会伤害别人的。” “月梅!你……还在!”林朝生哽咽了,热泪盈眶,他伸手想触摸杜月梅,手臂却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傻瓜,我一直都在!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杜月梅嘴角上扬,脸上荡开了一抹和煦的微笑,身体化作点点白色的萤火,乘着微风,飞上夜空,飞向月亮,慢慢消散在了朦胧的月色下。 “月梅!”林朝生喃喃叫唤,失神地望着夜空,失神地望着月亮。 经历这次事后,林朝生慢慢发现了自己僵尸的身份,并慢慢适应了这种身份。留在人类社会暴露的风险很大,他选择归隐山林。 林朝生离世一年后,林父林母和小月离开卫河县,回到了桃源镇。宣德十年十二月,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林朝生父亲在他母亲和小月的陪护下,病逝于家中,享年58岁。第二年开春,春雨绵绵,万物复苏,他母亲思念成疾,悲伤过度,也病逝于家中,享年57岁。林朝生不在,小月陪他们走完了最后一程。 父母离世前,林朝生心神不宁,有所感应,提前回到了桃源镇,可他不敢见他们,只能每天晚上悄悄躲在屋外,隔着窗户,偷偷观察屋里的情况。父母离世后,他也不敢出现,只能躲在暗处远远望着,暗暗抹泪,没人了才敢去他们坟前祭拜。在桃园镇偷偷为父母守了一年孝,他又重返山林。 成化元年,八月,不甘孤寂的林朝生,重返红尘。他回到桃源镇,爬上矮山坐在杜月梅的墓碑前陪了她一天,之后又去祭父母。三十几年没回来了,他以为俩老口的坟墓定已杂草丛生,变成荒坟,来到以后,却惊讶发现,两座坟墓边没有荆棘藤蔓,周边干干净净,只是墓碑风化褪色了。显然经常有人来打理。他家里那些亲戚不会这么做。这个人会是谁呢? 祭拜完父母,林朝生走进了桃园镇,他想回家看看。沧海桑田,岁月变迁,时隔40年,桃源镇发生了巨大变化,变得繁荣,变得昌盛,也变得陌生了。好在镇子大致的布局没变,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过了这么久,也不知家里那间木屋还在不在,即使在,应该也已荒废,变得破烂不堪了吧!林朝生思索着,追随40年前的记忆,找到了家。 林朝生再次惊讶了。他家那间小木屋完好无损地屹立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木屋门口的梁木上还挂着晒干的玉米和辣椒。里面居然有人住?会是谁呢?联想到之前坟墓的情况,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木屋内传出响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佝偻着身体,干瘦老迈的身影,迈着沉重的步子跨出了门槛。她满脸皱纹,白发苍苍,杵着一根弯弯曲曲的黄色拐杖,一步一顿,颤颤巍巍地走下门外的石梯。 林朝生急忙躲到了对户的巷子里,贴在巷口墙上,悄悄观察。他不禁动容了,尽管眼前的人已年迈不堪,已彻底变了样,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是小月,那个数十年前活泼大方、善解人意、如花似玉的姑娘。 难道……她一直没嫁人?林朝生眼眶一酸,眼中泛起了泪光。他悄悄跟在小月身后,小月走出云泥街,左转拐进了一条田间小路。他认得这条路,路的那边是安葬他爹娘的地方。他跟着小月来到爹娘的墓地,躲在坟墓对面的林子里,远远观望。 小月拖着僵硬的身体,对着两座墓碑作揖,行礼,口中喃喃诉说着什么。虽然隔得很远,林朝生还是听清了。她是来向两老口道别的,她说她的身体不方便,以后不能再来看他们了。 林朝生暗中观察小月一段时间后发现,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依靠,仿佛与外界隔绝了。她的生活作息很规律,吃饭睡觉有特定的时间。她很喜欢看夕阳,每天黄昏,会准时坐到木屋后面的空地上,等待日落,她经常会看着夕阳发呆,有时还会悄悄流泪。林朝生心里很难受,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他默默看着她,直到冬天。 十一月二十三日,天寒地冻,天空下起鹅毛大雪,镇里镇外,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傍晚,小月卧床不起,在林朝生家那间简陋的小木屋里,迎来了人生大限。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林朝生出现了。 窗外寒风凛冽,雪花飘飘,小月躺在床榻上,静静等待生命最后的时限,一生的回忆开始在他脑海里翻涌,他想起了杜月梅,想起了他们朝夕相处、慢慢长大的点点滴滴……回忆一点点推进,最后的最后,她想到了林朝生,想到了他那张温文尔雅的笑脸。 正房传来脚步声,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面带微笑,文质彬彬,与小月脑海中的影像重合了。 “小月!好久……不见!”林朝生走到床前,看着小月,轻轻叫唤。 小月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光,皱纹纵横的脸上焕发了一些生机。她用力挤出一丝微笑,发出了沙哑、虚弱、绵长的声音,“公子!你……来接我了我吗!” 林朝生眼眶湿润,点点头,温和地笑了,“我……来接你了!” 小月喃喃道:“小姐呢?你和小姐……过得还好吗!” 林朝生哽咽了,“月梅她……有事耽误了!晚一些到,我们……过得很好!” “那就好!我……终于可以……和你们在一起了!” 小月笑着慢慢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了两行幸福的泪水。三日后,林朝生将小月安葬在了他父母身边。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又是一年春天,小溪哗哗流淌,柳树长出嫩叶,漫山遍野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走过春夏秋冬,跨过岁月长河。林朝生已记不清他经历了多少个春天。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可花开花谢,花谢花开,他却始终没有半点变化,十年如一日,百年如一日,千年如一日…… 第105章 红豆 故事讲完了,收藏室内陷入寂静,马小倩看着墙上的杜月梅的画像久久无言,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 林朝生道:“月梅虽然走了,但我对她的感情不会变,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除了她,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感情是相互的,你也不希望毛琳和一个不爱他的人在一起吧!” 马小倩若有所思。身为马家传人,她不能接触爱情,也从不相信爱情,可林朝生对杜月梅的感情却让她动容了。人的记忆是有限的,会随时间慢慢变淡,甚至消散,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人的爱能跨越时空,维持几百年不变。人们常说真爱永恒,她对此一直嗤之以鼻,现在,她有些相信了。他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维系着这份爱。 马小倩道:“我尊重你的感情,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过去的已经过去,人应该向前看,不应该永远活在过去。接受别人,不等于放弃过去。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我该回去了。”她转身大步走出收藏室,高跟鞋的声音咔哒,咔哒,渐渐飘远。 林朝生仰头缓缓望向画上的杜月梅。 “月梅,你不是说你会来找我吗,600年了,你怎么还没出现!” 马小倩心情复杂地回到家,思虑再三后,决定将这件事告诉毛琳。他将正在卧室打坐修炼的毛琳拉到了客厅沙发,整理好思绪,组织好语言,开始娓娓道来。 太阳渐渐偏西,天色渐渐昏黄。马小倩口干舌燥,拿起茶几上的橙汁,扭开瓶盖,一饮而尽。说了一个下午,她终于把林朝生和杜月梅的故事完完整整、详详细细地说完了。 毛林琳听后一语不发,低着头,心情复杂,百感交集。她没想到林朝生还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她不禁心疼林朝生。眼睁睁看着爱人,亲人,朋友,一个个离世,躲躲藏藏独自苟活600年,这是何种的痛苦煎熬。逝去的已逝去,活下去的人往往最痛苦。 “这……就是他没答应你的原因。”马小倩劝道:毛琳,他对杜月梅的感情太深了,我看……你还是把他忘了吧!” 毛琳无奈叹息:“如果可以,我也想忘了他!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她也不想这么痛苦,也想早点结束,可感情的事,往往身不由己。 马小倩好奇道:“爱情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让你们一个个的这么如痴如醉,难舍难分。” 毛琳笑道:“等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就能体会了。” 马小倩呵呵一笑,“放心吧!我是马家传人,不会有这天的,我才不想像你们一样整天失魂落魄的。” 叮咚!门铃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毛琳立马起身开门。是林朝生,他提着一堆瓜果蔬菜,笔直地站在门口。 “抱歉,今天来的有些晚,你们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林朝生去换好鞋,提着蔬菜径直走进厨房,马小倩在客厅看电视,毛琳照常在厨房帮他。两人配合默契,半个多小时,就将饭菜做好了。 三人陆续坐上餐桌,马小倩率先动起筷子,尝了几道菜后,对林朝生夸赞道:“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快赶上毛琳了。” 林朝生谦逊笑道:“都是跟毛琳学的,进步自然快。” 毛琳笑道:“你太谦虚了,我可没教你什么,在厨房只是打打下手。” 马小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过最近饮食太好了,我都胖了,这样下去不行,得节制了。” 毛琳调侃道:“胖就胖吧,你不谈恋爱,也没对象,干嘛在意这么多?反正也没人看。” “嘿!你这叫什么话?”马小倩不乐意了,“不谈恋爱,就不能注重身材了,我瘦给自己看不行吗?” 林朝生看了看马小倩,狐疑道:“你也不胖吧,我觉得没什么变化,现在这样就挺好!” “胖了,肚子上都开始长肉了。”马小倩不满道:“昨天我上称称了一下,足足比以前胖了1.5公斤。” 毛琳道:“其实我也有些胖了,我前些天也称了一下,比以前重了2.1公斤!” 林朝生实在不理解,三、四斤的差异,能有什么变化?他劝道:“还是不要太苛求体重,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着,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吃得有点热了,毛琳脱下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她穿着短袖,林朝生一下被她手腕上的手链吸引了。那是条银制的双珠红豆手链,银光闪闪,十分精致。 林朝生不禁想到了杜月梅,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他若无其事地看向毛琳,笑道:“好漂亮的手链,你……喜欢红豆手链?” “你是说这条手链吗?”毛琳举起右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笑道:“说不上喜欢,这条手链是小倩去年生日送我的。”他看向马小倩,“她到是很喜欢红豆,收藏了好多红豆手链,还专门给这些手链做了展架,就在她卧室,做得可漂亮了,就像收藏了什么珍贵的金银珠宝。” 林朝生听着,将目光慢慢转移到马小倩身上,“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红豆。” “也谈不上多喜欢,平时没事儿……收藏着玩。”马小倩显得有些不自然。 毛琳打趣道:“我也挺纳闷,红豆用于寄托相思,往往用作定情信物,代表爱情,你一个看破红尘的马家传人,居然会喜欢!” 马小倩嗔道:“马家传人又怎么了?谁还不能有点爱好。” 林朝生若有所思,喃喃道:“没想到,你和月梅,居然有一样的爱好!” 马小倩扬声道:“有一样爱好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止我一个。” 她和月梅,难道有什么联系?不,这……或许只是巧合。林朝生的心绪慢慢恢复平静,他很难将马小倩和杜月梅联想到一起。 夕阳沉落,月亮西升,星星一颗颗冒出头。客厅里三人愉悦就餐,大楼天台上,两个神秘的身影站在栏杆边,窃窃私语。男人微胖,体态圆润,女人高挑,身材匀称。 女人喜道:“缘分真是奇妙,兜兜转转,竟又走到了一起。百年姻缘一线牵,希望他们能再续前缘吧!” 男人打击道:“省省吧!马家传人连感情都不能碰,怎么可能和僵尸在一起?那马小倩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更不可能这么做。” “到把这点忽略了!”女人抚着下巴,愁眉不展,思考片刻,一拍手,坚定道:“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帮帮他们。” “喂,你可别乱来啊!”男人提醒道:“我们只是旁观者,不能干预他们的事,被真祖知道,小心受惩罚。”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不会插手,只是顺水推舟,稍微帮他们一下下!”女人看着男人,双掌摩挲着,嘻嘻笑道:“不过这件事,需要你稍微配合我一下。” “你可别拉上我,我是不会帮你的!”男人赶忙后退几步。 “你都知道了,不帮也得帮。” 夜深人静,客厅里传来脚步声,睡得正香的毛琳被吵醒了。她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 客厅的灯亮着,马小倩穿着一袭黑色风衣,提着工具箱,别着驱魔棍,全副武装,蹲在门边换鞋。 毛琳揉了揉眼睛,问道:“这是干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还是把你吵醒了。”马小倩笑道:“刚才接到一单紧急的大生意,得出去一下。” “大半夜的,什么生意啊?”毛琳很好奇。 马小倩道:“抓鬼,光明区那边有家游泳馆闹鬼,说是白天经常有人莫名其妙溺水,晚上会传出奇怪的声音,甚至有鬼影在泳池里游泳。雇主让我赶紧过去。” “那也不用这么晚吧!”毛琳觉得有些奇怪。 “管他的,肯出钱就行。”马小倩眼冒金光,兴奋笑道:“这可是大单,40万,接完这单,又可以潇洒一段时间了。”她已好几个月没接到生意,上次的钱都快挥霍光了。 “这么多?出手也太大方了吧。这……会不会是张合的诡计?”大半夜叫出去,出手还这么阔绰,毛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马小倩摆手道:“没事儿,我带着探测器呢,想设陷阱可没那么容易。” “要不我陪你去吧!”毛琳还是很不放心。 “不用,你睡你的,就抓个小鬼,一会就回来,明天请你吃大餐。” “那你小心点儿,有情况立马联系我。” 马小倩推开游泳馆大门,困惑地走了出来。驱鬼很顺利,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雇主联系她时,把情况说得很严重,她原以为会是个厉鬼,没想到只是普通的小鬼。几个月前有个小女孩儿意外淹死在池子里,心有不甘,阴魂不散,错过了投胎时机,便在这里作祟。她只是吓吓人,并未害过人命,马小倩便没伤害她,将她封入符中,准备带她去寺庙,请高僧为她超度。 如此轻松拿到40万,马小倩有些不敢相信。但钱已到账,也没意外发生,她也没多想。 出了游泳馆是马路,马小倩的车停在右侧路边。走上人行道,马小倩愣了愣,刚才还空荡荡的人行道上,此刻竟多了一个算命的摊子。摊前坐着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人,她肩上站着一只红嘴黄羽的鹦鹉,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副黑色的卡牌,背后挂着一面白旗,旗上印着一行醒目的大字,“算尽天下事,唯我红半仙。”。 马小倩蹙眉,立马提高警惕,深更半夜在荒无人烟的马路边摆摊算命,实在诡异。她仔细打量对方,僵尸探测器没反应,不是僵尸。没有阴气,也没有妖气,不是鬼,也不是妖。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真是个怪人,大晚上在这儿算命。见对方没异常,马小倩便没管她,自顾自往前走。 “小姐,算命吗?不准不要钱。”墨镜女突然叫住马小倩。 马小倩停下,不由笑了,“给我算命,大姐,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还是把这种小把戏,留着忽悠那些无知的人吧。”她嘲讽一番,继续前进。 墨镜女缓缓开口,“马小倩,驱魔龙族马氏一家第三十一代传人,今年25岁,再过四个月就满26。” 马小倩猛然停下,转身气势汹汹走到摊前,冷冷看着墨镜女,“你究竟是什么人?” 墨镜女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旗帜:“在下红半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怎么样?有兴趣算上一卦吗?” 马小倩觉得眼前之人不简单,可在对方身上实在看不出任何异常,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 马小倩冷笑道:“好啊,那就算算吧,我倒想看看,你能算出什么?” 墨镜女笑道:“你至今单身,还无姻缘,给你算一卦姻缘吧。”她伸手逗了逗肩膀上的鹦鹉,“小黄,有客人上门,该工作了!” “工作了!工作了!”鹦鹉口吐人言,扑棱几下翅膀飞到桌上。墨镜女将卡牌摊开,鹦鹉低头啄出一张,墨镜女接过卡牌,翻到正面,两行红字映入眼帘。 “百年相思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 “哎呀呀,天大的姻缘啊!”墨镜女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副浮夸表情,眉飞色舞地解说道:“这两句话呢,是说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但缘分未到,未能开花结果,经历六道轮回,如今两颗心终于被红线牵到一起,很快就能修成正果!恭喜你了,马小姐!” 马小倩火冒三丈,怒目圆瞪,“马家传人怎么可能有姻缘,装神弄鬼,一派胡言!”她怒喝一声,一把将桌子掀翻,愤愤离去。 卡牌散落一地,鹦鹉扑棱着飞回墨镜女肩上。墨镜女望着离去的马小倩摇头苦笑,“不相信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吧!” 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墨镜女身后,“喂,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墨镜女微微一笑,“没做什么,只是把她原有的东西,还给她。” 第106章 结婚 “这么快就回来了?”毛琳惊讶地看着马小倩,马小倩出去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她担心马小倩的安危,一直在客厅等着。 马小倩边换鞋边道:“就一个小鬼,几分钟就解决了,路上要不耽搁,回来得更早。” “路上出了什么情况吗?”毛琳问道。两人一起走进客厅 马小倩脱下风衣,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晦气道:“遇到一个算命的神婆,莫名其妙跟我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鬼话。” “这么晚了,还有人摆摊算命?”毛琳觉得有些蹊跷,现在已经凌晨3点。 马小倩道:“我也纳闷,仔细想想,那人挺奇怪,居然知道我的身份,不过她身上没有异常,我就没理她。八成是哪个神棍,在网上套到我了的信息。” 毛琳道思索道:“大半夜摆摊算命,没那么简单,你最好小心点。” “应该没问题吧!”马小倩道:“我仔细探查过了,她就是个普通人,要有危险,我现在也回不来了。” “但愿是我多心了!” 马小倩笑道:“管他的,40万轻松到手,咱们明天去逛街。”她起身哼着小曲儿,愉悦走进卧室。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马小倩茫然地走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蜜蜂,蝴蝶,欢乐地在花草间飞舞。 “这……是什么地方?”她仿佛失忆了,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一点印象也没有。远处的斜坡下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哗哗流淌,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溪边有一棵葱绿的垂柳,柳枝细长柔软,在微风吹拂下飘飘摇摇。 马小倩突然觉得好熟悉。这个场景似乎在哪儿见过,她猛然想起了杜月梅那幅画像,这条小溪,这棵柳树,正是画中的背景。 马小倩怔住了,“这里难道是……桃源镇?不对,那是600年前的景物,怎么可能保留到现在!” 她快步走到柳树下,想着杜月梅那幅画,仔细观察对比。这里的确是画中的场景,的确是林朝生描述中与杜月梅相识的地方。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会在这儿?马小倩百思不得其解。 “嘿!你终于来啦!” 马小倩身后突然传莺语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她转过身,瞳孔猛然放大,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她身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少女,那女子极为貌美,肌肤如玉,粉面桃腮,眼似桃花,唇似樱桃,巧笑嫣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画像中的杜月梅。与画像相比,本人更加美丽脱俗。马小倩睁大眼看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 “怎么这副表情……我很可怕吗?”杜月梅嘻嘻一笑,眼角弯弯,露出一口洁白如瓷的牙齿。 “你……是杜月梅。”马小倩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月梅。 杜月没笑道:“是我,怎么,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马小倩蹙眉,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杜月梅上前拉起马小倩的手,“傻瓜,我们两个是一个人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在说什么?”马小倩更加困惑了。 杜月道:“我是来把记忆还给你的,你很快就会想起来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马小倩越听越糊涂。 嗡,她的耳中突然响起一阵轰鸣,随后脑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痛苦地抱住了头。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如海水般涌入她脑中,画面中是杜月梅和林朝生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画面断断续续,模糊错杂,就像一块破碎打乱的拼图。 “不要!”马小倩猛地睁开了眼睛。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吊灯,天光大亮,窗外洒进几缕阳光。原来是场梦!她松了口气,下一刻突然察觉到不对,她的腰上环绕着一只温暖的手,耳边还有均匀的呼吸声,声音离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在耳畔拂过。 马小倩缓缓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林朝生竟安详地靠在她枕边,脸几乎与她贴到一起,鼻尖已经碰到了鼻尖。 “啊!”马小倩惊叫一声,掀开被子,慌忙爬下床。林朝生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睡眼惺忪地看着马小倩。 “你怎么会在这儿!”马小倩厉声质问,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她发现自己竟穿着一件轻薄的白色睡衣。昨晚睡觉时穿的明明不是这件。她胡乱从床头找了件外衣披到身上。 “老婆,你这是怎么了?”林朝生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看着马小倩。 老婆?马小倩瞪大眼睛,立马炸毛了,“你在乱叫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在我家?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你今天要解释不清楚,就死定了!” 林朝生疑惑地皱眉,下一秒又松缓地笑了,“你是不是做噩梦吓到了,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是夫妻,住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 马小倩大喝道:“你疯了吧,谁跟你是夫妻?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嘴撕烂?” 林朝生愣了愣,笑道:“老婆,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我们结婚两年多了。你看,婚纱照还在这儿挂着。”他抬头指了指床头的墙壁。 墙上挂着一张巨幅婚纱照,照片里,一对俊美的新人穿着喜庆的中式婚服,幸福相拥在一起,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照片里的人赫然是林朝生和马小倩。 马小倩懵了,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照片里的人的确是她,照片里的她依偎在林朝生怀里,满面春风,娇美可人,笑得很自然,幸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怎么回事?”马小倩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线。她这时才发现,这里好像也不是她的房间,她的床没这么大,房间没这么宽,地砖不是也黄色的,这里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 林朝生温柔地看着马小倩,“现在想起来了吗?这样的婚纱照,还有很多,要还记不起来,我可以拿给你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小倩烦躁不已,使劲挠头。 屋子里突然响起婴儿的哭声,声音是从床头左侧的婴儿床里传出。 “哎呀,声音太大,把小柔吵醒了!”林朝生急忙翻身下床,从婴儿床里抱出孩子。这是个一岁左右,娇小可爱的女孩儿,她眯着眼,张大嘴巴,哇哇地哭着,眼泪似珍珠,滴滴滚落。林朝生轻轻晃动身体,宠溺地看着孩子,柔声哄道:“小柔乖,不哭不哭,爸爸在这儿!”不到几秒,孩子的哭声便消失了。 马小倩木讷地看着林朝生。这个孩子……难道是林朝生和自己生的?想到这里,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朝生抱着孩子,慢慢走到马小倩身边,“快看,妈妈在这儿?” 马小倩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向孩子。见到马小倩,女孩儿立马咿咿呀呀地笑了,笑得清澈纯净,笑得天真无邪。马小倩心神一颤,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林朝生笑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马小倩茫然地看着林朝生,“这一切……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林朝生皱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马小倩轻轻摇头,林朝生微笑道:“没关系,我们的事都记录在相册里,一会儿我给你看看照片,相信你很快就记起来了。你先照看着孩子,我去给你做早餐。” 他凑近将孩子递给马小倩,马小倩显得手足无措,小心翼翼接过孩子,别扭地抱着。 林朝生笑了,“连怎么抱孩子都忘了吗,你这样不对,”他开始耐心指点,“左手托住宝宝的后背,脑袋,颈部,让宝宝的头颈靠在手肘腕上,然后右手再托住宝宝的臀和腰,让她有一种包裹感,这样她才会舒服。” 经林朝生一番指点,马小倩的抱姿终于正确了。林朝生满意地点头,“这样就对了,我去做饭了。”他离开卧室,进了厨房。 马小倩呆立片刻,抱着孩子小心翼翼走出卧室。孩子抓着她胸前的衣服,对她灿烂地笑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试探着轻轻去抚摸孩子的脸颊。孩子伸出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大手小手触碰的瞬间,她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感觉,一个娇小的生命,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奇妙。她望着孩子,宠溺地笑了。 “早餐来了!”林朝生吆喝一声,端着早餐从厨房走出,迈着轻快愉悦的小碎步,将餐盘端上了餐桌,“老婆,我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虾仁时蔬燕麦粥,你快来尝尝。” 正在沙发上忘我逗着孩子的马小倩不由一愣,一言不发,抱着孩子恍惚地走了过去。林朝生伸手接过孩子,笑道:“我抱着孩子,你先吃!” 碗里的粥冒着诱人的香气,有黄色的玉米,金黄的虾仁,绿色的西兰花……色泽鲜艳,秀色可餐。马小倩拉开椅子,缓缓坐下,慢慢拿起勺子,挖了半勺,轻轻送入口中。虾的鲜味和时蔬自然清淡的香味在舌尖一点点散开。 林朝生在马小倩对面坐下,期待地问道:“好吃吗?” “好……吃!”马小倩缓缓点头。她轻手轻脚,细嚼慢咽,吃得小心翼翼。 林朝生笑道:“好吃就多吃点,我煮了好多,不够我再帮你盛。” 马小倩抬头望向林朝生,林朝生满脸笑容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柔情。她赶紧低下头,继续吃粥。 “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啊?”马小倩结巴地问。 “连这个都忘了吗?”林朝生苦笑了笑,道:“林芷柔,这个名字还是你取的。” “林芷柔!”马小倩小声念了一遍。 小芷柔眯着眼,在林朝生怀里打起了哈欠,睡意朦胧。林朝生悄声笑道:“你看,开始打瞌睡了,昨晚折腾到半夜才睡,今天一大早又被吵醒了,真是苦了这小家伙。” 小芷柔缓缓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从打瞌睡到入睡,不到一分钟。 “你先吃,我抱她去睡觉。”林朝生抱着她,轻手轻脚进了卧室。那谨小慎微的样子,仿佛在抱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 林朝生掩上卧室房门,回到餐桌,“估计要睡好一会儿了。”他拿上勺子,开始吃早餐。马小倩已吃得差不多。 林朝生道:“还要吗?我再帮你盛点吧。” “不用,吃好了!”马小倩从桌上的纸盒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林朝生问道:“现在有想起一些了吗?” “没有!”马小倩面露茫然,蹙眉道:“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林朝生无奈地笑了,“看来要治好你的失忆,还需要一段时间,没关系,吃完早餐,我就帮你找回记忆。” 他快速吃完早餐,收拾好餐具,把马小倩带进书房,在书房后墙的柜子里,翻出了几本厚厚的相册。 两人回到客厅坐下。林朝生开始一本一本,一张一张的为马小倩介绍那些照片的背景和意义。 林朝翻开第一本相册的第一页,指向了第一页的第一张照片。那是张模糊的背影照,照片里,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她头戴黑色的针织帽,身穿红色的滑雪服,脚上踩着雪橇,微倾着身子,正准备从铺满雪的斜坡上滑下去。林朝生徐徐道:“这张照片拍摄于2018年9月20日,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拍的,是我为你拍的第一张照片。” “为什么只拍了背影?”马小倩不禁疑惑,照片是在侧后方照的,都看不到脸。 “因为是我偷拍的。”林朝生笑道:“当时我们还不认识,你的滑雪技术很好,一进滑雪场,我第一个就注意到了你。拍完这张照片,我便厚着脸去要你的联系方式,你当时一脸不耐烦,但还是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之后,我便开始追求你……” 林朝生一边翻着相册一边耐心诉说着,翻了几页,终于翻到了他与马小倩的合照。前面全是马小倩的单人照。大多是他悄悄在马小倩的朋友圈保存下来的。 第107章 噬心蛊 照片里马小倩搂着林朝生的肩膀,开怀笑着,大方自然。林朝生则显得有些拘谨,虽然也在笑,却笑的十分僵硬。 林朝生回忆道:“这张是我们俩拍的第一张合照,是你答应和交往以后拍的。那是19年农历的七夕节,在我长期坚持不懈的追求下,你终于答应和我交往了。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亮,星星格外的多,我鼓足勇气,买了一束玫瑰花,跑到你家楼下告白了,你一直很高冷,当时我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你居然同意了……” 林朝生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翻着相册甜蜜地叙述着,马小倩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脸上慢慢浮现出了向往的笑容。 “21年5月20日,我借故带你去杭州旅游,在西湖的雷峰塔下向你求婚了,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同年农历七月七日,我们在青岛基督大教堂,在所有亲人朋友的见证下,结为了夫妻。” 生活照翻完了,林朝生放下生活照的相册,打开了婚纱照。马小倩看得入了迷。她发现婚纱照竟然比生活照拍得多,各种风格类型的都有,中式,西式,现代风,复古风,英伦风,晚礼服,小礼服,龙凤褂,城市街拍风,青春活力风,简约时尚风,中国传统风…… “怎么会拍这么多婚纱照?”马小倩问。 林朝生笑答:“拍婚纱照时,你说你想把所有风格的都尝试一遍,当时便一口气拍了十几套,记得光拍婚纱照,我们就拍了两个多星期。” 照片翻完,马小倩心情复杂地合上了相册。她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这些照片是如此丰富多彩,如此活灵活现,充满感情,充满欢乐,充满幸福,让她不得不信。 “现在想起来一些了吗?”林朝生问道。 马小倩无奈摇头:“还是……没什么印象。” 林朝生轻轻握住马小倩的手,柔声道:“没事儿,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他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手机,“不知不觉都中午了。你先坐着,我去做午饭。”他起身走进厨房。 “这一切……是真的吗?”马小倩思索着,她有些恍惚,身体轻飘飘的,仿佛灵魂出窍。这一切对他来说太不可思议、太让人难以置信。 暂时不想了!马小倩叹了口气,打消心中念头,起身小心推开卧室的门,踮着脚尖,轻轻走进去,一步步走到了婴儿床边。温馨的婴儿床内,小芷柔安静地躺着,胖嘟嘟、粉嫩嫩的脸上一片宁静祥和,她是那么的天真可爱,宛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天使。 “芷柔!”马小倩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脸上缓缓浮现出慈爱的笑容。看了好一会儿,她才静悄悄地退出去。 退出卧室,马小倩移步来到了厨房门口。林朝生系着围腰,正在洗菜台上切菜,他面带浅浅的笑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那是为人夫,为人父特有的笑容。马小倩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他。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林朝生吗? “老婆,你怎么来了,你稍等一下,饭很快就做好了。”林朝生转头看到了门边的马小倩。 马小倩走进去,四处看了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朝生笑道:“不用,这些日子你带孩子已经很辛苦了,你安心坐着,其他事交给我。” “你,真的是我……老公吗?”马小倩愣愣地望着林朝生。 林朝生的嘴角竖起了两条温柔的笑纹,“傻瓜,我当然是你老公!”他停下手中动作,放下菜刀,走上前轻轻搂住了马小倩,马小倩不知所措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林朝生心疼道:“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你才会变成这样,没事的,会好起来的,我和小柔,会一直陪着你,帮你找回记忆。” 马小倩怔住,浑身一颤,身体里仿佛有一道急促的电流划过,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抱住了林朝生。 “小倩,小倩,快醒醒,该起床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传入马小倩耳中。是毛琳。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阳光刺眼,毛琳站在床头,摇晃着她的身体。 “总算醒了,你这瞌睡也太大了吧,大中午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 马小倩缓缓坐起,扭头四下看了看,原来是场梦。她呼了口气,心里一阵黯然。 毛琳好奇问道:“你是不是做什么美梦了?睡得跟猪一样,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容,快告诉我梦到什么了?” 马小倩一阵心虚,“梦到个鬼,现在……几点了?” 毛琳道:“12点过,快1点了,我们都把饭做好了,正等着你呢。你搞快点,穿上衣服出来吃饭。”毛琳催促一声,离开了。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马小倩懊恼地挠了挠头。懊恼过后她竟然有些失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 她使劲摇了摇头,穿上衣服,走出卧室。客厅餐桌上,林朝生,毛琳不约而同看向她。看到林朝生,她不由想起了梦中的画面,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毛琳冲马小倩招手,“吃完饭再洗漱吧!”马小倩蓬头垢面,慵懒地坐上了餐桌,林朝生盛好饭,将碗端到她跟前。 毛琳笑道,“你这瞌睡,我要不叫你。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昨晚睡太晚了,今天比较困。”马小倩夹了块菜放入口中,味同嚼蜡地咀嚼着。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饿了,今天却没什么食欲。 林朝生奇怪地看着马小倩,“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马小倩道:“没有,刚睡醒……没什么食欲。”梦中最后与林朝生相拥的画面不由自主出现在她脑海中。她心里怪怪的。 天台上,那对神秘的男女又出现了。女人欣喜道:“开始奏效了。” 男人趴在护栏上,望着远方,“这样真的好吗?” “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不好?”女人道:“不过林朝生太老实了,总是很被动,就算马小倩开窍了,以他这自闭的性格,要走到一起也很难,不行,得帮他改造一下。” 男人立马急了,“喂!你别再乱搞了,马小倩这事已经出格了,你还想干什么?” 女人不以为然道:“哎呀,慌什么,我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帮有情人牵线搭桥,这可是积功德的大好事。” “你打算对他做什么?”男人担心的看着女人。 女人神秘地笑着,摊出右手,缓缓伸出食指,一只米粒大小的黑色虫子,出现在她掌心,顺着手掌慢慢爬上了指尖。 “这是……噬心蛊!”男人瞳孔放大,面露惊诧,“你不会打算把这玩意儿放到他身上吧?别乱来啊,这样会出大事的!” 女人自信道:“别紧张,他连血隐都能克服,这东西影响不了他。” 男人肃然道:“太危险了,他万一控制不住怎么办?” “不会的,能维持本心600年,早已心如明镜。” “这东西的前车之鉴你也见识过,人性是复杂的,再善良的人,心里都存在阴暗的地方。” 女人对着手指吹了口气,小虫子消失,她拍了拍手,笑道:“我们俩打个赌怎么样?我赌他不会变坏。” “我看你是疯了!” 菜市场门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来往的人靠近入口后,纷纷改道往两边走,仿佛路中间有什么东西挡道。阵阵沙哑、低沉的呻吟传出,寻声望去,地上赫然躺着一个老太太,她侧躺在地,艰难地蠕动着,对着周围哀求,“谁来帮帮我,我的腿动不了了!” 路过的人无动于衷,有的绕道而行,有的站在远处驻足观望,人人皆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下楼买菜做晚饭的林朝生看到了这一幕。他快步走过去,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老人家,你没事吧?” “谢谢你了,小伙子!”老太太哭诉道:“我刚才不小心摔倒了,腿好像骨折了,你能帮忙送我去一趟医院吗?” “您放心,我这就送您去!”林朝生蹲下背起老人,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小伙子,你真是好心人啊,你会有善报的。”老太太对林朝生感激涕零。 “这是应该的。”林朝生问道:“大娘,您家里有人吗?我帮您联系你的家人吧。” 老太太叹气道:“我老伴走得早,儿子女儿都在外地,联系了暂时也来不了。” 林朝生安慰道:“没关系,我先送您去医院,把您安顿好了,再联系他们。” 林朝生将老太太送到医院,交完医疗费用,跑上跑下办完一系列手续,将她安置到病房,叮嘱护士好好照顾她,才悄悄离开。 “老人家,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服务铃找我。”单人病房内,护士向老太太交代完注意事项,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老太太脸上的痛苦突然消失,下一秒,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俏皮笑容,浑浊老迈的眼睛里亮起了年轻的光彩。她麻利地撑起身体,将枕头垫高,舒服地靠上床头。 一个体态微胖的男人凭空出现在病床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不解道:“下蛊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至于这么大费周章演一场戏!” 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慢慢消失,不到五秒,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出现了。她笑道:“试探一下嘛,不过我是真没想到现在的人会这么冷血,我在地上躺了半个多小时,硬是没人理我,真是世态炎凉啊!” “有人扶你,那才不正常。”男人感慨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发生得太多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都不想自找麻烦。” 女人叹息道:“最后站出来帮我的居然是个僵尸,真是讽刺!” “蛊……真的下了?”男人突然严肃地问。 女人笑道:“下了,接下来,就等着看效果吧!”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男人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忧心忡忡地看向窗外,“但愿别出什么事吧!” 毫不知情的林朝生回去和毛琳马小倩吃完饭,回家后便早早睡了。从医院回来后,他的身体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四肢无力,软得像一团棉花,困意十足。躺上床,不到两分钟,他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红日东升,霞光万道,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屋子,爬到林朝生脸上。他的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爬下床,光着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普照,驱散昏暗,将卧室溢满。 林朝生仰起头,情不自禁张开双臂,舒适地、尽情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风和日丽,该出去好好转转了……” 他赤裸着上半身,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走进洗手间。一进洗手间,便在梳妆镜前定住了,他凑近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直起身体,拨弄几下头发,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个发型可真难看!” 洗漱完,林朝生回到卧室,拉开了衣柜。他皱了皱眉,看着那些老旧的衣服陷入沉思,仔细翻找一遍后,又露出嫌弃的表情,“怎么都这么难看!” “算了,将就着穿一下吧。”他又翻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套看起来还算崭新的蓝色休闲服。换完衣服,他来到门边的全身镜前,前前后后仔细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套还行,幸亏长得够帅。” 林朝生心情愉悦地出门了。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看到车位上那辆老旧的丰田越野车,他又愣住了,“这车也很难看,我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换?”他勉为其难地坐了上去。车子发动,驶出停车场,直奔武陵市最有名、最奢侈的理发店——instyle造型。 第108章 变化 停好车,林朝生昂首挺胸,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了理发店。一个大脸阔嘴,长相粗犷,梳着背头,满脸络腮胡,穿着黑色背心的托尼老师笑盈盈走上前来,“您好,您是剪发,还是做头发?” 林朝生边观察店里的环境,边道:“理发,顺便再做个头发。帮我做个当下最时髦的发型。” 托尼老师自信笑道:“我是店里最好的发型设计师,包您满意,这边请,先帮您洗头。” 洗完头,托尼老师指引林朝生坐到靠门的镜子前,为他带上围布,“帅哥,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想怎么剪,或者说喜欢哪种风格的发型?” 林朝生道:“你看着剪,哪种时兴,剪那种。” “好,那我就自己设计了。”托尼老师撩起林朝生额前湿漉漉的刘海,仔细观察一番他的脸型,道:“您是长脸,五官分明,这种脸型哪种发型都hold得住,不过最适合把额头露出来的发型,这样更能展露优异的五官,我看三七侧分比较适合您,成熟不失朝气。” 林朝生催促道:“你觉得好就行,剪吧!剪吧!” 半个小时后,林朝生照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样的发型才适合我。” 镜子里的男人眉目如画,自信从容,意气风发。头发是人的风水树,换了个发型,他整个人的形象气质提升了一大截。他神清气爽走出理发店,开车赶往购物广场,走进了一家潮牌男装店。 穿着白衬衫黑短裙的女导购,客气迎上来,“帅哥,看衣服嘛!”她很年轻,20出头的样子,长相普通,身材却很好,前凸后翘,体态丰盈。 林朝生从脚到头的打量了女导购一遍,目不斜视地看着她的眼睛,展颜笑道:“不是看衣服,是买衣服!” 女导购怔了怔,脸上浮现一抹羞涩,眼神飘忽地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笑道:“店里……刚上了一批夏季男士新品潮服,您……可以看看。” 她有些紧张的将林朝生领到右墙后方的一排衣服前,介绍道:“这些都是刚上市的新品,是我们店原创设计的男装,采用新疆长绒棉,5a级抗菌标准,怎么洗都不会变形,轻薄透气,舒适感和质感都很好。这边是衣服,裤子在后面,什么样版型都有。” 林朝生伸手随意摸了几件,翻转着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触感不错,花纹设计也挺漂亮。” 他选了件白色竖条纹短袖衬衫,移步来到裤子区域,挑了一条蓝色的九分牛仔裤,在导购指引下,进入更衣室。 不多时,林朝生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这套衣服,他的形象气质又提升了一大截,变得朝气蓬勃,阳光开朗,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女导购愣愣地看着他,片刻才反应过来,夸赞道:“这套很好看,特别适合你。” 林朝生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转了一圈,点头笑道:“不错,这才是我该穿的衣服。”他又连续挑了好几套,一一试了一遍,全都很满意,最后换了一套黑色的轻薄小西服,“不错,不错,都挺好看。” 女导购笑道:“主要还是你身材好,长得帅,穿什么都撑得起来。”这是她的真心话。林朝生试了十几套,每一套上身效果都很好,就像量身为他定做的一样。 “暂时就这些吧。”林朝生又在镜子前转了转,面向女导购,大气笑道:“刚才试的这些全给我包起来。” 女导购愣了愣,下一秒,喜笑颜开,“好的!您稍等一下。” “小丽,过来帮忙打包一下衣服。”她对着前台大喊。一个穿着和女导购一样制服的女孩儿快步走了过来,两人协力,很快将所有衣服按套折叠打包好。 “先生,您原来这套衣服,要换下来嘛?”女导购拿着林朝生穿来的衣服问。 林朝生摆了摆手,“不要了,帮我扔了吧。” 第109章 变化(二) “好……好的。” “这里一共多少钱?” “三万六千八!” 林朝生眼睛不眨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刷卡!” 买完衣服,他没有停歇,又风驰电掣驾车来到汽车城的一家法拉利专卖店。 林朝生刚走到门口,一个眼尖的女销售,立即微笑着迎了上来。“先生,您好,来看车吗?” 相较于服装店的导购,她要漂亮得多,五官精致,身材高挑,更成熟,更有韵味。低毛尾,白衬衫搭黑色西装裤,简约干练。 林朝生一进门,店内的女员工纷纷不约而同看了过来。迎接他的女销售看着他一阵愣神。 林朝生旁若无人地上下打量着女销售,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女销售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又重复了一遍,“先生,您……是来看车的吗?” 林朝生收回目光,呵呵笑道:“不好意思。你长得太漂亮了,不小心走神了。对,想买辆车。” “谢谢!”销售腼腆的笑了笑,“您……贵姓?” “免贵姓林,小姐贵姓?”林朝生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女销售的脸不由红了,“我……姓李!”她移开目光,为避免尴尬,迅速直入主题,“里边请,您这边有没有什么心仪的款式?” “没有!”林朝生道:“我其实对这些豪车不怎么了解,今天突然心血来潮,想换辆车,就跑过来了。” 销售渐渐抚平了心里波动的情绪,“您这边有没有一个具体的预算?大概想买一个什么价位的车?”两人漫步走进大门,走到展览区。 林朝生笑道:“没想过,钱不是问题,主要看喜不喜欢。” 销售悄悄打量林朝生一遍,开始暗暗思量。年轻,穿着时尚,不在乎钱,应该是个富二代,差一点的车肯定看不上,太贵的车家里不一定支持。思虑一番,她想到了一款折中的车,“这边有一台刚到店的敞篷版sf90,您可以看一下。” 销售将林朝生领到了一辆华丽的蓝色跑车前。 林朝生围着车转了一圈,“这辆不错!” 销售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这是款混合动力的超跑,流线型设计,车身线条优美,与法拉利其他款型的车相比,更年轻,更时尚。它在驾驶系统上做了很大提升。百公里加速只要2.5秒,马力达到1000匹。与传统法拉利相比,内饰也做了很大改变,科技感更强,您可以看一下,可以看到,它有一个很大的仪表盘,物理按键全部换成了触控液晶屏……” “不错,不错!”林朝生抚摸着车身,心不在焉地听着。销售讲的这些,他根本不在意,只觉得这辆车外形好看,很喜欢。听了一会儿,他有些听不下去,出言打断对方,“可以了,可以了,你直接告诉我这辆车的落地价是多少吧?” 销售顿了顿,笑道:“目前的落地价在700万左右。” 林朝生道:“我买了!去办手续吧。” 销售怔住了,在这儿工作了好几年,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直接干脆的顾客,700多万,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好的,您是按揭还是……” “全款!今天能提车吗?我现在就想开走。”销售还没说完 林朝生就回答了。 销售欣喜不已,“可以,这边请,立马为您办理相关手续。” 一个小时后,提车手续终于办完了。林朝生正要驾车离开时,女销售匆忙叫住了他,“林先生,加个联系方式吧,车子有什么售后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叫李雪。” “好啊,我正想加你呢,我全名叫林朝生。”林朝生爽快掏出手机,和她互加了好友,“对了,李小姐,你有男朋友吗?”他突然打趣地问。 李雪摇了摇头,“还……没有!” 林朝生怪声道:“李小姐长得这么漂亮,不应该呀!今天真是帮了我大忙,谢谢你了,得空常联系,有机会请你吃饭!” “好!有空……联系!”李雪微微点头,内心狂喜。恋恋不舍地目送林朝生离开了4s店。 “恭喜呀,完成了一个大单,晚上可得请我们吃饭。” “好帅啊,这人是个富二代吧?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我看你们好像还加了联系方式。他是不是想追你啊?” …… 店里的几个女员工上前围住李雪,七嘴八舌,开启了八卦模式。 出了4s店,驶上马路,林朝生猛地踩下油门,车子突然加速,发动机如野兽发出一阵隆隆的声响,咆哮而去,在行人的注视下,消失在马路尽头。 林朝生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扶着方向盘,怡然自得,“这才叫车嘛!”他打开音乐,找了一首动感的摇滚乐,将声音调到最大,口中哼唱着,跟着动感的旋律,有节奏地律动起来。 语音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林朝生的节奏,他看了看手机,是毛琳打来的。立即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有什么事吗?”林朝生大声问。 “你今天怎么不过来做饭了?”毛琳问道。林朝生一向准时,往日都是12点到马小倩家做饭,现在快1点了,还不见人影。 林朝生不耐道:“你们自己做吧,我在外面,没空!” 毛琳蹙眉,“你现在在哪儿?有什么事吗?”她感觉林朝生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林朝生侧头看向身旁的街景建筑,“我也不知道。”出了4s店他便一个劲的乱转,现在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不知道?你那边……没什么问题吧!”毛琳越听越觉得有蹊跷,往日林朝生说话轻言细语,今天却十分锐利,失去了温润之感,仿佛变了一个人。 “我能有什么问题,不说了,我正开着车呢。”林朝生挂断电话,连上音乐,接着奏乐,接着舞。 “怎么了,他今天不来了吗?”马小倩在一旁问。 毛琳若有所思,缓缓放下手机,“不来了!” “不来也不说一声,害我们干等他,他去哪了?”马小倩气不打一处来。 毛琳摇头,“没说!我们自己做吧。”她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下午,林朝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心满意足回了家。喝了包血,稍作休息,他又开着车出去兜风了。在郊外转了一圈,有些累了,他回到市中心找了一家高档的桑拿店,准备好好放松放松。 第110章 酒吧 晚上9点,林朝生意犹未尽地走出了洗浴中心。他将店内所有项目做了一遍。他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禁感慨现代人是越来越会享受了。店里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洗澡,按摩,桑拿,修脚,足疗,采耳,搓脚,太空舱,自助美食,美容美发,休闲娱乐……几乎涵盖吃喝玩乐。在里面做个全套服务,比做皇帝还舒服。 林朝生还没尽兴,继续自己的狂欢之旅,启动车子,奔赴下一个目的地,位于东湾街,全市最有名的网红酒吧。 酒吧门口人头攒动,排满了人,放眼望去全是穿着花花绿绿,打扮时尚的小年轻。林朝生一个急刹车停在门口,他的车一出现,顿时引来一片注目。他停好车,拉开车门,潇洒走出,在众人注视下,昂首阔步走进队列。 排了十分钟,终于进去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t恤,长相斯文的男人,笑盈盈走上来,“欢迎光临,帅哥,你好,我叫于欢,是这家酒吧的营销,可以叫我小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我可以第一时间为你解决。”他刚才在门边观察林朝生好久了。 林朝生瞅了瞅他,“就是拉客的嘛!” 眼镜男怔了怔,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很快恢复正常,陪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在这儿工作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么帅的客人,我在外面都注意你半天了,您定位了吗?几个人?” “还没定,暂时一个人!”林朝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前台排着长队,宽敞的休息区坐满了人。 眼镜男谄媚笑道:“您这边想订个什么样的位置?吧台,散台,卡座。” “我第一次来酒吧,对这些不怎么了解,你说说看。” 眼镜男道:“吧台是酒吧核心位置,也就是调酒师所在的位置,喜欢安静或是独坐,可以在吧台。散台呢,分布在舞池周围,适合两到五个朋友聊天喝酒。散台需要一定保底消费,我们这边的最低消费是500起。卡座类似于包厢,有沙发,和台几,空间大,环境好,根据面积,和位置分为,小卡,中卡,大卡,v卡,位置越好,面积越大,消费越贵。不知道你后续有有没有朋友过来?人少的话,建议您开个小卡,人多……” 林朝生打断道:“不用说了,给我开最贵的。” “好……好的,您看您想喝点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饮料,啤酒,香槟,洋酒……您稍等一下,我给您看一下菜单。”眼镜男匆匆跑到柜台,拿着点酒的平板匆匆返回。 林朝生接过平板,随意划了几页,将平板还给了眼镜男,不耐烦道:“懒得看了,你直接告诉我,店里最贵的酒,是什么?” “最贵的……最贵的是路易十三,售价四万三千六百八。”眼镜男激动得有些结巴了,他已经几天没台了,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豪横的大客户。 林朝生淡然道:“给我来一瓶,还有其它比较贵的酒吗?” “有有有,酒吧里的名酒,那就不得不说黑桃a了,单只8888,现在还推出一种特别火的套装,‘神龙套’。不知您听没听说过。” 林朝生摇头:“没听过,就是几瓶酒一起卖嘛。” “差不多,”眼睛男讲解道:“将几种颜色不同的黑桃a,组合在一起形成套装,现在有两种套装,小神龙套,大神龙套,小神龙套由紫金,粉金,黄金三种颜色的黑桃a组成,售价。大神龙套加了黑金,白金,绿金这三种颜色,总共六瓶,售价。黑金的黑桃a极为稀少,我们公司花了好大的力才集齐一套。目前店里完整的大神龙套,就只有一套。” 眼镜男话音未落,林朝生已洒脱开口,“再给我来一套大神龙!” “好嘞!您这边请,我这就去联系前台。” 眼镜男带着林朝生直接插队到前台,开好座,点头哈腰将他领进了表演区。一进门,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开放,疯狂,肆无忌惮、纸醉金迷的世界,歌声震耳,灯红酒绿,dj打着碟,mc喊着麦,几个衣着性感的美女在舞台中央跳着热舞,无数年轻男女在肉池酒林里跟着动感的音乐尽情摇摆。 林朝生情不自禁跟着音乐律动起来。挤过拥挤的人潮,终于来到定好的位置。这是个靠近舞台的位置,虽离舞台有些远,但视野广阔,能清晰看到台上的情景。 眼镜男道:“您稍等,您的酒正在安排人准备,马上送过来。” 半晌,一队举着闪耀光牌的工作人员,护送着路易十三和大神龙套,在众目睽睽下,绕着舞台,朝林朝生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队伍有30来人,声势浩大,一入场便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音乐变小了一些,mc开始报幕:“感谢来自v17的,林哥,林总点上的路易十三一支,大神龙一套,在这里代表全体员工,欢迎林总大驾光临,祝林总今晚喝得开心,玩得开心,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举着光牌的工作人员围到林朝生的卡座,端酒的两个人将酒小心翼翼放上桌,礼炮炸响,礼花齐放,金碎屑飘满天飞,在五彩灯光的照耀下,飘飘扬扬,晶晶亮亮。林朝生在在万众注目下,在众人簇拥中,志得意满地站了起来,高声道:“谢谢各位的祝福!”说完拿起一瓶黑桃a,除去锡箔瓶封,拧开金属丝罩锁扣,按住瓶塞,使劲晃了晃,猛地放开,酒水像喷泉一样冲出来,扫开一片酒雾。林朝生欢呼着,豪迈扬起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将剩余的大半瓶酒灌入了口中。众人看呆了。 第111章 交朋友 吧台旁,两个神秘人背靠吧台,远远望着这一幕,女人道:“怎么样,我说了他不会变坏吧!” 男人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举杯抿了一口,道:“目前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飘了。” 女人道:“这可是噬心蛊,没滋生恶念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男人笑道:“别太自信了,这才刚开始,后面指不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 女人一脸淡定,“不会的,他这样的人再坏能坏到哪儿去?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味道也不怎么样,”朝生放下酒杯,对着一众人大喊道:“来来来,我请你们喝酒,见者有份。”说着把所有酒摆上桌,将瓶盖全部打开,摆开所有杯子,每个酒子倒了半杯。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有动作,在夜场混迹多年,这种场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林朝生催促道:“都愣着干嘛?喝呀,别客气,给我放开喝,都算我的。”说完端着两杯酒,塞到了两个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员手中。两人愣了片刻,连忙道谢。 一个胆大的工作人员上前端上一杯,面向林朝生,奉承道:“林总大气,谢谢林总,我敬您一杯。” “好,干杯”林超生端起酒,和他碰了个杯,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开始动了,陆续上前敬酒。林朝生一一回敬,酒杯用完了,他喊道:“杯子不够了,给我多拿些杯子,都端上来。”说完又对着四周大喊:“想喝酒的都可以过来,见者有份,今晚我请客,就当和大家交个朋友。” “这不是刚才门口那个帅哥吗。”人群里,一个身着蓝色连衣裙,留着波浪卷长发,化着浓妆的艳丽女人惊喜地拉了拉身旁的姐妹。刚才在门口排队,林朝生就站在她身后。她一直悄悄关注他,进来以后还尝试过找寻他的踪影。 她左手边,留着挂耳短发,穿着格子衫的女人惊喜道:“真是他唉!” 右手边,个子娇小些,染着一头棕色长发的女人,羡慕地张望着,“真有钱啊,一个人点这么多酒,还请这么多人喝。” 蓝衣女露出了一脸花痴相,“好帅啊!是我菜,你们说他会不会单身?” 短发女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单身?” 蓝衣对几人道:“管他的,机会难得,走,去认识一下!” 站在蓝衣女身后,扎着低马尾,脸上写满忐忑的女生,发出了怯怯的声音,“还是……算了吧!”她穿着保守,一脸拘谨,与其她人形成鲜明对比。 蓝衣女笑道:“别怕,来酒吧玩要放得开!他既然请客,咱们刚好可以认识一下,反正不要钱,走。”她兴冲冲地拉着几人走了上去。 “帅哥!看你一个人挺闷的,交个朋友吧!”蓝衣女打头,穿过一众工作人员,来到林朝生跟前,大方打招呼。 林朝生打量几人一遍,见长得都不错,立马笑脸欢迎:“相逢即是缘,正愁一个人没意思,来来来,快坐,快坐。”他给几人让开位置,待她们落座后,挤到了中间。 林朝生拿来五个杯子,倒上酒,一一递给四人,“谢谢几位美女捧场,来,大家喝一个,相互认识一下。”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他举起酒杯,高声道:“我叫林朝生,今年二十八岁。”说完一口将手中的大半杯酒倒下肚,“我干了,你们随意,喝酒不劝酒,能喝多少喝多少。” “帅哥真是大气!”蓝衣女举杯道:“我叫陈红影,比你小一岁,今年二十七。”说完举杯闷头喝了一大口。她坐在林朝生左手边,紧挨着他。 林朝生故作惊讶道:“真是看不出来呀,我还以为你才20出头呢。” “你可真会说话!”蓝衣女心里一阵欢喜。 林朝生转向坐在她右手边是短发女,“这位小姐姐呢?怎么称呼?” 短发女端起酒杯,笑道:“我叫刘佳,和红影是同学,今年二十六。”她和林朝生碰杯,也喝了一大口。 林朝生看向坐在短发女身旁的棕发女,“这位小姐姐呢?” “我叫薛灵,和她们两个是大学同学!”棕发女朝陈红影和刘佳使了使眼神。 “哦!”林朝生点头,“这么说你们四个都是同学?” 陈红影看向她身旁那个有些羞怯的女生,“我们三个是,她不是,她是我表妹,叫楚涵,去年才毕业,现在跟着我在我们公司上班,还是个实习生?快给林总打个招呼!”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楚涵。 楚涵反应过来,介绍道:“你好!我叫……楚涵,今年……二十二岁。”她低着头,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声音细柔,说话结结巴巴,看起来很紧张。 林超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小姑娘真是害羞。” 陈红影笑道:“她自小性格就比较内向,今天又是第一次来酒吧,有些紧张。” 林朝朝喜道:“那我们是同道中人啊,实不相瞒,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酒吧。” 陈红影娇笑道:“你可真会说笑,就你今天这阵仗,怎么也不像第一次来?” 林朝生认真道:“真的是第一次,以前从没来过。我很像那种常年混迹夜场的人吗?” 陈红影仔细了看了看林朝生的脸,“倒是不像。”林朝生形象改变了很多,但从面相上看,还是透露着一种斯文秀气。 林朝生端起酒杯,对楚涵道:小姑娘既然都工作了,应该会喝酒了吧。我们俩都是第一次来酒吧,这就是缘分。来,为我们的‘第一次’,干个杯!” 楚涵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羞涩地看着林朝生。陈红影嗔道:“喝酒就喝酒,怎么还占人家小姑娘便宜,她不会喝酒,我代她喝了。”他举杯和林朝生碰了一下,将剩余的小半杯一口干了。 “出来上班了,怎么连酒也不会喝?我给你叫几瓶饮料吧。”林朝生举起座桌上的彩灯晃了晃,不多时,一个服务员匆匆赶了过来。 “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林朝生看向楚涵,“你想喝什么?” 楚涵小声道:“一瓶矿泉水……就行了。” “来酒吧喝什么矿泉水。”林朝生对服务员道:“既然他不知道喝什么,那就把你们这儿卖得好的饮料都端上来吧。” 楚涵着急道:“不……不用!我不喝了。” 服务员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林朝生和楚涵。林朝生挥手道:“你去拿吧,不用管她。”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转身离去。楚涵想叫住他,却没来得及开口。 林朝生温和笑道:“小姑娘,出来玩,大方点,工作以后少不了这种团建活动,你扭扭捏捏不合群,会被人家排斥的。人要懂得适应环境。” 陈红影无奈道:“我们都说过她好多次了,但她就是这个性格,怎么也改不了,现在都好多了,以前连问个路都扭扭捏捏的,不敢开口。” 林朝生感叹道:“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孩,真是难得!” 陈红影调笑道:“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小涵这种懵懵懂懂,涉世未深的纯情小姑娘。” 林朝道:“这倒没有。别人不知道,我不是这样的,我呀,海纳百川,哪种类型的都能接受,我觉得你们几个都挺不错的。” 薛灵噗嗤笑出了声,“花心就花心,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林朝生一本正经道:“我可一点也不花心,我是很专情的人 。” “你专情,看着可一点也不像。”陈红影脸上写满怀疑,试探着道:“估计都不知道交多少个女朋友了吧?” 林朝生道:“实不相瞒,至今还没交过女朋友,母胎单身几百年了。” 陈红影摇头道,“吹牛,你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单身。” “真的!”林朝生道:“至今还在苦苦寻求一段真挚的感情。” “你……真的单身?”陈红影复问,几人看着林朝生,一脸不相信。 林朝生面露哀伤,倒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骗你们干嘛,我要有女朋友,何苦一个人来这儿喝闷酒?要不是遇到你们几个,今晚估计又是一个人了!” 几人都不信,可仔细一想,林朝胜的行为的确反常,搞这么大的阵仗,通常都是吆五喝六来一大群人。一个人来酒吧,点了这么多名贵的酒,大方的请所有人喝,她们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刘佳问道:“怎么不叫朋友一起来呢?” 林朝生叹息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别看我好像很光鲜亮丽,其实我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亲人,我父母很早就离世了,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 林朝生又倒了半杯酒,仰头喝了一大口,落寞之情溢于言表,几人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了同情。 酒吧里声音很大,他们这方卡座却突然安静了。 “骗你们的啦!”林朝生哈哈笑了起来,“怎么样?我演得是不是很好?” 陈红影娇嗔道:“好啊,敢骗我吗?差点就信了!”她故作生气的在林朝生手臂上掐了一把。 林朝生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我们来玩骰子吧!桌上还有这么多酒,别浪费了,今晚不醉不归。” 林朝生,陈红影,刘佳,薛灵,四人玩起了掷骰子。楚涵在一旁如坐针毡,双手握着饮料,不时喝一点缓解尴尬。她想走,但大家正玩儿得嗨,又不好走。 凌晨两点过,几人终于把剩余的一瓶路易13和两瓶黑桃a酒喝光了,除了林朝生,其她人都醉得不省人事,陈红影躺在沙发上,薛灵,刘佳趴在桌上。 “真能喝,居然真喝光了!”林朝生看着空酒瓶感慨,这三人的酒量已经赶得上普通男人了。 第112章 沟通 “喂,醒醒,回家了!”林朝生喊叫着摇了摇三人,刘佳和薛灵一点反应也没有,陈红影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几句,便没动静了。“难搞啊!”林朝生看着三人头疼地挠了挠头。 林朝生看向楚涵,问道:“你知道她们住哪儿吗?” 楚涵点点头,又摇摇头,细声道:“我只知道红影姐,她们两个……不知道。”她和刘佳薛灵不怎么熟悉。 林朝生问道:“你表姐家住哪?” 楚涵道:“月半弯……花园小区。” “月半弯?有点远啊!”林朝生烦恼地靠在沙发上,思考怎么处理她们。 楚涵小心翼翼看了看林朝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开口道:“你能……陪我上个……洗手间吗?” 林朝生奇怪看向她,调笑道:“上个厕所怎么也要人陪,怎么,找不到路嘛?” “不是?”楚涵支支吾吾道:“表姐说,在酒吧出入,一个人很危险,一定要……有人陪着。”她低着头,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说出这些话,仿佛用了巨大的力气。 林朝生愣愣地看着她,他不敢相信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内敛的女孩儿,连话都不敢说。他温和地看着她,“你一定忍很久了吧!” “没……没有!”楚涵摇头。她其实早就想去厕所了,但看大家玩得很投入,没敢开口。 “真是个傻姑娘!上厕所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走吧,我陪你去。”林朝生站起身。 “谢谢……” 走出吧厅,耳根瞬间清净了。林朝生在洗手间门口等楚涵,洗手间外的走廊,男女来来往往,酒气熏天,有些人跌跌撞撞,路都走不稳了,有些人嘟嘟囔囔,话都说不清了。林朝生突然意识到女孩子在酒吧为什么要有人陪着了,在这样被酒精迷了智的、鱼龙混杂的复杂环境里,一个人,的确挺危险。 林朝生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放到口中,伸出左手打了个响指,一缕火焰从食指指尖蹭的一下冒出。他歪头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 一个刚从洗手间吐完出来的胖子撞见了这一幕,眼睛都看直了。他醉醺醺地走上前,盯着林朝生的左手,“哥们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朝生看了他一眼,笑道:“很简单,打个响指,就出来了。”林朝生在他眼前又示范了一遍,一团蜡烛一样的火焰在林朝生指尖摇曳着。 胖子惊讶地看着他的手指,“这也太神了!”他伸出手学着打了个响指,连个火星也没看见。 胖子疑惑道:“我……我怎么不行!”他开始不停打。 林朝生作古正经道:“这个东西需要不断练习,练得时间久了,就能打着了。” 楚涵从洗手间走出,林朝生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鼓励道:“我走了,好好练,会成功的!”他将烟头掐灭,丢进垃圾桶,走向楚涵。 “那个人……是你朋友吗?”楚寒奇怪地看着胖子,胖子靠在墙上不停打响指。 林朝生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是,刚才在门口撞见的,没带火机,向我借火。” 半晌,胖子的朋友找了过来,“你在这干嘛,还以为你落厕所了。” “我在……打火!”胖子不停打着响指。 “打什么火,走了,都在等你。”他搀扶着胖子往回走。 “刚才有个哥们儿,打个响指,手指……就着火了,可神奇了。” “说什么胡话,不能喝就少喝点儿。 …… 楚涵一语不发,低着头跟在林朝身后,林朝生突然停下,她一下撞到林朝生背上。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几步。 林朝生转身看着她,她抬头怯怯地看了林朝生一眼,不安地低下头。“怎……怎么了?” 林朝生道:“你干嘛老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跟老鼠一样,自信点,抬起头,把声音放开。” 楚涵的头埋得更低了,双手不停搓揉着衣角。 林朝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古代都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女生。他柔声劝导道:“小姑娘,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知道吗!想在这个社会立足,沟通和社交很重要,像你这样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人,很难融入群体,会受欺负,会被孤立的。你要勇于表达自己知道吗,只要你的诉求合情合理,就放心大胆说出来,没什么好怕的。” 楚寒低着头不说话,林朝生继续道:“你是大学生,已经出来实习了,应该能听懂我这些话,也明白这些道理。”楚涵还是不说话,林朝生彻底无奈了。“我和你非亲非故的,说这些干嘛!走了,走了,去料理那三个人。” “谢谢……”林朝生刚走出几步,楚涵突然开口了,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但依旧很小声。 林朝生欣慰地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卡座上,刘佳,薛灵,陈红影依旧昏迷不醒地躺着,林朝生回来又挨个叫了他们一遍,三人睡得很死,没有一点反应。 林朝生道:“在附近找家酒店吧。”月半湾距离这儿有十几公里,他得打车过去,再打车回来,太麻烦了。 “酒……酒店!”楚涵突然抬了起头。 林朝生看向她,她又赶紧把头低下去。林朝生笑道:“放心,我不会占你们便宜的,我是正人君子,即使占便宜,也是光明正大的占。” 楚涵无言,林朝生道:“我扛两个,剩下一个交给你。薛灵个子小些,你就背她吧!”林朝生将薛灵抱起来,放到了楚涵背上,“背得动吗?” 楚涵无声点头,林朝生一手一个,轻松将陈红影和刘佳扛上肩,走在前面。楚涵惊讶地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力气这么大的人。 第113章 你是谁 眼镜男殷切地走了上来,“林总要走了吗?您这……要不要帮忙啊?”他看看林朝生肩上的两个人 。 “不用!”林朝生问:“这附近有酒店吗?” “有,酒吧对面就有好多家!” “那就好!” 酒吧里的人纷纷朝落林朝生投来羡慕的眼神。 “好家伙,一托二,有钱真好啊……” “林总,慢走,下次来提前联系我,我帮您安排!”眼镜男笑呵呵将林朝生送到了酒吧门口。林朝生在酒吧对街找了一家看起来高档点的酒店,为几人开了一间豪华双床房。 在前台办完入住手续,将陈红影和刘佳扛上床,林朝生长出了一口气,对楚涵道:“她们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楚涵顿了两秒,微微点头,“谢谢……你!” “不用谢!”林朝生嬉笑道:“有空记得联系我,没空也可以联系我,下次出来玩记得叫我,走了!”他潇洒离开,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毛琳缓缓放下手机。她已记不清这是给林朝生拨打的第几个电话。昨天下午到晚上,她陆续打了几个,今天早上又打了几个。一直无人接听。林朝生已经一整天不见踪影。 “还是打不通吗?”马小倩问。 毛琳点头,想到昨天和林朝生说话的语气,她不由担心起来。 马小倩恼道:“这家伙去哪儿了?饭不做,电话也不接。” “我再去他家看看!”毛琳出门来到林朝生家,又敲响房门,她早上来敲过两次,没反应。 咚咚咚……林朝生被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一片明亮,他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已经一点半了。他哈欠连天地爬起来,赤裸着上半身慢悠悠去开门。 半晌没反应,毛琳准备离开了,这时,门开了。林朝生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她,“是你啊,早啊!” 毛琳看着林朝生愣住了,下一刻,赶忙扭过头去,“你怎么衣服也不穿!” 林朝生道:“这不是还穿着裤子吗,大家都这么熟了,别那么见外,男人不穿上衣,这不是很正常吗?” 毛琳蹙眉,林朝生的语气、神态和往常判若两人。她看向林朝生,注意到了他的头发,“你……剪头发了?” 林朝生笑道:“是啊!昨天特意找发型师设计的,怎么样?好看吗?” “还……行吧!”毛琳问道:“你昨天去哪儿了?怎么电话也打不通?” 林朝生挠了挠头,道:“昨天和几个朋友在外面聚会,喝了点酒,手机静音了,一直没注意。” “朋友?”毛琳疑惑道:“你,不是没有朋友吗?” 林朝生一愣,笑道:“刚认识的,聊得挺投缘,大家就聚一聚。” “原来在家啊,你昨天去哪儿……”马小倩出来了,看到林朝生立马转过身,“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林朝生淡然道:“大惊小怪,又不是没穿裤子。” 马小倩立马意识到不对,“喂,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这么说话?” 林朝生回击道:“你才吃错药了,我好得很!” 马小倩顿了顿,“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这话是林朝生说出来的。 林朝生打了个哈欠,“你们有事吗?没事我再去补个觉,昨晚睡得晚,没睡好。” “你是不是脑袋让门挤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马小倩气道:“大中午的还想睡觉,饭不做,电话不回,也不给个解释。” 林朝生不耐道:“你们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做嘛?” 马小倩瞪着林朝生,“嘿!我看你这脑袋真让门挤了,当初说好的搭伙做饭,我可是付了钱的,怎么,想赖账?” 林朝不屑地笑了笑:“我又不是保姆,不就几千块钱吗,一会儿退给你。” “你这混蛋,是不是活腻了?”马小倩发火了,作势就要冲上去打林朝生,毛琳拦住了她。 林朝生轻笑道:“怎么,想动手?就你那两下子,站着让你打你都打不动。” “你说什么?”马小倩眼神冰冷,握紧了拳头,她这次真的生气了。 林朝生不以为然,“别老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女人要温柔点,不然没人爱的,知道吗?” “够了!”毛琳终于忍不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朝生,“你,究竟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你……还是林朝生吗?”眼前这个人长得和林朝生一样,性格,语气,神态,却截然不同,让她感到了陌生。 林朝生看着毛琳,突然说不出话了。毛琳对马小倩道:“我们回去吧,他,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两人返身回屋,临走前毛琳又深深地看了林朝生一眼。 “真是莫名其妙!”林朝生气愤地关上门,砰!走廊里响起一声巨响。 第114章 道歉 林朝生回屋,烦躁地走进浴室,他站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凝住,一动不动,宛若一具木雕。片刻,他眨了眨眼睛,缓缓道:“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这混蛋是怎么了,一天不见,性情大变!”马小倩气愤坐上沙发,用力捶了身旁的抱枕一拳。她百思不得其解。 毛琳坐下,陷入沉思。她觉得林朝生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变成这样。她不禁懊恼,刚才不应该轻易翻脸,应该多和林朝生聊聊,多了解他的情况才是。 毛琳道:“昨天和他通话时,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他昨天就有异常了。” “昨天就变了!””马小倩不解道:“可他前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太诡异了。” “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 马小倩猛地看向毛琳。一个人不可能没来由的性情大变,她怀疑有人在林朝生身上动了手脚。 毛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马小倩突然想到一个人,“我知道了,是张合。柳飘飘说过,他能通过眼睛控制人的心神,一定是他。” 叮咚!两人推测到关键时刻时,门铃响了。毛琳起身开门,门上的监控屏映出门口的画面,竟是林朝生。 毛琳犹豫了一下,扭开门锁。她冷淡地看着林潮生,“你来干嘛?” 林朝生尴尬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对不起……毛琳,我刚才态度不太好,不应该……那样对你们说话!” “谁啊!”马小倩走了过来,看到林朝生,火气蹭的一下冒了上来,“怎么是你,还有脸过来,滚,这里不欢迎你。” 马小倩的态度让林朝生很不爽,他呼了口气,强忍下来,服软道:“我是来道歉的?刚才是我不对,刚起来,有点起床气,说话……没分寸。” 马小倩嘲讽道:“刚才不是很神气吗?现在怂了,你以为……” 毛琳转头看向马小倩,“小倩,算了!”她没想到林超生会这么快过来道歉。 马小倩瞥了林朝生一眼,回身坐上沙发。毛琳又看向林朝生,“先进来吧!” 林朝生进屋,坐到右手边的单座沙发,马小倩和毛琳坐在中间沙发。马小倩冷着脸,翘着二郎腿,脸上写满不悦,毛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三人一语不发,气氛有些尴尬。 林朝生率先开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是很诚心过来道歉的,希望……你们原谅我!” 马小倩没反应,还是一脸不悦。毛琳道:“其实,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直接冲你发火。” 林朝生嘿嘿笑道:“还是毛琳通情达理!” “你什么意思?我就蛮不讲理了?”马小倩恶狠狠瞪向林朝生。 林朝生正色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马小倩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发火,毛琳打断了她,“算了小倩,他都道歉了,就这样吧。”马小倩冷哼一声,又把心头的火压了下去。 毛琳看向林朝生,认真道:“朝生,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你,和平常很不一样?就像变了一个人。” “有……吗?”林朝生狐疑道:“没多大变化吧?就换了身行头,比以前自信,开朗了。”他本人没什么感觉。 “不!”毛琳道:“变化很大,以前的你儒雅,内敛,现在张扬,开放。和我们认识的那个林朝生简直判若两人。” 林朝生讪讪笑道,“人都是会变的嘛,变得活泼开朗些,不好吗?” 毛琳道:“不是不好,是太反常了,变化是需要时间、需要过渡的,可一夜之间你整个人都变了。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怀疑,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不会吧!”林朝生笑道:“我现在感觉很好啊!也没有不舒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自然没我们看得清。”毛琳道:“张合有控制人心智的能力,我们怀疑是张合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林朝生陷入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他的能力,要通过眼睛才能施展,这几天我从没见过他。飘飘给我说过,被张合控制的人没有自主意识,就像行尸走肉。可我明显是有自主意识的。” 这么一说,的确不像张合干的,线索一下断了。毛琳和马小倩疑惑地相互看了看。毛琳道:“不是张合,那会是谁呢?”两人暗暗思索。 林朝生笑道:“我看是你们多想了,放心,我没事儿,我还是以前那个我,只是比以前自信了。” “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归家,在那深夜酒吧,哪管它是真是假……”林朝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马小倩和毛琳瞬间怔住。 林朝掏出手机一看,是陈红影打来的,他对毛琳笑笑,“接个电话!”说完拉开玻璃门,走上阳台,接通电话,“怎么了?有空有空,好啊,在哪儿,野龙谷水上乐园?现在吗?有多少人啊?哦,哦,好的,你们稍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陈红影林朝生们几个约他去郊外的水上乐园玩儿,两点半在合兵路口集合。 林朝生回屋道:“先这样了,有几个朋友约我出去玩儿,我得走了。” 马小倩立马叫住他,“喂,你晚上不来做饭啦?” 林朝生道:“我一个大男人,给你们做什么饭?让毛琳做吧,实在不行我给你们请个做饭阿姨,钱我出。” “你……”马小倩气急。 毛琳试探着问道:“你……什么时候结识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林朝生有些心虚地笑道:“就前几天,有男……有女。不说了,她们还在等我。”说完,他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第115章 水上乐园 马小倩骂道:“这混蛋真是无药可救了。”转念思索道:“不是张合,那会是谁呢?” 毛琳微微摇头,道:“好在他没迷失本性,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朝生到合兵路时,陈红影她们已恭候他多时,还是昨天那四个人,她们开了一辆白色的大众桑塔纳。四人将车停在路边,或站或蹲,姿势不一,在马路边一株粗壮茂盛的香樟树下乘凉,除了楚涵,其他人都在把玩手机。 看到林朝生的车,几人立马放下手机招手。林朝生将车停在他们车后,摇下车窗,“你们来多久了?” 陈红影笑道:“等你半天了,” “那咱们直接出发吧。”林朝生道:“这么多人坐一辆车,有点挤啊,要不要匀个人过来。”她看看向楚涵:“楚涵,要不你坐我的车吧!” 楚涵一个劲的摇头。薛灵正欲开口,却被刘佳抢了先。刘佳举手喊道:“我坐。”她唯恐不及地钻进林朝生的车。 陈红影坐上驾座,楚涵坐上副驾,薛灵失落地坐到后座。 林朝生从车窗探出头,喊道:“你们在前面带路,我跟着你们!”陈红影从车窗里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野龙谷。 正值夏季,又逢周末,水上乐园万头攒动,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几人买好门票,进入更衣室。 更衣室外,穿着清凉泳装的游客,来来往往。楚涵停在更衣室门口,扭扭捏捏,一脸为难,“要不……你们玩吧,我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陈红影抓住她的胳膊,道:“来都来了,怕什么,给你买的泳衣是最保守的,别不好意思了!” 刘佳附和道:“对啊,大家都这么穿,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是一个人。” 林朝生劝道:“大方些,这里人这么多,不会有人在意你的,一起来的,你不玩儿,我们很难堪的。快去吧!”他推了推楚涵。 “别磨蹭了,赶紧的。”陈红影将楚涵硬拽进更衣室。 男人换衣服很快,不到两分钟,林朝生就出来了,他换了一条蓝色泳裤。等了十来分钟,陈红影四人才拖拖拉拉出来。 见到几人,他立马打起了精神。陈红影换了一套浅蓝色的露背连体泳衣,刘佳换了套米色的分体泳衣,平角底裤,加比基尼。薛灵和陈红影一样是连体衣,不过她的要保守一些。三人的身材都不错,林朝生看得津津有味。楚涵躲在她们身后,像个胆怯的孩子,蹑脚蹑手。 林朝生笑吟吟走过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几人,“换好啦,身材不错啊。”看到他过来,楚涵又往后挪了挪。 “你这身材,应该有经常健身吧?” 三人吃惊地看着林朝生。这个看着文文弱弱的人,身上竟有清晰的肌肉线条,如同古希腊雕塑一般棱角分明。 林朝生笑道:“偶尔练一练。”他从没进过健身房,这个体型是常年在山林里奔走形成。 林朝生看向楚涵,“衣服都换了,还躲在后面干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别害羞了,这么保守的泳衣,什么都看不到。”陈红影把楚涵拉上前来。 楚寒垂着头。眼睛慌乱地眨动着,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连体裙,除了腿和胳膊,其他部位捂得严严实实。林朝生眼前一亮,楚涵的身材意外的好,肢体协调匀称,凹凸有致,丰神绰约,尽管衣着保守,还是难以掩盖。她低眉垂眼,脸色绯红,羞涩如含苞待放的花蕾,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林朝生怔住了,昨天他没仔细看,此刻他突然发现楚涵的眉眼长得很像杜月梅,瞳孔似珍珠,黑溜溜,水汪汪,眼含秋波,似勾似引,引人遐想。他看得入了迷,楚涵的头埋得更低了。 “喂,够了,一直盯着人家看!”陈红影打断林朝生。 林朝生回神,讪讪笑了笑,“她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刘佳笑道:“你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你这条件,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林朝生道:“真的,特别是……眼睛。”他又情不自禁地看了楚涵一眼,楚涵羞涩地躲在陈红影身后。 陈红影玩笑道:“你不会看上我们家小涵了吧?她比你小得多,你们不合适,你可别打她主意。”楚涵的脸更红了。 林朝生笑道:“怎么就不合适了?也就大个五六岁,成熟的男人才懂得照顾女人,人家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楚涵,你介意吗?”林朝生嬉笑着问。 楚涵不说话,脸颊红彤彤,就像日落时分,天边的火烧云。林朝生摆手道:“好啦,不逗你了,开玩笑的。走吧!” 走出更衣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游乐大杂烩。这家水上乐园很大,各种新奇的游乐项目让人目不暇接。海啸池,水滑梯,滑流河,飓风湾,彩虹滑道,一飞冲天,天旋地转,高台跳水,超级大喇叭…… 他们从冲浪时开始,逐一体验各种项目。楚涵很拘谨,玩什么都推推拖拖,扭扭捏捏,在众人的强逼下才勉强跟着玩儿。 随着时间推移,在大家欢乐氛围的感染下,慢慢的,她终于放开了,在玩乐中露出了罕见的笑容。他抿着轻薄的嘴唇,笑起来都是那样小心翼翼。林朝生没见她笑过,他发现她笑起来更像杜月梅,天真烂漫,纯洁无瑕。整个下午,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 夕阳西下,水上乐园的人越来越少,眼看要关门了,林朝生和陈红影四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林朝生走在楚涵身边,时不时扭头看她。 “看了一个下午了,眼睛都快掉了,你不会真对小涵有意思吧?”陈红影警惕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道:“没有,她长得……真的很像我一个朋友。” 陈红影笑道:“你别告诉我,像你女朋友吧。” 林朝生笑而不语。几人来到停车场,刘佳道:“肚子有些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晚上再去酒吧蹦迪。” 楚涵突然停下,“明天要上班,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薛灵牵住楚涵的手,道:“哎呀,小涵,别扫兴嘛,难得周末,下次出来又得等一个星期。” 楚寒轻轻摇头,“不了,你们玩吧,我回去……还有点事。” 陈红影叹息道:“好吧,那你自己打个车回去,路上小心。” “好,你们去吧,我去外面打车。”楚寒挥了挥手,朝大门走去。 “我送你回去吧!”林朝生看着楚涵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叫住了她,对其余三人道:“你们先去吃东西,我送她回去。再来找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相继点头。 楚涵连忙道:“不用,我自己……能打车。” 林朝生道:“别客气了,这里是郊外,这个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很难打车,跟我走吧。” “不了,这……怎么好意思。” “别不好意思了,不过举手之劳。” 林朝生走上前拉住楚涵,将她拽回来,打开车门,硬塞进副驾,将安全带拉长,咔的一下扣上,绕车半周钻进驾座,插入钥匙,启动车子。 “你住哪儿!”林朝生笑问。 楚涵细声道:“蓝海路……兰桂小区。” 林朝生打开导航输入地址,“坐好了,半个小时到。”车子开动,驶出停车场。 陈红影,刘佳,薛灵,目送着车走远。刘佳道:“林朝生好像真对楚涵有意思。” 陈红影叹息道:“好不容易钓到的大鱼,居然被截胡了,可惜了,早知道昨天就不带楚涵出来了。”她有些懊悔。 薛灵道:“走吧,这样的人,耍耍朋友可以,谈婚论嫁,还是别想了。” 楚涵在车上坐立不安,上车几分钟也不说一句话。 “怎么不说话?”林朝生打破了安静,“我们现在勉强算朋友了,别那么拘谨了。” “谢谢!”楚涵开口挤出两个字。 林朝生无奈地笑了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他开始主动找话题。 楚涵道:“在我表姐的公司,还没转正。只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生。” “你家是是哪里的?”林朝生继续问。 “云南!”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我妈……和我姥姥。” 林朝生愣了愣,“其他人呢?” 楚涵失落地摇头,“没有别人,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林朝生轻声道:“不好意思!”单亲家庭,没有兄弟姐妹,他渐渐明白楚涵为什么这么内向了。 “没……关系!” 正值下班高峰,路上有点堵,半个小时的路程,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楚涵下车,对林朝生深深鞠了个躬,“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林朝生趴在车窗上,笑道:“喂,开这么久的车,也不请我上去坐坐,喝杯水。 ” 楚寒怔了两秒,赶忙道:“你不嫌弃的话,上来……喝杯水吧。” 林朝生打开车门钻下车,“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楚涵在前面带路,林朝生走上前与她肩并肩,“你是一个人租房子住?” 楚寒点头。 林朝生打趣道:“你带我一个大男人回去,就不怕有危险?” 楚涵侧头,急促地看了林朝生一眼,“你……不像坏人!” 林朝生笑道:“小姑娘,人心隔肚皮,不能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不过这次你猜对了,我的确是好人,下次有人想去你家,要好好斟酌。” 林朝生边说话边打量小区环境,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小区是旧式的居民楼,大多是矮栋的步梯房,许多楼房的墙皮已经变色脱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楚涵将林朝生领进靠里的一栋八层居民楼。楼道昏暗,楚涵跺了跺脚,声控灯亮了。林朝生问道:”你住几楼?” 楚涵回答:“六楼?” 林朝生道:“每天来来回回爬这么高楼层,挺累的吧!” 楚涵道:“不累,习惯了!” 转转拐拐爬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6楼,楚涵拿出钥匙,打开左手边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两边有很多房间。林朝生仔细打量着,这明显是套房隔出来,专门用来出租的。楚寒径直走向最后一间,打开房门,按亮灯。 一个紧凑的房间呈现在眼前,床,书桌,餐桌,衣柜,沙发,日用家具一应俱全。屋子里摆满东西,但一点也不乱,干净整洁。左边有个玻璃墙隔起来的洗浴间,右边有间小厨房。整个房子大概20多平的样子,是典型的单身公寓。 “这边坐!”楚涵将林朝生引向沙发,林朝生缓缓坐下,“好温馨的屋子!” “有点窄,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楚涵快步走进厨房。 林朝生起身,移步到书桌前,这是张粉色的书桌,书柜书桌连在一起,简约不占空间。书架上摆满了书。林朝生被桌上的一本书吸引了——《公共基础知识》 楚寒端着水从厨房走出,递给林朝生,林朝生双手接过水,“谢谢!你在考公?” 楚涵点头,“嗯,前几天报的名,再过一个月就考试了。”她坐上沙发,垂着头,双手僵硬地搭在膝盖上。她的脸被垂下来的、乌黑油亮的长发遮盖,看不清表情。 林朝生道:“不错,编制相对其他工作要稳定得多。不过你才大学毕业,也不用这么着急,可以在外面多闯荡几年,积累一些经验再考。”他端着水杯,坐到楚涵身旁。 楚涵往右边挪了挪,和林朝生拉开距离,“我……其实也不想考,但有个编制,能让我妈和姥姥安心,能更好的照顾她们。” 林朝生赞叹道:“真是孝顺!” 楚涵道:“我是……妈妈和姥姥辛苦拉扯大的,我想好好报答她们。” “你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吗?”林朝生问。 “没有!”楚涵摇头。 第116章 惊世之战(一) 林朝生不由心生怜悯,“你这些年,一定过得挺不容易吧!” 楚涵道:“我……过得挺好。不容易的……是我妈和姥姥。她们受苦受累,总是把最好东西的给我。”她始终低着头,声音温细,轻柔如风。 林朝生感叹道:“要是所有子女都能像你这么懂事,听话,就好了。”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还有一个缺点,这个缺点如果能改正,就完美了。” 楚涵思索着没说话。林朝声笑道:“你想知道这个缺点是什么吗?” 楚寒轻轻点头,林朝生道:“这个缺点就是你太温柔,太腼腆了,若是能开朗些,大方些,就好了。” 楚涵轻声叹息:“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但……我改不过来!” 林朝生笑道:“这个当然,改变,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习惯。但,若有决心,还是能做到的。一时改不过来,可以慢慢改。可以从日常的细节点滴入手。” “你不用一下子改过来,可以从一些小习惯开始改,比如说话的语气,神态等。你平时说话可以大声一些,不要老是低着头,自信点,你要知道,你不比别人差什么,你大学出来就能挣钱养家,比大多数同龄人强得多。而且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有什么好怕的?在他们面前你完全可以抬头挺胸。” 楚涵沉默不言,若有所思。林朝生认真道:“我绝不是安慰你,说客套话,是真心觉得你很好,很优秀。” “谢谢!”楚涵抬起头看向林朝生,眼神接触的一刹那,她又赶忙移开目光。但这次没有低头。 林朝生欣慰笑道:“现在就对了,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干嘛老是低着头呢。” 他又瞅了瞅楚涵的头发,“还有你这头发,别留这么长,脸都被盖住了,最好去剪短一些,把脸露出来,这样人要精神清爽得多。” 楚涵点头。林朝生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蹦迪去了。还是那句话,有事没事,都可以联系我。” 没走几步,林朝生又转过头 “对了,我看你书桌上有很多书,你应该挺喜欢看书,我是开书店的,有想看的书可以联系我,我借给你,免费的!拜拜!” 楚涵站起来,轻轻挥手,“你……慢走!”门口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楚涵走到书桌旁,看着书架上的书,悄悄笑了。 林朝生起床时已经两点过。昨晚和楚涵分开后,他又和陈红影三人去酒吧蹦迪,蹦到了半夜,凌晨3点过才到家。 洗漱完林朝生开始弄早餐,这两天喝血包,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他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和猪红,准备好好吃顿毛血旺火锅。 火锅煮好,林朝生把汤锅和饭菜端到茶几上,打开电视,边看边津津有味地吃。他缓缓皱起眉头,地方台的一则新闻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 “最新报道,昨日在清水区又发生一起人口失踪案,失踪人为女性,田某,32岁,住在洪湖路一带。最后一次出现,是25号晚上9点,从公司加班回家,被大门监控拍到,之后便了无踪迹,距今失联已超过48小时,目前警方已立案调查。加上之前的案件,这已是本市连日来发生的第16起离奇人口失踪案,至今仍无一破获,警方高度重视,几日前已成立专案组,对此系列案件进行调查……” 林朝生若有所思,用力攥紧手指,“张合……” 咔!的一声,他手中的筷子被捏成两截,他随手扔进垃圾桶,“浪了两天了,该办办正事了……” 日月交替,天空陷入黑暗,灯红酒绿,城市开始纸醉金迷。林朝生走上阳台,抽出一支烟,打个响指点燃,舒爽地抽一口,轻轻一吐,飘渺的烟雾从口鼻喷出,缓缓上升,一缕缕消散在空气中。 香烟一点点燃尽,林朝生掐灭烟头,伸手看看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差不多了!”烟头的余烟还未散尽,他已消失在阳台上。 更阑人静,龙港区东面一处小区居民楼内传出剧烈的响动。砰!两道黑影从10楼的一处窗口破窗而出,玻璃碎屑噼里啪啦,碰碰撞撞,哗啦哗啦散落到楼下。 “你……是谁!”两道身影飞出窗口,斜飞到正对面楼房天台上。其中一人无法动弹,被另一人死死掐着脖颈。 黑暗中传来轻蔑的笑声,“我你都不认识?张合的手下都这么有眼无珠的吗?你的上线是谁?庞虎?姜仁?安德海?随便谁,带我找到他,给你留个全尸。” “吼!”被掐住的男子张嘴大吼,声如发怒的猛兽,瞳孔变灰,露出两颗森然獠牙。 另一个人发出不屑的声音,“五代僵尸,等级太低了,估计你也不知道,送你上路吧。”他的手掌突然变红,如被点着一般,红得如同烧透的火炭。 被掐住的男人龇牙咧嘴,拼命喊叫挣扎。他的脖子开始变红,犹如烙铁被一点点烧烫,烧红,火势沿着他的脖子迅速扩散,不到几秒全身都被染红了。紧接着身体迅速枯萎,变黑,开裂,如一块被燃烧殆尽的人形木炭。 林朝生轻轻一捏,他手中的五代僵尸头首分离,尸体崩裂成数十块烧焦的黑炭,洒落一地。空气中扬起一片飞灰。 林朝生收回手,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几个人还真不好找。” 他抱怨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天台,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这是他找到的第七个僵尸,可惜只是个小喽啰,还是没有张合那帮人的线索。 一个小时后,南面相隔5km的一条老旧街区,林朝生又找到一个僵尸,他追逐着将对方逼进了一条阴暗的巷子。 这次又是个五代僵尸,对方不断后退,退到了巷子尽头,可惜这里是个死胡同。林朝生一步步逼近,缓缓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打响指点燃,悠闲地抽一口,仰头吐出一个烟圈。 “你的上线是谁,老实交代,留你全尸。”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吩咐办事,没有上面人的联络方式。”五代僵尸战战兢兢贴靠在墙上,惊恐地看着林朝生。 “那就上路吧。”林朝生吐掉烟头,突然暴起,瞬闪上前,一把捏住他脑袋,他还没来得及发声,便捏爆了他的头。血浆横飞,巷子里溅起一片血雾,充斥着腥甜的气味。 林朝生脱下染血的外衣,擦了擦手,扔到无头尸体上,摊出左掌,心随意动,掌中噌的一下,冒出一团篮球大小的火焰。 “没劲!”他将火球扔向尸体,火焰瞬间燃遍全身,将尸体覆盖。他转身若无其事地走出巷子。 半个小时后,林朝生根据探测器的指引又找到一个僵尸,连续找了八个都没线索,他现在已没抱什么期望。他破窗而入,没等对方从睡梦中回神,便掐住脖子,将之拎起按到床头的墙壁上。 “林……林朝生!”男人惊恐不已,怒吼一声,立马变身应对。他手脚并用,拼尽力气,林朝生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看到男人的眼睛,林朝生惊喜地笑了,“居然是个四代,终于中奖了!你的上线是谁,带我去见他,饶你一命。”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男人还没死心,还在挣扎。 “嘴硬是吧?”林朝生冷笑一声,探出左手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猛地一扯,将他的右臂生生扯了下来。血水沿断口喷涌,飞溅到墙面,哗哗淌落到地上。 “啊!”男人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 林朝生笑问:“现在知道吗?” “知道!知道!”男人强忍痛苦,低声下气回应。他的身体抖个不停。 “你的上线,是谁?” “安……安德海。” 第117章 惊世之战(二) 明月当空,星辰满天。一栋占地一千多平的三层豪华别墅,孤零零矗立在清水区对坡环山公路中段。这里远离市井,荒无人烟。别墅外,清晖遍地,树叶沙沙,蛐蛐聒噪,别墅内,一团漆黑,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一道黑影出现在山脚,一闪而过,窜入密林,在山林间纵越飞驰,形如鬼魅,快如闪电。 别墅第三层靠东的卧室里,熟睡的安德海猛然睁开眼睛,他汗毛乍起,迅速闪至床下。砰!他离床的一瞬,床顶天花板轰然塌陷。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一脚踏在床上,床垫深凹,床板四分五裂。 “哟!反应挺快啊!”林朝生站在变形的床垫上,笑嘻嘻看着警惕的安德海,他手里拎着一个断了右臂的人,宛若拎只小鸡。那人奄奄一息,断臂还在一滴滴淌血,四肢无力垂挂晃荡。 “林朝生!”安德海瞳孔收缩,惊讶地看着林朝生。 林朝生调笑道:“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居然还睡得着觉。” “boss,救……救我!”断臂男抬起头对安德海说了一句话,又无力垂下了头。 “还没死啊!还给你!”林朝生提起断臂男看了一眼,随手扔到安德海脚下。 安德海后退两步,冷冷盯着林朝生,片刻,缓缓笑了,“我没去找你,你居然主动找上门,该说你有胆量,还是蠢呢?既然来了,今天就别走了。” 林朝生呵呵一笑,“这么热情,怪不好意思的。”他伸出左手食指,摇着头轻轻晃了晃,“不过,是去是留,可不是你说了算。” 安德海咧嘴笑了,笑容逐渐扭曲狰狞。下一秒,他的笑容戛然而止,身子瞬时启动,冲向林朝生,一只大手直压向林朝生面门。林朝生不躲不闪,面带微笑,探出左手,一扣住了安德海的手腕。 “怎么可能?”安德海瞳孔巨震,他没有留手,使出了最快速度,林朝生不可能反应过来。 “太慢了!”林朝生啧啧摇头,抬起右手,一记手刀迅猛劈向安德海左肩。一股巨力灌入安德海肩膀,瞬间传至他脚下。砰!安德海连续撞穿两层天花板,从三楼,掉到一楼,地面凹陷,他半截小腿插入了大理石地砖下。 安德海匍匐在地,双目圆瞪,满脸惊骇,他的左肩麻木,失去了知觉。他扶着左手,颤颤巍巍站起。 林朝生脚下猛一发力,踏穿两层天花板,瞬息来到安德海跟前,不等安德海反应,一拳轰在其腹部。咳!安德海面目狰狞,口吐飞沫,身体弓成“人”字倒飞出去,撞穿数堵墙壁,飞到别墅外,飞出数十米,一头栽进密林中,巨响阵阵,烟尘滚滚,数十根树木被拦腰撞断。 林朝生撞穿墙壁从别墅飞出,落到安德海身前不远处。他看着自己的拳头,抱歉地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好像太用力了。” 安德海撑地慢慢爬起,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朝生,与上次交手相比,林朝生判若两人,力量差距,一个天,一个地。 “你……吸血了?” “吸血?”林朝生不屑地笑了笑,“对付你这这种废物,还用不着吸血。” 安德海怒不可遏,但不敢轻举妄动,他这时才发现林朝生不仅变强了,性格好像也变了,变得目中无人,张扬跋扈。他在林朝生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那是张合才有的压力,他断定林朝生肯定吸血了。 怎么办?安德还开始焦虑思索,正面迎战,他现在绝不是林朝生的对手,想逃,以林朝生现在的速度,肯定逃不掉。他仿佛陷入了绝境 林朝生笑道:“你刚才不是很自信吗,怎么不动了?”他啧啧摇头,“太监,果然是太监,没种!” “啊!”安德海怒吼一声,双手凝聚出一层能量光气,暴起冲了上去。既然逃不掉,只能殊死一搏了。 他化手为刀,挥舞双手,对林朝生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手刀快如闪电,虎虎生风,在黑暗中留下一串串光影。 林朝生闪躲后退,游刃有余,应对自如。“太慢了!”他突然停下,转守为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弓步上前,探出右掌,一巴掌呼在德海脸上,手腕一翻,按住他的脸砸向地面。 砰!地面崩裂,砸出一个人形大坑,安德海只觉天旋地转,头骨仿佛裂开了。林朝生一脸扫兴,“你就这么两下吗,太让我失望了!”他抓起安德海,往后一扔,安德海径直飞出去,身体像一枚人形炮弹,射进别墅,撞穿数堵墙壁,从另一头飞出,砸到地面。 安德海挣扎着缓缓爬起,林朝生瞬息而至,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安德海半弓着身体,喘息着,冷冷盯着林朝生,他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脸上写满惊诧与不甘。 “我还没热好身呢,你不会不行了吧?”林朝生笑道:“这样吧,让你一只手!”他将左手背到身后,伸出右手,对安德海挑衅地勾了勾手指。 安德海仰天大吼,箭步冲上,如发狂的猛兽,拳腿齐出,疯狂连打。林朝生连闪带挡,边打边退。安德海每一下都拼尽全力,快无踪影,可不管他的进攻如何刁钻,如何密集,林朝生都应对自如,他的攻击不是被单手格挡,就是被轻松躲开,毫无作用。他仿佛变成了一只可笑的猴子,被林朝生玩弄于股掌之中。 “太慢了,一塌糊涂!”林朝生后撤一步,猛然站定,抓住安德海的两只拳头,往前一带,使安德海身体前倾,脚下一蹬,身体腾空,顺势抬起右膝,一记势大力沉的膝击,轰在安德海胸口,安德海口喷鲜血,身体呈抛物线倒飞出去,嵌入公路里侧的山壁中,溅起一片尘土,砸落一堆碎石。 林朝生飞身追上,一记重拳轰出,千钧一发之际,安德海竟抽身而出,飞身跳下公路,躲开了。砰!山壁炸开,巨石滚落,将环山公路拦腰堵断。 “躲开了!”林朝生颇为惊讶,跳下山壁,继续追击,安德海迅速抛出两个光球,林朝生仰身躲开,欺身而上,一记后手拳轰出,安德海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及时挡下,身体被巨力震飞出去。 砰!砰!林超生准备再攻时,刚才飞出去的两个光球竟折返回来击中他,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可以啊,居然能控制光球的动向。”林朝生讶然,惊喜地看着安德海。 安德海双手快速凝聚光球,如机关枪般,疯狂抛向林朝生,开启炮火般的狂轰滥炸。林朝生奔走闪避,无数光球如长了脚,紧跟着他,怎么甩也甩不掉。 连绵爆炸如鞭炮响彻山野,林朝生被淹没在炮火烟尘中。安德海吼叫着,如癫如狂,足足扔了一分钟,力竭才停下。一分钟里,他扔了600多发。 安德海气喘吁吁,紧张注视着烟尘里的动静,他知道这样的攻击肯定杀不了林朝生,只求能伤到对方。 咳咳!浓烟里传出咳嗽声,林朝生捂着嘴,灰尘仆仆地走了出来,“威力不大,就是有点呛人。”他竟安然无恙,只是衣服有些破损。 “庞虎!”安德海突然大喊。 烟尘中传出响动,一个如金刚一样庞大的身影,冲出烟雾,腾空而起,双拳高举过头顶,在明亮的月辉下,如泰山般砸向林朝生。 第118章 惊世之战(三) 砰!地面凹塌迸裂,炸开一个圆形巨坑,碎石尘土朝四周飞溅,气浪翻滚,狂风大作,大地止不住地震颤,强烈的震感以林朝生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路边的树木哆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庞虎这一击竟打出了短暂地震。 巨坑中央,林朝生屹立不动,右手高举横挡在头顶,左手轻松背在身后。庞虎惊讶得睁大眼睛,林朝生竟一只手挡下了这劈山裂石,震天动地的一击。 “好大的力气!”林朝生淡然一笑,侧转身子一步踏出,左肩往前一耸,重重撞在庞虎胸膛,庞虎双脚贴地,如溜冰般被震退十几米。 安德海大喊:“小心,这家伙吸血了,和以前不一样!” “我已经感受到了!”庞虎看着林朝生,黄色的瞳孔的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你终于站起来了,今天让我们战个痛快!” “你比那个没种的死人妖好得多,为表敬意,我用两只手!”林朝生微笑着缓缓将左手抽出。 “来吧!”胖虎大喝一声,左脚踏地,摆开马步,使出刀枪不入的能力,严阵以待。 林朝生飞身而上,一路火花闪电,带起一片尘土,右手攥拳,蓄力轰出。庞虎后侧一步,扭腰转胯,将全身力量汇聚到右拳,正面硬撼。 一大一小两只拳头,正面相撞,砰!地动山摇,飞沙走石,狂风呼啸,两人对拳的力量肆意开来,震塌环山公路半面山,引起了可怕的山体滑坡,无数巨石碰碰撞撞,弹起落下,一路滚到山脚。身在远处的安德海,被庞大的能量冲击波冲飞数十米,身子落在一片灌木中。他跳出灌木,朝爆炸的地方张望,那里一片烟尘,模糊不清。 烟尘之中,废墟之上,林朝生屹立在一块巨石顶端,居高临下地俯视周围情况。十丈开外的一堆碎石传出动静,一声巨响,庞虎震开压在身上的巨石,从石堆里缓缓走出。他的右臂颤抖着,麻木中传来阵阵剧痛。 林朝生跳下巨石,来到庞虎身前,不吝赞叹,“三代僵尸中,有你这种实力,实属罕见。不过和我比,还差得远!” “再来!”庞虎毫无畏惧,更兴奋了,脸上露出痴狂的笑容。他大喝一声,猛然暴起,像炮弹一样踏地冲了上去。 林朝生巍峨不动,两人硬桥硬马,一拳一腿,激战到了一起。庞虎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击都携带着迫人的劲风,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林朝生身轻如燕,迅疾如风,轻松惬意,游刃有余。 林朝生笑道:“你的拳腿功夫很好,可惜动作太大,太容易捕捉了!这样的攻击,可打不到我。” 庞虎右手直拳击头。林朝生侧头躲过,左手勾拳击腹。庞虎左手屈臂下压格挡,右手勾拳直击林朝生下颚。林朝生后仰下腰,右掌撑地躲开,双脚腾空,由下往上,屈腿猛地一蹬,轰向庞虎腹部。庞虎弓身并拢双臂下压格挡,林朝生的脚被小臂裆下,他也被巨力震退出去。两人拳腿交战上百招,不分胜负。 “哈哈哈……痛快!”胖虎大笑。 林朝生压了压腿,活动一下四肢,笑道:“热身结束,小心,接下来,我可要认真了。” “来吧!”胖虎摆开架势,张开双臂。话音未落,林朝生突然消失,下一瞬,出现在他跟前,右手指尖笔直停在他腹部一寸处,手掌化拳猛地轰出,拳头如打进泥潭,深深陷进庞虎肚子。胖虎嗖的一声倒飞出去,深深砸进山岩中, “这记寸拳,滋味如何?”林朝生飞身追上,扎入胖虎砸开的裂洞,拳头如雨点落在庞虎身上。 山摇地动,山体内发出连绵不绝的巨响,坚硬的山石宛若豆腐打造,不堪一击,林朝生如打桩机,推着庞虎在山体里前进。砰!两人贯穿山体,从山的另一面破土而出,庞虎飞落到山脚的公路上,林朝生稳稳落在他身前。 庞虎蠕动着身体,慢慢爬起,盯着林朝生,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气喘吁吁,鹑衣百结,满身伤痕,狼狈不已。 林朝生拍掌称赞:“抗击打真强,这么快就爬起来了!”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林朝生侧身一闪,安德海惊现在他身后,一记飞踢擦着的他的头有惊无险划过。安德海落地滑行数米,停在庞虎身边。经过刚才的休整,他的伤势已恢复七八成。 林朝生批评道:“不讲武德,居然搞偷袭!” 安德海斜眼看了旁虎一眼,问道:“怎么样,还行吧?” 庞虎笑道:“没问题,就断了几根骨头。”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仍闪着兴奋的光。 安德海道:“这家伙吸了血,今非昔比, 单打独斗毫无胜算,我们俩联手,才有获胜的可能。” 庞虎点头,这番交手下来,他自知绝不是林朝生对手。虽不甘心,也只能配合。 “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两人交谈之际,林朝生突然飞身闪了上来,随手一巴掌呼出,将安德海扇飞,无缝衔接,反手一拳轰在庞虎脸上,将庞虎也轰飞。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两人完全来不及反应。 安德海落地后,迅速撑地跃起,手中凝聚光球,唰唰扔出,一连扔了十几发。林朝生飞驰纵跃,光球陆续在他身后炸开,庞虎从林子中窜出,沙包一样大的铁拳,一闪而至。林朝生迅速屈臂格挡,被一拳震飞上高空。 林朝生一脸轻松,下一秒突觉不对,他身后亮起了耀眼的光,数十发光球像炮弹一样,从后方嗖嗖……向他袭来,他处在空中,动弹不得,无处闪躲。 “看你怎么躲!”安德海冷笑,光球划破夜空,悉数射向林朝生。砰砰砰……爆炸连连,林朝生淹没在密集的白色光爆中。白光闪烁,将地面山林映照得亮如白昼。 “你在得意什么?”林朝生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从爆炸的余波中射出,直射向安德海。 “还有我呢!”庞虎从天而降,一拳砸下,林朝生急转落地,迅速后撤。庞虎拳头落空,在地面留下一个裂纹密布的大坑。 庞虎与安德海相视一眼,同时启动攻向林朝生。双拳对四手,缠斗在一起。两人互相配合,一个攻左一个攻右,默契十足,与林朝生相持不下,战了个平分秋色。拳风呼啸,腿影重重,三道身影在山野里纵闪跳跃,碰撞交织,巨响连天,碎石横飞,他们所过之处,千疮百孔,一地狼藉。 “差不多了!”林朝冷笑一声,格挡完两人一轮进攻后,突然变招加速,一拳将庞虎逼退,一掌将安德海拍飞。 庞虎,安德海震惊,方才看似打得有来有回,林朝生实际还有余力,并未认真。两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你们俩就这点东西了吗?”林朝生左右看看两人,一脸玩味。 庞虎深吸一口气,准备全力一搏了。他摆开马步,大喝一声,钢铁一样的身躯泛起一层金光,古铜色的皮肤,慢慢变成了金色。他的身体如镀上一层金漆,蛟龙一样棱角分明的肌肉,隆起一条条弯曲醒目的金脉,金子一样的身体,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林朝生饶有兴趣地观察, “变成金人了,难道是金刚不坏神功?” 安德海那边也发生变化,他手掌表面的光气开始向手臂扩散,接着慢慢扩散至全身。不多时,他的身体被光气覆盖,变成了一个发着朦胧白光的光人。他摊出右掌,一个光球快速凝结,开始有乒乓球大小,后迅速扩大至篮球大小,光球表面的光逐渐凝实,接着慢慢缩小,最后缩小到巴掌大小。悬浮在手心,宛若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安德还将所有能量汇聚到了这颗光球中。 林朝生满意笑道:“我就知道还有东西!” 安德海和庞虎此刻心有灵犀,准备一击分胜负。 月色如银,将山地照得透亮,微风拂过,卷起一片尘埃。尘埃落地,庞虎和安德海,动如雷霆,几乎同一时间,蹬地跨出,像流弹一样射向林朝生,速度快到极致。贴近林朝生的一瞬,两人同时出手,一拳一掌,全力轰出。 轰隆!一声巨响,林朝生所在位置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烟尘碎石溅起上百米,庞大的能量冲击波摧枯拉朽,将方圆数十米内的一切事物冲毁殆尽。远在百米外的森林也遭到波及,成片的树木被拦腰冲断,鸟兽惊起,在林间逃窜奔走,连绵的山林里,乌央乌央的鸟群向外飞散开去。爆炸产生的气浪,足足扩散到十几里开外。 尘埃散尽,爆炸中心,惊现出一个方圆近十丈的巨坑。巨坑中央,三道身影屹立,一动不动。 庞虎,安德海大惊失色,林朝生侧举双手,以掌相迎,竟硬生生挡下了他们这一击。 林朝声叹息道:“好大的威力,可惜,还是不够!” 他猛地握住安德海的拳头,转身一甩,将安德海的身体当做武器,砸到庞虎身上,胖虎被砸飞 。他又猛地往回一拽,将安德海砸到地上,俯身一把掐住安德海的脖子,将他按在地面,拖拽着朝胖虎狂奔而去。 地面被拖拽出一条上百米的沟壑,安德海身上的光气渐渐破散。临近庞虎,林朝生将安德海提起,随手扔出,安德海飞出数十米,撞碎一块巨石,滚落在地,没了反应。 庞虎奋力爬起,忍着剧痛,冲向林朝生,林朝生后发先至,一记势大力沉的顶心肘,轰在庞虎腹部,庞虎口喷鲜血,金身破碎,恢复原样,倒飞出去。林朝生纵身一跃,跳到庞虎落点,骑在他身上,拳头如狂风暴雨砸下,庞虎的身体被一截截砸入地面,林朝生一连轰了数十拳,直到庞虎没了反应才停下。 “真是个硬骨头!”林朝生呼了口气,起身望向远处奄奄一息的安德海,瞬闪过去,将他提起,回到庞虎身旁,将庞虎也提起来,朝别墅方向纵越过去。 林朝生提着两人跳到别墅第二层的宽敞阳台上,将两人像扔破烂一样,扔到地上,伸脚踹了踹他们,“喂,我留手了,知道你们没死,别装蒜。” 两人在地上艰难蠕动,庞虎仰起头,声音沙哑地问:“你……还想干嘛?不应该……杀了我们吗?” 林朝生笑道:“放心,暂时不会杀你们,还得靠你们帮我找张合呢。”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掏出了一把碎屑零件,手机在刚才的战斗中碎成了渣。 “又得换手机了,屋里应该有手机吧?”林朝生将手机残渣洒到地上,走进别墅,片刻,拿着一部手机走出。 “还好有手机!”他将手机扔给庞虎,“你应该知道张合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庞虎犹豫了两秒,捡起手机,滑到电话页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出了张合的号码,手机嘟嘟响了几声,接通了,现场寂静无声,只有蛐蛐唧唧唧的叫声。庞虎,安德海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片刻,电话里传出张和平静的声音。 庞虎缓缓道:“老大,林朝生……找你!” 林朝生从庞虎手里夺过手机,放到耳边。 “张合,是我,限你五分钟之内,到安德海的别墅,不然,我就要他们两个的命。” 第119章 惊世之战(四) 林朝生挂断电话,一把捏碎手机,扔到地上。转身背朝护栏,缓缓靠上去,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扣开盒盖,取出一支,插进嘴里,伸出食指点燃,甩甩手指将火甩灭,双指夹烟,一脸享受地吞云吐雾。刚才找进屋找手机时,他顺手把茶几上的烟摸进了口袋。 庞虎,安德海,趴在地上,像蛆虫一样蠕动着,两人受伤严重,五脏俱裂,骨骼尽碎,没有两三天,恢复不了。 烟雾缥缈,香烟燃到三分之一时,阳台上刮起了一阵风,烟雾倾斜,随风飘散。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阳台上。张合来了。 “动作挺快,还不到两分钟!”林朝生看向张合。 张合看看地上的庞虎和安德海,看向林朝生,“居然能把他们伤成这样,你,好像变了。”他面带微笑,平静自然。 林朝生吸一口烟,轻轻吐出烟雾,笑道:“是变了,变强了,比你,还强!” 安德安艰难仰起脑袋,喃喃道:“老大……当心,他……吸血了!” 张合微微一愣,轻声笑道:“你吸血了?” 林朝生道:“你以为我是你,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他淡淡一笑,看着张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就算不吸血,我,也能收拾你们。” 张合笑道:“你真的变了,不止是身体,我很好奇,你,经历了什么?”从谈话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林朝生变化,巨大的变化让他疑惑。 林朝生吸了口烟,将还剩余半截的烟头掐灭,丢下阳台,“想知道,打赢我再说,不过,你没那个本事。现在的我,是最强的!” 张合摇头苦笑,“看来,不得不动手了。不过我还挺想知道,你,现在有多强。“ 林朝生笑道:“我也一样,实话告诉你,我究竟有强,我也不知道!他们太弱了,只能找你试试!” 两人四目相对,微笑着看着对方,张合平静如水,林朝生自信从容。旁虎安德海紧张地注视着他们,四周突然陷入沉寂,空气仿佛凝固了。大战一触即发。 张合轻声道:“来吧!” 林朝生瞬闪上前,一拳轰出,张合侧身躲过。林朝生再欲出招,眼前一黑,突感天旋地转,无数画面如江河决堤涌入他脑海中。 “小书生!”他看到了杜月梅,杜月梅站在小溪边的柳树下呼唤着冲他招手。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明媚清新,如鸟鸣,如山风,如清泉。 林朝生眼神涣散,垂着头停在了张合身前。张合抚着他肩膀,安慰似地说道:“好好感受吧,你会看到你最不舍、最想拥有的东西。” 砰!失去意识的林朝生突然一拳轰在张合胸口。张合皱眉,狐疑地看着林朝生,“怎么会,你明明已经……” 林朝生面带笑意,慢慢抬起头,绿色的瞳孔里泛着清澈爽朗的光,“小赤佬,想靠这种把戏迷惑我的心智,省省吧,我活了几百年,心智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有意思!”张合手上发力,猛地一按,林朝生像颗钉子,钉穿阳台,落到一楼。 “这个地方太碍事了,带你到天上玩玩吧!” 林朝生咧嘴一笑,瞬间变成一个火人,双脚一蹬,冲天而起,嗖的一声,将张合顶上夜空,像火流星一般,逆流而上,顶着张合飞向高空。 庞虎,安德海趴在地上奋力仰头张望着,目瞪口呆。 “这……是他的能力?”安德海震惊无比。 庞虎这时才意识到了什么。林朝生刚才和他们打,连能力都没用,也就是说,这场战斗从头到尾,林朝生就没认真过,只是在和他们玩耍。庞虎怅然无比,自己与林朝生的差距,远比他想象得大得多,他不禁替张合担心。 “想不到……这家伙这么强,你说老大……能赢他吗?”安德海现在同样担心。 庞虎摇头,“同是二代僵尸,很难说,老大有多强,我们也没见识过。”二代僵尸有多强,无人知晓,从古至今,关于二代僵尸交战的情况,鲜有发生。二代僵尸的能力极限在哪儿,便成了谜团。 气流涌动,狂风似刀,刮得林朝生身上的火焰猎猎作响,他还在顶着张合往高空飞。 “这就是你的能力,怪不得如此自信。”张合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仅仅一瞬,又恢复正常。 “不够高,直接送你上西天!”林朝身朝天轰出一拳,将张合轰飞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如火箭般冲进云霄,冲出云端。林朝生加速直追,靠近后又是一拳,张合又加速飞出去。林朝生再加速追上,这次没再打击,顶着张合继续往上冲。 两人如倒飞的流星,划破夜空,扶摇直上,冲出对流层,冲出平流层,冲出中间层,最后,冲出了大气层。 林朝生大笑:“上西天的滋味如何!”他突然发现听不到声音,这才想起此时已身处太空,无法传音。 太空深邃,幽静无声,放眼望去,漆黑一片,茫茫无边,让人望而生畏。星辰闪耀,如镶嵌在广袤无垠黑洞里的宝石,神秘美丽。 地球变小,露出泛着美丽光晕的弧形边际,缥缈的云雾下,山川城市,变得渺小如尘埃,一座座夜市,变成了点点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彩色光点,奇谲瑰丽,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 林朝生一拳轰出,张合有所防备,身子翻转,躲开林朝生的攻击,借着翻滚的惯性反手一拳轰在他腰部,林朝生翻滚飞出数百米,撞上了一颗像展翅翱翔的大鸟一样的人造卫星。翅膀折断,卫星在寂静中四分五裂,变成数十块破铜烂铁,掉向地表。 林朝生望向下方,“这个地方应该没人吧!” 顿了两秒,他火力全开,冲向张合,两人缠斗在一起撞入了大气层。无声默剧终于落幕,天地间又恢复嘈杂的音效。 “上西天的滋味如何?”林朝生大喊。 张合笑而不语。两人继续下坠,在下坠的过程中不断碰撞交手。夜空中响响起阵阵闷雷一样的巨响。张合的衣服,因急速下坠,与空气产生摩擦,燃烧起来,顷刻便燃烧殆尽。 两人穿过大气层,穿过中间层,穿过平流层,一路打到了对流层。对轰一拳后,两人朝相反方向弹飞,停止下落,相隔十余丈,立在了云层之上。林朝生身上的火焰渐渐消散,恢复原样,与张合对视。 张合赤身裸体,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朝生,“想不到你竟强到了这个地步,你,真的没吸血?”他面上平静,心中惊骇。 林朝生不屑道:“不是说了吗?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不吸血,一样能打败你。” 他微微一笑,露出自信之色,缓缓攥紧拳头,调动体内能量,将热力汇聚到手臂,两条手臂迅速变红,变成烧红的火炭。噌的一下,手臂外皮冒出了一层两寸高的火焰。 “今日就将你焚烧殆尽!” 林朝生大喝一声,猛然启动,身子如离弦箭矢射出,划破空气,穿过云层,带着刺耳的破空声,袭向张合。两只火拳如陨石流星,携带着开山裂地的万钧之力,如雨点般朝张合身上砸去。 张合连削带打,横移后退,林朝生进攻密集,他有些招架不住,林朝生的双臂携带着焚人的热量,每一次拳腿碰撞,都让他感到灼热难当。 两人激斗着瞬间横移出数十公里,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交手了上千招。巨响连连,夹带着火焰的恐怖冲击波,一浪接一浪,此起彼伏,狂暴的能量波动,将一路的云层都震散了。 “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啊!”林朝生兴奋大笑,将火之力汇聚到右拳,大喝一声,对准张合一拳轰出。 轰!排山倒海的火焰从他拳头暴涌而出,瞬间喷射至百米开外,热浪翻涌,爆焰滔天,天空燃起了一片连绵数百米的火海,火光滔天。天空和云层仿佛被点燃了。 万米地下,庞虎和安德海,扶在阳台护栏上,仰头惊异地看着夜空之上的景象。从这个位置看去,看不到火,只能看到闪烁着火光的一大片金黄色火烧云,西面大半天空都被点亮了,景象奇绝壮丽,不可思议。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力量吗?”庞虎惊骇无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二代僵尸全力战斗。他对自己与二代僵尸的实力,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想到自己之前老是找张合比试,他不禁觉得可笑。张合与他交手时,可能连一层力都没用。 安德海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传闻二代僵尸有毁天灭地的能力,看来并非虚言!” 刘河老城区,一间老式的青砖瓦房内。在床上熬夜打游戏的周坤,无意间被窗外天空的异象吸引了。 “卧槽!这是……”周坤惊讶地跳下床,推开窗户,探出头,往天空张望,“难道有外星人入侵地球?”他慌忙退出游戏,打开摄像机。录像,拍照。 云端之上,滔天的火焰渐渐消散,两道身影浮出,相对而立。 林朝生笑道:“反应真快,居然躲开了。” 张合静静地看着林朝生,淡定从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肃然之色。他没受到什么伤害,林朝生出拳的瞬间,他及时预判,侧闪出去,躲开了这毁天灭地的一拳。不过,他的左脸还是被突然暴涌出的火焰擦伤了,留下一块通红的灼痕。 第120章 惊世之战(五) 东面的一处山崖上,一胖一瘦,一男一女,抬头注视着天空。 男人皱眉道:“这家伙居然跑来找张合,事态有些不受控制了,这样下去不行。” 女人无奈道:“先看看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夜空之下,云端之上。林朝生大喝一声,又向张合攻去。林朝生势头正盛,张合不敢硬碰,只能避其锋芒,继续采取防守反击的战术,连消带打,边打边退。 “天上玩得差不多了,送你去地上玩玩!” 林朝生又变身火人,暴起冲向张合,化身成一道火旋风,顶着张合斜飞向地面。两人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流星,划破漆黑的夜空,拖着长长的光尾,朝地面撞去。 地面的景物开始变大,城市,山川,河流,渐渐清晰。林朝生大笑着将张合顶向了一片连绵看不到头的山脉。 砰!一声巨响,两人撞入一座大山,瞬间贯穿山体,从另一面破土而出,砸到地面。 砰!又是一声巨响,火流星落地,引发一场巨大爆炸,烟尘碎石翻飞,地面一阵颤动。撞击处,出现了一个规整的圆形巨坑,巨坑边沿裂纹密布,巨坑内青烟阵阵,星火点点。巨坑中央,林朝生与张合相对而立,相距五丈。两人一动不动,互相注视着对方。 林朝生身上的火一点点熄灭,露出真容,他嘴角上扬,邪魅一笑,缓缓道:“今天,只有一个人能从这儿离开。” 话音一落,瞬间启动,朝张合暴射而去,快如风,疾如雷,携带着狂暴的劲风,眨眼来至张合身前,风未至,人先到,一拳轰出。张合瞳孔睁大,面门中拳,应声倒飞出去,撞穿一座葱绿的大山,横飞十几公里,撞入另一座山峰中。 林朝生短暂停歇,化作一道疾风,奋起追去。砰!张合震开巨石,从另一座大山中暴射而出,迎向林朝生。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暴射进被贯穿那座大山中,在中间交汇,举拳轰出。 轰!巨响震天,响彻云霄,天摇地动,山崩地裂,巨大的山体爆炸崩碎,化作无数碎石尘埃四散纷飞,恐怖的烟尘暴涌到了上千米的高空,遮天蔽月。地面震颤十几秒才静止。浓烟在天空浮浮沉沉,久久不散。 大山被夷为平地,地面出现一个方圆数公里的巨坑,巨坑周边一片狼藉,大小不一的碎石和破烂的草木飞溅遍地。 张合半蹲在巨坑中央,呼哧呼哧地喘气,林朝生消失了,不知所踪。去哪儿了?张合皱眉,警惕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在这儿呢?”一声大笑传来,林朝生从天而降,如一颗钻地弹,砰的一声,将张合砸入地下。 “上完西天,该下地狱了。”他又化身成火人,火力全开,顶着张合,破土而下。林朝生无坚不摧,势不可当,坚硬的土石在他身前宛如棉花。 两人瞬间下沉数千千米,几个呼吸间,突然破土而出,来到了一片奇异的空间,温度骤升,漆黑的世界突然变亮了,入眼的是一片灼人的金黄。林朝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张合趁他分神之际,一拳将他轰开。 两人悬浮在半空中,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像个庞大的地下溶洞,但岩石结构与溶洞截然不同。他们身下是一片冒着腾腾热气的滚滚熔浆。金红色的熔浆缓缓流动着,灼人的热浪肉眼可见,将整片空间都灼烧变形了。 林朝生看着熔浆若有所思。岩浆位于软流层,在地幔和地壳之间。如此看来,他们已经穿过地壳,来到了上地幔。 林朝生哈哈大笑:“地狱的景象,也不过如此吧!” 他笑声未落,张合突然出现,居高临下,一拳砸下,林朝生翻飞着砸入岩浆中,溅起一大片绚烂火花。 噗!下一秒,他从岩浆中爆射而出,攻向张合,一拳将张合轰入上方的岩壁中。砰!岩壁炸开,无数碎石坠入岩浆中,在岩浆表面,绽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火。 林朝生皱了皱眉,他意识到不能在这个地方开战。在这里打,可能会引起剧烈的地壳运动。他变成火人,一头扎进岩壁中,推着张合破土向上。 片刻,只听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两人冲破地表,回到了原来的山区。冲出地表瞬间,林朝生旋转身体,一记势大力沉的回旋踢将张合轰飞出去,扎入了一座山峰中。 他攥拳蓄力,大喝一声,一拳轰出,滔天的巨焰,喷涌而出,摧枯拉朽,轰!的一声,射向山峰! 砰!在滔天的火光中,整个山峰被巨大的火束焚冲殆尽!留下一个平秃秃,飘着点点星火,冒着阵阵白烟的山包。如一个被腰斩只剩半截残破身躯的人。 林朝生恢复原样,缓缓飘落到地面,意犹未尽地看着那座被轰掉半边的山,“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砰!一道身影从废墟中爆射而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到林朝生身前。张合冷冷看着林朝生,赤裸的身体上伤痕累累,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渍,这一击终于让他负伤了。 林朝生笑道:“我就说,怎么可能就这么挂了。你不会就这么多东西了吧,这可不像你。” 张合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弛,接着舒缓地笑了,“你的确变强了,可惜,还不够。” 林朝生蹙眉,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张合的气场突然变了,他的身体缓缓浮空,绿色的眼睛中绽放出了蓝白色的光,整个眼眶变成了发着光的光孔,青筋一样密密麻麻的蓝白色光线,从他的眼眶中爬出,迅速朝身体和四肢爬去,片刻爬满全身。他的身上如织了一层发着光的蜘蛛网。 张合缓缓落地,两只发着光的眼眶,正对林朝生,悠然道:“100多年来,我从未用过这个形态,本来想留着你,多玩玩,既然你这么想死,今天就成全你。” 第121章 惊世之战(六) 林朝生眉目慢慢舒展开来,笑道:“样子倒是挺唬人,不知道,打起来中不中用。” 张合缓缓伸出右手,做手刀状,往侧面猛地横劈而出,轰!他右手边,数公里外的一座大山,轰然炸裂,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夷为平地。 林朝生脸色微变,“真是惊人的力量。”接着兴奋地笑了:“这样才有意思!” 他大喝一声,体表瞬间变红,身体里的火焰暴涌而出,覆盖全身,变成一个火人。 砰!林朝生踏地而出,化作一支火箭,带着呼啸的风声,暴射向张合。距张合不到一丈时,一拳轰出,轰!滔天的火焰喷涌而出,席卷山地,张合身后的山崖瞬间被冲焚殆尽,消失在一片刺目的火光中。 躲开了!林朝胜感觉到没打中,下一秒,张合出现在他身后,轰出一拳,他背部中拳,如一颗流星飞出,砰砰砰砰,一连贯穿三座大山,嵌入第四座大山山体中才停。张合消失不见,出现在第四座山山顶上空,一拳轰下。 轰!在震天的巨响和山摇地动中,大山破碎,被磅礴的力量夷为平地。砰!林朝生震开碎石废墟,从漫天的烟尘中射出,由下往上,对准张合,朝天轰出一拳。张合巍然不动,举拳对轰。 轰!光波刺眼,照亮夜空,震耳的爆炸声响彻天地,方圆数十公里内的山脉,在金黄色的巨大能量冲击波下化为飞灰,烟尘如海啸般喷涌上数千米的夜空。茫茫夜空中,升腾起了一朵壮观的蘑菇云。 贵州,四川交界处的一座雄伟山峰上,一道曼妙的身影,扭着水蛇一样的腰姿,迈着猫儿一样优雅妖娆的步伐,从黑暗的森林中,一步一步,款款走出,走出婆娑的阴影,走到了美丽的月色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恭敬地跟在她身后。 这是个体态万方,异常娇媚的女子,双十年华,细眉如柳,媚眼如丝,一举一动,妩媚多姿,摄人心魂。她留着一头复古的手推波纹短发,发丝弯卷成波浪,柔顺整齐的蜿蜒在额头上,优雅柔美。穿着一袭浅绿色茉莉碎花旗袍,一双修长的大腿,跟随着有条不紊的步伐,在开叉的裙摆下,一开一合,若隐若现。纤纤玉指端着一支银光闪闪,长约一尺,杆身弯曲,雕龙画凤,造型优美奇特的烟袋。 旗袍女迈着分花拂柳的莲花步,走到山崖边,举头望向远方。数十里外的山野里,余波阵阵,气浪滚滚,声势骇人。她红唇微启,吐出烟嘴,轻轻呼气,口鼻中流出了缕缕浓郁的白烟。 旗袍女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发出酥媚的声音,“这架,都快打到我的地盘上了。” 她身后的男人望着远处的景象,发出惊叹:“真是惊人的力量,这……应该是二代僵尸在交战吧?不知是哪方尸王!” 旗袍女含上烟嘴,闭上眼,享受地吸了一口,睁开眼,缓缓吐出烟雾,开始仔细感知,片刻,说道:“这股气息,很熟悉……是张合。另一个……很陌生!”她微微蹙眉,另一股气,不在五王之中。 “张合!”男人惊道:“佛爷,您的意思是……与张合交战的,是……第六个尸王?” 旗袍女轻轻点头,“那股气息,我从未见过,是个陌生的二代僵尸。” 男人道:“这世上,竟还有隐藏的二代僵尸!” 女人轻声笑道:“天下何其大,有隐姓埋名之人,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两个二代发生冲突之事,少之又少。这二人竟如此明目张胆的交战,实在匪夷所思。” 男人道:“张合,与我们有过些许交情,我们是否,助他一臂之力?” 旗袍女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的交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益来往罢了。打吧!打吧!打死了最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爆炸余波还未散尽,林朝生与张合又缠斗在一起,打得山崩地裂,地动山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交战的余波在山地间一浪接一浪,连绵不休。 交战数千招后,张合拳腿稍逊一筹,终于露出破绽。林朝生抓住机会,一记扫踢将他从高空轰飞,砸入一座大山中,双掌蓄力对着山脉,不断拍击,无数发篮球大小的火球,从他双掌射出,如连发的炮弹射向山体,在此起彼伏的爆炸中,山体化为了一片废墟。 砰!张合震开巨石,从废墟中破土而出,冲天而起,撕裂虚空,攻向林朝生,一记后手重拳,炸裂轰出。林朝生及时屈臂格挡,防下这一击,身体却被轰飞出去,斜射着砸入身下的一座山峰,砰!山体垮塌,尖锐的山峰被砸平了, 呼!张合化作一道流光,对准林朝生,射入山体中,砰!山体开裂,发生滑坡,摇摇欲坠。张合横顶着林朝生破山飞出,如一颗穿甲弹,无坚不摧,横冲直撞,飞出数十公里,接连贯穿五座大山,再接一记重拳,将林朝生砸向地面,砰!碎石四溅,尘烟四起,林朝生深深嵌入了地下。 张合毫不停歇,飞流直下,对准林朝生落点,一记从天而降的重拳轰出,轰!天崩地坼,狼烟遮月。张合皱眉,林朝生的气息消失了,这拳没打中。下一瞬,林朝生从他身后数百米的地下破土而出,一记爆裂的火焰拳轰出,轰!滔天的巨焰如海啸滚滚袭来,瞬间将他淹没,将方圆上千米的一切事物焚毁殆尽。 砰!张合一步踏出,冲出火海,直奔林朝生。林朝生脸色骤变,“竟然没事!”这一拳他几乎倾尽全力,张合却毫发无伤。他不甘示弱,瞬闪迎上,两人拳腿相交,激斗在一起。 余波阵阵,爆炸连连,白光蔽月,火光冲天,两人打得山崩地裂,不可开交,地面震颤不停,战场不断横移变换,他们周边的大山,一座座崩塌粉碎,狂暴的能量冲击波肆虐遍野,将方圆数十里的山石土屑,花草树木冲毁殆尽。 交战上千回合后,林朝生逐渐占据上风,张合不敌,连中数拳。又交手上百招,林朝生一记上勾拳,彻底破开张合的防守抱架,又接一记直拳,轰在张合腹部,将他砸飞到地面,嵌入地下。林朝生立于空中,双拳蓄力,如暴雨砸下,毁天灭地的火束,一波接一波,携带着仿佛要融化一切的高温,喷射向地面。 山摇地动,地面震颤得更剧烈了,宛若发生了大地震,林朝生陷入彻底疯狂,火拳挥舞如风,比雷电更快,比暴雨更密集,一连轰出数百拳,直到手酸了,直到力竭了,直到烟尘将整片山地天空覆盖,直到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才终于停下。他缓缓飘落到地面,半伏着身子,气喘吁吁。 浓厚的烟尘中,一道白色的人形光影若隐若现。张合宛若无事,竟缓缓朝林朝生走来。林朝生大惊,刚才这番进攻,就算杀不死张合,也应该造成重创才是。 烟尘变小了一些,张合的身影渐渐清晰,他有条不紊地朝林朝生靠近,双瞳发着光,周身的光脉灿灿生辉,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淌出,流到下巴。 张合感叹道:“惊人的爆发力,这个形态下,居然都能伤到我!不过你的力量,若只是如此,那便没有获胜的可能。” 林朝生肃穆,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压力,这个形态下的张合不仅力量惊人,防御更是逆天 ,他想取胜,异常困难。 林朝生站直身体,一双冒火的瞳孔,正对张合的光瞳,“少说大话,谁输谁赢,战至最后,才知结果。” 林朝生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瞬间横移数十米,来至张合跟前,一记冲拳轰出,张合不躲不闪,肉身硬扛,反手轰出一拳,两人同时中拳,倒飞出去,林朝生贴地滑行了数百米,堪堪停下。张合腾空飞出数十米,一个飘逸的后空翻,稳稳落地。 林朝生身上的火焰肉眼可见的消退了一些,他进攻太猛烈,体力消耗过盛,此刻有些力不从心了。 张合瞬闪来到林朝生身前十丈处,劝说道:“此刻的你,不是我的对手,再打下去,你必输无疑。你是个很有趣的人,说实话,我不忍心杀你,咱们罢手言和吧,你归顺于我,结为盟友,我饶你一命,如何?” 林朝生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会说笑,你我不是一类人,竟妄想我与你同流合污,真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小婧死在你手里,此仇不共戴天,只有你的命才能抵偿,我与你,永远是敌人。” 张合不禁笑了,“真是可笑,你我同为僵尸,有何不同?”他话锋一转,说道:“对,我们的确不是一类人。你身为僵尸,却没有一点僵尸的觉悟,自诩好人,背叛自己的种族,跑去帮人类,猎杀自己的同类,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算什么好人?你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叛徒,一个愚不可及的叛徒。” 林朝生喝道:“僵尸是由人转变来的,与人同根同源,拥有相同的外观,相同的情感,变得再强,也剥离不了身为人的过往和身份。你自诩高人一等,但别忘了,你也是由人转变来的,你曾经也是普通人,拥有自己的朋友,亲人,爱人,就算你有了不可一世的力量,这些故人,这些感情,也是你挥之不去的过往,是你身为人的证明。” 林朝生的声音振聋发聩,张合心神一震。一幅幅熟悉又模糊的、支离破碎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里。 一张慈祥模糊的笑脸出现了,“小合,你记住,人生在世,不可作恶,要与人为善,多行善事……” 一张红润、娇羞、懵懂的笑脸出现了,“洞房,是什么意思啊……我挺想要个儿子,你呢……” 一张稚嫩,天真可爱的笑脸出现了,“爹,我和娘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啊……” 不到几秒,所有的画面如突然破碎的镜子,变成无数碎片,渐渐飘远,越来越模糊,最后消散于虚无。张合猛地回过神,情绪高涨,伸手指向林朝生,大喝道:“住口,你懂什么,僵尸是僵尸,人是人。低劣弱小的人,哪能和僵尸比。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 他仰天大吼一声,轰的一声,动如雷霆,破空而起,爆射向林朝生,速度快到极致。 “来吧!”林朝生大喝一声,身上的火焰暴涨数寸,瞬间启动,快如闪电,留下一串火影,迎了上去。两人彻底放开,激斗在一起,霎时间,天崩地裂,鬼哭神嚎,沉闷如雷的响声,穿云裂石,声震九霄,比之前更密集,更庞大的冲击波,连绵不绝,扩散至方圆数百里的山野。两人所过之处,一切事物,尽数化为齑粉。 张合如发狂的猛兽,放声大吼,“你这个废物,身为僵尸却不自知,你根本不配做僵尸,今日便将你诛杀于此。” 林朝生也陷入癫狂,大吼道:“来吧,也该给小婧一个交代了。” 百里开外,贵州四川交界处的山颠之上,旗袍女不禁皱眉,战斗的余波已经扩散到这儿,她脚下的山峰不停地震颤着,一浪接一浪的冲击波,如涟漪般奔涌而来,吹得虚空呼呼作响,吹得她身后的树木弯下了腰。 旗袍女身旁的男子,伸手挡在脸前,说道:“佛爷,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旗袍女妩媚一笑:“不用,如此惊世骇俗的战斗,世所罕见,怎能错过。”张合与林朝生交战散发出来的恐怖波动,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广袤无垠的山脉中,战斗还在继续,两人快如闪电,看不见踪影,只有刺眼的冲击波,和震耳的爆炸声。东面数十里外的一座山崖上,一对男女焦急地的注视着战场。 男人大声道:“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必须阻止他们。” 女人一脸囧相,急得团团转:“我知道,可……我们也插不上手啊!” 男人摸着脑袋急速思索,灵机一动,终于想到了办法,“开传送阵,把他们分开。” “传送阵,对,还有传送!”女人喜道:“张合交给你,林朝生交给我,你南我北。” 两人相视一眼,摆开架势,口中念诀,手中结印,开始施法。 战场中,焦灼的战况发生转变,林朝生不敌,被一拳轰飞出去,他毫无退意,稳住身形后,举起右手,怒吼一声,将全身力量灌注到右拳,火力全开,飞扑向张合。张合也将力量汇聚到右拳,飞身迎上,与林朝生硬撼。 就在两人快相撞时,天生异象,云层散开,夜空中突然降下两道白色光柱笼罩住了他们,光柱一闪而逝,两人也跟着消失了,如人间蒸发一般。 天地突然寂静了,只剩下轻柔的夜风,皎洁的月亮,和千沟万壑,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一片狼藉的山川大地。 男人和女人在山崖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在紧要关头,总算把这两个灾星传走了。 男人望着延绵百里,被摧残得一片破败的山脉,指责道:“看看你干的的好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看你怎么向尸祖交代。” 女人心虚道:“这片地区没人,应该……没事儿吧。” 男人道:“这才刚开始,照这样下去,林朝生后面指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我看你怎么办?” 女人嬉嘻笑道:“后面不会了,好在我有先见之明,给蛊虫下了时限,只有十天的时间。再过几天,他就恢复正常了。” 男人道:“算你还有点儿脑子,不过这几天得盯好他,别再发生这种事了。” 另一头,贵州,四川交界处的山峰上,旗袍女露出了惊疑的表情,“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突然消失了?”人消失也就算了,连气息也一瞬间消失了。 旗袍女身旁的男人猜测道:“莫非,同归于尽了?” 旗袍女道:“不可能!两人都还没交上手。况且就算同归于尽,气息也不可能一下子消散。” 男人疑惑道:“那是怎么回事?” 旗袍女道:“不知道,既然消失了,便不管了,找机会去探查一下张合的消息,看看是怎么回事。” “嗯!”男人点头。微风拂过,两人消失在山头。 白光闪过,天地一片开朗,张合出现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气候寒冷,冰天雪地,他的身前是一望无际,水天相接的海面,身后是白茫茫一片,重峦叠嶂的雪山。张合解除身体形态,疑惑不解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目光移动到远处的礁石上时,他不由怔住了。凹凸不平的礁石上,成群结队、憨态可掬的企鹅,迈着步履蹒跚的脚步,嘎嘎嘎地叫着。 这里是……南极!张合惊诧不已,眨眼的功夫,他竟从内陆来到了南极。 白光闪过,林朝生眼前一片明亮,气温骤降,他感到了一丝寒冷。他身前是一座高大的冰川,身后是广阔无边的蓝色海面。他恢复原样,转过身,望向海面,在靠岸的海冰上,看到了一头白色的活物,他定睛一看,呆住了。这是……北极熊。他竟来到了北极! 第122章 局势 芳草萋萋,溪水潺潺,碧绿的草坪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一群春燕在蓝天白云下扑棱棱飞过,留下一曲清脆动听的歌谣。马小倩沿着弯曲的土路,又走进了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春风拂过,花儿起舞,柳絮飘飘,马小倩的长发随风飘起,纷纷扬扬。 小溪边的垂柳还是那么茂密葱绿,如一个披散着柔顺长发的春姑娘,生机勃勃,美丽,优雅,大方。她静静地坐在溪边,沐浴着春风和阳光。她的怀中依偎着一对少男少女,男的俊,女的美,如一对金童玉女,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女孩依靠在男孩的肩上,眼含秋波,情意绵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男孩坐得的板正,不自然地笑着,僵硬地搂着女孩的腰。 两人倚靠在柳树上,对溪而坐,尽管只能看到背影,马小倩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是林朝生和杜月梅。 杜月梅开始朗朗念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小书生,你安心备考,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林朝生目光坚定,“月梅,你放心,我一定努力考取功名,取得你父母的认可,明媒正娶,三书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你娶过门。” “嗯!”马小倩颔首,下一秒,面露讶然,意识到不对。她方才还站在林朝生和杜月梅身后,此刻竟变成杜月梅依偎在林朝生怀中。 叮叮叮叮……闹钟响了,马小倩忽地睁开了眼。她翻身关停闹钟,木然地坐在床上,窗外已是大亮,阳光明媚。 马小倩烦恼地挠了挠头,连日来她老是做些奇怪的梦,一睡下便会梦到林朝生和杜月梅,梦到他们相处的点滴。有时她明明是旁观者,稍不留神,却变换成了杜月梅,并不知不觉的把身心代入到故事中。她的身份在杜月梅和马小倩之间来回切换,有时,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马小倩呼了口气,下床走到她收藏红豆手链的展览柜前。玻璃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玲珑精巧的红豆手链。她伸出右手,看着手腕上那条满珠的红豆手链渐渐出神。王维的《相思》,自然而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马小倩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片刻,他忽地反应过来,烦恼地摇了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马小倩走到全身镜前,对着镜子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调整好情绪,走出卧室。客厅里,毛琳刚做完早餐。 毛琳将碗筷端上桌,笑道:“今天起得挺早啊!都不用我叫你了,快来吃早餐吧!” 马小倩伸了个懒腰,走向餐桌,“起得早,不如起得巧,哇,好丰盛啊。”餐桌上的食物让她眼前一亮。铜锣烧,南瓜饼,五谷粥,鲜榨豆浆,奶香鸡蛋羹,今天的早餐比往常丰盛很多。 “今天怎么做这么多啊?”马小倩坐下问。 毛琳在她对面坐下,“看你最近好像没什么食欲,就多做些,改善一下饮食。” 马小倩感动道:“小琳,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干脆别走了,以后留下来和我住吧。” “少贫嘴,快吃吧。”毛琳拿起一块南瓜饼,放到嘴边,细嚼慢咽,动作优雅,“不过说真的,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对劲,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马小倩这几天不仅食欲变差了,还经常发呆走神,有时喊她都没反应。 马小倩愣了愣,大咧咧笑道:“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就疑惑林朝生身上发生了什么?话说这家伙昨晚也没在家,又不知道跑去哪儿了,他现在这样子,希望别出什么事儿吧。” 毛琳露出意外的神情,“你还挺关心他的嘛,昨天那么生他的气,我还以为你都不想管他了。” 马小倩笑道:“毕竟是合作伙伴嘛,昨天那副样子,也不是他的本性。希望能赶紧找出原因,让他恢复。”她若有所思地吃着铜锣烧。 毛琳叹息道:“但愿吧!” 马小倩喝了一口豆浆,试探着道:“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毛琳顿了顿,抽张餐巾纸,擦干净手上的油渍,拿起手机,拨通林朝生语音电话。 电话嘟个不停,过了许久,就在两人觉得打不通时,终于有人接了。 “喂,谁啊?”电话里传出林朝生慵懒疲倦的声音。 毛琳打开免提,问道:“还在睡觉吗?昨晚……你去哪儿了?” “是毛琳啊!”林朝生道:“昨晚去找张合了,折腾到大半夜才睡,晚点起来再和你们说吧。”此刻他正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昨天他回到家时,已凌晨4点多。 “你去找张合了?”毛琳和马小倩脸色骤变,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毛琳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跑去找张合?” 林朝生嘟囔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晚点起来再告诉你们。”他挂断电话,继续倒头大睡。 “喂?喂?怎么挂断了?”毛琳担心不已。 马小倩猛地站起身,“走,过去问问。”两人放下未吃完的食物,立马动身来到林朝生家门口,大力敲响房门。 咚咚咚……剧烈的敲门声,将刚要入睡的林朝声吵醒了,他充耳不闻,蒙住被子,继续睡。敲门声持续不断,越来越大声,吵得她无法入睡。 “睡个觉都不得安宁!”林朝生抱怨一声,烦躁地起床开门! “怎么了?”他猛地拉开门,不满地看向毛琳和马小倩。 “到底怎么回事?”毛琳急切地问。 林朝生强压下起床气,无精打采道:“进来再说吧!” 三人进屋,坐到客厅沙发,林朝生泡了杯茶,喝了几口,醒了醒神,开始娓娓道来,将昨晚他去找张合的事,从头到尾,详细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最后我莫名其妙到了北极,事情就是这样。”故事讲完,林朝生杯中的茶水也已见底。 毛琳,马小倩面面相觑。毛琳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也就是说,最后你被不知名的力量传送走了。” “嗯!”林朝生点头。毛琳陷入沉思,传走林朝生的肯定不是张合,这么说来,这次战斗中还隐藏着第三方力量,拥有传送的能力,这个力量会是谁呢?毛琳思索着,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了。 马小倩气道:“你也太冲动了,怎么能独自去找张合,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林朝生道:“不是冲动,我是有足够的把握才去找他的。不过没想到他这么强,比我想象中强得多,若再打下去,我应该会输。” 马小倩道:“不管有没有把握,你都不该这么做,我们是盟友,怎么着也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毛琳附和道:“小倩说得对,对付张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应该从长计议,你太冲动了。” “我知道。”林朝生道:“我不是想着怕连累你们嘛,不过这次摸清了张合的实力。也算不小的收获。张合的力量,不是你们能对抗的,只有我能与之相持一二。” 毛琳道:“他的力量,到达了哪种地步?”林朝生并没说与张合对战的详细过程。二代僵尸的实力一直是个谜,她很好奇。 林朝生道:“那种力量,估计能颠覆你们的想象,这么说吧,你们在他面前,和蝼蚁差不多,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有这么夸张吗?”马小倩有些怀疑。 林朝生道:“还记得我觉醒能力和飘飘李秋风对战时的情况吗?那时我展现出来的力量,估计连张合一成都不到。” 毛琳和马小倩沉默了,心中骇然,客厅里的气氛陡然凝重。林朝生见状,露出轻松姿态,笑道:“他也不是不可战胜的,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以对付他,其他人交给你们。” 毛琳展颜笑道:“对,没什么可怕的,仔细算下来。我们与他也是势均力敌。”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此刻的她,连三代僵尸都对付不了,在团队中,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马小倩心中与毛琳一样郁结。两人此刻均痛恨自己的弱小。说是合作,可如今于这个队伍而言,她们仿佛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 第123章 真实的梦 夜幕降临,星星月亮钻出浓稠的黑云,露出白花花的脸,高楼大厦,千门万户,亮起五彩斑斓的灯,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在灯红酒绿中缓缓展开。柳飘飘端着盛了大半杯茶水,描画着精美梅花图案的羊脂玉白瓷公道杯,缓缓走出阳台。茶水冒着丝丝浅浅的透明雾气,碧螺春的香味清新四溢。 她走到护栏边,望向林朝生家阳台。空旷的阳台上只有冷清和黑暗。柳飘飘眉眼下垂,露出失望之色,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这几日,林朝生家里都没有亮光,似乎没人。去哪儿了呢?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连续几天都没见到林朝生,柳飘飘不由担心。 谭小落走出阳台,来到柳飘飘身旁,朝林朝生家望去,“又没在家吗,不放心,就打个电话问一下吧。”她一眼便看穿了柳飘飘的心思。柳飘飘捧着茶杯,略微犹豫,掏出了手机。 夜市繁华,灯红酒绿。福临桥下波光粼粼,河水清澈,平缓如镜面,倒映着两岸五彩斑斓的灯光街景,河岸两边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地摊,星罗棋布,热闹非凡。河东岸,一家烤肉店里传出阵阵喜悦嘻闹的喊叫声,站在店外,声音都清晰可闻。 哥俩好呀!五魁首啊!八匹马呀!四季财……烤肉店里屋第二排第三个座位上。林朝生与陈红影几人正兴高采烈地划着拳,喝着酒。。 “五魁首!” “六个六!” 陈红影出二喊五,林朝生出三喊六。“嗨!你输了,快喝,快喝!”陈红影喜不自胜,从桌下拿出啤酒,抓过林朝生的酒杯,一股脑给他倒了个冒尖。 林朝生二话不说,接过酒杯,仰头一口气干尽,砰的一声,放下杯子,喊道:“再来!” 早上和毛琳马小倩交待完张合的事,他又回房睡了个回笼觉,一觉睡到下午。傍晚正无聊时,接到陈红影几人的聚会邀请,喝了包血,捯饬一下发型,便出门赴约。楚涵今天没来,只有陈红影,刘佳,薛灵,外加刘佳叫来的两个新朋友,都是长得不错的美女。 “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那管它是真是假……” 拳还没喊出口,电话铃声突然响了,“稍等一下,接个电话。”林朝生抱歉地笑笑,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立马笑着接通。 “飘飘啊,怎么了,有事吗?” 阳台上,柳飘飘一手端着茶杯,一手举着电话,“没事,这几天晚上都没见你家灯亮过,就想问一下……你去哪儿了!”听到林朝生的笑声,她的心安稳了一些。 “哦,我没事。”林朝生道:“在外面……和朋友聚会,这几天都在外面吃饭,就没回去。”他知道柳飘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朋友?聚会?柳飘飘一愣,察觉到不对,林朝生的朋友无非他们几个。她试探着问道:“哪些朋友啊?是毛琳和马小倩吗?” 林朝生咽了口唾沫,呵呵笑道:“不是,最近……刚认识的几个朋友。” “喂,还没好吗?都在等你呢?”陈红影不耐烦地催促。 “谁的电话啊,难道是女朋友?” “正尽兴呢,随便说几句,就挂了吧,玩过这轮再打嘛。” 其余几人七嘴八舌地跟着陈红影附和。 林朝生拿开手机,陪笑道:“马上,马上。” “飘飘,我这边正吃东西,先这样了,有空再聊。” 柳飘飘蹙眉,脸色沉了下来,如蒙上一层雾霭,她听出了端倪,“等一下,你们在哪儿,哪个地段,哪家饭店。” 林朝生东张西望,道:“这里是福临桥,这家店……好像叫‘唐僧肉’。拜拜,回去再找你。”他挂断电话,嬉皮笑脸对众人道:“久等了,继续,继续。” 谭小落靠近柳飘飘,偏着身子,竖着耳朵,两人的对话她全听到了。她讶然道:“不对劲,有女人的声音,还不止一个,而且他的语气……怪怪的。”她摸着下巴,露出思考状。电话里的林朝生很反常。 柳飘飘不语,缓缓放下手机,她也察觉到林朝生的异常,“福临桥……”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林朝生家阳台。 第二次比拼林朝生又输了,他毫不含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和你通话的是谁呀?听着是个女人,你们什么关系呀?”陈红影好奇地问。其她人露出八卦的表情,睁大眼看向林朝生。 林朝生抽纸擦了擦下巴的酒渍,笑道:“别瞎想,就一个普通的女性朋友。” 刘佳坏笑道:“不会吧!听着关系不一般呀,倒像是女朋友查岗。” 陈红影鄙夷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说自己没朋友,我看呀,就是你女朋友。” 林朝生道:“真不是,就一个好朋友。” “老实交代,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真没有,单身几十年了。” 几人说闹着,嘻嘻哈哈。咔哒咔哒……一阵清脆有序的高跟鞋踩地声,由远及近,朝他们这个方位驶来。 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迈着性感的步伐,在街道行人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地走进烤肉店。她容貌美艳,留着一头波浪似的蓬松金色长发,娉娉婷婷,穿着一件红色吊带修身长款连衣裙,美目流转,秋波盈盈,一举一动间,尽显优越身姿和风韵气质。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朝生有些不耐烦了,道:“不说这个了,继续划拳。” 刘佳凑上前来,“这次换我。”说着伸出拳头,摆开架势。林朝生也气势汹汹地伸出手。 “四季财呀!” “八匹马!” “五魁首啊!” “六六六!” 林朝生出二,刘佳出四,他终于赢一把了,“你喝,你喝!”他拿过酒杯,帮刘佳倒了半杯,递过去,“不多,就小半杯。” 刘佳十分豪爽,举杯一饮而尽。林朝生笑道:“还有两拳,来来来。”他兴致勃勃地伸出手,却见刘家表情骤变,畏畏缩缩地收回手。再仔细一看,其余几人都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身后,眼神飘忽,仿佛他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朝生怔了怔,缓缓转过头,柳飘飘悄无声息地站在他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飘飘,你……怎么来了!”林朝生尴尬地笑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 柳飘飘仔细打量着林朝生,看到他时髦的穿着,外放的姿态,心中犹疑。她将目光移向几个女人,抿嘴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道:“她们,就是你的朋友啊!” 陈红影几人不说话,小心地看着柳飘飘,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 林朝生走出座位,讪讪笑道:“你要来……应该和我讲一声啊。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说。”他转头望向几人,“你们先玩儿,我出去一下。” 林朝生拉着柳飘飘走出烤肉店,来到河边。微风徐徐,河面倒映着另一个灯红酒绿的繁荣世界,“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还好吗,我正打算明天去看一下你们。”林朝生转移话题道,笑嘻嘻看着柳飘飘。 柳飘飘欲言又止,有些气恼地注视他,“你怎么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居然跑来和一帮女人在这儿喝酒划拳!” 林朝生挠了挠头,“在家里无聊,出来娱乐一下,我和她们前两天才认识,就普通朋友。” 柳飘飘眉头微蹙,“你这几天不在家,不会都是和她们在一起吧?” 林朝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柳飘飘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朝生的眼睛,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嬉皮笑脸,和众多女人打闹成一片的人,会是林朝生。 林朝生无言以对,急中生智,忽然一把将柳飘飘搂进了怀中,低头在柳飘飘洁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柳飘飘怔住了,身体里划过一道电流,心突突突地跳动起来,身子变得酥软无力,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林朝生亲和地搂着她,柔声哄道:“哎呀!别生气了嘛,我和她们没什么,就普通的酒肉朋友,泛泛之交。” 柳飘飘懵了,这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林朝生抬高左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继续安抚,“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不和她们来往就是了。” 柳飘飘渐渐恢复神志,她仰头心情复杂地看着林朝生,喃喃道:“你……真的是林朝生吗?”眼前这个人性情与林朝生截然不同,可他的模样,他身上的气息却一如既往,柳飘飘茫然了,欢喜与忧虑在心中交织着。 林朝生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微笑道:“傻瓜,当然是呀,我不是林朝生,会是谁?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看电影怎么样?听说宫崎骏的《天空之城》重映了,我们去看这部吧。” 柳飘飘望着林朝生,呆滞地点点头。林朝生笑道:“好,这附近有家电影院,我回去和她们打声招呼就走。” “嗯!”柳飘飘轻声应答。 林朝生松开柳飘飘,快步走进烤肉店。柳飘飘木然地站着,犹如一座石雕。不到一分钟,林朝生笑盈盈走出,“走吧!” 他上前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柳飘飘的手,笑道:“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好看的电影?说起来我好像有许多年没进过电影院了。” 柳飘飘木讷、顺从地跟着林朝生,感受着林朝生那只大手上传来的温暖,她又陷入了恍惚。眼前这个场景,曾出现在她梦中,这一刻她感觉好不真实,就像回到了梦里。可林朝生手上传来的炽热的温度,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真切,丝丝舒服的暖流,沿着她的掌心传递到全身,直达心间。她难以置信地意识到,这是真的,这一切,真的是真的。 柳飘飘没反应,林朝生看向她,笑问:“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没有!”柳飘飘沉吟了两秒,“我只是……太高兴了!”她眉目舒展,放松地笑了,紧紧地握住了林朝生的手。 林朝生笑道:“牵个手有什么好高兴的,你要愿意,以后出门,我都牵着你就是了。” 两人对视一眼,手牵着手,在河岸边的人行道上,漫步前行,此刻他们就像对甜蜜的情侣,路上行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彩灯招展,火树银花,两人渐行渐远,连成一对的身影,慢慢隐入密集的人潮,消失在河岸尽头的灯火阑珊处。 福临桥上,那对神秘的男女出现了,女人往向光影重重的河面,一脸费解,“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对柳飘飘的态度为何与毛琳、马小倩截然不同?” 男人倚靠在桥边的白色石栏上,一副尽在意料之中的表情,数落道:“连当事人心里的想法都琢磨不透,亏你还想当月老。” “毛琳和马小倩出生道家,与林朝生悬殊巨大。在他潜意识里,他对她们是抗拒的,把自己和她们分成了两类人,内心深处,始终与她们保持了一条不可逾越的、人与僵尸的界限。柳飘飘不同,柳飘飘与他同为僵尸,与他是一类人,和柳飘飘在一起,没有那么多顾虑和负担。 “稍微动动脑子都想得到,若在这三人中做选择,柳飘飘定然是最适合他的。” 女人思索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她埋怨道:“你当初应该早点告诉我啊!” 男人嘲讽道:“好意思怪我,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想不到,一把年纪白活了。” 女人抓耳挠腮,烦躁不已,“现在怎么办?这样下去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男人平静道:“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非人愿所能为之。不管你怎么做,该发生的它照样会发生,不该发生的,它定然不会发生。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结果。” 女人望着林朝生和柳飘飘消失的地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不管了。” 第124章 幸运 灯光熄灭,电影开场,林朝生和柳飘飘入座,偌大的影厅竟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么冷清的吗?”林朝生站起来,绕着影厅看一圈,前后左右的座位均空空荡荡,影厅被他们俩包场了。 柳飘飘道:“这是重映的老电影,好像上映挺长时间了,可能看的人比较少。” 林朝生坐下,不解道:“这么经典的电影居然没人看。”他从零食袋拿出一包薯片。撕开一个大口,像土拨鼠一样,咔嚓咔嚓嚼起来。 广告放完,正片开始,林朝生逐渐聚精会神。柳飘飘的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她时不时侧目偷偷观察林朝生。大荧幕的光,投射到林朝生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蓝,一会儿绿,昏昏暗暗,朦朦胧胧,好似梦幻。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手机铃声响了,柳飘飘猛然回神,从白色的小背包中取出手机。是谭小落打来的。她歪过头,把手机贴到耳边。 “小落,怎么了?” “飘飘姐,你找到他了吗?他那边什么情况啊?”谭小落问,柳飘飘出去好一会儿了,她有些不放心。 柳飘飘道:“找到了,没事,他就在我旁边。” “没事就好,听着好吵,你们在干嘛呀?”电话里头的背景声音很大,谭小洛不禁好奇。 柳飘飘结巴道:“在……看电影。” “看电影?”谭小洛的声音突然拔高。 “情况有些复杂,先这样了,晚点回来再和你说。” “好吧!” 挂断电话,柳飘飘把手机放回包里,林朝生侧头问道:“是小落吗?” “嗯!”柳飘飘点头。 林朝生从扶手上端起奶茶喝,发现杯子轻飘飘,已经见底。他扭头看向柳飘飘座椅扶手上的奶茶,笑道:“飘飘,我的奶茶喝完了,口有些渴,能喝你的吗?”刚才薯片吃多了,此刻他口舌干燥。 柳飘飘愣了两秒,回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嫌弃。” “我还怕你嫌弃呢!”林朝生嬉笑着端过奶茶,含住吸管,吸溜吸溜畅快喝一气,若无其事放下茶杯,继续看电影。 柳飘飘看看林朝生,低头看看扶手上的奶茶,心里窃喜。这一刻,她感觉他们就是情侣。林朝生看着电影,她心不在焉,悄悄看着林朝生,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鼻子,看着他的嘴巴。看着他脸上变换不停的、神秘美丽的光彩。 看了一会儿,柳飘飘将目光从林朝生侧脸慢慢往下移,移到的他左手,他的左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离她很近。她小心翼翼伸出右手,想去牵那只温暖的手,就在快要触碰时,又胆怯地缩了回来。 九点,电影落幕,影厅里亮起灯,林朝生缓缓站起,感慨道:“好多年没看了,现在重温,还是很经典。人若是能永远保持初心,那该多好!”他看向柳飘飘:“飘飘,你觉得怎么样?在大银幕看这部电影,是不是很有感觉?” 柳飘飘讪讪笑道:“的确……很不一样。”整场电影看下来,她都不知道讲了什么,完全没办法把心思放在荧幕上。 两人走出电影院,走上人烟稀疏的人行道,林朝生看看手表,笑道:“才9点过,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去河边逛逛,这个时候正凉快。” “嗯!”柳飘飘自然愿意。两人肩着并肩,迈着轻巧的步伐,在路灯下缓慢前行,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将两道挨着的影子拉长压短,压短又拉长。柳飘飘低头看了看林朝生的手,又鼓气把手伸过去,伸到一半,手指卷曲又缩了回来。 就在她犹豫挣扎时,林朝生甚是自然地拉过她的手,十指交叉,握在手心。他看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差点把这事忘了。” 两人静静漫步着,夜风徐徐,送来阵阵清凉。柳飘飘的嘴角勾起一个幸福的弧度,偷偷地笑了,夜空之上,星星和月亮探着亮晃晃的脑袋,面带姨母笑地注视着他们,也偷偷地笑了。 柳飘飘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林朝生的手,从包里取出手机。又是谭小落打来的。 “飘飘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柳飘飘不在,谭小落在家百无聊赖。 柳飘飘道:“还有一会儿。” “电影还没看完吗?” “看完了。” “那你们还要干嘛,赶紧回来吧,我好无聊。” “还早呢,一天天闲的没事儿,先这样了,回来再说。”柳飘飘不耐地挂断电话。 “嗨!居然挂我电话。”谭小洛无奈地放下手机,继续打游戏。 林朝生笑道:“小落催你回去?” “嗯,”柳飘飘把手机放回包包,笑道:“一把年纪的人了,有时候还跟孩子一样。” “她好像很黏你,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小洛,是怎么变成僵尸的?”林朝生忽然好奇,认识许久了,他对谭小洛的身世却还一无所知。 柳飘飘叹息道:“小落也是个苦命人,身世和我有些相似。” 她思索着,徐徐道来,“她今年38岁,生于1985年,出生在河南的一个偏僻小山村,父母是普通农民,家里共四口人,父母,她,和一个小她两岁的弟弟。那个年代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封建思想,重男轻女在当时应该是最普遍的。她的父母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在他们眼里,儿子是金元宝,女儿像茅坑里捡来的砖头,一文不值。” “小洛的父母从未在乎过她,从懂事起,就开始强迫她干活,不管冬暖夏凉,风吹日晒,上山下地,家务劳动,各种脏活累活都让她干,尽管她很顺从,每天任劳任怨,他们仍不满意,从未正眼看过她,经常挑刺,动不动就打骂她,说她没用,是家里的累赘。” “都是一母同胞,她是仆人,她弟弟却像少爷,不用干活,养尊处优,吃最好的食物,获得最多的疼爱,有什么好东西父母总是最先给他。小洛很羡慕她弟弟,她想不通,同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何差别会这么大?” “1997年,为了供养弟弟,减轻家里负担,小落还没上完小学,父母便强制她辍学回家务农。他们说女孩读不读书都无所谓,反正将来要嫁人,会干家务就行,送去学校就是浪费钱。小落成绩优异,很喜欢念书,从小就梦想着将来考所好大学,凭借知识的力量,走出那个落后的小山村,奈何生在这种家庭,身不由己!” “你别看小洛平时性子野,她其实很爱学习,很喜欢看书,跟了我以后,几乎每天扎在书堆里。她用了五年时间,凭借自己不懈的努力,硬把初中和高中的课程学完了,直到今天,她仍怀揣着当初那个大学梦,可她已不是普通人,重返校园,成了一种奢望。” “2002年6月,为了给弟弟筹集高中学费,小洛父母强迫她嫁给同村一个万元富的傻儿子,小落不愿意,在结婚前一天晚上悄悄逃跑,可惜没跑出村子就被父母发现,带着一帮人把她抓了回去。他们不顾小洛的哀求,狠狠打了她一顿,将她关在房里。” “我和张合路过那个村子,目睹了这一切。看到小落,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于心不忍,便向张合求情,征得张合同意后,当晚便将她救出。” “我本不想把小洛变成僵尸,想送她远离那个村子,她不愿意走,哭着说她已对生活不抱期望,甘愿变成僵尸跟着我们。我理解她那种痛苦,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儿,想在外面生存,太难了。就这样,我把她变成了僵尸。自此,她便一直跟着我,把我当做姐姐。” “命运专厄苦命人!”林朝生惆怅地叹了口气,道:“都说人生来平等,可事实很多人从出生起就是不平等的,有的人出生就在地狱,什么都没做,却要受尽苦难;有的人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什么都不用做,便能一生无忧。不过小洛是幸运的,最终能遇到你。” 柳飘飘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其实也挺幸运的!” 林朝生驻足,怜爱地看着她,“你过得这么苦,哪儿来的幸运,上天对你,才是真正的不公。” 谭小落虽苦,与柳飘飘相比,要幸运得多。柳飘飘遭遇的一切,放在常人身上简直难以想象,林朝生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从那种无间地狱里挺过来的。 “苦尽甘来!”柳飘飘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潮生,“遇到你,就是我的幸运。” 林朝生怔住了。天空传来嗖嗖嗖的呼哨声,砰砰砰……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放,美丽的花瓣扩散成点点亮晶晶的星火,慢慢凋谢在黑暗中。它们一朵接着一朵地盛开,一朵接着一朵地凋谢,点亮了天空,扫清了黑暗。河边的行人纷纷驻足抬头观望。平静的河面成了一面复刻镜,也在上演一场璀璨夺目的烟花秀。 林朝生看着柳飘飘,温和地笑了,“你帮了我这么多,你才是我的幸运。” 柳飘飘仰头注视着他,脸上荡开了甜蜜的微笑,天上的烟花绽放着,河边的行人或走或停,他们四目相对,一动不动。烟花,行人,河岸,融成了他们的背景,定格出了一幅美妙的画面。 第125章 集合 柳飘飘回到家时,已经11点过,一进门,谭小落便迫不及待上前追问:“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们干嘛去了?” 她发现柳飘飘的气色与出门前判若两人,出门时忧心忡忡,此刻却满面红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想到刚才柳飘飘说他们在看电影,她越想越觉得蹊跷。 柳飘飘边换鞋边道:“没干嘛,看完电影,又在福临桥周边逛了一圈。” 谭小落怀疑道:“林朝生真没问题?” 柳飘飘微微一顿,道:“也不是没问题,怎么说呢,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回想起林朝生的情况,高兴之余,她又有些担心。现在的林朝生给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若即若离。 谭小落道:“什么情况?说具体点儿,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干嘛?” 柳飘飘拉开鞋柜的门,把鞋放入鞋柜,迟钝道:“他……在和几个女人喝酒划拳!” “什么?”谭小落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柳飘飘把之后林朝生对她做的事全盘托出。谭小洛听后惊讶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亲了你,牵你的手,还带你去看电影,我去!这真的是他吗?这家伙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谭小落怎么也不敢相信林朝生会做这些事。她之前还苦口婆心劝林朝生放下过去,接纳柳飘飘,林朝生都不为所动,这个转变太突兀了。 柳飘飘道:“我都几度怀疑那是不是他,或者是我在做梦。” 谭小洛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一个人不可能突然间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也这么想过。”柳飘飘道:“可问他,他说一切正常,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根本找不到原因。” “怎么会呢?”谭小落思索道:“他还有别的异常吗?” 柳飘飘道:“没有,除了性情变了,其余一切和之前一样。” “真是怪了。”谭小落话锋一转,试探着问道:“飘飘姐,那……你是喜欢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柳飘飘认真思考片刻,答道:“都喜欢,他的性格虽变了,本性还和以前一样,他依然是林朝生,只要确定他是林朝生,我就喜欢。只是他突然变成这样,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 “没别的异常,这样也不错。”谭小落喜道:“从你的叙述来看,他应该是喜欢你的,按这个情形发展下去,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若能这样,我当然求之不得。”柳飘飘忧心道:“就怕后面发生变数。”她担心林朝生会突然变回去。若变回去,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吗? 谭小落道:“没事,就算他恢复,记忆和感情也不会消失,难道还能弃你于不顾?” 柳飘飘叹息道:“但愿吧!不过我还是挺担心,我怀疑,他变成这样,可能是有人从中捣鬼。” “的确!”谭小落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转念一想,又道:“只是性格变了,本性没变的话,倒也没问题。不过还是得提防一下,平时多留意林朝生的动向。” 柳飘飘点头,找不到原因,只能看紧林朝生,以防生变。 嘟嘟……谭小洛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几下,她拿起看了看,猛地看向柳飘飘,“飘飘姐,张合让我们去明光塔集合。” 月明星稀,凉风嗖嗖,明光塔顶层,张合负手而立,静静俯视着下方缤纷多彩的夜市。几道黑影闪过,柳飘飘,谭小落和一众干部出现在他身后。他缓缓转身看向他们。 “老大,怎么这么晚把我们叫出来?”谭小落上前亲热地拉住张合的手。 张合冲她和蔼地笑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 “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蔫了吧唧的?”柳飘飘身旁,长着国字脸,肥头大耳,小眼塌鼻,满脸油腻的男人看着庞虎和安德海发出笑声。 “要你管!”胖虎不说话,脸色难看。安德海冷哼一声,白了姜仁一眼。他们两个的伤势还没恢复,面容憔悴,气色极差。 张合握着谭小落的手,微笑道:“别数落他们了,他们昨天受了很重的伤,命都差点没了。” 谭小落,柳飘飘,姜仁皆是一愣。姜仁惊讶地看看向旁虎和安德海,“居然有人能伤到你们!谁干的?”安德海和庞虎在三代僵尸里算得上翘楚,能重伤他们的只有二代僵尸。 两人闷声不说话,张合淡然道:“是林朝生,昨晚他跑来找我们,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谭小乐,柳飘飘,姜仁,又是一惊,姜仁道:“林朝生怎么可能伤得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张合道:“现在的林朝生已不可同日而语,他已恢复二代僵尸的力量,实力几乎与我比肩,应该是吸血了。” 柳飘飘怔住,猛然回想起林朝生的变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难道是因为吸血?不,不可能,林朝生怎么可能吸血?柳飘飘心中乱作一团,她不相信林朝生会这么做,可结合现在的信息看,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才合理。 谭小落急速思索着,与柳飘飘想到了一起。姜仁骇然道:“老大,难道……你和他也交手了?” “嗯!”张合点头,“我若不出手,他们两个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 庞虎问道:“老大,你们昨天分出胜负了吗?” “没有!”张合摇头,“快决出结果时,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传送到了南极。” 几人面面相觑,皆陷入沉思。片刻,安德海问道:“您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张合道:“不过,绝不是林朝生。” 安德海猜测道:“您的意思是说,有第三方力量介入。” “无法确定!”张合道:“这次叫你们出来,是想提醒你们,以后多注意一些,不可像以前那般轻视林朝生。他已脱胎换骨,成为尸王,加上毛马两家,和那个来历不明的三代僵尸,力量几乎与我们持平,以后对付他们,得慎重行事。” “老大,我很好奇,你胜得过现在的他吗?”庞虎问。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张合,他们也很好奇。 张合道:“胜得过,不过想杀他,很难。” 姜仁心中埋怨,当初他就提议过,直接把林朝生除掉,以绝后患。若张合当时听他的,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张合看向柳飘飘,“飘飘,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林朝生有什么异常?是否杀人吸血。” 柳飘飘道:“这个倒没看到,只是性情大变,就像变了个人。” 张合道:“那就对了,这应该是吸血以后焕发心底的本性导致的。”他转向姜仁:“啊仁,那个叫李秋风的人,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姜仁道:“暂时没有,那人行踪飘忽,防范意识极强,不过已在多地发现他的踪迹,应该很快就能把他揪出来。” 安德海道:“老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以前只是想和他玩玩,现在,该认真了,你们暂时按兵不动,我自有安排。”张合抿嘴,露出若有深意的笑容,转过身,望向远方,“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了。” 第126章 合作 回家路上谭小洛和柳飘飘表情凝重,心事重重。谭小落道:“飘飘姐,林朝生突然性情大变,难道他真的……” “不可能!”她话还没说完,柳飘飘就打断了她,“他不会这么做的,一定不会!”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去找他!” 夜渐渐深了,林朝生洗完澡正准备就寝时,谭小洛和柳飘飘突然招呼不打找上了门。 “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两人神色肃穆,林朝生不由紧张。他猜想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朝生,我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回答我。”柳飘飘看着林朝生,眼神复杂。 林朝生一头雾水,点点头:“什么事,你说吧!” 柳飘飘一字一顿,“你,有没有吸人血?” 林朝生皱了皱眉,不禁笑了,“当然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吸血?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他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谭小洛认真观察着林朝生,发现他的语气,神态的确与以往不同,心中甚是怀疑,“真的没吸?” “当然是真的!”林朝生斩钉截铁道:“我林朝生是什么人,宁死也不会吸血。你们这是怎么了?大晚上跑来就问这个?” 柳飘飘脱口道:“我相信你。” 吸血僵尸,身上或多或少会有戾气,她仔细感知了一番,林朝生没有,他的确还是原来那个他。 “你昨天跑去找张合了?”谭小落问。 林朝生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啊,你们都知道了。” 谭小落高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独自跑去找他,怎么着也该跟我们商量一下吧。” 林朝生道:“告诉你们,你们还会让我去?我以为凭我现在的力量,对付他应该绰绰有余,没想到这混蛋会这么强。” 柳飘飘道:“以后别这么莽撞了,万一发生危险怎么办?” “别担心,我有分寸的。”林朝生自负笑道:“以我的能力,就算打不过,想走,也没人能留住我。” 谭小落奚落道:“你咋不上天呢?几天不见,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嗨,我还真就上天了。”林朝生嬉笑道:“还看到了卫星和宇宙,只可惜当时打得太投入,没来得及好好欣赏。” 谭小落和柳飘飘听得云里雾里,谭小落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会被张合打傻了吧?” “你才被打傻了!”林朝生慷慨激昂道:“昨天我和张合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路从地上打到太空,又从太空打到地底,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可惜最后没分出胜负。” 谭小落听得目瞪口呆,“喂!你认真的吗?” 柳飘飘若有所思,他相信林朝生的话,二代僵尸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她早有耳闻,张合深不可测,她以往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张合说他与你打斗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传送走了,你当时有察觉到什么吗?”柳飘飘突然想起张合说的这件事。 “他也被传送走了?”林朝生一愣,道:“我也一样,当时突然被一道白光笼罩,光一消失,我竟到了北极。”他还以为被传送走的只有他。 “两人同时被传送走,看来是想阻止你们战斗,拥有传送能力,会是谁呢?”柳飘飘思索着。 林朝生与谭小落各有所思。谭小落说道:“不管是谁,从动机来看,他不希望林朝生和张合战斗,对我们应该没威胁。现在要注意的,还是张合。” 她对林朝声道:“你要小心,今天张合特意召集我们说你的事,他要开始认真对付你了,估计很快会有行动。” 林朝生不以为然道:“没事,他与我在伯仲之间,相差不大,谁也奈何不了谁。” “别大意!”柳飘飘郑重道:“他,可能会与卢卓君联手!” “卢卓君?”林朝生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忽地回忆起来,“五大尸王之一的卢卓君,她们五个人不是各自为首,互不干涉嘛?” 柳飘飘道:“常态下是这样,但她与卢卓君关系特殊,可能会打破常规。” 林朝生皱眉:“怎么说?” 柳飘飘道:“传闻100多年前他们曾有过一段姻缘。两人皆是野心勃勃之辈,结合后,打算将其余三大尸王逐一消灭,一家独大。可那三人也不是善茬,一早便洞察到他们的野心,那三人本是对头,为了自保,他们不计前嫌,暗中联合在一起共同对付张合卢卓君。自此,五方势力汇聚成两股,慢慢浮上台面,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1908年,相互抗衡两年后,5人于俄罗斯西伯利亚通古斯河附近展开决战,传闻双方打得天崩地裂,引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最后两败俱伤,选择和谈。” 林朝生讶然,“通古斯大爆炸,原来是他们交战引起的。” 柳飘飘继续道:“为了维持平衡,五人自此约定,解除联合,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林朝生问道:“你对卢卓君了解多少?” 柳飘飘道:“我从未见过她,五大尸王的身份很神秘,除了身边人,其余人对他们一概不知。这些都是坊间传闻,不过我曾试探着向张合求证过,他没否认,应该是真的。” 林朝生不忿道:“这家伙真是不讲武德,居然去找帮手。” 柳飘飘心怀期望地说道:“不过张合与卢卓君已经很多年没联系,加上之前定下的约定,会不会联合也不一定。” 谭小落道:“联不联合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现在只能做好防备,静观其变。”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四川东郊丘陵地区,一座占地2000平的复古四合院,光彩熠熠,灯火通明,它坐北朝南,背后紧靠一座矮山,正面紧临村道,侧面与河道相对,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一辆黑色轿车从笔直的村道上缓缓驶来,停在了四合院大门口,后座车门打开,一个身材中等,留着平头,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从容走出,在一个穿着唐装,须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的引导下,走进蹲着两只气派石狮的大门。 张合跟着管家穿过数道圆形拱门,来至正堂。一路上花草相衬,鱼池假山林立,景物惬意至极。 管家停在正堂门口,礼貌笑道:“张先生,佛爷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嗯!”张合点点头,跨步走进雕龙画凤的朱红色大门。进入大门,入眼是一片金碧辉煌。大厅宽敞,每走一步便会传出清脆的脚步回响。抬头望去,一个搭建在十几级台阶之上的高台映入眼帘,高台中央,摆着一张气派的金丝楠木龙椅,龙椅上坐着一个穿着旗袍的美艳女人。 她翘着腿,优雅地侧靠在龙椅的扶手上,手中端着一只银光流转的精美烟袋。轮椅左侧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男人向前几步,恭敬地弯下腰,擦亮火柴,为她点燃烟袋中的烟料。她轻轻吸一口,吐出缕缕仙气。 张合走至高台下,亲和地慰问道:“多年未见,佛爷近来可好?” “马马虎虎吧!”女人稍稍坐直身体,眉眼舒展,嫣然一笑,“今儿个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 张合微笑道:“许多年未见佛爷,心中挂念,特来探望一下。” 旗袍女娇笑道:“你会这么好心?若真的挂念,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联系我。” 张合道:“佛爷日理万机,是大忙人,没有重要的事,我可不敢叨扰。” 旗袍女含住烟嘴,深深吸了一口,烟头内的烟料骤然变红,消了大半截,她轻轻一吐,浓郁的烟雾从口鼻中喷薄而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说话还是这么弯绕,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直说吧。” “佛爷快人快语,我便不客套了。”张合切入主题,“实不相瞒,这次来找佛爷,是有事相求,希望佛爷能助我一臂之力。” 旗袍女轻声笑道,“张郎可真会说笑,你如此神通广大,还需要我帮忙。” “佛爷高真是看我了,”张合道:“我最近可是遇到了大麻烦,前些天还差点儿闹到佛爷的地盘,我想佛爷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烟料燃尽,长袍男端着一个镶着金边的青瓷烟灰缸走上前,旗袍女拿着烟袋在烟灰缸上敲了敲,残灰一点点抖入烟灰缸中。她将烟袋递给长袍男,坐直了身体,笑道:“的确察觉到了些许动静,我的手下前日在贵川交界处看到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交战的人不会是你吧?” “是我,此次来找佛爷,正是为了此事。” “与你交战的是谁。” “一个叫林朝生的二代僵尸。” “第六个二代僵尸?” “是的” 旗袍裙略微思索,吟吟一笑,“我们曾约定过互不干涉,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 “这次情况和以前不一样,”张合解释道:“这个林朝生是个很特别二代僵尸,他身为僵尸,却一心向着人类,与毛马两家为伍,四处猎杀僵尸,不瞒你说,我已经死了不少手下。” 旗袍女咯咯笑出了声,声似银铃,花枝乱颤,“张郎莫要说笑,你说他猎杀僵尸我信,但你说他与毛马两家为伍,这,不是天方夜谭吗?毛马传人以守正辟邪为己任,自古与僵尸势如水火,怎么可能与僵尸为伍。” 张合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起初我也不信,但这的确是事实,佛爷若不信,大可派人探查。” 旗袍女略微思索,说道:“就算真是如此,这也是你和他的恩怨,我与他无仇无怨,何必自找麻烦。” 张合笑道:“我与佛爷是老相识,曾经也算亲密无间,佛爷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了。” 旗袍女又咯咯笑了起来,“张郎何时变得这么天真了?天下熙攘,皆为利益二字,帮你对付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佛爷还是佛爷,一点也没变。”张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佛爷不愿出手,我并无怨言。不过有些事,我还是想给佛爷提个醒。” “我们五个尸王各自为营100多年了,你认为这个局面会一直维持下去嘛?”张合问道。 旗袍女招了招手,长袍男知会地走上来,为她按起了摩,她享受地眯着眼,发出慵懒的声音,“别卖关子了,想说什么说吧。” 张合笑了笑,开始娓娓道来,“这些年我们表面和睦,背地里实则一直在暗中较劲,恨不得吞并对方。东北的王宇一直对你我虎视眈眈;广西的余玄,因为上次大战元气大伤,对我们更是恨之入骨;湖南的方季清,看似中立,实则狼子野心,一直在暗中窥视寻找复仇机会。我们当年虽约定互不干扰,看似五足鼎立,暗地里实则还是划分了阵营。” “那三人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皆是野心勃勃之辈。通古斯一战,我们与他们结下了莫大的仇怨,这个仇可不是那么容易消的。哪天和平的天平一旦倾斜,他们定会第一时间把矛头转向我们。佛爷,你我若是分立,到时候怕是独木难支啊!” 旗袍女若有所思,少顷,抬了抬手,示意长袍男退下,长袍男点头,弓身退回。她睁开眼看向张合,“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张合笑道:“佛爷曾经与我情同手足,我想这段情谊会一直持续下去,你我携手,情比金坚,所向披靡,那三人各怀异心,就是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旗袍女呵呵笑道:“哎呀!多年未见,张郎说话是越来越好听了。你这个忙,我帮了。” 张合笑道:“我就知道佛爷是深明大义之人,我在此,先谢过佛爷了。” “自家人,不必客气。”旗袍女客套道:“张郎难得来这里一趟,不如留下住些时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佛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张合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道:“我那边因为林朝生的突袭,留下许多麻烦,还等着回去解决,便不叨扰佛爷了。” 旗袍女笑道:“好吧,我就不留你了,你那边有需要,便通知我一声。”她拖长声音,对着大门喊道:“阿峰,帮我送送张郎!” “好的佛爷!”管家在门口大声回应。 “我便告辞了!”张合笑笑,转身离开。 旗袍女靠在椅子上,左手撑着下巴,神态松弛地闭目养神,半晌,缓缓睁开眼睛。 长袍男移步上前,轻言细语道:“佛爷,您真的相信他?” 旗袍女轻笑一声,道:“权宜之计罢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27章 偶遇 中蛊第六天,林朝生主动约法拉利专卖店的李雪出来吃饭,李雪答应了。这几天,他一直在微信上找李雪聊天,两人逐渐熟悉。 他们约在了福临桥的一家名叫“好再来”的火锅店。夜幕降临,林朝生率来到店里,比约定时间提早了二十分钟。等了大概十分钟,李雪出现了。换上便服的她与上班时的形象截然不同。上着短款黑皮衣内搭白色吊带小背心,下着格子半裙,加米色的公猴鞋,头戴一顶时髦的八角帽,散发着一种复古的艺术气息,与穿正装相比,更显活泼,青春靓丽,朝气蓬勃。她披散着微卷蓬松的长发,化着精致的妆,林朝生差点没认出来。 “久等了!”李雪笑着冲林朝生招手,在他对面坐下,将咖啡色的斜挎包取下,放到旁边的座椅上,“你来多久了?” “刚到。”林朝生仔细打量着她,赞美道:“好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 李雪微微一愣,心中暗喜,浅笑道:“谢谢!” 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将菜单递给林朝生,“帅哥,这是菜单。” 林朝生接过菜单,顺手递给李雪,“你看一下想要哪种锅底?这家店听说是从重庆搬过来的,是家老字号的火锅店,味道正宗。” 李雪接过菜单,看了几秒递还给林朝生,“还是你定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林朝生道:“那咱们就点个鸳鸯锅吧!你喜欢吃哪些菜?” 李雪想了想,道:“来份毛肚,羊排,黑鱼片,土豆吧,再随便点一些素菜。” 林朝生边听边在菜单上勾画,他自己又加了几道菜,勾画完,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暂时就这些吧。” “稍等片刻,马上安排。”服务员接过菜单,转身离去。 林朝生笑道:“你平常的样子和工作时,很不一样。” 李雪随意地将垂挂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背后,笑问:“有吗,哪儿不一样?” 林朝生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更年轻,更漂亮。” 李雪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你对其她女孩,是不是经常这样说。” “没有。”林朝生一本正常道:“我只对长得漂亮,有好感的女生才这么说。” 李雪更不好意思了,她腼腆地笑了笑,试探着问,“你条件这么好,喜欢你的女生,应该很多吧?” 林朝生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个还真没有,实不相瞒,我已经单身好几年了,大家都觉得我女人应该缘好,其实我周围根本什么女人。我也纳闷,平时走在路上,看我的女孩儿不少,但几乎没有搭讪的,你说怪不怪。” 李雪认真思索了一下,说道:“你的条件太好了,大多数人女孩看到你,可能都会有一种高攀不起的感觉,不敢上去搭讪。” “是吗?”林朝生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那你为什么敢主动和我搭讪?”他故意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李雪成沉吟两秒,说道:“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觉得和你这样的人,不可能有联系,但接触下来发现,你好像不是那么高高在上,还挺随和的,就觉得……应该能做朋友。” 这是她的心里话,若是平常在路上看到林朝生,她可能会多看两眼,但不会有搭讪的想法。因为不切实际。所谓的男神女神,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不可能与自己有交集的人。 林朝生感慨道:“你是这些年里,第一个主动加我好友的女孩,当时你叫住我,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李雪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微微一笑,道:“能和你做朋友,我也……很高兴。” 林朝生呵呵笑道:“这就是缘分,相信我们一定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那管它是真是假……” 桌上的手机响了,林朝生拿起来一看,是柳飘飘打来的,对李雪讪笑道:“我妈打电话来了,我出去接一下。”说完起身快步走出火锅店,来到人来人往的人行道。 林朝生眉开眼笑地接通电话,“飘飘,怎么了?” 柳飘飘注视着林朝生家空旷黑暗的阳台,笑道:“没事,看到你家灯没亮,想问一下你去哪儿了?你有什么事吗?” 林朝生思考了两秒,笑道:“哦,是这样的,前两天去找张合的时候发现青水区的僵尸很多,晚上也没事,我就带着探测器出来扫荡一下。” 柳飘飘担心地蹙眉,“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张合现在正想对付你,你这样太危险了。” 林朝生安抚道:“没事,我会注意的,再说了,就算他有行动,也不可能这么快。” 柳飘飘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下次别这这样了,那你自己小心些,早点回来。” “好的,我明天再去找你,拜拜。”林朝生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转身返回火锅店。 “久等了,我妈比较啰嗦,这两年动不动就打电话催婚,我都快烦死了。”林朝生笑嘻嘻坐下。 李雪道:“都一样,我爸妈也经常念叨,让我赶快带个男朋友回去。” 林朝生笑道:“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啊!现在似乎都这样,稍微一上点儿年纪,家里就催的慌。” 李雪眼神飘忽地看了林朝生一眼,“你……真的没有女朋友?” 林朝生一副认真的表情,“当然是真的。” “请让一下!”服务员端着汤锅走了过来。很快又一个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将他们点的饭菜接二连三端到桌上。 服务员走后,林朝生继续道:“你不会以为我骗你吧?我真的单身好几年了,这两年家里一直在为我的婚事着急。” “看着不像。”李雪笑道:“以你的条件,找个女朋友应该不难吧。” 林朝生道:“随便找倒是不难,关键得喜欢呀。家里给我安排了不少相亲对象,但我都不怎么喜欢,我还是喜欢自己找。” 煤火很旺,火锅很快烧开,一红一白隔开的汤水扑腾腾翻冒起来。林朝生开始放菜,放完菜,贴心地为李雪盛了半碗米饭。 “谢谢!”李雪客气接过,试探着问,“应该是你眼光太高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林朝生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觉得,你这样的就很不错,长得漂亮,落落大方。” 李雪愣了愣,浅浅笑道:“你可真会说笑。”她假装镇定地夹起一片煮透的菜叶,轻轻蘸一下蘸水,低下头,就着饭,细嚼慢咽。 “真的。”林朝生作古正经。 李雪不说话,片刻,转移话题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朝生道:“开了一家书店。” 李雪笑道:“你应该很喜欢看书吧!” “嗯!”林朝生道:“每天都会抽时间看一会儿,古语说得好,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说到此,他不由感伤地叹了口气,“黄金屋是有了,只可惜,还没遇到我的颜如玉!” 火锅店门口,两道引人注目的靓丽身影走了进来,一个留着齐肩短发,上着黑色卫衣内搭白色t恤,下着斜扣格子裙和黑白相间的高帮运动鞋。她容貌清丽,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文雅娴静,自带一种书香气。一个身材高挑,扎着飒爽的高马尾,上着藏蓝色小外套,下着黑色高腰短裙,一双白皙笔直的大长腿勾人心神,就像走t台的时装模特。她五官分明,是典型的骨相美女,桃花眼,瓜子脸,昂首挺胸,自信高冷,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疏离感。 “美女里边请!”一个服务员满脸堆笑,殷切地上前引她们入座。两人坐到了靠右墙中间的桌位,隔桌相对。 服务员笑盈盈递过菜单,马小倩放下迪奥的粉丝包包,接过看了一眼,对毛琳笑道:“吃鸳鸯锅吧?” 毛琳笑道:“随便你,你点什么我吃什么。”她将外衣脱下,搭到椅子上。 “两份毛肚,两份鲜牛肉,两份基围虾,还有猪蹄,然后……”马小倩念叨着勾勾画画,一连点了十几份。 毛琳提醒道:“差不多了,吃完再点,别眼睛大肚皮小。” “好吧!暂时先吃这些。”马小倩放下笔,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好久没出来吃东西了,今天好好搓一顿。” 毛琳道:“你这段时间胃口这么差,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马小倩笑道:“吃不完可以打包!” 毛琳关心道:“你这几天吃得越来越少,没什么事吧?” 林朝生离开后,马小倩的胃口越来越差,有时一顿才吃小半碗饭,她有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厨艺下降,马小倩吃不惯了。 “没事。”马小倩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什么食欲。”她这几天吃什么都感觉味同嚼蜡。 毛琳猜测道:“你不会是吃惯了林朝生的做的饭,吃不惯我做的了吧?” “怎么可能!”马小倩道:“你做得比他做得好吃多了,是我的问题,和饭菜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这几天晚上都不在,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毛琳不语,若有所思,她隐约发现,林朝生自从性情大变后,似乎在有意疏远她和马小倩。这段时间从没主动找过她们,就算见面,聊天也只聊公事,不会谈别的。 马小倩道:“你坐一下,我去趟洗手间。”她拉开椅子,朝里屋走去。 走到后座时,马小倩突然停下,隔壁一排的座位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听。这不是林朝生吗。 马小倩靠近挡在横在中间,将火锅店隔成两片区域,孔洞斑驳的木挡板的空隙上仔细观看,真是林朝生。看到林朝生竟与一个女人吃着火锅,有说有笑,她立时火冒三丈。这个混蛋,还说去哪儿了,原来是在这儿勾三搭四。她气愤地拍一下身旁的桌子,砰!巨大的声响像爆竹在火锅店内炸开,周围客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朝她看过来。 马小倩扫视周围一圈,不顾别人异样眼神,怒气冲冲返回座位。 “你怎么了?”马小倩气鼓鼓的样子吓到了毛琳。 马小倩咬牙切齿道:“小琳,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看到谁了?”毛琳猜测道:“不会是……林朝生吧?” 马小倩骂道:“就是这个混蛋,他竟跑来这儿和一个女人吃火锅,有说有笑的,你是没看到那副猥琐样。” 毛琳皱眉,将信将疑,“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看错,就是他,不信我带你去看看。”马小倩拉着毛琳来到正对着林朝生的挡板前,隔着挡板缝隙,指给毛琳看,“这不是他是谁?” 毛琳怀着忐忑的心情,透过条状的挡板缝隙,小心翼翼,缓缓看去。林朝生和李雪愉悦地交谈着,容光焕发,笑容满面,还时不时给李雪夹菜。 毛琳沉默了,眼波流转,眼神不停变换着,绽放出了复杂的光彩。 “你看他这样子,一副讨打样!”马小倩越看越气,横眉竖眼,秀拳紧握,怒道:“要不要我去帮你教训他。” 毛琳收回目光,显得异常平静。她摇了摇头,发出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与谁来往,我又怎么管得着!” “小琳……”马小倩心疼地看着毛琳,她感受到了毛琳言语中的难过与深深的无奈。她转头看了林朝生一眼,对毛琳道:“要不我们离开这儿,重新换家店。” 毛琳道:“不用,菜都点了,走了就浪费了。” 马小倩忧心地看着她,“小琳,你……真的没问题吗?” 毛琳轻轻一笑:“我没事,该吃吃,该喝喝,走吧,菜已经上好了。” 这顿火锅,毛琳吃得异常多,她没有悲伤,没有难过,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马小倩知道她很难受。最大的悲伤就是没有流露出悲伤。最大的难过就是没有流露出难过。 第128章 好人 中蛊第七天,在林朝生软磨硬泡下,楚涵终于答应和他见面。楚涵内向话少,几天来都是林朝生主动找她聊天。不过她不主动,也不抗拒,挺乐意和林朝生聊,起初她的话很少,总是被动等林朝生问问题,慢慢熟悉后,她逐渐放开了一些,也会问林朝生一些问题,主动延长话题。两人交流得十分融洽。 林朝生本来想约楚涵出来吃饭,楚涵嫌破费,便让林朝生来她家,自己做。傍晚,林朝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叩响了楚涵家房门。 楚涵看着林朝生手中的鲜肉和蔬菜,有些不知所措,鱼,虾,猪肉,牛肉,青椒,玉米,茄子……各种荤素菜一大堆,“我……已经买好菜了,你不用买的,这么多……吃不完。” 林朝生笑道:“没事儿,难得来你家吃一次饭,吃不完放冰箱,下次我来接着吃。”他自来熟地走进那间狭小厨房,将菜堆放到洗菜台上,“今天我主厨,借你的风水宝地展露一下身手。” “你……会做饭。”楚涵稍显意外。 “当然!”林朝生眉飞色舞地说道:“川菜,粤菜,鲁菜,湘菜,闽菜,徽菜,江苏菜,浙江菜,8大菜系样样精通,厨艺堪比5星级大厨,保证让你大饱口福。” 楚涵颌首低眉,嘴角竖起两条细微的笑纹。林朝生恍然道:“对了,还有件东西要给你。”他从一堆蔬菜口袋里翻出了一个精致的纸盒手提袋,递给楚涵,“看你挺喜欢看书,这是我在书店特意挑的几本书,送给你!” “不用,这……怎么好意思。”楚寒连连摇头,脑袋晃得宛如一只拨浪鼓, 林朝生拉过她的手,将手提袋硬塞到她手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几本书,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谢……谢!”楚寒双手提着袋子,感激地鞠了个躬。 “你换发型了?”林朝生仔细看了看楚涵的脸,这才注意到她换发型了。 楚涵把头发剪短了一些,厚重的的刘海梳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眼睛。 林朝生笑道:“这样清爽多了,人也漂亮得多。” 楚涵低垂着眼,有些不好意思。林朝生道:“也不知道你喜欢看哪种题材的书,我自己挑了几本,《浮生六记》、《人间值得》、《挪威的森林》、《霍乱时期的爱情》,也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楚涵细声道:“除了《挪威的森林》,其它的……都没看过。” 林朝生微笑道:“那这本就当做收藏,下次再送你一本没看过的。” “不用了!”楚涵又摇起了拨浪鼓似的脑袋。 “别客气,书我多得是,而且暂时也卖不出去,放着也是放着。”林朝生撸起袖子,笑道:“好了,先做饭吧,你来帮我打下手。” 楚寒点头,匆匆把书放到书桌上,跟着林超生进厨房,林朝生安排道:“你洗菜,我切菜,你先煮好饭再来帮我。” 两人配合着在厨房忙碌起来,楚涵很听话,林朝生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他们分工明确,按部就班。 林朝生提着菜刀,如一个熟练的刀客,手起刀落,挥洒自如,不管是切菜还是切肉,皆手到擒来,切片均匀,刀法凌厉。楚涵被惊到了,她以为林朝生刚才在开玩笑,没想到还真会做饭,比她强得多。 楚涵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一直认为林朝生应该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 食材准备的差不多,起锅烧油,开始烹饪,林朝生井井有条地在沼气炉上把持着锅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道道秀色可餐的菜式在他手下逐一生成。大概半个小时,大功告成,十盘香气喷喷、色泽光鲜的菜品摆上餐桌。 红烧鱼,番茄炒蛋,肉末茄子,虾仁玉米,青椒肉丝,凉拌黄瓜,番茄豆芽汤,黑椒蒜香牛肉……楚涵看着满桌美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开饭,开饭。”林朝生解下围腰,放到沙发上,笑道:“怎么样,我说了我厨艺了得,没骗你吧。” 楚涵小声道:“会不会……太多了。” 林朝生在楚涵对面坐下,“不多,每盘菜我都控制好分量的,你快尝尝。”他特意把每盘菜的量减少到正常的一半。 楚涵慢条斯理地端起碗筷,夹起一块茄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林朝生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嗯!很……好吃!”楚涵微笑着轻轻点头。 林朝生露出满意的笑容,“你要觉得好吃,以后我都做给你吃好不好?”他笑盈盈地看着楚涵珍珠一样明亮的眼睛。 楚涵怔了怔,脸唰的一下浮起了两朵醉人的红晕。她紧张地埋下头,自顾自继续吃东西。 林朝生打趣地看着她,“怎么不说话呀,我给你做饭不好吗?” 楚涵的头埋得更低了,两朵红晕迅速扩散,越来越红,红得发烫,宛如日落时分,映红半边天的晚霞。 林朝生扬声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快吃吧,一会儿菜凉了。” 楚涵暗暗松了口气。林朝生道:“这是你自己家,可千万别客气。这个牛肉特别好吃,快尝尝。”他夹起一大筷牛肉放到楚涵碗里,“鱼啊,虾啊,都不错……”又接二连三给楚涵夹菜。 楚涵急忙挪开碗,“好了,好了,我自己……会夹,谢谢!” 林朝生看着她不由感叹:“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你这么害羞的女生。”他思索着,眼珠滋溜一转,试探着问道:“你,一定还没谈过恋爱吧?” 楚涵小口小口地吃着饭,顿了几秒,微微点头。 林朝生道:“你长得这么漂亮,追你的男生应该不少,你就没遇到喜欢的?” 楚涵细嚼慢咽,沉默不语。林朝生笑道:“你这么害羞,遇到喜欢的,估计也说不出口。”他睁大眼睛,好奇看着楚涵,“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楚涵的左手在餐桌下揉捏着衣角,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却只吐出轻飘飘的三个字,“没想过!” 林朝生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泛着瓷光的白牙,“你觉得我这种类型的怎么样?” 楚涵又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林朝生一眼,缓缓道:“你人……挺好的。” 第129章 月儿湾 林朝生没想到楚涵直接给自己搬了一张好人卡。吃完饭,楚涵开始看书复习,他在一旁百无聊赖,坐了一会儿,便郁闷地离开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没灰心,他感觉得到楚涵对他是有好感的,只是小妮子太内向,思想传统,与他还不熟,心里有所戒备。他并不着急,有好感就有戏,拿下楚涵,只是时间问题。 回到家,林朝生沏了杯茶,端着玻璃茶杯悠闲走出阳台,他已经许多天没喝茶,许多天没出现在夜晚的阳台了。 月光似水,朦胧柔美,星辰满天,一闪一闪,在天幕上构建出一片亮晶晶的、璀璨广袤的星海。今晚的月亮特别大,悬在楼顶,宛若一个巨大的玉盘,近在咫尺,似乎触手可及,闭上眼,仿佛能听到嫦娥和吴刚在月亮之上窃窃私语。 林朝生浮躁的心渐渐平静,静如一潭没有丁点涟漪的湖水,湖水中倒映着一条星河,星河中漂流着一轮美丽的月亮。他看着月亮出了神,月亮看着他也出了神。清茶飘香,夜风徐徐,这一刻,他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中空荡荡,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他想不起来,或许,只有月亮和星星知道吧。 “朝生!”亲热的呼唤声将林朝的思绪从月宫拉回现实。他愣了愣,寻声望去,是柳飘飘。柳飘飘倚着栏杆,端着冒着雾气的公道杯,与他隔街相望,笑靥如花,含情脉脉。 林朝生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大喊道:“你过来吧!” 柳飘飘欣喜地看向一旁的谭小落,“小落,过去坐坐吧!” 谭小落摆摆手,笑道:“你去吧,难得的二人世界,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那我去了。”柳飘飘身形一闪,消失在阳台,下一秒,出现在林朝生身旁。 街道上,有个行人停下,抬头疑惑望向天空,他的头上落下几滴水,他还以为下雨了。他伸手在头顶摸摸,竟摸下来几片湿漉漉的茶叶。 柳飘飘看了看手中的公道杯,茶水空空。林朝生笑道:“我帮你续一杯。”他接过柳飘飘的杯子,转身进屋,不多时,端着一杯热茶走出,递给柳飘飘,“这是前些日子买的西湖龙井,今天才开箱,你尝尝。” “谢谢!”柳飘飘双手接过,将茶杯端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茶香扑鼻。她吹着气,抿了一小口,一股鲜爽甘醇之感,在口中慢慢扩散,沁人心脾,齿间流芳,回味无穷。 柳飘飘赞扬道:“好喝,与碧螺春比,又是另一番滋味。” 林朝生笑道:“你要觉得好,一会儿可以带些过去。” “好,正好换个口味。”柳飘飘笑道:“我买的碧螺春,还剩很多,明天我也给你带些过来。” 林朝生笑了,“怎么还礼尚往来了。”他端起杯子,呷了一口。 柳飘飘抬头望向天空,发出惊喜的声音:“今晚的月亮好漂亮。”她那边刚好背对月亮,看不到。 林朝生举头望向月亮,笑道:“15前后的月亮是最圆的,不过像今晚这种月色的确罕见。月夜一帘幽梦,夏风十里柔情。”他情不自禁吟了句诗,“可惜月有阴晴圆缺,好景难长。”他望着月,以茶代酒,举杯邀明月,仰头喝了一口。 柳飘飘痴痴地看着他,林朝生的目宇间浮现出惆怅温润之色,这一刻,仿佛恢复了原样。 林朝生低头看向柳飘飘,笑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她眉宇间的温文尔雅,顷刻消散。 柳飘飘愣了愣,笑道:“没事,就感觉,你好像恢复了。” “恢复什么?“林朝生笑笑,“傻瓜,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啊!”他宠溺地伸出食指刮了刮柳飘飘的鼻尖。 柳飘飘仰头呆呆地望着他,喃喃道:“朝生,你恢复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她害怕这一刻的温柔有一天会消失。 林朝生挪步向前,一点点贴近柳飘飘,越来越近,脸几乎贴到了柳飘飘脸上。柳飘飘紧张地看着他,一动不敢动。他低下头在她额头温柔地吻了一下,柔声道:“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对你都不会变。” 谭小落靠着护栏,两手托腮,远远地注视着,喜悦地笑了,苦尽甘来,她为柳飘飘感到高兴。 月亮和星星羞涩地蒙上眼,透过指缝,悄悄地、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春色无边,寂静的夜空沸腾了。 第130章 喜欢 品完茶,赏好月,两人回屋落座,屋里空旷冷清,林朝生打开电视,又为柳飘飘续了一杯茶。 柳飘飘发现电视上播放的竟是一部许多年前的老影视剧,胡歌版的——《新聊斋志异》。剧中是小倩和宁采臣的单元。 柳飘飘意外道:“你竟然喜欢看《聊斋》。”林朝生一点也不像那种喜欢鬼怪故事的人。 林朝生挨着柳飘飘坐下,笑道:“很奇怪吗?我想大多数人都喜欢神鬼类型的故事吧!” 柳飘飘道:“只是觉得你比较传统,喜欢的应该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国学经典。” 林朝生失笑道:“我又不是顽固的儒生” 柳飘飘笑笑,把目光放到电视上,剧情刚开始不久,讲到宁采臣和聂小倩在兰若寺相遇。柳飘飘不由叹息道:“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女鬼,被温柔善良的书生感动,爱上了书生,唯美的故事,可惜他们最后没能在一起!” 她发现这个故事与她和林朝生的遭遇有些相似,若没遇到林朝生,她现在应该还像行尸走肉般,在张合手下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想到此,她不禁担心,他和林朝生的结局,会不会同影视剧中的聂小倩和宁采臣一样。 “谁说没在一起?”林朝生悠哉地喝一口茶,出言道:“书的最后她们在一起了,小倩还为宁采臣生下了孩子。影视剧为了追求戏剧效果,把原着改成了一段无疾而终的凄美爱情故事。” 柳飘飘惊喜道:“还有这样的结局,真的假的?”在她的印象里,所有关于倩女幽魂的影视剧,结局都不好。 “当然是真的。”林朝生看着柳飘飘,狡黠一笑,道:“这本书是我写的,还会有假?” “什么?”柳飘飘蹙眉,以为林朝生在说笑,或是自己听错了。 林朝生放慢语速,重复一遍,“这本书是我写的。” 柳飘飘惊讶地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你……没开玩笑吧?你的意思是说,《聊斋志异》,是你写的?” 林朝生微笑着点头,“怎么了,很惊讶吗?” 柳飘飘疑惑道:“《聊斋志异》,不是蒲松龄写的吗?我记得蒲松龄是清朝人吧!” 林朝生道:“是蒲松龄写,我就是蒲松龄。” “你……是蒲松龄?”柳飘飘越听越糊涂。 “是啊,不过这是我化名。”林朝生笑道:“我给你详细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林朝生,字松蒲,生于建文三年,祖籍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杭州府。听出什么了吗?” “字松浦?”柳飘飘怔了怔,一下反应过来,“林松蒲,蒲松龄。” 林朝生道:“这是我字号。” “可是,这和历史上记载的不一样啊。”柳飘飘觉得不可思议。 林朝生笑道:“历史上记载的东西,不一定全是对的。就我经历过的这几百年历史,和我所了解到的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就有许多出入。” “难以置信!”柳飘飘努力平复起伏的心绪,片刻,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产生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的,竟把鬼神刻画的如此活灵活现。” 林朝生缓缓道:“这几百年我几乎是在山上度过,在山林的日子很枯燥,每天与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为伴,与形形色色的珍奇动物为伍。在长时间的相处下,我慢慢发现了这些动植物的奇妙。我发现花草是有生命的,有些植物甚至有动物的特征,会设陷阱捕食,会根据周围环境改变自身形态,简直不可思议。动物就更神奇了,它们很通人性,能听懂你的言语,明白你的意思,有些动物甚至有人一样的智慧,有时我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它们就是人,只是不会说话。闲下来时,我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把观察到的这些动植物和人联系在一起,慢慢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便在我脑海里产生了。” “我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写的,从下笔到完书,断断续续写了有十年左右吧。每个作者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人看到。康熙年间,我化名蒲松龄,带上这本着作返回人世,走街串巷,四处推广,没想到这本书意外的受欢迎,在坊间逐渐流传开,许多年后更是成为了广为人知的作品。” 柳飘飘结巴道:“匪夷所思,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你身上……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奇事?”他对林朝生这些年的经历越发好奇。 林朝生笑道:“还挺多的吧,只是年代久远,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柳飘飘兴致盎然道:“还有那些,给我说说吧。” 林朝生仔细思索,片刻,想到一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整理好故事脉络,徐徐道:“再给你说一件趣事吧,正德十五年,八月的一天,我游完西湖,途经涟水,在县城西面的一林间小道上遇到了一个奇特的少年,那日阳光火辣,他拿着一本书,一个人坐在小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下,看得聚精会神,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宛若泥塑木雕。我不禁好奇他在看什么,犹豫再三后上前询问。没想到他看的竟是《大唐西域记》。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竟喜欢看地理史籍,我更好奇了,于是问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本书?他很大方,当即和我热络地聊起来,他说他很喜欢书中的玄奘法师,喜欢他那种勇往直前,坚持不懈的精神,喜欢西行之旅中描绘的各国各域的人情风光。” 听到这里,柳飘飘心中渐渐有了眉目。 林朝生继续道:“他真的很喜欢这本书,滔滔不绝给我说了一大堆。书中描绘的西域各国风土人情,他几乎全知道,这书我也看过,但了解得远不如他。说到最后,他还给我透露了一个长远的打算,他说他以后一定要借玄奘取经的事迹,再构建一个全新的故事。这个故事一定要比玄奘法师的经历更曲折,更动人心魄,更奇幻诡谲,它要符合现实,更要超脱现实。他说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雏形,打算融入神话色彩,把民间传说中的各路神仙妖怪都写进去。他还说玄奘法师一人西行太过孤单,最好有人作伴,西行路长,曲折艰险,这些人最好是神通广大,拥有保护玄奘法师的能力。” “他说得津津有味,我听得兴致勃勃。最后他说他想以一个妖怪为代入点,把所有的故事串联起来。这个妖怪一定要有灵性,一定要超然物外,要像人一样聪明,又要比人纯粹。必须让人耳目一新,坊间传闻的妖怪都太俗了,蛇啊!狐狸啊!蜘蛛啊!实在太常见了,没新意。他已经想了好久,可惜一直没有好主意。他让我帮他也想想。” “思考着他的想法,一种动物很快出现在我脑海里,‘猴子’。猴子是除人以外最聪明的动物,行为乖张,古灵精怪,最具灵性,于写作来说有很强的可塑性。” “听了我的建议,他喜出望外,茅塞顿开,当即决定就以猴子为主角。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从日照当头,聊到了夕阳西下。我与他十分投缘,他算这么多年里,我遇到的第一个忘年交吧。我们于黄昏下告别,告别前,互相告知了对方名字,他说他叫‘吴承恩’,如果他这部作品有一天真的问世,他希望我是他的第一个读者。我欣然答应,可惜,至此一别两宽,今后我们再没见过。” “许多年后,当我再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已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真的完成了当年的想法,于《大唐西域记》中脱胎而出,创作出了一部人尽皆知的传世名着——《西游记》。” 柳飘飘久久无言,沉吟半响,怅然地叹了口气,“奇异的经历!你,一定还见过不少名人吧?” 林朝生想了想,答道:“挺多的,于谦,杨慎,唐寅,赵翼,顾炎武,纳兰性德……”还有许多,他一时记不起来了。 柳飘飘问道:“你们都认识吗?” 林朝生摇头,“有些认识,有些只是见过。” 柳飘飘道:“与历史记载相比,他们真人是什么样的?” 林朝生道:“大同小异,与记载大体上差不多,细微上有出入。” 柳飘飘笑道:“与众多历史名人相识,这种感觉一定很奇妙吧?” 林朝生道:“身在当下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多年以后,当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定格在历史潮流中,再回首,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叹惋惆怅。” 柳飘飘若有所思,她虽活得不如林朝生久,有时也有这种感觉。但与林朝生不同。她感慨过往,从不怀念过往,因为她的过往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东西。 不知不觉,两人已聊几个小时,时间已是12点出头。柳飘飘看了看手机,笑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端起杯子站起来,林朝生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情意绵绵地望着她,“飘飘,今晚……别回去了,留在这里吧!” 柳飘飘怔住,不知所措,心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林朝生看着她眼睛,柔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柳飘飘顿了顿,木然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说出了那句一直埋藏在心底不敢说的话,“喜欢!” “我也喜欢你!”林朝生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对准那两瓣如玫瑰花般娇艳欲滴的红唇吻了下去。公道杯从柳飘飘手中脱落,应声落地,四分五裂,化作晶莹锐利的碎片。 柳飘飘懵了,愣了几秒,不顾一切地抱住林朝生的脖子。两人热烈相拥,四片唇瓣紧紧贴在一起,吸吮,蠕动,如久旱逢甘霖,如干柴遇烈火,如混沌时期还未分开的天与地。林朝生一把抱起柳飘飘,与她热烈地吻着,缓缓走进卧室。卧室的灯亮了,最后又熄了。 第131章 交代 林朝生将柳飘飘抱上床,慢慢压到她身上,一刻不停,狂热地轻吻着,吻她的唇,吻她的脸,吻她的耳朵,吻她的脖颈,手开始在她柔软的身体上游走抚摸。柳飘飘搂着他的脖子,同样狂热地亲吻着他,回应着她的热烈,她眯着眼,眼神迷离,口中断断续续地喃喃呻吟。她开始胡乱地脱林朝生的衣服,林朝生也开始胡乱地脱她的衣服…… “小书生……”一个美丽的身影突然出在林朝生脑海里,他猛地顿住了,神智从意乱情迷的欲望中挣脱,迷离沉醉的眼神逐渐明朗,缓缓松开柳飘飘撑起身体。 林朝生的突然冷淡,让柳飘飘也逐渐从烈火般的情欲中恢复。她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林朝生神色复杂,缓缓道:“对不起,飘飘,我……我想冷静一下!”他穿上外衣,黯然走出卧室。 林朝生从茶几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迈着迷蒙的脚步走上阳台。他伸出食指,点燃香烟,双手靠着护栏,抬头望向夜空。月亮皎洁,星河璀璨。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各种忧愁的滋味如江河般,从四面八方汇上心头。两道白色的浓郁烟柱从他鼻中缓缓涌出,飘过头顶,在空气中一点点消散。 柳飘飘失落地坐在床上,片刻,整理好心情,穿上衣服走出卧室。林朝生静静站在漆黑的阳台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宛若披上一件银衣。他站在月亮下,背影看起来落寞萧条。 柳飘飘一步步走出阳台,默默来到林朝生身旁,与他肩并着肩,共同沐浴月光。林朝生侧头看了她一眼,愧疚道:“对不起,飘飘,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我不能这么对你。” “没事!”柳飘飘柔和一笑,温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林朝生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脑子现在有些乱。 柳飘飘认真看着他,轻声问道:“朝生,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说,是因为你变了,才会这样对我。” “真的喜欢!”林朝生脱口而出,斩钉截铁。下一刻,又露出一脸愁容:“只是……我曾经有一个很爱的人,到现在,我还放不下她。刚才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全是她。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不能心里装着她,对你做这种事。” 柳飘飘怅然若失,她第一次知道林朝生心里有喜欢的人,缓了片刻,问道:“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林朝生吸一口烟,轻轻吐出烟雾,“她叫杜月梅,是我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那就是600年前的人,可林朝生却是一人。柳飘飘当即意识到什么,“她,是不是已经……” “对!”林朝生怅然道:“她已经离开很久了,六百多年了。”他望着远方的夜市,像在追忆。 柳飘飘讶然,600年都放不下,这该是多么深厚的感情,她不禁羡慕杜月梅,羡慕这个素未相识,已经离去,却一直活在林朝生心中的人,“能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她想了解杜月梅,了解杜月梅和林朝生的一切过往。 林朝生望着夜空,望着月亮,思绪翻涌,回忆乘着徐徐夜风,穿越时空,回到了600年前…… 柳飘飘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得入了迷,月亮和星星也聚精会神地听着,也慢慢入了迷。 故事讲完,柳飘飘半晌无言,心中怅然,百感交集。 林朝生喃喃道:“我自以为,我现在应该能放下她了,但显然还是放不下。对不起飘飘,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他手中的香烟又燃到头了,他随手扔下。地上已堆满烟头。 柳飘飘牵起林朝生的手,温情脉脉地看着他,笑道:“朝生,你不需要放下她,我也不敢奢求取代她,你只要在心里稍微给我挪出一点点位置,让我有那么一个容身之处,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朝生心疼地地看着柳飘飘,眼中满是怜爱,“飘飘,你不需要把自己放得这么卑微。” 柳飘飘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对我而言,能得到你的喜欢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再奢求别的东西,就太贪心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一直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是封锁住她,让她不敢前进的枷锁。若不是林朝生性情大变,变得主动,她或许永远也无法大胆对他表达自己的爱意。 林朝生紧握住柳飘飘的手,真挚地看着她,说道:“飘飘,你千万别妄自菲薄,你就是正常的女孩儿,不比任何人差,在我眼里,甚至比大多数人都好。不要轻易看低自己,更不要把自己放得那么卑微。” 柳飘飘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朝生。“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怎么可能嫌弃?”林朝生轻轻搂住她,柔声道:“普通人经历你的事,早就绝望迷失了,你却能从黑暗中寻觅光明找回初心,这份心性远非一般人能比,我欣赏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柳飘飘哽咽了,感动地抱住林朝生,热泪盈眶,“朝生,谢谢你!” “傻瓜,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林朝生轻轻抚着柳飘飘的背,温柔笑道:“希望你给我一些时间,月梅的事,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待我想清楚了,我再给你一个交代。” “嗯!”柳飘飘依偎在他怀里,哽咽着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月亮和星星俯视着她们,温柔地笑了,月光似水,洒在他们身上,晶莹闪闪。 第132章 恢复 收藏室内烟雾缭绕,到处弥漫着香烟的味道。林朝生盘腿静静地坐在杜月梅的画像下,他叼着烟,吞烟吐雾,身旁的白瓷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中蛊第十天。这两天林朝生意外老实,没找女人,没出去鬼混。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看电视,大多时候坐在杜月梅的画像下发呆。和柳飘飘的一夜激情,像一颗锋利的尖刺,扎醒了他刻意压制在心底对杜月梅的感情。他迷茫了,不知如何回应柳飘飘这份感情。他冷淡了,一时对那些女人失去了热情。 这两天有很多人找过林朝生,陈红影,刘佳,李雪等等,不是约他吃饭,就是约他出去玩儿,他都以有事为由,委婉拒绝了。每天都殷切找自己聊天的林朝生,突然几天没动静,楚涵倒有些不适应了。 与林朝生一别后,柳飘飘没再找过他,她不想打扰林朝生,希望他好好静静,好好想想。她心里十分忐忑,期待林朝生的答案,又害怕他的答案。 毛琳已经很多天没和林朝生联系了,这两天她过得很充实,白天勤练道术,晚上也勤练道术,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一刻不停。她不能停,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忙碌起来才能忘却一切烦恼。 马小倩烦躁不安,几次想找林朝生,可每次翻到手机联系人,又迟迟点不下通话;几次想给他发消息,点开键盘又不知道该发什么。她该以什么理由去找林朝生呢?为毛林打抱不平?可人家毛琳都没说话,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几天那个奇怪的梦越发频繁,一闭眼她便会进入那个梦境。那段遥远的记忆,像江河一样流到他脑海里,越积越深。 “月梅,我,真的变了吗?”林朝生看着杜月梅喃喃自语。他第一次产生自我怀疑,“我,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林朝生手中的香烟不知不觉又燃到了头。 几缕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里,照到林朝生眼皮上,林朝生的眼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木然地躺了一会儿,坐起身,转头迷蒙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坐了半晌,他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猝然间想起了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心中骇然,抱着头,面露窘相,羞愧难当。 缓了好一会儿,林朝生翻身下床,懊恼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逐一上门向众人道歉了。 洗漱完,林朝生看着衣柜的花里胡哨的衣服傻眼了,没一件适合他的。他这才想起之前那些老衣服全被他扔了。他唉声叹气,从中挑了一套看起来朴素些的。 收拾穿戴好,他走出家门,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敲响马小倩家房门。 看到面带微笑的林朝生,马小倩不由一愣,“你……怎么来了。” 林朝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向你和毛琳道歉的。” 马小倩看着林朝生又是一愣,这个林朝生,和前些天看到的不一样,神态和蔼,语气柔和,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又回来了。林朝生……似乎恢复了!她心下一喜,面上却没有波澜,“你先进来吧!” 马小倩拉开门,林朝生换好鞋同她进屋,“稍等一下,我去叫毛琳。”他转身走向练功房。 毛琳正在练功房内练功。她穿着宽松的运动服,柳眉横立,眼神犀利,手持一柄木剑,身姿灵动飘逸,宛若一只轻盈的燕子,闪转腾挪,劈砍挥刺,将木剑挥舞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轻盈不失气势,英姿飒爽,宛若武侠小说中剑术高超的女剑客。 毛琳微喘着气,密集的汗珠布满她的额头,身上的灰色t恤,已被汗水浸湿。 马小倩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喊道:“小琳,林朝生……来了。” 毛琳的剑停在半空中,她看向马小倩,收回剑,“他,来干什么。” 马小倩道:“他是来道歉的。” “道歉?”毛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对!”马小倩道:“他今天很不一样,感觉……好像恢复正常了。” 毛琳思索着,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马小倩走出去。 看到两人出来,林朝生立马从沙发上站起,对着她们笑着点头。 毛琳仔细打量着林朝生,林朝生虽没说话,她却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那副拘谨谦和的样子,真的是林朝生,他真的回来了。 毛琳和马小倩挨着坐下,两人一同看向林朝生,面对她们的目光,林朝生眼神飘忽,尴尬又难为情。沉吟片刻,诚恳地说道:“小倩,毛琳,对不起,前些天……对你们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那样。” 毛琳看着他,欣慰地笑了,“你……终于回来了。” “你这几天的行径真的很可恶,但我们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你,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就……原谅你了。”马小倩也愉悦地笑了。 林朝生感激道:“谢谢,谢谢!这段时间一定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真的很抱歉。” “没事!”毛琳笑道:“恢复了就好!” 马小倩笑道:“既然恢复了,是不是该回来做饭了?你已经旷工好多天了。” 林朝生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一会儿就做。” 毛琳和马小倩相视一眼,高兴地笑了。 毛琳突然想起林朝声和李雪在火锅店约会的事,试探着问道:“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你说你交了许多新朋友,是不是,一直和她们在一起?” 想到这些天对周围那些女人干的的荒唐事,林朝生尴尬得无地自容。想到后面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自己收拾,他不禁苦恼。他一脸囧相,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林朝生支吾道:“这些天……我干了很多荒唐事,除了你们以外……还给很多人造成了困扰。”那些事,他根本没脸说出来。 “28号晚上,和你在火锅店吃东西的女人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马小倩开门见山地问。毛琳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和毛琳刚好在那家火锅店吃东西,只是碍于你面子,没当面拆穿你。” 林朝生面露尴尬,缓缓道:“她叫李雪,是我买车时认识的销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竟对她有非分之想,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唉!后面还得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想到这个,他就头疼。 中午,林朝生像以前一样和毛琳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餐桌上,三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恢复如初。吃完饭,林朝生便告辞离开了,他还得去收拾烂摊子。 马小倩看着房门,笑道:“还是这个样子看着舒服。” “嗯!”毛琳喜道:“希望别再发生什么变故了。” 马小倩舒适地靠在沙发上打了一个饱嗝,毛琳看着她,打趣道:“你今天吃得有点多!怎么,胃口又恢复了?” “有吗!”马小倩一愣,讪笑道:“可能是看你高兴,我也高兴,胃口也变好了。 回到家,林朝生又是一脸愁容,后面还有很多麻烦。她犹豫着打通了李雪的电话。他打算把李雪约出来,把这段时间的误会解释清楚。李雪爽快答应了。 傍晚,两人准时来到相约的餐馆。李雪盛装打扮,一见面便亲热地呼喊林朝生的名字,林朝生谦恭地对她微笑。 李雪在林朝生对面坐下,好奇地问:“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啊?突然约我出来,问有什么事也不说。” 林朝生抿了抿嘴,一脸愧意,沉吟半响,开口道:“这次约你出来,是想向你道歉。” 李雪莫名地笑了,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林朝生呼了口气,诚挚地看着李雪,道:“对不起,这段时间对你说了许多轻浮的话,那些……都是我一时糊涂说出来的,还请你千万别当真,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李雪懵了,怔怔地看着林朝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这时才发现林朝生仿佛变了一个人,语气神态十分谦卑,和以前截然不同。 林朝生艰难解释道:“以前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对你说的话,做的事,不是出自我本意,希望你别当真,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 李雪若有所思,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变冷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前对我说的,做的,不过是逗我玩儿,你现在不想玩了,想结束了对吧?” “不是这个意思,我……”林朝生语结,他百口莫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雪怒气冲冲地看着林朝生,情绪逐渐高涨,“你是不是觉得有有钱就可以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之前千方百计的讨好我,对我嘘寒问暖,明里暗里说些暧昧的话,我开始对你有好感,开始喜欢你了,就一脚把我踢开,你觉得很好玩儿吗?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玩?” 林朝生急忙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李雪大声质问。声音惊到了周围的客人,人们纷纷看过来,把他们当成了吵架的情侣。 林朝生窘迫地说道:“我……之前是一时糊涂,现在道歉,对你说这些话,是想及时制止错误,避免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 “你现在就已经对我造成很大伤害了。”李雪气得脸色涨红,呼吸开始急促。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除了道歉,林朝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雪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道:“之前还好好的,你不可能突然变成这样,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没有!”林朝胜连忙否认。 李雪大声质问:“那是怎么了?” 林朝生无话可说,前后态度截然相反,的确让人匪夷所思,现在解释再多也没用。 林朝生想了想,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给我说。我会尽力补偿你。” 李雪冷哼一声,不屑地笑了,“是不是准备用钱来搪塞我,这就是你们有钱人惯用的伎俩?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没钱,但有尊严。我不吃这套!”她端起水杯站起来,猛地朝林朝生脸上泼了过去。 林朝生脸上溅开了一朵水花,水珠沾湿他的头发,从脸上流到胸口。李雪恨恨道:“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说完拎着包包,气凶凶走出餐馆。 周围人看着林朝生窃窃私语,林朝生抽纸擦擦脸上的水,长出一了口气。他坐了一会儿,在众人注视下狼狈离去。过程虽难堪,这个麻烦也算解决了。 回到家,林朝生打开微信,陆续向陈红影,刘佳等人发信息道歉,好在之前没和她们搞过暧昧,发信息道歉足矣。众人对他的发言大为不解,他没解释,这事也解释不清楚。 翻到楚涵微信时,他犯难了。他明确对楚涵表达了爱意,并有追求她的意思,不当面道歉,有些说不过去。 林朝生思索着,打开键盘,给楚涵发信息,约她明天出来见面。楚涵很快回信,答应了。林朝生几天没找她,她正纳闷,一直犹豫要不要发个信息问一下。 林朝生放下手机,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解决楚涵,还差柳飘飘。柳飘飘的事是最难解决的,对人家做了那种事,还说了那些话,该怎么交代呢?他苦恼不已。 “朝生,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说,是因为你变了,才会这样对我。” “真的喜欢!” 林朝生突然想起了那晚在星空下与柳飘飘的对话。我真的喜欢飘飘吗?他思索着,迷茫了。 第133章 答案 夕阳西下,太阳还未落山,惨白的月亮便冒出了头,日月同辉。林朝生按约定时间来到楚涵家小区门口,楚涵很快走了出来。两人客气地相互打了个招呼,乘着金色余晖,走进小区附近一家奶茶店。 楚涵点了杯珍珠奶茶,林朝生要了杯橙汁,她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均是一副腼腆拘谨的样子,气氛有些尴尬。屋外的人行道上亮起了灯,路面金黄,行人熙熙攘攘,路灯和人影被拉得老长。 楚涵双手捧着茶杯,不说话,不时低头喝一口奶茶。林朝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决定开门见山,“楚涵,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向你道歉。” 楚涵木讷地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不解,“道……什么歉?” 林朝生诚恳地说道:“前些天,我对你说了许多轻薄的话,在这里,郑重的对你说声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那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说的胡话,不是我真实的想法。” 楚涵小心打量着林朝生,她惊讶地发现林朝生变了,语气柔和,举止文雅。她心中疑惑,现在的林朝生和之前比,简直判若两人。 楚涵小声道:“没事,我……没当真!” 林朝生紧绷严肃的脸松缓下来,舒缓地笑了,“没当真就好,没当真就好,这段时间给你造成困扰,真的很抱歉。” “没事。”楚涵轻轻摇头,她悄悄看着林朝生,越看越觉得奇怪。 “谢谢!”林朝生从身侧提出一个沉甸甸的、方方正正的袋子,笑道:“之前不是送了你一本看过的书吗,我又从店里挑了几本,这些你应该没看过,你看一下。”他将袋子递给楚涵。 “不用!”楚寒用力摇头,连连摆手,“你给我那几本都还没看。” 林朝生把书放到楚涵桌前,劝道:“没事,书不会过期,可以放着慢慢看。” “谢谢!”楚涵不好再推辞。 林朝生谦虚道:“别这么客气,你这么大度,该说谢谢的是我。”他知道楚涵好说话,没想过会这么好说话,一句怨言也没有。 楚涵嗫喏道:“你……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用……这么郑重其事。” 林朝生讪笑道:“还是得解释清楚,避免误会加深。” 他叼住吸管,吸溜吸溜将剩余的大半杯橙汁一口气喝到底,突然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以后有什么想看的书,可以找我。” 楚涵微微一愣,急忙点头。林朝生笑笑,转身走出奶茶店,遁入来往的行人中,很快消失在楚涵视野里。楚涵坐在店里,愣了好一阵。 林朝生沏好茶,像以往一样,来到阳台吹风赏景。月光柔美,微风不燥,远处的夜市五彩斑斓,乱花迷人,阳台上的风景还是那么惬意。 林朝生吹着热气,抿一口茶,靠在护栏上。一个熟悉美丽的身影映入眼帘,柳飘飘倚着栏杆,端着茶,与他隔空相对。柳飘飘微笑着冲他轻轻招手,他微笑着挥手回应。 看到柳飘飘,无数愁绪又涌上林朝生心头,其他人都解释清楚了,柳飘飘该怎么办呢?他不知道。他弄不清自己对柳飘飘的感情,可以确定的是,几天前在月光下对柳飘飘说的那些话,并非花言巧语,是发自内心,那时的他的确喜欢柳飘飘。可现在,他不知道。 谭小落走出来,靠在柳飘飘身旁,远远看林朝生一眼,对柳飘飘道:“其实,你不用刻意避着他,像平常一样自然相处就可以。” 柳飘飘道:“在他答复前,还是保持一段距离,给彼此留一些空间,他想通了,自然会来找我。” “真是墨迹。”谭小落不耐烦道:“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拉倒,一句话的事,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柳飘飘道:“这世上的事,得出结果容易,难的是过程。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在台上看到的是光鲜亮丽的结果,台下需要经历多少曲折磨难,又有谁知道?感情也是如此。要对一个深爱了600多年的人释怀,哪有那么容易。” “太麻烦了!”谭小落抬头望向夜空,露出欢愉的笑容,”还是一个人好,潇洒自在,该吃吃,该喝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柳飘飘笑而不语,仰头望向夜空,星辰缀满天幕,如一颗颗光彩夺目的钻石,闪闪发亮。月亮皎洁,却有些美中不足,从几天前的满月,变成了残月。 茶尽杯凉,林朝生端着空杯回屋,放下杯子,走进收藏室,穿过展览架组成的狭窄走廊,来到杜月梅画像下。他如一根木桩立在画像下,看着杜月梅灵动的眼睛发起了呆。 “月梅,我,该怎么办?”林朝生喃喃发问。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134章 改变 毛琳的外公去世了,说是急性脑膜炎,人还没送到医院,就在救护车上离开了。毛琳是凌晨一点多接到的消息,天一亮,她便和马小倩告别离开,这一走估计得好几天。马小倩依依不舍,临行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让她节哀。 毛琳本来也想和林朝生道别,仔细一想,这是自己家里的事,天又这么早,就没去打扰。 中午,林朝生买好菜像以前一样按时来到马小倩家。林朝生一进门,花卷便喵呜喵呜叫起来,迈着憨态可掬的小碎步跑上来迎接他。花卷不停用头磨蹭林朝生的裤脚,表现得很亲昵。这段时间林朝生经常不在家,它一直住在马小倩这里。 林朝生蹲下怜爱地摸了摸花卷的头,将菜提进厨房,花卷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林朝生,左右看了看,问道:“毛琳呢?”他抱起花卷,坐上沙发。 马小倩失落道:“小琳外公昨晚突发疾病去世了,她要回去几天。” “世事无常!”林朝生叹息道:“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马小倩摇头道:“他外公家在广东,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法事估计要办很久,短时间怕是回不来了。这几天就我们两个,可以少买点菜。” “嗯!”林朝生点头,他想到了什么,走进厨房,提着一个袋子返回,放到马小倩面前的茶几上,袋子里是两盒荔枝。 林朝生笑道:“楼下新开了一家水果店,买菜的时候路过看到有荔枝卖,顺手买两盒,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什么时候开的?”马小倩眼睛放光,俯身扒开袋子拿出一盒,开始拆解盒子外面的透明薄膜。 林朝生坐下,花卷一下跳到他腿上,“才看到的,应该就这两天吧。” 花卷乖巧地躺在林朝生怀里,鼻腔中发出马达一样低沉的鼾声,模样慵懒可爱,林朝生轻轻抚摸它。 马小倩快速剥开一颗,吧唧吧唧品尝起来,“不错,很甜。”她开始接二连三的剥。 林朝生道:“一会儿要吃饭了,还是少吃点儿。” 马小倩道:“水果不抵饿,没事儿,很好吃,你不尝尝?” 林朝生笑道:“我吃完饭再吃。” “没事的,快尝尝。”马小倩剥开一颗递给他。 林朝生接过,苦笑着小口小口吃起来,吃得甚是斯文,就像在吞药。前段时间每天出去鬼混,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肚子到现在还没好。 吃完,林朝生抽纸擦擦手,将花卷抱到一旁,站起身道:“我去做饭了!”说着,绕出茶几,走进厨房,花卷屁颠屁颠跟着他。 “你跟着来干嘛,你又不会做饭。”林朝生对着花卷笑笑,系上围腰,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按部就班忙碌起来。 马小倩若有所思看向厨房,穿上鞋,缓缓走到厨房门边。林朝生正在切菜,菜刀在他手中快速起伏,发出嚓嚓嚓的声响,他的动作还是那么熟练。花卷蹲在他脚下舔着爪子。马小倩看着他,脑中思绪万千,梦中的场景又浮现在她眼前,那天林朝生也是这样一个人安静的在厨房做饭,一样的背景,一样的角度,一样的动作,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是梦,这是现实。 “你怎么了?”林朝生转头看到了马小倩。 “没事!”马小倩回过神,走进厨房,“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林朝生笑道:“没事,我一个人能行,只是毛琳不在,稍微慢些。” 马小倩笑道:“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儿,你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两个人做,要快得多。” 林朝生低头瞅了瞅那些没洗的蔬菜,道:“那,你就刮两个土豆,再把这几样蔬菜洗一下。” “好!”马小倩撸起袖子就开做。她动作麻利,很快将菜洗好,分类放入菜篮。 “还有什么没做的?”马小倩擦干手问。 林朝生四下看看,笑道:“没有了,你去坐着吧,我把这些菜切完,就可以炒菜了。” 马小倩自告奋勇道:“我来切吧,你去炒菜。” 林朝生怀疑地看着她,“你确定……你能行吗?”据他所知,马小倩似乎从没下过厨房。 “没问题。”马小倩自信满满,“不就切菜嘛,又不是没切过,可能刀工比你差些。” “好吧!那就交给你了。”林朝放下菜刀,给她挪开位置。 菜板上还剩半个没切完的胡萝卜,马小倩拿起菜刀,按住胡萝卜,手起刀落,刷刷刷切起来,姿势很快,动作很帅,可惜切得歪瓜裂枣,薄的像指甲盖,厚的像手指头。 “你这样不行?”林朝生忍不住笑了,上前指导她,“你别把刀放的这么直,稍微斜一点,这样更好发力。切的时候可以用大拇指按住头,刀刃贴着指甲划下去,别切那么快,现在最重要的是切均匀,之后熟悉了,速度自然会提上来。”他耐心地给马小倩讲解示范了一遍。 “明白了!”马小倩学得很认真,二话不说,立即按林朝生的指导动手,这次切得好了很多。 见她没问题了,林朝生开始起锅烧油,不多时,厨房里响起滋滋的炒菜声,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切完菜,马小倩没离开,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林朝生炒菜。林朝生笑道:“已经没事了。你去坐着吧。” 马小倩笑道:“我在这看看,学习一下。” 林朝生看了马小倩一眼,若有所思,他发现今天的马小倩有些不一样,与以往比,更随和了。花卷在两人身后坐着,仰着胖嘟嘟的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第135章 改变(二) 林朝生简单炒了个四菜一汤,麻婆豆腐,土豆炒火腿,青椒炒肉丝,玉米鸡翅煲,外加一个莲藕排骨汤。 “好香!”马小倩凑近餐桌,抽着鼻子使劲嗅了嗅,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她率先动筷,夹起一块鸡翅放到嘴边啃咬,“嗯!好吃!” 林朝生盛好饭递到她桌上,笑道:“自己参与做的东西,多了一份参与感,吃起来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花卷仰着头,在餐桌底下喵呜喵呜叫着,叫得十分急促。 “别急,有你吃的。”林朝生拿一个空碗,挑了几块肉,放到地上,花卷着急忙慌凑到碗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嘴里发出哼哼哧哧的声音。 “这些菜,全是你自学做的。”马小倩好奇地问。 “嗯!”林朝生道:“现在网上到处是教学视频,学起来很简单。” 马小倩道:“感觉做菜挺有意思的,教教我吧!” 一个从不做饭,只会叫外卖进馆子的人竟突然想学做饭。林朝生意外地看着她,“怎么突然想学做饭了?” 马小倩笑道:“每次做饭都是你和毛琳,我干坐着,怪不好意思的。自己学学,平常可以帮帮你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那就今天下午开始吧。”林朝生笑道:“学一下也好,我和毛琳也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你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吃。” 马小倩怔了怔,低头刨了一口饭,若无其事地笑笑,“是啊,总不能一直让你们帮我做,求人……不如求己。”想到有一天林朝生和毛琳会离开,自己又会变成一个人,她心里不由失落。 傍晚,林朝生买好菜来到马小倩家,开启正式教学。第一道菜,酸菜鱼。林朝生将洗好的鱼放上菜板,这是条两斤多的鲈鱼,开始操刀讲解。 “按住鱼身,沿着鱼尾从脊梁骨破开,一直切到鱼头的位置,鱼身有些滑,切的时候注意伤到手。把头去掉,将另一半的鱼脊骨剔掉,用刀把它剁成小块,再把两边的鱼排剔出来,和鱼脊骨一样,把鱼排也剁成小块,之后就可以切鱼片了。切的时候,刀斜成40度左右,左手轻轻按着,这样一片一片的滑拉,不用切太薄,整个工序里切鱼片是最麻烦的。要嫌麻烦,也可以直接把它切成块……” 林朝生做得很慢,讲得很细致,马小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来试试吧!” 林朝生让开位置,把刀递给她,“小心些。” 马小倩接过刀学着林朝生的姿势切,她一上手就掌握了要领,切得有模有样,只是速度有些慢。 林朝生道:“对,就是这样,感觉手顺了,就可以把速度提起来。” 他话音刚落,马小倩便迫不及待加速,欲速不达,刚切两片便出事了。她切得太急,刀一滑,不小心切到了左手食指。一阵急促的疼痛如电流划过,她触电般缩回左手,手指上出现一道显眼的伤口,隔了几秒,鲜血涌出。 “切到手了吗?”林朝生急忙上前查看。 马小倩看了看伤口,轻松笑笑,“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她伸着食指,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流血,血顺着手指流到手心,出血看着挺严重。 林朝生唰唰抽几张纸帮马小倩把血擦干,仔细观察伤口,伤口不大,两厘米左右,但看着挺深,不断往外涌血,他赶紧用纸帮她捂住伤口。 “家里有药,或是创可贴吗?”林朝生问道。 马小倩道:“有,我衣柜里有个医疗箱,里面什么都有。”她带着林朝生来到卧室,指引他找出了那个应急用的小医疗箱。 林朝生打开医疗箱,取出几样要用的东西,对马小倩道:“伤口有点深,要先消一下毒。” 马小倩不以为然道:“不用了吧,这么个小伤口,创可贴一贴就完事了。” 林朝生郑重道:“不行,刀才切过肉,上面可能有细菌。” 见他一脸严肃,马小倩也只好依他。林朝生让马小倩蹲下,拉了个垃圾桶,接在她手指下,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嗯!”马小倩点头。 林朝生打开双氧水,取出酒精棉棒,对着垃圾桶,将双氧水倒下马小倩伤口,双氧水汇聚成一股绳,冲刷着伤口,顺着指尖流入垃圾桶中,他拿着棉棒,小心翼翼在伤口周围擦拭。 “疼吗?”林朝生抬头问。 马小倩笑道:“一点点,不碍事。” “忍一下,马上就好。”林朝生埋下头,继续清理伤口。 看着林朝生认真体贴的模样,马小倩不禁又回忆起梦中的画面,现在的林朝生和梦里一样温柔。她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落下一滴水,没有波澜,却惊起了涟漪。 伤口清洗好,林朝生用棉布帮马小倩把手擦干,刀痕是斜着的,创可贴不好贴,只能包扎。他找出棉垫和绷带,取出一块小棉垫,轻轻盖在伤口上,把绷带剪成小布条,绕着手指一圈一圈缠绕包扎,动作轻巧熟练,很快就包扎好了。 林朝生笑道:“好了,这几天别碰水。” 马小倩回过神,轻声道:“谢谢,看你手法挺熟练,以前是不是学过?” “没有。”林朝生边收拾工具边道:“以前在山里,身边的动物受伤了,都是我帮他们包扎伤口,包扎得多了,慢慢的就熟悉了。” 马小倩不满道:“原来是把我当动物了。” 林朝生意识到说错话了,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马小倩呵呵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人也是动物,方法有用,何必在意这么多。” 林朝生松了口气,道:“对,万物平等。”他关上医疗箱,站起来道:“你手受伤了,短时间动不了刀,这几天就歇着吧。” 马小倩笑道:“没事,不能动手可以看,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也行,只要你不觉得无聊。”林朝生将医疗箱放回原处,和马小倩返回厨房,教学继续。 “全部切好以后,用清水洗几遍,把鱼片里面的血水洗干净,然后撒上盐,倒入料酒,腌制十到二十分钟。腌制这段时间可以做锅底,把酸菜和各种佐料准备好,弄好以后起锅烧油,先放葱姜蒜炒香,再放花椒和辣椒跟着炒。你比较喜欢吃辣,可以多加点小米辣。倒入酸菜开大火翻炒,炒好以后再倒进鱼骨翻炒几下,鱼肉熟得快,不用炒太久,过油就行。最后加入适量的清水,开始放佐料,盐,味精,胡椒粉,少许的料酒,佐料的比例对新手来说是最难掌握的,掌握不了别放太多,适量的放,尝一下味道,不够再加,汤煮沸以后就可以放鱼片和其他配菜了。”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酸菜鱼,在林朝生讲解下完成,汤汁金黄,香气扑鼻,马小倩在一旁直咽口水。林朝生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她,“尝尝怎么样?” 马小倩接过筷子,夹起一块鱼片,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赞不绝口,“好吃,肉质鲜美,感觉比以前做得好吃得多。” 林朝生笑道:“不是比以前做的好,是心态不一样了。” 马小倩又忍不住吃几片,脸上挂着享受的笑容。 林朝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今天的马小倩真的很不一样,不仅随和不像以前那般高冷,笑容也变多了,性格忽然开朗了很多。 第136章 改变(三) 受伤第六天,马小倩拆下了绷带,伤口已经结疤,恢复得七七八八。这几天一到饭点,她便跟林朝生进厨房学习。手受伤影响切菜,不影响拿锅铲,看了两天,她开始尝试自己做,林朝生在一旁指导,几天下来已学会不少菜式。 太阳西斜,天色昏黄,一片混沌。厨房内响着滋滋的炒菜声,马小倩穿着粉红色的围裙,在沼气炉前,一手把着锅把,一手拿着锅铲,翻来覆去的在锅内搅动着,锅内涌着热气,锅铲与锅壁摩擦,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好了。”马小倩关火,将菜铲到盘子里,一盘表面泛着诱人金色光泽的麻辣小龙虾完成。 “快试试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催促林朝生试吃。 林朝生夹起一只,去头去尾,试吃一口,点评道:“很不错,味道刚好,就是炒得久了点,下次可以早点出锅。”马小倩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极强,任何菜式教一遍她便能记住,几天下来已学会十多道菜。 马小倩拿起筷子尝一口,仔细感受,“嗯,稍微焦了点。” 林朝生放下筷子,微笑道:”才几天就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你很有做厨师的潜质。” “我也这么觉得。”马小倩玩笑道:“以后不做清洁生意了,就转行去做厨师。” 林朝生道:“厨师做得好,收入也不差,不过整天待在厨房炒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马小倩皎洁一笑,露出一口白瓷一样漂亮的牙齿,“那还是算了,我懒散惯了,整天待在厨房可受不了。” 两人说笑着将菜端上餐桌,花卷在在他们身后喵呜喵呜叫着,屁颠屁颠地跟着,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林朝生拿个小碗,照常给花卷夹一些肉,放到餐桌旁。两人一猫,开始就餐。 林朝生和马小倩对桌坐下。林朝生看了一眼马小倩手指上的伤疤,“恢复得不错,再过两天应该就完全恢复了。”他盛好饭递给马小倩。 马小倩接过,拿起筷子,活动活动那根受伤的手指,道:“差不多了,就是还有些痒。” “痒是正常的,说明伤口在愈合长新肉,千万别挠,等疤自然脱落。” “嗯!” 林朝生问道:“毛琳那边情况怎么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马小倩吃一口菜,道:“听说后天下葬,不出意外的话,大后天就可以回来了,这几天她不在,怪想她的。”毛琳突然走了,她一个人还有些不适应了。 林朝生夹一块血旺到碗中,就着猪血粥吃一口,笑道:“像你们感情这么好的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毛琳和马小倩的关系在他眼中已经超越普通朋友,就像亲姐妹。 马小倩自豪道:“那是,我们初中认识的,这段友谊已经持续整整十年了,不管在学校还是外面,我们俩几乎形影不离,她是除父母以外,我最亲近的人。” “难得的友谊!”林朝生道:“你们的关系,用知己才足以形容。” “对,知己!”马小倩感慨着笑道:“这辈子能有她这么个知己,足够了!”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提到知己,林朝生脑海中闪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他这才发现自己也有不少知己,可惜,这些人都已成为过客,永远停留在历史节点中。 马小倩察觉到林朝生的情绪,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嗯!”林朝生回神,笑了笑,道:“想起了许多故人。” 马小倩捏着筷子,轻声道:“是不是……想到杜月梅了?” 林朝生微笑不语。马小倩转念想到毛琳,看着林朝生,突然认真地问,“你对小琳,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朝生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两秒,他慢慢收回手,面露无奈,叹气道:“一直以来,我都只把她当朋友。” 空气凝住,现场忽然安静了。吃东西的花卷耳朵跳动了两下,抬起头左右看看两人,发出一声轻柔细微的猫鸣。沉默片刻,马小倩突然笑了,“虽然很希望你们在一起,但仔细想想,这样的确不对,相爱是在一起的前提,一厢情愿,不可能幸福。” “前些日子,还因为这事儿冲你发火,与你争执,当时只想着帮毛琳,是我冲动了,不好意思啊!” 林朝生怔住,要强倔强的马小倩,竟主动服软认错,这太不像她了。片刻,他从惊讶中回神,舒眉笑道:“没事,当时……你也只是想帮毛琳。” 马小倩道:“我这人性子急,说话比较直,有时候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别介意。” “能理解!”林朝生道:“你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内柔外刚,看着暴躁。其实内心比大多数人温柔。” 马小倩一愣,笑道:“小琳也是这么说我的。” 林朝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这段时间……变了。” “变了?”马小倩停下筷子,不明所以看向林朝生,“哪儿变了?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不一样。”林朝生摇了摇头,道:“现在的你,笑容变多了,更容易接触了。以前的你,总是板着个脸,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除了毛琳,对谁仿佛都不屑一顾,给人一种用鼻孔看人的感觉。” 马小倩苦笑道:“我……有这么可恶吗?” “有些夸张了。”林朝生讪讪笑了笑,委婉道:“怎么说呢,就是看着很高冷,说话做事,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让人不敢靠近。” 马小倩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很是怀疑地问,“你真觉得我变了?”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真的。”林朝生道:“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相处起来很舒服。” 我……真的变了?马小倩暗暗思索着。 晚上,毛琳打来视频电话,这几天每天晚上她几乎都会和马小倩通个电话。 “在干嘛呢?”毛琳笑着问。忙了一天,她总算可以休息了,刚洗了个澡,换好睡衣靠在床头。 马小倩笑道:“没干嘛,在看电视呢。”马小倩将摄像头转向电视机拍一下,又转回来,“你呢,现在是准备休息了吗?” “嗯!”毛琳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脖子,道:“昨天守夜守了一整晚,现在才休息。” 马小倩道:“这么辛苦就别给我打电话了,早点休息吧。” 毛琳打趣道:“也不缺这点时间,看不到你,想你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马小倩嘻笑道:“我也想你啊!你不在,不知道我有多寂寞,一直等着你回来给我暖被窝呢!” 毛琳调侃道:“想暖被窝还不容易,找个男朋友不就行了。” 马小倩不屑道:“切,我不需要,有毛贵妃侍寝就足够了。” 两人在视频里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毛琳道:“看来你这段时间心情不错呀。” 马小倩道:“有吗?一直都是这个样啊。” “以前你的笑容可没这么多。” “见面少了,看到你笑容自然就多了。” “朝生他怎么样,没什么异常吧?”毛琳话锋一转,问起林朝生的情况。 马小倩的腿有些麻了,她抻了抻腿,道:“没有,恢复以后一直很好,每天都会按时过来做饭。这几天,我一直跟着他学炒菜,已经会做好多菜了,等你回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毛琳怔了怔,“你……居然学做饭了!”以前她催着马小倩学,马小倩都没学。 马小倩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道:“做个饭而已,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只会点外卖的懒鬼,突然开始自己做饭,能不让人惊讶吗?”毛琳好奇道:怎么……突然想学了?” 马小倩道:“一直让你们做,怪不好意思的,技多不压身,总不能一直靠着你们。” 毛琳欣慰地笑了,“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种话,我不在这段时间,看来发生了很多事啊!” 马小倩疑惑道:“很奇怪吗,这是人之常情嘛。” 毛琳仔细看着视频里的马小倩,露出思索的表情,“小倩,你好像……变了?” 第137章 决定 毛琳是傍晚回来的,她回来时林朝生刚买好菜到马小倩家,两人前后脚,相差不到一分钟。一见面马小倩便热情抱住毛琳,开心地笑着,诉说着她对毛琳思念。 “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来也不说一声,想死我了。”马小倩紧紧抱着毛琳,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毛琳轻轻抱着她,笑道:“这不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吗?好了,快松开了,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马小倩依依不舍地松开,牵着毛琳的手,仔细看看她的脸,心疼道:“脸色不太好,憔悴了好多,肯定累坏了吧?”毛琳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脸色暗沉,精神比离开前差了许多。 毛琳抿嘴笑道:“没事,守夜熬了几天夜,休息两天就好了。” 马小倩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吩咐道:“这几天你好好休息,由我来下厨照顾你。” 毛琳笑道:“才学了几天,能行吗你?” “不信我是吧!”马小倩自信满满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练,学得可快了,除了刀工差了点儿,做菜已经没问题,不信你问朝生。” 毛琳求证似地看向林朝生,林朝生点头笑道:“是真的,她学东西很快,不是手受了伤,拿不了菜刀,估计刀工也练出来了。” “你受伤了?伤哪儿了?”毛琳担心地问。 马小倩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个小口子,已经好了。”她伸出受伤的手指给毛琳看,疤已脱落,手指上剩一条不显眼的小红痕。 毛琳拿着马小倩的手,仔细瞧了瞧,“下次小心点。” “第一次切肉,有些心急了。”马小倩道:“你坐着,我去做饭了,今天一定让你大饱口福。”她欢快走进厨房,客厅只剩林朝生和毛琳。 落日的余晖穿过窗户照进屋里,照到两人身上,亮晃晃,金灿灿,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毛琳看向林朝生,缓缓道:“这段时间……还好吧?”她坐在侧边沙发,正对着窗户,阳光挥洒在她的脸上,将她柔和的五官点缀的一片绚烂,美极了。 “嗯!”林朝生微微点头,“和以前一样。”他坐在中间,阳光照着他的侧脸,将他的脸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明,一半暗。 毛琳扭头看了厨房一眼,“几天不在,感觉小倩变了好多。” “是变了!”林朝生看向厨房,道:“变化挺大,比以前好相处了,感觉整个人活泼开朗了许多。” “朝生,来帮我一下,我一个人太慢了。”厨房内传来马小倩的呼喊声。 “来了!”林朝生应声答应,对毛琳道:“你刚来,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帮她。”说完起身走进厨房。 毛琳静坐片刻,站起来缓缓走向厨房,她在门边站定,默默看着。林朝生和马小倩在厨房里忙碌着,林朝生洗菜,马小倩切菜。马小倩系着围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咔嚓咔嚓切着胡萝卜,切得有模有样。 “切成这样可以吗?”马小倩转头问林朝生。 林朝生歪过头朝砧板看一眼,笑道:“对,就这样切,你的刀功又进步了。” 马小倩志得意满地笑笑。 林朝生道:“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超过我了。” “那倒不至于”马小道:“跟你和小琳比还差得远,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看到两人言谈如此自然,相处得如此融洽,毛琳感觉怪怪的。 “小琳,不是让你歇着吗?”马小倩注意到了门边的毛琳。 毛琳走到她身边,笑道:“坐着没事儿,进来看看,”他看一眼砧板上的菜,“刀功可以啊!” 马小倩嬉笑道:“还行吧,进步空间还很大。” 毛琳左右看看,道:“闲着也没事儿,我也来帮忙吧。” “不用!”马小倩道:“你才回来,歇着就行了,我们两个足够了,一会儿就做好。” “好吧!” 开始炒菜了,毛小倩掌着锅,拿着铲,架势十足,翻炒得有板有眼。 “朝生,姜和蒜给我一下。” “忘记弄葱了,帮我弄一下。” “现在可以用小火了吗?” …… 马小倩自然地使唤着林朝生,林朝生边给她打下手,边言语指导,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 毛琳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儿,她产生了一种别扭的感觉。她想帮忙,却发现没什么可做的。她恍惚觉得,此刻自己站在这儿,仿佛是多余的。宽敞的厨房似乎太狭窄了,狭窄得只能容下两个人。 毛琳若无其事地笑道:“炒得不错,看来你真有好好学。” 马小倩边炒边道:“嘿嘿,还可以吧!” “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你好好歇着,马上就好了。” 毛琳走出厨房,轻轻出了口气,太阳沉入地下,夜幕降临,月亮升上天空,星辰若隐若现。毛琳打开灯,孤零零坐到沙发上,在垫子上熟睡的花卷缓缓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四处看看,爬起身,翘起屁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温柔地叫了两声,缓缓走向沙发。 毛琳蹲下将花卷抱入怀中,亲昵地抚摸着它的脑袋,用哄孩子般的口吻对它道:“几天不见,小花卷又变胖了,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呀?” 花卷仰着头,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似在回应。毛琳笑道:“看来你这段时间,也过得很滋润。”她抚摸着花卷,不由自主看向厨房。 饭做好了,林朝生和马小倩陆续将菜端上餐桌,足足有十道菜,颜色鲜艳,散发着诱人的油光,香气腾腾,勾人食欲。 “开饭了!”马小倩笑得格外灿烂,她率先把筷子递到毛琳手里,催促道:“快尝尝。” 形形色色的菜让毛琳眼花缭乱,她将所有菜看了一遍,最后把筷子伸向表面撒着葱花的麻婆豆腐。豆腐很嫩,她用碗接着轻轻夹一块送入口中。 马小倩在毛琳身旁坐下,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怎么样?” 毛琳咀嚼几下,吞下,点头道:“好吃,很入味,不过对我而言稍微辣了点。” “我吃辣比较厉害,辣椒放得多。”马小倩道:“快尝尝其他的。” 毛琳又接连试了几道菜,频频点头夸赞。有些菜味道虽有所欠缺,但无伤大雅,马小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这个水准,让她刮目相看。 毛琳笑道:“不得了,再这样下去,你都要超过我了。” 马小倩道:“和你们比还差得远呢。” 毛琳道:“哟,还谦虚起来了,这可不像你啊!” 马小倩咧嘴笑道:“我几斤几两,我还是很清楚的。” 林朝生在两人对面坐下,拿起花卷的铁饭碗碗给它夹了小半碗菜,放到身后的地上,花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窗外的天空完全黑下来了,月亮逐渐皎洁,星星逐渐明朗,众星捧月,灿灿生辉。 电视上播放着新闻,新闻里又有人失踪了。毛琳看着电视,担忧道:“最近各地人口失踪频繁,肯定是张合那伙人干的。” 马小倩道:“这几天我和朝生去外面扫荡了许多次,可势单力薄,效果甚微。”他们的人太少了,张合的手下遍布周边城市,她们根本顾不过来。 毛琳道:“我已通知家族的人,各地的毛家传人近期会组织驱魔队伍,进行大面积扫荡。” 马小倩感叹道:“还是毛家好啊,人多力量大,哪像我们马家,一根独苗。”她想不通祖上的人为什么会定下那么多奇怪的规矩。 “朝生,柳飘飘那边有消息吗?张合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毛琳看向林朝生,自从听说张合要认真对付林朝生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 林朝生愣了愣,摇摇头,“没有!”他和柳飘飘已有小半月没联系了。他在逃避,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卢卓君,也不知道张合现在是不是和她联合了?”毛琳忧心忡忡,一个张合他们都没法对付,万一这两人联合,后果不堪设想。 马小倩沉默了,脸上挂着忧虑。他们这边能对张合构成威胁的只有林朝生,张合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对付他。 林朝生道:“别担心,他们若合作,飘飘那边肯定会收到消息,这么久都没动静,卢卓君应该没同意帮他。” 毛琳叹息道:“但愿吧!” 林朝生展颜笑道:“别愁眉苦脸了,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静观其变,做好防备就是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毛琳和马小倩看看林朝生,相视而笑,动起了筷子。餐桌上恢复活力,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慢慢热络起来。 回到家,林朝生烧开水,沏好茶,走到阳台。清风送爽,夜色醉人,月亮还是那么皎洁,星星还是那么闪亮,远处阳台上的柳飘飘还是那么美艳动人。星星和月亮痴痴地望着她,她端着一杯茶香甘醇的西湖龙井,痴痴地望着林朝生。 两人默契地微笑着挥手打招呼,每晚在阳台上见面,他们都会这样打招呼。打完招呼便默不作声了。各自赏着各自的景,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她想她,他也想她,她想听他说话,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月亮和星星焦心地看着他们,它们想说话,可惜它们不会说话! 林朝生举头望向月亮,月亮缺了一半,像个白面馒头,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林朝生望着月亮出了神,月亮不再是月亮,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她风华绝代,穿着一袭白裙,衣袂飘飘,不染凡尘。月亮!月亮!我……该怎么做?林朝生问,月亮低头默默看着他,默默看着…… “半个月了,该有个交代了,飘飘姐,去找他吧。”谭小落出现在阳台。 柳飘飘不语,呷一口茶,望向夜空。她早就想去找林朝生了,可她不敢,他期待那个答复,又害怕那个答复。 谭小落走到柳飘飘身边,背倚着栏杆,手臂弯曲,两只手肘搭在护栏上,劝道:“你们不可能这样一直僵持下去,去吧飘飘姐,不管结果如何,迟早要面对,这样忐忑的在心里揣摩,只会越来越难受。” 柳飘飘低下头,陷入沉思,手指轻轻摩挲着公道杯的杯壁,茶水清澈,杯中倒映着半轮明月。良久,她长舒一口气,举杯猛喝一口茶,将那半轮月亮连同茶水一起吞入腹中,如释重负。 逃避不是办法,是该面对了。 第138章 何以解忧? 沉默第14天,柳飘飘终于联系林朝生。她倚着护栏,在满天星辰和柔和的月光下,给林朝生发了一条信息。 “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明天晚上,能过来帮我和小落做顿饭吗?” 楼下马路车辆喧嚣,夹杂着嘈杂的人声,林朝生与柳飘飘隔街相对。他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定住了,沉吟半晌,远远望向飘飘,柳飘飘拿着手机看着他。他点开会话框,回了一句话,“好的,明天见!” “晚安!” “晚安。” 翌日傍晚,林朝生买好菜来到柳飘飘家门口。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敲响房门,门吱呀一声打开,柳飘飘探出头来。 “好久不见!”林朝生微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柳飘飘客气回应。看到林朝生的第一眼,她便察觉到了什么。 打完招呼,没有过多言语,林朝生一进屋,便一头扎进厨房忙碌起来。柳飘飘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进未进,最后返回沙发坐着。气氛怪异,谭小落看着柳飘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既已见面,接下来的事,只能交给当事人。 厨房很安静,只有炒菜的声音,客厅很安静,只有电视的声音。谭小落盘腿坐在沙发上,无聊看着电视,柳飘飘静静坐在一旁,心事重重。 饭做好了,三人沉默着坐上餐桌,沉默着端起碗筷,沉默着吃起晚饭。谭小落终于忍不住了。 “喂,演默剧呢,怎么都不说话呀?”她来回看看两人。林朝生和柳飘飘皆是一愣。 谭小落对林朝生道:“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呢?” 林朝生缓慢咀嚼几下口中的食物,道:“没做什么,前几天和马小倩去查人口失踪的事,消灭了几个僵尸,你们那边,有情况吗?”他缓缓看向柳飘飘。 柳飘飘抬起头,“张合前些日子去了四川一趟,应该是去找卢卓君,不过回来以后没听到什么消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小心些。” “嗯!”林朝生点头,”你们也是,万事……小心。”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没聊几句话,餐桌上又沉默了。吃完饭,收拾好残羹剩饭,谭小落借口出去散步,离开了。 林朝生和柳飘飘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气氛尴尬。片刻,柳飘飘打破了沉寂,“我给你泡杯茶吧!” “好!”林朝生点头。柳飘飘走向饮水机,少顷,端着一杯热茶返回。 “这是前些天在你那儿拿回来的西湖龙井,见花献佛了。”她把茶递给林朝生。 林朝生接过,笑问:“还喝得惯吗?” “喝得惯!这些日子一直在喝。”柳飘飘道:“上次答应你的碧螺春已经包好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过去吧。” “嗯!”林朝生捧着杯,吹着气,抿一口,茶香甘甜,沁人心脾。 柳飘飘笑道:“屋子里有些闷,我们去阳台上吹吹风吧。” 两人来到阳台。凉风习习,温柔抚摸着人的肌肤,送来舒爽的感觉。星光熠熠,月亮被几团黑云遮住了脸。 柳飘飘握着栏杆,抬头望向星空,星光一点点涂在她脸上,清透朦胧。 “好美!”柳飘飘望着璀璨的星河发出感叹。 林朝生看了看她,缓缓望向星空,轻声道:“的确很美!” “朝生,你恢复了对吧?”柳飘飘突然问,她没有回头,望着星空,嘴角上扬,荡开一个美丽的圆弧。 林朝生怔了怔,回头看向她,轻轻点头,“嗯!”他叹息一声,道:“对不起,飘飘,前些日子,对你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那样?”他艰难地解释着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柳飘飘回头看向林朝生,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眼里却已噙满晶莹的泪花,泪光闪闪,倒映着淡淡的星辉。 林朝生心里咯噔一声,犹如被尖利的冰锥快速扎了一下,心疼难受的感觉沿着那道伤口迅速在心底蔓延开来。 “我……”林朝生哽咽着沉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柳飘飘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努力挤回去,哽咽着轻松地笑了,“没关系,不管是真是假,至少……你曾说过喜欢我,我们牵过手,看过电影,像情侣一样相处过,能够留下这段回忆……足够了!”她笑着,哽咽着,泪水又不由自主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看着柳飘飘克制的样子,林朝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飘飘,我……” 他想说点什么,柳飘飘摇头打断了他,“没事的,那……就恢复原状吧,还和以前一样,你偶尔过来给我做做饭,和我聊聊天,书店恢复营业了,我,继续做你的小店员。” “对不起!飘飘!”林朝生无奈叹气。 “不用道歉。”柳飘飘道:“我……也没损失什么,恢复原样就好了,恢复原样……就够了。”她笑着,声音颤抖。 月亮挣扎着,终于拨开云雾,冒出了头。它刚想为自己的重见天日沾沾自喜,却被眼下的一幕惊到了。它看着林朝生和柳飘飘怅然地叹了口气,洁白的脸上又隆起愁云。月亮黯淡了,星星黯淡了,整个夜空都黯淡了。 10点半,林朝生告别柳飘飘离开了。他心情烦闷,回到家又拉开门来到阳台。对面阳台上的丽影消失了,屋子里的灯也熄了,留下一片黑寂。 林朝生回屋泡了杯茶,返回阳台。他举杯喝了一大口,望着柳飘飘家漆黑的阳台发起了呆。 “林兄何故愁眉苦脸?”天空传来一声轻叹,一阵清风刮进阳台,吹醒了林朝生。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来人浓眉大眼,剑眉星目,留着龙须背头,穿着一袭黑色风衣,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李兄,你怎么来了?”林朝生转过身笑笑,来人正是李秋风。 “见林兄愁眉不展,特意来为你排忧解闷。”李秋风拍拍林超生的肩膀,走到他身侧,靠在护栏上。 林朝生笑道:“李兄真是奇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李秋风笑道:“秋风,秋风,自然像风一样摸不到踪迹。” 林朝生看着他微笑不言。 “心中忧愁,喝茶有什么用?”李秋风一把夺过林朝生手中的茶杯,扔给他一个白色瓶子,一股浓郁的酒香从瓶中渗出。 林朝生拿起仔细端详,惊讶道:“这是……1957年金轮牌的茅台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秋风举杯将林朝生杯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笑道:“上次喝了你一瓶好酒,这次换我请你,虽然这瓶比不上你那瓶,但也是难得的好酒。” 第139章 开始 “李兄真是好雅兴,你怎会知我心中苦闷?”林朝生问。 李秋风将杯子放在护栏上,道:“你的心情全写在脸上了,你一直盯着飘飘家阳台,定是为她的事烦恼。” 林朝生道:“李兄真是好眼力!” “不是我眼力好,是你们的事,小落已告知我一二。”李秋风望向柳飘飘家阳台,道:“飘飘是个好女孩,我觉得,她很适合你。” 林朝生若有所思,沉默不语。李秋风道:“当然,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李兄的过去我也听闻了一二,李兄的深情专一,让人敬佩。” “不过,我很好奇,李兄对飘飘,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林朝生沉吟不言,露出思考的表情,片时,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李兄没有否认,而是在思考,在犹豫,说明你对飘飘是有感情的。”李秋风缓缓道:“只是李兄太在意杜月梅了,碍于对杜月梅的感情,内心彷徨挣扎,不敢承认。” 李秋风的话犹如突发的大水,冲击着林朝生的心灵,大水漫过他的心坎,汹涌淌进他的心门,他茅塞顿开,却依旧忧愁烦闷。 李秋风用食指轻轻敲着茶杯的杯壁,道:“李兄,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以放下了,我想杜姑娘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开始新的生活。放下不等于忘记。” 林朝生沉思着,百味杂陈。李秋风突然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酒是排忧解闷的良药,浊酒一壶,以慰风尘。此情此情,就应该对酒当歌,把酒问月,李兄,你也别烦恼了,打开瓶盖,让我们畅饮一番,今夜一醉方休。” 林朝生看着李秋风,爽快地笑了。“好!不醉不归!”他一把撕开绑着红飘带的密封胶,将软木塞拔掉,“李兄,接着。” 李秋风应声把茶杯端过来,林朝生对准杯口,斜着瓶子倒酒,酒水汨汨,汇聚成指头粗的水绳泄入杯中,酒香四溢,香气扑鼻,溅起朵朵漂亮的酒花,酒花层层叠叠,久久不散,酒水很快冒尖。 林朝生收回酒瓶,李秋风举杯豪迈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李兄,干!” “干!”林朝生举起酒瓶,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两人仰头咕噜咕噜畅快地喝了一气,李秋风的酒一下消了四分之一。 酒水刺激得林朝生苦着脸,他晃了晃酒瓶,酒水拍打得酒瓶哗哗作响。他大笑道:好酒!李秋风大笑道:痛快! “酒逢知己千杯少,再来!” 两人再次碰杯,这次只喝了一大口。 “对了,李兄,姜仁一直在追查你的消息,听飘飘说已经有了眉目,你要小心些。”林朝生提醒道。 “小落已经给我说过了。”李秋风不以为意地笑笑,“放心,别忘了,我可是风,风无影无形,他们抓不了。” “李兄如此自信,想必已有应对的方法,但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妙。” “嗯,多谢林兄关心,我有分寸的,不会拖大。来,咱们再干一个。” 李秋风举起酒杯,林朝生举瓶相迎,瓶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仰头又灌一大口,李秋风的酒水已经过半。 “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喝酒了!”李秋风砸吧一声,眉头拧做了一团,“今夜难得有此雅兴,光喝酒太没意思了。有酒,便应当有故事,林兄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 林朝生笑道:“我的故事,我想飘飘和小落应该都给你说了。” 李秋风道:“诶!这不一样,小洛她们说的只是只言片语,肯定不如你说的详尽精彩。” “好吧!李兄既然愿意听,我便尽数到来。”林朝生喝了一口酒,开始娓娓道来…… 月亮西斜,隐入云层,星辰依旧,灿灿生辉,楼房住户的灯,连接熄灭,街道上行人车辆渐渐消失,繁华的街道安静了,冷冷清清,只有几缕冷风吹啊吹。 故事讲完,林朝生举瓶喝一口酒。他简略的说了一遍这600年的经历。 李秋风听得流连忘返,片刻,从故事中抽离回来,悠悠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僵尸的无奈,世间的一切事物于我们而言都是过眼云烟,我们只是流淌在历史长河中随波逐流的看客,坐看花开花落,静待人去楼空,什么也做不了!光阴走,年华逝,青丝永留,长路何时是尽头?”他抬头望向夜空,眼中是无限的怅惘。 “何时……是尽头?”林朝生喃喃低语,也抬头望向夜空。 李秋风回过神,呵呵笑了起来,“喝酒是为了消愁,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应该把酒言欢才是,来来来,继续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 他举杯和林朝生碰杯时才发现酒已尽,杯已空,林朝生立即为他满上。 “酒还够吗?”李秋风问。 林朝生道:“放心,才喝了一半,夜还长,酒还多。” “干!” “干!” 两人碰杯畅饮。林朝生擦擦嘴角的酒渍,笑道:“我的故事说完了,接下来说说李兄的吧,李兄这一生比我精彩得多,你为官经商那些便不讲了,那些讲下来,估计几天几夜也讲不完,不介意的话,就说说李兄是如何变成僵尸的吧。” “怎会介意?”李秋风思考一会儿,饮一口酒,笑道:“那我便从头开始讲吧。我生于北宋太宗雍熙四年,福建福州,刚好生在北伐战争之后,出生于官宦世家,父亲是当地一个小官员,家世不错,从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 “父亲一直希望我考科举,入朝为官,可我不爱读书,无心仕途,一直梦想着做一个除强扶弱,仗剑天涯的侠客,整天只知道武刀弄剑,游耍享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24岁那年,当我准备告别家人,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时,家里却遭了难,父亲因滥用私权,贪赃枉法,被抄了家。我们家从家缠万贯的名门望族,变成了一无所有,人人厌弃的过街老鼠。父母就我一个儿子,我不得不肩负起照顾他们的重任。” “大中祥符七年,我父亲生了一场重病,卧床一月有余,差点病逝。当时找遍了大夫,吃遍了药,都不见好转。就在我和母亲快绝望时,一个算命的道士出现了。那人40来岁,瘦瘦高高,留着长长的胡须。他给了我们一粒药丸,说是仙人练的仙丹,服下不出三天,我父亲的病就能痊愈。我当然不信,但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抱着侥幸心理给父亲服下了那颗药,神奇的事发生了,不到一天,我父亲竟然痊愈了,身子骨还比以前硬朗。” “这世上难道真有仙人?我喜出望外,走街串巷四处询问,终于找到那个道士。我感激的向他道谢,并向他打听关于仙人的事。他说他是修道之人,他有一个师傅,他师傅已修炼成仙,炼制的丹药可治百病,那颗药丸便是他师傅给他的。” “我半信半疑。他告诉我只要潜心修道,便能得道成仙,成为仙人后,拥有无上的法力,可以长生不老,甚至令人起死回生。我被深深的吸引了,若是真的,岂不是能轻松实现我行侠仗义的梦想。我当即便想拜他为师,他拒绝了,他说他道行尚浅,无法教导我,但可以把我引荐给他师傅。” “他师傅是仙人,能见他师傅,我自然求之不得。就这样,我暂别父母,和他踏上了求道之旅,他师傅住在福州城北面深山的一座道观中,我们翻山越岭,走了两天才到。那是个很诡异的地方,山上雾霭重重,抬头看不见天光,低头看不见近景,入眼的是一片灰蒙蒙。道观很小,建在山腰处的一座陡峭崖壁之下,十分隐蔽。观里很冷清,建筑老旧,杂草丛生,看不到人。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师傅喜欢清修,从不轻易收徒,之所以引荐我,是看我有仙缘。进入道观,没有休息,他直接带我去见那位传闻中的仙人。” 说到这里李秋风有些舌燥,停下喝酒润喉。 “见到他师父了吗?后来怎么样了?”林朝生追问。他觉得这个师父一定有蹊跷。 “见到了!”李秋风思索道:“他师傅……是个很诡异的人。” “诡异?怎么说?”林朝生愈发好奇。 李秋风顿了顿,困惑道:“见到他时我清楚记下了他的样子,可离开之后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长什么样,大致什么年岁,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记得有这么个人,关于他的外貌特征,完全没有印象。” “还有这种事?”林朝生皱眉,他怀疑道:“他是不是……” 李秋风点头道!“没错,他是僵尸。可惜当时我不知道。见面后,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想长生不老,是不是真的想获得无上的法力。我当然说想。他说他与我有缘,会成全我。之后,他咬了我,之后,我真的长生不老,真的拥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但那不是就是扶伤的仙人,是可悲的嗜血杀人的僵尸。” 李秋风喝着酒摇头苦笑。林朝生道:“后来呢?你发现他的身份之后没去找他吗?” “去了!”李秋风道:“被咬后,他让我回家,说我已获得仙人之力,等我适应身体的能力以后再回去找他。我清楚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信以为真,便沾沾自喜地离开,可还没到家,血隐发作,就在路上破戒杀了人,吸了血。杀人后我才意识到不对,立马返回去找他,回到道观时,他和那个徒弟早已消失,后来我四处找他们,1000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找到。” 林朝生道:“你是三代,咬你的人肯定是二代,已知的二代僵尸除我以外,只有五个,可能是其中之一。” 李秋风道:“我也这么想过,可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即使找到了也认不出来。”他摆了摆手,道:“不重要了,我已变成僵尸,找到了又能怎样?也改变不了结果。” “离奇的遭遇!”这个人,会是谁呢?林朝生思索着。 李秋风望着夜空长叹了一口气,“千年已过,恩怨情仇全是空,我找他们也不是想寻仇,只是好奇他们的身份。” “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想做些有意义的事,为这无聊、贫瘠,没有尽头的人生,增添些色彩。美人,财富,权利,永生,这些世人梦寐以求、费尽心力追逐的东西,我都曾拥有过,可我一点也不快乐。林兄,你说这人生在世,还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李秋风蓦然回头问。 林朝生思考着望向远方,半响,回过头,微微一笑,“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夜风拂过星空,吹散浓云,月亮浮出天幕。李秋风怔了怔,开怀笑道:“对,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又见底了,还有酒吗!”李秋风正欲喝酒,发现杯子又空了。 林朝生拿着酒瓶晃了晃,酒水哗啦作响,“还有一些。” 李秋风把杯子递过来,爽朗一笑,“酒未尽,杯莫停。” 林朝生笑着为他续上酒,两人碰杯,继续对饮。月色如银,照亮阳台,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流光溢彩,投下两道淡淡的月影,月影成双,与他们同步,举杯对饮。 夜渐渐深了,酒终于尽了。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来日再聚,林兄早些休息,告辞!” “李兄慢走!” 李秋风化做一道清风,遁入夜空中,同来时一样,走得无影无踪。 林朝生长吁一口气,转身回屋,酒意浮上脑袋,让他有些晕乎。他静静站在茶几前,不多时,千愁万绪又涌上心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麻痹是短暂的,酒喝得再多,心中的苦闷也不会消失。 林朝生迈着轻飘飘的脚步,走进收藏室,走到杜月梅画像下,仰头痴痴看着画像,与杜月梅的点点滴滴像浪潮一样开始在他脑海里翻涌,潮起潮落,最后又归于平静。 “逝者如斯,人要向前看,你不应该一直活在过去。”他想起了谭小洛说的话。 “过去的已经过去,人应该向前看,不应该永远活在过去。接受别人,不等于放弃过去。”他想起了马小倩说的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以放下了。我想杜姑娘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开始新的生活。放下不等于忘记。”他想起了李秋风说过的话。 林朝生定定地站着,定定地望着杜月梅,良久,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他动了,他一步步走上到画像底下,缓缓伸出手,慢慢把手举高,轻轻把画从墙上取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裹卷起来。 第140章 告白 林朝生彻夜未眠,直到天微微亮,才昏昏沉沉在沙发上睡去。天色渐白,红日东升,一路西行,苹果手机的专属铃声将林朝生从睡梦中吵醒,他迷迷糊糊看向窗外,阳光灿烂,已是日照当头。手机在茶几上嗡嗡响着,他拿起看了看,是马小倩打来的,揉揉眉心,接通电话。 “你今天不过来吃饭吗?”马小倩问。临近中午还不见林朝生,她有些不放心。 林朝生道:“昨晚和李秋风喝了点酒,睡得有些晚,刚醒,还有些迷糊,你们吃吧,今天就不过来了。” “好吧!那你休息。” “嗯!” 马小倩挂断电话,放下手机。毛琳问道:“他怎么了,没事吧?” 马小倩道:“没事,说是和李秋风喝了些酒,睡得比较晚,还在休息。” “喝酒?”毛琳若有所思,她隐隐感觉有什么事。 花卷喵喵叫着走到林朝生脚下,林朝生弯腰摸摸它的脑袋,笑道:“不好意思,这就去给你拿猫粮。”他从影视墙旁边的柜子上取下猫粮,倒进花卷饭盆,花卷吭哧吭哧吃起来。 林朝生蹲在一旁,温柔抚摸它背上的毛发。他忽然发现花卷长大了很多,已是半大猫咪。 “不知不觉,小花卷已经长成大花卷了!”林朝生轻声感慨。动物的生命是短暂的,如果可以,他希望花卷永远长不大。花卷回头冲他叫了两声,继续吃东西。 脑袋还有些胀,林朝生摇摇头,起身泡茶醒酒。她看着架子上的西湖龙井和碧螺春愣住,顿了两秒,选择了碧螺春。开水泻入玻璃板中,干煸的茶叶翻滚着,飘到水面,茶叶吸水,慢慢变大,一片一片沉入杯底。林朝生看着茶杯发起了呆,与柳飘飘的点滴,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中,慢慢的,他又想起与李秋风的对话。 “李兄没有否认,而是在思考,在犹豫,说明你对飘飘是有感情的。只是李兄太在意杜月梅了,碍于对杜月梅的感情,内心彷徨挣扎,不敢承认。” 茶叶全部沉入杯底,林朝生的瞳孔里泛起了光,眼睛越发炯炯有神。他端起杯子喝一口,茶香在口腔里漫开,芬芳馥郁,让人神清气爽。喝完醒神茶,简单洗漱一番,林朝生踏出了家门。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几百年来最重大的决定。 走过嘈杂的人流,穿过繁华的街道,林朝生走进了柳飘飘家楼道。电梯门打开,他一步一步走到柳飘飘家门口,脚步声清晰,在敞亮的走廊里回响。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叩响房门。 俄顷,门开了,谭小落从门框里探出头来,看到林朝生,当即变脸,横眉竖目,恶语相向,“你来干嘛?这个时候还好意思过来,快走,快走,现在不欢迎你。”下完逐客令她就要关门。 林朝生急忙拉住门,“飘飘在吗,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谭小落不耐烦道:“说什么说,她现在不想见你,赶紧走。”得知林朝生拒绝柳飘飘后,她是气不打一处来,昨晚就想去找林朝生理论,但被柳飘飘拦下了。 柳飘飘昨夜躲在屋里哭了一宿,尽管哭得很小声,谭小落还是听到了,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柳飘飘如此伤心过。 听到动静,柳飘飘从卧室走出。看到眼前的情况,当即明白怎么回事。她冲林朝生微笑一下,不满地看谭小落一眼,“小落,你干嘛呢,快让开。” 谭小落气不过,道:“飘飘姐,他那么对你,你还……” 柳飘飘厉声打断道:“几十岁的人了,别耍小孩子脾气,快让开!” 谭小洛瞥了林朝生一眼,不情不愿地松开门把手,冷哼一声,气冲冲回屋。 柳飘飘笑道:“小落她就这样,你别介意。” 林朝生微微点头,柳飘飘面带微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林朝生看出了端倪,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明显哭过,肤色暗淡,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两人进屋,谭小洛气鼓鼓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到林朝生,立马嫌弃地撇过脸去。 柳飘飘道:“你坐一下,我去给你泡茶。”说完转身就要去烧水。 林朝生叫住了她,“别麻烦了飘飘,我来,是有话想对你说。”他看着柳飘飘,温柔地笑了,眼睛里流转着异样的光彩,那是无比柔和的光彩,柔情似春水,温和如夏风。 柳飘飘怔怔地看着林朝生,她有些不知所措,心里莫名忐忑,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起来,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如一头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四处乱撞。 林朝生哽咽一下,轻轻地开了口,“飘飘,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柳飘飘瞳孔放大,彻底怔住。谭小洛猛地回过头,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林朝生。柳飘飘一动不动,一瞬间有些恍惚了,无数只蜜蜂在他耳旁嗡嗡嗡地打起了转。 “你……说什么?”怔了好一会儿,柳飘飘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地开口问。 “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林朝生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字字明了,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柳飘飘只觉鼻腔一酸,泪水如江河决堤,猛地涌入眼眶,泪花转啊转,化作一颗颗幸福的、晶莹剔透的珍珠,从她的眼角一滴一滴掉落,她喜极而泣,笑着轻声抽泣起来,哽咽着出了声,“愿……愿意!”小蜜蜂消失了,她不再恍惚了,天地间一片明朗。 林朝生走上前轻轻搂住柳飘飘,柔声道:“对不起,我太懦弱了,这些日子一直在逃避。昨天和你见面时,我心里很乱,很茫然,才会说那些话。经过一夜的思考,我想通了,终于认清了自己,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我太执着于过去,不敢承认。” 柳飘飘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林朝生,“我……明白,我……都明白!”她高兴得泣不成声,所有喜悦尽数化做泪水倾泻而出。 林朝生轻言细语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不该让你这么伤心难过。” 柳飘飘靠在林朝生怀里呜咽着,她想说话,话到嘴边,却全部变成了哭声。她太高兴了,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朝生缓缓松开柳飘飘,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伸手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别哭了,眼睛都红了。” 柳飘飘终于止住了哭泣,她哽咽着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林朝生,放声道:“林朝生,我喜欢你!不……我爱你!”她现在终于敢大声地、没有顾虑地说出这句话了。声音清脆响亮,在宽敞的客厅回荡,传遍每一间卧室。 谭小落看着他们,嘴角缓缓上扬,欣慰地笑了。 第141章 情侣装 柳飘飘停止哭泣,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抱着林朝生,静静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客厅很静,弥漫着甜蜜的气味,就像春天百花盛开,四处留芳。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小落有些看不下去了,发言道:“喂,抱了半天了,差不多了吧,这还坐着个喘气的呢!” 林朝生有些尴尬,柳飘飘不以为然,紧紧地抱着不愿撒手,生怕林朝生会离开。 林朝生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帮你们做饭吧!” “嗯!”柳飘飘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林朝生。林朝生伸出右手,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温柔一笑,转身走进厨房,柳飘飘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望眼欲穿。 谭小落笑道:“别看了,他又不会跑,腻歪了半天还不够吗?眼珠子都快掉了。” 柳飘飘看向谭小落,神情恍然地问道:“小落,这,是真的吗?”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到现在还有些始料未及,有种飘飘然不真实的感觉。 谭小落笑道:“你掐掐自己不就知道了吗?” 柳飘飘真的伸出手臂,用力在左手小臂上掐了一把。有痛觉,是真的。她舒了口气,高兴地坐上沙发。 谭小落怪声笑道:“都说爱情会让人变傻,以前我还不信。” 柳飘飘不时望向厨房,坐了一会,忍不住走到厨门口观望。林朝生站在白色的橱柜前,低头安静切菜,他面带笑意,目光柔和,一举一动,尔雅温文。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林朝生瞥眼看见了柳飘飘。 柳飘飘温和一笑,柔情似水,秋波盈盈,“没什么,就想好好看看你!” 林朝生抿嘴笑笑,低头继续切菜,“你们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柳飘飘缓缓走到他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侧着脸,亲昵地靠在他背上。 林朝生愣了愣,放下菜刀,转头温言笑道:“你这样,我切不了菜了。” 柳飘飘嗫喏道:“我就抱一小会儿!” 林朝生没说话,伸手握住柳飘飘搭在自己腹部的手,两人静静拥抱片刻,林朝生松开手,笑问:“好了吧?” 柳飘飘紧了紧抱着林朝生的手,小声道:“再抱一小会儿。”她不想松开,想这样一直抱着。 林朝生无奈地摇摇头,宠溺地笑道:“你怎么变得比花卷还粘人了,好了,我要切菜了。” 柳飘飘这才流连不舍地慢慢松开,“朝生,你以后,天天都陪着我好不好?”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朝生,期待地问。 林朝生颔首笑道:“好啊,只要你不嫌腻。” 柳飘飘眉开眼笑,露出孩子般认真的模样,“那就说好了,一天都不能差。” “好!一天不差。”林朝生点头答应。他拾起菜刀,继续切菜。柳飘飘寸步不离,在一旁愣愣看着他。 饭做好了,三人围坐上餐桌,柳飘飘红光满面,喜笑颜开,脸上的笑容一刻没消失过,她大口大口地吃着菜,吃得津津有味。 谭小落和林朝生被吓到了,林朝生劝道:“少吃点,你这样会拉肚子的。” 柳飘飘笑道:“没事,拉就拉吧!”比起此刻的愉悦,拉个肚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林朝生赶忙夺过她的碗筷,“好了,好了,尝个味道就行了,拉肚子可不好受。” 柳飘飘开心地笑笑:“不吃了,都听你的。” 谭小落在一旁唉声叹气,“吃个饭都要被喂狗粮,这个家看来是呆不下去了!” 林朝生讪讪笑笑。柳飘飘视若无睹,对林朝生道:“吃完饭陪我去逛街吧,好久没买衣服了,我想去看看。” 林朝生点头答应。 柳飘飘对谭小落道:“小洛也一起吧,我们俩也好久没一起出去了。” 谭小落怪声道:“狗粮吃够了,我就不去凑热闹当电灯泡了。” 午饭一过,柳飘飘便迫不及待地拉林朝生出门。林朝生想开车去,她拒绝了,她想好好体验一次和林朝生当情侣的感觉。他们手牵着手走进车水马龙的街道;手牵着手走进人来人往的地铁站;手牵着手走进人头攒动的铁皮车厢;手牵着手走进热闹繁华的购物商场。不管到哪儿,始终十指紧扣,每走到一处地方都会引来一大片注目。像他们这般养眼的情侣,实在少见。 柳飘飘牵着林朝生走进一家女装店,导购殷切地走上前来,一个劲地夸她和林朝生长得好看,说他们这样般配的俊男靓女,她还是第一次见。柳飘飘知道这是客套话,但听在心里依然美滋滋。 她开始挑衣服试穿,每试一套,都会问林朝生怎么样?林朝生每次都只说两个字:好看。他不懂服装搭配,只觉得柳飘飘很会穿搭,穿什么都好看。 柳飘飘选了三套,一条薄荷绿的吊带裙,一条浅蓝色的格子连衣裙,第三套是分体装,白色吊带小背心,外搭灯笼袖的宽松黑色针织衫,再加一条黑白相间的印花长裙。她的穿搭一直偏成熟性感,尤爱连衣裙。 走出女装店,柳飘飘慕然被对面服装店的一套情侣装吸引了。那是套复古的港风格子衫,套在两个假人模特的身上,煞是般配好看。 “朝生,我们去买套情侣装怎么样?”柳飘飘问。她想让所有看到他们的人知道他们是一对。 林朝生顺着柳飘飘的眼睛看去,点点头,“好啊!只要你喜欢。” 柳飘飘立即拉着他进店,让导购按他们的尺码找来那套衣服试穿。两人换好衣服从各自的更衣室走出,互相打量着对方。 导购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夸赞道:“太适合你们了,简直跟量身打造的一样,这身材!这样貌!穿出去谁不得说一句郎才女貌!” 柳飘飘拉林朝生到全身镜前照了照,镜中的男女,无比般配,檀郎谢女,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套衣服让她更加切身的感受到自己和林朝生是对恩爱的情侣。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就这套了!” “好的,我一会儿给你们包起来。” “不用包了,我们就这样穿着。朝生,可以吗?”柳飘飘征询似地看向林朝生。 林朝生笑道:“当然可以。” 柳飘飘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导购道:“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 “没问题!”导购高兴地接过手机。 柳飘飘挽着林朝生的手,将头靠在他肩上,与他对视一眼,露出甜甜的微笑。林朝生搂住她的肩膀,配合地把头歪过去,和她亲密地靠在了一起。 导购找准位置和角度,点下快门,照片定格。 第142章 坦白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楼房建筑,车辆行人,皆穿上了光彩夺目的霞衣。林朝生与柳飘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满载而归。她们手牵着手,行在夕阳下,沐在金光里,两道甜蜜的影子,长长拖在身后。 柳飘飘意犹未尽地说道:“时间过得好快,才记得刚出去一会儿,天就黑了。”彩霞落在她脸上,将她的皮肤映照得如玉一般红润通透。 林朝生仰头望了望天边火红的夕阳,侧目笑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两人漫步着,不知不觉,已走到柳飘飘家楼下,林朝生停下,看看入口的玻璃门,温和一笑,“今天就到这这里吧,回去好好休息。” 柳飘飘牵着林朝生的手,不愿松开,眼中满是不舍,娇声道:“再上去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林朝生安慰道:“一天不在家了,得回去照看一下花卷。” 柳飘飘像孩子般摇晃着林朝生的手臂,“就一小会儿。” “好吧!”林朝生宠溺地笑笑。两人携手进入楼道。 一进家门,谭小落便被他们的衣服吸引,上下打量他们,“哟哟哟,还穿上情侣装了!” 柳飘飘笑得合不拢嘴。 谭小落道啧啧道:“看把你高兴的,嘴都笑歪了。” 柳飘飘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沙发上,从中取出两个袋子,递给谭小落,欢笑道:“今天在商场看到两件特别适合你的衣服,我就帮你买了,你快试试看。” “还以为把我忘了呢,算你还有良心。”谭小落接过袋子,取出衣物,摊开在身上比量一番,甚是满意,“不错,造型款式我喜欢。” “你是我的好姐妹,怎么可能忘了你?” “都买了些什么,给我看看。” “有衣服,鞋子,还有些首饰。对了,还帮你买了一对耳花,可漂亮了。” “在那儿,快给我看看。” 两人拆着包裹,嘻嘻哈哈说笑不休。林朝生移步来到阳台。天色暗沉,太阳洒下最后一缕光,沉入楼底,夜幕降临,城市亮起五光十色的灯火。 和谭小落寒暄一阵,柳飘飘也来到阳台,她轻手轻脚来到林朝生身后,猛地拍一下他的背,“在想什么呢?” 林朝生回头笑道:“没想什么,出来吹吹风。” 柳飘飘从背后抱住林朝生,靠在他身上,轻声道:“美好的一天,我们居然在一起了,感觉像做梦一样,到现在,我都还有些不相信!朝生,这一切……是真的吗?” 林朝生转身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柔笑道:“傻瓜,当然是真的。” 柳飘飘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当然!”林朝生不假思索道:“等打败张合,我们就云游四海,环游世界,到世界各地开书店,你当老板娘,我做小员工给你打下手。” 柳飘飘喜笑颜开,“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许耍赖。” “我像言而无信的人吗?”林朝生笑问。 柳飘飘抱住林朝生,靠在他怀里,呢喃道:“那我以后就赖上你了,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天涯海角,寸步不离。” 林朝生搂住她,呵呵笑道:“那你岂不变成跟屁虫了?” 柳飘飘加大了拥抱的力度,娇嗔道:“跟屁虫就跟屁虫,总之,你以后别想甩掉我。” “好!”林朝生目光坚定,柔声道:“往后余生,执子之手,天涯海角,如影随行。” 月亮出来了,星星也出来了,它们看着林朝生和柳飘飘,欣慰地笑了。月亮皎洁无瑕,星星灿若宝石,星月交辉,天空亮如白昼。 林朝生缓缓松开柳飘飘,“好了,我该回去了。” 柳飘飘紧紧地抱着,不肯撒手,“我的手僵了,松不开。” 林朝生哄道:“好了,又不是见不到了,明天再陪你好不好,我就在对面,一眼就能看到。” 柳飘飘紧紧依偎在他怀里,还是不肯松开。林朝生无奈叹气,伸手从兜里摸出钥匙,道:“我把我家钥匙给你,你要想见我了,随时过来,这该可以了吧。” 柳飘飘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接过钥匙,嘱咐道:“那你明天早点过来。” 林朝生道:“好,我一睡醒就过来。” 柳飘飘踮起脚,搂住林朝生的脖子,亲了他一口,缓缓退开,“好了,你回去吧!” 林朝生伸出手指刮刮她的鼻尖,“昨天没睡好就早点休息,走了。” “嗯!”柳飘飘乖巧点头。 柳飘飘将林朝生送到电梯口,目送他进入电梯,目送电梯门关上,目送电梯缓缓下到一楼,才依依不舍地回屋。 谭小落阴阳怪气地笑道:“就这么舍不得,有些人啊,都快成人家身上的挂件了。” “要你管!”柳飘飘娇嗔一声,烧了壶水,从茶几底下拿出那套羊脂玉白瓷茶具,开始慢条斯理的泡茶。 林朝生一开门,花卷就喵喵叫着迎上来,在他脚下打转。他打开灯,笑道:“又饿了吧?我不在,你可以去隔壁啊!” 进屋他率先给花卷倒上猫粮,还没放下袋子,电话就响了,他摸出手机看看,毛琳打来的。 “怎么了?小琳。” 听筒里传来毛琳温和的声音,“没事,看你家灯没亮,就想问问你去哪儿了。” 林朝生放好猫粮,蹲下抚摸花卷,笑道:“飘飘想买东西,下午陪她去逛商场了,刚到家。” “哦,是这样啊!” “对了,我答应飘飘明天帮她做饭,明天我也不过来了,你们自己吃吧。” 毛琳脸色微变,眼珠缓缓转动着,“好,她那边有张合的消息吗?” 林朝生道:“张合前段时间去了四川一趟,应该是去找卢卓君,不过回来以后一直没消息,不知道结果如何?飘飘让我们小心些。别担心,有消息飘飘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嗯,我们都没什么,你现在是张合最大的眼中钉,他可能会把所有精力放到你身上,你……要小心些。” “我会留意的。” “那……就这样了,有事联系。!” “嗯,拜拜!” 挂断电话。林朝生起身进厨房烧水泡茶。马小倩看着毛琳,问:“他去哪儿了?” “说是陪柳飘飘买东西。”毛琳拿着手机,若有所思。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林朝生提到柳飘飘的语气变了,与以前比,似乎亲热了许多。她不禁浮想联翩。 “买东西?马小倩嗤笑道:“还真是有兴致!”她心里竟有些不快。 毛琳道:“对了,他说明天要帮柳飘飘做饭,不过来了!” 马小倩不满道:“这家伙,又开始旷工了!” 林朝生站在水壶前,看着水壶发呆。要不要告诉她们自己与柳飘飘的关系?该怎么开口呢? 水壶咕噜咕噜响起来,蓬勃的热气从壶嘴喷涌而出,林朝生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关火。既已确定关系,就不该遮遮掩掩,应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获得大家祝福。他呼了口气,提着水壶走出厨房。 第143章 一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天中午,毛琳和马小倩吃午饭时,同时收到林朝生的信息,邀请她们晚上八点到他家聚餐。所有人都会来。说是有重要的事通知大家。 毛琳和马小倩提前了半小时。李秋风,谭小落,柳飘飘竟比她们还早。三人围坐在一起玩牌,看到她们,立即挥手热情打招呼,她们也客气回应。 花卷迈着小短腿快步跑到马小倩脚下,亲昵地碰她的腿。她弯腰把花卷抱入怀中,使劲揉了揉它的脑袋,花卷挣扎着发出尖利的叫声。马小倩嗔骂道:“还记得我啊,小混球,两天没回去了!” 马小倩抱着花卷和毛琳落座,林朝生站起来,笑道:“大家都来得好早,既然都到了,那我们就提前开饭吧。” 马小倩问道:“什么重要的事啊?还得把大家聚起来说。” 林朝生道:“一会儿再说,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许久没碰面了,想把大家拉出来聚一聚。” “菜都做好了?”毛琳问。 林朝生道:“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已经提前做好了,热一下就行,你们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热。”林朝生绕出茶几走向厨房。 毛琳脱下外套搭到沙发靠背上,道:“我来帮你。”她绕过马小倩,同林朝生一起进厨房。 厨台上摆满炒好的菜,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大大小小十几盘,丰盛无比。林朝生拿出一副干净的锅铲用清水冲一下,递给毛琳,“你热蔬菜,我热荤菜。” 毛琳应声答应,林朝生打开油烟机,两人拧开炉子上的火,一左一右,颠锅挥铲,像大厨一样忙碌起来,菜在油锅里噼里啪啦响着。 柳飘飘时不时朝厨房瞟一眼,毛琳喜欢林朝生,让他们独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知道林朝生和毛琳不会有什么,自己不应该这么小气,可就是控制不了。 菜热好了,林朝生和毛琳陆续将菜端出,众人围上餐桌。林朝生进书房取出两瓶酒,一瓶白酒,一瓶红酒。对众人道:“难得欢聚一堂,小饮几杯。”他看向毛琳和马小倩,“知道你们喝不了白酒,这次特意为你们准备了一瓶红酒。” “这是什么酒?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瓶的红酒。”谭小落好奇地盯着那瓶红酒,那瓶酒酒瓶出奇的大,比他平常见的红酒大好几倍。 李秋风眼尖,一眼便通过瓶身上的标签认出酒的身份,“这是……09年的玛歌。好酒啊!” “玛歌?”马小倩想了想,道:“这个牌子听说过,好像是和拉菲一样的名酒,这酒应该很贵吧?”林朝生上次拿出了一瓶1000多万的茅台,当时直接惊掉她的下巴,她猜想这瓶酒价值一定很惊人。 李秋风道:“玛歌是与拉菲,拉图,木桐,奥比昂,齐名的法国波尔多五大一级酒庄之一,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12世纪,是世界文明的红酒品牌。玛歌2009,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瓶装红酒,我记得好像是12l,售价将近20万美元。” “20万美元?”马小倩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不由凿舌。 林朝生笑道:“这酒容量大,性价比高。” 他把酒摆到桌上,转身从酒柜里将十二月花神杯端上桌,又回去用盘子端来六个葡萄酒杯。拧开酒瓶塞子,先为他们倒上了半杯红酒,“我不怎么喝红酒,你们尝尝怎么样?” 李秋风举杯抿一口,闭眼细细品味,片刻,点评道:“好酒,入口时苦涩,少顷,酒香慢慢散开,又有种甘甜,细腻,丝滑的感觉,酒香浓郁,让人回味无穷。” 其她人纷纷举杯品尝,她们咂吧着舌头,品了半天,也没品尝出什么特殊的味道,只觉得比普通的葡萄酒好喝。 品完红酒,李秋风将目光放到那瓶白酒身上,白酒包装朴素,用得是普通玻璃瓶,泛黄的标签上,印着三个显眼的红色大字“五粮液”,酒水已挥发一些,还剩大半瓶。 李秋风拿起酒,仔细瞧了瞧,喜道:“这是1960年的五粮液!” 李朝生笑道:“李兄真是见多识广。” 马小倩道:“这酒,一定也很贵吧?” 李秋风把酒放回去,说道:“这款酒12年在杭州拍卖过一瓶,成交价为98万。” 林朝生将五粮液的瓶盖打开,推到桌子中央,笑道:“大家想喝的自己倒,吃好喝好,都别客气。”说完在柳飘飘身旁落座,众人纷纷动起碗筷。 李秋风取出一只花神杯,倒满白酒,端到鼻下嗅嗅,呷一口,片刻,大笑道:“好酒!入口甘美,绵甜悠长。”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马小倩吃一口菜,看向林朝生,忍不住问道:“你到到底多有钱啊?随随便便一瓶酒都这么贵。”上次拿了一瓶1000多万的,这次拿了两瓶100多万的,简直壕无人性。她知道林朝生活了这么久,一定身家不菲,到底多有钱?这些钱财是从哪儿来的?她不禁好奇。 林朝生讪笑道:“我也不清楚,应该挺多的吧!”他这些年存了不少钱,具体多少,倒没注意过。 马小倩道:“别开玩笑了,自己有多少存款会不知道?” 林朝生无奈笑道:“真不知道!”他隐约记得好像是一串挺长的数字。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卖古董?”马小倩问。 林朝生摇头道:“收藏室里的东西,是我好不容易得来,可舍不得买,平常用的那些钱财,其实是我在一个山洞里得来的。“ 众人面露诧异。 “山洞中得到的?”马小倩思索道:“难道你发现宝藏了?” “嗯!”林朝生颔首。 “还真是宝藏啊!”马小倩讶然,她只是胡乱猜测,没想到竟是真的。她迫不及待地追问,“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朝生回忆道:“大概是成化年间的事,那时我居住在南直属淮安府境内的一片深山中。一日我在山林中与虎游耍,路过一处山沟时,发现一只受伤的白狐,它后腿染血,大腿处被一只箭矢贯穿,匍匐在地,掩掩一息,甚是可怜。我于心不忍,便将它带回住处包扎疗伤,小狐狸意外的乖巧懂事,很是配合。” “它恢复得很快,不到两月伤势就痊愈了。我想将它放回丛林,谁想这小家伙赖上了我,不肯离去,我便留它在身边。小家伙很机灵,不管我去哪儿,它都跟着我,吃饭睡觉也一直守在我身边。大概过了半年,一日清晨,它突然鸣叫不止,将我从梦中吵醒,见我起床后它跑出草屋,三步一回头地看我,似在为我引路。我急忙跟上,它领着我穿过一片山林,来到了一处断崖下。它在崖底寻寻觅觅,最后停在一片灌木丛前,在原地转几圈,对着我叫几声,一头钻入丛中。我上前查看,扒开浓密的灌木,发现后面竟有一个隐秘的山洞。” “小狐狸在洞口回头看我几眼,钻入洞中,我穿过荆棘,紧随其后。洞里空间挺大,分支众多,它带着我弯弯绕绕,走了一里左右,突见远处有亮光,复行数十步,周围大亮,高耸的洞壁上,惊现一个一丈长,两寸宽的洞口,洞口无遮掩,面朝天空,连接天光。” “小狐狸又往里走了十几米,突然停下,回头冲我鸣叫,我看过去,大吃一惊,那里竟堆放着数十个木箱。箱子上积了指头厚的灰尘,许多箱木已腐烂。我一一打开,发现里面竟是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和古玩玉器,其中还有大量钱币。” “那些钱币我在一本古籍里看到过,是东汉中期至晚期流通于市面的各类五铢币,我猜测这批财宝应是东汉末年之人所藏。我身上没有钱财,之后每次重返人世,便去洞中取一些财宝,下山置换钱物。” “竟有这么离奇的事!”马小问道:“那堆财宝,现在全在你这儿?” 林朝生摇头,“没有,太多了,搬不完,况且我也用不了这么多。我只取走古玩玉器和少量的金银珠宝。” “这么说,那些财宝还在洞里?” “不知道,我有差不多一百年没去那个地方了。” “你还找得到地址吗?” “应该找得到吧,你对那些财宝有兴趣?” 马小倩咽了口唾沫,如实道:“说不心动是假的,谁不喜欢钱?如果找到那批宝物,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过仔细想想,我现在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愁吃穿,应该知足了。” 很快她又打消寻宝念头,她的生活质量已远高于大多数人,足够了,不应该那么贪心。 “江苏淮安?东汉五铢币?”是谁藏得呢?比起宝藏所在,李秋风更好奇是谁人所藏,他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终于找到线索,兴奋道:“李兄发现的,莫非是‘铁山寺古刹宝藏’?”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林朝生喜道:“李兄竟也知道这个宝藏的故事。” “听到过一些传闻。”李秋风道:“不知林兄所说的洞穴,距铁山寺多远?” 林朝生道:“不远,不超过百里。” 李秋风肯定道:“那定然就是传闻中的铁山寺古刹宝藏了。” 其她人面面相觑,听得云里雾里。谭小落插话道:“等等,什么铁山寺古刹宝藏,能说清楚点儿吗?” 李秋风道:“铁山寺古刹宝藏,是历史传闻中的着名宝藏之一,传闻是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军首领张角所藏。” “还有这事,快详细说说。”谭小落来了兴趣。她就喜欢这种充满奇幻色彩的历史异闻。 “有酒就应当有故事,今天就给你们好好说说。”李秋风呷一口酒,徐徐道:“东汉末年,朝廷腐败,汉室衰微,地方豪族横征暴敛,强娶豪夺,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张角不满汉王朝统治,暗中谋划,创立太平道笼络人心,于各州郡宣传教义,广纳信众,预谋起事。中平元年,时机成熟,张角煽动广大信众,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这就是历史上着名的黄巾起义。” “太平道扎根已久,信众遍布各地州郡,张角一呼百应,迅速集结了三十余万黄巾军。黄巾军声势浩大,揭竿而起,向朝廷发起猛攻,攻城夺邑,势如破竹。他们烧杀抢掠,焚烧官府,收缴金银财宝无数。张角为日后登基称帝做准备,决定先妥善收藏这批财宝。他与铁山寺主持交好,十分信任此人。便命人将这批宝藏送至铁山寺藏匿,由主持看管。” “黄巾军虽声势浩大,但毕竟是底层民众,缺乏管理和战斗经验,加上将领各怀异心,各自为营,朝廷反应过来后,迅速集中兵力,全力围剿,很快将其逐一击溃。起义最后以失败告终,张角也在行军途中病故。之后,这批财宝的消息也不了了之。传闻张角一手下,败逃后,潜回铁山寺,从主持手中骗得藏宝图,企图私吞宝藏。但在寻宝途中突遇天雷被劈死了。天雷燃木,在森林里引发一场大火,将这个人手中唯一的藏宝图也烧为了灰烬。自此,这批宝藏便没了下落,在后世留下一段传说。” “关于铁山寺古刹宝藏的传闻,众说纷纭,大多数人认为是虚构的,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还恰巧被林兄找到了。” “原来还有这么个传说。”谭小落问林朝生。“这堆财宝放到现在能值多少钱?” 林朝生道:“若全部取出,以现在的行情置卖,价值不可估量。” “那个小狐狸好有灵性,它后来怎么样了?一直在你身边吗?”毛琳问。比起宝藏,她对这个通人性的小狐狸更感兴趣。 林朝生惋惜地摇头:“带我找到宝藏后没多久,它就突然消失了,我在山里找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找到。” 毛琳道:“它应该是想借宝藏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这么通人性,估计已经修炼成精了。” 林朝生笑道:“这个我倒没感觉,我在山里遇到的动物都很懂事,很有灵性。” 李秋风感喟道:“万物皆有灵!” 谭小落看着李秋风,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说道:“老李,你接下来要小心了,昨晚我从张合那儿打听到消息,说是姜仁已掌握你的行踪,很快会对你展开捕杀。”她一脸严肃,甚是认真。 李秋风饮一口酒,把玩着酒杯,笑道:“他肚子里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谁掌握谁的行踪还不一定呢。证明我诚意的大礼马上就到了,好戏即将开场,各位就等着看吧!” 众人吃惊。林朝生忧心道:“李兄是想独自对付姜仁?” 李秋风神秘地笑笑,“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等我好消息。” 谭小落忧虑道:“姜仁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你可别乱来。” 柳飘飘道:“姜仁虽没有特殊能力,但也是三代僵尸,智商高,异常狡猾,没那么容易对付,你要三思而后行啊。” 毛琳和马小倩思索着不说话。上次李秋风就说过这话,他不愿透露,她们也没办法。 林朝生沉思片刻,说道:“李兄活了千载岁月,历经人世沧桑,心境眼界非一般人能比,相信你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句,万事小心,需要帮助便联系我们。” 李秋风笑道:“各位尽管放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众人不再说话,继续吃东西。半晌,马小倩忽地抬头看向林朝生,“对了,你说的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毛琳、李秋风不约而同看向林朝生,谭小落自顾自的吃东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林朝生看向柳飘飘,柳飘飘也看向林朝生,两人相视而笑,手牵着手站了起来。众人顿住,奇怪地看着他们。看着两人,毛琳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下骤然忐忑不安。 林朝生笑道:“今天把大家叫出来。其实是想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他握着柳飘飘的手,缓缓举出桌面,“我和飘飘,在一起了!” 毛愣神色一愣,手中的筷子猝然落地,弹跳着发出啪塔的清脆声响。马小倩怔了两秒,一种莫名难受的感觉如电流般袭上心头。 毛琳反应过来,急忙弯腰下去捡筷子。李秋风先是一惊,后露出喜悦的笑容,“我就感觉你们两个今天怪怪的,什么时候的事啊?”前天林朝生还在为这事烦恼,现在竟在一起了,这个消息实在突然。 林朝生笑道:“就这两天的事,还要多谢李兄开导,若不是你,我现在估计还做不了决定。” “太好了!”李秋风拱手祝福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恭喜!” 毛琳看着两人,努力克制着内心海啸般汹涌猛烈的情绪,强笑了笑,道:“恭喜了,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李秋风道:“他们是僵尸,可不止百年,千年,万年,亿年,无穷无尽。”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马小倩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恭喜!”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受。她不应该难受,不能难受。 李秋风起哄道;“为了表达爱意,这个时候,是不是该亲一个!” 谭小落拍手附和,“对,亲一个。”她和李秋风起哄着喊起来。 毛琳和马小倩默不作声,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皮笑肉不笑。 林朝生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笑,柳飘飘一脸娇羞,片晌,主动搂住林朝生的脖子,踮起脚,对着林朝生的嘴唇,慢慢凑过去。 林朝生也不再拘谨,歪着头,迎上去,两张红唇慢慢靠近,最后轻轻贴合在一起。 第144章 落花有意 毛琳失眠了。夜深人静,住户的灯一家家熄灭,飘窗外霓虹闪烁,街巷里冷冷清清,马路上偶尔传来车辆路过的声音。夜黑风高,今夜天色不再明朗,月亮没了踪影,只有几颗暗淡的残星,孤零零垂挂在天幕。乌云压顶,仿佛要将这仅剩的几点微光也吞没。 屋子里一片漆黑,毛琳仰头倚靠墙壁,并腿坐在飘窗的窗台上。她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灯彩,一动不动,宛若一具没有生气的石雕。窗户半开着,夜风吹过,窗帘轻轻飘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从毛琳眼角流了下来,泪水清澈苦涩,在窗外微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就像两条闪闪发亮的银项链。她心里的种种滋味,尽数化作了无声的泪水。她默默抽泣着,泪如泉涌,心如刀绞。长夜漫漫,今夜注定无眠。 马小倩也失眠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林朝生和柳飘飘的事,心中怅然若失,宛若被烈火焚烤般毛焦火辣,不得安生。 马小倩翻转几下身体,猛地爬起来靠在床头,双手抱头使劲挠了挠头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为什么会这么难受?难道我对他……不,不可能,我是马家传人,不可能会这样。她烦躁不已,内心挣扎痛苦。 黑暗散去,黎明降临,天渐渐亮了。毛琳在飘窗上坐了一整夜。马小倩在床头坐了一整夜。窗外阴沉沉,太阳不知所踪,天空乌云密布,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风吹雨斜,雨水如泪珠般一滴滴掉落在玻璃窗上,化作一行行泪水顺窗滑落,一行、两行、千百行……不到一刻钟,窗户已泪流满面。 毛琳深吸一口气,爬下窗台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捧接冷水,使劲洗了一把脸。冷水冰凉刺激,让她清醒了许多,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呆住了。镜中人满脸水渍,眼神涣散,无精打采,宛若丢了魂。 毛琳扯下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移步走进厨房,准备做早餐。进入厨房,她又愣住了,看着空旷的灶台,与林朝生在厨房忙碌的点点滴滴不由浮上脑海,时光倒流,回忆慢慢拉长。 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树林里相遇时的场景,那晚月光皎洁,树影婆娑;想起了去林朝生店里找《挪威的森林》时的场景,那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想起了林朝生假扮她男朋友与母亲见面时的场景,那夜林朝生温文尔雅,在他母亲面前述说着他们因《挪威的森林》相遇的梦幻故事。她就是那时喜欢上他的,那晚以后,她开始希望假戏成真,可后来林朝生不辞而别,一切不了了之,只留下遗憾和思念。再后来他们不期而遇,结下种种误会,又解除种种误会,她以为是缘分未尽,上天安排他们再续前缘。谁曾想,到头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回忆着之前的种种,想到林朝生昨晚与柳飘飘恩爱的模样,毛琳又不禁潸然泪下。如果可以重来,她希望自己从来没遇到过林朝生,这样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马小倩还是毫无困意,她长吁一口气,翻身下床,走进洗手间。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毛琳急忙伸手将眼泪擦拭干净,调整一下情绪,从厨房走出。洗手间传来流水的声音,马小倩在洗漱。 毛琳走到洗手间门口,“今天起这么早。” 马小倩转头看她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起的,我都没听到。” “醒来以后就睡不着了,我去做早餐。”毛琳返回厨房,从冰箱里取出食材,魂不守舍地做起了早餐。 马小倩洗漱完,悄悄来到厨房门口,偷偷观察毛琳的情况。毛琳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忙活着,眼睛却不在砧板上,呆滞地望着前方的墙壁。马小倩暗暗叹了口气,毛琳对林朝生的感情最深,此刻最难受的,应该是她。 毛琳突然触电般缩回左手,她心不在焉,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马小倩急忙进屋,“切到手了吗?没什么大碍吧?” 毛琳抬起手看看,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就一个小口!”她左手食指侧边被划了一下,好在伤口不大。 马小倩立即找来创可贴为毛琳贴上,道:“我来做吧,你去歇着。” 她洗完手,拿起菜刀,接替毛琳的工作。毛琳在一旁默默看着,眼神空洞,精神恍惚。 “你脸色这么差,昨晚一定失眠了吧?”马小倩突然道。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菜刀,菜刀有条不紊,上上下下。 毛琳没说话,默认了。半晌,看着马小倩的侧脸,道:“你脸色也不太好,也没睡好吗?” 菜刀停顿一下,又恢复正常,马小倩转头看毛琳一眼,笑道:“知道你一定很难受,心里担心,也睡不着了。” “让你操心了!”毛琳叹了口气,缓缓道:“小倩,其实,我真的好羡慕你,那么洒脱,那么随性,一个人无忧无虑,开开心心,不用找男朋友,不用谈恋爱,不用……为情所困。以前,我以为爱情是甜蜜美好的,现在才发现,它是那么的折磨人,那么的让人痛苦。” 我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呢!马小倩黯然神伤,沉默了,菜刀起落的速度变慢,片刻,她喃喃道:“把他忘了,就不会这么那么痛苦了!” 毛琳无奈叹息,“若能那么轻易忘掉,就好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从林朝生不告而别那天起,她就想忘掉他,可越想忘,越忘不掉,越忘不掉,越想,“毛家人不顾禁忌,爱上僵尸,这,或许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毛琳磋叹。 马小倩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早餐很快做好,两人坐上餐桌,餐盘里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她们却食之无味。餐桌上少了一个人,这个人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他,怎么就突然喜欢上柳飘飘了?”毛琳想不明白。 “不知道。”马小倩猜测道:“或许,是他性情大变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毛琳自言自语。 马小倩也很好奇,可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们无权问起。 窗外雨声依旧,阴雨绵绵不休,直至傍晚才雨过天晴。可惜明亮的光景转瞬即逝,乌云才散去,黑暗又降临,好在今晚月亮出来了,众星捧月,为刚经受雨水洗礼的城市,披上了一件朦胧的睡衣。 吃过晚饭,毛琳端着一杯热咖啡来到阳台,她下意识朝林朝生家阳台看去,阳台上空空荡荡,屋子里的灯也没亮。她失落地回头望向夜空,望向月亮,发起了呆。 对街居民楼的动静吸引了毛琳,她寻声望去,只见林朝生和柳飘飘端着茶杯来到阳台,两人紧挨着靠在护栏上,有说有笑,亲热甜蜜。毛琳不知不觉捏紧了杯子的把手,片刻,缓缓松开,又抬头望向月亮, 月明如水,洒落清晖,清辉点点,尽数落在林朝生和柳飘飘身上。毛琳看着月亮悠悠叹了口气。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喝一口咖啡,端着杯子,黯然回屋。 山路蜿蜒,路两边风声沙沙,树影婆娑,月光涂在路上,就像结了一层霜。姜仁沿着宽敞大路,走进张合的别墅。 张合坐在三楼阳台的靠椅上,静静地欣赏着月光。姜仁从屋里走出,来到张合身旁,小声道:“老大,已确定他的行踪,今晚就能行动。” 张合侧头看他一眼,欣慰地笑笑,“你做事一向缜密,我相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嗯!”姜仁点头告退,走出别墅,开着自己的跑车返回住处。这是一栋坐落在湖边占地近1000平的别墅,带着浓厚的英伦风,装修华丽,就像一座小城堡。 进屋后姜仁没开灯,径直坐到客厅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享受地吸起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微波粼粼的湖水,湖岸边的小路上布置着五光十色的彩灯,一闪一闪,漂亮极了。 姜仁突然轻笑一声,“别躲了,出来吧。” 屋子深处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你知道我在等你!”他的面容在落地窗的光线下渐渐清晰。竟是李秋风。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姜仁对面,熟悉地坐到沙发上。 姜仁吸一口烟,道:“当然知道,不过不是你等我,是我在等你。” 李秋风轻描淡写地笑了,“跟踪了我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既然知道我在这里,想必已经做好埋伏了吧。我好像变成猎物了。” “这里就我一个人。”姜仁看着李秋风,裂嘴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参差不齐、暗黄污浊的牙齿,“我可没跟踪你。反倒是你一直在跟踪我,今天到这里来,应该是想动手了吧!谁是猎物?未可知呀!” 李秋风朝四周看看,呵呵笑道:“不会吧,就你一个人,胆子这么大?” 姜仁淡淡笑道:“你的胆子也不小,明知我在等你,还敢出现。” “你找了我这么久,怎么着也该给你一个面子,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当猎物。”李秋风嬉皮笑脸。 “巧了,我也不喜欢当猎物。”姜仁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杵进烟灰缸,笑眯眯看着李秋风。 微光透过窗户照着两人的笑脸,诡异莫名。 第145章 姜仁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林朝生和马家?”姜仁笑问。他悠哉地又点燃一支烟,呼吸间,团团烟雾从口鼻喷出。 “心怀正义之人。”李秋风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姜仁不由笑出了声,“一个吸食人血的僵尸,竟然谈正义!你是僵尸,不是人。你帮人对付自己的同类,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别忘了,僵尸是人变的。”李秋风道:“人有好坏之分,僵尸也一样。你们正常进食我不管,滥杀无辜,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姜仁失笑道:“和林朝生一样奇葩,还真是物以类聚。”他摇头叹息,劝道:“你们赢不了,放弃吧!你很清楚,就算联合毛马两家你们也斗不过张合,别自寻死路了。 “僵尸数量微小,我们是同类,不该自相残杀。加入我们吧,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向张合说情,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居然开始劝降了!”李秋风哈哈大笑,笑毕,忍俊不禁道:“要我说,不如你加入我们吧,自古邪不胜正,你跟着张合就是死路一条,只要你改过自新,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姜仁叹气,“你是铁了心要帮他们,看来是没得谈了!” 李秋风自顾自地说道:“姜仁,本硕连读,毕业于一流大学。我实在不明白,十几年前的研究生,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长相丑陋,以你的能力,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应该不难,为什么会与张合同流合污?” 姜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乌云压顶般的阴沉,少顷,他嗤笑一声,道:“竟连我的事都查清楚了,真是不简单。”他话锋风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能力有个屁用,你们这种长相姣好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世人对容貌的偏见。人自古爱美厌丑,天生嫌弃丑陋之物。我17岁考中985,本硕连读,在学校勤勤恳恳,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毕业后踌躇满志,梦想着大展宏图,可这个世界和想象的不一样,有能力,不一定有用。” “我四处找工作,面试了数不清的公司,竟全被刷下来了。同样的工作,明明我更优秀,就因为我长得丑,人家就不愿录用,说我形象不适合,最后选择了那些长得体面的。后来有公司肯录用我了,我努力工作,加班熬夜的干,想方设法获得大家认可,但就因为我长得丑,出身不好,根本没人愿意搭理我。在公司里我永远是大家欺负嘲笑的对象,男同事还好,表面上会嘻嘻哈哈客套一下。那些女同事从来不会正眼看我,即使看我,眼睛里透露出的也是厌恶。在公司,最努力的是我,下班最晚的是我,能力最强的是我,可每次有升职的机会却永远轮不到我,永远是那些长得好,有关系,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人。” “公司里有个女同事,长得好,与经理搭上了关系,能力一般,地位却水涨船高,节节攀升,比我晚入职,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我甩到身后。能力有什么用?永远抵不过漂亮的人说几句好听的话。” 李秋风的表情逐渐凝重,说到这里姜仁苦涩的笑了,笑容里满是无奈和悲愤。 “我真的好羡慕那些长得好看的人!他们走到哪儿都受欢迎,周围的人总是围着他们转,总会给予他们优待。我们这类人,做得再好也没人关注你。能听到的,只有私底下的讥讽和嘲笑。没有女生会喜欢你,有喜欢的人你也不敢说。” “高中时,我曾暗恋过同班一个女生,因为长得丑,因为自卑,两年多我都没敢和她说一句话,最后隔壁班的人来追她,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女朋友。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名声很差,勾三搭四,交了不知道多少个女朋友。但就因为长相好,一来告白就成功了。” “那个男的花心,我知道他们不可能长远,不出意料,他们很快分手了。眼看着毕业在即,我不想留下遗憾,考虑了好几天,最后鼓足勇气向她告白。她拒绝了,拒绝的很果决,我永远记得她当时的眼神,鄙夷,厌恶,嫌弃,就像碰到什么恶心的东西,恨不得立马甩开。后来她又去找那个男的。尽管人家不理她,她依旧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呵呵!我真心实意、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东西,人家勾勾手指就能轻易得到,就因为他长得好!” “人人都说比起外表,内在更重要,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长得丑,别人压根不会搭理你,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怎么感受你的内在?所谓的看重内在,不过是自欺欺人、冠冕堂皇的可笑说辞。” “世人皆道僵尸是丑恶的邪物,殊不知人才是最丑恶的。我,张合,以及他那些手下,全是被世人厌弃,走投无路之人。若世间美好,若人性善良,若真的有正义,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如果可以,谁不想和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好好做人!” 姜仁言辞激烈。李秋风为之动容,片时,叹息一声,道:“人性的确丑恶,爱美厌丑,趋炎附势,自私自利,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好人。我同情你的遭遇,但这不是你做恶的理由。今天,我将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多么义正言辞的话!”姜仁面带不屑,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些自诩‘好人’的人,永远是这样,竖着正义的旗帜,喊着响亮的口号,以自己的好恶来审判别人,别人需要帮助时不见踪影,出事了,就跳出来充当正义使者。”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只有立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善恶,善恶不过是人类自以为是的道德评判罢了。你不是好人,你也不是正义使者,你只是个可笑的、自以为是的小丑。” 姜仁指着李秋风的鼻子,情绪激动。李秋风一时竟无言以对。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紧张。俄顷,姜仁缓缓放下手,双眼一眯,笑了,“正义使者,怎么不说话了?” 李秋风缓缓道;“你说的对于世间万物而言,没有善恶,只有立场,但人不同,人是万物之灵,有思想,有手段,若不分善恶,没有道德,没有法律,只凭自己的喜好行事,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姜仁道:“我再说一遍,我是僵尸,不是人,废话说得差不多了,既然谈不拢,只能动手了!” “你敢只身前来,就这么自信能除掉我?” 李秋风道:“你的情况我早已摸清楚,你只是个普通的三代僵尸,没有绝对把握。我不会贸然前来。” 姜仁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抚着额头苦笑着叹了口气,“从学校到社会,我永远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人,在班级里像隐形人,可有可无,就算做了几年同学,也没人记得有这么个人,永远是大家轻视、嘲弄、欺负的对象;在公司也是这样,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却永远得不到别人的尊重。现在还是如此,在张合的团队里,人人都认为我是最弱的,连你也这样觉得,我真就这么不堪?真就这么好欺负?”姜仁大声质问。 李秋风不语,突然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上前,对准姜人脑袋一拳轰出。砰!只听一声巨响,李秋风脸色骤变,他这一拳仿佛打在了钢铁之上。姜仁竟完好无损,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李秋风迅速收拳退开。 “怎么回事?你,不是普通僵尸!” 姜仁淡然地摸摸额头,冷笑着站了起来,“现在就开始惊讶,有点早了。”话音未落他欺身而上,对准李秋风腹部还以一拳,李秋风侧身闪过,双手擒住他的手臂,一记中扫踢向他腹部。 砰!又是一声巨响,姜仁未动分毫,他满是赘肉的肚子,竟也硬如钢铁。李秋风松开手臂,迅速后退拉开距离。情报有误,姜仁并非普通僵尸,也拥有特殊能力,这个能力有点像庞虎,防御极强。李秋风大感不妙。 “不是替天行道吗?这样可杀不了我。”姜仁踏步而上一记后手拳,轰向李秋风面门。 李秋风歪头一闪,躲过姜仁的拳头,再次擒住他的手臂。扣着手臂,背身一转,后背贴住姜仁的身体,以身体为支点,腰,腹,手臂,猛地发力,使出一记过肩摔,想将对方放倒。 诡异的事发生了,姜仁的手臂竟一下被李秋风拉长了,就像一条皮筋。李秋风大惊,立即松手想退开,但为时已晚,姜仁的手臂,突然变长,转了个弯,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姜仁掐着李秋风,像扔链锤一样用力甩出。他的手臂变长,宛若一根拴着李秋风的绳子,旋转着砸向四周的建筑,李秋风变成人形铁锤,旋转一圈,砸断两根柱子,砸穿两堵墙壁。 “就这点能耐,也想杀我!”姜仁大吼着,开始疯狂地甩动李秋风向别墅内的建筑抛砸,巨响阵阵,李秋风变成了拆迁工具。墙壁,石柱,楼梯,别墅内的一切设施,全部被他的身体砸碎。轰隆一声巨响,底层被毁无法支撑,别墅坍塌成了一堆废墟,烟尘四起,在黑夜里扩散弥漫,就像起雾了。 姜仁猛地一甩,将李秋风砸向别墅大门外的假山。砰!假山炸开,溅起一团碎石灰尘。李秋风倒地不起,在地上艰难爬动,只觉头晕目眩,浑身剧痛。 姜仁的手臂像拉长的皮筋缩回,一步步走向李秋风,大笑道:“我同时拥有硬化、软化两种能力,硬化时,身体比最坚硬的金刚石还硬,软化时可任意变化为任何形态,无坚不摧,无坚不克。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四个干部中最弱的,殊不知,我才是最强的!” 话音一落,他猛地向李秋风出手,大手一挥,霎时变长,宛若一条数十米长的鞭子,由上而下抽打向李秋风。 李秋风迅速翻滚躲开,手臂撑地跃起。砰!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姜仁不依不饶,挥手袭来,双手齐发,化作两条犀利的长鞭,带着咻咻的风声,抽向李秋风。李秋风身法灵活,攻击均擦身而过,被他有惊无险躲开。 这家伙攻击距离远,很难近身,又有金刚不坏之身,近身了拿他也没办法。李秋风大感棘手,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机会难得,无论如何,他今天必须除掉姜仁。 “就这点本事,怎么杀我?”姜仁大喝。 李秋风开始发力,躲闪着朝姜仁靠近。姜仁挥打速度虽快,但手臂拉得太长,大开大合,动作很容易捕捉。李秋风闪转腾挪,脚底如抹油了一般丝滑,抓住空隙,终于突破姜仁密集的进攻网,近到身前,一套组合拳砸下,姜仁身体变硬,轻松接下。 李秋风一套打完,抽身而出,拉开距离。姜仁手臂变长,如追魂索命的钩子一般向他抓来,他绕着姜仁飞奔躲闪。 “不用点能力不行啊!”李秋风改变方位,再次朝姜仁靠近,他身法诡异,形如鬼魅,躲开姜仁的手臂,瞬息来到对方身边。 “还不死心吗?你破不开我的防御。”姜仁大叫,再次发动硬化能力。 “这次可不一定!”李秋风嘴角上扬,拳头如雨点在姜仁身上落下。 姜仁脸色大变,露出痛苦表情,身体被击打得摇晃不止。李秋风竟破了他的金身,拳头的力量像箭头一样刺进了他的身体。 李秋风快如闪电,拳影重重,眨眼的功夫轰出数十拳,最后一记大摆拳轰在姜仁太阳穴上,姜仁脑袋一沉,身子一软,重重栽倒在地。金身破碎,李秋风加大力度,拳头如狂风暴雨砸下,每一拳都结结实实砸在姜仁脑袋上,姜仁头重脚轻,脑袋被一点点砸入地板下。 不知砸下多少拳,李秋风突觉不对,打击感减弱,姜仁的脑袋变软了,仿佛变成了一滩橡皮泥。他预感到危险,几个纵跃,迅速后退闪开。 姜仁慢慢爬了起来,他的脑袋被从侧面砸扁了,只剩一只眼睛。半只鼻子,半张嘴巴,仿佛丢掉了半个脑袋。但很快,另外半个脑袋,像压扁的气球一样快速膨胀凸起,不到几秒的功夫就恢复了。 李秋风皱眉。软化的能力竟能如此应用,这样一来,所有的攻击都没用了。 姜仁看着李秋风,赞许道:“竟然能破我的硬化,你是怎么做到的。” “聚力!”李秋风笑道:“把力量汇聚成箭头大小,专注于一点爆发,就算你比金刚石还硬,也能穿透,将力量渗进去。” “不错的能力!”姜仁道:“不过可惜了,任何攻击在我软化的时候都没用,橡皮泥是打不坏的,变成什么样都能恢复。” “这样杀你太没意思了,换个方式和你玩儿吧!” 姜仁冷冷一笑,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后脑勺、后背诡异的蠕动着,接着慢慢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李秋风睁大眼,惊讶地看着。 只见姜仁后脑勺凸起的部分形成了一张脸,接着慢慢分裂出一个脑袋,身体也是如此。他的身体越变越厚,衣服被一点点撑破,不多时,一个与张合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分离而出。两具身体共用一个下肢,背连着背,头贴着头,就像一个畸形的连体双胞胎,诡异极了。 姜仁的两个脑袋同时发出笑声,“你的拳腿功夫不是很厉害吗?今天就看看,双拳能否敌过四手。”他冲李秋风勾勾手指。 李秋风攥拳,踏步而出,姜仁闻风而动,后发迎上,两人激战在一起。李秋风拳快如电,姜仁四手齐出,应对自如。拳拳对撞,激起阵阵气浪。李秋风速度更快,奈何对方四条手臂,任他再快也占不到便宜。 交手不到数十回合李秋风便被压制了。他快进快出,左闪右突,不停改变方位,想打游击。对方两个脑袋,四只眼睛,几乎没有视野盲区,他有什么意图,对方一眼便能看穿。,根本找不到破绽。 又交战十余回合,李秋风不敌,连中数拳,被轰飞近百米,扑通一声,掉入平静的湖水中,激起大片水花。 噗!李秋风从水中跃起,一个飘逸的前空翻落到姜仁身前。 “看来双拳,还是难敌四手啊!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要替天行道吗?现在你手段用尽,要怎么办呢?”姜仁笑眯眯看着李秋风。肥腻、痘印遍布的脸上写满戏谑。 李秋风向后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从容地笑了,“普通攻击不行,看来……只能用那招了。” 姜仁颦蹙,眼中浮现异色。这个时候了,李秋风还如此淡定,难道还有后手? 李秋风露齿一笑,左脚踏出,摆开身位,双手结印,口中念诀,一字一顿,声如洪钟,“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马家神龙咒!怎么可能?”姜仁大惊失色。 金光乍现,驱散黑暗,一条金色巨龙破空而出,带着震耳欲聋的龙吟冲向姜仁。 姜仁瞳孔放大,满脸惊愕。巨龙透体而过,消失在黑暗中。他摇摇晃晃,止不住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秋风:“你……是僵尸,怎么……可能……”话还没说完,身体猝然崩碎,化作尘埃,消散于虚无。 “总算收工了!”李秋风有些疲倦地叹息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向湖边的青石小路,夜风徐徐,路边的柳树枝条扶风而动,石栏上的彩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变换着各种美丽的颜色。湖面如镜,倒映着岸边的灯彩,平静极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146章 荷塘月色 入夜,半月潭周边的小路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夏虫在路边的草丛树林中唧唧复唧唧地高唱着夏夜的歌曲。明亮的路灯下围绕着一群群飞蚊,它们飞啊飞,转啊转,在地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湖水悠悠,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残月,月光灼灼,将湖面染亮了。微风拂过,湖面荡起一层轻薄的涟漪,月光被打碎了,湖面波光粼粼。一株株垂着头的芦苇,随风而动,情不自禁弯下了腰。 一只小青蛙趴在凉亭下的一朵肥硕荷叶上,呱呱呱地鸣叫着,荷塘里的青蛙纷纷响应它的号召,你一声我一声地啼叫起来,蛙声一片,与夏虫合鸣。荷花都争先恐后地开了,有大的,有小的,有白色的,有粉红色的,有开了一半的,有还在含苞待放的。它们昂首挺胸地浮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上,就像一群穿着漂亮罗裙傲然独立于世的花仙子,月光照在它们身上,如涂上了一层荧光粉,流光溢彩,美丽极了。 凉亭外的青石小路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道身影闲庭信步,慢悠悠走进亭子。张合走到凉亭护栏边,望着亭下的荷花感叹。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一个荷塘月色,好一个湖光美景。姜仁可真会享受,把房子建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可惜了!” 他缓缓望向姜仁别墅所在位置,那里只剩一片废墟,废墟周围拉了一圈警戒线。 安德海走到张合身边,望向那片废墟,忍不住开口道:“老大,恕我直言,姜仁人脑子虽好,但实力一般,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同意他单独行动?” “姜仁可不一般。”张合回头继续欣赏荷花,叹息道:“怪我低估了李秋风。” “不一般?”安德海不解道:“此话……怎讲?” 张合道:“姜仁可不是你们看到的这么弱,他一直在隐藏,论实力,他是你们之中最强的,在三代僵尸里无人能出其右。” 安德蹙眉,诧异道:“他……不是普通僵尸?” 张合道:“你们太小瞧他了,他不只有能力,还有两种,硬化,软化。硬化时,防御比庞虎的金刚不坏之躯还强,软化时,如粘土一般,可任意改变身体形态,几乎可以抵挡任何攻击。及这两种能力于一身,可以说攻守兼备,无懈可击。” “原来他这么强!”安德海道:“那李秋风是怎么杀死他的?” “我也想不明白!”张合道:“看来这个李秋风不简单,以前把重心放在林朝生身上。忽略了他,以后得重点留意一下。” “嗯!”安德海点头,他眼珠转溜着像在思考什么,犹豫片刻,问道:“老大,容我斗胆问一句,你前些日子去四川,应该是去找卢卓君吧,你们……谈成了吗?” 张合将手搭在护栏上,望向湖中央的月亮:“她同意合作了。” “太好了!”安德海欣喜道:“您和她联手,除掉林朝生易如反掌,李秋风再厉害,说到底只是个三代僵尸,不足为虑。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林朝生一死,他们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老大,想必您已有对策,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张合从嘴角微微上扬,“不急,二代僵尸的战斗,动静太大,不宜正面大动干戈。慢慢来,先从他身边的人入手,让他痛苦,让他挣扎,最后再了结他。后面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交给卢卓君,咱们打打辅助,看看戏就行了。” 姜仁死后第二天早上,柳飘飘收到了消息。她震惊不已,立即通知林朝生,林朝生随即又将消息告诉毛琳和马小倩。中午,林朝生叫上众人在他家集合。 “李兄,你是怎么做到的?”林朝生问。李秋风坐在中间沙发,林朝生,柳飘飘,谭小落,马小倩,毛琳,围坐在一起,睁大眼,好奇地看着李秋风。 李秋风笑道:“我一直在跟踪他,前些日子终于摸清他的行踪找到他的住所,昨天逮到他落单,就果断出手了。答应你们的大礼,总算送到了,各位可还满意?” 柳飘飘道:“就这么杀了?也太轻松了吧。”姜仁城府极深,一直很神秘,给她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李秋风道:“只是嘴上说得简单,其实没那么容易。为了找他,我可下了不少功夫,这家伙很谨慎,他一直追踪我,我也一直追踪他,和他周旋了一个多月我才摸清他的行踪。昨晚也是拼成重伤才杀了他。” 谭小落拍拍李秋凤的肩膀,嬉笑道:“姜仁有城府,咱老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可是在各行各业达到过顶点的男人,姜仁和他比,那就是初出茅庐的嫩头青。” 柳飘飘仔细一想,也对,姜仁再有城府,与李秋风这种在各行各业摸爬滚打混迹了千年的老油条比,根本不值一提。李秋风想布局杀他,其实也不难。姜还是老的辣。 林朝生喜道:“李兄辛苦了。张合少了一个干部,我们的压力又小了一分。” 众人皆面露喜色,柳飘飘却高兴不起来,她提醒道:“张合死了这么一个重要的得力干将,估计会很快展开报复,你们要小心。” 毛琳道:“自打和张和交战以来,我们就没放松过警惕。” 马小倩道:“大家身上都有僵尸探测器,他想针对我们没那么容易。” 柳飘飘道:“你们做好防备就好,有情况我会随时通知你们。” 林朝生嘱咐道:“你那边也小心,察觉到张合有任何起疑的迹象,就赶紧脱身。”潜伏的工作太危险了,林朝生还是很担心柳飘飘的安危。 柳飘飘冲林朝生莞尔一笑,“放心,跟了他这么多年,基本的察言观色我还是会的,不会把自己置身于险地。” 李秋风环视众人一遍,笑道:“现在,我算正式加入你了吧?” 林朝生,毛琳,马小倩相互看看,不约而同点头,林朝生敞开心扉道:“李兄,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并没有完全相信你。你出现得太突然,我们对你一无所知,就算有飘飘和小洛做担保,也很难相信你。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加上这次事件,我觉得你是可信的,至少在我看来,你不是坏人。” 李秋风颔首道:“你们的顾虑是对的,换做是我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看着众人,由衷感激道:“谢谢诸位的信任,能与你们这样的正义之士共事,实属人生幸事。邪不胜正,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打败张合。” 李秋风目光如炬,明亮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众人看着他应声点头,瞳孔里也燃起了炽热的火光。 李秋风笑道:“认识这么久了,都没好好招待过你们一次,这样吧,明日我做东,设宴请诸位到我家中一聚,顺便去我家参观参观,也算知根知底。” “好啊!李兄也喜好古玩,这些年想必也收藏了不少东西吧,正好去鉴赏一番。” 林朝生爽快答应。毛琳和马小倩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 “的确收藏了不少东西,到时一定让诸位大饱眼福。”李秋风喜道:“那就定在明晚7点吧,我提前来接你们。” 林朝生道:“不用这么麻烦,告诉我们住址就行了!” “好,我回去以后给你们发定位。” 林朝生想到什么,看向毛琳,“毛琳,我记得你的生日是8月6号吧,快到了,你打算怎么过?要不,到时候我们帮你庆祝一下吧。” 李秋风看看毛琳,附和道:“好啊!8月6号,也没几天了,正好大家再聚一聚。” 林朝生竟还记得自己的生日,毛琳心里很高兴。但她不想这么麻烦,“不用了,我……不怎么过生日。” 往年生日,她大伯会叫上族内关系亲近的弟子,为她组织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她不喜欢那种场合,后来便让取消了。近几年生日都是马小倩和她过。 林朝生劝道:“没事,过生日就图个热闹喜庆,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更有氛围。” 李秋风附和道:“毛小姐就别客气了,大家现在也是好朋友了,朋友间聚在一起过生日是正常的。” 毛琳有些犹豫了。马小倩见状,也开口了,“别犹豫了,往年都是我陪你过,冷清得不行,大家这么热情,今年就一起过吧。” 马小倩竟然帮忙劝毛林,林朝生有些意外。以前的马小倩可不愿意和李秋风柳飘飘他们接触。 “好吧!”毛琳沉吟片刻,答应了,“谢谢你们的好意,到时候,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几人聊了会儿天,陆续离开,屋里只剩林朝生和柳飘飘。林朝生泡来两杯茶,递给柳飘飘一杯。 柳飘飘接过,双手捧着茶杯,咕哝道:“你还知道毛琳的生日啊!” 林朝生听出了什么?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我们是好朋友,她和我提过一次,怎么了,你……不会吃醋了吧!” “哪有!”柳飘飘娇嗔一声,道:“只是……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帮她过生日?”她感觉得到毛琳还喜欢林朝生,心里还是挺在意。 林朝生解释道:“我既然知道她的生日,生日那天怎么也该去庆贺一下,但我现在有女朋友,一个人去不太方便,思来想去,叫上大家要好些。”他伸手亲和地刮刮柳飘飘的鼻子,宠溺地笑道:“明明就是吃醋了,还不承认,就这么不信任我?” 柳飘飘挽住林朝生的胳膊,亲昵地靠在他身上,撒娇道:“我没有,只是惦记你的人太多了,我……不放心。” 和林朝生在一起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无比欢喜,但欢喜的同时也开始患得患失,很怕有一天会失去林朝生,很怕有一天所有的幸福会突然消失。张合现在正集中精力对付林朝生,有什么计划也没透露,就像颗定时炸弹,她很怕林朝生会遭遇不测。 林朝生握住柳飘飘的手,真切地看着她,温和笑道:“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柳飘飘很感动,又很忧虑,“朝生,这些日子我真的好幸福,但越幸福就越害怕,害怕你会离开我,害怕这样美好日子会消失。” 林朝生安慰道:“傻瓜,别胡思乱想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呢?除非有一天我死了。” 柳飘飘着急了,猛然蹙眉看向林朝生,“你别胡说!” 林朝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搂住她的肩膀,哄道:“别生气,我只是打个比方。” 柳飘飘依偎在他怀里,用不可置否的语气说道:“打比方也不行,我不准你有事。” 林朝生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既然答应了会一直陪着你,就不会食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翌日傍晚,林朝生,柳飘飘,谭小洛,马小倩,毛琳一行人,根据李秋风发的定位找到了他家。李秋风发的位置远在城郊外,有一百多公里,他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 李秋风早已在大门外等候多时。几人下车后不由呆住。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栋宫殿模样的建筑,气派的门楼,高大的围墙,深红色的大门,大门前方立着两座六米多高的楼阁。放眼往大门内望去,亭台楼阁一座挨着一座,连绵不绝。这哪是住所,分明是一座古城,一座宫殿。 “这是……你家?”马小倩目瞪口呆地问。 “是的,里边请!”李秋风将众人引进大门。 几人惊异地环顾着周围的建筑,天边的红霞落在古朴的楼阁砖瓦上,将宫殿渲染得金碧辉煌,青色的石板路仿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路上十分冷清,院落环环相套,连绵不绝。 “这么大的地方就你一个人住?”马小倩问。 “是的。”李秋风讪讪一笑,“是不是觉得太破费了?” “没有,只是觉得太豪横了。这么大一块地,这么宏伟的一片建筑,得花多少钱?”这么一片规模庞大的宫殿。马小倩感觉已经不能用金钱衡量。 “没仔细算过,的确花了不少钱。” 林朝生道:“李兄真是大手笔,你为何会修建这样一个地方?” 李秋风道:“我这人比较怀古,一直对宫廷式的建筑情有独钟,新式的洋房住不惯,便修建了这么一座仿真的小型宫殿。” 林朝生抬头望去,前方还是连绵的楼宇,不禁失笑道:“不小了,这占地面积,至少得上百亩地了吧?” 李秋风道:“总占地168亩,二十六座宫殿,大大小小1836间房。修建时专门请来了古建筑的专家做顾问,从设计,施工,到竣工,总共用了十五年的时间。” 马小倩和毛琳不由咂舌。柳飘飘和谭小落十分平静,她们经常过来,已司空见惯。 林朝生发现这些楼阁台基很高,每一处建筑底下都有很高的台基,建筑规模越大台基越高,大大小小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矗立在高台上,威严肃穆。每栋楼阁的栋、梁、椽、楹、楣、窗之上都雕刻着精美的花草及动物、人物图案。外观造型与他见过的宫殿建筑都不一样,似乎更为久远。 “这个建筑形式,不知仿的是哪朝哪代。”林朝生好奇问道。 李秋风道:“多以汉代风格为主,也有唐、宋、明时期的影子,其中也夹杂了许多民间建筑。” “中间最高的那座就是仿宋的建筑,叫望火楼,用来防御火灾,传递情报;那边那座塔楼是仿唐朝的佛塔修建的;楼殿间那种架空的通道叫飞阁,又叫复道,在秦汉时期特别流行,是现代天桥的原型……” 李秋风开始介绍沿途的一些建筑。走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将几人带到目的地。这里是一处别致的小院,小院中央有一片幽静的水池,水池中央坐落着一座凉亭,凉亭周围种满了荷花。荷花朵朵,莲叶片片,成群的鲤鱼在莲叶下游玩嬉戏,湖面荡起一圈圈轻柔的碧波。 李秋风顺着石桥将几人带到凉亭中,凉亭很大,中间摆着一张古典雕花圆木桌,有六张木椅。 李秋风招呼道:“你们先坐,饭菜马上就好。” 几人应声落座。林朝生环顾四周,笑道:“李兄真是好雅兴,在这里用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秋风笑道:“入夜以后,这里的景色可美了。” 李朝生道:“现在已经很美了。” 几个穿着白衣,戴着白帽,打扮专业的厨师,排成一排,穿过长廊,沿着石桥端着菜盘有条不紊地走了过来。一道道摆盘优美,色泽光鲜的美食摆上餐桌。 “这些菜可是我专门请名厨做的,是各地的名菜。”李秋风开始一一介绍,“这道叫老味干烧鱼,是四川名菜;这个是蚝油牛肉,广东名菜;这个是松鼠鲑鱼,江苏名菜;这道是荷叶粉蒸肉,浙江名菜;这道叫鸡汤汆海蚌,福州名菜;这个呢,就是着名的胡氏一品锅,安徽名菜……” 餐桌被摆满了,足足16道菜,涵盖八大菜系各种名菜。最后摆上来一套杯具,两瓶酒,一瓶白酒,一瓶红酒。白酒瓶造型精美,通体橙黄,像个压扁的胖葫芦,还有两只造型精巧的耳朵。瓶身上的白圈内印着“1573窖”的字样。 林朝生道:“国窖1573,这个酒倒没怎么喝过,看这包装,定然也是难得的好酒。” 李秋风拿起那白酒,解释道:“这瓶可是泸州老窖里顶级的好酒。”说完他转而拿起红酒,“这瓶,就是着名的82年拉菲。” 马小倩笑道:“这个熟,电视上经常看到,不过没喝过。” 李秋风笑道:“这个酒在国内都快烂大街了,是有钱人的标配。实际上想买到正宗的82年拉菲,非常困难。这款酒总产量也就20万瓶左右,大多流入西方,销往国内的少之又少,顶多一、两千瓶。目前市面上售卖的,大多是假酒。不过我手上这瓶货真价实,是我四处托关系,费了很大的力气买到的。” 毛琳讪笑道:“每次你们都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招待我们,我们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李秋风道:“不能这么对比,我和李兄积攒了几百年的身家,这些东西对我们而言,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快乐,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与诸位相识是这些年来我最高兴的事,这是任何东西也换不来的,区区几瓶酒,根本不值一提。” 说完,他将酒杯分发给众人。这是一套通体洁白,没有丝毫杂质的白玉杯,杯身修长,曲线优美,光润通透,很是漂亮。林朝生拿起仔细端详一番,道:“好精美的杯子,不像现代之物。” 李秋风道:“这是曹魏时期的白玉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喝葡萄酒用此杯再合适不过。” 说话间他已打开瓶塞。他将酒摆到桌子中间,笑道:“各位自便,尽管喝,千万别客气。” 几人没讲客气,纷纷传递把红酒斟上。李秋风举杯道:“我们先干一个。” 众人举杯对碰,一饮而尽。. 李秋风豪迈大笑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如此良辰美景,应该一醉方休。”话毕,又斟满一杯酒。 林朝生劝道:“今天就算了,前两天才喝过,酒多伤身,微醺即可,一会儿我们还等着看你的收藏呢。” 李秋风道:“好,大家量力而行,吃饱喝足。不过光喝酒太没意思了,这个时候必须有故事,哪位出来说说?随便说什么都行。” 马小倩笑道:“当然是你了,你活了这么久,经历丰富多彩,我们哪儿比得上你?你的故事估计说几天也说不完。” “对,你说,这些年你一定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快说来听听。”其他人跟着起哄。 “给自己挖坑了。”李秋风失笑道:“好吧,我来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你们想听什么,直接问吧?” 马小倩道:“那就聊聊八卦吧,你活了这么久,一定遇到过不少红颜知己吧。”其他人纷纷竖起耳朵,露出八卦的笑容。 李秋风苦笑了笑,缓缓道:“的确遇到过不少,李清照,张玉娘,李师师……” 几人皆是一惊,这事儿柳飘飘和谭小落也不知道。马小倩急忙打断他,“等等,你和李清照有过缘分?真的假的?” 李秋风讪讪笑道:“也算不上缘分,其实,是我单恋她,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 “原来是这样!”马小倩有些失望。 “李清照本人到底怎么样?长得漂不漂亮?”谭小落好奇地问。 李秋风认真思索道:“单论长相,算不上惊艳,只能说清丽。但她身上那种气质是独一无二的,端庄大方,优雅娴静,眉宇间总是带着几分多愁善感,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是哪种看一眼就会让你觉她是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人。她的才情冠绝天下,当时仰慕她的人很多,可惜她只钟情于赵明诚。” 谭小洛遗憾道:“她是我最喜欢的词人,如果能见他一面就好了。”他很钦佩李清照,作为女性,能在以男性为主的千古文人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实属不易。 马小倩道:“那说说其他人吧。” 李秋风呷一口酒,酝酿一下情绪,开始一一叙述。 夜幕降临,星星月亮爬上天空,蛐蛐和蝈蝈开始琴瑟和鸣。悬挂在凉亭四方的四盏黄皮灯笼亮了起来,投下夕阳般惬意的亮光。水池四周走廊里的红灯笼也一盏盏亮了,廊道被染成一片喜色。池水清澈,倒映出一片朦胧的灯楼影像。 凉亭下,荷花芬芳,鱼戏莲叶间。凉亭里,对酒当歌,说笑声此起彼伏。 第147章 稀世珍宝 酒足饭饱,已是8点多,李秋风应大家要求,带他们来到收藏室。这是一处气派的宫殿,爬上高耸的台阶,推开正殿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的、金碧辉煌的大殿,雕刻着着金龙的高大柱子,描画着各种漂亮彩绘的栋梁墙壁。几人顿时眼前一亮,大殿里规整的排列着各种各样古朴典雅的展览柜,展览架。上面摆满数不清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古玩珍奇,字画,铁器,铜器,银器,金器,瓷器,陶器,玉器,木器,雕塑等等,这哪里是收藏室?分明是座博物馆。 几人看得瞠目结舌,连见多识广的林朝生也不禁动容。他感叹道:“李兄,你这里的收藏,已不亚于大型的博物馆。” 李秋风道:“见笑了,搜罗了几百年,东西的确挺多。你们先随意参观,熟悉一下再带你们看好东西。” 林朝生环顾着,慢慢走向书画展览区,柳飘飘紧跟着他。其他人分散去各处。林朝生慢如蜗牛,在一幅幅书画作品底下细细观摩着,他瞳孔慢慢放大,越看越惊讶。这里几乎囊括了古今中外各大名家的作品,远有顾恺之,吴道子,黄公望,李唐,唐寅,赵孟等。近有,徐悲鸿,张大千,齐白石,潘天寿,范增,黄胄等。 柳飘飘跟在林朝生身后,也看得很认真,那样子仿佛是第一次来。林朝生问道:“你没来过这里吗?” “嗯!”柳飘飘道:“来过他家很多次,但没来过这里。”走进这里时她也很诧异,没想到李秋风还收藏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宝物。 李秋风笑呵呵走了过来,“怎么样林兄,这些收藏可还能入你法眼?” 林朝生失笑道:“李兄真是深藏不露,这些收藏太惊人了,很多作品拿出来都是国宝级的传世名作。” 说话间他的目光被一幅长卷画吸引。画中是一片落雪后的热闹河市,有山,有水,有树,有桥梁,有牲畜,河中游船来往有序,河两岸房屋俨然、错落有致,许多屋舍升腾起渺渺炊烟。冷风瑟瑟,树木干枯,身着冬装的人们在雪地里各自忙碌着,有的骑马,有的牵驴,有的赶车,有的下棋,有的在河边垂钓,有的在雪地里嬉戏……人物众多,远看如蚁群。形形色色的人,千姿百态的生活,在小小的画卷里活灵活现。画的左下角留白处有一个落款,“张择端呈上”。 看到落款,柳飘飘讶然出声,“这是……张择端的画!” 林朝生也不禁动容。张择端流传至今的画作少之又少。据他所知只有两幅,一幅《清明上河图》,一幅《金明池争标图》。这两幅作品都是珍贵的文物,尤其是《清明上河图》,更是国宝级的文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朝生凑近仔细欣赏。雪景,炊烟,他猛地想起了张择端的一幅失传名作,“这莫不是张择端的《烟雨风雪图》?”他向李秋风投去询问的目光。 林秋风点头,“正是《烟雨风雪图》。” 林朝生又看向画,“画中的场景与《清明上河图》中的有些相似。” 李秋风道:“图中画的是寒冬时节东京汴河一带的生活景象,和《清明上河图》画的是同一个地方,只是位置地点有所偏差。” “难怪!”林朝生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将《烟雨风雪图》看了一遍,道:“这规格,应该和《清明上河图》差不多吧?”画很长,目测有四、五米的样子。 “要差些!”李秋风道:“该画宽26.5厘米,长469厘米,是张择端早期作品。” 林朝生观摩着画作,道:“画工构图的确不如《清明上河图》成熟,但也差不了多少,拿出去,也定然是镇馆级别的文物。李兄是如何得来的?” 李秋风道:“大概是南宋隆兴年间的事吧,当时几经走访找到张先生的后人,在他后人手中购得。” 林朝生知会地点头,移动步子继续往下观赏,他猛地一顿,目光定格在了一幅书法作品上。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这是……《兰亭集序》?”林朝生骤然看向李秋风,即刻又将目光移到字帖上。 字体圆滑,笔画苍劲有力,通篇如行云流水,飘逸潇洒,豪放不羁,横、竖、撇、捺,勾、折、点之间,挥洒自如,用笔如神。不会动的字,仿佛有了生命,被写活了。林朝生叹为观止,这,才是真正的《兰亭集序》,与那些临摹的版本完全是两回事。 李秋风道:“对,这是真迹!” “不愧是天下第一行书,笔走龙蛇,浑然天成!”林朝生感叹道:“李兄真是厉害,竟连《兰亭集序》的真迹都找得到。不知李兄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秋风尴尬笑笑,道:“说来惭愧,是我在一个盗墓贼手中购买的。” “盗墓贼?”林朝生蹙眉,与柳飘飘对视一眼,问道:“其中有什么缘故?” 李秋风说道:“《兰亭集序》问世以后,便被王羲之后人当做至宝代代相传,传至唐朝,被酷爱书法的李世民收入宫中。李世民对其爱不释手,传闻日日都会取出来观赏。他逝世后,更是将之作为随葬品,带入了昭陵。大唐衰落后,昭陵先后被盗三次,《兰亭集序》在第二次盗墓中被盗走了。” 林朝生道:“这个我知道,是开平二年的事,盗墓之人是雍州的军阀温韬。” “对!”李秋风继续道:“温韬将昭陵里的宝物洗劫一空,其中就包括《兰亭集序》。” “宣和五年,我在京兆府遇到一个盗墓贼,他自称温韬后人,说家里出了点急事,急需用钱,想将传了数代的《兰亭集序》卖出去。我当时半信半疑,去了他家之后发现竟然是真的,便花重金买了下来。” “传闻《兰亭集序》在昭陵里,原来是真的。这就是缘分啊!”林朝生笑道:“要世人知道《兰亭集序》的真迹在你这儿,估计会惊掉下巴。” 谭小落,马小倩,毛琳游览着走了过来。马小倩左顾右盼,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你这儿比博物馆还夸张。”这里的古董比她见过的所有博物馆加起来都多。 李秋风谦虚道:“倒不至于。” 毛琳一步一顿,仔细观看着展览柜里的书画作品,“都是名家大师的作品,太惊人了!” “《兰亭集序》?”毛琳走到众人身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了《兰亭集序》,“这……难道是真迹?” 马小倩和谭小落这才注意到这幅震古烁今的作品。 林朝生道:“是真迹,保存的相当完好。” “这就是《兰亭集序》啊,我得好好瞧瞧。”马小倩弯腰凑近玻璃柜仔细观摩,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在她眼中这就是幅不错的书法作品。 “这幅字放现在得值多少钱?”马小倩抬起头问。 林朝生道:“唐朝时期的一幅王羲之《平安帖》摹本,全篇41个字,就拍出了3亿多的天价。《兰亭集序》的真迹,不可估量!” 马小倩看着《兰亭集序》咽了口唾沫,临摹的都能拍出上亿的价格,真迹有多值钱,不敢想象。 李秋风笑道:“既然大家到齐了,现在就带你们去看重头戏。” 林朝生讶异道:“难道还有比《兰亭集序》更贵重之物?” 李秋风神秘笑道:“跟我来就是了。”说完在前面带路。众人遐想着,好奇跟在他身后。 李秋风领着他们走到大殿后方正中央的位置,指向一个方形的玻璃展柜,道:“各位请看,不知你们有没有人认得出这是什么东西。” 几人凑近一看,吃了一惊。柜子里是一块白色的巨大圆形玉璧,白中泛绿,皎洁无瑕,长近二十公分,厚度超过十公分,中间有个归整的圆孔,面上雕刻着一幅精细的瑞兽图案,三只张牙舞爪,首尾相连的麒麟跃然于壁面,威武霸气。外围刻有一圈规整漂亮的纹饰。 “好漂亮的玉!”毛琳忍不住赞美。 几人围着玻璃展柜仔细观察。谭小落惊叫道:“这个玉会变色!”她从不同角度观察着说道:“从正面看是白色,偏一点看白中带绿,侧面看是青绿色,有些发蓝。好神奇啊!” 其他人纷纷变换角度观察,果真如此。林朝生看着玉璧陷入沉思,各朝各代,大大小小的玉壁他见过不少,这么厚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其上的图饰有春秋战国时期的影子。想到此,他猛地想起一件着名稀世宝物——和氏璧。 “这难道是已经失传的和氏璧?”林朝生惊呼出声,抬头看向李秋风。 “和氏璧!”其他人也惊诧地看向李秋风。 谭小落恍然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和氏璧,怪不得这么漂亮!”她眼冒金光,又凑近玻璃柜仔细瞧了瞧。 李秋笑道:“我就知道李兄认得出来。不错,正是和氏璧。” 林朝生惊叹道:“这件失踪了两千多年的宝物,没想到也在李兄手中。” 马小倩突发奇想,问道:“和氏璧和《兰亭集序》比,谁更值钱?” 众人默然。毛琳道:“应该是和氏璧吧!传闻秦王曾用十五座城池换取和氏璧。在那时就能兑换城池,放到现在,就是无价之宝。” 林朝生道:“很难比较,两件宝物都有各自的特殊价值。硬要对比的话,肯定是和氏璧的价值更高。” “和氏璧是怎么来的?”马小倩好奇地问。 李秋风道:“你没听说过卞和献玉的故事吗?” 马小倩摇摇头,“没有,只记得以前好像学过完璧归赵的典故。” “今天就给你们温习一下吧!”李秋风缓缓道:“传闻春秋时期,楚国有个叫卞和的人,偶然路过荆山时,看到一只凤凰落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凤凰是瑞兽,出现之地必有宝物问世。他便断定那是块宝石,从中开采出一块玉璞,兴高采烈送给了楚国当时的君主楚历王。楚历王找来玉匠鉴定,玉匠却说那就是块普通的石头,楚历王大怒,以欺君之罪砍下卞和一条腿,将他逐出宫去。后来楚厉王死了,楚武王继位,卞和不不死心,又来献玉,武王看后也认为那只是块石头,盛怒之下砍掉了他另一条腿。许多年后,楚武王驾崩,楚文王继位,卞和抱着他的玉石在楚山下痛哭流涕,路过的人以为是他被砍断了腿伤心难过,他却说是因为他的宝玉被当成了石头才哭的。楚文王知道此事后,叫人打开了那块玉璞,里面竟真有一块漂亮的玉石。他让匠人将玉取出,打造成了一块玉璧,并为其取名——和氏璧。” 马小倩笑道:“这故事也太假了,两次献玉竟没人想过把石头打开来看一看。” 李秋风道:“这则记载出自《韩非子》《和氏》篇,以卞和的故事为比喻,表达法家思想推行之困难,里面许多情节的确经不起推敲。文中卞和经历了三代君王,楚武王在位时间长达51年,他第一次献玉到到第三次献玉之间,至少隔了50多年,一个断腿的平民百姓,想在春秋时期那种恶劣的环境下活50多年,根本不可能。卞和献玉,就是韩飞为推行自己的理念杜撰出来的一个故事,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林朝生道:“关于和氏璧的来历,历史上没有真实详细的记载,只知道春秋战国时期有过这么一块宝玉。” 众人露出会意的表情。林朝生疑惑地看着和氏璧,问道:“李兄,这和氏璧是用哪种玉石雕琢而成?”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哪种玉,关于和氏璧的玉料,有诸多传闻。大多数人认为是产自河南汉阳的独山玉,因为独山玉在春秋时期比较流行,也有人推测是松绿石,亦或是和田玉,还有人说是拉长石,甚至有说是月光石的。猜测众多。林朝生感觉都不是,他也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玉。 李秋风无奈笑道:“我也不知道,这种玉不是市面上那些玉。” 林朝生道:“难道是一种全新的玉石?” “有可能!”李秋风道:“这或许就是它能被奉为珍宝的特殊之处吧!” 众人看着和氏璧陷入沉思,片刻,李秋风道:“和氏璧看得差不多了,带你们看另一个好东西。” 李秋风继续在前做向导,他带着一行人往右走十多米,停在一个与和氏璧展览柜一模一样的柜子前。他看着众人,拍拍柜面玻璃,笑道:“这个东西好认,我想你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众人围上前观看。柜中屹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石,玉石全身呈温润的米白色,边长约十公分,其上雕琢着五条交织盘绕的螭龙。玉石下方是一块透明的玻璃支架,蹲下身由下往上望,八个秦篆大字映入眼帘“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第148章 星空下的愿望 “传国玉玺!”林朝生瞪圆了眼睛。 谭小落高声道:“这个我在故宫博物院见过,有二十多枚,全是清朝的,样式可多了,金的,玉的,檀木的。颜色也是多种多样,黑的,白的,绿的,青的。你这个有什么特别的?”见得多了,与和氏璧比,这枚玉玺已无法给她带来震撼。 林朝生盯着玉玺道:“这枚玉玺可不一样,是失传了两千多年的传国玉玺,秦国统一六国后,秦始皇命李斯打造的、历史上第一枚玉玺。它经历了数个王朝的崛起衰落,是封建王朝皇权的最高象征,两千多年来令无数帝王魂牵梦绕,其意义和价值是其他玉玺无法比拟的。没想到这更迭了两千多年的宝物,也在李兄手中!” 毛琳思索着抬起头,道:“我听过这么一种说法,说传国玉玺是嬴政用和氏璧打造的。” 李秋风淡淡一笑,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和氏璧是和氏璧,传国玉玺是传国玉玺。这个传言出现在北魏,崔浩在《汉纪音义》中写:传国玺,乃和氏璧作之。但北魏距秦朝五、六百年,此前都没有任何记载,他是从何得知?这个说法不足为信。实际上,传国玉玺是由上好的蓝田玉打造。” 众人纷纷抬起头,洗耳恭听。 李秋凤继续道:“关于传国玉玺的用料,正史中有过记载《后汉书》中李贤做注,引用过这么一段注文:秦以来天子独称玺,又以玉,髃下莫得用。其玉出蓝田山,题是李斯书,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另外他还引用了《玉玺谱》中的一段话:传国玺是秦始皇初定天下所刻,其玉出蓝田山,丞相李斯所书,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在《宋书·志礼》中,沈约也有过记载:‘初,高祖入关,得秦始皇蓝田玉玺,螭虎纽,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 毛琳疑惑道:“写的不是‘受命于天,既寿永康’嘛?为什么这里会记载成‘寿天之命,皇帝寿昌’?” 李秋风道:“这就是史书记载存在的偏差,史书记载的东西不一定全是对的。史书乃后人记载前人所做之事,着书者虽考察过,可毕竟不是亲历者,不可能完全还原事实。只能说大方向上是准确的。” 他举例道:“一件重要的事发生,传出去以后通常会衍生不同版本,目击者不同,描述出来的经过通常存在偏差,甚至添油加醋。但不管故事怎么传,怎么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件事确实在历史的的某一节点发生过。” 众人听得一知半解,林朝生见状,替李秋风详细解说,“人都是带有主观性的,一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之后,就会衍生出各种版本。也就是说凡是由人说出来或是记载的东西,或多或少,都带有主观性。带有主观性的东西,不可能是完全真实的客观现实。” 众人知会的点头,有所感触 李秋风道:“世人之所以认为传国玉玺是和氏璧所造,不过是因为这两件宝物身上充满传奇色彩,它们又刚好都在嬴政手中,一些想入非非的人,就将他们联想在了一起。人天生喜欢曲折传奇的故事,传国玉玺是和氏璧打造的,这样的故事多有噱头,大家都喜闻乐见。” 谭小洛仔细观察着玉玺,突然叫道:“哎?它下面缺了一个角。”她发现玉玺左下角缺了一小块,缺口很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毛琳凑近看了看,道:“关于这个缺口的故事,我听说过,西汉末年,汉室衰落,年幼的皇子刘婴继位,外戚大臣王莽意图篡位,太后王政君早有察觉,就将玉玺收到自己宫中亲自保管。经过一系列精心的密谋,王莽逐渐控制局势,直接派人去向太后索要玉玺,太后很生气,可王莽大权在握,她也无可奈何,最后愤怒地把玉玺摔到地上,玉玺就被砸出了一个缺口。” 李秋风露出欣赏的表情,“没想到毛小姐对这些历史事件这么了解。” 毛琳浅笑道:“无意间看到过这么一则故事,就记下来了。”她看着玉玺,仔细一想,又道:“不是说王莽得到玉玺后,用金子把这个缺口补上了吗?怎么没有。” 林朝生解释道:“那是《三国演义》里的说法,正史中没有记载。《三国演义》是通俗小说,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杜撰的,不能当真。” “为什么它身上还刻了这么多字?”谭小落又看出了端倪。玉玺肩部位置刻有七个字“大魏受汉传国玺”。右侧刻有四个字“天命石氏”。 李秋风笑道:“这些字可都是历史,传国玉玺从秦到汉,再到三国,历经动荡,几经转手,在大魏国统一三国后落入曹丕手中,曹丕为让了大魏更加名正言顺,便命人在玉玺上刻下‘大魏受汉传国玺’,意思是天下是大汉传授给他们老曹家的,不是他们篡夺的。” “历经魏晋,前赵,玉玺后来又落入后赵开国皇帝石勒手中,石勒又命人在其右侧刻上了,‘天命石氏’,意思他们石家才是天命所归,不曾想,才30多年,后赵就灭亡了。之后玉玺兜兜转转,行踪变得扑朔迷离。南北朝时期还出现了多枚玉玺,真真假假,迷雾重重,之后玉玺究竟去了哪儿?便没了明确的记载,全是各种缺乏证据的流言。” 林朝生好奇道:“那李兄又是怎么找到的?” 李秋风道:“北宋崇宁时期,失踪多年的传国玉玺再次出现,一个陕西农夫耕地时,竟在地里挖出了传国玉玺,玉玺是皇家之物,他不敢私留,立即将其送到皇宫,徽宗得到玉玺后,组织了13位大学士鉴别,鉴定结果竟是真的。这事在当时还挺轰动,朝野民间议论纷纷,但大多数人认为是假的,因为之前也有献玺的假事,人们认为这次也是骗局,是徽宗为了彰显自己受皇天庇佑设的局。” “其实这枚玉玺是真的。可惜它并没有带来好运!靖康二年,金军攻入东京,掳走徽、钦二帝,将国库中的宝物一洗而空。北宋灭亡。传国玉玺落入金人手中。在金人返回金国途中,我暗中潜入行队,将玉玺偷了出来。” “原来如此。”林朝生看着玉玺,想着这两千多年来的王朝动荡,不由感慨道:“两千多年来,无数人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父子相残,兄弟倒戈,君臣猜忌,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只有累累白骨,残垣断壁,和一段让人兴叹的风流故事。所谓的权力、荣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它只是一块精美的石头,得到了又能怎么样,无法带走,无法长留,只会引来战争厮杀。代表了最高皇权又怎么样,现在也只能躺在冰冷的柜子里供人观赏。” 众人听着林朝生的话,望着玉玺,慢慢出了神。各有所思。 李秋风道:“繁华迷人眼,权力蒙人心,权利是毒药,让人迷失,让人忘我。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它也是一种催人发奋的动力。人有了追逐名利的心,才会努力发展壮大自己。若人人都无欲无求,社会就没法发展了。” 林朝生思索着笑道:“李兄的观点很独到,的确,事物都有两面性,有利有弊。” 谭小洛插话道:“别扯这些高深的话题了。你们说说。现在拿它出去拍卖,能值多少钱?” 林朝生摇头:“无法估计,作为历史上第一枚传国玉玺,经历了两千多年的腥风血雨,蕴含的意义和价值难以估量,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谭小落道:“就是无价之宝嘛。”她环顾周围的文物一圈,看向李秋风,道:“你这里的东西,随便拿一件出去卖就够生活一辈子了,这些东西要全部卖出去,世界首富估计要换人了。” 李秋风笑道:“不至于,有些东西有价无市,就比如这和氏璧和传国玉玺。你给它估价能值100亿?可又有谁愿意出这么多钱买呢?” 谭小落想了想,道:“倒也是!”她抬起手臂靠在李秋风肩膀上,玩笑道:“认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好东西,连玉玺都弄到手了,是不是想当皇帝啊!” 李秋风笑道:“不瞒你说,曾经还真想过,但当上宰相之后,感觉所谓的权势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再说了,我做过蒙古国大汗,也是皇帝,只是当时只顾着打仗,没享受过皇帝该有的待遇。” “对呀,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话说你当大汉的时候有后宫佳丽三千嘛?”谭小落打趣地问道。 “能不能别这么庸俗?”李秋风一脸嫌弃,道:“当时根本就没心思想这个,一心只想着开疆拓土,建立史上最大的版图。” 谭小洛坏笑道:“那可就不一样了。后宫佳丽三千,你就不心动?” 李秋风拽下她的手,笑道:“到头来都是红粉骷髅,再说了,我可是专情的人。” 谭小落不屑地“切!”了一声。 李秋风环顾众人道:“宝物看得差不多了吧,咱们出发去下一站吧。” “下一站?难道还有什么好东西?”谭小落期待地问。 李秋风神秘兮兮地笑笑:“一会儿就知道了。” 出了收藏大殿,李秋风带着他们朝宫殿中央的望火楼进发。沿途没有路灯,静悄悄的,只有蛐蛐的声音,月光照在石板路上,如点了灯一般明亮。行走在挂着灯笼的楼阁之间,宛若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有那么一瞬间,林朝生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往昔的场景和人物,在他脑海中一幕幕浮现,他有些恍惚了,不禁遐想,若曾经的亲人,朋友,知己,都还在,现在会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几人登上高台进入望火楼,进门便是电梯。林朝生的的思绪慢慢回到现实。谭小落忍不住问李秋风,“你到底想带我们看什么啊?” 李秋风笑道:“上去就知道了!”他按下按键,电梯关门缓缓上行,最后停在最高层。电梯门一开,一股凉风涌进来,送来一阵清爽,一个圆形的小阳台出现在眼前。阳台外,星空,楼阁,连绵的被月光笼罩的山林,清晰映入眼帘。 “好美啊!”谭小落快步走到护栏边,低头望向下方,灯彩熠熠,繁华的宫殿尽收眼底,抬头望向上方,星空万里,星星和月亮好像变大了。月亮故作沉稳,一动不动,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一闪一闪。星空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谭小洛忍不住伸手触摸,星星和月亮逗趣地躲开了,她摸到一片空气。众人被星空吸引,不约而同仰起头来。 李秋风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种近在咫尺,手可摘星的感觉?” 谭小落开心地点点头,“想不到在这里看星星,会这么美!” “星月千载依旧,故人往事成风。”望着星空,想着旧事,林朝生情不自禁吟诵出声。星空明月万古不变,看星星的人却在不断更替。几百年前,他少年意气,踌躇满志,心向科举,日日挑灯夜读,那时的星空也是这么明亮。那时的他心怀希望,眼睛里还闪着光,对生活,对未来,充满无限的憧憬和向往。 “快看,有流星!”谭小洛突然激动地指向天空。一颗拖着光尾的流星快速划过天际。 “你们看到了吗?”谭小落回头兴奋地问。 “看到了!”众人笑着点头。 李秋风催促道:“快许愿,快许愿,机会难得,大家都赶紧许个愿吧!” 谭小落双手交叉相握,仰起头,慢慢闭上眼睛。柳飘飘温情脉脉地看了林朝生一眼,面向星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马小倩和毛琳若有所思,也跟着大家闭上了眼睛。 “希望能和飘飘姐姐永远在一起,以后的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开心快乐!” “流星啊!流星!如果你真的灵验,请让此刻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吧!” “如果可以,我想做个普通人,无忧无虑地活着,没有约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人比较贪心,可以的话,还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呵呵!”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是得不到,请让我忘掉!” “请让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天下大同!” 第149章 平庸的人 四合院正厅灯光明亮,金碧辉煌。正中央的雕花檀木长桌上围坐着七个人,三女四男。卢卓君坐在主位上,其余六人分坐在两侧。她穿着一件漂亮的青花旗袍,翘着一双修长的美腿,优雅地倚靠在雕有凤鸟的金丝楠木椅上,端着银光闪闪的烟袋,吞吐气雾。烟雾在她面前缭绕,她的脸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卢卓君红唇微张,吐出一团飘飘欲仙的白雾,发出慵懒柔媚,富有磁性的声音,“和张合合作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今天把你们叫起来,就是为了此事。张合给了我一些情报,接下来,该我们忙活忙活了。” 她冲坐在她左手边,穿着青色长袍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知会地点点头,拉开椅子走到长桌末端,手一抬,一块硕大的投影布从房梁上垂挂下来。他看一眼桌子的投影仪,投影仪自动打开,光线穿过空气辐射而出,在白布上投放出了一组清晰的照片,照片上赫然是林朝生,马小倩,毛琳,李秋风等人。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向投影画布。 长袍男站在屏幕左侧,将照片单独放大,开始做介绍。第一张是林朝生。 “他叫林朝生,二代僵尸,身世不详,应该活了挺长时间,拥有控火的能力,实力强大。是我们接下来重点对付的对象。” 坐在长桌左边中间,穿着粉色卡通卫衣的女孩,双眼放光,盯着照片露出一副花痴像,娇声娇气地说道:“好俊俏的哥哥,还是二代僵尸,我们一定要对付他吗?就不能拉拢他?”她看起来很小,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十分甜美,扎着两个马尾辫,嘴里含着棒棒糖,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机敏的光。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要能拉拢就好了!”长袍男瞥了她一眼,道:“可惜他是个特别的另类,身为僵尸,却站在人类的一方,还与毛、马两家联合四处猎杀僵尸。” 马尾女孩取出棒棒糖,露出惊疑的表情,“真的假的,毛马两家世代与僵尸为敌,怎么可能和僵尸为伍。” 众人看着照片露出思索的表情,他们也不太相信。长袍男道:“刚开始我也不信,后来派人调查证实了。现在他就和毛、马两家的后人住在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僵尸与道士为伍,荒诞可笑,好比天方夜谭。马尾辫女孩蹙眉叹息一声,“唉!可惜了!” 长袍男开始切换照片。荧幕上出现马小倩的照片,“马小倩,北上驱魔龙族马氏一家第三十一代传人。实力在四代僵尸三代僵尸之间。” 马尾辫女孩儿评价道:“长得倒是挺漂亮。” 照片切换到毛琳,“毛琳,南下毛氏一族后人,与马小倩是好朋友,实力应该与马小倩差不多。” 马尾辫女孩儿笑道:“这个也不错,现在的道士都这么漂亮了吗?” 接着是李秋风,“李秋风,一个和林朝生一样另类的僵尸。身世不详,能力不详,行踪不定,很神秘。张合让我们重点留意他,说他可能是目前为止出现过的最强三代僵尸。” 坐在马尾辫女孩右手边,扎着武士头,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眉头突地一动,看着李秋风照片的眼神逐渐冰冷。他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旧朴朴的黑色道袍,肤色古铜,面如刀削,棱角分明;眉骨凸出,双眉如勾月,浓密细长;眼眶深凹,瞳孔如兽,深邃中带着犀利,犀利中又有着几分岁月的沧桑。身上散发着一种渗人的寒意。 马尾辫女孩儿笑道:“这个长得也不错,五官立体,英武不凡。”她环顾周围的四个男人一遍,“为什么我们这边的就……”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垂下头故作失望地唉声叹气。 她左手边染着棕色长发,化妆着浓妆的女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举手道:“这点我附议!”她三十出头的样子,戴着一副黑色的大镜框,穿着一件绿色的针织毛衫,风韵成熟。 几个男的一阵尴尬,对桌左边穿得花花绿绿,留着白发的男人不满道:“什么意思,我们就长得很差吗?”他很年轻,看着20出头,前额留着厚重的刘海,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带着几分痞气。 马尾辫女孩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和两个可爱的小酒窝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可别对号入座。” “你……”白发男就要发火。卢卓君发声打断了他,“别闹,在谈正事!” 白发男瞪了马尾辫女孩一眼,把到嘴的话连同怒气一同咽了回去。 长袍男道:“这就是我们目前已知要对付的人,后续还可能出现毛家和马家的其他人,不过其他人都不足为惧,主要是林朝生和李秋风。” 黑衣男开口道:“李秋风留给我,其他人随意,”他的声音如寒冬腊月悬在房檐下的冰锥,尖锐冰冷,没有感情。 长袍男道:“你能找到李秋风自然再好不过,但估计很难。张合给的计划是先从林朝生身边的人入手,但李秋风形如鬼魅,难以捕捉;毛马两家的人一直在林朝生身边,身上还有能探测僵尸的法器,也很难下手。这四个人暂时不管。” 长袍男一次性放出六张照片,看着荧幕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这六个人抓回来。” 照片排成一排,从左到右依次是周昆,楚涵,李雪,刘佳,薛灵,陈红影。 啊嚏!周昆打了个喷嚏,伸手揉揉鼻子。日照当头,吃过午饭,他又躺到床上打起了游戏。林朝生关店后他已经两个多月没上班了,每天在家里待着,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无聊了就出去踏踏青,赏赏景。带薪休假,日子过得倒是舒适惬意。只是拿着人家的钱不干活儿,时间久了,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关键还欠着林朝生两万块钱。 周昆越想越惭愧,思索着退出游戏关掉手机。他决定买上点礼物到林朝生家去拜访一下。正准备出发,他妈突然怒气冲冲地推门走了进来。 “又在打游戏,你能不能争点气,在家躺了两个多月了,整天不是打游戏,就是出去瞎混,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没有……” 周母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说教起来,周坤充耳不闻,假装看手机。 “你看看同龄人谁像你一样,你二伯家的孩子和你同岁,还是一个高中出来的,人家一毕业就考进县政府,现在已经是科级干部了。你再看看你,年纪一大把了,工作没有,女朋友也找不到,和你同岁的,好些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还是这个鬼样子。我和你爸几十岁的人了,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吗……” 周母滔滔不绝地说教着,眉飞色舞,慷慨激昂。周昆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说教了,他越听越窝火,实在忍不下去了,猛地打断周母,恼怒道:“是,我没出息,我给你们丢脸了。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挣钱,当大老板,住大别墅,可现实不按想的来,我能怎么办?” “你还有理了?”周母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怒喝道:“你瞅瞅这周围邻里,和你同龄的人都成家立业了,就你还没个着落,每次人家问起你的事,我都不好意思说,逢年过节和亲戚团聚,都不敢在大家面前提你,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为我和你爸争口气吗?” 周昆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说来说去,不就是嫌我没出息,给你们丢脸了嘛!是,我是没出息!”他快速穿上鞋,疾步朝外走去。 周母大叫道:“你干嘛?你要去哪儿?” 周昆默不作声,一脸冷漠,头也不回摔门而出。 周母追到大门口,大声呼喝:“你给我回来!””周昆的身影已消失在巷子里。她扶着门,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周坤落寞地走在巷子里,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如水,从他口鼻中舒缓流出。他抬头迷茫地看向了天空,想到这几年经历的种种,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像冰凉的冷水慢慢浸没他全身。 他是个平庸的人,长得不行,读书不行,干活不行,从小到大,干什么都不行。高中勉强考了个二本,以为能找个不错的工作,大学毕后却四处碰壁,毕业就开始进入失业。他面试了无数工作,最后终于进了家不规范的小公司,做了个不起眼的小文员。尽管他工作兢兢业业,可能力差,没背景,没关系,只能一直在底层徘徊。小文员的工资低得可怜,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开支,他家就他一个孩子,以后还得靠他养家。在小公司干小文员,只能混吃等死。 思考再三后,他决定放下尊严进工厂打工。就这样,他背井离乡,开启了自己的打工之旅,进入了江浙一带的工业园区。工厂工作很累,不分昼夜两班倒,工作内容像机器人一样枯燥乏味。他很不喜欢,很不适应,但为了养家,再苦再累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这一干,就是四年。 厂里的工作也不稳定,经常有没活的时候,他不敢歇着,这个厂没事做,就去下个厂,不断跳槽,周而复始。四年来他在江浙广州之间来回穿梭,在各种各样的厂区兜兜转转,遇到过不讲道理的同事和领导,遇到过克扣工资的黑工厂,遇到过花言巧语、坑蒙拐骗、丧了良心的中介。那段日子,他看尽了底层的人间百态,也尝尽了底层的人间百态。 他清楚在工厂上班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开始计划着干点别的事。正在他苦恼干什么时,他高中时的好朋友赵信找到了他,邀请他合伙开火锅店。赵信夸夸其谈,把计划说得天花乱坠,一年能回本,多少多少年能挣多少多少钱。赵信说已经打点好一切,就是资金不足想找个合伙人。他们是多年的好哥们儿,他很信任赵信,没有犹豫,欣然答应了。 去年7月,他辞职回家一腔热血地和赵信开始着手开火锅店的事。他知道自己平庸,但不甘平庸,他想努力搏一把。他把自己八万多的积蓄全部投了进去。9月,火锅店在他的憧憬中如期开张,可预想中的生意没来,火锅店开张不到半年,就因为经营不善没有客源,倒闭了。他投进去的钱亏损殆尽,还因为利益纠纷,和赵信,这个他最好的朋友闹成了仇家。 这件事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和好朋友合伙做生意。同时还明白了另一个道理,自己就是个平庸的人。 人一旦落魄,连亲人也会投来冷眼。这些年来他一直不受父母待见,每次见面他们总会因为工作,婚姻,以及一系列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在外工作这几年他都不敢回家,因为一回家就会面临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询问,询问都还好,有些人还会拿这家那家的孩子进行攀比,最后再隐晦地冷嘲热讽一番。 他不甘平庸,也想争气,也想人前显贵,在亲朋好友面前,为父母争一些脸面,可他就是一个平庸的人,再努力也还是平庸,他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面对亲朋好友的嘲讽,他起初还会在意,渐渐的开始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以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态度应对。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是自己的,好坏都是自己过,和别人没关系,在意别人的眼光只会让自己难受。与其纠结那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不如做个没心没肺的欢乐喜剧人。 火锅店倒闭以后,周昆意志消沉,浑浑噩噩飘荡了两个多月。一日路过林朝生的书店时,看到门口的招聘广告工资待遇不错,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面试,就这样成为了书店的员工。林朝生的书店,是他这些年来工作过最轻松、最舒适的地方。这段闲暇的日子,他还挺怀念在书店工作的时光。在书店里接触的人都很和善,与他在外面接触的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截然不同。在书店工作这段时间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文化的人,素质的确更高。 第150章 行动 周坤左手提着水果,右手提着特仑苏,叩响林朝生家房门,门一开,他立马热情地笑起来,“生哥好!” “小周,好久不见。”林朝生一愣,露出高兴的笑容,看看周昆手上的东西,道:“你来就来,怎么还买东西,快进来坐。” 周昆嘿嘿笑道:“空着手来,不太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朝生领着他进屋。 “哟!这不是阿昆吗!好久没看到你了!”看到周昆,坐在沙发上的柳飘飘打趣地笑了。 “飘飘姐也在啊!”周昆讪讪笑道:“我来过一次,只是那次你不在。”他放下礼品,拘谨地坐上右边沙发。 柳飘飘看着电视柜旁的礼品,笑道:“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关店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呢?” 周昆笑道:“没干什么,就唱唱歌,跳跳舞,练练rap,打打篮球,看看电影什么的。” 柳飘飘忍俊不禁,“还是你过得潇洒呀!” “还可以吧!”周昆忽然认真打量起柳飘飘的脸,仿佛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柳飘飘看着他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周昆回神嘻嘻笑了笑,道:“许久不见,飘飘姐的皮肤好像越来越好了,人也漂亮了好多!” 柳飘飘开心地笑起来,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娇美无比,“小周说话还是这么好听。” 林朝生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放到周坤面前的茶几上,坐到柳飘飘身旁。周坤连声道谢。 “对了,你爸的病怎么样了?好了吗?”林朝生关切地问。 “好了,手术很成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在家休养。”周昆感激道:“谢谢你啊,生哥,要不是你那笔钱救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朝生笑道:“没事儿,最重要的是老人家的健康。” 周坤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这笔钱,我可能要晚点才能还你!” 林朝生淡然道:“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还。” 周坤感动不已,他和林朝生只是萍水相逢,林朝生却愿意这么帮他。 “生哥,你人真的太好了,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善良的人!”这不是客套话,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林朝生道:“千万别这么说,我可受不起,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助人为乐,能帮就帮。” “生哥太谦虚了!”周昆笑道:“现在像你这样的好人,真是太少了!” 林朝生道:“别这么想,这个世界好人还是很多的。” 周昆咧嘴笑笑,端起茶吹吹气,呷一口。这些年在外打拼,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若要划分,他还是感觉坏人要比好人多。总之,热心助人的好人他没见过几个,坑蒙拐骗的坏人倒是遇到过不少。 “生哥,都已经闭店两个多月了,什么时候才能开店啊?”周昆放下茶杯问。 林朝生迟疑了两秒,道:“还不确定,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除掉张合之前,书店是没法开了!可什么时候能除掉他呢?似乎遥遥无期。 周昆抿了抿嘴,试探着问道:“生哥,冒昧地问一下,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处理好?” 林朝生沉默了。周昆见状,立马道:“我就随便问问,不方便说就算了。” 林朝生笑道:“开店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这段时间你就当放假。” 周昆缓缓道:“生哥,今天我过来,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想辞职!” 林朝生顿了顿,“怎么突然想辞职了?带薪休假不好吗?” “不上班也能有工资领,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吗?”柳飘飘不解地看着周昆。 周昆呵呵笑道:“无功不受禄,我什么也没干,白拿你们的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不能再占你们便宜。” 柳飘飘颇为意外,露出欣赏的笑容,“可以啊!平常看你吊儿郎当的,还以为是个不着调的人,没想到还挺有原则,” 周昆挠了挠头,“我其实也爱贪小便宜的,但你们是好人,占你们的便宜,我良心过意不去。” “好!以后重新营业了,我再叫你。” “随叫随到,我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 下午,周昆满心愉悦地离开了林朝生家。落日悬挂在天边,烧红了云朵,烧红了天空,烧空了城市的楼房街道。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长长的影子也是三三两两。周昆哼着小曲,在夕阳下悠哉地漫步着,阳光温柔,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像泡温泉一样舒服。他决定了,明天去找个新工作。 哎呀!路过一个路口拐角时,一个身影突然从侧面窜出,和周昆撞了个满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灌入他鼻腔中,令他一阵神魂颠倒。 被撞的女生叫唤一声,摔倒在地,周昆反应过来,连声道歉,急忙蹲下身去搀扶。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没事吧!”他关切地慰问。女生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很好闻,他不自觉地用力嗅着。 “没事儿!”她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拍拍身上的尘土。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五官精致,长发飘飘,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周昆看呆了,心神荡漾。 “哥哥,我好像摔伤了,你能送我回家吗?”女孩看着周昆的眼睛,妩媚一笑,勾人的眼眸中散发出了奇异的色彩。 周昆怔了怔,目光变得呆滞,下一秒傻笑起来,表情如痴如醉,如被勾了魂一般,就像一个花痴。他痴痴呆呆地一个劲回应,“好!好!” 女人抿嘴一笑,牵起周昆的手,嗲声嗲气地说:“那就麻烦哥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昆嘴巴微张,一副痴汉相,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跟着女人慢慢左拐进路口。 太阳完全落山,李雪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她伸了个懒腰,慵懒地仰躺在沙发上,前两天遇到一个难缠的客户,犹犹豫豫,挑三拣四,她忙前忙后,好说歹说今天才把车卖出去,可把她累坏了。 屁股还没坐热,门铃突然响了,李雪不舍地撑起身体去开门,门一开,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男人拿着手机,看看手机上的照片,又看看李雪,“你就是李雪?” 李雪打量着他,点点头,“我们……认识吗?” 男人收回手机,“不认识!” 李雪皱眉,男人嘿嘿一笑,突然探出手来。走廊里响起一声尖叫。房门半开着,李雪不见了。 这晚,刘佳,薛灵,陈红影都遭遇了类似的情况。刘佳失踪在下班路上,薛灵在公司加班,中途上个厕所就不见了。陈红影去停车场开车,刚出电梯,眼前黑影一闪,人就没了。 楚涵像往常一样,转了几次地铁,步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到家。回到家她没休息,直接坐上书桌复习公考知识,看了一会儿,他不由自主看向摆在一旁的《挪威的森林》,这是林朝生送她那本。她放下手中的复习资料,拿起《挪威的森林》一页一页翻阅起来。 她又不禁想起林朝生,仔细算算,林朝生已经大半个月没找过她了。这些天,她怪不适应的。想起和林朝生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她越想越觉得奇怪,林朝生那样子,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究竟怎么了?楚涵遐思着发起了呆。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才将她拉回现实。她放下书起身开门。 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像木桩一样直挺挺地立在门口。楚含蹙眉,立马提高警惕。这个人她不认识。 “楚寒,对吧?”男人笑眯眯地看着楚涵。。 “你找谁?”楚涵冷冷地问。 “找你!”男人笑着,瞳孔突然变成蓝色,猛地张开长着两颗锋利獠牙的血盆大口,手掌化成利爪,一把抓向楚涵。 楚涵一动不动,眼看着那只大手离她越来越近,就在快要碰到她的脸时,忽然顿住了。 “怎么回事?”黑衣男脸色大变,楚涵体外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他的手被挡在两寸外,难进分毫。他猛地挥出另一只手抓去,这只手同样停在了距离楚寒两寸的位置。 楚涵淡淡地看着黑衣男,轻轻一挥手,黑衣男猛然倒飞出去,身体呈大字型贴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他惊恐地看着楚涵:“你是什么人?”说话的同时他奋力挣扎,但身上如同压了一座大山,无法动弹分毫。 楚寒走出屋子,疑惑地看着黑衣男:“我好像没得罪过僵尸吧,你为什么找我?” 黑衣男艰难开口,“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吩咐办事。”他的额头浸出了一层油亮的汗珠,身体仿佛要被压碎了,五脏六腑都挤到了一起。 “听谁的吩咐?” “我……不能说!” “那就去死吧!” 楚涵异常平静,转身回屋。黑衣男的身体猛然炸开,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如成群的萤火虫般四散飞去,不到几秒,一点点熄灭,消失在走廊沉闷的空气里。 房门轻轻关上,楚涵坐回书桌,继续看书。 第151章 老师好 明亮的灯光刺激周昆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由无数颗长条水晶组成的圆形大吊灯,和画着各种漂亮彩绘的天花板。他坐在一张光滑的木椅上,脑袋昏昏沉沉。他坐直身体,使劲摇摇头,努力将脑子里的昏沉摇散,停歇几秒,开始打量周围环境。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雕栏玉砌,富丽堂皇的大房子里,周围的布置古色古香,就像古装剧里的豪华宫殿。 “醒啦!”一道女声在周昆身后响起,他猛地站起转身看去,六个样貌古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四男两女,静悄悄站在他身后,表情各异地看着他。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周昆下意识退后两步,紧张地问。他努力思索着,只记得从林朝生家离开,后面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扎着两个高马尾的女孩甜甜一笑,道:“看不出来吗?你被绑架了!” 周昆心里一紧,快速扫视众人一遍,脑子飞速运转起来,故作镇定地嘻笑道:“别开玩笑了,一看你们的样子就不像坏人,这里布置得跟皇宫一样,一定是在搞什么活动。再说了,我就是个穷人,这个月花呗还没还呢,怎么可能绑架我?我知道了,你们在开化妆舞会?在玩cosy?对吧!” 造孽啊!到底怎么了?这些都是什么人?我怎么莫名其妙到了这儿?他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们,脑中焦急地思考对策。 马尾辫女孩被周昆的样子逗笑了,打趣地问道:“那你说说我们都在coser谁?” 周昆仔细看了六人一遍,嘿嘿笑道:“你coser的应该是小丑女。这位扎武士头的大哥就太明显了,这发型,这装饰,一定是宫本武藏。白头发这位小哥,coser的应该是那个那个……《东京食尸鬼》里的金木研!这位穿长袍的,应该是黄飞鸿。这位美女,恕我眼拙,没看出来。这位背着大剑的……肯定是杨过!”他绞尽脑汁,在几人身上找到了一些对应的着名影视人物。 马尾辫女孩乐开了花,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黄鹂。除了扎武士头和背着巨剑的男人,其他人都被逗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昆。 马尾辫女孩笑道:“对,刚才是故意吓唬你的,我们其实是在玩cosy。” 周昆道奉承道:“我就说嘛,几位长得仪表堂堂,这形象,这气质,怎么可能是绑匪。只是不知道,把我找来有什么事?”他搓着手,笑眯眯看着他们,一脸谄媚。这几个人的确不像绑匪,但莫名其妙把自己弄到这儿来,也不像好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现在只能先和他们打哈哈,搞清楚状况,再想办法脱身。 马尾辫女孩从兜里取出一颗棒棒糖,剥开放入口中,她右边腮帮鼓起一个小球,含混不清地笑道:“没事儿,就看你这人有趣,想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交朋友啊!”周昆喜笑颜开,“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了!几位怎么称呼啊?” 马尾辫女孩把棒棒糖捣鼓到了左边腮帮,“我叫周小彤,平常大家都叫我彤彤。” “你也姓周啊!”周昆露出惊喜的笑容,“那我们是家门啊,几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人,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到家人,这就是缘分啊。彤姐好,彤姐好!”他上前热情地握了握周小彤的手。 周小彤被周昆的自来熟逗得欢笑不止,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周昆笑吟吟走到棕色长发女人跟前,“这位美女又怎么称呼?” 棕发女脸上挂着有趣的笑容,没说话。周小彤蹦跶到她身边,介绍道:“她叫陆依依,是这些人里,和我关系最好的。” 周坤毫不见外地握了握棕发女的手,“陆小姐好,陆小姐长得可真漂亮,长得好像一个人,是谁来着……”他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片时,恍然大悟道:“林志玲,对,就是林志玲。” “小嘴巴拉巴拉的,倒是挺会说!”陆依依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是老实人,就喜欢说实话。”周昆嘻嘻一笑,走向扎着武士头的冷漠男人,啧啧称赞道:“大哥这造型,这模样,威武霸气,跟漫画里的武士一模一样。不知怎么称呼啊?” 对方低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周小彤走过来道:“这位是我们大哥大,来自日本的宫藤老师,是专业的击剑老师,剑术高超,可厉害了!” “日本的老师啊!”周昆露出吃惊又崇敬的神情,兴高采烈道:“我熟!我熟!什么苍老师啊,波老师啊,小泽老师啊!我都认识,只是和您类型不太一样!” 周小彤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得前仰后合。其他人也忍俊不禁,连一直冷着脸背着大剑的男人,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嘴角的肌肉一抽一抽,明显在强忍笑意。宫藤没受影响,仍旧一脸冷漠。 “这位帅哥又怎么称呼?”周昆来到白发男跟前。 白发男收住笑容,高傲地仰着头,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不等周小彤介绍,自报家门,“我叫杜子腾!” “肚子疼?”周昆一怔,讪讪笑道:“这个名字……挺新颖的。” 杜子腾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急忙解释,“你可别想歪了,杜是杜鹃的杜,子是孔子的子,腾是腾飞的腾。” “原来是这样啊!不好意思,是我想歪了,杜老师好!杜老师好!”周昆热切地握住杜子腾的手。 杜子腾不爽地一把甩开他的手,“别乱叫,我可不是什么老师!” 周昆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没反应过来,叫顺口了。” 几人又忍不住笑了。周昆继续往下走,来到长袍男身边,“这位大哥要怎么称呼呢?” 他穿着灰布长袍,和电影黄飞鸿里面的衣服很像。平头,脸有些方,眉毛又粗又浓,双目炯炯有神,一身正气。 “张文进。”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声音浑厚低沉,就像播音主持。 周昆夸赞道:“张大哥不仅长得正派,名字也很正派,这精气神,一看就是好人。” 张文进面无表情。周昆和他握完手,走到背着大宝剑的男人身前,继续拍马溜须。 “这造型是真的帅,和古天乐的杨过有得一拼,这位帅哥叫什么名字啊?” 这是个30出头的人。穿着一件大气的黑色风衣,五官硬朗,身材高大,留着中长发,全部梳到脑后;眼角上翘,横眉竖眼,不怒自威。 他皱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昆,庞大的身躯和威严的容貌,给周坤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周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周小彤出声道:“他叫李羡之,平时不喜欢说话!” “李哥好!李哥好!”周坤低眉顺眼地笑笑,后退几步,对几人道:“我叫周昆,现在和大家也算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了,” 他掏出手机看看,呵呵笑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有空再联系。拜拜!”说完冲他们点头哈腰一番,慢慢朝敞开的大门走去。 周昆忐忑地一步一步前进着,从这里到大门不到十米,他却感觉比西天取经的十万八千里还长。怎么办?要直接跑吗?大殿寂静无声,只有他缓慢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别着急啊!”周小彤的笑声像平地惊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难得来一次,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你呢。” 周昆停下,回头咧嘴一笑,“不用了,家里还有点事,下次吧!”说完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拔腿就跑,拼命朝大门口冲去。 第152章 僵尸 周昆离大门越来越近,就在他快跨越大门时,一个高大的黑影忽然出现在门口,周昆反应不及,啪的一声撞了上去,他犹如撞到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身体弹回,摔了个四脚朝天。来人是背巨剑的男人。 周昆撑起上半身坐在地上,惊诧地看着他。对方明明在自己身后,怎么突然就跑到门口了? “你跑什么?大家是朋友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周小彤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其余几人也慢慢围上来。 周昆蹬腿往后爬,哭丧着脸看着一帮人,“各位大哥大姐,我一没钱,二没色,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光蛋,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啊?”他知道跑不掉,不打马虎眼了。 周小彤蹲到他身边,取出棒棒糖,露出一个人温柔的笑容,摸摸他的头,道:“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找你来其实是想帮你!” “谢谢你们的好意,不用了,没什么事就放我走吧!”周昆可怜巴巴地哭诉道:“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欠着一屁股的债,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呢,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回去以后,今天的事,我一定闭口不谈。” “哎呀!都说了们不会伤害你的,你怎么就不信呢?”周小彤咧嘴笑道。露出两颗洁白的可爱的小虎牙。 “你们究竟想干啊?”周昆一脸囧相,眉毛弯成了八字。 “你听说过僵尸吗?”周小彤突然神秘地问。 周昆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回答,“听说过,林正英的电影里经常出现,穿着清朝的衣服,蹦蹦跳跳,小时候可喜欢看了。” “我们就是僵尸!”周小彤笑着,轻轻吐出这句话。 周昆怔住,抬头看看几人,呵呵笑道:“别开玩笑了,僵尸硬邦邦的,走路都是用跳的,你们怎么可能是僵尸。” 周小彤道:“那是世人对僵尸的误解,真正的僵尸除了吸血外,其他地方和人没区别,我们不会老,不会死,更强壮,更聪明,更美丽!”她站起来,缓缓张开双手,脸上荡漾开一个美妙的笑容。 周昆顿住,彻底糊涂了。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他严重怀疑他们脑子有问题。他没说话,讨好地笑了笑。 “我了解你,知道你的处境。”周小彤缓缓道:“周昆,二十七岁,普通家庭出生,至今没有女朋友,学习能力差,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瞧不起,连父母也不待见你,快三十岁了,还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你一直渴望改变,却没有能力改变。” 周昆惊讶地听着,慢慢沉默了。周小彤的话像一支支利箭,狠狠地扎心着他的心。 “但现在不一样!”周小彤蹲下,冲周昆友好地笑道:“我们能帮你,只要成为僵尸,你就就拥有无懈可击的力量,超越所有人,没有人再敢瞧不起你。” 周昆咧嘴苦笑,道:“别开玩笑了,你们究竟想干嘛,直说吧!”他心里的恐惧突然消散了大半。 “都说了是来帮你的,怎么就不信呢?先给你露两手吧!” 周小彤嫣然一笑,神色突地凌然,眼睛一眨,瞳孔变成黄色,嘴巴缓缓张开,两颗尖利、泛着寒光的长牙,从上齿慢慢钻了出来。 周昆的表情逐渐惊恐,瞪圆了眼,张大了嘴。“吼!”周小彤突然大吼一声,发出猛兽般让人心惊胆战的咆哮。周昆惊叫一声,吓得屁滚尿流,不住地往后爬,爬了不到两米,一下撞到了东西。他仰头一看,是背巨剑的男人,对方目光森寒地俯视着他。 走投无路的周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兮兮哀求起来,“各位大哥,大姐,别开玩笑吓唬我了,放了我吧,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市民,老实巴交的,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儿!” 周小千彤笑道:“现在相信我们是僵尸了吧?” 周昆零零点头,“相信了!相信了!是我有眼无珠,你们都是大人物,何必跟我这种小角色过不去,放过我吧!” “你别怕呀,说了是来帮你的。” “不用麻烦你们了,我天生就是贱命,就是一滩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扶不上墙的烂泥,你们放我走吧……” 周昆滔滔不绝地哭诉着,周小彤听不下去了,“住口!”她怒喝一声,音浪滚滚,震耳欲聋,在整个大殿回荡,周昆被吓了个激灵,如断电的收音机立刻收声,伸手捂住嘴。 “有完没完,说了是来帮你的,吧啦吧啦个不停,你再敢说一句话,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周小彤故作凶狠地警告。 周昆老实地点点头,捂着嘴欲哭无泪。周小彤道:“长生不老,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好多人想变成僵尸我们还不乐意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昆缓缓放下手,胆怯地问,“你们真的不是来伤害我的?” 周小彤不耐道:“要想杀你,还用得着跟你说这么多话。” “僵尸……真像你们说得这么好?”僵尸听着倒是好,但周昆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得到好处,相应的一定会付出代价。 “骗你干嘛,看看我们不就知道了。” “你们……为什么帮我?”周昆坤试探着问。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帮自己,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周小彤意味深长地笑笑,“你是个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人,僵尸需要你这样的人。” 周昆似懂非懂,这处境,想逃也逃不掉,只能听天由命了。 杜子腾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咬就完事了!”他走上前来,面目狰狞,张开露着獠牙的血盆大口。 “等一下!”周昆抬手害怕地大叫。 周小彤拦住杜子腾,问,“还有什么事?” 周昆松缓地吐了口气,道:“如果僵尸真有你们说得这么好,我愿意变成僵尸,但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问你们。”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说吧!” 周昆嘿嘿一笑,“被咬的时候疼不疼啊?” 周小彤无语了,放开杜子腾转身走开。杜子腾弯腰一把将周昆拎了起来,就像拎只可怜的小鸡仔。 周昆央求道:“大哥,大哥,这是我第一次,你温柔点儿,我怕疼!” 杜子腾没理他,张开嘴对着他的脖子,像打针一样,快,狠,准,一口咬了下去。大殿里回响起杀猪般刺耳的尖叫。 第153章 人与僵尸 “醒醒!醒醒!” 周昆混混沌沌,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道忽近忽远的、空幽的叫唤声,那声音仿佛是从山谷中传来,重重叠叠,恍恍惚惚,飘飘荡荡。周昆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可爱的笑脸。熟悉的光影,熟悉的环境,他还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周小彤弯腰看着周昆。 周昆缓缓爬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传遍全身,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服,精神奕奕,五感通透,像打鸡血一般,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活跃无比,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他活动着四肢,惊讶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是不是有种无懈可击的感觉?”周小彤含着棒棒糖问。大殿里只有她,其他人不见了。 周昆木讷地点点头。周小彤坐到身后的木椅上,翘起纤细勾人的腿,笑道:“这就是僵尸,拥有无法想象的力量,身体感观远超人类。” 周昆的嘴角慢慢上扬,欣喜地笑了。他感觉自己现在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周小彤道:“这还不是你真正的力量,你的力量还需要挖掘。” 周昆不解地看着她。周小彤甜蜜地化着棒棒糖,嘴里发出享受的滋溜声,“人血是僵尸力量的源泉,吸过人血后,你的能力才会开发到最大。” 周昆道小声道:“不吸血可以吗?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如果可以,他不想伤害人。 呵!周小彤轻蔑地笑了一声,她取出棒棒糖,笑意盎然地看着周昆,“人不吃饭可以吗?” 周昆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周小彤道:“僵尸以血为食,吸血和人吃饭一样。” “一定要人血吗,不可以用其他动物的血?” “不可以,只有人血才有我们需要的养分。” 周昆沉默了。周小彤道:“不要有顾虑,你现在是僵尸,不是人,人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一种低贱渺小的生物,和其他动物没区别,把他们当做猎物就行了。” “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怎么能一样!”周昆无法接受。 周小彤道:“凭什么人就要高其他动物一等?人也是动物,只不过有了点手段,在自然界中争得头筹,站到了食物链顶端。万物是平等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因为生存和竞争,才有了优劣划分。” 周昆哑口无言。 周小彤笑问,“你会杀猪宰羊,吃鸡鸭鱼肉吗?” 周昆思索着点点头。周小彤道:“那不就得了,人可以杀猪宰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杀人?其他动物可以被当成食物,为什么人就不能?人也是食物链中的一环,人可以捕食其他动物,其他动物为什么不能捕食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弱肉强食,你弱你就是别人的盘中餐,僵尸比人强大,猎杀人有什么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存法则。” 周昆仔细听着,虽然不愿承认,但周小彤说的的确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周小彤嘲讽道:“所以说人是一种极其自私、自利、自我的生物。自以为是,唯我独尊,总是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以自己制定的规矩为准则,妄图控制整个自然生态。我可以猎杀捕食其他动物,其他动物就不能伤害我,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记住,这个世界不是人类的,这个世界也不只有人。人能主宰其他动物的生死,是因为人比它们强大,僵尸能主宰人的生死,是因为僵尸比人强大。强者为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别有那种以人为大的可笑观念,动物也好,人也好,僵尸也好,大家都一样,谁拳头大,谁有力量,谁就是主宰。” “我知道这种突然的身份转变会让你很不适应,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当你切身感受到人和僵尸的差距,你就不会顾虑这么多了。” 周昆陷入沉思,这番话发人深省,他以往站在人类角度、以人为主的观念开始动摇了。 周小彤拍了拍手,向大殿外喊话:“把人带进来吧!”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扛着一个年轻的白衣女人走了进来。女人手脚被麻绳捆着,在他肩上拼命挣扎呼救,声泪俱下。 男人走到周昆身边,将女人放到地上,转身离去,来去匆匆。“救命!救命!求求你们放了我!”女人看着周昆,可怜又惊恐地嚎哭着,眼泪汨汨,泪流满面。 周昆看看她,生气地质问道:“你们想干嘛!” “什么干嘛?”周小彤淡淡笑道:“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食物,吸了她的血,你的力量就会完全觉醒,就能成为真正的僵尸。” 周昆请求道:“我不饿,现在不想吸,放了她吧!” 周小彤劝道:“别再犹豫了,再不愿意,你迟早也会迈出这一步。僵尸是种暴戾的生物,你可别想着一直忍耐,憋久了,可能会发狂乱杀人哦!” 周昆低头不忍地看向白衣女人,“一定……要这么做吗?”他实在下不了手。 周小彤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周昆跟前,“你现在是僵尸,只能以血为生,别无选择。” 周昆攥紧拳头,内心翻江倒海,剧烈挣扎。 “唉!我来帮你一把吧!”周小彤无奈地叹一口气,移步蹲到女人身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女人的脸,手指顺着她的脸,一寸寸往下移,移到下颚,移到脖颈。 女人使劲摆着头,大喊大叫,拼命挣扎,但四肢被束缚,只能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 “你想干嘛?别乱来。”周昆担心地看着周小彤。 周小彤视若无睹,纤葱玉指在女人脖子上撩拨着,她的指甲很长,做了五颜六色的美甲,就像染了颜色的锋利刀片,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划破女人的脖子。她舞动着食指,就像在舞动一只毛笔,轻飘飘在女人左边脖颈划了一下,一道笔直的红线出现,紧接着鲜红的血液从红线里溢了出来。鲜血汇聚成一条水路,从左边脖颈缓缓流到右边,在最低处凝成红玛瑙似的珍珠,一颗一颗,落向地面,在地面溅成一朵漂亮的血花。 看到血的那一刻,周昆的内心开始悸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冲动像惊涛拍岸一样拍击着他的心防。他口干舌燥,急忙别过头移开目光。 女人哭喊得更剧烈了。周小彤优雅地用手指在伤口上轻轻揉了揉,像蘸酱一样把血蘸到指纹上,收回手,如孩子吸吮奶嘴一样,放到口中,享受地嗦了一口。她咂吧着嘴,诱人地舔舔舌头,笑道:“味道不错,是上好的血质。”站起来,对周昆道:“别忍着了,想吸就吸吧,想想你平时吃饭的感觉,把她当成食物就可以了。” 周昆痛苦地抱着头,冲动和理智在脑子里激烈交锋,半晌,缓缓转头看向女人。我是僵尸,僵尸吸血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对的。他安慰着自己,最终克服了心里那道障碍。 周小彤嘴角上翘,脸上浮现起满意的笑容。周昆咽了口唾沫,面朝女人,缓缓蹲下身,女人惊叫着,挣扎得更剧烈了,脑袋摆得像个拨浪鼓。 周昆浑身颤抖着一只手扶住她的头,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怀中。他的瞳孔由黑变蓝,两颗尖牙从口中钻出。他张开嘴,慢慢朝着女人脖颈靠近。两颗尖锐的牙齿像针一样,缓慢刺入女人的脖颈。 女人眼泪狂涌,惊声尖叫。周昆的喉咙开始有节奏地滚动,甘甜的血液顺着他的牙齿流入口腔,进入食道。他舒服极了,这是种无与伦比的感受。就像枯木逢春,久旱甘霖,他开始贪婪地吸吮。女人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变得憔悴,变得苍白,如一个被时间侵蚀的新鲜水果,一点点干枯,一点点腐败。 女人的生命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挣扎得越来越微弱,周昆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松开她,迅速退开。女人虚弱地躺在地上,失血过多,几乎丢了半条命。 周昆慌忙擦了擦嘴,对周小彤道:“我吸饱了,放她走吧!” 周小彤摇头笑笑,抱起女人,动作麻利,朝她另一边脖颈咬了下去,女人的瞳孔嘴巴慢慢张大,皮肤迅速干枯,最后一点微弱的声音在喉咙里戛然而止。生命完全消失,不多时,变成了一具狰狞恐怖的干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还有得救!吸血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杀人?”周昆愤怒不已,大声质问。 周小彤把女人的尸体随手扔到一边,伸出舌头舔舔嘴巴周围的血渍,不以为然地笑道:“你是不是傻?你不会还想着放她走吧?她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怎么可能放她走?记住,僵尸一旦动手了,就不能留活口。” 第154章 男人与女人 大殿内落针可闻,周昆痛心地看着女人的尸体。他耳朵边响起轰鸣声,声音将他 与外界隔绝,他的精神开始恍惚。自己变成了僵尸,刚才还杀了人,这一切是那么的荒诞虚假,他感觉自己在做梦,他希望这是一场梦。 “别伤心难过了,这只是个开始,你今后还会杀更多人。从变成僵尸那一刻开始,杀戮就不会停下!”周小彤声音将周昆的意识从复杂的思绪中拉回。 周昆有些怨恨地看向她,“你们抓我,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刚才不是回答过了吗?”周小彤平静地看着他,“振作点,你是僵尸,别因为死了个人,就婆婆妈妈想不开。” 周昆无言,低垂着头。周小彤道:“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开始你新的人生。不过在离开前我得提醒你一句,别暴露自己的身份,除此之外,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后将没人能制约你。” 周昆呼了口气,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出四合院是一条僻静的村道,周边山水相映,一副和谐的自然景象。他东张西望找不到方向。打开手机定位一看,心里一惊,忍不住骂娘,怎么跑到四川来了?自己又没带身份证,这上千公里的距离可怎么办? 傍晚,李雪从昏迷中苏醒,刘佳,薛灵,陈红影也陆续从昏迷中醒来,四人围坐在长桌上面面相觑。 陈红影,刘佳,薛灵惊讶地看着对方,同时喊出声,“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我是怎么到这儿的,我记得我还在公司上班啊?”薛灵努力回忆,却发现中间丢掉了一段重要的回忆。 刘佳也开始回忆,“我记得我正走在回家路上。” 陈红影道:“我记得我好像是去停车场开车吧。” 她们只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中间的事全忘了。 “嗨!姐妹,你是怎么到这儿的?”三人看向陌生的李雪。 李雪摇摇头,“想不起来了,我好像是在家里吧?” 四人站起身,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好漂亮,这里是宫殿吗?” 陈红影拿出手机看看,发现这里没信号。其她人也陆续拿出手机,发现都没信号。 “各位好啊!”大门口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周小彤,陆依依,杜子腾等六人走了进来。周小彤迈着轻盈优雅的猫步,走在最前面。 四人下意识靠拢,警惕地看着他们。李雪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陈红影警告道:“你们想干嘛,别乱来啊!”虽记不清是怎么到这儿的,但肯定是这帮人搞得鬼,几人衣着古怪,她感觉他们不像好人。 六人停在距离他们三米的距离,周小彤友善笑道:“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把各位邀请过来,是想帮你们。” 李雪冷然道:“我们很好,不需要帮助,请让我们离开。” 周小彤把玩着手中的棒棒糖,亲切笑道:“别那么紧张,我们真的是来帮你们的。” 她逐一打量四人一遍,缓缓道:“李雪,二十六岁,有个弟弟,在法拉利专卖店上班。陈红影,二十七岁,有一对弟弟妹妹,在广告公司上班。刘佳,二十六岁,独生女,在互联网公司上班。薛灵,有个姐姐,二十七岁,在财税公司上班。” 四人诧异地看着周小彤。周小彤道:“我可是仔细了解过你们的哦!” “各位都是普通家庭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靠着自己的努力找到工作,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优秀的独立女性,可惜工作许多年了,晋升却不大。你们想打破现在的困境,但深知在工作上很难有突破。于是转移目标,希望能找个条件好的男朋友,让自己不用太累,过得轻松些。” 几人不说话,若有所思。她们出社会好几年了,年纪逐渐奔三,已算是大龄女青年,条件说好不好,说差不差;朝九晚五的工作,说累不累,说轻松也不轻松,这些年靠自己虽过得还行,但还是希望能有个好的依靠。 “我想告诉你们,千万别有这种想法,女人不比男人差,不需要依靠任何人。除了自己,这个世上也没人靠得住。” 周小彤话锋突转,变得一本正经。四人讶异地看着她。她向前走几步,拉近一段距离,继续道:“从古至今,这个社会都是男人主导,在古代女性甚至只能算男性的附属品,虽然现在男女平等了,但实际上女性还是处于弱势,社会还是由男性主导,经济,政治,科研,方方面面,身在高位的几乎全是男人,也有女的,但却如凤毛麟角般少得可怜。” “男女智力明明一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们想过原因吗?”周小彤突然问。 四人思考着沉默不语,她们从没关注过这种现象。 “因为生理上有差别。”周小彤道:“男人体力好,孔武有力,天生就比女人强。这种生理上的差别也直接导致了心理上的差异,因为天生比男性弱小,女人通常会更感性,更有依赖性,性格更软弱。但若是女人拥有男人一样的体质,一切都将改变。” 几人听得入神,各有所感。周小彤缓了缓,继续道:“看看你们周围,在家里,一家之主是男人,在公司,身在高位的大多是男人,各行各业,男人永远比女人强一头,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你们甘心吗?”周小彤大声问。 几人沉思着,她们的确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这是生理上的差别,是天生注定无法改变的事实。 李雪质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小彤笑道:“我只是想说,我们女人不比男人差,不需要依靠男人。我们可以帮你们,帮你们弥补生理上的差异,帮你们超越男人,让你们突破现在的困境,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四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小彤。陈红影质疑道:“我们和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她们不相信周小彤的话,可现在被困在这儿,想逃也逃不掉,只能尽量与他们周旋。 周小彤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不是人,是传说中的僵尸,帮助你们,只是想要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 僵尸?四人面面相觑,她们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李雪拧眉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呵!刘佳不由笑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这样的话,于普通人而言无疑是荒诞可笑的,她们根本不信。 “僵尸的形象已经被现在的影视作品固化了,真实的僵尸,与你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外观与人无异。”周小彤自顾自地说道:“僵尸,一种完美的生物,集天地怨气、晦气所生,不老、不死、不灭,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矗立在万物顶端。成为僵尸,生理上的差距将不复存在,你们将凌驾于众人之上,成为自己的主宰,不用再依靠任何人。”她说得声情并茂,就像在做演讲。 四人越听越觉得荒谬,忍不住怀疑周小彤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薛灵小声嘀咕,“我看这群人就是疯子!” 周小彤嘻嘻一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我还是证明一下吧!”她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几人惊讶地睁大眼,东张西望寻找周小彤的踪迹。“在这儿呢!”周小彤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们不约而同朝后看去,只见周小彤悠闲地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上。 仅两秒的功夫,她又凭空消失,下一秒声音在他们右方出现,“这里!这里!” 几人寻声望去,周小彤吃着棒棒糖,笑呵呵靠在盘绕着金龙的柱子上。她冲几人俏皮地招招手,一下子又消失了。 “现在相信了吧?”周小彤的声音出现在前方,几人回过身,周小彤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她们惊诧莫名地看着她,李雪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小彤吐出棒棒糖,云淡风轻地笑道:“说了僵尸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这种操作对僵尸来说只是小儿科,你们变成僵尸也能做到。” 几人看着她说不出话,她们震惊又害怕,但还是将信将疑,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周小彤见状,道:“再让你们看看变身的样子吧!”她慢慢张开嘴,两颗僵尸牙如雨后春笋般缓缓长出。几人看着,瞳孔收缩,越变越大。 周晓彤伸出食指,用指甲盖轻轻敲敲左边长牙,敲出清脆的响声,笑道:“现在总该信了吧?” 她们说不出话,木讷地看着,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一直相信科学,眼前的景象已超出她们认知。 周小彤合上嘴,道:“怎么样?有兴趣成为僵尸吗?长生不老,拥有超人的力量,没有伤病,没有痛苦,没有制约,不用依靠任何人,不用害怕任何人,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枯燥的生活,枯燥的工作,将永远离你而去。” 如果真可以这样,谁不愿意呢?她们被吸引了,可天下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李雪道:“我们有说‘不’的权力吗?” “没有。”周小彤毫不犹豫地摇头,“但我们真心希望你们能成为我们的伙伴,能自愿变成僵尸,我们本可以直接动手,和你们说了这么多,已经很有诚意了。” 李雪道:“那就动手吧?”她的心情逐渐归于平静,她们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既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听天由命。 其余人也和李雪想到了一起。她们相互看看,紧绷的身心慢慢松缓。 除杜子腾外和宫藤,周小彤、陆依依、李羡之、张文进四人的眼睛全部变成黄色,他们张开露着獠牙的嘴,缓缓朝李雪等人靠近。 第155章 感觉 引诱李雪她们吸完人血,周小彤便放她们离开了。周小彤站在四合院门口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满意笑道:“张合这招真是绝,把林朝生周围的人变成僵尸,看他怎么办?” 杜子腾有些无聊道:“我们就不管了?” 周小彤道:“她们回去以后,会不断在周围杀人,林朝生和毛、马两家的人迟早会找到她们,接下来坐着看好戏就行了。” 陆依依好奇道:“忽悠他们那些说辞,是你自己想的?”那一套套振振有词的说辞,不像从周小彤口中说出。 周小彤嘻嘻一笑,眼睛弯成月牙,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出现在嘴边,“其实是张合教的,不过也有自己的即兴发挥。” 陆依依撩撩耳边的秀发,莞尔笑道:“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说出这么高深莫测的话。” 周小彤不满道:“什么意思啊,我的思想也是很深刻的好吗?” 陆依依笑而不语。沉默寡言的宫腾突然发声,“这里交给你们,我要去武陵一趟。” 众人一愣,一齐看向他。他们都知道的意图。李羡之道:“你想找李秋风?” 宫腾颔首。张文进劝道:“还是算了,万一遇到林朝生就不妙了。” 宫腾面无表情,“我会注意的。”说完走下阶梯,朝西边走去,月光如水,在地面流淌,他徜徉在美丽的月色中,渐行渐远。 陆依依看着宫腾远去的方向,感慨道:“他还是这么要强!” 李羡之张望着宫腾越变越小的背影,眼中满是崇敬和向往,“他是背负最强之名的武士,一生都在战斗,一生都在追逐最强!” 周小彤有些担心,“李秋风的信息太少了,行踪又神秘,他就这么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李羡之道:“放心,在三代僵尸里,他是最强的!” 周昆在客运站附近搭了俩黑车,弯弯绕绕,坐了一天一夜才到武陵,长这么大,他从没坐过这么久的车,差点坐吐了。回到家又被父母训斥了一顿,心情糟糕透顶。他带上证件钻进了附近一家网吧。 心情不好,做什么都没兴致,玩了两把撸啊撸,周昆郁闷地发起了呆。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先找个工作再说。他使劲拍拍脑门,让自己清醒些,开始在招聘网站找工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了一圈下来也没找到合适的。好的工作他干不了,差的工作他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他烦躁地挠挠头,又陷入迷茫。操蛋的工作,操蛋的人生,一切都是那么操蛋。 周昆在网吧昏昏噩噩待到晚上,眼瞅着游戏也玩腻了,郁闷无聊的他在附近找了家酒吧,一个人在吧台喝起了闷酒。周围音乐震天,无数年轻男女在灯红酒绿的肉池酒林里搔首弄姿,尽情喧嚣舞动着。周昆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灌酒,也不知灌了多少,他的脑袋逐渐昏沉,眼睛逐渐昏花。闪烁的五彩灯光变得迷蒙,震撼的音乐变成刺耳的耳鸣,那些在花花世界摇摆着的俊男靓女一个个变了样。他们不再是人,变成了各种各样面目狰狞的丑陋怪物,有的头上出了长角,有得嘴里长出了獠牙,有的长着动物的头,有的长着恶鬼的脸,他们不是人,是一帮穿着人类衣服的妖魔鬼怪。 周昆又灌了一杯酒,一股膨胀的尿意冲击着他的下体,他拉开高脚凳,偏一步,正一步,飘飘欲仙、摇摇晃晃走出舞厅。一出舞厅大门,世界瞬间清净了。他长吁一口气,扶着墙壁,歪歪斜斜朝洗手间走去,通往洗手间的雾气沉沉的走廊里,人形怪物来来往往。他们酒气熏天,他们目眩神离。 撒完尿,周昆迷迷糊糊来到洗漱台前。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镜子,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怪物。镜子里的人青面獠牙,毛脸雷公嘴,似猴非猴说不出的丑恶。他扭开水龙头,捧起冰凉的冷水,使劲往脸上搓洗,冷水刺激他的皮肤,驱散了些许昏麻,他抬起头又照了照镜子,他终于恢复人样,看看周围路过的人,他们也终于恢复了人样。 周昆抚掌抹了抹脸,迈着稍微平稳了些许的步伐走出洗手间。一出门,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高马大的肥胖男,男人被瘦小的周昆撞成了王八,哎呦一声,躺在地上四仰八叉。 周昆赶忙把他扶起来,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喝了点酒,头有点昏。” 男人一把甩开他手,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妈没长眼睛吗,怎么看路的!”他凶神恶煞地瞪着周昆。 心情烦闷的周昆一下子来气了,“怎么说话呢,都给你道歉了!”他根本就没错,两人同时出现在拐角,谁也没有责任,他主动道歉,已经在让步了。 男人用力推了周昆一把,变本加厉,“我他妈骂你怎么了,小瘪三,走路不长眼睛的吗?你以为道歉就完事了?” 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观望,一个女人从人群窜出来,急忙拉住了男人,劝道:“算了,算了,走了!” 男人推开她,吼道:“算什么算,这事没完!”他唾沫横飞,酒气冲天,满嘴口臭,脸色潮红,明显喝醉了。 “别在这儿耍酒疯,怎么着,还不依不饶了?”周昆怒目圆瞪,毫不示弱与男人对峙。对方纹着一条显眼的大花臂,一看就是社会人,换做以前他肯定选择低三下四的道歉,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现在不一样了,他感觉自己能轻松撂倒对方,毫无惧意。 “操你妈的小瘪三!”男人大怒,挥舞着醉拳饿虎扑食般朝周昆袭来。 周昆第一次面对这种彪形大汉,心里不由一紧。这一瞬间,男人的动作突然变慢了,慢得如同蜗牛,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对方口中喷出的飞沫在空中缓慢移动。 周昆伸出手轻松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捏,咔嚓一声脆响,啊!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他的手掌软弱无力地耷拉着,手腕处的骨头被捏碎了。 周围的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男人膘肥体壮,比周昆高出一个头,竟这样被比他瘦小很多的周昆一招制服了。 周昆开始有些惶恐,慢慢的,惊喜地笑了起来,不受欺负,轻松拿捏别人,这感觉,实在太棒了。他松开男人的手,嘲讽道:“喝了两杯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好好长长记性。”他轻蔑地笑笑,大摇大摆,扬长而去,若无其事走进舞厅。 周昆回到吧台,又叫了一杯酒,他摇晃着酒杯,细细品尝着酒,缓缓笑了。这一刻,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净,这种无所畏惧的感觉太爽了。 坐了不到五分钟,周围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十来个提着酒瓶的大汉,气势汹汹地朝吧台围了过来。吧台周围的人意识到不对,迅速散开,调酒师也赶忙退出去。周坤视若无睹,脸上挂着陶醉的笑意,自顾自继续喝酒。 为首的正是被周昆捏碎手腕的花臂男,他指着周昆大喊道:“就是他,给我打!” 几人不由分手,抡起酒瓶大喊大骂一窝蜂朝周昆涌了上来。周昆扔掉手中的酒杯,飞起一脚将冲在最前的人踢飞了出去。十几个酒瓶,疯狂朝他身上砸来,他左闪右避,轻松躲开,挥舞起大摆拳见人就抡。酒瓶乱飞,酒水飞溅,尖叫四起,现场乱作一团。周昆以一敌十,宛若动作片里的男主角,一拳一个,将一帮人打得人仰马翻。不到两分钟,十几个人全部被干趴在地,扭动着受伤的躯体,在地上鬼哭狼嚎。 砰!一个酒瓶从后方狠狠砸在周坤脑袋上,酒水和碎玻璃溅了周昆一头。周昆缓缓转身。是花臂男。 周昆淡然地摸摸脑袋,将头发上的碎玻璃弄掉,冷眼看着花臂男,这一下对他来说跟挠痒痒一样,没有丝毫感觉。 挨了一酒瓶竟然毫发无伤,花臂男被吓到了,拿着碎裂的半截酒瓶,惊恐地看着周昆不住后退。 周昆失望地摇头,“社会上怎么总有你这种仗势欺人的人渣,仗着有几个狐朋狗友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他一步步朝花臂男逼近。 花臂男朝周围瞅了瞅,抄起身后的凳子朝周昆砸去,周昆一巴掌将板凳扇飞掉,反手一巴掌将花臂男扇倒在地,花臂男趴在地上捂着嘴痛苦哀嚎,他的左脸迅速红肿起来,血液夹杂着唾沫从口中流出,他张嘴往地上一吐,吐出了一嘴碎牙,这一巴掌直接打掉了他一半的牙齿。 “去你妈的社会人,在老子面前装什么逼?”周昆走近大骂着对准花臂男的右脸又是一巴掌。 花避男惨叫一声,身体直接被扇出位移,摔了个狗吃屎,右脸像气球一样迅速肿胀起来,与左脸形成对称。剩余的另一半牙也被打掉了。 花臂男跪在地上,开始求饶:“大哥,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他瘪着嘴,因为没了牙,声音含混不清。脸颊像被马蜂叮了一般,肿胀得像个皮球。 周昆厌恶地朝花臂男啐一口唾沫,“你他妈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怎么怂了?继续叫人啊!” 花臂男打躬作揖,哭嚷着诺诺连声,“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昆又冲他吐一口口水,骂道:“欺软怕硬的东西,真他妈恶心!” 周昆抓住花臂男的衣领,一把将其拎了起来,对着他大喝道:“记住了,老子叫周昆,就住在老城区,要想报复,随时来找我!老子不怕你,老子不怕任何人,以后,谁也别想瞧不起我,谁也别想欺负我!” 音乐停了,周昆的声音如洪钟在宽敞的舞厅内飘荡,慢慢消失,舞厅里寂静无声,人群一动不动,宛若静止了,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坤,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周昆心中畅快无比,他将压抑已久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了。他一把将花臂男扔到地上,在众人注视下,转身潇洒离去,走出一段距离,嘴角缓缓上扬。这种无所顾虑,想干嘛干嘛,将心中的想法全部喊出来的感觉实在太爽了,这一刻,他体会到了成为僵尸的乐趣。他享受这种感觉。 第156章 好久不见 沉寂许久的高中班级群突然活跃起来,许多同学在群里拉起了家常,参与的人逐渐变多,有得聊工作,有得聊家庭,有的聊高中时发生的趣事。尘封的记忆被勾起,想着高中时代的种种,周昆感慨万千,学生时代的光景还历历在目,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眨眼的功夫,高中毕业已快十年。 那时的他虽然平庸,但对生活、对未来仍充满希望,他相信勤能补拙,相信天道酬勤,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混出个人样,可惜现实和他想的一样,步入社会后,他的少年意气被棱角分明的社会一点点磨灭。最终他还是向生活屈服了。 于他而言,高中那段生活是最快乐的,一群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青春懵懂,花样年华,在最美好的年纪齐聚一堂,就像一场美梦。那时大家相处发自肺腑没有功利,那时候的感情是纯粹的,那时的关系是纯粹的。 整个学生时代,高中给他留下的回忆是最美好的,他在那时认识了最好的朋友,在那时邂逅了最喜欢的人,尽管那段友谊结束了,尽管那段爱恋无疾而终,尽管还有许多许多的遗憾,她还是怀恋那段岁月,还是喜欢高中那帮同学。 毕业以后各奔东西,除了关系好的,挨得近的,大家很少再见了。如今一大群人在群里互动,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满满的全是回忆。他和大家谈天说地,热络地聊在了一起,聊着聊着,突然有人提议组织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很多人附和,并直接投票参与。最后答应聚会的有三十多人,周昆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许多年没见了,他挺想看看大家变成了什么样,挺想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过两天刚好周末,经过一致商定,大家把时间定在周六晚上,也就是三天后,地点在他们母校附近的山海酒楼。 蓝牙音箱里播放着复古音乐,周昆穿着白色背心,一手拿着吹风,一手拿着卷梳,在老旧的梳妆镜前弓身吹着头发。他弄了个当下时兴的分头,吹好以后,还喷上了清香型的发胶。男为悦己者容,他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为了这次聚会,他狠下心,特地去服装店买了一套一千多的西服。 七点半聚会,看看时间,六点,可以出发了。周昆哼着小曲走出小区,在路边打辆车,直奔山海酒楼。 他根据服务员的指引,顺利找到了他们预定的包间。包间门一开,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周昆!好久不见!”几个老同学看着周昆,异口同声地喊。大家纷纷从座位上站起,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你是张伟,你是李明,你是黄子豪,你是冯玉,你是田玉娇……”周昆一一认出他们,和他们握手寒暄。 张伟笑道:“记性不错啊,一个都没叫错!” “那是!”周昆玩笑道:“三年的老同学,就是化成灰了也不可能忘记!” 众人哈哈大笑。黄子豪打量着周昆,拍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混得可以啊,西装革履的!” 周昆道:“这不是难得聚会一次,就想穿正式点!” 几下围桌坐下,张伟给周昆倒了杯茶,周昆接过。边喝茶边问:“就你们几个,其他人还没来吗?” 张伟道:“没有,约定的七点半,这才六点半,时间还早呢!” 说话间,包间门被推开,一个漂亮的女人的走了进来,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也飘了进来。她留着一头蓬松的卷发,背着一个白色包包,外穿浅蓝色的针织衫,内搭灰色的小吊带,下穿白色的a字伞裙搭配矮跟小白鞋,浓妆艳抹,成熟性感。 周昆不由一怔。她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大家看着她露出思索的表情,竟有些认不出来。 她看着几人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怎么了,你们不会都认不出我了吧?” 众人抓耳挠腮,面露窘相。8伟尴尬地笑笑,“属实没认出来。”他把班上记忆深刻的女生都过了一遍,实在没找到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同学。 “你是班长,黄秋燕!”周昆说话了,声音很轻。他怔怔地看着她,尽管她外形变了很多,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班长啊,变化真大!差点没认出来。” 黄秋燕笑道:“你们这群人还老同学,除了周昆,竟然都没人能认出我。” “不好意思,你这变化实在太大了!” “是啊,简直判若两人!” “我纳闷儿我们班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人?” “快坐!快坐!” 众人殷切地将黄秋燕迎上座。黄秋燕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还和那个时候一样。” 冯玉笑道:“变化还是挺大的,特别是你,摇身一变,成了大美女。” 众人笑着附和。 黄秋风抿嘴笑笑,说道:“看到你们一下子又想起了高中的生活,往事历历在目,感觉就像昨天,转眼却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她不由感慨起来。 李明帮她倒了一杯水,感叹道:“是啊,才记得自己十几岁,这一晃就要奔三了。” 黄秋燕取笑道:“记得那会儿上课你经常迟到,每次迟到老师就叫你站在最后一排听课,你还不服,还经常和老师拌嘴。” 众人打趣地笑了。李明挠头道:“别提了,往事不堪回首,那时候不懂事儿!” 黄秋燕看向张伟,“还有你,我记得你最爱打瞌睡,一迎着下午的课就打,睡着了还经常趴在桌上流口水,你同桌还把照片拍下来传给我们看。” 众人哄笑。张伟讪讪笑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黄秋燕和同学们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她的言谈举止是那么的大方自然,与周昆印象中那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儿截然不同。这些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呢?周昆看着她,思索着。 高中时代,谁都会有那么一个放不下的人,黄秋燕就是周昆心里那个人,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朱砂痣,是他多年来无法忘怀的心心念念。她是他们班的班长,学生时代的她,成绩优异,内向腼腆,不喜欢与人交往,总是穿着最朴素的衣服独来独往。大家虽认识她,却从不会关注她。那时,她是那种很普通的、不会引人注意的女孩儿。 但这份与众不同的普通吸引到了周昆,高中军训时,他便对这个总爱低着头,解散后总是独自坐在草坪上的女孩产生了兴趣。后来排座位,他坐到了她后面,为了能和她认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找她说话,她总是爱搭不理,他总是嘻嘻哈哈厚着脸皮。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后桌逗她,拨弄她的头发,在她背上用手指点点画画,有时甚至用纸画上奇怪的图案或是文字贴在她背上作弄她。她总是忍着,忍不住了就转身白他一眼,骂他一句。他不以为意,反以为荣,他喜欢听她那种娇声娇气的骂声,喜欢这种打打闹闹的交流,他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 他们竟靠这种交流方式熟悉了,慢慢的还成了好朋友。高二调座位,他升了一级,和她成了同桌,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好到别人误以为她们是情侣。他享受被人误会的感觉,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不是误会。他们以好朋友的身份相处到了高三,他对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感觉得到她也喜欢他。 终于,他按耐不住,在冬夜一个冰天雪地的晚自习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答应了他,他们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那段时间是他整个高中生涯最开心的时光,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早餐,一起留堂努力复习,形影不离。 他想和她去同一个地方上大学,他一直为之努力着,可他是个平庸的人,她是个优秀的人,她是年级前几,他在年级根本排不上号,他怎么努力也无法追赶上她。高考时,他考了个普通的二本,她考上了排名前十的一流大学,命运的岔路出现,他们就此分开,开始了异地恋。 一段没有陪伴的感情注定无法长久。起初他们依旧热络,经常通话,经常视频,慢慢的,异地恋的各种问题开始出现了。尽管矛盾重重,他们仍不想放弃彼此,艰难维系着。他内心痛苦挣扎,他是个平庸的人,再努力也无法追上她,像他这样平凡的人,以后该拿什么去给予她幸福呢?他配不上她,她是个好女孩儿,值得更优秀的人。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大三那年的平安夜,他主动提出了分手,那天晚上,他们在被窝里哭了一夜。 情侣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吗?不能。大学毕业后,他们就没再联系了。他经常会偷看她的朋友圈,借此了解她的日常,她的每一条动态他都记得,每次看到她有动态,他就精神一振,第一时间点进去看。可惜她不喜欢发动态,几个月才发一次,他只能反反复复地翻看那些旧动态。他很想联系她,哪怕发个问候也好,可他不敢,他们已经分手了,他该以什么身份联系她呢?朋友?他们还是朋友吗?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嬉皮笑脸,大大咧咧,可面对她,却连发个问候的勇气也没有。 去年年初,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是婚纱照,她要结婚了。他怅然若失,仿佛心头掉了一块肉,他点开那组照片,五味杂陈,一张一张仔细观看,照片里的新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新郎是那么帅气,新娘是那么美丽。他好羡慕他。曾几何时,他也曾梦想过这个画面,他和她穿着漂亮的礼服婚纱,拍浪漫的婚纱照,最后走进坐满亲朋好友的大教堂。 她诚挚地邀请他参加她的婚礼,他去了。婚礼在一个庄严神圣的大教堂举行,那天阳光灿烂,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漂亮的裙摆长长地拖在红毯上。她昂首挺胸,像只高贵的白天鹅,在父亲的搀扶下,在所有亲朋好友的注目下,一步步走向新郎。她是那么漂亮,沐浴在圣光下,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在发光发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段段往事开始在脑海里翻涌。 那年春天,阳光温柔,空气湿润,老师在黑板上写东西,他又在桌后玩起了她的头发,她忍无可忍,转头瞪了他一眼,小声骂了一句,“有病啊!”那声音好听极了,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年夏天,天气正好,早读课教室里人口熙攘,他坐在她身旁,初阳的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侧脸上,她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沐浴在美丽的光辉里,色彩斑斓,美丽极了;那年冬天,大雪纷飞,校内校外银装素裹,一片雪白,漆黑的平安夜也被大雪照亮了,晚自习后,他捧着一束漂亮的苹果花束,在操场的雪地里向她表白,她点头答应了。她微低着头,脸红扑扑的,就像天边的火烧云。那晚,他开心极了;今时今日,她穿着漂亮的婚纱,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一步步走向那个属于她的新郎,她父亲将她的手交到新郎手中,她含情默默地看着新郎,新郎含情默默地看着她,牧师开始宣读……她们在牧师的祈福下,在亲朋好友的掌声中,交换戒指结为了夫妻,她,幸福极了。 从进入教堂起,他的心就一直紧绷着,在她与新郎交换戒指的那一刻,他豁然开朗,一下子放松了,宛若雨过天晴,宛若枯木逢春,宛若柳暗花明。她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些放不下的东西,已经全部过去了!他轻松地笑了,跟着众多亲朋好友鼓起了掌,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是啊,一切早就结束了。再回首,轻舟已过万重山。 “周昆!周昆!” 耳旁的叫唤将周昆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猛然回神,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张伟道:“还想问你呢,这么走神了,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这种场合也能走神,真有你的!” 周昆呵呵笑道:“没什么,看到大家,情不自禁想起了许多往事。” 黄秋燕突然看向周昆,浅浅一笑,“好久不见!” 周昆看着她,礼貌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第157章 一定要幸福 门开门闭,同学陆陆续续地来了,每进来一个人,众人都会热情打招呼,场面温馨热闹。分隔多年大家也没有生分,很快融入在一起,扯家常,谈趣事,欢声笑语,不亦乐乎。 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周昆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众人喜笑颜开,照常热络寒暄。 “赵信,好久不见,大家刚才正说你呢?”李明和赵信亲热地握了握手。 “哎呦,都来这么多人啦,我没来晚吧!”赵信扎入人群和众人挨个寒暄。周昆借故上厕所钻出包间来到洗手间抽烟。赵信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惜现在已经成为冤家。火锅店亏损倒闭后,赵信一声不吭,变卖了店内所有设备,将钱全部装进自己口袋。周昆找他理论,他竟大发雷霆,和周昆吵了一架,最后也没把应得的钱给周昆,两人就这样闹掰了。十多年的兄弟,竟抵不上一套几万块钱的设备,每每想到此,周昆就觉得可笑。 来都来了,也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见,抽完一支烟,周昆又回到包间,聚会的人已来了大半,包间显得狭窄拥挤,已经坐不下,一些人转移到了隔壁包间。30多个人一个包间坐不下,他们来的时候预定了两个包间。 赵信瞅了周昆一眼,去了另一个包间。赵信刚走,一个光鲜亮丽、万众瞩目的白色身影笑哈哈推门而入,“好久不见!” 众人纷纷站起来殷切地和他打招呼。周昆也不冷不热地客套了一下。 他个子很高,样貌英俊,梳着时兴的大背头,额前留着两条性感的发丝,穿着一套白色的阿玛尼西服,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这人不是谁,正是他们班的风云人物,当时公认的班草,许炎。学生时代,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长相出众的男生,让男同学羡慕嫉妒,让女同学追捧青睐。许炎就是周昆那个时代班级、甚至学校里最亮眼的那个人,长得帅,家世好,成绩也不错,受各个班级众多女生热烈追捧。 周昆对许炎印象深刻,一是因为他在学校很出名,二是因为他们关系不好。许炎可不是善茬,学生时代,仗着家里有钱,在学校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一天天吆五喝六的,仗势欺人。周昆那时经常被他欺负。 “你这身行头不简单啊!”眼尖的人一眼认出了他的穿着,阿玛尼西装,劳力士手表,古驰皮鞋,从头到脚一身名牌。 黄子豪笑道:“人家现在自己创业开公司,以后可不能叫许炎了,要叫许总!” 众人许总前许总后地喊起来。许炎心里很享受,面上却故作谦虚,“过奖了,过奖了,,就做了点小生意,不值一提,人都到齐了吗?” “差不多了,有些人在隔壁包间。” “哦,你们先坐,我过去和大家打个招呼。” 和众人寒暄完,许炎起身去隔壁包间。 “他现在做什么啊?混得不错呀,他手上那块表,我在网上见过,100多万呢!”有人不禁对许炎的工作背景好奇。 黄子豪阴阳怪气道:“人家是富二代,咱们可比不了,听说靠家里关系开了一家传媒公司,现在混得是风生水起。”他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累死累活,一辈子挣的钱,可能还抵不上人家一块手表。” “人比人,气死人。我房贷和车贷到现在还没还完呢。” “投胎是门技术活啊!” 众人纷纷感叹。周昆苦笑着喝了口茶。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他也曾抱怨过自己为什么没有生在富贵之家?后来慢慢想通了,这就是命。穷人,富人,有时候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 人终于到齐了,大家说笑着围上餐桌,三十五个人分在两个包间。服务员开始上菜。周昆耳朵动了动,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仔细一听,的确有人在说自己,声音是从隔壁包间传来的。 隔壁包间,有人和赵信聊天时,聊到了周昆。 “听说你和周昆闹掰了了,怎么回事儿啊?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们关系可好了。” 赵信唉声叹气,一脸晦气,“本来不想提的,既然你问了,那就说说吧。我去年不是准备开火锅店吗,我见他在外面打工不容易,就想帮他一把,拉他一起当合伙人,开始说的明明白白,利益对半分,因为我信任他,也没立合同,就口头许了个承诺。谁知后来他竟反悔了,想要分更多钱,我不同意,他直接和我吵了起来,差点大打出手。” “不会吧!周昆平时虽然吊儿郎当的,为人还是挺义气的,不像这种人啊。” 赵信失望地叹息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我可是把他当兄弟,掏心掏肺的对他。当初开店,从筹备到店面装修,再到设备采买和店面经营,全是我一人承担,他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为了彰显诚意,我把财政都让给他管了,就这样他还不满意,还想拿大头,你说我怎么可能同意?” “周昆也太过分了,后来怎么样了?” 赵信痛心疾首地说道:“后来我们闹掰了,火锅店就倒闭了。我把卖设备的钱大部分给了他,可还是没能挽回我们的关系。唉!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真的太让人寒心了。”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真的看不出来。” “这家伙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这么贪心。” “我觉得不能这么算了,让他把该还的还回来。” 众人议论纷纷,均指责周昆,为赵信打抱不平。 隔壁包间,听闻这一切的周昆用力握紧了拳头。恶人先告状,明明是自己的不是却假装好人,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真的很想冲过去扇赵信几耳光,当面质问他,他忍住了。难得同学聚会,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你怎么了,没事吧?”张伟见周昆神情有些古怪,开口问。 周昆不自然地笑笑,“没事!” 菜上齐,大家先斟酒上一杯酒,许炎端起杯子,站起来,笑道:“这是我们毕业九年后的第一次聚会,来,大家先干一个,祝我们以后事业兴隆,家庭美满。” “干杯!”众人站起来碰杯,仰头将酒一股脑灌入喉咙。碰完杯,大家开始吃吃喝喝,把酒言欢,边吃边聊。 许炎斟了杯酒,突然笑呵呵看向周昆,“周昆,来,我敬你一个,高中时我们有些误会,喝了这杯酒,让一切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周昆斟满酒,笑道:“那时候不懂事,那些事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算不上误会。”他一直看不惯许炎,但人家都这么大度,自己怎么能小气。 “好,大气!”许炎伸手竖了个大拇指。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对了,你现在做什么呢?”许炎笑问。他的笑容很怪,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仿佛在等着看好戏。 周昆现在最怕问这个问题,他顿了顿,道:“在书店上班。” “书店?”许炎露出意外的神色,高声道:“听说你这几年一直在厂里面打螺丝啊,什么时候跑去书店了?”他笑着,笑容里慢慢浮现出玩味和轻蔑。 餐桌上的氛围突然变得尴尬,众人缓缓看向许炎。 周昆面无表情,说不出话。许炎明摆着想在众人面前让他出丑。他刚才还天真的以为他变了,狗改不了吃屎,本性果然是无法改变的。 一股火焰在周昆心里升腾起来,在别人面前怎么羞辱他,他都无所谓,但黄秋燕面前不行,他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他想发火,连杀了许炎的心都有。但他不能发,现在这样已经够糗了,一旦发火,连最后仅存的一点风度都没有了。 周昆不以为意地笑道:“去年就辞职了,这是今年找的工作。” “原来是这样啊。”许炎笑道:“现在在书店干嘛呢?做服务员吗?” “周昆怔怔,“嗯?!”笑着点点头,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吃东西。 黄秋燕瞥了许炎一眼,缓缓看向他,眼神复杂。 “可惜了!”许炎继续阴阳怪气,“我舅在浙江那边新开了一家电子厂,我还想着介绍你过去呢!我看你还是辞职进厂得了,服务员能挣几个钱,去我舅的厂,大家同学一场,我让他关照你,工资待遇一定不差。” 众人不吭声,默默看着,黄秋燕看不下去了,“许炎,你有些过分了,你这不明摆着让人难堪吗?再怎么说也是老同学,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周昆惊讶地看着黄秋燕。她竟站出来帮自己!他心里感动又失落。 许炎两手一摊,无辜地笑道:“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关心他,给他介绍工作啊。好言好语的,怎么就让人难堪了?人家周昆都没说什么,你反倒急了!” 他像想到了什么?一拍巴掌,恍然道:“哦!差点儿忘了,你们以前好像是情侣吧,但听说后来分手了,怎么,现在又在一起了?” “你胡说什么?”黄秋燕柳眉一横,发起了火。 许炎拍拍脑门,露出十分愧疚的表情,“哎呦!对不起啊!差点儿把你结婚的事儿给忘了,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要在一起,不就出轨了。” “够了!”黄秋燕怒不可遏,正欲发声,周昆猛拍桌子率先站了起来,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里散发出野兽一样的凶狠光芒,大喝道:“许炎你他妈别太过分了,你说我可以,但她已经成家了,怎么能这么说她,赶紧向她道歉,你今天要不道歉,就别想从这儿走出去。” 周昆声音如雷,震耳欲聋。众人被吓一跳。 “算了算了,大家同学一场,别闹得这么僵。”终于有人站出来劝导,众人纷纷站出来跟着劝慰。 许炎不屑地笑了,“你吓唬谁呢,一个一直被我欺负的怂货,在这儿装什么英雄?怎么?想打我,来啊!”他挑衅地大喊,丝毫没把周昆放在眼里。 周昆暴怒,一条条蚯蚓一样的青筋爬上额头,攥紧拳头就要冲上去打许炎。 黄秋燕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劝道:“算了!没必要跟这种人过不去。” 周昆看着黄秋燕,轻轻吐了口气,将涌上心头的怒火强压回去。他目光阴冷地瞪了许炎一眼,拉开凳子走出包间。 “你他妈不是不让我从这儿走出去吗?怎么自己跑了?孬种!” 许炎在背后叫嚷,周昆不予理会,走出包间,径直朝店外走去。另一个包间的同学跑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黄秋燕从靠椅上取下包包背上,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她走到店门口左右瞧瞧,朝周昆追了上去。 “周昆!” 黄秋燕的声音阻断了周昆的脚步,他转头望去,黄秋燕朝他快步走来。 周昆温和地笑笑,“你怎么也出来了!” “闹成这样,还怎么吃?你,没事吧?”黄秋燕关切地问。 “没事!”周昆摇摇头,“刚才谢谢你帮我,本来是我的事,反而连累了你。” “没有,是许炎太过分了!”黄秋燕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再说了,我们是好朋友嘛!他那么说你,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她还当我是朋友!周昆愣了愣,高兴地笑了。 两人说着话,在霓虹闪烁、车来人往的街道上漫步着。上一次他们这样并肩游行,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们还是情侣,那时他们还手牵着手,心连着心。 “怎么样?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周昆转移话题问。 黄秋燕道:“还行吧!前年开了一家画室,除了教人画画,偶尔也会开开画展,工作生活两不误,过得很充实!” “都开画展了,厉害!”周昆夸赞道:“当初我就觉得你一定能从美术上做出一番事业。”他由衷的替黄秋燕感到高兴。她过得好,他便放心了。 “那时所有人都反对我学美术,只有你支持我,要不是你,我可能也坚持不到现在。谢谢!”黄秋燕向周昆投来感激的目光。 周昆看着她眼睛呆愣了两秒,呵呵笑道:“客气了,只能说,我看人挺准。” 黄秋燕突然一言不发地停下脚步,周昆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她看着他脸上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周昆,记得我们分开的时候,我答应过你的事吗?我答应你将来我一定会过得幸福,我做到了。现在轮到你了,你……一定要幸福呀,这也是你答应过我的。” 周昆怔住,黄秋燕的话,像久旱后的一场春雨,为他心里那片贫瘠的荒土带来了养分和生机。他哽咽了,泪水不禁打湿了眼眶。 黄秋燕缓缓道:“不管现在怎么样,我相信将来你一定能做到。生活里总会发生许多不如意的事,不必在意,风雨过后,一定能看到彩虹,周昆,加油!” 周昆强忍着泪意,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谢谢!” 黄秋燕笑道:“我该回去了,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发消息没人回,可以打电话。别忘了,我们是好朋友!” “嗯!”周昆颔首。心中的情绪像浪花一样澎湃翻涌。 “拜拜!”黄秋燕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周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灯火通明的街道尽头,他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抽抽搭搭,哭得像个孩子。 第158章 彻底疯狂 同学聚会因周昆和许炎的的矛盾,早早不欢而散。许炎开上自己的大奔,郁郁寡欢离开山海酒楼。车子驶出市区,开上了通往天水市的高速公路。许炎住在天水市,天水与武陵相邻,相距不过一百多公里。 过了收费站,车子渐渐驶入山区。许炎冷着脸,聚会上的事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是越想越气,“小杂种,老子迟早要收拾你!”他狠拍方向盘一巴掌,怒骂一句。他本想阻止周昆离开,好好教训对方一顿,现场人多,不想闹得太难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山路蜿蜒,黑色的大奔在山林间穿梭,车头的探照灯在黑暗里上闪闪发亮,宛若一头长着两只大光眼的猛兽。 拐过最后一道弯,车子进入直路,许炎一脚踩下油门,发动机隆隆作响,车子咆哮着猛然加速,车速直接飙升到120。他发泄似的继续猛踩油门。 挡风玻璃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一个人影如鬼魅般突然凭空出现在前方路中央。许炎大惊,松开油门,一脚踩死刹车,山路上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车子滑行出数米,距人影不到一尺的距离才及时刹停。 那人笔直站在车头,一动不动,就像一根木桩,没有丝毫惊慌害怕 许炎长长地舒了口气。来人的面貌在大灯余光下若隐若现。探头往前定睛一看,许炎脸色大变,这人竟是周昆。 他恼怒不已,打开车门冲了出去,“你他妈有病啊!大半夜的跑到这种地方来,我刚才要再慢半秒,你就没命了!”他破口大骂着来到周昆身边。 周昆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许炎继续大骂,“你他妈哑巴啦,怎么不说话,刚才就就应该撞死你!”他气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周昆还是不说话。“你他妈说话啊!”许炎气恼地推周昆一把,身体反弹不住后退了两步,他竟推不动,他大吃一惊,周昆瘦小的身体宛若一块巨石。 这一刻,许炎才意识到不对,这荒山野岭的,周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这里距市区七八十公里,他把车速提到最快才到这里,周昆怎么可能比自己先到?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害怕,仔细再看周昆的脸,寒气森森,阴沉得可怕,宛如索命的恶鬼。 许炎咽了口唾沫,不住往后退,“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可能这么快!” “我说过,今天你别想从这儿走出去。”周昆声音寒冷刺骨,开始一步步向他逼近。 “你……你想干嘛?别乱来啊!”许炎继续后头。他猛地转身,一头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启动车子,猛踩油门,车子掠过周昆飞一般地飙出去。 “这小子怕不是是人啊?”许炎惊恐不已,心扑通扑通狂跳,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哆嗦。他心有余悸地看看反光镜,继续加速。 就在他渐渐放松,以为逃出去时,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在车前方,两只手掌猛地拍在车头,砰!一声巨响,手掌如锤,拍烂坚硬的钢铁陷进车头,挡风玻璃被震碎,车头前倾,车屁股在重压下翘起一米多高又落下。车子熄火,车头冒起了白烟。 许炎的头差点磕到方向盘上,好在安全气囊及时弹出,救了他一命。这一下把他的魂都吓丢了,他坐在车上晕头转向,七荤八素,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有惊无险,他没受什么伤,只是脸被碎裂的挡风玻璃划了几道口。 许炎战战栗栗抬头往前看去,只见周昆站在车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引擎盖冒出的白烟在周昆面前缓缓飘动,他那张脸阴森可怖的脸,在烟雾中虚幻飘渺,若隐若现,可怕至极。 周昆慢慢朝主驾驶车门靠近。“你……是人是鬼?你想干嘛?别过来!”许炎惊恐地大喊大叫,想解开安全带往后挪,但身体被安全气囊卡着,加上心慌导致手忙脚乱,弄了半天也没解开。 周昆走到车门边,扣住门把手轻轻一扯,将车门整扇卸了下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周昆扔掉车门,一把扯断安全带,抓住许炎的衣领,将其像拎条死狗般从车里拎出来。 许炎被吓哭了,这哪儿是人,分明是怪物。走投无路的他开始求饶,“昆哥!昆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周昆盯着他,目光如剑,“你刚才在酒楼不是很神气吗?那个嚣张劲去哪儿了?” “我错了,是我不对,不该那样说你,我再也不敢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许炎涕泪纵横,身体抖得像筛子。 周昆恨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恶性难改,还是这样狗眼看人低,仗着有几个臭钱就自以为是,你以为自己很了起吗?你不过是有对好父母,离开他们你什么都不是。我今天本不想跟你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黄秋燕给扯进来。” 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气愤,情绪逐渐失控,抬手给了许炎一巴掌,啪!声音清脆响亮。许炎早已被吓得汗流浃背,头发脸上全是汗水,脑袋直接被扇出了水雾。 许炎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红肿的脸,大声哀求,“我是败类,我是人渣,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了我吧。”一股热流顺着他的裤管,经过皮鞋稀稀落落流到地面,他竟被吓失禁了。 周昆大喝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他抬手又给许炎一巴掌,打的许炎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你这种人渣,不配活在世上!”周昆怒骂一句,将许炎扔到地上,回身捡起刚才扯下来的车门,拖在身后缓缓朝许炎靠近。车门在地上拖行,发出尖锐的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 许炎瞪大眼,惊惶地往后爬,“周昆,你想干嘛?你别乱来啊,会死人的?别乱来啊!”他惊慌失措地爬起,迈开紊乱的步伐,开始夺命狂奔。 周昆不慌不忙,待许炎跑出一段距离,将车门猛地朝他扔出去,车门像旋转的扑克牌飞出,准确命中许炎的腿。许炎惨叫一声,狼狈摔倒在地。他哀嚎着,拖着残腿继续往前爬,口中大喊救命。周昆走到他身后,捡起车门,有条不紊在身后跟着。 “我说过了,今天你别想离开这。” “别杀我,别杀我,求你了,咱们是同学啊,周昆,同学一场,放过我吧,我可以给你钱,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了!” 许炎哭泣着拼命爬,他的腿不断流血,身下被拖出了一条血路。月光照在地上看不见血,只有一道深色的拖痕。 “又是钱!”周昆愤怒地大吼,“你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吗?”他加快脚步追上,举起车门用力朝许炎大腿砸下,砰!血肉横飞,许炎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他的大腿被砸成了肉酱,碎裂的森森白骨头从猩红的血肉里露出,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 “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不是,它买不了你的命!”周昆抡起车门开始疯狂地挥砸,边砸边吼,“记得上学的时候是怎么欺负我的吗?把我堵在厕所,用脏水泼我,把我围在学校门口,群殴我,有事没事就找我的茬,你还记得吗?” 砰砰砰……车门在许炎渗人的嚎叫声中起起伏伏,也不知砸了多少下,周昆才缓缓停下。许岩大腿根部以下,全被砸成了肉酱,连坚硬的骨头也变成了碎渣,血水往四周蔓延飞溅,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许炎的叫声慢慢变虚弱,周昆提着沾满血肉的车门,走到许炎前方,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该结束了!许炎,你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在我眼里,你就是条弱小的虫子。”他对准许炎的头,缓缓举起车门。 “周昆,你……不能杀我,你……会坐牢的!”许岩抓住周昆的裤腿,断断续续、艰难出声。 “坐牢?”周昆不屑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周昆?没人能欺负我,没人能制约我!”他瞄准许炎的脖颈,毫不犹豫砸了下去,车门变成一把锋利的斩刀,快,准,狠插入许炎脖颈,砰!最后与沥青地面亲密接触。 人首分离,许炎的脑袋脱落,像个足球滚到路边,暗红的血水如温泉,从筋骨外露的断颈处淌到地面,很快形成了一滩血泊。许炎的头如一个水壶,方方正正的立在路沿上,眼睛大睁着,眼皮还在一跳一跳。月辉洒在他张大的瞳孔上,反射着淡淡的光。 周昆走过来,抓着头发将许炎的头提起来,扔到他的尸体旁,转身朝那辆大奔走去,扣住车屁股底盘缝隙,将车朝许炎的尸体拉过去。车子在地面拖行发出哗哗的声音,庞大的suv在周昆手里轻若无物。 靠近后他改变方位,双手托住底盘将车举起来,用力砸到许炎尸体上。移步走到油箱旁,一拳捅穿油箱,汽油汩汩流出。他拿出火机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扔到流淌的汽油上,哄!火焰骤然升腾起来,迅速扩散,迅速高涨,他面朝汽车缓缓退开。 砰!汽车发生爆炸,火焰瞬间蹿起数丈高,熊熊火光照亮了方圆十几米的路面,路两边的丛林也被照亮了,火焰跳动,火光闪闪,周昆的脸被映得通红。他杀人了,手段还有些残忍,但他心里竟没有太大波动。刚才杀许炎,就像在宰一头牲畜。他不仅身体变强了,心,似乎也变狠了。 第159章 人性 聚完餐赵信便火急火燎地去找女朋友,这是他新交的女朋友,正处于热恋期。陪女朋友逛了会儿夜市,看了场电影,他才意犹未尽地回家。他们那个包间没受周昆和许炎的影响,玩得还算尽兴。 赵信到家时,已是凌晨12点多。他本想带女朋友去开房的,但刚交往不久,对方还有些抗拒,他不好强求。他也不急,已经交往了,上床是迟早的事。他走出电梯,心情愉悦地打开家门,按下电灯开关。 灯光驱散黑暗溢满屋子,“啊!”赵信被吓了一大跳,客厅沙发上竟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个人,对方坐在侧边沙发,背对着他。 “谁?”赵信大喝,警惕地靠在门上。那人缓缓转过头来,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周昆?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是怎么进来的?”看到周昆他稍微放松了一些,穿上拖鞋小心翼翼走进客厅。 “我们是老同学,还是多年的好兄弟,怎么,来拜访你一下不行?”周昆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赵信站到他跟前,大声警告道:“你到底想干嘛?是怎么进来的。快走,不然我报警了!”他有些害怕地看着周昆。眼前的周昆与之前很不一样,身上有一股让人胆寒的气息,他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悄悄钻出皮肤。 周昆端起茶几上的热茶吸溜着美味地喝一口,友善笑道:“这么着急赶我走,这样不好吧?再怎么说,我们曾经也是好朋友。我今天来只是想和你叙叙旧,没别的意思。” 周昆在笑,但他的笑容却是那么渗人,赵信越看越害怕,“你赶紧走啊,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你这是私闯民宅,再不走我可真的报警了。”他掏出手机,装模作样的严重警告。 “当初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现在连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吗?”周昆摇头苦笑。 “你不走是吧,我报警了!”赵信点开键盘,输入报警电话,就在他快点下拨通键时,手机突然不翼而飞了。他懵了,慌忙低头寻找,地上空空如也,手机也没掉地上。 “在我这儿!”周昆慵懒突然地举起手来,赵信的手机竟在他手中攥着。 “嗯?”赵信一愣,吃惊地看着他,“我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儿?” 周昆慢慢握拳,手机噼里啪啦一阵响,屏幕碎裂,玻璃碎渣洋洋洒洒掉到地面,手机变形,成了一块废铁。周昆随手将之丢进旁边的垃圾箱。 周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逐渐冰冷,“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赵信看得目瞪口呆。这操作绝非人力可以做到,一股莫大的恐慌像冷气一样从他心底蔓延开来,迅速扩散至全身,紧紧包裹住了他,“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为什么要撒谎诋毁我?”周昆抬头看着他,冷冷地问。 赵信眼神飘忽,“你……你在说什么?”他装疯卖傻,本能地一点点后退,退出几步,拔腿便往门口跑。快够到门把手时,周昆突然出现在门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为什么?”周昆大声质问,举着赵信返回客厅,将他高举过头顶,愤怒地扔到茶几上。 砰!茶几上的钢化玻璃炸裂,化成无数晶莹剔透的玻璃碎屑,哗哗啦啦散落到到地上,赵信背部朝下,腰椎差点被摔断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茶几上,摸着背,哼哼唧唧哀嚎。 周昆抓着赵信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拉到自己跟前,用快喷出火的眼睛盯着他,“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即使闹掰了也没把你见利忘义的丑事抖出去,你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诬陷我?” “救命啊!救命啊……”赵信挣扎着大声呼救。 “臂展!”周昆一把捂住他的嘴,沉声喝道:“你要再敢嚷嚷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赵信一个劲的点头,周昆松开手将他扔到地上,他慌忙爬起来跪到周昆跟前,哀求道:“周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谎,不该诋毁你,我就是一时嘴欠,我不是有意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现在知道错了,早些时候干嘛去了?”周昆一脚踢开他,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我那么信任你,从高中起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处处帮你,处处维护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信爬起,跪着膝行到周昆脚下,磕头如捣蒜,“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看在我们是好朋友的份上,饶过我这次吧,我以后一定掏心掏肺的对你,再也不这样了。” “掏心掏肺,你也配提这个词!”周昆厌恶地看着赵信,一脚又将他踢开,愤慨道:“还记得这些年我是怎么对你的吗?高一时许炎找你麻烦,没人敢惹他,我毫不犹豫站出来替你出头,因此才得罪了她;高二你骑车撞到别人的车,我东拼西凑的借钱帮你私了,你才渡过难关;你说你资金不够,邀我一起创业,我相信你,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所有积蓄给了你。哪次你出事不是我第一个冲在前头?这么多年我有哪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周昆怒声质问,被最好的朋友的背刺,他心如刀绞。闹僵之后,他本想着各过各的,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但赵信在聚会上那番话深深刺痛了他,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赵信羞愧地低下了头,呜咽着哭出了声,半晌,缓缓道:“周昆……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愧对了你的信任。”他哽咽着,语气里终于出现了愧疚之意。 想到过往与赵信的种种,周昆的眼眶不由湿润了,从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到现在的仇家,人生的变化让人难以琢磨!他抬头长呼了一口气,轻声道:“就这样吧!今天算是彻底的决裂,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你好自为之。”他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信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良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急忙爬起来,冲进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了另一部手机,滑到电话界面,一边拨号一边怒骂,“王八蛋,竟敢吓唬我,我要你好看!” “看来你还是不想放过我!” 电话还没拨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赵信身后响起,赵信一激灵,手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他缓缓转过身,周昆站在他身后,失落地看着他。 赵信不知失措地看着周昆,片刻,结结巴巴开口道:“周昆,你……听我说,我只是……” 周昆无奈地摇头,露出一副痛心不忍的表情,“我不想杀你的,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赵信惶恐无比,他知道没法解释了,索性豁出去,急忙蹲下捡手机。周昆一步踏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 “周昆……不要!”赵信拼命挣扎,抓着周昆的手,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 “这是你自找的!”周昆眼角落下一滴泪,猛地发力,手指如老虎钳,干净利落地掐断了赵信的喉管。 赵信脑袋一歪,四肢无力地垂下去,身体抽搐几下,没了反应。周昆将他扔到床上,走到床尾坐下,点燃一支烟,平静地抽起来。 卧室里安静无比,烟雾缭绕,在空气里自由漂流;周昆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叼着烟头;赵信睁着快要鼓出来的、像弹珠一样的眼睛安静地趴在床上。屋子里是那么的祥和,又是那么的不安。 香烟燃到头,周昆扔掉烟头,站起身把窗户关好,走进厨房,翻箱倒柜,找出一袋面粉和半桶菜油,提到卧室,打开瓶盖将菜油均匀地撒在床上,又在地上撒了一些。打开袋子,抓着面粉在卧室里四处挥洒,粉尘如浓烟,很快将整间卧室覆盖。周昆退出来,掩上房门,留出一条缝。在门口点燃一支香烟,吸了几口,拇指食指夹住烟头,对准门缝轻轻一弹,烟头精准地飞进门缝。 火星接触粉尘瞬间,一场巨大的爆炸袭来,轰!卧室变成一片火海,火焰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携带着狂暴的冲击波冲破门窗,喷涌到外面。爆炸过后火焰收拢,汹涌的浓烟从破碎的窗口飘出,扶摇直上。卧室里,烈火熊熊吞噬了赵信的尸体;卧室外,前一秒还站在门口的周昆已消失不见,只有浓烟和漏出来的火光。 不远处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上。两道神秘的身影静静目睹着这一切。一个中等个子,留着平头,长相普通,穿着老干部风格的灰色夹克。一个身姿挺拔,英俊潇洒,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 黑衣男道:“这小子也太高调了,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张合笑而不语。黑衣男道:“平时看着挺本分的一个人,没想到挺狠,一出手连杀了两个人。” 周围的邻居被吵醒,挨家挨户亮起了灯,远方响起消防车的警报声。张合看着窗口的烟火,脸上挂着微妙的笑容,“善恶就在一念间。力量会放大人性的恶,让人膨胀,让人扭曲,他积怨已久,刚好趁这个时机发泄出来了。这,只是开始。僵尸的力量就像毒品,一旦尝到甜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个周昆挺有意思,你去接洽一下。” “那几个女的呢?”黑衣男问。 张合道:“我观察过了,都太平庸了,身上没有闪光的点。我不喜欢扁平的人,让她们自生自灭吧,留给林朝生解决。” “嗯!”黑衣男点头,眸光流转,犹豫了一下,问道:“老大,我有件事不明白,把这几个人拉下水,我们自己也能做,干嘛大老远找卢卓君。” 消防车滴呜滴呜开进小区,停到着火楼下,消防员开始争分夺秒组织救火。张合面带笑意,密切关注着,“既然结盟了,不可能让她干坐着,总得拿出点诚意。这样一来她和林朝生就结下了梁子,更利于我们合作。” 致读者 看了评论和催更,发现还有不少人在追这本书,还在苦苦等着更新,在这里衷心感谢各位读者对这本书的喜爱。不过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这本书大概率不会再更新了。 说真的,我也很想写下去,但后面的剧情越写越差,越写越崩,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了! 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好好构思过,突发奇想起了个念头就开始动笔了,后面的剧情发展其实都没有想好,可以说是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15万字以后的内容基本是硬憋出来的。相信大家也感觉得到,10万字以后的剧情转折很大,越到后面剧情发展得越离谱。 这本书前期的成绩是很不错的,一度还登上了新书榜第二名,可以说是天胡开局,可惜我自己不争气,一把好牌打得稀碎。其实在后续的写作过程中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整本书的剧情基调已经定下,想改已经来不及了。 韩婧变成僵尸那段剧情,是整本书的一个分水岭,从那儿开始,剧情就开始向压抑的方向走,也是从那儿开始,书的数据开始直线下滑,很多读者开始口诛笔伐。 大家都觉得男主人设不好,太过懦弱,太过优柔寡断,看得人憋屈。我也知道这样的人设不讨喜,也预感过那段剧情写出来可能会引发不满。但没想到反响会那么剧烈,那段时间后台基本全是各种吐槽的差评,当时整个人的心态都崩了,后来想着不去看评论,可又忍不住想看,心里纠结又难受,写作的状态越来越差。 我这人其实挺玻璃心的,有一天还幼稚地跑去评论区删那些一星差评,一连删了好几十条。现在想想,根本没必要那么做,后面的确没写好,大家会吐槽也是应该的。不管吐槽得多难听,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自己没写好。 就个人情感而言,没有人比我更想把这本书写完,不管做什么事都应该有始有终,我也想硬着头皮把他写完,可写到后面发现越来越崩,心里越来越焦灼,实在没法坚持下去。 之前我也想过,要不草草结尾算了,也算有一个交代。但后面的篇幅还很长,不可能没有递进就草草结尾。我也不想那么草草结尾,在我看来,与其草草结尾,不如不写。 所以,只能对各位还在盼望着更新的读者说声抱歉了! 我知道很多人还心系着角色们的命运,想看到他们的结局。我也想过,要不直接把后面的故事脉络,人物命运做一个整合,写出来让你们看得了,后来仔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与其这样草率的把他们的命运和盘托出,不如给你们留一个悬念,结局说出来就没有盼头了,而且也不一定符合你们的期望。 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后面的剧情,肯定会出乎你们的意料。 在这里,再次由衷地对各位喜欢这本书的读者说一声抱歉!真的很抱歉!辜负了大家对这本书的期望! 最后再打个广告吧,本人近期新开了一本书,也是悬疑灵异题材,书名叫《阴阳奇幻谈》,题材和这本有点相似,这次的新书我构思了挺久,在主角的人设上做了很大的调整,里面融合了很多光怪陆离的奇闻异事,相信会让大家眼前一亮。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进我主页去看看,欢迎大家给我批评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