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秘密》 第1章 小猫 天色将晚,黑压压的云层覆盖下来,整个城市看起来有些阴郁。 时值九月,暑热未消,一场暴雨将弥漫在空气中的闷热冲散了几分。 宠物医院前厅人头攒动。 “名字?” “周唱晚。” 她的声音不算很大,但轻轻软软的,非常好听。 前台是个年轻男人,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抬头看了过来,随后微微愣了一瞬,眼底荡开几丝惊艳,打字的空隙里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唱晚微微拧了拧眉,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 前台有些尴尬的笑笑,直起身子看向她怀里的猫。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看着只有四五个月大,瘦骨嶙峋,身上有许多纵横交错的伤口,甚至还有被烟头烫伤过的痕迹。 它此刻正趴在女生的怀里瑟瑟发抖,显然是对陌生环境极为恐惧。 “这猫受伤了?先拍个片子检查一下吧。” 唱晚点点头,很快里面走出来一个女护士,小猫在她怀里怯怯地挣扎了两下,唱晚摸摸它的头,“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女护士冲她笑笑,接过小猫往里面走进去。 唱晚怀里一空,担忧地往护士离开的方向望过去。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恰好撞进她的眼里。 是一个相貌身材都极为出众的男人。 个高腿长,黑衣黑裤,穿着休闲简单却难掩那股疏冷痞酷的劲,五官锐利漂亮,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他怀里抱了只纯白色的软萌小猫,这幅画面乍一眼看过去会让人觉得很诡异,总感觉这么可爱一小猫和他的气质不太匹配,但放在一起却意外的和谐。 大厅里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偶尔夹杂着几声窃窃私语。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类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惹人注目。 唱晚脑子里一团乱麻,心跳如擂,呼吸一滞,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居然....是他。 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他。 距离上一次见面,应该有五年了吧。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唱晚神经高度绷紧,隔着人潮眼也不眨地望着他,生怕下一秒他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脸,努力回想着五年前他的模样。 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眉眼间的桀骜被敛去,看上去更加沉稳,脸部轮廓清晰漂亮,骨相立体分明,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淡漠的眼睛。 外勾内翘,弧线锋利冷洌无痕,脸上没表情的时候看上去会有点凶,但是笑起来很好看。 刹那温柔,让她心动至今。 她的视线直勾勾的,很快被他所察觉,紧接着,便被一道侵略性极强的目光牢牢锁住。 唱晚一凛,心脏在此刻都停滞了一瞬,近乎慌乱地移开了眼睛,手足无措的往后退了几步,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碰撞间差点踩到她。 “走路的时候注意点,我鞋子很贵的。” 一道不满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唱晚一边道歉一边匆忙转身,下一瞬被她手腕上缠着的蛇吓到噤声。 嘶嘶—— 猩红的信子吐了吐。 唱晚头皮发麻,立刻往后退远了点。 面前的女人打扮的精致得体,穿的是一套米白色的职业套装,看上去像是刚下班不久,她仰着下巴,略带几分倨傲地将唱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目光在她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处稍稍一顿,随后见她一副惊恐躲避的模样,女人轻哼道:“至于吗?这蛇没毒,而且又不会咬人。” 唱晚本就不是擅长与人争辩的性格,更何况此刻她的注意力大半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她白着脸往旁边挪了挪,嘴里小声道着歉。 余光却不受控制的往他那边看过去。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脑海中有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跑过去告诉他,她现在已经会说话了,她不是哑巴。 她还想问他叫什么名字.... 下一秒,男人磁沉的声音落在空气里。 “苏明媚。” 周惊寒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事情,隔着距离淡淡地喊了一句。 唱晚下意识的抬头,见面前的女人一脸娇羞,心脏不受控制的,慢慢沉下去。 是啊,她该以什么身份问他呢? 哪怕不提那毫无交集的漫漫五年时光,单单看他们二人的关系,其实,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唱晚垂眸站在原地,十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手心渗出了些许潮湿的汗意。 女人一愣,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惊喜的看过去,“周总监。” 这么一打岔,苏明媚立刻将唱晚抛到了脑后,娇笑着朝他走过去,高跟鞋碰地的声音清脆悦耳。 “好巧啊,您也是来给自家宠物看病吗?我家的宠物蛇最近胃口不好,老不吃东西,可急死我了。” 周惊寒目光越过苏明媚的头顶,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呆在原地的唱晚,这才漫不经心道:“来给猫打疫苗。” 唱晚沉默地站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说话,涩然无语。 苏明媚伸手去摸他怀里的小猫咪,称赞道:“好可爱啊,它几个月了?取名字了吗?” 小猫原本抱着周惊寒的手掌睡得很香,被人打扰后睁开眼睛,看到她手腕上的正嘶嘶吐着猩红信子的宠物蛇后,立刻炸了毛。 呲着牙伸着爪子去挠它。 苏明媚惊呼一声,抬手护在宠物蛇的头顶,避免被猫抓到。 周惊寒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没搭腔,只随口道:“走了。” “诶——这么快....” 苏明媚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怨地咬了咬唇。 唱晚垂着头,在他经过自己的时候悄悄抬起眼睛,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他没有回头看她,从前没有,今后或许也不会有。 眼眶猛然一红,她轻轻吸了吸泛酸的鼻尖,安静地挪回了视线。 第2章 酸橘 过了没多久,刚刚抱走唱晚小猫的护士出来叫她的名字,唱晚迅速压下心底的那抹酸涩,跟着她走了进去。 医生正在给猫上药,腿部骨折的地方已经固定住了,见到唱晚进来后,头也不抬的和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它这个伤有点棘手,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造成感染,医院这边呢是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唱晚点点头,室友徐俐对猫毛过敏,她本来就不能把它带回家,如果把它放回小区,又担心再碰到虐猫的人,放在医院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去前台结完账后,唱晚返回去看了看小猫。 它正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舔着毛,见到她后喵喵喵的叫了几声,拖动着受伤的爪子挪到她身边,脑袋在她手心轻轻蹭了蹭。 像是在安慰她。 唱晚眼睛有点湿,摸着它的头喃喃道:“你乖乖的,等我有钱了,就单独租个房子带你回家。” - 从医院出来后,雨下得大了些,夹杂在风里,打在脸上一片冰凉。 唱晚紧了紧外套,撑着伞往外走去。 宠物医院离公寓不算太远,走路只要二十分钟,先前是着急送猫治伤她才打的车,今天在宠物医院花了好几千块,她舍不得再花钱打车。 唱晚撑着伞慢慢地走在路上,沿路行人神色俱是匆匆,细雨绒绒的从伞下飘进来,瑟瑟凉意见缝插针的顺着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纹理蔓延开来。 她忽然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在五年前云安市的某个冬天。 地点在香江墓园,她去祭奠去世的父母。 那天飘着雪,湿冷的风里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雪粒铺天盖地的砸过来。 落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唱晚读高三,穿着学校统一发的冬季校服,胸口用白色的线缝着实验中学四个字,怀里抱着一束洋桔梗,脖子上系了匹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墓园里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当时天快黑了,四周都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只有一块一块竖立的墓碑,看上去很是阴森恐怖。 唱晚沿着阶梯一节一节慢慢往上走,也就是这个时候,周惊寒撑着伞走下来。 她那天就像刚刚在宠物医院时的反应一样,对这猝不及防的重逢不知所措,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心里期待着他能认出自己,又为自己不能说话感到懊恼和自卑。 尽管时隔多年,她依然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周惊寒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肩背挺阔,神色肃穆冷淡,画面好看的就像上个世纪的旧电影,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男人显然发现了她,经过她时脚步稍稍一顿,试探着叫了一句:“喂,小姑娘?” 唱晚偏头看向他。 “记得我吗?” 唱晚连呼吸都放的极轻,她愣愣地点头。 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周惊寒眉峰微皱,往身后瞥了眼,“一个人来这里?” 唱晚抿着唇,继续点头。 男人抬起手看了眼腕表,往她身边走了几步,伞沿往她的方向倾过来,盖住了她大半的身体,他下巴抬了抬,“我跟你去一趟,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 打断她思绪的是周惊寒的声音,低沉悦耳,质感极好。 “这车是你撞的?” 她微微一愣,无法抑制的欣喜之情满溢而出。 原本直行的步伐不受控制的拐了个弯,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长身鹤立的站在一辆跑车前面,伞沿往前倾,堪堪遮住了一道佝偻的身影。 雨丝绵绵的往下飘着,打湿了男人露在空气中的衣摆。 白色的小奶猫被他随手塞在外套的口袋里,露出一个脑袋喵喵叫着。 唱晚走近了些,总算看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当是天色太暗,清洁工大爷没看清路,开着自己的垃圾车撞上了他的跑车。 唱晚抿唇仔细看过去,那辆漂亮的黑色跑车尾部有一道极长的划痕,而那辆垃圾车的车头却凹进去了一块。 清洁工大爷满头银霜,脸色惨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讷讷地看着周惊寒,然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赔得起? 周惊寒背对着她,点了根烟,“收款码给我。” 大爷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回男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轻啧了一声,重复了一遍,“收款码有吗?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是…是我撞了你的车…” 大爷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是这种发展。 “我刚刚拐弯的时候没打转向灯,负全责。” 周惊寒扯了扯唇,随口道。 从大爷手中抽过手机,他没有设密码,手指划开屏幕,点开他的支付宝收款码,然后塞回他手上,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扫了码转了笔钱过去。 大爷:“……” 大爷还愣在原地,男人微侧过头,光线半明半暗的打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上,“这事算完了。” 话音落下,他随手把手里正在燃烧的香烟往那划痕上摁了上去。 千万级别的豪车尾部立刻被烫出了一个小洞。 大爷:“……” 周惊寒把灭了的烟扔进大爷的垃圾车,顺口补充:“雨天路不好走,早点回去吧。” 等大爷晕晕乎乎开着垃圾车走了后,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刚要发动车子,忽然似有所感,看了眼后车镜,里面倒映着唱晚纤瘦的身影。 周惊寒微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有点眼熟。 但她戴了口罩,隔得又远,再加上天色太暗,除了能勉强分辨出她就是刚刚宠物诊所的那个女生以外,其他的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男人挪回视线,把那点熟悉之感抛到脑后,驱车离开。 唱晚沉默地站在原地,等那辆跑车驶离视线后,才慢慢转身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不是不想上去和他说话,而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天差地别,宛若云泥。 她忽然想起在宠物医院的那个女人,苏明媚。 确实人如其名,明媚动人。 总觉得,他那样的人,身边站着的女孩子,应当是骄傲的,热烈的,大大方方的向他展露全部的爱意。 而不是和她一样,终其一生只能站在夜色里。 哪怕这夜色很美。 -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路上有大叔卖橘子,大约是下雨的缘故,客人很少。 橘色的路灯映着雨丝,仿若自天边洒下了碎裂的金线。 唱晚停下脚步,走过去买了两斤。 回到出租房后,屋内仍是一片寂静,洗过澡,她拿起一个橘子剥了一瓣放进嘴里,酸涩的汁水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呛得她喉间都在发苦。 今年的橘子太涩了,不如往年的甜。 唱晚将橘肉咽下,眼睛酸酸的。 第3章 室友 手机亮了一下,她点开一看,是李经理的消息。 李经理:【微信转账5000】 李经理:【稿子质量很不错,多给你转了500,合作愉快。】 唱晚点了确认收款,回了句谢谢。 她返回聊天界面,发现姨妈也给她发了消息。 【唱晚,快中秋了,今年回来过节吗?】 唱晚淡淡的回:【不了。】 那边很快又发了消息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中秋也不回来看看我们老两口,好歹养了你那么几年,咱家隔壁的雯雯你还记得吗?比你大两届,工作的这两年每个月都给家里打两千块钱当生活费。】 【上个星期还带了男朋友回家呢!】 【两人提了好多礼品回来,还给她爸带了两瓶茅台。】 …… 唱晚盯着最上方显示的‘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面无表情的将她标为免打扰,关了手机回了卧室。 她坐在床上戴好耳机,打开平板翻出一部法国电影漫不经心地看。 很无聊的电影,但男主的声音让她想起了过世多年的父亲,唱晚干脆把平板放到一旁,身体往下,滑进被子里。 耳机里中年男人的声音温润亲切,迷迷糊糊之际,她梦到了幼年的自己。 那年她约莫六七岁,住在云安,家境尚好,父母康健,母亲见她对画画感兴趣,特地在当地找了个女老师教她画画。 她拿着水彩笔在纸上认认真真的画完了一幅全家图,捧着画纸兴奋地推开门,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金光点点,电视机里播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母亲正在厨房洗水果,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画面温馨而美好。 小唱晚活泼的像只蝴蝶,扑进父亲怀里,笑眯眯地大声叫他:“papa!” 下一个瞬间,尖利的急救车声充斥了整个梦境。 “papa——” 唱晚嘴里不受控制的呢喃,突然睁开眼睛,脑袋里针扎似的疼,摸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平板早已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蓝牙耳机东一只西一只的掉在床上。 唱晚摸索着打开台灯,把东西收拾好,放在床头柜上,重新躺回去。 在一室寂静中,客厅传来的黏腻细碎的声音显得分外明显。 她下意识的凝神静听,那声音低低切切的,暧昧不已地缠进她的耳朵里。 偶尔还能听见男女调笑说话的动静。 又来了。 唱晚的脸色一寸寸冷下来,烦躁不已的拿起被子蒙住了头。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干脆重新戴上耳机,点开音乐软件听起了歌。 微信显示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是昨晚九点多李经理发来的。 李经理:【你最近有空吗?接陪同翻译的活吗?】 点开聊天框,她回了一个字:【接】 唱晚大学读的是翻译专业,今年刚毕业,暂时没有找工作,靠着之前大学时做兼职翻译积累起来的资源当frencer。 她是中法混血,法语也是她的母语之一,再加上英语很好,普通的文件英汉翻译开价可以到千字两三百左右,如果是法语,价格还会更高一些。 偶尔也会接一些陪同翻译的活,开价在每天700-1000左右。 其实这么去算,她接翻译的单赚的钱是足够养活自己的,不过这些收入并不稳定,行情好的时候开张一次可以顶很久,但几个月接不到单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回完消息后,她瞥了眼卧室门,室友不经过她同意擅自带男人回家过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件事情是该好好和她谈一下了。 她点开徐俐的聊天框,手指轻盈的打字。 【我记得当初签租房合同的时候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带朋友回来必须要提前和室友说一声,室友同意了才可以。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带男朋友回来过夜不是第一次了,这件事情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希望以后有类似的情况能够先和我说一声。】 编辑完这些消息后,她重新看了一遍,点了发送。 唱晚的脾气很好,很少用这样直白强烈的语气和人说话,但今晚种种事情堆叠在一起,已经让她情绪已经积压到了一个临界点。 消息发完后,她揉了揉眼睛,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蒸汽眼罩,天快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的重新睡了过去。 隔天,她被一通电话吵醒。 耳机再次凌乱的散落在床上,她被手机铃声吵得头疼,迷迷糊糊的伸手摸到手机,按了接听。 是发小林曼声的电话,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咋咋呼呼。 “唱晚!和你说个好消息。” 唱晚头埋在被子里,下意识地哼了两声。 林曼声意识到她还在睡觉,惊了,“靠!不用上班就是爽,这个点还在睡觉!那你先睡吧,我回头再给你打个电话,正好导师喊我开组会,溜了溜了。” 唱晚:“……” 电话里嘟嘟的声音传来,她叹了口气,挂了电话,顺便瞥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看在是好消息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 接完电话,她清醒了些,摸出手机点开微信,密密麻麻的消息挤进来。 首先是李经理的消息,他发了几条长语音过来,唱晚将那几条语音转为文字消息慢吞吞地看着。 【我们公司正在争取国外的一家投行的投资,想请你当我们公司副总的随身翻译,主要负责会议上的商务交流,日薪2000,这个价位你看可以吗?】 【这个价格在陪同翻译里算高薪,所以会有一定的难度。如果你肯接单的话,要提前一周到我们公司里来熟悉流程和当天的会议内容,这一周的时间我们会按照每天500的价格付给你薪水。】 【时间是在下个月底,这个条件你这边可以接受吗?】 唱晚回:【可以接受。】 那边很快发了几个文档过来。 李经理:【这是这次商务会议的一些基本内容,你先看看,有问题直接问我。】 唱晚接收了文档,粗略地看了一遍,问了几个基本问题后便接下了单子。 手指往下滑了滑,徐俐的头像空空荡荡,她没回消息。 剩下的基本都是工作上的消息了,唱晚从床上起来,打开电脑,迅速处理完几个急单,然后才揉着头发打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的味道很难闻,混杂着烟味酒味,除此之外,还站着一个打着赤膊的陌生男人。 第4章 某某 那男人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身看过来,微微愣了一瞬,随后双眼放光的将她盯住,笑着朝她走来,边走边殷勤地介绍自己: “小姐姐你好,我叫魏涛,是徐俐的同事,昨晚聚餐不小心喝多了,徐俐就把我带回来了,认识一下成不?” 唱晚眼神微冷,留下两个字后,面无表情的甩手关上门,顺便牢牢反锁上。 “不成。” 魏涛被她这丝毫不留情面的举动弄得有些愣神,随后双手搓了搓脸,眼神火热的盯着她紧闭的房门,嘴里喃喃道:“还挺有脾气。” 这时,徐俐从自己卧室出来,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小区那猫你是不是打死了?昨晚都没听到它叫,睡的真爽。” 魏涛轻佻地捏了捏她的脸,“是跟我睡的爽还是没听到猫叫睡的爽?” 徐俐拍掉他的手,娇嗔地瞪他一眼,“呸,不要脸!” 魏涛看向唱晚的卧室房门,“你那个合租室友叫什么名字?” 徐俐似笑非笑地转头:“怎么,看上人家了?” 魏涛也不藏着掖着,“是挺感兴趣。” “那你还站在我面前干什么?找人家去呀。” 徐俐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 门后的唱晚垂着眼睛站在原地,沉默几秒后回到书桌前,打开手机查看自己的存款还剩多少。 之前大学存的钱还剩三万多,加上昨天李经理转的账,一共四万左右。 唱晚点开微信,翻了翻还没结款的几个单子,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总金额应该在五万左右。 这个房子是今年三月她出来实习的时候,本学院一个同专业学姐妈妈租给她的,价格比别的地方要优惠一些。 两室一厅一卫加上一个大阳台,家具齐全,小区安保也很不错,附近就是市中心,平时外出交通也极为方便。 余同市是一线城市,这个条件放在别的城区要大约五千一个月,而学姐妈妈只收了她四千,租金是押一付三。 很不错的价格。 恰好这时,徐俐的消息也慢吞吞地发了过来。 【你说的是不能带朋友和男朋友,他又不在这个范围内。】 唱晚一脸懵,【什么意思?】 徐俐:【他是炮友,炮友哪能算在这里面?】 唱晚深吸一口气,懒得再和她扯,截了图发给了房东阿姨。 然后在下面简单的补充了一下刚刚的事情,最后她说道:【阿姨,我记得徐俐和您签的合同是到这个月为止对吧,从下个月开始我想要把这间房子整租下来,可以吗?】 徐俐是她拜托房东阿姨替她找的室友,和她合租了六个月,平时昼伏夜出。 唱晚和她很少有交流,也不太了解她的工作和生活,有时候发现她乱用自己护肤品什么的,也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不与她产生冲突。 可现在她触碰到了自己的原则问题,唱晚实在是忍不住了。 房东阿姨:【行,我待会打电话和她说说。】 【谢谢阿姨。】 唱晚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虽然整租贵了点,但是胜在清净安全,而且还可以把那只小黑猫带回来养着。 以后再慢慢找一个合得来的室友。 自己还有点存款,之后可以慢慢投简历,找份本职工作,空闲的时候做做兼职,那么未来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估摸着外面两人一时半会消停不了,唱晚干脆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上个月她通过老师的介绍,接了个大活,将国外的一本英文小说翻译成中文,对方给了一年的时间,开价很高,但同时要求也很高。 钱钟书先生曾对翻译做出过一个非常经典的解析:翻译的最高境界是让原作重新‘投胎转世’,躯壳换了一个,但是其精神姿致依然故我。 信、达、雅,是每个译者的最高追求,唱晚不敢怠慢。 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六点,她一整天都没吃饭,甚至连牙都没刷,此刻头晕脑胀的坐在电脑前。 林曼声的电话恰好在这时打了过来。 “唱晚~” 唱晚声音带了点笑,“忙完了?” “记不记得我下午跟你说的好消息?” 唱晚一边检查错别字,一边问:“什么好消息?” “我暑假不是去一家投行当实习生了吗?就st·capital,你记得吧?国外的一家投行,今年准备开拓国内市场,前几天他们的负责人找到我,想让我内推几个本校翻译专业的学生,然后我就推了你,待会我把他邮箱发你,你发个邮件问问。” “那家投行在国外很有名,待遇贼拉好,你要是拿到了offer,以后就不愁接不到单了!!!” 唱晚:“……” 久未听到她的动静,林曼声有些急了,出声喊她:“唱晚唱晚?你还在吗?” 唱晚回神,“在的,你把邮箱发我吧。” 林曼声纠结了会,突然试探着问道:“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某某吧?” 听见这个称呼,她再度晃神。 其实之前并不是没有公司给她发过offer,但她都拒绝了,她总觉得,在这个城市做一个自由译者,或许有一天,会有机会,能成为他的翻译。 某某。 是她在不知道他任何信息的情况下,偷偷给他起的称呼。 唱晚忽然想起六年前的秋天,在云安市的派出所,他在她面前接了个电话,淡淡地对那头的人说:“帮我找个法语翻译。” 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她高考填志愿的时候,鼓起勇气和姨妈争辩,拒绝了姨妈一直看好的云安师范大学,孤身一人来了余同,去新航大学读了翻译专业。 林曼声见电话那头又哑了声,轻哼一声:“真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惦记他那么久。不过他的存在能让你鼓起勇气违抗你的姨妈,也就,勉勉强强还算凑合吧。” 唱晚把额头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声音很轻:“曼曼,我昨天看见他了。” “什么?!那你有没有上去问他要联系方式!!!” 林曼声炸了。 “没有。” “……”林曼声恨铁不成钢,直接化身复读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凭你这张脸,哪个男人舍得拒绝你???” 唱晚是混血,西方骨东方皮,薄薄的肌理轻盈的贴着骨头生长,极为精致立体,但偏偏五官极具东方韵味,眉如远山眼若秋水,见之难忘。 唱晚听了她的话,淡淡地笑出来,反问道:“问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什么都没有,和他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林曼声嘟囔道:“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搞门当户对这一套啊?” 第5章 酒吧 “曼曼。”唱晚望着窗外的无边夜色,“长大了才发现,门当户对,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可是你也不差吧?”林曼声不太服气,“985毕业,精通三门语言,长得还巨巨巨漂亮!这条件哪里不行?” “我的事,你应该最清楚。”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怅然。 于她而言,那个人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 哪怕不提他那辆奢华的跑车,单看他通身清贵不凡的气质,唱晚也能猜到,他不是一般人。 最起码,不是她能肖想的存在。 林曼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林曼声僵硬地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张君尧今年考到余同市公安局了,上回还在群里嚷嚷着有空要出来一起聚个餐呢。” “等我忙完这阵子约个时间吧,据说融汇广场新开的那家火锅店不错,下次去试试。” “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已经工作的人,研究生真的太苦了......” 唱晚静静的听着,偶尔给她一点回应。 她知道林曼声只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便默默接受她的好意。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七点,唱晚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的有点饿。 电话挂断后,她打开房门,徐俐和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 把散落在地上的沙发靠枕捡起来放回原位,洗漱完后进厨房煮了碗面。 简单对付了一下晚饭,唱晚身心俱疲,洗完澡便躺床上沉沉睡下。 - 凌晨一点,她被徐俐的电话惊醒。 由于昨晚没睡好,再加上白天的事情,她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瞥了眼来电显示后,心里难得涌上了火。 唱晚面无表情地挂掉,下一秒,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颇有种打到你接为止的气势。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按了接通。 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的女声已经先一步兴师问罪,“你和房东给发的消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徐俐尖声喊着:“不就是带了个男的回家睡了一晚吗?你至于赶我走吗?换成是你带男人回家,我肯定不会有任何意见。” 唱晚眉心微拧,对她话里狗屁不通的逻辑感到极为无语。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首先,你不是只带了一次,你带过好几次,我也提醒过你很多回,但你从来没放在心上。其次,你的房租合约这个月月底到期,你之前并没有提过续租的事情。我给你留了一周多的时间重新租房,从时间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这套房子本质上是我租的,室友是我拜托房东找的,现在我想自己将这套房子整租下来养一只猫,但你不仅对猫毛过敏,而且还虐猫!所以请你搬出去合情合理。” “最后,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微信发给我,而不是大半夜突然打电话过来扰人休息,你这种行为实在是,及其——” “傻逼。” 一口气将堆积在心里的话说完,唱晚很痛快地挂了电话,将手机关机,带上眼罩重新睡下。 也许是多日积压的怒气得到了发泄,这天晚上她居然睡得很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唱晚的生活状态一如往常,白天翻译文件,和李经理沟通陪同翻译的一些细节。 徐俐最开始很不配合,总是找茬惹事,后来她打电话找了房东阿姨来了一次。 也不知道房东和徐俐说了什么,在合约到期的前两天,她总算搬了出去。 期间,唱晚在网上买了一些宠物用品,打算等她一走,就去宠物医院把小黑猫接了回来。 她走后,唱晚呆在出租屋内打扫了整整一天的卫生,到了晚上,才发现徐俐并没有把大门钥匙留下来。 点开微信,她给徐俐发了条消息,问她拿钥匙。 徐俐回:【忘了留,我现在在上班,回头托个朋友给你送来,你要是急着要,就自己来拿。】 唱晚现在只想早点和她断了联系,就问她要了工作地址,简单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后便出门了。 晚上十点,她到了gk门口,这才反应过来徐俐是在酒吧上班。 唱晚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拿出口罩戴好,往里面走去。 - 酒吧内五颜六色的灯光晃的人眼花缭乱,男男女女贴在一起兴奋地舞动身躯,她从人群中挤进去,按照徐俐说的方向往吧台走去。 目光随意地往前一扫,随后定住。 吧台前坐了个年轻男人,正独自喝着酒,身材挺直高大,脊背微微弓起,微侧着头,唇角轻扯着,看起来懒散且疏离。 灯光半明半暗的倾泻在他身上,整个人神秘又清隽。 唱晚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将他认了出来。 她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去,想离他近一点。 近一点就好。 脚步停下,眸光微黯。 她看见有个身材妖娆,五官艳丽的女人扭着腰走向他。 也对,他这样的人,是不缺人喜欢的。 距离隔得有些远,她没听清两人的对话,只是过了不到一分钟,那女人便脸色难看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唱晚心里,不可抑制的,微微欢喜起来。 随后又自嘲地想,若是换做是她,结局应该也差不多吧。 她站在原地出神的看着他的背影,没过多久,有个男人笑嘻嘻地坐到了他身边。 - 周惊寒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今天约了朋友在这里聚一聚,结果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倒是腆着脸凑上来了。 宋文昂相当不客气的坐到了他旁边,向调酒师要了杯酒,“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声线隐隐透着不耐烦,“滚远点。” 宋文昂也不觉得尴尬,回头瞥了眼刚才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怪里怪气的一笑,“刚刚那妞长得挺不错的,怎么拒绝了?” “是不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个性别?” 说完,他拍拍手,酒吧老板弯着腰走过来,低声和他打了个招呼,“宋少。” 宋文昂笑容加深,“叫几个男人过来。” 第6章 打架 “…这…这不太好吧?”老板悄悄看了眼周惊寒,讪讪道。 宋文昂笑得冰冷,“让你叫就叫,把gavin叫来。” “我估摸着他的口味应该和我那位大表哥差不多。” gavin是个英国男人,今年才二十岁,金发碧眼,外形俊朗,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平时没事的时候在gk兼职驻唱。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周惊寒同父异母哥哥周黎阳的老相好。 酒吧老板紧张的看了眼二人。 周惊寒刚回国不久,酒吧老板不认识他,但宋文昂不一样,他是宋氏的大公子,而且在夜场混迹多年,城里有点门路的人几乎都知道他。 思虑一番,老板朝后方递了个眼神。 周惊寒冷眼瞧着,从头到尾都没吭过声。 gavin收到示意,手臂搭上周惊寒的肩膀,暧昧地朝他笑笑,用一口纯正古老的英国口音和他打着招呼。 周惊寒原本锋利冷漠的眉眼忽然柔和起来,他温柔地朝他笑了笑,gavin眼底的惊艳丝丝缕缕绽放开来。 方才还浅浅笑着的男人倏然冷了脸,随后毫无征兆的抬手捏住他的下颌,眼底结着碎冰,慢条斯理地吐出了两个英文单词。 “piss off!” gavin脸上笑意瞬间烟消云散,立刻收回了手,讪讪地离远了点。 宋文昂脸上笑意缓缓收敛,“周惊寒,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你是周家二少爷,不过是个野种…” 话音未落,他头上被砸了个酒瓶。 咣当—— 宋文昂捂着头倒在地上,额头上的鲜血顺着鼻梁流下,转眼间就糊了他满脸。 他惊恐的看着手上的血,尖叫不已。 酒吧里立刻骚动起来,人群涌动,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保安蜂拥而至,维护着现场秩序。 “不要挤,不要挤,不是什么大事啊,大家继续喝着玩着啊…” gk酒吧幕后老板背景深厚,因此,打架斗殴在这里确实算不得什么。 宋文昂带的几个人见情况不对,想要冲上去按住他。 但是周惊寒哪是这几个人能制得住的,他从小桀骜不驯,经常与人打架,天生有股不要命的狠辣劲。 没多久地上就多了几个捂着头哀嚎的人,地上隐约可以看到有鲜红的血迹溅在四周。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整个酒吧除了地上几个男人的痛呼声,再无其他声响。 周惊寒站在一旁,头顶的五彩灯盘落了几缕灯光在他身上,气氛森冷压抑。 他手上沾了血,顺着修长的指节蜿蜒而下。 滴滴答答,在地上晕出一滩深色的痕迹。 男人半蹲在宋文昂的身边,将手上的血抹在他的脸上,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与自己对视,眉目森森,语调轻风云淡:“野种骂谁?” 周围鸦雀无声。 宋文昂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缓了好半天才哀嚎起来,“周惊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姑父姑妈不会饶了你!我爸也不会放过你…” “是吗?”周惊寒不为所动,扯唇笑了起来,极冷的弧度,脸上毫无情绪,声音依旧淡漠,“你看我怕吗?” 说完手里的酒瓶还要往他身上砸过去,旁边有保安吓得赶紧去抢他手里的酒瓶,众人推推搡搡间酒瓶飞了出去。 唱晚呆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吓到,等她反应过来,恰好看见那熙熙攘攘人群中飞来一个啤酒瓶。 下一秒,巨痛袭来,她小声哀叫一声。 啤酒瓶掉落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周惊寒顺着声音看过去,不远处有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女孩子捂着额头蹲在地上。 他沉下脸,推开挡在他周围的人,径直朝她走过去。 “没事吧?” 唱晚戴了口罩,看不到她的脸色如何,这个角度看过去,周惊寒只能看到她长发披散下,露出的一节修长白皙的脖颈。 不远处的那群人里有几个拿出手机,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周惊寒从头到尾都没往那个方向看过一眼。 唱晚缓了缓,等那股晕眩的感觉稍微散了散,眼睫轻颤,心脏急速跳动的砰砰声在一片喧嚣中,清晰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开口:“我没事。” “给我看一眼伤口。” 和刚刚冰冷淡漠的声音不同,此刻的周惊寒态度甚至可以说得上和缓。 “…真的没事。” 唱晚连忙摆摆手,右手银镯上挂着的铃铛发出一阵急促的碰撞声。 她手一拿下来,周惊寒就看到她额头红了一大片,男人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借着昏暗的灯光垂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瞳色是极特别的墨绿色,宛如两汪碧波荡漾的湖。 此刻正惊慌失措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干净澄澈,眼眶微红,隐隐可见点点泪光,狭长浓密的眼睫毛被沾湿,凌乱的贴在一起。 我见犹怜。 周惊寒微微一怔,心中浮起一阵奇怪的熟悉之感,顿了两秒后才开口道:“我看看有没有肿。” 唱晚口罩下的脸都红了,她仓皇地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都磕巴起来。 “不用了,我…我已经不晕了。” 周惊寒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手掌不由分说地扣着她的后颈,迫使她抬起头,这才伸手拨开她额前微微凌乱的头发,仔细看了看她的额头。 唱晚被他桎梏住,脑袋动弹不得,两只手抬起又放下,最后紧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眼珠子慌乱地飘来飘去,不知道该看哪里。 入目是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往下是他凸起滚动的喉结。 她的脸更红了。 周惊寒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额头,不出意料地听到她很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伤口滚烫,很明显能感觉到已经肿起来了,不过所幸没有出血。 “我带你去医院看一看。” 他收回手,掏出手机半跪在她身前给贺洲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 忽略电话那头男人畅快地嘲笑声,周惊寒极快地挂了电话。 贺洲大概三十分钟后就能到,周惊寒转头叫住一个酒吧服务员,让她拿点冰块,再拿条毛巾来。 “到沙发那里去坐一会,冰敷一下消消肿。” 唱晚声音都有点抖,“不用了…我待会回家自己敷一下就好…医院…医院也不用去了…” 她讨厌医院。 周惊寒挑眉,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站起来,往沙发走去,他力度把握的刚刚好,动作强硬又柔和。 “有没有事,去医院拍了片才知道,万一骨头裂了怎么办?” 唱晚的手腕被他握住,肌理相贴的温热触感烫的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再加上被他唬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此刻讷讷地张了张口,小声的“啊”了一下。 随后低着头自言自语般补充了一句,“只是被砸了一下而已…” 周惊寒刚刚转头接过了服务员手中的冰块,没听清她说的话,他微微弯身,耳朵贴近她的唇,声音很低,“你说什么?” 第7章 取向 唱晚下意识的抬睫看过去,他的侧脸离得很近,骨相硬朗分明,挺鼻薄唇,黑长的睫毛微垂,左眼皮上有道很浅的疤,斜刺到眼尾。 她不敢多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周惊寒把冰块拿毛巾包好,很轻的贴在她额头上,唱晚瑟缩着躲了一下,他的动作更轻了一些,“忍一忍。” “我自己来就好。” 唱晚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和冰块,却又怕碰到他,两只手就那么尴尬的举在半空中。 周惊寒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微扯,“干什么呢?” “啊?”她悄悄抬眸,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心脏猛的一跳,连忙摇头,“没什么。” 周惊寒借着灯光,垂眸望向她。 那股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 但她戴了口罩,又一直避开他的视线,也不怎么吭声,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唱晚整个人紧张又不安,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在看自己,但她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说话,十指无意识的绞在一起。 她其实,很希望他能认出自己。 但又不知道,认出来后,该怎么办。 拧巴又别扭。 周惊寒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估摸着贺洲应该到了,便将毛巾从她额头上移开,随手递给一直候在旁边的服务员。 他仔细查看了一番,见那骇人的红肿消了一点后,神情微展,随后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腕,往大门口走过去。 唱晚整条手臂都麻了,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徐俐和魏涛两人并肩站着,目光复杂的看着二人离开。 - 他们两人刚出酒吧大门,不远处走来一对容貌相当出色的男女,姿态极为亲密,应当是热恋当中的情侣,男方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句:“惊寒。” 周惊寒脚步停住,侧头看过去,认清楚来人后,随意地点了点头。 那两人朝他们二人走过来,唱晚察觉到有一道好奇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她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却意外的见到了熟人。 眼前这位抱着身旁男人手臂的少女生的极为精致可爱,眉眼弯弯的模样煞是动人。 祝安久对她的印象很深刻,一见到她那双眼睛便认出了她,很开心地和她打招呼:“是你啊,我们见过面的,上次在酒宴上你帮过我呢,还记得吗?” 唱晚和这个少女有过一面之缘,她之前接过一个st公司的活,在裴家长公子裴渊的生日宴上当他们一个股东的贴身翻译。 恰巧碰到祝安久被人诬陷,她看到了事情了全过程,便出面帮她作证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她。 唱晚礼貌地朝她点头。 祝安久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纤细的眉头拧起,担忧的问道:“你受伤了吗?” 她想到刚刚的事,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周惊寒一眼,不曾料到这男人突然低下头,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唱晚慌张地避开,轻声回答:“没事,只是意外而已。” 周惊寒和贺洲寒暄了几句,随后他看了两眼贺洲身边的少女,嘲讽道:“贺总的口味真够特别的。” 贺洲并没说话,祝安久很不客气地帮他怼回去了,“哪有你家的人取向特别?” 唱晚依旧低着头沉默地站在原地,周惊寒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她觉得那整条手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听到祝安久的那句话,她眨了眨眼,刚刚他和别人打架…难道是...为了男人吗? 周惊寒却懒得解释,随口敷衍了两句便说要走,他扯了扯唱晚的手,低声道:“走吧,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 唱晚还想垂死挣扎,“我真的没事,回家....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男人纹丝不动,抓着她径直往前走去。 到了车旁,司机一直在里面候着,他拉开后车座的车门,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进去,“坐好,把安全带系上。” 看着她系好安全带,他才关上车门,绕到副驾驶坐下,淡淡道:“去医院。” 司机诧异的看了唱晚一眼,随后敛去神色,恭声回答:“是,总监。” 黑色的路虎在马路上疾驰掠过,密闭的车厢内放着舒缓的音乐,唱晚吊了一晚上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待会挂号要身份证,带了吗?” 周惊寒忽然开口,唱晚刚刚平复下的心再次剧烈跳动。 她点头,“带了。” 她的身份证一般都放在手机壳里,以防不时之需。 想到手机,她忽然想起来拿钥匙的事情,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点开微信,给徐俐发了条消息,简单的说了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徐俐没回。 唱晚没管她,关了手机安静的靠在椅背上,偶尔目光会从副驾驶上的男人身上悄然掠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偷偷望向他。 - 市医院离酒吧不太远,车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司机停好车,周惊寒下车后拉开后座的车门,等她出来后,带着她往医院急诊处走去。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医院门诊已经关了。 越靠近医院她的心越是突突的跳,头也晕晕的,最后她实在控制不住停下了脚步。 周惊寒一直在她身上放了几分注意力,察觉到她停驻不前,转头看她:“怎么了?” 唱晚口罩下的脸惨白一片,但周惊寒看不到,心中揣测她应该是怕打针,低声安抚:“只是拍个片,拿点药,不会痛的。” 她一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短袖的衣摆,垂着头不吭声。 周惊寒看了她一会,走到她面前再次握上她的手腕。 掌下的腕骨纤细,脆弱的仿佛一用力就会断。 她惊诧地抬眸,男人英越俊美的脸触手可及。 他一只手掌搭在她的肩上,肩背压低,视线与她平齐,薄唇微动,低沉好听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激得她后背触了电似的一片发麻。 “别怕,我陪你进去。” 第8章 镯子 唱晚不知道怎么回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他手掌紧紧圈住的触觉经久不散,他的手很大,掌心温暖干燥,安全感很足。 四目相对,唱晚直直的撞进他的眼里,男人瞳仁颜色很浅,惯常淡漠的眉眼此刻含着几分笑意。 她不敢多看,怕在这寂寂无音的黑夜里暴露自己过高的心跳声,长睫微敛,墨绿的眼睛转了转,小鹿般灵动。 唱晚盯着他坚毅的下巴,很轻地点了点头。 医院人不多,急诊室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人,周惊寒问她要身份证,接过时视线在上面随意扫过。 挂完号后,他把身份证还给她,似是随口问道:“你是云安人?” 唱晚眼睛眨了眨,轻轻嗯了声。 “这样啊。”他随意应了声,拿着挂号单看了眼,“走吧,在三楼。” 电梯里没人,周惊寒按了楼层,眼见着电梯门要关了,外边突然出现几个人推着一张病床急匆匆的跑过来,他眼疾手快地挡住了门。 几人小心翼翼的将病床推进来,周惊寒站的位置比较靠前,他下意识的把手往后伸去,想拉着唱晚后退几步。 却没想到这次拉到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的手。 触之温凉滑腻,柔若无骨,他垂眸看了眼,她的手落在他掌心,小小的一只,手指细长白嫩,很软。 周惊寒顺势拉住她往里走了点,给其他几个人留出足够的空间,一个家属模样的人朝他礼貌的道谢。 唱晚被吓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往外抽了抽,周惊寒立刻松开,重新抓住她的手腕。 “抱歉。” 她心脏跳得越加厉害,故作镇定地摇摇头,“没关系。” 周惊寒感觉到掌下细细的腕子正在微微发抖,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到了三楼,电梯门开了,男人的手臂强劲有力,拽着她往前走,唱晚听见他和其他人很轻地说借过,礼貌又客气,声音低沉悦耳。 三楼只有一个值班医生,护士台站着几个正在说话的护士,周惊寒把挂号单递给其中一个,拉着她到走廊长椅上坐着,等着医生叫号。 两人一站一坐,唱晚依旧垂着头不说话,周惊寒靠在墙上,盯着她垂至腰际的长发,突然问道:“你高中是在云安实验中学读的吗?” 唱晚手指抠着长椅,很轻地嗯了一声。 周惊寒敛睫沉思,刚想开口,却听见叫号。 他领着唱晚往医生办公室走去,里面坐了个花白胡子的男医生,带着副眼镜,花甲之年看上去依旧精力充沛。 周惊寒简单的说了下情况,医生听完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拿了个手电筒出来,扣着她的头打开手电筒仔细照了照伤口。 周惊寒站在一边看着,她的眼珠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极为清透,像两颗漂亮的绿宝石。 额头因为刚刚在酒吧冰敷过,现在倒没有肿的更大,不过被周围白嫩的肌肤一衬托,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医生关了手电筒,问唱晚:“头晕不晕?恶心吗?” 唱晚摇头。 医生打开电脑开单,“拍个片子吧,看着挺严重,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周惊寒接过单子,拉着她到门口的椅子上坐下,“在这乖乖等我。” 等他走出几步,周围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医院的长廊幽静冰冷,唱晚有些不安地看向他的背影。 男人个头极高,一身黑衣,行走间潇洒恣意,气质极好。 她忽然想到他刚刚对她说的那句话,慌乱的思绪渐渐平稳下来。 交完费,周惊寒折返回来,拉着她站起来,带她去拍片子。 ct室门口除了医护人员,就只有她和周惊寒两个人。 唱晚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男人下颌线流畅利落,骨相立体深邃,周惊寒轻笑,声音又低又磁。 “别怕,我在这里等你。” - 进了ct室,里面只有一个护士,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拍片子身上不能有任何金属,口罩上有金属条,麻烦你把口罩摘了。” 唱晚微怔,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摘了口罩。 明晰光线之下,露出一张极其漂亮的脸,乌发绿眸,唇不点而朱,五官线条无一处不精致,肌肤白到发光。 护士看着她的脸愣了一会,指了指垃圾篓,“口罩扔那就行。” 漂亮的少女紧张地咬了咬唇,听话的扔掉了口罩,茫然无措的模样极为惹人怜爱。 她右手上还戴了个银手镯,虽然拍的部位的头颅,但以防万一还是摘了下来。 素圈银镯上挂了两个小铃铛,摘下来晃动间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护士说:“给我吧,我帮你转交给外面那个男人。” “谢谢。” 护士走出ct室,将手里的镯子递给周惊寒,“你女朋友的。” 周惊寒闻言,略顿了一下,随后接过,懒得开口解释,“谢谢。” 极简的素圈银镯,两边各用红线缠了小半截,缀了两个小铃铛,内圈用手工刻了两个字:唱晚。 周惊寒握着那只小巧的手镯,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女儿家温软的气息。 目光停在那两个字上,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这是他外公亲手刻的字。 - ct检查很快就结束了,唱晚出来的动作很轻,微垂着头。 周惊寒比她高很多,在他的视角里只能看见少女微微抖动的睫毛,浓密似鸦羽。 手镯被他勾在食指上,轻轻摇晃着。 叮铃—— 叮铃—— 这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与六年前的那个夜晚,缓缓重叠。 唱晚朝他伸出手,音色轻软:“谢谢你帮我拿东西。” 周惊寒站着不动,完全没有把镯子还给她的意思。 唱晚不解抬头。 男人眼眸幽深的注视着她,神情晦暗难辨。 比起六年前,似乎瘦了很多,脸上稚气的婴儿肥褪了个干净,五官长开了些,更加精致出挑,只是气色不好,整个人苍白羸弱。 “好像长高了点。” 唱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讷讷的问:“....什么?” 周惊寒站得笔直,伸出手掌在自己胸口比了个高度,“我记得头一回见你的时候,你个子才到我这。” 第9章 缘分 这一刹那,唱晚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一种无法表达的情绪慢慢滋润到心中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倦极累极时,迎面吹来的一阵舒爽海风。 他…还记得自己。 周惊寒见她傻站着不动,眉峰一扬,“你不会忘我了吧?好歹几年前也算救了你一命。” 他弯腰凑近了些,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上投下一道暗影,白炽灯下的瞳仁透着漂亮的棕色,清晰的倒映出她小小的影子。 “不会这么没良心吧?” 唱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瞬,随后脑袋立刻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记得。” 周惊寒直起身,把手里的银镯放到她手上,“记得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唱晚捏着手镯,脑子里乱糟糟的,懊恼与心酸交杂在一起,滋味极其复杂,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男人垂眸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唇角淡扯,“算了不逗你了,检查报告要过几个小时才出来,时间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三楼除了走动的医务人员以外,极少看见病人。 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落在走廊里。 唱晚落后半步,跟在他的身侧。 去一楼药房拿了药后,周惊寒领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路上,他放缓了脚步,和她并排。 夏夜晚风徐徐,深黑色的夜空随意点缀了几颗星子。 周惊寒余光放在身旁沉默的女孩子身上,声音顺着风传进她的耳中,“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不能说话?” 唱晚侧头,恰好与他的视线相撞,她顶着他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因为受到了太严重的刺激,所以造成了暂时性失语。” 唱晚瞥了眼他的侧脸,“后来经过治疗,慢慢的好了。” 周惊寒回想起六年前那个浑身是血,惊慌失措扑进自己怀中的少女,喉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地叹息。 医院离停车的地方不太远,没两步路就到了。 周惊寒拉开车门,跟着她一起坐在了后座。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了一下唱晚,极有眼色的放下了挡板。 虽然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类似的场景,但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总监,回酒店?” 周惊寒皱眉,“先送她回家。” 司机讪讪一笑,扭头问唱晚:“这位小姐,请问您家住在哪里?” 唱晚连忙报了一个地址。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往后退。 周惊寒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到倒映在车窗玻璃的女孩子身上。 和那些见了他就想往他身上粘的女人不同,她规规矩矩地坐着,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两个人的位置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泾渭分明。 周惊寒率先开口: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大学毕业了吗?” “毕业了。” “学的什么专业?” “翻译。” 翻译?这不是什么好专业。 周惊寒略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为什么要学翻译?” 唱晚停了一秒,慢慢解释,“我是混血,和别人比起来语言上有点优势。” 周惊寒盯着她墨绿色的瞳孔,“混血?” 唱晚很轻地嗯了声,“我爸爸是法国人。” “…法国人。”男人喃喃着重复她的话,复问道:“你以前住云安哪里?” “梧桐区银河路。”唱晚仔细回忆,补充道:“那条街有很多手工艺铺子。” 周惊寒扫过她手上的银镯,“我知道。” 他知道? 唱晚觉得,自己认真回答了他这么多问题,那么问他一两个,应该也不要紧吧。 于是她装作很随意的模样,“你也是云安人吗?” “嗯,在那住了十来年。” 唱晚眼眸微亮,刚想一鼓作气的多问几个,甚至还想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却发现车子正好在此时停下。 她回过神,猛然想起在酒吧找他搭讪的那个女人,刚刚鼓起来的那点可怜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眼睛往车窗外一扫,见到熟悉的小区景色,这才反应过来,西子湾小区到了。 压下心中隐隐的失落,唱晚朝他们二人道谢,刚想打开车门,手腕却被身旁的男人摁住。 她愣住,整条手臂僵直着不敢乱动。 周惊寒目视前方,神色自若,“慢着。” 司机等了会没等到人下车,很快偏过头向他请示,“总监,我出去透口气?” “嗯。” 司机走后,车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唱晚无端的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密闭的车厢内光线不算很好,他的身影线条隐匿在黑暗中,神情看得不大真切,听了她磕磕巴巴的声音,男人忽然轻声一笑。 声调很低,落在夜色中,十足蛊惑。 “手机给我。” “…哦。”唱晚连问都没问,紧张地拿出手机,解了锁递给他。 周惊寒在里面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名字,随后拨通,挂断。 他把手机还回去,“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以后有事可以打电话找我。” 唱晚看着手机通讯录上周惊寒三个字发呆,今天她听见了有人叫他,但是并不清楚到底是哪两个字。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现在不仅知道了他的名字,还有了他的联系方式。 唱晚眼睫微颤,轻轻点头。 - 回到酒店套房,周惊寒接到了傅行深的电话。 “听说你在我的地盘打架了?” 他刚洗完澡,浓密的黑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额头往下滴,脑袋上搭着块白色的毛巾,闻言,擦头发的动作稍稍一顿,轻嗤一声,“怎么,宋文昂找你告状了?” 傅行深不屑,“当然不是。” “我好奇的是你从酒吧带走的那个女人。” 周惊寒走到阳台,点了根烟,咬在嘴里吸了一口,目光幽深复杂,垂眸俯视脚下的万家灯火。 “怎么?” 傅行深饶有趣味,“听说你今晚冲冠一怒为红颜?” 周惊寒有些心不在焉,“不是。” “哦,那是为了男人?” “……” “我本来还想替你找个借口。”傅行深憋着笑,“一个也就算了,两个儿子都这样的话,周叔得愁死吧?” 周惊寒直接挂了电话。 诺大的总统套房奢华无匹,空旷幽静,纯白的小猫咪蜷在猫窝里睡得正香,客厅里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与外面墨一般浓稠的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唱晚…” 两个音节自舌尖滑过,周惊寒抚着额头无奈地扯了扯唇,忽然觉得,自己跟人姑娘,挺有缘分。 第10章 钥匙 唱晚这一晚睡的很好。 隔天中午才悠悠转醒。 洗完脸后,她看见镜子里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忽然想起昨晚周惊寒捏着她的下巴,借着酒吧里的光线低头凑近的模样。 脸颊微微发烫,她用力揉了揉,不敢再回想,收拾完后便出了浴室。 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喝,又吃了几个面包,午饭就这样随意地解决。 宠物医院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小猫恢复的很好,可以出院了。 唱晚看了眼时间,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光,换好衣服后出了门。 医院人很多,前台大厅熙熙攘攘,各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趴在主人脚边排着队等着看医生。 小猫住了一周的院,恢复的很好,伤口早已结痂,精神看着也不错,唱晚把它抱在怀里,向医生道过谢后,往大门走去。 临出门前,她忽然回头往拐角的地方看过去。 但可惜,周惊寒并没有再次出现。 - 回到家,她把小猫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猫窝里,放了猫粮猫砂,还泡了杯羊奶。 小家伙和她很熟,虽然到了新的环境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但见到有吃的很快把那点不适应忘得一干二净。 冲她仰着小脑袋喵喵叫了几声后便开始埋头干饭。 唱晚蹲在它身前,摸着它蓬松的尾巴。 她刚开始见到它的时候,小猫咪瘦的皮包骨头,一点肉都没有,性格也怯怯的,后来仔细喂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活力。 “还没给你取名字呢。” 唱晚咬咬唇,“要不就叫,某某吧?” “喵~” 唱晚很开心,“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她撸了会猫,重新回到卧室,一整天都没怎么看微信,一打开,密密麻麻的工作信息潮水般涌进来。 唱晚叹了口气,打开电脑,开始按照客户要求翻译文件。 期间,她抽空看了眼聊天页面,徐俐依旧没回她的消息。 唱晚纠结了会,给她发了条语音,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她重新找她拿钥匙。 隔了大约两个小时,徐俐才好整以暇地回了她信息。 【不用了,我让人给你送来。】 【他就在路上。】 唱晚蹙眉,刚想回复,门恰好被敲响。 她踢上拖鞋,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过去。 恰好对上男人贴上猫眼的脸。 镜头里魏涛的脸有些扭曲,唱晚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正想着要不要装作不在家,等他走了再找徐俐的时候,魏涛开口说话了。 “小姐姐,开个门,我来给你送钥匙。” 唱晚沉默,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门边开始录视频。 外头的男人将门拍的哐哐作响,“我知道你在里面,徐俐说你白天基本不会出门。” “开个门啊,认识一下呗。” “你放地上,我等会自己拿。” 唱晚硬着头皮回应,眼睛环顾四周,寻找着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 听见她的声音,魏涛整个人的兴奋程度再次上了一个台阶,“放地上多危险?万一被陌生人捡走了怎么办?还是我当面交给你比较好。” 唱晚语气冷下来,“不用,你放地上就行,真要被别人捡到也和你没关系。” “那怎么行?我可放心不下,这年头坏人那么多。”魏涛盯着猫眼,似是想透过那小小的孔洞看到唱晚的身影,“你就开个门,我把钥匙给你就走。” 魏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和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唱晚一点都不相信他,她对这个男人印象很不好,并且非常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 “我最后说一遍,你放地上就行,不然我就报警了。” 魏涛耸耸肩,无所谓道:“你报啊,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帮人送个钥匙而已,警察就算来了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对门邻居听见这里的动静,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眼。 魏涛回头朝他笑笑,将钥匙插进门锁,装作一副疑惑的模样,“怎么不吭声?不会出事了吧?” 邻居听见这话,又见他手上拿了钥匙,动了动嘴,最终什么都没说,重新关上了门。 钥匙拧动的咔嚓声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唱晚手脚发软,牙关紧咬,脚步往后倒退着,一转头飞快的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门反锁好,靠在门上滑坐到地上,抖着手报了警。 魏涛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她卧室的大门砰地一声紧紧闭拢。 他笑着把大门关好,悠哉悠哉地走到她房间门口,颇为绅士地敲了敲门,“美女姐姐,开个门,我真的没什么恶意。” - 与此同时,周惊寒去医院拿了昨晚的ct检查报告,此刻正驱车前往唱晚家里。 路上,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几乎是在拨通的瞬间电话就被她接起,周惊寒略有些诧异,刚想开口,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的低泣。 “你…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到?” 周惊寒心里一跳,眉头紧锁,“出什么事了?” 那头的哭声一顿,唱晚颤着手看了眼来电显示,这才发现自己接的不是警察的电话,而是周惊寒的。 “…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唱晚轻轻抽噎了两声。 透过话筒,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有个男人在说话:“别躲了,你这个门我拿根铁丝就撬开来了…” 油门往下踩到底,周惊寒握着方向盘,轻轻松松的越过了前面的几辆车,“你住几栋几楼,我马上到。” 唱晚把头埋在膝上,“…不..不用了…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 “唱晚!”周惊寒动了怒,他按耐着心里的急躁,耐心道:“我离你更近,到得更快,你把楼栋房间号告诉我,我帮你把人赶跑。”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唱晚闭了闭眼,“11栋401。” “你乖乖呆在房间,用沙发或者椅子挡住门,等我几分钟。” 唱晚心神定了定,扶着门站起来把书桌前的椅子拖过来挡在门口。 屋内的魏涛站在唱晚卧室门口,手里抓着某某威胁她:“这不是小区那猫吗?哟,还认得我呢?” 某某被他捏着后颈,动弹不得,毫无威慑力的呲着嘴里的牙,发出尖利的叫声。 唱晚心如刀绞,忍着泪水道:“你到底要怎么样?警察马上就到,你现在最好把它放下然后自首…” 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自首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呐,不就是给你送个钥匙吗?” 这时,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开门。” 周惊寒到的比警察早,连电梯都懒得等,三两步跨上了楼。 魏涛心里一惊,她不会真的报警了吧? 他走到门口往猫眼那探过去,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但是并没有穿警服,他心里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周惊寒已经开始踹门了。 第11章 手表 魏涛这时开始慌了,手里的劲不知不觉一松,某某趁机从他手上挣脱,往他小臂狠狠的挠了一爪子,然后躲进了沙发底下再不肯出来。 他痛呼一声,恼恨的去寻某某的身影,嘴里不停低声咒骂。 另一边,门锁已经承受不住打么大的外力刺激,砰地一声巨响,大门被周惊寒硬生生踹开。 周惊寒比他高了大半个头,逆着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却自带一股惊人的压迫感。 魏涛咽了咽口水,油腻的脸上挤出一抹笑,“…误会,都是误会,我是来给她送钥匙的…” 像是怕面前的男人不信,他还从兜里拿出来给他看了看。 周惊寒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随后向前两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拽着他甩到了门外。 魏涛晕头撞向的往墙上撞过去,“你他妈…” 话未说完,身后的男人抓住他的头发转向自己,一拳砸了过去,魏涛整个人都晕了,身形不稳地晃了晃,还没等他缓过神,周惊寒又是一拳砸过去。 魏涛鼻子嘴里都是血,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惊寒把袖子卷起来,避免沾到血,一脸嫌恶的将手指上的血擦到他的衣领上,随后像拖着一只死猪一样拖着他下楼。 快到一楼时,周惊寒松了手,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魏涛顺着楼梯骨碌碌滚到底,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了一样痛,躺在地上哀嚎,嘴里不停地求饶。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警笛声。 很快从车上下来几个警察,其中一个皱着眉看了眼地上的魏涛,问道:“谁在闹事?” 魏涛眼冒金星,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见到警察就像就到了爹妈一样,鬼哭狼号的从地上爬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不放。 “救命!杀人了!他要杀我!” 周惊寒老早就退到一边自个站着了,点了根烟靠在墙上慢悠悠地抽着,见状,相当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周惊寒在国外呆了八九年,上个月才回国,几个警察都不认识他,面面相觑了一会,一个个子矮点戴着副眼镜的男警察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打的人?怎么回事?” 魏涛跪在地上嚷嚷着:“问那么多干嘛?直接把他抓起来,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 被他抱住大腿的警察将他扯起来,“谁报的警?” “我报的警。” 唱晚急匆匆地从楼道里跑下来,目光在周惊寒身上停了一瞬,然后才轻声回答。 “唱晚?”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唱晚顺着声音望过去,眼底浮现出一丝惊喜,“张君尧?” 周惊寒眼皮一掀,不紧不慢地抽了口烟。 张君尧走到她身边,目光在周惊寒脸上多停了几秒,随后问道:“什么情况?” 唱晚冷眼扫过地上的魏涛,“这个人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进了我家的门,还拿我的猫威胁我。” 她用手指了指靠在墙上闷声抽烟的周惊寒,“幸好他及时赶到,把魏涛赶走了。” 魏涛见她三言两语把事情从周惊寒身上推得干干净净,立刻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明明是来给你送钥匙的,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唱晚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懒得和他争辩,朝张君尧道:“我拍视频了,证据确凿。” “闭嘴。”张君尧先是对着魏涛冷叱一声,随后点点头,“那你们几个人跟我们回局里走一趟。” 周惊寒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跟派出所打招呼的想法,万一传到周家,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看了眼时间,“行。” - 警察局里。 几个警察看过视频后,一致认为周惊寒算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只是防卫有些过当,让他赔了几千块钱给魏涛当医药费就算结束。 周惊寒什么都没说,很痛快地转了账。 而魏涛由于先前的虐猫行为,再加上这次他不仅私闯民宅,而且还有猥亵倾向,要在拘留所呆上半个月,还要罚款和写保证书。 从派出所出来后,天已经黑了。 两人站在门口,唱晚抿了抿唇,“今天谢谢你。” 周惊寒嗯了声,“你今晚住哪?” 那间房子的大门已经被他一脚踹烂了,这个时间点找人去修显然不太可能,唱晚想了想,“宾馆吧。” 周惊寒拿出手机叫了辆车,“成,我跟你回去拿东西。” “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唱晚摆摆手,慌忙拒绝。 周惊寒视线落在她脸上,“我的车还在你家楼下。” “那好吧,谢谢你。” 好像除了说谢谢,自己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 “也不是第一次了,用不着那么客气。” 男人语气淡淡的,仿佛那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唱晚有一瞬间的晃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六年前的那个夏夜。 她扑进他的怀里,鼻息间盈满了男人清冽干净的气息,霎那间冲散了那片血色带来的恐惧,将周身缭绕的寒意,一一惊退。 凛冽入骨,经年不忘。 车子很快就到了,这次,周惊寒依然没坐副驾驶,而是坐在了她旁边。 到了小区,周惊寒跟着她上了楼。 他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人姑娘屋里。 唱晚回过头,“你进来坐坐吧。” “嗯。”周惊寒这才施施然进了房间。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阳台放了个猫架子,某某趴在上面警惕地盯着周惊寒。 男人略一扬眉,走过去伸出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 某某不满的喵喵叫了几声,从架子上跳下来,进卧室找唱晚去了。 唱晚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将它们和电脑平板一起放进袋子里,她站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放下,打开抽屉,拿出了放在最里面的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装了一块极为昂贵的手表。 这是周惊寒的手表,现在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唱晚摸了摸表带,将它拿在手上走出了房间。 周惊寒已经不着痕迹地将客厅和厨房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听见身后的动静,挑眉问道:“贵重物品都收拾好了?” 唱晚点头。 她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也就一台平板,一台电脑,和一只猫。 手里摩挲着冰凉的表带,唱晚走过去递给他,“这是,你几年前给我的手表。” 第12章 谢谢 她对那只手表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这是周惊寒送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另一方面,她因为它昂贵的价格,受过非常,非常多的委屈。 但所幸,一切都结束了。 周惊寒没动,“怎么没把它卖了?” “因为....”唱晚艰难的吐字,“因为日子还没难过到,要把它卖了的地步。” “既然如此,那就留着。” 唱晚手没动,依旧保持着递出去的姿势。 男人眉眼深峻立体,抬眸看着她时,眼皮上那道浅浅的疤会悄然隐匿,棕色的瞳仁溢着流光,竟给她一种温情的错觉。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懂?” 于是唱晚默默收回了手,再坚持下去就有些矫情了。 虽然她并不清楚面前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但是从他对那辆奢华豪车不在意的态度,随手便送她一块价值百万的手表,凡此种种,管中窥豹,也能猜到他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况且,唱晚真的很舍不得这块手表,并非因为它的价值,而是因为它是她过去搓磨生活里,最深刻,也是最隐秘的期盼。 “东西收拾好了吗?” “嗯。” “那走吧。” 唱晚拎起袋子,把某某抱在怀里,跟着他出了门。 “你到时候随便找家酒店把我放下就行。” 周惊寒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 车上。 唱晚坐在副驾驶,某某乖巧的趴在她怀里。 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周惊寒从后视镜里看她,“你接下来还要住那?” 她愣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压根没有给她半点缓冲的机会。 一时半会根本不知道去哪找房子,只能先将就着住一段时间,在魏涛扣留在拘留所的这段时间里重新找。 只是,很难再找到条件这么好的房子了。 “行,我知道了。”周惊寒目视前方,“今天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我之前舍友的....”唱晚顿了一下,想了个措辞,“同事。” “知道他住哪吗?在哪里工作?” “我不知道他住哪。”她想了想,“但他好像也是gk酒吧的工作人员。” “室友叫什么名字?” “......” 唱晚敏感地抬起头。 周惊寒瞥她一眼,“随便问问而已” “徐俐。” 周惊寒唇角掀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了解。” 路上恰好经过一家酒店,唱晚盯着车窗外某家宾馆闪光的招牌,“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 周惊寒漫不经心地往下踩油门,“不好意思,过了。” “......” “那里还有一家。” 周惊寒扫都没扫一眼,“这里不让停车。” “......” 心里明白他大概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找了那么多的理由不让自己下车,唱晚便安静的等着他开到目的地。 只期盼着那家酒店不要太贵。 心里的期盼最终落了空。 唱晚眉眼带着几分纠结的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顶级酒店,抱着某某不愿下车。 周惊寒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姿态闲适地盯着她,“怎么不下来?” “....我...”唱晚长睫微敛,语调涩然,“我不需要住这么好的地方。” “我说需要就需要。” 他背着光站在车旁,五官棱角分明,气势凌厉,神色淡淡,一眼扫过来,压迫感极强。 周惊寒抬了抬下巴,“再说,你怀里抱了只猫,普通酒店不一定同意你入住。” 唱晚抱着猫的手紧了紧,被他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顿了顿,最终还是拿着袋子下来了。 小姑娘神情窘迫,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袋子给我。” 唱晚乖乖递给他。 周惊寒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她在想什么,歪着头淡笑,“这家酒店是我投资的,不需要你花钱。” “你就当新用户免费体验。” 唱晚盯着他唇角那抹笑意,神思不定,抿唇嗯了声。 “走吧。” 她落后两步,跟在他身后,仰着头望向他的背影,男人肩背挺阔,个高腿长,气质极好,连背影都安全感十足。 明明他一直在帮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很涩,像是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 酒店前台显然认识他,一见到他进来立刻站起身弯腰打招呼。 唱晚站在他身后,整个人都很拘束。 周惊寒目不斜视,随意地应了声,带着她径直朝电梯走去。 电梯直达顶楼,这一整层楼都被他长期包下来了。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房卡,他找了间独立的套房刷卡进去。 “今天就在这将就一晚吧。” 接过他递来的袋子,怀里的猫喵喵叫了两声,从她身上跳下来,步伐悄无声息地往屋内走去。 “…谢谢。” 周惊寒站在门口,屋内屋外灯火通明,落在他脸上,愈发显得面容清晰俊朗。 “我睡隔壁,有事敲我门。” “谢谢。” 又是谢谢。 周惊寒垂眸,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小姑娘身形纤瘦柔弱,眼睛有点红,两颗绿宝石一样的眼珠压着盈盈泪意,额头的伤依旧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肿。 “涂药了吗?” 唱晚微征,旋即摇头,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上次在医院拿的药没有带过来。 周惊寒轻啧一声,“你先休息,待会我给你送来。” 长指屈起在门上敲了敲,“记得锁门。” “嗯,谢谢...” 男人轻舔齿关,难得有点无语,这姑娘除了谢谢就不知道说别的了吗? - 回到自己房间,周惊寒打电话叫来了管家,吩咐他给隔壁房间送点吃的过去,又派人去药店买了点药回来。 之后,他给傅行深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在睡觉,声音里透着被吵醒的不爽,“干嘛?” 周惊寒开门见山,“gk酒吧有两个员工,一个叫魏涛一个叫徐俐,有印象吗?” 傅行深不耐烦地嗤道:“我怎么可能有印象?” 他手底下几千号员工,哪能记得住酒吧的两个工作人员? 周惊寒也不废话,“有没有印象无所谓,我就是不太想看到这两个人。” 傅行深纳闷,“怎么?这两人得罪你了?” 周惊寒默然无语,坐到沙发上点了支烟,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电话里唱晚的哭声。 声音压得很轻,不仔细完全听不出来。 像极了六年前,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的模样。 他记得,当时在派出所里,有人说,她的继父,杀了她的母亲。 第13章 涂药 “是,得罪我了。” 一口白烟徐徐升起,模糊了男人英俊深刻的面容。 傅行深忽然来了兴趣,“你不是上个月刚回国么?我那酒吧你只去了一次,他俩怎么就得罪你了?” 周惊寒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碍我眼了。” “......” 傅行深知道从这位少爷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应下这事后给酒吧店长发了条消息,顺便让他查一下这两人和周惊寒有什么渊源。 电话挂断后,他拿了衣物进浴室洗澡。 水蒸气如雾般将整个浴室填满,水珠自浓黑的发丝往下滑落,周惊寒额头抵着潮湿的墙壁,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对于那个女孩子,他逾矩了。 他不该管那么多。 也没有道理替她做这些事。 周惊寒把水温调冷,将发丝随手往后一捞,站在淋浴头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将他淹没。 他十二岁那年,外公突然在家里晕倒,好心邻居将他送到医院,一检查,却发现他得了癌症。 母亲听到消息后,立刻赶往医院,却在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再后来,周远山派人接他回了周家。 “周家...” 往事扑面而来,周惊寒双目赤红,神色阴郁,眼底藏着深切的恨意。 大约过了半小时,他收拾好情绪从里面出来。 他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归咎于对唱晚的怜悯。 看见她,总会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他们都在同一天,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 同样孤立无援,痛苦无望。 也是在同一天,人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 夜幕之上悬着一轮被云层遮住的明月,风将云吹走,月华倾洒而下。 唱晚摸出手机插上充电器,折腾了这么久,手机早就没电了。 开了机,她首先点开微信,里面涌现出大量的消息。 除了工作信息之外,绝大部分来自于林曼声和张君尧。 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离开的时候走的急,她没来得及和张君尧解释。 估计他把这事和林曼声说了。 唱晚点开三个人的小群,报了平安后,简单的说了一下后续的发展,然后退出来,和客户说今天有事,文件要推后两天才能给。 翻到最后,她看到微信联系人给她推了新的朋友:周惊寒。 是因为上次备注了他的手机号,所以微信自动推给了她。 唱晚控制不住地点开查看,他的头像是只纯白色的小猫,大约两三个月大,非常可爱,趴在男人宽大的掌心里打哈欠。 微信名是他名字的缩写:zjh。 唱晚的目光在那个小红点上顿了一下,然后备注了自己的名字,点了添加。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秒通过。 唱晚点开聊天页面,给他转了一笔钱。 是今天他在警局罚款的那笔钱。 周惊寒点了退还。 唱晚咬了咬唇,刚想打字问他怎么不收,敲门声响了。 她放下手机,把门打开,周惊寒手里拎着一袋药站在门口。 他刚洗完澡,换了件纯色的白t 和运动裤,头发半湿,有些凌乱,极为慵懒休闲,看上去非常有少年感。 唱晚抓着门,磕磕巴巴地道:“怎....怎么了?” 男人举了举手上的袋子,“来给你上药。” “哦。”她连忙侧过身体,“请进。”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周惊寒把袋子放到茶几上,拿出一支药膏查看上面的说明,随口问道:“吃饭了吗?” “嗯。” 她刚进房间不久,就有管家推着餐车来了,甚至还送了猫粮和羊奶上来,她没有打电话叫餐,所以肯定也是面前这个男人安排的。 “...谢谢。” 这两个字都快被她说烂了。 周惊寒嗯了声,打开一只消肿药膏,拿棉签蘸了,见她一直垂着头,眉毛扬起,“把头抬起来。” 唱晚立刻抬起,目视前方,连背都挺直了。 周惊寒差点被她逗笑,伸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向自己,“看那边干嘛?” “看我。” 唱晚紧张极了,一双眼睛慌乱地四处乱瞟,一会盯着他的手,一会盯着那支药膏,就是不敢看他的脸。 余光却不受控制的追随着他。 她看到他细密修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浅棕的瞳仁,眼睛弧度非常漂亮,敛眸时可以发现左眼皮上面有一道很浅的疤,衬的那张脸分外痞气。 唱晚心跳得厉害。 周惊寒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很轻地涂在她的伤口上,目光落在她脸上。 唱晚很漂亮,乌黑的发丝乱云流水般铺在脑后,没有化妆,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尤为出挑,盈盈碧色,动人心弦。 她应该也是刚洗完澡,换上了睡衣睡裤,露出修长白嫩的四肢,领口拉得有些低,锁骨形状纤细匀称。 两人坐的很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带着花香的沐浴露气息。 周惊寒挪开视线,涂完药后,扔了棉签,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 唱晚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十根细长的手指绞在一起,她其实非常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但是,周惊寒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单单在她身边,就能给她极强的压迫感。 提醒着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自己有多喜欢他。 周惊寒见她涂完药后又变成了最开始的姿势,忽然想起她在警局时录口供的模样,条理清晰,逻辑严明,不卑不亢,完全没有现在的紧张局促。 哪怕是当场和魏涛对峙,她都没有怯色,而一和自己相处,态度立刻大变。 “刚刚弄疼你了?” 唱晚硬着头皮回答:“没有。” 周惊寒侧着脑袋,目光幽深难辨,“你很怕我?” 唱晚鼓起勇气和他对视,“没有。”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下颌线转折干净利落,凸起的喉结异常性感。 男人轻笑,惯常淡漠的神色褪去,眼睛弯起的弧度很漂亮,笑纹很勾人,他把手里的药膏扔给她,没有再谈论刚刚的话题,语调闲闲: “明天睡醒后记得涂药。” “谢谢。” 周惊寒这回是真的觉得无奈,“只有谢谢?” “啊?” 男人扯了扯唇,“没有什么别的感谢方式了吗?” “比如请我吃个饭?” 第14章 喜欢 唱晚愣住了,她不知道周惊寒是开玩笑说的还是真的想让她请他吃饭。 “怎么?不愿意?” 她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愿意的。” 哪怕心里雀跃的泡泡满溢的都快飞出来了,唱晚表面上依旧很镇定,她唇瓣动了动,刚想问他想吃什么,周惊寒电话响了。 周惊寒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随后冲唱晚一扬手机,“接个电话。” “好。” 他没有避开她,径直按了接听。 两人坐的很近,她清楚的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音调柔婉,像是在撒娇。 那些代表着欢喜的泡泡一个个破灭,每破裂一个心里就传来一个声音,强调着他们之间的差距,告诉她,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让她最好早点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唱晚默默的往后坐远了点,直到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为止。 饮鸩止渴罢了。 她对这个男人几乎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这些年他的生活经历,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结婚。 甚至,在这次重逢之前,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是很偶然的,在多年前有过几次相遇。 残忍的就像那首经典粤语歌里的歌词。 淡淡交会过,各不留下印。 尽管如此,并不妨碍她无望而隐晦的,爱慕着他。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因为意外相交出一个小点,但最终,两条线还是会回到原位,各自奔向没有彼此的未来。 周惊寒眉眼漠然,听完电话那头苏明媚的汇报后,淡淡道:“知道了,明天下午两点,我会过去。” 话音落下,电话被他挂掉。 周惊寒抬眼一瞧,刚刚还挨着他坐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沙发的尽头,“怎么了?” 唱晚没有看他,很轻地回答:“我怕不小心听到你电话里的内容。” 周惊寒:“不是什么大事。” “......”唱晚问:“你想让我请你吃什么?” 声音干巴巴的,不含任何情绪。 周惊寒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舌尖顶了顶上颚,他淡淡吐了三个字,“自己想。” “......”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他电话里那道甜腻的声音,完全没办法把心思放到请他吃饭这件事情上面。 唱晚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手掌心,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紧张地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艰难的开口问道:“...你有女朋友吗?结婚了吗?” 周惊寒脸色平静,唱晚却不敢再多看,生怕下一秒就要压不住心里的酸涩,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如果你有的话,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不合适....”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哪怕事出有因,哪怕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若是他有恋人,终归是对她不公平的。 唱晚觉得,尽管自己一无所有,卑微到尘埃里,但是,做人的底线,绝对不能丢。 周惊寒垂眸看了眼二人间的距离,有两个沙发垫那么长。 “没有。” 就因为怕他有对象,所以着急忙慌的保持距离。 别的不说,这姑娘道德感真够强的。 他声音含了点笑,“好歹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让你请我吃个饭而已,还要向你报备一下我的私人感情状况?” 唱晚蓦地红了脸,耳朵也火烧似的烫了起来,“我....我就是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心脏剧烈地跳动,像是最美的夜空下烟花齐齐绽放。 他,没有女朋友。 没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她来的开心了。 “哦,这样。”周惊寒靠在沙发上,凝视着她的侧脸,“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觉得我也有必要问一下。” “问....问什么?” “你呢?有男朋友吗?结婚了吗?” 她连忙摇头,“没有。” “喜欢的人呢?” 唱晚心跳猛地落了一拍,不可抑制的偷偷看他一眼,随后咬着唇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周惊寒眼神微动,语调一转,“他不介意?” “介意什么?” “介意,你和我。”周惊寒手指点了点沙发,示意下面这句话指的是他俩现在的情况,慢条斯理道,“在一起?” 唱晚一脸怔忡,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心口涨的生疼,“没关系的,他,不知道我喜欢他...也不喜欢我。” 周惊寒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眼瞅着人姑娘情绪瞬间低下来,连眼睛都控制不住地泛了红,他低叹: “不就一男人,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不到处都是?”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十五岁,身世又可怜,和自己也算渊源不浅。 唱晚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小妹妹。 一晃六年,居然都有心上人了。 喜欢人就算了,偏偏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 周惊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绞尽脑汁的开始哄人,“他不喜欢你,你就换一个喜欢,这世上难道还找不着比他更好的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暗恋这件事最让人心酸的地方大概就在于,你永远无法让你暗恋的那个人,和自己感同身受。 唱晚眼睛瞬间就热了起来。 两颗绿宝石一样的眼珠子像是泡在了水里,澄澈明净。 她偏过头直视他,眼圈红的像兔子,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找不到的,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 一向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周惊寒,难得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这怎么就哭了呢? 他又没说错什么。 还有,怎么就找不到了! 这姑娘滤镜未免太强了点! 周惊寒站起身,从茶几上拿了盒纸巾,走到她身边坐下,抽了几张纸,动作极为生疏的帮她擦着眼泪。 纯白的柔软纸巾瞬间被泪水打湿,氤氲成片。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为个男人不值得。” 唱晚咬紧牙关不吭声,眼泪扑簌簌地落得更凶。 “......” 话说起来,周惊寒上一次哄人,还是在六年前,而非常凑巧的是,他今天哄的,和六年前,是同一个人。 第15章 联姻 两人的距离因为他这一举动瞬间拉近,她的鼻尖盈满男人身上冷冽干净的气息,因他主动靠近而不可抑制泛起的喜悦,和心底蔓延无边的酸涩交织在一起,像是摇晃的气泡水突然被人用力拉开拉环。 内压外压相互碰撞。 嘭的一声,溅了满身。 唱晚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余同吗?告诉我,我去帮你查一查。” 周惊寒看着落在手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滚烫的令人心惊,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出声问道。 唱晚讷讷地盯着他的脸,半晌,用力摇了摇头。 周惊寒都快气笑了,还以为她是受了今天他打魏涛的影响,怕自己找那个人的麻烦才不说。 “摇头干嘛?我又不找他麻烦,就是想帮你看看那人怎么样,值不值得你喜欢。” 她眼角泪痕犹在,斩钉截铁的点头,“值得。” 周惊寒眼皮一跳,“这么肯定?他救过你的命吗?” “......” 唱晚喉间一梗,没想过他会这么说,更没想到他随便一说居然真的猜中了大半的原因。 “读书的时候喜欢的?” “....嗯。” 周惊寒心里有了个底,“高中还是大学?” 唱晚敛眸,“高中。” 周惊寒把手里湿了的纸巾卷成团,精准地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这也能叫喜欢?那时候你都不懂事,以后什么样的男人碰不到?何必惦记着一个高中喜欢的人?” 青春期的喜欢简单又单纯,干净的不掺一丝杂质,没有成年后的权衡利弊,只有最真诚热烈的爱慕。 周惊寒没喜欢过人,他无法理解这种感情。 十二岁之前,他的人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学校家里,两点一线,闲暇时也会约上三五好友去外面撒欢,回家晚了也会被家人训斥。 日子虽清贫,但起码舒心畅快。 但十二岁之后,这一切全都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杀机,是尔虞我诈。 不斗,便死。 他根本没有心情去谈情说爱。 因此,在见到面前的姑娘因为高中喜欢的人而哭得泪眼朦胧时,脑子里只有不可置信。 高中?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最无能为力的年纪罢了。 不值得半分留恋。 毕竟,他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从周家逃回云安。 他一次次的成功回去,再一次次的被抓回周家。 如同笼中之鸟,池中之鱼,身不由己。 唱晚喃喃道:“碰不到了,以后都碰不到了。” 周惊寒算是服了,“就那么喜欢他?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是。”唱晚眼眶泛热,心中苦涩,语气却极为坚定,“就那么喜欢,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行,要是下次在这里见到他,你指给我看看。” 周惊寒冷笑,“让我开开眼,什么绝世好男人值得一姑娘恋恋不舍六七年。” “......” - 周惊寒回自己房间后,给助理苏明媚拨了个电话。 “你今天找个人去西子湾小区11栋401守一晚,不要让陌生人进去,明天一早再让人把401的门锁修好,换密码锁。” 苏明媚稍稍一愣,她还没接到过这么奇怪的要求,随后小心翼翼问道:“总监,这是?” 周惊寒没多解释,“照做就行。” 苏明媚咬咬唇,“是。” 电话挂断后,他回想起方才唱晚因为某个男人泪流满面的场景,额角跳了跳,心中略有些烦躁。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是自己挑起来的。 没事干嘛要去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下好了,把人给弄哭了。 周惊寒走到阳台,拉开窗帘,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抽。 随后,他又给贺洲打了个电话。 嘟—— 下一秒被挂掉。 周惊寒脸黑了一瞬,继续拨过去。 等到铃声都快自动挂了,那边才慢悠悠地接起来。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线极为沙哑,满满的都是被人搅了好事的不爽,“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干嘛呢?” 周惊寒幽幽道:“问你个问题。” “问。” 贺洲压着性子赏了他一个字。 “你要是把祝安久弄哭了,你会怎么办?” 闻言,贺洲意味不明的垂眸看过去。 他家小姑娘此刻正一丝不挂的被自己摁在身下,眼睛哭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咬着手指头软软地哼着.... 现在就把她给弄哭了... 祝安久离话筒很近,周惊寒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努力从欲望的漩涡中挣扎出来,整个人清醒了三分,见贺洲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立刻炸了毛。 祝安久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用眼神威胁着他,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今晚就去睡沙发! 贺洲把手机拿远了点,忍不住轻轻嘶了口气,手掌在她腰上缓缓揉弄着,一边亲她一边安抚她。 等祝安久乖乖消停下来,他才冲着电话道:“你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上次弄哭她,还是在告白的时候。” 周惊寒反手把电话挂了。 转念一想,自己好像问错了人。 那两人是情侣关系,提供不了什么参考价值。 他觉得自己对唱晚的感情,应该更接近于哥哥对妹妹..... 下一个电话他打给了傅行深。 傅行深今晚连续两次被他吵醒,火气极大,“又怎么了?” 周惊寒也不介意他的态度,“你要是把你妹弄哭了,你怎么办?” 傅行深瞬间噤了声。 他从床上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流离台上不紧不慢地喝着,“我没有妹妹。” “什么?”周惊寒不解,“你不是有个继妹吗?” 傅行深盯着卧室门,瞳仁闪着莫名的光,轻笑道:“她把我当哥哥,我可没拿她当妹妹。” “......” 有点变态。 还是找个有真妹妹的人问吧。 于是他又给闻骁打了个电话。 “问你个事,你要是把你妹弄哭了,你怎么办?” 闻机长刚从候机厅出来,听了这话调侃道:“怎么?你和南思还没订婚呢,这就开始准备提前学习哄人了?” 周惊寒恍然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闻骁觉得他孺子可教也,说道:“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我妹妹脾气不好,你要是惹了她,最好主动让她把气撒完,不然有你好受的。” “......” 周惊寒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陆南思。 差点都快忘了,他回国的主要原因,就是和她联姻。 第16章 回家 隔天上午,周惊寒送唱晚回了西子湾小区。 到了401 ,唱晚见到那崭新的密码锁,一脸惊愕地望向周惊寒,“这是?” 周惊寒抬了抬下巴,“毕竟是我弄坏的,录个指纹吧。” 唱晚的视线在密码锁和周惊寒身上来回打了个转,“我....”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男人不咸不淡的扫她一眼,唱晚立刻把转账给他的话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她欠他的债已经够多了,根本不是钱能还清的。 录好指纹后,周惊寒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知道了吗?” 唱晚接过袋子,抿唇点头,“谢谢。” 等她进门后,周惊寒在外面敲敲门,“记得把门反锁。” 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随后唱晚隔着门轻声道:“锁好了。” “那我走了。”周惊寒说完,靠在门上仔细听了会,直到听见唱晚小声应了下,才转身往电梯走去。 唱晚从猫眼里偷偷看过去,见他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后,才心情低落的回了卧室。 她把袋子放到桌子上,在微信上简单的和房东解释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然后把平板和电脑拿出来,整理好心情后开始工作。 晚上,李经理给她发了微信消息。 【后天要到我们公司进行业务培训,别忘了。】 唱晚这才想起来上个月接了李经理的一个陪同翻译的单子。 她连忙回:【没问题,后天我会准时到的。】 洗完澡,唱晚对着镜子,笨拙地拿着棉签给额头上的伤口涂药。 那块红肿已经消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紫色的淤青。 涂完药后,她盯着镜子,无端想起昨晚在酒店,男人侧着头望向她,瞳仁颜色是漂亮的浅棕,一贯淡漠的脸上带着笑,音调懒洋洋的,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很怕我?” 唱晚将棉签扔进垃圾桶,直到夜幕深沉里,四下无人时,才敢把当晚没说出口的话吐露出来: “不怕你。” “喜欢你。” “特别喜欢你。” - 周惊寒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后,看了眼时间,然后给周黎阳回了个电话。 自他回国,周家的人不知道联系了他多少次,他一个都没理。 昨天和闻骁通电话,提起了陆南思,这个名字让他想起来,在周家,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周惊寒笑着唤了一声:“哥。” 周黎阳的怨气比咒怨里的伽椰子还要大,语气里的嗖嗖冷意连天上热辣的太阳都无法驱散,“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总监,大忙人也有空给我回电话?你这句哥哥我可担待不起。” 周惊寒神色淡定,一副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表情,任他发泄完情绪,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明天中秋,我会回去一趟。” “你当周家是酒店?你想回就回想走就走?” 周黎阳相当不客气,周惊寒不理别人也就算了,回国这么久居然连自己都不联系! 一联系自己,又是那副人厌狗嫌的臭德行。 周惊寒语调淡淡的,“那我不回?” 周黎阳刚压下去的火噌的一下往外窜了三丈高,“你敢?!” 周惊寒吸了口烟,浓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我有什么不敢的?” “......”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周黎阳一向拿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办法,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帮他背过多少次锅,他早就习惯了。 “当我没说。” “中秋是吧,我回头和老头子说一声,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上次宋文昂的事情,他可是动了真怒。” 周惊寒满不在乎地掐了烟,“我心里有数。” 周黎阳默了一瞬,不死心地道:“非要中秋才回?你今天也可以回来,正好住一晚,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了....” 周惊寒未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不了,我要回去喂猫。” “.......” - 隔天中秋,雨丝绵绵的飘了一整天。 周惊寒故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到了晚上,他拿起手机一看,未接电话有好几十个,除了和工作有关的几个之外,其他基本都是周黎阳、他爸和他舅舅宋林业打来的。 周惊寒嘲讽地勾起嘴角,拿了车钥匙,开车绕着余同市转了好几圈,期间接了三个周黎阳的电话,接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周黎阳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已经被他磨得没了半分脾气。 “你到哪了?” 周惊寒把车停在海边,坐在车里隔着沙滩眺望无边大海,“在路上。” “你两个小时前就说在路上!就算你从隔壁市开车过来,现在也该到了吧!” 周黎阳坐在餐桌上,看着主位上周远山阴沉沉的脸色,抚着额头一脸绝望。 “堵车呢。” 周惊寒回头瞥了眼畅通无阻的大马路,似笑非笑,满脸淡定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用过这个借口了!!!” 周黎阳捂着话筒咬牙切齿。 “胡闹。”周远山语气不善,“你和他说,半个小时内还没到的话,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了。” “是。”周黎阳瞥了他一眼,对着电话那头说,“爸的话你听到了吧?半小时内到,不然后果自负。” 末了,他又轻又快地加了一句,“舅舅和宋文昂也来了。” 电话挂断,周惊寒看着手机屏幕喃喃道:“鸿门宴啊。” 随后他嘴角挑起,方才慵懒散漫的姿态瞬间消散,眉眼间一片阴郁肃杀,“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 半小时后,周惊寒掐着时间进了别墅花园,一脸悠闲自在,甚至抽空逗了逗路上偶遇的一只吉娃娃。 他卡在周远山发火的前一秒推开了别墅大门。 第17章 针锋 餐桌前坐了不少人,偶尔互相轻声交谈着,但桌上的食物却是不约而同的都没动过。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随着周惊寒的款款而入渐渐变得冷凝起来。 周惊寒扫了一圈,视线慢悠悠地从脸色各异的众人前扫过,嘴角挑起一抹讽笑。 主位的周远山抬眸看了他一眼,屈指敲了敲右手边的座位,淡淡地吐了一个字:“坐。” 左手边坐着的宋林染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动声色。 周惊寒的爷爷周泰膝下有二子,按照长幼依次取名周远山,周云山。 周云山在两兄弟中性情最是恭顺谦和,只可惜年纪轻轻就过世了,膝下唯有一女,他过世几年后,妻子带着女儿改嫁嫁去了傅家。 周远山年轻的时候是个浪子,在外边留了不少情,后来和宋氏千金宋林染结了婚,两人的结合是家族所迫,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貌合神离。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妻子宋林染的独子,名叫周黎阳,周惊寒是他外边的女人生的,十二岁才领进的门。 以前这两人还小的时候,对这两个儿子,众人都觉得周远山明显更喜欢大儿子,甚至为了周黎阳能更好地掌控家族,把刚满十八岁的周惊寒送出了国,一送八九年,今年才松了口让他回来。 但有些脑子活络的,却早早从今日这场晚宴里觉察不对劲来,若周老爷子真如传闻中那么不待见这个小儿子,中秋团圆佳节,怎么可能容忍他迟迟不归? 周惊寒施施然在周远山旁边坐下,宋林染怡然微笑,“惊寒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莫不是还在记恨我把你送出了国?” “宋姨说哪里的话?若不是您煞费苦心送我出国读书,哪有我的今天?” 宋文昂皮笑肉不笑,“二表哥在周家待了十多年了吧,我姑姑一向待你视如己出,你怎么还叫宋姨呢?” 周惊寒转头看向宋文昂,一脸莫名,语气里夹杂着丝丝委屈:“我都叫了十多年了,怎么你以前不提这事,非要等到现在?这不是存心影响宋姨过节的心情吗?” 在场的都是个顶个的人精,一流的演技派,谁也别在谁面前装! 宋林染拧眉,“好了,惊寒进门的时候都记事了,他不愿意叫,我这个当后妈的怎么能逼他?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背后嚼我舌根。” 周惊寒眸光一冷,主位的周远山适时开口,“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去找傅行深了。”周惊寒嘴角含着一抹暧昧的笑意,凌厉的眉眼在冷光的笼罩下带着几分风流韵色,“在他的酒吧新认识了个漂亮妹妹。” 宋文昂大怒,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要和陆家联姻,在这种关头还去外头招蜂引蝶,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特下流,特无耻,对吗?” “对!就是下流无耻!” 周惊寒却不恼,反而挑衅似的盯着周远山,唇角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周远山抬眼和他对视,神色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宋文昂反应过来自己顺口接了谁的话后,脸色涨得通红,手指指着周惊寒‘你’了个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你什么你?”周惊寒睨他一眼,“那漂亮妹妹是我先看上的,你怎么急都没用。” “懂吗?” 周黎阳看了这么久的戏,听到这实在憋不住偏过头掩了掩嘴角的笑意。 宋文昂喜欢陆南思这事,在座的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结果到头来传出消息要和她订婚的却是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周惊寒。 这件事已经成了宋文昂心口的一根刺,一碰便刺得心口生疼。 最开始两家订好的联姻人选本来是周黎阳,可万万没想到事到临头周黎阳自曝了性取向,宋文昂暗自窃喜,原以为这桩好事能落到自己头上,结果陆家高层却看上了被流放在周家权利圈外八九年的周惊寒。 周黎阳也就罢了,长子嫡孙,他确实争不过。 但是周惊寒怎么可以! 一个野种,也配和他争? 每每想到这事,宋文昂便气得肺都在发疼。 他抚着额头上的纱布,阴阴地冷笑:“确定认识的是漂亮妹妹吗?我当天也在场,我怎么记得认识的是个英国男人?那人貌似和我的大表哥渊源不浅,怎么?女人也就算了,男人也要争一争了吗?” 原本冷眼旁观周惊寒吊打宋文昂的周黎阳坐不住了,抬眼冷冷瞥过去,“你再说一遍?” 从头到尾不动声色的宋林业这时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他目光隐晦地掠过周远山和宋林染,见到他们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后,一巴掌拍在宋文昂的脸上: “胡说八道什么?” 豪门世家大多都有那么些见不得人的丑闻,平日里避而不提也就罢了,一旦触及,那就是把整个家族的脸面扔到地上践踏。 宋文昂捂着通红的脸憋着火把到口的怨气生生吞下去,原本还指着拿周惊寒打他的事做文章,没想到一不小心踩到了周家人的痛点,革命还没爆发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这回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 “够了!”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周远山发了话,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周惊寒身上,“好好一个中秋节被你搞成了什么样子?晚饭不许吃了,滚去书房面壁思过!” 周惊寒本来就觉得倒胃口,周远山既然递了个台阶过来,他没道理不顺着它下来。 于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临走时还冲着宋文昂递了个不屑的眼神。 宋文昂气得满头冒鬼火,却偏偏不能拿他怎么样。 悬在头顶的一把剑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看似是罚了他,其实那杆秤已经偏向了周惊寒。 在场的几人心思各异,皆是摸不准周远山的心思,唯有周黎阳略带欣慰的一笑。 书房的门被大力关上,周远山扫了眼面前剩下的四个人,宋林业拉着宋文昂站起来,随口扯了个理由便走了。 周远山心知二人今天吃了闷亏,也不强留。 诺大的餐厅只剩了周远山夫妇和周黎阳。 他吹了吹茶杯中的热气,状似随意道:“至于吗?让他在国外呆了八九年还不够你解气?” 第18章 吃饭 宋林染优雅的将颊边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举手投足,风韵有致。 “解气?我是看走了眼,把狼错认成了狗。” 周远山眉目不动,“现在知道是狼为时不晚,你不惹他,他不会动你。” “可是他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甚至连和陆家的联姻....”宋林染脸上的优雅寸寸崩裂,“别忘了,谁才是正儿八经的婚生子!” “妈!”周黎阳忍无可忍出声道,“这一切都不是他能选择的。” “怎么?”宋林染怒极反笑,“连你也要为他来顶撞我了是吗?” “从小你就向着他!偷偷给他钱,帮他找身份证,替他背黑锅,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家人?谁才是那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 “我这么做又到底是为了谁?!” 宋林染一席话说完,似是累极,扶着桌子站起来时身形微微摇晃,站在一侧的佣人连忙伸手扶住,“夫人,当心。” 周黎阳担忧地站起身,“妈。” 宋林染看也不看留下来的父子俩,推开佣人的手,寒着脸上了楼。 周黎阳坐回原位,忽然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少年时期的周惊寒,冷漠话少,青涩桀骜,对这个家里的人全都不待见,初高中那会儿没少偷跑回云安,没多久又被家里人抓回来。 抓回来后落到周远山手里少不了一通暴打,拿着皮带将他抽得皮开肉绽,但他倔,打到断胳膊断腿都不带吭声的,死不认错,等到伤好后继续跑,反反复复。 后来周远山烦不胜烦,直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扣了他的身份证,让他没有办法买票回去。 宋文昂知道这事后,带着一堆跟班成天在他面前摆少爷谱,捏着一沓红票子甩他的脸,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么多钱,问他想不想要,想要的话叫他爸爸他就给.... 然后周惊寒就扯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撞得满脸是血才放过他,最后一张张捡起地上散落的钞票,叠成一叠,学着他刚刚的模样往宋文昂脸上甩过去,讥笑他是自己的送财童子..... ..... 联想起刚刚晚宴上的事,周黎阳在这种场合下居然扯着唇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他这个弟弟,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 周惊寒拖了张椅子面对着墙壁而坐,如周远山所言,面壁思过。 墙上挂了一副簪花仕女图,画工精湛,线条流畅典雅,一看就是出自名家大师之手。 只可惜那优雅簪花的仕女一手夹着烟,肩上还扛了一把激光枪,瞬间便让整幅画作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这幅画是周惊寒小时候调皮捣蛋,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来瞎改的。 后来被周远山发现,下场惨烈到让他其后十多年都不敢回想第二遍,以至于之后每次他惹了事,只要一看到书房挂的这幅画,那副嚣张跋扈混不吝的气势自动就矮了三分。 门后传来开门声,周惊寒虚咳一声,站起身叫了句:“爸。” 周远山把门关上,手中的拐杖指了指他的椅子,“这就是你的面壁思过?” “你又没说不能坐着?” 乖顺了不过两秒钟,他又变成了那副日天日地谁也不服的狗样子。 “胡闹!”周远山脸色黑了几个度,“你这次过分了。” 周惊寒挑了挑眉,语气诚恳,态度无辜:“我怎么过分了?他都蹬鼻子上脸骑到我脸上了,我还不能出手治治他?” 周远山脸色更难看了,“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国外那个子公司怎么回事?我让你打理,你怎么直接占了呢?那是宋氏旗下的,难怪他要找你的麻烦!” 周惊寒漫不经心地和他对视,“周宋不分家,宋文昂没脑子,我帮他把公司救活了,怎么着都得收点利息回来吧?” 几年不见,这小子越发会胡搅蛮缠了。 周远山神色复杂的看向这个小儿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眉眼间的轻狂敛去不少,眼神沉稳平和了许多,倒是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罢了,仅此一次。”周远山走到书桌后坐下,“最近st投行准备开拓国内市场了,你多留意留意。” 周惊寒垂眸掩去眼底那抹若有似无的讽意,“知道。” “还有。”周远山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既然回来了,就早点进公司熟悉熟悉业务,帮帮你哥哥。” 周惊寒漫不经心地抬眸,“我进公司?我怕我那位继母身体吃不消,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罪过可就大了。” 周远山被他这么一通大逆不道的话直接气得黑了脸,“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罢了。”周惊寒懒洋洋地笑,“你又不是不清楚她对我的看法,生怕我夺了我那位宝贝哥哥的权。” 周远山心里清楚他是故意这么说的,顾念着他也才刚回来,没强迫他,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南思过两个月也要回国了,你到时候去机场接她,这丫头和你一样,很多年没回来了,等她回了国,你带着她出去好好玩一玩。” 周惊寒眉心隐隐透着不耐烦,“您老也说了,我和她都好多年没回来过了,城里哪里有好玩的我怎么知道?” “您老不如把这任务交给宋文昂,他肯定乐的跟朵狗尾巴草似的。” 周远山不悦地拍了拍桌子,“你说的什么话?她是你未来的妻子,我这是给你们创造培养感情的机会!” 未来的妻子? 周惊寒眉宇间尽是阴郁冷淡,却依旧难以挡住五官的凌厉风致。 “我说,陆南思不是有个哥哥吗?您能不能考虑下让周黎阳和她哥联个姻?” 周远山大怒,将书桌上的茶杯扔了过去,脸上的皱纹如波浪般抖了起来。 “混账,滚出去!” 周惊寒利落地躲过,心中的烦闷这才散了不少。 - 暴雨如注,浓稠夜色的空气里尽染潮意。 周惊寒没撑伞,冒着雨走到车旁,等他进了驾驶座,身上的衣物已经湿了大半。 身后的别墅群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只是,无一家为他而亮。 周惊寒靠在椅背上,神情漠然,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咔哒—— 咔哒—— 火光亮起又熄灭。 中秋团圆之夜,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唱晚给他发的微信。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请你吃饭?】 第19章 馄饨 唱晚蜷缩在沙发里,手机屏幕亮着光,她紧紧盯着自己与周惊寒的聊天页面,心脏怦怦直跳。 很简单的一句话,她却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草稿,直至最后才小心翼翼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这条消息发给了他。 暗恋是风平浪静下的波涛汹涌。 下一个瞬间,周惊寒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唱晚人都傻了。 心脏在此刻跳的毫无章法可言,她捧着手机,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才紧张地按了接听。 “...喂?” 隔着话筒,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低上几分,格外磁沉悦耳:“中秋回家了吗?” 唱晚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点,“没有回去。” “怎么不回家?” 周惊寒降下车窗,摸出烟,点了火,视线落在车窗外漆黑深沉的雨幕里,徐徐吐息。 “…我…我不想回去。” 那并不是她的家,是姨妈的家。 周惊寒捏着烟的手指略微一顿,“巧了,我也不想回去。” 唱晚犹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咬着烟,声音有些含糊,话音一转,“吃饭了吗?” “…还没。” 唱晚暗自懊恼着自己的笨嘴拙舌,不知道怎样才能制造话题,多和他说上几句话。 紧接着,便听见话筒里传来男人质感低沉的声音,“那,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 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了,唱晚还瘫在沙发里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通电话的最后,周惊寒问她,要不要一起过中秋? 而她,答应了。 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唱晚抱着枕头在沙发上滚了滚,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会儿纠结自己刚刚的回答是不是不够好,一会儿又觉得最后自己答应的语气是不是太过直接,不够矜持。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到最后竟然轰隆隆的打起了雷。 道道闪电划破墨染的夜空,高速公路上唯有一辆奢华的跑车疾驰而过,尾灯划破长夜,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厨房里煨着鸡汤,咕噜咕噜的冒着泡,香气扑鼻。 唱晚猛然回神,踩上拖鞋跑到厨房看了眼,加了点枸杞红枣进去,然后转了小火慢慢地炖。 冰箱里的食材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只剩了早上和林曼声一起包的小馄饨。 唱晚看了眼外面的肆虐不休的风雨,出去吃显然不太可能,于是她拿起手机给周惊寒发了条消息。 【你吃馄饨吗?我家只剩这个了。】 周惊寒已经进了小区大门,他回了条语音。 唱晚颤着手指点开,他的声音落在寂静的客厅里,激起道道涟漪。 “都可以,我不挑。” 唱晚听了好几遍,然后偷偷的,点了收藏。 她把手机放下,将冰箱冷冻层的馄饨拿出来,额外拿了个汤锅,把馄饨连着鸡汤一起倒下去,火刚开,门铃声响了。 唱晚飞快的跑过去,从猫眼里确认来人后,深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打开了门。 周惊寒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乌黑的发丝往下滴着水,黑色衬衫湿了大半,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其下鼓胀的胸肌轮廓。 “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唱晚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移开眼睛轻声问道。 “没带伞。”他的声音有点哑。 唱晚愣了一下,连忙侧开身体,“先进来吧。” 她从鞋架里拿出了一双自己没穿过的拖鞋放到地上,“我这没有男人尺码的拖鞋,只能请你将就一下了。” 周惊寒抬眸看去,房间内一室静谧,只开了壁灯,橘黄色的灯光将整间屋子渲染得极为温馨,暖融融一片。 她站在自己身前,穿着很居家,白色的短袖,浅色的长裤,简单又干净。 墨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衬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加动人,一双翦水秋瞳透着盈盈碧色,里面盛满了担忧。 “那个...”唱晚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垂下脑袋,“我去帮你拿条毛巾。” 周惊寒沉默地点了点头,看着地上那双小巧的女士拖鞋僵了一瞬,随后乖乖地勉强穿上。 说是勉强,是因为他的脚背只有一小截穿进去了,其他大半都露在外面。 唱晚咬着唇尴尬的移开了头,领着他到客厅坐下,然后去柜子里拿了条新的毛巾给他。 周惊寒擦着头发,视线随意的在屋内打着转,某某踩着猫步喵喵喵的走来走去,屋子里飘满了鲜香的气息。 唱晚在厨房里忙活,馄饨熟得快,现在已经煮好了。 她替他盛了一碗放在桌上,歪着头叫他,“吃饭吗?我用鸡汤煮了小馄饨,你要不要现在过来尝尝?” 周惊寒拿着毛巾走过来坐在餐桌前,鲜嫩的小馄饨一个个躺在瓷白的碗里,鲜香四溢,上面还撒了一层翠绿的葱花,极为诱人。 他拿筷子夹了一个,咬开一口,裹满了鸡汤的虾肉清爽不腻,齿间皆是清香。 周惊寒今天一天的胃口都很差,没怎么吃过东西,现在却忽然胃口大开。 唱晚把今天剩的馄饨全下完了,满满一锅,大半都被周惊寒吃了,她只吃了一小碗,看见他胃口好,她自己也觉得开心。 等他吃完了,她跑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用杯子替他泡了一包感冒灵,放在他手边。 “等水不烫了就把它喝了吧,不然明天可能会感冒。” 周惊寒盯着那杯褐色的液体出了很久的神。 他并不是生来就有如今的身份地位,相反的是,他的人生被割裂成了极为荒谬的三部分。 十二岁之前,他和旁人并无什么差别,若是非要说一个,那就是他的生活里没有父亲的存在。 但是周惊寒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母亲和外公给予他的关怀足够盖过那份缺失的父爱,他也从未想过去找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父亲。 直到外公癌症,母亲车祸去世,他被接回周家。 初中和高中,是他人生中极为黑暗的六年。 他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在那样一个豪门世家中长大,其中的辛酸苦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 十八岁的时候,他毫无反抗能力的被送出国。 连外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在外风雨飘摇八九载,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重新回到故土。 周惊寒自从进了周家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泡一杯感冒灵,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丫头。 他把那杯感冒冲剂握在手里,源源不断的热量顺着手心传上来,声音有几分嘶哑: “谢谢。” 第20章 墓园 唱晚万分雀跃,终于有一次是他对自己说谢谢了。 “不客气!” 等他的眉眼舒展了一些,她才试探着开口:“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周惊寒抬眸望过去。 唱晚面上装作不动声色,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却早已紧紧的蜷缩在了一起,她稳住自己的声音,“我...我就是看你刚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像是怕他误以为自己要窥探他的隐私似的,唱晚极快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周惊寒定定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等到面前端坐着的女孩子脸上伪装出来的镇定寸寸崩裂,耳朵慢慢的红起来时,才悠悠开口: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忘了带伞而已。” 下了大半个晚上的暴雨此刻渐渐平缓下来,空气中黏腻的燥热被一扫而空,四周都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某某细微的呼噜声。 两人间的氛围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唱晚懵懂地哦了声,然后说:“那待会,我借你一把伞。” 周惊寒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好。” 感冒冲剂的温度降了下来,他端起杯子三两口喝完,“雨停了,我该走了。” 唱晚连忙站起身来,“好,我去给你拿伞。” 周惊寒站在门口等了一分钟,看着她递过来的伞,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鹅黄色的伞上画了两只卡通小猫,憨态可掬,看上去分外可爱。 唱晚见他表情不对,讷讷地问:“怎么了?” 男人歪着头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没什么,我走了,记得把门反锁。” “嗯。” 他主动退后几步,帮她把门带上,长指微曲在门上敲了敲,“反锁了吗?” 唱晚隔着门回答:“反锁了。” “那我走了。” 周惊寒盯着门缝泄出来的橘色灯光,轻声道。 “好,注意安全。” 周惊寒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但她的心跳频率还是没有恢复正常。 唱晚把他穿过的拖鞋放在鞋架上,然后又将自己穿的拖鞋放在它的旁边,赤着脚站在地板上。 她盯着那并排摆在一起的两双拖鞋,眼睛亮亮的,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回到餐桌前,她看着自己碗里剩下的两个小馄饨,上次被打断的回忆再次浮现在心头。 - 墓园偶遇的那天,周惊寒为她撑了一路的伞,陪着她沉默的祭拜完父母。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送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唱晚摇头。 当天是冬至,学校放了半天假,而姨妈家...能晚一分钟回去都是好的。 周惊寒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试着再问了一遍:“都不回?” 唱晚点头。 “那我带你去吃个饭?” 意料之外的惊喜将她整个人都砸懵了,唱晚把他刚刚说过的话在脑海中重新回放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才轻点了下头。 “想吃什么?” 她那时候还不能说话,无法出声回答他的问题,只能愣愣的盯着他的脸。 不过下一秒,周惊寒又问:“手机有吗?打字给我看?” 唱晚黯然的摇头,手机这种昂贵的东西,姨妈只给叶倩欢配了一台,她的手机,已经被去年那场大火烧毁了。 面前伸出来一只手,掌心的纹路干净清晰,唱晚愕然抬头,男人神色有些无奈,“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没法借给你打字,想吃什么就写在我手上。” 她迟疑了一瞬,伸出一根被冷风冻得通红的手指,缓缓地触上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大,干燥温暖,极有安全感。 像是炙烈的火强硬地融化冷硬的冰,瞬间惊退了那缭绕在侧的寒意。 严寒北风萧萧而过,她在荒芜萧瑟的青春里,被温柔的情绪托起,触碰到了一丝来自盛夏的热意。 - 香江墓园她来过无数次,唱晚记得附近开了一家千里香馄饨店,于是她一笔一画地在他手上写下两个字。 馄饨。 周惊寒了然的点头,“知道店在哪吗?” 得到她的肯定后,男人扬了扬下巴,“带路吧。” 两人转身往回走,周惊寒瞥了眼唱晚缩在袖子里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换了一边站着,替她挡住风口。 回去的路依旧很沉默。 唱晚努力地从呼啸的风里,从纷飞的雪里,从脚下碎裂的冰层里,去仔细分辨他的呼吸声。 想离他近一点。 大约是下雪,天色又晚,馄饨店里没什么人,也没开暖气。 店内狭窄昏暗,但卫生打扫的很干净,桌子是实木的,上面放了一包纸巾,旁边摆了几个瓶瓶罐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调味料。 架子上摆了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吵吵囔囔的播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 两人面对面坐着。 唱晚袖子里的两只手握得很紧,她盯着对面男人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人,应当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吃饭的。 她努力的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周惊寒很熟练的抽了几张纸巾,将两人的桌面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他小时候没少来这种小店里吃饭,虽然看着破旧,但是味道一般都很不错。 因此,尽管时过境迁,他早已今非昔比,哪怕穿着和这种小店完全不匹配的高级西装,他依旧没有半点不自在。 察觉到对面小姑娘惊异的目光,周惊寒淡定地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很惊讶?” 她点头。 “我可不是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淡淡地道。 过了一会,老板娘拿着菜单走出来,眼含惊艳的多看了几下周惊寒,然后将菜单放到了桌上,用手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在菜品后面打勾。 唱晚来这家店吃过很多次,熟门熟路的点了一份小馄饨后将菜单推给了周惊寒。 周惊寒勾了份和她一样的。 老板娘是个聋哑人,看了两眼后,笑眯眯的接过菜单。 唱晚伸出大拇指,指节弯了弯,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笑容,向她道谢。 周惊寒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第21章 寂静 “经常来这里?” 唱晚点头。 好像,如果不恢复说话的能力的话,以后和他见面,自己就只能局限于点头和摇头两种回应方式了。 周惊寒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涩,她这个年纪,本该是最青春飞扬的时候,本该在欢声笑语里灿烂的生活,而不是以沉默面对一切苦与甜。 或许只有苦。 至少他看见的,只有苦。 - 老板娘将两份馄饨端了上来。 唱晚将手放在碗壁上取暖,她的手已经快要冻僵了。 周惊寒动了动唇,似是想要说点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放下刚刚开封的筷子,从口袋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皱了皱眉,然后按了接听。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周惊寒冷然一笑,“余同?余同当然要回去。” 又过了一会,他默然一瞬,抬头看了眼唱晚,然后沉着声音道:“知道了,马上就来。” 唱晚知道这是他要离开的讯息,放下手里的勺子,静静的坐在那里。 “我..突然有点事。”周惊寒看着桌上刚端上来的馄饨,热气腾腾的,语气微滞,“要不要送你回家?” 唱晚弯着唇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然后摇摇头。 周惊寒坐着不动,手机里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甚至连唱晚都能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 最终,他站起来,结完账,路过唱晚时,轻声道:“抱歉。” 周惊寒步伐匆匆的出了门,唱晚垂着头,默默地吃馄饨,不敢去看他的背影。 馄饨店的隔壁是家小超市,周惊寒犹豫了一下,脚步拐了进去。 他买了双手套和几个暖宝宝,然后折返回 去。 一道暗影落在桌前,唱晚抬眸看去,刚刚大步流星出门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周惊寒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她的怀里,又摸出了口袋里所有的现金递给她。 唱晚去推他的手,男人却极为强硬的塞到了她的校服口袋里,“没多少钱,就当我今天爽约的赔偿。” 那年是2017年,移动支付已经基本普及,周惊寒兜里的现金不到一千块,只是放着应急,从没想过能用上。 但现在他却觉得准备的现金太少了。 他想了想,解下了手上的腕表,连着钱一起塞进了她的口袋。 周惊寒隔着口袋按住唱晚的手不让她动,弯着腰对上她微红的眼圈,伸手替她擦去眼尾溢出的泪,语气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别拒绝我。” 唱晚沉默地看着他。 男人直起腰,手掌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好好学习,别有压力。” 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唱晚的视线跟着他的背影缓缓移动。 他没有回头,再也没有回过头。 眼眶猛地一热,心里的酸涩最终凝结成咸湿的泪水,滚滚而下。 聂鲁达有句非常着名的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于她而言,何止是寂静的,还是压抑的,隐忍的,卑微到尘埃里的。 唱晚敛眸,流泪亦无声。 - 今年暑热多雨。 昨天晚上刚停的雨,今天一早再次淅淅沥沥的飘起来,清脆地拍打在玻璃上。 早上八点,唱晚到了李经理的公司门口,说明来意后,前台微笑着让她稍等,随后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她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看着墙上醒目的腾志科技几个字紧张地握了握手。 没过多久,李经理来了,他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笑容和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从大学开始算起,两人已经合作好几年了。 一见她,李经理立刻笑着迎上来,和她打过招呼后,一边问她毕业后的工作情况,一边领着她往里面走。 唱晚礼貌地一一回答。 腾志科技正在寻求c轮融资,st.capital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为了下周的商务晚宴,公司上下已经加了很久的班。 唱晚大学时跟着老师做过很多次陪同翻译,交传、同传的现场也去过几次,这次晚宴的难度对她来说并不算很大,只是其中涉及的一些专业词汇需要重新去记忆。 接下来的一周里,除了了解对方公司发言人的口音之外,剩下的时间她都在准备会议的资料和相关话术。 等她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周惊寒已经七天没见过面了。 两人的微信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中秋的那个语音通话上。 唱晚有些郁闷,她不知道怎么去主动找话题和他聊天,不过她并没有分太多心思在这上面,因为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今晚的商务晚宴。 - 晚上八点,万豪酒店。 唱晚坐在腾志科技副总身侧,轻声翻译着对方负责人的话。 腾志科技的副总姓张,四十多岁,难得的保养得宜,不像一般中年人大腹便便。 st那边来的负责人是个高鼻大眼的美国人,说着一口纯正的纽约口音,性格和绝大多数美国人差不多。 热情、嘴甜但虚伪。 双方你来我往的暗中交锋了几个回合,最终腾志科技这边又让了五个点出去,两人这才举杯庆祝合作愉快。 最重要的商务洽谈结束后,唱晚心里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内容基本就是谈天说地,聊聊各地风俗、体育赛事之类的话题。 聊着聊着,st那边的人不知怎的突然对国内的白酒来了兴趣,兴冲冲地要尝一尝,想和国外的威士忌一较高下。 于是张副总叫来服务员,让他们上了几瓶高纯度的白酒。 酒过三巡,张副总有些上头,一张脸通红,呼吸都夹杂着浓烈的酒气,眼神时不时从唱晚的脸上掠过。 唱晚端起自己的杯子,倒了点饮料,往椅背上一靠,不紧不慢地喝着,将二人间的距离拉远了些。 张副总拿了个新杯子,往里倒了点白酒,往她的方向推过来,笑道:“合作已经谈完了,你也不用那么拘束,喝点酒放松放松吧。” 唱晚脸色不变,神情礼貌却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与疏离,“不了,我酒精过敏,况且合同还没签完,若是我喝了酒耽误了两位的合作那就麻烦了。” 张副总摆摆手,打了个酒嗝,方才儒雅大方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就喝一杯,不碍事,庆祝一下嘛。” 有同行的男员工也嬉笑着道:“就是就是,这么大的单子,就你不喝,多扫兴啊。” “是啊是啊。” “过敏就少喝点呗。”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酒精过敏的人,矫情。” “......” 有那么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想巴结领导的人,一直在旁边起哄附和着。 第22章 偶遇 唱晚瞥了眼起哄的几个人,发现好几个都是曾经问她要过私人联系方式,但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的人。 所以,他们这是集体破大防? 逮着机会故意报复回去? 唱晚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态度不卑不亢,“我是真的不能喝,张副总肯定不是会在意这点小节的人,我以茶代酒可以吗?” 张副总笑着不吭声,就那么偏着头看她。 一种另类的无声逼迫。 随行的另一个翻译插嘴道:“大家都用酒干杯,就你一杯茶插进来,多不和谐啊,是吧?副总?” st的几个人都是外国人,没搞清楚场上的情况,纷纷转头让他们那边的翻译解释一下。 唱晚盯着那杯白酒,脸色一点点的沉下去。 以前大学的时候出来当随同译员,她都有老师带着,吃饭的时候在场的人顾念着老师的面子,也不会有什么人为难她。 这是她第一次碰见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李经理见唱晚脸色不太好,略一思索,拿了瓶啤酒过来,弯着腰冲着张副总道: “人家一刚毕业的小姑娘,出来工作也不容易,还酒精过敏,这白酒度数高,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谁能负责,不如喝点啤酒,意思到位了就成,您看怎样?” 说完不等副总说话,他转头给唱晚递了个眼神,“唱晚,啤酒能喝一点吗?” 唱晚感激地望向他,连忙点头,“能喝一点。” 酒精过敏只是她胡扯的理由,她的酒量其实还算可以,但是白酒还是喝不了的。 话说到这,对面还有客户看着,张副总也不好太过为难,瞟了李经理一眼,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李经理和善地笑笑,倒了半杯啤酒递给她,在唱晚伸手接过的时候,手不经意的一松,杯子从二人手里掉了下去,啤酒撒了一地。 张副总的脸色很不好看。 唱晚有点懵,她刚刚明明还没碰到那个杯子,是李经理提早松的手... 李经理看着她裙子上被溅到的水渍,自责地皱起了眉,先是对着唱晚道歉,然后叫来服务员收拾,最后端着酒杯大方对众人道:“不好意思,喝多了手滑了一下,我自罚一杯。” 她立刻反应过来,“失陪一下,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去吧去吧。”李经理笑眯眯地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唱晚关上门,门内隐约传来李经理的声音,“大家一起喝一杯,庆祝双方合作顺利!” 多亏了李经理,才让她有了一个喘息的空间。 - 洗手间内。 唱晚洗完手,用纸巾吸干裙子上沾到的啤酒,然后对着镜子补了点口红,整理好思绪,在包厢门口站了会,才推开门重新走进去。 周惊寒身后跟着苏明媚,在经过酒店长廊时,他似有所察,偏头看了过来。 恰好见到不远处的包厢门口踌躇徘徊的熟悉身影。 灯光朦胧里站着位身姿轻盈的少女,纤纤而立,清冷易碎。 她的五官隔着点距离看起来有些模糊,但难掩夺目的风华。 男人眼波动了动,向前直走的步伐硬生生的拐了个弯,朝唱晚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两人在包厢门口站定,苏明媚抱着一叠文件,良好的记忆力让她很快的想起来这里面是什么人。 “stevin和腾志科技的人在里面谈c轮融资的合作。” 周惊寒点了点头,刚想推门而入,苏明媚想起刚刚见到的那道身影,女人的直觉让她敏感的觉察到不对劲,不由得多嘴了一句。 “总监,stevin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 周惊寒眸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搭腔。 苏明媚心里一震,咬了咬唇,不敢再多嘴。 他径直推门进去。 包厢里面坐了不少人,听见开门声,全都一股脑地转过头。 门口站着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个头很高,水晶灯光下的一双瞳仁透着浅淡的棕,冷酷漠然,浑身自带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腾志科技没有人见过他,全都面面相觑没有贸然发言。 stevin一见到他,满脸兴奋地站起来和他打招呼,“vincent!” 唱晚听见动静抬眸望过去,对上一双透着倦怠与冷漠的眼睛。 时隔一周的再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意料之外的地方。 他怎么会在这里? 需要和他打招呼吗? 唱晚脑子里一团乱麻,在听到stevin对他的介绍时,瞬间清醒。 st的首席执行总监....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身份贵重。 他和她,确实是,云泥之别。 唱晚被烫到似的躲开他的视线,低声对坐在她身边的副总说:“这位...是s t的首席执行总监。” 满场的人纷纷站起来。 副总一见周惊寒就觉得他气度不凡,听了唱晚的解释更是着急忙慌地端着酒杯敬酒,“周总监,久仰久仰。” 周惊寒不带情绪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回到了唱晚的身上。 上个礼拜才一起吃完饭,这才多久,就开始装作不认识他了? 副总见他沉默着不说话,摸不准他的意思,赔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男人唇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随意地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到了唱晚旁边。 他坐下后,场中之人才陆陆续续地重新坐回原位。 张副总眼睛在他们之间转了转,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他手腕一转,重新倒了杯酒塞到唱晚手里,扣着她的肩往周惊寒的方向转过去。 “这位是我们公司请的陪同翻译。”他先是谄媚的向周惊寒介绍了唱晚,然后冲着唱晚道,“来,给周总监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李经理话刚起了个头,张副总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老李别光顾着说话,多吃点菜。” 李经理被他噎住,给了唱晚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止住了到口的话语。 周惊寒盯着张副总放在唱晚肩上的手,眉心微拧,张副总讪讪一笑,连忙松开。 旁边的苏明媚见状,眼神微微闪烁。 她记得她。 上个月在宠物医院见过。 虽然当时她戴了口罩,但那双眼睛苏明媚绝不会认错。 只是看今天的情形,这个人,似乎和周惊寒认识.... 那双手从自己的肩上离开后,唱晚心里微微一松,随后 端着酒杯想要站起来。 紧接着,周惊寒扣住了她拿着酒的手腕,腕骨上的银镯随着肢体的碰撞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唱晚被他按在原位。 “怎么?还真要自我介绍?” 第23章 有只猫 唱晚惊愕抬头,时隔五年,这是她第二次见他穿正装。 男人身穿一套黑色西服,内搭白衬衫,坐姿散漫随意,自成一股风流之气,眉眼深邃立体,气场极强。 他眼底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声音懒懒的,“一周不见就把我忘了?” 张副总恍然大悟,“原来两位认识啊,唱晚你也真是的,认识st的周总监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话到最后,隐隐有些责怪的语气在里头。 周惊寒神色冷冷的看过去,“一定要告诉你?” 张副总被呛了声,却不敢多说什么,一个劲的摆手,“...我就开个玩笑,您别见怪。” 唱晚刚刚才得知他的身份,此刻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简直坐立难安,白着一张小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明媚忽然开口道:“总监,贺总还在等您。” 周惊寒嗯了声,却没动,反而转头用英文问stevin:“合作谈完了吗?” 口语流利简练,标准好听。 st这边基本都是一群老外,只有一个东方面孔的翻译跟随在侧。 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劲,那位翻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干脆保持沉默。 stevin点头道:“谈完了,合约还没起草。” 周惊寒神色依旧冷淡,慢吞吞站起身,在他肩上拍了拍,“知道了。” 苏明媚紧跟在他身后,出门的时候,她突然抬头看了过来,恰好抓住唱晚望向周惊寒背影的目光。 她鼻腔里溢出一道冷哼,将门牢牢合上,阻断了唱晚的视线。 - 周惊寒和苏明媚两人走后,包厢里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热络,st那边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态度突然冷下来,将原本说好的签约时间一拖再拖。 张副总心中焦急却不敢催的太过,而对方又跟他一个劲地打着太极,就是不肯正面回复。 李经理没怎么吭声,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唱晚。 从刚刚周惊寒对唱晚的态度来看,两人的关系应当算还可以,但是唱晚看起来怎么一副和他一点都不熟的模样? 而且为什么他来过之后,st的态度立刻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 现在的年轻人心思真够难猜的。 李经理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晚上十点多,一行人终于结束了这场晚宴。 唱晚一整晚都在不停的说话,压根没吃什么东西,此刻胃部隐隐作疼。 她强撑着陪着几个领导走到大门口。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大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咸腥的气息,令人心烦意乱。 张副总酒还没醒,拉住唱晚不放,凑到她身前,浑身都带着一股浓郁的酒气,“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让司机送你?” 唱晚挣脱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不用,我打车回去。” “下雨,网约车难叫。”张副总痴迷地盯着她的脸,“还是我送你。” 李经理见他醉得神智不清,怕惹出事来,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副总,唱晚已经叫好车了,就在路上呢。” 唱晚点头附和,“是的,我叫好车了,司机马上就到。” 今晚周惊寒对唱晚不同寻常的态度表明了两人认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这种事若是传到他耳朵里,万一弄得他不高兴,投资就泡汤了。 雨幕里,有两辆车并排停在路边。 唱晚只抬眸看了一眼就转开了头,她根本没叫到车。 下着暴雨,时间又晚,网约车非常难叫。 挡风玻璃的雨刮器规律的摇摆着,丝丝水线沿着边缘滑过,周惊寒透过缝隙,隔着距离看向酒店大门口。 他的视线落在张副总抓着唱晚的手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有点烦。 另一辆车的车窗缓缓落下,贺洲讶异道:“你还不走?” 周惊寒:“等会再走。” 贺洲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男人的目光往下落了点,上次她借给自己的伞还放在车子里,伞面上隐约还能看见两只卡通小猫。 周惊寒眼神顿住,“有只猫。” 贺洲收回视线,“想带回家就趁早,免得被别人捡走了。” 周惊寒脸上有了丝笑意,“知道你有经验。” 贺洲侧头,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折射出一道白光,“我这是好心给你出主意。” 周惊寒哼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你这个点还不回去?家里那位没催你?” 贺洲语气哀怨,“开学了,小丫头忙着呢,哪有空搭理我。” “瞧你那点出息。” 周惊寒很不屑。 贺洲再次往酒店大门看了眼,轻嗤道:“我等着看你打脸。” 话音落下,他发动车子,驱车离开。 周惊寒靠在椅背上合了合眼,再次睁开时已有了决定,他拿起那把伞,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朝着唱晚走去。 浓雾暗云笼罩而下,雨丝连绵不断,远处的车灯将水珠染了色,像是条条会发光的线。 唱晚察觉到有人走来,抬头看过去,等那人走得近了,借着透过来的灯光,她才发现,是周惊寒。 夜色如墨,男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一双浅淡的瞳仁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深沉,那张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无痕,看不出半分情绪。 原本冷眼旁观唱晚被骚扰的苏明媚此刻眼睛一亮,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总监!” 周惊寒冲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苏明媚忽然脸色微变,指着他手里的伞,“...总监,你的伞...” 酒店大门口灯光通明,众人皆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那把伞的样子。 鹅黄色的伞面上画着两只卡通小猫,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伞。 周惊寒淡淡的问:“伞怎么了?” 苏明媚咬咬唇,声音降下来,“...没什么。” 唱晚抿着唇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她瞥了眼站在角落里的唱晚,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落在光里,眼神期待的望着周惊寒,“总监,雨太大了,不好打车。” “方便送我一程吗?” 第24章 共伞 唱晚往后挪了两步,全身笼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的胃很疼,心也很疼。 但唱晚是一个早已习惯忍耐的人,自从父亲去世过后,她再也没有向任何人发泄过情绪。 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事情,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是咬着牙忍耐,不会哭也不会闹。 正如此刻,她胃里泛着酸,心里泛着苦,忍得脸色苍白,依然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里,默默的看着他。 不争也不抢。 周惊寒脚步停住,站在台阶底下,一双眼睛淡淡的扫过苏明媚,随后落在唱晚身上,眉峰微拧。 她今天画了一点淡妆,唇色比平时更加嫣红,穿了件素净的长裙,腰身纤细,人却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stevin。”周惊寒朝他微扬下巴,用英文说道,“我不顺路,麻烦你送苏小姐回家。” 唱晚眼神动了动。 苏明媚和他,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 stevin露出一个标准的美式笑容,“ok。” 苏明媚撅着嘴,有些不情愿,“总监...” 周惊寒没再搭理她。 另一边的张副总还不死心,醉醺醺的凑到唱晚面前,“这么大的雨,肯定不会有司机接单的,你就听我的,让我的司机送你。” 唱晚眼神漠然,继续往后退,“不需要。” 她退一步,张副总就进一步,唱晚烦不胜烦,她盯着外面的雨,心里纠结着要不直接走到附近的地铁站算了,反正也就二十分钟的路。 雨丝溅在地板上,绽放出朵朵雨花。 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周惊寒的耳朵里,却莫名惹得他有点烦躁。 他收了伞几步跨上台阶,伸手拍了拍张副总的肩,“在聊什么?” 方才压抑窒息的感觉如残雪遇见沸水,转瞬间融于无形,唱晚轻松了一口气,悄悄抬眸望了他一眼。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方才夜色里眉眼朦胧的男人,在灯光下露出明晰英俊的五官,高大的身躯投下一道暗影,气氛森冷而凝重。 被酒熏得本性暴露的中年男人在他冷冰冰的语气里找回了几分理智,讷讷道:“没聊什么,就是看外面下着雨,不好打车,想送这位小姐回家。” 副总弓着腰,后背起了一身汗,周惊寒的手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往下压了压,声线淡漠随意,却极具威慑力。 “只是想送她回家?” 场面静得可怕。 张副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李经理却看出了不对劲,匆匆扶住他,往旁边走远了些,赶紧解释道:“周总监,我们公司副总喝多了,让您见外了。” 周惊寒往前走了几步,插在几人中间,转了个身,背对着唱晚,垂眸盯着张副总,“以后少喝点。” 他的音量不算高,给人的压力却极大。 副总人都颤了一下,点点头应下,“哎——好——” 在外人眼里,周惊寒此刻的表情平静淡漠,与平时一般无二,但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偏偏就觉得他好像翻脸了。 周惊寒静静地看了他几眼,嗯了声,然后看向自他进来后便一直低着头的少女,开口道:“唱晚,我送你回家。” 李经理微抬眼,这两人果然关系不浅。 唱晚还愣在原地。 周惊寒回身面对着她,“过来。” 她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不动,随后毫不犹豫的从阴影里跑出来,仰头看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周惊寒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的动了一下,想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走吧。” 他移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撑开伞,将她罩进去,带着她往雨中走去。 苏明媚脸色奇差,偏偏身边还站了个听不懂中文搞不懂状况的外国人,stevin觉得共伞徐行的两个人浑身都在冒粉红色的泡泡。 他呲着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指着那渐渐远去的两人,问苏明媚:“那位漂亮的小姐是vincent的未婚妻吗?他回国是为了她吗?” 苏明媚一怔。 未婚妻? 这三个字忽然让她想起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她偶然听见周惊寒和别人打电话,话里话外模糊的提起过这件事,他的未婚妻貌似是...陆家的大小姐陆南思。 可回国这么久,她从未见过周惊寒和陆家有过半分来往。 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当时是听错了。 但是,周唱晚和周惊寒又是什么关系呢? 两人都姓周,难道是兄妹? 看起来也不像,而且,也没听说过周惊寒有妹妹·· 苏明媚盯着两人的背影,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却无端的令人觉得暧昧... - 地上湿漉漉的,鞋子踩在水面上溅起的水珠打到脚踝上,有些凉。 毛绒绒的雨雾夹杂着寒意从伞下钻进来,两人一路无言。 唱晚的那把伞是单人伞,两个人撑一把就显得更小了。 她抬眸往上看,周惊寒将她遮得严严实实,自己的左半边肩头却全湿了。 唱晚悄悄地往他旁边靠近了点。 这样,可以让他少淋点雨。 周惊寒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手,夜风吹,两人虽然没碰到,衣角却翻飞纠缠在了一起。 从大门口到他的车旁不过短短几十米,但她觉得这深黑雨幕里的每一分钟,都宛如地久天长。 - 周惊寒开车很快但却稳。 马路旁的路灯幻化成两道光影,令人目眩神迷。 唱晚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小声开口,“谢谢你送我回家。” “哦,现在认识我了?不自我介绍了?” “......” 他的语气不像刚刚对待张副总那么锋利冷漠,反而含着一份调侃,但偏偏唱晚不知道该怎么接。 喜欢一个人,会放大他身上所有的细节。 会仔细咀嚼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小动作,生怕错过他每一分的情绪变化。 唱晚知道这样很容易会对他的意思有过度解读,但是,暗恋者总是卑微的。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回答:“...太突然了,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周惊寒想起那个中年男人扣着她的肩膀,要求她向自己敬酒的事情,神情莫名。 “你在腾志科技工作?” 她迟疑了一下,道:“不是,我是自由译者。今天只是恰好接了他们公司的单。” 周惊寒含糊地嗯了声,“为什么不签公司?” 唱晚目光落在车窗倒映出的人影里,灼灼热意,藏在瞳孔深处。 “因为,还在等心仪公司的offer。” 第25章 木雕 周惊寒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她垂着脑袋乖巧的坐在副驾驶上,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雪白的精巧小脸藏在一片阴影里。 “有把握吗?” 唱晚抬眸,自信满满,眼里的开心藏都藏不住,“有的!” 她大学四年,每年都是专业第一,catti口译和笔译都拿了二级证书,参加过的比赛数不胜数,经验非常丰富。 她有极大的把握拿到st的offer。 “很想去?” 她盯着周惊寒的侧脸,郑重的点头,“很想去。” 男人很轻的一笑,见她难得这么执着,便止住了让她来自己公司的话语。 *** 车子在西子湾小区停下,周惊寒送她上楼。 401门口站着一个外卖小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一副正准备敲门的样子。 听见电梯开门的动静,下意识的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随后目光停在了唱晚的身上。 周惊寒往前走了几步,隔断了他的视线,很自然地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袋子,往里瞟了一眼,回过头问:“买菜了?” 唱晚有些莫名,但还是很乖的点头,“买的明天的菜。” 周惊寒拎着袋子,“开门。” “...好。”唱晚按了指纹,滴的一声,大门缓缓打开,她顺手开了灯,某某听见动静立刻跑过来迎接。 外卖员再次看了两人一眼,随后道:“祝两位生活愉快。” “谢谢。” 等外卖员走后,唱晚才不解的问:“怎么了?” 周惊寒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女孩子一个人住不安全,我刚刚是故意让他以为屋里有个男人在,免得以后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个男人看起来总是淡漠的,对人对物永远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却极为矛盾的让她觉得,周惊寒是一个温柔的人。 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柔。 她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个充斥着血与火的夜晚,正如今夜,细雨如雾,落在肌肤上沁出一片冰凉的寒意,分明是炎炎夏日却令她如坠冰窖。 那天在派出所,她骤然失声,一个人躲在角落哭得肝肠寸断,周惊寒半蹲在她身旁,拿着纸巾,沉默又细心的为她拭去每一滴眼泪。 唱晚傻傻的看着他,秋水双瞳碧波荡漾,“....谢谢。” 某某从门缝里钻出来,贴着她的小腿绕来绕去。 小家伙长胖了很多,黑漆漆的毛发蓬松柔软,小小一团,仿佛宫崎骏电影里的小煤球。 长廊静悄悄,暖黄的灯光洒了满地,像一块柔软的毯子。 一个小小的木雕从某某嘴里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周惊寒脚边。 他弯腰捡起。 目光在上面停了一瞬,随后眼底的波动散于无形,再次抬头时,已经看不出半分异样。 “挺特别的小玩意,哪里买的?” 唱晚回道:“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去一个爷爷家玩,老人家随手雕给我玩的。” 周惊寒弯唇,似是漫不经心的问:“小时候的东西还留着呢?” “...我比较恋旧。” 这个木雕刻的是一只小猫,活灵活现,边角早已开始磨损发黄,唱晚满怀眷恋的抚过,她手上和父母有关的东西不多,这个木雕算是其中一个。 周惊寒拿着手里的木雕把玩了一会,随后递给她。 二人再度无话。 某某不满主人站在门口大半天不进去,咬着她的裙角往屋里扯。 唱晚猛然反应过来,她问:“要不要进去坐坐?” 周惊寒今天不仅送她回了家,在酒店门口还帮她解了围,而自己居然把他晾在门口,甚至连杯水都没给他喝.... 唱晚咬着唇,为自己的不周到感到惭愧极了。 周惊寒幽幽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她呆住,讷讷回答:“好像十一点多了。” “深更半夜。”周惊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眼睛,“你邀请一个男人去家里坐坐?” “打的什么主意?” 唱晚感觉到面前男人打量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心跳扑通扑通的加快了速度。 她意识到自己的脸颊温度正在不受控制的升高,甚至耳朵都在发烫。 确实,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实在是太暧昧了。 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唱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的喜欢隐藏的太深,也太小心翼翼,她根本不敢想象周惊寒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 一旦暴露,她恐怕会在顷刻间崩溃。 “那...那就不坐了?” 她这副故作镇定的表情却让周惊寒觉得她更呆了。 周惊寒无奈的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也就罢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对别的男人说。” 唱晚红着脸,点头如捣蒜。 “早点休息吧。” “嗯。”她轻轻应下,转身离开时,手腕忽然被男人拽住。 唱晚紧张的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怎...怎么了?” 她垂眸看向他紧实有力的手臂,手腕在被他触碰到的一瞬间就麻得厉害,连掌心都渗出了些微的汗意。 周惊寒挑眉,“很紧张?” 唱晚摇头,脑子里晕乎乎的,但脸色却极为平静,“没有。” 他的手指摸着她的脉搏,笑道:“那为什么心跳那么快?” 唱晚的指尖颤了颤,雪白的小脸火烧似的烫了起来。 “你...你感觉错了。” “刚刚忘了一件事。”周惊寒把手里的伞塞给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放柔了几分,“伞忘了还给你。” 唱晚僵硬着接过,“...哦,好。” 他的手还没放,唱晚硬着头皮问:“还有什么事吗?” 周惊寒问:“找到新的出租房了吗?” 唱晚摇头,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腾志科技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时间出去看房子。 不过好在魏涛还在拘留所呆着,没有放出来。 周惊寒沉吟道:“你可以先住着,那个男人应该没胆子再出现了。” 唱晚有点懵,“为什么?” “gk幕后老板是我的朋友,已经把他们辞退了。” 周惊寒思索片刻,换了种委婉的说法。 其实,并不只是辞退,城里夜场的半壁江山都被傅行深所掌控,魏涛和徐俐已经被排除在这个圈子之外。 唱晚心脏一收,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好。” - 周惊寒走后,唱晚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找到之前林曼声发给她的邮箱号,将自己的简历投了过去。 她从抽屉里摸出胃药,兑了水喝下,盯着电脑屏幕,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第26章 拼桌 晚上洗完澡,唱晚窝在椅子里翻译文稿,林曼声给她打了个电话。 “唱晚!国庆出来聚一聚吗?张君尧来余同好几个月了,我们三都没在一起玩过。” 唱晚笑,“好啊,我随时都有空,你们定时间地点就好。” 林曼声:“去酒吧吧!gk酒吧!听说那家酒吧的驻唱歌手长的巨帅!” 唱晚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魏涛和徐俐,不过他们俩已经被开除了,也没有必要因为两个脱离出自己生活的人而介怀。 她应下,“好啊。” 林曼声忽然又问:“等会,gk酒吧是不是上次骚扰你的那个猥琐男工作的地方啊?要不我们还是换一家吧,太晦气了!” 唱晚轻声道:“没关系的,他们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而且,别的酒吧会有帅哥驻唱吗?” 话到最后,她还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林曼声轻哼了声,“说的也对,不过,你真不介意啊?” “真的没事,上次帮我赶跑他的那个男人,就是我在gk酒吧遇见的呢。” 唱晚想起了那天在酒吧的偶遇,唇角微弯,摸了摸额头,上面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曼声嘟囔道:“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那天他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你家,按理来说,他送你去过医院拿了药之后,你们就两清了呀,怎么后续还会有联系?” “...他正好来给我送报告单。” “这么巧?”林曼声赞叹:“不过这人还挺有侠义心肠。” “……” 隔天就是国庆。 一号晚上。 唱晚拿着包下楼。 张君尧开着车在唱晚家楼下等着,林曼声坐在后座上,一见到她立刻降下车窗朝她挥手:“这里!” 她笑着跑过去。 三人先去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了个饭,然后才去了酒吧。 门口,唱晚看着熟悉的招牌有些出神,这里,是她和周惊寒这两条平行线,再次出现交点的地方。 张君尧早就订了卡座。 沙发呈u字型,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了果盘和各色酒水。 唱晚和林曼声坐一张沙发,对面是张君尧。 一落座,林曼声便兴奋的寻找着那个传说中的帅哥驻唱,环顾一圈只看到了一个外国男人正在唱歌,很没劲的嗤了一声。 “怎么是个外国歌手?我还是比较吃中式帅哥的颜,比如上次实习的时候碰到的老板,巨帅!超级大帅壁!可以原地出道的那种!” 张君尧挑眉,“怎么不问他要联系方式?” 林曼声摇摇手指,一脸戚戚然,“老板虽然帅,但是生人勿近,而且气场巨强,我在那里实习好几个月,就没见他身边有过女人,倒是经常见他身边出现帅哥。” “果然帅哥的朋友只会是帅哥!” 唱晚很少来酒吧这种场所,现在还有一点拘束,闻言,她小声吐槽:“不会是gay吧?” 林曼声沉吟,随后非常严谨的补充,“也不算没有女人吧,有个女助理,据说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上位成功。” “不过他如果真的是gay,绝对是帝王攻!” “……”张君尧抚额,“能不能说点我能插得上嘴的?” 两个女生被他逗笑。 林曼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们队有没有不错的单身男士,介绍介绍呗。” “怎么?想要荼毒我的队友?” 林曼声哼道:“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荼毒?!我这叫扩大交友范围。扩列懂吗?” 张君尧靠在椅背上,“我就挺不错的。” 林曼声横了他一眼,端起杯酒慢慢地喝着,“看了二十几年了,审美疲劳了谢谢。” “......” 知道他们俩又要开始斗嘴了,唱晚默默的吃水果,远离纷争。 闹腾了一会,他们这桌经过一群人,其中一个女生忽然停下脚步,手指指着唱晚喊道:“你...诶!表姐?” 唱晚拿水果的手一顿,顺着声音望过去。 离她位置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画着浓妆的女生,唱晚认真看了好几秒才把她认出来。 这是姨妈的女儿——叶倩欢。 上次见到她还是在四年前。 那时候叶倩欢才上高一,家里和学校管的严,平时不太敢花心思打扮,现在应该也上大学了,五官长开了点,又画了个大浓妆,和唱晚印象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你不会没认出我来吧。”叶倩欢见她一脸怔忡,皱眉道,“好歹在我家住了那么长时间。” 唱晚脸色平静,“认出来了。” 她不太想让叶倩欢影响他们一行人聚会的兴头,“你有事吗?” “什么叫我有事吗?我这不是认出你了跟你打个招呼吗?”叶倩欢觉得她的语气很冷漠,心里不免委屈,“你什么态度嘛?” 唱晚瞥开眼,不想理她。 这个表妹从小娇蛮任性,姨妈姨父宠她宠得不得了,到哪都把她当公主供着,于是养成了如今不懂得看人脸色的性格。 叶倩欢旁边有个女生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先离开。 叶倩欢看了眼四周,一楼已经基本没位置了,估计现在这个点也只有二楼还有座。 但二楼,一般人消费不起。 她仰着下巴,嘟着嘴,“表姐,一楼没位置了,我们能不能和你拼个桌?” 唱晚摇头,“不能。” 叶倩欢气急,“又不是坐不下,我们才三个人!” 张君尧见林曼声脸色已经开始变差了,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 唱晚声音淡淡的:“坐得下也不愿意和你拼桌。” “.....”唱晚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吞沉默的,像只没脾气的兔子,突然之间这么冷漠硬气反而把她堵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极为难受。 憋了半天,叶倩欢才道:“你是不是一直记恨我呢?” “可我以前又不是故意的让你打地铺的,我卧室床那么小....” 此话一出,本就僵硬的气氛更是冷的掉渣。 林曼声拳头已经握起来了,冷声打断她:“听不懂人话是吗?哪凉快哪呆着去!” 叶倩欢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吼过,还是在自己同学面前,当下眼睛都红了一圈。 “你什么意思?只是拼个桌,又不是不给钱,至于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表姐,你就这么看着吗?我们家养了你那么久!” 第27章 怎么哭了? 卡座上的三人神色皆是冰冷,叶倩欢的同学们全都诧异的看向她。 叶倩欢平时在学校里表现的热情大方,万万没想到在家里的时候,居然不愿意让自家表姐睡床上,还逼着她打地铺.... 被这么多人以异样的眼神盯着看,叶倩欢脸色微变,硬着头皮为自己找补,“我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嘛?都过去多久了,有必要还记恨着吗?” 她咕哝道:“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跟你道个歉行了吧,对——” 话未说完,唱晚神色不耐道:“你说的很对,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你还是另外找个卡座吧,站在这里挡着别人的路了。” “你——”叶倩欢忍了又忍,“你今年过年回家吗?我妈生二胎了,今年三岁了,你都没见过吧?” 唱晚对她的弟弟不感兴趣,“不回,很忙。” 叶倩欢一直在唱晚这里碰软钉子,要不是同学在这看着,早就发火了。 她按耐着性子,“那你有空给我妈回个消息,她说给你发消息就没回过。” 唱晚依旧敷衍:“工作太忙。” 叶倩欢彻底怒了。 “什么工作忙到连个消息都回不了?我爸妈供你吃供你喝,给你提供住的地方,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们的吗?” “周唱晚,你要记得,要不是我家,你都读不完高中,也不可能治好失语症,做人要知恩图报!” “叶倩欢。”唱晚冷冷的盯着她,她容貌本就精致脱俗,此刻敛起神色,目光凛然,更是令人挪不开眼睛,“你回去问问你的父母,我欠你们家什么?” “......” “我高中和大学花的钱,用的是他们的吗?” “......” “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我不会再回你家,你走吧,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 叶倩欢脸上青白交加,但什么也没说,任由同学拉走了自己。 “......” 张君尧和林曼声都是她的高中同学,对她以前的事情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在这种情形下,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语言其实非常苍白。 唱晚喝完了一杯酒。 她笑着道:“我去个洗手间。” “诶——唱晚....”林曼声本来想陪她一起去,却被张君尧制止了。 “给她一点空间吧。” - 唱晚打开水龙头,认认真真洗了个手,然后揉了揉太阳穴。 被冷水洗过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可那一丝凉意却压不住渐渐涌起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叶倩欢,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一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深处的、不愿回想的事情。 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常对她说: “我们唱晚不求出人头地,只求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唱晚对着镜子,用力地弯起唇。 这么多年,真是辜负爸爸的期望了。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是掌上明珠,从小被父母娇养着长大。 父亲是法国人,所以从小家里对她一直秉承着西式的快乐教育,对她没有太大的期望,只希望她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完这一生。 她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无论她想做什么父母都会尽力满足。 只可惜造化弄人。 唱晚的父亲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生病去世,那年她刚上初中。 噩耗来的猝不及防。 家里的房子和多年的积蓄,全部被那一场大病消耗殆尽。 不过幸好,那时候还有母亲和她相依为命。 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起码是开心的。 但是过了几年,母亲承受不住娘家人的催促和生活的压力,通过姨妈的介绍嫁给了一个离异的男人。 她的继父——郑程力。 ...... 高二暑假,郑程力杀了她的母亲。 母亲被害当天,郑程力纵火自杀,而唱晚则被姨妈一家收养。 如果说高二那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那高三这年,就是她最敏感的时刻。 她是米粒里的一粒沙,是鱼肚子里的泛着腥味的内脏。 ——是一个多余的人。 - 唱晚那时候非常非常讨厌放假。 因为放假意味着不能住在学校宿舍,她必须回去,必须强迫自己挤进一个陌生的家庭里。 姨妈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房子是两室一厅,她被收养后,姨妈安排她和表妹叶倩欢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 叶倩欢从小就讨厌她,对她的敌意非常大。 只是唱晚并不在意,她得到的爱足够多,多到可以忽视一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可当她失去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獠牙逐渐显露出来,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糟糕。 叶倩欢不准唱晚用她房间的书桌,不准碰她的床,只允许唱晚在她的床边打地铺。 像个伺候主子的丫鬟。 唱晚那时候无依无靠,寄人篱下,根本没有任何为自己争辩的能力。 那会儿,就连吃饭,她都只敢夹摆在自己面前的那道菜。 每到假期,她都会搬个小凳子跑到天台看书写作业。 姨妈家靠近机场,住的是老式的居民楼,外面种了一排又一排的梧桐树,秋天的时候,风一吹,巴掌大的叶子哗啦啦掉下来。 聚在一起,像一条寂寥的河。 萧萧梧桐送寒声。 她那时候才知道,孤独的颜色,是金黄色。 明亮热烈的金黄色。 有时候她在草稿纸上计算着三角函数,听到头顶传来飞机轰鸣的声音,会抬头望一眼,心中暗暗猜测,那个为她擦眼泪的男人会不会在上面。 她什么时候才能和他,再次见面。 - 唱晚在洗手间冷静了会,压下眼底的泪意,随后擦干净手往外走。 然后,撞见了周惊寒。 他靠在墙角,单手拢火,给自己点了支烟,酒吧的长廊很安静,灯光落下来,照在地板上,像一道光线。 他们站在线的头和尾。 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他偏头,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周惊寒掐了烟向她走来。 猩红的火光消失在指腹,烟头散落了几粒灰白色的烟灰,落进了垃圾篓中。 唱晚呆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 周惊寒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泛红的眼圈,声音辨不出情绪:“怎么哭了?” 第28章 抱住 唱晚觉得很奇怪,从相识到现在,明明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甚至站在周惊寒的角度,她对他而言,不过是多年前偶然施以援手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偏偏,他一句‘怎么哭了’就能彻底引爆她的情绪,让委屈泛滥成灾,眼眶酸的厉害,眼泪也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唱晚对自己说,肯定是刚刚出来的时候喝了酒的缘故。 不然,她不可能这么情绪化。 她垂下头,立刻伸手抹去眼泪,摇头道:“没什么。” 周惊寒把她的头抬起来,为她拭去眼泪,声音压着火气:“是因为刚刚那个女人?” 唱晚愣了一下,鼻音很重:“你..你看到了?” 男人眼皮很薄,虚虚一抬,左眼皮上那道细小的疤轻轻动了动,他点头,“在二楼看见了。” “她欺负你了?” 唱晚神情怔愣,仰着脸看他,精致无瑕的小脸上,一双碧色的眸子含着泪光,那双漂亮的眼里倒映着周惊寒的脸,男人英俊的五官忽然往下压,离她近了些。 她脊背僵住,脸颊上传来温热的鼻息,像是触了电一般,唱晚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头顶落来他低哑的声音:“怎么不说话?” 像是被他吓到,唱晚连眼泪都忘了流,磕磕巴巴地道:“没...没有欺负我。” 她挪开视线,声音发紧:“那个女生,是我的表妹。” “表妹?” 周惊寒站直身体,略有不解。 “嗯...那件事情之后,我被姨妈收养了。” 唱晚解释,“刚刚那个女生,是我姨妈的女儿。” “......” 周惊寒沉默,过了一会才问:“她对你不好?” 唱晚笑容很淡,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碎玻璃一样的光。 “寄人篱下,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周惊寒目光复杂。 他低叹:“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唱晚微摇头,“我还有两个朋友在等我。” 话音落下,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她喝的那杯酒,后劲好像真的有点大。 唱晚脚步虚浮,勉强站在原地,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 这样下去不好。 得回去休息休息。 “那我先...”她嘴里说着话,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周惊寒的胳膊,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衣服。 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唱晚的呼吸都屏住了,脑袋里一团浆糊。 两人姿势极为亲密,她的鼻息间尽是男人身上凛冽的气息,夹杂着一点尼古丁的味道,一寸一寸,铺天盖地地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剩下的那几个字被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周惊寒下意识弯腰扶住她,手掌搭在她的腰上,堪堪一握。 这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她太瘦了。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 酒吧里驻唱歌手轻柔的英文歌缓缓飘来,很轻,像来自云端。 唱晚心脏狂跳,手心里都渗出了汗。 她仰头看过去,拽着他衣领的手指都在发抖,“我刚刚...喝了酒...没站稳。” 耳边传来他偏哑的声音,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侧,唱晚被烫得不自觉一抖。 她现在几乎是用本能在回答周惊寒的话。 “喝了多少?” “...一杯。” “一杯就醉成这样?” “可能喝的是..度数比较高的鸡尾酒...我当时没注意...” 唱晚还趴在他怀里,诡异的是,周惊寒竟然也没有把她推开。 男人熟悉的眉眼压下来,周惊寒是内双,眼尾上挑,弧度锋利又冷漠,眼皮上那道浅浅的疤,平白为他添了几丝野性。 他有一双寡情的眼睛。 平时与人对视时,总显得不近人情,此刻离得近了,倒是少了几分距离感。 “唱晚,我再问你一遍。”周惊寒站直了些,任由她抱着,声线放的很轻,“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唱晚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目光落在男人缓缓滚动的喉结上,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站得稳吗?” 她继续点头。 “既然站得稳。”周惊寒唇角带着戏谑地笑,“那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唱晚蹭的一下脸都红透了,手忙脚乱地撑着他的胸口站好,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大约是她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林曼声担心她出事,恰好这时打了个电话过来。 唱晚像是听到了救命铃声一样按了接听键。 “唱晚,你还好吗?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 “我....我不是很舒服,刚刚可能喝了一杯鸡尾酒。”唱晚偷偷瞥了眼周惊寒,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继续道,“头有点晕,我想先回去,行吗?” 林曼声有些诧异,想起刚才见到叶倩欢的事情,以为这是她找的借口,就没多说什么。 “那我和张君尧说一声,送你回去?” 唱晚硬着头皮道:“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们慢慢玩。” “替我和张君尧道个歉,下次请你们吃饭。” 林曼声:“小事,咱们谁跟谁啊。” 顿了一下,她还是有点担心,“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嗯,没问题的。” “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 “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她才挂了电话,小声朝周惊寒道:“好了,我们走吧。” 周惊寒走在前面,唱晚跟在他后面,走路的步子像是踩在棉花上,有种失重的悬浮感。 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周惊寒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揽过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 他的胸膛宽阔温暖,极有安全感。 唱晚脑袋懵懵的,身体是紧张的,心脏跳动的节拍乱的一塌糊涂。 落在手腕上的指尖滚烫,像是掉进残雪中的一滴沸油。 她没有反抗,也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能借着醉酒亲近他一点,也是好的。 她乖乖的,靠在他怀里,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一路无言。 到了车上。 周惊寒见她系好了安全带,发动车子。 “酒量不好还喝酒?” 唱晚嘀咕:“我酒量还可以的。” 周惊寒睨她一眼,“一杯就醉成这样,也能叫酒量还可以?” “......” 酒劲上涌,唱晚胃里翻滚的厉害,很不舒服。 再加上车窗紧闭,封闭的空间内空气并不流通,她觉得更难受了。 周惊寒握着方向盘,抽空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腾出一只手开了车窗。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 微凉的夜风立刻涌进来,清新无比。 唱晚脑袋靠在窗沿,深吸一口气,瞬间觉得舒服不少。 “.....谢谢。”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思绪发散的厉害,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她梦见了高三时候的一件事。 从墓园回姨妈家后发生的一件事情。 第29章 亲爱的某某 当天下午,她照例搬着凳子去了天台,那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但所幸雪停了。 寒气逼人,冻得她手指都快伸展不开。 唱晚从书包里拿出充满了电的台灯,缩在墙角,抽出一张干净的草稿纸。 搓了搓手,等手指热了点,她在第一行的顶格写下五个字。 亲爱的某某: 云安地处南北交界处,冬天极冷,虽没有到东北那种泼水成冰的程度,但是云安的冬天,时常下雨,夹杂着沙砾一样细小的雪粒,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风一吹,湿冷的寒气见缝插针的往皮肤里钻,像是要冻住人的骨头。 唱晚借着台灯发出的微弱光芒,在寒冬腊月里,写下了第一封给周惊寒的信。 彼时的她,还不知道周惊寒真正的姓名。 「亲爱的某某: 请原谅我以某某二字代替您的名字,原因无他,我实在想不出如何称呼您。 很抱歉,我患了失语症,无法和您正常交流。 请不要嘲笑我,在这样一个时代,还要以如此古老的方式表达我对您的感谢。 过去的半年就像一场梦,我时常会从中惊醒,然后,靠着您给予的那些回忆再次入睡。 我一直没有适应不能说话的日子,因为太孤单了,但是我很喜欢小区里那排梧桐树,落叶的声音时常会让我想起您。 若是有机会和您再次见面,希望我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能和您正常交流。 到时候,请您一定一定,告诉我,您的姓名。 祝您一路顺风,万事胜意。 周唱晚 2017.12.21」 *** 车子里传来悠扬的粤语歌,又是那句熟悉的歌词。 淡淡交会过,各不留下印。 紧接着是最后一句歌词。 但是经历过,最温柔共振。 唱晚回过神,发现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楼下。 她慌忙转头,周惊寒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她的动静,睁开眼睛,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醒了?” “...嗯,对不起,我睡着了。” 唱晚揉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没睡多久。”周惊寒解开安全带,“走吧,我送你上楼。” 头还有些发昏,唱晚悄悄在自己手腕内侧使劲掐了掐,疼痛让她清醒了些,她跟在周惊寒的身后,仰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进了单元楼。 周惊寒本想送她进了屋就回去,但看她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一点力气的模样,轻啧了声,“头很晕?” 唱晚摸索着按了指纹,东倒西歪地靠在墙上,强行打起精神,“不晕!” “......” 周惊寒打开门,将她扶进去,唱晚坐在玄关的小凳子上换好鞋,仰头傻愣愣的盯着他。 “......”周惊寒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都这样了还嘴硬?” 他往鞋架上扫了眼,拿起自己上次穿过的拖鞋,换好鞋,拎着唱晚到沙发上坐好,自己去厨房烧了壶开水。 “家里有蜂蜜吗?” 唱晚身体往下滑,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嗯了声,伴随着热水壶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下去。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周惊寒从厨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 腾志科技张副总。 男人神色淡淡,瞥了眼熟睡在沙发上的女孩子,将滑落在地的毯子捡起来帮她盖好,然后,坐在一旁,按了接听键。 他没出声,静静听电话那头的声音。 张副总道:“唱晚,还记得我吗?我这次给你打电话是来道歉的,前天晚上一不小心喝多了,冒犯了你,真是对不住。” “老李都跟我说过了,我这一喝多就犯混的老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希望你别见怪啊,上次翻译的尾款我让老李多给你转了一万,当作给你的补偿,拜托你下次见到周总监能替我问个好。” “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影响了两方的合作关系。” 张副总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有些忐忑问道:“喂,有听到吗?” 周惊寒说:“听到了。” 那边卡了壳,过了好一会才问:“你是?” “你刚刚不是让唱晚替你向我问好吗?” 张副总:“......” 其实刚才周惊寒一说话他就隐约猜到了,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问了下对方是谁。 ....还不如不问。 周惊寒没等他继续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热水壶传来咔哒的断电声。 周惊寒把手机放回原位,起身去了厨房。 - 被打断的梦境再次续起。 她写完那封信,将它夹在课本里,然后拿着东西下去了。 天台风太大了,冬夜寒风如刀,像是要割断她的手指。 她进屋的时候姨妈一家已经吃过饭了,唱晚没什么表情,把东西放回屋里后,拿张纸写道:我去找林曼声,晚点回。 没人理她。 唱晚把纸放到茶几上就走了。 她口袋里有将近一千块钱,还有一块表,脖子上还挂着一副手套,都是周惊寒塞给她的。 她把手套戴上,从口袋里摸出林曼声借给她的mp3,插上耳机,听着英语听力,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绕着圈。 现在才七点多钟,她要等到十点左右,姨妈家的灯灭了,才能回去。 雪又下起来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下的是大雪,而不是雨夹雪。 唱晚戴上校服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隔着手套抚过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 太冷了,树叶都掉光了。 九点多的时候,唱晚跑去小区外面买了个手抓饼,站在路灯下吃完后,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她仰头看了眼,姨妈家还没熄灯。 以往这个点他们早就收拾好回房睡觉去了,今天或许有别的事忙。 唱晚在原地跳了跳,活动了一下早已冻僵的双腿,找了个角落又等了半小时。 快十一点了。 还没熄灯。 她硬着头皮上楼,一开门,姨妈姨父还有叶倩欢,三人齐齐回头,像抓住了她犯罪的把柄一样,眼神泛着鄙夷的、不屑的光。 唱晚站在原地不动,大脑飞快地搜索自己今天有没有做什么让他们不高兴的事。 来来回回想了两遍。 没有。 一如往常。 她打了个手势,问:怎么了? 第30章 情书 叶倩欢眨着眼睛问:“表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唱晚站在原地,表情疑惑。 叶倩欢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一副‘你就别装了,我都看到了’的表情,笑嘻嘻地道:“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你写的情书了。” 不小心,看到的。 唱晚心里狠狠一跳,随后无法抑制的涌起一股怒火,脸上却未曾表现分毫,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她明明夹在课本里面,如果不是故意去翻,怎么可能不小心看到? 叶倩欢捏着那张纸,夹着嗓子一字一句地念:“但是我很喜欢小区里那排梧桐树,落叶的声音时常会让我想起您。我靠,这么肉麻还不算情书吗?” 唱晚冷冰冰的注视着她,以前她只当这个表妹被宠坏了,性格刁蛮一些,今天是头一次觉得她如此不可理喻。 姨父叶成伟皱着眉头训斥叶倩欢,“她是姐姐,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叶倩欢抱着叶成伟的胳膊吐了吐舌头,故作调皮的朝唱晚看了眼,“姐姐就可以谈恋爱了吗?” 唱晚无法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 叶倩欢似乎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她趴在沙发靠背上,一脸天真的问:“姐,你晚上出去那么久,是不是找他去了啊?去问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姨妈在她手臂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胡说八道什么?作业写完了吗?你看看你这次段考考成什么样子了?” 叶成伟沉声道:“欢欢,你先回房间写作业,我们和你表姐谈一谈。” 叶倩欢靠着他撒娇,不想回去。 好不容易逮着周唱晚犯错,她才不乐意错过这场好戏。 见叶成伟真的要不高兴了,这才撅着嘴不情不愿回了卧室。 唱晚还站在玄关,她用手指比划:我想用笔写下来。 叶成伟夫妇只能看懂一点简单的手语,这件事情必须拿笔写下来才能解释清楚。 虽然她知道就算写下来了,这两个人也未必有那个耐心去看,但是,她心里还抱着一丝渺小的希望,希望他们能看一看,哪怕只看一眼。 叶成伟是典型的中式父亲的形象,不苟言笑,严厉自大,看她的眼神重的像是压了一座山,让她喘不过气。 “唱晚,你心里要有数,我们一家是没有必要收养你的,你得听话,不要让大人操心。” “......”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姨妈语气痛心,接着道:“你也不想想你这个失语症花了我们一家多少钱,结果一点用都没有!本来还想着你成绩好,平时能帮帮妹妹,结果呢?” 姨妈站起来,像是失望透了顶,摇摇头走了。 唱晚茫茫然的想,结果是个哑巴,对吗? 叶成伟看了眼妻子离开的方向,叹道:“你高三了,还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过世的父母?” - 她骤然睁开眼睛。 大口喘息。 看到四周皆是熟悉的摆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醒了?” 唱晚呼吸一滞,拨开毯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声源看去,四目相视,她恍惚间以为这才是自己做的梦。 男人手里拿着两个杯子,正将其中一个杯子里的热水倒入另一个杯子。 他半侧着头,瞳仁颜色很淡,客厅的灯光半明半暗的落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缱绻。 “唱晚。”周惊寒低声喊她。 唱晚懵懵地‘啊’了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记得在酒吧遇见了周惊寒,然后他把她送回家,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惊寒把两个杯子放在茶几上,某某好奇地伸出爪子去扒拉,男人眉毛一扬,将它捉起来放到地上。 唱晚仍然怔愣着,呆呆的看着他。 周惊寒回过头,盯着她的脸看了会,随后皱起眉,倾身靠近,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 她的手紧紧地拽着毛毯,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没有。” 她垂眸解释,喉咙发紧。 唱晚的长发乱乱的披在身后,琉璃般的眸子透着绿,像两块上好的宝石,瓷白的肌肤上泛着粉,唇色嫣红。 周惊寒盯着她的唇看了眼,喉间无端发痒。 他转开脸,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重复着刚刚的动作,将杯子里的水倒进另一个杯子。 “水还有点烫,你可以再休息会。” 唱晚盯着他手里的杯子,心情极为复杂。 在如今这种快节奏的生活里,居然有人还会用这种传统的方式,去为一杯水降温。 某某似乎很喜欢周惊寒,被他放到地上后不依不饶的抱着他的脚踝,顺着小腿往上爬,跳到了他的怀里,喵喵喵的撒娇。 漆黑的小团子与他深色的衣服融为一体,只看得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咕噜打着转,周惊寒懒得管它,自顾自地倒着水。 “它叫什么名字?” “......” 唱晚悄悄抬眼,硬着头皮回答:“某某。” 像是觉得这名字奇怪,周惊寒低笑着往杯子里加了点蜂蜜,搅拌均匀后递给她,“为什么叫某某?我以为会叫煤球。” “谢谢。”唱晚伸手接过,指尖与他的不小心碰触到,她心里一颤,神态自若地收回手,“就...随便起的...纪念一下。” “纪念什么?” 唱晚喝了口蜂蜜水,温度刚好,不冷不热,清甜的水润泽了干涩的口腔,驱散了几分酒气,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纪念我喜欢的那个人。” 周惊寒撸着猫,表情莫名,“你喜欢的人很黑?” “......” 这回她是真不知道怎么接了。 唱晚抬头与他对视一眼,耳朵发烫,“不黑,挺白的。” 她有意把话题转移,于是主动开口:“诶——周...” 话刚开了个口子她就停住。 周惊寒挑眉,“你叫我什么?” “......” 唱晚只好小声念完剩下两个字,声音都发着颤,“周...惊寒。” 这是她第一次,在周惊寒在场的情况下,唤他的名字。 周惊寒扯起唇角,露出点笑,“嗯,怎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记忆只停留到周惊寒送她回家,剩下的...一片空白。 男人气定神闲地打量了她一会,然后拿起茶几上剩下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他抬眸,“不记得了?” 唱晚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很乖的点头。 “因为——” 周惊寒故意拖长尾音,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唱晚紧张不安地等着他开口。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悠悠道:“我送你到门口的时候。” “然后呢?” 周惊寒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你抱着我不肯松手。” 第31章 女朋友 “......” 唱晚整个人僵住,脸色陡然爆红,好半天才茫然地重复着他的话。 “我,抱着你,不肯松手?” 唱晚觉得自己不仅是脸颊烧起来,而是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了! 她想冷静一下,想好好回想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理来说,她只喝了一杯酒,没道理能到断片的程度。 但是,周惊寒却根本不肯给她这个时间。 男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见她反应这么大,更是没来由的想逗逗她,闲闲道:“抱得可紧了,拉都拉不开。” 抱得,可紧了,拉都,拉不开。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她最后的心理防线上,提醒着她,她喝醉后,是多么的。 丧、心、病、狂。 四目相对。 连某某都察觉到了屋里诡异的气氛,乖巧地舔着爪子,不再吭声。 唱晚心虚地挪开眼睛,垂死挣扎,“我觉得,应该不可能....” 周惊寒反问,“是吗?” 唱晚头皮发麻,弱弱的加了一个字:“....吧?” 周惊寒这回是真的被她逗笑了。 男人微弯着眼,笑容漂亮又勾人,吊儿郎当的问道:“怎么不可能?你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唱晚倒抽一口凉气,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在酒吧的时候,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自己了。 是不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所以借着酒意,对他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周惊寒眯着眼睛凑近了些,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怎么脸还是这么红?酒还没醒吗?” “......” 旖旎的氛围在空气中暧昧流淌。 唱晚觉得自己都快被烧熟了,偏偏他还故意往她面前凑!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没醒? 唱晚咬着唇,心里惭愧极了,她瘫坐在沙发上,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对不起。” 周惊寒极为无耻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了她的道歉,“没关系。” “......” “不过——” 唱晚抬眸望过去,小心翼翼的问:“不过,什么?” “希望你以后喝了酒,能克制一下。”周惊寒似笑非笑,眉目疏朗卓绝,“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愿意被人,白白占便宜。” 被人。 白白。 占便宜..... 还有什么比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占了自己暗恋多年的人的便宜,还被他当场点明,更让人羞愤欲死的事情?! 周惊寒对于她而言,就是天上可望不可及的白月光。 可她居然对白月光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唱晚忙不迭点头,表情郑重的就差对天发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保证不会在外面乱喝酒。” 周惊寒听到了满意的回答,这才嗯了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 虽然很舍不得他,但唱晚还是乖乖点头,“你...路上小心。” 送他出了门,唱晚回到沙发上,双颊微红,神色怔忡,手指抚过长发。 周惊寒,刚刚摸她的头了.... 在沙发里快乐的打了个滚,唱晚忽然煞风景的想起了男人说的那句话:被人白白占便宜... 努力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可无论她怎么回忆,印象里都是周惊寒送她回来之后,她就躺沙发上睡觉去了... 根本没有他说的抱着他不肯松手这回事。 总不可能是周惊寒编出来逗她玩的吧? 他应该没那么无聊吧? 唱晚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自暴自弃的抱着某某,企图从现场唯一的目击证猫嘴里问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可目击证猫除了喵喵叫卖萌以外,啥也不会... 百思无果,她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抛到脑后,不管怎么样,她已经道过歉了,而且被占便宜的那个人,也接受了。 她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过来,发消息给林曼声报了个平安。 退出来后,唱晚发现李经理给她转了账。 李经理:【微信转账元】 唱晚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怎么会转这么多? 这次的单子加上之前去培训的一周时间,总共的工资应该是5500。 他之前已经给过3500的培训费,按理来说这次只要结清剩下的2000块钱的尾款就可以,没道理多给两万块。 她问:【是不是转错了?】 李经理秒回:【没有转错,多出来的钱是我们公司张副总给你的补偿,说是那天晚上喝多了,给你赔罪。】 【他今天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你没接到?】 唱晚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点进通话记录,最上面一条显示: 腾志科技张副总 通话时长:2分31秒。 唱晚:? 她怎么没印象接了他的电话? 看通话时间,应该就是周惊寒送她回家那会儿发生的事。 所以,这个电话是她睡着的时候,周惊寒接的。 “......” 她没再回李经理的消息,也没贸然收下转账,而是截图发给了周惊寒。 周惊寒正在她家楼下抽烟,看到消息后,淡定打字:【收下。】 唱晚有些迟疑。 周惊寒见她没回消息,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十月了,天气依旧燥热,海风徐徐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怎么不收?” 唱晚犹豫:“感觉没必要,他也没做什么。” 周惊寒轻嗤一声,“那是因为我在,他不敢做什么。” “......” “收下吧,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当给他一个教训。” 周惊寒咬着烟,声线含糊沙哑,格外蛊惑人心,“省得他一天到晚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她是,不该惦记的人吗? 这时,李经理的消息在屏幕顶端一条一条的滑过。 【这些话是我私心想和你说的】 【我们张副总本来说给一万的,但是后面又说多加一万,我问他原因他也不肯说。】 【不过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反应过来了。】 【你是周总监的女朋友,这件事。】 ..... 女...女朋友... 唱晚呆若木鸡,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心脏跳得飞快,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喉咙。 第32章 介意 她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甚至忘了还在和周惊寒打电话。 周惊寒抽了两口烟,“怎么不说话?” 唱晚觉得她今天已经占了他的便宜了,所以更不能平白无故的占了他女朋友的位置。 “我刚刚看到了腾志科技李经理给我发的消息。”唱晚顿了一下,尽量压抑住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补充道,“他和他们公司的那位张副总,好像都以为,我是你的...” “...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说完,唱晚的耳朵已经红透了,连听他说话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她不知道周惊寒会不会生气。 明明他只是顺手送她回家罢了,却莫名其妙的被人误会有了女朋友.... 唱晚在这头紧张万分,听筒那头却传来男人沙哑的笑声,“你很介意?” “啊?”她瞪大了眼睛,“我...介意什么?”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男人声音辨不出情绪,“难道你不介意被别人误会是我的女朋友?” “......” 有那么一瞬间,唱晚差点一股脑的把心里话全都说出口。 她想说,周惊寒,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今年,是我喜欢你的第六年。 她还想说,我真的特别特别想成为你的女朋友,想和你光明正大的牵手、拥抱。 想和你并肩走在阳光下。 ...... 但是她不可以。 如果她是当年那个被父母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周唱晚,或许她会不顾一切闷头冲向他。 可惜,她不是。 唱晚从沙发上跑下来,走到阳台,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幽黑夜空上的点点星光,不知什么时候被翻滚的浓云所掩盖。 四周寂寂无声,又要下雨了。 她的目光往下,落到楼下站着的那道模糊人影身上。 隔了四层楼的距离,她依然可以一眼认出来那道背影。 隔着听筒,唱晚听见周惊寒抽烟吐息的声音,他没有催她,而是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唱晚轻声喃喃:“我没关系的,你好好的就行。” 李经理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刷着屏。 【我和你说这件事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念在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生气。】 【你看,也没出什么事对吧?】 【而且当时我一直都在帮你。】 【我说这么多的意思你应该也清楚,就是不想影响腾志科技和st的合作,我们这边准备的太久了,实在是拖不起。】 唱晚捕捉到关键信息点,纠结了会,轻声道:“那个...上次的事情,影响到你们和腾志科技的合作了吗?” 周惊寒还在纳闷那句“你好好的就行”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便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道轻软的声音:“李经理都和我说了...” 唱晚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李经理是她大学老师介绍给她的客户,平时对她也颇为照顾,另一方面,她并不清楚他们两家公司的合作不顺利是不是和她有关。 万一只是周惊寒觉得腾志科技没有达到他们公司的要求,而不是因为张副总的缘故,那她直接开口求情,似乎并不太好... 思前想后,她补充道:“你就按你想做的来就好,不需要顾及我这边。” “好。”周惊寒笑,“我心里有数,你把他的转账收下。” “...嗯。”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却各自都极为默契的,没有挂电话。 过了好半晌,周惊寒低笑一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后,周惊寒看着微信里的语音通话记录,随后将手里剩下的半节香烟顺手摁灭在车前盖上。 这辆车是上次去宠物医院的时候开的那辆,当时还被一个老头追了尾,前两天才修好。 刚修好的奢华跑车又被周二公子烫出了一个洞。 不知道为什么,周惊寒看到这辆车,莫名的就想起了在宠物医院偶遇唱晚的场景。 当时,她应该认出自己了。 可是,为什么不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将香烟扔进垃圾桶,周惊寒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临走之前,他往唱晚住的楼层看了一眼。 然后,想起了刚刚电话里的对话。 周惊寒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这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 唱晚目送着楼下那辆跑车驶离自己的视线,眸光黯淡。 周惊寒,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站在聚光灯下,被人追逐,被人仰望,而不是像我一样,终年活在不见天光的夜色里。 哪怕夜色娇娆。 - 隔天上午,唱晚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看来电显示,顺手按了接听。 姨妈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语气带着些兴师问罪的意思,“喂?唱晚?昨天欢欢给我打电话了,说在酒吧看到你了?” 唱晚瞬间清醒,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心理和身体上的排斥与警惕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她闭着眼睛缓了好片刻,再次睁开时,已经将情绪压了下去,“是。” 虽然知道叶倩欢肯定会和家里告状,但她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给她撑腰来了。 姨妈被她不冷不淡的声音刺到,但硬生生忍了下去,“欢欢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让让她,毕竟你是姐姐。” 唱晚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随意的嗯了声。 姨妈接着道:“今年过年回家看看吗?你表弟都三岁了,已经会叫姐姐了,你总得回来见见弟弟吧?” “工作忙,没空。” 姨妈絮絮叨叨:“你也真是的,多少年不回来了,当初让你去师大你不去,非要千里迢迢跑到余同,也不知道一天天都在忙些什么,连消息都不回...” 唱晚不耐烦地打断她:“您有事?” “......” 姨妈顿了几秒,再次开口时竟然开始断断续续的抽噎,“还不是你那个姨父惹的祸,前些天你表弟过生日,他喝了酒还吵着要开车,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谁劝骂谁。” “这不,撞到人了,赔了好大一笔钱。” 她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唱晚的表情也越来越冷漠,她目光茫然无焦距,问:“然后呢?” “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那边一个欢欢要上大学,这边又来了个小的,家里的房贷还供着,我们兜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 “姨妈也知道你刚大学毕业,手头不充裕,没想着问你借钱,就是想问问,那块表....” 唱晚冷笑,果然又是为了那块表,“手表我还回去了,你不要再惦记了。” 不等她回复,唱晚冷漠的挂了电话,顺手拉黑。 她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周惊寒给她的那块手表,手指缓缓抚摸着冰冷的表带。 说起来,多亏了姨妈这一家人,高三那年,她才有了一个和周惊寒通电话的机会。 第33章 贪欲 思绪像一根被风吹起,漫无目的飘荡着的羽毛。 最终这根羽毛穿过了漫漫六年时光,再次回到云安。 元旦那天,大街小巷充斥着新年的热闹气氛。 唱晚照例搬着凳子去了天台。 那天罕见的天气不错,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在这种环境下,露天写作业也变得不再难熬。 刷完题后,她在书包里摸到那块手表,趁着周围没有人,悄悄拿了出来。 自从上次发现叶倩欢会偷偷翻她东西后,唱晚留了个心眼,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都会贴身放着,比如她写的信,和这块手表。 金属指针缓缓转着圈,每一秒钟发出的滴答声,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了她的心上。 她不认识这个手表的牌子,但直觉告诉她,这块手表很贵。 贵到足以勾起人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贪欲。 “表姐!你在这干嘛呢?” 唱晚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手表放进口袋,惊魂未定的朝楼梯口的叶倩欢看去。 她的手指在不停的颤抖,心脏突突地跳。 唱晚屏气敛息,尽量维持着正常的神情,可慌乱转动眼睛却暴露了她的不安。 叶倩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口袋,“表姐,你口袋里藏了什么呢?” 唱晚用眼神表达不解。 叶倩欢眼神异常明亮,“我刚刚都看到了,是一块表吧?谁给你的?”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上来,“给我看看嘛,是不是我小姨父留给你的遗产啊?” 听见她提起自己的父亲,唱晚心中一痛,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用手势说道:你看错了。 然后收拾好东西就要下楼。 叶倩欢一点都不相信,她刚刚看的非常清楚,就是一块手表。 她亲昵地帮她拿凳子,下楼的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那块手表的事情。 唱晚只当没听见。 晚上吃饭的时候,姨妈从厨房里把最后一道汤端出来,唱晚刚想去拿碗和筷子,叶倩欢却调皮的从身后‘变’出来,“姐,我帮你拿了。” 唱晚眼神平静,冲她弯唇表示谢意。 姨妈解下围裙,热情的招呼她:“来来来,唱晚坐这,今天元旦,姨妈特地做了你爱吃的可乐鸡翅。” “......” 唱晚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庆幸自己得了失语症,否则今天光说话就要耗费掉她大半的心力。 “唱晚,别老吃青菜,你看你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传出去别人要嚼舌根说咱们家不给你饭吃呢。” 姨妈给她夹了块鸡翅,嗔怪道。 “妈,你现在眼里只有姐姐了。”叶倩欢嘴一瘪,一副我‘吃醋了你快来哄我’的表情。 姨妈笑着推推她的脑袋,“你要是成绩有你姐那么好,我也不至于这样。” 唱晚头都没抬,默默吃饭。 餐桌上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姨妈感叹道:“唱晚这孩子真是命苦,先是爸爸没了,跟着妈妈过了几年苦日子,好不容易娘俩找了个男人依靠,又出了那档子事。” 叶倩欢摸了摸唱晚的手,“妈你别再提那些事了,现在不是有我们吗?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对吧?表姐?” 唱晚沉默地点头,随后装作夹菜的样子,顺势推开了叶倩欢的手。 叶成伟见时候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拿出一家之主的阵势,“听欢欢说,你爸爸给你留了一块手表?” 唱晚眼神微动,放下筷子,如释重负。 终于,忍不住了是吗? 用来伪装的潮水退去,露出底下狰狞的獠牙。 费尽心思弄了这一出,就是为了那块手表。 叶成伟继续说:“你现在还是个学生,那么贵重的东西留在身上不安全,不如交给家里的大人替你保管,等你成年了再还给你。” 唱晚飞快地打着手势,其他几个人看不懂那么复杂的手语,叶倩欢连忙跑去书桌上拿了纸笔过来。 她接过纸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妹妹看错了。 叶倩欢一看就急了,“不可能!我当时看的可清楚了,就在你的口袋里。” 说着,还想伸手去她口袋里拿。 唱晚直接站起来,躲开了她,然后指了指卧室门,告诉他们自己累了,想回去休息。 叶成伟敲敲桌子,皱眉道:“没点规矩,大人都没走呢!” 唱晚只好坐回原位,叶倩欢得意地瞟了她一眼。 姨妈这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老叶你也真是的,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唱晚,你姨父脾气就这样,但心是好心,我们也是怕你不小心弄丢,学校里人多眼杂的,万一丢了你哭都来不及,以后怎么面对你爸爸?” “......” 无论他们怎么游说,唱晚始终不肯承认有手表的存在,几个人碍于面子,也不敢真的动手搜身,最后只好放她回去了。 她不敢大意,连洗澡的时候都带着那块手表,生怕叶倩欢趁她不在去翻自己的书包。 可是千防万防,第二天,那块手表依然不见了。 她坐在地上铺好的床铺上,被子枕头被她翻得乱糟糟。 全都没有... 不见了... 唱晚脑中一阵晕眩,浑身冒着冷汗,手脚发软,扶着床沿站了好几次才站稳。 叶倩欢已经起床离开了,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昨天晚上屋里三个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的黏在她身上,她没有机会藏到外面,睡觉的时候,只好暂时把手表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可没想到,一大早醒来,手表丢了。 她压制住心底激荡愤怒的情绪,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打开门走出卧室。 他们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吃着早饭,画面温馨的令人恶心。 到底是年纪小,心里压不住事,唱晚忍着眼泪把手里的纸放到餐桌上。 上面写着:我的手表呢? 姨妈瞄了一眼,笑道:“手表?你昨天不是说没有手表吗?我们怎么知道你的手表到哪去了?” 叶倩欢笑嘻嘻地道:“就是就是,别随便冤枉人。” 唱晚看着他们,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她去洗手间刷完牙,换好衣服,然后拿了身份证就出门了,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哪。 她去派出所报了案。 第34章 生花 接待她的民警认识她,他是林曼声的爸爸。 林警官耐心的看完她写在纸上的字,反复和她确认了一些关键信息后,传唤了姨妈一家人。 他们极为震惊,压根不敢相信周唱晚居然敢报警,面对警察的询问也是咬死不肯承认。 “什么手表,昨天我们问她的时候她自己说的没有手表。” 叶成伟脸色涨红,拍着桌子怒吼道:“周唱晚!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我昨天问你,你爸爸是不是给你留了块手表当遗产的时候,你是不是否认了?!” 姨妈瘫在地上抹眼泪,“造孽啊,我们一家人,供她吃供她喝还供她上学,把她当亲生女儿养着,结果她倒打一耙,反而来污蔑我们一家人偷东西!” 叶倩欢把她扶起坐到凳子上,红着眼睛说:“表姐,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唱晚眼圈红红的,心底的委屈泛滥成灾,愣是忍着没掉眼泪。 林警官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拍了拍桌子,“闹什么?我说了那是她爸留给她的吗?” 他接着道:“根据报案人的描述,那块手表是一个好心人送给她的,而且报案人提供了那个好心人的车牌号,我们已经在联系对方了,是不是真的马上就可以知晓。” 三个人瞬间哑声,几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带了几分不安。 林警官神情严肃:“还有,据她对那块手表的描述,我们这边初步估计了一下,涉案金额远远超过了立案标准,一旦查明,嫌疑人是需要负刑事责任的!” 刑事责任这四个字一出来,三个人都慌了。 这时,一个年轻辅警指着电脑屏幕高声道:“林队!查到了。” 唱晚手指握成拳,心脏猛地跳了一拍。 林警官立刻走上前,“电话号码多少?现在联系一下。” “是!”辅警立刻拨通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 姨妈止住了眼泪,试探着走上前唤道:“唱晚啊,你听姨妈说....” 林警官打断她,往旁边指了指,“上那坐着去,不要去吵她。” 唱晚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从未觉得等待是一件如此漫长忐忑的事情。 她又给那个人添麻烦了。 他会不会怪她? 会不会后悔把那块手表给了她? 正当她心神不定胡思乱想之刻,辅警忽然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过来一下,这位先生想和你说几句话。” 那一刻她的心情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像是海上迷失方向的轮船忽然看见了灯塔照耀而来的光。 她接过手机,电话里传来她日思夜想的声音,“是我。” 唱晚唇瓣张了张,努力想发出一点声音。 她想问他过得好吗? 想问他在哪里。 想问他怪不怪她打扰了他的生活。 想问他很多很多。 然而,无果。 她能给的只有沉默。 像是知道她的窘迫处境,电话那头的男人很快再次开口:“事情我都知道了,别担心,会处理好的。” “.....” 他的声音太温柔,唱晚抱着手机忍不住开始掉眼泪,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顺着听筒传入千里之外,落到周惊寒的耳朵里。 他微不可差的低叹:“好像每次碰到你,你都在哭。” 彼时的周惊寒正坐在余同市的机场里,前路茫茫亦未可知,候机室的窗户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他盯着洒进来的阳光,温声道:“听警察说,你叫唱晚对吗?渔舟唱晚,很不错的名字。” 小东邪忘不掉十六岁生日那年,神雕大侠为她放的一场烟花,而十七岁的唱晚,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周惊寒那天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他说:“唱晚,别哭,我擦不到你的眼泪。” 才上高三的唱晚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忍耐力,生生将眼泪止住,然后,又花光了积攒了整整十七年的勇气,打破了禁锢在心上的枷锁,给了他一个回应。 “好。” 无力破败的凛冬清晨里,朽木悄然生花,枝桠攀上绿芽。 ...... 电话挂断后,室内静的呼吸可闻。 还是林警官率先反应过来,“能说话了?” 唱晚的失语症是因为去年暑假遭受了太大的心理创伤产生的后遗症,刚刚那一个“好”字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抬头朝林警官露出一个无力地笑,摇摇头,没有再出声。 林警官略有些失望,但还是走上来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慢慢来,万事开头难,你已经走出第一步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安抚了她一阵子,找了个女警察过来陪她,自己转身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了。 叶成伟三人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那块手表,居然价值七位数。 这样的天文数字,同时对应着巨大的惩罚。 林警官顾念着唱晚还被他们一家抚养,忍着火气耐心劝导他们主动交出来。 “我是看你们之间关系特殊的情况下,这个事情还没有立案,你现在还给她,好好向人家小姑娘道个歉,争取取得她的谅解,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而且还要答应我好好抚养她到十八岁,那么这件事情完全可以从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 “但是,如果你们一家拒不配合,那么我们就要依法办事了,一块七位数的手表,你知道查出来你们要坐多久的牢吗?十年以上!一辈子都毁在这块手表上,值得吗?” 十年以上.... 叶倩欢当场就哭了。 林警官指着她继续说:“你们俩看看,家里这个女儿才多大,忍心吗?坐牢是会留案底的,以后三代不能考公,影响的是她的一辈子。” 听到对女儿有影响,姨妈有些坐不住了,扯了扯叶成伟的袖子,叶成伟一张脸通红,低着头没动。 姨妈和他结婚几十年,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 这个男人不是不怕面对的后果,而是拉不下那个脸,去和一直以来仰他们鼻息生存的小丫头道歉。 一身正气的林警官蹲到他面前,低声道:“还有,那个男人随手就给了唱晚一块价值百万的手表,他的身份能一般?这里的事情一旦传到他的耳朵里,你想想你们一家的下场!” 叶成伟浑身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拿出了那块手表,还了回去。 ...... 第35章 牵线 唱晚看着桌上的手表发呆,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她在姨妈家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尴尬。 明面上碍于林警官的情面,他们没有直接针对她,但是却会在暗地里偷偷给她使绊子。 比如明明知道她对水蜜桃表面的毛过敏,却会故意买一大堆的水蜜桃放在家里,放在风扇下,任由那些细小的绒毛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然后在她过敏发烧的时候,装作工作很忙的样子,对她视若无睹。 这些事情,就像夏天躺在冰凉的竹席上,冷不丁的被上面冒出来的木屑刺伤。 不致命,但是足够折磨人。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计较也没有意思,唱晚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存够钱在余同市买一栋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余生哪怕不能与他相伴,能和他生活在一个城市,看一样的风景她也足够满足。 - 洗漱完后,她把电脑搬到餐桌上,一边吃面包一边工作。 st的邮件是在七号下午给的答复,对方约她八号下午三点面试。 她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林曼声。 林曼声倒是挺高兴,觉得她想开了,愿意找一份朝九晚五作息稳定的工作,意味着她肯将那个某某放下。 大学四年,林曼声看着她为了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四处接单,在这个城市里东奔西跑,只为有机会能够偶然遇到那个人。 她早就不满了。 什么男人值得一个女孩子这么做! 在林曼声的眼里,女孩子天生就该被人宠在掌心里,以爱浇灌成坚韧独立的模样。 国庆的最后一天假,两人晚上约出来吃了顿饭。 聚会的地点选在新航大学和西子湾小区的中间地带,这里有一家很好吃的烤肉店,她们已经一起来吃过很多次。 老板见到熟人,特地多送了一盘新品请她们俩人试吃。 林曼声目送着红着耳朵的年轻店长远去,嘿嘿笑着望向正在吃西瓜的好友,揶揄道:“你觉得店长怎么样?” 唱晚一脸莫名,瞥了眼店长的背影,“挺好的,每次都会给我们俩送免费菜品。” 林曼声无语,“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人怎么样。” “也挺好的,年纪轻轻就在一线城市的市中心开了家烤肉店,很厉害。” 唱晚由衷赞叹,“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这么厉害。” 林曼声给她夹了块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说这个了,说了也白说。你怎么突然想投简历了?我记得你之前拒了不少公司啊。” “因为——”唱晚眼底闪着光,“他在那里。” “啊?谁?”林曼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见到她抿唇害羞的样子,不由得一拍桌子爆了个粗口,“卧槽?不是吧?所以我这是歪打正着给你牵了线???” 唱晚一脸幸福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林曼声气得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碗里的肉都快被她戳烂了,怎么就能这么巧!!! “那个某某到底是谁啊?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居然让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林曼声平复下来,“你跟我说说呗,好歹我也在st实习了大半年,对里面的一些人还是挺熟的。” “那个人能随手送你一块上百万的手表,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林曼声仔细回忆了一下st有这个财力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一群头发都没几根的老头,有钱是有钱,但没颜... 何止是没颜,简直是不忍直视。 她幻想了一下唱晚挽着其中一位的手的画面,当即恨不得自扣双眼! 她都快绝望了。 “唱晚,晚晚,想报恩也没必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这是人生,不是电视剧!” 林曼声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她的痛心疾首,仿佛已经预见了唱晚未来的悲惨生活。 唱晚微怔,“我没有想过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林曼声恨铁不成钢,怄得连肉都吃不下,“st哪个老头值得你这么卑微?王宝钏见了你都要甘拜下风!” “......” 唱晚小声辩驳:“他不是老头。” “......” 林曼声:“他叫什么名字?” 唱晚犹豫了一下,见林曼声脸色越来越差,这才说道:“周惊寒。” 林曼声仔细搜索了一下,没什么印象,不过唯一值得她高兴的是,这是个中文名,那群老头基本都是外国人,不符合要求。 “英文名是什么?” 林曼声美滋滋喝了口果汁。 “vincent。” 喜欢一个人,连念他的名字都会充满幸福感。 林曼声差点被呛到,花容失色惊声道:“什么?!”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反应过来,周惊寒等于vincent等于st首席执行总监等于她的姐妹暗恋六年的神秘男人某某。 st是外企,高层绝大部分都是外国人,周惊寒常年在国外,今年九月才回国,此前也只是来国内的公司视察过几次,而且每一次身边都前呼后拥的围着一大群人,林曼声只远远的见过几次,除了他的英文名,其他一概不知。 对于这位神秘大boss,林曼声对他的印象仅仅是他长了张逆天的脸和逆天的身材,加上他本人气场实在强大,每次他来公司,林曼声都是退避三舍,只敢一观大佬神颜。 “所以上次帮你赶跑变态的人就是他?还有前几天那个商务晚宴,帮你解围的人也是他?” “嗯。” 唱晚既开心又害羞的点了点头。 林曼声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任何一个女生在自己年少最懵懂也是最痛苦的时期,碰见了周惊寒这样子的男人,几乎毫无逃脱的可能。 “怪不得你会喜欢他...” “怪不得你对他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怪不得你给他写了那么多封信...” 听到信这个字,唱晚默默垂下头。 林曼声自知失言,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不打算追他吗?” “追?”唱晚抬眸,“为什么要追呢?” 林曼声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你喜欢他当然要追他了!” “唱晚,你回家照照镜子好吗?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我在街上横着走,何况是追个男人!” “......” 唱晚默默吃菜,尽管林曼声和她相识多年,关系匪浅,但很多事情,即使是林曼声也不清楚。 比如,当年她继父杀害她母亲的真相。 第36章 绯闻 隔天下午三点,唱晚收拾好自己,准时到达了st的办公大楼。 两轮面试都非常顺利,她不出意料的拿到offer。 第二天就要像正常人一样朝九晚五的上班,唱晚还很不习惯,自从毕业出来实习,她已经很久没有早上八点起过床。 翻译部门除却几个实习生以外,加上她一共有六个人,其中有两个外国人,负责的是相关技术翻译,很少会留在部门里,还有两个人外派到了法国,暂时不在国内。 剩下的男人是部门的项目经理名叫严余晖,约莫四十岁,笑起来很和善。 由于她刚进公司,对业务还不大熟悉,hr便让严林辉这段时间带一带她。 st是风投公司,进军中国后免不了要和国内政府部门打交道,其中会涉及到许多文件的翻译,而政府的文件措辞非常官方,有时会在其中加入一些古文诗词,机器和软件很难精确译出每一个词语的意思,所以必须要人工来加以润色。 唱晚刚进部门,严余晖便给了她几份文件试试手,顺便看看她的水平如何。 - 顶楼办公室。 梁越正站在周惊寒办公桌前向他汇报这个月的工作行程。 “.....腾志科技的何总一直想和您见一面,时间地点您定,说是想替他们副总向您赔罪,下个月中旬法国l·p集团的特奥菲尔先生将要来访。”说到这里,他递上一个文件夹,“这是此次来访的嘉宾名单。” “腾志科技那边交给stevin处理。” 周惊寒接过名单随手翻了翻,顺口一问:“翻译定了吗?” 梁越道:“严经理正在考察,目前来看他很满意,不过对方是个新人,据她本人描述,她的父亲是法国人,法语是母语之一,本科就读于新航大学的翻译专业,我看了一下她的工作经历,经验很丰富。” 周惊寒眼神微微闪烁,“是吗?” 梁越心中忐忑,摸不准他的想法,“严经理很看好她,有意拿这个项目锻炼她。” “如果您觉得不妥,我马上去换人。” “不用。”周惊寒抬头,“把她的档案给我看一下。” 梁越连忙抽出唱晚的档案递给他。 周惊寒翻开文件夹,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尽管心里早有猜测,依然忍不住微微一怔。 “她来多久了?” 梁越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什么时候周总监会关心一个新入职的小翻译了? “刚刚半个月。” 周惊寒合上文件夹,往抽屉里一塞,“知道了,你去忙吧。” “......” 等梁越走后,周惊寒将那份资料重新拿出来,盯着上面的照片有些出神。 白底一寸照上的女孩子眉眼灿烂生辉,精致漂亮的令人挪不开视线。 上次她说:“在等心仪公司的offer。” 所以,等的公司是st吗? 为什么不告诉他? 周惊寒看了眼时间,起身往外走去。 唱晚正在翻译文件,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脑,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披在脑后,垂至腰际,睫毛又密又长,像两把小刷子,遮住了两颗琉璃般的眼珠。 周惊寒站在门口,隔着距离看了她一会,随后往里走去。 翻译部人不多,几个实习生没见过他,觉得他长得超级帅,此刻都脸含春色的聚在一起说悄悄话,严余晖刚刚出去了,只有唱晚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工作。 她很认真,听见有脚步声朝自己走来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以为是严余晖回来了,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嘴里轻声道: “老师,这份文件可以用这个格式吗?” 说完后,她没等到回答,下意识地回头,这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座位上。 周惊寒很轻地挑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然后看向那份文档,淡淡道:“这我不熟,你得问你老师。” 唱晚的手指还压在键盘上的字母a上,此刻文档上已经连续不停的刷了好几行的a,但她完全没意识到,脸上还一派镇定,“好的。” 这副模样显得她更呆了,周惊寒指了指屏幕,“翻译成这样,我可不收。” 见她总算收回了那副镇定自若的表情,手忙脚乱的去按删除键,男人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扯了扯。 严余晖上完厕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场景。 他没多想,向唱晚介绍道:“这位是st的首席执行总监,周总监。” 唱晚硬着头皮站起来,垂着头不敢看他,“...周..总监。” 周惊寒眉峰不动,“嗯。” 严余晖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刚入职半个月的新翻译,周唱晚。” 周惊寒很淡定的点头:“你好。” 唱晚此刻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憋着气道:“...您好。” 严余晖看了二人一眼,随后笑着问道:“总监,您有什么事吗?” 周惊寒垂着眼睛,目光若有若无的在唱晚身上扫了一圈,见她黑色长发下白嫩的耳垂隐约泛着一层粉,心情忽地变得很好。 “没事,随便逛逛。” 严余晖纳闷地想,他的办公室不是在顶楼吗?随便逛逛能逛到9楼来? 等周惊寒走后,他问唱晚:“总监来这说了什么吗?” 唱晚摇头。 严余晖沉吟:“应该是来找我的,下个月有个很重要的嘉宾来访,是个法国人,我准备让你和我一起去,锻炼锻炼。” 这么快就肯让她接手项目了? 唱晚讶异不已,“真的吗?” 严余晖拍拍她的肩,“当然,有关资料我待会发给你,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必须要好好准备,上了场绝对不能出半点差池,十一月中旬会有三天的闭门会议,到时候我们俩接替上场,之后会有场晚宴,内容比较简单,我交给你独自完成,有没有信心?” “嗯!”唱晚万分激动,“没问题!” 严余晖呵呵地笑,眼角细纹扬起,旋即调侃道:“这么开心?脸都红了?这要是换成别人,压力能大到睡都睡不好。” 唱晚双手捧脸,腼腆地摇了摇头,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周惊寒。 - 可第二天,周惊寒却被卷入了一件桃色绯闻当中。 第37章 软饭硬吃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周惊寒的父亲周远山的绯闻。 #周氏集团董事长与当红小花深夜拥吻# #忘年恋# #周氏集团股份暴跌# #宋氏回应# #黎烟与周远山夜宿酒店# #黎烟资源咖# ...... 与之相关的热搜词条层出不穷,周氏集团的形象一夜之间大跌。 而周惊寒作为他的儿子,免不了要被记者追问一番。 “二公子,请问您对您父亲与当红小花黎烟的恋情怎么看?” 周二公子秉承着一贯的嚣张作风:“问我干嘛?问我继母去啊。” 虽说娱乐记者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但如此不客气地回应还是让场内的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 很快又有记者开口:“您对宋氏的回应怎么评价?” 周惊寒懒懒一笑,惹起闪光灯无数,“宋氏?宋氏当然是,经验丰富。” 最后四个字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其中隐藏的意味令人遐想万千。 周远山这么些年也不知道闹了多少绯闻,宋林染早已经有了一套完美的公关方案。 一旁的周黎阳恨不得堵住他的嘴,连忙上前连拖带拽地把人带走了。 宋文昂咬牙切齿,“周惊寒我告诉你,别太嚣张!” 周惊寒手指上转着车钥匙,连个眼神都懒得递给他。 我就嚣张了怎么样? 一大清早就被记者堵住的周惊寒难免要回周家发个火。 - 晚上,周惊寒刚停下车,恰好碰见从别墅里走出来的周黎阳,他脸色看起来很差,眉心拢着一股郁气。 他降下车窗,“哥。” 周黎阳神色稍缓,“怎么过来了?里面情况不大好。” 周惊寒点了支烟,吊儿郎当的道:“来看看我爹的热闹。” “......” 周黎阳僵硬地转移话题,指着车前盖被烟头烫出的洞问道:“你这车又怎么了?上次不是修好了吗?哪个没素质的又给你烫了个洞?” 周惊寒慢腾腾地下车,瞥了一眼,“哦——这个啊。” 他吸了口烟,满不在乎的道:“我烫的。” 这回周黎阳是彻底不想搭理这个神经病了,“我走了。” 一进门,别墅大厅缭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清新淡雅,闻之去忧。 周远山正在泡茶。 几个佣人见到周惊寒纷纷向他打招呼:“二少爷。” 周惊寒嗯了声,坐到周远山的对面,手指握成拳在桌上敲了敲,行了个扣手礼。 周远山抬头瞧了他一眼,给他倒了杯茶。 “人间一盏茶,解我三百乏。外面都快闹翻天了,您老到是好兴致。” 周远山没搭理他,“要喝就喝,不喝就滚。” 周惊寒啧了声,“这就破防了?外边的人说的可比我难听多了,尤其是微博,段子一条比一条精彩,要不我给您念念?” 周远山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德行,不耐道:“闭嘴!” 陈阿姨走上前来,“两位先生,饭好了。” 周远山把茶壶放到一旁,“去叫太太下来吃饭。” 话落,他又对周惊寒说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故意招惹她。” 周惊寒嗤笑,老公一大把年纪了,还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心情能好吗?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应了声,“我努努力。” - 餐桌上的氛围极其压抑,几个佣人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周家平日里便规矩森严,今日犹甚,几人均静谧无声,桌面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周远山有意安抚宋林染,开口道:“惊寒,既然你回国了,国外那个子公司就还给文昂吧。” 周惊寒不屑地哼了一声,“给那个废物干嘛?您觉得他能打理好?” 随后瞥了眼宋林染,见她脸色沉了下来,立刻单手支着下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您整这一出,是为了讨宋姨开心?” 周远山缓缓放下筷子,“周氏现在事情很多,你哥哥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的产业都顾不上你还老惦记着别人的东西,像什么话?” “我看您就做的挺好。”周惊寒似笑非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如既往。” 周远山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其他人当然没有胆子敢提,这些年也就周惊寒时不时拿这件事刺一刺他。 宋林染依旧优雅得体,低头喝汤,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周远山的火气一阵一阵的往外冒:“你说什么?” “我说实话罢了。”周惊寒一脸无辜,“您那位新宠,应该知道家里有面不倒的红旗吧?她应该也是,甘愿做您在外边的彩旗吧?” 周惊寒这番话直接戳中了周远山的痛点,毕竟他遇见周惊寒的母亲时,就是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伪装成单身与她交往。 周远山深吸一口气,他确实有愧于周惊寒和他的母亲,此刻竟没有出声呵斥他。 周惊寒又笑:“还有啊,我那哪叫惦记着别人的东西?周宋不是一家吗?没有宋氏哪有您的今天?” 周远山年轻的时候能坐稳周氏集团掌门人的位置,少不了宋家出的力,宋氏却没想到他彻底掌权后,不但不犒赏功臣,反而极力打压。 这也是宋林染心里头的一根刺。 “陈阿姨。”周惊寒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下次煮饭的时候少放点水,我不爱吃软饭,您不能逼我软饭硬吃啊。” 陈阿姨擦擦额头的汗,餐桌上的斗法她看不明白,但那种压抑窒息的气氛还是感觉能感觉的出,连忙恭声道:“是。” 周远山本就难看的脸色听了这话更难看了。 他扔了筷子,“不爱吃别吃,滚去书房等我!” 周惊寒心里头堵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气顺了,心情就好,非常痛快地甩手进了书房。 眼见着书房门被关上,周远山轻咳一声,看向端坐在对面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女人,缓缓开口:“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宋林染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微笑道:“我比较担心公司的股价。” 周远山:“你放心,我会补偿你。” 宋林染站起身,冷笑,“希望能让我满意。” 第38章 戒色 书房里挂着一副字,落笔青涩,一看便知是小孩子写的。 周惊寒盯着它微微出神。 他小时候时常被宋林染罚到这里来写字,尤其是冬天最冷的时候。 宋林染让他穿着件单薄的毛衣,不准他开空调,一笔一画的站在书桌前用毛笔写字,美其名曰要挫一挫他身上那股小城市里沾染的野气,免得到了外面别人嘲笑周家养出来的孩子不懂规矩。 余同虽地处南方临海,但是冬天湿冷异常,不开空调的室内比室外还冷上几度。 他的毛笔字是半路子出家,自然比不上周黎阳从小的培养,因此每每写完,常常要受到宋林染的责罚,要么不准他睡觉,要么不准他吃饭。 那会儿周黎阳时常装出一副要去书房看他笑话的样子,可一进去,却会从衣服里偷偷拿出吃的塞给他,还会替宋林染道歉。 周惊寒神情复杂。 周家能得到他认可的,也就只有周黎阳一人而已。 这么多年以来,他临摹过很多骈文名篇,字迹也从青涩稚嫩到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 不过,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王勃的《滕王阁序》。 小时候读不懂那么复杂的古文,只觉得晦涩,那时候他是因为里面有句话藏了他的名字而喜欢这篇文章,长大了再看,才发觉字字珠玑。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一晃过去十多年,风水轮流转,也轮到周家时运不济了。 嘎吱—— 周远山推门进来,看到那副字神色也不由得略微动容,“这些年,我亏欠你不少。” 周惊寒转过身,语气讽刺,“都过去多少年了,再提有意思吗?” 周远山轻叹,一下子似乎苍老了许多,连腰背都弯了下去,他缓步走到书桌后坐好,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儿子。 一晃十多年,他的眉眼越来越像他母亲了,心思也越加深沉难以琢磨,这个儿子确实是按照他预想中的道路走了下去,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出色。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自己那么狠。 周远山合了合眼,眉心藏着一抹深深的疲惫,“你今年,有没有回云安看过你的母亲?” 不等周惊寒回答,他继续道:“这么多年,我是一次都没敢去看过她。” 周惊寒进周家十五年,还是第一次听周远山提起自己的母亲。 “我当您早忘了温素这个人了呢。” 周远山面容苦涩,“我知道你一直怨我,怨我没有救你外公,怨我..没让你见到他最后一面。” 周惊寒十八岁那年外公去世,死因,自杀。 他十二岁的时候,一夕之间失去母亲,最爱的外公得了癌症,他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不知所措,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就仿佛苍茫世间只剩了他一个人。 后来,周远山带着人凭空而现,他答应帮他外公治病,但是有一个要求,他要周惊寒认祖归宗,周家的血脉不能遗落在外。 回去的日子很难熬,既有继母明里暗里的打压折磨,又有宋文昂的欺压刁难,还有亲戚的冷眼嘲讽。 私生子、野种、小畜生... 他的少年时期是伴着这些词语长大的。 明明周家的人都不待见他,为什么周远山还要把他接回来? 接回来之后又对他不管不问,任其自由生长,风霜刀剑也一并让他自己承担。 都说豪门深似海,周远山这么做也不怕他折在那里。 后来,周惊寒开始逃跑,在这里,他是一直被排挤的存在,他想回家,想见他外公,想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样,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真觉得委屈。 初高中六年,周惊寒不知道逃了多少次,每一次都被抓了回去,迎接他的是周远山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也不知道外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老人家每次见到他都会让他把衣服撩起来,看着他背上新增的伤痕偷偷抹眼泪。 十八岁的时候,周惊寒高三,他的成绩足以考上全国任何一所高校,但他想回云安,想把外公放到自己身边照顾。 ——周远山不同意。 他默认了宋林染对他的安排,送他出国,远离国内集团的核心圈层。 同年十二月,外公自杀。 周惊寒心如死灰,接受安排,一走九年。 他走的那天,这座向来温暖的城市,罕见地落了一场大雪。 - 九年时间足够一个男人脱胎换骨,面对这样敏感的话题,周惊寒出乎意料的没有翻脸,反而极为平静对他说:“您能别提我外公吗?” “罢了。”周远山目光复杂,妥协的摆了摆手,“最近公司不太平,你去帮帮你哥哥。” 周惊寒差点气得笑出来,“为什么不太平您老心里没数吗?” 周远山像是终于忍不住,和他交了底。 “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你现在根基不稳,还成天在底下的子公司晃悠,远离集团重心,周家和宋家还有那么多的长辈,现在是我在,能帮你压着那群老家伙,一旦我没了,那群人能把你的骨头都吞了。” 周惊寒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帽子我可戴不起,什么时候您在外边找女人这种事也能往我头上扯了?” 周远山没有被他激怒,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你为什么这么抗拒进公司?是因为st吗?你觉得你现在有靠山了?翅膀硬了能跟家里对着干了?” 周惊寒闻言,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他本来就没指望这件事能一直瞒过周远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桌子被他拍的震天作响。 周惊寒一脸无辜,“您又没问过我。” 周远山心中一阵悸痛,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脑子里也嗡嗡作响,声音有气无力,“你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周惊寒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是不是装的,撇撇嘴一声不吭的走了。 到了门口,他忽然转过身一脸真诚的道:“爸,您老年纪都这么大了,平时得悠着点,想要身体健康,您得戒色。” “您要是没了,谁帮我压着那群老家伙啊?” 周远山被他这通大逆不道的话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摸索着将桌上的茶杯扔了出去,“滚出去!没我的同意不准回来!” 第39章 青春 周惊寒站在别墅门口,盯着路上溅起的雨丝出神,又下雨了。 上次回来也是这么大的雨。 天潮潮地湿湿,气势汹汹,像是要倾倒整个世界。 陈阿姨犹豫了会,四下偷偷看了眼,见无人注意便从他身后快步走出来,递给他一把伞,“二少爷,拿把伞再走吧。” 周惊寒婉拒,“不了,走到车旁没几步路,淋点雨不打紧。” 他收回思绪,款步踏入雨幕,瓢泼大雨瞬间将他打湿,凉意顺着衣物深入肌理。 一场秋雨一场凉。 陈阿姨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略微发酸。 - 周惊寒回到车内,拿纸巾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刚想发动车子,傅行深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收回方向盘上的手,按了接听,“怎么?” 傅行深:“你在哪?” 周惊寒:“老宅。” “......” 联想起今天早上的新闻,傅行深立刻猜到他这是回去给周家人找不痛快去了,顿了一秒钟,他接着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下午我们俩还有个合同要签?” 周惊寒无耻地点头,“忘了。” “......” 傅行深压着火,“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两个小时!” 周惊寒瞥着车窗外被暴雨切割成碎片的别墅群,毫无诚意的道,“不好意思,劳你久等,麻烦你再等我一小时。” 傅行深深吸一口气,“你以为你是谁?能让我等你那么久?” “你不是都等了两小时了么?” 傅行深抚着额头,“我刚回去,合约推迟到明天再签。” 周惊寒懒懒道:“今天心情不好,明天不想上班。” “......” 傅行深捏着手里的文件,咬牙切齿,“一小时后我要是没看到你后果自负!” 周惊寒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嘴角噙着抹笑,发动了车子。 - 唱晚正在校对文稿,桌上堆了一大堆的文件,手上还拿着几张手写的稿子,目光专注而认真。 密密麻麻的法语占据了视线,她放下最后一份稿件,莫名走了神,思绪透过那些熟悉的文字,牵扯出了过去的一段记忆。 她写给周惊寒的第二封信,用的就是法语,准确的说,应该是她之后写的信,用的都是法语。 虽然第一封信被叶倩欢偷偷翻出来,还当做笑话一样的念了出来,但是唱晚始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那些朦胧飘渺,青涩懵懂的情绪,是当时一无所有的她,仅存的,独属于她自己的,最珍贵的东西。 无人可以从她手中夺走。 哪怕是姨妈一家人也不可以。 既然写中文可能会被发现,那就换一种他们看不懂的文字。 她不仅要写,而且要写很多封信,还要在叶倩欢眼皮子底下写。 虽然她知道,这些信,那个人或许永远也收不到。 cher étranger 叶倩欢好奇地凑上来,“表姐,你在写什么?” 唱晚大大方方的露出来,在旁边的空白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字:写信。 叶倩欢犹疑,“为什么我看不懂?” 唱晚继续写:这是法语。 叶倩欢大概以为那是她写给过世父亲的信,切了一声,嘴里嘟囔着:“会法语了不起啊,现在还不是个哑巴,看你以后能说给谁听。” 唱晚没理她。 其实她那时候在学校里,通过张君尧林曼声和班上一些同学的帮助,说话的能力已经开始慢慢恢复。 只是还没有像以前那样流利罢了。 但她在姨妈家里依然和从前一样,沉默内敛,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一旦暴露自己的失语症开始好转,免不了要帮叶倩欢补课。 唱晚自己正在读高三,处于人生中最重要的分岔路口之一,她并不愿意分心,尤其令她分心的人还是叶倩欢。 她坐在地上的床铺上,将信纸放在凳子上,认真落笔: 「亲爱的某某, 见字如晤。 很抱歉,这封信用的是您所不熟悉的法语书写的,这并非是我故意卖弄,而是因为汉字太容易被我身边的人读懂。 总有人会将恶意施加于美好的感情之上。 有位名人曾说,人之所以言之凿凿,是因为知道的太少。 面对诋毁,我不曾怪过旁人。 ——他们知道的太少。 行文至此,我必须停笔,因为我的表妹需要休息。 而我,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光。 周唱晚 2018.1.21」 扣扣—— 严余晖见她盯着手上的文稿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忍不住屈指在桌上敲了敲。 唱晚猛然回神,回眸看过去,“严老师,怎么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站在你旁边那么久都没发现?” 她瞥开眼,微摇头,“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严余晖调侃道:“喜欢的人?” 唱晚眼神一凝,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心虚否认,“不是的,我没有。” 严余晖见她脸都红了,淡笑,“都是成年人,谁青春年少时没暗恋过一两个人,干嘛否认?” 实习生小刘凑上来,插嘴道:“我不觉得唱晚会暗恋人诶,我觉得别人暗恋她还差不多。” 另外两个实习生点头表示赞同,其中一个打扮时髦性感的女生接着道:“我同意!她刚来的时候我们几个人瞬间觉得整个部门都亮了!闪闪发光的那种。” 小刘羡慕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男生的青春。” 唱晚有一瞬间的分神,她不在意自己是哪个男生的青春。 她只知道,周惊寒,是她的青春。 盛大而无声的青春。 严余晖见事情慢慢开始跑偏,挥挥手把几个人赶走,“好了好了,工作完成了吗?一天天就知道摸鱼,月底考核过不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几个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小刘眼巴巴道:“老师,菜菜,捞捞。” 严余晖笑骂道:“你以为这是大学期末考?有平时分给你加?还捞捞,一天到晚净做白日梦。” 等几个实习生作鸟兽散,他这才把手里的文件放到她手边,微笑道:“唱晚,这份文件帮我拿给总监的梁特助,问下他有没有漏了什么细节。” 唱晚接过,疑惑问道:“梁特助?” “嗯,梁越,办公室在顶楼左手第一间,如果他不在就去总监办公室找他,周总监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 听到周总监三个字,唱晚心里微微一跳,悄然冒出一丝小欢喜,抿唇轻轻点头,“嗯。” 第40章 赤裸的身体 她抱着文件迈着轻快的步子踏上了顶楼的走廊。 顶楼的办公室不多,大部分设置的都是会议室,还有咖啡厅,健身房,员工休息室。 唱晚好奇的左右看了看,旋即收回视线,走到左手边第一个房间,敲了敲门。 她有一点私心,她希望梁越不在这里。 这样,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去周惊寒的办公室,见他一面。 哪怕没有理由和他说话,偷偷看一眼也足够她欢喜一整天。 “进。” 门内传来声音,唱晚略失望地抿了抿唇,推门进去。 里面或站或坐的分布了几个人,有男有女,听见动静皆是朝她投来了目光。 室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唱晚不知道哪个才是严余晖要找的梁越,她站在原地,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轻声问道:“请问梁越特助在吗?” 有个男人盯着她的脸,热络地答道:“老梁出去了,你去总监办公室看看,他可能给总监送文件去了。” 还不等唱晚说话,又有一个男人殷勤地道:“需要我给你带路吗?” 唱晚礼貌微笑摇头,语气里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疏离,“谢谢,不用了,我知道在哪里。” 说完,她往后退了几步,轻轻将大门关上,阻断了屋内热切的目光和断断续续的窃窃私语。 走廊幽长静谧,轻盈的步伐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走到长廊的最顶端,视线落在门口的牌子上:总监办公室。 压下激荡的心情,唱晚努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敲了敲门。 周惊寒到公司时已经是快下午三点,身上湿冷一片,一路上不少员工关切地跑来问他怎么回事,皆是被他不咸不淡的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他此刻刚在休息室洗了个热水澡,只穿了条运动裤,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傅行深,“进来。” 唱晚推门进去,见到的便是上身赤裸的周惊寒。 他侧着身体站着,刚洗过热水澡的身体浑身冒着水汽,腹肌块状分明,形状非常漂亮。 男人手里拿了块白色的毛巾在擦头发,手臂抬起露出清晰的肌肉弧度,其上分布着明显的青筋,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 大概是毛巾挡住了他的视线,周惊寒没看清来人是谁,随口道:“来得倒挺快。” 唱晚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慌忙移开,僵在原地不敢吭声。 敲门之前那些什么朝圣般的心情,什么镇定自若的表情,此刻早已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她脑子里着了魔似的回放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半晌没等到回答,周惊寒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过来。 唱晚此刻也勉强稳住心神,刚一抬头想要认真的开口道歉,恰好与周惊寒的目光撞上。 她人都要烧起来了。 脑子里像是被人倒了一壶热水,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热气,蒸的她头脑都快不清醒。 像是条件反射般,她磕磕巴巴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最后几个字声如蚊呐,几乎要听不清。 还未等周惊寒说话,傅行深从门外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唱晚听见脚步声,下意识的往后看去,差点直直撞上他的胸膛,她惊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脚步凌乱无序,差点被自己绊倒。 傅行深这才注意到屋里不仅有个没穿衣服的周惊寒,还有个姑娘站在门口。 他伸手扶住唱晚帮助她站稳,随后皱着眉头冲周惊寒道:“你是回周家受刺激了还是脑子本来就有毛病?” 唱晚嘴里的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么不客气的话真的能对他说吗? 没等周惊寒回应,傅行深继续嘲讽:“大白天的在公司居然只穿了条内裤,下了班去市医院找裴渊拿点药行吗?” 唱晚:“......” 周惊寒把搭在脑袋上的毛巾拿下来,严谨的反驳:“我穿的是运动裤。” 傅行深:“......” 唱晚:“......” 要不是此刻场合不对,她真的要憋不住笑出来了。 周惊寒也没料到唱晚会突然过来,他冲着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的人说道:“你等会,我穿件衣服再出来。” 唱晚点点头,偷偷抬头望过去时,恰好看见他转身的背影。 他的后背遍布疤痕。 周惊寒再次出来时身上套了件白色短袖,半湿的头发蓬松凌乱,有那么几撮毛很不听话的翘在一边。 看上去少了几分成熟冷硬,多了几分轻狂不羁的少年气。 非常像那种高中时期坐在最后面,会坏笑着轻扯前排女生头发的男孩子。 周惊寒在办公桌后坐好,忽略傅行深,先问唱晚:“找我有事吗?” 唱晚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是干嘛的,她连忙举了举手里的文件,“我找梁特助,他不在自己办公室,严老师说如果没在他办公室看到人,就到你办公室里来找。” “哦,这样。”周惊寒说,“我让他去楼下找财务核实报告去了,等会就过来,你先在这坐会吧。” 安排好唱晚,这才施施然看向傅行深,忽略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周惊寒挑眉,“合同呢?不是闹着要签字?” 傅行深把手里的文件扔给他,见他纯白的短袖被水汽沾湿,底下的腹肌若隐若现,轻嗤道:“行了别显摆了,几块腹肌而已,瞧你得瑟的。” 周惊寒仔细浏览了一下内容,觉着没什么问题后翻到最后一页,把钢笔笔帽摘下来叼在嘴里,指尖笔走龙蛇,签完名后合上笔帽,哼笑一声,调侃道:“怎么?你还数了有几块?” “......” 话不投机半句多,傅行深懒得搭理他,拿了文件立刻走人。 出门没两秒钟,傅行深忽然毫无征兆的折返回来,却不是找周惊寒,而是冲着唱晚叫了声:“诶。” 唱晚应声抬眸,“什么?” 男人一双桃花眼分外勾人,眼底含着几分深意,映着屋内的灯光更显得流光溢彩,“给你个忠告,他不是什么好人。” 唱晚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再次撞上周惊寒的视线。 第41章 看够了? 那双眼漠然又锐利,压迫感十足,其中蕴着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周惊寒并没有反驳,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唱晚却盯着他头顶翘起来的那几撮毛有点出神,很想伸手把它压下去。 傅行深挑眉一笑,利落离开。 周惊寒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也没吭声,靠在椅子上大大方方任她打量,到了后面,还是唱晚自己发觉气氛慢慢变得不对劲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别开脑袋,企图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周惊寒:“看够了?” “......” 唱晚乖乖点头,声音发紧,“还行吧。” 周惊寒唇角淡扯,很轻地露出一抹笑,“带伞了吗?” 话题转的有点快,唱晚懵了一瞬,随后摇头,“没,出来的时候只刮了风,没下雨。” “待会下了班在办公室等我,我送你回家。” “.....哦,好的。” “...谢谢。” 干巴巴的几个字说完,梁越敲门进来,他先是看了几眼坐在一旁的唱晚,然后将手里的报表递给周惊寒,“您要的文件。” 周惊寒指了指梁越,“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唱晚慌忙起身,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梁特助你好,我叫周唱晚,严老师让我来跟你核实下个月法国嘉宾来访的细节。” 梁越点了点头,“回我办公室说去吧。” 说完,他对周惊寒道:“总监,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唱晚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借着关门的机会隔着距离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周惊寒正在翻看文件,眉头紧锁,神情严肃淡薄,尽管穿着还是和刚才一样,但他身上的少年气却瞬间被压制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精英的成熟睿智。 下一刹那,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周惊寒很突兀地抬起了头。 他的瞳仁颜色浅淡,泛着棕,眼睛弧度狭长微翘,多情还似无情,眼皮上那道细小的疤不仅没破坏这份风情,反而给他添了一分痞。 唱晚愣了一下,垂眸关上门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周惊寒为什么会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或许是顺路,或许是他与生俱来的好修养,又或许,是他对她的怜悯与同情。 毕竟是几年前顺手救过的人,再次遇见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别样的感情。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会拒绝也不愿拒绝。 如果无法拥有,那就尽力靠近。 日后,起码能拥有多一点的回忆。 和梁越谈论完那份文件后,唱晚回到翻译部。 小刘她们正愁眉苦脸的打车,见了她立刻提醒道:“唱晚,快点打车。” “怎么了?” “台风来了,市里发布了暴雨预警,地铁也发了通知,说是怕被淹,今天停运。” 小刘哭丧着脸道。 唱晚问:“这么突然?” “是啊,之前都说今年的台风等级不高,然后大家就没当回事,结果一登陆,跟变异了似的,贼恐怖。” 余同市临海,每年的四月到十一月都会刮上几次台风,今年的台风来的不仅晚,似乎还格外的猛烈。 唱晚往窗户外看了眼。 黑云压城,暴雨抽打着地面,雨水飞溅,刚刚还明亮的天色转瞬间便黑了下来,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严余晖皱着眉头问:“打到车了吗?” 小刘说:“打到了!还好我刚刚反应快,一刷到新闻就开始打车了。” 几个实习生都住在员工宿舍,严余晖自己有车,不担心回家,实习生打到了车他便松了一口气,“唱晚呢?” 唱晚顿了一秒,想到周惊寒对她说的话,心虚的点头,“刚刚在楼上也打到车了。” “行,那收拾收拾回家吧,公司刚刚开会,通知全体员工放假三天。” 部门里的人立刻欢呼着结伴离开,唯有唱晚还坐在工位上,严余晖问:“还不走?” “...车还没到。” “那我先走了,你待会记得关灯。” “嗯。” 严余晖走后,部门里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他刚刚是知道外面在刮台风,所以才说要送她回家吗? 等了大约一小时,周惊寒手里拎了件外套,来翻译部找她。 他往里头扫了一圈,见只有唱晚一个人看着外面的大雨发呆,出声道:“想什么呢?再晚就走不了了。” 唱晚听见声音回头,见他冲自己招了招手,背好包笑着跑过去。 周惊寒的目光在她弯起的眼尾停了一瞬。 随后二人并肩往公司楼下走去。 由于今天天气的特殊原因,公司员工提早下了班,一路走过去,一个人都没碰到。 空旷的大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配合着外面呜呜的风声,颇有几分阴森之感。 唱晚鼓起勇气,“周惊寒,谢谢你送我回家。” 周惊寒轻嗤,“怎么,不叫周总监了?” 唱晚底气不足的垂下头,小声嘟囔,“...你不也跟我说你好了吗?” 男人扬眉,“还敢顶嘴?” 唱晚悄悄别开头,藏住嘴角的笑意。 原本缭绕在心头的几丝惊惧之感,不知不觉中,竟被他三言两语随意化解。 车上,唱晚忧心忡忡的盯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 雨势汹涌,噼里啪啦的打过来,雨刷器刚刷过去玻璃立刻又被雨水覆盖。 马路上积水很严重,路上堵了很多车,看样子大家都被这场暴雨打了个措手不及。 照这样子下去,如果周惊寒送她回家的话,待会自己可能就回不去了。 “...周惊寒,要不你把我放前面那个路口吧。” 周惊寒目视前方,缓缓地跟在车流后面,“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没品的事一时半会还做不出来。” “可是,再拖下去会影响你回家的。” 回家? 酒店也能算家? 周惊寒淡笑着摇头,满不在乎道:“回不去的话我就找个酒店凑合一晚,实在不行在车里睡一晚。” 酒店这会儿八成都订满了。 至于在车里睡一晚? 唱晚睁大了眼睛,抿唇不语。 这绝对不可以。 她的房子里还有一间空房,实在不行的话.... 她悄悄瞥了眼正专心看路况的男人,实在不行的话,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在她家,将就一晚。 第42章 共处一室 到了楼下,唱晚刚想打开车门,周惊寒却制止了她,“别动。” 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撑着伞走到副驾驶车门旁,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了她,“穿上,外面风很大。” 唱晚指了指他,“可是你穿的也很少。” 他不仅穿的单薄,而且今天在公司还洗了澡,这应该是中午在外面淋了雨的缘故。 也不知道在办公室有没有喝杯感冒灵,晚上会不会生病发烧。 周惊寒笑,“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跟我比吗?” 唱晚还想争辩几句,可看到他站在风雨里,又觉得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索性也就几步路而已,于是便默默的接过衣服穿好。 衣服相较于她的身材来说实在是过于宽大,细细闻去,潮湿的空气里似乎还沾染了点薄荷的味道。 她整个人都被周惊寒的气息所包裹,就仿佛, ——正在被他拥抱。 唱晚刚从车内出来,躲进他的伞下,车门立刻被风大力关拢。 周惊寒揽着她的肩,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几分,声音被狂风吹得有些模糊,但却极为清晰的传进她的耳中。 “走吧,送你回家。” 唱晚心脏收紧,抓住衣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单元楼里走。 一进去,他便松开了手。 唱晚站稳,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地将身上的外套攥得更紧了些。 但,这终究不是属于她的外套,握得再紧都没有用。 她摸索着去扯拉链,想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 周惊寒瞥她一眼,“穿着吧,外面凉,也不急这一会。” 唱晚这才放下了自己的手,心底满满的都是因他这一句话,溢出的甜。 电梯在四楼停下,到了家门口,周惊寒叮嘱:“记得把门窗关好,没事别去外面晃悠,风很大,外边很危险。” 唱晚还在为接下来的话做心理准备,此刻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周惊寒接着道:“那我走了。” “诶——等一下。” 听见这个走字,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周惊寒不动,就这么淡淡地盯着她看。 她还穿着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到顶,衬得整个人更加清瘦纤弱,一双绿眸瞪得圆圆的,像极了他养的那只小猫。 出息了,都敢主动拉他了。 唱晚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慌里慌张地松开手, “怎么了?” 她深深呼吸,一路上积攒的勇气给了她开口的力气,“...现在肯定订不到酒店了,开车出去也很危险。” “你、你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 “......” 长长的走廊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陷入了一段诡异的平静。 唱晚的勇气已经在开口的一瞬间消耗殆尽,此刻更是连抬头与他对视的胆子都没了。 她咬着唇,心乱如麻。 虽然她是好意,但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是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这么多年以来,想借他的身份地位上位的人一定非常多。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从喉口溢出,“你说这种话,会让我误会的。” 唱晚咬着唇,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我没有的...” 下一秒,周惊寒极为不要脸的说完了剩下的一句话:“嗯,误会你想占我的便宜。” “......” 其实他这话的意思和她想的差不多,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的奇怪呢? “我家还有一个空房间,你不用担心没地方睡。”唱晚耳朵尖已经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小声道,“你不用害怕、害怕我会占你的便宜。” “......” 许是太久没有声音,走廊的声控灯忽地灭了。 唱晚不安地动了动,手镯上的两个银铃铛接着吻,叮咚作响。 “是吗?”周惊寒歪着头,夜色里的声音听起来更显醇厚动人,“既然如此,我们俩还要在门口耗多久?还不开门?” 随着他声音的降下,暖黄的灯光再次亮起,驱散了一地的黑暗。 唱晚眼睛亮晶晶的,忙不迭点头,立刻按了指纹。 开了灯,帮他拿了拖鞋,唱晚招呼他在凳子上坐下,自己哒哒哒跑去给他找了条毛巾。 一进单元楼她就发现,周惊寒身上已经湿透了。 外面的雨太大了,天就像破了一个大洞,雨水哗啦啦的往下倒。 肯定是刚刚在雨里的那几步路淋成这样的,周惊寒手里的伞将她罩得严严实实,完全没顾及自己。 她一点都没被雨淋到,倒是他,此刻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唱晚把毛巾递给他,又去厨房烧了壶热水。 幸好没有停水停电,不然今天晚上就难熬了。 做完手上的事后,她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他面前,十指绞着,轻声道:“你身上都湿了,要不去冲个热水澡吧,不然,会感冒的。” 周惊寒的一头黑发被他擦得乱糟糟的,他仰头,神色无辜,“没衣服换。” 唱晚早有准备,“我之前买睡衣的时候,有条裤子错买成了男款,正好那时候我要去外地出差,就没退。”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凑合着穿。”她飞快的道,“是新的,吊牌都没剪呢。” 周惊寒低笑:“好。” 不过等他看到那条裤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谁能告诉他什么男人会买一条画满了黑白卡通奶牛猫的睡裤? “......” 周惊寒骑虎难下,身上确实湿答答的非常难受,但是他一时半会又无法接受这条裤子。 唱晚也很不好意思,嘟囔着解释:“就是因为裤子的设计是这样的,所以我才没发现有男女两种款式。” 男人抬眼瞧她,唱晚心虚地转过头,她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有多么离谱。 人家一个堂堂跨国大集团的首席执行总监,不仅沦落到被人收留,还沦落到穿女生的睡裤,而且那条睡裤,还如此的不堪入目.... “只有这一条了,如果你不穿的话。”她停了几秒,像是特意照顾他的自尊心,才小小声地道,“就...没得穿了。” “......” 总觉得她卡的那几秒,是想了个替换词。 周惊寒怀疑她的原句可能是:就只能裸着了。 第43章 虎狼之词 如果是在自己的地盘,那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这是人姑娘的家,要真按自己的想法来,简直禽兽不如。 比起裸着,起码有条裤子穿,这么一想,穿卡通奶牛猫睡裤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周惊寒相当迅速地说服了自己,他仰头,语气里流露出几丝委屈,“行吧,这是你家,你是老大,我听你的。” 唱晚忍着笑,默默点头。 等他进了浴室后,热水也烧好了,唱晚跑去泡了杯感冒灵,然后打开冰箱看了眼。 她最近开始像正常人一样上班,晚上回来还要赶稿,吃饭都是点外卖,也就偶尔晚上煮点面条吃。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做饭了。 冰箱里东西不多,只剩了几根胡萝卜,几根葱,几瓶酸奶,边上还码着一排鸡蛋,冷冻层还有块猪肉冻着。 除此之外,家里就剩一箱面包和一箱泡面。 唱晚抚了抚额头,深感难办。 如果是林曼声和张君尧,他们三人关系匪浅,多年好友,给什么吃什么,根本不必为难。 可这人是周惊寒.... 唱晚想了想,去架子上翻了翻,然后,翻出了几根买给某某加餐的双汇火腿肠。 她心虚地朝浴室瞟了眼,水声还没停。 虽然火腿肠是买给猫吃的,但是...反正他们俩都是某某...而且...这火腿肠,人也可以吃。 家里都快倒过来了,也就只找到这么点东西。 唱晚无奈,天灾之下,也就只能这么将就凑合着。 不过根据上次两人一起吃饭的经验来看,周惊寒到不像是大众印象里的那种娇贵公子哥,反而...反而挺好养活。 上次随手煮的一碗小馄饨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这次,只能委屈他再吃一碗蛋炒饭了。 周惊寒出来的时候,她刚把菜洗好,听见动静,唱晚跑出厨房,看见的便是今天下午在他办公室的那一幕。 人靠衣装什么的真不是虚话,一条那么廉价的睡裤,穿在他身上档次立刻就被拉高了好几条街。 连带着那几只可爱的奶牛猫都多了几分冷酷。 唱晚红着耳朵指了指沙发上叠好的小毛毯,“你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先披着那块毯子。” 周惊寒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幽幽道:“我脸皮还没那么薄。” 脸皮很薄的唱晚脸红了,不怎么敢直视他,指了指厨房,转移话题道:“家里没什么吃的了,晚上吃蛋炒饭可以吗?” “可以。” 她又指了指桌上泡好的感冒灵,“那个,感冒灵记得喝,应该不是很烫了。” “好。” “还有那件衣服。”唱晚最后又指了指刚刚他借给自己穿的外套,“等台风过去了,我送去干洗店洗好再还给你行吗?” 那件衣服她刚刚翻看了一下,没找到标签,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 但是绝对很贵。 这种衣服一般不能放洗衣机里洗,送去干洗是最稳妥的法子。 “行。” “......” 周惊寒今天实在太好说话了,唱晚诧异地偷瞄他,见他神色懒懒,一副‘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的表情,心头顿时浮起一股极为诡异的感觉。 “客厅放着电视,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和某某一起看电视。” “......” 客厅电视播放着不知名的动画片。 某某懒洋洋的趴在茶几上,偶尔冲着唱晚喵喵叫几声,企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周惊寒把桌上的感冒冲剂一口气喝完,然后,居然真的去客厅看电视了。 他把某某抓在手里,一边撸一边若有所思的盯着唱晚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某某...” 莫名的,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做饭的空隙,唱晚抽空看了眼客厅的一人一猫。 出奇的和谐。 忽然有种自己养了两只宠物的错觉。 她好笑地摇摇头,将脑中的想法甩出去。 猪肉清洗解冻后,她将其切成细细的肉丝,胡萝卜和火腿肠切成丁放在一旁备好,锅里油一热,唱晚把猪肉倒进去,快速炒至变色后捞出。 随后倒入蛋液,滑散关火捞出,将剩余食材一起倒进去翻炒几下,然后加入刚蒸好的米饭,大火翻炒几下,再加生抽、食盐、胡椒粉等调味料,香气便从厨房飘了出去。 金黄色的米粒裹着蛋花,颗颗分明,极为诱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 某某乖巧的蹲在地上舔着爪子。 唱晚全程埋头吃饭,根本不敢往对面看一眼。 主要是对面的场景,略香艳.... 她吃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看《春光灿烂猪八戒》时,吴刚光着上身勾引嫦娥说的话: “我就不信,这么好的身体摆在你面前,你会不动心!” “你忍得了初一,我就不信忍得了十五!” “......” 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好不容易吃完饭,唱晚如释重负,不等周惊寒说话,抢着洗碗,借机躲到厨房去了。 周惊寒盯着脚边的小猫,眼神晦暗不明。 高中喜欢的人是吗? - 任她如何磨蹭,几个碗怎么洗都花不了多长时间。 最后,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猫捉老鼠》,一只是压根没想捉老鼠的汤姆猫,一只是配合汤姆猫演戏的老鼠杰瑞。 像极了客厅里心思各异的两个人。 周惊寒哪怕不说话,单单只是坐在她身边,都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电视里在讲什么她压根没注意。 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飘过去,在看到那一片肉色时又仿佛触电般收回来。 心脏跳动的频率乱的一塌糊涂。 偏偏惹事的人正一脸认真地看着电视里追逐的猫和老鼠,仿佛那是什么极为重大的新闻一样。 唱晚忍无可忍,把沙发另一头的毛毯扯过来递给他,嘴里还冠冕堂皇的为他找了个借口: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可以把毯子披上。” 周惊寒慢悠悠地转过头,垂眸看着那只雪白柔嫩的手,似笑非笑道:“我怎么觉得,不自在的人是你呢?” “......” 第44章 孤男寡女 “我没有不自在。”唱晚仍然保持着递毯子的姿势,嘴硬道,“...我是怕你冷,你没穿衣服...怕你感冒。” “是吗?” 她硬着头皮点头,“...当然。” 周惊寒收回视线,重新落到电视上,汤姆猫再一次捉住了杰瑞,却并不吃它,反而故意逗着它玩。 男人接过毯子,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语调慵懒随意,“我觉得,不太冷呢。” 唱晚败下阵来,缩在一旁,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居然还有这么、这么无赖的一面呢? 他都没有羞耻之心的吗?! 不怕别人觊觎的吗? 在人姑娘家里,还是得注意点。 他最后还是把毯子裹好。 唱晚忽地冒出一句:“你以前,经常不穿衣服在女生面前晃悠吗?” “怎么?”周惊寒听罢,微挑眉,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问题,“开始翻我老底了?” 他挠着某某的下巴,眼睑耷拉着,浓黑睫毛在灯下洒下一道阴影,声线低沉,“这可是女朋友才能问的事。” 唱晚脸色蓦地苍白。 是她得意忘形了。 她逾矩了,越界了。 她微抬眸,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沙发垫而已。 这点微不足道的距离,却是远在天边的近,亦是近在咫尺的远。 唱晚局促地转过头,目光失了焦点,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她十指紧紧攥起,尖利的指甲在掌心刻出一道印记,原本粉嫩的指甲盖此刻都泛着白。 周惊寒撸猫的手一顿。 不是?怎么就开始道歉了? 他又没说什么。 男人低叹一声,“我随口说着玩的,别当真。” 见她依旧抿着唇没有说话,周惊寒无奈地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逗你的,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敏感?” 怎么这么敏感? 因为喜欢,因为偷偷的喜欢着你。 暗恋是无数次欲言又止的小心翼翼,是过渡揣测他言辞之后忐忑不安的心理。 唱晚压下澎湃的思绪,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周惊寒拿她没办法,解释道:“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时常去海边玩,别的女生肯定见过,但是——”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现在的场景,幽幽道:“孤男寡女的这种情况,是第一次。” 第一次这三个字仿佛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说得相当艰难。 “......” 孤男寡女... 这四个字所蕴含的意味实在是暧昧。 唱晚脸蹭的一下红起来,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是,在特意向自己解释吗? 她不敢多想,害怕这又是自己的一次过度揣测。 周惊寒皱眉,略有些不满,屈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我都解释得这么详细了,给点反应行不行?” 唱晚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想了想,哦了一声。 “......” “哦——是什么意思?”男人嗤笑,语气里带着点不可思议,“你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她连忙点头,“满意的。” “既然满意。”周惊寒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唱晚有些懵圈。 “比如。”他把赖在他腿上撒娇卖萌的某某拎起来,“跟我聊聊这只某某,怎么样?” “某某?”唱晚诚实回答,“我在小区花坛捡到它的,它是一只流浪猫,性别公,已经打完了三针疫苗,七个月大,上个月刚绝育...” 面前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唱晚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一只猫的基本信息也就这些了。 “......” “怎么了吗?” 周惊寒深呼吸,“我问的是另一只某某。” 她疑惑,“哪里来的另一只某某?” 男人面无表情,“就你高中喜欢的那只。” “啊——”小姑娘这才恍然大悟,一本正经地纠正道,“那不叫另一只某某。” “应该说另一个某某,你量词用错啦。” “......” 她居然还有心情纠正自己的量词? 他就是故意说错的! “行。”周惊寒从善如流,“另一个某某,聊聊?” 唱晚有些心虚地瞥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他的什么?” “啊——我想想。”周惊寒唇角淡扯,“比如,另一个某某的基本信息。” 这可说不得。 说了就完全暴露了。 她在他面前将无可遁形,毫无秘密可言。 唱晚摇头,“我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她绞尽脑汁的想借口,“...你也没告诉过我,你的情况。” “我的什么情况?”周惊寒淡笑,“我高中光顾着好好学习去了,可不像某人,暗恋高中同学。” 唱晚小声,“我也没暗恋高中同学。” “你暗恋的那个人比你大?” “大了几岁吧。” 周惊寒挑眉,“你怎么认识他的?邻居?” 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对我的暗恋对象很感兴趣吗?” 周惊寒毫不避讳的点头,“是挺感兴趣,毕竟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才十五六,虽然这么多年不见,但情分还在。” 情分。 是被救者和救人者之间的情分吗? “我呢,也不愿意自己当年救的一小姑娘,死心塌地的喜欢一个,”他停了两秒,继续道,“我不了解的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唱晚追问:“为什么不愿意?” 男人垂眼,视线落在她碧盈盈的眸子上,翦水秋瞳流光溢彩,极为动人。 喉结滚了滚,他不着痕迹的挪开目光,却又定在了她粉嫩饱满的唇上。 “男人最了解男人,我是...怕你遇人不淑。” 周惊寒转开头,轻叹一声。 她很笃定地摇头,“不会的。” “这么肯定?” 唱晚勉强地笑,眸光微黯,“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他,并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 周惊寒问:“他有女朋友?” 唱晚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不追?我觉得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胆子都挺大的。” 为什么不追? 上次问这个问题的人还是五年前的林曼声。 她仔细回忆自己当年的回答: “因为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甚至连他的姓名和年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现在这些问题的答案她都知道,但回答也随之而改变。 第45章 喜欢男人? ——房间的灯突然全灭了。 唱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人的手臂。 周惊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应该是台风造成的停电,过几个小时就来电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脸,但周围黑乎乎一片,唯有手上剩下一缕热源。 周惊寒在沙发上摸索一阵,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沙发上的一个小角落,也照亮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唱晚轻舒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还牢牢抓着男人的手掌,立刻松开,柔嫩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从他掌心划过,带起一道涟漪。 “谢谢。” 幸好光线不好,他看不见自己发烫的脸颊。 周惊寒没有吭声,只垂眸望着她。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问题还没回答。 唱晚垂下眼帘,挡住眸底的落寞,静默许久,才轻声开口:“他,很出色,很优秀,人也特别好,喜欢他的人也很多。” “我不算什么。” 周惊寒不屑轻嗤,对她的品味表示怀疑,“听着怎么跟个中央空调似的?” “......” 头一次听见自己骂自己的,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是中央空调。” 唱晚小声辩驳,声音不忿。 “假如那个男人真有你说的那么优秀,但自己又没有女朋友。”周惊寒懒懒地拖长音调,“要么他有很多个女朋友,要么他压根不喜欢女人。” “......” “唱晚,这人感觉不太靠谱,建议你换个人喜欢。” “......” 为了防止他继续编排自己,唱晚连忙道:“我都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是不是也可以回答一些我的问题?” 周惊寒瞥她,扔了两个字出去,“问吧。” 唱晚沉吟。 第一个要么,肯定不存在。 她去st上班大半个月,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女人。 除了那个女助理——苏明媚。 第二个要么... 她有点不确定。 回想起在酒吧的那次见面,周惊寒好像是为了一个英国男模而和别人打架... 在公司的这段时间,她也听到过有人磕他和傅行深的cp... 今天在他办公室,两人的对话回想起来,好像、似乎确实有一点点暧昧。 至少,她从来没听见过有男人问另一个男人,有没有数过自己的腹肌... 半晌,她小心翼翼开口,“你...喜欢男人吗?” “......” “什么?” 周惊寒是真以为自己在幻听。 “我喜欢什么?” 这声音阴测测的,威慑力极强。 看这反应,应该是她误会了。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周黎阳那个王八蛋已经连他的名声都开始影响了吗? 唱晚见他一张俊脸黑如锅底,忍着笑解释,“就是公司有人传你和傅总...因为你们俩经常形影不离,而且都很帅,所以她们觉得,你们俩挺般配...” “......” “谁传的,告诉我,给你发红包。” 周惊寒牙尖磨了磨。 唱晚听了这话更觉好笑,她当然不可能在背后说人坏话,摇头道:“传的人太多,我不记得了。” “......” “你如果不喜欢这个问题,那我换一个好不好?” 唱晚眉眼弯弯,精致美丽的容颜在灯下熠熠生辉,周惊寒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开心。 以往她虽然待人温和有礼,可以看出家里教养极好,但是那份礼貌下,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与疏冷。 仿佛她自成一个世界,外人进不去,而她也出不来。 周惊寒敛眸,神情微恍,忽然觉得刚刚那点不爽,能换来这样一个笑容。 挺值的。 “问吧,别太离谱就行。” 唱晚沉思片刻,犹疑着指了指他的后背,“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背上会有那么多伤疤。” “我就随便问问,你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听见这个问题,他有些诧异,“今天看到,吓到你了?” “没有。” 怎么会吓到?分明是心疼。 周惊寒无所谓道:“我爸拿皮带抽的。” 那么多道疤,当时被打的时候肯定很痛。 “什么?”面前的姑娘吃惊地捂住了嘴,眼底满是震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怎样,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唱晚的父亲对她极好,开明乐观,别说打她,就连训斥都少之又少。 她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会被打成这样。 他背后的伤疤纵横交错,这么多年都历历在目,可见下手之人用了多大的劲。 周惊寒见她耷拉着着眉眼,郁郁不欢的模样,心底微暖,宽慰道:“都多少年了,早就不疼了。” “所以。”唱晚抬眸与他对视,心中酸涩,“你才一直住酒店吗?” “算是吧。” 周惊寒自从出国,酒店一住便是九年。 凭心而论,顶级酒店的服务体验极佳,但是,总归是少了几分人气。 住一个月两个月也就罢了,若是长年累月的住下去,总会有种飘在云端的虚浮感,接触不到地面,认不出真实的人间。 仔细算算,上次和她一起吃馄饨,竟然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让他有家的氛围。 周惊寒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忍与怜悯,心头涌起一丝奇异之感,但那股感觉消失的太快,未来得及等他分辨,便化为乌有。 弱者被人怜悯,强者受人仰望。 周惊寒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弱者,他只接受仰望。 周总监约莫觉得自己被一小姑娘可怜,自尊心重重受挫,此刻想要找回面子,立刻摆出拽得一批的表情,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傲娇起来。 “住酒店其实很方便,无论什么事情酒店都会打理的全面妥帖,就连我养的猫都伺候的舒舒服服。” 周总监不屑地瞥了眼某某的猫砂盆,“比如猫砂,我从来没铲过,回去只需要负责撸猫就行。” 唱晚:“......” 此刻的周惊寒还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场面话说得多好听,不久的将来,脸就打的有多疼! 疼,是真他妈的疼! 第46章 我在 唱晚手机震动一瞬,市里发来短信,说是台风刮断了电缆,预计明天早上六点来电。 她呆住。 明天早上六点? 她现在还没洗澡呢。 “怎么了?” 周惊寒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出了事。 唱晚哭丧着脸,“我刚收到通知,说明天六点来电,但我现在还没洗澡...” “刚停电没多久。”周惊寒看了眼时间,“现在应该还有热水。” 她打开锁屏放到他面前,显示电量的小框框竖着红色的感叹号,“可是我手机快没电了,开不了手电筒。” 周惊寒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用我的。” “那你怎么办?” 男人倍觉无奈,“还能怎么办,在这等你出来。” 唱晚拧着眉心仔细思索,忽然小小声惊呼,“我想起来了,上次过生日的时候还剩了不少蜡烛。” 说完,她举着周惊寒的手机当手电筒,开始翻箱倒柜。 最后在茶几抽屉里找到了剩下的蜡烛,但是打火机却不知所踪。 周惊寒指了指自己的外套,“我衣服里有打火机。” 一切准备就绪后,唱晚点燃了所有的蜡烛。 浓黑夜色被暖黄烛光一扫而空,灯火葳蕤,连带着人的眉眼都染上一抹柔色。 心里隐藏的阴霾总算被驱散了几分,她轻舒一口气,跑进卧室拿换洗衣物。 临出门的时候,唱晚看见男人被烛光拉的长长的影子,眼珠微微动了动,然后,将贴身衣物用睡衣盖住,一点都没露出来,才重新走了出去。 她举着手机进了浴室,手机射出一道狭窄的光线,透过浴室内镜子的折射,她只觉得里面更加阴森。 这种环境,很容易让她回想起高中时期的一些不好回忆。 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口犹豫了会,没多久,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周惊寒慢悠悠地走过来,没披毯子,健壮的胸腹就那么赤条条的裸露在她的视线里。 唱晚脸颊一热,眼睛都快不知道往哪看了。 男人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窘状,双臂环胸歪靠着墙,抬抬下巴,“去洗吧,我在这等着你。” 她微微一怔,为他的细心感动不已,旋即狠狠点头,“我很快就好!” 洗到一半的时候,唱晚半是犹豫半是紧张的开口唤他,“...周惊寒,你还在吗?” 周惊寒听见动静,微偏头,淡声应:“我在。” 她松了口气,洗澡的速度再次加快。 总觉得浴室里藏着双眼睛,躲在暗处,正在偷偷观察她。 短短十几分钟,唱晚洗得胆战心惊,拿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后,她匆匆换好衣服,举着手机摸索着去开门。 周惊寒听见动静,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恰好被从里面慌忙逃窜出来的女孩子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分外娇柔,刚洗完澡,冰冰凉凉的扑进来,身上盈满了沐浴露的香气,额头直直的撞在他的锁骨上,立刻起了个红印子。 “哎哟——” 唱晚吓得不轻,还没等周惊寒有所动作,捂着额头蹦跶着往后退,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嘴里不住地道着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就站在门口...” 周惊寒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她刚才撞到的地方,锁骨处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柔软。 唱晚还以为自己把他撞疼了,方才还红润的小脸蓦地苍白,心中更加愧疚,“...对不起。” “没事吧?”周惊寒伸手将她拉住,扣在身前,抬着她的下巴,借着手机里那点微弱的光查看她的额头。 “只是有点红而已,没有大碍。”见她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男人眉峰一挑,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更显磁沉。 “很疼?” 两人靠的极近,她甚至能闻到周惊寒身上清新的橘子气息。 那是她沐浴露的味道。 唱晚讷讷回答:“不疼...” 周惊寒把她扶好站稳,“怎么慌慌张张的往外跑?也不怕摔着。” 唱晚不知是刚刚在浴室里被吓到,还是被周惊寒吓到,站稳后,心脏仍在砰砰直跳。 “吓到了?”周惊寒垂眸问她。 她吸吸鼻子,仍是懵懵的状态,嗫嚅道:“没有。” 周惊寒接过她手里的手机,替她照着路,“走吧。” 生日蛋糕的蜡烛小小一根,燃烧了十几分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客厅里再次暗了下来。 唱晚走在前面,周惊寒举着手机跟在她后面,到了卧室门口,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徐俐的那个房间没铺床单,也没被子。 她回头说:“我去帮你拿床单和被子,你进来帮我继续照个光吧。” “嗯。” 周惊寒是第一次进她卧室,空间不算大,东西也少,收拾的很干净。 唱晚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床单和被子递给他。 等人走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隔天早上醒过来时,天光大亮,雨势小了点,但依旧没停。 已经来电了。 手机因为没电早已自动关机,她把手机插上充电器,开了机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唱晚瞬间清醒,踩着拖鞋跑出去,见周惊寒居然在厨房煮面。 这个画面落到他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和谐,毕竟在她眼里,周惊寒一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公子爷。 哦,话也不能这么说。 以前在云安的时候,她还见过周惊寒拿纸巾擦桌子... 不过,周惊寒会煮面这件事依然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你几点起来的?” “比你早一点。”周惊寒回头瞥她一眼,然后非常熟练的将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快去洗漱,马上就好。” “哦。” 唱晚很怕他把厨房给烧了,于是飞快地刷完牙洗完脸,三两步跑了回去。 锅里的水开了,周惊寒已经在下面条,唱晚走到他身边,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寻思着有没有哪里能帮帮他。 并没有。 而且看得出来,他应该经常下厨房。 周惊寒似是有点奇怪她站在这里,“饿了?去外面等会,马上就好。” “...哦。” 唱晚在餐桌前坐了会,盯着厨房里男人的背影,心里还是觉得很神奇。 打死她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吃到周惊寒煮的面。 在这里干坐着也不太好,正好昨晚的衣服还没洗,唱晚又跑去把两人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两人的衣服被洗衣机搅在一起,相互纠缠,不分彼此。 细水流长,竟给她一种地久天长的错觉。 等她回到餐桌,上面已经放了两碗面,周惊寒在厨房洗了筷子和勺子,分了她一对,“尝尝。” 唱晚紧张地拿勺子舀了一勺汤。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她眼睛亮了亮,抬眼时,恰好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 唱晚夸他,“真好喝!” 周惊寒一脸‘这不是废话的’表情,倨傲的点头,“我知道。” “......” 第47章 这样才乖 周总监的头号脑残粉完全不觉得他过于骄傲,反而继续夸道:“我完全没想到你居然会煮面诶,好厉害!” 周惊寒微哂,狂妄地轻哼,“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唱晚其实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她作息一向奇怪,现在上班了倒还好,没上班的时候日夜颠倒,饿了就吃点零食,极少在饭点吃饭。 大半年来第一次吃早饭,胃里暖融融的,她觉着自己的精神气似乎都变好了不少。 刮了一整夜的风渐渐有了平息的迹象,窗外的雨也从瓢泼大雨慢慢变小。 这一切都意味着台风已经有了减弱的迹象。 同时也意味着,周惊寒要走了。 洗衣机传来滴滴的声音。 提醒着她衣服已经洗好。 恰好她吃完了面,唱晚把碗放在桌上,将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抱到阳台,挂到晾衣杆上,抽空看了眼周惊寒,他正在厨房洗碗。 她忽然有种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错觉。 这时,他放在沙发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唱晚走过去,眨了眨眼睛,“周惊寒,你的手机响了。” 周惊寒手上动作慢慢悠的,头也不回道:“帮我看看是谁的电话。” 唱晚犹豫了会,走到沙发前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苏明媚。 她对这个女人印象很深刻,是周惊寒的助理之一,两人私底下的关系似乎也还不错。 她没再回答,怕苏明媚有重要的事情找他,拿着手机快步走到厨房递给周惊寒,“是你助理。” 周惊寒手上都是洗洁精的泡沫,厨房里满满的都是西柚的气味,他垂眸瞥一眼,轻啧一声,“放假打什么电话,帮我挂了。” “......” “挂了?”唱晚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走向,“万一她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找你呢?” 手机还在契而不舍地响着,她犹疑道:“要不还是接一下吧?” 周惊寒笑道:“行啊,谁想接谁接。” “......” “这怎么行?” 堂堂一跨国风投公司总监怎么这么孩子气。 周惊寒睨她,把手举起来在她眼前晃了下,“我手上没空,你举着帮我吧。” “......”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男人是故意的! 总共就两个碗,两双筷子和两个勺子,有必要磨磨蹭蹭洗半天吗? 唱晚看了眼周惊寒,又看了眼他满手的泡泡,最终还是妥协着帮他按了接听。 电话里传来一道婉转的女声,带着淡淡的撒娇,“周总监!” “有事?” 男人并没有被电话那头撒娇的柔意软化,反而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唱晚这个位置听得很清楚,她并没有听人打电话的癖好,同时也觉得这样做不好,步子便往外挪远了些。 “听说你一直住在悉檀酒店?” 苏明媚早就习惯了周惊寒淡漠的态度,语气中的热情丝毫未退。 “嗯。” 周惊寒瞥了眼垂着头悄悄往外挪的小姑娘,漫不经心地应付着。 “昨天下午刮台风,我的车开到成华大道附近的时候抛了锚,晚上就在悉檀酒店住了一晚。” 苏明媚笑着解释,随后试探着问:“中午要不要约出来一起吃个饭?” 像是怕他误会,苏明媚柔声道:“正好腾志科技的事还没解决完,有些事我想当面向你汇报一下。” 唱晚敏锐的听见腾志科技这四个字,心下一恍惚,然后连忙再度往外退了点。 周惊寒手上的动作停下,毫无征兆地盯着她问:“退那么远干嘛?” 唱晚愣住,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男人神色泰然自若,完全忽略电话那头的反应,“过来点,手机离太远,我都听不清电话里在说什么。” ??? 她的手没动啊! 明明电话就贴在他的耳边,他一本正经的胡扯什么呢? 唱晚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脸气定神闲地和她对视,完全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 反而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唱晚崩不住了,乖乖地往他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周惊寒似是心情很好,“这样才乖。” 这四个字实在说的暧昧,刚一出来,唱晚耳朵立马就红了,忿忿地瞪他一眼,却不敢出声辩驳。 过了好一会,苏明媚才问:“总监...你在干什么?” “洗碗。” “......” 如果在酒店的话,什么事情都有专人服务,怎么可能需要洗碗? 苏明媚依旧不死心,“你...没在酒店吗?” 周惊寒目光落在唱晚身上,见她一脸憋屈,敢怒不敢言,忍不住笑出来,此刻忽然有了闲心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昨晚送个小姑娘回家,外边风太大,在她家暂住了一晚。” “说起来你们俩还见过面呢,要不要说两句打个招呼?” 唱晚被他唬得毛都要炸起来,一双绿眸睁得圆溜溜,疯狂的摇着头,看上去更像他养的那只猫了。 苏明媚声音很勉强,“不了吧...” 周惊寒淡淡道:“腾志科技的事我交给stevin了,有事直接找他汇报。” “是...” 苏明媚忽然找不到话说了,张了张嘴,“那个··” “还有事?” “没了....” “那就先这样。”周惊寒眉心凝着点不耐,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挂了吧。” “......” 电话挂了后,原本洗碗磨磨唧唧的周惊寒动作加快,三两下冲干净碗里和手上的泡沫。 拿毛巾擦手的时候,他看见唱晚一直站在身边不动,明明知道她有话说,偏偏嘴角含着笑,故意没开口说话。 唱晚毕竟年纪小,不像他那么脸皮厚,纠结了半天,小声道:“你怎么可以那样?!” 明明是气恼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却意外的温软。 “可以哪样?” 唱晚红着脸,别开头,“她会误会的。” 周惊寒往厨房外面走,撂下一句话,“我管她怎么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 “......”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腾志科技的事情... 不过,还好苏明媚不知道她是谁。 从早上吃完饭,他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他一直都很忙。 只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给了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让她有机会,窥探他生活的一角。 天灾之后,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监,自己只是他公司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翻译。 昨天那一晚,算不得什么。 —— 唱晚坐在沙发上翻译稿子。 周惊寒恰好也打完了电话,从阳台回来。 他眉头锁着,似是有点烦躁。 唱晚把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对他说:“到下午衣服应该就能干了,如果你很急的话,我现在可以帮你用吹风机吹干。” 周惊寒挑眉不语,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唱晚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话有赶客的嫌疑,补充道:“我是看你一直在接电话,才那么说的。” “你似乎很忙的样子,我怕你一直在这里,可能会耽误你的工作。” 周惊寒随手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是挺忙的,但我不打算处理。” “......” “该给那群人一点危机感了,省得芝麻大点的事都来找我,我都解决完了,还要他们有什么用?” “......” 这意思是他不急着走? 第48章 试探 唱晚抿唇,心里冒出来的小欢喜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周惊寒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唱晚把电脑放在腿上,看似专心的翻译文稿,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大半个小时过去,她看着屏幕上翻译质量奇差的文字,心虚的叹气。 到底是低估了周惊寒对她的影响力。 唱晚默默的将那一整页的文字全部删除。 手机开始连续不断的震动,她拿起来看了眼,是林曼声的微信。 林曼声:【给你看我们学校现在的样子】 紧接着,她发了几段视频和图片过来。 台风过境,新航大学内部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两人合抱那么粗的老榕树都被连根拔起,横躺在马路上,路上积水泛滥成灾,一片狼藉。 有些宿舍的玻璃上甚至趴着章鱼,一些积水较深的地方还能看见小鱼游来游去。 ...... 林曼声:【最搞笑的是学校的名字标牌被风吹走了。】 下面是一张图片。 新航大学的‘新’字只剩了一个‘斤’字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林曼声:【现在全校都在万能墙问‘亲’你在哪?】 林曼声:【下面一群缺德大学生在评论说亲在某宝...】 林曼声:【这届大学生怎么这么有梗啊!】 林曼声:【斤航大学,我要笑吐了哈哈哈哈。】 ...... 唱晚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惊寒听见动静,“笑什么?” 唱晚把图片点开给他,“你看。” 周惊寒瞥眼,忽然问:“我记得你好像也是新航大学的?” 唱晚点头。 “云安离余同上千公里,怎么会想来这里读书?” 唱晚抬眸看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惊寒见她犹豫,莫名的想起刚刚厨房里的那个电话,轻声问:“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 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说话,周惊寒自顾自猜测道:“那个某某,在新航大学读书?是你的学长?” 她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提起来的心也慢慢回到原地,“不是。” “他在国外上的大学。” 周惊寒讶异挑眉,“哦?国外哪里?” “我不知道,大学就和他没联系了。” 周惊寒:“那你怎么会想到来余同,新航大学是综合类大学,学翻译的话,北方那几所外国语学校才是更好的选择。” “......” 唱晚咬了咬唇,没说话。 当初高考分数出来的时候,她的分数足够她随意挑选国内的大部分顶尖高校,但是姨妈想让她留在云安读定向师范,说是师范稳定,以后好找对象。 她的高考分数远远超过云安师大的录取分数线,自己也并不想留在云安这个城市,这里,给了她太多的痛苦回忆。 她迫切的想要逃离,想远远的离开这里的人,然后她想起了周惊寒曾提起过余同这个城市,他说余同他一定会回去。 于是,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不顾一切的去了新航大学。 姨妈一家人都非常生气,甚至偷偷篡改过她的高考志愿,幸好她早有预料,才没让他们得逞。 但这件事情闹到最后,姨妈一家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留在云安读书,大学他们不会为她出一分钱,让她好自为之。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说: “我们让你留在云安也是为你好,定向师范免学费,毕业了就入编制,你一个女孩子,无父无母的,我们也是为了你着想。” “欢欢再过两年也高三了,成绩不上不下的,你是她姐姐,读了师范平时也能帮她补补课,帮家里省笔开销。” “再说了,老师工作稳定,以后好找对象,地位高,受人尊敬。” “......” 再后来,他们说: “唱晚,你如果这么不懂事,非要去新航大学,这个学费,我们不能出,别怪姨妈一家狠心,我们一家人养你养到十八岁,已经仁至义尽。” “从来没想过让你回报我们,事事都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你这么做把我们一家子放在哪里?我们可是真心把你当家人!” “......” “国外的小孩十八岁自动脱离父母,何况我们只是你的姨夫姨妈,更没有道理供你读大学,这是常识,你去报警也没用!” “……” 曾经让她那么痛苦的话,到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可笑。 唱晚的思绪被周惊寒的声音打断,“怎么不说话?” 她猝然回神,抬眸望过去。 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周惊寒的面容像是这风雨飘摇迷幻世间里,唯一的真实。 “因为。”唱晚认真地看着他,“以前偶然听见,那个人说,以后一定会去余同。” 周惊寒目光复杂,眼底含着抹晦涩的光,“就因为这句话?你一个人千里迢迢地来了这里?” “嗯。”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说她恋爱脑,可她既没耽误学习,也没为那个男的要死要活,反而很顽强地在这座城市生存下来。 或许是因为周远山的影响,周惊寒对于男女情爱一事极为冷淡。 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他身边就没缺过女人。 在国内读书的时候,给他送零食送早餐的女生多如牛毛,他从来没正眼瞧过,安安分分的读书刷题,周黎阳还老说他装高冷。 这种事若是换成别的男生早开始眉飞色舞的得瑟,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暗爽。 周惊寒一向懒得辩驳,甚至连拒绝都懒得拒绝。 敷衍冷漠的多了,往他身上凑的人也就少了。 后来去了国外留学,遇见的女人不像国内那样含蓄婉转,她们更加奔放大胆,可他依然没兴趣。 周黎阳一度怀疑他那方面是不是出了毛病,隐晦地暗示过他很多次去医院检查检查,周惊寒只当他脑子有病。 他那方面明明好得很! 再后来,贺洲为了祝安久给祝氏那个快要倒闭的空壳公司一次性注资三十亿,他当时只觉得又病了一个。 周惊寒那会儿在感情上的心态简直独孤求败,他觉得这世上压根找不到像他一样冷静理智又禁欲的人。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他的字典里,不存在凑合、将就、随便玩玩这些字眼。 他只要最好的,而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碰见唱晚这样一心一意的姑娘,他很欣赏。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恼怒。 “他来了吗?”周惊寒压着火,“见到人了吗?” 第49章 门铃响了 唱晚被他问得一愣,讷讷地点头。 周惊寒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他在哪工作呢?” “......” 唱晚不说话了。 周惊寒:“不知道?” 她继续沉默,周惊寒自动当她默认,恨铁不成钢道:“他给你吃什么迷魂丹了你这么护着他?” “......” “难道他长得很帅?” “......” 这问题真是一个比一个窒息,稍微哪里没回答好就很可能被看出端倪。 唱晚额头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她尴尬的咳了两声,“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 “比较好奇。”周惊寒哼笑一声,“想知道得长成什么样才能被一姑娘喜欢这么多年。” “还因为他一句话,千里迢迢跑到另一个城市来读书。” 他盯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想学习学习。” “......” 唱晚瞥他一眼,沉默了好一会,才在他催促的目光里憋出几个字,“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是多好看?”男人摸摸下巴,“他跟我比,谁更帅?” “......” 她感觉自己快顶不住了。 半晌,唱晚似是而非的回答,“你们,差不多吧...” “还有跟我差不多的人?”周惊寒语气又拽又狂妄,“这属于登月碰瓷。”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值得相信。” “......” 无法想象若是此刻她头脑一热,告诉他登月碰瓷的人就是你本人,周惊寒会是什么反应。 这样下去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唱晚鼓起勇气反问:“你似乎对他很感兴趣,问了我好多关于他的事情,可是我都没有问过你相关的问题。” 周惊寒大大方方的靠在沙发背上,“你问。” 她抬眸,四目相对,空气里似乎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 电视机里的声音慢慢消失,她紧张的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那你呢?你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 周惊寒唇角一扯,“以前没有。” “......” 不可否认的是,听见这个回答,她很高兴,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春风吹起一层涟漪。 若是周惊寒不在她面前,说不定她能兴奋的在沙发里滚两圈。 可是这一句以前没有,干净利落地断掉了后面的所有问题,她的思路瞬间被打乱。 唱晚忽地想起苏明媚,她咬咬唇,“那有没有人追你?” 话一出口她就懊恼地皱起眉头,这问题,问了跟没问一样。 果然,懒散坐着的男人淡定点头,“有。” “你一个都没有接受吗?” “嗯。” 唱晚心脏砰砰直跳,“为什么?” 照理来说,像他这种富家公子爷,应当是见一个爱一个,哪怕没到这种程度,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周惊寒简直像一朵奇葩。 虽然贺洲时不时拿他一大把年纪还是处男这事嘲讽他两句,但周惊寒觉得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一向我行我素。 千金难买我乐意。 “不喜欢干嘛要接受?没必要耽误人家。” 这回答从他口中说出,真是既诡异又合理。 “......” 唱晚小心翼翼的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以后碰到喜欢的人,会怎么样?” 他的眼底一片深邃晦暗,看不出任何情绪。 唱晚只觉得自己要被那双眼睛直直的吸进去,溺毙在那片棕色的海里。 她没等到周惊寒的回答。 因为他的电话响了。 是周黎阳的电话。 “怎么?” 或许是被打断了对话,也或许是别的缘故,周惊寒的声音听上去带点说不明白的燥。 周黎阳开门见山:“老头摔了一跤,挺严重的,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你赶紧到医院来一趟。” “哦。” “......” “他是你爸!”周黎阳怒了,“哦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个态度?” 周惊寒笑容讽刺,“我这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今天才知道?” 周黎阳忽然止住声,过了会才开口,似乎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宋林业已经得到消息了,老头子这一摔看样子摔得不轻,我估计他们可能会有大动作。” 话到最后,周黎阳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哀求,“周家的产业不能被外人染指,你现在赶紧过来,算哥求你。” 周惊寒沉默良久,“行。” 电话挂断后,唱晚见他神情阴郁,不安地问:“怎么了?出事了吗?” “嗯,我得先回去了。” 心里的酸涩与不舍渐渐腐蚀了她的五脏六腑,但她用力地笑了笑,“好,我去帮你把衣服吹干。” 周惊寒摇头,“不用了,我直接穿走就行。” 这么急? 她问:“事情很严重吗?” “还好。”周惊寒见她一脸担忧,笑道,“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话音落下,他起身走去阳台。 换好衣服后,周惊寒走到玄关,转身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叮嘱道:“这段时间别出门,在家老老实实呆着,知道了吗?” 唱晚点头如捣蒜,随后她看了眼窗外猛烈的狂风,“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条消息吧。” “行。” 他打开门,唱晚忽然拉住了他的手,男人挑眉表示不解。 “等一下,我给你拿把伞。” 唱晚把伞递给他,“可以少淋点雨。” “好。” 一人一猫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开。 唱晚回到沙发上,怀里抱着他刚刚靠过的一个抱枕,整个人失魂落魄。 她忽然想起余华曾在他的小说《第七天》里,写了一个关于爱情的绝妙比喻。 我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来走去,我听见了,但我觉得那只是路过的脚步,是走向别人的脚步,直到有一天,脚步声停在我家门前,然后, 门铃响了。 ——门铃响了。 唱晚倏然抬头。 第50章 用情不深 周惊寒到楼下时,一打开单元楼的大门,狂风猛地灌进来,身上衣服本就没干,贴在皮肤上透着股湿冷的寒意。 他没急着出去,而是把门关上,靠在墙边,不紧不慢地摸出烟,点了一根咬在嘴里。 思绪就像外面毫无方向的风。 指尖缭绕着的尼古丁气味让他稍稍冷静了些,他理了理脑海中纷繁杂乱的念头。 周远山已过花甲之年,这个年纪摔上一跤问题不小,假如他真如周黎阳说的那么严重,那么,周家将要大乱。 宋文昂在他眼里就是个草包少爷,若是没有他爸在后面顶着,周惊寒觉着自己少说能玩死他八百回。 宋林染对周远山怨恨已久,顾念着周黎阳的存在,可能会对周宋两家之争袖手旁观,反正无论谁得手,她一定不会吃亏。 此刻刚刚中午,天色却极暗,黑云压城城欲摧,道道闪电不时划过天空,破开天幕,露出刺眼的白光。 男人指尖一点猩红,眉目阴郁森然,在天灾映衬之下,眼中戾气几乎藏都藏不住。 可下一刹那,他合上眼睛,种种神情全部散入云烟。 周家还有一个周黎阳。 周惊寒对这个哥哥的感情极为复杂,一方面,他是周家人。 周惊寒平等的厌恶每一个和周家有关的人。 可另一方面,周黎阳这个哥哥做的实在优秀。 他刚进周家的时候,或主动或被动的犯过很多错,周远山脾气火爆,性格阴沉,一眼扫过来心理素质不好的能当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周远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一说法。 周惊寒不知道被他打过多少次。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黎阳会主动帮他,最初是站在一旁替他求情,后来慢慢的开始帮他背黑锅。 他记得,九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外公自杀,在病房奄奄一息,生死一线。 而他被周远山和宋林染夫妇全面封锁,没有钱,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手机,他被关在二楼,犹如一只濒临发疯的困兽。 宋林染铁了心要送他出国。 那年周惊寒刚刚十八。 他向她保证日后不会拿周家的一分一毫,只求宋林染放他回云安见他外公最后一面。 宋林染不同意,当时的她脸上带着得意地笑,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讥讽他的不自量力。 我就是想看你痛苦到恨不得去死的模样,想看你无能为力只能坐等最糟糕的情况发生的绝望神情。 十八岁少年身上独有的倔强桀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只能生生被碾成粉碎。 他甚至朝她下跪。 通通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周黎阳帮了他。 周黎阳年长他三岁,当时已经在上大学,为了这事他特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学校飞回来,大半夜带着他偷偷溜出了门。 然后吩咐司机开车送他回了云安,给了他一个新手机,还塞给了他一张银行卡。 自己留在老宅替他挡住震怒的父母。 周惊寒一上车就联系了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在路上,医护人员把手机放到外公耳边,想让他们说说话。 可外公那时候浑身插满了管子,只能支支吾吾地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压住自己哽咽的声音,告诉老人家,他马上就到,让他坚持坚持。 可是,他没能坚持到周惊寒的到来。 周惊寒坐了将近一天的车,隔天晚上才到,他匆匆忙忙到达医院时,外公早就没了呼吸。 他坐在医院长廊,面无表情地发呆。 深夜的医院静的可怕。 护士小姐端着一份水饺递给他,告诉他,下午的时候老人家突然回光返照,叫来护士,请她帮忙点份外卖。 老人家说这话时还在笑,“我外孙说今天晚上就能到,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饿坏了,我年纪大了不懂得用手机,想请你们帮忙点份餐,快过年了,麻烦帮我点份水饺,要猪肉馅的,我给你钱....” 周惊寒捧着那碗水饺,因为放的时间太久,再加上天气太冷,此刻早就坨成了一团,冰冷的躺在他的掌心。 温度像极了那位被白布覆盖全身的老人。 剜心刮骨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痛。 他僵在原地,无声无泪,静默地像一座流动地墓碑。 他在云安待了一周,处理完外公的后事就回了周家。 周黎阳因为帮他,被宋林染发现后,罚他在院子里跪了三个钟头。 周惊寒回去后,对宋林染的安排再无异议,万念俱灰的出了国。 国外的几年他过得并不容易,支撑着他一路走下来的是对周远山和宋林染两人彻骨的恨意。 他想把周氏抢过来,然后亲手在他们面前毁掉。 周家和宋家元老颇多,夺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可天无绝人之路,陆家想让陆南思和他联姻。 陆家在城里是不逊色周家的名门望族,若是得到了他们的帮助,他成功的几率将会大大提升,而他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 ——他的婚姻。 指尖香烟不知不觉已经燃烧到尽头,灼伤了指节,热辣的刺痛感驱散了回忆,周惊寒猛然回神,将它随手掐灭。 他忽然想起了唱晚问的那一个问题:“假如你以后碰到了喜欢的人,会怎么样?” 他欠她一个答案。 周惊寒转身回到电梯门口,按了键。 大门打开,他走进去。 电梯缓缓上升。 他曾问过贺洲,为什么会那么痴迷于祝安久,为什么单单只痴迷于她? 贺洲当时的回答让他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其意。 他说,一开始的时候看见她就会觉得她很可怜,觉得她可怜就会想保护她,保护得久了就会自然成习惯。 到了最后,欲罢不能。 由怜悯到怜惜再到怜爱。 这是循序渐进的三个过程。 电梯门打开。 周惊寒走到401门口,神情晦暗难测,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对她的感情,还是不是那一份纯粹的怜悯。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不管怎样, .....至少,他对她,现在还可以勉强算是,用情不深。 ——门铃响了。 第51章 背道而驰 唱晚不可置信地抬头。 这种天气,也不知道会是谁。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太敢确定。 唱晚放下手里的抱枕,慢吞吞挪到门口,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眼。 走廊光线昏暗,周惊寒垂着手站在外头。 她松了口气,把门打开,“...你怎么回来了?是漏了什么东西没拿吗?还是外面天气太差走不了?” 周惊寒摇头,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艰难地开口:“都不是。” “......” “那你这是?” “......” 周惊寒垂着眼睛没说话,两道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压下一道阴影。 唱晚站在玄关,侧开身体,“...你要进来坐一会吗?” “不了。”他说,“就是到楼下的时候想起来有个问题没回答你。” 问题? 唱晚这回也想起来刚刚在沙发上的聊天,心脏跳动的频率慢慢加快,“你现在要回答吗?” “是。” 她有些疑惑,“你就是为了回答那个问题才特地回来的吗?” “嗯。” 她没再开口,安静又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你问我,如果我碰见喜欢的人会怎样。”周惊寒声调艰涩,似乎每一个字都说的极为艰难。 “我会控制自己离开她。”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面上却不露分毫。 “为什么?明明喜欢,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离开她?” 周惊寒眉头微皱,似乎正在思索怎么解释,可最终也只是低低轻叹,“一时半会说不清,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唱晚虽然失落,但却没追问,很懂事地点点头。 她对周惊寒的回答很失望,可却很诡异的又觉得庆幸。 因为她是喜欢周惊寒的那个人,而不是周惊寒喜欢的人。 既然他不喜欢她,就不会远离她,而她喜欢他,就可以偷偷靠近他。 她从未奢求过未来能和他在一起,能离他近一点,每天能看见他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 周惊寒到达医院的时候,顶层vip套房站满了人。 各大政商头脑、医院各科院长、集团高层领导全都围在一起。 他甩着车钥匙,自走廊尽头慢悠悠过来,看见这么大阵仗,轻嗤了声。 真是难为这群人了,刮这么大台风还能来这么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远山真的要凉了。 在车上的时候,周黎阳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周远山检查结果出来了,只是腿部骨折,并无大碍。 当时气得他恨不得立刻掉头回西子湾小区。 消息一出来的时候,有传言说周远山摔到了头,很可能醒不过来,但随后又传出消息说没事,这一大批人显然是觉得这消息是放出来安定人心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无论如何,亲眼过来瞧一瞧心里才能有个底。 才能知道接下来的牌应该怎么打。 幸亏现在是台风天,媒体一时半会来不了,否则这里的事情一报道,公司因周远山绯闻而跌得惨不忍睹的股票必将再次大跌。 周惊寒靠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 周远山看起来精神还不错,面对周围人的寒暄客套都能应付自如,显然脑子真的没事,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左腿打了石膏,其他均是无碍。 现场医生明确说明他只是皮外伤,左腿骨折养好后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只是毕竟年纪大了,以后需要好好调养身体。 宋文昂和宋林业父子俩笑得勉强,显然没想到周远山命这么大。 六十多岁的人摔上一跤居然只是骨折? 宋林染站在周远山身旁为他揉着太阳穴。 周远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意味深长的目光掠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或震惊、或紧张、或失望、或担忧,没有一个人逃脱的了。 唯有周惊寒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 周远山内心轻叹,这个儿子真是成长了不少,竟然连他都猜不出他的心思。 周惊寒隔着距离道:“既然你还活着我就先回去了。” 宋文昂喝道:“姑父摔伤了你都不过问一下他的身体,反而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简直....” 周惊寒不耐烦道:“怎么?你这么关心他,那这个儿子给你当行不行?” “你!”宋文昂指着他竟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周远山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态度。 宋林业踹了宋文昂一脚,“你姑父现在需要静养,你在这囔囔什么?” “不懂规矩!”这话虽然是看着宋文昂说的,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 他不耐烦的冷笑,现在却是半点和他们吵架的心情都没有。 见周惊寒要走,周黎阳跟出去,宋林染面露不悦,他两头看了看,还是咬着牙追了上去。 “惊寒!” 听见熟悉的声音,周惊寒顿住脚步,转过身,“哥,怎么了?” 两兄弟找了个僻静的墙角靠着,周惊寒偏着头看着病房门口露出来的人影。 好半晌,周黎阳才开口,语气复杂,“陆南思快回来了。” 周惊寒眉目不动,“是吗?什么时候?” “年后吧。”周黎阳迟疑道,“你知道的,她回来就意味着你们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周惊寒没搭腔。 周黎阳非常了解这个弟弟,对他的心思隐隐猜到了一些,“你如果不愿意,我可以和他们说一说,毕竟我妈,本来就不...” 没等他说完,周惊寒淡淡道:“没什么不愿意的,生在这种家族,两情相悦才是稀罕事,凑合着过,才是常态。” “......” 最终周黎阳什么都没说,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拍,转身回了病房。 周惊寒站在原地,静默良久,离开了医院。 外面风雨大作,他站在大门口不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有医护人员大约以为他有事,跑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周惊寒只沉默地摇头。 等风雨小了些,他打开伞往外走去。 他心里有个地方想回去,但他必须控制自己远离。 一个有心上人,一个身上肩负了太多。 两人背道而驰。 第52章 吃醋 第四天的时候,台风才渐渐消停。 原本整洁宽阔的街道被风雨肆虐的一片狼藉,空旷的大街上渐渐有了人气,车辆慢慢多起来,预示着一切都在回归正轨。 唱晚和周惊寒的工作地点不在一同一层楼,自从台风那天之后,两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面。 最开始她觉得有些难过,随后便开始在心里斥责自己的贪心。 明明当初和自己说好,只要离他近一点就够了。 周五下午。 几个实习生摸着鱼捱到了下班时间,到点了立刻相约着出去玩。 唱晚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样下去年末的实习考核不知道她们当中有几个能过得了。 她手上的工作其实完成的差不多了,只是下周就是法国嘉宾来访的时间,她很紧张,因为她这是第一次以同传翻译的身份出现在周惊寒的身边。 她希望能够做好一点,比往常做的更好一点。 办公室里只剩了严余晖和她两个人,静谧的空间里唯余笔尖划过纸张沙沙的声音,如蚕食桑叶。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被敲了敲,两人齐齐回头,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是梁越新招的实习生,时常充当梁越和翻译部的传话筒。 唱晚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两人还算熟悉。 “杜其轩?怎么了?” 杜其轩见到她,眼睛一亮,轻咳着走上去,弯着腰压低了声音道:“唱晚,我闯祸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 严余晖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杜其轩挠着头,极为腼腆,“严老师,把唱晚借我一段时间呗。” 严余晖很好说话的挥挥手,“去吧。” 唱晚只好站起来,跟着他到了外头,“怎么了?” 杜其轩带着她往电梯方向走,“梁特助给我发了个文档,和下周那几个法国人有关,他让我翻译一下,我虽然在法国留了两年学,但上课用的是英语啊!法语只能勉强点个餐,问个路,哪里看得懂那么复杂的法语句子!” “这不是来你们翻译部搬救兵了吗?” 两人走进电梯,杜其轩冲她眨了眨眼。 唱晚:“你可以用谷歌翻译,中文意思再润色一下就行,这个不难的。” 杜其轩笑容一顿,“试过了,意思不通顺,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那好吧。” 电梯在顶楼停下,两人进了梁越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 “他们都去开会了,我一小杂鱼,去了也没用,就好在这里替他们整理整理文档。” 唱晚也不废话,“文件呢?” 杜其轩带她到自己工位,打开给她看。 不是什么很难的语句,里面的内容非常日常,基本就是来访嘉宾的一些运动爱好,饮食习惯。 杜其轩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站在旁边看,最开始的时候还挺正常,后来杜其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只手都搭在了椅背上,身体往下倾靠过去,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被误认为在拥抱。 唱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身体往旁边移了点,眉心微皱,偏头望过去,“你挡到我的视线了。” 还没来得及等杜其轩说话,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外面乌泱泱涌进来几个男人,见他们二人此刻的样子,梁越笑道:“好小子,让你干活你却在这里撩妹!” 周惊寒恰好从外面经过,听见动静下意识的往里面瞥了眼。 只见唱晚微红着脸不知道说些什么,旁边站了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人,长相嘛自然是比他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二十岁出头所自带的那份朝气与阳光却是和长相无关的。 他的手搭在椅背上,两人姿态亲密,各自都红着脸,周围的人都在笑着调侃着什么,这幅画面....真是太他妈的碍眼了! 任心里如何翻涌,周惊寒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原本直直往前走的步伐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往房间里走进去。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几乎是在进门的一瞬间,就有人注意到了他,随后屋内的人全部敛了嬉笑的神色,一脸恭敬的和他打招呼。 周惊寒淡淡的嗯了声,意味不明的目光放在唱晚身上。 她也连忙站起来,脸上红晕还未褪去,白裙绿眸,红颜绝色,只是慌乱地低着头,不曾看他一眼。 他听见她的声音磕磕绊绊地落进耳中,“周、周总监。” “......” 周惊寒这段时间很忙,因为台风的缘故,公司积压了近一周的事务,一股脑地堆上来,又多又杂。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这半个多月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看下面送上来的策划书,有些改了十几遍依旧不满意的他还要亲自操刀动手重写。 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会特意过问一下翻译部的事情,一些资料也会特地让他们部门的人送到自己办公室。 起初来的人是严余晖,后来周惊寒似有若无的提了句,这种小事就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了。 严余晖倒是听话没再来过,但是下次来的人就变成了他们部门的实习生! 她一次都没来过! 周惊寒面无表情的离开。 唱晚望着他的背影,悄悄弯起唇,没想到上来一趟还能有意外之喜。 杜其轩在旁边吐了口气,悄声道:“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总监?吓到了?” 唱晚诧异,“为什么会觉得我被吓到了?” “你刚刚一直低着头,都不敢抬头看他!” 不敢抬头的原因当然是,因为看到他太开心了,害怕别人发现自己隐藏的心事。 所以只好欲盖弥彰的低下头,听听他的声音也很好。 唱晚没再理会他,指了指屏幕上的文件,“已经好了。” “哇,你效率好高!”杜其轩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吧?作为感谢我请你吃饭。” “啊?不用了。”唱晚觉得这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这个文件本来就和下周的会议有关,我帮忙是分内的事。” “......” 杜其轩沉默一瞬,又说:“接下来类似的事情肯定有很多,加个联系方式方便联系,省得每次都跑来跑去,浪费时间。” 旁边有几个人看了过来,唱晚怕拂了他的面子,妥协地拿出手机,“好吧。” 加完微信后,她就回去了。 部门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唱晚待在工位又背了一两个小时的资料,一抬头,看见外面的天色风起云涌,浓雾翻滚,似乎又要下雨了。 她的伞...给了周惊寒。 第53章 心深难测 这段时间天气一直很好,就忘了买伞的事情。 唱晚赶忙收拾东西,她要在大雨落下之前赶到地铁站。 公司离西子湾有点远,打车回家要小一百,她现在正式工作还不到一个月,靠的还是以前的存款生活,这个钱目前对她来说依旧比较奢侈。 紧赶慢赶的到了公司门口,雨还是落了下来。 头顶的云层似是再也承受不住水汽的重量,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往下坠,在大理石铺就的广场上砸出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十一月初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她站在门口,考虑着是等雨小一点再走去地铁站,还是奢侈一把直接打车回家。 或许是这个场景太过熟悉,她忽地想起了半个月前台风刚登陆那个下午。 在周惊寒的办公室里,她看到了他赤裸的身体。 她的脸蹭的一下热起来,好在附近没什么认识的人。 唱晚内心腹诽自己,又不是只看了那一次,后面、后面在自己家,看了好多次呢。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雨势减弱,化作密密的雨丝,柔柔的飘下来。 她脸色一喜,拿了包顶在头上就要往外冲。 地铁站离公司大门也就十来分钟的路而已,淋点雨立省一百块,简直不要太划算。 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唱晚背后的领子突然被人扯住,大力一拉,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她脚下一滑,靠在了一个熟悉的胸膛里。 男人不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外面下着雨,你跑什么?” 唱晚吓得不轻,手足无措地从他怀里钻出来,立正站稳后,脸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绽放出来,就彻底收了回去。 周惊寒和苏明媚两个人,并排立在她身后。 她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讷讷地打招呼:“周总监,苏助理,好巧。” 周惊寒听见这个称呼眼神一滞,本就冷酷的表情更是沉了一分,他没说什么,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 苏明媚本来对周惊寒的举措极为震惊,她跟在周惊寒身边工作多年,从未见他如此不客气地扯过哪个女生的衣领。 虽然他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耐烦,但却透着一丝别人无法插足的亲昵之感。 上次他送周唱晚回家一事,已经让苏明媚对她有了很深的印象,还以为两人关系匪浅,但此刻见周唱晚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他们看起来又好像不太熟的样子。 心中的危机感因为唱晚的一句周总监而稍稍降低了一点,苏明媚朝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周小姐。” 苏明媚:“周小姐没开车来吗?” 唱晚摇头,“我没有车,我坐地铁来的。” 苏明媚:“外面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停不了,周小姐怎么不打车回家呢?” 唱晚非常诚实,“打车太贵了。” “......” 周惊寒站在原地,表情极为冷淡,一声不吭地听着二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苏明媚悄悄瞥了眼周惊寒,忽地道:“外面雨这么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总监,我今天没开车来,方便送我到青碧湾地铁口吗?” 周惊寒一脸冷酷地点了点头。 苏明媚红唇勾起,眼神闪了闪,娇声问道:“周小姐要和我们一起吗?” 周惊寒眼神冷冷的扫过唱晚,依旧沉默着没说话。 唱晚摸不准他的意思,察觉出他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再加上苏明媚的存在,很莫名的,她心里有些排斥上他的车。 “不用了,雨快停了,我再等一等,实在不行就打车回去。” 周惊寒冷酷的脸上裂开一道缝隙。 他忽然就想起了她今天红着脸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样子,而对自己却是一副不冷不淡的表情,还叫他周总监! 才半个月而已! 不过半个月,就把他的名字给忘了? 不是说有暗恋的人吗?怎么对着别的男人也能脸红?! 苏明媚微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周惊寒却突然开口,冲着唱晚道:“一起吧,我正好顺路。” “......” 苏明媚仰头看向周惊寒,他垂眸,“怎么?” 苏明媚心中一凛,“没什么。” 随后她从包里拿出伞,“周小姐,我们用一把伞吧。” 唱晚飞快地抬眸看她一眼,低着头从周惊寒身旁跑过去,绕到苏明媚的另一侧,“好的,谢谢你。” 他的车就在公司门口,也就几十米的距离,但这段路在唱晚眼里,仿佛漫长的没有终点。 她站在苏明媚的伞下,周惊寒撑得还是唱晚给他的那一把,两只小猫憨态可掬。 苏明媚是个情商很高非常健谈的女人。 一路上,她都在和周惊寒说话。 “总监,你这把伞好可爱啊,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有少女心。” “......” 周惊寒淡淡道:“嗯。” 还嗯,谁的伞心里不清楚吗? “不过你撑着它真的好有反差萌啊。” 周惊寒心不在焉,“哦。” “......” 唱晚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尴尬,不过她向来习惯忍耐,遇见这种情况早就有自己的应对之法。 她沉默地走在一旁,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就到了车内,苏明媚非常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唱晚看都没看一眼,乖乖地钻进了后座。 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人相谈甚欢。 后坐的唱晚一路无话,盯着外面的雨丝发呆。 回家,一定要买把伞,绝对不能出现这种事情了!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唱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苏明媚已经下了车,等到她也想打开车门下车时,车门却落了锁,不等唱晚说话,车子再次发动。 “......” 他这是怎么了? 唱晚坐立难安,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可是他们都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她应该没有做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啊。 思来想去,她下了个结论,应该是他这段时间太忙了,没休息好。 刚刚撞到他怀里的时候,她抬头时看见周惊寒眼底一片青灰。 苏明媚走后,车内立刻安静下来。 快到下一个地铁口时,唱晚小声道:“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可开车的人像是没长耳朵,开得飞快,转眼就将那个路口远远甩在身后。 唱晚立刻闭上了嘴。 第54章 喜欢他那样的? 车子开了三十分钟才到西子湾小区,周惊寒照例停到她家楼下。 唱晚语气诚恳:“谢谢你送我回家。” 驾驶座上的人没有一点动静,从她的角度偷偷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半张隐匿在昏暗光线中的脸。 唱晚忐忑不安,试探着去开车门,发现依旧纹丝不动,她只好小声叫他:“周惊寒,你开下门。” 周惊寒语气幽幽:“怎么,现在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不叫周总监了?” “......” 她心虚的别开眼,“那不是有别人在吗?我直接叫你名字很不好的...” “是吗?”周惊寒冷嗤,“你倒是跟我说说,哪里不好?” 她不清楚他今天为什么对这件事那么在意。 在公司的时候,称呼职位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大家都这么叫... 而且半个月前,她当着傅行深的面叫他周总监,也没见他当时有现在这反应。 唱晚想了个委婉的说辞,“大家都称呼你的职位,我总不能直接喊你名字吧?” “很没礼貌的...” “你倒挺有礼貌。”男人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听上去极为别扭,“这么说还是我的问题了?” “......” “我不是这个意思。” 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唱晚捏紧了裙摆,小声解释:“我就是怕别人误会、误会我和你有关系...” 周惊寒抬眼,视线透过后视镜落到她身上,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她在自己身边似乎总是很紧张,拘谨的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正襟危坐,手机也不敢玩。 在别人面前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他有那么可怕吗?! 每次见了他,生怕和他沾上一丁点关系,上次腾志科技的事情也是这样,被人误会是他女朋友,马上就来和自己解释! 周惊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不明不白的怒火,淡淡问道:“误会什么?你怕他们误会你是我女朋友?” 她哪有那个熊心豹子胆! 唱晚睁大了眼睛,慌忙摆摆手,“不是的...” 还未等她说完,周惊寒忽然转过头,清俊的眉眼愈加锋利,带着极强烈的侵略性。 男人低沉的声音清晰悦耳,像一柄重锤砸在她心上,“误会又怎样,假如他们认为你和我有关系,那么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根本不敢找你的麻烦。” “他们只会巴结你,讨好你。” 她喉咙像是被堵住,大脑空白了一瞬,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唱晚才讷讷地回答:“不是误会这个关系,是...有些人看我们俩都姓周,以为我和你是、是兄妹关系....” 周惊寒收回视线,点头,“那确实是误会了。” “......” 狭小的车厢内随着这句话而陷入沉静。 周惊寒没来由地再次想起今天看到的画面。 “杜其轩就是那个某某?” 唱晚脑子里一团浆糊,刚刚还在思考他说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下一秒话题却直接跳跃到了某某身上。 “什么?” 周惊寒神情不定,眼神牢牢锁住后视镜里的女孩子。 这个杜其轩他有些印象。 是梁越的学弟,法国留学回来的硕士,年纪比唱晚大了几岁,看上去确实是挺符合她对那个某某的描述。 只是不知道几年前有没有在云安待过。 周惊寒似是随意道:“感觉你对他有点不太寻常,你喜欢他那样的?” 和周惊寒锋利深刻,见之难忘的五官完全相反,杜其轩长相偏斯文,瘦瘦高高,眉眼柔和,没有攻击性。 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小奶狗。 “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唱晚看着前方男人的后脑勺发呆。 她很有滤镜的认为,周惊寒哪怕是后脑勺都长得比别人好看。 “不喜欢他那样的。”男人似笑非笑,面色如常,声音却含着一分不易察觉的不爽,“还对他笑得那么开心?” 其实这话说出来已经很令人觉得暧昧,若是换了苏明媚这种高手,一定能将气氛再往上推一个高度。 但可惜... 坐在他后面的是唱晚...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下午的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时笑也只是应付那群老油条的调侃罢了。 “...我觉得,好像,笑一下,也没关系吧。” “......” 唱晚整个人都懵懵的,喃喃道:“现在对别人笑,就能被误会喜欢他吗?” 她小小声反驳,“我以前也看到过,你对苏助理笑呢,难道你也喜欢她吗?” “......” 周惊寒实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苏明媚笑过,却也一时间被她噎的无法反驳。 他轻咳一声,“没有喜欢她,只是同事。” 没有喜欢她。 将这五个字认认真真地在心里重复念了一遍,唱晚舒了口气,心里满足极了。 本来今天回来路上的那个小插曲还让她很是郁闷,现在因为他这简单的五个字,尽数化为乌有。 周惊寒瞥她,“所以,某某不是杜其轩?” 她的表情更疑惑了,“某某和杜其轩有什么关系?我...我是来公司之后才认识他的。” “哦。” 周惊寒表情依旧高冷,下巴扬的高高的,依旧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我今天见你俩玩的挺开心,还以为他就是你的那个某某呢。” “......” 他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却没有半点要接的意思。 唱晚以为他很忙,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不好意思一直待在他车上,指了指车门,“能不能开下门。” 周惊寒这回很痛快地打开了锁。 外面的雨已经变小了,细雨如绒毛,丝丝凉凉如羽毛般落下来。 男人把伞递给她,“伞给你。” 唱晚接过,“谢谢。” 周惊寒扫她一眼,没出声。 她和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 下车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周惊寒一脸傲慢的降下,“怎么了?” “你等我一会,我有东西要给你。” 周惊寒的表情依然很傲慢,惜字如金,“行,你快点,我挺忙的。” “嗯!” 唱晚说完,急匆匆地转身跑了。 周惊寒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第55章 所谓礼物 唱晚一路小跑着进了电梯,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把沙发上的袋子拿上,然后又一路小跑的下了楼。 男人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接电话。 “你别催行吗?有个姑娘回家给我拿礼物去了,这不得等等?” 贺洲大概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稀奇道:“真的假的?别是你找的借口,这世上真有人受得了你那狗脾气?” 周惊寒显然心情不错,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我还能框你不成?”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随后道:“那行,你慢慢等,我让安久先吃着,怕她饿坏了。” 周惊寒啧了一声,“怎么每回吃饭你都带着她?干脆把你家那位栓裤腰带上算了。” 贺洲皱眉,“我要是不带着她来,她自个儿一人在家指不定又吃什么垃圾食品。” 周惊寒听了腻得慌,“行了别找借口了,黏人就黏人。” “......” 电话挂断没多久,唱晚提着袋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周惊寒扬着眉,“什么东西啊这么急?” 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袋子放在座位上,“上次台风天,你留下的衣服。” “......” 周惊寒眉梢拉平,“哦。” 唱晚解释,“小区里那家干洗店前几天才开门,所以我才拖到现在还给你...”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恼怒又似无奈,最后轻叹着笑出来,“好了我知道了,赶紧回去吧,降温了,外面很冷。” 她往后退了几步,“好,你路上小心,我先回去了。” - 车子在某家酒楼停下。 周惊寒没急着下车,打开车窗坐在车里点了根烟。 他咬着烟嘴,将副驾驶座上的袋子拿过来,看了眼里面的外套,将它拿出来,鬼使神差地放在鼻端闻了闻。 随后像是猛然回神,将它扔了回去。 ——叮铃 一颗银铃铛不知道从衣服的哪个角落滚了出来。 周惊寒把它捡起来放在自己掌心,若有所思。 *** 包厢里除了贺洲祝安久以外,还有傅行深和闻骁。 见他推门进来,傅行深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调侃道:“那姑娘送你的礼物呢?怎么没看到?” 贺洲把手里剥好的龙虾放进祝安久的碗里,轻笑,“我早说了是借口。” 周惊寒拉开椅子在闻骁身边坐下。 闻骁肩膀撞了撞他,“哪家姑娘?别忘了你是要跟我表妹订婚的人,警告你别在外头乱搞。” 周惊寒忽地看他一眼,“先不说我,你确定陆南思肯订婚?” “......” 她要是肯订婚,也不至于在国外躲那么久。 闻骁叹了口气。 这两个一个比一个难搞。 也不知道到时候的订婚宴,会是一场怎样的大闹天宫。 周惊寒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银铃铛,晃了晃,“说了有礼物,我自己身上总不可能有这小玩意吧。” 几个男人闷头憋笑,傅行深嗤道:“你不拿出来也就算了,你拿出来不是逼我嘲讽你吗?” 闻骁感叹:“在天上飞久了已经理解不了地上的人是怎么恋爱的了。” “......” 祝安久忽然想起自己用几片枫叶换了贺洲一个翡翠手镯的事,嘟囔着说了句:“礼物贵在心意,这屋里的人谁差钱呐。” 贺洲低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不过,你说的那姑娘,干嘛要送你一个银铃铛?这东西不是挂在手镯上的吗?” “......” 傅行深淡定补刀,“谁知道是送的还是捡的。” “......” 周惊寒满脸不爽地摔了筷子,“你什么意思?” 贺洲笑得开怀,“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这饭还能吃的下去吗? 都是生意场上有名的狐狸,三两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周惊寒心情郁闷,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几瓶茅台。 听见茅台两个字,祝安久眼睛微亮。 她还没喝过.... 小姑娘眼巴巴的目光望向贺洲,他眼也没抬,“茅台是高度白酒,就你那点酒量,能顶得住才有鬼?” 祝安久黏糊糊地蹭过去朝他撒娇,“我就喝一杯,没关系的~” 贺洲显然身经百战,早就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慢悠悠地拿过酒瓶往自己杯子里倒,“一杯也不行,喝醉了我可不伺候你。” 祝安久哼了一声,“才不要你伺候。” 贺洲瞥她,怕她真的恼了,手指头伸到她下巴处挠了挠,“就尝个味?” 祝安久嗯嗯嗯直点头,“保证不多喝!” 于是几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贺洲拿了双新筷子,在酒杯里飞快地点了下,然后将沾上的那一点水渍往她唇上贴过去。 祝安久下意识地舔了下唇,贺洲悠然笑道:“尝到味了?” 祝安久:? ??? 有这么尝的吗!!! 等到祝安久怒了,搬着椅子挪到了边上,贺洲又没脸没皮地凑上去哄她,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赔罪,这才把人姑娘哄回来。 闻骁叹为观止,“你这是养未婚妻还是养女儿呢?” 傅行深:“变态吧?” 周惊寒:“......” 周惊寒看不懂但大受震撼,“你干嘛不一开始就给她倒一杯?非要把人惹生气了,然后又死皮赖脸的去哄她,哄完又给她喝。” “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贺洲不屑,懒得解释,“你们懂个屁。” 几人调侃了几句,说回了正事。 贺洲问道:“你和腾志科技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们怎么来找我投资?” 周惊寒神色恹恹,“不干什么,就是觉得他们做的游戏不符合我的喜好。” 贺洲:“嗯?” 周惊寒语气极为欠揍,“我跟他们说,这种养成类的游戏不符合我的喜好,到是华庭的贺总格外中意。” 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从他身旁埋头吃饭的小丫头身上掠过,“要是你们去找他投资,他能玩到八十岁。” 贺洲:“......” 剩下几个男人再次偏过头憋笑。 第56章 偶得温柔 吃过饭后,周惊寒和贺洲靠在车旁抽烟,祝安久躺在车里昏昏欲睡,闻骁和傅行深没有喝酒,已经先回去了。 雨停了。 凉风习习,乱我心曲。 周惊寒一只手插在兜里,把玩着那颗铃铛,另一只手的指尖夹着一根烟,他却没心思抽,只是闻着空气中飘来的尼古丁味提神。 贺洲淡淡的瞥他一眼,抬手看了眼时间,“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跟我说,等司机来了我就没空听你扯了。” 周惊寒沉默良久,开口时并没有提及自己的事,反而转头问贺洲:“我之前听裴渊偶然提过,祝安久高中的时候有个暗恋对象?” 贺洲弹了弹指尖的烟灰,轻哼,“他知道的真够多的。” “他还说,你们俩刚住在一起那会,祝安久还逃课去看暗恋对象表演了?”周惊寒低笑一声,“还正好被你当场抓包?” 回想起往事,贺洲眸光温柔的往车窗里看过去,“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周惊寒难得迟疑,“那她,是怎么忘掉那个暗恋对象的?” 贺洲挑眉,像看什么新大陆似的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 周惊寒脸一黑,“看什么呢?” 贺洲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你喜欢的那个人还有个高中暗恋的对象?” 虽然是问句,他的语气却极为肯定。 “......”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周惊寒嗤了声,可说话的声音却逐渐降了下去,“我明明说的是你。” 贺洲也没追着他问,自顾自地说话,也不管身旁人脸色如何。 “你是不好意思承认呢?还是不敢承认?或者说是,不能承认?” 周惊寒没搭腔。 贺洲继续道:“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你有过不好意思的时候。” “......” “要是不敢承认的话,作为一个男人,未免太窝囊了点。” 周惊寒睨他一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贺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就是不能承认了?” 周惊寒神色晦暗,再次沉默。 贺洲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说话,好半晌,他才喃喃低语:“周家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水太深,这么多年我都没脱离这个火坑,何苦把她也扯进来呢?” 周惊寒声调艰涩,“我真没你那个命。” 贺家家风端正严明,克己复礼,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任何丑闻,在圈内有口皆碑,而周家却是城里出了名的虎狼窝。 周氏和宋氏明面上是一体,实际上明争暗斗,早已貌合神离。 两家关系破裂,不过是时间问题。 贺洲低叹,拍拍他的肩,没说话。 周惊寒垂眸,“而且,她有个心上人,喜欢了好多年,我就,更没必要告诉她了。” 贺洲不以为意地一笑,“安久之前也有个喜欢了好几年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 “沈嘉木。” 周惊寒眼神一动。 贺洲站直了身体,把手上的烟掐灭随手扔进垃圾桶,“刀我就给你放这了,至于怎么用,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周惊寒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贺洲想了想,再次提点道:“别拿周家当借口,周家虽然乱,我就不信,你真护不住她!”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更介意的是什么,我当初在感情上的处境和你差不多,就看你狠不狠得下心来。” 周惊寒抬眼,“你是想让我和你一样,直接把人抢回去再说?” 贺洲皱眉,“什么叫抢回去,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难听呢?说的我跟个土匪一样。” 周惊寒双肩抖动,抑制不住的笑出声。 “我说错了?” 贺洲摇摇头,懒得理他。 不过贺洲今天这番话确实点醒了他不少, 恰巧司机开了车过来,他降下车窗,“贺总,开哪辆车回去?” 贺洲看了眼祝安久,“开这辆吧,她估计不肯挪窝,要是把她吵醒了,又得跟我闹腾。” 他打开后车车门,祝安久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见到来人后自动往他身上蹭过去。 贺洲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她继续睡,随后目光转向周惊寒,“我们先走了。” “嗯。” 周惊寒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刚刚的画面太过美好动人,以至于令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和唱晚仅有的几个拥抱。 那是并不属于他的温柔,仅仅是偶然得来的奖励。 - 唱晚发现手镯上少了一个铃铛,已经是隔天上班的事了。 她在工位上翻来覆去地找了个遍,仍然没有见到铃铛的半点踪迹。 严余晖拿着文件走进来,疑惑问道:“唱晚,找什么呢?” 唱晚从桌子底下抬起头,苦着一张小脸,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只剩了一个铃铛的银镯,“丢了一个铃铛。” 严余晖:“会不会落在家里了?” “嗯?”唱晚眨了眨眼睛,“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扫了眼严余晖手上的文件夹,“严老师,那是什么文件啊?” 严余晖挥了挥文件夹,“还能是什么文件,下周会议的资料,小刘,你去拿给梁特助。” 以前对这种事相当积极的小刘这时不知道怎么了,使劲摇着脑袋,“不去不去,打死都不敢去。” “怎么突然不敢去了?又没人会吃了你。”严余晖纳闷,“你们几个实习生对送文件这个活不是最积极了吗?” 小刘一脸生无可恋,“确实没人会吃了我,但是总监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可怕?”严余晖更纳闷了,“你们前段时间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都觉得这活又轻松又可以看帅哥。” 小刘把头埋在桌上不再吭声。 另一个实习生替她解释,“她今天去送文件时候,被总监骂了。” 唱晚问:“不是给梁特助交接吗?” “梁特助说从今天开始文件直接给他。”实习生指了指小刘,“然后她就美滋滋的去了总监办公室,总监问了她几个问题,她没答上来,总监就骂了她...” 小刘一脸纠结,“虽然我被他骂的很惨,但是必须得说,他骂人的样子都好帅啊!!!” “......” 严余晖目光转向剩下的实习生,“那你去一趟?” 她慌忙摆手,“老师你就放过我吧,我去了只会被骂的更惨。” 严余晖翻了个白眼,一群没用的小屁孩。 场中只剩下唱晚淡定的坐在原位,他挑眉,“那唱晚去一趟?” 第57章 不会骂你 小刘双手合十,“唱晚,唱晚姐姐,求求~” 唱晚愣了下,严余晖说:“这段时间也确实都是你在忙下周的那个项目,你去是最合适的,咱们部门也不能老让一些不顶事的实习生去。” “要是被别的部门知道咱们翻译部天天被总监骂,传出去像什么话。” “好。”唱晚被他们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她确认道:“直接去总监办公室对吗?” 小刘看她的眼神简直像看一个女战士,崇拜的星星几乎要将她淹没,“对!顶楼走廊最里面那一间。” 唱晚汗颜,“我知道。” 严余晖扫了两个实习生一眼,“瞧你们这点出息,以后怎么转正?” 小刘哼哼,“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可我又不是勇士,我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 唱晚抱着文件夹再次踏上顶楼的走廊。 要是没有回答出问题,会被他骂... 一想到这个,她就头皮发麻,宁愿留在工位上背个十页八页的会议资料都不愿意来。 但是另一方面,来这里可以见到他。 除去之前那些极为偶然的意外,他们之间,本来就没多少机会见面。 这么一想,连被他骂也不会觉得难受了。 走廊顶端的灯光明亮,为地上那层黑色的地毯铺了一层暖色的光,那道光一直向前延伸,直至长廊的尽头。 她踩着那道光往前走。 梁越办公室的大门并没有关,杜其轩一眼就看见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出来,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唱晚!” 她回头,“杜其轩?怎么了?” 杜其轩温和地笑,脸颊边有两个酒窝。看上去很讨人喜欢。 “你怎么来了?” 唱晚眼神平静,示意他看自己手上的文件,“去总监办公室送资料。” “前几次都是你们部门的实习生来。”杜其轩问,“这次怎么换你来了?” 还没等她回答,杜其轩又说:“是不是她们怕被骂,所以才把这个差事推给了你?你们部门的实习生也太懒了点。” 唱晚并不介意这点小事,“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杜其轩难得碰上她,还想和她聊聊天,刚开了个头,唱晚却说:“我现在还有事,下次再聊吧。” “诶。”杜其轩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袖,四目相对,他忽然慌了神,指了指她的头发,磕磕巴巴道,“...你头上沾了东西。” 唱晚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空出一只手随意地捋了捋发丝,“现在还有吗?” 杜其轩上前两步,一边伸手一边说:“还在,我帮你吧。” “不用了。”她不太喜欢不熟悉的人离自己太近,“我待会拿手机照一下,你去忙吧。” 话音落下,唱晚朝长廊深处走去。 杜其轩尴尬地收回手,转身的时候目光恰好对上靠在天台抽烟的周惊寒。 居然被老板看到上班撩妹! 杜其轩心虚的要命,远远地冲他笑了笑。 周惊寒懒懒地扯了扯唇角,眼神依旧淡漠冰冷。 杜其轩几乎可以称得上落荒而逃,明明他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可不知道怎的,杜其轩却觉得,周惊寒好像生气了.... 站在周惊寒办公室门口,唱晚拿出手机左右照了照,愣是没看到哪里有脏东西。 她没多想,把手机放回口袋,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没人应。 她等了一分钟,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不会出去了吧,要不去找梁越助理问一问? 还没来得及转身,身旁突兀地出现一条手臂,黑色西装袖口露出白衬衫,对比强烈鲜明,上面别着一枚精致的袖扣。 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此刻正放在门把手上。 周惊寒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将她整个人全面包裹,无法逃脱。 男人出现得无声无息,像是早就潜伏在此处。 唱晚心脏都停了一瞬,她屏住呼吸,微微偏过头,恰好对上他的垂眸时,落下的视线。 两人的距离在这一瞬间拉近。 她的目光定在他线条硬朗分明的侧脸上,半点不敢动。 男人眼睫修长浓密,眼尾尤甚,根根分明,薄薄的眼皮上有一道很浅的疤,瞳孔映衬着灯光,透着极淡的棕,唇色很淡,勾着一抹微小的弧度。 唱晚前方是门,后面是他的胸膛,远远看去,就像被他拥在怀里一般,可事实是,他们并没有碰到。 她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出声。 下一瞬,周惊寒拧开了门把手,透着光的门缝越开越大,仿若打开了一道未知的欲望之门,像带了钩子,勾动着她心底的求不得。 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耳边,“进去。”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进去。 唱晚站在他办公桌前缓了很久才回过神。 周惊寒给她倒了杯水,“坐。” “谢谢。” 唱晚乖乖坐下,把手上的文件放到他桌上,“这是有关法国l·p集团旗下子公司的一些资料。” 她喝了口水压压惊,忐忑不安地捏着裙角,为接下来的提问感到十足的紧张。 哪知道周惊寒只是随意地翻了两下,然后,便扔到了一边。 “......” 不是说要提问吗?回答不出来还要挨骂吗?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愕,男人扬眉,“怎么?” “......” 唱晚怎么也不可能主动提起让他问问题这件事,她摇头,“没什么。” 周惊寒似是随口问:“今天怎么是你来?” 她不好说是因为部门里的实习生们怕挨骂,于是换了个措辞。 “恰好我有空。” 周惊寒嗤了声,“不是因为她们被我骂怕了?” “......” “放心,不会骂你。”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在她心里刮起了惊涛骇浪。 不会,骂你。 不会,骂我。 ...... 第58章 头发乱了 在他办公室待了一段时间,唱晚向他简单的汇报了一下进度。 周惊寒靠在椅背上,见她从头到尾都垂着眼睛盯着桌上的水杯,手指蜷缩在一起,极拘谨的模样。 男人眉梢一扬,“很紧张?” 唱晚硬着头皮抬眸看向他,“没有。” 还未等周惊寒说话,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的苏明媚款款而入。 “总监,傅总来了。” 唱晚回头,看了身后的一男一女一眼,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苏助理,傅总。” 傅行深暧昧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一无所察的唱晚身上,“你好,又见面了。” 苏明媚没有理会唱晚的问好,朝周惊寒露出一抹娇柔的笑,“总监,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唱晚闻言,怕打扰他工作,连忙站起来告别。 “总监,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周惊寒轻点头,“一起走吧,正好我也要出去。” 于是四个人各怀心思的出了办公室,气氛极为诡异,除了傅行深兴致勃勃以外,其余三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到了走廊尽头,唱晚悄悄松了口气,转过身道:“不打扰几位了,我就先下去了。” 周惊寒刚想点头,忽然眼神微动,不知看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头发,语气极为平淡: “头发乱了。” “......” 唱晚愣住,茫然地摸了摸他碰过的地方,“谢谢。” 苏明媚笑得略有些勉强,“总监今天,格外和善呢。” 唱晚没察觉出里面蕴含的其他意味,很是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 周惊寒:“......” 傅行深差点笑出声。 不远处,抱着一叠资料的杜其轩神色不定的抿了抿唇。 进了会议室后,里面暂时只有傅行深和周惊寒两个人。 傅行深饶有趣味的瞥了他一眼,“你今天这把玩的高端局啊,一个动作惹了三个人。” 他忽地笑出来,带着点幸灾乐祸,“可惜,不该有反应的反应大了,最该有反应的却没反应。” 周惊寒喝了口水,不咸不淡的睨他,幽幽道:“你好意思说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傅行深没理会他,手肘支在桌面上,“贺洲教你的?” 周惊寒没搭腔,慢吞吞地喝着水。 傅行深也不在意,自顾自开口:“是不是昨晚回去的时候?早知道我也晚点走了,他撩起祝安久来一套一套的,确实很会讨小姑娘欢心。” “......” 周惊寒任他发神经。 傅行深继续开嘲讽:“可我怎么觉得这些招数放到你这没什么用啊?人姑娘可没什么表示,镇定的很。” 周惊寒冷冷的扫过去,忍无可忍道:“怎么?你对这些招数很感兴趣?” 他轻笑,悠哉悠哉道:“想拿这些招数,回家追你妹?” “......” “你不觉得你变态吗?贺洲和你比起来都只能当个土匪。” 傅行深轻咳一声,敛起神色,敲敲桌子,一本正经道:“开会开会。” - 唱晚回到部门,两个实习生凑上来观察她的脸色,“唱晚,总监骂你了嘛?” 她摇头,“没有啊。” 严余晖在她们俩头上敲了下,“谁都跟你俩似的?” 实习生小方苦着脸,“到底是谁说外企实习好混的啊。” 小刘连忙求饶,“严老师,我就只想混个实习期,然后回去继承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 唱晚笑笑,很温和地说:“既然你们很怕他,那以后和总监有关的工作你们就给我吧。” 耳畔是两人雀跃的欢呼声,她在心里悄悄和自己说,正好我很想见他。 照例在公司加班到七点,回家后,唱晚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然后不知怎的,再次想起了那个丢失的铃铛。 她把准备好的换洗衣物放到沙发上,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寻找。 ——没有找到。 唱晚坐在沙发上,看着右手上的银镯子发呆。 下面本来坠了两个铃铛,现在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吊着。 银价其实很便宜,若是真的丢了,花点钱再买一个就是了。 但是,她心里清楚,不一样的。 再廉价的东西都有它独特的意义。 只因它身上附着了一份沉重的回忆,才令它变得如此珍贵。 她吸了下鼻子,忽地走了神,莫名的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个午后。 那年她十一岁,瑟瑟冬风起,天色寒凉。 或许是时隔太久,连记忆都泛着黄,画面里的几个主人公面容模糊,看不真切。 唱晚那时候过得还很幸福,家境优良,父母俱在。 四岁那年她受了凉,发了一场高烧,差点转成肺炎,父亲吓坏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说是银镯子保平安,于是便想着给她定制一个。 她们家住的小区附近,有一条很古老的街道,开了很多手工银铺。 唱晚小时候学画画,教她的老师姓温,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年轻女人,温老师的父亲就是那条街道的一个极有名的手工银匠。 于是唱晚爸爸便托温老师的父亲替她定制一个。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个镯子真能保佑平安,她后来真的很少生病。 等到她十一岁,那个镯子的尺寸对于她而言小了点,于是爸爸带她去了那家手工银饰店,准备替她换个尺寸合适的手镯。 那一年,是温老师去世的第四年。 温老师教了她三年,在她七岁那年,出车祸去世,家里只留了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和一个年迈的老人。 父女二人到了那里的时候,刚好是冬天下午太阳最好的时候,老人家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毯子,闭着眼睛正在晒太阳。 他身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正在店内忙着大小事宜。 那天天气很冷,唱晚被妈妈裹得像只小熊。 可不知为何,她却清楚的记得,那个清瘦的少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薄毛衣,手里拿着一把刻刀,偏头朝她望过来时,瞳仁泛着浅浅的棕,眼里洒满了碎金似的光。 才十一岁的唱晚已经初具审美,她那会儿只觉得,这个哥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第59章 换个人喜欢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量完她手腕的尺寸后,唱晚立刻抛弃了爸爸,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那个少年的身后。 少年寡言冷语,从头到尾把她当成了空气,说是忽视,可又会注意她不被店里的一些机器磕到碰到。 这个镯子几乎可以说是他一手完成。 躺在藤椅上的老人似乎生了病,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什么精气神。 把银烧红变软,反复捶打、退火、塑形,到了合适长度后,将银打成圆形,用手镯棒缠绕好形状,最后是抛光。 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很仔细,眉眼专注认真,连唱晚时不时在他旁边缠着他说话都没影响到他。 手镯抛完光后,或许是怕少年刻字功力不够,毁了这个手镯,老人家亲自在上面刻了她的名字。 临走的时候,唱晚赖在他身边不是很愿意回家,唱晚爸爸还调侃着问她,是不是喜欢那个哥哥,要是喜欢,就把她嫁给他。 然后见她居然真的认认真真的点了头,唱晚爸爸吓得魂都没了一半,脸上的表情幽怨极了。 后来还是那个少年送了她两个银铃铛,才成功哄着她跟爸爸回了家。 那两个铃铛上面刻了他写的两个字,似乎是用来练笔的,比起他的外公,字迹有些青涩。 平安。 可是现在,平字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安字。 思绪渐渐从过去抽离回到现实。 唱晚把刚刚的情绪压到看不见的深处。 父亲曾说,越渴望得到的东西反而藏得越深,顺其自然,说不定某一天,它自己就出来了。 找东西也是一样。 昨天下班的时候她还看见了那个铃铛,就算丢了,应该也还在这个房子里,说不定哪天它就自己出来了。 思及此,她不再纠结,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出来后,她照例打开电脑开始翻译。 九月的时候,她接了一本英文小说的翻译单子,由于后来出去上班,进度拉了下来,到现在才刚刚完成四分之一。 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着,唱晚很莫名的,又想起了那个少年。 十一年过去了,她早已不记得那个人的容颜。 或许是刚刚想起了父亲,或许他也是和父亲有过接触的人之一,此刻,她忽然很好奇,那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算一算,他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有没有结婚,有没有接手那家银铺? 唱晚忽地回过神,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体,揉了揉眉心。 想什么呢? 他一定会过得很好。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到了法国嘉宾来访的日子。 接待接束后,就是为期三天,堪称生不如死的同传会议。 除了严余晖和唱晚两人以外,公司额外调派了两个翻译过来支援。 同传会议按分钟计费,一般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轮一次岗。 四个人接替着上场,压力到不算很大。 嘉宾来访的最后一晚,是商务晚宴。 比起关在同传箱里实时翻译,陪同翻译的难度小了很多。 这天晚上,四个翻译里只有唱晚会跟着周惊寒出席。 晚宴设在一个茶庄,装修得古韵古风,既有亭台楼阁,亦有小桥流水。 旁边还有一条很清澈的小溪,几条锦鲤正在其中悠闲地吐着泡泡。 来访的几个法国人对中国文化非常感兴趣,其中一个甚至在中国生活了十多年,在一些古典文学上颇有造诣。 唱晚很惊讶地发现,周惊寒居然会说法语,而且说的不错,连小舌音都能念得标准好听。 或许是她诧异的表情太明显,周惊寒抽了个空俯身靠近她,低声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若是换了别的男人,靠她这么近,唱晚只会觉得浑身发毛,可换了周惊寒,她却希望能离他更近一点。 唱晚小声回答:“我没想到你会说法语。” 周惊寒瞥她,意味深长道:“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 唱晚微愣,“比如呢?” “比如。”接下来这句话他是用法语说的,贴近她的耳侧,温热的呼吸落下来,烫的她轻轻一震。 “我现在就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换个人喜欢。” 法语的发音很独特,缱绻多情,几个字母在舌尖一绕,宛若情人呢喃。 她懵住,澄澈的瞳仁里尽是慌乱,磕磕巴巴反问:“换..换个人喜欢?...换谁?” 周惊寒没说话,垂眸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坦荡直白,却又暗含深意,还未等他回答,有个法国人好奇的问他们刚刚在说什么悄悄话。 唱晚这回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周惊寒。 男人笑容肆意张扬,故意拖拖拉拉半天不说话,等到她都快撑不住准备瞎编一个理由的时候,周惊寒才悠悠的用法语回道: “没什么,只是翻译小姐对我的法语水平感到震惊而已。” 唱晚这才轻松了一口气,心脏却跳的一下比一下快。 换个人喜欢? 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难道他发现自己喜欢他的事情了? 她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恐慌,还未来得及细想,下一秒,周惊寒借着倒茶的机会,偏过头轻声道: “别高兴得太早,刚刚的话题还没结束呢。” 唱晚抬眸望过去,他已经收回视线,清风朗月的与旁人说着话。 其中一位法国友人说道:“我很早之前就听闻中国句话叫‘上有苏杭,下有天堂’,苏杭二地我去过很多次,确实名不虚传。” “去的多了,也想换几个城市走走,vincent,你能不能推荐几个景点?” 周惊寒沉吟道:“滕王阁吧。” 坐在他旁边的唱晚微微一僵。 法国人疑惑:“为什么推荐它?” 周惊寒目光从她身上无声无息的掠过,语气莫名:“因为,《滕王阁序》和我有点缘分。” 唱晚压下翻腾的思绪,笑着为他们解释滕王阁的历史与风光。 她也很喜欢这篇序,高中的时候老师曾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是千古名句。 但她更喜欢另一句。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这一句,有他们的名字,仿佛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定下。 第60章 暧昧 十一月的大项目结束后,四个同传翻译都放了三天假。 唱晚窝在家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假期第二天,林曼声给她打了个电话。 接起电话的时候,唱晚的声音还很迷糊,“...喂?” 林曼声看了眼时间,很疑惑,“这个点你还在睡觉?” “...放假。” “哦。”林曼声不愿意打扰她,单刀直入,“你今年过年回云安吗?我爸妈老惦记着你。” 唱晚清醒了几分,沉默一瞬,“...不回了吧。” 林曼声犹豫道:“那冬至呢?” “......” “先看看有没有假吧,到时候再说吧。” 她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过了会,唱晚又说:“到时候我买点礼物寄你学校驿站,你帮我带给叔叔阿姨呗。” 林曼声嘟囔:“干嘛要我带回去,你自己拿回去多好,你都四年没回云安了吧?” “......” 见她沉默,林曼声改口道:“好了好了,我撤回撤回,不提这个,既然你放假,那今晚我来你家吃饭呗。” “好啊。”唱晚打了个哈欠,“想吃什么给我发信息,我先睡会,太困了。” “诶——”林曼声哭笑不得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晚上,林曼声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准时来访。 两人一起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吃饭的时候,林曼声冲她挤挤眼睛,“我最近认识了本专业的一个师兄,又高又帅,专业能力还特强,下次有机会介绍给你。” 唱晚默默吃菜,“没兴趣,你留给别人吧。” 林曼声一摔筷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 唱晚瞅她,“这个师兄如果这么好的话,你干嘛不留给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林曼声摆摆手,“他和我性格不合,只能当朋友。” “哦。”唱晚笑,“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张君尧呢。” 林曼声忽地红了脸,随后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呢?怎么会和张君尧有关,我们俩可是清清白白的,他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啊。” “再说了。”话到这里,她声音降下去,“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要有什么早有了,还能等到现在?” “......”唱晚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就说了一句,你至于解释这么多吗?” 林曼声哑了火,故作恼怒的瞪她一眼,“说起我来一套一套的,落到你自己身上你就蔫吧了。” “和我说说呗,你和他现在在一个公司了,进展怎么样?” “进展?”唱晚眨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言难尽吧。” “什么叫一言难尽啊。”林曼声努努嘴,“总有交流吧?” 唱晚老老实实点头,“有是有,前天晚上他让我换个人喜欢来着。” 林曼声目瞪狗呆:“???”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聊起这种话题了?” “这种话题不能聊吗?”唱晚有点愣。 林曼声恨铁不成钢的戳戳她的脑门,“大学的时候你要是多参加点联谊也不至于这么木,这很明显就是暧昧期的人才会说的话。” “暧昧期?” 她和周惊寒什么时候到暧昧期了? 唱晚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脸也后知后觉的微微红起来。 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好像...确实挺暧昧的。 “你快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了,我都快好奇死了。” 唱晚挑着捡着和林曼声说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其中一些比较隐私的细节,比如周惊寒没穿衣服啥的,就憋着没说。 “牛逼啊,你这是闷声干大事的人。”林曼声竖了竖大拇指,“我听你说完,怎么感觉他对你有点意思呢?” 唱晚现在已经完全没胃口吃饭了,筷子在碗里不停扒拉,“有点意思?” “应该是当局者迷吧。”林曼声摸摸下巴,“我总觉得他在试探你。” “嗯?” 林曼声分析的很起劲,“他不知道某某就是他本人,但好像每次一提到某某,我就觉得他...好像挺不爽的,对某某似乎很有敌意。” “还老骂某某是渣男。”林曼声哭笑不得,“要是他以后知道真相该怎么办?” “我骂我自己?牛掰!” “......” 送走林曼声后,唱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洗完了澡,然后习惯性的打开电脑翻译文件。 以往她总能很快进入到专注状态,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脑海中满满的都是林曼声说的话。 “又是帮你赶跑猥琐男,又是帮你换锁,每逢下雨就送你回家,就算你俩有旧,也没必要三番两次的帮你吧。” 唱晚指尖一颤,无意识地在电脑上敲下了三个字。 周惊寒。 下一秒,周惊寒的电话来了。 她被铃声吓了一跳,莫名的心虚促使着她删除了那三个字,然后按了接听。 “吃饭了吗?” 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显得比平时还要低哑一些。 “...刚吃完。” “冬至回不回云安?” 这是今天第二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唱晚犹疑,“我不知道冬至会不会放假。” 周惊寒摸出烟,声音含糊沙哑,“放假的话你就回云安吗?” “......” 她耳朵都有点痒,仿佛男人的气息透过了听筒喷到了她的颈侧一般,“...可能吧。” “冬至放假。”周惊寒似是随口问,“那我们一起回去?” 唱晚有些不敢置信,像做梦一样喃喃问道:“...回云安哪里?” 幻梦中的场景成了真,他说:“香江墓园。”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冒出来,“好。” 像是挺高兴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周惊寒又笑着问:“过年回云安吗?” “...不回。” 她在云安,并没有什么牵挂的人。 周惊寒低笑,“我也不回。” 他盯着窗外的娇娆夜色,低醇的声线异常蛊惑人心,“那,要不要一起过年?” 唱晚心脏猛地落了一拍,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林曼声的最后笃定的话语。 “我觉得,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要。” 周惊寒撸着手里的小猫,微微一顿,对着手机说:“记住你答应的。” 第61章 迟钝 离冬至还有将近一个月。 假期结束后,唱晚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她像是偶然获得了一件不属于她的宝物,整日里心惊胆战,害怕上天会突然收回。 她写给周惊寒的第一封信是在2017年冬至写的,后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写一封。 有时候是隔一个月,有时候是几天,到了后来,她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就会提笔,一直到高三结束。 第三封信是在2018年的春天落的笔。 那时候她已经可以和人进行一些简单的对话,她心里有太多的喜悦,迫不及待的想与他分享。 「亲爱的某某, 见字如晤。 我心里头有很多话想对您说,可总是提笔忘言。 时隔两周,这是我写给您的第三封信。 我想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今天和同学说话了呢! 很连贯的一句话:在没来得及见面的日子里,时时挂念。 愿卿勿忘晤。 抱歉,这并不是我和同学的对话,而是,我想对您说的话。 周唱晚 2018.2.4」 —— 好在十一月的项目结束后,翻译部门清闲了很多,摸几天鱼也没关系。 唱晚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曼声,她自己快要憋疯了,一颗心吊在空中,不上不下,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两人约了周五晚上一起吃饭。 林曼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绝对对你有想法!” “太他妈刺激了,我妈抓到我半夜看黄色小说都没这么刺激!” “......” “可是...” “可是什么啊。”林曼声不满的吃了一大块肉,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恋爱结婚是两码事!” 唱晚抬眼,神色仍是一片纠结。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要想未来怎么办,先在一起再说。”林曼声吐槽她,“你做事情就这么一个坏毛病——想太多。” 唱晚微微笑,好脾气的回答,“想太多是因为,试错成本太高了,只有一次机会,必须要慎重考虑。” 林曼声卡了壳,“...你说的也对,要是叔叔阿姨还在就好了。” 她继续温和地笑,并没有说话。 林曼声撅了撅嘴,“可是谈恋爱和这些又没什么关系,你想想,你暗恋了他六年呐!你难道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想。”唱晚沉默良久,很诚实的点头。 “想就冲!”林曼声很激动,“他都主动约你一起过年了,这信号还不够明显吗?” “......” “...怎么冲?” “你没追过人难道还没被人追过吗?”林曼声恨铁不成钢。 唱晚慢吞吞的往碗里夹了一根青菜,“没印象了。” “......” 林曼声自己也没追过人,本来想大展拳脚教教她,结果脑子里一片空白。 停了好半晌,她才说道:“就...行为大胆一点,制造机会进行身体接触什么的...” 唱晚听愣了:“不会被当成性骚扰吗?” “......” “你到时候还是自由发挥吧。”林曼声被噎住,“我教不了你这块木头。” 两个女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林曼声清了清嗓子做出了总结: “反正我觉得,结婚才是两家人的事情,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们可以先恋爱嘛,先把男神泡到手,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嘛。” 唱晚被那个泡字雷的外焦里嫩。 不过,林曼声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就算不能一起到白头,起码曾有过同走一段路的经历。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若是真的能够侥幸在一起,至少还能拥有一段回忆。 怎么算,好像都不亏。 周一上班的时候,唱晚来的有点晚,匆匆忙忙跑进大楼的时候,恰好碰见悠哉悠哉走来的周惊寒。 员工电梯刚上去不久,唱晚泄了气,慢吞吞挪着步子走过去。 周惊寒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忽然从背后拽住了她的手臂,唱晚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要挣脱,却听见男人熟悉的冷哼声,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 周惊寒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坐这趟电梯。” 唱晚被扯进了他专属的电梯。 “......” 电梯上升。 “谢谢你。” “没事。” 两人陷入沉默。 九楼到了,唱晚朝他道别,“那我就先回部门了。” 周惊寒又扯住她的手腕,“慢着。” 唱晚回过头,对上他暗含锋芒的眼睛,“怎么了?” 电梯门在此刻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但气氛却隐隐变了味。 “把你的身份信息发给我,我来买机票。” 唱晚啊了声,“我可以自己买的,我已经有钱了。” st给她开的工资非常高,加上前段时间的项目提成,她现在妥妥的小富婆一个。 “......” 回到工位后,她整个人还很恍惚,没多久,杜其轩借故来找她。 “唱晚。” 她呆呆地回过头,思绪还沉浸在先前的世界里,手腕一片酥麻,滚烫的触感经久不散,存在感强的惊人。 “你怎么来了?” 杜其轩眼神闪了闪,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和总监在谈恋爱吗?” 恋爱这两个敏感的字眼刺激的她神情稍顿,“没有。” 杜其轩是很柔和的长相,没有攻击性,她常听部门里的两个实习生说他身上有一股好嫁风。 虽然她不太明白好嫁风是什么,但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形容词。 “我就是今天看到你和总监坐同一趟电梯了。”杜其轩温文尔雅的微笑,“再加上之前有一次看见总监当众帮你整理头发。” “所以误会了。” “哦。”她没当回事,仍然失着神,下意识地回答,“你误会了。” 手腕上的肌肤灼灼,记忆被猛地拉回到刚刚的电梯里。 “分开买的话。”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最后说道,“我不能和你坐在一起。” 而她...她就只是呆愣愣地嗯了声。 唱晚后知后觉地捂住脑袋,她的反应是不是太迟钝了?! 第62章 什么关系 “唱晚?” 杜其轩见她神色不对,试探着又叫了她一遍。 唱晚抬头,“嗯?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 杜其轩好脾气的笑笑,解释道:“十一月那个项目刚结束,大家商量着一起聚个餐,我来和你们部门说一声,唱晚你会去吧?” “啊?聚餐?”唱晚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到时候再说吧。” 大学开始,她就很少参加这种集体活动。 小刘很失望,“唱晚,你不去吗?” “也不一定,看看情况吧,有空我就去。” 杜其轩听出了她隐含的意味,说:“聚餐的人都是参与了项目的工作伙伴,没有陌生人,你们翻译部都会去的。” 他认真的看着她,眼里含着期待与恳求,“就一起吃个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严余晖笑着道:“是啊,就当放松放松,咱们部门绷了一个多月呢。” 小刘问:“定好时间了吗?” 杜其轩说:“这周五下午下班,大家应该都有空吧?” 这段时间杜其轩隔三差五地往翻译部门跑,严余晖多少看出了点什么,有意向要撮合他和唱晚,于是拍板道: “这周我们部门都没什么事,周五下午咱们部门里的三个姑娘都坐我的车一起过去。” 严余晖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是大学里的一个客座教授,身上自带一股书卷气。 他笑眯眯地拍拍唱晚的肩,“大家一起去,谁都不许逃。” 唱晚本来想找个借口开溜,这回也不得不应下。 ...... 周五下午,唱晚肚子便有些不舒服,可见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待会的聚餐,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于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路上。 唱晚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她平日里就是很静的性子,车上的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两个实习生叽叽喳喳的聊着天,严余晖时不时附和两句,气氛还算融洽。 所幸她的肚子疼是一阵一阵的,捱过一段时间就能缓解一些。 唱晚抽空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这是什么病的症状。 结果上面回答是:胃癌。 “......” 她果断关了手机继续睡觉。 到了酒楼。 他们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包厢里坐了不少人,基本都是熟面孔。 唱晚刚一出现,杜其轩眼睛一亮,冲她举了举手,“这里,给你们留了位置。” 小刘挤眉弄眼的扯着唱晚过去,把她按在杜其轩隔壁的座位上,唱晚的小腹隐隐作疼,也懒得管这么多,安分地坐下。 周围有人起着哄,杜其轩笑着怼回去,维护之意很浓,其他人见状闹得更欢了。 她勉强的笑了笑,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一伙人闹了会,杜其轩把菜单递给她,“我们刚刚点过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加的菜。” “谢谢。” 唱晚接过,随手勾了个青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旁边的人。 这家酒楼的菜很不错,汤尤其好喝。 唱晚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喝着,觉得胃里暖洋洋的,刚刚那股绞痛缓解了不少。 身上被抽干的力气似乎也回来了点,她悄悄松了口气。 没多久,服务员把酒水饮料端了上来。 杜其轩喝了不少,一张脸红红的,眼神时不时从她身上掠过。 等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苏明媚忽然笑道:“现在还早,就这么回去多无聊,不如来玩游戏吧。” 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游戏好俗!” “狼人杀!” 也有人抱怨,“没玩过狼人杀。” ...... 最后还是定下玩真心话大冒险。 严余晖称自己年纪大了,不参与你们年轻人的游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回家了。 他走了并没有影响大家的热情,反而气氛更加火爆起来。 在场的都是二三十的年轻人,时间精力充沛。 苏明媚让服务员把桌上的盘子清空,只留了一个空的啤酒瓶。 游戏规则很简单,在桌上转酒瓶,瓶口对准的那个人要回答转酒瓶人的一个问题,不想回答就喝酒。 唱晚不想扫了大家的兴,琢磨着玩上几局就找个借口回家。 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个转瓶子的是梁越。 瓶口好巧不巧的对准了唱晚,她一个激灵,看向梁越。 他没有很为难她,中规中矩地问了个问题:“从小到大有多少个人追过你?” 唱晚仔细回想,很认真地回答:“...不记得了。” 短短几个字莫名的让气氛又上了一个层次。 “牛逼!不愧是咱们公司出了名的大美女!” “我靠,屌丝追女神果然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 接下来几轮,唱晚都很幸运的躲过。 其中有一次轮到她转酒瓶,瓶口对准了苏明媚,她不愿让苏明媚为难,随便问了个问题:“你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蛇。” “......” 几轮游戏下来,大家也都懂得分寸,问的问题尺度都不算很大,唱晚渐渐放下心来,觉得这些问题还挺有趣的。 直到第九轮,轮到杜其轩转酒瓶,他直接把瓶口对准了唱晚,“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比起之前那些尺度大了点,再加上杜其轩直白的动作,很快就有人猴子一样开始嚎叫。 她微皱着眉,“还能这样?没有犯规吗?” 苏明媚说:“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提出不可以这样。” 梁越笑着打圆场:“那就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见他们这么说,唱晚也就不再计较,点头,“有。” 场面静了一瞬,起哄声更大了,恨不得掀翻屋顶一般。 连走廊上的周惊寒都隐约听见了动静。 杜其轩脸颊通红,追问道:“是谁?” 唱晚转过头,“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 众人没劲的切了声,而她悄悄松了口气。 下一个转瓶子人是苏明媚,好巧不巧,瓶口再次对准了唱晚。 她心里微微发毛,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苏明媚温温柔柔地问道: “你和我们总监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公司里好多人都说你们是情侣呢。” 第63章 准男朋友 这个问题一出来,屋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有人跟上,“我也很好奇,之前还看到总监摸你头发了。” 有人补充,“腾志科技那个策划案好像也是因为你才凉了的。” 话题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到了最后,大家好像都忘了这个游戏一开始的规则是什么,只剩下满满的窥探欲。 “你们俩真的谈恋爱了吗?” “是你主动的还是总监主动的?” “接过吻了吗?”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 到了最后,连梁越都控不住场,这些人的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誓要将她淹没。 唱晚脸色蓦地苍白,消失的腹痛以一种更加凶猛的方式卷土重来,令她的后背都在发寒。 她指甲猛地掐入掌心,终于忍无可忍,往杯里倒了一杯酒,“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包厢内倏地一静。 杜其轩的目光突然看向她的身后,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朝她看过去。 唱晚毫无所觉,也不管刚刚倒的是什么酒,自己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喝,站在桌前,把杯子举起来。 “我罚酒一杯。” 身后忽地伸来一只手,将酒杯劈手夺下。 唱晚错愕回头,看向周惊寒。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黑色的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底下露出一截白t的边,穿着同色系的长裤,看着少年感十足。 但这点少年感没能压住他眼底半分目中无人,反而更显张狂恣意。 周惊寒站在她身后,目光透过她的头顶一一俯视过众人,似乎是要将这些人的脸给记住。 包厢里安静的过分。 苏明媚僵硬地站起来,“总监...” 周惊寒没搭腔,低眸看向唱晚,冷冽眉心拧起,“不舒服喝什么酒?” 众人呆住。 男人淡漠地瞥了眼场内的人,举了举手上的酒杯,“这酒我替她喝了,下次这种问题。” “——直接来问我。” 众人呆愣的神情破裂。 这句话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几乎是已经将她纳入到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了。 话落,周惊寒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刚刚起哄起的最凶的人酒醒了大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仿佛被人抽了一个耳光般难受。 唱晚呼吸加快,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砰 酒杯被重重倒扣在桌面上。 “人我先带走,你们随意。” 他扣住唱晚的手腕,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半扶半抱在怀里,侧身挡住所有意味不明的视线,带着她离开了包厢。 房门关上,挡住了所有的喧嚣。 进了车内。 唱晚捂着小腹缩在后座的角落里,后知后觉地向他道谢。 周惊寒坐在她旁边淡淡的嗯了声,吩咐司机,“去医院。” 他垂眸,唱晚偏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节尖尖的雪白下巴。 周惊寒犹豫了下,伸手在她额上碰了碰,“发烧了?” 唱晚挣扎着睁开眼睛,轻声道:“不用去医院,我回家吃粒布洛芬就好。” 周惊寒没吭声,手掌下移,在她右下腹轻轻一摁,果不其然听见女孩子一声压抑的痛呼。 “可能是阑尾炎。”男人松了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冲着司机道,“开快点。”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两人,将油门往下踩,“是。” 腹中绞痛一阵强过一阵,唱晚忍得眼泪都出来了,濡湿的泪水将长睫打湿,像绵绵落了一个秋季的雨。 她此刻也管不了自己正处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下意识地捏住男人胸前的衣服,拽得很紧,仿佛她抓到的是这苍凉世间,唯一的救命稻草。 司机不敢看后视镜,果断将挡板升了起来。 周惊寒把她抱在怀里,她太瘦了,也不知道她平时吃的都是什么,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底下纤细的骨骼。 腰身很薄,滚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 身体不舒服还去参加聚会,参加就算了,还喝酒。 而且是他没在场的情况下喝酒。 周惊寒烦躁不已,“再开快点。” “是。” 车速再次提了一个档。 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周惊寒一个电话把医院闹得鸡飞狗跳。 司机看着那被一群白胡子老头围着做检查的女孩子擦了擦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绝症,其实就是个阑尾炎... 院长笑眯眯地走过来想跟周惊寒寒暄一下,却被他不耐烦地打断,“她怎么样了?” “只是一个阑尾炎。”院长有些无语,但还是好脾气的道,“只要做个小手术就行。” “那还不赶紧手术。” 裴渊闻讯赶来,见这个阵仗也是诧异不已。 “怎么了?” 看见熟人,周惊寒脸色缓和不少,指了指病床上的人,“她生病了。” 裴渊挑眉,“癌症?” “......” 裴渊讽刺道:“我以为是呢,搞得鸡犬不宁的。” “......” 手术外,周惊寒和裴渊靠在墙上安静的等着。 “你今天值班?” 裴渊睨他一眼,“我值什么班?是院长怕压不住你住尊佛,打了几十个电话把我叫过来了。” 见周惊寒这幅慌里慌张的模样,裴渊觉得很是稀奇,“你们什么关系啊?” 还没等他回答,医生拿着手术单出来,“周唱晚的家属在吗?” 周惊寒走了过去,“我在。” 医生把单子递给他,“在下面签个字。” 周惊寒签好字后递给他,医生扫了一眼,在某个框框指了一下,“关系这栏也要填。” 男人愣住,下意识看向裴渊,“我准备追她,这种关系要怎么写?” “......” 裴渊咬咬牙,似是丢不起那个人,把单子抢过来,龙飞凤舞的写上四个字: 准男朋友。 然后镇定地还给了医生。 他拍了拍周惊寒的肩,“就这么写。” 医生拿着单子欲言又止,裴渊笑,“没关系,就这样吧,反正丢人的不是我们。” 第64章 他在追你? 医生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满脸无语的拿着单子走了。 手术室的灯很快亮起,围在身边的医生除了裴渊以外全都被他赶走,周惊寒靠在墙上,从头到尾都很安静。 他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和唱晚来医院的场景,那时候她不小心被自己误伤,磕破了头,被他强迫拉来医院做检查。 或许是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她很排斥来医院这种地方。 其实周惊寒也很讨厌来这里,十五年前,他也同今天一样等在手术室外,等到的结果并不好,他的母亲当场去世,外公也命不久矣。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原本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乱,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的场景和那时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次很清楚的确定,她不会有事。 可即便如此,周惊寒依旧久违的感受到了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 他还记得不久前,他摁响了唱晚家的门铃,告诉她,如果自己喜欢一个人,会控制自己远离。 倘若世上的事,真有说起来那么容易就好了。 感情总是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根深蒂固,半点不由人。 裴渊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别担心,就一小手术,用不了多久就出来了。” “我知道。”周惊寒点头,随后合上眼睛,头往后仰,呢喃道,“我就是,看见她疼,心里难受。” 裴渊轻叹,拍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 没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他们:“病人已经没事了,只是还需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 周惊寒提起来的那颗心这才放回原位,跟着手术车一起进了病房。 裴渊进来看了眼仪器上的各项数字,没什么问题后就回去了。 司机走进来,见周惊寒坐在病床前发呆,犹豫了会,问道:“总监,这位小姐已经没事了,您要不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找个护工来就好了。” 周惊寒眼睛还停在唱晚苍白的脸上,“护工明天再找,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早点过来接我,我换完衣服还要去公司。” 说完之后,他没在理会司机,看着病床上的人渐渐出了神。 她小时候明明很活泼,还会抱着他的腿撒娇,这些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性格变得这样胆小安静。 唱晚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几缕微光透过窗帘漏进来,洒在趴在床前的男人身上。 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腿稍微一动,周惊寒便抬起了头。 唱晚目光落到他身上,她从未见过周惊寒这般狼狈的姿态。 他的外套盖在她的被子上,白t皱成一团,头发蓬松凌乱,下巴上冒了一圈青色的胡茬,看着很扎手,或许是因为趴着睡了太久,半张脸有些发红。 他大概还没完全清醒,眼神迷蒙,手掌伸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退烧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唱晚躺着不敢乱动,摇了摇头,眼睛环顾四周,见到四周的摆设后,意识到这是在医院,迷迷糊糊的问:“我怎么了?” 周惊寒坐起来,不含情绪的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怎么了?还好意思问!急性阑尾炎,身体不舒服还敢喝酒,上次怎么答应我的?” ...答应什么? 唱晚一脸懵,周惊寒半眯着眼睛,幽幽提醒:“你上次抱着我占完便宜说的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占完他便宜说的话... 她立刻想起来了,上次答应他以后绝对不会在外面乱喝酒。 唱晚心虚又惭愧,可转念一想,那杯酒,不是没喝吗... 这话她现在可没胆子说出口,只敢小小声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周惊寒顺手掐了掐她的脸,“说话要算数。” 唱晚眼睛一眨不眨,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手指尖滚烫的温度。 暧昧丝丝缕缕的在空气中发酵,不受控制的往外蔓延,她忽然想起来林曼声说的话: “....行为大胆一点,制造身体接触什么的。” 或许是被林曼声的话语蛊惑,也或许是周惊寒此刻的态度太过宠溺,唱晚鬼迷心窍地抬起了手,帮他理了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房间昏暗,静谧的空间里只有机器滴答滴答的声音。 ——两人视线相撞。 唱晚硬着头皮道:“...你头发乱了。” 她不敢与他对视太久,缓缓地把手收回,想要重新藏到被子里。 周惊寒喉结滚了滚,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 没等他开口,司机这时候带着护工过来,他见到病床上姿态亲昵的两人,略尴尬的轻咳一声,“总监,车已经备好,就在楼下。” 两人沉默了会。 周惊寒垂眼看向掌心的手,很小一只,雪白柔滑,触感温软。 他掀开被子一角,将她的手放回去,手指将她颊边的发丝拨开,“好好休息,下午我再来看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 “好。” 周惊寒已经走了很久,可她的心脏依旧跳得厉害。 生病这件事情唱晚没有告诉林曼声,只和严余晖说了声,请了几天假休息。 她今天没去上班,部门里的两个实习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给她发消息慰问。 问她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个游戏生气了。 唱晚只好又和她们解释一遍自己生病的事。 翻译部的三人小群很热闹: 小刘愤愤不平:【昨天那一伙人太过分了,就是欺负我们部门参加的人都是新员工!】 【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 【还有那个苏明媚,大家都是女生别以为看不出她那点把戏!】 下面是一连串小恐龙喷火的表情包。 小方发了个冒泡的表情包:【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唱晚,你和总监真的在谈恋爱吗?】 唱晚:【没有。】 两人见她回消息,更起劲了。 小刘:【我靠,你是没看到昨天苏明媚的表情,啧啧啧。】 【应该说所有人的表情都相当精彩哈哈哈哈】 小方:【总监是不是在追你啊?】 【大家都这么说诶。】 【我之前还以为你俩是兄妹呢。】 ...... ...追? 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唱晚:【你们不要乱猜了,好好工作吧,都是谣言。】 回完这条消息后,她关了手机,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脸颊,上面似乎还残存着男人指尖的温度。 第65章 陪床 下午的时候,裴渊来上班,特地找昨晚的医生要了那张手术单,然后心情愉悦的去了顶楼病房,慰问患者去了。 唱晚正在吊水,就见病房门被推开,紧接着走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斯文有礼,笑起来的样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随口问了她几个关于病情的问题后,裴渊把手里的纸递给她,“这是你的手术单,昨天惊寒帮你签的字。” 这个人对周惊寒的称呼很亲密,两人似乎关系不错。 “谢谢。”唱晚接过,却没察觉出男人脸上那几丝看好戏的神情。 她视线在上面随手一瞟,顿在‘准男朋友’四个大字上,脸颊不可抑制的骤然滚烫起来。 裴渊忍着笑看了眼吊瓶里的水,见已经差不多了便帮她顺手拔了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唱晚心思还在那几个字上,心不在焉地答道:“还好。” “急性阑尾炎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不用担心,手术后第一天要多起来走动,避免肠道粘连,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找惊寒,晚上如果害怕就让他留下来陪床。” 裴渊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 他刚刚说什么? 陪床? 周惊寒陪床? “......” 裴渊直接忽视唱晚一脸惊愕的表情,看了眼时间,“我还有病人,先走了,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直接给惊寒打电话,千万别客气。” “......”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 周惊寒是傍晚来的。 他今天下午特地抽空找贺洲教他熬了药粥,还鬼迷心窍地问了祝安久,贺洲当初怎么追到她的... 一进病房门,就看见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正拿着一张纸发呆。 唱晚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精神萎靡不振,才一天而已,整个人都瘦了一小圈,下巴尖尖的,雪白小脸上嵌着一双绿瞳,楚楚动人。 听见动静,她下意识的抬头看过来,然后,紧张兮兮的把手里的东西藏进了被子里。 周惊寒略一扬眉,“藏什么宝贝呢?” “没什么。”她耳尖红红的。 周惊寒安排她住的是顶楼的vip病房,设施齐全,非常安静,护工一见他来,非常有眼力劲的去了隔壁的小房间,留他们二人独处。 他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到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问:“还疼吗?” 唱晚摇头,“不疼了。” “现在能吃东西了吗?” “嗯。” 周惊寒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打下,将熬了几个小时的药粥放在上面,勺子放她手里,“尝尝。” 唱晚拿着勺子,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周惊寒皱眉,“怎么?” “没什么。”她立刻回答。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实也好,幻梦也罢。 就让她...先享受这一刻。 唱晚乖乖地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一吹,小口喝着,眼睛一亮,“好喝。” 周惊寒的视线从她脸上飘到她身上,明明已经是最小号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依旧空落落的,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走。 她这副瘦弱乖巧的模样忽地让他想起了家里的那只猫。 那是只流浪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车库,脏兮兮的小猫蜷缩在轮胎旁边,周惊寒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块抹布。 直到他走近了,‘抹布’突然冲他叫了几声,他才发现那是一只猫。 “你在哪里买的啊?” 思绪被打断,周惊寒回过神,“我熬的。” “......” 唱晚只觉得欠他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起了,咽下口中的粥,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干巴巴的夸奖,“特别好喝。” “......” “只有一句特别好喝?没别的吗?” 唱晚憋了半天,“...谢谢。” “......” 周惊寒气乐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祝安久对他说的话:“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 半晌没等到他的回答,唱晚抬眸望过去,却见他神情幽深难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半点掩饰都没有。 他的瞳色很浅,仿佛带着极端的吸引力,唱晚捏着勺子,模样呆愣愣的,“怎...怎么了?” 周惊寒毫无预兆地轻轻一笑,眼睛弯起的弧度很温柔,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怎么脸这么红?还在发烧?” 他的指腹微凉,从额头滑落,不着痕迹地蹭过她的脸颊。 唱晚全身僵硬,浑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动作上,幸好他只是短暂的触碰了一下,没有久留。 这状似不经意的动作彻底扰乱了她的思绪,唱晚掩饰般地别开脸,“已经退烧了。” “行,医生说你还要住几天院,今天晚上我留下来陪你。” 周惊寒说这话的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 “什么?” 唱晚头皮发麻,她哪里敢让他陪床?! “不用了吧...你很忙的,医生都说了,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不碍事的。” 周惊寒没吭声,往椅背上一靠,眼角余光恰巧看见被子里露出来的纸,随手抽出来,“这是什么?” 唱晚唬得毛都竖起来了,只来得及伸了个手,周惊寒已经随手打开看了。 “......” 她完全不敢去看周惊寒的表情,小声替他找补:“你别生气,我看得出来这不是你的字,应该是别人闹着玩写的...” 男人原本含笑的眼睛骤然敛去笑意,他刚刚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下次我亲自写一张给你。 紧接着便反应过来这话实在不吉利,哪有和人姑娘说下次帮你在手术单上签字的... 像什么话? 周惊寒脸色一派淡定的将纸折好,塞到她的病服口袋里,视线锁住她的眼睛,“给我好好收着。” “以后,我再问你拿。” “哦。” 她不太明白这男人这个举动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你要它干嘛?” 周惊寒仰着头,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语气很拽,透着一股势在必得。 “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第66章 想保护她 等她吃完后,周惊寒把保温盒递给了护工,交代她回去休息,让她明天早上再过来,随后去了洗手间洗了个手,等他出来的时候,唱晚已经睡着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会,起身去打了热水,拿了毛巾替她擦脸擦手。 周黎阳和苏明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周黎阳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一脸见鬼的表情,“你在干什么?” 周惊寒见他们过来头也没抬,轻声道:“动静小点,别把她吵醒了。” “......” 周黎阳张了张嘴,忍了又忍,还是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 苏明媚提着果篮站在门边没动,看着他此刻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在国外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见周惊寒对哪个女人有过好脸色,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总归是有几分特殊,不然他不可能容忍自己在他身边呆那么久。 可是,苏明媚不得不承认,周惊寒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更是从未和她有过任何暧昧的举动。 她一直以为周惊寒个性如此,他本来就该是这样,内敛淡漠至目中无人的程度,轻易不表露自己的情感。 可是眼前这一幕仿佛在她脑子里扎了根,刺得她眼睛生疼。 不过是很平常的举动,却轻而易举地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原来。 原来他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只是,不是对她而已。 周惊寒细致地为她擦完了脸和手,才瞥了那两人一眼,放好手里的东西带着他们去了外面。 “你们怎么会一起来?谁告诉你们我在这的?” 周惊寒眉间隐有不耐。 周黎阳解释,“裴渊告诉我的,来的路上恰好碰见了苏小姐,就一起过来了。” 周惊寒看向苏明媚,眼神淡漠,“找我还是找她?” 苏明媚勉强一笑,举了举手里的果篮,“我听翻译部的严组长说唱晚生病了,特地来看看她。” “特地来看看她?”周惊寒眼神愈加淡漠,“我怎么记得你俩不熟呢?” “......” “好歹同事一场,一起合作了那么久,该有的礼貌还是要做到位。”苏明媚调皮地冲他眨眨眼,“而且我也不仅仅是自己来,还代表了公司其他人呢,其轩今天没空过来,特地托我替他看看唱晚。” “是吗?”周惊寒伸过手,“她现在已经睡下了,不太方便,东西给我,回头我和她说一声。” 苏明媚咬咬唇,哀怨地看他一眼,“是。” 拿过果篮,周惊寒微皱眉:“你还有事?” “...没。” “没事你就先回去吧。”周惊寒语调淡淡,“这里有我。” 苏明媚走后,他看向周黎阳,“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周黎阳沉默。 周惊寒略一思索,冷嘲笑道:“苏明媚传出去的消息?她倒是会做戏。” 周黎阳看向自己的这个弟弟,他第一次见到周惊寒的时候,周惊寒还不到十三岁。 浑身透着股野性,桀骜难驯,对周家所有人都秉持着一种厌烦的态度。 后来他出了国,有一回老爷子生病,他从国外回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亦或者是想通了什么。 那股子劲看上去压下了不少,可骨子里依旧没变,恣意张扬,身上的野性也不知何时转变成了野心,一种势在必得的野心。 如今的他怕是更甚从前,只是比以往沉稳从容了许多,周黎阳看着他越发冷肃的眉眼,一时无言。 良久,才缓缓道:“苏明媚是为数不多知道你和周家渊源的人,你该庆幸,这消息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若是老爷子知道了...”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过了会,周黎阳才接着道:“你喜欢谁这是你的事,我管不了,可你要娶谁,心里得有数。” 周惊寒态度一反当初,极为强硬的道:“我心里当然有数,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陆南思!” 周黎阳倒抽一口冷气,“你是中邪了吗?上次是谁跟我说出生在这种家庭,两情相悦是稀罕事,凑合着过才是常态?” “......” “这才过了几天?” “......” 周黎阳视线往病房处掠过,随后回到周惊寒身上,“怎么?这稀罕事被你遇见了?你俩现在是两情相悦?” “......” 周惊寒神色一僵,垂着头没说话。 周黎阳微仰头,看向这个比自己还高了半指的弟弟,语气带着点试探和不敢置信: “难道不是两情相悦?是你一厢情愿?” “......” 周惊寒头一次觉得他聒噪,巴不得他赶紧闭嘴走人,“你有完没完?” 周黎阳嗤笑,“你这是恼羞成怒?” 周惊寒平复了一下情绪,低声道:“哥,这件事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传回周家后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他神情郑重,“她胆子比较小,我怕吓到她。” 周黎阳这回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你这是玩真的?” “......” 周惊寒闭了闭眼,“或许吧。” 周黎阳舔了舔唇,惊疑不定的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她?” “......” 周惊寒揉了揉额头,为什么喜欢她? 这种事情要是说得清原因,他也不至于泥足深陷至此。 过了好半晌,他才憋出几句话:“她煮的馄饨很好吃,蛋炒饭也好吃,她还养了一只猫,和我一样...” 见周黎阳的脸色越来越奇怪,周惊寒的声音也渐渐降下去。 “怎么了?” “一碗馄饨一碗蛋炒饭?一只猫?” 周黎阳站在原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你是被夺舍了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是没吃过没见过还是怎么样?” “......”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恋爱脑?” “......” 周惊寒回过神,或许也是觉得刚刚的理由实在太扯淡,耳根有些发红,挠了挠头,别过头道: “我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可能就跟贺洲说的一样,看见她就觉得她可怜,想让她过得好一点,想让她开心点。” “想保护她。” 第67章 第一次吻你 周黎阳走后,周惊寒回到病房。 刚刚他们几个人出去的时候周惊寒顺手把灯关了,此刻天已经黑了,屋内光线并不好,只能隐约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小团。 他轻手轻脚地坐回原位,刚想伸出手帮她把被子盖好,却发现原本已经熟睡过去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唱晚手指紧紧捏住床单,咬紧牙关,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月色笼罩下,整张脸苍白的可怕,时不时倒吸着冷气。 周惊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很疼吗?我去找医生给你开止疼药。” 唱晚用力咬住唇,伸手扯住他的衣角,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也...不是那么疼。” 男人脸色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别说话了,留点体力好好休息。” 唱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长睫轻掩,微微颤抖,疼的连呼痛的力气都没了。 周惊寒握住她的手,一片湿冷,他知道这是手术后必须经历的疼痛,可是除了留在这里陪着她,他根本没办法为她做什么。 唱晚下意识地紧紧反握住他,指节用力到泛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周惊寒的心脏仿佛被尖利的针扎着,细细密密的发疼,刺得鲜血淋漓。 过了一会,他抽了纸巾帮她擦去额角的冷汗,忽然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眼睛上那道疤怎么来的?” 她知道周惊寒这是在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虚弱地睁眼,很配合地问:“...怎么来的?” “我爸打的。”周惊寒说,“十八岁的时候,我偷偷跑回了云安,回去之后他发了很大的火,拿茶杯砸的,碎片割伤了眼睛,我那时候还以为左眼要瞎了。” “什么?!”唱晚抬眸望向他,“...是不是很疼?” 周惊寒摇头,“已经不记得了,忍过那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的话细细碎碎的飘进她的心里,唱晚心里难受极了,眼圈一红,“...那你左眼视力有受影响吗?” 周惊寒见她快哭了,手足无措的扯了几张纸巾在手里,明明是想安慰她,告诉她忍过去就好了,没成想把她给弄哭了。 “比右眼视力差点,没多大影响。” 唱晚勉强的笑笑,“那就好。” 周惊寒沉默的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眼皮上,上面有一道很浅的疤,“给你摸一下,其实我身上还有很多疤,你想看我可以脱衣服给你看。” “......” 唱晚手指放在他的眼皮上,不敢乱动,小声说:“...已经看过了。” “哦对。”周惊寒后知后觉的点头,“我已经在你面前脱过衣服了。” “......” 唱晚无奈的望着他,微微笑起来,佯装轻松的道:“我好像不疼了,真的,就像你说的,忍过那一阵就好了。” 周惊寒却突然沉默下来,也不说话逗她开心了,见她眼里含着泪,疼成这样还反过来安抚他,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 一股似酸似胀的情绪笼罩在胸腔内,惹得他眉眼更加低沉阴郁,再次出声时,喉口一片艰涩: “唱晚,我第一次安慰人,你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周惊寒。”她整个人病恹恹的藏在被子里,声音微不可察,“...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不需要...再做什么。” 可能真的是疼糊涂了,唱晚总以为现在是自己在做梦。 如果是梦的话,或许,放肆一点也没关系。 她的手指在他眼角滑过,喃喃问道:“离开云安后,你过得不好吗?” 周惊寒把她的手牢牢包在掌心,用自己的温度去融化那一片冷意。 “没有什么好不好,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 唱晚疼得发晕,嘴里轻声念叨:“以后就好了,都结束了。” 好的坏的,都结束了。 他们都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睡过去,可夜里总是睡得不安稳,隔一段时间便醒一次,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他的名字。 周惊寒握着她的手,低低的应着。 “我在这里。” 他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刚松开她,唱晚不安的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周惊寒?” 大概是光线太暗,夜色太美,让心志坚定的人也生出了万般柔情。 “嗯。” 周惊寒听得心中一软,克制不住的俯下身隔着被子轻轻抱了抱她,低声哄她:“继续睡吧,夜深了。” 夜深了,屋子里一直没有开灯。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眉心依旧锁着,时不时睁开眼睛看一下他还在不在。 “我今晚不走,睡吧。” 周惊寒轻叹着抬手拂过她的头发,神色温柔又复杂。 第一次吻你,用的是眼睛。 —— 后半夜周惊寒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睡得不深,醒了就去看她一眼,见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不再惊醒后才放心回去躺一会。 早上司机来接他的时候,周惊寒去她床前看了她一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唱晚睫毛动了动,露出底下碧绿的瞳仁,“你要走了吗?” “嗯,晚上我再来看你。” 休息了一晚,她精神状态好多了,犹豫了会,轻声道:“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男人挑眉,“你说。” 唱晚吸了吸鼻子,刚睡醒的声音极为绵软:“我生病了,家里的猫没人照顾,我朋友还在读研究生,不方便。” 她眼含期待的看向他,“能不能请你帮我照顾一段时间?” “可以。” 虽然感谢的话很没用,但她还是认真的道了谢。 周惊寒这两天睡的都不是很好,白天公司的事情又多,眼下已有了些乌青,此刻正靠在车子后座上闭目养神。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昨晚唱晚半梦半醒间说的话。 “...你怎么一直不回来啊,好想见你...我给你写了好多信...” “没有收件地址的信。” “......” “谁?写给谁的信?” 他听见自己问。 “...某某。” ——心脏在这一刹那窒闷的厉害。 第68章 想咬一口 唱晚住了小半个月的院,出院的时候才发觉隆冬已至。 这段时间周惊寒只有晚上会出现,频率不高,但只要来了就会陪她待一晚上。 两人极为默契的没有提那天晚上的事。 唱晚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他神色泰然自若,她便默默的把心头的疑问压回了心底。 就当真的是在做梦吧。 出院后周惊寒没有让她马上上班,而是大笔一挥,又让严余晖给她批了一周的假在家休养。 在家休养的第二天下午,林曼声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这才恍然想起,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唱晚,我妈给我寄了两条围巾,让我带一条给你,你啥时候休息?我来找你。” “最近一周都有空。”她身体已经恢复的不错,生病这件事也就没必要瞒林曼声,“前段时间得了急性阑尾炎,做了个小手术。” “什么?!”林曼声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严重吗?恢复的怎么样?” “已经好了,我都出院了。”唱晚笑笑,心中微暖,“你不是最近忙着论文吗,我怕影响你就没和你说。” 林曼声嘟囔:“论文哪里是那么好写的,你要是和我说了,我就有理由扔到一边暂时不写了。” “......” “那这段时间谁照顾你的?张君尧?” “不是,我没告诉他。”唱晚犹豫了一下,“是周惊寒。” “我靠,这才多久没见,你俩进度条拉这么快?”林曼声很兴奋,“说来听听发生什么事情了?” “......” 她把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的尖叫声太大,唱晚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林曼声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才重新开口:“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林曼声瞳孔地震,“到底是你暗恋他还是我暗恋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大事?”唱晚纳闷,“只是一个阑尾炎而已。” “重点不是这个!”林曼声急得语无伦次,差点都要忘了怎么开口说话,“晚上我们出来吃个饭再说,我这个月的窝囊费正好发了,请你吃椰子鸡,好好补一补。” “我请你吃饭吧,我比你有钱。”她算了算自己的余额,笑道。 “......” “你一个月多少工资?”林曼声好奇问。 唱晚小声报了个数。 “我靠!”林曼声惊了,“早知道就不读这个研究生了,如果我当初留在st努力转正,现在就可以和你一起上班了。” “亏大了!” “......” 下午六点。 唱晚洗了个澡,穿上毛衣,背上包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 思绪渐渐胡乱发散,家里的小猫还在周惊寒那里养着,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人一闲下来,难免会胡思乱想。 她忽然想起了写给他的第四封信,写在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 「亲爱的某某, 见字如晤。 我不知道一封信要怎样开头才算完美,也不知道字里行间应该踏出怎样的步子,来表达对你的思念。 总说见字如晤,可我什么时候能够透过信纸再次见到你? 周唱晚 2018.2.10」 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和抱着猫的周惊寒四目相对。 “去哪?” “和朋友吃饭。” 周惊寒从电梯里走出来,“等会再走,先开门把猫放进去。” 唱晚连忙点头,把门打开,领着他进去,然后放了新的猫砂,猫粮也重新装满。 时隔半月再看到某某,它简直焕然一猫,肥了很多,一张脸圆圆的,毛发蓬松柔软,像颗行走的煤球。 或许是和周惊寒呆久了,某某特别粘他,粘到完全忽略了她这个旧主人。 她想伸手摸摸它,某某看都不看她一眼,喵喵喵叫着绕着周惊寒的腿打转。 “......” 才半个月而已,也不知道周惊寒给它吃了什么迷魂汤。 周惊寒视线从猫身上挪到她脸上,“去哪吃饭?我送你过去。” 唱晚愣了下,报了个地点。 车上。 周惊寒问:“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 “嗯。” “......” 这段时间,周惊寒不知道帮了她多少忙,怎么着都得表达一下感谢。 若是这次他送她去和林曼声吃饭,而她什么都不表示的话,那也实在太过分了一点。 这跟把他当司机有什么区别? 唱晚鼓起勇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怕他介意陌生人,唱晚解释,“我那个朋友你应该见过,不过你可能对她没印象了,她以前在你们公司当过实习生。” “大学同学?” “嗯,我们一起长大的。” 周惊寒瞥她,“行。” 唱晚松了口气,拿出手机和林曼声说了这件事。 林曼声:【我靠!让他来!正好让我刷个脸,以后毕业了进他公司肯定更容易!】 林曼声:【对了,今天正好张君尧也找我,我们俩一起来的,他会不会介意啊!】 【你快跟他说一声。】 唱晚把视线从手机上收回,看向正专心开车的男人,“那个,我朋友说她也带了一个人,不过你也见过,就是上次在警察局见到的那个警察,他叫张君尧。” “你还有印象吗?” “一点点。” 这语气也听不出他介不介意。 唱晚小声问:“那今晚我们四个一起吃饭?” “行。” 周惊寒慢腾腾地点了点头,轻抬眼皮,似是随口问道:“这个新来的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新来的... 她自动忽略这三个字,老实回答:“不是,他和曼曼青梅竹马,我高中才认识他的。” “噢。” 周惊寒没再说话。 两人来到最近一家人气很火的椰子鸡店。 一进门,热情的服务员小跑着过来,眼含惊艳的扫了两人一眼,下意识问道:“情侣桌吗?” 唱晚一僵,偷偷抬眼瞅他,却见周惊寒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我干嘛?服务员问你呢。” 他音调拖长,“——情侣桌吗?” 唱晚咬咬唇,收回目光,摇头,“我们有四个人。” 服务员一愣,惊疑不定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打了个转,很快收拾好情绪,笑着道:“请跟我往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跟在服务员后面。 她乌黑长发下露出了一小截莹白圆润的耳尖,微微泛着粉,周惊寒垂眸看着,喉口无端发痒,牙尖磨了磨。 想咬一口。 第69章 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两人落了座,林曼声和张君尧刚进商场,唱晚把桌号发给她,跟着服务员到了位置上。 四人桌的座位是面对面的两个长沙发,唱晚坐下后,周惊寒紧跟着坐到她身边。 她悄悄瞟了他一眼,周惊寒神色平静自然,习惯性的拿了纸巾帮她擦了擦桌子。 唱晚心脏跳动的频率悄然加快,这么坐也没什么问题,总不能让他和不熟悉的人坐到一起。 恰好服务员端了茶水上来,周惊寒撕了餐具包装开始烫碗筷,烫完一份便极为自然地推到了她面前。 “...谢谢。” 没过几分钟,林曼声和张君尧两人也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面坐好。 唱晚向周惊寒介绍:“林曼声,张君尧。” 然后对着他们说:“这位是周惊寒。” 几人寒暄了一会,张君尧熟练地撕包装烫碗筷,随口问道:“唱晚,你的烫了吗?” “...嗯。” “好。”张君尧把烫好的和林曼声换了一份,制止她跃跃欲试想拿茶水壶的行为,“大小姐你就别动手了。” 林曼声撇撇嘴,没理他,手却乖乖地放了下来,目光又好奇又害怕的偷偷在周惊寒身上打转。 这男人气场委实强大,她都不太敢正眼看他,难为唱晚居然可以不动声色地和他坐在一起。 “那个...周总监...” 周惊寒眼也没抬,抿了口茶,“叫我名字就行。” “......” 林曼声自动忽略他这句话,但也不敢再叫他周总监,干巴巴地笑了下,“...我以前在st当过实习生,市场运营部的。” 周惊寒完全没印象,但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眼睛一亮,“我以前还看到过你来国内公司视察呢。” “是有那么一回事。” 周惊寒不咸不淡地应和着。 菜还没上,唱晚坐在一旁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默默喝水。 林曼声嘿嘿一笑,大受鼓舞,顿时觉得自己跟他距离拉近了不少,心里还想着这位大佬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难相处。 起码问一句答一句。 服务员端了果盘上来。 张君尧往盘子里瞥了眼,“怎么有水蜜桃?” 林曼声拿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嘟囔道:“去皮了,没事的。” 张君尧有些不确定,看向唱晚,“真的没事?” 周惊寒抬眼,“怎么?” 唱晚解释:“我对水蜜桃的毛过敏,碰到了会发烧。” 林曼声接着道:“不过剥了皮就不要紧。” 她叉了一块喂给唱晚,“我记得你很爱吃桃子,偏偏又不能碰,那时候都是我和张君尧剥了皮,切好了带给你吃。” 张君尧笑:“对啊,你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不知道谁放了个桃子在你书包里,当天下午你就发高烧了,把我们吓得半死。” 林曼声轻哼一声,“还能有谁,肯定是她那个便宜表妹咯。” 唱晚眨了眨眼睛,“都过去好久了。” “过去了又怎么样。”林曼声张牙舞爪的,“我就要说,小小年纪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知道你过敏还搞这一出,也不怕你有危险!” “幸好当天发现的早,张君尧背你去医院了,不然后果肯定很严重。” 唱晚拍拍她的手,“别说了。” 周惊寒余光落在盘子里的水蜜桃上,莫名的让人觉得他心情不好,“然后呢?” 像是没料到他会追问,林曼声怔愣一瞬,仔细回想,“然后...学校就开始传唱晚和张君尧早恋...” “......” “菜来咯。” 服务员端着一个大汤锅走过来。 正好菜上了,几人止住话头,往后靠了靠,给服务员腾出空间。 周惊寒似乎没什么胃口吃饭,整个人懒洋洋的,他今天没穿西装,外面套了件高领的黑色挡风外套,神情恹恹。 唱晚侧头看过去,他的侧脸线条在灯光下异常流畅立体,头微垂着,手里虚虚地拿着筷子,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她小声问:“你不喜欢吃椰子鸡吗?” 男人顺着声音转头,“还行。” 林曼声这会子也察觉出不对劲了,眼珠转了转,推了推张君尧,“后来怎么样了?” 张君尧是人民警察,用林曼声的话来说,他从小到大就长了一根直肠子,从头捅到尾,从不跟人耍心眼。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傻愣愣地问:“什么怎么样了?” “就你俩传早恋那事。”林曼声拍了下他的脑袋。 “你不是都知道吗?怎么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张君尧纳闷,“后来叫家长了呗,我爸回家抽了我一顿,知道真相后给我买了只烧鸡赔罪...” “......” 林曼声放弃治疗,偷偷观察周惊寒的脸色,轻咳一声,“反正这事就是谣传,但是我记得唱晚回家好像被骂的挺惨。”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唱晚后知后觉的嗯了声,“没什么的,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没什么?!”林曼声越说越来气,“那时候都快高考了,就存心的。” 唱晚不愿谈这些倒人胃口的事情,给她勺了碗汤,“赶紧吃饭,待会凉了不好吃。” “......” 话题就此终结。 林曼声一向社牛,有她在绝对不会冷场,很快东拉西扯的又开始聊起来,吃到最后,气氛还算和谐。 唱晚轻松了口气。 快结束的时候,周惊寒站起身,“我去抽根烟。” 等他走后,林曼声拿手机给她发消息。 【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听到我说你和张君尧高中传早恋这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冷了几个度!】 “......” 唱晚没说话,也没回消息。 张君尧忽地问林曼声:“给谁发消息呢?” 林曼声傲娇的扫了他一眼,“当然是跟我的小宝贝。” 张君尧放下筷子,脸色简直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唱晚看着他们俩,偏过头轻轻笑起来。 周惊寒结完账,慢慢踱步而来,目光隔着距离落到她身上。 他很少见到她笑,在他身边,她一直都很拘束,很紧张。 至少,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放松自在的模样。 第70章 荒谬 周惊寒压下思绪,走到她身边,唱晚侧头看他,“你吃饱了吗?” “嗯。” 唱晚看向对面的两人,“那我们走吧?” “好。” 三人站起来,唱晚一边背包,一边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去结账。” 周惊寒语气淡淡,“不用,我付过了。” 她诧异抬眸,“啊?说好是我请客的。” “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周惊寒垂眼,“可以下次再请回来。” 唱晚放在背包带子上的手指紧了紧,点头,“好。” 林曼声是坐张君尧的车来的,车子没和周惊寒停在一个停车场,四个人在商场楼下道别。 林曼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诺,我妈给你织的围巾。” 这座城市临海,冬天的风非常大,林曼声被吹得缩了缩脖子,“你啥时候想回云安的话跟我说一声呗,我和你一起回。” 唱晚看了眼站在她身旁默不作声的周惊寒,犹豫了一下,说道:“冬至的时候我会回去一趟。” “嗯?”林曼声愣住,随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回去看叔叔阿姨?也对,都四年了,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可惜我没假放,不然就和你一起回去了。”林曼声瞥向张君尧,“诶张君尧,你冬至有空吗?要不陪唱晚回去一趟?” 周惊寒平静的眼神波动一瞬。 张君尧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你都不放假何况是我?” 林曼声想起他的工作性质,叹了口气,“算了,指望不上你。” 她又对唱晚说:“那我跟我妈说一声,你去我家吃个饭呗?我爸妈可惦记你了。” 唱晚没推脱,“好,我回去后会和林叔叔联系的。” 林曼声点了下头,偷偷看了下周惊寒,他全程安静的站在唱晚身后,偶尔视线会从她脸上滑过,林曼声心里动了动。 她扯了下张君尧的手臂,笑着道:“我们俩待会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周总监,唱晚就拜托你了。” 张君尧被林曼声拖着往前走,不解的问道:“我们俩有什么事?怎么就把唱晚一个人扔在那里了?我正好开了车来可以送她...” 林曼声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他,“没看到她旁边站了个人吗?还用得着你送?没脑子!” “那万一他有事,”张君尧挠头,“他不顺路怎么办呢?” 林曼声轻哼,“不可能。” “......” 四人就此分别。 林曼声和张君尧走后,唱晚和周惊寒站在商场楼下,气氛有刹那的凝固。 似乎是因为和陌生人吃饭的缘故,整场下来,周惊寒的话非常少,唱晚摸不准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事,试探着道:“...那我现在就先回家了?” 周惊寒低眼看她,他瞳仁浅淡,眉梢微微一扬,“我送你。” 没等她说话,男人先一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 上车后,等她系好安全带,周惊寒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林曼声是不是当年那个警察的女儿?” 唱晚呆住,“你怎么知道?” 周惊寒扯了扯唇,“两人长得挺像的,又都姓林,很好猜。” 唱晚点头,怅然道:“你居然还记得啊。” 周惊寒盯着前方路况,语调含着点莫名的意味:“我记性可比你好多了。” “......”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周惊寒转头,“明天下午三点半回云安的机票,一点我来接你,行吗?” “哦,好。”她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下旬了,离冬至已经没几天。 周惊寒接着说:“多穿点衣服,云安比这里冷得多。” 唱晚心里微暖,“好,你也是,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 晚上,唱晚洗完澡,坐在客厅沙发上,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放着《猫和老鼠》,但她却一点看的心思都没有。 或许是今天吃饭的时候提到了高中的事情,她的思绪也再一次飘回了高三那年。 2018年的春天很冷。 料峭春风起,万物复苏。 元宵节那天,叶成伟的亲侄子来家里玩,叶倩欢带着他去外面打雪仗,姨妈家里人太多,唱晚不想和他们打交道,找了个借口出去后,独自躲在天台看书。 直到天黑后,台灯也没电了,她才收拾好东西回去。 一进门,她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劲,唱晚不想沾染是非,低着头飞快的换完鞋,想躲回房间里,巴不得这些人不要注意到她。 可惜事与愿违,她一进门,叶成伟重重的一拍桌子,喝过酒的脸涨得通红:“你去哪了?!” 唱晚把鞋放进鞋架,仔细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犯错。 答案是没有。 她每天谨言慎行,行事力求完美,在家里的第一目标就是不要让他们抓到自己犯错的把柄。 她抬起头,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成伟指着叶倩欢和他的侄子,“你怎么当姐姐的?大过年的放任弟弟妹妹自己出去玩,不用照顾他们吗?!” 唱晚目光落到她所谓的弟弟妹妹身上。 叶倩欢慌慌张张地垂着头站在原地,她身边还站了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小名叫瑞宝,此刻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客厅的椅子上还坐着好几个她不熟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倩欢家的亲戚。 叶成伟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着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光头,脑袋上刺了半边刺青,穿了件皮衣,脖子上挂着根金项链。 看上去就跟刚从牢里出来,或者马上就要被抓进牢里的人一样。 光头男人身边还站了个男孩子,年纪和瑞宝差不多大,右眼包着纱布,靠在男人身上。 唱晚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用手语说:我在天台,发生什么事了? 姨妈哭哭啼啼地解释了大半天,她这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叶倩欢带着瑞宝去楼下打雪仗的时候,碰见了光头男人的儿子,三人就一起玩了起来,然后瑞宝不知道为什么跟光头男儿子起了冲突,两人打了起来,瑞宝拿石头扔他,把他的眼睛砸出了血。 光头男那时候坐在车里打电话,恰巧看见了这一幕,立刻抓住了他们姐弟两人,吵着闹着要个说法。 唱晚心里升起一股极为难言的荒谬之感,这件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让她承担,并不属于她的责任? 第71章 不要让我猜 唱晚飞快的比着手势: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成伟眼睛一瞪,怒吼道:“怎么跟你没关系?你是姐姐,姐姐照顾弟弟妹妹天经地义!” 唱晚嘲讽地看了眼那个只比她小了两岁的妹妹,听他的意思,不知道还以为他话里的弟弟妹妹是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光头男一直盯着她,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来,屋内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 叶成伟赔笑着给他倒了杯酒,“都是小孩子玩闹不懂事,你看这大过年的,闹起来多难看...” 光头男把他倒的酒推到一边,指着唱晚,神色倨傲地拍了拍桌子,“既然你没照顾好弟弟妹妹,那就过来给我倒杯酒,好好给我赔礼道歉。” “......” “你陪我喝两杯,这件事就算完了,不然这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算起来,可不是一笔小钱!” 唱晚冷冷的看着他,站在原地没动。 姨妈抹干净眼泪,换上一副笑脸,走上前来扯着她往前走,“你听话,姨妈家养了你那么久,你就当帮姨妈一个小忙,家里要供你和妹妹两个人读书,手里头实在紧张,你就陪人家喝两杯怎么了,又不是要割你两块肉!” “......” 那一天是2018年3月2号,距高考仅剩92天。 她默默对自己说,马上就过去了,只剩三个月就可以摆脱他们了。 忍忍吧。 这么久都过来了。 再忍一忍吧。 她浑身僵硬着被生拉硬拽的拖到茶几前。 茶几上面摆了一瓶白酒,旁边放着两个白酒杯。 唱晚面无表情地拿起光头男面前的那个杯子,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光头男没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就着她的手喝完了那杯酒。 周围的人发出热闹的欢呼声,“好好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再来一杯!” “老板好酒量!” “......” 那天晚上,漆黑的夜幕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烟花,楼下充斥着孩童的嬉笑声,屋内洋溢着欢声笑语,电视机里播放着元宵晚会。 万众欢腾。 新年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只有她格格不入的站在人群里。 头疼欲裂,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 一死了之。 ————— 手机屏幕亮了亮。 脑海中的画面和声音骤然消失。 林曼声给她发来消息:【你俩怎么样了,咱们周总监是不是特绅士的送你回家了?】 唱晚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茫然了好半天才给她回了条消息:【嗯。】 林曼声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非常激动:“我就知道!当时扯着张君尧走果然是对的!” “张君尧那个二愣子,那会儿还说我呢!” “周惊寒肯定对你有意思!冲!” “......” “吃饭的时候他就特照顾你,还特地跟你坐一张沙发!” “......” “再加上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事,我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确定,他一定喜欢你!!!” “......” 大概是唱晚一直不回消息,林曼声也不再给她发语音,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过来。 【咋了?你俩不会还在一起吧?】 她又发了个想入非非的猥琐表情包。 【现在是不是不太方便回我消息?】 唱晚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林曼声很快就接了,语气很失落,“什么嘛,看你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他在你家呢...” “白高兴一场。” 唱晚的声音很轻,“为什么是百分之八十的几率而不是百分之百呢?” 林曼声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几率?” “就你刚刚说的,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确定他喜欢我。” “哦,那个啊。”林曼声大大咧咧道,“他不直接告白的话,谁能百分百确定啊。” “我有一舍友,之前和同部门一师兄搞暧昧,两人的关系就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了,结果后来才发现那男的喜欢的是我另一个舍友。” “真的又狗血又离谱!” “......” 林曼声嚷嚷:“你千万别把周惊寒代入我那个师兄啊,这两人完全不一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得比,反正以我的眼光来看,周惊寒绝对不会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你想想他什么身份地位,要什么女人没有?招招手一大把的女人往他身上扑,何必那样费心费力的照顾你啊。” 唱晚却另起了话题,“你记不记得2018年元宵节发生的事情?” 林曼声仔细回想,几个片段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她立刻火冒三丈:“是不是那个光头猥琐男的事!他怎么了?是不是你姨妈姨父又想让你跟他搞上关系?” “妈的!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 “没有!”唱晚连忙阻止她,“你别冲动。” 林曼声愤愤不平:“你那个姨妈姨父到底是什么牛马东西啊!高三的时候就天天撺掇你别参加高考,早点嫁人,是不是傻逼!” “看你无依无靠的,就抓着你一个人使劲欺负呗!” “......”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唱晚揉了揉眉心,“不过,确实是这件事让我发现,在任何条件下都会无条件选择我的人,已经去世了。” “诶——别这么说...” “当时我姨妈说我一个孤儿,娘家没人撑腰,挑不到什么好的,那个男人虽然年纪大,但起码有钱,她还说...”像是觉得可笑,她顿了顿才继续。 “没有哪个正经人,会选择娶我这样的人。” 林曼声大怒:“傻逼玩意!唱晚我跟你说,她就是在pua你!你别理他们,一家都有病!” “我刚开始听到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她沉默几秒,极为艰难地继续说道,“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当真了...” 那时候,她姨妈其实并不仅仅只是说了那几句话,她还提到了她的继父。 和继兄。 “......” 隔天下午一点,周惊寒准时敲响了她家的门。 唱晚拖着行李箱打开了门,她昨晚没睡好,脸色苍白,身上裹了件羽绒服,戴着匹灰色的围巾,只露出了一双碧绿的眼睛。 模样和六年前的冬天一般无二。 周惊寒接过她的行李箱,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不舒服?” 唱晚摇头,没说话。 周惊寒一手拎行李箱,一手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不舒服要和我说。” 唱晚跟在他身后,嗯了声。 她看向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眼眶微酸。 周惊寒,你明显一点吧。 明确的选择我。 不要让我猜。 第72章 语音通话 「亲爱的某某, 这个冬天冷得就像一封被丢在风里的诀别信。 也像一场绚烂幻梦的终章结尾。 我时常怀疑去年冬至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幸好,还有那块手表和那双手套,时常提醒着我,您的真实性。 周唱晚 2018.3.2」 时隔四年,再次回到云安,一下飞机,唱晚克制不住的深吸一口气,冷空气丝丝缕缕的往她的肺里钻,凉得发疼。 今年的雪落得早,马路牙子边上堆满了雪,夹杂着黑色的泥泞,被清洁工随意的扫在角落,像一团团发霉的棉花。 酒店也是周惊寒订的,酒店的车很早便等在了机场门口,见到他们的身影,司机立刻下车跑过来帮两人拿行李箱。 周惊寒帮她把围巾整理了一番,唱晚站在原地不动,也没有躲开,只是仰头看着他。 男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脸颊,他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肌肤相触时,有一点痒。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周惊寒问:“怎么?” 她摇头,“没什么。” 这种行为其实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和周惊寒的关系,能不能算是朋友。 “唱晚。”周惊寒垂眼,浓密的睫毛在夜色里划过一道弧度,语气平静。 “我没有为别人做过这些事。” 唱晚仍怔怔地望着他,半晌,矛盾又凌乱的点了下头。 她心思不在这里。 自从上了飞机,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周惊寒眼神微沉,没吭声,隔着羽绒服强硬地拉着她的手腕跟在司机后头。 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车子稳稳停下。 车内的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唱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周惊寒的肩上,一抬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隐晦锐利、牢牢不放的视线。 令她有一瞬间的哑然。 “到了。”周惊寒问,“很累?” “还好,不是很累。” 唱晚瞬间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色,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云安的冬夜,一如既往,美得心惊。 “很困?” “有一点。” 周惊寒打开车门,半扶半抱的带着她下车,“回酒店吃点东西再睡。” 之前也有过几次这样亲密的时刻,只是她要么喝醉了,要么生病了,两次都是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发生的行为。 像这样清醒的靠在他怀里,还是第一次。 缭绕在脑子里的那丝困意立刻烟消云散,唱晚虚虚地捏住他的衣角,大气不敢出,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正在不受控制的发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周惊寒挡在风口,揽着她的肩往酒店走去。 门童立刻小跑着上前为他推开了大门。 身后还有两个人替他们提着行李箱。 到了酒店前台,周惊寒松开她,“身份证给我。” 唱晚低着头,翻出身份证递给他,全程不敢和他对视,生怕暴露自己潜藏在心底的情绪。 前台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下意识地多问了一句,“您确定要订两间房吗?” “嗯。” 周惊寒面无表情。 “......” 前台服务员收起情绪,微笑着把房卡递给他。 ...... 两人的房间对门。 在门口分开后,唱晚忍住倒头就睡的欲望,跑去浴室洗了个澡。 浑身冷意被热水兜头一浇,立刻一扫而空。 她擦着头发出来时,门被敲响。 唱晚打开门,服务员推着餐车站在门口,“这是您点的餐。” “......” 她愣住,刚想问自己什么时候点了餐,余光扫到对面的门牌号,眼神一动,礼貌微笑着侧开身体,“好,谢谢。” 吃过饭,她拿起房间的座机给楼下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收拾桌子,然后给周惊寒发了条微信。 【谢谢。】 等服务员走后,她才敢拿起手机看一眼微信界面。 周惊寒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早点休息。】 剩下一条是语音。 唱晚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犹豫了会,轻轻点开,男人的声音质感低醇,透过听筒传来更显性感,落在寂静的卧室里,清冽好听。 “晚安。” 她脸上爬上一丝羞赧热意,心尖似乎都因此颤了一下。 刷过牙后,她躺在床上,反而没了困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故土的原因,她这晚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多年前的往事便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像是堕入深海,漆黑的海底伸出一只巨手,想要将她拉入无间地狱。 唱晚头疼得厉害,干脆摸出手机,解锁,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微信的聊天界面。 周惊寒三个字在消息的第一栏。 她鬼使神差的点进去,又听了一遍他发来的语音。 那股窒闷的感觉稍稍减弱。 唱晚滑进被窝深处,蒙住头,闭着眼睛一遍一遍的去听他的声音。 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再次点开时,她没听见熟悉的声音,唱晚疑惑的睁开眼睛,看向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语音通话正在等待对方接受邀请... ??? 她整个人都吓得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按了挂断。 怎么回事? 唱晚往上拉了拉聊天记录,才发现两人上一次的聊天页面最后是他打来的语音电话,而她刚刚不小心点到了那个语音通话上。 然后,就这么拨了过去。 唱晚呼吸都不利索了,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 周惊寒应该睡了,没听到... 想到这里,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了一下狂乱的心跳。 他肯定没听到... 唱晚深深吐了口气,刚把手机熄屏,周惊寒的语音通话便拨了过来。 “......” 她缩在床角,手里像握了个炸弹,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往哪里扔。 手机不知疲倦的震动着。 要不装睡吧? 或者干脆关机? 装作手机没电了的样子...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语音通话因为她一直没接,自动挂断。 唱晚再次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缓过来,周惊寒又拨了第二遍。 “......” 第73章 为什么怕我 若是再不接,她丝毫不怀疑周惊寒会从对面直接过来敲门。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唱晚按了接听,还没等他说话,她抢先一步磕磕巴巴的道歉: “对...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点到的。” “.....是不是吵醒你了?” 周惊寒声音有点哑,听上去像是刚睡醒。 “开门。” 开...开门? 开门?! 唱晚脑子里一团浆糊,讷讷地啊了声,问了句废话,“...你现在在我房间门口吗?” “嗯。” “哦,好。”唱晚彻底宕机,甚至没问他来干嘛,条件反射地回答,“我马上过来,你等一下。” 她连灯都忘了开,借着窗外漏进来的灯光跑下了床。 门被打开。 酒店暖气开的很足,连长廊都很温暖。 周惊寒洗完澡换了身家居服,上身是黑色短袖t恤,下面穿了条睡裤,踩着棉拖,大概和她一样,也是刚从床上起来,此刻头发有点乱。 他站没个站相,歪歪斜斜的靠在门边,双臂环胸,视线低垂,模样困顿,声音懒懒的,“睡不着?” “有一点。” “做噩梦了?” “...没...没有。” 唱晚捏着衣角,不自在地别开眼睛。 男人忽地弯下腰,食指和大拇指毫无征兆的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视线和他平齐,重复了一遍下午说过的话。 “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诉我。” 唱晚连呼吸都忘了,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傻傻地点了点头。 周惊寒低眼,停在那张最近频繁出入他梦中的脸上。 时间的脚步在此刻悄然减缓。 她的睫毛浓密修长的像两把小刷子,眼睫颤动间,仿佛在他心上一下下的刷过。 肤光胜雪,唇如点朱。 黑漆漆的夜空下大雪纷飞,寒风撕咬着冬日的喉管。 独独在她眼中,窥见绿海盈盈。 周惊寒喉结滚动,松开手指,像是怕吓到她似的,声音在娇娆夜色里放的极轻。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什么?” 唱晚心脏跳的很厉害,眼睛却不敢直视他,只好把目光放在他的锁骨上,可余光却不受控制的往他喉结上瞟。 “......” 许久没听到他的回答,唱晚硬着头皮抬起头,双手不自觉地蜷缩成拳,她以为是自己刚刚的声音太小,他没听见,又问了一句: “...什么眼神...” 还未说完,她噤住声。 男人一直在垂眼看她,视线未曾有过半分移动,那双令他魂牵梦萦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周惊寒忽然把腰弯地更低了些,英俊的五官也离她更近,男人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颊边,带起一阵惊人的悸动。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轻易的引起一系列不可预知的效应。 后脊猛地窜起一道电流,头顶落下一道低哑的声音: “你很怕我?” “......” “我帮你赶跑骚扰你的坏人,下雨送你回家,生病送你去医院,还帮你照顾小猫...” 走廊的灯洒下来,半明半暗的打在他身上,在他脸上落下一道阴影。 昏暗光线下,他的瞳仁颜色比平时更深,但压迫感依旧强的惊人,男人微皱着眉,眼底有些不解。 “明明一直都在帮你,可你却一直表现出很怕我的样子。” 他身子半倾,一张俊脸往下压,几乎要贴上她的唇,声线极哑:“给我个解释。” “为什么?” “......” 唱晚呼吸骤然停止,他靠得太近,以至于她身上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的男人所侵占。 仿佛与周遭世界隔绝。 她的呼吸里尽是他身上沐浴露的气息,和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样,一寸一寸的,钻进皮肤里,仿若二者相融,不分彼此。 “...我没有...没有...怕你...” 脑子里像是被人倒了一壶热水,令她浑身滚烫,手心里都热得出了汗。 周惊寒站直身体,他个子比她高很多,唱晚不过勉强到他下巴。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冷不丁握住她的手。 “不怕我的话。” “为什么手在发抖?” 唱晚整个人僵住,垂眸看向男人结实有力的小臂,他的手很大,掌心干燥温热,手指修长,骨感分明,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包在手里。 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像踩在棉花上,有种落不到实处的晕眩感。 她正处在一种极为紧张的状态下,很想控制自己的的身体,但是做不到。 指尖颤得厉害。 “......” 为什么手在发抖? 为什么? 耳边响起林曼声的声音: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确定,他一定喜欢你。” 紧接着是姨妈尖利刺耳的嬉笑声,瞬间压制了她心里所有的冲动。 “哪个正经人家养出来的儿子知道了你家以前发生过的事,会选择娶你这样的人?” 一切戛然而止。 周惊寒见她神色不对,松开手,“讨厌我?” “什么?” 居然会从他口中听到如此荒谬的问题,唱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在公司的时候,你和所有同事相处的都很自然。”周惊寒神情辨不出情绪,声音清淡,“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很自在。” “唯独面对我——” “你很拘束。” 周惊寒低头看她,“难道不是因为讨厌我?” “......”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周惊寒看了眼时间,往后退了一步,“不早了,去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唱晚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小跑着追上他,拉住他的手。 周惊寒几乎是在听到她脚步声的一瞬间,便停下了继续往前的动作。 “...我没有怕你。” “...更没有讨厌你。” 尽管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她的声音依然很小,“我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周惊寒没多问,转过身,弯腰,视线再次与她平齐,定格几秒后,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在她脑袋上用力地揉了一下。 “以后慢慢说。”他眼里含着丝笑,“去睡吧,明天上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唱晚躺回床上,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全然消失不见。 她的梦境里全部都是周惊寒的身影,他靠得很近,清俊的五官在眼中放大,声音低低的问:“为什么怕我?” 然后,没等她回答,男人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垂首吻下来。 第74章 你脸红了 隔天早上,唱晚坐在床上发了好半天的呆,等她回过神,已经八点多了。 洗漱完后,周惊寒恰好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身体一僵,站在门边缓了好半天才把门打开。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昨晚发生的事。 周惊寒垂眼,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牛角扣大衣,乌黑长发顺滑的披在背后,依旧低着头,没有看他,一双葱白的手露在外面,不安的绞在一起。 一个人站在门内,一个人站在门外。 这个场景和昨晚梦里的画面缓缓重叠,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热起来,怕他发现自己的异样,唱晚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周惊寒眉梢轻扬,“走吧,我带你去吃早饭。” 他上前一步,隔着袖子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门外走。 唱晚被他大力带着往前走,明明他没有碰到自己,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像着了火。 昨晚梦里的触觉太过真实,唇上柔软的印记滚烫的令人心惊。 刚刚林曼声还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云安,要不要让她爸来接。 唱晚没敢告诉她这次回云安是和周惊寒一起来的,只说自己已经到了,到时候会抽时间去看看林叔叔和林妈妈。 这段时间,林曼声有事没事就让她抓紧机会,该出手时就出手。 唱晚仰头望向他的背影,神情纠结复杂。 周惊寒拉着她左拐右拐,唱晚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吃早饭,一直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周惊寒突然停下脚步,她没反应过来,脚步依旧跟着惯性往前走,然后直直的撞在他宽厚的背上。 “怎么停下了?”唱晚捂着额头,四下看了眼,他们还在长廊上,前方拐弯处摆了一盆绿萝。 大约是冬天的缘故,它修长的叶子耷拉下来,在地面投射出一道阴影。 男人转身,一双眼睛望着她,唇角一扬,“就是看见某个东西跟你有点像。” “想停下来多看两眼。” “...跟我有点像?”唱晚怔忡,环顾一圈,没看到别的人影,疑惑问道,“哪里有和我像的东西?” 周惊寒指了指那盆绿萝,“那个。” “......” 一盆绿植怎么会和她有相似之处? 唱晚不解的看着他,“....哪里像?” “你们...”周惊寒嗓音带着点笑,“都喜欢低着头。” “......” 唱晚耳朵一热,猛然抬起头。 没等她说话,周惊寒忽然抬起手,修长指节碰了下那片碧绿的叶子,那模样,像极了昨晚他伸手揉她脑袋的样子。 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情不自禁。 绿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仿若回应。 “我能碰她吗?” 它还是她? 唱晚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胡乱地点头,声音很小,落在耳畔却极为清晰。 “可以。” 周惊寒扣住她手腕的手掌往下滑,径直握住了她的手。 “你答应了的。” 她手指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轻颤。 唱晚抬头想说点什么,唇瓣刚动了动,周惊寒忽地抬起手。 盯着他的举动,她剩下的话没能再说出口,尽数咽回肚子里。 周惊寒神色泰然自若,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根手指轻碰了下她的脸颊,沾之即离。 男人瞳仁透着浅棕的光,眼神幽深难测。 “唱晚,你脸红了。” “......” 吃过早饭后,周惊寒叫了车,也没说去哪,直接把她塞进了车后座,随后自己也跟着坐进来。 “我们现在是去香江墓园吗?” 周惊寒:“不是,去了你就知道。” 车子行驶在路上。 云安这些年变化很大,马路都翻新过一遍,道路两旁的破旧房屋也拆了个干净,变成了林立的高楼大厦。 周惊寒瞥她,“很久没回来了?” “嗯。”唱晚把视线从车窗外挪回来,“四年多了。” “我也差不多。”周惊寒低低地叹。 “......” 车子最终停在一条她极为熟悉的街道上。 唱晚诧异转头,“我家以前住在这附近!” 周惊寒打开车门,示意她下车,笑道:“这条街历史悠久,现在已经被政府保护起来了,准备开发成旅游区,里面的建筑还保留着以前的模样,走吧,我们去逛逛。” 街道上有很多脖子上挂着相机的游客,其中偶尔有几个人会对着某个建筑拍几张照。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唱晚怔怔地望着街道两旁的一切,幼年记忆自心底深处翻滚而起,在这里住的那十二年,是她终其一生再难寻回的快乐时光。 不知不觉,周惊寒带着她拐了个弯,到了一家银铺门口。 这家店似乎已经闭店多年,门可罗雀,与周围那些热热闹闹的铺子对比鲜明。 唱晚觉得这里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这是哪里,只当是自己小时候来这边玩过。 她随口问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你以前还住在云安的时候,经常来这边玩吗?” 周惊寒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将面前那扇尘封多年的大门缓缓打开。 “我以前住在这里,你说我熟不熟?” “......” “进来吧。” 唱晚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店铺里面的设备非常齐全,上面盖着防尘布,屋子里干净整洁,就仿佛主人家只是出了个远门,随时都会回来一般。 周惊寒径直往里屋走去,唱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进去,站在原地踌躇着不动。 察觉到人没跟上来,周惊寒喊她:“愣着干嘛?过来。” 她这才乖乖跟上去。 那是个卧室,看上去像是少年的房间,墙上贴着褪色的篮球明星海报,桌子上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因为时间太久,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灰。 “这是...你以前的房间吗?” “嗯。”周惊寒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吹掉上面的灰,“这次回来,顺便拿点东西。” 唱晚好奇的看过去,周惊寒打开箱子,随手把里面的相册递给她。 “可以看吗?” 周惊寒点头,“看。” 房间里没有凳子,唱晚干脆站在原地翻起来。 他小时候的照片不算很多,多数是少年时期的照片,而且基本都是合照。 翻着翻着,笼罩在心上的迷雾烟消云散。 她盯着其中一张照片,上面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眉眼青涩,模糊的像素依旧挡不出凌厉出众的五官,英气勃发,少年气十足。 她放下相册,眼神明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轻声对他说: “周惊寒,我们....好像很早以前就见过了。” 第75章 前后相思两不知 “不是好像。” 周惊寒转头,神情没有丝毫诧异,反而笑着道:“唱晚,你记性有够差的,居然还敢学翻译。” “......” “那是因为...你变化很大。”唱晚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而且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很小。” “是吗?”周惊寒半蹲在地上,仰头看她,“你说说看,你那时候几岁?” 唱晚犹疑着,语气很不确定,“大概,十岁或十一岁?” 周惊寒低笑一声,把箱子里所有的相册都拿了出来,放到她手上,眉梢稍扬,“再想想。” 她仔细回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实在想不起他们俩更早以前的交集是在什么时候。 周惊寒懒得再为难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等到唱晚扛不住他的视线,别开脸,才慢腾腾的开口道: “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四岁,还没我腿长。” “......”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周惊寒目光沉沉,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定在她唇上的位置,随后又挪开。 男人眼神里夹杂着些莫名的意味,喉结滚了滚,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抱着我不肯撒手。” “吵着闹着长大了要嫁给我。” “......” 他的话仿若平地一声惊雷,轰隆隆的在她的耳边作响。 吵着、闹着、长大了、要嫁给他... “......” 她小时候的胆子,有那么大吗? 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开始搜索着过去的记忆,四岁的时候... 周惊寒说,他们四岁就认识了。 唱晚仔细回想,仅仅回忆起自己四岁的时候,似乎生了一场病,病好后,爸爸托教她画画的温老师定制了一个银镯子,保佑她平安。 后来,他带着年仅四岁的小唱晚去了温老师家表达感谢。 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好像就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周惊寒。 “我..那个时候,才四岁。”唱晚找回自己的理智,含糊道,“还是个小孩子...” 说到这里,她眼睛猛地一亮,摸到自己手腕间的镯子,“这个银镯..是你做的....” 周惊寒漫不经心地点头。 唱晚眼神忽然暗下来,“可是,我弄丢了一个铃铛。” 周惊寒从口袋里摸出铃铛,垂眸看了眼,递给她,“是这个吗?” “你怎么....”唱晚吃惊极了,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在你那里?你在哪里捡到的?” “台风天后,你把衣服还我的时候发现的。” 唱晚想起来了,又困惑地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还给我?” 周惊寒唇角带了笑,好整以暇地站着,语气很欠,“这不是记性不太好嘛。” “你不提我都忘了。” “......” ———— 下午,两人一起去了香江墓园。 四年没有回来,这里和从前一般无二,仿佛被刻意遗忘在岁月之外。 唱晚把手里的洋桔梗放在墓碑前,照片上的法国男人笑容灿烂,一如昨日。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高三那年的清明节。 记忆如同一座坟墓,而她,是其上深刻的碑文。 「亲爱的某某, 提笔写下开场白,我总要盯着某某二字发一会儿呆。 仿佛能够透过那两个字,见到您空白的影子。 我深知这些信绝无可能寄给您。 因此在这里,我总能痛快地表达深藏的情绪。 —— 去年冬至,我曾透过风雪,偷偷用眼睛,吻过您的背影。 未经同意,深感歉意。 周唱晚 2018.4.5」 祭拜完亲人后,两人并肩往外走。 雪静静地下着,周惊寒撑着伞,将她牢牢遮挡住,一如当初。 雪花如鹅毛,世界都仿佛变得柔软。 周惊寒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下走,轻声道:“前几年我回来过一次,不知道是谁,给墓园里每一块墓碑前都放了一枝杜鹃。” “你看到了吗?” 唱晚垂着头,听着鞋子踩进松软雪堆里的声音,镇定地问:“嗯?什么时候的事?” 周惊寒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望着她,“18年的清明。” “那时候....你回来了吗?” 她的思绪瞬间被扯回四年前。 唱晚一直很想去拜祭一下周惊寒的亲人,只是她不知道他故去亲人的名字。 直到清明节至,恰逢杜鹃花开。 她翻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大束鲜红的杜鹃花,给每一块墓碑前都放了一枝。 ——那时候,她只买得起杜鹃花。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起来,她却再也没回来过云安。 ...... “对,恰好有事经过这里,就过来看了眼。” “....哦。”唱晚抿紧唇瓣,喃喃问道,“你那天什么时候到的?” 周惊寒仔细回想,沉吟道:“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会儿天快黑了。” “......” 她有点想哭。 清明节那天难得没有下雨,高三放了半天假,唱晚心里存着一点点希望,觉得清明节这种日子,应该能在墓园见到他。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后,她买完花,坐上公交车去了香江墓园。 拜祭的人大多数是清晨时分过来,中午的时候墓园人并不多。 她在墓园来回走动,期待着能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里面并没有看到他。 估摸着他可能还没来,后来,唱晚站在他们曾并肩走过的台阶上默默的等着他。 她心里祈祷着,祈祷他上午还没到这里,祈祷着他还在路上。 再后来,唱晚坐在台阶上,看远山青翠,天色从清朗至朦胧,看落日余晖,将暮山浸透。 隔着千山万水在脑海中仔细临摹他的面孔。 等待是一场温柔的凌迟。 她被残忍的杀死。 转眼间,东风偷吻白云,燕尾一剪,翩然而过四个春天。 时至今日,她才知晓,原来当年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见到他。 为什么没有继续等下去? 理由令她难以启齿。 她,必须赶上回去的末班车。 “...好可惜。”唱晚弯起一抹苦涩的笑,“早知道...早知道就走回去了...” 若是她当年下定决心去等,也不至于四年后才和他说上第一句话。 更不至于那些信上,连收件人的姓名都没有。 “什么?”周惊寒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她摇头,过去多年的事,已经没有必要再提起。 往来同路不同时,前后相思两不知。 一场完美的错过。 第76章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天色暗沉沉的往下压,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灰调的滤镜,格外冰冷萧瑟。 周惊寒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了,“饿不饿?” 刺骨寒风像一把泛着银光的刀,割得人生疼。 唱晚把脸往围巾里藏,摸摸肚子,“有点。” 周惊寒往她的方向靠近了点,“我带你去吃个饭?” “好。”唱晚点头。 “想吃什么?” 熟悉的对话瞬间将她扯回了六年前的冬至。 那时候她还不能说话,周惊寒让她把想吃的东西写到他的掌心。 “馄饨。” 听见这两个字,周惊寒抬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蕴了几分柔意。 “还去那家店?” 大概是没料到他还记得那家店,唱晚惊异地瞅了他一眼。 男人好笑的拍拍她的头,“你这什么眼神?” 唱晚吸吸鼻子,嘟囔着道:“就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周惊寒眉梢一动,“我记性可没那么差。” 想到上午他在少年时期的家中说过的话,唱晚弯唇冲他一笑,“我现在相信了。” “记得怎么走吗?” “嗯。” 他抬抬下巴,“带路吧。” 回去的路上周惊寒照例走在风口,替她挡住萧萧寒意。 时隔五年,两人再次来到了当年一起去过的馄饨店。 店内的陈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光线昏暗如往昔,卫生打扫的很干净,实木的桌子上摆着纸巾和调料。 架子上老旧的电视机依旧在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 嘈杂的声音给静谧狭窄的空间添了一分人气。 老板娘正弯着腰拖地,四年不见,她老了一些,也胖了一些,原本乌黑的发丝也多了几缕白发。 唱晚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两人在以前坐过的位置坐下,周惊寒扯了几张纸巾把桌子擦了一遍,唱晚看着他的举动,略微失神。 谁都没有说话。 此景犹相似,疑是故人归。 老板娘是个聋哑人,把地拖完,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店里来了客人。 她连忙放下拖把,拿着菜单走过来。 他们两人都是容貌气质极为出众的人,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更何况,高三那年,她独自来过这家店很多次。 唱晚一抬头,老板娘就把她认了出来。 她神色讶异,往唱晚的方向走近了点,有些激动地比划着手势: “你来了啊?好几年没见过你了。” 一晃四年,没想到还有用到手语的一天。 唱晚笑着点了点头,用手语回答:“我高考后去了别的城市,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老板娘又看了眼周惊寒,她对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印象深刻,冲着他和善的笑笑后,她看向唱晚,手指飞快地舞动: “这次是你们俩一起来的?还是吃馄饨?” 周惊寒见老板娘说话期间不住的看自己,挑眉望向唱晚,“她在说什么?” 唱晚纠结了一下,刻意忽略老板娘说的前半句话,解释道:“....她问我们是不是还吃馄饨。” 周惊寒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跟他解释完后,唱晚目光重新落到老板娘身上,点了下头。 老板娘应下后转身进了厨房。 雪愈下愈大,气温已经降至零度。 店里没有暖气,湿冷的空气透过门窗的缝隙钻进来,冻得人恍惚出神。 老板娘将两份馄饨端上来。 周惊寒大拇指弯了弯,向她道谢。 唱晚把快要冻僵的手放在碗壁上取暖,盯着碗里浮起的葱花发呆。 上一次和他来这里,就在馄饨刚端上来的这个时间,周惊寒接了个电话,然后告诉她,他要走了。 “怎么不吃?” “....有点冷。”唱晚声音艰涩,“我暖暖手再吃。” “隔壁有家小超市,待会吃完了我帮你买几个暖宝宝。” “........” “好。” 她心不在焉地咬了口馄饨,味道和记忆里的一般无二,鲜香可口。 周惊寒忽然开口唤她的名字,“唱晚。” “嗯?” 她下意识抬眸,“.....怎么了?” 男人垂首,神色平静的喝汤,停顿一瞬,开口的声音很淡,却又透着不容置疑。 “这次我不会离开。” “......” 电视机的声音奇迹般消失,门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也悄然在耳中隐匿。 听见这句话,她心脏重重一跳,仿佛每个字眼都化成了实物,真真切切地砸在她灵魂深处。 心上缺的那道口子,因此缓慢愈合,再也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看着眼前的男人,唱晚突然想起自己刚到余同上大学的那段时间。 对她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虽然林曼声和她在一起,但她依然有种脚踩不到地的虚浮感。 她没有归属感。 在云安,她也没有归属感。 好像父母过世后,她就成了无根浮萍,随波而流。 和姨妈一家人生活的那一年时间里,唱晚彻底意识到自己早已无人可依。 那些曾拥有过的偏爱已经烟消云散。 上了大学后,她在余同这所城市东奔西跑,期待着有一天能和他相遇。 其实唱晚那会儿根本不确定周惊寒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她只是听见他说过,余同,他一定会回去。 她所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么一句话而已。 至于他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多久,回余同哪里,她一概不知。 靠着他说的那句话,她漫无目的地度过了大学四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底的期望与幻想越来越小,有一种强烈的被抛弃感在不断往上翻腾。 几乎要将她淹没。 浓重的不安裹挟着她往前走,哪怕后来重逢,唱晚也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她只敢待在自己的舒适区内,漠视一切没有把握的存在。 包括周惊寒。 可周惊寒刚刚对她说,说他这次不会离开。 这句话,给了浮萍扎根向上生长的一个机会。 仿佛,那些压抑的,隐忍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喜欢,在寂静黑暗的泥土里,也有了一丝窥见天光的可能性。 “周惊寒,我当真了。”唱晚静静的望着他,“你不要骗我。” “好。”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令心性冷硬之人许下改变一生的承诺,至此余生漫漫六十年,七情六欲,或喜或嗔,皆系于一人。 第77章 挺酸的 吃完馄饨后,周惊寒给她买了暖宝宝,还买了一双手套。 两人又回了上午去过的那条古老街道。 天色将晚,下了一天的雪终于有了停下的迹象。 上午还略显空旷的街道渐渐挤满了人。 古朴典雅的徽派建筑仿若大自然挥笔落下的一幅水墨画,坐落在这片土地上,沉静地望着人间万象。 雪停后,三三两两的小孩子裹得像只小熊聚在雪地里打雪仗,游客们散落在街道各处,一时间人声鼎沸。 周惊寒和唱晚两个人踏在青石板路上,随意地闲逛,道路两旁的街灯一盏盏亮起来,整条街道都被蒙上了一层剔透的薄光。 白天回来的时候比较匆忙,晚上闲下来,两人这会儿都有了兴致逛一逛。 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小摊子,唱晚好奇的看了两眼,周惊寒拉着她往那里走过去,“去买一根。” 付过钱后,周惊寒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尝尝。” 唱晚犹豫了一下,不敢抬眼看他,微微红着脸,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裹着冰糖的山楂又酸又甜,滋味极好。 “好甜。” ——咔嚓。 闪光灯快速的晃了一下。 周惊寒皱眉望过去,一个背着挎包的男人嘴角含着笑,正看着手里的相机屏幕。 唱晚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还未等周惊寒开口,她看着那个男人,呆愣在原地。 “...柏先生?” 听见她又惊又喜的声音,周惊寒敛起情绪,淡漠的目光落到了那个被她称作柏先生的人身上。 柏郁青抬起头,微微一怔,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唱晚?” 眼前站了个穿着驼色羊毛大衣的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比唱晚高了半个多头,戴着副眼镜,斯文白净,弱不禁风。 看上去一脚就能踹翻在地。 柏郁青走上前来,弯着眼睛冲着她笑,眼尾浮起两道细细的纹路,露出岁月的痕迹,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好多年没见过你,都长这么高了?” “嗯。”唱晚眼睛亮晶晶的,“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柏郁青是她父亲以前的学生,唱晚爸爸还在世的时候,经常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老样子。”柏郁青举了举手里的相机,“每天都在外面旅行。” 话音落下,他看向站在唱晚身后的周惊寒,笑着问:“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男朋友.... 她现在可没那胆子承认.... 唱晚脸颊蹭的一下烧起来,慌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 周惊寒:“......” 周惊寒垂眸,冷着脸看向她,唱晚拧着眉毛仔细思考了会,不知道该怎么定性两人现在的关系。 总之,绝对不可能是男女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见他一脸冷酷的望着自己,僵了一瞬,身子微微一颤,讷讷道:“他...他是我的...老板。” “......” 老板两个字一出,周惊寒脸色更加难看。 柏郁青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一眼便瞧出了两人之间不一般的气氛。 再加上,他刚刚还见到这男人喂唱晚吃糖葫芦。 上下级关系? 他轻笑,也就唱晚会这么认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会玩了,他这个89年出生的人已经搞不懂这一代人的情趣。 沉默半天的周惊寒终于开了金口,“你好。” 柏郁青冲他友善地笑了笑,朝唱晚指了指手里的相机,“刚才觉着你们俩站在一起的画面特别登对,没忍住拍了一张照片,你们要是介意的话我就删了。” 唱晚本以为周惊寒会很介意这个事,但不知道柏郁青的哪两个字入了他的耳,他居然点了下头,“我不介意。” 他都这么说,唱晚自然不可能来一句我很介意,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应下。 “好,那我回头发你微信上。” “您现在是久居国内了吗?”唱晚试探着问道。 柏郁青沉默一瞬,“算是吧,在哪都一样。” “是住云安吗?” “不是。”柏郁青淡淡的笑,“住余同。” 唱晚眼睛更亮了,“那方便留个地址吗?我到时候去拜访您。” 周惊寒睨她一眼,后牙槽磨了磨,把手里剩下的半颗糖葫芦含进了嘴里。 冰糖被他咬的嘎嘣脆。 柏郁青诧异,“你要千里迢迢来余同拜访我?” “我现在也住在那里,大学毕业后就没回来了。” “噢。”柏郁青恍然大悟,“好,到时候带着曼曼和张君尧那小子一起来。” “嗯!” 柏郁青走后,两人继续在街道上闲逛,只是唱晚明显地感觉到周惊寒的情绪降了下来。 她有些忐忑,眼睛梭巡着周围的店铺,想找个他可能会感兴趣的店逛一逛。 不远处有家纯手工的首饰铺,那家店在云安挺出名,据说里面的每件饰品都只有一件,做工非常精细,设计的也很漂亮。 周惊寒也会制作手工的首饰,应该会有点兴趣。 唱晚指向那家店,“要不要去那里看一下?” 周惊寒随意瞥了眼,把手里的糖葫芦塞到她手上,“行。” 唱晚盯着那根糖葫芦,她记得上面第一颗山楂她咬了一口来着。 但是现在,那颗山楂已经不见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男人极淡定地盯着她,目光落在她唇上,定格几秒,上拉一点又落到她那双碧绿的眼睛上。 他喉结微动,“我刚吃了。” 周惊寒嚣张跋扈的站在她面前,一副‘我吃了你又能拿我怎样’的张狂模样。 “......” 唱晚顿了一秒,没敢提那是她吃剩的山楂,弱弱问道:“...好吃吗?” “一般吧,没你说的那么甜呢。”周惊寒哼了声,“挺酸的。” “......” 她拿着手里的糖葫芦默默的啃。 明明就很甜。 他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第78章 耳环 首饰店的店主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气质风韵极好,像旧时代的世家小姐袅袅婷婷的穿越而来,沉静淡然。 她戴着副老花镜,正坐在桌子后面摆弄着手上的珠子,举手投足间尽是岁月沉淀下的魅力。 店里客人不多,都在安静的挑选首饰。 两人走进去,老奶奶淡淡地抬头望过来,随后目光落到了周惊寒身上,脸色惊疑不定。 唱晚着趴在橱窗玻璃上看摆放的耳饰,周惊寒在店里随意地晃悠了一圈,随后回过身,走到她旁边站着。 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她的长发被夹在耳后,露出莹白的耳朵,靠得近了,他这才发现唱晚居然打了耳洞。 “我以为你不敢打耳洞。” 唱晚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本来是不敢,是大二那年,曼曼求着我陪她一起打的。” “疼吗?” “早就不疼了。” 周惊寒瞥了眼玻璃下的耳坠,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瞧出,这些摆在外围的饰品并不是非常珍贵,只是设计很独特,比较吸引人眼球罢了。 “周惊寒。”她睫毛扑闪两下,细白的手指指着玻璃下的耳饰,转头看向他,“你觉得哪个好看?” 周惊寒回过神,若无其事的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随便指了一款。 “......” 唱晚看着那款造型夸张,颜色搭配极为大胆的耳饰欲言又止。 你是认真的吗? “你是...温家的那个外孙吧?”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语气有点不太确定。 周惊寒眼神一动,回过头,大大方方地点头,“我是。” 唱晚好奇的转头,老奶奶原本惊喜的神情在见到她之后慢慢转为困惑,周惊寒心中了然,拍拍她的头,“你先在这挑,我过去跟老人家说说话。” “好。” 周惊寒走到她面前,恭敬谦逊地颔首。 “奶奶,好久不见,难为您还记得我。” 老奶奶从凳子上站起来,往上推了推眼镜,仰着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好多年没回来了吧?” 周惊寒默然点头。 她指了指唱晚,“那个小姑娘,是你的女朋友?” 周惊寒沉吟道:“暂时不是。” “我怎么觉着她看着也有些面熟呢?”老奶奶摇头一笑,“大概真是老糊涂了,见到谁都觉得面善。” 周惊寒垂眸,“您确实见过她。” “是吗?”老奶奶依旧拿不准。 周惊寒没多解释,回头轻声喊道:“唱晚,过来一下。” 唱晚应了声,快步走过来,她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乖巧礼貌地向老奶奶点头致意,问周惊寒:“怎么了?” 周惊寒轻笑一声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着老奶奶说道:“您再仔细看看。” 唱晚不明觉厉的站在原地,老人家微皱着眉端详着她的面容,视线落到她那双独特的眼睛上,良久,才慢慢开口道: “你是...那个法国教授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就长得像个洋娃娃,长大了更好看了。” 唱晚一怔,“您知道我爸爸?” 老奶奶点点头,笑着道:“以前还让他教过我孙子一点法语呢。” 唱晚仍然没有半点印象,下意识地看向周惊寒,却见他眼底含着笑,一直望着她。 “你以前来这玩过,还闯了祸,不记得了?” “......” 她懵然摇头,“....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也正常,都过去十多年了。”老奶奶笑着解释,“那时候你才十一二岁,不小心摔坏了我店里的一个簪子,哭得眼泪汪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 “后来。”她指着周惊寒接着道:“还是他过来,又是给你买糖葫芦,又是带你出去玩,哄了你半天才哄好,还在我店里帮我分珠子分了一整天来还债。” “......” 唱晚整个人都呆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嘴角含笑的老人家,她居然还有过让周惊寒替她打工还债的光荣史... 老奶奶微微笑着,脸上的皱纹闪着岁月的光,她轻叹: “真好,这么多年了,还能看到你们在一起。” 听到这话,唱晚心里翻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们认识的那么早,可为什么会到如今才相逢? 中间缺失的那些年,都到哪里去了呢? “你们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 唱晚僵了一瞬,她十二岁的时候父亲生病,为了给他治病,家里的积蓄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房子也卖了,可惜依旧没有什么用。 之后妈妈带着她搬离了这片区域,在城东租了间小房子,后来就没再回来过这里。 周惊寒垂眼,盯着她黯淡的眉眼,开口道:“她去外地上大学后很少回来,至于我的事,您应该知道不少。” 像是想起了什么,老奶奶脸色也晦暗不少,“...真是作孽。” “......” “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老奶奶笑着道,“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 周惊寒揉揉唱晚的头,“去玩吧。” 等她走后,周惊寒依旧站在桌前不动,轻咳一声,问道:“您这里,有翡翠耳环吗?” “你倒是眼光高。”老奶奶诧异地瞥他,“开口就要好东西。” 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从橱柜的深处拿出了一个小箱子,打开给他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深红的软垫上放着一些华贵异常的首饰,戒指、项链、手镯等应有尽有,玉翠珠华,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周惊寒把那对耳环拿起来,放在掌心端详。 “这个颜色好看,衬她的眼睛。” “您怎么知道我要送给她?”周惊寒抬眼。 “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老奶奶调侃道,“还能瞧不出你的心思?” 周惊寒回头看了眼唱晚,见她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于是把手里的翡翠耳环递过去,“就这个,劳您帮我包起来。” 说完,他拿出手机准备付钱,老奶奶挑眉,“说了让你随便挑,哪能收你的钱?” 周惊寒笑了,吊儿郎当的道:“您也知道,我要这小玩意是用来追人的,若是不付钱,这礼物不成您送的了吗?” 老奶奶笑骂道:“浑小子,油嘴滑舌的。” 第79章 柏先生是谁 等他付完钱,转过身想去找唱晚时,却发现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两个男生。 背着双肩包,模样青涩,看起来像是本地的大学生。 周惊寒脸色一凝,把盒子放回口袋,悠悠踱步过去。 老奶奶见状,推了下老花眼镜,饶有趣味的一笑。 “小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 唱晚正面对两款耳坠犹豫不决,冷不丁听见这个要求,头也没抬地说道:“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 其中一个男生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啊。” 唱晚一脸认真,“大学生怎么就不能结婚了?结婚证加两个学分呢。” “......” 两人突然止住话语,目光齐齐往她身后看过去。 唱晚脊背一僵,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后面那个人不是周惊寒,一边慢慢回过头去。 灯光下,男人黑发棕瞳,长身鹤立的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色大衣,肩宽腿长,眼皮一掀,面无表情的瞥了眼那两个背着包的人,气场冷酷强大。 压迫感铺天盖地。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这次都相信了唱晚说的话,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刚刚说话的人紧张的道: “不好意思,误会误会,我们以为她也是出来玩的学生,不是故意和您妻子搭讪的,打扰了。” 两人推拉一下,匆匆遁走。 “......” 唱晚本来还存着点幻想,觉得他应该没听到自己说的那些话。 没想到被那两个男大学生揭了底... 她连头都不敢抬,压根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表情,小声解释:“...我没有说你是我的丈夫。” “我就是...就是随便扯了个借口...说我结婚了...没说结婚对象是你...” 周惊寒本来面色如常,听见她最后那句话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顿了顿,他问:“你拒绝别人的理由是你结婚了?” 唱晚低着头,嗯了声。 “这理由真够新鲜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是说自己有男朋友的,结果...依然有些人不甘心想撬墙角... 为爱当三... 所以后来她干脆说自己结婚了,有法律的保护,总算挡住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追求者。 周惊寒神色如常,轻描淡写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那么说。”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周惊寒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她笑。 “......” 唱晚忽然灵光一闪。 ...他的意思是...可以说她的结婚对象...是他吗? 唱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耳朵不受控制的红起来,心脏在此刻猛地落了一拍。 “......” 周惊寒没吭声,任她胡思乱想,往她身边走了两步,倾身靠近。 “选好了吗?” 周惊寒接过她手里的两款耳坠,偏头。 唱晚抬眸,站着没动,她其实不喜欢任何男人的靠近。 只除了他。 距离瞬间拉近,四目相对。 他的五官偏硬朗,眉眼锋利,攻击性很强,唇型偏薄,此刻微弯起一丝弧度,惯常淡漠眼中含着点笑,像带着钩子,惹人沉沦。 两人距离极近,近的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点薄荷的冷意,她甚至还可以看清他睫毛的数量。 就在唱晚发着呆,在心里比划着他们两人的睫毛谁的更长更翘的时候,周惊寒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怎么不说话?” 男人盯着她,喉结滚了滚,低哑的声音从喉端溢出。 唱晚僵硬着挪开视线,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肯定又很没出息的脸红了... 她指了指周惊寒手上的耳坠,“...这两个我都挺喜欢,不知道买哪个比较好。” 周惊寒无所谓道:“那就都买。” 说完这句话,他就拿着耳坠付钱去了。 “......” 除了耳坠,唱晚额外买了串手链,准备回余同后送给林曼声当新年礼物。 两人从店里出来后,唱晚想起那个老奶奶说过的话,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你早就知道我小时候就见过你,对不对?” 周惊寒轻哼一声,“废话,送你去医院拍片子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不然我能那么照顾你?” “......”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唱晚惊异不已,急忙追问道。 周惊寒哼笑一声,反问道:“今年九月,在那家宠物店的时候,你不是也认出我是当初救你的那个人了吗?” “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 “......” 唱晚被他问得一僵,她本就不是擅长主动的人,更何况,他当时身边还有一个苏明媚。 “这个就先不提,下次再找你算账。” 周惊寒垂眼,幽幽道:“倒是你,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 “......” “我没有忘记你。”唱晚低声说,“只是...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而已。” “高二暑假遇见你以后,我一直都记得你。” 一直都想找到你。 想起往事,他低叹:“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罢了,她心里却难以抑制的泛苦。 唱晚咬着牙,想要尽力憋住眼底的酸涩,反问道:“你不是也过得不好吗?” 周惊寒眉梢一扬,“我明明在关心你,怎么还对我亮爪子呢?” 唱晚小声回:“除非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不会告诉你的。” 周惊寒淡淡的笑,“想知道我的事情?” 她稍稍犹豫,随后用力点头。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一人问一个问题,若是遇见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回答,但一旦开口,就必须说真话,怎么样?” 这个游戏太诱人,可以了解到周惊寒不为她熟知的一面,唱晚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好。” “那我先来。”周惊寒停下脚步,那双淡漠的眼睛里藏着点别的情绪,“柏先生是谁?” 第80章 提议 唱晚被那双眼睛看的一怔,“他是我爸爸以前的学生。” “也是我高中和大学的资助人。” 高二暑假,自从亲眼见到妈妈死在自己眼前,唱晚的心理出现了极大的创伤,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 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她连饭都吃不下,整个八月都住在医院,靠着打葡萄糖点滴活下去。 妈妈和继父去世后,剩下的积蓄理所当然的由她继承。 可是唱晚这时候并没有成年,无法自由的支配这笔钱,这时,姨妈恰如其分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作为她唯一的亲属,他们一家收养了她,也顺便代替她掌管这笔遗产,但其实,那笔遗产并没有多少钱。 极大的落差感让姨妈心情很不好,再加上住院的费用并不低,没过多久姨妈一家便本性暴露,想让她出院。 若非那时候顾忌着林警官,他们或许会强迫她出院。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柏郁青出现了。 他读大学的时候受过唱晚父亲的教诲,对他极为敬重,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有一天,他拎了一些营养品,突然来了医院。 柏郁青承诺叶成伟夫妻俩,唱晚高中和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和学费,他会一力承担,希望他们俩人能把她照顾好。 当天,他在病房里宽慰了唱晚几句,留下一笔钱后就离开了。 叶成伟和姨妈两人非常高兴,没再提让她出院的事情。 或许是察觉到了唱晚父亲留下的人脉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唱晚家里发生的事情很快被他们俩人宣扬出去。 后来,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她爸爸以前的学生,有些人给她买了营养品,有些人给她留下了红包。 但是,这些东西最终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叶成伟夫妻收走。 九月开学前的一周,那天是唱晚的生日。 他们俩人在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面前,又表演了一次对唱晚命运的心酸感慨,成功的收到了一波夸奖和一沓红包。 晚上,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唱晚一个人,没了其他人的注视,那些用来伪装的眼泪与面具统统被暴力撕扯开。 露出底下狰狞的獠牙,白牙森森,淌着涎水,像是准备随时吞噬掉她的最后一块血肉。 唱晚沉默的靠在床上,冷眼瞧着那一家三口坐在她床边,嬉笑着舔手指数钱的丑陋模样,终于忍无可忍,按铃叫来护士,拿笔写下四个字。 我要出院。 ...... 听见这个回答,周惊寒目光复杂,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问问题。 唱晚迟疑了一下,她现在其实已经知道了周惊寒的不少事情。 比如,他的妈妈曾经教过她画画,他的外公送过她小猫木雕,他还会做手工饰品,他很久以前就给她买过糖葫芦。 还知道他的妈妈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外公一人。 可是,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对周惊寒的父亲,没有半点印象。 唱晚从周惊寒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他的父亲是个很粗暴的人,会拿皮带抽他,还会拿茶杯砸他。 “....你后来为什么会离开云安?” 周惊寒神色轻松,“不是我自己想走的,是我爸把我抓走的。” 唱晚迷惑的看着他,下意识地接着问:“为什么...” 剩下的话她没能说出口。 因为周惊寒突然伸出一根食指轻轻覆盖在她唇上,“待会再问为什么,现在轮到我问了。” “......” “你高中的时候,柏郁青在国外?” 唱晚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对柏郁青那么感兴趣,明明这两人都不认识。 “是的。” 两人继续在街道上慢慢走着。 唱晚问出了刚刚的疑惑,“你父亲...他...为什么要把你抓走?” 在她的猜测里,周惊寒的父母可能很早以前就离婚各自生活,而周惊寒小时候被判给了母亲,从此和父亲断绝了联系。 可就算后来他的母亲去世,但家里还有他的外公可以当他的监护人,他父亲怎么也不应该强迫他离开云安。 周惊寒看着远方,淡淡道:“因为我是私生子,我父亲,是周氏集团的董事长,明白了吗?” “......” 这种豪门惊天秘闻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以一种完全不设防的姿态。 难怪..... 难怪他父亲要强迫他回去。 唱晚虽然对豪门生活不了解,但也能大致猜到,这种家庭绝对不会允许血脉留在外面。 私生子。 这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她。 这些年,他过的什么生活,管中窥豹,从这三个字里就可窥见那黑暗的一角。 唱晚抬眸悄悄看了他一眼,周惊寒神情如常,并无半点低落,像是完全不介意这个被世人所诟病的身份。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我还记得温老师,她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而且...出生的身份...也不是你所能决定的...” “周惊寒,你别难过。” 周惊寒垂眸,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指,低声问:“你手怎么这么凉?” “......” “把手套戴上。”周惊寒指了指她脖子上挂的毛绒绒的手套,“给你买了手套干嘛不戴?” 唱晚目光怔忡,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讷讷道:“...忘了。” “这也能忘?”男人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冻傻了?” 唱晚低着头,手忙脚乱的戴好一只手套,另一只手轻轻抽了抽,没抽出来,反而,对面握住她的力道更大了些。 “周惊寒,...我要戴手套。” 她小声说。 周惊寒大步向前,唇角淡扯,把她的手严严实实的包在掌心,滚烫的温度驱散了肃杀寒意。 “这只手可以不戴。” 不知不觉,两人再次来到那家银铺,周惊寒拉着她走到大门口,目光深深的望着她,里面情绪翻滚,浓烈异常。 “最后一个问题。”周惊寒喉结滚动,顿了下才说,“上次我给你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啊?”唱晚怔愣,“什么提议?” “我提议,你换一个人喜欢。”周惊寒牢牢盯着她,“你考虑的怎么样?” 第81章 日记 “......” 这个提议他说过两次。 第一次是两人重逢没多久,他在酒店的时候对她说的。 第二次是上个月她作为陪同翻译跟着他出席一场商务晚宴,席间他借着倒茶的功夫说的。 唱晚认真的看着他,摇摇头,“不考虑。” “......” 周惊寒握着她手指的不自觉力道大了点,待听到她小声轻呼一声又松开了点,哼了声:“真够倔的。” 他重新打开门,领着她往屋里走去。 上午来的时候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当天下午他们要去墓园,周惊寒嫌麻烦,就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打算晚上再来拿。 除了相册以外,他又找出了一本日记本,是他外公生前写的。 趁着他整理东西的时间,唱晚拿湿巾把桌子上已经看过的相册都轻轻擦了一遍,然后整整齐齐的放进了地上的小箱子里。 回到这里,周惊寒情绪也不是很好,到阳台抽了根烟,他背倚着栏杆,目光透过玻璃落到唱晚身上。 他咬着烟,缓缓呼出一口白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没多久,又转回来,重新看向唱晚。 看着她擦拭那些相册,一本本看完之后放回箱子里。 唱晚慢慢翻开最后一本相册,这一本相册里大多都是他外公的照片,周惊寒的照片很少,看得出应该是他回到周家后,偷跑回来的那段时间拍的。 她透过这些照片,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与外公相依为命的日子,唱晚看得出来,周惊寒是想用这种方式,多留一点外公的影子。 照片上的老人慈眉善目,眉眼含着笑,有些照片是看着镜头拍的,有些是周惊寒偷拍的生活照。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他外公的黑白照片。 ——也是他的遗照。 心脏空落落的。 她一个外人尚且如此难受,何况是他本人? 唱晚把这本相册放回去,拿起桌上剩下的日记本,前面零零碎碎记得都是一些客人定制的首饰要求。 到了后面,记录慢慢频繁起来。 大多数内容都和周惊寒有关。 「2010.1.18 大雪 今天,惊寒偷偷跑回来了,我三年没见过他了,这小子长高了不少,在路上,他还给我买了一箱奶粉。 他告诉我,他爸爸对他很好,让我不要担心,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2010.4.5 小雨 今天清明节,惊寒陪我去看了他妈妈。 他长大了,没有哭。」 「2010.11.8 晴 今天天气不错,惊寒推着我去公园散步,路上看到了周家的那个女娃娃在放风筝,风筝挂到树上她还哭了。 惊寒爬上树帮她捡下来,可惜线还是断了。」 「2011.2.7 雪 今天是除夕,惊寒说会回来陪我过年。 都晚上十二点了,他怎么还没回来?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路上雪太大,明天才能到」 「2011.2.8 雪 惊寒是晚上回来的,他脸色不好,问他怎么了他也没说,我觉得他可能生病了。 待会儿睡觉前要给他泡杯感冒灵,床上还要多加一床被子。」 「2011.2.9 雨夹雪 惊寒发烧了,我帮他拿热毛巾擦了身子,看到他背上全是伤,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检查完医生告诉我,他的肋骨都断了两根。」 「2011.2.10 雨 今天他爸爸派人来接他,惊寒不肯走,我骂了他。 我知道他不回去的话,他爸爸肯定会打他,但是回去了也会打,只希望他听了我的话,主动回去,或许还能躲过这一次。」 ...... 「2012.2.10 晴 我一年没见过惊寒了,不知道外孙过得怎么样,他爸爸还会不会打他?」 ...... 「2012.12.21 晴 今天冬至,惊寒又偷偷跑回来了,我问他在他爸爸家有没有挨打,他说没有。 我知道他在骗我,他背上又多了两道疤。 看过他妈妈后,他帮我看店,下午,周家的女娃娃来了,他爸爸说要给她打个镯子。 两年不见,女娃娃长高了不少。 惊寒今天心情不错。」 ...... 「2013.4.5 雨 惊寒说今天会回来,我让他不要回了,打打电话就好,他不听。」 「2013.4.7 晴 他爸爸给我打了电话。 今天出了太阳,我还是觉得冷,大概真的快死了,身体熬不住了。」 ...... 「2014.2.5 雪 时间太快了,又一年过去了。 惊寒说他会陪我过年,我知道我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但他不肯相信,还不准我说这种话,让我在医院等他回来。 我拗不过他,同意了。 他回来都半夜了,肯定饿了,我要找护士小姐帮他买份饺子。 快过年了,过年要吃饺子。」 ...... 日记到此为止。 再往后都是空白的页面,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直觉告诉她,老人家可能去世了。 如他自己的预言,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唱晚的手指有些颤抖,合上后,眼眶发红,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攥住,每跳动一下,尖利的指甲便刺得更深一分,鲜血淋漓。 周惊寒见她神色不对,掐了烟走进来,抬起她的下巴,看得出她刚刚哭过,他轻声问:“怎么了?” 唱晚抱着日记本,声音带着哭腔,“....我刚刚看了你外公写的日记。” 周惊寒默然,试探着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她,手掌在她背上拍了拍,“别哭,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唱晚手指抓着他的衣角,趴在他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明明难过的是你,却还要你来安慰我。” 2014年,她的父亲也在这一年生病过世,至此,命运的轨迹轰然发生改变。 他们两人再次见面时,已经是五年之后。 那时候物是人非,两人因为一场堪称灾难的意外,再次重逢,却谁也没有认出对方。 第82章 关系暂时未定 隔天下午,周惊寒陪她去了一趟云安市公安局,拜访林警官。 四年不见,林警官身子佝偻了些,精神状态依然非常好,眼神锋利如刀,正气凛然。 见到他们二人过来,林警官非常高兴,热情洋溢地招待着他们。 多年前两人曾见过一面,林警官年岁大了,看见周惊寒只觉得面熟,一时半会却没想起来两人有什么渊源。 一般来讲,警察的记性和眼力都相当不错,几人简单的寒暄几句,他目光若有所思地放到周惊寒身上,略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小伙子看起来有些眼熟,是云安人吗?” 周惊寒点头,“是的。” “哦?哪个区的?父母是做什么的?现在在哪工作啊?” 唱晚听得有些汗颜,连忙打断他,“林叔叔,您职业病又犯了吧。” 林警官一拍脑门,笑着道:“你瞧瞧我,小伙子别见怪。” 周惊寒不在意的一笑,认真回答:“我小时候住梧桐区,就住那条古街道,我外公姓温,您应该听说过,母亲去世多年,我现在在余同工作。” 林警官恍然大悟,“哦,你是温家的那个外孙?” “都长这么大了?很多年没回来吧?” 周惊寒点头,“是,这次恰好有空,就跟唱晚一起回来看看。”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警察,约莫四十岁,眼神平静坚定,极有力量感。 唱晚眼睛一亮,冲她招手,“陈警官!” 陈警官应声抬头,面露惊喜,快步走过来抓着她的手仔细看了一会,“诶呀,这不是唱晚吗?四年没回云安了吧,过的好吗?” 唱晚心中微暖,“过得很好。” 陈警官是当年单独对她进行心理疏导的女警察,也是当年那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对她的帮助极大。 陈警官问了她一些近况后,看向旁边的周惊寒,眼神一凝,“你是...你是当年送她来警察局的那个年轻人吧?” 唱晚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他,周惊寒倒没什么反应,很镇定地点头,“是的,陈警官,好久不见。” 陈警官笑了笑,“你们俩还有联系呢?” 唱晚说:“在余同碰到的。” “缘分呐。”陈警官拍拍她的手,“真好,分开那么多年还能重逢。” 林警官听了这话,眯了眯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看向周惊寒说道:“你跟我们唱晚是什么关系?” 周惊寒没吭声,低头看向唱晚,反问:“我们什么关系啊?” “......” 还没等她说话,周惊寒突然附耳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洒下来,带起一阵酥麻之意。 男人的声音满是不怀好意:“你要是敢说我是你的老板,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警察见他这举动,惊诧的对视一眼,皆是明智地保持沉默。 “......” 他都这么说了,唱晚就更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问题了。 林警官挠挠头,“唱晚,这是你男朋友?” 唱晚瞪大眼睛,这是回来云安之后,第三个人这么说了。 难道他们两人看起来,真的很像情侣吗? 还没等她开口解释,林警官咂咂嘴。 “我当初还打算在队里给你找几个不错的小伙子,介绍你认识认识,结果曼曼说没必要,她跟我讲,你有心上人,不会答应的。” “我那时候还不相信。”他眼露惊艳看向周惊寒,“没想到她真没哐我。” “......” 周惊寒没解释,站在她身后,谦逊有礼,沉稳有度,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目光落在唱晚脸上,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唱晚头皮发麻,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若是认认真真说起来,按照林警官刨根问底的架势,今天怕是走不掉了。 “这年轻人看着真是不错。”林警官还在感叹,“年纪轻轻,气度不凡,眼光可以。” 周惊寒得意的瞟了她一眼。 “......” “我们...”她咬咬唇,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望向周惊寒,小声说,“你解释一下啊...” 见她坐立难安,周惊寒点到为止,不再逗她。 “林警官,我和唱晚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周惊寒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我们俩,暂时未定。” 暂时未定... 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暂时未定... 唱晚干脆保持沉默。 林警官狐疑地看向两人,心里边已经默认这是当代年轻人之间的情趣。 “要是你身边还有这样的,给曼曼介绍一个?” “......” 唱晚在心里为张君尧抹了把汗。 这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在干什么,到现在都没确认关系,还跟小时候似的打打闹闹,没个正行。 她委婉道:“曼曼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 林警官严肃刚正,哪里能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她喜欢什么样的?” “......”唱晚犹豫了会,决定还是推动一下他们的发展,“她从小就崇拜您,喜欢的类型应该跟您差不多。” 林警官被她小小的夸了下,骄傲不已,“我这样的难找啊。” “......” “我的意思是,她对警察的接受度可能会比较高一点。” 林警官纳闷,“喜欢警察?可是我队里新来的小伙子她都没兴趣啊?” 唱晚努力把节奏往正常的方向带,“要不您把范围扩大一点?她现在在余同读研究生,或许可以留意下余同的警察。” “那没问题。”林警官笑,“那陈警官,麻烦你回头跟君尧说一声,让他注意下他的同期有没有什么不错的男同事。” “......” 唱晚欲言又止,最终无奈的道:“那好吧。” 陈警官翻了个白眼,嗔道:“这你就别管,君尧早就跟我保证了,会好好看着你闺女的。” 从警察局出来后,周惊寒回想起刚刚她和两个警察的对话,调侃道:“你对林曼声和张君尧的感情到是看得清楚。” “大概是旁观者清吧,我跟他们认识很多年,比较了解...”唱晚抬眸,目光突然顿住,说到一半的话也到此卡住。 不远处的小餐馆门口蹲了个抽烟的男人,看着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胡子拉碴,眼神浑浊,时不时掠过几缕精光,穿着老旧朴素,衣服上都是泥。 他此刻正仰着头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模样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怎么了?” 第83章 相拥 周惊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有察觉出异样,微皱着眉,“看到什么了?” 唱晚盯着地上,悄悄往他身后靠了几步,摇着头,神色淡定,“没看到什么。” 话落,她停顿几秒,抬眼看他,语气里含着几丝哀求,“周惊寒,我们回去吧?” “好。”周惊寒审视的目光再次看向刚刚那个方向,停在不远处蹲着的那个男人身上,虚眯着眼睛,“我现在叫车。” 那个男人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隔着距离朝他们望过来。 周惊寒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将唱晚完完全全的挡在身后,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那男人一怔,冲地上吐了口唾沫,转开了头。 直到上了车,唱晚突突狂跳的心脏才慢慢恢复平稳。 她靠在车窗玻璃上,目光怔忡茫然,心底后知后觉地开始发毛,一股难言的恐惧与恶心,顺着皮肤纹理蔓延而上。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郑轲宇。 她那位继兄。 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四年没有回来,一回云安就遇见了他。 真不知道是不是命数。 距离他入狱,已经过去六年,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出狱了。 汹涌的恨意在胸口澎湃涌动,叫嚣着要撕碎她所有的理智。 一看到他,她就抑制不住的回想起妈妈嫁给郑程力的那一年。 堪称噩梦的一年。 唱晚闭着眼睛,指甲紧紧扣进掌心,用力到浑身都在颤抖。 忽然,一只宽厚温热的手覆上来,牢牢抓住她的,唱晚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看过去,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那股压抑窒闷的感觉如潮水般瞬间退却。 周惊寒碰了下她的额头,眼底藏着担忧。 “怎么在发抖?不舒服?” 唱晚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眼神忽陌生忽热烈,隔了几秒,她突然扑了上去,用力搂住他的脖子。 她的手冰冰的,缠在周惊寒的后颈,激得他不由自主的一颤,连心上都热起来。 唱晚的呼吸清浅,柔柔的从他脖颈处滑过,她身上有股很浅的香气,周惊寒知道那个味道,是酒店沐浴露的香味,和他身上的一样。 周惊寒犹豫又犹豫,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很轻的回抱住了她,头低下,冰凉的鼻尖蹭了下她的颈窝。 那股香气混杂着独属于她的气息,缭绕在他鼻端,肆意妄为的扰乱他的神智。 他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唱晚埋在他胸口,眼前一片黑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惊寒微微起伏的胸腔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男人的呼吸温热,存在感强的惊人,半张脸还埋在她的发丝里,一举一动缱绻万分。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住,来自他身上的温度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绝。 久违的安全感将她丝丝缕缕的围绕起来,惊退所有的刺骨寒意。 ——车子停下。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们一眼,尴尬的咳嗽一声。 “两位,到了。” 唱晚猛然回神,一抬头,与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对上,来不及解释什么,她匆忙从他怀里钻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他,露出来的耳尖通红一片。 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扑上去抱住他了呢? 待会要怎么解释? 唱晚一句话都没说,硬着头皮打开车门逃似的跑了出去。 周惊寒:“......” 她这是什么反应? 到底是谁先主动? 谁被占了便宜? 她什么意思? 撩完就跑? 司机也是有点看不懂两人的举动,还以为这两人是情侣,现在一看,又感觉他们刚认识没多久似的。 司机没忍住,问了句:“诶帅哥,那是你女朋友?” “......” 周惊寒面不改色:“快了。” 像是后面有人追杀自己一样,唱晚慌不择路的逃回了房间,一进去,她就将门紧紧反锁,抱着抱枕缩进了沙发里。 她的脑子还在卡壳。 大脑不受控制的回忆着刚刚的画面。 她主动扑上去,抱住周惊寒。 “......” 唱晚哀嚎一声,倒在沙发上,顺手拿抱枕将自己的脸给蒙上。 ——咚咚 大门被敲响。 唱晚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听到敲门声。 她在心里默念着,门外的人不是周惊寒,是服务人员,是服务人员。 她从猫眼里小心翼翼看过去,期冀落了空。 不是服务人员。 周惊寒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 唱晚转过身靠在门板上,脑袋里疯狂的想着解决办法。 一没喝酒,二没嗑 药。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件事情。 毕竟她当时,真的是情不自禁。 大概是太喜欢他了。 再加上看见了郑轲宇... 所以才不管不顾的抱了上去,企图从他那里获得一点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门再次被敲响。 唱晚深知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早点了断,早死早超生。 怀着十二万分沉重的心情,她打开了门。 周惊寒神情带着探究,意味深长地垂眼盯着她。 “跑得够快的,我都没来得及抓住你。” “......” 唱晚装傻,“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还好意思问?” 周惊寒看上去心情不错,甚至愿意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她刚刚的行为,像是当众处刑,“突然扑上来抱我,抱完就跑,还关着门躲在房间里。” “你什么意思?给我个解释?” “......” 解释... 该怎么解释? 如果说她当时是被鬼迷了心窍,不知道周惊寒接不接受... 唱晚闭了闭眼。 心如死灰。 她企图转移话题,“我...我现在肚子有点饿,能不能让我吃完饭再给你解释?” 周惊寒气得直接笑出来,慢悠悠的,一字一句的道:“不可以呢。” “......” 这人的语气怎么可以这么欠?! 明明他刚刚也抱回去了! 对! 他也抱她了! 凭什么他就可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而自己就只能拿受气小媳妇的剧本? 唱晚鼓起勇气,反驳道:“可是刚才,你不也抱我了吗?” 第84章 算债 “昂,我也抱你了。”周惊寒玩味的盯着她,神色吊儿郎当的,“所以呢?你想怎样?” 唱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疯狂摇着头,“我不想怎么样,我就是指出这个事实而已。” “既然你不介意这件事。”周惊寒似笑非笑,“那就来算一算我跟你之间的债吧。” “......” “什么债?” 唱晚不敢置信的仰头看着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需要算债吗? 我抱你一下,你回抱我一下。 这不是一比一抵消了吗? 刚刚好! 周惊寒好整以暇地双臂环胸,朝她扬了扬下巴,“进去再说,在外面没有安全感。” “......” 没有安全感又算怎么一回事? “什么?”唱晚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周惊寒的思维脚步了,“为什么会没有安全感?” 周惊寒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朝上,冲着长廊顶上面对大门的监控,慢条斯理地道: “我怕你待会控制不住自己又扑上来,有监控在这,我可能会放不开。” “......” 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放不开。 这三个字真是狠狠的把她给雷到了。 “...我..我不会对你做出那种事的...你不用担心...” 话音未落,周惊寒已经迈着步子朝她走过来了,唱晚垂着头,脚步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他始终与她保持两三步的距离,直至整个身体完完全全踏入她的房间才停下脚步。 砰地一声,大门被眼前的男人随手关上。 他靠在门上,略歪着头,神色辨不清情绪,声音亦是淡淡。 “你说不会就不会?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 在他心里,她的信用已经透支到这种程度了吗? 两人面对面站着,唱晚手指绞在一起,垂着头,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旖旎暧昧的种子在密闭的房间内生根发芽,生长出来的藤蔓,将他们二人分分寸寸缠绕。 她此刻又心虚又心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刚才确实是她脑子一抽往他身上扑了上去,也确实是她当时没有和他解释清楚,慌不择路的选择了逃跑。 可是...可是这件事情,她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跑更尴尬。 难不成两人要站在酒店门口讨论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吗? 再加上周惊寒刨根问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实在害怕周惊寒发现她喜欢他的这件事情。 比起说出真相,她宁愿周惊寒认为她当时是神智不清,才会对他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怎么又不说话?”周惊寒懒懒一笑,“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处理方式还越来越差了呢?” “......” “以前还能支棱起来道个歉什么的,现在连表面功夫都不肯装了?” “......” 他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 唱晚刚刚冒了个头的思绪立刻被他虐杀在摇篮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他的话不中听,但是确实应该好好跟他道个歉。 毕竟她再一次占了他的便宜... “先前不是挺嚣张的吗?”周惊寒哼笑,“跑得比兔子还快。” “......” “那你想要怎么样?”唱晚憋出几个字,“抱都抱了...” 话说到这里,她脑子突然灵光起来,大脑飞快地运转,“而且,你也抱我了,不能因为我不计较就...就否认这个事实。” “咱俩,就不能扯平吗?”唱晚一脸期冀的抬眸,“就跟从前一样相处,不行吗?” 周惊寒弯着腰,与她对视,闲闲地扯出一抹笑,就在唱晚以为他就要点头时,男人语调悠悠,极欠揍的道:“不太行呢。” “......” 见她一脸憋屈,周惊寒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舒畅的松了开来。 “那你想要怎样?”唱晚闭着眼睛,深呼吸,“只是抱了一下而已...没必要...没必要这么严肃吧?” “你可不只是抱了一下。”像是要刻意把事情弄大点,周惊寒气定神闲地开始翻旧账,“你之前抱过我好几下。” “而且,我这个人一向洁身自好。” “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小事。” “......” 没亲没摸的,抱一下会怎样? 况且,唱晚仔细回想过了,她只记得之前喝醉酒抱过他一次,哪里来的好几次? “...你能不能,详细的列举一下?”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和人斤斤计较这种事情。 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暗恋多年,可望不可及的人。 “酒吧一次。” 唱晚早有准备,“那次是喝醉了,脚底打滑。” “送你去医院一次。” “嗯?”唱晚一怔,“什么时候?” “你阑尾炎那次。”周惊寒盯着她的脸,“趴在我怀里疼得直掉眼泪。” “......” 她硬着头皮为自己找补,“你自己也说了,那是因为生病。” “对待病人,应该要宽容一点。” “难道不是吗?” 周惊寒眉梢微扬,低笑道:“借口还挺多。” 唱晚被他噎住。 “那刚才在车里那次。”周惊寒继续笑,一字一顿问,“你准备找什么借口?” “......” “是不是因为警察局附近小餐馆门口蹲着的那个男人?”周惊寒神色稍敛,“你认识他?” “......” 唱晚没料到周惊寒居然那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她不对劲的原因。 “他是谁?” 唱晚难以启齿,一看到郑轲宇,她就会想起许多阴暗窒息的往事,比如装在房间里的摄像头。 还有伸进裙摆里的手。 黑色的记忆宛如一条蜿蜒爬行的蛇,黏腻冰冷的触感顺着肌肤纹理往衣服深处钻,死命往里钻,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般。 她只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不准她叫出声,几欲窒息。 “怎么了?”周惊寒眉头紧锁。 他的声音像是解除禁锢的钥匙,令她顷刻间回神。 “没什么。” 唱晚神色如常。 周惊寒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唇线拉直,“有什么问题要跟我说。” “好。” “还有——”他忽然伸手将她拖进了自己的怀里,温暖的气息盈满全身,像是骤然春回,冬雪化成了满山的春水,潺潺不绝。 “这样就算扯平了。” 第85章 你去告白吧 周惊寒走后,唱晚神游天外的洗完了澡,脚步虚浮的上了床。 躺在床上,她非常跳跃性的觉得,明天的天气一定会很好。 她闭上眼睛,想要沉入梦境。 可脑子里全部都是周惊寒的身影,无孔不入,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 唱晚坐起来,靠在床头。 干脆给林曼声发了条微信。 【曼曼,我有个朋友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帮我看一下呗。】 林曼声秒回:【别装了。】 她还发了一个摘掉小熊猫面罩的表情包过来。 “......” 唱晚忽视这条消息,淡定打字。 【我那个朋友说她今天不小心抱了自己暗恋的人,然后对方莫名其妙的抓着这件事不肯松口,非要给个答复才行。】 【然后。】 打字打到这里,唱晚再次回忆起最后的那个拥抱,咬着唇继续写: 【然后,他又抱了我那个朋友一下。】 【说这样就算扯平了。】 林曼声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卧槽卧槽卧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几天你们的进度都这么快了吗???” “......” “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唱晚小声解释,“就是一起回云安,一起去了一趟香江墓园。” “还...还一起逛了一下他在云安的家...” 林曼声更激动了:“他是云安人???” “是。”唱晚企图把话题拉回正途,手指抠着被角,“你帮我分析一下呗,就今天的情况,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哟,不是你朋友问的吗?”林曼声逗她,“怎么要帮你分析啊?” 唱晚镇定回复,“你放心,我会一字不漏的转达给她的。” “那行,你把你当时发生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部重新复述一遍给我听。”林曼声顿了一下,又说道,“哦不对,是你朋友的。” “......” “我当时...我朋友当时..” 林曼声在电话那头憋笑。 唱晚叹气,重新说道:“当时他陪我去警察局拜访了林叔叔,然后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郑轲宇...” “谁???”林曼声急了,“郑轲宇?他当年不是以协助杀人的罪名被逮捕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云安?” “......” “这件事已经过去六年多了。”唱晚敛眸,“如果他在狱中表现良好,减了刑的话,算算时间,也该出狱了。” “卧槽,真是便宜那个人渣败类了。”林曼声愤愤不平,“当初他怎么没死在那场大火里呢?!” “气死我了!” “......” “你下次回云安一定要注意,千万别碰到他。”林曼声说,“我一直怀疑他有精神病,以前高中的时候见到他就觉得很不对劲,眼神特奇怪,猥猥琐琐的。” “我知道。”唱晚回,“当时也就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他没发现我。” “那就好。”林曼声松了口气,“我回头跟我爸打个电话,让他稍微注意点,你继续说。” 唱晚心里暖暖的,“好,我那时候见到他,心情就很差,坐在车上的时候,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就,就抱了他一下...” “像鬼迷了心窍一样...” “哇塞!”林曼声惊呼,“不过咱周总监那张脸确实有做艳鬼的潜质,谁看了不打迷糊眼呐。” “......” 她真的服了。 “能不能好好回答问题了?” “好的好的,你继续你继续。”林曼声嘿嘿一笑。 “然后,我就跑了。” “你跑了?你居然跑了?!”林曼声气得差点吐血,“你应该直接按头亲上去!亲哭他!” “......” “曼曼...你冷静一点...” 一顿得吃几个熊心豹胆她才敢做出这种事? “我怎么冷静?”林曼声恨铁不成钢,“感觉你们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成了!” “......” 就差一点。 这四个字重重地砸在她心上。 “可是——”唱晚咬咬唇,心情复杂,很窝囊的回答,“我后来跑回房间还把门反锁了。” “......” 这回轮到林曼声无语了。 “他是拒绝你了吗?把你推开了还是怎么着?” “...这到没有。” 不仅没退开,反而抱得更紧。 不过这话她没好意思说。 林曼声还在叽叽喳喳,“不是说又抱回来了吗?!” “那是后面的事。”唱晚缩在被子里,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刚刚的事,“他...他追上来了,问我要个说法。” “哈哈哈说法...我真的要笑死了。”林曼声大笑,“周总监平时看着那么狂霸酷炫拽,不就被个姑娘抱了一下,怎么跟个被野男人玷污了的黄花大闺女似的?” “合着都是演给我们看的?他怎么那么纯情啊卧槽,还特地跑过来找你讨个说法。” “那个画面实在太搞笑了。” “......” 唱晚只能庆幸周惊寒没听到她们的对话。 “他说他平时一向洁身自好,这种事对他来说不是小事。” 唱晚小声替他解释。 林曼声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 “下次要再发生这档子事,你让他报警吧。”林曼声继续吐槽,“让他找我爸给他主持公道,我爸贼公正严明。” “......” 唱晚已经开始怀疑今天晚上是不是找错人分析了。 明明林曼声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没处理好,她和张君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呢。 两块木头。 “所以,他找你要的说法就是抱回来对吗?” “应该,可以这么理解吧。” 毕竟当时他确实只是抱了一下,时间非常短,就几秒钟而已。 唱晚还没反应过来,周惊寒就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临走前,还揉了下她的头,对她说了句晚安。 心跳后知后觉地开始加速。 “唱晚,你告白吧。”林曼声极为笃定的说道,“他绝对喜欢你!如果换了别的女人,绝对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何况抱他。” “抱完就算了,他还要抱回来。”林曼声说,“要是他心里对你没点想法,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你去告白吧!” “要是成功了,我把张君尧刀了给你俩助助兴!” 第86章 陆南思 两人回余同的机票订的是隔天上午。 回到出租屋后,唱晚帮猫换了猫砂,又换了干净的水和新鲜的猫粮。 几天不见,某某乍一眼见到她居然没认出来,缩在角落里愣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是谁。 唱晚把它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发呆,手机屏幕亮了一瞬,微信显示周惊寒给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好好休息,周一再来上班。” 唱晚听了两遍他发来的消息,怀里的小猫喵喵叫着,她摸着它的头喃喃自语:“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某某仰起头,舔了下她的手指,喵呜叫了一声。 唱晚低头去看它,“你也觉得他喜欢我吗?” 某某舔着爪子不再吭声。 唱晚抱着它往沙发角落缩了缩,轻声道:“那我就,勉强相信你一次吧。” 周一。 时隔大半个月,唱晚再次回到公司时,竟有一瞬间的陌生。 公司里上上下下看她的眼神或多或少地带了些异样,进电梯的时候,销售部的经理甚至破天荒地和她打了个招呼,还亲自为她按了楼层。 “......” 唱晚简直受宠若惊,这位经理在公司以精明果敢着称,是典型的女强人,一向不露声色,对待外人倨傲客气,极少对人露出如此良好的态度。 “谢谢。” 美丽干练的女经理推了推眼镜,优雅地朝她一笑,“不客气。” 进了部门,严余晖正坐在自己岗位上,见她来了,淡淡地朝她笑了一下。 两个实习生正聚在一起刷微博,言谈举止中好像是在谈论哪个大明星回国了。 听见动静,两人齐刷刷地抬起头,唱晚抬起手,“给你们带了点云安的特产,尝尝吧?” “好诶!” 小刘乐呵呵向她挥手,“唱晚,好久不见,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 严余晖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目光也如刚才偶遇的那个经理一样,暗藏深意。 唱晚收拾好情绪,没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把精力全部投入到手上的工作中。 她一病小半个月,后面又去了一趟云安,原本属于她的工作量都分配给了部门的其他人,回来上班后,需要重新熟悉一下工作的进度。 幸好上个月和法国相关的那个项目结束后,部门轻松了不少,堆积的量不算太多。 两个实习生凑到她身边,一边和她交接工作,一边拉着她八卦。 小刘扫了眼四周,用手挡着一边的嘴,悄声问道:“唱晚,大家都说你是总监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大概是这几天听到同样的问题的次数实在太过频繁,唱晚很淡定地摇摇头,“不是。” “不可能吧?”小刘悄咪道,“你休息的这段时间,上次那几个带头起哄的人被总监整得很惨。” “......” “我不知道这件事。” 小刘撅撅嘴,“你当然不知道,杜其轩你还记得吧?就三天两头找你献殷勤的那个男的,被总监找了个借口,调到别的部门去了。” “反正离咱们部门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 原本在整理文件的小方也突然插了一句嘴,“偷偷告诉你们,我上周还是什么时候,有一次去找梁越特助的时候,看到苏明媚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眼睛都红了,跟哭了似的。” 小刘惊了,“不是吧?总监还能把人骂哭?” 小方白了她一眼,“很明显就是因为上次聚餐...” “......”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唱晚神情严肃的看着小方,打断她的话,“还有,你刚刚说的话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了吗?” 小方不明觉厉地点点头。 小刘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唱晚立刻抢在她前面说道:“还有你,你也是,以后不能在别人面前乱说。” 唱晚盯着电脑,神思不定。 小刘偷偷看了眼她的脸色,嘟囔了句,“...我不说有什么用?公司的人基本都知道了呀...” “......” 唱晚忽然就明白了电梯偶遇的那位经理,为什么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那么大。 只是,她心里清楚,目前为止,她和周惊寒并没有任何关系。 等把工作交接完后,她刻意把刚刚两个实习生说的话抛到脑后,全身心地开始翻译。 下午,周惊寒给她发了条消息。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若是放到生病以前,她看到周惊寒的消息只会感到极为雀跃。 可现在,那份雀跃里,还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心虚。 她不敢告诉部门的其他人周惊寒找她,只随口说自己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小刘以为她是去个洗手间,摆摆手,“去吧,如果严老师找你的话,我帮你说一声。” 唱晚笑,“谢谢。” 一路忐忑地上了顶楼,路上遇见她的人皆是极为和善的微笑和她打招呼。 到周惊寒办公室门口站定,她紧张地敲了敲门。 “进。” 她推门进去。 周惊寒正站在落地窗前,听见动静转过头,见到来人是她,微微挑眉。 “坐。” 唱晚走到他办公桌前坐下,这时她才注意到桌上有个小盒子。 周惊寒靠在玻璃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黑发棕瞳,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下巴朝她抬了抬,“桌上的小盒子是给你的。” 唱晚指了下,“是这个吗?” “嗯。打开吧。” 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唱晚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一晃,一年又要过去了。 她捧着苹果,眼神晶亮,“谢谢。” 周惊寒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揉了下她的头发,“新的一年,希望你平平安安,不要生病。” “嗯。” “......”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身后的门忽然再次被推开。 苏明媚率先走进来,见周惊寒的手还放在她的头发上,眼神一凝,神情稍滞,随后扬起一抹笑,微移脚步,露出身后戴着墨镜和口罩的人来。 “总监,陆小姐找您。” 周惊寒还在纳闷哪个陆小姐找他。 就见面前的人慢悠悠地摘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艳光四射,精美绝伦的脸。 唱晚呼吸一顿,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陆南思。 第87章 未婚妻 唱晚看过很多她主演的电影,哪怕她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知道陆南思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一流影星。 前不久她主演的某部电影,刚刚摘下欧洲某个国际奖项的影后桂冠,风头一时无两。 据说她现在正打算从幕前转到幕后当导演,处女作已经如火如荼的开机了,还有传闻曾说,这部电影是根据她的青春时期的真实经历所改编。 是送给年少恋人的一封情书。 网上众说纷纭,电影未播先火。 刚刚部门里的两个实习生好像就是在说她回国的新闻。 到了她这个层次,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地掀起滔天风浪。 如今真人站在自己面前,唱晚忽然有种次元壁被打破的错觉。 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陆南思实在太美了。 气韵脱俗,见之难忘。 唱晚都看呆了,捧着苹果还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傻愣愣的盯着她的脸,连周惊寒都抛在了脑后。 陆南思微微弯腰,冲她眨了眨眼睛,修长的睫毛轻轻扑闪,迷人心魄,“要我给你签名吗?合照也可以哟。” 唱晚这才回神,手忙脚乱的站起来,眼里闪着星星,五迷三道的差点就要点头说好了,周惊寒忽地开口,极不耐烦的道:“你来干什么?” 陆南思目光悠悠的从唱晚身上移开,同样不耐烦地瞥了这屋子里唯一的男人一眼,故意用他最讨厌的语调恶心他: “还能干什么呀?当然是路过我准未...”她忽然停顿了一下,饶有趣味地扫了两人一眼,幽幽道,“路过你的公司,想着咱们俩情分匪浅,来找你聊聊天咯。” 周惊寒眼神一冷,“到外边会客室等着。” “啧。”陆南思轻哼,“好歹认识那么多年,你态度好点会怎样?怪不得单身那么久。” 美人即便是嗔怒亦是风情万种,唱晚直勾勾地望着她,压根没注意两人在说什么,全程光顾着看脸。 她怎么可以那么漂亮啊。 周惊寒心里本就憋着火,看到唱晚痴愣的神情,那股无名火更是一簇簇的往外冒。 她就不能给点正常的反应吗? 没听到陆南思说的话吗? 他们两个认识多年! 情分匪浅! 前两天在云安的时候还对他又搂又抱,一回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连条微信都不给他发。 周惊寒忽然有种自己用完就被抛弃的错觉。 陆南思转身,经过唱晚的时候,停下脚步,细细端详了她一番,弯着眼睛冲她娇柔一笑,轻声问道:“我想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成吗?” 周惊寒眼皮一跳,还未来得及开口,唱晚已经忙不迭点头了,“好啊好啊。” “......” 周惊寒拎着她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拽,冲着苏明媚道:“送她去会客室。” 陆南思站着不动,似笑非笑,“我又不会吃了她,就是觉得她很有潜力进娱乐圈,我手上正好有个女主的角色,特别适合她。” 陆南思嫌弃的看着周惊寒,“进娱乐圈拍电影,难道不比当个打工人每月拿点窝囊费强?” “......” 唱晚小声辩解,“...我工资很高的。” 陆南思走上来拉住她的手,给她比划了一个数字,“我给你这个片酬,你来当我的女主角,好不好?” “......” 周惊寒忍无可忍,把陆南思拨开,拽着唱晚藏到自己身后,“你有完没完?” 陆南思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了十足的把握,得意地翘起唇角,慢条斯理地带上墨镜,跟着苏明媚出了门。 等她走后,周惊寒拧着眉,“想拍电影?” “啊?”唱晚摇头,“不想。” “为什么不想?”周惊寒回想起刚才陆南思说的话,“娱乐圈赚的多,为什么不想进?” “因为,我不会演戏,还是好好干我的本职工作比较好,不去糟蹋观众的眼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唱晚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其实是因为进了娱乐圈,以后就很难见到周惊寒了。 所以留在这里是最好的。 “......” 唱晚知道陆南思还在等他,不欲久留,“那个...我就先走了,你先忙。” *** 会客室。 陆南思和周惊寒面对面坐着。 “好久不见。”周惊寒率先开口,“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南思有些想笑,刚刚还一副人见狗嫌的臭脾气,人一散居然开始装绅士。 大尾巴狼罢了。 他想演,她自然乐意奉陪。 “不太好呢。”陆南思黛眉微蹙,一脸忧愁,“我那部电影的投资商跑了好几个,进度跟上不来啊。” 周惊寒一副诧异不已的神情,“是吗?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陆南思单手托着下巴,哀叹,“要是有人雪中送炭就好了,我这部电影才不至于胎死腹中。” “你说对吗?我亲爱的准未婚夫?” 对面的美人眨着一双狐狸眼,眸底尽是狡黠,有股摄人心神的美丽。 周惊寒神色不变,双目如幽潭,懒得再和她演,唇角抿成一根直线,“开个条件。” 陆南思戏瘾上来,双手合十,柔声道:“要是这时候有人给我投几个小目标就好了,我一定感激不尽。” “成交。” “这么痛快?”陆南思诧异,“早知道我就开高点了。” 周惊寒敲敲桌子,提出自己的条件,冷声道:“在我和你的婚约作废之前,不能让她知道。” 陆南思玩心大起,“她?这个她是谁?苏明媚吗?” 周惊寒缓缓地抬眼,“别在这装傻,你可以走了,不然我不介意让沈嘉木来接你。” “不过——”周惊寒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听裴渊说,他现在正和舒家那位小姐打得火热,八成没空搭理你。” 陆南思脸色一变,可不过几秒钟,转瞬间又恢复了刚才的云淡风轻。 “我又不是没有司机,犯不着让别人来接我。” 陆家长公主昂着头骄傲的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 楼道长廊,苏明媚不知为何心情极好,唇角一直带着一抹笑,她按下电梯,朝着身侧的唱晚说道: “你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吗?” “嗯,陆南思。”唱晚有些兴奋,“大明星,她好漂亮啊。” 苏明媚盯着她,轻轻柔柔的笑,“当然漂亮了,周总监的未婚妻呢。” ——“能不漂亮吗?” 第88章 沈嘉木 苏明媚说完那句话,极其满意地看到面前的女孩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电梯恰好到了。 ——叮。 电梯门开了。 “周小姐,慢走不送。” 唱晚勉强地朝她笑了笑,转身进了电梯。 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唱晚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心不在焉,钉文件的时候差点用订书机钉到自己的手指头。 严余晖很奇怪,“唱晚,你怎么了?” 唱晚回过头,面不改色道:“没事,大概是中午没有休息好。” “噢。”严余晖没太在意,指着桌子上的纸,“这种小事直接交给实习生,省得她们俩天天没事干。” 小刘很有眼力见的接了过来,“没问题。” 浑浑噩噩的上完了班,回到家,唱晚洗完澡,整个人精疲力尽,坐在沙发上慢慢回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未婚妻。 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那也同时意味着,周惊寒喜不喜欢她都不重要了。 林曼声给她发来消息:【唱晚!告白了吗告白了吗?今天可是平安夜!天选告白夜!】 【千万别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唱晚回:【他有未婚妻了。】 发完这条消息,她把手机熄屏,不再回复。 唱晚径直坐在沙发上发呆。 手机一直不停嗡嗡震动,林曼声对这个消息极为震惊,不停的发消息问她什么情况。 她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回应她,和林曼声说了句先睡了,便回卧室睡觉。 st是外企,圣诞连着元旦会放整整九天假,直到一月四号才开始正式工作。 唱晚无比庆幸她是在放假前一天知道周惊寒有未婚妻的消息,否则她都无法想象接下来这段时间该怎么面对他。 闭上眼睛,思绪渐渐下沉。 她忽然梦到了大三暑假实习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唱晚通过老师的介绍,去给本校一个已经毕业的学长沈嘉木做贴身翻译。 沈嘉木那时候刚刚创立自己的公司,明明忙得昏天黑地,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影视娱乐行业产生了兴趣,那段时间一直在了解国外几家濒临破产的娱乐公司。 当初他还在学校的时候,两人其实已经有过几次合作,再次见面算得上故友重逢。 唱晚当时还很好奇地问过他原因,时隔两年多,他的回答已经逐渐模糊,只恍惚记得,他好像是对谁意难平。 在那场商务晚宴上,中外企业的各大高管来了很多,在和某个法国人说话的时候,唱晚抬头的瞬间,似是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侧影。 她当场愣住,甚至忘了自己在什么场合,差点就要冲上去追上那个人的脚步,还好当时沈嘉木拉住了她。 这对于一个翻译来说是极为严重的错误。 幸好那位法国人脾气很好,为人极为幽默,巧妙地帮她化解了尴尬。 短暂的失神后,她重新投入到工作状态,可余光却不自觉的满场搜寻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事后,沈嘉木来问她刚刚看见了谁。 唱晚对她刚才的分神感到很抱歉,诚实的告诉他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沈嘉木并没有介意她当时的失态,还很热心的问她看见的人是谁,说可以帮她查一查那个人现在还在不在场。 很可惜的是,她那时候对周惊寒一无所知,无法告诉沈嘉木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但也是那道朦胧侧影,让她下定决心留在这座城市,扎根在此,以期待能遇见他第二次。 周惊寒对她而言,就像悬于九天之上的月亮,一举一动皆能随意引动她心底的潮汐。 寂如沉船,动若火山。 可惜月亮并不属于她。 他属于陆南思。 陆南思,是那种站在那里,便可轻易点燃她所有自卑的人。 —— 短暂的休息了两天,唱晚拿出电脑,开始翻译那本英文小说。 这本小说是她刚毕业那会通过笔译老师的关系接的活,到目前已经翻了大半年了,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半。 唱晚把完成的部分发给了老师,同时也是这本小说的编辑,请她提供一些修改意见。 也许是她第一次独立翻译一本英文小说的原因,其中出现的问题比较多,笔译老师觉得很多地方比较生硬,没有很好的将中西方文化相融合。 她大概浏览一遍后,约唱晚明天下午到新航大学面谈。 *** 隔天下午,唱晚准时到达笔译老师的办公室。 两人一直聊到天黑才结束。 从她的办公室出来后,唱晚漫无目的地沿着学校外圈的马路闲逛,竟然遇见了沈嘉木。 他那时候正站在路旁竖立的一块广告牌旁,仰头看着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沈嘉木的神情透着抹淡淡的哀伤。 上面显示着陆南思的身影。 这是她十八岁的时候,主演的电影海报。 屏幕上的少女明眸皓齿,宛若骄阳。 “学长。”唱晚瞥了眼那幅海报,试探着叫了他一句。 沈嘉木回过神,看着她愣了会,“你是...唱晚?” “是,好久不见,难为你还记得我。”唱晚淡淡的笑,随后指了下海报,“你也喜欢陆南思吗?” 沈嘉木垂眼,“嗯,喜欢。” 唱晚怅然,低声道:“我也很喜欢她。” “你怎么来学校了?”他问。 “翻译的文稿有些问题,来找老师谈一谈。” “哦。”沈嘉木看了眼时间,“我送你回家吧?” 还未等她说话,马路旁突然停下一辆豪车,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甜美的脸,她冲着沈嘉木招手,“嘉木哥哥。” 沈嘉木神情一顿,侧头望过去,冲着车里的人点了下头,神色淡淡,“舒小姐。” 听见这个称呼,舒意皱眉,娇蛮地指着唱晚,“她是谁?” 沈嘉木面无表情,“大学学妹。” 唱晚敏锐地察觉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连忙说道:“学长,我叫了网约车,马上就到。” “好吧。”沈嘉木没有多说什么,两人道别,他款步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 唱晚抬头,不经意间看见车里那位舒小姐正盯着广告屏幕发呆。 她没有多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条微博热搜彻底引爆整个娱乐圈。 词条很简单: #陆南思订婚# 第89章 照片 这个词条空降热搜榜第一,紧接着底下便接二连三的出现了相关热搜词条,无一不是在猜测陆南思的订婚对象是谁。 陆南思童星出道,很小的时候便被国外大导看中,拍了多部电影,青春时期沉寂了一段时间,留在学校好好学习,淡出了大众视野。 十八岁的时候凭借一部电影卷土重来,再次杀回大众视野,接下来几年时间佳作不断,前段时间更是荣获影后桂冠,至此星光璀璨,一跃成为顶级影星。 她如今正是事业当红时期,突然爆出订婚的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惊。 热搜词条不断被撤下,可没过多久又会以更高的热度再次登顶。 所有人都在猜测她的订婚对象是谁。 底下的评论猜谁的都有。 只要是和陆南思合作过的适龄男演员,全部被拉出来溜了个遍。 粉丝忙着控评辟谣,黑子忙着拉踩嘲讽,路人忙着看热闹,顺便火上浇油。 后来,某个营销号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推测出陆南思的订婚对象是周氏二公子。 推测的理由从两家长辈的交情到两家公司的合作渊源,再到陆南思和二公子两人从小相识的感情,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于是全网都开始搜索周氏二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居然,一无所获。 很早之前,周远山曾曝出过一条丑闻,周惊寒曾被记者采访,短暂的露过一次脸,但后来视频被宋氏买断,消失的干干净净。 网上能查到的,只有一个似是而非的背影。 唱晚点进去看了两眼便关了微博,专心修改文稿。 她本来就没有拥有过周惊寒,哪怕曾经有那么多人告诉过她。 周惊寒喜欢她。 她都没有肖想过,有一天真的能成为他的女朋友。 本来就一无所有,如何谈得上失去? 至少,比起从前,她还多了许多与他有关的回忆。 唱晚一点都不难过。 起码,表面上一点都不难过。 这件事情陆南思一直没有出来正面回应过,反而大大方方的在微博分享自己拍戏的照片。 底下有她的粉丝问起这件事,陆南思只回了一个嘘的表情。 又引起了一波热度。 但无论这件事情发酵成什么样,并没有人骂过陆南思,原因很简单,她是实力派,并非流量爱豆。 大家顶多感慨她在事业巅峰期选择结婚的话,实在太可惜。 时间又过去几天,转眼到了元旦。 新年来临的欢乐气氛冲淡了几分陆南思订婚事件的热度,大家忙着跨年,忙着祝自己新的一年越过越好。 在十二点的时候欢庆那一秒,然后,以前怎么样新的一年还是怎么样。 仿佛所有的情绪积压在一起,只为零点时的那一分钟。 生活依旧一如往昔。 唱晚收到了很多人发的新年快乐。 她一条条的回复过去,看到周惊寒消息时,停顿几秒,然后镇定的回复:新年快乐。 柏郁青也给她发了消息,除了祝福以外,还发了一张照片。 是上次在云安的时候,他偶然间拍下的一个瞬间。 照片上,他们两人都穿着黑色大衣,周惊寒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正喂给她吃,他侧着身体,从拍摄的角度看过去,唱晚仿佛依偎在他怀里。 周惊寒垂着眼睛,目光落在她脸上,两人唯一的接触便是唱晚腰间的长发被风吹起,虚虚的滑过他的指缝。 顺着无名指,拨动心上的弦。 街道两旁挂着红红的灯笼,人潮涌动,独他们二人之间缭绕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得知他有未婚妻的消息她没有哭,得知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可能的消息她也没有哭。 却在新的一年,万家欢庆的夜里,看着这张照片痛哭出声。 原来他们曾经靠得那么近,近到伸手就可触碰。 她从未如此想念过周惊寒,哪怕曾渺无音讯的寻过他那么久。 思念如万物萧肃,来祭凛冬。 她点开和周惊寒的聊天页面,在后面加上几个字: 祝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周惊寒回得很快:【还没睡?】 【没。】 周惊寒问:【海边正在放烟花,要不要我带你去看?】 唱晚此刻极其疲倦,一点精力都没有。 【不去了。】 周惊寒看着那三个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没有强求,发了条语音给她。 “早点睡,晚安。” 与此同时,柏郁青也给她发了微信消息。 【唱晚,元旦这三天能抽出时间来我这里一趟吗?】 唱晚回:【可以的。】 【你父亲送了一些书给我,还有一些他手写的笔记,我觉得你可能感兴趣,想送还给你。】 【你有时间过来吗?有的话顺便叫上曼曼和君尧,来我家吃顿饭。】 唱晚:【好。】 回复完柏郁青的消息后,她和柏郁青的聊天记录截图直接发在三个人的小群里,问他们有没有时间。 张君尧:【元旦我要值班,海边人太多了,人手都不够。】 林曼声:【我上次才和你说过元旦我要回家的!】 张君尧:【你回家怎么不跟我说?@林曼声】 林曼声:【要你管?略略略。】 屏幕瞬间被两人的斗嘴刷屏。 …… 唱晚:【那我跟柏先生说一下。】 林曼声:【好】 张君尧:【帮我跟柏叔叔道个歉,回头我有假了一定拉上林曼声去他家玩。】 林曼声:【谁要跟你一起去?】 张君尧:【不去拿绳子绑你过去。】 ...... 隔天上午十点,她通过柏郁青给的定位来到了他家。 柏郁青买的别墅位置比较偏僻,靠近郊区,但胜在风景极好,山清水秀,空旷安静,附近还有一座教堂,此刻里面正围着不少人。 唱晚经过的时候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看到不少摄影师和背着包的工作人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边正在拍戏。 她不是爱凑热闹的人,随意扫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 柏郁青独居,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养了只阿拉斯加,唱晚刚进门的时候被那么大的狗狗吓了一跳,后来发现那只大狗不仅不会咬人,性格还特别温顺后,就坐在地毯上陪它玩。 柏郁青把整理好的东西装在箱子里递给她,随口问道:“你今天心情不好?看你饭都没吃两口。” 唱晚沉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柏郁青摸摸下巴,“是因为你老板?” 唱晚反应了一下他话里的老板是谁,脑海中闪过周惊寒的脸,她更沉默了。 柏郁青无奈的摇头,没再多问,笑着转移话题:“外面那家教堂正在拍戏,女主是陆南思,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吧?要不要去现场看看?换换心情?” 第90章 客串 唱晚还坐在地毯上,手里撸着阿拉斯加巨大的狗头,听见他的话,神色犹豫。 她确实很喜欢陆南思不假,可最近刚刚得知陆南思是周惊寒的未婚妻,现在唱晚对她的感情很是复杂。 她很羡慕陆南思,羡慕她可以完完整整地拥有周惊寒。 除此之外,还有,嫉妒。 嫉妒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原罪,一旦沾染,便犹如毒蛇缠身,逃脱不得。 她不知道见到陆南思后,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相处。 柏郁青有意让她出去散散心,指着狗说道:“正好今天还没带它出去溜溜,再不出门消耗消耗它的精力,晚上得拆家了。” 阿拉斯加一听到出门两个字,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迅速从地上爬起,乐颠颠地把牵引绳叼了过来,放到唱晚掌心。 大脑袋不停地蹭着唱晚的手掌,嘴里嘤嘤嘤的撒娇。 唱晚无奈,只好站起来,“那好吧。” 两人走在路上,一边聊天一边牵着狗往教堂走去。 离得越近,阿拉斯加便越兴奋,唱晚险些抓不住手里的狗绳。 柏郁青笑着开口解释:“前阵子陆南思问我借它拍了几场戏,加上它平时没事就往片场跑,里面的人都认识它,会给它喂吃的,所以一来这里它就比较兴奋。” 唱晚恍然,还没来及得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嘬嘬嘬叫了几声,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大狗更加开心,拖着她一路往前跑。 等她回过神,唱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片场。 她弯着腰喘了口气,一抬头,见一个年轻男人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你好,这是你的狗吗?我记得好像是柏先生家养的呀。” 唱晚抬起头和他对视,“不是我家的狗。” 这个男人穿着破烂,脸上还抹了灰,长得很高,体型偏瘦,眼神却很明亮。 柏郁青从后面跟上来,“这位是我以前老师的女儿,今天来我家做客,顺便帮我遛狗,路过这里。” 年轻男人挥了挥手,“柏先生。” “任彦。” 唱晚多看了他几眼,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有丝莫名的熟悉感。 原来是最近正当红的一个电影小生,他现在妆造还没卸掉,模样和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区别很大。 也难怪她刚才没认出来。 片场里隐约传来一阵争吵声,柏郁青问:“怎么了?拍摄进度不顺利?” 任彦耸了耸肩,“来了个带资进组的,非要演男主的白月光,陆导觉得她长相没达到她的要求,不肯用她。” “现在正带人闹呢,我出来躲个清净。” 柏郁青好奇问:“那个角色不是早就定好演员了吗?” 任彦大大咧咧地在台阶上坐下,讽笑,“是啊,本来妆都定好了,婚纱也到位,今天那个女演员突然脸过敏,拍不了了。” 娱乐圈里惯用的小把戏罢了,没证据,也没资本撑腰的人,哪怕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声张出来,生怕下一个就拿自己开刀。 唱晚沉默地站在一旁。 这时,那阵争吵声越来越大,似乎战场挪到了外面。 三人一狗侧头看过去。 陆南思戴了副黑框眼镜,身上随意罩了件长款羽绒服,非常随意的穿搭,却依旧轻易地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她怒视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冷声道:“去!有本事让你的金主爸爸把我踩下来,不然想演这个角色,门都没有!” 那个被她骂的女人身边围了一大堆的助理,听见陆南思如此不客气的话语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全都安静如鸡地站在原地承受她的怒火。 说完,陆南思扫了一圈,问:“任彦呢?男主哪去了?” 任彦应了声,“陆导,我在这。” 他刚想走过去,却发现陆南思正移动步子往他们的方向过来。 走得近了,她目光落在唱晚身上,笑道:“诶——好巧,又见面了。” 唱晚抿唇朝她礼貌微笑,“好巧。” 任彦眼珠在唱晚身上转了转,“您认识?新人?” 唱晚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上次偶然见过陆小姐一面而已。” 柏郁青诧异,“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俩这么有缘分。” 陆南思神秘一笑,“有缘分的地方可多了呢。” 任彦问:“陆导,现在这部戏怎么办?进度拖不起,我上次去医院看了下,医生说阿韵起码要两周才能好,而且,很可能会留疤。” 陆南思沉默。 “咱们景都布置完了,总不能干等她两礼拜吧?” 陆南思也挺愁,这部电影的拍摄已经进入尾声,拖不得,唯一庆幸的是,阿韵的那个角色只有一场戏,就是这场婚礼。 “那就只能换人了。” 任彦努努嘴,“您真打算用她?” “怎么可能?”陆南思瞬间炸毛,“她什么破演技?明明只能演个路人甲,非要挤进来抢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抢不过还耍小手段,给她惯的!” 任彦说:“可您不用她的话,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呐。” 陆南思烦躁地跺跺脚,眼一抬,目光忽然落到唱晚身上。 “......” 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上次匆匆见了你一面,我都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陆南思忽然分外热情地问道。 “......” “我叫周唱晚。” “噢——”陆南思幽幽道,“渔舟唱晚,挺配的。” 唱晚心虚极了,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任彦好奇问:“什么挺配的?” 陆南思瞥他,“反正不是和你配,没文化别瞎掺合。” “......” 陆南思双手合十,非常诚恳的问她:“情况你刚刚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我这里真的非常非常的急,能不能请你客串一下,戏份很短的!” “大概十秒钟左右,就是穿上婚纱从教堂一段走到另一端,非常简单,连台词都没有!” “......” 还没等她说话,陆南思壕气冲天的一挥手,“钱不是问题。” 任彦眼睛一亮,“我也觉得你很适合,你这条件不进娱乐圈实在太可惜了!” 柏郁青也劝道:“要不就帮个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三个人皆是眼含期待的看着她,唱晚本就因为自己对她的嫉妒而感到极为愧疚,既然有机会弥补一点,便硬着头皮点点头。 “好吧,可是我从来没拍过戏,你到时候不要失望就好。” 第91章 婚纱 得到同意后,陆南思立刻带着她往片场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化妆师过来。 很快便来了一群人围着唱晚,刚才被陆南思骂得那个女人不可思议的看过来,陆南思轻哼一声,“你怎么还在这里?” 很快有工作人员挤到两人中间,客气地将她请了出去。 没了阻碍,接下来的事情便顺利很多。 婚纱是按照阿韵的尺寸定制的,唱晚比她瘦一些,穿上并不合身,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定制一件,几个化妆师就用回形针将松垮的腰间勾住。 换好婚纱后,接下来就是化妆。 陆南思单手支着下巴,盯着她的瞳孔看了会,“你戴美瞳了吗?” 唱晚摇头,“我是混血。” “行,了解。”陆南思打了个响指,很快有人凑上来,她问,“这里有美瞳吗?要棕色系的。” “有。” 化妆间应有尽有。 一切就绪后,唱晚穿着婚纱款步走出来的瞬间,连见惯了美人的陆南思都惊艳的睁大了双眼。 这场戏的内容比较简单,戏眼在任彦扮演的男主上,唱晚只需要走几步路就可以。 他一身狼狈地出现在青春时期恋人的婚礼现场,看着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走向牧师,心如刀绞,却最终什么都没做,站在教堂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默默给予祝福。 他的青春也在这一天,伴随着婚礼进行曲,盛大落幕。 陆南思满意的看着镜头里的片段,忽然心思一动,发给了周惊寒。 陆南思:【视频】 【漂亮吗?般配吗?】 周惊寒收到消息的时候,刚从周家出来,再一次和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他站在车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是陆南思的消息。 他本来没兴趣看那个视频的,眼神一扫,却发现封面居然是唱晚。 穿着婚纱的唱晚。 周惊寒眼皮一跳,点开视频。 拍摄那场戏的时候恰逢傍晚。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云霞满天。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她身上落了一层金色的光,唱晚一袭白色的婚纱,长长的鱼尾拖在地上,裙摆上镶满了碎钻,像是娇娆夜色里的满天繁星,跌入柔软蓬松的云层里。 是瞬间夺人眼球的万千风华,亦是连他也要仰望的美丽。 周惊寒先是怔了一瞬,随后满腔怒火,在看到她手臂挽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时,达到巅峰。 男人冷凝的脸色寸寸崩裂,关在心底牢笼里的野兽,叫嚣着要将眼前一切全都撕裂,他浑身都缭绕着挡不住的暴烈戾气。 ——啪 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周惊寒觉得自己心口都在抖,一脸阴鸷的打开车门,发动车子,一路狂飙驶向片场。 大门口站着的两个佣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片场。 奢华的跑车带起巨大的轰鸣,随意地停在路旁。 周惊寒一脸不耐烦地随手推开跑来拦他的两个工作人员,径直喝道:“把陆南思叫过来。” 周围的人被他的气势镇住,其中一个连忙跑去找来陆南思。 其中一个打光师问道:“导演,那位是谁啊?” 陆南思悠哉悠哉走过去,“一个路人。” 听到她回答的人都纳闷了,现在的路人都长成这样了吗? 刚刚也是随便碰到的一个路人,漂亮到直接上场演男主白月光,现在又碰到一个路人,帅到可以直接秒了这部电影的男主角。 清退众人后,两人站在角落里说话。 周惊寒面色冰寒,声音冷得掉渣,“我以为上次的条件已经谈好了。” 陆南思眨了眨眼睛,“诶呀,是吗?” “我以为你的要求是不让她知道我们订婚的事情呢。” 周惊寒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那眼神竟让陆南思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别装傻。”他一字一句问,“你今天到底什么意思?” 陆南思仰着头,“我也没有办法,那条热搜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要你帮我撤掉。” 周惊寒觉得可笑至极,“你的事,为什么要我帮你?” “谁让我家里人管我管的紧呢?他们巴不得这件事情闹大。我现在还没查出来谁放的消息,但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陆南思声音淡淡,“周家,陆家,都有可能。” “凭我自己是没办法摆平的。”她垂着头,“我知道你肯定做得到。” 周惊寒冷嗤一声,“我凭什么帮你?” 陆南思一脸倔强,“就凭我抓到了你的软肋。” “周惊寒,你起码装一下吧?这件事现在是只有我知道。”陆南思毫不示弱地回视,“倘若周叔叔知道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你威胁我?” 陆南思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目的是想跟你合作。” “你迟早要和周叔叔摊牌,到时候,我可以帮你。” ...... 周惊寒到休息室的时候,唱晚还没卸妆。 她从来没戴过美瞳,此刻眼睛很不舒服,化妆师好不容易把她的美瞳摘了下来,却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红了,现在正控制不住的流眼泪。 唱晚往眼睛里滴了两滴眼药水,总算觉得那股火辣辣的感觉消散了一些。 柏郁青站在她旁边,担忧问道:“真的没事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唱晚还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觉得舒服多了。” 柏郁青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光裸的肩头,“不舒服就告诉我。” 夕阳西斜,阳光堆积在她身上的白纱上,更显得纯洁耀眼,她坐在其中,仰着头无声落泪,像从童话世界里偷跑出来的精灵。 周惊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睛刺得生疼。 柏郁青率先发现他的存在,他告诉唱晚,“你老板来了。” 唱晚听见这几个字,眼睫一颤,彷徨无措的望了过去,碧绿澄澈的双眸对上男人深邃晦暗的目光。 周惊寒脑子里崩着一根弦,此刻胸闷气短,极其不适。 唱晚挪开视线,小声道:“...周总监,你是来找陆小姐的吗?她刚刚出去了...” 嗡的一声。 弦断了。 第92章 带走 他脸色阴沉地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光晕中的精灵,声音轻柔的不像话:“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 唱晚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但她不知道周惊寒为什么不对劲。 难不成是因为那个称呼? 可是,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他的未婚妻,就在现场。 理论上来说,他们两个人应该要避嫌的。 柏郁青出来打圆场,“唱晚眼睛不太舒服...” 话还没说完便被周惊寒一个眼神逼退。 “没关系,已经好多了。” 唱晚小声打圆场。 周惊寒把唱晚肩上碍眼的外套扔给柏郁青,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她肩头,将她整个人拢得严严实实,之后伸手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往外大步离开。 唱晚小跑着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她惶恐不已,往外抽自己的手,生怕陆南思误会。 “周惊寒,你不要这个样子。” 周惊寒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察觉到她的抗拒,不仅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没走两步,唱晚的手突然被另一个陌生男人拉住。 “你哪位?”薛恪皱着眉头拉住唱晚,“你要带她去哪?” 周惊寒停下脚步看过去,发现居然是视频里她挽着的那个野男人,本就澎湃的怒火更是越烧越大。 他差点就要一脚踹过去了。 “放开。” 说话的是陆南思,“薛恪,放开,让他们走。” 薛恪愣了一瞬,听话的松开手,他回头看向陆南思,“导演,这...就让这个男人把她带走吗?不会出事吗?” ”出事?出什么事?“陆南思眯着眼睛轻笑,“没听见唱晚叫他什么吗?人家是上下级关系。” 此话一出,休息室里的几个人脸色精彩万分,唯有柏郁青一脸淡然,早在云安,他就已经看出了两人关系的不对劲。 陆南思一出现,唱晚觉得更加难堪,不知道她看了这个场景会怎么想。 唱晚垂着头,心虚愧疚一齐涌上心头,她用力挣脱开周惊寒的手,低着头看地板,努力放平声音:“...你找我有事吗?” 周惊寒脑子里嗡嗡作响,简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神色阴晴不定的盯着她乌黑的发丝。 陆南思尴尬地咳了声,毕竟刚刚才坑了他一把,现在就当着他的面开嘲讽实在影响自己在他心里的合作形象。 虽然本来就没什么好形象。 “唱晚,他这么大动干戈的跑过来,肯定找你有事。”陆南思笑眯眯地挥挥手,“你们先去聊聊吧。” 唱晚诧异回头,犹疑道:“...你不介意吗?” “啊?”陆南思一脸惊愕,问,“介意什么?” 唱晚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陆南思眼瞅着周惊寒脸色越来越差,到最后可以说沉的都要滴出水了。 你不介意吗?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知道陆南思和他的关系了吗?谁告诉她的? 她这是在怕陆南思吃醋不成?!! 周惊寒倒吸一口凉气,连肺都在发疼。 陆南思生怕周惊寒火气上来做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揉揉眉心,赶紧说道:“不介意不介意,我现在巴不得有个人能把这尊佛带走,我们这座小庙可供不起。” “你把他带走了,我还得谢谢你。” “......” “现在能走了?”周惊寒面无表情地问。 唱晚顺着声音看过去,身体微微一颤,原来周惊寒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 “...我...” “唱晚。”一直沉默的柏郁青突然开口,这三个人说话的频道都不是同一个,难为他们还能聊这么久。 柏郁青心底觉得极为好笑,慢腾腾地添了最后一把火。 “去吧,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 唱晚侧头,“不会有事的。” 周惊寒缓缓把视线放到柏郁青身上,眸子里星火燎原,而对方只是温和的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 柏郁青年纪虽然比她大了不少,但保养的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沉稳儒雅,平和淡然,很容易招年轻小姑娘的喜欢。 某某。 那个可以被他压在内心深处久不见天光的名字,破开黑暗的土壤,再次生根发芽,枝干上布满了锋利的刺,一碰便扎了满手的血。 刺激的他无时无刻都想发疯。 “......” “周惊寒,我要去换衣服。”唱晚还穿着婚纱,手指拢着他的大衣,“婚纱是剧组的服装,要还给他们的。” 周惊寒理智回笼,点了下头,立刻有工作人员试探着走上来,领着她往更衣室走去。 等唱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转过身,挑衅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柏郁青脸上,“听说柏先生结婚了?” 柏郁青面不改色,笑容和煦,“是的。” 周惊寒唇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语气也愈发刻薄毒辣:“既然结婚了,是不是应该和别家姑娘保持点距离?就算找二婚对象,也该找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吧?” “天天在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面前晃悠,不觉得丢人吗?” 柏郁青平和问道:“我找多大的,周总监管得着吗?” “......” “而且据我所知。”柏郁青微微笑着,“唱晚和你的关系,应该是员工和老板吧?什么时候员工的恋爱情况,也轮得到老板来过问了?” 两人争锋相对,剑拔弩张,宛如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 陆南思在心里感叹柏郁青真是瑞思拜,八成来头也不小,不然怎么可能敢这么嘲讽周惊寒。 “我换好了。” 唱晚从门后走出来,隐约察觉到屋子里不一般的气氛,她试探着开口,“现在走吗?” 周惊寒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走吧。” “唱晚。” 听见这个声音,周惊寒脸一黑,这个柏郁青还有完没完?! 柏郁青说:“你父亲的东西还在我家,待会把你家地址发我,我抽空给你送过去。” 唱晚感激地点点头,“好,谢谢。” 周惊寒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拽着唱晚的手往外走。 看着二人的背影,柏郁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93章 一个吻 车内气氛凝重。 唱晚其实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什么,也想不明白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但他看起来心情很差,所以她也不敢开口问。 一路沉默着到了西子湾小区楼下。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已暗。 漆黑夜空上坠着几颗星子,像极了那件婚纱上镶着的碎钻。 她不过是穿着婚纱挽着别人走了个过场而已,那压根就不是真的,只是在拍戏罢了。 仅仅如此,仅仅如此! 他就恨不得将片场的天花板都给掀了。 还有那个柏郁青。 周惊寒闭了闭眼,脑袋靠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上次在云安的时候,他听得真切。 柏郁青是她高中和大学时期的资助人,常年居住在国外,最近几年才回到余同。 和唱晚描述的某某一般无二。 那个她从高中就喜欢的,某某。 这个人掌控了她从青涩懵懂时期到现在为止全部的极端感情,欢喜与悲伤,得与失,重逢与等待,冷与暖,有声与无声。 高中大学加起来整整七年。 七年时间,足够一个人浑身上下所有细胞更新换代一次。 他该拿什么去争? “周惊寒?” 他停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唱晚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周惊寒收回思绪,神情复杂难辨,眼神凝着她看不懂的晦涩幽暗,“没什么,走吧,我送你上楼。” “噢,好。”唱晚愣愣地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 又是一路沉默。 直到她按了指纹打开门,周惊寒都没有说过话,只是沉默地守在她身后。 唱晚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她站在玄关,脚边围着某某,鼓起勇气仰头直视他,“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周惊寒默了一瞬,眼中含着挣扎,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唱晚更疑惑了,“那你,来片场一趟,就是为了送我回家?” “......” 周惊寒别开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似是而非的解释了一句,“陆南思和我没关系。” “......” “什么?”唱晚心跳慢慢加速,“没有什么关系?” “我跟她没有订婚。”周惊寒说,“不管是谁告诉你的这个消息,你只要知道,我跟她没有订婚就行。” 唱晚捏紧自己的衣角,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周惊寒眼神略有些颓丧,轻声回答:“没什么,就是想说。” “外面很冷,快进去吧。” 周惊寒唇角扯了扯,眼底却没笑意,他抬起手,似是想要像从前一样揉一揉她的头发,但最终什么都没做,手指顿了一秒,往旁边挪了点,抓住门框。 “我走了。”他重复了一遍从前说过好几次的话,“记得反锁。” “嗯。” 下楼的路上周惊寒没有坐电梯,他慢慢从楼梯往下走,到了车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轻吸了几口。 他靠在车门上,仰头看着四楼的某扇窗户。 夜空上仅存的几颗星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迹,云层翻滚,雷声阵阵。 又要下雨了。 周惊寒沉默地抽着烟,手掌控制不住的发抖。 雨滴迅猛地砸下来,溅在地上,寒气顺着雨丝涌上来,见缝插针的往衣服里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这是徐再思的诗。 年少的时候读起来只觉得万分矫情,不过短短几年,滞后的情感扑面而来,情爱浓烈如一场瓢泼大雨,他被温柔没顶。 指尖的香烟缓慢地燃烧,白烟融入雨雾,他忽然将猩红的烟头按在自己的虎口,炽烈的灼烧感顺着肌肤纹理直指心脏。 从她家门口走到这里,不过短短十分钟,而他已经开始思念。 周惊寒摸到大衣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那对翡翠耳坠。 他掐了烟,重新走进楼道。 ——门铃响了。 唱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化妆师给她盘的发髻散下来,头发刚梳顺,便听到门铃响了。 某某喵喵的叫了几声,提醒她有客来访。 唱晚安抚地摸了摸它,从猫眼往外看了眼。 周惊寒垂着头站在门口。 唱晚惊讶地打开门,“你怎么回来了?” 他浑身湿漉漉的,额发半湿,耷拉下来,虚虚的盖住眉眼,长睫垂着,大概是淋了雨,脸色有些苍白。 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唱晚伸手去拉他,“下雨了吗?是不是没带伞?先进来吧,我找块毛巾给你擦一擦。” 周惊寒没吭声,任她把自己拉进门,屋子里开了空调,暖融融一片,连带着身上的寒气也被驱散。 门被关上。 倏忽间。 刚才还看起来病弱苍白的男人猛地反客为主,扣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拽,唱晚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怀抱。 唱晚一进门就飞快地洗了个澡,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毛绒绒的家居服,柔软贴身,抱在怀里柔若无骨。 周惊寒抱着她,头微微偏着,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拂过唱晚的颈窝,烫得她浑身一颤。 “为什么不反抗?” “......” 唱晚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为震惊的状况中,大脑一片空白,“...什么?” 周惊寒微微松开她,低着眼看了她一会,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垂首吻住她的唇,另一只手一用力,将她扣在怀里。 男人衣服上还带着水汽,混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肩背宽厚,重重地压下来,夹杂着铺天盖地的攻击性,分分寸寸将她侵占。 他的额发还滴着水,冰冰凉凉的落在她的脖颈处,顺着锁骨滑进更深处。 唱晚指节用力抓住他的衣领,生怕自己软倒在地。 “为什么不反抗?”他哑着嗓子问,“抱你不反抗。” 他轻咬她的唇瓣,“吻你也不反抗。” “为什么?” “......” 她还是没有回答。 周惊寒将她按在门板上,手指插进她的发丝,压抑了许久的渴望在此刻全面爆发,动作越发肆无忌惮。 唱晚双手无力的撑在他胸口,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但是,没有反抗。 窗外雷雨阵阵,肆虐的风雨压不住满屋春色,她被吻至闷哼出声。 第94章 第二个选择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惊寒喘着气放开了她,手却将她搂的更紧。 唱晚捂着脸靠在他胸口,乌黑长发下露出的耳尖通红一片,她确实被周惊寒吓坏了。 但是,一点都不讨厌。 周惊寒气息重得厉害,胸口有节奏地缓缓起伏,他伸手安抚着摸着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我刚刚亲你了。” 他低头去看她,“没有经过你同意就亲你抱你了。” 唱晚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滚烫一片,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脸,不去看他,也没出声。 “讨厌我了吗?”他问。 唱晚一怔,抬眸从指缝中偷偷看了他一眼,瞳仁里尽是盈盈春水,她摇头,“...没有。” 周惊寒喉结滚动,盯着她的耳垂,哑声道:“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可以扇我一巴掌,我对刚刚的行为道歉....” 还没等他说完,唱晚小声打断他,“我选第二个。” “........” “你确定?” 周惊寒对她毫不犹豫的选择感到极为惊讶,“你都没有听完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 唱晚额头靠在他肩上,声音虽小却非常坚定地道:“...不用听了,我不会选第一个的。” 周惊寒握着她的手从脸上移开,放在唇边吻了吻,“那我告诉你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她抬起头,心跳如擂,“...是什么?” 周惊寒一把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按,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下去之前,低声呢喃道: “——是继续。” 唱晚僵在原地,她其实,隐约猜到了他会做什么。 只是,不想反抗。 她清晰地察觉到男人的唇舌游移在自己的唇瓣上,温热柔软,带着克制与隐忍。 像是想更进一步,又怕吓到她。 唱晚红着脸,微微启唇。 下一刻,周惊寒猛地捧住她的脸颊,舌尖抵入,撑开她的齿关,勾住她与之交缠。 他刚刚抽了烟,气息中夹杂着几丝清凉的薄荷味道,唇舌滚烫至极,混着极强的侵略性,搅乱她的呼吸。 唱晚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被动地承受着他带来的一切,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稍稍主动会换来这样的后果。 嚣张强势,像是要将她牢牢刻上属于他独有的印记。 察觉到她有些喘不上气,周惊寒低笑着松开她,亲了亲她的脸。 某某蹲在鞋架上,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周惊寒把她牢牢抱在怀里,忽然很煞风景的想起她暗恋多年的人,他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尖,喑哑的声音问:“我之前问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你现在考虑的怎么样?” 唱晚捂着耳朵往他怀里躲了躲,摇头,“不换。” “.......” 抱也抱了! 亲也亲了! 还不换? 刚刚拥住她的满足感烟消云散,周惊寒那股无名火越烧越烈,他把她扶好站稳,皱着眉道:“柏郁青结婚了。” “.......” 唱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柏郁青,愣愣点头,“...我知道呀。” “他以前还有个孩子!” 周惊寒早就把柏郁青查了个底朝天。 唱晚眼底闪过一丝惋惜,“我知道,前几年柏太太难产去世了,母子...都没了,柏先生很难受,才出国定居的。” “......” 周惊寒才不管柏郁青的往事有多悲惨,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让怀里的人把他抛到脑后,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来! “他比你大了十几岁。”周惊寒弯着腰,压低背靠近她,呼吸相缠,“你们不合适,唱晚,换个人喜欢吧。” “......” 唱晚怔愣,刚想解释自己并没有喜欢他,可周惊寒呼吸一沉,伴随着强烈的占有欲,他的吻也再次笼罩下来。 男人声音低哑,模糊不清的话语在相触得唇瓣间冒了出来,似诱哄似乞求,“喜欢我吧,我比他强多了。” “我比他高比他帅。”周惊寒轻咬着她的舌尖,“我还比他年轻。” “比他更喜欢你。”男人呢喃低语,“喜欢我吧,唱晚。” “......” 唱晚总算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他一直误以为某某就是柏郁青。 她有点想笑,可唇舌俱是被他堵住,压根不能出声。 唱晚搞不懂为什么他会对柏郁青有那样离谱的误会。 周惊寒意识到她不专心,泄愤般咬了下她的舌尖。 唱晚眼眶发红,手指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呜咽着哼了几声。 “怎么了?” 唱晚抿着唇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慢吞吞道:“我没有喜欢他,从来没有。” 周惊寒瞥了眼鞋架上胖乎乎的小黑猫,“那某某是谁?” 她悄悄抬眸,讷讷道:“....是你。” “......” “什么?” 周惊寒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他扣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你再说一遍?” 唱晚别开头,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很听话的重复一遍,“...是你。”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她的脸绯红一片,完全不敢抬头看他,“从高二遇见你的那天开始。” “就,喜欢你了。” “......” 第95章 坦白 和唱晚短短的几句对话,让周惊寒原本憋闷不爽的表情瞬间被不可思议,无法置信和惊疑不定所替代。 “...是我?”周惊寒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是我?” “......” 唱晚支支吾吾了一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好小声重复,“...一直都是你啊。” 此时此刻,周惊寒仿佛感觉自己的血液里被她放了一把火,发了疯一样沸腾着,烧得他连嗓子都开始发干。 他开始回忆唱晚对于某某只言片语的描述。 高中时遇见,长期居住在国外,后来回了余同。 这三个点,他都可以对上。 他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 周惊寒合了合眼,他之前问唱晚杜其轩是不是她一直喜欢的某某,是因为他看得出,唱晚对杜其轩淡漠且无所谓的态度,那压根就不是正常人对待暗恋对象的模样。 可是在云安的时候,碰见柏郁青时,她眼底的雀跃与激动那么分明,清清楚楚的扎在他心上。 他不敢向她确认。 他怕真的看到她点头。 周惊寒自认一向随心所欲,在周家尔虞我诈这么多年,他的思维方式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花样百出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 这是他过去人生中唯一的生存准则。 尤其是在风投这个行业里,敏锐果断,精明狠辣才能比别人走得更远,更稳。 他从未想过,他也会有怕,有不敢的这一天。 难怪有人曾说,真爱来临时,女人会变得勇敢,男人会变得胆怯。 周惊寒不是没有察觉到对唱晚感情的变化,那时候他自认为对她用情不深,可以保证抽身而退。 可是,所谓的用情不深,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一个谎言罢了。 倘若付出的感情能够想收回便能收回,那这此间人世,如何会有那么多人在爱里沉沦? “......” “高二的时候开始的,可是...你高中的时候,我只见过你两面。”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眸色复杂,“只见过两次而已,就足够你喜欢上我吗?” 唱晚仰着头,补充道:“还打过一次电话呢。” “......” 周惊寒心口发疼,声音艰涩,“...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重逢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唱晚仔细回想,“后来,感觉你好像有一点喜欢我的时候,我...我其实是想告诉你的...” “但是,正好那时候,知道你有未婚妻了。” 她捏着他大衣上的扣子,垂着脑袋,“然后,觉得说了很不好,就...就算了。” “谁说的?”男人眼中的无措与心疼瞬间被一抹厉色所掩盖,灼热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缓缓念出一个人名,“苏明媚对吗?” 唱晚不想把别人扯进来,“是谁都无所谓,反正结局不都是好的嘛?” 周惊寒不依不饶,“九月在宠物店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我了?那时候怎么不上来找我?” “......” 唱晚沉默,她不说话周惊寒也猜到了原因。 男人咬牙切齿地掐了掐她的脸,又气又无奈:“也是因为苏明媚对吗?” “......” “我知道你和她没关系了。” 她小声辩解。 周惊寒冷哼,完全不吃这套,“你是现在知道我跟她没关系的,之前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不是后来在酒吧不小心误伤了她,或许他们俩就直接错过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周惊寒背后甚至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被屋子里的暖气一吹,更是冰凉无比。 “怎么胆子就变得这么小了呢?”周惊寒在她唇上重重咬了口,听到她轻呼一声才松开,“你以前抱着我的腿说要嫁给我的那股劲呢?” “给猫叼走了是吗?” “......” 唱晚抿抿唇,努力转移话题,想要把这笔旧账翻过去,指着他半湿的头发道:“...你身上都被雨淋湿了,我去找块毛巾给你擦擦吧。” 虽然知道这是她的缓兵之计,但周惊寒身上湿哒哒的,粘在背上,确实很不舒服,他把她按在怀里亲了两下才大发慈悲的放开她。 唱晚轻舒一口气,连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头也不回的溜进了浴室。 找了块干净的毛巾,离开浴室之前,唱晚对着镜子照了下自己此刻的模样。 镜中的女孩子肌肤白如纸,瞳色碧如湖,头发凌乱蓬松,唇瓣嫣红,略有些肿,她忽地想起方才周惊寒低头吻咬她的模样,脸颊登时起了一层红霞。 唱晚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唇,恍惚间回想起在云安酒店做的那个梦。 现在是不是真的呢?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轻吸一口凉气。 很疼。 痛是真的,那么...周惊寒也是真的。 她抱着毛巾往外跑出去,眼神晶亮无比。 周惊寒刚脱了大衣,现在只穿了件黑色的毛衣和一条同色的裤子,脚上踩着上次穿过的女士拖鞋,懒懒地坐在沙发上。 唱晚看着他脚上的那双拖鞋,觉得有必要给他重新买一双了。 某某在他脚边转来转去,想要找机会往他身上爬。 周惊寒一弯腰把它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他前段时间因为唱晚生病,帮她养了两个礼拜。 那会儿知道某某是她暗恋多年对象的代称时,他对这只猫的感情那叫一个纠结复杂。 一边嫌弃它的名字,一边又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着它,短短两周,体重飙升了好几斤,和刚到他家时简直胖若两猫。 以至于现在某某对他极为亲近,一见到他自动往他身上粘。 “它很喜欢你。”唱晚走过去把毛巾递给他,“别人来我家的时候,它都是躲起来不见人的。” 周惊寒接过毛巾,随手搭在脑袋上,幽幽道:“大概是因为它跟我名字一样,才喜欢我的吧。” “......” 唱晚轻咳一声,当机立断的掐灭这个话题,“那个...我看天气预报说,雨还要下一会,你在这坐坐再回去吧。” 周惊寒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低着头,借着毛巾的遮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扯了扯唇。 走? 来了就没想过要走。 第96章 占便宜 周惊寒身子往后靠,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刚刚上来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下雨了,还是因为——” “车抛锚了。” 唱晚啊了一声,想了想说道:“那要不要现在打电话让人来拖车?不然太晚了会很不方便。” 周惊寒想起那个被自己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理直气壮道:“手机被我不小心摔坏了。” “怎么摔的?”唱晚随口问道。 周惊寒一双狭长的眼睛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看见你穿着婚纱,挽着别的男人。” “......” 唱晚瞬间闭上嘴。 沉默了几秒,唱晚小声道:“那是假的,是拍戏,陆小姐请我客串一个角色...” 周惊寒抬眼睨她,“假的也够我血压往上飙一节了。” 唱晚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笑出来。 周惊寒故意板起脸,一副冷酷桀骜铁骨铮铮狼的张狂样,“笑什么?” “就是觉得很新奇。”唱晚还在笑,眼如弯月,仿若与繁星合谋,星光溢出瞳孔。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很严肃高冷,不爱说话,不爱笑,不好亲近。” 周惊寒捏着她的手指,眼里也含着笑,“那现在呢?” 唱晚回握住他的手,“现在觉得你,特别好。” “比别人都好。” 周惊寒眉骨微扬,“觉得我好还让我回去?” 此话一出,唱晚也渐渐反应过来,她呆愣愣地看着他,“你刚刚...” 周惊寒仰着下巴,嚣张跋扈不要脸的说道:“没错,我刚刚故意那么说的,我就是不想走。” “......” 他戳戳她的脸,压低了声音,“唱晚,今晚收留我吗?” 唱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滚烫的热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 她点头,“...收留。” 唱晚摸摸他身上泛着湿气的毛衣,“你快去洗个澡吧,不然可能会着凉。” 周惊寒笑,语气欠欠的,“你这只有一条裤子给我穿,想看我不穿衣服就直说。” “犯得着拐弯抹角的吗?” “......” 她本来没这想法的,被他这么一提,冷不丁想起上次台风天两人共处一室的那个夜晚。 唱晚摇摇头,把没穿衣服的周惊寒赶出脑海,非常正人君子的道:“我没这想法,你放心去洗澡吧,我去楼下超市帮你买一套睡衣来,绝对不占你便宜。” “......” 周惊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慢吞吞地说道:“可以占。” 唱晚深吸一口气,自动忽略这三个字,面不改色道:“我去帮你买睡衣,你...你随意。” 说完,抓起手机就要往外跑。 周惊寒长臂一伸,把她拎了回来,“外面在下雨,拿把伞再出去。” 唱晚眼睛左看右看,胡乱地点了下头。 周惊寒上下扫了她一眼,“再穿件外套。” 说完,他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微皱着眉,“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外面雨太大了。” 唱晚义正严词拒绝,“不行,你本来就淋了雨,再出去肯定会感冒。” 没等他开口,她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边说边往玄关走,“那家超市就在楼下,我马上就回来。” —— 一出楼道,唱晚便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她拢紧羽绒服的外套,撑开伞,走进雨中。 小区附近的这个超市是新建的,一楼二楼是食品零食和生鲜区,三楼是洗护用品和服装区。 唱晚一进超市,直奔三楼。 估摸着周惊寒的个子体型买好了睡衣拖鞋后,唱晚推着手推车来到了男士内裤区域。 她做贼一般往周围看了眼,现在已经很晚了,超市临近关门,三楼人不算很多,只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几个促销阿姨。 唱晚屏住呼吸,蹭到货架旁,闭着眼睛随便拿了一条,往手推车里一扔,随后又欲盖弥彰的,拿起旁边的睡衣将它盖住。 “......” 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重大任务一样,那颗压在心头的重石悄然移开。 她还是第一次帮一个男人买这种私密的物件... 当年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 付钱的时候,收银员把推车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外拿,看到那条男士内裤的时候,瞟了她一眼。 “......” 唱晚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实在是太社死了。 *** 回到出租屋时,客厅空无一人,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唱晚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回家的时候,能在房间里听见别人洗澡的动静。 而且,这个人,还是周惊寒。 是她偷偷喜欢了好多年的人呐。 她站在原地,微微笑起来。 还没高兴多久,唱晚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没太在意,走到浴室门口紧张地敲了敲门。 周惊寒听见动静,将湿发全部往后一捞,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随手打开门。 唱晚一抬眼,看到的就是他接近赤裸的身体。 他身上湿淋淋地冒着热气,腹肌形状很漂亮,撑在门框上的手臂弓起肌肉弧度,眉毛浓黑,脸上沾着水珠,五官英挺俊美,勾魂夺魄。 唱晚立刻别开眼,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 周惊寒慢条斯理地接过,这时候还不忘逗她,“我说了,可以占便宜。” 她嗓音都有些发僵,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刚刚都说过了...不占你便宜...” 她转过身,露出来的耳根通红一片,嘟囔道:“...现在还太早了...不合适...” “......” 从浴室出来后,唱晚脑子里都是刚才不小心看到的画面,一时间口干舌燥,跑到厨房咕噜咕噜喝水。 周惊寒换好衣服,跟着她进了厨房,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完。 唱晚仰着头看他,提醒道:“那是我喝过的。” 周惊寒含糊地嗯了声,他脸上的水还没干,水珠从湿黑的额发上往下,滑动到他菲薄的唇上。 他随意舔掉,凸起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视线落在她脸上,刚喝完水的声音异常清润: “你刚刚说,占我便宜那事。”男人弯下腰,一张脸往下压,瞳仁透着光,低声问道,“现在不合适,那什么时候合适?” 第97章 蛊惑 “......” 唱晚不好意思和他对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盯着他睡衣上的卡通图案转移话题:“我们这个样子...陆小姐真的不会介意吗?” 周惊寒哼笑一声,“我们什么样子啊?” 明知故问。 什么样子难道非要她说出口吗? “就...就男女朋友的关系。”唱晚心一横,飞快地说完剩下的话,“陆小姐和你有婚约,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真的不要紧吗?” “婚约?” 周惊寒挑眉,“豪门利益的一块遮羞布罢了,也就你会当真。” 周家和陆家是世交,两家公司合作多年,关联的项目多达数十个,涉及资金超过数百亿,这么多的合作,必须要有一条婚姻纽带做联系。 而这条婚姻纽带与感情无关,只与利益挂钩。 他摸摸唱晚的头发,“况且,我刚才也和你说过了,我和陆南思没有任何关系。” “意思就是,我们没有订婚,既然没有订婚,那她算我哪门子的未婚妻?” “......” 唱晚脸色仍未变好,她是真的很害怕会影响到周惊寒的生活和未来。 “那你家里人,不会找你麻烦吗?” 周惊寒不屑一笑,“就凭他们?”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毫无资本背景的少年。 现在的他,就是资本。 “陆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吗?”唱晚紧张地蜷起手指,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陆小姐也不在意这件事吗?” 周惊寒垂眸,“陆南思?她巴不得如此,她巴不得和我联起手来推翻这场婚约。” “......” 她愣住,“为什么?” “因为她跟我一样。”周惊寒声音很轻,“有自己的心上人。” “......” 随着他话语落下,唱晚心里猛地掉了一拍。 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也亲耳听到了他说喜欢她。 但是心上人三个字,依然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唱晚轻舒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里隐隐的担忧。 周惊寒有点不爽,“你问我的问题我都老老实实回答了,那我问你的呢?” 唱晚疑惑,“什么问题?” “就刚刚那个。”周惊寒轻描淡写道,“什么时候合适,占我便宜的问题。” “......” 她从未觉得自己家里的厨房如此狭窄过,随着他声音的降下,暧昧在逼仄的空间里四处发酵,平添一股燥意。 唱晚觉得自己刚刚喝完的水一瞬间就被蒸发掉,可偏偏水杯还在周惊寒的手里,她又不像他脸皮那么厚,能肆无忌惮的抢了她用过的杯子喝水。 画面在此刻凝固。 周惊寒好整以暇地堵着出口,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唱晚仰起头,目光从他的眉眼往下滑,到他弧度硬朗的下颚,落到他薄削的唇上,略微一停,随后移开视线。 过了会,她眼睫轻颤,又鼓起勇气和他对视。 他的五官很立体,骨相深刻,极具攻击性,宛如他的人,哪怕眼底含着笑,气势依旧极强。 周惊寒一直歪着头任她打量,像个耐心到极致的猎人。 一刹那,唱晚仿佛被他蛊惑,往前走了两步,主动抱了他一下。 男人胸膛宽厚温暖,随着呼吸节奏轻轻起伏,她的鼻息间,尽数被他的气息所侵占。 唱晚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想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无措和害羞。 她不敢抱太久,准备离开往后退的时候,周惊寒忽然伸手用力回抱住,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牢牢箍在怀里,半张脸埋进她的发丝。 她能感受到,周惊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动作亲昵自然,像是等待已久。 “就...就先占到这里吧。”唱晚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结结巴巴道,“毕竟...才在一起...几个小时而已。” 周惊寒压根没有松手的想法,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问她,“确定吗?不多占点?” 唱晚顺着声音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男人的眉眼,距离在这一瞬间拉近,她甚至能感觉到周惊寒的睫毛拂过她的脸颊。 很轻很痒。 她呼吸慢下来,盯着他发呆。 周惊寒悠哉悠哉地调戏她,“不再考虑考虑?” “......” 就在周惊寒以为唱晚会顶不住推开他再次落荒而逃时,她忽然凑上前,飞快地在他唇上碰了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周惊寒大脑有一瞬间停止不动。 本来以为她能主动抱自己一下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万万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个吻。 周惊寒缓缓地抬手,用指腹摸了下她亲过的地方,唇角慢慢勾起。 可爱的要命。 唱晚从他怀里钻出来,往后退了几步,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我先走了。” 还没来得及从他旁边溜出去,周惊寒拽住她的手,非常淡定地问:“饿不饿?” “......” 话题跳的太快,唱晚懵懵地抬眸,“什么?” “一晚上没吃东西吧?”周惊寒说,“我给你煮碗面吃?还是点外卖?” “...吃面。” 周惊寒随意点头,然后慢悠悠地上下瞥了她一眼,“以后多吃点。” “......” 不等她开口,他继续说: “抱着有点硌手。” “......” 回到沙发上,唱晚偷偷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男人,抬手拍了拍自己正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今天的情绪起伏有点大,唱晚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盯着林曼声的头像,上面有很多个小红点。 她点开。 林曼声给她推了十几个微信名片过来,还附带详细的姓名年龄身高家庭背景介绍。 唱晚一脸茫然地往上滑,到了最顶端,总算知道为什么她要给自己推那么多人了。 自从上次她告诉林曼声周惊寒有未婚妻后,林曼声震惊之后便说要给她介绍新的男人。 美名其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忘记一个男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认识许多新男人。 等等。 然后,搜罗了好几天,真的给她找来了一大堆新男人。 唱晚:“......” 想起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唱晚抿着唇,镇定地给她发消息。 【这些男人我用不上,留着给别人吧】 林曼声:【?】 唱晚:【我和周惊寒在一起了。】 第98章 挺有一套 发完这条消息,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唱晚等了会,估摸着她要么是有事,要么是大脑宕机,于是干脆退出和林曼声的聊天框,给她时间反应,然后和几个客户聊了些关于工作的事情。 结束后,林曼声单方面轰炸了她的微信页面。 【?????】 【怎么回事!速速招来!】 【不是有未婚妻了吗?】 【我记得你那会儿难受的连我的消息都没回!!!】 【怎么就在一起了?】 【这才几天这才几天这才几天???】 林曼声直接化身复读机。 这件事情确实很突然,但是对于唱晚来说,也很突然。 毕竟在她看来,他们两人本来再无可能,可是周惊寒毫无征兆的冲进片场把她带走,然后又毫无征兆的吻了她。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误会解除,两情相悦,自然而然的便在一起了。 这是一件看起来很突然,其实很有条理的事情。 唱晚回:【我们刚刚才确认关系。】 林曼声直接给她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 手机铃声震耳欲聋。 唱晚手忙脚乱地关掉。 ——周惊寒就在厨房呢! 林曼声:【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哪个野男人在你身边?】 唱晚:【周惊寒在厨房煮面。】 ...... 对方直接消失。 对于给她造成的冲击,唱晚很不好意思。 【我下次找机会跟你详细说一下情况吧。】 “唱晚。”周惊寒把面端上来,“过来吃面。” 听见呼唤,唱晚立刻拿着手机跑过去。 桌子上放着一大碗面条,上面铺着西红柿鸡蛋火腿肠,汤里还有小排骨和一个煎的超级嫩的鸡蛋,色香味俱全,唱晚看得眼睛都亮了。 周惊寒眼皮一跳,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贺洲每次到点了就赶着回家做饭,一秒都不多耽搁。 他之前一度嘲讽贺洲干脆直接别管理公司,回家当全职主夫算了。 现在看见唱晚捧着自己亲手煮的那碗面吃得津津有味,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崇拜,满满的都是依赖... 这感觉真的,很不错。 非常不错。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 林曼声的消息一刻不停。 【为什么你那么快就能脱单啊啊啊啊!】 【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男朋友!!】 【我真的好不想回学校,我觉得学校克我!】 ...... 唱晚放下筷子,啪嗒啪嗒打字:【我这个月工资马上就发了,到时候帮你买双耐克。】 【你暂时忍一下。】 林曼声:【???】 周惊寒摘了围裙,从她身后经过,目光不经意一瞥,恰好看到唱晚发的那几句话。 “耐克?”周惊寒撑着下巴,“你们零零后现在说话是加密了吗?” 唱晚抬眸,咳嗽了两声,小声吐槽:“难道九零后听不懂?” 周惊寒扬眉,“严谨点,九五后。” 唱晚默默在心里算了下他的年龄,低着头笑,“快奔三的九五后。” 快奔三的周总监,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丢丢嫌弃,立刻危险的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质问:“你嫌我老?” 唱晚抬起头,沉吟片刻,伸出手指,食指和大拇指张开一点缝,“...一点点。” 周惊寒倒抽一口凉气,越过餐桌直接伸过手来掐她的脸,“胆子挺大。” 唱晚边笑边躲,躲着躲着开始捂着嘴咳嗽,周惊寒给她倒了杯水,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背。 “感冒了?” 唱晚吸吸鼻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摇头,“没有吧,就是喉咙有点痒。” 周惊寒皱眉,碰了下她的额头,感觉没发烧才说:“待会我帮你泡杯感冒灵,喝完再睡。” “好。” 周惊寒目光幽深,想起刚才的对话,觉得她现在胆子大了不少,都敢当着她的面埋汰他了,心情舒畅至极,三两口吃完自己的面,站起身。 “慢慢吃,我去烧壶热水。” 吃过晚饭,周惊寒泡了杯感冒灵,把她赶到沙发上喝,自己留在厨房洗碗。 唱晚慢慢喝着,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发生过的事,很神奇的发现,命运在此刻完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惊寒揽着她的肩带到自己的怀里,捏着她的手指把玩着,随口问道:“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 他好像很喜欢和自己亲密接触,唱晚抬头看了眼他的侧脸,“曼曼打的。” “怎么不接?” “我那时候刚刚告诉她,我们在一起的事。”她有点不好意思,“她打电话过来,肯定想问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当时的情况,不太方便告诉她。” 周惊寒垂眸,“那下次我请她吃个饭,让她当面来问我?” “......” “她没那个胆子的。” 周惊寒笑,“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的朋友一起吃个饭?” “......” 跟他的朋友一起吃顿饭? “他们对你很好奇。” “......” “好奇?” 周惊寒含混的嗯了声,“我主要目的是想让你去学习学习。” 她眨眨眼睛,“学习什么?” 周惊寒似笑非笑,“学一下,怎么占我便宜。” “......” 他忽地想起祝安久,“有个小丫头挺有一套,好好学学。” 唱晚直起腰,睁大眼睛,清泠泠的望着他,“挺有一套?对谁挺有一套?对你挺有一套吗?” 周惊寒手掌挡住唇侧的笑意,偏过头低笑一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随后凑上去一下一下地吻她的唇。 他太喜欢她无意识吃醋的模样。 “你到时候见了就知道。” 唱晚红着脸点头,其实说完那句话她就反应过来了。 周惊寒的意思应该是对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很有一套... “不早了,去睡觉吧。” 刷过牙后,唱晚进了卧室,然后发现周惊寒也跟了进来。 “......” “...你应该睡另外一个房间。” 周惊寒靠在门上,双臂环胸,懒懒道:“没被子怎么睡?” “......” 第99章 同眠 “噢,我忘了...” 唱晚窘迫地低下头,从柜子里翻出新的床单和被子递给他,周惊寒接过,目光落在她的头顶,“早点休息。” “嗯。” 晚上躺在床上,她本以为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晚上肯定会失眠,没想到很快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半夜她迷迷糊糊被渴醒,想爬起来去厨房倒杯水喝,脑袋里却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果然是发烧了。 唱晚是很容易发烧的体质,过敏会发烧,着凉感冒也容易发烧,但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吃点退烧药捂着被子睡一觉,出一身汗,第二天就好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卧室里一般都备着退烧药。 唱晚拍开床头的壁灯,扶着墙慢慢往外挪。 她脚步虚软的走进厨房,摸索着倒了杯水,一出厨房门,恰好撞上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周惊寒。 他走过来,借着厨房的灯光,清晰的看见唱晚脸上弥漫着不正常的病态潮红,周惊寒伸手一探,被她脸颊的温度烫到。 “发烧了?” 唱晚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嗯了声,梦呓般地回答:“应该是着凉了。” 周惊寒低声说了句,“把水杯拿稳。”随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太瘦了,骨架纤细玲珑,隔着衣服都能清晰感受到底下灼热的体温。 周惊寒把她抱到沙发坐下,伸手揽着她,喂她喝了口水,低声问:“体温计在哪?” “......” 他又问:“送你去医院?” 唱晚恹恹摇头,“...不去,吃点退烧药就行。” “只吃药怎么行?”周惊寒皱眉,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成这样。” 因为刚刚洗过的缘故,他的手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唱晚抓着他的手,放到脸颊上满足的蹭了一下,闭着眼睛嘟囔着说: “...我从小就容易发烧,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 周惊寒妥协,“退烧药放在哪?” 唱晚过了会才回答,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卧室床头柜。” 周惊寒又抱着她回了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盒退烧药,他看了眼说明,扣出一粒,放到她嘴边。 唱晚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哄她,“乖,张嘴把药吃了。” 她微微启唇,一颗苦涩的药丸立刻被塞进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温热的水流也冲进口腔,混着药丸一起被咽了下去。 她被水呛到,不舒服的咳嗽两声,修长的眼睫上挂着泪,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周惊寒把水杯放在柜子上,宽厚的手掌落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唱晚半张脸靠在男人胸口,隔着单薄的睡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从未有过如此浓厚的安全感。 等她不咳嗽了,周惊寒轻声训她:“也不知道我们俩到底是谁淋了雨。” 烧糊涂的人手里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嘴里无意识呜咽两声。 周惊寒将她被汗水打湿黏在颊侧的头发勾到一边,看了眼被她抓住的衣服,将她往床上放。 唱晚立刻睁开眼睛,眼神迷茫,两只手更加用力的搂住他。 仿佛分不清此刻是真实还是幻梦。 “......” 他停下动作,“怎么了?” 唱晚怔怔地望着他,小声问:“...你要走了吗?” 周惊寒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摇头,“你睡着了我再走。” 像是得到了一个承诺,她轻轻舒了口气,却仍是睡得不安稳,手里捏着他的衣角,隔两分钟就睁开眼睛看一看他还在不在。 周惊寒坐在床边,手指在她滚烫的脸颊上拂过,垂眸看她,“睡吧。” 床头柜上的药还散乱地放着,他把抽屉打开,将剩下的药放进去,眼神不经意间,看到一张纸。 准确的来说,是一张画。 周惊寒盯着那张素描画像露出来的一角,上面用铅笔写着: 周唱晚 2018.8.22 他犹豫了一瞬,拿起画像上压着的书,瞥了一眼,眸光一凝,随后整个人僵住。 周惊寒没有拿出来仔细查看,把书放回原位,药盒也塞进去,将抽屉合上。 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唱晚已经渐渐熟睡,周惊寒却没有离开,而是掀开被子躺进去将她直接拖进了自己怀里。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寂静的夜晚,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飘出,轻柔似情人低语。 第二天,唱晚醒过来时,天光大亮。 她身体微微动了动,这才发觉有点不对劲。 她被人紧紧抱着,或者说,她紧紧抱着一个男人。 两只手都旋住男人的脖颈,脸颊贴在他的锁骨处,几乎可以算是挂在他身上,极亲密依赖的姿势。 唱晚倒抽一口凉气,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般,缓缓、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想要离开他的怀抱,给自己一点思考的空间,弄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刚动没多久,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极为性感。 “醒了?” “......” “啊?嗯。”唱晚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却面不改色的应了声。 窗帘拉得很严实,房间里也没开灯,她此刻也不敢抬头去看周惊寒的脸,只敢原地不动装鸵鸟。 就好像,只要她不问这是什么情况,就能躲过这一次。 周惊寒似乎还没睡醒,一只手在她腰上,一只手在后脑勺上,极随意自然的把她往怀里按了按。 男人轻缓均匀的鼻息洒在她后颈,烫得她后脊一僵,整个人都凝固住。 本就迟钝的思维运转得更加艰难。 “再睡会?” “噢,好。” “......” 她到底在说什么? 唱晚毫无睡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趴在他胸口一眨一眨。 过了会,周惊寒察觉到她的状态,问:“头还晕吗?” 唱晚摇头。 她现在已经进入条件反射状态了。 “手机在这里吗?” “在。”唱晚从枕头底下摸出来解了锁递给他。 周惊寒就这么躺在床上,抱着她打了个电话,意思大概是让人把他的备用手机和衣服送来。 打完这个电话,他又打了个电话,叫了个早饭。 周惊寒把手机还给她,从床上起来,坐起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 唱晚疑惑问:“怎么了?” 周惊寒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故意咬着字慢条斯理说道: “没什么,就是,你买的内裤小了点。” 第100章 礼物 “......” “那我...那我下次买大一码...” “......” 说完,唱晚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下次!买大一码! “......” 她一定是疯了。 居然这样回答他。 要么就是现在还在做梦... 周惊寒怎么可以那么淡定的和她说这种话? 他就没有羞耻心的吗? 唱晚头疼的揉揉眉心,往被子里缩。 周惊寒讶异的扬眉,“行。” “......” 这次,唱晚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周惊寒轻笑,拉开窗帘,被雨冲刷了一夜的城市焕然一新,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暖洋洋一片。 他站在窗边,身后是晴好蓝天白云,男人目光隔着距离落到她身上,“待会吃完饭,我有点事要问你。” 唱晚从极端羞耻的状态中回过神,傻愣愣地点头。 昨晚的场景一点一滴的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她发烧了,去厨房倒水,碰上了周惊寒,然后他抱她回卧室,喂她吃药,还和她说了些话,说的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现在唯一肯定的是。 ——他们相拥着睡了一夜。 脸颊再次变得滚烫,耳根也通红一片,唱晚眼睛一抬,恰好对上周惊寒的眼睛。 阳光下,黑发棕瞳的男人气质清贵,透着与生俱来的漠然冷厉,半晌,他走过来,倾身靠近,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 像是不好判断,他又低下头,额头贴了下她的额头。 呼吸相闻。 唱晚不由自主放缓呼吸的频率。 “还在发烧?” 她睁着眼睛,磕磕巴巴回答:“...没...没有发烧了。” 周惊寒微偏着头,睫毛轻蹭过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脸怎么那么红?” “......” 唱晚慌乱地移开视线,往被子里躲了躲,嗓子发干,小声解释,“已经好了...是因为...刚..刚睡醒...” 周惊寒直起腰,唇角带着点笑,“快起来洗漱吧,早饭马上就到。” *** 昨晚周惊寒喂她吃了退烧药,出了一身汗,今天早上醒过来唱晚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只是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她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手间洗澡洗头,出来后仿佛重获新生般轻松。 早饭正好到了。 周惊寒正在拆包装,“过来吃饭。” 唱晚嗯了声,坐到餐桌上,接过他递来的勺子,轻轻道了谢。 周惊寒挑眉,低着头笑了声,“你今天倒是客气。” “......” 唱晚拿着勺子,一脸茫然的回忆。 她...她昨天,对他很不客气吗? 她心里还惦记着起床的时候,周惊寒说的话。 ——有点事要问你。 唱晚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万一他要问的是昨晚抱着他睡觉的事怎么办? 她都快愁死了。 才在一起第一天呐! 她就抱着他睡了一觉... 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心里纠结,吃得就格外的慢。 周惊寒老早就吃完了,此刻正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唱晚磨磨叽叽的把最后一口南瓜粥喝完,抬眸看着他,“...我吃完了。”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周惊寒视线落在她脸上,瞧见那丝明晰的紧张时,哼笑一声,轻抬下巴,“去阳台把我的大衣口袋里的小盒子拿出来。” “噢。”唱晚站起来,快到阳台的时候,回头随口问,“那是什么呀?” “给你的小礼物。” “......” 唱晚心里的雀跃像开了花,故作镇定地转过头,在他大衣上胡乱摸了摸,在右边口袋里果然摸到一个硬物。 她把那个小盒子拿出来,走到餐桌旁边坐下,期待不已,“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可以。” 古朴精致的木盒子里装了一对翡翠耳环,酿绿藏光,怯影盛情。 唱晚将它拿起来,目光怔忡,“为什么要送我耳环?”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耳环是一种很特殊的礼物,在古代有“耳语”之意,私语相思,缱绻柔情。 她有点不敢收。 周惊寒顿了一下,“觉得,衬你眼睛。” “......” 确实跟她眼睛颜色很像。 唱晚目光复杂。 这对翡翠耳环,青翠通透,设计独具巧思,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把它放在掌心细细端详,犹疑问道,“这是不是云安那家手工饰品店的?” “嗯。” 周惊寒毫无心理压力的点头。 唱晚下意识说:“你那时候就...”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停住话语,瞥开眼睛,咬唇思索着该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好。 周惊寒眉目不动,嗯了声,“比那更早。” 他说:“在更早之前,早到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 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唱晚不动声色拂上渐渐加快跳动频率的心脏。 铺天盖地的喜悦在脑海中炸响,一簇一簇,像漆黑夜空下漫天四射的烟花, “你要觉得不自在。”周惊寒喝了口水,轻声道,“可以把那幅画送我。” “......” “什么...什么画?” 唱晚傻眼了,“你怎么知道...” 她停住,脸色懊恼。 这话一出,不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吗? “昨晚把你抱回卧室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的。” 周惊寒垂眸浅笑,“我要的东西应该不过分吧?” “你画的不就是我吗?” “......” 他幽幽道:“你画我的肖像画,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送给我吗?” 第101章 穿得漂亮点 「亲爱的某某, 久未与信,倍感思怀。 仔细一算,我们已有大半年未见。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迫不及待的想和您分享。 我已经渐渐恢复说话的能力。 今年的高考也考得很好。 好像,离您又近了一步。 今日清晨,在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外面起了大雾,像极了去年霜气四起的冬至。 水汽蒙上玻璃,我在上面偷偷画了您的背影。 天光云影,花凝水露,深夜明月。 都会令我想起您。 像极了贾平凹笔下的句子: ——你如蒲公英散开,以后到处都是你的模样。 虽然我已经开始渐渐忘记您的容颜。 周唱晚 2018.6.27」 这是唱晚写给周惊寒的最后一封信,此后,就如那天清晨起的大雾,悄然散去。 散的不止是雾,还有她未曾说出口的,隐秘的爱慕。 八月,唱晚拿起铅笔和画纸,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他的长相。 她想把他画下来。 她一个人在漆黑的永夜中独行,偶然被人赠予过一盏豆灯,那已经是她所拥有的全部温暖,倘若此后余生再无法相见,起码留下一点念想。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只见过他两面,每一次都不敢正眼直视他的眼睛,只敢偷偷望向他的背影。 在这种情况下,去画他的肖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再加上,她那时候还住在姨妈家,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倘若被他们发现,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唱晚断断续续画了很久,画完了也不敢告诉别人,一直夹在书里。 直到上了大学,才敢让那幅画像窥见天光。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把这幅画送给周惊寒。 就像那些没有收件地址的信。 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真的能送到他的手上。 听见周惊寒的话,唱晚目光怔忡,“可是,我画的不好。” 周惊寒非常无所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画的。” “......” 唱晚盯着他,良久,妥协般站起身,往卧室走去,她把抽屉里的画拿出来看了眼。 已经过去四年了,上面的线条都有些模糊,依稀还能分辨出画中人凌厉漂亮的骨相和淡漠清冷的神情。 她回到餐桌前,脸上神情极为不舍,犹豫了会问:“你真的要吗?要不换个别的吧?” 周惊寒很无奈,“真人都是你的了,还舍不得一幅画?” “......” 这话,说的确实没毛病。 “可是,那对耳环,很贵...你只要一幅画,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周惊寒突然想起前两年在国外的时候,贺洲给祝安久买了个手镯,那时候他还嘲笑贺洲一掷千金只为了讨一个黄毛丫头的欢喜。 一晃两年,当年说出去的话骤然变成一个回旋镖,正中他眉心。 周惊寒站起身,毫无征兆的抱住她,摸摸她的脑袋,“我说值得就值得。” 他轻声说:“唱晚,不要有不配感,相信我的眼光。” —— 吃过早饭后,唱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惊寒坐在她旁边接电话,手指很不老实地抓了她的一缕头发把玩。 他似乎很忙。 唱晚余光中瞥了他一眼。 自从让人把备用手机送来后,他的电话陆陆续续就没停过。 只是他话比较少,一般都是听电话那头的人说,然后他隔一段时间嗯一声,或者说句知道了,说的话极少超过五个字。 下午,天色渐晚,落日余晖斜斜地洒进房间。 周惊寒处理完事情,在她脸上亲了下,“饿不饿?” 唱晚摸摸肚子,本来是没感觉的,经他一提,好像真的饿了。 “有点。” 周惊寒揉了下她的头,轻笑着催着她去换衣服。 “换衣服?我们要出去吗?” 他嗯了声,“今天最后一天假,带你出去吃个饭。” 唱晚那时候还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站在猫砂盆前,手里拿着铲子准备换猫砂。 她转头,“我们去哪里吃饭?” “去了就知道。”周惊寒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铲子,掐了下她的脸,“快去,穿得漂亮点。” “......” 唱晚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她冬天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黑灰色,颜色比较沉闷,唱晚下意识的拿起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忽然想起周惊寒刚刚那句话。 穿得漂亮点。 她手往旁边一滑,停在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开衫上,又挑了件裙子。 换好衣服后,唱晚犹豫了会,打开化妆盒,很简单的画了个妆,挑了只颜色亮一点的口红薄薄涂了一层。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想了想,又打开桌上的木盒,戴上了那对翡翠耳环。 除了一些必须化妆出席的商务晚宴,唱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打扮过自己了。 乍一眼,还有些不自在。 她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周惊寒已经铲好了猫砂,衣服也换好了,见她出来,下意识抬眸看过去,然后视线停在她脸上静止不动。 “......” 他说的是穿的漂亮点,好像没说让她化妆... 不会太隆重了吧? 唱晚被他看的心虚,站在原地故作镇定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周惊寒仍盯着她,眼神一动,落到那对耳环上,眸子里带了点笑,“没,就是觉得我眼光真好。” “......” 唱晚没想明白他说的眼光真好指的是什么,顿了一秒,问: “那,我们走吧?” 周惊寒一手拎着垃圾袋,另一只手伸向她,“过来。” 唱晚心脏一跳,走过去,乖乖牵住他的手,两人出了门。 到了车旁,周惊寒拉开副驾车门,让她进去。 车子开动没多久,他又接了个电话。 貌似是他的朋友打过来的,周惊寒这回的语气没了上午的冷淡与严肃,轻快了不少。 “已经在路上了。” 傅行深不耐道:“你赶紧的,一桌子人就等你们俩,什么德行?” “女朋友出门肯定要好好打扮一下。”周惊寒侧头看了眼唱晚,低笑道,“瞧瞧你这脾气,难怪泡不到你妹。” “......” 第102章 你在发什么颠? 唱晚问:“我们是去和你朋友一起吃饭吗?” 周惊寒嗯了声,“介意吗?你要是放不开,我带你单独开个包厢。” 唱晚摇头,“不介意。” 车子开了大约四十分钟。 周惊寒把车开进了一家酒楼,车刚停下,他的电话又响了。 “怎么?” 来电话的是裴渊,“你哥出车祸了,赶紧过来一趟。” 唱晚见周惊寒的神情猛地一变,抓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什么情况?严重吗?” 裴渊咳了声,“就摔断了腿。” “......” “主要问题不是他的伤,是病房里有个男人,吵着要把你哥带走,你哥不愿意,两人在医院僵持不下。” 周惊寒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奇怪起来,“...男人?” 裴渊的声音也挺不自在,“和你想的差不多,你赶紧过来一趟吧,再闹下去,估计会传到周老爷子耳中。” “......” “到时候,你哥恐怕就不只是断条腿了。” 周惊寒沉默了起码十秒钟,才说了声,“马上到。” 唱晚见他脸色不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紧张问:“怎么了?” 周惊寒转过头,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我哥出车祸了而已。” ...而已? 唱晚眼皮一跳。 “......” “不严重吧?” “嗯,就断了条腿,还活着。” “......” 唱晚明智的选择不再多问,看向面前古朴雅致的酒楼,“那这顿饭,还吃吗?” 周惊寒点开手机发了条消息,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下情况,重新发动车子,“先去医院,下次再吃。” 车子一路飞驰,停在医院门口。 周惊寒径直带着她坐电梯上了顶层vip病房。 两人走在长廊上,还未至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争吵声。 裴渊老早就在门口等着,医生护士全都被他清退,现在顶楼只剩周黎阳一个病人。 但是,这一个病人的杀伤力可以抵得上一层楼。 周惊寒往门内瞥了眼,对裴渊轻点头,“辛苦。” 裴渊不在意地摆手,目光惊疑不定的落在他和唱晚交叠在一起的手上,“动作挺快。” 周惊寒扯了下唇,“凑合。” 一身白大褂,仙风道骨的裴医生此刻都忍不住向他翻了个白眼,“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裴渊走后,周惊寒推开门,里面的人齐刷刷转过头来。 周黎阳惊愕地盯着他,“你怎么来了?裴渊跟你说的?我明明让他保密!” “保密?”周惊寒站在门口没往里面走,“你觉得你瞒得住谁?” “vincent?你和他什么关系?”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长相极为硬朗的男人,大约是个混血,中文发音有些奇怪。 他盯着周惊寒,眼神带着敌意。 周惊寒没出声,淡漠的回视。 周黎阳满脸黑线,“你有完没完?这是我弟!亲弟!” 那男人这才收起眼里的敌意,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微笑,冲他礼貌颔首:“好久不见。” “......” 周惊寒随口应了声,牵着唱晚走进去,扫了眼四周站着的几个黑衣保镖,“这什么情况?” 周黎阳右腿打了石膏,高高吊起,胳膊上缠着绷带,阴柔漂亮的脸上带着擦伤,看上去惨不忍睹。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开车不小心被撞了,过几天就好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周惊寒盯着屋里那个混血男人,“我问的是,你跟他什么关系?” 没等那个男人说话,周黎阳连忙抢先回答:“没关系,不熟。” 混血男人冷笑,“你确定?” 周惊寒:“不熟他带这么多人过来要绑你走?” 周黎阳被他噎住,别开脸,“反正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我可没同意过!”混血男人满脸阴鸷,他抽出一叠照片扔到病床上,“你必须和我解释清楚,这个英国模特跟你什么情况!” 周惊寒捡起几张随意看了眼,发现那个英国男人还和他有点渊源。 ——正是九月在酒吧的时候,宋文昂叫来故意惹他生气的那个人。 周惊寒已经大概猜出两人的关系,哼笑,问周黎阳:“你搞这一出,是不是因为他未婚妻的事情跟他闹别扭呢?” “......” 听见他的话,原本坐在沙发上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眸子蓦地柔和了两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周黎阳脸色苍白,“我是会因为这点事情生气的人?” 周惊寒没搭理他,转头看向沙发上的男人,“edward,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聊聊。” 名叫爱德华的男人沉吟片刻,觉得待在这里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影响周黎阳伤势的恢复,站起身对着病床上的人说道: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 “......” 屋子里的人没多久便清空了,病房里此刻只剩下周惊寒,周黎阳和唱晚三个人。 周黎阳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被自己弟弟牢牢牵在手里的人,刚才碍于外人在场,他没多问。 此刻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仔细看了眼周惊寒的神情,见他坦荡大方,毫无躲避之意,心里重重一跳,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们这是?” 唱晚有些紧张,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解释,周惊寒安抚地看了眼她,主动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周唱晚。” “那是我哥,你跟着我叫就行。” “......” “怎么不说话?”周惊寒笑,“不好意思?” 唱晚只好硬着头皮轻声道:“哥哥好。” 这三个字落到周惊寒耳朵里,令他眸色悄然一深。 以后还是让她直接叫周黎阳名字吧... 哥哥两个字,还是单独叫给他听比较好。 周黎阳却眼前一白,差点晕过去。 被周惊寒占了先机,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妹的周黎阳,怎么也做不出开口斥责的事,他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 “不好意思,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他深呼吸,“是我礼节没到位。” 周惊寒懒懒道:“没关系,下次补上就行。” 周黎阳恨不得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 周黎阳压着火,笑着道:“周小姐应当累了吧,隔壁有上好的西湖龙井。” 周惊寒摸摸她的头,“去休息室坐坐,我晚点来找你。” 唱晚知道他们兄弟俩有话要说,点点头,回想起刚刚那件差点烧坏她大脑cpu的事,担忧问道:“不要紧吧?” “没事,去吧。” 她一向对周惊寒万分崇拜,既然他说没事,唱晚便放下心来,乖乖跟着护工去了休息室。 唱晚一走,周黎阳脸色立刻变冷,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发什么癫?” 第103章 昏头 能让一贯温文尔雅的周黎阳说出这种话来,可见他这次被周惊寒气成了什么样。 周惊寒坐到沙发上,手指揉着眉心,语气带着笑意:“我怎么疯了?不就是带我女朋友来给你看看吗?” 周黎阳气得胃都在隐隐泛疼,语气稍缓了些,但仍然听得出其中压抑的火气: “女朋友?你是不是忘了和陆家的婚约?忘了你还有个未婚妻?!” “陆南思知道这件事。”周惊寒抬眸,慢悠悠道,“而且,所谓的婚约不过是两家长辈口头的一个约定罢了,我们可没订婚,她现在并不是我的未婚妻。” “周、惊、寒!” “口头上的一个约定罢了?”周黎阳怒气冲天,“别告诉我你不清楚这个约定有多大的约束力。” 周惊寒语气平淡,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清楚又如何?这么多年我可没问他们拿过什么东西,一纸婚约就想困住我?” “笑话。” 周黎阳盯着他,好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周惊寒,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来真的是吗?” 周惊寒轻轻地嗯了一声,微微笑起来,“上次她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 “我想保护她。” “......” “你知道现在周氏是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 周黎阳被他噎了一瞬,“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不会管你的私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惊寒,公司现在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周黎阳无力地合上眼,喃喃道,“父亲上次摔过一次后,身体大不如前,底下的人也开始不安分,时不时搞点小动作试探试探底线。” “我怀疑是宋家父子在浑水摸鱼。” 周惊寒抬眼,“我那位继母呢?没点表示?” “我妈她...”周黎阳皱眉,“...我也摸不准她的想法。” 自从周远山闹出那么大的丑闻后,宋林染这段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外界吵翻了天她都没什么表示。 就仿佛,放弃了这个丈夫一样。 “.......” 周惊寒虚迷双眼,“所以,你这次车祸,也可能是那些小动作之一?” 周黎阳摇头,“暂时找不到证据,他们做的很干净。” “如果真和我猜的一样。”周惊寒也觉得奇怪,“我那位继母怎么可能允许那些阿猫阿狗对你动手?她一向把你看成了眼珠子。” “......” “这件事情确实有很多蹊跷,我会派人仔细查一查。” “总之,那些刺头没冒出来之前,这纸婚约确实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顶多父亲那关你很难过。” “但是现在,公司上下极为动荡,周氏必须找到一个有力的盟友,将那些牛鬼蛇神狠狠震慑,这纸婚约背后代表的陆氏,无疑是最佳选择。” 周惊寒眉目不动,眼神冰寒,一张口便是大逆不道的话,“周远山的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响了,自己把公司折腾成这样,却要找别人帮他料理后事。” “......” 周远山三个字一出,周黎阳恨不得从床上爬过去堵上他的嘴。 “他是不是摔成老年痴呆了?”周惊寒慢悠悠地说完了剩下的几个字,“一天天的做什么春秋大梦?” “......” 有时候周黎阳真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周黎阳自动忽略他语气里的不屑冷嘲,“你自己也没做的多好。” “周、陆两家公司合作的项目不知道有多少,涉及的资金无比庞大,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谁敢去动这个婚约,谁就是众矢之的!你是不是昏了头?!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恋爱?” 周惊寒不知怎的,居然走了下神,恍然间仿佛回到那天陆南思发给他视频的那个下午。 他清楚地记得,看到唱晚穿着婚纱挽着别人走红毯时,当时的自己浑身发寒,心里滔天怒火,简直冰火两重天,难受极了。 他确实是昏头了。 明明在那之前,他连碰她都要思虑良久,生怕惹起她的反感。 但那天,他却没有问她的意愿,强行带她走,还故意淋了雨,一身狼狈地按响了她家的门铃,因为他知道唱晚看到他当时的样子,一定会开门。 他利用她的信任与心软,不管不顾吻了她。 然后拥有了她。 周惊寒神色柔软的不可思议。 周黎阳还在抓狂: “先把父亲放到一边不提,这件事情要是被宋文昂父子知道了,光他们俩就够你喝一壶!” “是吗?”周惊寒回过神,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什么国民偶像,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周黎阳一掌拍在床上,“你不是!你未婚妻是!你就不怕陆南思的粉丝活剥了你的小女朋友?” “陆南思不是一向号称自己是实力派吗?”周惊寒故作惊讶,“什么时候又成偶像了?” 周黎阳差点被他绕进去,“你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的意思你到底明不明白?” “宋文昂一直喜欢陆南思,为了抓你的把柄不知道等了多久,你还青天白日的带着你的小女朋友在外面晃悠,生怕他不知道这事对吗?” 周惊寒靠在沙发背上,“宋文昂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没有他爸,他就是一废物二世祖,翻不起浪。” “他爸可还活着!”周黎阳深吸一口凉气。 周惊寒已经厌烦了这个话题,“哥,你有空管我的事情,不如想想怎么跟你的小情人解释那个英国模特的事情吧。” “......” 周黎阳沉默良久,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不再逼迫他,淡淡道: “我可以帮你把这件事情瞒下来,能瞒多久我无法保证。” “......” “惊寒,你要做好准备,做好那群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准备。” “或许你承受得了,你的女朋友呢?”周黎阳问,“她有没有和你一起面对的勇气?” 第104章 撑腰 周惊寒进休息室的时候,唱晚已经慢吞吞地喝完了一整壶茶。 听见动静,她抬眸看过去,见到熟悉的人影,眼底带着笑,“聊完了?” “嗯。”周惊寒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走过去拉着她起来,“是不是饿坏了?我带你去吃饭。” “好。” 两人一起下楼。 电梯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周惊寒问:“想吃什么?” 唱晚:“没想好。” 周惊寒笑,“去刚刚那家酒楼行吗?” “可以啊。” 电梯门打开。 两人迎面碰上叶倩欢。 她独自一人在等电梯,手上拿着单子,看到唱晚的时候明显一愣,“表姐?” “......” 周惊寒眼波一动,目光从唱晚脸上移到叶倩欢身上。 他记得唱晚以前说过,母亲过世后,她被姨妈一家收养,面前这个人,应当就是她姨妈的女儿。 唱晚压下心里的波动,没有吭声,主动拉着周惊寒走出电梯,直接当叶倩欢不存在。 叶倩欢目光移到他们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像发现了什么,在他们身后大声喊:“表姐,我叫你呢!” “你谈恋爱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 唱晚脚步加快。 叶倩欢见她把自己当空气,完全没搭理的意思,再联想到上次在酒吧拼桌被拒的事情,又气又急:“我家养你那么久,见到妹妹连个招呼都不打。” “......” 她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很快周围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把目光投射过来。 八卦的眼神不断在三人之间打着转。 叶倩欢仿佛受到鼓舞,声音更大了,“我又没说错。” “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久,大学毕业翅膀硬了连个电话都没给我家里打过,我妈生二胎落下病根也没见你关心过。” “......” 她见唱晚一味地往外走,还以为她和高中时期差不多,温吞沉默,像个人人都能拿捏的包子。 “就知道谈恋爱,高中就是这副德行,什么教养!” 周惊寒脸色越加阴沉,回过头冰冷地望了她一眼,他久居上位,本就气场极强,含着怒意的瞥眼过去,压迫感更是惊人。 叶倩欢被吓得脸色一滞,方才娇横的态度软了大半。 唱晚垂着头,一点都不想跟他们一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牵扯,拉着周惊寒闷头往前走,没走两步便走不动了。 周惊寒停住脚步反手握住她,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过来。” 像是受到蛊惑,唱晚挪着步子折返回去,她靠在他身侧,小声说:“我不想和她说话。” “那也不能受了气不反抗,任人欺负。”周惊寒用力揉了下她的头发,“我女朋友哪能受这种委屈?” 说完,他揽着唱晚的肩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叶倩欢,眼底没有半丝情绪,“没教养骂谁?” 叶倩欢不敢开口,支支吾吾好半晌,最终还是把矛头指向唱晚:“表姐,你男朋友怎么这个态度?” 或许是因为涉及到周惊寒,唱晚直视她,忽然开口:“当然是因为对什么人就给什么态度。” “你也就配被人这样对待。” 叶倩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语反驳。 周惊寒诧异扬眉,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 叶成伟拿着保温饭盒从大门口走过来,远远的便见到自己女儿和人僵持不下,心里涌起一股怒火。 本来老婆住院就花了他一大笔钱,女儿还不懂事! 一天天尽给他找麻烦! 等走近了,看清了争执双方,他下意识把目光看向唱晚身后站着的男人,总觉得有点熟悉。 “欢欢,怎么了?” “爸。”叶倩欢仿佛看到了救星,指着唱晚说道,“在这里碰到表姐,她谈恋爱了。” 叶成伟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一番这个眼熟的男人,可怎么想都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林林总总见过不少人,一眼便瞧出周惊寒不是一般人,单看气质就觉得非富即贵。 叶成伟心思活泛起来,换上一副笑脸,“唱晚呐,好几年没见过你了,过得怎么样?今年过年回家吗?” 唱晚一脸冷漠的摇头。 叶成伟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冲着周惊寒说道:“这是你男朋友吗?真是一表人才,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刚才说话有什么地方得罪你的话,麻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见谅见谅。” 周惊寒捏着唱晚的手指把玩,头也没抬,哂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叶成伟脸上有点挂不住,语气降下来,“你这男朋友怎么不理人的?我起码是他的长辈,该有的尊重应该给吧?” 唱晚淡淡的,“他怕生。” ...... 出了医院,唱晚情绪一直很低落,周惊寒捏捏她的脸,逗她说话,“怎么?你也怕生?” “......” 唱晚没理会他的调侃,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事,她眼神哀怨,语气很不自在,“...你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呐?” “确实。”周惊寒一本正经开玩笑,“因为怕生,不怎么跟陌生人说话。” “......” 唱晚仰着头看了他半天,最终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周惊寒见她情绪转好,慢慢开口:“不过,你这个姨父,我是见过的。” “你见过?” “记得那块手表被偷的事吗?” 唱晚神色一僵,点点头,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周惊寒仔细回忆,“应该是那件事情过去之后的一两个月吧,那时候好像是元宵吧,我有事回了趟云安,然后顺便去了趟警察局,问了下那件事的后续。” 唱晚眼也不眨,全神贯注地听着,“...然后呢?” “然后见到了你姨父和一个光头男人,似乎犯了事,两人被铐着。”周惊寒思绪被拉回那天,“不过他喝了酒,可能没认出我来。” 唱晚脸上无波无澜,心里却掀起了巨浪,难言的情绪一波一波翻腾而起,几欲将她淹没。 周惊寒帮她打开车门,弯腰扶着车门,手掌拂上她的脸颊,“你今天做的很好,以后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还手知道吗?” “我替你撑腰。” 第105章 告白 车子飞速在马路上掠过,天色已暗。 跨江大桥两边栏杆旁安装的路灯十步一盏,两岸灯火恍如隔世,水面上有夜船徐徐而过,碎了一江的瑟瑟灯光。 唱晚趴在车窗上,盯着玻璃上映出的人影发呆。 周惊寒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侧脸投射在玻璃镜面上,朦胧虚幻,像隔着大段空白的岁月,端的是眉目如画。 她忽然想起2018年的元宵夜晚。 那天她被叶成伟逼着给那个光头男人敬酒。 一杯又一杯。 到了后面,他喝酒上了头,抓着她的手腕凑上来想亲她,粗重的、混杂着刺鼻酒气的气息一阵一阵的往她脸上喷。 周围充斥着刺耳的起哄声。 唱晚彻底崩溃,用尽全部力气推开了他,红着眼把手里的酒瓶砸到了光头男头上。 哐当一声,满室的喧闹在此刻猛地寂静一瞬。 唱晚发丝凌乱,眼波中倒映着血与火,一字一顿,极为清楚地说:“我要报警。” 屋子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会说话的事情,全部注意力都落到了报警二字上。 光头男被砸破了头,鲜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不一会儿便糊了满脸。 他儿子在旁边尖叫哭喊,屋外漆黑的夜幕上烟花未停,电视机里笙歌未绝,唱晚步伐坚定地往门外走,背影决绝。 叶成伟夫妻俩慌了神,拽住她不肯让她离开,唱晚回头,冷冷地盯着他们:“如果你们阻拦我,就是帮凶,一样要坐牢!” 警察局里只有几个值班的警察,林警官那天正好休息,唱晚婉拒了其中一个年轻辅警提议帮她找林警官的好意。 独自坐在警局里录口供。 元宵之夜,没有必要因为她去影响别人的团圆佳节。 她欠林警官一家的已经很多了。 她忍着眼泪把事情陈述完,录完口供,她浑浑噩噩的走出警察局大门,走了不知道多久,居然走到了小时候住的小区附近。 深夜的街道新年的气息未散,两边开着的店铺基本都关了门,树上高高挂着大红灯笼,喜气洋洋。 雪花柔柔的往下坠,旁边仅剩几个卖方糕糖葫芦和卖烧烤的小摊贩坐在树下聊着天。 唱晚坐在长椅上,又冷又饿又累,目光呆滞冰冷。 过了不知道多久,其中一个摊贩老板拿了一大盒方糕和几串糖葫芦,走到唱晚面前,递给她,笑着道: “小姑娘,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我快收摊了,剩下的这些反正也卖不出去,送你了。” 唱晚怔怔的看着他,那老板看上去憨厚老实,见她不吭声也没说什么,拿出手机,“你住哪?我帮你叫个车?” 她摇头,是真的不知道现在能去哪里。 两人正僵持着,老板急得抓耳挠腮,差点就要报警了,后来是林警官开着车带着林曼声找到了她,带她回林家住了一晚。 那段记忆就像一场大梦,唱晚记得,她临走前,瞥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天色太晚她看不清车牌号。 唱晚的视线不经意间滑过时,那辆车的车窗玻璃恰好徐徐上升,她只看见了一个朦胧虚幻的侧影。 恰如此刻的侧影。 车子即将驶过跨江大桥。 她在渔舟唱晚的尾声中轻轻问:“周惊寒,2018年的元宵,你有没有去那条街道?” 她没有说是哪条街道,但她知道周惊寒懂她的意思。 他侧过头,江面上折射过来最后一点灯火印在他的眼底,耀眼如盛夏时节洒下的炽烈阳光,落在深邃子夜的晚声中,心神俱舍。 “是我。” “你没看错。”周惊寒声音中含着点莫名的意味,像是遗憾,“那天太赶了,来不及下车。” “......” 这一刹那,她忽然觉得,2018年,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起码她和周惊寒,擦肩而过好几次。 *** 周惊寒并没有带她去先前提过的那家酒楼,而是去了一家开在小巷子里的店。 他把车停在路旁,牵着她慢悠悠走过去。 唱晚好奇地往四周看了眼,“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周惊寒垂眸看她,“周黎阳带我来的。” “以前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情绪很差,吃不下饭,后来周黎阳突然说要尝尝云安菜,他自己吃的少,认不出地道的,于是天天拉着我出去吃饭。” 说到这里周惊寒有些无奈,“他说要让我这个云安人替他验验货,那时候几乎吃遍了整个余同。” “这家店大概是这座城市最正宗的了。” 唱晚眼中一涩,酸酸涨涨的滋味充斥心头。 别人只看到了周惊寒如今的意气风发,哪里知道他走到现在经历了什么。 当年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一边牵挂着家里的外公,一边应付着周围人的恶意,她都不敢想象周惊寒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周黎阳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周惊寒笑,“确实。” 唱晚停下脚步,周惊寒低头,“怎么了?冷?” 她摇头,看了眼被他包在掌心里的手,暖暖的。 她仰头呆呆的看着他,忽然用力地扑进他的怀里,贪婪地汲取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周惊寒被她撞的心中一热,将她接了个满怀,怀里的人清瘦柔软的不可思议,发丝间缭绕着一股香暖的气息,扰人心神。 唱晚紧紧环住他的腰,指尖用力到发白,抱了一会,她抬头,踮起脚主动去吻他,温热柔软的唇瓣覆上去,舌尖试探着轻舔了一下。 周惊寒后脊一僵,触了电似的,连呼吸都乱了,他没料到她胆子居然这么大。 唱晚实在太笨拙,乱七八糟的亲了会周惊寒便忍不住反客为主,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怀里重重地吮咬。 他抵开她的齿关,强势的攻城略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唱晚溃不成军,浑身发软趴在他胸口,手指颤颤地捏着他的衣领,生涩的回应。 过了很久他才放开她,周惊寒呼吸不稳,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尽是蛊惑:“这是在干什么?” 唱晚不敢和他对视,屏住呼吸,声音结结巴巴的:“周惊寒,你真的...很好很好。” 二十二岁的唱晚仍然朦胧羞涩如迎春时节花木抽出来的嫩芽,她耳朵红的仿佛要滴血,依然努力说完了剩下的话: “这是我的...告白,替六年前的自己,对你的告白。” 周惊寒眼神脉脉,抱着她低头再次吻下来。 第106章 口红花了 到了后面,唱晚也不知道周惊寒是怎么放过她的,她靠在他怀里平复了下呼吸,低着头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 周惊寒低笑着拉住她,唱晚还是不敢看他,视线垂着,盯着脚下的青石板路,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强作镇定,“怎...怎么了?”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视线落在她脸上,指尖慢腾腾擦过唱晚被吻至红润光泽的唇瓣,轻描淡写道:“口红花了。” “......” 两人来到小巷里的那家店,店门口的招牌很低调,在昏暗的小巷子里闪着淡淡的光,穿过一条停着电动车的走廊,里面有一个小院子。 两人一进去,里头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穿着打扮干净素雅,脸上一直带着笑,让人一看就觉得非常亲切。 她一见到周惊寒,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笑咪咪道:“有段时间没来了。” “是,最近比较忙。”周惊寒对外人一向冷淡疏离,此刻脸上竟然带了点笑,语气很是熟稔:“张阿姨,里面还有包厢吗?” 张阿姨侧过身,给他们领路,“有,还是你之前常去的那个。” 包厢打扫得很干净,桌上摆了一壶茶,唱晚拉开椅子坐下,张阿姨走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来,尝尝。” “谢谢。” 唱晚朝她笑了笑,垂眸抿了一口。 云安盛产茶叶,口感鲜醇,甘甜细腻,香气清新持久,滋味醇和回甘,本地人极其爱喝,也正因如此,云安的茶叶一般自产自销,外地很少喝到如此正宗的茶。 她眨眨眼睛,很是惊艳的看过去。 张阿姨只是笑:“好喝的话待会我拿两包送你。” “啊?”唱晚不知所措的望着周惊寒。 他正在帮她烫碗筷,闻言,头也不抬道:“还不快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 唱晚乖乖重复。 张阿姨问周惊寒:“女朋友?” 周惊寒把烫好的餐具一个一个摆到她面前,点头,“对,她也是云安人。” “是吗?怎么来这里了?云安离这里可远了。” 周惊寒烫碗筷的手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唱晚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来这里读书。” 张阿姨端详着她的五官,啧啧惊叹,“长得真漂亮,电视里的明星都没几个比得上。” “......” “真是难得,以前你都是和黎阳一起过来。”张阿姨感叹,“都好多年了,一转眼你都有女朋友了,也不知道你哥什么时候能带女朋友来给我看看。” “......” 唱晚忽然想起今天医院发生的事,心中偷偷说,估计是等不到女朋友了,男朋友倒是有可能。 她又喝了口茶,满足的轻叹。 周惊寒脸色也很是复杂,“我下次见到他替您催一催。” “哎——好。”张阿姨笑着把菜单放到唱晚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她勾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周惊寒,他瞥了眼,又勾了几个,然后还给张阿姨,“辛苦。” 张阿姨走后,包厢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周惊寒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也问过唱晚,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这座城市。 那时候她说:“因为那个人说他一定会回余同。” 周惊寒回想起自己当时恼怒不愿承认的心情,到如今的甘之若饴,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变化竟如此之大。 菜上得很快,都是云安的家常菜,方腊鱼一菜有三种风味,咸鲜可口,香味甚浓,李鸿章杂烩这道菜非常难做,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唱晚妈妈才肯花功夫去做。 几道菜的味道皆是惊为天人。 当下她吃得心满意足,简直就像家里养的小猫吃到了最鲜美的鱼罐头一样,眯着眼睛恨不得在地上滚一滚。 周惊寒在一旁看得好笑,夹了鱼嘴放到她碗里,“慢点吃。” 鱼嘴是有特殊含义的,不能轻易夹给别人吃。 因为它有,相濡以沫的意思。 唱晚默默的把鱼嘴吃掉。 吃过饭后,两人沿着街道散了会步,时针渐渐从九滑到十。 唱晚摸着肚子,数着步数,估摸着再逛一条街胃里的饭菜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先送你回去?” “嗯?”假期足足放了九天,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快忘了明天就要上班的事了,“噢,好。” 周惊寒捏捏她的脸,“你不会忘了吧?” 唱晚心虚地点了下头,“差一点。” 周惊寒问:“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 他的意思是,今天不和她一起住吗? 唱晚咬着唇,有点失落,可转念一想,他们才在一起几天,住一起实在太不合适了,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怎么可以那么依赖他? “明天我自己坐地铁去吧。”他住的酒店离自己家太远,唱晚不想让他那么麻烦,“你可以多睡会。” “坐地铁?那么多人。”周惊寒有点嫌弃,不太愿意她吃这个苦,挑眉问,“会开车吗?我给你配辆车?” “......” “会倒是会。”唱晚硬着头皮回答,“但我是大一暑假学的,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坐地铁也是一样的,只要半个小时。” 周惊寒沉吟,“那再给你配个司机?” “......” “不用了。”她很无奈,上个班而已,还专门配个司机,实在是太夸张了。 “我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周惊寒还是不太愿意,“给你换个房子怎么样?换到公司附近?” 唱晚拉着他往车旁走,“不用啦,真的没关系的。” 她现在担心的反而是明天上班后怎么跟部门的同事解释,放个假回来,她和老板在一起了... 周惊寒由着她牵着自己,到了车旁时,猛地拽住她的手拖进自己的怀里,在她唇上慢慢的吻,一下一下的点在上面。 唱晚脸颊立刻就红了,她慌乱地往四周看了眼,幸好停车的地方比较偏僻,再加上时间很晚,周围没什么人。 周惊寒不满地咬了下她的唇瓣,惹起怀中人的一声嘤咛,他眸色一深,热烫的吻一路吻至耳垂,咬住耳骨,辗转厮磨,鼻息尽数洒在娇嫩的颈侧。 “那我给你当司机行吗?”他继续亲她,叼住她的舌 尖轻轻吮吻,声线极哑,“以后天天送你上下班,怎么样?” 第107章 打探 很难想象,平日里那样冷酷傲慢的人,落下来的吻却那样粗野热切。 唱晚被他亲的头皮发麻,鼻腔里抑制不住的闷哼出声。 周惊寒微微松开她,牙尖在她粉嫩的耳垂上轻轻磨咬,语调勾人,“行不行?” 唱晚手指抵着他的胸口,没一会被他捉住放到掌心,肆意揉捏,她红着脸摇头,“...不行,太麻烦了。” 周惊寒捏捏她的脸,低声笑了一下,没有继续逗她,把车门拉开,“进去,送你回家。” 回去路上,唱晚故作镇定地拿出手机来看,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但其实,她拿手机的手指都在发抖。 脸颊更是烫得很,仿佛心里烧起的那团火要将她从头到尾点燃,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酸麻之意。 一打开微信,密密麻麻的消息铺天盖地。 唱晚看到发消息的人后,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叶倩欢的消息占满了整块屏幕,绿色的气泡一连串的轰炸下来,话里话外不是在向她打探周惊寒的消息,就是在暗示她给钱。 她大概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话语中夹杂着许许多多表情包,企图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不那么生硬。 【表姐,你男朋友好高好帅啊。】 【他是余同本地人吗?在哪工作?是体制内吗?】 【我妈本来在云安帮你相中了一个不错的男人,有车有房,就是有贷款,年纪比你大点,但我妈说年纪大会疼人,而且他别的条件都挺好的,不过你既然自己找了一个,她就说算了,治好病回家后就帮你推了。】 【今天在医院我就跟你说过,我妈生弟弟落下病根了,这几年老腰疼,在云安一直治不好,听家里亲戚说余同的市医院很不错,这两天才来这里碰碰运气。】 【没想到那么巧,一来就碰上你了诶!】 【动画表情】 【表姐,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呀?是不是工资很高?\/滑稽】 【租的房子在哪里啊?城南还是城北?这里物价好贵啊,我和我爸这几天住酒店花了好多钱。】 【动画表情】 【我爸刚刚骂我了,说你是姐姐,我不能那样和你说话,特别没礼貌,让我来跟你道歉。】 【\/大哭】 ...... 唱晚看到这里就退出了聊天页面,胃里一阵翻腾。 “......” “怎么了?” 周惊寒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脸色不对,空出一只手碰了下她的额头,“怎么脸色这么差?晕车?” 唱晚面不改色的就坡下驴,“有点。” 周惊寒降下她那边的车窗,“吹吹风会舒服一点。” 一阵海风混杂着不知名的花香从车窗缝隙中飘进来,将她心上缭绕着的窒闷之气一下子吹散了大半。 她收拾好情绪,垂眼看了下微信,回都懒得回,随手把叶倩欢拉入黑名单。 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浪费情绪真是不值得。 她侧过头,把目光重新落回周惊寒身上,男人侧脸流畅立体,轮廓有些冷,嘴唇薄薄的,形状很漂亮。 密闭的车厢内,她注意到周惊寒的唇色比往常深了不少,像是充了血,唱晚移开视线,不受控制的想起他刚刚吻咬她的模样。 回想起刚才的事,她忽然觉得有点躁,掩饰般看向车窗外,没多久,又转过头去看正在开车的男人。 如此反复好几次,周惊寒目视前方,看着路况,幽幽道:“唱晚,我在开车。” 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唱晚下意识的啊了声。 她...当然知道他在开车了... 她就是想看看他而已... “...嗯。”唱晚不明觉厉,“我知道,怎么了?” 周惊寒抽空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这么看我,会影响我开车。” “......” 随着他这句话的落下,唱晚心里最后一点郁闷也消散在风中。 原本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收到叶成伟一家人的消息,无论他们说的是什么,和她有没有关系,唱晚都会难受好久。 有时候甚至接连几天都吃不下饭,精神萎靡的像抽了鸦片。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个带着侵略意味的吻,霸道蛮横,却生涩稚嫩,令人欲罢不能。 明明前几天她刚得知周惊寒有未婚妻的这个消息时,她还痛不欲生,以为自己和他的缘分就此走到尽头。 她甚至准备放完假就回公司辞职,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哪里能料到峰回路转,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唱晚点开和柏郁青的聊天页面,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元旦,他邀请自己去他家拿父亲留下的书籍。 她往上滑,停在他发过来的那张照片上。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她遗憾两人曾经靠得那样近,但这份感情还未开始便要结束。 可现在再次点开,心境却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放到照片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恍惚间,仿佛透过屏幕,回到了云安的那条古老街道,就着他的手吃糖葫芦的那一瞬间。 裹着冰糖的山楂酸酸甜甜,回味悠长,直至今日。 唱晚弯了弯唇,把这张照片保存到相册,顺便设置成手机桌面,然后随手发给了周惊寒。 手机亮了一瞬。 周惊寒扫了眼,没点开,重新看着前方,“给我发了什么?” 唱晚抿唇,一双碧绿的瞳仁望着他,藏着一点羞赧,她小声说:“照片。” “嗯?” “就是上次在云安的时候,柏先生帮我们俩拍的。” 车子拐了个弯,开进西子湾小区,没多久,在唱晚住的楼栋停下。 周惊寒把手机拿到手上,解了锁,看向微信置顶的消息。 他点开唱晚发过来的照片看了眼,莫名的,在这一刹那,周惊寒觉得柏郁青这个人顺眼了不少。 别的不说,摄影技术确实不错。 “还想回云安吗?” 唱晚睫毛抬起,慢慢点头,“想。” 虽然在云安的那些年里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那里是她的故乡,也是周惊寒的故乡。 他们在云安相识、重逢、分别,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人留在那里。 沉溺于过去的苦难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情,翻篇,是每个人都必须拥有的重要能力。 周惊寒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过年的时候再带你去玩。” 第108章 再亲一下 “走吧,送你上楼。” 周惊寒牵着她进了电梯,送她到了家门口。 他看着她按下指纹,把门打开,唱晚低着头,手往外抽了抽,“...周惊寒,我要进去了。” 周惊寒握着她不肯松开,“今天过得开心吗?” 唱晚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弯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周惊寒唇角轻扬,低声唤她的名字,“唱晚。” 唱晚嗯了一声,疑惑抬头。 周惊寒看了她一会,在她不解的视线里,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进怀里。 他下巴搭在她的肩颈处,头微微偏着跟她说话,温热的气息吹过她的颈窝,令人心痒难耐。 他低声问:“再亲一下可以吗?” 唱晚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懵懵的,周惊寒微微松开她,一低头吻住她的唇,灼热的气息洒下来,烫得她浑身发颤。 她还在原地踏步时,周惊寒的吻技在寥寥几次的实践中飞速进步,已经甩了她好几条街。 他的唇重重压上她,粗暴地撑开齿关钻进去,含住她的唇舌,又舔又咬,激烈又狂热。 周惊寒抱着她往门里走了几步,随意踹上门,嘭的一声,大门被关上。 屋里没开灯,某某听见动静悄无声息的跑过来迎接主人回家。 它蹲在鞋架上喵喵喵叫着,浑身融在黑暗里,乌黑的两颗眼珠子折射着月光,好奇地盯着拥吻在一起的两人。 周惊寒一个转身将她按在门板上,气息粗重,单手握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扣,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头压低,细细密密的吻上去。 唱晚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雾,一双绿瞳湿漉漉的看着他,她浑身仿佛过了电,四肢瘫软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着。 寂静的室内除了某某的叫声,便只剩下黏腻濡湿的吻声,暧昧迷乱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往她耳朵里,往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里钻,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眼眶发红,手指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周惊寒往后退了点,火热的手掌安抚地在她背上拍了拍,他亲亲她的脸,喑哑着声音问: “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唱晚脱离桎梏,手掌捂着脸,轻颤着回答:“...开心。” 这会儿她不敢和他对视,垂着脑袋,耳尖聚着一抹热意,白玉般的耳垂通红一片。 周惊寒轻声一笑,闷沉的笑声顺着胸腔传进她的耳中。 唱晚仍然捂着脸,只露出一双澄澈碧绿的眼睛,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颗心似乎都在此刻烧得滚烫。 周惊寒拿开她的手,放在自己颈后,往她面前凑过去,薄唇轻轻蹭过她的唇,随后往她嫩滑的脸颊上滑过去,慢慢吻至小巧的耳垂。 他张唇轻咬着她的耳骨,哑声问:“今天先亲到这可以吗?” 唱晚耳朵上那抹热意蔓延开来,直至全身,她觉得自己此刻都快被烧熟了。 她始终不敢看他,视线往下,盯着地板,讷讷点头,很小声的回答:“...可以。” 周惊寒修长的指节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沿着她的耳朵抚到细长的脖颈,拇指在她红肿的唇瓣上揉了揉。 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他唇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嗓音沙哑:“待会去照下镜子。” “......” “...什么?” 唱晚眼睫上挂着湿泪,抬眸望向他时,修长的睫毛浓密如鸦羽,底下两颗碧绿的瞳仁浸在水中,我见犹怜。 周惊寒眸色深了几许,摸摸她的脸,“照了你就知道。” “......” 唱晚还不明觉厉着,某某趁机跳到她怀里,舔着爪子喵呜一声。 周惊寒直起腰,盯着面前抱着猫的漂亮姑娘,再次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随手摸了一把某某毛茸茸的脑袋,万分不舍地开口,“我走了,晚安。” “——喵呜。” 门被打开,周惊寒走出去,顺便帮她带上门,他手指敲敲门板,“记得反锁。” 耳边听见唱晚把门反锁的动静后,周惊寒这才抬步走向电梯。 唱晚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的呆,她的呼吸里似乎都是周惊寒留下的气息,笼罩了她全身每一个部位。 想起他后面说的那句话,唱晚把猫放下,拍开灯,犹豫着进了洗手间。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唱晚皮肤很白,唇色嫣红,现在的颜色比往常更深,还发着肿,但是最让人无法忽视的还是唇瓣上渗出的一点血渍。 像是被人狠狠蹂躏过。 周惊寒刚才用的力大了点,似乎把她的唇角不小心咬破了皮。 唱晚立刻垂下眼,视若无睹。 没一会,又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硬着头皮抽了张纸巾将那抹红痕擦掉。 周惊寒这个男人真是...恶劣极了... 明明是他做出来的事,不遮着掩着就算了,还故意让她去照镜子.... 明天她怎么跟部门里的人解释? 难不成说是被蚊子咬的吗?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蚊子? 有点愁。 某某很不满主人把它放到地上的行为,轻快一跳,跃上洗手台,喵呜喵呜的叫着,企图引起唱晚的注意力。 唱晚低头和它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最后无奈地将它抱起来,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嘴里极为郁闷的嘟囔道: “某某...我觉得你最近...学坏了。” 她把猫放回猫笼,给它铲了猫砂,换了新鲜的水,喂了它一根猫条,总算把霸占在脑子里的周惊寒赶了出去。 唱晚平复了下呼吸,刚准备去阳台拿衣服洗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是周惊寒的消息。 【照了吗?】 好不容易清空的思绪瞬间被他扯回到四十分钟前。 “......” 隔了几秒,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语音消息。 唱晚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点开,听见男人低低的嗓音落在寂静的客厅里,又拽又嚣张,像是故意挑衅。 “你要是不高兴,下次可以咬回来。” 第109章 可以占 “......” 唱晚沉默了会,摸摸自己唇角的伤口,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我挺高兴的。】 周惊寒:【?】 周惊寒:【行。】 周惊寒:【我知道了。】 “......” 看着这三条消息,唱晚没搞明白他知道了什么,她盯着自己发过去的那五个字看了会,莫名觉得有些脸热。 她把手机放回茶几上,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后,她坐在沙发上吹头发,突然想起叶倩欢抱怨这里物价贵的事情。 她记得,当初柏郁青资助她的时候,因为她年纪太小,又不能说话,所以资助的钱每个月都是打到叶成伟的卡上。 让叶成伟拿里面的钱支付她的学费和生活上的一系列开支。 高三那一整年,叶成伟每个月月初会给她一点钱当生活费,有时候是两三百,偶尔会给个四五百,言语间要唱晚懂得感恩,他们一大家子人生活很艰难,要懂得勤俭节约。 他们告诉她,大人赚钱不容易,家里还多了她这张嘴,收养她已经很好很好了,平时给她的钱要省着点花,出了那样的事,继兄坐牢,继父继母都死了,她家里人什么都没给她留下,房子还被烧了。 多晦气啊我们一家还肯养着你,你要感谢我们... 然后在高三下学期的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时节,转头拿着柏郁青资助给她的那笔钱付了一辆车的首付。 叶成伟每个月月初给她钱训斥她的那段时间里,是他最得意的时候。 他会点燃一根烟,坐在沙发上,高高地翘着腿,一副语重心长、满心满眼都是为了她好的长辈模样,企图在唱晚空洞绝望的目光里找到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 唱晚有时候听着听着,精神会出现一种解离的状态,身体站在原地听着他的高谈阔论,灵魂却漂浮在半空,冷眼盯着他的嘴脸。 她看着小时候和蔼可亲的姨父姨妈在她眼前一个一个烂掉。 像被子弹射过的西红柿,嘭的一声,汁水炸裂,只留下鲜红的、流了满地的血。 那些情绪全都被她压抑下来,压到心底最深处,用纯洁的白雪覆盖,只要不掀开,就看不到那片白下掩盖的黑色的泥泞。 只要忍过这一年就好,只要高考结束就好。 她可以借着高考这一块跳板,离这些人远远的,她还可以和他在一个城市,离那个人近一点,万一,某一天缘分到了,就真的遇见他了呢? 她抓着那一丁点渺茫的希望,咬着牙熬,终于熬到高考结束,熬到成绩出来,熬到报志愿。 然后熬不住了。 因为叶成伟一家逼着她不准离开云安,妄图偷偷改她志愿。 唱晚彻底崩溃,哭着给柏郁青打了电话,他特地从国外飞回来,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很严肃的警告了他们一家人,并且单独为唱晚办了一张银行卡,此后资助给她的钱直接打到她的卡里,不再经过叶成伟一家人的手。 *** 吹完头发,她收拾好情绪,去阳台把晒干的衣服收进来,周惊寒的睡衣吸满了阳光,闻上去暖融融的,特别舒心。 她躺在床上,摸出手机,给周惊寒发了条微信。 【晚安。】 隔天早上,她起得有点晚,洗脸的时候,唱晚往镜子里看了眼,唇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痂,看上去格外明显。 唱晚手指摸了下,心虚地别看眼,加快了洗脸的速度,然后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跑下楼时,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她犹豫地走过去,周惊寒降下车窗,侧头看过来,“上车。” “......” 他还真的来给她当司机了。 唱晚习惯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系上安全带,嘴里说道:“昨天不是说好不用来接我吗?” 周惊寒嗯了声,转着方向盘,“说是说了,我可没答应。” “......” 唱晚算了下他开车过来的时间,大约要半小时到四十分钟,碰到堵车的话还要更久一点。 “可是你这样真的很麻烦,每天处理完事情就已经很累了。”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周惊寒转过头,目光在她唇上多停了会,然后抬手勾住她的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唱晚愣住,视线停在他脸上,似是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吻。 男人长相利落硬朗,眉眼暗藏锋芒,气场极强,唇角扬起时却显得意外的温柔,她听见他偏低的嗓音落在耳畔: “也就麻烦这几天而已,下周我要去国外开个会。” “......” 唱晚一顿,下意识舔了舔唇,心里的想法直接从嘴里冒了出来,“那要不,这几天你住在我那里吧?” “......” 绿灯。 周惊寒开动车子。 “行。” 唱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车子已经开了一段路,她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说这种话是在暗示什么。 但她,真的只是不希望周惊寒那么累而已·· 她为自己找理由,“我就是不希望你每天来回跑那么多趟,想让你多休息会。” 周惊寒淡定开口,“嗯,我知道。” 唱晚继续说:“虽然我知道我刚刚那么说有点唐突你,毕竟我们才刚在一起没几天...” 周惊寒似笑非笑的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随口道:“你继续。” 得到鼓励,她小声把最后一句话说完,“但我真的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唱晚。” “嗯?” 周惊寒神色悠然自得,看起来心情很好,“我说过,可以占。” “......” 唱晚瞬间闭嘴,她还是抵不过周惊寒的厚脸皮。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公司楼下。 周惊寒调戏完她见好就收,牵着她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专属电梯。 两人到的有点晚,一楼大厅只有三三两两的前台工作人员匆忙而过,偶尔有人认出周惊寒会停下脚步,隔着距离向他点头打招呼,唱晚偷偷轻舒了口气,还好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周惊寒垂眸看她,“中午跟我一起出去吃饭?” 唱晚点头,“好。” 电梯缓慢上升,周惊寒忽然将她扯进怀里,然后,低下头咬住她的唇,舌尖勾着她缠绵悱恻地亲了好一会,在电梯到达九楼的时候,恰好将她松开。 “中午见。” 第110章 晚晚 唱晚出电梯时,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飞速律动,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慢慢走近部门,心不在焉地和部门里的几个人打完招呼,坐回了自己的工位。 严余晖拿着叠文件放到她桌上,嘴巴动了动,唱晚愣愣的盯着,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唱晚?” 严余晖有些无奈地重复叫了她一遍,“这些文件是两个实习生翻的,你帮忙校对一下,下午下班之前给我行吗?” 唱晚眨眨眼睛,接过文件,脑袋用力点了点。 严余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假期玩太疯了?还没回过神呢?” 她垂着眼,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点头应下,背了这个黑锅。 小刘凑过来,分了她一个面包,“吃早饭了吗?” 唱晚摇头,她根本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她吃饭的习惯和正常人不一样,别人都是三餐按时吃,她是饿了就吃,不饿就不吃,有时候忙的厉害了,时常会碰到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吃的情况。 大学四年下来,她早就习惯了。 最近和周惊寒待得在一起,跟着他吃饭,三餐比以前倒是规律了不少。 “来一个。”小刘在抽屉里摸来摸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疙瘩里又摸出了一瓶牛奶,“来一瓶。” “......” “谢谢。” 唱晚很喜欢部门里的两个实习生,虽然闹腾了点,摆了点,但是很有趣,也很热心,没有什么坏心眼。 两人凑在一起吃着早饭,小刘突然指了指她,“你这里怎么了?” “......” “哪里?” 小刘指了下自己的唇角,“这里怎么结疤了?磕到了吗?” 唱晚立刻点头如捣蒜,“没错,不小心磕到的。” “平时要小心点哦。” “嗯!” 中午忙完后,周惊寒带着唱晚去外面吃了顿饭,他今天很忙,吃过饭后两人就匆匆回了公司。 晚上他加了两小时的班,唱晚把文件校对完后,顺便指导了会两个实习生的工作。 实习生忙完后,收拾东西的时候见她坐着不动,小刘问:“你不回去吗?一起去地铁站呗。” 唱晚摇头,“我再待一会,晚点走。” 两个实习生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陪她,唱晚好笑道:“快回去吧,不用留下来,我忙完手上的活就走。” 她们如蒙大赦,松了口气,朝她笑眯眯地挥挥手,“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拜拜。” 时针慢慢爬到八点,周惊寒开完会,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好。” 和以往去他办公室那种隐秘的欢喜不同,这次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表露自己的开心。 唱晚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签最后一份文件,苏明媚一身白色套装,优雅地站在他桌子前,听见动静,转头瞥了她一眼。 “......” 周惊寒抬头,指了下旁边的沙发,“先坐会,我马上就好。” 唱晚点点头,乖乖坐下。 苏明媚咬咬唇,又看了唱晚一眼,犹豫地问道:“总监,腾志科技的那个案子,您真的要重新评估吗?不是说不投了吗?” 周惊寒看完文件,利落的签字,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唇角带了点笑,轻声道:“没事,就是忽然觉得,养成类游戏也挺有意思。” 苏明媚:“......” 她有些摸不准周惊寒的想法。 苏明媚动了动唇,刚想开口,周惊寒把文件递给她,“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 苏明媚慢腾腾挪到门口,关上门的时候,抬头往门内看了眼,恰好看见周惊寒走到沙发前,伸手摸了摸唱晚的脸,正低声跟她说着什么。 眼里是令她心惊的宠溺与亲昵。 她大脑一片空白,在反应过来前,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 苏明媚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手指都在轻轻发抖,她快步走进电梯,犹豫了会,然后把照片发给了陆南思。 ......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 “回家煮点吃的还是去外面吃?” 唱晚悄声问:“回家吃的话...是你煮吗?” 周惊寒睨了她一眼,悠悠道:“行,我煮。” 唱晚捏着安全带,故作镇定道:“那就回家吃吧。” “想吃什么?” 唱晚想了想,“这个点做饭的话太麻烦了,就...随便煮点面条或者小馄饨吧。” 周惊寒点头,“好,那现在先跟我回酒店拿几件衣服。” 听见这话,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天早上和他说的话。 她..让周惊寒这几天,和她一起住... 唱晚心脏落了一拍,低头玩着包包上的小玩偶,声若蚊吟:“...好。” 到了酒店,唱晚仰头看着熟悉的大门,感慨万千。 她还记得,去年九月,因为魏涛的事情,周惊寒还带她来这里住过一晚。 第二次来,却变成了她带周惊寒回她家住... 周惊寒带她径直上了顶层总统套房。 唱晚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房间里每天都有客房服务人员来打扫,非常干净,但是生活气息并不浓郁,看得出来,周惊寒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休息的落脚点而已。 唱晚站在玄关四处看了看,目光顿在阳台豪华的猫架子上,有些惊讶地问:“这不会是上次我请你帮忙照顾某某的时候,你特地买的吧?” 周惊寒帮她拿了双拖鞋,“我也养了只猫,刚回国的时候在停车场捡的。” 他话音刚落,一坨圆滚滚的白团子便扑了上来,唱晚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它接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定神看过去,怀里躺着一只纯白色的小猫,正仰着头看着她,毛发蓬松柔软,一双眼睛透着绿,像一对漂亮的玻璃珠子。 唱晚小心地摸了摸它的头,眼也不眨地轻声问:“它叫什么名字?” 周惊寒慢条斯理吐了两个字:“晚晚。” “......” 唱晚后脊一颤,咬着唇没说话,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周惊寒故意凑上来,伸出手指在小猫下巴上挠了挠,低声在她耳边喊: “晚晚。” 第111章 cpf是什么 “周惊寒。” 唱晚憋着口气,想要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却因为磕磕巴巴的声音,气势减了一大半: “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惊寒扬眉,笑着问:“我怎么故意了?” “我又没骗你。”周惊寒好整以暇地继续逗她,“它确实是叫这个名。” “......” “晚晚。” 他又叫了一遍,声音故意压得又低又磁,带着蛊惑的气音。 小猫很是配合地喵了一声。 唱晚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耳朵上的那抹热意最终还是蔓延到了脸上,她支支吾吾嗫嚅了半天,小声说了句: “你...你不要再这样喊它了。” 周惊寒垂眸,含着笑意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为什么?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吗?” “......” “反正,你..不要这么喊它...” 唱晚说完这句话,抱着猫往客厅跑过去,找了根逗猫棒蹲在角落里陪它玩。 她总觉得周惊寒是故意的,故意借喊猫的名义喊她。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一只雪白的小猫居然叫晚晚... 还跟她撞上名了。 但是她却偏偏找不出理由反驳他。 周惊寒笑着看向她的背影,怕真把人逗得太过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于是见好就收,转身去了衣帽间拿衣服。 两人离开的时候,唱晚舍不得小猫独自留在酒店,提议把它也带走,周惊寒很无所谓的点了下头。 在哪都一样,总归是不会饿着了它。 回到西子湾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周惊寒把东西随意放在客厅,脱了大衣卷起衬衫袖子进了厨房。 唱晚把猫放在某某的猫窝里,两只猫以前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再次见面分外亲热,依偎在一起互相给对方舔着毛。 她摸摸它们的头,小声道:“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周惊寒在厨房煮面条,唱晚扫了眼客厅里的东西,帮他拿进了他的房间,犹豫了会,没有打开,只是把没装进行李箱的几件外套挂进了衣柜,然后便关上门走了出来。 她进厨房洗了个手,然后拿起案板上的葱花开始切。 水恰好烧开,周惊寒放了一把面进去,随口问道:“某某是公猫对吧?” “嗯。”唱晚抬眼看他,“怎么了?” 周惊寒顿了一下,暗示:“那可以让它们俩配个对。” 唱晚眨眨眼睛,“可是,某某已经绝育了。” “......” “当我没说。”周惊寒迅速抛弃这个话题,转头问,“辣椒要多少?” 唱晚一下子被他带跑,吸了吸鼻子,“一点点就好,我不是很能吃辣。” “......” 吃饭的时候,唱晚分了周惊寒一双筷子,刚想用发圈把长发绑起来,却发现手腕上没戴。 她懒得再跑回卧室,干脆拿了根筷子把一头长发随意缠了起来。 周惊寒从没见过这种操作,起身去厨房帮她重新拿了根筷子,递给她,惊讶道:“你平时在家都是这样绑头发的?” “不是。”唱晚摇头,“...就是懒得回去拿发圈而已。” “噢。”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眼神闪了闪,没再吭声。 *** 陆南思忙了一天,晚上收工的时候才抽空看了眼微信,恰好翻到苏明媚给她发的那张照片。 抱着看乐子的心情,她悠哉悠哉的转发给了周惊寒。 【我的准未婚夫,你怎么回事?】 【背着我在外面干什么呢?】 【\/照片】 周惊寒瞥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点开,手指拂上那张照片,轻笑了一声。 唱晚喝了口汤,“怎么了?” 周惊寒把手机递给她,示意她看上面的照片。 唱晚看了眼。 照片里的她肤色冷白,半张侧脸精致立体,正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周惊寒,一双墨绿的眼睛仿佛点了翠,在灯光下闪着光。 “......” 她忽然想起那只叫晚晚的小猫。 旁边站着的周惊寒弯着腰,一只手放在她脸上,眼睫垂着她对视,唇角微微带了点笑。 她呼吸一顿。 在这一刹那仿佛回到在他办公室里的那个瞬间。 她记得,下一秒,他低头吻了下来。 唱晚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把手机还给他,讷讷问:“...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谁拍的呀?” 明明当时办公室里只有她和周惊寒两个人而已。 周惊寒正在发消息:【拍的不错。】 回完陆南思后,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还能是谁?谁最后走就是谁。” “......” 最后走的人? 他的意思,是苏明媚拍的吗? 唱晚默默吃面。 她为什么要偷拍呢? “那是谁发给你的?” 周惊寒:“陆南思。” “......” 唱晚抬起头,不解地啊了声,“陆小姐?” 苏明媚为什么要发给陆南思?是为了挑拨周惊寒和陆南思之间的关系呢?还是,为了让陆南思来找她的麻烦? 周惊寒淡淡道:“她大概觉得陆南思会很在意这件事。”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充斥着陆南思幸灾乐祸的消息。 【你那位助理不会是我和你的cpf吧?】 【我一直以为她是你的毒唯呢!】 【她对你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小心你这位助理出手整你的渔舟唱晚~】 周惊寒扫到最后一行字,目光微凝。 他当然看得出苏明媚喜欢他,只是她从来没说过,能力又不错,再加上又是他同校学妹,只要没踩到他的底线,他自然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惊寒平时从未和她有过什么暧昧举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不给她任何机会。 只要她安静做事,不惹祸,那么苏明媚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合格的优秀员工。 周惊寒抬眸看了眼对面安静吃面的人。 防患于未然,这几个字在他脑海中缓缓浮起。 唱晚纠结了会,放下勺子,又问了一遍:“陆小姐和你说什么了?她真的不介意吗?” “还有,苏小姐为什么要偷拍我们呢?” 周惊寒不是很愿意她被搅进这些事情里,眼神一动,“她说,苏明媚可能是我和你的cpf。” 他念cpf是按照英文字母念的,不像大家直接念成cp粉,唱晚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然后又见周惊寒停了两秒,语带疑惑:“cpf是什么东西?” “......” 第112章 打屁股 这回她明白了。 唱晚看了他一眼,忍着笑欲言又止,如此来回好几次,终于顶不住周惊寒目光的压力,小声解释:“就是情侣粉的意思。” “有些人很喜欢某对情侣,会变成这对情侣的粉丝。” “噢。”周惊寒扬眉,“还有这种粉丝?” 唱晚点头,“这好像是饭圈的词汇。” “饭圈又是什么?” “......” 唱晚不追星,这些东西都是林曼声闲着没事说给她听的,听得多了她才有了一点了解,但是,仅仅到了解而已。 她想了想,“应该,就是追星族的统称吧。” “那毒唯又是什么?” 唱晚已经完全被他带偏,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有些明星会有团体,毒唯就是只喜欢这个团体里的某一个人,然后讨厌他的其他队友。” “还挺复杂。” 周惊寒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吃饱了吗?” 她摸摸肚子,点头,看了眼桌上的两个碗,“我来收拾吧。” 周惊寒摇头,“不用,你去洗澡。” 唱晚磨磨叽叽的不肯动,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周惊寒也懒得管她,洗完一个碗就递给她,唱晚接过擦干,然后放到碗柜里。 两人全程没有说一个字,甚至连肢体接触都没有,但就是让她觉得很开心。 洗过澡后,周惊寒抱着她看了会电视,“你一般几点起床上班?” 唱晚像只被主人顺了毛的猫,浑身懒洋洋的趴在他怀里,“八点左右,收拾一下到八点二十,然后去地铁站,到公司差不多刚好九点。” “嗯?”周惊寒敏锐地察觉出时间上的不对,“二十分钟?你哪来的时间吃早饭?” 唱晚莫名的有点心虚,“...一般不吃早饭。” “......” 周惊寒掐了下她的脸,气道:“还好意思说,怪不得浑身就长了这么几两肉。” “......” “那你一般几点去公司啊?” 她偷偷转移话题。 “我?”周惊寒语气悠悠,“看情况吧,事情多就早点去,没事就不去。” “真羡慕。” “别转移话题。”周惊寒在她唇上咬了口,危险地眯起双眼,“明天早起十分钟,不然我直接进来掀你被子。” 唱晚捂着嘴巴直点头。 “早饭想吃什么?” “...馄饨可以吗?” 周惊寒点头,“冰箱里有吗?” “有速冻的。” 他有点嫌弃速冻产品,“那个不卫生,明天我叫人送早饭过来。” “好。” “去睡觉吧。”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亲了下,“晚安。” “......” 躺在床上,唱晚忽然想起今天在餐桌上聊起的话题。 她捋了捋思绪。 周惊寒那时候说,苏明媚是他们两人的cpf。 可是,苏明媚明明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的事情啊,整个公司都没人知道吧? 难道她看出来了? 唱晚绞尽脑汁,完全想不通她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还有毒唯... 她对苏明媚的心思还是心里有数的,从第一次在宠物诊所见到她开始,唱晚就知道,苏明媚喜欢周惊寒。 那样炙热的眼神,还有和他说话时小心翼翼的语气,除了喜欢,她想不出还会是什么原因。 所以,苏明媚对周惊寒还是毒唯? 那她怎么可能会是他们俩的cpf? 唱晚都快被这层关系绕晕了。 绕着绕着,她又想起周惊寒在沙发上说的话,连忙摸出手机,把闹钟往前调了十分钟。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都可以和周惊寒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 而且,连睡觉都只有一墙之隔。 这件事情很快占据了她的思绪,唱晚飞快地把刚刚那层复杂的关系抛到脑后,渐渐沉入梦乡。 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一直钻牛角尖只会内耗自己的情绪。 隔天早上,闹钟一响,唱晚闭着眼睛习惯性地在屏幕上右滑。 ——十分钟后再响。 然后一转头又睡着了。 这就是为什么唱晚明明不化妆,却依然要磨磨蹭蹭二十几分钟才能出门的原因。 周惊寒把外卖包装拆开来,放在餐桌上,看了眼时间,男人眉梢微扬,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打开门,进了她的房间。 嫩黄的被子底下缩着一小团,微微鼓起,枕头上铺着满头如海藻般的乌发,她侧躺在上面,露出半张漂亮的小脸,呼吸均匀,睡容香甜。 周惊寒站在门边,目光如冬夜里的雪花一般柔柔地落在她身上,化作满江的春水。 毛绒拖鞋落地无声,他还是下意识的放轻脚步,坐到床边,手指在她修长的睫毛上碰了一下。 唱晚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用后脑勺面对他。 “......” 周惊寒低笑,直接伸手在她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唱晚瞬间惊醒,一骨碌翻了回来。 “...几点了?” “快八点了。” 唱晚还没清醒,眼皮像粘了胶水一样根本睁不开,周惊寒轻声问:“很困?要不今天不上班了?” 她闭着眼睛摇头,嘟囔着:“不行,最近有个项目,严老师让我带着实习生做,我不去肯定会拖慢进度。” “是吗?那就必须起床了?” “...嗯。” 周惊寒见她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干净利落的掀了她的被子,顺便在她弹翘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既然必须上班,那就赶紧起床。” 唱晚像只突然被扔进热水里的小虾米,满床乱蹦,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身后,她脸红红的往床角里躲,“知道了知道了。” “我现在就起床。” 还以为他昨晚吓唬她的呢,没想到居然真的来掀她被子... 掀被子就算了,昨天也没说赖床会被打屁股... 周惊寒把她捞过来,抱在怀里往门外走,刚睡醒的小姑娘又香又暖,他笑着低头去亲她,唱晚捂住嘴不给他亲。 “怎么了?生气了?” 她瓮声瓮气的小声回答:“不是,是因为..我没刷牙..” 周惊寒在她手背上亲了口,心情极好:“刷了牙再亲。” 第113章 底线 吃过饭后,两人一起去了公司。 周惊寒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个电话让梁越进来。 梁越是周惊寒从国外带回来的团队骨干成员之一,虽然是他的特助,但是资历最老,性格也最稳重,在工作上,周惊寒对他颇为倚重。 两人就最近的某个项目聊了会,说到翻译部分时,梁越很自然道:“这部分一直都是苏明媚负责,上次法国嘉宾来访的项目也是她负责,如您所见,她做的很出色。” 周惊寒直接拒绝,“不用,以后由你接手。” “......” 梁越沉默了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最近这段时间,也就是从上次聚餐开始,周惊寒隐约有将苏明媚排除在团队之外的意愿,将她手里的工作停了大半。 苏明媚也是跟着周惊寒从国外回来的,性格不错加上长得也不错,所以在公司的人缘也挺好。 只是,最近她似乎得罪了周惊寒。 周惊寒继续道:“下周国外的那个会议,让苏明媚跟着一起去,但是不用给她安排工作,你到时候去和她说一声。” “是。” 梁越摸不着头脑,这个会议出行的名单早就定下,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突然要把苏明媚加进去是好是坏。 “还有。”周惊寒翻文件的手一停,沉吟道,“我准备介绍苏明媚去国外我一个朋友的公司工作,你也顺便和她说一声,正好会议结束她可以去那家公司看一看。” “......” 梁越纠结了会,还是问出口:“总监,是苏明媚做错了什么吗?” 周惊寒淡定地在文件上签字,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按我说的做就行。” 梁越愣在原地,看着周惊寒冷肃的面容有些出神。 他在国外的时候就跟在周惊寒身边,非常了解他这个人,私下里的周惊寒淡泊寡欲,有时候嚣张跋扈的令人侧目,但是在公司的时候,一直温和明理,冷静自持。 梁越年岁比他大了不少,看着周惊寒年少时在国外一战成名,鲜衣怒马打下大片江山。 那时候他不知道周惊寒是什么背景,只是非常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极为不一般,嗅觉之灵敏,眼光之精准,令风投行业里不少前辈皆是刮目相看,堪称鬼才。 周惊寒后来能成为st罕见的亚洲籍高管,还是如此年轻的高管,他心服口服,并且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一直到现在。 去年九月,周惊寒决定要回国内发展,开疆拓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梁越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过来,就是因为对周惊寒近乎盲目的信任。 可最近,他似乎频繁为了某个人而伤神。 梁越不是傻子,从上次周惊寒帮周唱晚挡酒一事就看出来,他这位总监怕是情不自禁了。 可惜,天不时地不利,即便有人和,两人能走多远,依旧难说。 “还有事?” 周惊寒注意到他一直没动,微仰起头,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泛着迫人的光。 梁越摇头,他知道周惊寒这么做有他自己的理由,没敢多嘴,应下后便出了办公室。 *** 下午,苏明媚一脸委屈地出现在周惊寒办公室里。 周惊寒瞥了她一眼,毫无意外,梁越虽然工作能力很不错,但对付女人,尤其是难缠的女人,手段就嫩了许多。 “找我有事?” 苏明媚眼眶泛红:“总监,我做错了什么?” 周惊寒眼神透着抹冷意,说出的话却极为客套官方,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个行业跳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那位朋友一直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和我提过好几次,我个人同样觉得你去他那边,会获得更好的发展。” “......” 苏明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周惊寒眉目淡淡,一脸冷漠地继续说道:“你放心,到了那边,待遇不会比这里差,国外你待过很多年,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完美适应。” “......”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苏明媚心中发寒,她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惊寒突然要赶她走。 理由?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周惊寒抬头,脸上带着极疏离的笑:“但不喜欢这个聪明人去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我挑战了你的底线?” 苏明媚脑海中缓缓浮起一个人的面容,那个人乌发绿瞳,模样极其精致出挑,赫然便是周唱晚。 她昨天发了那张照片给陆南思,今天上午,梁越便来找她,和她说了离职的事情。 再加上之前周惊寒对周唱晚种种特殊照顾,很难不让她联想到其中的关联。 可是...陆南思真的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周惊寒吗? 陆南思是周惊寒的准未婚妻,这件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只差两家公司官宣。 按理来说,她告诉陆南思他们俩人正在谈恋爱的事,陆南思应该会暗地里收拾周唱晚,绝对不会告诉周惊寒是她告的密。 她这是在帮陆南思,所以陆南思绝对不会出卖她! 她没有道理这么做! 苏明媚回忆起之前陆南思提起周惊寒的语气,言笑晏晏,话里话外都喊周惊寒准未婚夫,那种亲昵自然的态度每次都深深的刺痛了她。 但她却生不起任何妒忌的心。 这两人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是能力,都是无可挑剔的般配,她只能接受陆南思和周惊寒在一起,绝对不能接受周唱晚。 周唱晚算得了什么?不过空有一副皮囊,给不了周惊寒任何支持。 陆南思是陆家长女,深受家里长辈的宠爱,自己又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根基深厚,虽然她下面有个十几岁的弟弟,但据说这个弟弟极为叛逆,一门心思想当赛车手,陆家的产业八成还是交到陆南思手里。 苏明媚知道周惊寒这么多年在周家处境艰难,需要利用联姻站稳脚跟,恰好周黎阳把位置让了出来,天时地利人和,能否翻身掌权在此一举。 她偷偷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就应该拥有最好的! 能和他并肩而立的人,只有陆南思。 可是事到如今,她动摇了,苏明媚深吸一口气,脊背僵直,声音隐隐颤抖:“你的底线...是周唱晚吗?” 第114章 别逼我出手 苏明媚心中有一种极为可怕的想法,周惊寒...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之前她没有对周唱晚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恐怕真的是因为那张照片,他在防着她,他怕她真的对周唱晚做出点什么事情,所以在后果出现前,他决定先下后为强,直接把苗头掐灭在摇篮里。 只是,他的做法未免太过残忍。 他就这样,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对他多年的暗恋。 事到如今,苏明媚也不愿再装,苦涩一笑:“周惊寒,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荒谬的事情,周惊寒淡而嘲地扯了下唇角,“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苏明媚显然不信,缓缓开口:“是因为她漂亮吗?可是陆小姐也很漂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漂亮?”周惊寒目光幽深难辨,“这世上漂亮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是个漂亮的我就得喜欢?她长什么样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是因为喜欢她才觉得她漂亮,而不是因为她漂亮才喜欢她。” “懂吗?” “......” 苏明媚依旧不甘心,声音低低的,压抑着极致的痛楚,“你和周唱晚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周伯伯绝对不会同意。” “倘若他知道了这件事...” 话音未落,苏明媚被周惊寒的眼神冻住,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你想威胁我?” “......”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惊寒实在理解不了苏明媚的想法,单论相貌,唱晚和陆南思不相上下,可是苏明媚能够接受他和陆南思在一起,却接受不了他和唱晚在一起。 莫名地,他脑海中很煞风景的想起了陆南思昨天说的那句话。 【苏明媚是我和你的cpf。】 “......” 苏明媚强忍泪意,“周唱晚没有家世背景,她帮不了你,没有陆南思,你在周家很难立稳脚跟,宋家的那些人...” “立稳脚跟?”周惊寒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周家是什么香饽饽不成?是个人就要在他家立稳脚跟?” “......” 苏明媚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大学和周惊寒相识,是小他两届的学妹,大四的时候在他手底下实习,曾偶然有一次碰到他哥周黎阳来国外找他,两人在办公室说话的时候,她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虽然听到的不多,但是内容却十分劲爆。 一个百年世家的豪门秘闻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摊开在她耳畔。 她那么崇拜,那么喜欢的学长,居然是...私生子... 而且是被流放在外的私生子。 其实苏明媚自身家境也不错,不然不可能有钱供她出国读书,她爸爸也开了个公司,规模虽然远远比不上周氏陆氏这种百年企业,但和周氏却有不少业务往来。 小时候逢年过节,她也会随着爸爸妈妈去拜访周远山夫妇,但是从未见过周惊寒。 更是从来没听周家人提起过他的只言片语。 那天看到周黎阳来找他的时候,苏明媚第一反应是周黎阳可能对周惊寒有什么特殊情感,因为他们俩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长相性格却完全相反。 周黎阳偏阴柔女气,非常漂亮,性格也非常温柔,周惊寒轮廓硬朗,五官深刻,攻击性极强,天性冷淡。 任谁都想不到这两人居然有血缘关系。 回国后,知道了周惊寒和周家的渊源,她也旁敲侧击的问过一些知情人,对周惊寒的身世了解的越多,她就越喜欢他。 苏明媚知道周惊寒身上背负了许多,自认为在他身边陪伴多年,对他心里的想法能猜出一二。 她绝不相信,经历了那样的事,周惊寒会为了一个女人,愿意放弃周家家业。 他一定会报复周远山的。 可是没有陆家的支持,他怎么可能成功报复的了周远山? “周惊寒,你忘了你当初吃的那些苦头了吗?忘了你外公是怎么过世的吗?”苏明媚眼里的泪终是忍不住,激动地道,“就为了一个女人,这些事情全都可以不管了吗?” 周惊寒抬起眼睛,终于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我的事情我自有考量,与你无关。” “......” “好一个与我无关...” 周惊寒说得没错,她该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替他操心这些事情呢? 一个暗恋多年的学妹的身份吗? 可笑至极。 周惊寒见苏明媚脸色复杂,最后一点耐心缓缓消散:“你若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周远山。” 他盯着她,神色冷凝,一字一句缓缓道:“我若是没把握护住她,当初就不会和她在一起。” “......” 苏明媚脸色蓦地苍白,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你..你是这么想我的?” 并不是他以恶意揣测她,而是苏明媚这段时间确实耍了不少小动作。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有女人往他身上扑,还没等他有所表示,苏明媚早就不动声色的替他解决了一个又一个。 周惊寒对那些女人无所谓,没了还乐得清静。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不允许唱晚和他之间有任何意外出现。 那张照片,就是给他的一个提醒。 今天她能发给陆南思,明天就能发给周远山。 可笑的是,苏明媚还以为她是一心为他着想。 他之所以按兵不动,和周家维持一个诡异的平静,无非是因为周黎阳横在他们中间,作为连接的一道桥梁。 周惊寒揉了揉眉心,似乎和她说这些话费了他极大的心神,不欲和她多说废话,拿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推过去: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你在我身边干了这么多年,我的手段应该比谁都清楚。” “所以,别逼我出手。” 第115章 出国 苏明媚的事情周惊寒没有和唱晚提过。 每天和往常一样,带着她一起上下班。 周五晚上,周惊寒带唱晚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不少生鲜食材和水果零食,存在冰箱里,叮嘱她好好吃饭。 明天他要出国开会,归期未定。 他在国外生活多年,生活方式极为规律健康,这几天朝夕相处,周惊寒对唱晚的作息习惯不敢苟同,逼着她改了好几天,调节到了差强人意的程度。 明天他就要走了,接下来好几天都见不到他,所以即便今晚的晚餐是周惊寒亲手做的,唱晚依旧吃的不是很香。 碗里的鸽子汤鲜香浓郁,但她喝一口却至少要叹三次气。 周惊寒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她吃饭吃的不香,以为是熬的汤味道不好,接过她的勺子喝了一口,并没有问题。 他皱着眉头问:“身体不舒服?为什么吃不下饭?” 唱晚呆呆的看着他的动作,低着头,脑袋都快埋到碗里了,她哪里好意思告诉周惊寒,是因为他要出差的事情所以才惹得她茶饭不思。 如果说了,周惊寒说不定会把她也带过去,更有甚者,还可能直接推迟会议时间。 “...没有没有。” 唱晚用力摇头,飞快地抢过他手里的勺子,捞了一勺汤浇在米饭上,认真地开始吃饭。 —— 第二天原本要出门赶飞机的周总监起了个大早,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围着唱晚的粉色小围裙站在厨房煎鸡蛋。 简直帅得惨不忍睹! 唱晚最近作息调整的非常好,生物钟让她在晚上十点半准时入睡,早上七点五十准时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飘进洗手间洗漱完,清醒了不少,然后跑进厨房看他做早餐。 “周惊寒。”唱晚伸出手指拽了拽他的围裙边,眼睛盯着锅里的鸡蛋,“我想吃嫩一点的,三明治上的番茄切厚一点,但是不要放番茄酱。” “......” 周惊寒低头瞧了眼她不自觉地嚣张小模样,空出一只手捏了下她的脸,“最近胆子挺肥的啊,都敢指挥我做事了?” 唱晚哼哼两声,“...嗯,大了一点点。” 面包机恰好叮了一声,周惊寒把烤好的吐司拿过来,抹了点果酱上去,将半块番茄均匀的切成片,剩下半块顺手递给唱晚。 嫩嫩的煎蛋和切得薄薄的午餐肉铺在西红柿上面,被两块吐司一夹,卖相极为诱人。 周惊寒把三明治递给她,在她唇上亲了口,“我不在家的时候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知道了吗?” 唱晚捧着三明治,盯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踮起脚,拽着他的领带往下拉,非常生涩的也亲了他一下。 “嗯。” 只短暂了触碰了一秒便分开,唱晚垂着头不受控制地舔了下唇,轻轻点了下脑袋。 周惊寒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唇角还带着点没来得及收回的笑。 唱晚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在一块的时间里,基本都是周惊寒手把手教她如何亲近自己,也一直是主动靠近的那一方。 周惊寒脑海中重复着她刚刚的小动作,刚才那点心猿意马起了燎原之势,来势汹汹,转瞬将他淹没。 “这就没了?”周惊寒笑,随手把围裙摘掉,“给你做了那么久的早饭和晚饭,问你要点利息不过分吧?” 唱晚抬眸,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利息是什么。 下一秒,他反手勾过她,很轻易地拥在怀里,唱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瞳仁圆而亮,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周惊寒喘着气,危险地逼近。 两人额头相贴,虽然已经被他抱着亲过,按在沙发上亲过,推在门上亲过,甚至还被压在床上亲过,但是每一次他的靠近,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引起她全身的颤栗。 唱晚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本来就脸皮十分薄的人,此刻双颊绯红,不敢动弹,生怕手里的三明治蹭到他的外套上。 周惊寒一低头,迅速而准确地咬住她的唇瓣,狭窄的小厨房瞬间变得昏天黑地,两人都闭着眼,其他感官便格外敏感,唇上温热的触觉清甜柔软,像一把火,风一吹,燎了整片草原。 他在她的唇舌之间搅得天翻地覆,又吸又吮,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唱晚抑制不住的往后仰,或许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也或许是对她的渴望压倒了理智,周惊寒越来越不满足。 他将她用力往自己怀里按,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里,难舍难分。 逼仄的空间里尽是接吻时产生的黏腻水声,夹杂着男人撩人的沙哑喘息。 唱晚刚刚才刷过牙,口腔里充斥着一股清新的薄荷柠檬气息,淡淡的甜味引人入胜。 以至于后来分开的很长时间里,周惊寒都只用这一个牌子的牙膏,来抵御绵延不绝的思念。 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唱晚红着眼睛推了推他,周惊寒不管不顾地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以一种更加凶狠的方式侵占她。 “......” 铃声停了没多久,又响了起来。 唱晚猜到应该是楼下司机打过来的,再耽搁下去,可能会影响他的行程。 她软得没了力气,轻轻呜咽两声,学着他的动作在他舌尖上使劲咬了口。 男人低喘着松开她,鼻尖蹭了下她嫩滑的脸颊,在她眼睛上亲了下。 唱晚瑟缩着躲了躲,连眼皮都泛着粉,小声提醒:“电话...响了两次了。” 周惊寒摸出手机,随手点了接听,哑着嗓子朝电话那边吼了声:“等着。” “......” 电话被挂断。 司机在楼下急得抓耳挠腮,愣是没敢再打第三个电话过去。 周惊寒摸了摸她的红肿的唇,轻笑:“我走了,在家乖乖的。” “好。” 唱晚回过神来,从厨房出去,坐在椅子上慢腾腾地把三明治吃完。 两只小猫结伴在屋里跑来跑去,她往猫笼走过去,发现周惊寒已经把猫砂换好了,家里的垃圾也都带走了。 和他生活在一起的真实感从未如此强烈过。 她也摸上自己的唇瓣,那里烫得厉害。 第116章 你赚大了 周末的时候,唱晚约林曼声一起出来吃饭。 她们两人难得时间能够碰到一起,平时要么唱晚上班没空,要么林曼声要赶论文,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和周惊寒一起吃饭的时候。 唱晚在地铁上的时候就问了林曼声想吃什么,她最近刚发工资,准备请林曼声大吃一顿。 下午五点,两人在一家火锅店碰了面。 一个多月没见,林曼声头发长了点,染了个蓝黑色,非常显白,在人群中很显眼。 服务员领着她们到一个双人桌坐下。 唱晚好奇地摸了下她的头发,“你染头发,林叔叔没有骂你吗?” 林曼声骄傲地哼了声,“我跟我妈一起去的,我爸敢吱声吗?” 唱晚了然的点头,很是惊奇:“你居然能说动吴老师陪你去染头发?” 林曼声的妈妈是唱晚高中时期的班主任,以前对她非常照顾,经常邀请唱晚去她家吃饭,这么多年下来,唱晚已经习惯叫她吴老师了。 林曼声嘿嘿一笑,“我跟吴老师说,要是她陪我一起去染头发,过年回家我就同意相亲。” “......” 唱晚被她噎住,忽然觉得张君尧有点惨。 她想了想,觉得这两人就这么耗下去也不行,虽然以前高中的时候唱晚看得出他们俩对彼此都有点意思,但是拖拖拉拉这么多年,都没什么结果,她现在也有点不太确定他俩什么情况。 唱晚试探着问:“你相亲这事,张君尧知道吗?” “我相亲对象就是他。” “......” 唱晚啊了声,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君尧知道要跟你相亲吗?” 林曼声点头,烫了块毛肚放她碗里,“知道啊,就是他说的。” “我爸上次让陈阿姨问下张君尧他同期有没有什么不错的男同事。”林曼声顿了下,接着道,“然后,张君尧把他自己推荐给了我。” “......” “我本来也挺反感相亲的,但是听了张君尧的话后,就改主意了。” 唱晚憋不住笑了出来,“他怎么说的?” “他说。”林曼声咳了声,开始模仿张君尧的语气,“我爸我妈最近也催得紧,你要是不介意呢,咱俩可以联合起来把这关对付过去,起码过年的时候能少听两句唠叨,以后碰到合适的再散也不迟。” “我觉得他的提议还挺不错。”林曼声低头吃东西,没抬头看她,声音却降了下去,“就答应了,你觉得咱俩这主意怎么样?” 唱晚见她一直低头不看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数,微微笑起来,“我觉得挺好的,万一弄巧成拙就更好了。” 林曼声脸都红了,仍然死鸭子嘴硬,“这怎么可能,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真要有什么早就有了。” “曼曼。”唱晚支着下巴,悠悠道,“你脸红了。” “......” 林曼声炸毛,指着红红的锅底,“我这是辣的!辣的!!!” “好吧,你说是辣的就是辣的。” 唱晚从善如流,顺着她说道。 林曼声越说越来劲,“真的,我跟他高中的时候什么样你也不是没看到,他对我还不如对你好呢!” 唱晚诧异,“可是我记得高中的时候,张君尧是因为你的原因,才主动跟我说话的,包括他后来送我去医院,帮我剥水蜜桃之类的,这些都是你要求的,你一开口,他马上就照做了。” “......” 林曼声脸越来越红,最后故作镇定地说道:“有吗?不过这不是应该的吗?帮助同学团结友爱,人民警察就应该这么做。” “他那会才是个高中生呢。” 唱晚淡定拆台。 “......” 林曼声彻底哑火,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别光说我啊,说说你呗,感觉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脸色红润,容光焕发。” “一看就是受了爱情的滋润~” 唱晚喝了杯柠檬水,瞥她,“你也快了。” 林曼声终于承受不住,开始求饶,“你放过我吧,晚晚,咱还是说回你吧。上次在微信里没说清,我这段时间都快好奇死了,你看我都瘦了!” 晚晚二字一出,唱晚忽然又想起周惊寒那天在她耳边低声喊小猫名字的情形,其实后来,他还故意这么叫过好几次... 林曼声:“天呐,我突然想起我那时候还到处帮你找新的男人,企图冲淡你得知他有未婚妻的悲伤,周惊寒应该不知道这事吧???” 唱晚笑,“你放心吧,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这件事。” 她声音小了点,“说了的话,我的下场也很惨啊。” 林曼声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你俩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他未婚妻是谁?” “陆南思。” 林曼声呛到了。 “......” “是我知道的那个陆南思吗?” 唱晚点头,眼神微亮,“我上次见过她真人,真的...好漂亮啊。” “.....” 林曼声服了,“那是你对象的未婚妻诶,你怎么还发起花痴了?” “她人很好的。” “先不说这个,你刚刚的意思是陆南思是周惊寒的未婚妻。”林曼声捋了下关系,“那他们怎么突然不订婚了?” “她...也有心上人。” 唱晚不自在的别开眼,然后简单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跟林曼声说了下。 林曼声松了口气,“那意思是你俩现在这恋爱谈的挺好的?” “嗯。” 回想起她刚刚的话,林曼声不敢置信的又问了句:“周惊寒现在和你在同居?” “......” 同居... 好像还谈不上。 “不算吧。”唱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暂住几天,等他从国外回来,应该,会搬回去吧。” “搬回去?”林曼声吃惊地睁大眼睛,“干嘛要搬回去?一起住多好,天天开车送你上下班,早饭晚饭有他盯着,你也能按时吃,多好啊。” “诶,你们平时吃饭你做饭还是点外卖?” “...他做饭。” 自从周惊寒搬进来,唱晚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牛批。”林曼声咂咂嘴,“堂堂一个跨国集团的首席执行总监,天天系着你的粉色小围裙为你洗手作羹汤,这画面着实太美。” “唱晚,你赚大了。” 第117章 再遇 两人吃完饭,在商场里闲逛,路过一家男装店时,唱晚停住了脚步。 她摸摸自己的耳垂,想起了周惊寒送她的那对耳坠。 在一起大半个月了,好像确实应该送他一份礼物表达一下仪式感。 林曼声朝她暧昧的挤挤眼睛,拖着她往里面走,“想买就买嘛,你现在又不是没钱,走,进去看看。” 那家店随便一件衣服就要好几万,她暂时还买不起,唱晚左挑右挑,花了将近五位数的价格买了一对袖扣。 林曼声超委屈,“好贵啊,一对袖扣而已,这世上多我一个有钱人会怎样!” 唱晚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纸袋,轻声道谢,随后看向林曼声,“这里离张君尧工作的警察局不远,我们可以顺便去看看他。” “是挺近的,走路好像只要十分钟诶。” 唱晚看着她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表情,决定还是推动一下他们的关系进度。 “他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要不要给他买点东西表示一下感谢?” 林曼声不满地嚷嚷:“什么叫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明明就是互帮互助。” “......” 两人走上自动扶梯,扶梯口是一家精品店,门口堆着很多毛绒绒的玩偶,惹人驻足。 林曼声指着那家店,“诶,去那里看看。” 她们手挽手一起走进去。 林曼声最终还是抵不住唱晚的碎碎念,帮张君尧买了个派大星抱枕,说是午休的时候抱着睡舒服一点。 两人到收银台排队结账,最前方的两个女生刚好结完账转身往外走,林曼声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嘴一抽,眼疾手快地用手肘撞了下唱晚。 “快转过身去!” 唱晚愣了一下,听话的转身,低声问:“怎么了?” 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点,叶倩欢已经发现了她。 “表姐?” “......” 林曼声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爽的看着叶倩欢。 “怎么又是你?” 叶倩欢不服,“这商场又不是你开的,我怎么不能来?” 唱晚扯了下林曼声的袖子,示意她别搭理叶倩欢。 自从上次和周惊寒在医院见过叶倩欢父女俩后,唱晚再次看到她已经可以波澜不惊地面对她,以往心里的委屈愤懑渐渐变成了淡定坦然。 她从未欠他们一家任何东西,再遇见,心虚不自在的应该是他们一家人,而不是她。 “有事?” 叶倩欢手里拎了个袋子,另一只手挽着一个男生,个子高高瘦瘦的,背了个书包,看起来好像是她的男朋友。 男生见到她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低声在叶倩欢耳边说了点什么,途中时不时把目光往她身上挪。 唱晚蹙眉,拉着林曼声刚想走,叶倩欢又叫住她,她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说:“表姐,上次在医院是我的问题,是我不懂事,好歹大家一起长大,你就别介意了呗。” “噢。” 唱晚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她这态度反而惹的叶倩欢更不高兴,恼怒道:“我跟你道歉你就这个态度吗?” 还没等唱晚开口,她挽着的那个男生笑着看向她,语气熟稔:“欢欢就这性子,比较娇气,希望两位别介意,要不我们俩请你们吃顿饭吧,你们看行吗?表姐。” “......” “你哪位?” 林曼声瞟了他一眼,对他的自然熟极为不屑。 男生好脾气的指向叶倩欢,“我们俩是同班同学。” 林曼声阴阳怪气地哟了声,“手挽手的同班同学?关系够好的。” 叶倩欢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关系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有点大,店里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转了过来。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 唱晚拍拍她的手,安抚着林曼声,“算了,不值得跟他们为了一点小事吵起来。” 两人转身就要走,叶倩欢嘴一瘪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甘的瞪了唱晚和林曼声一眼,咬唇接起了电话。 “喂,爸...” “什么?” “你现在在哪?严重吗?” 唱晚只隐约听到她焦急的说了这几句话,然后便见她拉着那个男生往门外跑去,嘴里喊着:“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到。” “......” 林曼声也挺诧异,“出什么事了?” 唱晚摇头,“没听清。” 不过出什么事她都不在乎。 唱晚只想远离他们一家人,专心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们走吧,再逛逛。” 刚刚遇见了叶倩欢那么扫兴的人,两人也提不起什么劲逛商场,在一楼随便走了两圈便出了大门。 路上,林曼声给张君尧打了个电话,问他吃了晚饭没。 张君尧似乎刚忙完,接电话的时候还在喘气,一听林曼声的话还以为她要约他吃饭, “我今天值班,走不开,下次请你吃饭。” 林曼声哼了声,“谁要你请,我今天和唱晚一起出来,就在你们派出所附近,我俩想着你要是没吃饭我们就给你带点吃的过来。” “行行行。”张君尧很高兴,“买大份的,顺便带瓶冰可乐来,今天案子很多,累死了,我同事刚刚又抓了个酒驾的,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呢。” 挂了电话后,林曼声去路边的饭店给张君尧打包了一份饭菜,两人沿着马路一边聊天一边往派出所走。 “刚刚你那个便宜表妹啥意思啊?”林曼声回想起叶倩欢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你跟她在医院见过?” “嗯。”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唱晚回答,“那时候刚跟周惊寒在一起,他哥出了点事,我们去医院的时候碰到叶倩欢了。” “我姨妈生二胎落下病根了,正好在市医院看病。” 林曼声听到这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是不是暗示你出医药费呢?一家人都那副德行。” “是。”唱晚想起那天周惊寒认真告诉她,以后被人欺负要还手,他替她撑腰的事,说话的声音也带了点暖,“我拒绝了,而且周惊寒也在。” “他,很护着我。” 第118章 蓝图 “噢~” “很护着你。” “那我就放心了。”林曼声感叹,“你们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希望一直都能好好的。” “接下来就是谈几年甜甜的恋爱,等你们俩感情稳定下来,买套房子,噢不对,周总监房子肯定一大堆,应该是挑一套最大最漂亮的房子,然后装修成你喜欢的样子,领证结婚,生小孩...以你们俩的颜值,小孩得好看成什么样呐!先说好啊我要当干妈...” “......” 林曼声笑着为她描绘着未来美好的蓝图,唱晚静静听着,没有搭腔,只是轻轻弯着唇。 夜晚的风带着寒意,吹动着她的发丝。 凛冬将至,曾经青翠的绿叶转为枯黄,毫无生气地掉落在地,被驶过的车辆迅速碾成灰,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刻即将到来。 虽然她现在那样真切的拥有了周惊寒,和他有过拥抱,有过热烈的亲吻,甚至躺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但是有一件事唱晚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她其实从未想过能和他有未来。 那是连在梦里,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不知不觉到了派出所,两人走进去,有个民警上前问她们有什么事,是不是要报案。 林曼声摇头,举起手上的饭,“我们找张君尧,给小张警官送饭吃。” 民警低声惊呼,转过头扯着嗓子喊:“张君尧,老张!卧槽,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人姑娘来给你送饭了!” 张君尧从里面笑着走出来,他是很正的长相,五官端正,眼神清澈,个子很高,一身制服踏着灯光出现在林曼声的视野里时,竟让她不自在的别开了眼。 唱晚盯着她强作镇定的脸,凑过去小声调侃:“你脸好红,耳朵也好红。” 林曼声佯怒瞪她,“不许说话!” 张君尧走到她们面前,先跟唱晚打了声招呼,随后挠了挠头,指着林曼声手里的饭,“给我的?” “不然是给我吃的吗?”林曼声把饭塞到他手里,别别扭扭地不看他。 唱晚把手里的一听冰可乐也递给他,瞥了眼林曼声,说道:“曼曼买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可乐也特地挑的百事。” 张君尧连忙全接了过来,傻里傻气的道谢:“辛苦辛苦,不过今天案子多,抓的人也多,没地方给你俩休息。” 林曼声嘟囔,“谁要在派出所休息啊,我们今天出来玩,只是顺便过来给你送吃的而已。” 刚刚那个民警冲张君尧努努嘴,“哪个是你对象啊?” 张君尧肩膀使劲撞了他一下,“胡扯什么,朋友朋友。” “真的假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给我介绍介绍?” “......” 张君尧摇头,“不介绍,自己看看哪里的水肯往你这块地里流吧。” “......” 三人寒暄了几句,林曼声知道他忙,也不想打扰他工作,叮嘱道:“你赶紧吃饭,别等凉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诶——等会。” 张君尧把饭递给路过的一个民警,麻烦他帮忙放到自己桌上,见林曼声已经拉着唱晚走到门口了,跑过去拉住她的手。 张君尧弯着腰看着她,眼里藏着光,“你今年什么时候放寒假?我攒了假,今年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到时候来学校接你。” 林曼声呼吸一滞,讷讷道:“还没通知,到时候告诉你。” “——行。”张君尧又问,“你今天回学校还是跟唱晚一起住?” 唱晚说:“周惊寒出国了,你明天要是没课今天可以跟我一起睡。” “好。” “我明天正好轮休,明天我来找你。” 张君尧看向唱晚:“你住西子湾哪栋来着?隔太久没去我都忘了。” 林曼声用眼神鄙视他,说道:“20 栋,这也能忘,怪不得考不上新航大学!” “.......” “表姐?” 听见这阴魂不散的声音,唱晚一颤,林曼声和张君尧齐齐往她身后看过去。 叶倩欢和她那个同班同学扶着叶成伟从警察局外走进来,旁边跟着几个穿交警制服的警察。 “怎么了?” 其中一个交警应该和张君尧关系不错,搭着张君尧的肩道:“那女生的爸爸酒驾,撞断了一个外卖小哥的腿,我们刚从医院回来呢。” 叶成伟看到她也清醒了点,站直了身体,想摆出一副长辈的威严模样,但他此刻满脸通红,酒气熏天,话都说不利索,看上去分外可笑。 林曼声拉着唱晚往后退了几步,眼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诶诶诶...去...去哪呢?见到长辈··不知道叫人吗?不懂规矩...” 唱晚没吭声,轻声和张君尧道别。 张君尧眉头紧锁,点头,“你们俩先回去吧,我帮你们叫网约车。” “不用不用。”唱晚拒绝,“你先忙吧。” 张君尧此刻确实腾不开手,看了眼醉醺醺的叶成伟,“那行,到时候把车牌号拍照发我。” “......” 林曼声应下,两人一起往外走。 叶成伟又叫住她,“诶...走...走什么?你去哪?我..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上次在云安...我碰到你哥了,他问我你在哪呢...” “......” 唱晚如坠冰窖,懒得纠正他对郑柯宇的称呼,声音如幽魂般冒出来:“...你告诉他了?” 叶成伟阴鸷的盯着她,半晌,冷笑一声,没说话。 林曼声火冒三丈,指着他冷喝:“你最好什么都没说,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你逃不了干系!” 叶成伟打了个酒嗝,东倒西歪地滑坐在地上,满脸笑意,“我喝醉了,不记得说没说,呵呵。” “......” 张君尧挡在两个女生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叶成伟:“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在警察局还敢威胁人?这是你窝里横的地方?” “走吧。” 林曼声推着唱晚往门外走,叶倩欢低着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第119章 噩梦 两人回到唱晚的小窝,洗漱完后躺床上说了一会话,临近期末,林曼声最近忙得焦头烂额,难得如此悠闲,很快就睡下了。 唱晚听着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睫毛轻轻眨动,毫无睡意。 她的脑海全部被叶成伟和郑柯宇所占据。 “上次在云安...我碰到你哥了,他问我你在哪呢...” “我喝醉了,不记得说没说,呵呵。” 她提取着这两句话里的信息。 郑柯宇在找她。 而叶成伟虽然没明说,但是唱晚知道他的德行,极有可能会告诉郑柯宇她的位置。 不过所幸,叶成伟一家人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所以,哪怕郑柯宇找到这座城市来了,也不一定能遇见她。 可是,郑柯宇为什么要找她? 当年那件事情随着他的入狱已经做了一个了结,在狱中六七年,难道依然磨不灭他心底的恶吗? 还是说,他找她是为了给他爸报仇?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毁了她的人生? 一股难言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如果。 如果真的被他找到了该怎么办? 唱晚脑中一片乱麻,忽然灵光一闪,或许,林叔叔会知道一点郑柯宇现在的情况。 她忽然想起上次冬至,周惊寒和她一起去云安的事,在那条古街道时,他说,如果她愿意,今年过年,可以带她再回去一趟。 到时候,可以当面找林叔叔问个清楚。 唱晚心里压着的大石略微松了点,她侧过身体,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点开和周惊寒的聊天记录,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早上。 周惊寒那边是晚上,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刚回到酒店,然后帮她点了一份早餐,给她发消息叮嘱她记得去吃。 他工作很忙,加上两人的时差又差了好几个小时,作息不同,所以聊天的频率并不高。 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互相说一下自己在干什么,更多的是周惊寒发消息告诉她,门口有他买的吃的喝的玩的用的,让她去拿。 唱晚看了眼时间,现在这个点,他应该刚起床,或许已经到公司开晨会了。 她点开他的微信主页,看着周惊寒的头像,唇角一翘,微微笑起来。 以前周惊寒的头像是他养的晚晚趴在他掌心的照片,现在,却换成了某某和晚晚缩在一起睡觉的照片。 那种浑身虚浮,脚踩不到实处的恐慌感总算消散了一点,温暖的气力一点点盈满全身,唱晚轻松了口气,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睡了。】 她闭上眼睛,渐渐沉入黑色的梦境。 时间回溯到2016年,唱晚刚上高一。 妈妈最终还是顶不住生活中的各种压力,经姨妈介绍,在这一年嫁给了郑程力。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离异多年,有车有房,还有个初中辍学,现在在外省打工的儿子,名叫郑柯宇。 唱晚妈妈早已对爱情不抱希望,她唯一所牵挂的,就是唱晚。 她想让唱晚过得好一点,哪怕是牺牲自己的人生。 两人只领了个证,请了几个相识的人简单的吃了顿饭,郑程力给唱晚姨妈包了个大红包作为感谢,这场仓促草率的婚礼,就算结束了。 母女俩甚至没有见过郑柯宇。 这一年七月,唱晚和妈妈搬进了郑程力家。 他家只有两个卧室,剩下的一个小房间堆满了杂物,不能住人。 那时候郑柯宇早就出去打工了,他的房间一直没人住,于是郑程力就让唱晚先住在郑柯宇房间,等小房间收拾好了再让她搬出去。 那段时间唱晚过得很紧张很小心,她很害怕自己的存在会影响妈妈和继父的感情,害怕会让妈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郑程力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平时很少和她说话。 家里的氛围虽然安静,但总体还可以。 八月的某一个晚上,那个说整个暑假都不会回来的人,没有任何征兆的回来了。 唱晚躺在床上沉沉睡着,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卧室门忽然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进来的男人没有开灯,径直脱了上衣,赤着上身坐到床上,手不经意间往床上一按,然后摸到了唱晚伸在被子外的脚。 郑柯宇转过头,手没挪开,视线像被粘住了一样顿在那只雪白柔嫩的脚上,握在手里像一块冻豆腐,手感极好。 下一秒,还没等他回过神,那只脚已经从他的掌心飞速滑走。 “啊——” “你是谁?!” “别叫!”郑柯宇顺着声音看向她,“这是我的房间,你说我是谁?” “......” 啪地一声。 唱晚飞快地拍开灯。 明亮的灯光驱散了满室黑暗,她心里安定了几分。 郑柯宇缓缓抬头,和蜷缩在床脚的少女四目相对。 刚才房间里光线不好,看不真切,此刻到处都亮堂堂的,郑柯宇坐在床上,盯着她的脸,整个人瞬间呆住,目光发直。 她刚刚被惊醒,显然没有睡好,眼下带着点淡淡的青色,满头乌发凌乱的散在身后,一双绿瞳带着点惊恐怯意,更添一分不胜娇弱之态。 唱晚捂着被子躲在角落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心里猜出这个人应该就是郑程力的儿子,也是她的继兄,郑柯宇。 她没料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形,脚上仿佛还残存着那股令她浑身发毛的触感,让她极其不舒服,恨不得立刻冲进浴室洗澡。 郑柯宇在这时候突然笑起来,似是想要安抚她,让她不要害怕。 唱晚鸡皮疙瘩都被他吓起来了。 虽然她知道这个人是她的继兄,但在唱晚心里,这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郑柯宇对她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而且他此刻还没穿上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令她毛骨悚然。 “你能不能先出去。” 唱晚勉强保持镇定,颤着声音对他说,“我换个衣服,然后把床让给你。” 她现在穿的是件吊带睡裙,长度才到膝盖,唱晚很反感他看自己的眼神,迫切的想要找个借口让他离开。 郑柯宇还没说话,卧室门突然被打开,唱晚妈妈和郑程力两个人走进来,郑程力见到郑柯宇,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唱晚妈妈注意到女儿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三两步走进去把她搂在怀里,“怎么了?” 第120章 约定 郑柯宇先她一步回答,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唱晚身上:“没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忘了开灯,吓到妹妹了。” “......” 唱晚妈妈轻声问:“是这样的吗?” “...是。” 唱晚挤出一个笑,“妈妈,是不是吵到你和叔叔休息了?” “没事没事,就是听到你房间有点动静,过来看看。” 郑程力看了眼母女二人,皱着眉头看向郑程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郑柯宇直接忽视唱晚妈妈,又看了眼唱晚,吊儿郎当的笑:“有什么好说的?我恰好出差路过家门口,回来拿点东西就走。” “......” 唱晚埋在妈妈肩头,没有吭声。 “妹妹。”郑柯宇盯着她说,“哥哥这床,就先让你睡着。” —— 手机闹铃响个不停,林曼声摸到唱晚的手机,迷迷糊糊关掉闹钟,倒头又睡着了。 林曼声再次醒来时,是被周惊寒的电话吵醒的,她闭着眼睛在枕头旁边乱摸,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看也不看直接接了电话。 “唱晚,给你买了早饭,在门口。” “......” 林曼声瞬间清醒,耳朵都要被电话那头的男声酥麻了,结结巴巴地说:“周总监,那个...唱晚还没睡醒...” “你是,林曼声?” 周惊寒顿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问道。 林曼声心花怒放,卧槽只见过一面而已,大boss居然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嗯嗯嗯直点头,“你是不是想跟唱晚聊天?我帮你叫她。” 周惊寒还没来得及阻止,已经听到电话那头林曼声咋咋呼呼的声音,“醒醒,别睡了,你未来老公给你打电话来了!” 未来老公... 这四个字实在太顺耳。 周惊寒突然觉得今天一天的疲惫都没了,连带着对林曼声的印象都好了不少。 唱晚整个人蒙着头躲在被子里,双眼紧闭,额头一层一层冒的冷汗,浑身都在打着哆嗦,林曼声吓了一大跳,用力推她,“怎么回事?唱晚醒醒。” 周惊寒听见这声音,眼神一凝,“出什么事了?” “......” “不知道,好像是生病了,又好像是做噩梦。” 唱晚被她推醒,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冷汗打湿了整个后背,又冰又黏,极其不舒服。 “...几点了?” 她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揉了下眉心,看向林曼声,轻声问道:“是不是很晚了?” “快八点了。”林曼声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发烧了?今天请个病假吧,在家好好休息。” 唱晚恹恹的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回答:“没生病,就是做噩梦了。” 她注意到林曼声正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看上去像是在跟人通电话,唱晚问:“是张君尧的电话吗?他要来接你去学校了?” “不是,他哪能这么早来啊。” 林曼声回过神,把手机递给她,“是你对象的电话,我以为是我的手机,就拿起来接了。” “......” 林曼声冲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出去,她没有听人小情侣打电话的癖好,她对门口周惊寒买的早饭比较感兴趣。 唱晚弯唇点了下头。 “喂,周惊寒,是我。” 周惊寒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带着股暖意,严丝合缝的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身体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安全感一点点显形,身上那种仿佛被黏腻冰冷的毒蛇爬过的触感总算散于无形,听着他的声音,唱晚鼻子一酸,连说话的腔调都带了点鼻音。 “...做噩梦。” “梦到什么了?”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任她如何用力回想,都无济于事。 只恍惚想起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黑色的空间,被一个男人用淫邪的目光牢牢锁住。 “不记得了。” 周惊寒听见她只是做了噩梦,微微一松,低笑着安抚她:“乖啊,梦都是相反的,今天就不要去上班了,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你好好休息。” 唱晚小声拒绝,“不要,我自己去请假。” “......” 他低笑,“你这是嫌弃我?” “没。”耳侧传来的笑声好听到醉人,唱晚耳朵发烫,心上一暖,连握着手机的手心也冒着热,她冲电话那头轻声说,“你去说的话,太夸张了。” 就像去西天找如来佛祖只是为了问个路。 两人聊了会天,唱晚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被单,闷闷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周惊寒第一次听见她撒娇,还是这样沙哑软糯的声音,心上立刻淋漓一片,语气更加温柔,“想我了?” “...嗯。” 唱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惊寒离开才几天而已,她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这样,会不会太粘人? 就在唱晚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时,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被烟熏过的声音,沙哑蛊惑,分外撩人。 “我也很想你。” “......” 唱晚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滞了,捧着手机大气不敢出。 他们俩人都不是爱说情话的性格,这样直截了当地表露心声的场景极少极少。 周惊寒走到酒店阳台,指尖烟雾袅袅,脚踩在栏杆上,脑袋微微仰着,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这边事情刚起了个头,我尽量年前回来。” 他离手机近了些,说话的声音仿佛贴在她的耳畔,唱晚仔细听着,恍若那股夹杂着薄荷味的气息已经洒在了她的颈窝,温热酥麻。 “记得吗?” “之前和你约好的,今年我们一起过年。” “......” 唱晚笑起来,眼底盛满了从窗户外落进来的冬日暖阳,这间小小的卧室霎时间熠熠生辉。 “好,我等你回来。” 第121章 阴阳大师 电话挂了后,唱晚跟严余晖请了个假。 和周惊寒打完那通电话后,她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不少,被抽干的力气一点点重新充满全身,只是身上依旧黏黏的,很不舒服。 她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路过餐厅时,看到林曼声早就把早饭摆好了,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和谁发消息,见唱晚出来,她放下手机,笑眯眯冲她道: “跟他打完电话了?我以为你们起码还要再聊半小时。” 唱晚被她揶揄的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找补,“...我可没那么粘人。” “哎呀。”林曼声摆摆手,“刚在一起就分开那么久,黏人一点也不要紧啦,广大网友都能理解啦。” “......” 唱晚一向说不过她,抱着衣服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好一会,支支吾吾转移话题,她指着桌子上的早饭:“怎么不吃?再放下去就要凉了。” “我等你一起吃呢。”林曼声低头继续发消息,“你赶紧去洗澡吧。” “好。” 唱晚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顿时神清气爽。 两人吃过早饭后,缩在沙发上玩到中午,林曼声靠在唱晚身上,“张君尧说今天中午请我们去外面吃饭,他在路上,马上就到。” “好啊。” “.......” 林曼声忽然扭捏地蹭了下她,“诶,晚晚,你这有化妆品吗?” “......” “什么?”唱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问,“我们仨出去吃饭还要化妆吗?” “心血来潮嘛。” 林曼声轻咳一声,心虚的别开眼。 唱晚恍然大悟,坐直了身体,眼珠动来动去,目光落在她身上,像看什么新大陆似的。 “真的假的?不是为了某个人?” 林曼声怒,“当然不是,出去玩化妆不是正常的吗?你以为谁都长了你这张脸吗?” “行行行,你说的对。”唱晚失笑,随后跃跃欲试地问,“要不要我帮你画?” “你拉倒吧。”林曼声不屑,“就你那点技术,也能叫化妆?” “......” 大约过了半小时,张君尧在三人群里发了条消息。 【下来。】 林曼声这时还在唱晚衣柜里挑衣服,她指着里面一排黑灰色的衣服,抽了抽嘴角,“你就不能更新下衣柜吗?” “那件黑色的牛角扣大衣是你高中的吧?!你居然还没扔,我真服了。” 唱晚捧着脸,“我高三就没长过个子了,那件衣服现在穿依然很合身,而且那件衣服挺新的,扔了多可惜。” “......” 唱晚看了眼手机,“张君尧在催了。” 林曼声深吸一口气,勉为其难地挑了件衣服,转身去了洗手间。 磨磨蹭蹭了大半天,林曼声总算收拾好自己,挽着唱晚进了电梯。 张君尧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林曼声,刚移走没一会又移了回去。 唱晚看在眼里,觉得这俩人真是有意思,明明双方都有意,竟然可以拖这么多年都没修成正果。 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三人去吃了椰子鸡。 吃饭的时候,张君尧的手机震个不停,唱晚问:“是所里找你吗?” “不是。”张君尧放下筷子,手指打着字,“我们队长的妹妹,今年大四,刚出来实习,今天跑过来报案,说是中介把她房租骗走了,哭得眼泪汪汪的。” 林曼声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队长让我处理一下。” 唱晚和林曼声对视一眼,问:“她哥哥不是你们队长吗?为什么不亲自处理?” 张君尧:“他最近在忙一个跨省大案,抽不出时间。” 唱晚指着他的手机,“那你现在是在跟那个妹妹聊天?” “嗯。”张君尧点头,“中介已经抓到了,但是她的房租八成追不回,我正安慰她呢。” “......” “......” 两个女生齐齐沉默。 唱晚大概明白了,应该是队长觉得张君尧人不错,靠谱踏实,想把自家妹妹介绍给他。 她偷偷看了眼林曼声的脸色,果然垮下来了。 张君尧不知死活的继续问:“诶,你俩都是女孩子,共情能力强一点,帮我出出主意呗,怎么安慰人小姑娘啊,还没毕业就碰到这种事,想想也是蛮倒霉。” “......” 林曼声一脸无辜:“不知道啊,老师没教过。” “......” 唱晚低着头,默默喝汤,远离这片刀光剑影。 张君尧疑惑,“这还用教?安慰人而已。” “那你天赋异禀哦~” 论阴阳怪气,没人比得过林曼声。 唱晚记得大学的某一个新年,林曼声的奶奶去世了。 她奶奶嫌弃林曼声的妈妈这么多年只生了个女儿,一直不待见她们母女,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儿子,一直偏心林曼声的小叔叔。 但是林曼声爸爸很孝顺,她奶奶生病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一直亲力亲为的照顾她,而那个从小备受宠爱的小儿子却连面都没露过。 后来奶奶去世,头七刚过,几个儿子纷纷从外地赶了回来,对着墓碑嚎啕大哭,勉强挤了几滴猫尿,表达了一下自己对老母亲的不舍之情,一抹脸收拾好情绪开始问林曼声爸爸要遗产。 哪里有什么遗产? 她奶奶只留下了一间乡下的老房子罢了。 林曼声的几个叔叔轮番上阵,绞尽脑汁的想要捞点好处。 说什么人死如灯灭,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家里响应国家政策刚生了二胎,多了一张嘴要吃饭要读书要买房,没钱要活不下去了。 林曼声坐在小板凳上,吱了声:“活不下去正好下去找你妈呀。” 几个中年男人登时涨红了脸,一下子急了眼,问她什么意思,不说清楚不让走。 林曼声被他们一伙人搞得烦死了,一点过年的心情都没有,非常淡定地装无辜: “字面上的意思咯,你刚刚不还嚎着说舍不得咱妈吗?我只是帮你打开新思路罢了。” “......” “你得谢谢我。” “......” 后来还是林曼声爸爸见场面要控制不住,跟林曼声妈妈两个人合起伙来才把她拽走。 从此林曼声一战成名,成了亲戚口中出了名的刺头。 唱晚想起这件事,看着张君尧,欲言又止。 第122章 脚步 张君尧纳闷,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语气这么刺,“诶,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诚心提问的。” “......” 唱晚打圆场:“那个妹妹怎么跟你说的?她怎么想的?” “你看。”张君尧把手机递给她,让她俩看聊天记录。 满屏都是对面发来的绿色气泡。 ...... 【我真的好烦啊,我都不敢跟我妈说这事,我哥忙得很,都懒得管我。】 【我刚从学校出来,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人说说话出来玩散个心都不行。】 【\/大哭\/大哭\/大哭】 【社会上坏人怎么那么多啊\/委屈】 【君尧哥,你刚出来工作的时候肯定也踩过不少坑吧?】 【听我哥说你是云安人,我姑姑也是云安人诶。】 【今年过年我去姑姑家玩的时候能找你吗?】 ...... “......” 唱晚把手机还给张君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曼声一怒之下把锅里的鸡腿全吃了。 张君尧给她倒了杯柠檬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林曼声哼了声。 张君尧问:“我就觉得吧,她一刚出来工作的小姑娘,挺不容易,一下子被骗了那么多钱,确实挺可怜,我可是警察,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要我说,现在的社会就是太冷漠了,连学生的钱都骗,一点下限都没有...” 林曼声打断他,“你大道理怎么一套一套的?咋地?想考研?” “......” 唱晚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这俩人能拖这么多年都没修成正果。 —— 吃过饭后,三人去看了部新上映的一部悬疑电影,据说口碑不错,林曼声心心念念了很久。 接着他们趁着周一工作日人少,去游乐场玩了一圈。 唱晚不敢玩过山车这一类的惊险游戏,又有心想让他们俩人单独相处,培养感情,于是找了个借口先回去了。 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唱晚站在路戴着耳机边听歌边等网约车。 大约十分钟后,车到了。 唱晚上了车,看了眼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二十。 她关了音乐,头靠在玻璃车窗上,静静发呆。 司机频频从后视镜看她,开口搭话:“刚下班呢?” 唱晚没理他,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司机忍不住又跟她搭话:“跟谁聊天呢?” 唱晚瞥他一眼,“男朋友。” “......” 一路安静的到了西子湾小区。 小区物业管理比较严格,不允许网约车开进去,唱晚在门口下了车,往里走去。 她心里有种怪异森冷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人偷偷跟在她身后似的。 西子湾小区是近些年新建的小区,物业安保都不错,小区里也很少出现鸡鸣狗盗的事情,唱晚在心里安抚自己,大概是今天看的那部电影带来的后遗症。 她快步往里走,看了眼位置,穿过小花坛就到20栋了,也就五分钟的路。 前段时间下大雨,小花坛的路灯被水冲坏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修,那条小路黑漆漆一片,以往不觉得,今天看起来却格外阴森。 脚步声突然变得清晰,似乎离她也越来越近,唱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裹紧大衣背着包飞快的往前走,一刻也不敢停。 身后仿佛跟着一个阴魂不散的鬼魅,唱晚不敢松懈,到了后面,几乎小跑起来。 终于跑进了单元门,沐浴在灯光下,她终于敢回头往外面看一眼,门外跑进来一只浑身雪白的萨摩耶,身后跟着它的主人。 “......” 唱晚猛地松了口气,一身轻松。 她擦了下额头渗出的汗,对着那只冲她歪头卖萌的小狗露出一个笑容。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是周惊寒的电话。 “...喂?” 她声音还有点颤。 “吃饭了吗?” “...嗯,和曼曼还有张君尧一起吃的。” 周惊寒嗯了声,顿了一秒,问:“你声音怎么那么奇怪?” 蹲在她身边一起等电梯的萨摩耶忽然叫了一声:“汪。” 中气十足。 周惊寒也听到了,他轻笑,“被狗吓到了?” 唱晚也笑,“有点,我刚刚还以为是有人跟在我身后,后来才发现是只小狗。” 电梯门打开,她进去之前,再次往门外的无边夜色看了一眼。 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隐匿在黑暗中的脚步悄然远去。 *** 接下来几周,唱晚没有再遇见那天晚上的事情,心里残存的那些疑虑与恐慌渐渐消失。 她每天按时上下班,按时吃饭,早上和晚上和周惊寒通一次电话,日子就这么如流水般过去。 一月底的时候,某某突然不吃东西,最开始以为是买的猫粮不合它的胃口,给它换了好几种,依然没有用。 她吓得不轻,以为是小猫生病了,带着它去了一次宠物医院,各种检查做下来,医生得出结论:它只是心情不好。 “......” ...没生病就好。 唱晚抱着猫很无奈的回到家,拿着逗猫棒和它玩了一会,某某最开始的时候还会敷衍她两下,到了后面连装都懒得装,慢吞吞地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她,然后直接钻到周惊寒的鞋里去了。 周惊寒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里,两只猫基本都是他在照顾,猫粮是他喂的,猫砂也是他铲的,还时不时自己动手给它们开点小灶,所以两只猫跟他的关系都特别好。 一下子将近一个月没见到他,难怪某某想他。 唱晚拍了张照片发给周惊寒,在微信上跟他说了这件事情,换来某个男人意味深长的提问:“那你呢?” “......” 不过还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周惊寒说他二月初会回来。 唱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离二月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 天气越来越冷,偶尔风里还会夹杂着一些硬邦邦的雪粒子兜头盖脸地砸下来。 但是没关系。 天气不好也没关系。 因为周惊寒马上就要回国啦! 第123章 回国 周惊寒到达余同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他没告诉唱晚今天回来,他怕她傻乎乎的半夜跑去机场去等他。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让他极为疲惫,眼神却很亮,一想到家里有人每天都盼着他回去,就满心欢喜。 司机早就在机场大门等候,见他和几个助理一同出来,连忙下车小跑过去,恭敬颔首:“总监。” 周惊寒淡淡地点头,转身对其他几个人说道:“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连着春节一起休假了。” “谢谢老板!” 几个助理欢呼一声,纷纷向他告别,作鸟兽散。 很快,隆冬深夜的机场门口就只剩下他和司机两人。 周惊寒拉开后座车门,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司机按照他以前的习惯直接开到了酒店,到了门口的时候轻唤:“总监,到了。” 周惊寒睁开眼睛,瞥见车窗外熟悉的酒店大门,一时无言。 “......” 司机见他脸色不对,忐忑不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周惊寒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快五点了,唱晚这个时间肯定还没睡醒,现在回去可能会打扰到她睡觉。 他摇头,“没事,你回去吧。” 进了酒店,来到熟悉的总统套房门口,他刷卡进去。 滴的一声,门开了。 偌大的房间灯火通明,华美精致,天花板吊着的水晶灯奢华如梦,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时隔一个多月,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冰冷又寂寥。 以往还会有只小猫喵喵喵的跑过来迎接他,现在连小猫也没了。 周惊寒站在门口沉默半晌,对她的思念排山倒海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转过身,把门带上,往酒店外走去。 前台见他去而复返,讶异问道:“周总监,是有什么问题吗?” 周惊寒摇头,“就是想回家而已。” “......” 凌晨五点,整座海城尚未苏醒,宽敞的马路上一辆顶级超跑疾驰而过,最终停在西子湾小区20栋楼下。 周惊寒提着行李箱进电梯,目光落在缓缓上升的数字上,内心久违的有了迫切之感,他很期待唱晚看到他的神情,会不会高兴地扑上来? 又或者是主动亲他一下? 还是埋怨他不告诉她回来的准确时间? 他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电梯门开。 周惊寒走出去,视线扫到401门口穿着卫衣,戴着兜帽,鬼鬼祟祟的身影时,骤然冷厉下来。 男人弯起的唇角缓缓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寂静的长廊唯有行李箱的轮子划过瓷砖的声音。 那个停在唱晚家门口的人听见脚步声突然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周惊寒缓缓眯起眼睛。 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但一时半会又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像是没料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那人瞳孔一缩,僵着手摸出手机,顶着周惊寒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不知道拨了谁的电话。 “喂,是我。” 周惊寒斜靠在墙上,一双眼睛毫无情绪的盯着他。 那个男人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走过去,嗓音发紧,“...那个老张啊...你家是住401吗?” “......” “20栋401 对吗?...我就在门口呢,你开个门...” “......” “什么?!” “你住28栋啊?行行行,我马上就来...” 周惊寒冷脸看着他弓腰驼背往电梯方向走去,冷不丁开口道:“据我所知,这个小区,没有28栋。” “......” 那个男人浑身一颤,头压得更低,讪讪回答:“...是吗?我好像听错了...我那个朋友说的是8栋。” “没错,8栋401。” 恰好电梯门打开,不等周惊寒说话,他立刻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周惊寒脸色依旧冷凝,神情若有所思。 刚刚那个人,绝对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跟唱晚有没有照过面。 周惊寒忽然想起一月初的时候,唱晚跟他说过,好像有人偷偷跟着她。 但是她后来解释说是小区里养的萨摩耶,他当时只当是个误会,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一看,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他站在门口,心里一阵后怕,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戾气,若真是如此,他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周惊寒沉默一瞬,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然后按了指纹打开门走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隐约可以听见猫窝里两只小猫打呼噜的声音。 周惊寒打开灯,看了眼唱晚紧闭的卧室大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里的行李箱,轻轻推开门。 视线往里一扫。 昏暗的房间里仅能勉强分辨出家具的位置,床中央鼓着一小团,大概是嫌太冷,被子上方还加盖了他的一件大衣。 周惊寒踩着拖鞋轻轻走过去,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他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被子里露出半张精致鲜妍的小脸,呼吸绵长均匀,她的下半张脸都被被子遮住,看上去呼吸有点困难,周惊寒帮她把被子往下掖了点,露出雪白精巧的下巴,原本粉嫩饱满的唇瓣因为缺水略有些干燥。 床头柜上放了杯水,周惊寒伸手碰了下,早已冷掉。 他拿着杯子去厨房重新帮她装了一杯温水,然后又返回她的卧室,坐在床边,伸手将她轻轻扶起来,端着那杯温水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大概真的很渴,一沾到水脑袋就自发凑上去,闭着眼睛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喝完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 周惊寒将空杯子放回床头柜,将她放回床上躺着,手掌抚着她的脸颊,眼神眷恋至极。 他现在其实很累很困,加上一天没洗澡,身上非常难受。 但是舍不得离开。 周惊寒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两人一躺一坐,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了拉。 男人蓦然睁眼,果然看到床上的人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绿瞳,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只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小动物。 “......” “周惊寒?” 第124章 缱绻 大概是天黑夜静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不真切,低低沉沉,重重敲在她心上。 “是我。” 周惊寒拍开床头的壁灯,昏黄朦胧的灯光里,他长睫垂着,目光落在她身上,眉眼带着些微的倦意。 唱晚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他身前,试探着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手臂。 指尖传来硬硬热热的触感,唱晚轻舒一口气,是真人,她还以为又是在做梦呢。 周惊寒反手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下,好笑道:“怎么了?” “你,你刚回来吗?” “嗯。”他把她滑到腰间的被子往上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刚回来半小时,想来看看你,吵醒你了?” 唱晚摇头,“...没有。” 她保持着跪坐在床上的姿势仰头看了他一会,忽然从被子里钻出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从他的大衣外套底下伸进去,隔着薄薄的衬衫环住了他的腰。 周惊寒微一挑眉,用力抱住她,往自己怀里按,头埋在她颈侧,鼻尖尽是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她的睡衣是棉质的,质感柔软贴身,掌心腰肢纤细,整个身体也香软得不可思议。 “有没有想我?” “...嗯。” 怀里的人脸颊红红,埋在他胸口,用力点了下头。 他微微松开,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一低头吻上去,低哑的声音从唇齿交缠间冒了出来。 “我也是。” 太久没碰过她,周惊寒几乎是在吻住她的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炽烈的热焰将他从头到尾全部点燃。 他把她摁在床上,含住她的唇大力吮吸,气息粗重,火热的掌心依旧用力扣着她的腰,却没有乱摸,只是力道越来越重。 唱晚呜咽一声,软糯的声音像极了呻·吟,整个身体都在他身下轻轻发颤,她四肢绵软使不上劲,两只手臂乖巧地抱着他的脖子。 睡衣袖子往下滑,露出底下凝脂如玉的小臂,周惊寒抓住她的手腕,单手握住,压在她的头顶,更加凶狠地吻下来。 唱晚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嘤咛声,听在男人的耳朵里仿若火上浇油,身体更硬了,握着她腰的手也开始渐渐不再满足。 他大掌从衣摆伸进去,在那截雪白柔滑的腰上缓缓打着转,掌心灼热的温度险些将她烫化,她眼眶发红,几乎要呼吸不过来,手腕不停挣扎。 周惊寒怕自己太沉把她压坏,松开她的手,单手撑在她脸侧,棕色的瞳仁里像着了火,盯着她的目光炙热的让她心惊。 唱晚手指都在抖,仰脸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带着极强的悸动。 周惊寒没有察觉到她的反感,垂眸和她对视,半晌,滚烫的唇舌吻上她细嫩的颈侧,在香暖的颈窝辗转流连。 然后往上逐步吻至她小巧可爱的耳垂,他张唇将她整个发烫的耳朵含住,牙尖轻咬着脆弱的耳骨。 “...别...” 她哭似地轻轻叫了一声,身体软得不像话,像被人点了把火,来势汹汹要将她吞噬殆尽。 男人对着她的耳朵说话,滚烫的气息尽数洒在她的颈窝,像是要让她从身到心,彻底臣服。 “我每天都在想你。” 耳边听到她细弱的轻哼声,怀里那具清瘦柔软的身体也抖得不像话,周惊寒知道自己今天做得过分了点,他停下来,安抚着吻她的脸颊。 唱晚紧张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手指扣着被单,拧得像麻花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片刻,双手捏着他的衣领,慢慢开口:“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太晚了。”周惊寒忽然想到刚才在家门口看到的那个陌生男人,眉峰拢起,“怕你碰到坏人。” 唱晚不以为意,嘟囔了一句:“哪有那么多坏人?” 周惊寒沉吟一瞬,还是把刚刚在门口看见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毕竟他不能随时随刻跟在她身边,让她多留个心眼也是好的。 “你最近有没有在路上碰到什么奇怪的人?上次你跟我说过,好像有人在后面跟着你,后来还有这种情况吗?” “......” 唱晚被他刚刚说的话吓得不轻,一想到一墙之隔外有双眼睛偷偷注视着她就觉得毛骨悚然,她屏住呼吸,仔细回想。 “...没有啊,和以前一样,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那就好。” 周惊寒亲了下她的眼睛,“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她乖巧地嗯了声。 两人安静的抱了会,她小声问:“那你,不走了吗?” “走?”周惊寒笑着问,“走去哪?” 唱晚没说话,却抱着他的脖子往下拉,仰脸主动将自己送了上去。 她闭着眼睛,整个视野一片黑暗,其他感官却异常敏感。 呼吸里尽是男人身上熟悉的薄荷气息,混着些独属于冬夜风中的冷气,将她裹起来,形成一个密闭的,令她无比安心的包围圈。 周惊寒骨子里是侵略性和独占欲极强的人,压根没那耐心体会她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吻技,没多久就反客为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启唇,舌 尖强势的挤进去,勾着玲珑软 舌流转缠绕。 昏暗的卧室内,暧昧的吮吻声绵绵不绝。 “呜...” 软软的声音落在男人耳侧,脑子里的那根弦危险的绷紧。 周惊寒扣着她腰肢的手猛地用力,他万分克制的咬了下她的唇瓣,随后放开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将被子扯过来,将她全身裹紧。 他看了眼被子上方的那件黑色大衣,说话的声音沙哑极了:“冷的话怎么不开空调?” 上一秒还亲得不分彼此,下一秒就被他裹进了被子里,听见他的问题,唱晚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懵懵地啊了声。 “啊什么?”周惊寒笑,语调意味深长,“再继续下去,就得出事了。” 她听懂了他话里潜藏的意思,脸颊爆红,往被子里缩了进去,声线颤抖:“...空调太干了。” “那给你装个地暖?” “这是租的房子,没必要装地暖。” 周惊寒把她连人带被子搂紧在怀里,“那换套房子呢?” 第125章 破戒 “换套房子?这也太夸张了。” 这座城市冬天虽然冷,但也没冷到这种地步。 唱晚摇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在我碰到那个陌生男人之前,这里确实挺好的。”周惊寒亲亲她的脸颊,“但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怕你跟他照面。” 周惊寒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无时无刻地跟在她身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冒不起那个险。 “......” 唱晚心里知道他说的没错,沉默了会,转头看向他,轻声问:“可是搬家的话,一时半会找不到房子。” 周惊寒低笑,“去我那住。” “酒店吗?” “不去酒店,太委屈你了。”周惊寒在脑海中搜索了下他名下的房产,沉吟道,“你喜欢别墅还是大平层?喜欢住市中心还是住海边?” “......” “要不在住海边怎么样?比较清净,风景好还带花园,城南海边我有几套别墅,过两天带你去看看?” “......” 唱晚还没说话,周惊寒继续道:“住市中心也可以,楼下就是商圈,吃的玩的比较多。” “等我倒个时差,周六带你去逛一逛。” “......” “不用逛了。”唱晚阻止他,“我都可以的。” 她小声说:“反正是和你在一起,住哪里都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他,周惊寒把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微凉的鼻尖在她头发里蹭了蹭,“那就住海边吧,这几天你先慢慢收拾东西,我让人往别墅里添点东西,周六带你搬过去。” “...好。” 后天就是周六,那意味着她今天下班回来就要开始收拾行李。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周惊寒几句话就让她搬走,匆匆忙忙的,唱晚一时半会还有点不习惯。 她应下后,后知后觉的问:“那这间房子怎么办?” 她当初貌似跟房东阿姨续约了一年,按照合同,今年九月才到租期。 “放着,租金我给你补上。” 唱晚摇头,不想像个金丝雀一样待在他身边,“我自己可以交,而且,有个自己的空间也挺好的。” “行。” 他一直很尊重她的意愿,也清楚她的年薪租个四五千的房子绰绰有余。 “留着也好。” 这里有他们俩人很多生活痕迹,周惊寒对这套房子也挺有感情。 他亲了下她的唇,“你开心就行。” 说完这套房子的问题,周惊寒想了想,觉得留给她收拾东西的时间实在短了点,补充道:“搬家的话不用带太多东西,带点你想带的就行。” “衣服和生活用品这一类我会安排妥当。” “好。” 两人抱在一起说点搬家的事情,周惊寒瞥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他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角,“先说到这,我去洗个澡,你再睡会。” 她捂着脸,耳朵红红的,软软的嗯了声。 周惊寒把人松开,双手撑在她颊侧,平复了一下呼吸频率,缓了缓才下床。 他走后,唱晚过了好一会才把手从脸上拿开,翻了个身滚进被窝深处,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呼吸里还残存着男人留下的气息,嘴唇更是被他吻得红肿发麻,碰一下都火辣辣的,她手指摸上自己的脖子,想起刚刚的事情,身体又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留下印子。 不过幸好现在是冬天,穿得比较多,别人看不到。 但是... 嘴巴怎么办? 唱晚小声哀嚎,总不能说是被蚊子咬的吧? 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七点多钟,唱晚磨磨唧唧地起了床,心里祈祷着周惊寒已经回去睡觉了,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一出房门,她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一愣,看了眼时间,距离他离开卧室都快一个小时了,他还没洗完澡? 唱晚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周惊寒,你什么时候好?”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门内传来男人压抑沙哑的声音:“马上。” “...噢。” 唱晚站在门口又等了会,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她抬眸看过去,刚洗完澡的男人光着上身,浑身冒着热气,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胸腹精壮,底下只穿了条黑色的运动裤,白色毛巾随意搭在头上,英俊的脸上覆着一层水珠。 有水滴沿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掉,滑动到他菲薄的唇上。 他目光落在她懵懂的脸上,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顿,压迫感和荷尔蒙在逼仄的空间里自他身上肆意爆发。 唱晚捏着衣角,仰头怔愣的盯着他的眼尾,那里泛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硬生生为他添了一份不属于他的艳意。 简直摄人心魂。 她不自在的别开眼,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洗完澡...怎么不穿衣服?...不冷吗?” 他弯下腰与她平视,在她唇上克制的啄了口,声音里还带着些未散的欲念:“有点热。” 热? 唱晚看了眼噼里啪啦拍打在窗户上的雪粒,一时无言。 不过周惊寒身上的体温确实很高,冬天的时候被他抱着特别舒服,暖洋洋的,像窝在火炉边上。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快去洗漱,我去做早饭。” 唱晚拉住他的手,“不用做了,我待会去楼下买点吃的就行,你去睡觉吧。” 他坐飞机坐了十几个小时,对睡觉环境的要求又高,路上肯定只是闭着眼睛养了会神,回来后又跟她说了那么久的话,也没怎么休息,现在肯定很累。 “没关系,煮个面就十几分钟的事。我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待会让他送你去公司。” “......” 没等她说话,周惊寒把她推进浴室,自己去衣柜里拿了件短袖套上,转身进了厨房。 周惊寒开了火,油一热,敲了个鸡蛋铺上去,想起刚刚浴室的事,摇头无奈地扯了下唇,他二十岁的时候都没做过这么孟浪的事情,没想到今天破了戒。 回想起两年前在国外的时候,那时候他嘲讽贺洲嘲得那叫一个狠。 没想到有一天这事也能落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下一件打脸的事又会是什么。 第126章 例外 唱晚吃完早饭后,周惊寒送她到车旁,扶着车门弯腰道:“晚上下班我来接你。” 司机以一种极为惊悚的目光偷偷看了他一眼。 随后又向唱晚致以肃然起敬的目光。 “......” 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周惊寒俯下身,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随后关上车门,给司机递了个眼神,让他开车。 到了公司后,唱晚不出意料的被部门的人调侃了大半天,她和周惊寒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开,但众人几乎心知肚明,调侃归调侃,大家也不敢过分。 下午下班的时候,在电梯里,她居然碰到了杜其轩,自从周惊寒把他调到别的部门,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唱晚面不改色朝他轻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找了个角落站好。 电梯到一楼停下,电梯里的人一窝蜂出来,唱晚背着包慢悠悠走着,拿出手机给周惊寒发消息,问他在哪。 杜其轩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眼睛往她屏幕上扫,“在和谁聊天呢?” 唱晚被他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关了手机,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不关你事。” 她对他毫无边界感的行为有点不高兴,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淡淡的,带着疏离感。 杜其轩顿了一下,回想起最近公司里的传言,犹豫着开口:“唱晚,听说你和周总监在一起了?” “......” 这一个月来,公司里有关她和周惊寒关系的传言众说纷纭。 最开始有人说她被周惊寒包养了,可没多久那人就在公司销声匿迹,后来再也没人说过这种话。 不过这个流言刚出来的时候,公司没多少人相信,因为这么多年下来,从来没传出周惊寒和哪个女人有过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哪怕是苏明媚也没有。 苏明媚喜欢周惊寒喜欢的极为明显,但是周惊寒一直克己守礼,没和她有过任何暧昧举动。 突然说他包养别人,公司里的人其实并没当回事,只当是在胡说八道。 但是他对唱晚明目张胆的另眼相待很快就让人注意,周惊寒那里自然是没人不长眼的问到他面前去。 所以对他们俩关系很好奇的人,几乎一窝蜂的都来问她,但他们似乎很怕她在周惊寒面前说点什么,哪怕再好奇也只敢旁敲侧击的打探。 话里话外也不敢太冒犯。 杜其轩是第一个直截了当问她这件事情的人。 唱晚没隐瞒,平静地点头,“是,我们在一起了。” 不管在此之前听过多少人跟他说过这件事,都没此刻她亲口承认的冲击大,杜其轩脸色有些苍白,“你们之间差的太远了,他如果有心想玩弄你,你根本....” 唱晚直接打断他,“我心里有数。” “而且。”杜其轩压低了声音,“总监有未婚妻,我听说他未婚妻家世和他相当,你根本想象不了那样庞大的两个家族有多大的能量,那根本就不是你们俩能抗衡的!” “......” 唱晚看着他没说话。 杜其轩以为她被自己说动,越说越起劲,“你们现在是有情饮水饱,一旦两个家族的高层发现了你们的关系,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到时候,你觉得总监在你和家业面前,会选择谁?” “倘若他真的为你着想,一定会把你藏起来好好保护的!而不是到处招摇!” “......” “藏起来?招摇?” 唱晚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结论,觉得和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她眼神依旧平静,平静的让杜其轩觉得诡异,他说话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到最后戛然而止。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 “你肯定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嗯。” 他涨红了脸,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准备辞职去法国发展,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不愿意。” 她摇头,斩钉截铁。 门口传来车子的喇叭声,两人应声望去,还是那辆熟悉的拉风超跑,车窗降下,露出周惊寒英俊漠然的脸。 唱晚偏头对杜其轩说:“我先走了。” “......” 她拉开车门,熟练地坐进副驾驶。 周惊寒视线仍未挪回来,暗含警告的目光掠过杜其轩,直到他转身离开才慢慢落到唱晚身上。 车子启动,唱晚头靠在玻璃上,安静地望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 “他跟你说什么了?” 唱晚其实一直都是个话很少的人,以往在他车上也很少开口,一般都是周惊寒故意逗她说几句,给她解解闷。 可是今天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他很轻易的猜到了原因。 周惊寒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很明显的不爽:“怎么?杜其轩想撬我墙角?” 唱晚回过神,神色自若,“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你放心吧。” “你的墙角很稳。” 前方红灯,车子稳稳停下。 周惊寒偏头,眼神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显得讳莫如深,“除此之外呢?还说了什么?” “......” 唱晚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说了一些,我早就知道的事。” “比如?” 男人皱眉,不依不饶地追问。 “比如。” 唱晚睫毛轻颤,将围巾拢紧,雪白的小脸上嵌着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眸底的光忽明忽灭。 她轻吸一口气,“比如,今天天气很冷。” “还有呢?” 周惊寒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还比如。” 她指了下挡风玻璃的位置,示意他往前看,“绿灯了。”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开动车子。 她躲避的姿态如此明显,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周惊寒不想逼她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 她不说,他就等到她说,等到她心甘情愿开口告诉他。 他耐心一向不好,但是唱晚,永远是他的例外。 第127章 憋屈 待会要回去收拾东西,没时间在家里做饭,周惊寒便带她去海边一家高档牛排店吃了晚餐。 这家店据说有近百年的历史,连每晚服务的客人都有规定数目。 餐厅里,灯光朦胧若梦,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举着托盘游鱼般穿梭在其中,优雅的琴声婉转动人。 法国鹅肝甜腻若情人之吻,牛排煎的又香又嫩,入口即化,连摆在旁边的配菜味道都极好。 周惊寒把牛排切成整齐的小方块放到她面前,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拿叉子插起来,放到嘴巴里品尝就好。 唱晚发现周惊寒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已经快吃完了。 牛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唱晚摸摸肚子,还有点意犹未尽,然后默默拿着叉子吃旁边的圣女果,酸酸甜甜的果肉特别解腻。 可惜一共只有三个。 唱晚全部吃掉后,抬眸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人。 周惊寒眼神冷冷的,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慢慢的喝,盘子里的牛排动都没动过,整整齐齐地躺在上面。 唱晚也放下手里的叉子,担忧的问:“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合你口味吗?” “......” 这一整瓶红酒他都快喝完了! 她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周惊寒仰头将杯中红酒全部饮尽,然后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没胃口而已。” “嗯?怎么突然没胃口?”唱晚一脸关切,“是前段时间出差太累了吗?还没把时差调过来吗?” 周惊寒睨她,淡淡的吐了两个字,“不是。” 唱晚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很有可能就是今天的晚餐不是他喜欢的。 她记得周惊寒好像比较爱吃中餐,挺能吃辣的,牛排对于他来说,稍微清淡了点。 “你不吃了吗?” 她指着桌子上没动过的牛排。 “嗯。”男人神情冷酷,倨傲点头,口中剩下的那句不太舒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面前的姑娘拿着叉子,眼神澄澈无辜,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那我可以把剩下的圣女果吃掉吗?” “......” 周惊寒差点气炸了肺,面上还是镇定点头,说话的时候,后牙槽磨得厉害。 “行,你吃。” 然后她就真的一脸满足的举着叉子去挑他盘子里的圣女果,开心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周惊寒满心憋屈,偏偏一丝情绪都没露出来,他甚至还非常贴心的问:“吃饱了吗?这一份要不要也给你?” 唱晚哪里猜得出他的心思,她犹豫了会,“我吃不下那么多。” 周惊寒心里刚好受了一点,她又说:“不过再吃几口也是可以的。” “......” 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周惊寒,不得不重新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帮她切牛排,力道极重,银色小刀划过瓷盘时,带起一阵刺耳的声响。 唱晚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盘子就承受不住,啪地一声碎裂开来。 她连忙阻止他,“够了够了,我吃这些就够了。” 唱晚慢吞吞地吃着他切好的牛排,总觉得他很奇怪,沉默了会,小声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周惊寒正在倒酒,这瓶二十年的红酒不知不觉见了底,他把空酒瓶往旁边一推,总算舍得给她一个眼神,“有点。” 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两个字。 “为什么啊?” 始作俑者一脸茫然。 “自己想。” 男人语气生硬极了。 唱晚确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明明早上她走的时候还很好,很正常。 周惊寒那时候还亲了她一下呢! 她无意识地吃着,眼神飘忽,脑海中仔细回想着这一整天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 噢,杜其轩。 唯一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下班的时候,周惊寒撞见她和他说话。 当时在他车上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就不怎么好。 可是,只是说个话而已,有必要生气吗? “是因为杜其轩吗?” 唱晚依旧很茫然,“在车上的时候,我已经解释过了,他说的都是我知道的事,那些并不重要。” 她停了两秒,垂下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细长的手指捏着叉子在光秃秃的盘子上乱戳,心神不定的样子。 “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 “不是吗?” “......” 周惊寒眼神复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如此反复无常。 明明当时在车上的时候,他是下定决心等她自己心甘情愿说给他听的。 不过短短一小时,心态大变。 尤其是看到她这种没心没肺的表情,更是气得胃部隐隐生疼。 周惊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轻扬下巴,“吃饱了吗?” “嗯。” 唱晚忙不迭点头,“我们回家吧,今天还要收拾东西呢。” 周惊寒叫来服务员,把卡递给他结账,视线落在她身上,“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那我们叫车回去?” 服务员把卡还给他,周惊寒随手塞到她口袋,低声报了一串数字给她,“这是密码。” 没等她反应过来,周惊寒牵着她往外走,“别墅就在附近,今天不回去了。” 到了外面,被冰冷的海风一吹,周惊寒清醒了不少,握着她手的力气也松了点,他垂眼,把她的手塞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冷不冷?” 唱晚摇头,“不冷。” 她把口袋里的卡拿出来,递给他,“我不想要,我自己有钱。” “......” 周惊寒双眸微眯,刚才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情绪,以一种更加迅猛的方式卷土重来。 他介意的从来不是什么杜其轩。 而是她对待这份感情的态度。 唱晚一直站在安全线内,他给她的好,如果她觉得能以同等的好回馈给他,她就接受。 如果超过了她心底设置的那个范畴,她就不要。 这次让她搬来别墅和自己住,如果不是因为他提起的那个陌生男人,唱晚,其实是不愿意走的。 他不愿承认,但是事实如此。 在这段感情里,食髓知味,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的人一直是周惊寒。 而周唱晚,仿佛早就预知了他们的未来,在谈一场注定会分开的恋爱。 她早就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 只等时间一到,便转身离开。 第128章 往哪摸呢 周惊寒面沉如水,拉着她进了附近的一家大型商超,挑着她爱吃的零食水果,每样扫了些回去。 唱晚看着手里的圣女果,“周惊寒,我吃不了这么多。” 他不会是看她刚才抢他盘子里的圣女果吃,以为她很爱吃这种水果吧? “没关系,慢慢吃,时间匆忙了点,别墅里吃的不多,先买点回去补充冰箱和零食柜。” 唱晚跟在他身旁,小声问:“那衣服呢?我没带换洗衣服。” “衣服不用操心。” 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周惊寒就已经派人着手准备她的东西,他当时还在国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依然会抽出时间问一下别墅的进度。 让她搬来和自己一起住,是周惊寒早就考虑好的事情。 唱晚抬头望他一眼,“噢。” 两人推着推车到了收银台,轮到他们的时候,周惊寒没动,睨着她,“付钱。” “......” 唱晚摸出手机,点开支付软件,还没来得及递给收银员扫码,身后伸来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她的手机抢走。 “刷卡。” 这话是对着收银员说的。 唱晚无奈,在心里默默腹诽这男人的幼稚和小气,把口袋里的那张黑卡拿出来递过去。 没错,那张卡最终还是被塞到了她的手里。 唱晚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耳根又开始发烫泛红,被男人舔咬的触觉经久不散,那股滚烫的,带着红酒醇香的热气,似乎还停留在颈窝处,沿着锁骨往下延伸。 蛮横的往里钻。 他咬着她耳垂说的话还在脑海中不断盘旋,蕴着怒气和压抑不住的欲望。 “敢还给我现在就亲哭你!” 能把送钱送到这种让人无话可说境界的人,大概只有她身后这位了。 唱晚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挡住红肿的唇瓣,低着头刚想接过卡,周惊寒忽然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两个小盒子,放在手里看了眼,然后递给收银员。 极淡定的语气:“这个一起。” 说完,男人垂眼和她惊愕的目光对视,憋了一晚上的郁气总算散了大半。 周惊寒轻扯唇角,笑得嚣张跋扈无耻至极,“怎么?” “......” “...没什么。” 她哪敢多问? 唱晚心里极其后悔。 今天出门的时候应该再带个毛线帽的,这样的话,某个恶劣的男人就看不到她现在红的要滴血的耳朵了! 对于这件事情,她并不排斥。 当然主要因为对象是周惊寒,所以她才不排斥。 两个人在一起,情到浓时,有些事情自然而然也就发生了。 成年人的世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周惊寒刚刚的行为,很明显就是在故意挑衅她! 收银员多看了他们两眼,淡定地扫码,刷卡,装进袋子里,然后递给唱晚。 “......” 她像拎了个定时炸弹一样拎在手里,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围巾里。 一出超市,唱晚就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周惊寒,“这个给你。” “给我?”周惊寒歪着头,似笑非笑,“你看看我手上拿的东西,再看看你,就两个小盒子而已,还要我来拿,你好意思吗?” “......” 论不要脸,她再修炼十辈子都比不上周惊寒。 唱晚保持镇定,指了下他手上的袋子,“我可以跟你换。” “不太想换呢。” “......” 唱晚轻吐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他,据理力争,“可是,这是你买的。” “你付得钱。”周惊寒很有闲情逸致的逗她,“怎么能算我买的?” 这诡异的逻辑推理... 还能这样颠倒是非黑白? “......” “...这个东西,是你用的。” 她声音微不可闻,脑袋垂下,眼神闪躲。 周惊寒好整以暇地站在她面前,幽幽反问:“我用的?我怎么记得这玩意是两个人一起用的呢?” “好了好了。”唱晚败下阵来,别开脸面不改色往前走,“...我拿就是了。” 周惊寒站着没动,等她走了一段路才慢腾腾地叫她的名字:“唱晚。” 她回头,“怎么了?” “走错方向了。” “......” “噢。” 她沉默几秒,然后应了声,灰溜溜地跑到他身边。 周惊寒弯腰往她身前凑,“还知道回来?” 唱晚乖乖挽住他的手臂,嗫嚅了声,“往哪边走啊?” “这边。” 走了几步,唱晚惊奇地发现这个方向就是她刚刚走的方向! 她仰头,忿忿问:“你..你怎么能骗我呢...” 周惊寒目光落到她脸上,缓缓往下滑,手臂晃了下,一字一顿的说:“这不是想让你挽着我一起走嘛。” “......” 两人走了十分钟左右,穿过一条幽长寂静的海边小道,到达别墅门口。 “钥匙在我口袋里。” 唱晚在他裤子口袋里摸来摸去,疑惑,“没有啊?” 他身后铺满了大片大片清冷的月光,眼底盛满笑意,“在大衣口袋,你往哪摸呢?”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她今天真的出糗出大了! 他话语底下暗藏的暧昧之意太明显,唱晚耳朵一烫,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她没吭声,默默地把手从他裤子口袋里伸出来,双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远远看去,仿若拥抱。 周惊寒贴着她的耳边,呼吸里还带着醇厚的酒香,声音刻意压低,“一般人都会先去衣服口袋里找吧?” “你怎么回事?” 她呼吸顿住,把钥匙飞快地拿出来,迅速转移话题,声音都在磕巴,“拿...拿到了...” 周惊寒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高大的身躯被头顶高悬的月亮投射出一道阴影。 她在阴影之中。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呢,就直接点。” 唱晚转身抖着手指开门,粉嫩的耳尖藏在乌黑的发丝里,通红一片。 他继续说:“反正已经在一起了,这辈子是跑不了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 唱晚听见这句话,倏然回头。 周惊寒一低头,精准地咬住她的唇,滚烫的唇舌抵进她的齿关,吸吮着她所有的气息。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享受,你说对吗?” 她后背一麻,整个身体都酥了。 第129章 小心眼 进了别墅,周惊寒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到茶几上,自己揉着额头坐到沙发上。 他酒量很不错,但也有点顶不住一整瓶二十年红酒佳酿的后劲。 唱晚本来在整理今天买的东西,余光瞥见他皱着眉头靠在沙发椅背上,连忙拿了杯子帮他倒了杯水过来。 “很难受吗?” 周惊寒仰头看了她一会,露出一个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一口喝完放到茶几上,下一秒,拽着她的手拖进了自己怀里。 “现在好多了。” 唱晚靠在他胸口,帮他按了按太阳穴,轻声抱怨:“谁让你喝那么多酒,一整瓶都喝光了。” “不难受才怪呢。” “......” 周惊寒口中那句“还不是因为你”堵在喉口上下不得。 真要是说了,唱晚肯定认为他还在介意她跟杜其轩说话的事。 短短几小时因为一件屁大点的破事跟她三番五次的闹别扭,唱晚...大概..会觉得他小心眼吧... 他心里更加郁闷。 周惊寒脑袋搁在她颈窝,双手圈住她的腰,像只大狗一样蹭了下,毛茸茸的发丝略有些扎,蹭在脖子上有点痒。 唱晚不敢乱动,任他抱着,男人鼻端嗅着那股淡淡的香,刚压下去的酒劲猛地上来,他微抬起头,在她修长白嫩的脖子上随意地亲。 落下来的吻克制又温柔。 唱晚想起刚才的事,现在还有点紧张,十根青葱般的手指插进了他粗硬的发丝间,然后往外拽了拽,“...别。” “......” 周惊寒很不满她的打扰,在她脸上恶狠狠地咬了口,被酒润过的声音沙哑一片:“怎么了?” 她捂着脸,能清晰的感知到脸上有个很浅的牙印,他这随便咬人的习惯是时候改改了! 唱晚嗔怒地瞪他一眼,另一只手挡在他的嘴上,小声说:“...我想去洗澡。” 周惊寒挑眉,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在掌心把玩,嗯了声。 “......” 完全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她挣扎了会,又问:“我的换洗衣服在哪里啊?” 周惊寒揉了揉她的脑袋,“在二楼衣帽间,我带你去看看。” 衣帽间奢华宽大得离谱。 各大品牌最新款的四季常服按照风格分门别类的整齐排好,各种各样的鞋子包包摆了整整一墙,典雅精致的礼服看得人眼花缭乱,柜子里的首饰堆积的像座小山,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唱晚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周惊寒手掌扣着她的肩,推着她往里走,“傻愣着干嘛?” 他打开其中一个柜子,“这里面都是睡衣。” “噢。” 唱晚随便拿了一套,目光扫了眼整个衣帽间,神情辨不出喜怒,依旧淡淡。 周惊寒若有所思,“不喜欢?” 唱晚啊了声,摇头,“没有不喜欢。” 这句话落在周惊寒耳中就相当于‘没有很喜欢’的意思。 “......” “全部换掉?” 唱晚呆住,被他的大手笔吓了一跳,连忙改口,“不用不用,喜欢的,就是有点不习惯。” “......” 洗完澡后,唱晚摸着身上的真丝睡衣,滑溜溜的触感让她有点不习惯。 她在周惊寒身边坐下,疑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寸的?” 周惊寒哼笑,“我是跟数字打交道的,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更何况。”他瞥她,“用手量的机会也很多。” “......” 唱晚脸有点热,轻咳了声,挪开视线。 她怎么就不长记性! “那个...”她低着头,努力转移话题,“我去帮你煮一碗醒酒汤吧,不然明天睡醒会头疼的。” 周惊寒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摸着下巴,心情极好的扯了下唇。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周惊寒看了眼。 傅行深:【我帮你查了监控,什么都查不出。】 【那个男的又是戴帽子又是戴口罩的,穿得严严实实,加上天又黑,监控拍的不清楚。】 【\/图片】 【\/图片】 【视频】 他发来的两张图片选的是那个男人比较清晰的照片。 周惊寒放大仔细查看,确实看不出什么东西。 视频不算长,只有十几秒。 内容是他鬼鬼祟祟在唱晚门口溜达,时不时往猫眼里看一眼,紧接着,周惊寒从电梯里出来,进入了监控画面。 “......” 傅行深:【这年头变态确实多,抓这么个人跟大海捞针似的,因为没造成实质性伤害,就算报案警察也不会管。】 【要我说,你干脆把你的小女朋友接到你身边养着,谁能有那能耐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出点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周惊寒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跟你说件事。” 傅行深有点懵,“什么?” “我的小女朋友已经在我别墅住着了,现在在帮我煮醒酒汤呢。” 嘟—— 周惊寒也不恼,点开微信给他发消息继续骚扰他。 【作为报答,再跟你说件事。】 【我上次看见你妹骑着辆电动车从海滨大道过去了。】 【后座上还带了个男大学生。】 【两人有说有笑,特别青春。】 傅行深:【\/微笑】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不早点说!】 周惊寒:【好像是十月国庆那会的事吧。】 傅行深:【十月国庆?】 【???】 【都他妈是去年的事情了!】 【你他妈是人吗?!!!】 【你拖了三个月才告诉我?】 周惊寒镇定回复:【下次看到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傅行深婉拒:【不用第一时间告诉我。】 【你帮我第一时间打断那个男人的腿。】 “......” 微信瞬间被傅行深轰炸,周惊寒手指往上滑,点开那张图片,脑海中回忆着上次和那个男人见面的场景。 总觉得很眼熟。 一时半会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拿着手机,看向在厨房忙活的人,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她看一眼。 没多久,他关掉屏幕,随手扔到沙发上,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看了也没什么用,他裹成那样,下次换套衣服,怎么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况且,唱晚现在跟他住在一起,他不可能再让她碰到这种事情。 第130章 刚刚没亲完 周惊寒走到厨房,从后面搂住了正在等水开的唱晚。 “还要煮多久?” 唱晚被他抱得有点害羞,却没反抗,“等水开就好了。” “嗯。” 他含糊地应了声,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一低头吻下去。 唱晚轻轻地惊呼了一下,声音被淹没在唇齿间,厨房里只剩下暧昧交织的喘息声。 周惊寒把她转过来,抱在怀里,叼着她的舌尖舔咬逗弄,唇瓣缠绕发出的湿腻声音就落在耳畔,唱晚浑身发软,后背一阵接一阵的发麻。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她眼眶发红,眸底起了雾,手指无力地抵在他的胸口,呜咽着拍打。 周惊寒将她松开,亲了亲她被泪水沾湿的睫毛,“怎么了?” 唱晚碧绿的瞳仁仿若被水洗过,澄澈漂亮,她眼睫一颤,指着锅里翻腾的热水,声线都有点不稳:“...水...水开了...” 周惊寒往她指的地方瞥了眼,伸手关了火,指腹自她红润的唇上捻过,垂头又亲了一下,这才揉了下她的头发,“去沙发上玩吧。” “......” 唱晚脸红红的点了下头,慌慌张张从厨房跑了出去。 周惊寒站在原地,看着她无措的背影暗自发笑。 唱晚回到客厅,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干脆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来看。 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屈膝坐在地上,背靠沙发,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周惊寒盛了一碗醒酒汤,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喝完,然后顺手洗完了碗,擦干净手,走到沙发上坐下,拽着她起来,“怎么坐地上?” 唱晚顺从地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你感觉好点了吗?” 男人垂眸,淡淡地嗯了声,顿了一下问:“醒酒汤里加了什么?” “...加了红糖。” 唱晚想起刚才在厨房的事,耳朵不自觉泛红,轻声问:“怎么了?” “怪不得那么甜。” 他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含住她的唇瓣,滚烫的气息尽数洒下来。 “刚刚没亲完。” “......” 虽然已经被他亲过很多次,唱晚还是很害羞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总觉得今天的周惊寒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像是在向她确认什么,又不愿意直接逼问她,所以换了种别的方式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周惊寒突然用力咬了下她的舌尖,连声音都哑得仿佛在冒火: “专心点。” 他把她摁在沙发上,翻身压上去,吮吻的力道愈来愈重,简直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黏腻的吻声落在耳畔,她浑身发麻,四肢百骸像通了电似的颤栗不止。 红糖甜腻的味道顺着唇齿交接处传过来,唱晚觉得自己也快要被甜化了。 别墅内的温度常年保持在24度,刚刚进门的时候周惊寒便脱掉了大衣。 三层的别墅小洋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惊寒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的气息,所以没和唱晚在一起之前,只住酒店。 这栋别墅他只安排了阿姨在固定时间进来打扫,其他时间基本都是亲力亲为。 他现在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的自衣服底下传过来,烫得她手指都开始发抖。 肩上一凉,唱晚抬眸看过去,周惊寒红着眼睛扯开了她睡衣的衣领,露出大片雪白莹润的肌肤。 他垂眸和她对视,呼吸乱得厉害。 唱晚屏住呼吸,眼珠慌乱地转动,手指搭在他肩上,紧紧捏着他的衬衫,力道大的指尖都泛白。 周惊寒缓缓俯下身,试探着沿着锁骨慢慢往下亲,耳边听见她又惊又惧的喘息声,怀里那具瘦弱的身体也颤得不像话。 他停下来,扯过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大衣将她裹住,抱坐在自己腿上,温声哄她:“吓到了?” 唱晚呼吸有些不畅,趴在他肩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周惊寒皱眉,帮她擦掉额头渗出的冷汗,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乖啊,别怕。” “深呼吸,我们慢慢来。” 唱晚听话的深吸一口气,顺着他拍打的力道慢慢吐出去,缓了好片刻,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肩上,小声啜泣:“...周惊寒,对...对不起。” 他轻声问:“对不起什么?” “......” 周惊寒摸着她的脑袋,低声道:“该道歉的是我,不是你,知道吗?” “我...我做不到...我害怕...”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落在他颈窝,仿佛渗进他的心脏,烫得他生疼。 “我...我...” 她像是想开口解释,却难以启齿,到最后一味的沉默落泪,没再开口。 周惊寒捧住她的脸,用指腹擦干净她眼角的泪,薄唇贴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吻,声线放得很轻:“没关系,怕也没关系,我可以等。” 唱晚听见这话,那种在高空陡然踩空的失重坠落感总算散了不少,她呼吸频率慢慢降下来,鼻尖仍然发红,偶尔轻轻抽一下。 周惊寒重新把她搂在怀里,两只手抱她抱得很紧,大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啊,以后觉得不舒服要直接告诉我,知道吗?” 她闭着眼睛贴在他胸口,“...没有不舒服,从来没有。” “那你刚刚是...”周惊寒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唱晚摇头,话语说得很慢,“反正,对你,没有不舒服。” “.......” 周惊寒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对你没有不舒服。 难道对别人有过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之前撞见她做陪同翻译时,被腾志科技副总骚扰的事情,男人脸色缓缓沉下来,心上像是被一只巨手紧紧抓住,令他呼吸发冷。 唱晚感知到他胸口不正常的剧烈起伏,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怎...怎么了?” 第131章 你能不能陪我睡觉 她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整个人仍然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心脏更是狂乱地跳动。 周惊寒拨开她脸颊上散乱的发丝,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反而岔开话题问她:“今天晚上的牛排好吃吗?” 唱晚闷在他怀里,整个人都被那件大衣裹住,只露出雪白的两只脚搭在他的腿上。 她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连声音都透着一股绵软:“...好吃...” “圣女果呢?”周惊寒想起当时的事,声音里带了点笑,“好吃吗?” “...嗯...好吃...” 她慢慢点头。 “你盘子里的好吃还是我盘子里的好吃?” 周惊寒有意逗她开心。 唱晚瞥他,小声说:“...你盘子里的更好吃。” 他把手放在她的发顶,用手指替她顺着柔软的长发,“明天再带你去吃好不好?” 耳边听着他的声音,唱晚凌乱无序的心跳慢慢恢复平稳,她点头,“...好。” “明天你结账?用我给你的卡?”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点头,“...好。”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电视机从未停过,阴森的音乐缭绕在周围,却无人注意。 他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随意抬眼往屏幕上看了眼,然后就被屏幕里突然冒出来的女鬼弄得心里一瘆。 周惊寒眼皮一跳,“怎么看恐怖片?” “啊?” 唱晚这才发现电视里放的是恐怖片,她往他怀里躲了躲,“随便点的。” 周惊寒随手关掉,“不早了,我抱你去睡觉?” “嗯。” 他连人带大衣一起抱起,往楼上走去,带她进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那间卧室很大,墙壁被刷成绿色,一眼看上去极为舒服。 里面的摆设无一不精致,处处都透露着设计者的用心。 “喜欢这里吗?” “...喜欢。” 唱晚四处扫了眼,唇角弯了弯,“颜色很好看。” 周惊寒轻笑,把她放到床上,伸手去脱她身上的大衣,唱晚伸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问:“怎么了?” 唱晚脸有些红,视线盯着那件大衣,就是不看他,声音小小的,“...能不能,把这件衣服...留下?” “这件衣服?”周惊寒皱眉,“我今天在外面穿了一整天,已经脏了。” “......” 他以为唱晚怕冷,想把这件大衣加盖在被子上。 “这里的温度一直都是24度,晚上不会冷的。” “......” “我不是怕冷。”她拿大衣盖住脸,声音轻轻地从里面传出来,“我就是,想抱着这件衣服,睡觉。” 周惊寒眉梢一扬,将她从里面剥出来,捏了下她的脸颊,“干嘛要抱着衣服睡觉?这东西比我好用吗?” 唱晚愣了好半天,藏在宽大厚重大衣底下的手指紧了松,松了又紧... 就在周惊寒以为唱晚会拒绝他的时候,她竟然自己从里面钻了出来,跪坐在他身前,然后伸出两只手,缓缓地搂住他的腰。 脑袋也轻轻靠在他小腹上,双臂收紧,最后,牢牢拥住... “好啊。” 她说。 “周惊寒。” “嗯?” 他站在床头摸着她的头发,为她的举动心动不已,眼角眉梢一片柔软。 “你能不能陪我睡觉?” “......” “好。” 周惊寒出去洗澡后,唱晚躺在床上,视野里一片黑暗,其实卧室的灯没有关,是她自己钻进了被子里,蒙着头,脑海中反复播放刚刚的画面。 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让周惊寒陪她睡觉... 陪她睡觉... 这四个大字仿佛刻在了她脑子里。 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唱晚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出。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一起睡过一次,但那次她烧糊涂了,压根就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 旁边的被子被掀开,周惊寒一脸讶异地看着蜷缩在床角,眼睛睁得大大的女孩子。 “我以为你睡着了,怎么蒙着头睡觉?” “不会觉得闷吗?” “......” 唱晚眼睛眨也不眨,摇摇头,“...不会。” 她这个习惯已经很多年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唱晚清楚这样睡觉对呼吸不好,但是平时就算刻意把脑袋露出来,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依然会发现自己在半夜的时候,不知不觉用被子蒙住了头。 周惊寒嘴角带了点笑,没关灯,躺到床上。 被窝里的唱晚动了一下,露出一双眼睛,见外面的灯还亮着,扯了下他的手,小声说:“周惊寒,关灯。” 周惊寒这才听话的将灯关了。 两人安静的躺了片刻,唱晚仰面平躺着,双手扒着柔软的被子,跟他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呼吸清浅。 周惊寒就算不看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没睡着,见她紧张成这样,心里更是觉得格外好笑。 他伸出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搂住她的腰,把人从床的另一边直接拖到自己怀里。 唱晚乖巧地趴在他胸口,没有乱动,只是心脏跳得很快。 周惊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窗外月华如水,清冷如霜,他看见唱晚清澈灵动的眼睛,抚上她的脸颊,低声说:“宝贝晚安。” “...晚安。” 她眼睫轻颤,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在娇娆夜色中划过一道令人心惊的弧度,尾音落下的瞬间,男人滚烫的吻落了下来。 很温柔的一个吻,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缭绕着丝丝缕缕的怜与爱。 过了很久,周惊寒才松开她,指腹揉着她红肿的唇瓣,哑着声音说:“睡吧。” 他长臂伸在她腰下,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火热的掌心摩挲着她的后背,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闭着眼睛说:“明天我带你去一趟西子湾小区,把两只小猫接回来养。” 唱晚仰着头,猫似的蹭了下他的下巴,软软的嗯了声。 第132章 梦魇 除开上一次因为生病的原因被周惊寒抱着睡了一晚以外,这是唱晚严格意义上来说,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还被他搂的那样紧。 她本以为今晚会很难睡着,但没多久,她就被拽入了梦境。 这一晚,她梦见了郑柯宇。 高二第一学期开学后的某一天,唱晚记得那时候云安的天气还很热,蝉鸣阵阵,整座城市仿若一个火炉,肆意挥散着秋老虎的燥热之气。 某天中午,她放学回家吃饭,在电梯里恰巧碰上了郑柯宇。 她那时候穿得还是学校发的夏季校服,衬衫加短裙,青春至极。 电梯里当时不止他们俩,还有其他人。 由于初见时的经历,唱晚对郑柯宇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碍于他是自己的继兄,她还是礼貌的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找了个角落站着。 郑柯宇一见她,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径直往唱晚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她的身后。 她敏锐地觉得怪异,不着痕迹地往外面挪了点位置,拉开两人的距离。 郑柯宇附骨之疽般黏了上来,双脚停在她身后半步左右的位置,静止不动。 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唱晚便强行压下心里的不适,默默地盯着电梯的数字,祈祷赶紧到家。 电梯停下时,她看都没看郑柯宇一眼,飞快的跑出了电梯,拿钥匙开了门,然后跑到厨房找妈妈说话去了。 吃饭的时候,郑柯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坐到了她的身边,拿筷子时,不小心掉了一根。 他弯下腰去捡,一只手状似随意的搭在唱晚裸露的腿上,冰凉的手指试探着往里伸。 那股令她毛骨悚然的触感至今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唱晚当时吓得立刻站起来,动作极大,连凳子都往后一倒,凳子腿在瓷砖上发出如同指甲剐蹭黑板的刺耳声响,让人汗毛直立。 餐桌上的人齐齐将视线投射过来。 妈妈担忧问:“唱晚,怎么了?” 还没等她说话,郑柯宇一脸恭敬的微笑:“阿姨,我刚刚捡筷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她了。” 他转头看着唱晚,一张脸人畜无害,“不好意思啊。” “妹妹。” “......” 郑程力皱眉拍桌子,“大惊小怪,不就是碰了一下吗?” “......” 唱晚垂着头,不愿让妈妈为难,轻声道歉:“...对不起。” “......” 吃过饭后,按照以前的习惯,她这时候一般都会回卧室午休半小时,然后再走路去学校。 但是今天家里有郑柯宇,刚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唱晚找了个借口,提前回了学校。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变了颜色,乌黑浓云翻滚,天色骤暗,滂沱大雨瞬息而至。 唱晚走在路上,原本熟悉的路不知怎的突然变了模样,湿黑昏沉,分不清来路和归途。 身后跟着一道诡异的脚步声。 他刻意放得很轻,混在雨声里,极难分辨方位。 唱晚心里越来越慌,顶着暴雨在路上飞速奔跑,惊恐的眼泪顺着雨水往下流,温热和冰冷交杂在一起。 像极了利刃轻快地削过薄薄的颈动脉。 不知跑了多久,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唱晚含着泪仰头,落进周惊寒的眼中。 —— 周惊寒白天睡得比较久,凌晨三点多才睡着,不到五点又醒了。 唱晚做了噩梦,在他怀里胡乱动着,嘴里小声呜咽着什么。 他拧着眉,凑近去听,听见她小声嘤咛地叫着妈妈,其他的却怎么也听不清,那些字语仿佛自她舌尖滚过,含混不清。 周惊寒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湿润的眼睛,手指在她背上轻轻拍打,嘴里不停安抚:“好了好了,唱晚乖啊,别哭了...” 等她稍微安静了会,周惊寒帮她倒了杯温水,把她扶起来一点点喂给她喝。 喝完水,她的情绪好了很多,没多久就睡着了。 周惊寒已经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他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他小心翼翼的起来冲了个澡,然后拿手机处理了会事情,重新躺回她身边。 唱晚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腰上搭了一条手臂,她被男人从后面搂着,双臂紧紧缠着她,极亲密的拥抱姿势。 她微怔,慢慢转过头,仰着脸打量着他,周惊寒闭着眼睛,还没醒,五官精致深刻,棱角分明,极为立体,轮廓略微偏冷,高鼻浓眉,眼尾上有一道细长的疤。 唱晚伸出手指,轻轻摸上那一道疤,她记得上次阑尾炎住院的时候,周惊寒为了安慰她,特地说了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他父亲打的,还差点割伤他的眼角膜。 唱晚悄无声息地靠近,在那道疤上偷偷亲了一下。 她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没多久又睁开眼睛去看他,目光落在他唇上,上唇略薄下唇略丰,形状很漂亮。 她脑海中想起昨晚和以前的很多个夜晚,周惊寒把她扣在怀里,仔细吻咬她的画面,舌尖勾着她的唇瓣仔细描摹。 唱晚往被窝深处缩,脸颊绯红。 还没躲多远,男人一伸手将她提了上来,两人面对面朝着,他微微用力,将她重新拉进怀里。 “几点了?” 周惊寒睁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低哑。 唱晚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 “饿不饿?” 他帮她把被子盖好,一条腿得寸进尺的压在她身上,把人搂紧,呼吸全洒在她脖子上,唱晚被烫得一颤,脑袋小幅度地摇了摇。 “...不饿。” “那就再陪我睡会。” 周惊寒只睡了短短几个小时,中间因为担心她做噩梦,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这会儿抱着唱晚倒是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本来是想等周惊寒睡着后偷偷溜下床的,大约是他的怀抱太舒服太安心,她竟也慢慢地又睡着了。 唱晚双手搂着男人的脖颈,脸颊贴在他的锁骨上,身体蜷起,小腿蹭在他的小腹上,两只白嫩的脚丫往下垂着。 周惊寒睁开眼睛,揉了下眉头,无奈地往身下看了眼,捏着她的脚踝往旁边挪,手指故意在她脚心挠了挠。 唱晚被他吵醒,迷迷瞪瞪地睁眼看过去。 周惊寒咬了下她的唇,低笑道: “往哪踹呢?” 第133章 轻点 唱晚还挂在他身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在他怀里打了个滚,翻身的时候脚趾头不经意间碰到了某样坚硬炙热的东西。 周惊寒轻嘶一声,一把捉住她不安分的脚踝。 “轻点。” “......” 她愣了一下,保持原定姿势一动不敢动,脸颊不可抑制的烧了起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全身。 男人掐了掐她的脸,轻声调侃:“平时看着那么乖,睡相真是有够差的。” “......” 唱晚连声都没敢吱,捂着脸蜷缩成一小团,只露出雪白精巧的下巴和粉嫩的唇瓣。 周惊寒笑着去挠她的下巴,像逗小猫一样。 唱晚捂着脸在他怀里躲来躲去,乌黑长发披散下来,露出莹白可爱的耳垂。 周惊寒见好就收,把她捞在怀里轻声哄了会,从被窝里起身,弯着腰拨开她额头上散乱的头发,低头亲了口,“我去做饭。” “中午想吃什么?” 昨天去超市买了很多食材,但她现在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都可以。” 他声音还有点含糊沙哑,“我给你熬点排骨汤喝,太瘦了,抱着有点硌。” “...好。” 周惊寒洗漱完后,熟练地挽起起袖子进了厨房。 过了大半个小时,唱晚才红着脸从洗手间出来,也进了厨房。 周惊寒往锅里加了点盐,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到唱晚唇边,“来,尝尝味道。” 唱晚就着他的手喝掉,眯着眼睛感叹:“好鲜!” “去外边坐着,马上就好。” 吃过饭后,两人换了身衣服,周惊寒拿上车钥匙,带着她回了西子湾小区。 进了门,唱晚把两只小猫叫到面前,装进猫笼,周惊寒找了个纸箱子过来,把两只猫的玩具和猫粮全都放进去。 小猫的东西收拾完后,唱晚回了房间,简单的拿了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手里抱着平板和笔记本电脑。 她站在床前,环顾一圈,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她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这次搬家比较匆忙,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拿。 书桌上摆着两只木质的小猫,是手工雕刻的,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那是年幼时在云安,唱晚和父亲去一家银铺的时候,里面一个老人送给她的小玩意。 以前留着是因为它们和父亲有关,时隔多年,唱晚才发觉,它们不仅和父亲有关,还和周惊寒的外公有关。 她走过去,将它们拿在手里,内心满是不可思议,感觉就像握着一段奇妙的缘分。 木质的小猫上面有不少凌乱稚嫩的刻痕,唱晚在心里猜测,这应该是周惊寒小时候调皮捣蛋,故意弄上去的。 她手指轻轻从上面摸索而过,那些或深或浅的刀痕,仿若一根红线,线的两端,站着她和周惊寒。 冥冥之中命定一般。 周惊寒先把两只小猫放进了车子后座,纸箱子放进了后备箱,然后重新上楼,推开她房间的门,见她正看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他走过去,“看什么东西这么入迷?” 唱晚闻声转头,眼神水润晶亮,“我刚刚才发现,这是你外公送给我的东西。” 周惊寒瞥了眼,淡笑:“我早就知道了。” “......” “你...你早就知道了?”她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看看手里的木雕又看看周惊寒淡定至极的脸,喃喃问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惊寒摸了摸下巴,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大约是在九月吧。” 九月... 九月的时候,他们两人才重逢,他怎么可能那么早就见过那只木雕? 两只木雕一直摆在她的书桌上,周惊寒那时候明明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怎么会知道它们的存在? 她还以为周惊寒认出来是在他们在一起之后的事呢。 大概是她惊愕的表情太有趣,周惊寒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起的弧度很漂亮,连带着眼尾的那道疤都变得别具魅力。 唱晚微微晃神。 周惊寒慢腾腾道:“就是把你从酒店送回来的那一天知道的。” “......” 唱晚仔细回忆,那天她家的大门被这男人一脚踹烂,当天不能住下去,所以周惊寒带她去了酒店,可是,第二天送她回去的时候,压根就没进过大门。 她更迷惑了。 周惊寒轻啧一声,屈指敲了下她的脑门,“怎么跟我有关的事情你记性就那么差呢?工作的时候倒是过目不忘。” 这话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虽然是她先喜欢他六年,可是重逢之后,却是周惊寒先想起他们之间的渊源。 “......” 唱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黏上去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仰头看他,“...你就告诉我呗。” 她难得撒娇,周惊寒得寸进尺,把脸凑上去,“亲一下就告诉你。” 唱晚顿了一秒,微微红着脸,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她踮起脚,周惊寒恰好低头,唇上被温热的触感轻轻碰了下。 宛若蜻蜓点水,一触及离。 虽然有点不太满意,但周惊寒还是很好地履行了契约精神,悠悠解释:“某某告诉我的。” “......” 唱晚经他一提醒,瞬间恍然大悟,也想起了那天某某叼着那个木雕出来的画面。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一开始是见你没认出我来,觉得说了也没意思。” “后来嘛,是觉得你迟早会想起来。”周惊寒看着她,“说了,就更没意思了。” “为什么会觉得迟早能想起来?” 唱晚不解,一双碧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周惊寒哼笑,“因为,我早就决定要带你回一次云安。” “......” 唱晚怔怔地看着他,“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只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周惊寒拿过她手里的木雕,摸着上面的刻痕,眼神柔软,“就觉得很在意。” 他伸手摸她的脸,指腹轻轻在她颊侧滑过,声音很轻:“想照顾你,不想看见你难过。” 唱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他这几句话,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陡然酸涩起来,眼眶猛地红了。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眼泪一股脑地蹭在他衣服上,轻轻吸着鼻子。 “你在我身边,我以后就不会难过了。” 第134章 附骨之疽 从西子湾小区回去后,两人又给别墅添置不少东西,唱晚看到大门口的小花园,还从网上买了一大堆的花苗,准备种在花园里。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姹紫嫣红的花园一定非常漂亮。 刚来的时候显得冷冰冰的别墅总算有了点人气。 今年过年的时间比较晚,二月中才到除夕,公司放假时间定在除夕前一天,连放九天。 离放假还有一个多礼拜,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只要不加班,周惊寒就会开车带着唱晚回西子湾小区拿些东西回去。 断断续续拿了几次,唱晚的东西也清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整个书架的书没动。 她大四的时候,一边实习,一边备考catti二级,书架上摆的基本都是和口译有关的书籍和试卷。 唱晚站在书桌前,犹豫了会,转头和周惊寒商量:“这些书就不带走了吧?” 周惊寒随手抽了本书放到手里翻了翻,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确定用不上吗?” 唱晚想了想,“应该用不上了,我已经考到二级翻译证书了。” 周惊寒把书放到桌子上,“那就放着,需要的时候再回来拿也一样。” 唱晚绕着屋子四处看了眼,确定没遗漏东西后,跑过去牵着周惊寒的手,“我们回去吧,马上就到除夕了,现在要开始准备年货啦。” “太晚准备的话,超市的东西都会被抢光的。” —— 约定了一起过年,其实他们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唱晚自从母亲过世就没有怎么认真过过年,高三那年的元宵还出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以至于她一直对过年有些排斥。 再加上大学四年她从没回过云安,一直都在全国各地兼职翻译,假期全用来赚生活费和学费,过年放假期间,一般都用来睡觉,一点年味都没有。 而周惊寒比她还惨一点。 母亲在他十二岁去世,此后他被周远山接回周家,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中生活了六年,期间虽然有周黎阳的照顾,但总归是远远比不上在云安的那些年。 十八岁的时候又被宋林染送去国外,一待九年。 算一算,周惊寒已经有差不多十五年没有认真过过一个年。 十五年,足够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成长为一个青春昂扬的少年。 他现在对过年的印象早已趋于模糊,压根对普通人家如何过年毫无概念。 年关将近,两个人起先都有些慌乱,不知道如何下手。 还是唱晚先开口:“除夕的时候大家要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要做很多丰盛的菜,还要守岁!” 周惊寒在国外生活多年,做菜自然不在话下。 “你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菜?我记得你父亲是法国人,新年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俗的习俗?” 唱晚沉吟,仔细回想:“还真有一个,国内的家庭过年的时候一般都吃饺子,但是我家是吃蛋糕。” “法国的圣诞就像于中国的新年,爸爸一直想在新年里加一点他们家乡的习俗,所以过年的时候,我家不吃饺子,改吃蛋糕。” “我爸爸会在蛋糕里放一块硬币,谁吃到硬币谁就可以获得一年的好运。” 周惊寒笑:“这跟国内饺子里放硬币有点像。” 当天下班,两人直奔超市,买了鸡鸭鱼肉和一大堆鸡蛋,蔬菜水果更是恨不得样样都来一些。 超市里到处都是买年货的人,唱晚和周惊寒两人一边挑食材一边轻声聊着天,看上去和新婚夫妻没有任何差别。 “除夕的时候贺洲订婚,我带你去参加他的订婚晚宴,回来后再做蛋糕好不好?” 唱晚以前大学的时候接过华庭集团的单子,也知道华庭那位贺总跟周惊寒关系匪浅,她点头:“好啊。” 刚点完头,唱晚在心里算了下时间,总觉得比较匆忙,她又问: “但是,参加完他的订婚晚宴再回来做蛋糕,会不会太晚了?” 周惊寒拿了一盒鲜牛奶放进手推车,“没事,我们早点走,露个脸就行。” ***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班,下午的时候,唱晚收到口译老师发来的消息,问她那本英文小说修改的进度怎么样了。 唱晚心里一惊,自从和周惊寒在一起,她几乎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修改的进度也停留在上次去学校找老师沟通的时候。 她连忙打字发过去:【我会尽量在三月中旬左右把修改完的稿子发给您。】 发完这条消息,她点开和周惊寒的聊天页面,问他今天什么时候走。 他似乎很忙,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回:【今天下午四点有个会,结束的比较晚,怎么了?】 唱晚:【我想回西子湾拿点资料,刚刚老师催我交稿了。】 周惊寒:【晚点我送你过去。】 唱晚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飞快地打着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就拿几本书,很快就好了。】 周惊寒:【那行,我尽量早点结束来接你。】 - 下班后,唱晚独自回到这个她住了近一年的小窝,直接进了卧室往书桌走去,随后目光陡然一凝。 她从小记忆力就非常出色,背书相当快,家里的物品也可以精准地记住摆放在哪里,甚至明确到角度。 以前和郑程力父子俩住一起的时候,郑柯宇曾偷偷溜进她的房间装了一个摄像头,当天就被唱晚发现。 原因就是,郑柯宇移动了她床头玩偶的位置。 非常细微的变化,可她就是能敏锐地察觉出来。 房间里有陌生人的气息。 无声无息,却无比清晰。 就如同现在,她清清楚楚记得,桌子上放了一本书。 上次她和周惊寒一起来的时候,周惊寒随手抽了一本出来看了两眼,然后放在桌子上,没有放回书架。 可是现在,唱晚盯着干干净净的桌面,心里升起一种久违的恐慌之感。 一股寒意,陡然涌起。 这里,有人来过。 第135章 抓到你了 这段时间除了上班以外,周惊寒和她几乎形影不离,她很确定周惊寒没有来过这里,而且他也没有理由来这里。 如果不是他们俩,那意味着,这个房间,有陌生人来过。 而且,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现在,还在不在这里。 唱晚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极度安静中,她似乎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时间她分不清这是真是假,会不会是自己太紧张了产生了错觉。 还是说,真的有人在悄悄靠近她。 她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不稳。 如果这里真的有第二个人的存在,那么他极有可能听见了刚刚她开门的动静。 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知道她在这里。 唱晚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她蹑手蹑脚的打开衣柜,躲了进去,然后想也没想的拿起手机给周惊寒拨了个电话。 会议室内气氛肃穆冷凝,周惊寒正冷着脸听部门经理汇报年度总结,桌上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眼来电,忽然伸手打断了会议。 “会议暂停。”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置信他们周总监居然会在会议途中接电话,还是年终总结的会议! 感慨归感慨,大家还是很感谢这通电话打断了会议室内令人窒息的氛围,给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周惊寒走到门外,声音带了点笑,“怎么了?拿完东西了?” 他话音落下,却久久没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颗心忽上忽下,落不到实处。 “唱晚。”他放轻声音,“出什么事了?” 那边只有一阵微不可察的呼吸声和压得极低的抽泣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他越来越心慌,她长时间的沉默磨光了周惊寒最后一点耐心,他低声问:“从现在开始我问你几个问题,是的话你就敲一下手机,不是就敲两下。” 那边很快传来一道很轻的敲击声。 周惊寒轻轻松了口气,有回音意味着她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你还在西子湾对吗?” 敲了一下。 “房间里有别人?” 又敲了一下。 周惊寒一颗心沉入谷底,心脏在胸腔里狂乱跳动,一下一下沉重地敲击,竟有种心悸的绞痛之感,那份绞痛越来越强,到最后,简直如同万千蚁虫一起啃噬,锥心刺骨。 他毫不犹豫往外走。 “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别发出任何动静,不要挂电话,我马上就到,乖啊别怕。” “总监?” 梁越见他接了个电话就往外走,连忙追出来喊了一句。 周惊寒头也不回,大步向前,遥遥说了一句:“会议解散!” 唱晚听着他的声音,心里稍微安定了几分,她用手捂着嘴,依旧不敢正常呼吸,生怕外面的人听见动静发现她藏在这里。 她透过衣柜的缝隙往外看去,天色渐黑,屋里暗下来,客厅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到最后,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唱晚浑身发凉,那个人果然没走! 她屏住呼吸,整个人无声无息地往衣柜深处缩,不敢让那丝从缝隙漏进来的微光照到她身上。 唱晚余光里只能看见地上有一双灰扑扑的运动鞋,正来回挪动着步伐。 那双鞋先是在床边停下,然后突然扑了上去,在上面躺了一会。 她闭着眼睛,轻松了口气,就在唱晚暗中祈祷希望他睡着的时候,那个人又从床上站了起来。 然后毫无预兆地蹲下身体,往床底下探头看过去。 她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尖叫出声。 那个人果然知道她回来了! 脚步声慢慢逼近,最后停在衣柜前。 唱晚透过那道缝隙,紧紧盯着那双伸过来的双手,终于无法忍受,哭叫着猛地推开衣柜门,趁着那个人猝不及防被撞到眼睛的刹那,往外面跑出去。 她的手脚都在发软,刚到玄关那人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唱晚头也不敢回,抖着手指去开门。 门刚被打开,她的衣领也被一股大力揪住。 唱晚浑身发冷,惊恐地转过头,对上郑柯宇狰狞的面孔。 他说:“抓到你了。” “啊—— ” 周惊寒从电话里听见她惊恐尖叫的声音,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长了翅膀飞到她身边,脚下油门一踩到底,他无视红绿灯,疾驰而过。 唱晚眼里被逼出泪,她条件反射地将手中的手机用力砸了过去,郑柯宇被她直接砸中鼻子,滴答滴答,有血迹从他鼻子里流了出来,掉到了他的衣服上。 趁着他吃痛捂嘴,唱晚抓住机会,飞快地往门外跑,路上连鞋子都跑丢了。 出了单元楼,她一边大声喊着救命,一边慌不择路的往外面跑。 外面飘着雪,天色渐黑,又快过年了,小区里的人很少,绝大部分人都待在家里。 她一路上,居然一个人都没碰上。 唱晚赤着脚往小区门口跑,中途还摔了一跤,但她一刻都不敢停,身后紧跟着的脚步如同死神夺命的镰刀,分分秒秒都在催残着她的心神。 她浑浑噩噩不知道跑了多远,忽然被人迎面抱住,熟悉的气息盈满全身,安全感在这一刹那现行,宛如一个无形的保护罩,将她与外面黑色的污垢完全隔绝。 她趴在他怀里,喃喃问道:“...周惊寒?” “是我。” 他声线不稳,仔细听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生生被他缩短一半,开车的路上,他都不敢想象万一他晚了一步会怎样。 倘若是唱晚出了一点点事,周惊寒怕是会直接发疯。 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摔倒的疼痛之感后知后觉的攀爬上来,一双腿又酸又胀,脚踝似乎崴到了,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男人抿着唇,往小区里看了眼,神情异常森冷。 他收回目光,看向怀里的人,注意到她此刻光着脚,上面沾满了灰色的泥泞,混杂着鲜红的血液,脸色更是奇差无比。 “唱晚,不怕了,我在这里。” 周惊寒将她打横抱起,放进车后座,跟着坐进去,把她的两只脚握在掌心,抽了湿巾仔细地帮她擦干净上面的污垢。 车子里开了暖气,唱晚渐渐回神,见他正握着自己脏兮兮的脚在清理,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车内空间并不大,周惊寒还弯着腰,见她的脚似乎还想往外挪,他用了点力抓住她的脚踝,语气很奇怪:“躲什么?你这样不冷吗?” 第136章 她爱的人 唱晚怔怔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拿着湿巾仔细为她擦掉每一颗泥点,眉目沉静,动作耐心且温柔至极。 像周惊寒这样的男人,明明有俯瞰众生的资本与实力,却能这样待她,实在难能可贵。 最后,周惊寒把她的脚放在怀里暖着,拿大衣盖住,单手揽着她的肩,低声说: “这里没有碘伏,待会儿我带你去医院擦点药。” 唱晚摇摇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忽然倾身上前,抱着他的腰沉默了一瞬,才小声开口,腔调里还带着点微微的鼻音: “只是一点小伤,过几天就结疤了。” 周惊寒摸着她的头发,不满地皱眉,“小伤?都出血了。” “周惊寒。”她声音很轻,“不要紧的,我不想去医院。” 周惊寒心里堵得慌,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缓缓开口:“等去警察局做完笔录,回家我帮你上药。” “好。” “唱晚。”周惊寒过了很久才打破沉寂,面目冷凝,“跟我说说,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 唱晚深吸一口气,仔细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慢慢地复述给他听。 “...在玄关的时候,我把手机砸到了他的脸上,趁他不注意跑了出来。” 周惊寒听得一阵一阵得后怕,后背都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看清他的脸了吗?” “......” 他点开和傅行深的聊天页面,翻出上次傅行深发给他的照片,递给唱晚,“是不是这个人?” 唱晚拿过他的手机,双指放大,看清之后,整个人如同行走在冰天雪地里,连呼吸都透着一股寒意。 虽然照片里的人裹得非常严实,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郑柯宇。 哪怕他化成灰,唱晚都能认出来。 只是她没想到,郑柯宇居然那么快就找到了她。 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她的地址。 唱晚默默点头,“对,是他。” 周惊寒冷笑,神情肃杀,“看来这个人暗中关注你很久了。” “唱晚,记得我刚回国那天跟你提过的那个陌生人吗?他就是刚刚追你的人。” “......” “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怀疑可能是熟人作案。” 此话一出,她心里宛如千万根针一齐扎过来,生疼生疼,过了好半晌,才声音艰涩的开口:“...我...我不知道...” 周惊寒知道她的性格沉静温和,极少与人发生冲突,听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 他沉吟:“那这个人,大概就是单纯的变态。” “你剩下的书我到时候让人全部搬回来,以后不要再回这个地方。” “...好。” ——警笛声响起。 一辆警车停在楼下,周惊寒从车窗外看过去,随后亲了下她的眼睛,“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你在这乖乖等我。” 她听话地点点头,周惊寒摸了摸她的脚,感觉还是有点凉,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将她牢牢盖住,起身就要打开车门。 唱晚吃惊地抓住他的手,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他现在只单穿了件黑色毛衣,“外面很冷的,我在车里很暖和,你把衣服拿走吧。” 周惊寒摸摸她的头,“没事,我不冷。” 他打开车门,朝几个警察走过去,“是我报的警。” 张君尧听见熟悉的声音,诧异扬眉,“诶,是你啊。” 旁边一位个子跟他差不多高的男警察问:“老张,你们认识?” “嗯,我高中同学男朋友。” 周惊寒神情淡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两人寒暄了几句,张君尧问:“出什么事了?” 周惊寒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听见和唱晚有关,张君尧的脸色也渐渐沉下来,“她没出什么事吧?家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周惊寒摇头,“没出什么大事,就是被吓得不轻,那间房子里的东西搬的差不多了,应该也没丢什么。” 张君尧看了眼车窗,“她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方便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吗?” 周惊寒略微犹疑,点了下头,“你们先等我一会,我去帮她买双拖鞋。” “好。” 周惊寒走后,张君尧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唱晚,是我。”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精致苍白的小脸,唱晚有些惊讶,没料到这次居然又是他出警,“张君尧?好巧啊。” “你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刚刚你对象说以前看到过那个人在你家门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嘛,照他的说法,那个人应该早就注意到你了。” 唱晚沉默,先是往四周看了眼,张君尧以为她要找周惊寒,随口道:“他帮你买拖鞋去了,一会就回来。” “......” 唱晚垂眸,一张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声线微微颤抖,“张君尧,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周惊寒?” “我...我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事...” 张君尧眼神瞬间警觉,“你认识他?” “嗯。”唱晚声音低低的,“...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 张君尧瞬间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凉气,“...是他?郑...” 唱晚余光瞥见周惊寒款步而来,连忙用眼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飞快地说道:“和你猜的差不多,剩下的事情,就回警局再说吧。” 张君尧张了张嘴,点点头,“行。” 周惊寒走过来,“在聊什么?” “没什么,聊了点跟案件有关的事情。”张君尧岔开话题,“麻烦你们二位跟我们回趟警局,做完笔录就可以回去了。” 周惊寒嗯了声,拉开车门,重新坐回唱晚身边,弯着腰帮她把袜子套上,又帮她穿好拖鞋,冷冰冰的身体慢慢找回温暖的感觉,她看着他弓起的脊背,目光复杂哀伤。 郑柯宇这个人,是令她痛苦了近七年的罪魁祸首,往事暗沉不可追,那些事情,有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没有必要将一个与此事毫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她爱的人,应该永远意气风发。 第137章 笔录 车窗外的张君尧暗自咂舌,林曼声在他耳边提过这位周总监很多次,说他高贵冷艳,狂霸酷炫拽,是标准的言情男主霸道总裁。 但是,眼前这个神情温柔,弯腰帮唱晚穿鞋穿袜子的人是谁? 张君尧想起自己小时候抓毛毛虫吓得林曼声哇哇大叫的事,顿感惭愧,一时间心虚不已。 难怪他到现在都没搞定林曼声。 —— 一行人来到警察局。 周惊寒扶着唱晚进了审讯室,他刚要跟着一起坐下,外面走进来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他笑容和善的拍了拍周惊寒的肩: “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这是出什么事了?” 周惊寒回过头,指了下唱晚:“胡局长,好久不见,这是我女朋友,今天晚上在出租屋碰到变态了。” 胡局长敛了笑容,看向唱晚,“哦?没受伤吧?” 她摇摇头。 “没出什么大事。”周惊寒手掌揉了下唱晚的脑袋,“就是吓得不轻。” 胡局长指着两个审讯民警,一脸严肃,“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嫌疑人抓捕归案,知道了吗?” 张君尧和搭档对视一眼,挺直身板大声道:“是!局长!” 胡局长站在原地跟周惊寒说了几句话,让他有空来自己家里喝杯茶,然后才出了审讯室。 四人面对面坐下。 张君尧率先开口:“唱晚,你先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唱晚又重新说了一遍,内容和刚刚周惊寒告诉他们的差不多,张君尧刚才在小区门口已经从唱晚嘴里知道了是谁干的,随口问了几个细节性的问题,之后就让他们检查了一遍笔录,签了个字。 张君尧拿着笔录单子,看了两眼,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说道: “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待会我们就会派出警力去小区调取监控,但是呢,有一件事,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惊寒抬眼,“什么事?” 张君尧说:“按照你们刚才的笔录,我这边初步判断犯罪嫌疑人犯的是私闯民宅罪,不排除盗窃罪,但是他没有做出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比如损毁私人物品,破坏财物之类,所以——” “就算抓到了他,那么按照有关法律规定。”张君尧停了一下,“我们最多只能拘留他十五天,写个保证书,外加处罚金。” “......” 周惊寒站起身,眉眼淡漠冰冷,“行,我有一个请求,抓到人后,麻烦张警官把他的照片发给我。” 张君尧嘴角一抽,“这倒没什么问题,但是,你最好理智一点,别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不然我们这边会很难办的...” 另一个警察也劝道:“是啊,为了这么个人渣不值得。” 周惊寒淡淡道:“两位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只是想留个印象,日后再碰到他,能有几分警惕之心。” “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张君尧摆摆手,眼神闪躲了一下,看向唱晚,“我到时候直接发给你,你以后见到这人注意点,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马上报警,知道吗?” 周惊寒瞥了眼张君尧。 唱晚连连点头,“好。” 周惊寒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可以了,有结果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两人出了警察局。 周惊寒还是开车带唱晚去了一趟医院,刚才帮她换袜子的时候,他发现唱晚的脚踝肿得很厉害,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没挂号,相当有目的的带她去了三楼的某个科室,唱晚没多问,乖乖跟着他进去。 裴渊正坐在里面跟实习生说话,见周惊寒带着人进来,相当惊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周惊寒:“唱晚的脚踝肿了,我估计骨头错位了,来找你帮她看一看。” 裴渊嗤笑:“我当什么事呢?” 崴了个脚而已,他身边的实习生上都绰绰有余,裴渊刚想开口,周惊寒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幽幽道:“我让我家唱晚来这里,可不是给你的学生练手的。” 裴渊无奈摇头,慢腾腾站起身,走到唱晚身前,手指在她脚踝上随意碰了两下。 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脚踝处升腾而起,唱晚脸色一白,差点直接叫出声。 周惊寒皱眉去推他的手,“要治赶紧治。” “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就是因为你这种大惊小怪的家属太多。” 裴渊收回手,气定神闲的开始讽刺。 身边的实习生绷不住偷偷笑起来。 唱晚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裴渊淡淡一笑,双手握住她的脚踝,看着唱晚说道: “你上次住院的时候,这小子也惊慌失措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副神情,闹得整个医院不得安生,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绝症。” ——咔嚓。 伴随着骨头轻微的复位声,裴医生清润的声音缓缓落下,“结果就一阑尾炎,真是丢人。” “......” 唱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骨头复位的痛感已经消散,她慢慢转头看向周惊寒,却见他居然别开了眼,手掌挡住脸,耳根也可疑地泛红,随后嘟囔了句: “...你...你当时疼成那样...” 她忽然有些想笑。 唱晚站在地上动了动脚,发现居然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对裴医生的崇拜在这一刻到达顶峰,非常诚恳的道了谢。 周惊寒占有欲十足的揽住她的腰,“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慢慢上你的夜班。” 裴渊对他这种卸磨杀驴的行为十分不满,开口叫他:“先等会,我正好有点事要单独跟你说。” 周惊寒神色不明,低头望向唱晚:“去门口等我几分钟好不好?” “嗯。” 紧接着,裴渊也让实习生跟着一起出去。 唱晚有些担忧地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眼见科室的门被关起,里面只剩了他和裴渊两人,周惊寒问:“周远山让你传话?” 裴渊轻啧一声:“你知道就好,都找到我这里来了,你大概也猜得出周叔有多生气。” “他知道唱晚了?” “嗯。”裴渊见他镇定自若,眉梢一扬,“你有应对之法?” 第138章 恃宠而骄 “嗯。” 他淡淡地应下。 裴渊惊疑不定,“你不会打算跟他死磕到底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你肯定清楚,宋家可巴不得你跟周叔斗起来,斗得越狠,他们越高兴。” “惊寒,你要冷静一点,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周惊寒忽然笑起来,“谁告诉你我要死磕?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微不可察的低叹:“我先走了,唱晚今天肯定累坏了,谢了。” “诶——等会。” 裴渊叫住他,“先别急着道谢,还有一件事刚才忘说了,周叔让你除夕回去吃饭。” “没空。” 周惊寒一脸不耐,“他2 g网吗?贺洲除夕订婚他不会不知道吧?” “......” 裴渊被他噎得脸都黑了,“别找借口,他的订婚晚宴又不是办一整天,除夕你难道抽不出两小时回一趟家?” “抽不出。” “......” “算了算了。”裴渊把他轰出去,“话我是带到了,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 周惊寒拉开门,牵着唱晚往电梯走,“走吧,回家。” *** 两人回到别墅,唱晚紧绷了一整个晚上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两只小猫踩着猫步并肩而来,她抱着它们撸了一会,看着一黑一白两只猫咪粘着她撒娇,心里的郁气消散了几分。 客厅里放了一只纸箱子,里面都是她书架上的书。 唱晚走过去,忽然想起今天在医院的时候,裴渊提起了她上次阑尾炎的事情。 她记得那时候裴医生还特地到她病房,给了她一张手术单,那张单子后来被她夹在了一本英汉字典里。 唱晚把那本厚的像砖一样的大字典抽出来,翻开到某一页,将那张被压得整整齐齐毫无褶皱的手术单拿出来。 字典上有一个单词被她用黑色的水笔圈住。 echo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目光往旁边移动,落在手术单下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上: ——准男朋友。 周惊寒洗完澡出来,身上只简单的穿了件黑色体恤,下面是条运动裤,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隔着距离问:“唱晚,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叫外卖。” 唱晚手里还捏着那张单子,闻言,回过头随意道:“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行。”周惊寒余光瞥见她手里的东西,原本直行的步子硬生生拐了个弯朝她走去。 男人个子比她高很多,此刻稍微弯下腰,温热的呼吸伴随着橘子味的沐浴露气息一同笼罩过来,无声的将她覆盖。 她对那股清新如盛夏般的气味非常熟悉。 那是她挑的沐浴露。 唱晚微微侧过脸,视线放到男人曲线流畅的侧脸上,这个距离,清晰到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上面还沾着水汽,薄薄的眼皮下,瞳仁浅淡如琥珀。 唱晚怔愣着,还没来得及开口。 下一秒,她看见周惊寒菲薄的唇角轻轻扬起,随后猛地在她唇上亲了下。 “现在可以把第一个字划掉了。” “......” “周惊寒。”像是被蛊惑一般,她把手里的单子递给他,小声说:“你帮我划掉吧。” 周惊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捏捏她的脸蛋,“唱晚,这点小事还要我帮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 “......” 男人点点她的鼻尖,“恃宠而骄。” “......” 周惊寒说完,拿过那张单子,瞥她,“愣着干嘛?快去洗澡,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不冷?” “有点。”她后知后觉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抬脚往衣帽间走。 身后的周惊寒提醒她,“脚上的创口贴先不要撕掉,别让伤口沾到水。” “嗯。” 她脚上的创可贴还是周惊寒帮她穿袜子的时候顺便贴的,唱晚忽然低头往自己的脚上看了眼,纯棉的白色袜子上,侧面脚踝处画了两只小猫。 非常可爱。 收拾完换洗衣服,唱晚心情很好的进了浴室。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回到卧室,过了会,门被敲响,周惊寒手里拿了个医药箱走进来。 他坐到床边,捏着她的脚踝放在掌心,裙摆随着他的动作沿着大腿往下滑,露出一大片雪白光滑的肌肤,唱晚有点紧张的咬了下唇。 周惊寒余光随意扫过,这才看到她膝盖上大片的乌青。 “怎么没告诉我这里也摔到了?” “...我也是洗澡的时候才发现的。” 周惊寒抬眼瞧她,“另一条腿呢?” 唱晚连忙伸直双腿给他检查,“另一条腿就蹭破点皮。” 周惊寒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实不严重,他拿棉签沾了碘伏帮她消毒,随后上了点药,用纱布仔细贴好。 唱晚盯着他的动作,恍惚间回想起被郑柯宇追赶的瞬间。 很奇怪的一点是,她最害怕的并不是郑柯宇抓到她,而是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周惊寒。 她觉得可惜。 可惜,那么多年不见天光的暗恋,只换来短暂的拥有他一个月。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告诉他。 比如她曾经给他写了很多封信。 比如她等了他好多年,找了他好多年。 还比如,她真的很爱他。 ...... 然后下一秒,周惊寒出现在她面前。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窗外飘起了雪,细碎的雪粒子夹杂着雨滴从天上重重往下坠。 屋内温暖如春。 “疼不疼?” 唱晚摇摇头,往他怀里蹭过去,抱住他,“就是涂碘伏的时候有点刺痛,现在已经不疼了。” 周惊寒把手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摸着她的长发,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他低声呢喃:“不会再疼了,已经过去了。” 这个刺骨的冬夜,被泥泞和恐慌覆盖的漫长夜晚,伴随着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终究变成了过去。 唱晚鼓起勇气,从他怀里钻出来,跪坐在他身前,认真的看了他一会,随后抱着他的脖子笨拙地吻上他的唇。 “......” 她今晚穿的睡衣是吊带的睡裙,手臂柔嫩莹白,宛如上好的温玉,脖子上忽然缠上来这么又凉又软的一双藕臂,周惊寒心上一跳,浑身立刻热了起来。 他微微用力将她按进柔软的床垫,交颈缠绵里,听见唱晚软软的在他耳边说:“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睡觉?” “好。” 他不可能拒绝,也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第139章 娇娆 周惊寒翻身压在她身上,单手撑在她脸侧,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舌尖撑开齿关,准确地缠住她的,薄唇含住轻轻地抿。 两人的呼吸皆乱得厉害,很难想象,平时在外面那样冷酷漠然的一个男人,面对她时,会如此热烈灼人。 唱晚的手指穿插进他浓黑的发间,闭着眼睛轻轻哼着,她被男人吻得半边身子都发麻发软,鼻腔里溢出绵软的低吟,激得身上的男人呼吸猛地一沉。 他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吮咬的力道微微失控。 男人身上带着极为熟悉的沐浴露气息,肩背宽厚,浑身滚烫,指腹像是带了火星子,烫得她腰部酸软,提不起任何力气。 唱晚的心脏剧烈跳动,撞击胸腔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她无措的捏紧周惊寒身上的衣服,两条腿在床单上绞紧,嘴里小声唤着他的名字。 落在她腰上的大掌瞬间一紧,唱晚咬着唇轻轻叫了声,周惊寒却忽然停下了全部动作,直起身和她对视一眼。 男人手指揉着她嫣红的唇瓣,眼底顾虑重重,唱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双眼睛茫然地睁着,“怎...怎么了?” 周惊寒在她唇上发泄般重重一咬,稳了稳呼吸,随后从她身上翻下来,扯了被子将她裹住,一起抱在怀里,“就亲到这,你今天被吓到了。” “......” 唱晚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躺他怀里,刚才腰上顶着的炙热存在感那样惊人,不可忽视,可他怎么说停就停呢? 她慢慢转过头,盯着男人深刻的眉眼,嘟囔了句:“可是,你不是答应了我,今晚陪我睡觉吗?” 周惊寒脑袋埋在她肩上,含混的嗯了声,“这不是在陪吗?” “......” 她有点失落,抿着唇沉默了会,推了推他的头,咕哝道:“...这和我说的陪不一样。” 周惊寒抬眼,“你要我怎么陪?” 唱晚把被子掀开,双手撑着他的肩,主动凑上去,伸出一截粉嫩的舌·尖在他喉结上舔了下,仰头望着他,墨绿的瞳仁洒满了光,那张清冷的小脸上罕见的带了一丝媚意,活像个吸人精血的妖精。 “...要这样陪。” “......” 周惊寒一时间人都懵了。 唱晚一鼓作气,整个人往上挪了挪,随后缓缓低下头,像他曾经亲自己一样,在他眼皮的那道疤上落下一个吻。 一下一下的,慢慢往下移,最后滑到他的唇上。 周惊寒睁着眼睛,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她长长的睫毛从颊侧掠过,宛如羽毛般轻柔,他微启唇和她接吻,慢慢的呼吸越来越重,内心的渴望也积攒的越来越多。 男人的目光陡然变得危险起来。 唱晚浑然不觉,甚至还敢伸出手往他衣服底下探过去,手指触碰到小腹上结实的腹肌时,还很好奇地戳了戳。 好像比以前更硬一点。 指下的肌肉触感宛如裹着绸缎的精钢,紧实坚韧,温热细腻。 周惊寒从犄角旮哒里努力找回理智,按住她的手不准乱动,呼吸里带着喘,“你确定?” 唱晚红着脸胡乱地嗯了声,手指头在他掌心挠了挠,轻点了下头。 “可是你上次明明...” 周惊寒有点不愿意回忆那天晚上的事情,上次刚开了个头她就吓得差点哭了,他不太确定唱晚现在是不是心血来潮。 他目光落到她身上,硬生生将身上被她撩起来的火往下压,伸手将她滑到手肘的肩带往上提,别开眼睛不去看她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 “不用勉强自己。” “没有勉强。”唱晚趴在他颈侧,呼出的气息又香又暖,她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喊,“周惊寒。” “......” 周惊寒听出了她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几乎等同于许可。 静谧的空间里,暧昧的种子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肆意生长,啪地一声,整间卧室陷入黑暗。 周惊寒反客为主,将她重新按回身下激烈的吻她,怀里的人虽然仍在微微颤抖,却还是笨拙又热情的回应他。 男人指尖顺着后背往下移,一直滑到裙摆处。 借着室内微弱的光芒,他仔细观察着唱晚脸上的表情。 “唱晚。” “是这样陪吗?” 他声音里满是欲念。 唱晚微仰着头,咬着指尖嗯了声。 耳垂被他叼住,温热湿腻的触感顺着耳根漫过肩颈,一直往下,带着暧昧的水渍,那股难言的触感再次攀爬上来,以一种更加迅猛的方式,瞬间将她淹没。 眼前一片黑暗,唯有身上的触感真实炙热。 床下男女衣物乱七八糟的堆叠在一起。 “上次在超市买的东西呢?放哪了?” 唱晚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思绪都变得迟缓起来,她慢吞吞地动了下眼珠,指向床头柜,声线还是颤着的:“...在抽屉里。” 周惊寒微起身,打开抽屉,摸出一个小盒子,用牙齿撕开包装,塑料包装摩擦的声音落在耳边,唱晚咬着唇,偷偷把耳朵捂住。 男人低笑了声,把她的手捉过来环住自己的脖子,很轻地吻了下她的眼睛,“别怕,看着我。” ...... 怀里的人在他身下羞成了极诱人的粉白色,在墨绿色被单的映衬下,仿若化了一床的霜雪,周惊寒浑身像是过了电,后背一阵一阵的发麻,彻底昏了头。 等他找回理智的时候,发现唱晚已经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她一声不吭。 周惊寒连忙捧着她的脸密密的亲过去,低声轻哄着。 唱晚眼皮都哭红了,鼻尖发出绵软的抽泣声,却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主动抱住他。 在此之前,她厌恶所有男人对她的凝视与触碰。 只除了周惊寒。 她仰头在他下巴上猫似的蹭了蹭,随后用力咬了一口,软软的哼了声。 “...周惊寒。” 周惊寒忍得额头青筋毕露,吻咬她的耳朵,嗓音哑得冒火,“怎么了?” 唱晚觉得自己浑身都快烧起来了,她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身体里涌起的那股奇怪的感觉该怎么压下去。 缠在他腰上的两只脚在男人宽厚的背上蹬了蹬,唱晚哭着说: “...我难受...” 第140章 温柔 窗外的雪下得大了些,细碎的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敲击在玻璃上,时轻时重,从缓慢到急促。 混杂着女孩子柔绵的低泣声和男人粗哑的喘息,在这昏暗的卧室里不断扩散。 周惊寒把她抱坐在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腰腹用力,唱晚软软地趴在他怀里,呼吸像是断了线,连哭出来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够了。” 她双眸失神,两只素白的小手抵在他的胸口,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声音细细弱弱的宛如猫叫,“...周惊寒。” 周惊寒很不满她对自己的称呼,惩罚似的下了点狠劲,怀里的人登时叫的跟什么似的,没多久就咬着唇双眸失神的望着他... “唱晚,把第一个字去掉。” “...什么?” 唱晚懵懵地问。 男人咬着她的唇,不满地发出要求,“叫我惊寒。” “周惊寒!” 声音还故意大了点。 “刚刚的苦头没吃够?”周惊寒哼笑,没轻没重的撞过去,“还是说,你就喜欢那样的?” “...不要。”唱晚吸了下通红的鼻尖,小声说,“我喜欢这么叫你。” “周惊寒。” 在拥有你的时候这样喊你的名字,等到未来失去的时候,还是可以这样喊你的名字。 遗憾的事情,能少一件也是好的。 周惊寒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既然喜欢这么叫那就由着她吧。 其实这些年下来,他已经很少听见别人当面叫他的全名,或者说没什么人敢叫他的全名。 关系亲近的人一般叫他惊寒,国外的人喊他英文名,敢连名带姓叫他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每次叫他的名字时,惊字会放得很轻,寒字会微微拖长一点尾音,一个名字而已,由她念来都能格外婉转动听。 周惊寒无奈的笑笑,以前怎么会觉得她胆子小呢?但就这件事来说,这份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心头热血翻腾,他渐渐的开始忍不住,把软成了一滩春水的人往下使劲一按,怀里的人立刻哑着嗓子弱弱地哭起来。 周惊寒见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宛如被水洗过一样干净澄澈,心疼地亲了亲她的唇,他起身翻过来把她按在身下。 “马上就好。” 唱晚呜咽一声,恍惚间听到了他手机震动的声音,她咬了口他的肩头,试图让他停下,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手机响了。” 男人含糊沙哑的嗯了句,“别理它。” 动作越发变本加厉。 没有得到回应的手机屏幕再次熄灭,屋里唯一的亮光也消失了。 唱晚双臂被迫张开,缠在他颈后的指甲深深地扣进了他的肩背,右手手腕银镯子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摇晃。 碰撞间发出阵阵急促的叮当声。 ——叮铃 ——叮铃 一声一声,响了近一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周惊寒看了眼恹恹昏睡过去的人,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垂眸在她唇上亲了口,随后把地上的运动裤捡起来套上,抱着她进了洗手间。 被热水一激,唱晚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一时还有些迷糊,睁着眼睛看了周惊寒好一会,眼神无辜茫然。 周惊寒摸摸她的脸,薄唇亲了亲她的眼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唱晚眼睫轻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晚发生的事,脸颊一瞬间红了个彻底。 她目光总算落到了他的脸上,男人黑发棕瞳,鼻梁高挺,额头的水珠顺着山根往下滴,直直的落到她的脸上。 明明水珠冰冰凉凉的,她却像是被灼热的岩浆烫到了心脏,心尖都在颤动。 刚才在卧室里抵死缠绵的画面如潮水般涌进脑海,她低着头,耳根通红,轻轻摇头。 他把她放进浴缸,“要不要我帮你洗澡?” 唱晚点了下头,然后又红着脸嗫嚅了声,“...要” 她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浑身上下又酸又麻,骨头缝里都透着股酥意,压根不想动。 周惊寒捏她脸,“使唤我挺顺手啊。” “我没力气了。”她趴在浴缸边缘,别看眼,“而且,你反正都看过了。” 何止看过,亲都亲过了。 简单地帮她清洗过后,周惊寒拿了块大浴巾将唱晚裹得像只毛毛虫,放在沙发上,去衣柜里找了件自己的t恤帮她换上。 “饿不饿?” 两人晚上都没吃饭,又剧烈运动了那么久,肚子都有点饿。 唱晚嗯了声,“有点。” 帮她上药之前,周惊寒已经点了外卖,。 “我点了汤,那家店会用保温汤壶送过来,现在应该还是热的,喝点?” “好。” 周惊寒把门口的汤壶拿进来,用手试了下温度,还是滚烫的。 他盛了碗,放到桌子上,把沙发上的人抱过来放到桌前,“你先喝,我去看下刚才谁打电话过来了。” 唱晚乖乖点头。 周惊寒回到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 是周远山的电话。 他沉默了会,拿着手机往阳台走去,回拨过去。 “喂。” 周远山咳嗽了几声,怒火隔着听筒传过来,“你多说几个字会死?” “爸。” “......” 周远山意味不明的问道:“听说你在海边别墅里养了只金丝雀?” 周惊寒声音淡淡,“不是金丝雀,养了两只猫而已。” “什么品种的猫把你的魂都勾走了?”周远山冷笑,“一连几个月没了声息。” 周惊寒盯着外面黑沉沉的夜幕,赤着上身给自己点了支烟,他轻吸两口,“流浪猫。” “呵。” 那边传来一声冷笑,“你明天立刻给我滚回来!我要是看不到你——” “我放弃。” 没等他说完,周惊寒吐出口中烟雾,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周远山暴怒,“你放弃什么?!” 周惊寒把烟掐灭,靠在阳台栏杆上,目光望向餐桌上小口喝汤的女孩子,眼神温柔,一字一句清晰重复:“我说。” “我放弃继承权。” 第141章 没你重要 没等周远山说话,他挂掉电话,脚步轻快地朝着唱晚一步步走去。 周惊寒走到她身边,一伸手将吃得正香的女孩子捞进怀里,手掌在她头顶揉了揉。 尼古丁混杂着薄荷的气息钻进鼻腔,她放下勺子,小动物似的靠在他怀里嗅了嗅,仰着头问:“你是不是抽烟了?” 周惊寒垂眼,“就抽了两口。” “以后少抽点。” 他笑,“好。” “这个汤很好喝。”唱晚舀了一勺递过去,“尝尝。” 周惊寒顺从地喝掉,拖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汤是红枣枸杞鸽子汤,非常养气血,入口鲜美甘甜,滋味极好。 唱晚随口问:“谁的电话呀?公司吗?” 周惊寒微晃神,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水渍,“不是。” 唱晚还惦记着他今天下午开年会的事,却因为她一个电话而被打断,心里过意不去,又确认了遍,“重要吗?” 周惊寒低眼看她,“没你重要。” “......” 喝完汤,唱晚坐在椅子上,眼珠子咕噜转着,瞥他一眼,“...你吃饱了吗?我去洗碗吧?” 周惊寒扬眉,“你洗什么碗?” “有两只碗呢,还有两个勺子。”唱晚指了下桌子上的餐具,“就这么点东西不至于用洗碗机。” “我来洗,你去睡觉吧。” “......” 她绞尽脑汁的搜刮了一番,实在找不到借口了,没办法,唱晚扭捏着小声开口:“...我不想换床单...” 周惊寒差点笑出声,怪不得主动跟他说要洗碗,真是不能对她抱有多大的期待。 她别开脸,费劲吧啦的又找了个借口,“也不是不愿意...就是不知道换洗的床单放在哪里...” “没关系。”周惊寒慢条斯理道,“我告诉你在哪,你房间衣柜里就有。” 唱晚为难极了,硬着头皮看向他,只好实话实说,“...那个...那张床太大了...我现在没力气换...” 她的床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乱七八糟的根本不能看,她压根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甚至提起床单两个字,都能让她回想起刚才在床上被他压着欺负的凄惨样。 “......” 周惊寒忍着笑逗她,“又不是你动,你怎么会没力气?” “......” 唱晚又羞又恼,忿忿地瞪他一眼,径直站起来,拿着两只碗躲进了厨房。 她穿的还是他的t恤,站起来的时候,衣服长度在膝盖上面几公分,露出下面纤细笔直的双腿,匀称白嫩,缠在男人腰上,能生生勾了他的魂。 周惊寒盯着她的背影,心情极好的跟了进去。 他从后面抱住她,捉她的两只手腕,亲了亲她通红的耳朵,“好了不逗你了,去我房间睡觉,待会我帮你换床单。” “...嗯。” 唱晚点了点头,刚想转身出去,身后的男人忽然慢腾腾地叫住她:“唱晚,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她回头,眨眨眼睛,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自己可以走。” “噢。”周惊寒停住,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在验证她的话似的,随后唇角轻扯,语气极其欠揍,“有力气上楼,却没力气换床单是吧?” 第142章 喜欢吗 “.......” 刚刚是谁说的不逗她了?! 唱晚一怔,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扑进他怀里,双手堵住他的嘴巴,声音又气又急,“.....你不要再说话了!” 周惊寒笑着把人接了个满怀,拿开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随后低着头往她颈窝凑,灼热的吻伴随着温热的呼吸落下来。 “真不要我抱?” 她还气着,胡乱在他怀里躲来躲去,一双手抵在他胸口,没什么力气推着他,嘴里轻声嘟囔:“......不要,我自己可以走。” 周惊寒没再强求,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使劲揉了揉,薄唇寻着吻住她,鼻尖在她脸颊上压出一个小小的印子,含着她的舌尖轻轻的吻咬。 ........ 唱晚红着脸从厨房出来,摸着唇瓣晕晕乎乎往楼梯方向走,刚上了几节阶梯忽然想到自己刚刚吃了东西,然后又匆匆地跑下来,溜进了厕所。 她关上门,拿着牙刷挤了牙膏,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另一手慢慢地刷着牙,她的腿还有些酸软,腰也有点疼。 唱晚洗漱完,掀开衣服往里看了眼,脖子和锁骨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腰上的手印到现在都没消。 她往下看了眼,他还咬破皮了! “太过分了...” 她捂着脸,小声抱怨。 唱晚刚把衣服放下,门忽然被推开,周惊寒看到她有些惊讶,“怎么还在这?” “刷牙。” 唱晚一看到他就想到腰间胸前的指印和吻痕,还有,被他摁在床上仔细舔咬的画面。 跟着魔似的。 她低着脑袋想往外溜。 “碰都碰到了。”周惊寒重新把她捞回来,禁锢在身前,慢条斯理地挤牙膏,“陪我刷完牙再走。” “......” 到了楼上,周惊寒去帮她换床单,而她独自躺在周惊寒的床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明明精神上已经累得不行,但她依然强撑着没有睡着。 这个房间装修的很简约,色调很冷,连床单被套都是灰色的,和那个男人的气质很像。 唱晚忽然想起自己卧室里摆放的各种毛绒绒的玩偶,还有桌子上精巧的小玩意,唇角弯起,为他的心细而感动。 被子里充斥着周惊寒身上独特的清冽气息,闻着安全感十足,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往里缩,深深呼吸一口。 旁边的床垫陷下去,她已经猜到周惊寒回来了,也不吭声,躺在里面不动,没一会,那边伸过来一只手臂,把她从软绵绵的被窝里,拖进了硬邦邦的滚烫怀抱。 他抓着她的手缠在脖颈上,形成一个紧密相拥的姿势,发现她在装睡,轻哼一声,低头吻下去。 “........” 唱晚瑟缩着躲他,却一直被他严丝合缝地追逐交缠在一起,只能无助的嘤咛。 她的手臂软软的从他后颈滑落,最后虚虚地搭在他的肩上,捏着他的衣服。 神魂虚浮里,她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喜欢吗?” 第143章 点头 她闭上眼睛,抬手捂住脸,没有说话。 周惊寒含混哼笑,偏头亲了亲她通红的耳垂,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今天晚上,喜欢吗?” “......” 这种话她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唱晚眼睫毛轻轻抖动,心脏狂乱得跳起来。 周惊寒把她搂在怀里,伸出手指头揉了揉她的耳垂,凑过去对着她的耳朵说:“点头也可以。” 唱晚抓住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掌,耳朵痒痒的,整个人瑟缩着往外躲,刚挪了没多远,周惊寒长臂一伸她又被扯回去了。 男人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心情极好的笑了笑,她靠在他胸口,能清晰的感知到他胸腔微微起伏的频率,两人紧紧相拥,下一秒,她听见周惊寒的声音落在头顶。 尾音带着气声,在静谧黑暗的房间里,听起来分外撩人。 “唱晚,点头。” 唱晚后背一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脑袋已经听话地点了点头。 耳边再次听到他低低沉沉的笑声,她浑身犹如火烧一般,埋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他长臂伸在她腰下,虚虚握着那截纤细柔软的腰肢,火热的掌心缓缓摩挲着她的腰背,下巴靠在她的颈窝,轻嗅着鼻尖缭绕的香甜气息,睫毛垂下,双眼紧闭。 唱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五官,轻轻说: “周惊寒。” “嗯?” “我本来以为,今年还会是我一个人过年。” “......” 她闭着眼回抱住他,小脸蹭了蹭他的胸口,一脸满足,说话的语气极为甜蜜。 “幸好有你在。” 周惊寒搭在她腰上的手掌猛然一紧,他微睁开眼,看了她一会,翻身压上用力吻下来。 “以后每一年,我都陪你一起过。” “......” 第二天是除夕,周惊寒早早就醒了,唱晚昨晚被吓得不轻,在他的床上又被他哄着做了一次,累得不行,洗澡的时候人都恹恹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垂眸看了眼怀里安然而睡的人,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然后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昨天的会议还剩了个尾巴没收,今早九点,他已经坐到了书房,对着电脑开视频会议。 唱晚是被饿醒的,她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窗棂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她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四处看了眼,没找到周惊寒的身影,她迷迷糊糊穿上拖鞋往门外走,两只小猫见她出来,伸了个懒腰,跟在她身边晃悠。 唱晚蹲下来摸摸它们的头,问:“你们看到周惊寒了吗?” 两只小猫对视一眼,然后带着她往书房走去,某某在门上挠了挠,喵呜叫了一声。 唱晚半信半疑地敲敲门,隔了会,门从里面被打开,周惊寒一身藏蓝色西装,内搭白衬衫,穿着不似昨晚那么休闲,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精致。 “...你这是?” “在开会。” 他言简意赅。 唱晚一愣,“那你先忙吧。” 周惊寒抓住她,弯着腰凑过去想亲她。 “没事,我正好听得很烦。” 第144章 同居 “......” 唱晚捂住嘴,红着脸躲开,“...我还没刷牙。” 周惊寒轻笑,揉揉她的脑袋。 “饿不饿?” 唱晚点点头。 “我点了外卖,再过十分钟就到,记得去门外拿。” “嗯。” 唱晚捏着他的手指,“你什么时候结束?” “再过半小时。” 她眨眨眼,“好,那我等你一起吃饭。” 两只小猫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书房,正探头探脑的在电脑屏幕前晃悠。 周惊寒回去的时候,看见书桌上的情景,眼皮一跳,走过去捏着它们的后颈放到地上,然后坐会原位,淡淡地敲了敲桌子,嘴里吐出两个字: “继续。” 屏幕后的人:“......” 周惊寒养猫这件事深深地震撼到了他们。 比这件事更震撼的是,他们还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而且平日里那么冷酷的老板跟她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温柔似水,生怕声音大点吓到人家! 所以这个月里,公司盛传周惊寒有女朋友这件事是真的了。 而且还同居了... 唱晚洗漱完,午餐正好也到了,她把饭菜拿出来摆好,周惊寒恰好从楼梯上下来。 吃饭的时候,他随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书房?” 唱晚正盯着他身上的猫毛发呆,指了下蜷缩在一起互相舔毛的两只猫,“它们告诉我的。” “可能是想找你玩。”她回忆了一下,随口道,“昨晚我好像也听见它们俩挠门的声音了。” “噢。”周惊寒低头喝汤,“什么时候?” “......” 唱晚也默默低头喝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该怎么说呢? 就是昨晚他把她按在怀里横冲直撞的时候听到的.... “嗯...大概就是...睡觉的时候...” “是吗?”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昨晚我光顾着听你的声音了,倒是没怎么注意门外的动静。” “......” 她果然不应该说话的。 唱晚垂着脑袋,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周惊寒见好就收,再逗下去,人就该跑了,他放下勺子,“吃饱了吗?” “嗯。” “下午三点,我带你去参加订婚晚宴。” “好。” “我们露个面就回来,晚上一起吃年夜饭。” 周惊寒为她准备的衣帽间里什么场合的衣服都有,因为参加的是订婚宴,唱晚便挑了一件简单低调的裙子。 是一件墨绿色的及膝裙,剪裁精致,款式简洁却大方,唱晚换好后,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转头问周惊寒:“这件可以吗?” 这件裙子在衣帽间里实在是极其不起眼,可架不住穿它的女孩子实在是精致动人,眉眼鲜妍漂亮,像是清晨沾满了露水的青苹果。 周惊寒正在接周黎阳的电话,闻言朝她看过去,微晃了下神,然后挂了电话,走过去弯下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很漂亮。” 唱晚被他夸了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话可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只好转了话头,“你手机又响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惊寒瞥了眼来电显示,安抚地捏捏她的脸,“没事。” 第145章 你脑子呢? 周黎阳骂到一半突然被他挂了电话,盛怒之下又拨了个电话过来,对着那头一通狂吼,平日里的修为气度通通散了个干净。 “你这回是真的疯了是吗?你居然跟爸说放弃继承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周惊寒?你脑子呢?你脑子呢!” “...哥。” 周惊寒拿着手机走向阳台。 “别叫我哥!你要是真认我这个哥哥就不会昏头昏成这样!” 周黎阳显然动了真怒,“你知道这件事情传到宋家耳中,尤其是宋文昂耳中,他会高兴成什么样?你简直是拱手把权力送给他!你知不知道你以后在周家几乎没了立足之地!”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听到这句话,周惊寒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周黎阳居然骂人了,他这位哥哥脾气秉性一向极好,能把他逼得爆粗口,这些年下来也就他做的出这种事。 周黎阳气得头疼,“爸昨天突然大发雷霆,我妈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没说,后面是单独把我叫进去说了这件事,你该庆幸,爸现在还是向着你的!” 周惊寒给自己点了支烟,毫不在意的嗯了声。 “我知道你一直怨他,怨他不守承诺间接害死了你的...外公,怨他把你送到国外九年不闻不问,但他确实有苦衷,那个时候他在公司地位远不如现在稳固,必须稳住宋家才行··” 周惊寒打断他,“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 “......” 周黎阳沉默一瞬,缓和了语气,“你今天抽空回来一趟,跟他好好谈一谈,最好道个歉,爸对你不是没有愧疚,你好好和他聊聊,他会理解的...” 话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 “这话你自己说的都没底气。” 周惊寒吐出烟雾,“而且,我答应了唱晚,这个新年,要和她一起过。” 周黎阳彻底爆发,对着电话足足骂了十分钟,周惊寒沉默地听完,在他涩然的喘气声中淡然地开口: “我本来还想问一下你的腿恢复的怎么样了,听你的声音感觉恢复的很不错,那天来医院找你的那个男人呢?你跟他和好了吗?” “——嘟。” 这回是周黎阳先挂断电话。 唱晚在他打电话的时间里飞速的画了一个淡妆,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乖巧的等着他。 她等人的方式很特别,不会像别人一样玩手机或者做点别的事情来淡化等待,她只是很沉静地坐在那里,出神地望着某个地方。 像是早已习惯等待。 周惊寒走过去,牵着她站起来,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忽然用力的抱住她。 唱晚被他抱了会,小声问:“你怎么了?” “...就想抱抱你。” 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是因为那个电话吗?谁打给你的啊?” 周惊寒笑,“我哥,你上次在医院见过他。” 唱晚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他的腿好了吗?” “嗯。” “他找你有事吗?” “没有。”周惊寒紧紧拥住她,低声说,“他就是,来跟我说句新年快乐。” 什么样的新年快乐要打两个电话呢? 还说了足足半小时。 既然他不愿意说,她就不会多问。 唱晚停了几秒,默默压下心头浮起的思绪,轻声问:“那你有对他说新年快乐吗?” “...忘了。” 她若无其事地仰头冲他笑笑,“下次和他打电话的时候,记得连我的那份一起说。” “嗯。 周惊寒将人松开,牵着她往外走,“我们走吧。” 唱晚仰头看向他的背影,心里猜到,他的家人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了。 而且,如她所预料的一样,他们很生气,或许比她想象之中还要生气。 —— 酒店门口停的车堪称一场豪华车展,放眼望去,全是顶级名车。 这场订婚宴办的奢华无匹,处处都透露着准新郎对未婚妻的无上宠爱,甚至为了不影响未婚妻的学业,没有邀请任何媒体入场,保密性极高。 两人到的时候时间还早,大厅里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周惊寒一露面便有不少人端着酒杯围了过来与他寒暄。 唱晚有些紧张,大学四年里这种场合她其实来过不少次,但是每次来都是作为陪同翻译出场,以别人的女伴身份出席还是第一次。 周惊寒揽着唱晚的腰,看向众人,大大方方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周唱晚。”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明显的郑重与威慑。 能来参加贺洲订婚宴的嘉宾在圈子里都是有几分地位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乍一听周惊寒对身边女伴的介绍,都是微微愣神。 虽然都隐约知道周惊寒和陆南思联姻的事情,但在当事人面前,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有消息灵通的人早早就听说过两家联姻极有可能胎死腹中,如今再看周惊寒的态度,这件事情,已经基本铁板钉钉。 几人对视一眼,马上换了脸色,纷纷笑着道一句恭喜。 周惊寒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们,带着唱晚随意吃了点东西,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再过会我们就回去。” 唱晚手里端着一小盘水果,边吃边轻轻点头。 没多久,闻骁朝两人走过来,先是跟唱晚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随后搭着周惊寒的肩,微笑道:“借你男朋友说会话,周小姐应该不介意吧?” 唱晚怔了怔,周惊寒揉揉她的头,“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乖乖等我。” “嗯。” 闻骁拽着周惊寒推开阳台的门,找了个僻静角落,毫无预兆地用力把周惊寒往墙上一推,怒吼道:“你他妈疯了吧?” 周惊寒靠在墙上,先是不紧不慢地了松领带,随后才闲闲的扯唇一笑,“你怎么跟周黎阳似的?” “你找女朋友就算了,还大摇大摆地把人带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闻骁皱眉,“你让我妹妹的脸往哪搁?!” 周惊寒哼笑,“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那个妹妹。” “你什么意思?” 周惊寒也不藏着掖着,“陆南思跟沈嘉木之间的事你看不出来?” “我当然看得出来。”闻骁沉默了会,“但是这两个人,难。” 第146章 山雨欲来 “他们俩未来怎样我管不着。”周惊寒淡淡地盯着他,“但是我和唱晚的事情,陆南思和我有过约定。” “约定?”闻骁冷笑,“你们两人的约定难不成还能代表两个家族?” “家族?” 周惊寒低而冷的笑,“我哪来的家族?” “......” 闻骁闭了闭眼,“周叔知道这件事吗?” “嗯。” “他没打断你的腿?” 周惊寒嗤笑一声,“我今年二十七,不是十七。” 闻骁睁开眼睛,“你这是准备跟他掀桌子了?你之前不一直因为你哥的原因下不去手吗?”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你放下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 周惊寒抬眼瞧他,“谁跟你说我要掀桌子了?” “你今天直接带人来参加贺洲的订婚晚宴,又当众宣布那是你的女朋友,这简直是在打周叔的脸,还不叫掀桌子?” 周惊寒眼神倦怠,“我就是觉得累了,没意思。” “累了?” 闻骁不可思议,“你在国外那九年怎么没喊过累?谈了个女朋友就累了?” 周惊寒没吭声。 闻骁揉着额头,连他都觉得这件事情极为棘手,“惊寒,就算要解除婚约也没必要做得这么绝,你和南思联起手来拖几年,事情解决起来会比现在容易的多。” 周惊寒安静地听着,不置一词。 “你这样做,无异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闻骁说到后面语气隐隐带着急迫感,他压低了声音: “宋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旦他们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周家高层会怎么看你?你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很可能付诸东流!” “你甘心吗?” “我放弃。” “什么?你说什么?” 闻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周惊寒却一脸轻松愉悦,“我说,我放弃继承权。” “......” “你发什么癫?你为了这一天吃了多少苦头?你他妈不记得了是吗?” 闻骁咬牙切齿地拽住他的领带,声音猛地拔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周惊寒拍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和他开玩笑,“说话就说话,老扯我衣服干嘛?我女朋友万一误会怎么办?” “......” 闻骁深吸一口气,“这件事你跟周叔说了吗?” “当然。” “周叔什么反应?他站在哪边?” 周惊寒轻笑:“跟你反应差不多,站哪边我已经无所谓了。” “......” “我没碰到唱晚之前就不明白他那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好的,就算他身居高位又怎样?到最后还不是没能得到最想要的,一辈子守着那个位置缅怀已经去世的人,有意思吗?” 周远山年轻时跟温素的事情即便是闻骁也有所耳闻,据说本来周远山为了温素都准备和宋林染离婚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闻骁盯着他,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过了好半天,他才问:“值吗?” 周惊寒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微眯着眼睛,淡淡道:“把唱晚换成赵寻音,你会不会理解我?” “......” 闻骁脸色大变。 周惊寒瞥他一眼,推开门独自离开。 *** 周惊寒带了女朋友出席的事情很快就在人群中传开。 平静的海面之下,因为他的一句话,暗流涌动,隐隐间,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山雨欲来风满楼。 唱晚坐在沙发角落,慢悠悠的吃着水果,偶尔往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里看一眼,一个人乐得自在。 不少世家公子哥频频将视线投射过来,却无一人敢下场找她搭讪,原因很简单,周惊寒在入场的时候,就已经当众在她身上打下了独有的印章。 但是这些人里,显然不包括宋文昂。 撇开她一等一的容貌气质不谈,单单她是周惊寒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承认的女朋友,这一件事就足够引起他内心全部的躁动。 若是能惹得周惊寒不痛快,对于宋文昂而言,那简直比做 爱还要亢奋,得到周氏给他的满足感也不过如此。 宋文昂端着一杯红酒,穿着一套白色西装,整的跟白马王子一样,人模狗样的走到唱晚面前,微微颔首,“周小姐?” 唱晚闻言回头,黛眉轻蹙,不动声色地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记得这个人,去年九月在gk酒吧,周惊寒就是因为把面前这个人打了一顿,才误伤的她。 就这件事看来,周惊寒和这个人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 宋文昂自来熟的坐到她身边,一脸绅士的自我介绍:“我叫宋文昂。” “宋先生。” 她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周小姐是我表哥的女朋友?” 唱晚不解,“表哥?” “周惊寒是我的表哥。”宋文昂极其无辜的一笑,“怎么?他从来没跟你提起过我吗?好歹算是兄弟。” 唱晚淡淡道:“他从来不提无关紧要的人。” “......” 傅行深和裴渊正站在一块喝酒,傅行深给裴渊递了个眼神,“看那,有人挖周惊寒的墙角。” 裴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抿了口红酒,“那也得挖的动,宋文昂哪有那能耐?” 傅行深余光看见阳台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微微一笑,“准备把贺洲叫过来吧,要出事了。” 裴渊显然也看见周惊寒一脸阴沉的神色,眼皮一跳,“你怎么不早说?这两人要是打起来搅了今天的晚宴,贺洲非发飙不可。” 傅行深放下酒杯,“我先过去拉着点。” —— 周惊寒刚进大厅就看到宋文昂凑到了唱晚面前,本就不佳的心情更是在这一刻跌到谷底,他冷着脸大步走过去,半路上被傅行深拉住。 “干什么?” 周惊寒甩开傅行深的手。 “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什么日子你知道吧?贺洲的订婚宴,你要是敢搅局有你们俩好果子吃的。” 周惊寒侧身避开他往前走,“我心里有数。” 第147章 一语成谶 周惊寒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宋文昂的肩。 在他回头的瞬间,一把抓住他的脑袋重重往沙发旁的小桌子上一按,嘭的一声,头骨与坚硬的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宋文昂疼得脸都白了。 “卧槽!给老子松开!” 周惊寒弯着腰,一双眼睛淡漠地望着他,手掌用力把他的脸往下压,“你干什么呢?” 傅行深:“......” 周围已经有人把目光转过来,裴渊大感头痛,硬着头皮对着众人笑道:“表兄弟闹着玩呢,从小到大就这样。” 唱晚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连忙站起来抱着周惊寒的手臂,焦急道:“他没干什么,就是跟我说了几句话,你快把他松开吧,别把事情闹大了。” 周惊寒抬眸看她一眼,手上的力道却顺从的松了几分,宋文昂趁机从他掌下挣扎出来,双手揉了揉通红的脸颊,怒吼道: “怎么?说两句话你都要管?” 周惊寒没搭理他,把唱晚拉到自己身边站着,看都没看他一眼。 宋文昂不甘寂寞,冷笑道:“诶周惊寒,你说今天这事要是传回老宅,那群老古董会不会活撕了你?” 唱晚敏感的抬起头。 周惊寒拍拍她的脑袋,“没事。” 他施舍般给了宋文昂一个眼神,“试试。” 宋文昂下颚疼得厉害,他捂着嘴轻轻嘶气,刚才随便试探一下周惊寒反应就这么大,看来对这个女人相当看重。 目的已经达到,宋文昂忽然觉得那股疼也算不得什么了,反正以后他会千百倍的报复回去。 其实宋文昂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小就和周惊寒不对付,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周惊寒喜欢的,看上的,他就是想抢过来玩一玩。 他只要一想到周惊寒憋屈不爽的模样,心里就格外的痛快。 周惊寒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话少冷漠的样子,不像他会来事,一张嘴巧舌如簧,可是家族里的长辈却个个对周惊寒青眼有加,对他不屑一顾。 周惊寒凭什么万众瞩目? 一个私生子而已,凭什么和他争? 还没等宋文昂继续说话,贺洲一身正装,神情严肃的从远处走过来。 宋文昂生生逼迫自己换上一张笑脸,冲他打招呼:“哟,这才几点,今儿主角出来的有点早啊。” 贺洲睨他一眼,没吭声,先跟周惊寒对了个眼神,随后才慢悠悠开口:“几位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周惊寒一脸无辜,“我陪我女朋友到这边来吃点东西。” 裴渊:“我路过。” 傅行深:“我来看看这边有什么好路过的。” “......” 闻骁远远看见这里围了一堆人,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换了个方向走开。 宋文昂说:“我第一次见我表哥的女朋友,有点好奇是什么神仙能降得住他,所以过来和周小姐随便聊聊。” 周惊寒嗤笑一声。 贺洲不冷不淡道:“今天对我而言是个相当重要的日子,我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谁敢惹我家安久不高兴,谁就是在跟我作对!”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若有似无的往宋文昂身上瞟过去。 宋文昂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这是当然,要是有人惹事,别说是你,我宋文昂第一个不答应!” 贺洲目光放到他身上,微微笑起来:“最好如此。” 几人站在一块说了会话,各自找借口散开。 最后这个小角落里只剩下贺洲、周惊寒和唱晚三个人。 周惊寒揽着唱晚的腰,懒散道:“我们俩今晚还有事,先回去了。” 贺洲:“?” “还没开始你就要走?” 周惊寒玩着唱晚的头发,垂眸嗯了声,声音含着一丝淡淡的愉悦:“今天除夕,我们要回家做年夜饭。” 贺洲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我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周惊寒哼了声,“我还没疯到你这种程度。” “是吗?” “我怎么听说...” 周惊寒怕唱晚听到,打断他,“打住,先走一步。” 贺洲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渐渐远去的背影,莫名的想起宋文昂最后离开时的眼神,扬起的唇角渐渐拉平。 周惊寒这段时间似乎有意彻底退出周氏,所以很少过问周氏集团的事务,但贺洲和周氏合作项目不少,有些情况了解的比周惊寒还深。 据他所知,宋家这段时间的小动作,颇为频繁。 不知道宋林染是怎么想的,竟然这样放纵她弟弟宋林业,也不怕宋林业蹬鼻子上脸,把周黎阳踩下去。 贺洲想了想,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周惊寒发了条消息,大概提了下宋家最近的动向,让他多留意。 *** 两人手牵手往大门的方向走,周惊寒轻声问:“宋文昂跟你说什么了?” 唱晚眨眨眼睛,“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他和你是表兄弟而已。” 周惊寒捏捏她的手,“以后看见他离远点,听到了吗?” “嗯嗯。” 走出大门时,音乐刚好响起,唱晚回头看了眼,贺洲手臂里挽着一个盛装出席的少女,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依然可以感觉到男人眼底的脉脉温情。 唱晚感叹:“没想到贺先生谈起恋爱来居然是这样子的,我以前和他们公司合作过,印象里,贺先生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没想到对未婚妻那么温柔。” 周惊寒很不满,“怎么?我对你不温柔?” 唱晚失笑:“你们不一样。” 周惊寒不依不饶:“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 “你太幼稚啦!” 周惊寒本来想跟她好好辩驳一番,可一垂眼,却见她抱着他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他忽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幼稚就幼稚吧。 第一次谈恋爱,幼稚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唱晚嘀咕着道:“也不知道裴医生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我真的一点都想象不出来,总觉得他仙风道骨的,和恋爱两个字完全不搭边。” 周惊寒停下脚步,目光在四周随意扫过,微一扬眉,下巴朝某个方向抬了抬。 “今天让你开开眼。” 第148章 隐婚 唱晚愣了下,视线往周惊寒示意的方向望过去。 夜幕将近,大雪纷飞,大朵大朵雪花自夜空中如羽毛般轻盈而落。 酒店大门口的角落里,一身黑色西装的裴医生单手插在裤兜,背靠车门淡然而立。 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副黑色的皮革手套,嘴里竟然罕见的叼着一根烟,神色漫不经心,正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背对着他们,看不到长相,一袭紫色晚礼服,长卷发垂至腰际,身段妖娆,曼妙迷人,单看背影也能猜得出应该是个极其明艳的大美女。 她正仰头看着裴渊,似乎在跟他说话。 仙风道骨的裴医生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情绪也很淡,却没有给人一种不耐烦的感觉,反而难得的带了一点愉悦之意。 周惊寒和唱晚两人和他们隔了点距离,听不清女人到底说了什么,过了会,她似乎有些恼怒地别开了头,裴渊清俊的眉眼微动,目光轻飘飘从她脸上扫过。 下一秒,他毫无预兆地把烟掐了,将面前的女人拉进怀里,掰过她的下巴,扣着她的后脑勺一低头用力吻下去。 动作干净利落,完全忽视怀里人的挣扎,抱得极紧,那股狠劲和以往的温润儒雅完全不一样,眼神却缱绻动人。 唱晚捂嘴小小的惊呼一声。 周惊寒只瞥了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脱下西装外面的黑色大衣,将还处在震惊状态的女孩子全部裹住。 “看到了?感觉怎么样?” 一股暖意将严寒冷风全部隔绝。 唱晚捏着大衣的衣领,点点头,“我从来没见过裴医生这副模样,那是他的女朋友吗?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周惊寒拉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打开车门将她放进副驾驶,单手撑在车顶,眼底含着丝趣味,“谁说那是裴渊的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吗?” 她更惊讶了,“那他们还...还接吻...” “那怎么能叫接吻。” 周惊寒说完这句话,忽然弯腰凑过去吻上她的唇,舌尖强势的往里钻,薄唇含住她的下唇用力一抿。 时间不长,刚好三秒。 他将她放开,男人额头贴着她的,微微喘息,声音低低的笑道:“我们这才叫接吻。” “......” 唱晚一时没反应过来,红唇微张,目光紧盯着他沾了水渍的唇瓣,神色怔愣。 “裴渊顶多算强吻。” “还有。”周惊寒抬手用指腹擦去她花掉的口红,幽幽道,“那个女人不是裴渊的女朋友,而是他的老婆。” “......” 唱晚大脑宕机,还没消化完这条消息,周惊寒慢条斯理继续道:“没错,裴医生结婚了,不过嘛,女方不愿意公开,所以他们现在算是——” “隐婚状态。” “......” —— 两人回到别墅,周惊寒怕她在外面吹了冷风感冒,一进门就催着她去洗澡,自己则脱了外套,解了袖扣,将衬衫袖口卷起,洗过手后熟练地走进厨房打鸡蛋,搅拌奶油。 舒舒服服洗完澡的人从浴室出来,好奇地往厨房看了眼。 他居然还会做蛋糕! 唱晚本来以为周惊寒会直接在网上订一个送过来。 被周总监新技能震惊到的唱晚一脸崇拜地跟着他跑进了厨房,在他旁边窜来窜去,惊叹不已。 周惊寒心情很好地用沾了奶油的手指在她鼻尖上点了点,低眼看她,“要几分甜?” 唱晚眼神亮亮的,很开心的喊:“要全糖的!” “......” 不怎么爱吃甜食的周惊寒无奈地摇摇头,“行。” 蛋糕胚做好后,周惊寒切了一小块递到她嘴边,唱晚张嘴,嚼了嚼,更崇拜他了,“好吃!” 松软可口又不会太过甜腻。 接下来是涂奶油,唱晚趴在一旁看着周惊寒一脸轻松的裱好了几朵玫瑰花,赞叹不已,“为什么你还会做蛋糕啊?”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唱晚,自从上次听她说年夜饭想吃蛋糕后,他专门找人学了好几天... 周惊寒只会又拽又酷地挑眉,“我什么不会?” “要不要试试?” 唱晚有点犹豫,总觉得自己上手了可能会把这个完美的蛋糕给糟蹋掉。 周惊寒从后面拥住她,握着她的手掌,牵引着她慢慢悠悠地在蛋糕胚上裱出了一朵精致可爱的小花。 好有成就感! 唱晚兴奋地转身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她刚洗过澡,身上香香软软的,混着蛋糕和奶油的奶香味,闻上去极为可口,弄得周惊寒心里的火一阵一阵的冒,到了最后一点做蛋糕的心思都没了。 他忍不住把她抱到流理台上坐着,含着她的唇瓣极尽缠绵的拥吻。 周惊寒越吻越收不住,唱晚却满心惦记着还没涂完奶油的蛋糕,和他敷衍地亲了一阵,然后就使劲往外推着他的胸口。 周惊寒却被她推得更硬了,呼吸仿佛都带了火星子,热热的洒下来,烫的她耳朵发痒。 “...呜。” 男人略微一顿,捉了她两只手腕反剪到身后,唱晚小小的嘤咛了声,被迫挺起胸,他另一只手很快就覆了上来... 她脸颊爆红,呼吸急促地躲着他,被他按在流理台上亲得晕头转向,轻薄的睡裙也被扯的乱七八糟... “周惊寒...” 唱晚红着脸小声喊他的名字,周惊寒这时候正热血上头,舔咬着她软嫩的耳垂,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地嗯了声。 “我想吃蛋糕...” 唱晚两只手用足了力气才抓住了他乱摸的一只手,然后急中生智的往后滑,着急忙慌地把滑落的肩带拉上来,被堆到腰间的裙子也急忙放下去,曲膝缩成一团,贴在墙边。 周惊寒双手撑在流理台两侧,笑着问她:“还做吗?” 唱晚坚决摇头,“不做不做。” 随后停了下,垂着眼睛很害羞地说:“....回卧室再做。” 周惊寒微怔,随后唇角微扯,浅淡的瞳仁流光溢彩,分外勾人。 他慢条斯理地叫她的名字:“唱晚。” “我问的是,还做蛋糕吗?” 第149章 痒 “......” 唱晚瞪大了眼睛,回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整个人都快被烧熟了,她把脸埋在膝盖上,往墙根里缩,羞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周惊寒低笑着把她抱下来,唱晚双手捂着脸,耳根也染上了红,靠在他怀里一声不吭,看也不看他。 他弯下腰,坏心眼的凑近,拿掉她的手,扣着她的脑袋迫使她仰着脸看他,“躲什么?” 明晰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格外英俊清越,瞳仁深邃,含着笑意,鼻梁挺直高挺,薄唇微微上扬,凸起的喉结就在她眼前不时上下滚动。 唱晚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修长的眼睫毛一直轻轻颤抖着。 “还要不要我教你涂奶油?” 周惊寒低声问,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额上。 这还怎么学的下去? 她微微侧过脸,很轻的声音说:“...不要了。” 周惊寒亲亲她的脸,“去外面等会?” 从厨房出来后,唱晚摸了摸刚才被他亲过的脸,心中一阵悸动,厨房是开放式的,她一抬眼就能看见男人穿着白衬衫,围着粉色的小熊围裙站在流理台前做蛋糕的情形。 刚才在那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唱晚慌乱地移开眼睛,去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沙发上欲盖弥彰的看书。 可注意力却一直集中不了,一页书看了大半个小时都没动过。 周惊寒把蛋糕端出来放到桌上,走到唱晚面前,“看什么书呢?” 唱晚回过神,把书合上,懵懵地看了眼书名,仰头望着他,“...是我最近正在翻译的一本英文小说。” “你还会翻译小说?”周惊寒诧异地将她抱起来,笑着亲亲她的唇,“出版了跟我说一声。” “......” 唱晚往他锁骨处躲,可怎么都躲不开他,男人滚烫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她红着脸伸手挡住他的嘴巴,哼了声,“...我才不要。” 声音小小的,像是在赌气。 “生气了?” 周惊寒扬眉,笑着逗她,薄唇压低,得寸进尺的亲了亲她的耳朵。 唱晚被他拦腰抱在怀里,无处躲藏,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被亲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嘴里更是控制不住的溢出笑声:“...别闹了...周惊寒...” 她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白嫩的颊侧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呼吸香香暖暖的。 周惊寒盯着她的脸看,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忽然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轻轻拨开,手掌摸了摸之前被酒瓶砸到的地方。 伤口早已消了肿,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低头亲了亲。 “还疼吗?” 唱晚在他怀里小幅度的动了动,仰脸看他,“早就不疼了。” 周惊寒贴着她的脸颊轻蹭,轻笑着问:“那你躲什么?” “......” 唱晚顿了顿,忍不住小声说:“...有点痒。” 简单的三个字,不知道戳到了他的哪个点,周惊寒捏着她的下巴,又把她按在怀里亲了许久。 第150章 官宣 桌上摆的蛋糕只有四寸,虽然不大,但做的极其精巧,唱晚盼这个蛋糕已经盼了很久,拿着手机对着它拍了好多张照片,挑了几张最好看的,仔细选了个滤镜,然后发了朋友圈。 周惊寒帮她切了一小块放在盘子里,催她:“先尝尝,手机待会再玩。” 唱晚照片刚上传没多久,底下就涌出了好几条评论,她视线紧盯着手机屏幕,嗯嗯嗯敷衍着点头,手指啪嗒啪嗒回复着底下的留言。 周惊寒低眼瞧她,沉默半晌,拿勺子喂了她一口,唱晚条件反射的张嘴,滑腻的奶油在舌尖的味蕾炸开,清甜可口。 “好吃!” 她说完,继续刷新朋友圈的评论和点赞。 “......” 周惊寒有点不爽。 唱晚一无所知,她其实很少发动态,几个月才会在朋友圈冒个泡,而且大多都是分享歌单,很少发有关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发了一条配图的朋友圈,大家都觉得很新奇,不断有人在下面评论新年快乐。 还有人问她蛋糕是不是她自己做的。 唱晚想起自己也是用奶油裱了一朵花的,于是非常自豪的回复:是的!我也参与啦! 周惊寒一直把她抱在自己怀里,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在干什么,他掐掐她软嫩的脸蛋,很不爽地问:“蛋糕谁做的?” 唱晚心虚地摸摸鼻子,“...你做的..可是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呀...而且,我本来就有参与...” 她声音越来越小。 周惊寒更不爽了,“你朋友圈里的人不会都以为你还单身吧?” “......” “...曼曼和张君尧知道我不是...” 周惊寒眼睛危险的眯起,“你的意思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你有对象这件事?” “......” 她没办法,沉吟一瞬,试探着问:“那要不...我现在再发一条朋友圈官宣一下?” 周惊寒居然抬了抬下巴,很严肃地嗯了声。 唱晚觉得他今晚有点傲娇,强忍着笑,“那我该怎么写文案?要艾特你吗?” 周惊寒非常酷地摇头,“不用,直接发张我们俩的合照就行。” 合照? 唱晚微怔,他们的合照好像只有一张,还是之前在云安的时候柏郁青偷拍的。 还没等她说话,周惊寒抢了她的手机,低头亲她,“抬头。” 她还有些懵,下意识地问:“什么?” ——咔嚓。 照片里的唱晚神情有些茫然,一双绿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像藏了一汪春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她靠在周惊寒怀里,青葱般的手指拽着男人的领带,穿着件纯白色的吊带睡裙,精致的锁骨上分布着星星点点的吻痕。 周惊寒垂着眼,下巴搭在她的颈窝,眼皮上的那道疤很明显,眉眼轮廓深刻,棱角分明,眼尾上扬,眸底尽是温柔。 “......” “发这张照片吗?” 唱晚小声问。 周惊寒盯着她露出来的锁骨,皱眉,“不行。” 她失笑,“那为什么要拍照?” 周惊寒把这张照片发给自己,“留着给我当锁屏。” 第151章 难忘 后面周惊寒去沙发上找了个小毯子把她包起来,搂在怀里,两人又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到了朋友圈。 她漫不经心地吃着蛋糕,时不时刷新一下留言,看着下面满屏的99祝福开心极了。 周惊寒看着她吃两口就刷一下手机,不亦乐乎的模样,这时候也受不了了,放下勺子,“和谁聊天呢?” 唱晚把手机关掉,猛塞一口蛋糕,唇角沾了白色的奶油,看向他的眼睛明亮如星,“...不告诉你。” 这是自从母亲过世以来,第一次有人陪她过年,也是第一次有人在下面说...你男朋友好帅吧啦吧啦的... 周惊寒,我竟然也能拥有你那么一个片刻。 吃下一口蛋糕的时候,唱晚咬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是个硬币。 唱晚拿纸巾将它仔细擦干净,神色有一瞬间的怅然。 上一次她吃到这枚硬币的时候,是十年前。 周惊寒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许个愿吧,想要什么都可以。” “......” 十年前,爸爸也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唱晚深陷回忆,一时间没有吭声。 “怎么了?在想什么?” 她仰头,脸上的神情就像长大的小朋友,偶然间发现了自己多年前埋下的宝藏一样惊喜:“我想起了一件事!” 周惊寒弯着唇角,“说说看,什么事这么高兴。” “十年前的除夕夜,我也吃到了这枚硬币,爸爸让我许个愿望,我说,想去那条街道再见你一次,后来爸爸真的带我去了,也真的碰见你了。” 唱晚垂着眼睛,抬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下银镯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自从你帮我做了这个镯子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想去找你玩,但是每次去都没有看到过你。” 周惊寒默然,十年前,他已经回了周家,一年到头难得回一次云安,唱晚碰不到他也是正常。 她继续说:“但是那个除夕之后,我真的遇见你了,在那家首饰店!冬至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过的首饰店!” “我不小心弄坏了店主的一只簪子,然后你帮我在她店里分珠子还债,还买了糖葫芦哄我开心...还给我讲故事。” 周惊寒摸着她的长发,“记得我讲了什么故事吗?” 唱晚皱眉思索,“嗯...好像讲得是《天龙八部》...” “讲到哪了还记得吗?” 唱晚失落地摇头。 周惊寒轻哼一声,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什么记性。” 她眨眨眼睛,忽然直起身,搂着他的脖子惊讶地问:“难道你还记得?” “当然。” 男人扶着她的腰,防止她摔下去,眼底含着笑意,缓缓开口: “讲到萧峰三兄弟和慕容复等人前往西夏招选驸马,西夏公主问了他们三个问题。” 唱晚抬眸,怔怔地看着他。 “第一个问题是,你这一生中,最快乐逍遥的地方在哪里?” 这一刹那,她仿佛看到眼前黑发棕瞳的男人与当年那个十七岁的少年,缓缓重叠。 泛黄的记忆碎片中,印象里的少年眉眼稍显青涩,眼神温柔一如当下。 “乔帮主念及阿朱,心中钝痛,伤心欲绝,转身出了石室。” “慕容复则冒充虚竹,说自己最难忘的地方,是在一个冰窖中。”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唱晚那时候只有十一二岁,被这个故事勾得魂不守舍,她很担心西夏公主被慕容复诓骗,错过真正的良人。 爸爸催促她回家吃饭,可年幼的小姑娘手里拽着一根糖葫芦,趴在少年的膝上,怎么都不肯走,非要听他讲完后续不可。 她那会的表情简直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少年时的周惊寒很无奈地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下次继续讲给你听,快回家吧,别让爸爸等得太久。” 可是没有下次。 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时隔十年,唱晚靠在他胸口,轻轻地补充故事的后续:“幸好西夏公主没有被慕容复骗到,认出了虚竹才是她要找的人。” 周惊寒笑着嗯了一声。 “为什么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呀?” 唱晚有点懊恼,“我居然全都忘了。” “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很正常。”周惊寒安慰她,“我记得就够了。” 她靠在他怀里没说话,眉眼郁郁。 周惊寒也没料到自己对她的印象竟然那样深刻,那些他以为早已被岁月埋葬的经历,其实一直都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甚至清晰地记得那天傍晚,微风徐徐扬起她的发丝,滑过指缝的柔软触感。 像多年前埋下的一颗种子,只要一个契机,就能立刻生根发芽,破开黑暗的泥?,得以窥见天光。 他忽然想起了岩井俊二拍的那部《情书》,女藤井树写信给渡边博子,向她描述少年时期的男藤井树。 如果不是朦胧而不自知的喜欢,怎么会记得与他有关的那么多的细节? 难道他那个时候就对唱晚有了不可说的心思? 周惊寒眼皮一跳,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他...会不会太变态了点? 周惊寒轻咳一声,抱着已经长大的小姑娘,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尖,“说说看,想许什么愿?” 唱晚趴在他怀里,“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淡笑:“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不说,上帝就会帮你实现吧?” 她没吭声。 周惊寒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上帝不会帮你实现愿望,但我会。” “......”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滋味涌上来,竟让她眼睛都微微泛红。 唱晚固执地摇头,“以后再告诉你。” *** 吃过蛋糕,周惊寒问她:“除夕除了吃蛋糕,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唱晚刚才的郁郁之色一扫而空,“还想放烟花!” “......” 周惊寒沉默了。 早知道不问了,直接洗澡然后抱着她回卧室睡觉多好! 周总监其实有些洁癖。 从小他就嫌弃烟花又脏又吵,现在还嫌弃烟花危险,弄不好唱晚还会受伤。 唱晚观察着他的脸色,在心里偷偷的笑,接着道:“还要互相送新年礼物!” 送礼物到不是什么难题。 周惊寒揉揉眉心,“那我现在去帮你买烟花?” 唱晚兴奋又雀跃地点头。 “......” 周惊寒穿上大衣,一边换鞋一边叮嘱她:“在家乖乖等我,知道了吗?” 唱晚点头,特别要求道:“多买一点仙女棒!你知道什么是仙女棒吗?如果不知道的话,记得问老板哦。” 第152章 烟花 “......” 周惊寒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 超市离别墅区不算太远。 他打开门,走到小区门口,拿出手机上网查仙女棒长什么样。 到了超市,各式烟花他挑了些安全漂亮的,小一点的,扫了一把,然后付完钱往回走。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车,周惊寒脚步一顿,隔着点距离看过去。 远光灯极其刺眼,直直射向他的眼睛。 周惊寒眯着眼,停在原地,泰然自若地看着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轻声唤了句:“哥。” 周黎阳走到他面前,两兄弟逆光而立。 “大过年的不在家里陪你女朋友,出来干什么?” 周惊寒瞥了眼手里的袋子,“唱晚说想放烟花,我出来帮她买。” “......” 周黎阳无语。 周惊寒面色不变,“你去我家见过她了?” 周黎阳缓缓抬眼,见他捏着袋子的手指都紧了点,心里啼笑皆非,“见到又怎样?没见到又怎样?难不成我还会吃了她?” “......” 他一脸沉肃,周黎阳也不愿和他开玩笑,因为他现在,确实一点心情都没有。 “放心,我刚到这没多久,一直在这待着,没看到她。”周黎阳扫他一眼,冷哼,“满意了?” 周惊寒脸色仍未变好,周黎阳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出了事。 是周远山还是周氏? 他想起今天晚上贺洲给他发的消息,他说宋家最近小动作很多,让他防着点。 难道这么快就动手了? “出什么事了?” 周黎阳站在他面前才沉默了会,忽然垂着头淡淡的笑了,“没事,就是家里气氛太压抑,想找你出来喝酒。” 周惊寒眉目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 “...哥。” “我到了这里才想起你家里有人,觉得你除夕夜肯定要陪她一起过。”周黎阳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所以就坐在车里抽了根烟,准备抽完就走,谁知道刚抽完就看到你回来了。” “哥。”周惊寒微拧着眉,“有事要跟我说。” 周黎阳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下,“当然!” 周惊寒深深的看他一眼。 “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周黎阳避开他的眼神,若无其事地留下这句话,发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他站在原地目送周黎阳驶离视线范围,身后的别墅群灯火通明,他知道,里面有一盏灯为他而亮,里面也有个人,正期待着他回家。 可周惊寒现在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重得喘不过气。 周黎阳情绪虽然藏得好,但眼底的那缕疲态与挣扎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一定出事了。 而且是不小的事。 否则周黎阳不可能突然来找他。 雪越下越大。 今年除夕格外冷。 周惊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裴渊打了个电话。 “裴渊。” 他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地问:“周远山出什么事了?” 宋家知道唱晚的存在是早晚的事,周惊寒压根不打算瞒着,他对宋家的反应早有预判,一系列对策也早已盘算好。 但是目前为止,底下的人没通知他宋家的动向。 所以,很可能是周远山的问题。 裴渊沉默了会,“脑溢血。” “......” 听到这个消息,周惊寒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凭心而论,他对这个父亲,实在是毫无感情,那些父子之情早已被多年的暴力磨得一干二净,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横隔着外公的死。 国外九年,他全靠对周远山的怨恨支撑走下来。 “还活着吗?” “......” 裴渊被他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噎得不轻,低低一叹:“没什么大碍,幸好发现的早,经过治疗已经没事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周惊寒没说话,靠在墙上给自己点了支烟。 纯白的雪花柔柔地飘下来,纷纷扬扬落了满肩。 耳边是裴渊的声音,很奇怪的是,他这个时候居然想起了唱晚。 周惊寒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任由它融化成冰冷的雪水自指尖滴落。 无论何时,唱晚的手脚永远都是冰冷的,这段时间和他一起睡觉,老是蜷缩成一团往他怀里缩,四肢紧紧贴着他,从他身上汲取暖意。 极其依赖眷恋的模样。 裴渊犹豫着开口: “周叔临睡前说想见你一面,你哥...不太愿意...两人吵了一架,他顾忌着周叔的身体,说了没两句就走了。” 周惊寒嗯了声,“我刚刚看到我哥了,他大概就是想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 裴渊继续说:“宋家的人都知道你要解除婚约的事了,陆家大概也知道了。” “...你做好心理准备,要钱还是要人,到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 周惊寒轻轻笑起来,“陆家我倒是不太担心。” “嗯?你搞定陆南思了?” “不叫搞定。”周惊寒掐了烟,“算约定,我到时候要帮她搞定你侄子。” “我侄子?”裴渊愣住,“你说的不会是嘉木吧?他们俩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 轮到周惊寒诧异了。 裴渊忽然想起了什么,倒抽一口凉气,“不会是他高中那会儿的事吧?!这两人纠缠了都快十年了!” ...... 电话挂断后,周惊寒没急着进去,靠在墙上又点了一根烟。 唱晚不太喜欢他抽烟,所以他只是点了,闻着那缕烟味提提神。 在外面冷空气吸多了,心上里像是扎了一根针,又冰又疼,他站在别墅门口缓了口气,开门进去的时候神色已经一如往常。 一听见动静,蜷在沙发上和猫玩的人立刻蹦了起来,一人两猫都向他跑过来。 周惊寒笑着接住她,在她唇上亲了口,“你想要的都买了。” 他回想起刚才出门时的满心温柔,与眼下一对比,只觉得心上那根针又扎得更深了些。 他目光复杂,伸手摸着她的脸,“穿件外套,我们去外面放烟花。” 第153章 寒夜微光 唱晚睡衣外面加了件羽绒服,穿着毛绒拖鞋踢踢跶跶地跟着周惊寒到了院子里。 周惊寒买的都是小型烟花,没什么危险性,长长的一根,点燃了以后闪烁着银色的火花,噼里啪啦的,给这寂静空旷的院子,添了几分年味。 周惊寒给了唱晚一根点燃的烟,方便她点烟花,自己则靠在墙上眸色深深地看着,顺手又点了一根烟抽。 他今晚实在是心烦。 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和裴渊的最后几句对话。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虽然周叔对外宣布要严格保密,但是事关重大,不说不行。” 裴渊似是心中不忍,飞快地开口:“周叔病了,肝癌晚期,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一直瞒着不准别人说。” “......” 过了很久,周惊寒才问:“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裴渊皱着眉头,“我也不太清楚,他生病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周惊寒凝视漆黑的夜空,吸了口冷气,“他还有多久时间?” 裴渊沉默了很久,“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 “知道了。” 周惊寒很平静地回答。 “还有件事。”裴渊叹了口气,找了个安静地方,压低了声线道,“宋姨...最近在跟周叔闹离婚。” 这个新年真够热闹的,内忧外患,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惊寒闭了闭眼,“我哥还好吗?” “这我不清楚,不过不用脑子也能猜到他现在情绪肯定很差。”裴渊犹豫了会,接着说,“但这不是重点,眼下最重要的是宋家和周家的内斗。” 裴渊低低道:“惊寒,周氏...要大乱了。” “我明白了。” 脑海中原定的对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全部推翻,他心绪复杂,电光火石间已经开始梳理今晚发生的事情。 在一片混乱中迅速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是他一贯以来的强项。 详细的解决方案渐渐成型,那个看上去最妥善最完美的方案却如淬了毒的刀,令他呼吸不畅,仿若五内俱焚。 周惊寒盯着指尖猩红火光的视线挪向唱晚,目光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她脚边围着两只喵喵叫的小猫,手里拿着两根烟花,正用它们燃烧出来的青烟在空气中写字,那模样··傻得冒泡。 唱晚转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丢了手上已经熄灭的烟花,笑着扑过去,周惊寒连忙掐灭指尖的烟,将她抱了个满怀,“小心点,别烫到了。” 她今天玩的太开心了,不自觉地仰脸朝他撒娇:“烫坏了的话··你就赔我吧!” 周惊寒将她搂得很紧,半张脸埋进她的发丝,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声音轻若呢喃:“衣服是没办法赔你了...我把我自己赔给你,行不行?” 他的声音太低太轻,像根羽毛无声无息地从耳边划过,唱晚来不及分辨其中蕴含的不舍与无奈,满心欢喜地点头: “好啊好啊,那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啦。” 唱晚心里还惦记着没放完的烟花,被他抱了一会就挣扎着要出来,周惊寒没办法只能放开她,松开手时捏捏她的脸,“就这么好玩?” 她忙不迭点头,“我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 唱晚从袋子里找了一把仙女棒,塞了几根在他手里,银色的火花在寂静的黑夜里熠熠生辉。 周惊寒控制不住的转头看她,看她精致出尘的容颜在夜色中瞬间夺走他所有心神。 唱晚晃晃手中的烟花棒,笑着对他说:“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 周惊寒眼中映着她的笑颜,调侃道:“这点光就成火树银花了?” 她却摇摇头没有说话,一味地看着他笑。 这是独属于她的光。 不必夜放花千树,只需寒冬暗夜,一点微光。 她已经很满足。 远方天际漫天烟火响彻云霄,此起彼伏,寒夜里的半边天空都被照亮了,绚烂辉煌如星如雨,衬得她手中的银色微光更加单薄寂寥。 两人齐齐回头,周惊寒猜到那应该是贺洲为了祝安久放的烟花。 今天是他们二人的订婚之夜,也是他未婚妻的生日。 同样的新年之夜,有人春风得意,有人心绪难平。 周惊寒低眼看她望向远方出神的双眸,一时间情难自禁,在这一年中的末尾,倾身吻上她。 袋子里的烟花还有一大把,周惊寒干脆拿过来一起点了,银色的火光聚成一团,灿烂生辉,握在手里,当真有几分火树银花的模样。 唱晚早早的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但她什么都没说,回抱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去看他手中热闹的花火,垫着脚主动送上自己,吻了吻他的唇。 在青雾缭绕的劣质硝烟的气味里,在银色火光的尾声里,周惊寒扣着她的腰,不带丝毫情欲的回吻她。 缠缠绵绵的、很长的一个吻。 唱晚眼中起了水雾,极依恋的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轻声说:“周惊寒,谢谢你陪我过年。” “......” 周惊寒勾起唇角,垂首轻吻她的发丝。 诺大的院子里,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 “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电视机里正在放春晚,两只小猫打了个哈欠,蜷在一起没多久就睡着了。 周惊寒去浴室洗澡,唱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这一天玩得很尽兴,也很累,很快就靠在沙发背上昏昏欲睡, 等周惊寒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时间刚好到十二点。 伴随着电视机里万众欢腾的庆贺声,窗外的鞭炮声也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 接二连三的烟火升空,在夜空密密麻麻的炸响,暗夜生光亮如白昼。 这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新年,真的来了。 周惊寒走到沙发前,关了电视,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来,唱晚揉揉眼睛,下意识的想翻个身,却差点从他怀里滚下来,她吓得慌忙抱住他的脖子。 周惊寒被她逗笑:“怎么了?” 唱晚平复了下呼吸,眨眨眼睛,“十二点了吗?” “嗯。”周惊寒把她放到床上,拍开床头的壁灯,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锦囊递给她,“新年礼物。” 第154章 结发 原本还困得有些迷糊的人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他身前,拿着锦囊好奇得晃了晃,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在动。 “这是什么?” 唱晚把它倒到手心里仔细端详,是一枚平安扣,色泽温润细腻,触手生温。 周惊寒把她手里的锦囊拿过来,里面有两根红绳,他从里面分出一根红绳,将它展开来,长长的一根握在手里。 他掐住头尾将红绳对折,穿过平安扣中间的那个小洞,轻巧地打了个结,然后在那个结上灵巧的编起了绳。 唱晚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两根红绳在他修长好看的手指之间翻飞缠绕,花样复杂精巧,寒夜昏灯里,令人恍然如在梦中。 他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收尾的阶段,周惊寒轻声道:“打火机给我。” 唱晚立刻把床头柜上的打火机递给他。 周惊寒在绳结末端点火稍微一晃,随手扯了扯,试试结实度,然后笑着冲她招手,“过来。” 她就像被主人召唤的小猫,一脸期待的望着他。周惊寒帮她戴到脖子上,摸着那块平安扣,低声说:“这是我外公留给我的,以前送到庙里开过光,可以保佑平安。” 唱晚低头看着锁骨上的平安扣,听见这话立刻抬起头,“...那我怎么能要?!” “留着吧。”周惊寒摸摸她的脑袋,“洗澡的时候也戴着,不要拿下来。” “可是....”唱晚咬咬唇,仍然犹豫着,“这是你外公的遗物啊...怎么能给我呢?” “怎么不能给你?” 他想起那天在西子湾小区碰到的那个男人,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 “上次那个跟踪你的男人不用担心,我会一直注意的,你乖乖跟在我身边就行,一切有我。” 唱晚跪坐在他身前,拽着那块平安扣,闻言用力地点头,连眼圈都红了。 周惊寒好笑的捏她脸,“怎么了?” 她吸吸鼻子,说话的腔调带着鼻音,听着可怜巴巴的,“...我不知道你给我准备的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他笑着问。 唱晚纠结了会,“在我房间的书桌上,你自己去看吧,就在那个黑色的盒子里。” 周惊寒瞥她,“行。” 他起身往她卧室走去,按照她说的在桌子上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包装很精致,上面甚至系了个蝴蝶结。 周惊寒拿回他的房间,坐在床头,在她紧张地视线下慢悠悠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对墨绿色的猫眼袖扣。 “喜欢吗?” 他拿出来,点头,“当然。” 他收回抽屉里,指腹擦过她薄薄的眼皮,“颜色很漂亮。” 唱晚眸光黯然,“...这个礼物不好。” 这对袖扣是上次和林曼声逛商场的时候买的,没有任何寓意,自然远远比不上他的平安扣意义重大。 周惊寒揉着她的头发,“这么不高兴?” 她往他怀里钻过去,紧紧抱着他,小声嗯了句。 “那你再送我一个?” 唱晚眨眨眼睛,忽然去摘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这个送你。” 周惊寒无奈地按住她,“不要这个,哪有大老爷们戴银镯子的,换个别的。” 唱晚问:“你想要什么?” 周惊寒手指绕了一缕她的发丝,放在鼻端轻嗅。 “剪一缕头发给我吧。” “......” “头发?”她仰头看他,眉目氤氲在昏黄的灯光中,“你确定吗?” “怎么?”周惊寒眉梢微扬,“你不愿意?” 唱晚连连摇头,“没有不愿意。” “...只是,你应该知道女子的头发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吧?” “......” 周惊寒微微偏过头,难得默然,轻咳一声,“不太了解。” 唱晚抓着他的手,不依不饶地捧着他的脑袋转向自己,认真的问:“结发夫妻你总知道吧?” 周惊寒垂着眼睛哼了声,也不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唱晚却看着他渐渐变红的耳朵忍不住笑起来,她松开他,“那你剪吧。” 他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了她一小缕头发,然后拿起剩下的红绳,让唱晚捏着一端,混着那缕头发再次编起了绳。 唱晚哇了一声,又被他刷新了技能点,盯着他灵巧的手指眼也不眨,满脸崇拜的道:“周惊寒,你怎么连这个也会啊!” 周惊寒把编好的青丝手绳缠在自己手腕上,观察了下尺寸,头也不抬地说:“周惊寒什么不会啊?” 唱晚握着他的手腕摆弄着那条红色的手绳,忽然想起吃饭的时候两人聊天,提起小时候他给自己讲故事的事。 她早已不记得那天是处于什么季节,只模糊地回忆起当天傍晚自天际洒下来的夕阳,橘色的光芒透过橱窗玻璃将他们两人笼罩其中,宛如此刻。 少年清润的声音仿佛就在耳侧:“大理的多情世子看着他的神仙姐姐痴痴地说,我这一生最快乐逍遥的地方,是在一口枯井里。” 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那位多情世子最终还是和他的神仙姐姐圆满的在一起,那他还会不会对那口枯井念念不忘呢? 很多很多年后,唱晚终于知道了答案。 会的。 每一段感情都会有一段热恋期,它或许会很长,也或许会很短,可感情最真挚纯真的时刻往往只有那么几个瞬间,比如虚竹与西夏公主在黑暗的冰窖里纵情缠绵,比如段公子和王姑娘在枯井中互诉衷肠。 还比如现在,暗夜昏光中,她依偎在周惊寒怀里,额头相抵,连呼吸都紧密交缠,他轻声说:“我没什么想要的,希望你未来的每一天。” “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那样简单的一句祝福,竟让她刻骨铭心,惦念了一生。 去年稀松平常的某一天里,他按响她家的门铃,让她尝过了最好的爱情。 有过就值得。 外面爆竹声声辞旧迎新,周惊寒却希望时光在此刻停留永驻。 壁灯被他关掉,黑暗中他抱着唱晚躺在床上,眼中的情绪借着夜色的遮掩再也掩饰不住,浓烈翻滚兜头而来。 他闭上眼睛,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宝贝新年快乐。” 第155章 耍流氓 隔天一大早,周惊寒被窗外的爆竹声吵醒,他尚未清醒,却下意识地捂住唱晚的耳朵,低声哄她:“外面在放鞭炮呢,再睡会。” 唱晚却不以为意地在他怀里打了个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眼睛说:“...要吃年早饭啦。” 周惊寒在国外呆了太多年,对国内的新年习俗早已经忘得差不多,闻言,愣了一会,躺在床上问:“大年初一的早饭想吃什么?” 唱晚仔细思索,“我妈妈在的时候,每年的大年初一,早上会帮我煮一碗红枣红糖鸡蛋汤,喝完后穿上新衣服,出去拜年。” 红枣红糖鸡蛋汤... 这种听起来就很甜的东西... 周惊寒轻叹,算了,看在唱晚妈妈的份上,喝就喝吧。 他认命的从床上起来,拍拍跟在他身后准备起床的人,笑道:“我去帮你煮,你再睡会吧,煮完了我来叫你起床。” “我也想去。”唱晚趴在床头,腰还酸酸的,强打精神说,“我想陪你一起。” 周惊寒拨开她乱糟糟的头发,在她脸上亲了口,手指抚过她白嫩脖颈上覆盖的暧昧红痕,“还有力气折腾?昨晚不是哭着闹着说好累吗?” “......” 唱晚一骨碌躲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透碧绿的眼睛,忿忿地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臭流氓..大骗子!” 臭流氓赤着精壮的上身,捏着衣服的手指稍稍一顿,紧接着干净利落地扔在床上,目光极缓慢的落到她脸上,微挑眉轻哼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压上来。 他把裹进被子里的人剥鸡蛋一样剥了出来,无视她的挣扎,将她的双手捉住放在头顶,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舔咬啃噬。 唱晚眯着眼睛哼哼唧唧的嘟囔,脚后跟不停地在床单上磨蹭:“...别...别咬...痒死了...” 周惊寒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从她颈后往下挪,大掌在她腰间肆意揉捏,裙角被他毫不客气地往上堆。 掌心顿时盈满弹软滑腻。 身下的人立刻小声惊呼起来,两只雪白的小手乖巧的抱住他的后背,哼唧的声音也愈发娇柔绵软。 男人听得心头一热,捏着她的下巴咬住她的唇,吻势极凶,带着野性的掠夺,握住她腰肢的手指不停的在她身上游离。 生了薄茧的指腹触感粗糙,与其下嫩滑莹白的柔软浑圆对比鲜明,肌理相处的瞬间仿佛带了电,两人的呼吸霎时都乱了。 紧闭的卧室大门忽然传来爪子挠门的声音,唱晚连忙推推他埋在自己锁骨下方的脑袋,“有人敲门!” 周惊寒闷笑一声,“别墅就我们俩,哪来的人敢在这个时候敲门?” “反正我听见了,门口有动静。”唱晚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准他亲,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错,不信你听。” 周惊寒真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耳认真听了会,挠门的动静越来越大,里面还夹杂着几声喵喵叫。 “......” “是两只小猫,在叫我们呢。”唱晚松了一口气,“它们肯定饿了。” “我去给它们喂猫粮,你快起来...你压着我我动不了...” “.......” 周惊寒没动,抱着她沉默了会,“不可能,我昨晚检查了,喂食器里的猫粮是满的。” 唱晚垂死挣扎,“那...那它们俩肯定找我们有事...” 说到后面,她的底气越来越不足,两只猫除了找他们吃和玩,还能有什么事?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周惊寒在她唇上亲了口,见她一脸担心,他低叹,“在这等着,我去看一眼。” 说完,他从她身上起来,拉开门低头看过去,一黑一白两只猫蹲在门口,非常有礼貌的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喵呜叫了一声。 唱晚坐起来,一边慌里慌张地整理自己被扯的乱七八糟的裙子,一边好奇地往门口探头去看。 “怎么了?” 周惊寒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回头瞥她,“大概是来拜年吧。” 拜年?! 唱晚坐在床头,表情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胡说八道。 “......” “不过呢,我现在有正事要干。”周惊寒找了个袋子,蹲下身体摸摸它们的脑袋,“只能委屈你们两小时了。” 两只小猫不明觉厉对视一眼。 唱晚愣住,还在疑惑他想干什么,然后就见他一脸淡定地提着两只小猫的后颈,将它们一起装进了袋子里,挂在了门把手上... “...你在干什么?” 这一系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她都看呆了。 周惊寒慢条斯理地把门关上,懒懒道:“处理一下不合时宜的拜年生物。” “......” 他重新凑上来亲她,一边亲一边很不满的道:“我们俩在一起才多久?中间还因为出差浪费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腾了个假期出来,你就不能花点心思在我身上?老惦记着两只猫干嘛?” “你惦记惦记我。” “我一直很惦记你呀。”唱晚轻喘了口气,“惦记了你...六七年呢。” 周惊寒眼神一凝,叼住她的耳垂,牙尖轻轻磨了磨,哑声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满室昏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唱晚伸出指尖轻轻描摹过他的眉眼,最后落在他的唇上,男人不满地张嘴咬了下。 “怎么不说话?” “......” 唱晚失笑,“我记得我们刚重逢的时候你好像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惊寒闷闷的嗯了声。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 周惊寒仔细回忆,还没等他想起来,怀里人憋着笑意的声音缓缓传进耳中。 “你当时问我,你们俩谁长得更好看,还说他和你比,简直是登月碰瓷。” “.......” “你还说,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不到处都是。” “还说了什么来着?”唱晚眨着眼睛想了几秒钟,噢了声,接着道,“你还让我换一个人喜欢,说这世上难道就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 什么叫当众处刑,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偏偏这话确实是他自己说的,一字不差! 他想辩驳都没有办法! 第156章 信 周惊寒轻哼了声,完全无视她的反抗,三下五除二扯掉她刚刚才整理好的裙子,将她笼罩在身下,他单手撑在她颊侧,双眸危险的眯起: “噢,这些话你到记得清楚,昨晚吃蛋糕的时候,我问你以前给你讲故事的事就没印象?” 唱晚心虚的别开眼睛,“...都过去了。” 周惊寒却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阑尾炎生病住院的时候,唱晚曾迷迷糊糊地对他说,她给某某写了很多没有收件地址的信。 男人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嘴唇,低声问:“信呢?” “...什么?什么信?”唱晚呼吸一滞,喃喃问道。 他怎么会知道信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和他提过这件事情。 “别装傻。”周惊寒挑起眉,“你之前生病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 “你说,你给我写了很多信。” “......” “既然是写给我的,那我想看看应该不过分吧?” 唱晚神色怔忡,微微一愣,垂着眼睛若无其事道:“不在这里,我没有带到这座城市来。” “在云安?你姨妈家?” 她似是而非的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周惊寒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试探着问:“下次回云安的时候,我陪你去拿?” “...” “...下次再说吧。” 唱晚没应下,反而主动抱着他的脖子往下压,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轻轻一咬,学着他的模样在他耳尖上舔吻,呼吸温热,声音软软的: “你不是说要...要干正事吗?两只小猫还在门把手上挂着呢...你...你快点吧...” 这几句话说完,她一张玉白的脸红得仿佛要滴血,闭着双眼侧过头去,压根不敢睁眼看他。 男人沉重滚烫的身躯还覆盖在她身上,闻言,他惊诧地半撑起身,目光游移在怀中纤细赤裸的女孩子上。 昨晚接了裴渊的电话后,他心情极其复杂,晚上做的时候难免带了情绪,力道没控制好,她身上光洁的肌肤全是青青紫紫的吻痕指印,一看就知道被欺负惨了。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他主动,偶尔唱晚也会笨拙青涩的回应他,但像今天这样直白的表达想法还是第一次。 周惊寒惊讶之余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滋味。 他重新抱住她,捧着她的小脸密密的亲吻,调侃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快点,待会可别骂我臭流氓。” ...... 到了后面,她还是忍不住咬着手指呜呜的小声抽泣,熟悉又陌生的浪潮翻涌而至。 “....骗子!” 他轻笑:“我哪里骗你了?不都是按着你的要求来吗?” 唱晚眼眶尽是湿漉漉的泪光,“你故意的!我哪里是这个要求...” 深灰色的床上垂下一只白嫩柔软的小手,修长纤弱的手指无力地曲张,似是承受不住男人的热情,纤细的腕骨上圈着一个银镯,下面坠着的两个铃铛正随着手腕的晃动发出急促的声响。 很快追了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握住放在掌心捉了回去。 周惊寒捏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她的瞳仁浸满了泪水,晨光熹微中折射出碧绿的光芒,荡开了层层的波浪,他快要溺死在这片碧波深海中了。 卧室内的窗帘拉得很严实,昏暗密闭的房间里渐渐布满了压抑不住的撩人喘息,唇齿交缠的黏腻吮吻声响彻不绝。 寒冬腊月,外头雨雪纷飞,里头却一室春光,香艳异常。 周惊寒轻咬着她的耳朵,“昨晚哪里耍流氓了?这儿?还是这儿?” 唱晚都快被他折腾死了,眼眶被逼出生理性的热意,咬着指尖呜咽着小声求他,最后求饶不成恼羞成怒的去咬他。 周惊寒被她用力咬了口,瞥了眼肩上的牙印,不仅不生气,反而畅快地笑了一声,然后...在别的地方让她还了回来... 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隐约可以听见其下掩盖着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层层叠叠,绵绵不休。 ...... 耍完流氓的人神清气爽地抱着恹恹的女孩子去了浴室,伺候她洗完澡后,周惊寒拿了块大浴巾把她包起来放到沙发上,亲亲她的额头,“我去做早饭。” 唱晚仰着小脸嘀嘀咕咕吐槽他:“...臭流氓...都几点了还吃早饭...” 被吐槽的是个脸皮厚的,她这点攻击压根没放在眼里,“你都叫我臭流氓了,不把这个名头坐实了我多吃亏?” “......” 唱晚脸红红的,把怀里的抱枕砸了过去。 “骗子!” 周惊寒笑着接住抱枕,毫不在意地粘上来捏她的脸逗她,“下次一定听你的,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 她捏着浴巾蜷成一团躲他,嘴里不停的讨饶:“好了好了...原谅你了...我真的很饿...” 周惊寒这才作罢,揉揉她的脑袋,转身去衣帽间找了件t恤套上。 唱晚盯着他后背上的抓痕,心里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强烈的臊意。 她怎么就主动了呢?! 不过,还好让他暂时忘了那些信.... 早饭变成了早午饭,两人早上消耗得都比较大,周惊寒怕她吃不饱,除了帮她煮红枣红糖鸡蛋汤,又帮她烤了个小蛋糕。 下午的时候,外头的雪总算停了,暖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 唱晚抱着电脑缩在沙发上翻译小说,周惊寒在她旁边闲来无事便拿了原版小说来看。 两人头靠着头挨在一起,连浪费时间都显得静谧温馨。 他现在还不知道宋家想做什么,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先让周黎阳去和宋林染谈判,如果那边能谈拢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周氏,就真的要大乱了。 第157章 温莎结 他本以为周黎阳和宋林染要拖一阵子,却万万没想到,在新年的第三天晚上,他接到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 周远山病重,宋林业将在下一届股东大会上竞争周氏集团董事长的职位。 周惊寒把电话挂掉,独自坐在沙发上出神。 短短两句话,却蕴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周远山肝癌晚期这件事连他都才知道不久,而宋家那边的人却能准确地挑中他生病的时间点夺位。 看来,宋家对周远山的身体状况早有预料。 为这一天,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 不过他并不意外,周远山和宋林染朝夕相对,知道这件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还有股份,宋家所有人的股份加起来都不可能超过周远山,但宋林业却有胆量竞争董事长的位置,这意味着,周氏集团有不少高层都已经把心里的天平倾向了宋家。 那周黎阳呢? 他又是怎么想的? 宋林染难道就任由她弟弟抢了原本属于她儿子的东西吗? 周惊寒看了眼手机,周黎阳没有给他打电话,微信消息也从未提及过和周氏有关的事情。 还有陆家,不知道他们的态度如何。 陆南思和闻骁目前也没有给他一个准信。 多半还在观望之中。 情势越来越复杂,宛如一团迷雾,各方势力皆是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位置。 唱晚睡梦中忽然惊醒,一伸手,却没有碰到熟悉的滚烫胸膛,她坐起来揉揉眼睛,拍开床头的壁灯,四下环顾一圈。 周惊寒不在房间里。 他躺过的位置也早已经冷掉,看样子应当离开很久了。 她犹豫了会,穿上拖鞋打开房门,先去书房看了眼,里面没有他的身影,唱晚想了想,往楼下走去。 刚到楼梯口,唱晚便看到周惊寒垂头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点猩红。 一楼客厅没有开灯,他一身黑衣,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所有情绪尽数敛入那双狭长幽沉的眸子里,仿若整个人都融进了那片夜色中。 唱晚站在原地,怔怔看着,温暖如春的室内竟让她生生感到一股寒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惊寒。 在唱晚印象里,哪怕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对她也是温柔的,到了后来两人把话说开在一起后,周惊寒对她更是千依百顺,要星星绝不给月亮。 而现在的周惊寒,或许才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周惊寒,阴郁冰冷,淡泊寡情,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一眼过去,便心生惧意。 唱晚指尖用力握紧栏杆,脚步像是灌了铅,静止不动,一时间居然不敢上前。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只知道沙发上的人影动了下,屈指揉了揉眉心,随意一抬头,目光顿在她身上,稍稍一愣,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笑。 “唱晚,到我这来。” 周惊寒朝她招招手,眼底透着细碎的光芒和柔和的笑意,声音轻缓多情,在空旷寂静的暗夜里,显得格外缠绵缱绻。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的除夕夜里,同样的娇娆夜色中,他也是这样冲她招手,替她戴上了一枚平安扣,还问她要了一缕头发,编了一个青丝绳,缠在腕间。 唱晚下意识地摸摸锁骨上的平安扣,她很听他的话,连洗澡也没有摘下来过。 她抿抿唇,压下心中思绪,踩着拖鞋飞奔向他。 周惊寒把烟掐灭在烟灰缸中,张开双臂接住她,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在她额头亲了亲,“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干嘛?” 这个男人嚣张跋扈,张扬肆意,同时冷心冷情,却独独对她万分温柔,温柔的甚至她都觉得不可置信。 “你不在。”唱晚抬眼看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脸颊顺势靠过去,小声说,“我睡不着。” 周惊寒抚着她的发丝轻轻笑起来,“那我抱你回卧室,我们继续睡?” 她却摇摇头,搂着他的手微微用力,鼻尖缭绕着一股混着薄荷味道的尼古丁气息,她嘟囔着问: “周惊寒,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为什么突然抽烟了?” 知道她不喜欢他抽烟,周惊寒就很少在她面前抽过,鲜有的几次都是因为公司或者他家里人的事,惹得他心烦,便点支烟提提神。 “......” 他闭了闭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呢喃问道:“唱晚,我跟你姓好不好?” “嗯?”她从他怀里钻出来,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周惊寒捏着她的脸蛋,故意逗她,“我说,我跟你姓好不好?” “......” “可是。”唱晚弯着眼睛看着他,“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姓啊,哪有你跟我姓的道理?” 周惊寒目光深深,像是被她感染,笑意自眼底弥漫开来,他低低道:“你说的对,本来就是同一个姓。” 同姓却不同命。 同样姓周,他身后却站着一个那样庞大的家族,勾缠曲折,攀绕不休,竟影响了他一生的轨迹。 —— 第二天清晨,唱晚迷迷糊糊察觉到搂着她的人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她敏感地睁开眼睛,恰好看见周惊寒正从衣柜里挑衣服。 他背上布满了斑驳的疤痕,上面还分布着昨晚留下的细微指甲抓痕,唱晚看得有些脸红心跳,盯着他的背影轻轻问:“你今天要出门吗?” 周惊寒听见声音,手里捏着件白衬衫,微微转过身体,露出的腹肌块状分明,手臂的肌肉结实有力。 他一边套上衬衫和西裤,一边点头,“今天要去一趟...公司,你在家乖乖待着,等我回来。” 唱晚趴在被窝里,哦了声,眼睛落在他放到腰间皮带的手指上。 周惊寒余光中瞥到她的模样,喉间溢出一丝笑,三两下扣好皮带暗扣,挑了条领带站在床前,侧头看向她,浅棕的瞳仁里藏着光,“睡不着了?” “嗯。” 她小幅度点点头。 “会打领带吗?” 她摇摇头。 “过来。”周惊寒垂眼,“我教你。” 唱晚眼睛瞬间一亮,立刻爬起来,窜到他身前,满脸期待的模样。 周惊寒被她逗笑,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领带上,手把手教她怎么打温莎结。 “这里绕过去,然后拽着这边往下扯...” 唱晚懒得站起来,跪坐在床上,耳朵听他说话,手指却完全跟不上,一个温莎结被她搞得乱七八糟,她不好意地吐吐舌头。 周惊寒瞥了眼皱巴巴的领带,无奈地揉揉她的头,“明天再教你。”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没有明天。 这个新年,到此为止。 第158章 不速之客 周惊寒盯着唱晚吃完早饭才出的门,要是不看着她,唱晚肯定一觉睡到大中午才会醒,午饭也只会随便吃两口应付应付。 自从两人在一起,周惊寒就注意到了她极其诡异且不规律的生活作息,这段时间一直在花心思帮她调理。 陪她吃完早饭,周惊寒抱着她亲了亲,这才开车去了周氏。 今天,要召开第一次股东大会。 周氏集团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基本都是集团的高级话事人。 周惊寒对面坐着周黎阳。 也就三四天不见,他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眼下带着乌青,那双和他极相似的眼底也藏着深深的疲惫。 最近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情一波一波的挤上来,压根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 先是父亲重病入院,然后是母亲闹离婚要分财产,紧接着自己的舅舅毫无预兆地提议暂停周远山的一切职务,让他安心养病。 而他这位舅舅,却趁你病要你命,想要暂代董事长一职。 一招釜底抽薪,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大年初四的清晨,各大股东齐聚一堂,将对宋林业暂代董事长一职这件事做出初步决策。 周惊寒随意扫了眼屋子里的人,目光落到周黎阳身上,可周黎阳一直垂着头,没有和他对过眼神,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圈谈话下来,周惊寒已经对场上的形势有了个基本判断,他的话不多,但场上却没人敢忽视。 其实周惊寒手上周氏集团的股份并不多,在这里话语权并不算高,但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st的首席执行总监,两重身份叠加,别说宋林业,就算是周远山都不敢拿他怎么样。 也正因如此,他不仅光明正大找女朋友,还闹着和陆家解除婚约的事,才没多少人敢拿出来当话柄。 他在这里和人勾心斗角的同时,一辆顶级保姆车缓缓停在了别墅门口。 周远山即便坐在轮椅上,犹带病容,发丝花白,气场依旧没有丝毫受损。 他一身正装,腿上还盖了条毛毯,出门是极大的阵仗,身后站着几个带墨镜的保镖,旁边跟着私人医生,还有几个随时待命的护工,一行人乌泱泱地涌进别墅大门。 保镖将周远山推进门,他甚至没有看唱晚一眼,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别墅的摆设,然后才吩咐保镖将他转了个方向,面向站在墙角的女孩子。 单论长相,确实相当出色,难怪周惊寒这么宠着护着。 唱晚被挤着站在一旁的角落里,双手规规矩矩地垂在两侧,低眼看着地板,静静等待周远山开口说话。 其实到了这个时刻,她心里却反常的平静下来。 没有预想中的撕心裂肺,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自从父母过世,她独自在漆黑的谷底生活了太久太久,靠着仰望那缕照进谷底的微光努力生活,唱晚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可后来,谁能想到,她真的拥有了那缕光。 她竟然真的拥有了周惊寒。 多年来缭绕周身的刺骨寒冷一朝退却,她尝到了久违的暖,和周惊寒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实在太过美好,被那样一个男人捧在掌心宠爱,捧在半空中,飘飘然几乎让她忘了真实的人间。 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幸福,随之而来的,还有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早就知道两人身份差距巨大,分开是必然的事情。 可她依旧在虚幻的温暖里瞬间失守,一点点沉沦在这注定要消失的温柔中。 被捧得太高,以至于她完全不敢想象摔下去该有多疼。 而现在,这个时刻总算到来了,她被人从身后用力推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不过还好,大概是因为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受。 起码没有她预想中难受到想死的地步。 她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不仅没有失去什么,还多了与他的回忆。 唱晚悄悄松了一口气。 周远山虽然是仰着头在打量她,眼神却带着俯视,仿佛盯着一只能随手碾死的蚂蚁。 他没有像电视剧里或者小说里讲的那样,甩她一张卡,或者干脆地让她开个价,只要能离开他的儿子,不管什么条件他都会满足。 他只是微微笑着,语气甚至能称得上和蔼:“你应该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唱晚点点头,“是的,周先生。” “周小姐。”他很礼貌地问,“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她继续点头,“当然。” “听说你是云安人。” “...是。” 唱晚的手心开始冒汗。 周远山一伸手,身后立刻有人将一份文件递到他手中,他慢条斯理地翻看,极随意地问道:“我手里的资料显示,你以前有一个继兄?” “......” 她的脸立刻就白了,脑袋嗡嗡作响,手指不自觉用力握紧,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 周远山合上资料,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双手上,淡笑安慰她的模样像极了一位亲切的长辈:“别紧张,你毕竟是惊寒的女朋友,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而已。” 唱晚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闭了闭眼,“是的,我有一位继兄。” 周远山望向她,对她的诚实表示很满意,“据我了解,你的继父想把你嫁给你那位继兄,你的母亲不同意,所以你继兄就对你的继父提议,生米煮成熟饭。” 他上扬的唇角拉平,“我说的对吗?” “......” 她浑身发冷,慢吞吞点头,声音艰涩沙哑,“...对。” “那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声音冷下来,“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唱晚摇摇头,“不用了,我会离开他的。” 周远山嗯了声,给保镖递了个眼神,那人立刻推着轮椅往门口走去,在他出门前,唱晚鼓起勇气叫住他:“周先生,请等一下。” “有事?”周远山上下扫她一眼,“如果你想要分手费,大可以问惊寒要,他不会亏待你的。” “......” 唱晚怔了会,随后缓缓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您。” “...为什么要打他?” 第159章 障碍 周远山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却已经缓缓冷下来,他久居高位,周身气场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此刻沉下神情,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唱晚后背都在冒冷汗,脑袋发晕,却仍强撑着用颤抖的声音问:“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您要逼他离开云安?为什么要逼他出国?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大,藏着细微的哭腔,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是以什么身份,又是以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 周远山冷嘲道:“刚才见你那样痛快的答应我离开他,我本来还觉得你拿得起放得下,是个识时务的人。” “不过短短几分钟,居然敢问我这种问题,我们这种家族,身后牵扯了多少东西,你了解几分?真是天真愚蠢自以为是!” “......” 唱晚忽然想起上次阑尾炎住院的时候,周惊寒半开玩笑的拿自己眼皮上的疤来安慰她,说当时他以为自己要瞎了,但是熬过去就好了。 可是熬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除了自己,谁能体会个中苦楚? “我确实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她垂下头,声音低低的,“但是,这些东西真的比您的儿子还重要吗?比父子之情更重要吗?” “您和他的关系到了如今这种不可调和的地步,难道您就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吗?” “我的问题?” 周远山目光轻慢,“我把他从云安那个破地方带出来,供他出国留学,为他铺路,扫除障碍,没有我,他怎么可能有今天?!你说说看,我有什么问题?” 唱晚静静的看着他,两人思维方式天差地别,已经没有争论下去的必要。 “不要以为惊寒宠着你,你就把自己当个人物。”周远山冷冰冰扬了扬手中文件,“这份文件如果到了惊寒手里,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她无所谓地笑笑,“您告诉他也不要紧,我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而且,我没错,当年那件事情,我和我妈妈,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您就算公诸于众也没关系。” “......” 周远山没料到她居然有这样的魄力,竟然胆敢以这种口吻跟他说话! 唱晚极勉强的笑了一下,“我刚才的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审判您,我就是希望,您可以对他好一点。” “免得未来后悔。” 他轻蔑一笑,嘲讽着她的天真与不自量力。 “后悔?这世上不如人意的事情一抓一大把,你年纪轻,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倘若你在我这个位置,就会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到了那个时候,别说后悔,你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 “周小姐。”他敛起情绪,目光灼灼,“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身边的诱惑实在太多,香车美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 他声音放轻,“唯有权利和地位,才是永恒。” “......” 唱晚平静地听他说话。 她已不是长在象牙塔里天真烂漫的大学生,这几年东奔西跑,到处兼职,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早有体会。 她知道,周远山的话虽然难听,但是,他说的是对的。 是对的,并不代表要按照这份世故去生存。 她也可以选择不世故。 周远山眉眼漠然,“生在这样的家族,享受了红利,就要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比如,惊寒的责任就是回归公司,联姻,然后帮助他哥哥带领公司更上一层楼。” “......” “而我现在的责任,就是让惊寒回到公司,帮他扫平路上的障碍,回到原有的轨迹。” “......” 不等唱晚说话,周远山淡淡地注视着她,“而你,就是那个应该被扫除的障碍。” 字字锥心。 —— 周惊寒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唱晚还在睡觉。 她一向浅眠,稍微有点动静或者有点光漏进来就容易惊醒,所以每次睡觉的时候卧室里的窗帘都拉得很严。 周惊寒轻手轻脚地进去,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全部吸收,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本来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她,看着看着自己竟然也有了睡意,于是换了衣服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伸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几乎是在他碰到她的瞬间,唱晚睁开了眼睛。 “...周惊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惊寒埋在她香香的颈窝深吸一口气,“刚刚。” 最近这段时间他变着花样为她调理饮食,盯着她的作息,现在抱起来总算不像以前那样骨感,肚子上多了一点肉,摸上去软乎乎的,手感极好。 “...噢。”唱晚靠在他胸口,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今天出门,是因为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那些事情说了只会让她白费心神,周惊寒摸着她的脸颊,摇头,“没事。” 她是真的胖了一点,气色红润,肌肤白腻,脸上也有了点肉,手指往上戳过去,嫩得简直可以掐出水来,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周惊寒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都快骄傲死了。 这可是他养的!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缭绕在心间,像是小猫肉肉的爪子放在上面轻轻地挠,周惊寒受不了,头往下压过去,吻住她的唇。 含着那条嫩滑的丁香小舌缠缠绵绵地吮咬逗弄了一番后,周惊寒在引火烧身之前及时停下,微喘着气说:“你再躺会,我去做饭,今晚喝海参鸡汤好不好?” “...嗯。” 周惊寒抱着她缓了缓,掀开被子起床。 自从周远山来过一趟,唱晚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散掉了。 她没有精力去想周远山和她说的话,也没有打电话告诉周惊寒这件事,她只想睡觉,想好好睡一觉。 她一直都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当做一个美梦,总觉得哪天醒来,就会回到现实。 周远山的到来给她敲响了最后的钟声,提醒她时间到了。 可刚才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周惊寒怀里。 明明两情相悦,在一起也很好很好。 但是,不可以。 第160章 我好喜欢你啊 周惊寒早上出门的时候特地炖了一只老母鸡,前两天泡的海参今天也差不多好了,正好可以熬一盅海参鸡汤,滋补养生,对她的身体有很大益处。 除了汤,他还买了鱼,一味的只吃荤菜也不行,也不知道唱晚会不会嫌鱼太腥,有鱼有鸡汤,还要再做几个素菜搭配。 周惊寒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菜准备的差不多后,又去冰箱拿了水蜜桃出来,放在水龙头下仔细冲洗。 唱晚睡了一下午,又被他抱在怀里又摸又亲的,起床的时候浑身酥软,坐在床头缓了好半天才下楼。 一楼满室飘香。 餐桌上的菜满满当当,砂锅里黄澄澄的鸡汤还在翻滚,鲜香扑鼻。旁边的汤碗里还装着浓白的鱼汤,上面浮着青绿色的葱花,几片嫩黄的娃娃菜挨着鱼片,除此之外还有几道素菜,白灼生菜,红烧茄子,还有一盘粉蒸排骨,都是她爱吃的。 两个人吃这么多菜其实很浪费,最主要的还是做起来特别麻烦。 外头早已暮色四合,还能听见小孩骑着自行车摇着铃铛从别墅门口的院子前笑着经过,屋里灯光明亮,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安的暖暖饭菜香。 唱晚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往厨房里走去。 周惊寒身上的围裙还未摘下,此刻正弯着腰在水龙头前洗水果,唱晚看了眼,发现他洗的居然是水蜜桃,洗完后,他把桃子擦干净,然后戴上手套干净利落地开始剥皮。 汤锅盖子上的小孔正源源不断的吐着白色的蒸汽,整个厨房尽是鸡汤的鲜香之味。 这样温馨动人的画面重重地在她心上一撞,唱晚眼眶一热,快步走过去从后面伸手用力抱住他的腰。 周惊寒察觉到腰上一紧,低低笑了下,握着水果刀将水蜜桃切成了小块,上面插着几根牙签,装在果盘里,转过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饿不饿?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唱晚抱着他不肯撒手,脑袋靠在他背上使劲磨蹭,腻着腻着,她忽然仰起脑袋,一双碧瞳泛着惊人的亮光。 她说:“周惊寒,我好喜欢你啊!” 周惊寒微微一愣,端着果盘的手指一僵。 唱晚很满足的抱了他一会,也不解释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过了好半晌,她脸颊在他宽厚的背上蹭蹭,然后松开手,跑到旁边去洗手。 周惊寒看着她洗完手,低着头溜出厨房,落荒而逃一般,心里浮起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细想,唱晚已经在餐桌前坐好,笑意盈盈的叫他赶紧过来吃饭。 周惊寒在她身旁坐下,给她盛了一碗鸡汤,唱晚拿勺子喝了一口,鲜美温香,味道好极了。 她吸吸鼻子,压住眼中的泪意,默默小口喝着汤。 周惊寒给她夹菜,试探着问:“今天在家做了什么?还好吗?” 她点头,垂眼吃菜,“挺好的呀。” “上午看书翻译小说,陪着猫玩了一会,和林曼声他们打了电话拜年,下午睡觉。” 她镇定自若一一回复。 “噢。” 周惊寒瞥她,见她碗里的鸡汤不知何时见了底,又盛了碗鱼汤给她,“多吃点。” 唱晚小声嘟囔:“我最近都长胖了。” “是吗?”周惊寒给她夹了个鸡腿,“怪不得我觉得抱你的手感都变好了。” “......” 唱晚沉默了会,转头看向他,“那你呢?今天在公司还好吗?” 周惊寒唇角扯了扯,在她脸上捏了把,“刚刚在楼上就告诉过你了,没什么事。” “嗯。”她再次垂下眼睛,“那就好。” 我没有影响到你,那就好。 他今晚没什么胃口,菜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口,刚才做饭的时候就总走神想起在公司开会时的事。 会议结束后,周惊寒和周黎阳两兄弟找了家酒吧喝酒。 “老头子怎么样了?” 周黎阳:“就那样,在医院待着呢。” 周惊寒手里端了杯酒,却没喝,只是拿在手里晃着,他转向周黎阳,“那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周惊寒厌烦地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地将杯子重重的扣在桌上,清脆的声音惹得周黎阳扬起眉,“火气这么大?” “周黎阳。”周惊寒斜睨他,“能不能说点实话?” 从刚才在公司他就这样,问他什么都说还不错。 “有什么好说的。”周黎阳抿了口酒,“你好不容易出去了,干嘛还要回到这个火坑?” “再说了。”他深深望向他的弟弟,“你如果再次被卷进来,你的小女朋友怎么办?你舍得?” 周惊寒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重情重义,倘若他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回周氏帮他。 进来容易出去难。 他走了十五年才走到今天。 何必如此。 “......” 周惊寒凝着眉心,“老头子可还在呢,宋家就那么急不可耐?他们哪来那么大的把握?你妈呢?她就干看着?” 周黎阳给自己倒酒,讽笑:“我妈?我妈大概早就心寒了,从去年十月开始,两人已经分居了。” “为什么?” 周黎阳看他一眼,“记得老爷子的那个新欢吗?” 周惊寒眼神一动,“嗯,好像是个歌手,她怎么了?” “总不会异想天开的想逼宫上位吧。” 周黎阳居然点了点头,“对,而且,老头子...默许了。” “......” 周惊寒觉得荒谬极了,“周远山疯了吧?!一大把年纪在搞什么?都半截入土的人总不会觉得自己还能碰到真爱吧?”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真不愧是亲儿子。 周黎阳这时候还有心情调侃他,“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你不也疯得挺厉害吗?继承权都不要了,你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宋文昂高兴成了什么样。” 周惊寒没工夫搭理他的调侃,径直拿出手机搜索那个歌手的照片,图片跳出来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周黎阳看着他的动作,微微笑,“知道他为什么默许了吗?” “嗯。” 周惊寒面不改色关了手机,得出结论: “周远山确实疯了,人死不能复生,找到一张相似的脸,又能有什么用?他欠下的债,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第161章 两难 “道理谁都懂。”周黎阳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这话我也对他说过,老头子不听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孩似的。” 周惊寒不屑的别开眼,“你别侮辱小孩。” “......” “就算那人长得像··长得像又怎么样?”周惊寒刻意忽略那个名字,低低道,“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才想起补偿,真是可笑至极。” 周黎阳拍拍他的肩。 “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花边新闻可没断过,我都习惯了,你妈怎么突然开始闹起来?” 周黎阳盯着杯子里的酒液,喃喃道:“大概是忍不了了吧。以前不在意,或许是因为知道那些人对她构不成威胁,现在那个女人仗着有人撑腰,比你还嚣张。” “......” 周惊寒不满地敲敲桌子,“怎么说话呢?” 周黎阳闷声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苦涩。 “老头子也不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想法,但他说,他年纪大了,难免会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想起亏欠过的人,留着她,就是想看看那张脸,给自己找点念想。” “念想?”周惊寒沉下脸,“找个赝品表达自己的愧疚?还为了这个赝品弄得家宅不宁,他倒是会找借口。” “...我以前觉得我妈和他是商业联姻,为了家族利益才结合在一起,对他应该没什么感情,所以这么多年对他的那些破事不闻不问。” 周黎阳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再加上老头子对她很是敬重,从没在外头下过她的脸,她大概一直以为,老头子对她有几分情意。” 周惊寒沉默。 “......” “他对谁都没有情意,他只看重自己,看中那个位置,看中手里的权利和地位。”周惊寒目光盯着虚空的某个点,“所以才沦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地步。” “是,你说的没错。”周黎阳平静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妈却用了三十多年才看清,所以,当她看到老头子对那个女人千依百顺的时候,崩溃了。” “他对一个赝品尚能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他对你母亲用情深到了何种程度。” “......” 周惊寒看向他。 周黎阳陷入回忆,“我从未见过我妈有过那样失态的时刻,就像是多年信仰一朝崩塌,整个人瞬间就垮下去了,大病一场,身体稍微恢复了点就提出了离婚。” “然后..就出国了,连我也不肯见。” 周惊寒看着他微笑的脸庞心中一阵不忍,“...哥。” 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知情。 回国后,周惊寒就有意无意地疏远周氏的一切事物,包括周黎阳。 后来遇见唱晚,尤其是和她在一起之后,怕她被周氏的人影响,周惊寒更是加快了手中子公司交接的进度,连继承权也不要了。 他一门心思扑在唱晚身上,建立起层层结界,圈出一个舒适区,远离一切纷扰喧嚣,安静的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后悔与愧疚如浪潮般一点点翻腾而起,酸涩的滋味瞬间盈满整个心间。 “哥...” “我...” 周黎阳打断他,“你没做错什么,不必感到愧疚,这是周家欠你的,也是欠...温姨和你外公的。” 周惊寒盯着他淡然微笑的双眼,仿佛见到了十五年前因为放他回云安,而被罚在雪夜里跪了三个小时的那个少年。 这么多年来,周黎阳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他,从前是帮他回家,现在是帮他筑起那道道结界,而他...竟然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他忽略了周黎阳为了他在周远山和宋林染之间的周旋与挣扎,心安理得的走了那么久。 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唱晚,想起除夕之夜他答应去帮她买烟花的时候,她开心的欢呼雀跃,双手合十的仰脸望着他,眼里尽是单纯的期待。 心上像是长了一只巨手,攥地死紧,紧得喘不过气。 两人吃过饭,唱晚拿了衣服进浴室前,周惊寒拉住她,“我记得除夕的时候让你许了个愿,现在能告诉我吗?” 唱晚站在原地,缓缓眨了下眼睛,“...不可以。” “为什么?”周惊寒皱眉,“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实现?” 唱晚平静地笑笑,“已经实现了。” “......” 周惊寒看着她的背影,思绪再次被扯回当天下午。 在酒吧喝周黎阳谈过话后,他接了个电话先行离开,没过多久,闻骁和傅行深推开门进来了。 闻骁单刀直入,“事情我都知道了,陆家··陆家那边的意思是,如果你和南思愿意订婚,那么他们可以出手帮周黎阳一把。” “毕竟,订了婚之后,就算一家人了,而且两家公司合作项目那么多,一个个拆分不管对谁来说都是极其庞大的损失,没有人舍得。” 傅行深叹了口气,“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周惊寒眉目阴郁,没有说话。 傅行深和闻骁二人对视一眼,闻骁试着道:“你肯定也清楚南思的想法,她如果那么轻易就愿意接受了家族的安排,也不会孤身去国外闯荡那么多年,所以你们其实可以假意订婚,先把眼下的事情摆平,然后再慢慢收拾那群老狐狸,收拾完后,权利握在手中,再去解除婚约,谁敢说半个不字?!” 傅行深点头表示赞同,“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有一个缺点,花的时间太长,没个三五年不可能摆平,你的女朋友,愿意没名没分的等你这么久?” “......” 周惊寒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撒欢的两只小猫,脸上没什么情绪。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除夕那晚碰见周黎阳他就隐隐有了预感,本以为还能拖一段时间,找个折中的办法,没想到宋家那边动作那么快,更没想到周远山的身体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 短短四天,天翻地覆。 第162章 祈愿 唱晚从浴室出来,慢腾腾往他身边靠过去,周惊寒拍拍怀里的猫,两只小猫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从他腿上跳了下去。 周惊寒察觉到她今晚格外粘人,以往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姿势都是规规矩矩的,可今天却极为罕见的赖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哼哼唧唧的。 两人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周惊寒把她抱回卧室,唱晚被他放到床上,两只手仍然环着他的脖颈不肯松开。 周惊寒阴郁的心情被她的举动冲散了不少,他用鼻尖亲昵地蹭蹭她的颈窝,在她小巧可爱的耳垂上亲了亲,笑着道:“我现在要去洗澡,你总不能让我就这么陪你睡觉吧?” 唱晚黛眉微微蹙起,犹豫了半天仍然不肯松开。 周惊寒微挑眉,不怀好意的逗她:“还是说,你想陪我一起去?” 唱晚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后脸都羞红了,随后抱得更紧了点,稍稍犹豫后,居然点了点头。 “......” 周惊寒惊讶的看着她,他还以为说完那句话后,他家唱晚会干脆利落的躲进被子里,说不定还会骂他臭流氓... 是因为他今天出门了吗?所以格外想他? 平时接个吻都要害羞老半天,今天竟然肯这样。 周惊寒心情极好的把她重新抱进浴室,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的喜悦,他把她剥·光了放进装满热水的浴缸里,凹腰翘臀的折起来。 从后面占得她满满的。 男人下巴靠在她的肩窝,一边舔吻她白嫩的后颈,一边听她软软的求饶声,整个人处在一种极为亢奋的状态中。 唱晚整个人像是飘在水里,浑身酥软,提不起任何劲,全靠身后男人横在腰间的手臂支撑,她趴在浴缸边缘闭着眼睛直哼哼,声音异常绵软。 蒸腾而起的水雾很快将偌大的浴室全面覆盖,满溢而出的水花砸在地板上,一波一波地荡起再平息,无休无止。 周惊寒强势的闯进去,无视她带了哭腔的声音,捉了她两只手反剪在身后,头靠过去蛮横地咬住她的耳骨,嗓音低低的,混着热气落在耳畔,烫得她身体直颤。 “今天这么主动?嗯?” 唱晚浑身都泛着诱人的粉色,胡乱地点点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被他折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得声音都哑了。 周惊寒愉悦一笑,掰过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轻轻咬着她的舌尖吮。 在浴室里做了两次热了个身,周惊寒把湿透的黑发全部往后一捞,露出精致的美人尖,神清气爽的从浴缸里出来。 他找了块大浴巾将奄奄一息的女孩子裹住,心满意足的亲亲她粉嫩的脸蛋,抱着她走出浴室。 唱晚靠在他怀里,趴在他肩头,任他帮自己吹头发,在吹风机嗡嗡的声音里昏昏欲睡。 等头发干了后,周惊寒翻了件短袖给她穿上,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她忽然就睡不着了,异常黏糊的靠在他怀里磨蹭,而且极为难得的对他撒娇。 周惊寒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他刚才看唱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虽然只吃了五分饱,但还是决定今晚放过她,让她好好睡一觉,谁知道唱晚今天那么黏人,蹭得他浑身冒火,想放过她也不成了。 唱晚主动抱着他,简直是挂在了他的身上,仰着脸凑上去胡乱亲他的下巴和喉结。 男人闷笑着低头回吻住她,边笑边问:“你今晚怎么了?” 唱晚不说话,漆黑的夜里也看不清她的神情,抱着他热情的吻了一会,唱晚忽然双手撑住他的肩,把他按住,坐到了他的腰上。 周惊寒还没反应过来,她一只手撑在他坚硬的胸口,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沿着腹肌往下滑,然后直接抓住。 “...嘶。” 周惊寒咬着牙轻吸了口凉气,脊椎窜过一股酥麻的电流,瞬间热血沸腾。 她第一次这样,压根不知道怎么做,几乎是按照本能在瞎折腾,完全不得其法,周惊寒被她磨磨叽叽的动作逼得头都晕了。 他忍无可忍地扶着唱晚的腰教了她一会,可是最令他窒息的是,她居然没几分钟就完事了... 唱晚喘着气趴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微张着红润小嘴,呼吸香香暖暖的,哑着声音抱怨:“...腰好酸...你怎么还没好啊?” “......” 周惊寒觉得自己快被她逼疯了。 他睁开眼睛看过去,一个翻身将她抱下来,放倒在自己身下,一直压着的火在此刻彻底爆发,风一吹,便密密麻麻燎了原。 这一晚她用上了全部的勇气,连周惊寒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娇娆似水的唱晚。 夜晚太美太静,也太短暂。 等他结束后,天边已经亮起了第一道晨光,将漫无边际的黑暗刺破了一个洞。 两人相拥在一起,呼吸相依,天长地久一般动人。 “周惊寒。”过了很久,唱晚轻轻唤他的名字。 “嗯?” “你要好好的。” 她声音极轻极轻,宛若羽毛倏忽而过。 “什么?”他低头去看她。 子夜微光里仅能勉强分辨出她漂亮的眉眼,唱晚固执地重复,“你要好好的。” 周惊寒笑着亲亲她的眼睛,“好。” 她这才满足的松了一口气,乖巧地靠在他怀里。 除夕的时候,她对着硬币许下心愿,希望周惊寒好好的。 一直好好的,不要被她影响原有的人生轨迹。 周惊寒抱着她躺了会,随后抱进浴室将她洗干净,再次揽进怀里。 他坏心眼的对着她长长的睫毛吹气,故意闹她,不让她睡觉,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我的唱晚...” 第二天周惊寒起床换衣服,打领带的时候忽然想起昨天说今早要教她打温莎结,可他低眼望过去,唱晚睡得无知无觉,极为香甜。 大概是昨晚太累了。 周惊寒不忍心吵醒她,在她脸上亲了下,“我去公司了,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唱晚没有反应。 等他出去后,原本熟睡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外头天光大亮,新的一天再次降临。 等到晚上,周惊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别墅时,发现他的唱晚没有乖乖在家等他。 她不见了。 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第163章 离开 周惊寒仔细检查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他给她买的东西基本都在,那张卡也放在客厅茶几最醒目的位置。 唱晚只是带走了她之前带来的一些衣服和专业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拿,连某某都好好的待在它的猫窝里舔毛。 周惊寒打开她的房间门,她的被子整齐地铺在那里,书桌上放着一本英文小说,周惊寒认得那本小说,是她一直在翻译的那本,前几天他还看见她窝在椅子里看。 他拿起来简单的翻了翻,第201页折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唱晚应该已经翻译到这里了,男女主在这一页分道扬镳,周惊寒刚看完不久,对这本小说的印象还很深刻。 这算什么? 是她早就计算好的吗? 周惊寒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堵得他呼吸不畅,他松了松领带,又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浴室里的东西也全都在,连她常用的身体乳都没拿走。 冬天她为了滋润皮肤,洗完澡后常常坐在床头涂身体乳,弄得整个卧室都是那股橘子的清新香气,周惊寒每次闻到都很想像剥橘子皮一样把她剥光,按在怀里使劲咬两口。 她自己带来的东西实在太少,就算没了一时半会也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周惊寒浑身发冷,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后,没头苍蝇似得在屋里打转。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过了会,他冷静下来,目光仔细地在屋里环顾一圈,盯着空荡荡的挂衣架出神。 他总算发现唱晚还拿走了什么。 她拿走了他的一件大衣。 他回国那天,回到西子湾找她的时候,唱晚已经睡下了,被子上加盖的就是那件大衣。 还有上次她回西子湾拿专业书,被一个陌生男人追赶,他找到她时,穿得也是那件大衣。 周惊寒心脏一阵阵绞痛。 林曼声和张君尧都回云安了,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住哪里,总不能再回西子湾小区吧? 那个男人还没被抓到,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碰到。 万一碰到了该怎么办? 还有,她今天出门吃了饭吗?有没有胃口? 周惊寒又去厨房看了眼,早上做好的饭菜还好好的摆在那里,不过还好,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是吃了饭才走的。 他转身出了厨房。 两只小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悄无声息的走过来,贴着他的脚踝绕着圈走路。 周惊寒蹲下身,手掌在它们的脑袋上轻轻摸着,呢喃问道:“她走的时候...哭了吗?” 无人回应,满室寂静。 屋内亮若白昼,屋外更深露重,浓稠的夜色薄而冷冽,萧萧寒风催人心神。 周惊寒盯着马路外的几盏路灯,看着那寒夜里虚弱的几点微光,回想起昨晚她所有的不对劲,还有那句固执的祈愿:你要好好的。 他心里明白,唱晚已经猜到了。 因为希望他好好的,不愿让他为难,所以自作主张,退出了他全部的生活,一点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 周惊寒极其冷静而矛盾的处于一种诡异的慌乱中。 不是没有预想过她的离开。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阵脚大乱到甚至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傅行深怎么都联系不上周惊寒,只好深更半夜开车到别墅找他。 门铃声急促响起,周惊寒大梦初醒般打开门,傅行深看着他的神情愣在原地,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神迷茫怔忡,毫无焦距。 “......” “惊寒?”傅行深走进去把门关上,“给你带来一个消息,跟你消失的女朋友有关,要不要听?” “她找你了?”周惊寒骤然抬头,随后目光又猛地黯淡下去,“宁愿找你...都不肯找我...” “......” 傅行深看不得他这副窝囊样,“不是你之前跟她说以后如果联系不到你,有事情的话可以找我吗?” “噢。”他点头,双手用力在脸上揉戳了会,强迫自己清醒了点,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气,“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还好吗?” “挺好,现在在我名下的一家酒店暂时住着。”傅行深犹豫道,“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不用了。” 他摇头,“找到了又能怎样?原地踏步罢了。” “你们俩吵架了?”傅行深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看着不像啊,互相都那么惦记,又死犟着不肯联系,玩得哪出?” 周惊寒垂头坐在沙发上,脸上毫无表情,冷得像是外面飘着雪的冬夜。 傅行深忽然想起昨天在酒吧的谈话,脑中思绪一闪,“你...你跟她说了那件事?你们这是分手了?” “......” 周惊寒被那两个字刺得心里一痛,不知为什么,怎么都点不下头,硬撑着没有吭声。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哑得像是被粗粝的砂石滚过,“楚楚前段时间跟我说想独立,所以我把世纪城那套房子给她住了。” 傅行深一听这个名字立刻炸起来,“你帮她干嘛?让她跟我住一块怎么了?才几岁闹什么独立!幼稚!” 周惊寒没搭理他,自顾自说道:“那套房子不算很大,两个卧室,你回头弄点手段,让她搬进去和楚楚一块住,两个小姑娘住一起能有点照应,但是别让她发现了。” “你们俩真的是...” 傅行深欲言又止,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低低一叹,转身离开。 傅行深走后很久,沙发上静止如雕塑的男人才缓缓动了动,他一如往常地进了浴室洗澡,擦干头发,回到卧室。 和宋家算是彻底宣战,公司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必须休息好,养精蓄锐,才能打好接下来的每一仗。 周惊寒躺在床上,关了灯,习惯性地在怀里空出一个位置,直到拥住虚无,他才如遭重击,心上的大手在这一刻长出尖刺,往里深深扎进去,瞬间鲜血淋漓。 如重伤垂死之人本能寻求生机,他摸到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魔怔了一样找到语音通话的按钮,在点下去的瞬间,他如梦初醒。 打通了电话又能怎样? 他这一次,选择的是周黎阳。 一夜再未能入眠。 第164章 一种相思 过年期间不好找房子,西子湾那里唱晚也不敢住下去,不过所幸今天已经初六,再过一两天,大家就要陆陆续续开始上班,也就意味着,这个新年将要过去了。 唱晚在傅行深安排的酒店里蒙头睡了两天,没有联系任何人。 生活总需要继续走下去,初八这天,她调整好心情,打开租房软件找房子。 在st工作了小半年,她现在存款充足,早已不是当初捉襟见肘的毕业生。 原以为要花一番功夫才能找到心仪的房子,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西子湾小区是她本专业的一个学姐的妈妈租给她的,自从听说了上次唱晚被陌生男人跟踪,被迫搬走的事情后,学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主动联系到她,给她提供了另一个租房信息。 据学姐说,那套房子在中南世纪城,三室一厅两卫,最小的房间改成了书房,外加厨房和一个超大阳台,因为是近几年新建的高档小区,所以安保非常好,绝对不会发生之前的事情。 唱晚很犹豫,中南世纪城这个地方是城里有名的富人区,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租金绝对不会便宜。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差钱,但还是觉得自己承担不起那么高的租金,也没有必要租那么好的房子。 她现在的目标其实是找个地方过度一段时间,一直住在酒店并不好,她不是很想麻烦傅行深,哪怕他并不介意。 学姐和她解释:“租金真的不高,那个房子现在被一个女生租下了,但她刚出社会,嫌一个人住太孤单,想找个人作伴,所以挂了个合租的信息出来,次卧一个月2000,水电物业费她全包。” “这个租金真的巨便宜!而且水电物业全免,上哪找这种好事?那可是中南世纪城!抢到就是赚到!” “......” 唱晚很心动,但又对合租有点反感,上次魏涛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非周惊寒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个时候忽然想到那个男人,她用力深吸几口气,捂住心口,缓了好半天才将翻涌而起的酸涩泪意压回眼底深处。 手机那头学姐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个女孩子你说不定认识,咱们学校的,比你小一届,好像是艺术学院的,学什么专业我就不记得了。” “我认识?她叫什么名字?” “楚归梵。” 这个名字一出来,脑海中立刻浮起一道身影,唱晚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笑,“是她啊,我大学期间加了个绘画社团,跟她有过几次接触。” “那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抽空去现场看看。” “好的,谢谢学姐。” 挂了电话后,唱晚打开电脑,将早已写好的辞呈发给了严余晖。 她没有过多解释自己辞职的原因,交完辞职报告后,默默地退了所有工作群。 合租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 楚归梵学的是绘画专业,大学期间成功签约漫画网,现在是个全职漫画家。 唱晚小时候学过几年画画,两人也算志趣相投,再加上年纪相仿,相处得极好。 *** 搬到中南世纪城的日子对唱晚来说仿佛进了山中,不知外面岁月长短。 她又回到了还没和周惊寒重逢时候的生活,只是很少接口译的单子,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本小说的翻译上。 三月中旬,唱晚如约回了一趟新航大学找到老师交稿,这次她沉下心来翻译,质量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不仅没有挨批,还收获了那位以严格和高要求着称的老师的大力赞扬。 稿件交上去后,那本小说的翻译进度完成了一大半,唱晚的生活节奏就更慢了,甚至捡起了画笔,央求楚归梵教她画漫画。 一转眼冬去春来,料峭东风过境,几场春雨过后,窗外枯败的枝桠不知何时竟抽出了鲜嫩芽尖,放眼望去,生机勃勃,满目绿意。 唱晚画画基础不错,时常和楚归梵头挨着头在平板上画画。 她甚至学会了画q版周惊寒! 岁月静好平和。 暮春四月的一个傍晚,唱晚在厨房做饭。 楚归梵闻着香味兴冲冲地猫进厨房,看清她煮的是馄饨后整个人都萎了。 她踢着拖鞋垂头丧气地坐到沙发上,脑袋一歪,拿遥控器开了电视,嘴里嘟囔着: “唱晚,晚晚,night night~” “人类花那么多年进化到食物链顶端不是为了吃素的!我想吃肉!想吃你做的清蒸排骨红烧鱼麻辣兔头麻婆豆腐和东坡肉!” “......” 唱晚在厨房忙活,头也不抬道:“楚楚大大,你忘了你昨天着凉感冒拉肚子的事了?这几天还是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而且,馄饨里也有肉啊。” “蚊子点大的肉也好意思叫肉!” 楚楚大大哀怨地哼了一声,见她平板还亮着,随手拿起来瞥了眼,“你画的这个卡通人物是谁啊?我看你画他画了好几天。” 唱晚把菜端出来,“随便画的。” 楚归梵放回原位,蹦跶着过去帮她,“我老觉得有点眼熟。” “嗯?” 唱晚微微一惊。 楚归梵随口道:“不过q版动漫人物都长得大差不差,我可能是看过类似的图片吧。” 唱晚含糊地应了声。 吃过饭后,她习惯性点开微信看了眼,和林曼声张君尧的三人小群里多了一大串消息。 唱晚眨眨眼睛,滑到最顶端一条条往下翻。 原来是郑柯宇被抓住了。 警方找了他将近两个月,终于在一家麻将馆里抓到了他。 张君尧还惦记着周惊寒先前跟他说的话,抓到郑柯宇后,要把照片发给他。 于是...他真的发了。 也不管他们俩现在的感情状况如何。 林曼声正在群里疯狂开腔,骂他是个二愣子,榆木脑袋。 唱晚没有刻意隐瞒和周惊寒分开的事情,三月中旬去学校交稿的时候,她约林曼声出来吃饭,在饭桌上轻风云淡的宣布了这个消息。 林曼声极为吃惊,她是看着唱晚从这段漫长而无声的暗恋里拨云见月的,如今不过短短几月,两人居然分开了。 唱晚简短的解释了几句,以免她误会,随后的日子里,一直对这段感情闭口不谈。 她轻快地敲字:【没关系,发都发了。】 周惊寒...应该不记得郑柯宇的模样了吧? 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第165章 两处闲愁 群里的争吵瞬间停止,过了会,林曼声私聊她:【你这段时间还好吗?会想他吗?】 唱晚还没来得及回复,林曼声又说:【忘记旧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认识新欢,下次出来玩,我让张君尧带个帅哥来?】 唱晚失笑:【没关系的。】 她其实没有刻意想过他,因为周惊寒,一直在她心里。 所以没关系的。 翻译小说的时候会想起他坐在身边看英文原着的模样,画画的时候会仔细回忆他的眉眼,因为怕自己忘记他的轮廓,偶尔接了口译的单子,也会出神想起以前跟在他身侧翻译,她说话时男人偏过头来认真倾听的半张侧脸,就连想要做一点清淡的食物,也会下意识的煮一碗馄饨。 一别两月,她已经不记得最初那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甚至连离开的原因都没有和他说过,而他,也从来没问过。 唱晚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她认为离开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一声不吭的走了,连道别都没有。 迟来的愧疚生根发芽,化成丝丝缕缕的线,在心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但她根本不敢去联系周惊寒,也不敢把自己的思念说出口。 对着林曼声不敢说,对着自己也不敢说。 但是,周惊寒,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 *** 唱晚很想念的那个人这段时间已经快忙疯了。 周惊寒在国外是做风投行业白手起家的,单枪匹马走到今天,腥风血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可周氏的项目他很少沾,以往管的也是国外的一些子公司,和国内核心业务很少搭边。 现在为了周黎阳匆忙入主,其实很不适应,但他的性格又是遇强则强的那种,所以哪怕缺觉少眠,濒临崩溃,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地参加各种高级商务会议,效率高到令人发指。 原本准备宣布和陆家解除婚约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周氏核心圈层支持他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又出了周远山病重的事,支持宋家的那一拨人暗地里一直防着他。 因此哪怕有周黎阳在一旁为他挡着,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他现在不仅不能和陆家撕破脸,反而需要他们帮忙坐稳现在的位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约是上回拉着唱晚客串惹怒了周惊寒,所以陆南思心里一直觉得欠他一次。 这次周氏有难,陆南思答应的倒是极为痛快。 但她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能对外宣布订婚。 周惊寒求之不得,于是两方达成了完美的协议。 这边的事情稍微一空闲,st那边的事务又堆积上来,两个月以来,周惊寒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春雨纷纷的时节里,周惊寒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游刃有余。 清明节这天,他抽空回了一趟云安。 时隔几个月再次来到香江墓园,物是人非心境大变。 周惊寒拜祭完母亲和外公后,站在长长的阶梯顶端,往下望去,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冬天,他也是从上往下走,偶遇了当时尚未成年的唱晚。 她穿着学校发的冬季校服,围着围巾,怀里抱着一束洋桔梗,纤纤而立,清冷柔弱,一双碧瞳灵动出尘,让他不知不觉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 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宛如被钉在原地,手指微颤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周惊寒神情晦暗的慢慢吸着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缭绕在心头。 今天是清明,她会不会回来? 万一回来了呢? 可是就算回来了又能怎样? 是远在天边的近,亦是近在咫尺的远。 周惊寒看了眼腕表,告诉自己时间还早,他可以抽完手里的这根烟再走。 绝不是在等人。 一根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指节夹着的烟灰随风而散,不留痕迹。 他看着脚下空茫茫的山野墓碑,一股巨大的空洞扑面而来,心头被压得无法呼吸。 他始终认为,这个地方适合两个人一起回来。 从墓园出来后,他独自一人去附近那家馄饨店吃了一碗馄饨,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老板娘也还是那个老板娘,却难以下咽。 春寒料峭,春雨霏霏。 熟悉的环境中,周惊寒看向对面空荡荡的桌椅,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六年前沉默安静的少女。 他放下勺子,冲老板娘弯了弯大拇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店。 离飞机起飞还有几个小时,周惊寒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荡,不知不觉拐到了那条熟悉的古街道。 他在路边停下,望着路口出神。 手机微微一震,周惊寒点开看了眼,是张君尧给他发的几张照片。 【跟踪唱晚的那个男人抓到了,长这样。】 周惊寒:【谢了。】 他点开一张,目光落到照片里的男人身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周惊寒把照片放大,一张张仔细看过去,过了好半晌,他轻吐一口气,上次冬至的时候,在警察局不远处,他见过这个男人。 而且,唱晚也看到了。 自从远远的看到过那个男人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魂不守舍,回酒店的时候甚至主动抱了他。 所以,唱晚认识这个男人。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周惊寒把照片转发给傅行深。 【帮我查一下这个男人。】 傅行深回得很快:【你干嘛不自己查?】 周惊寒:【周家和陆家最近盯我盯得太紧,我去查,那边很快就知道了。】 傅行深见他居然有求于自己,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摆出架子,“我为什么要帮你?” 周惊寒漫不经心地夸他,“你路子多。” “......” 傅行深显然不吃这套,“我又是帮你的心上人安排酒店,又是帮她安排住处的,现在还要帮你查人,我有什么好处?” 周惊寒点了支烟,“没有好处。” 傅行深挑眉,“我要是不帮呢?” “不帮,会得罪我。” 第166章 调查 “......” 傅行深眯着眼睛稍微一思索,痛快地点头,“行。” 周惊寒唇角微微扬起,“谢了。” 傅行深淡淡一笑,又问:“你让我查人,总得给我点信息,我要从哪入手啊?” 周惊寒吐出烟圈,沉吟一瞬,说道:“这个人就是上次在西子湾小区跟踪唱晚的男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云安人。” “云安人?” “嗯,他和唱晚认识。”周惊寒轻声开口,“而且认识的时间不短,六七年前,唱晚家里出了点事,母亲过世,后来她被她姨妈一家收养,你可以从他们一家入手。” 当年唱晚家里着火,她浑身是血的跑出来,正好撞上路过的周惊寒,如果他没记错,当时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就是那天在西子湾碰到的那个人! 周惊寒知道当年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里,唱晚从未提过,他也怕提了会惹她伤心,所以一直压着没问。 但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行,我知道了。” 傅行深说完刚准备挂电话,那头传来一句:“等一下。” “怎么?” 周惊寒犹豫了会,低声问:“她...还好吗?” 傅行深装傻,“啊?谁?” “......” 周惊寒闭了闭眼,“你说呢?” “楚楚吗?”傅行深吊儿郎当道,“有我看着,她当然好得很。” 周惊寒脸一黑,“我当然知道楚楚很好。” 傅行深笑道:“我说你们俩真是有意思,明明可以联系,偏偏都要来问我,既然放心不下,为什么不自己去亲眼看看?” “她...她也问过我吗?” “是啊,问的问题跟你一模一样。” 周惊寒盯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微微出神。 这两个多月以来,虽然他们从未见过面,但其实,他给唱晚打过一个电话。 那时候唱晚离开不久,整个别墅仿佛都带了她的影子,周惊寒无法住下去,于是带着两只猫重新搬回酒店。 当天他毫无睡意,熬夜工作至凌晨时分,两只小猫非常懂事地趴在他脚边陪他。 周惊寒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打开酒店里所有的灯仍觉黑暗,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于是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手机里传来接通的铃声,他仿佛握着救命稻草,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那边的动静。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喂?” 周惊寒不知怎的,在这个瞬间突然有些生气,因为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被吵醒的,很明显,她又熬夜了。 唱晚轻轻唤他的名字,“周惊寒。” 就这么三个字,让他苦心建立起来的城墙瞬间塌了一半。 周惊寒心脏仿佛被柔软的羽毛轻轻蹭过,连日而来的窒闷忽然消失了。 他说:“两只猫很想你。” 唱晚沉默了很久,慢慢嗯了声,“我也很想它们。” 周惊寒凝神静听,想听她多说几句,想听她说她想的不仅仅只有猫,可唱晚说完那句话就不再开口,听筒那边只能听见她轻柔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还是周惊寒先败下阵来,他抵着额头,嗓音低沉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 唱晚被他声音里的艰涩堵得心口发麻,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沉默,周惊寒便以为是无话可说。 黎明前的夜晚顿时比起从前还要黑上几分,他喉口发苦,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最近过得好吗?” 唱晚坐在床头,没有开灯,对着满室寂静夜色小声开口:“...我很好。” 周惊寒全神贯注地听她的每一个字句,如何听不出她语调里藏着的细微哭腔,然后居然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 至少他能确认,这段感情里,放不下的并不只有他一人,他不是唯一的输家。 可他舒服完之后,又开始对自己暗自恼怒,她过得不好,他怎么可以开心?! 但他还是被那丝哭腔安慰到了,此后在公司的日子仍然不好过,夜里也仍然失眠缺觉,但却没那么难熬了。 直到今天,从傅行深口中得知,原来她也在背后偷偷关注着他,费尽心思的想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近况。 他心里最后的苦涩终于散掉。 周惊寒轻叹一声,转了话题,“为了庆祝楚楚独立,过段时间我抽空跟你一起去看她。” “......” 傅行深真是服了他。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在我面前就没必要装了吧?周惊寒。” 周惊寒也不解释,闷笑道:“我记得楚楚学会开车你都激动的不得了吧?送了她一串车钥匙让她挑,她第一次出来生活,难道不值得庆祝?” 傅行深揉着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的说:“送她车钥匙又怎样?她最后还不是选择了两个轮子的电动车!” 周惊寒笑得更欢畅,“那更得好好庆祝了。” 傅行深也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那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故意给他使绊子: “你把礼物转交给我就行,你最近忙成那样,就算不出席楚楚也会理解你的。” 周惊寒面不改色,“那可不行,她好歹叫我一声二哥,我不到场怎么行?” 傅行深懒得拆穿他,没说行还是不行,直接挂了电话。 跟傅行深通完电话后,周惊寒浑身舒畅,转动方向盘往机场方向开过去。 路上,他盯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古街道,忽然回想起冬至那天来这里的时候,他答应唱晚,过年的时候再带她回来玩一次。 事与愿违。 —— 楚归梵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平时尽量低调行事,奈何她有个傅行深那样的哥哥,老喜欢把排场做到极致。 对她尤甚,仿佛要把她炫耀给全世界。 就连她出来独立生活他都想办个派对好好庆祝一番。 虽然傅行深告诉她,那其实是周惊寒要求的,但是楚归梵一点都不信,她英明神武的二哥怎么可能做的出这种蠢事?! 楚归梵在电话里狠狠地吐槽了他一顿,然后干脆地挂了电话。 五月的某一天,唱晚觉得自己不能再瘫下去了,接了一个口译的单,要去外地出差一周。 她拖着行李箱开门的时候,恰好撞见举起手想要按门铃的周惊寒。 第167章 二哥 “去哪?” 周惊寒敛了神色,盯着她手里的行李箱,缓缓开口:“你要离开这里?” 唱晚哪里能料到一开门居然能碰见周惊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一会,然后愣愣地点了点头。 周惊寒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下来,他脚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恰好挡住她出去的路,“为什么要走?是因为我吗?” “...不是。”唱晚哪里听得懂他话里潜藏的意思,低着头不敢看他,“不是因为你,我...我接了口译的单子,要出差一段时间。” “......” 傅行深在一旁啼笑皆非,“人家要出差,你挡着她的路了。” 唱晚看看傅行深又看看周惊寒,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这是...” 还没等她说完,楚归梵穿着睡衣踢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跑过来,看着周惊寒非常兴奋的叫了声:“二哥!” 二哥?! 唱晚惊疑不定的看过去。 楚归梵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默认他们不认识,热情地向唱晚介绍门口两个门神一样的男人:“这是我二哥周惊寒,这是...傅行深。” 最后那三个字隐隐透着股不易察觉的嫌弃。 傅行深啧了声,“怎么说话的呢?” 楚归梵不理他,对着周惊寒说:“这是我的室友,周唱晚。” 周惊寒低眼看向唱晚,点点头,没有说话。 傅行深啊了声,恍然大悟状:“你好,谢谢你照顾楚楚。” 唱晚:“......” 这是什么情况? 合租室友居然是前男友的妹妹?! “...你们好。”她硬着头皮和他们打招呼。 傅行深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周惊寒,果然见他一脸菜色,心情立刻高涨,他靠在门框上,懒懒道:“你挡着人家干嘛?人姑娘都说了要出差。” 周惊寒面无表情的睨了眼傅行深,换来他幸灾乐祸的微笑。 “噢对对对。”楚归梵也想起了这件事,“唱晚,你赶紧走吧,别耽误飞机。” “我送你吧。” 听见这句话,楚归梵惊讶的看了眼自家二哥,他居然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女生说这种话! 他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 唱晚却头也不抬地轻声说:“不用了,我叫了网约车,马上就到。” 语速飞快,像是有什么东西追赶着她说话似的。 说完,她提着行李箱避开周惊寒,匆匆跑向电梯。 门口,愣在原地的周惊寒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傅行深忍笑忍得快要吐血,推着楚归梵进门,摆摆手对身后的人说道:“傻站着干嘛?追啊,你不会真想让她坐网约车走吧?” 楚归梵咦了声,“诶——二哥和唱晚认识吗?” “诶什么诶?怎么叫人的?” 傅行深在她脑袋上敲了敲。 楚归梵捂着脑袋,好奇问:“他俩什么情况啊?” “叫哥哥我就告诉你。”傅行深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不然免谈。” 楚归梵不受威胁,“免谈就免谈,等二哥回来了我自己问他!” “......” 唱晚逃跑似的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按了关门的按钮,手掌抚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半天缓不过来。 电梯门缓缓合拢,在关上的一刹那,一只手掌横插进来,挡住了电梯门。 门再次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唱晚呆在原地,然后见周惊寒径直走了进来,把亮起的1楼按键取消,按了-1楼。 他按完按钮,理直气壮地瞥向角落里站着的人,在对视的一瞬间,她却慌乱无措的低下了头。 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周惊寒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把网约车订单取消吧,我送你过去。” 他都追上来了,唱晚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讷讷地哦了声,然后拿出手机取消了订单。 在电梯里的这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电梯中途停了几趟,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唱晚这才觉得自在了些,捂着心口悄悄松了口气。 直到进了车里,周惊寒脸色都没缓过来。 唱晚坐在副驾驶,头埋得更低了。 “要去多久?” 周惊寒冷不丁开口。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眼他的侧脸,周惊寒正专心致志的开车,刚才的话就仿佛随口一问。 “起码一个月。” “和楚楚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的。” 唱晚后知后觉地问:“楚楚是你的妹妹吗?” 周惊寒从后视镜里扫她一眼,“嗯,她是我二叔的女儿。” “噢。” 唱晚点点头,她心里其实还有很多疑虑,这座城市有那么多出租的房子,为什么她偏偏租到了他妹妹的那一间呢? 难道是他安排的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出现过? “......”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一路无言,谁都没提起这段时间的近况,也没有问过对方过得如何,极为默契地保持沉默。 越靠近机场,周惊寒的脸色越差,车子在机场大门前停下。 唱晚小心翼翼看了眼驾驶座上男人的神情,轻轻一叹,周惊寒...肯定被她的不告而别气死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最起码两人应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而不是毫无预兆的离开。 两人相继下车,周惊寒把她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递给她,神色稍微一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你...你注意身体。” 今天第一眼看到他,唱晚就注意到周惊寒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他闭了闭眼,“好。” “还有吗?” 唱晚想了想,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要好好的。” “......” 送她到机场后,周惊寒驱车离开,唱晚站在门后,注视着车子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手指隔着衣服摸上锁骨上的平安扣,心里的酸涩蔓延至五脏六腑。 这是最好的选择。 唱晚告诉自己,没关系的。 第168章 前女友 周惊寒开车开得飞快。 自从上次打完那个电话,他以为唱晚说自己过得很好是骗他的,毕竟,她语调里的哭腔那么明显,那么浓烈的想念即便隔着电话依然清清楚楚的让他感知到。 于是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要去庆祝楚楚独立生活,他是去找楚楚的,碰上谁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顶多只能算凑巧! 况且,只是看一眼而已,看一看她过得怎么样,看一看她是不是瘦了。 然后他看到了。 的确是他自以为是了,她没有骗他,她真的过得很好。 好到甚于在他身边的时候! 好到对他避之不及,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靠近就会被他带回曾经的生活似的。 周惊寒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疼得厉害。 回到中南世纪城,他立刻上楼,进屋后,还没等他考虑好怎么不着痕迹地问楚归梵唱晚这段时间的近况,她自己先憋不住开口了。 “二哥,你和唱晚认识吗?” 周惊寒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说?” 楚归梵趴在沙发上打量他一眼,“就觉得你碰见她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你们什么关系啊?” 傅行深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问了句:“是啊,还特地送她去机场,什么关系啊?” 周惊寒:“......” “她以前是我的贴身翻译。” “噢。”楚归梵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唱晚是同声传译。” “那你俩关系还挺好,我记得你之前身边有个叫苏明媚的女助理,你对她可远不如对我室友和气,还特地追出去送她去机场。” 和气... 亏她想得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傅行深在一旁忍笑。 提到苏明媚,楚归梵又问:“我好像很长时间没见过你那位女助理了,她以前不是天天粘着你吗?你那位助理不知道我和你关系的时候,看我老找你,没少给我使绊子呢!” 傅行深垂眼,“她给你使绊子?被欺负了?” 楚归梵骄傲地哼了声,“我是谁啊?怎么可能被欺负!” 周惊寒漫不经心答:“跳槽了。” “噢,她去哪家公司了?” 周惊寒随口回:“不知道。” 这时,楚归梵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点开看了眼,“唱晚跟我说她上飞机了。” “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周惊寒相当随意地问,“相处还愉快吗?” “挺好的呀。” 楚归梵兴致勃勃的跟两位哥哥分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两人都是居家工作,一个画漫画,一个窝在房间翻译稿子。 唱晚比较宅,楚归梵外向一点,时常出去找同学朋友玩,有时候也会叫上唱晚一起去外面吃饭唱歌。 冬天的时候骑电动车吹得手冷,唱晚特地买了毛线给楚归梵织了一双毛绒绒的手套,防止她被冷风吹出冻疮。 为了表达感谢,楚归梵便教她画画,同时也怕唱晚在家宅出毛病来,还会经常拉着她和自己的大学同学聚会,有时还会去参加漫展。 楚归梵的一个学长现在在某个画室当老师,两人还特地去旁听了几节课。 说到这里,楚归梵兴致勃勃地点开相册,一张张翻给周惊寒看。 “这是我们上次参加漫展的照片,这是学长教她画画的照片。” 那张画室里的照片里,唱晚穿了一件毛衣开衫,里面搭了一条绿色的长裙,柔顺如海藻般的黑发流水般披在腰上,周惊寒甚至能想象到那些发丝穿过指缝的丝滑触感。 她手里拿着一根铅笔,目光专注的盯着画板,雪白的画纸上已经初步画好了一个素描人物。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看上去刚出校园不久,眉宇间还带着些微的青涩稚气,他正弯着腰,凑在唱晚耳边和她说些什么,眼里还带了笑。 几个月积攒而来的疲惫齐齐涌上来,周惊寒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直冒金星。 楚归梵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很欢快地继续说着:“看,是不是很配,我这个学长很喜欢唱晚,一直问我要她的联系方式...” “...你给了吗?” 周惊寒平静的声音底下暗流涌动。 偌大的客厅紧张的气氛宛如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 楚归梵没心没肺地摇头,“我倒是想给,唱晚不同意,而且自从知道我那位学长的心思后,她说什么都不肯去画室听课了。” “......” 听了这话,周惊寒说不出此刻的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 是对她毫不犹豫拒绝别人的庆幸,还是嫉妒别人可以无所顾忌的接近? 傅行深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给周惊寒递了个眼神,然后捏捏楚归梵的脸,笑着说道:“楚楚,我们俩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看,有事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噢。” 两人打开门出去,进了电梯,傅行深用肩膀撞撞他,“你怎么回事?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才分开多久就魂不守舍的,三五个月都忍不了何况三五年。” “......” 周惊寒难得哑火。 傅行深说得没错,他当初抱着的想法确实是先分开一段时间,等他处理好周氏的事情,让周黎阳稳稳的坐上那个位置,然后再回去追她。 他不可能同时也绝不愿意告诉唱晚等他几年,等他处理好这些事情,处理好和陆南思的婚约再在一起,这么做对她实在不公平。 但同时他也知道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唱晚可以再找一个爱她的男朋友,他们或许会结婚生子,然后...彻底将他忘记。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周惊寒只觉得五脏六腑疼得都要移位了。 傅行深还在耳边喋喋不休,“我看你比你女朋友差远了,噢不对,是前女友。” “......” “人家碰见你那叫一个淡定,生活没了你照样继续往下走,该工作工作,该出去玩出去玩,该认识新人认识新人,瞧瞧这心理素质,周惊寒,你太差劲了。” “......” 第169章 过往 电梯在负一楼打开。 周惊寒默不作声任他嘲讽,过了半晌,他瞥了傅行深一眼,幽幽道:“说的你很行似的,在楚楚眼前晃悠了那么多年,她却连叫你一句哥哥都不肯。” “......” 傅行深沉吟,“她不叫对我来说算是好事。” “说真的。”周惊寒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将他审视一遍,“你真的很变态,你俩一个户口本你知道吧?” 傅行深扯起唇角,晃着手里的车钥匙,“马上就不是了。” “......” 傅行深走到自己车旁,很疑惑地看向身后跟上来的周惊寒,“你跟着我干嘛?你不是开了车来吗?” 周惊寒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心情不好不想开车,我今晚去你家住。” 傅行深:“?” “我家没有多余的卧室。”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扯了个谎。 周惊寒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事,我可以跟你挤一挤,不嫌弃。” “我嫌弃。” 周惊寒皱皱眉头,“那你就只能去睡沙发了。” “......” 傅行深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你干嘛不回你自己家?” “我自己家?”周惊寒想起了和唱晚一起住过的那套海边别墅,眼神暗下来,“睡不着。” “酒店呢?” “不想回。” “周家老宅?” “你诚心给我找不痛快吧?” 傅行深叹了口气,摇摇头发动车子,“真难伺候。” 他忽然想起前几年贺洲被祝安久气得半死,也跟周惊寒一样,赌气不肯回家,跑去他家睡了一晚。 这两人是把他当成什么疗伤密友了吗?! 车子平稳行驶。 周惊寒忽然睁开眼睛,问他:“我上次麻烦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傅行深哼了声,“你还好意思提,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件事居然沾了人命官司,不管什么事,只要跟人命有关,那就是烫手山芋。” 周惊寒揉了揉眉心,“一点进展都没?” “也不能这么说。”傅行深盯着前方路况,淡淡道,“就是一时半会拿不到全部资料,你再等一段时间,毕竟当年那件事,是刑事案件。” 周惊寒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嗯了声,随后低低道了句谢。 傅行深诧异的看向他,“这么客气?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周惊寒重新闭上眼,笑骂道:“滚蛋。” 傅行深想了想,提醒道:“你就没想过直接去问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你和唱晚在一起那么久,应该认识她的朋友吧,不能问问他们吗?” 周惊寒脑海中迅速掠过几个人的面容。 他沉思良久,“没用,他们不会说的。” 说不准,林曼声和张君尧自己都不太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唯一知晓的人,应该只有林曼声的父亲,他是当年那个案件的负责人,或许,她姨妈一家人也知道。 但是,林警官肯定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至于她的姨妈,最好不要拿这件事情去威胁她... 周惊寒回忆起六七年前的那个夏天,印象中只剩下满身鲜血的唱晚,在盛夏急雨中惊慌失措的往他的方向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冰冷的身体轻轻颤抖。 沉默的流着眼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她身后,是上次在西子湾小区门口碰见的那个男人,他同样一身的血,两人在雨中对视一眼,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个男人已经换了个方向跑掉了。 过了没多久,不远处的楼栋高层,黑雾滚滚,浓烟阵阵,下一刹那,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怀里的人顿时一僵,软软的晕了过去。 周惊寒回想起后来在派出所听见的只言片语:她的继父...杀了她的母亲。 他睁开眼睛,瞥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再次联想起那个陌生男人,这个男人难道是唱晚的继父? 可是看照片,年纪应该在三十多岁,完全对不上。 “诶。”周惊寒犹豫了会,问傅行深,“你现在查到的资料里,唱晚妈妈嫁的那个人,是不是有个儿子或者侄子之类的?今年大概三十多岁。” 傅行深点头,“嗯,确实,有个儿子,比唱晚大了七八岁,去年冬天刚出狱不久。” 去年冬天,时间是对上了。 这么说,跟踪唱晚的男人,就是她的继兄。 “他是为什么坐的牢?” 傅行深仔细思索,“好像是,协同杀人。” 周惊寒转过头,一字一句地问:“杀人的原因呢?查出来了吗?” “没有。”傅行深摇头,“进度就卡在这里了。” “......” 傅行深转头,见他一脸沉重,安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有消息了马上通知你,你别胡思乱想。” 周惊寒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哪去了,闻言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他开始仔细回忆与那个男人仅有的几次照面,第一次是在唱晚十六岁那年的盛夏,他赤着上身一脸阴鸷的追向唱晚,第二次是在警察局附近,或许是距离有点远,那个男人没有认出他们俩人,可是唱晚的情绪变得很奇怪。 最后一次是前段时间在西子湾小区她租的房子门口,那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在她家门前晃悠,在此之前,他还跟踪过唱晚一次。 他为什么紧追着唱晚不放? 难道是因为当年那桩命案吗?可唱晚母女俩明明才是受害者。 事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按照常规的推测,一般重组家庭出现这种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通常是因为家暴或者嫖赌毒行为,周惊寒潜意识里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唱晚的那个继父,人怎么样?” 傅行深思索片刻,“继父倒是没什么出格的行为,就是对那个儿子宠得无法无天,据说他给儿子存了十几万准备留给他娶老婆用,但他那个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早早的就把那笔钱赌光了,一直不敢跟家里说。” 周惊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见这个消息,他倒不是很意外,毕竟他这次被抓就是在一家麻将馆里。 可这时候,他脑海中忽然想起唱晚刚搬进别墅的时候,有天晚上擦枪走火他差点把控不住时,她在他身下惊恐颤抖仍然咬牙承受的模样。 脑海中陡然浮起一个令他浑身发寒的念头。 第170章 青春值几金 周惊寒唇线渐渐拉直,万一并不只是因为那几个原因呢? 万一还有别的因素掺杂在里面呢? 他垂下眼帘,不敢再去想这个可能性,降下车窗,给自己点了支烟。 傅行深拐了个弯,莫名觉得此刻车里的气压降了下来,瞥他,“你怎么了?” 周惊寒摇头,“没事。” 他打开手机,给张君尧发了条消息:【那个男人要被关多久?】 张君尧过了十多分钟才回:【很难说,现在还没定下来。】 【不过我估计应该关不了多久。】 【他这次聚众赌博的金额不算特别大,加上上次私闯民宅,两罪并罚应该要关一个来月并处罚金。】 周惊寒回了句:【知道了,多谢。】 那头的张君尧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跟唱晚分手,既然分开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她的安危。 他盯着手机屏幕犹豫半晌,截了个图发给了唱晚,没有附加任何话。 唱晚到达京市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随口拒绝了和她一趟航班的某位男士的相送请求,站在机场门口叫了网约车。 等车途中,她看了眼微信消息,发现张君尧给她发了一张图,点开来看,是他和周惊寒的聊天记录。 唱晚看着周惊寒发的那两句话沉默良久,过了会,在键盘上打字:【谢谢。】 张君尧挺无奈的,实在想不通两人为什么分开,周惊寒他不熟,不好意思多问,面对唱晚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我看他挺惦记你的,隔三差五就来问我那个男人抓到没。】 【很明显你也一直记挂着他,既然都互相牵挂,为什么要分开?】 【搞得跟言情小说似的。】 唱晚看得哭笑不得。 张君尧持续输出:【你们俩是吵架了吗?还是有什么误会?】 【我跟你说啊,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沟通。】 【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人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话糙理不糙。 但可惜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沟通就能解决的,他们之间,横隔着两个家族的利益。 唱晚:【跟你想的完全不搭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你看我的事情看的挺明白的,换成你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呢?】 张君尧:【你啥意思?】 她想了下张君尧和林曼声两人的关系,头疼的叹了口气,决定点一点这根木头。 【我说的是你和林曼声。】 【你心里的想法如果不告诉她,曼曼怎么会知道呢?】 张君尧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我什么想法?” “......” “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你高中就喜欢她了。” 张君尧默了。 唱晚继续说:“都多少年了,你就不能直接告诉她?非要拖着,拖到她找了男朋友到你面前来,你不觉得扎心吗?” 张君尧捂着心脏,“我怎么没说!高考那年我不是写了情书给她吗?!她隔天就扔我身上了,信封上还写了个巨大无比的滚字!” 张君尧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简直出离了愤怒。 “这不明摆着拒绝我吗?我哪还敢跟她说这事,万一惹她烦了,岂不是连朋友也做不成。” 唱晚仰头望天,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可是。”唱晚犹疑道,“我们高考毕业那年是2018年,不是2008年。” “你非要用这么老土的方法告白吗?” 张君尧更扎心了。 “为什么你写就浪漫,我写就老土?!” “......” “...我写...很浪漫吗?” 唱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曼曼觉得我写情书很浪漫?” “是啊。”张君尧愤怒的说,“高三那年,有一回她不恰好碰见了吗,然后就天天搁我面前说这事,我就以为她很喜欢,为了写那封情书,特地练了整整一年的字!结果呢?!” 隔着听筒她都感受到了张警官的委屈,唱晚憋着笑,“曼曼觉得我写浪漫,大概是因为她看不懂吧,我那时候是用法语写的。” “......” 噢,会几门语言了不起呗。 说到这里,张君尧诶了声,“你高中写的那些信,给周惊寒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唱晚听到这句话,像是陡然被六七年的时光迎面击中,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 耳边传来张君尧好奇的声音,“周惊寒是不是特感动?七年呐!要是有个妹子偷偷暗恋我七年,我得感动死。” “我非哭给她看不可!” “......” 记忆被毫无征兆的拉回2018年的夏天。 那年高考成绩出来后,唱晚不顾姨妈一家人的阻挠,执意填报了千里之外的新航大学。 因为这件事,整个夏天她都过得很不好,高考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姨妈故意买了很多水蜜桃回来,当天下午,唱晚便过敏发烧了。 幸好那天林曼声来找她,带她去了医院挂了一下午的水。 傍晚时分,她踩着落日余晖回到姨妈家,然后发现她所有的书都被卖掉了。 除了一些叶倩欢看得上眼的资料笔记,其余那些承载了她三年青春记忆的课本全部消失不见。 而那些用法语写的信,也因为他们看不懂,被当成了没用的废纸,一起打包卖给了收废品的小贩。 2018年的夏天,一首《起风了》传遍大江南北,而她的青春,在透着遗憾的歌声里,连带着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情愫,被她的姨妈,以极为轻贱的价格,卖给了别人。 青春值几金? 她自以为无价的感情,在别人眼里,只值八毛钱一斤。 唱晚神色不变,微微笑起来,对着电话那头说:“是啊,他确实很感动。” 张君尧感叹,“感动有什么用,还不是...” 说到这,他轻咳一声及时停止,转头起了另一个话题。 唱晚心不在焉地和他胡扯了几句,远远的,看见网约车向她驶来,她简短地跟张君尧道别,挂掉电话,然后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冥冥间自有天意,或许她和周惊寒的这段感情,也会和那些信一样。 落得个无疾而终的下场。 第171章 遗憾 回到酒店洗完澡刷完牙,换好睡衣,唱晚躺到床上看了眼时间,给林曼声发了条消息,问她还记不记得高考结束后张君尧给她递情书的事。 本以为林曼声已经睡了,明天才会回她消息,没料到她居然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一接通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吐槽。 “什么情书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是别人写的!” 唱晚还没反应过来,“都一点多了,你还没睡吗?明天没课?” 林曼声哼哼一声,“刚肝完一篇论文,现在就睡的话睁开眼睛就要去开组会,太亏了!我选择冲会儿浪再睡觉。” “......” 唱晚默了会,问她:“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那是别人写的?” “你不记得当初语文老师怎么说他的吗?”林曼声想起来都觉得搞笑,“语文老师说拿鸡爪子蘸墨水在卷子上随便来两下,写的字都比张君尧好看!” “......” “那封情书的字那么好看一看就不是张君尧写的。”林曼声持续输出,“他考试的时候要是能写的那么好看,语文作文起码能多拿五分的卷面分。” 唱晚小声叫她名字:“...曼曼。” 林曼声直接无视,继续吐槽:“他给我的那封情书很明显是找别人代写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张君尧把我当傻子呢,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 林曼声长舒一口气,说出最后的疑点,“还有啊,他高中三年语文就没及过格,还写情书呢,我还不知道他,八百字作文都是数着格子写的,能憋完就很牛掰了。” “......” “可是。”唱晚为张警官据理力争,“我记得他高考语文考了一百多分啊。” 林曼声不在意的嘟囔,“谁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祖坟冒青烟,文曲星闲得无聊,在他身上显了一次灵吧。” “曼曼。我跟你说件事。” 唱晚难得严肃,林曼声立刻竖起耳朵,“什么事啊?好的还是坏的?坏的就别说了,你这样我害怕。”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事,但你听了先是会高兴,然后回过神来以后,会很难过。” “这世上还有能让我情绪变化这么大的事?”林曼声不屑,“说来听听。” 她飞快地说:“那封情书真的是张君尧写的,还有,他喜欢你很多年了。” “......” 电话那头毫无声息,唱晚翻了个身,轻轻一笑,“是不是很开心?” 过了好一会,那边才愣愣地啊了声。 唱晚放低了声音,“现在是不是觉得很遗憾?当年怎么没有多问几句,如果问了,你们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 电话那头依旧毫无动静。 唱晚小声说:“今天张君尧和我打电话,说要是有个女生暗恋他七年,他非哭出来不可。” “曼曼,你去告白吧。”像她曾经鼓励自己一样,唱晚鼓励她,“去告诉他吧,你们浪费了好多年,不要继续浪费下去了。” 林曼声抽抽鼻子,声音略微哽咽,“好,我马上去告诉他,非让他哭给我听不可!” 新的一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绝大多数都是不好的事,但在五月初夏时节,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 林曼声和张君尧解开了长达七年的误会,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在一起了。 唱晚欣慰几天后便陷入了更加繁忙的工作里。 同声传译的工作其实分了淡旺季,每年的1-4月和7-8月是淡季,黄金旺季在9-12月,而5-6月则是小旺季。 这两个月里,各个行业的会议都在持续恢复中,对于同传译者的需求持续升高。 唱晚从年初开始,一休四个月,除去每月固定的文件翻译收入,口译收入几乎为零。 而文件翻译的收入和会议口译的收入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她吃了四个月的老本,存款余额让她无法继续心安理得的躺平下去。 因此,这两个月她全国各地东奔西跑,几乎没有停过。 最忙的那段时间里,她每天睁眼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反应一下自己现在在哪个城市,待会要去哪里开会。 同时她也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余同市的口译单子,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潜意识里不想回去。 她很怕一旦碰见那座城市的某个人,会让她耗费半年时间做的心理准备,尽数化为乌有。 这两个月里唱晚觉得自己仿佛被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另一部分浑浑噩噩的生活着,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等她的工作终于接近尾声,回过神来,却发觉窗外蝉鸣阵阵,盛夏已至。 七月的某一个晚上,唱晚蹲在酒店收拾行李。 她此时正位于余同市隔壁的某个沿海城市,刚结束为期半月的交传口译工作,在酒店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天才养足精神。 明天下午三点,她要赶上回余同的航班。 沿海城市暑热多雨,她的行李收拾到一半,恍然听到雨滴清脆敲击在玻璃窗户上的声音,由轻至重,到最后密如鼓点。 唱晚盯着玻璃上蜿蜒而下的水珠,眨眨眼睛,目光掠过雨丝望向马路边被狂风吹的东摇西摆的大树,拿起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台风来了。 怪不得下午回来的时候外面的风那么大。 半小时前,航空公司给她发了条短信,上面说由于台风正在靠近,明天的航班暂时取消,恢复时间暂定。 唱晚放下手里的衣服,坐在床上,原有计划被打乱,她一时间有点茫然,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地址显示为云安。 唱晚未加思索,条件反射地接了电话。 口中的“哪位”还没说出口,听筒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是她姨妈的电话。 去年她把姨妈一家人全部拉黑,大半年没被他们骚扰,她差点都要忘了他们一家人的存在。 “唱晚,我是姨妈,好长时间没联系了,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 唱晚轻而冷的一笑:“我挺好的,您有什么事吗?” 第172章 彩礼 “诶哟,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姨妈不满地囔囔,“我们可是实打实的养了你一年,你就是用这个态度回报我们的?” 话音刚落,还未等唱晚说话,她察觉到自己刚刚语气太冲,连忙转了态度,软了语气接着道:“上次我去余同市看病,你姨父和妹妹恰好碰见你,可能是当时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多说几句话。” “你也真是的,碰都碰上了也不知道上来看看我,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 “不过姨妈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跟你计较这么多,这回我的病好多了,特地打个电话来关心关心你,了解了解你的生活。” 唱晚内心毫无波澜,不动声色地嗯了句,淡淡道:“我刚刚说过了,我挺好的。” “......” 姨妈沉默了会,挤出一个笑,耐着性子说:“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看看?姨妈给你做好吃的,你弟弟今年都会说话了,天天念叨你呢。” 唱晚嘲讽道:“弟弟?弟弟都没见过我吧,他怎么会念叨我呢?” “怎么不可能?”姨妈嗔怪,“血浓于水,血缘里自带的,当然记挂你了,我们一家人都记挂着呢,担心你在外面过得不好...” “停。”唱晚打断她,忍着反胃问,“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直接挂了。” “诶——别挂。”姨妈急急忙忙叫住她,“有事有事。” 唱晚弯起唇,毫无情绪波动的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要钱?” “......” 这么直白的两个字一出来,奈何她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有些臊得慌。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吗?我是听你妹妹说上次在医院看见你找了个男朋友,所以特地来问问你们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是不是要谈婚论嫁见双方家长了,你如果要带回家,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唱晚气得都要笑出来了,极不可思议的问:“带给你们看?” “当然要带给我们看,你就我一个亲人了,我不给你把关谁帮你?” 姨妈立刻抬高声音:“你年纪小,万一被人骗怎么办?听你妹妹说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有钱?这点选得好,找老公一定要找有钱的,其他什么都是虚的,有钱才是王道!那个彩礼...” 唱晚立刻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那边又打过来。 她干脆拉黑了这个号码。 耳边尖锐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唱晚长舒一口气,看着地上摊开的行李箱揉了揉额头,挑了件睡裙进浴室洗澡。 她把衣服脱掉,打开花洒,让温热的水流从头浇到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唱晚习惯性的捋了一遍刚刚的电话内容。 果然和她预想中的差不多。 又是钱。 看来叶倩欢没少在她妈面前提起周惊寒,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久还记着他。 这回甚至把主意打到她的彩礼身上了。 先是跟她打打感情牌,然后图穷匕见,露出最终目的,不愧是她的姨妈,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彩礼... 看样子他们家这几年的经济状况真的很差,不然也不会急成这个样子。 洗完澡后,唱晚吹干头发,爬上床,关掉灯,在进入沉重的梦境之前,她迷迷糊糊的想起,上一次听见彩礼这个词,好像还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也是,妈妈被害的那个暑假。 那年夏天异常燥热,整个云安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炉,连树枝上的蝉鸣声都热得有气无力。 唱晚刚放暑假不久,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但没多久她的悠闲假期就被迫中止。 郑柯宇突然回来了。 唱晚曾被这个继兄有意无意的骚扰过好几次,对他的印象很差,因此,见到他回来后,唱晚开始成天往外跑,天天约着林曼声出去玩。 在家里也尽量避免和郑柯宇独处,能不和他说话就不和他说话,看见他就像看到了瘟神。 这种情况很快被妈妈发现,某天捉住想要开溜的唱晚,把她拉到一旁,“你是不是讨厌哥哥?” 哥哥两个字让她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唱晚犹豫了会,本着对妈妈的依赖,认真的点头,“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 妈妈沉思良久,摸摸她的脑袋,“他如果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妈妈知道吗?千万不能忍着。” 唱晚忙不迭点头。 “我回头和你叔叔好好聊聊这件事。”妈妈笑着道,“去玩吧,记得抹防晒,我女儿这么漂亮可别晒黑了,早点回来吃饭。” “嗯!” 当天下午她回来后,餐桌上的气氛静得可怕。 椅子上的三个人齐刷刷盯住她。 唱晚一僵,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 郑程力发话:“坐。” 唱晚这才拖开椅子,坐到了妈妈身边,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妈妈却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她碗里:“吃饭。” 她看了眼妈妈,止住将要出口的话语,点点头,默默吃饭。 眼看这一顿令人窒息的晚餐将要结束,郑程力却忽然开始发难,将手里的碗朝郑柯宇脑袋上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伴随着他震耳欲聋地怒吼声:“没用的东西,他妈的天天就知道去赌,十几万都赌光了,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畜生!”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母女俩俱是一惊,唱晚妈妈刚开了个口,郑程力立刻瞪着眼睛将怒火转移到她身上: “老子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你再吭声试试!” 唱晚连忙站起来抱住妈妈。 郑柯宇梗着脖子,涨红了脸,“我肯定能翻身,下一把一定翻身!” “翻你妈的身!”郑程力顺手抄起桌上的盘子往郑柯宇脸上扔,“你他妈再赌一个试试看?!老子手都给你剁掉!那钱是留给你娶媳妇用的,赌光了你拿什么娶老婆?!” “......” 郑柯宇垂着头一声不吭,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唱晚扯了扯妈妈的衣服,颤着声音在她耳边说:“妈妈,我们先走吧?” 唱晚妈妈拍拍她的手,眼神往她卧室递了眼,示意她先回去。 她放心不下妈妈,犹豫着不肯动身,郑程力的声音越来越大,目眦欲裂的模样极为骇人。 妈妈推推唱晚的手,眼神哀求。 第173章 往事 唱晚执拗地站在她身侧,一动不动。 妈妈无奈,拉着她往房间里走,将她直接关了进去,留下一句话:“今天晚上不准出来。” 唱晚反抗无果,被她反锁在门内,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隔着一扇门,几道人声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听见郑程力的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碗筷盘子清脆的碎裂声。 她急得跳脚,摸出手机给林曼声的爸爸打了个电话,简短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央求他赶紧过来。 过了大半个小时,林警官终于带着林曼声到了她家门口。 大门被敲的震天响。 唱晚妈妈简单捋了捋发丝,摸了把泪痕,若无其事地把门打开,看清来人后挤出一抹笑:“林警官,曼曼也来了呀,唱晚在房间呢,你直接去找她吧。” 林曼声吃惊的张着嘴,指着她红肿的脸颊惊呼一声,“阿姨你脸怎么了?” 林警官把林曼声往里推,“快去找唱晚,先别说话,留着我来处理。” 唱晚妈妈笑容未变,仿佛没听见林曼声的话似的,“...我帮你开门。” 等林曼声进唱晚房间后,林警官走到餐桌前,盯着满地狼藉,先是开口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女儿想问唱晚借本参考书,我恰好要到这边来一趟,顺手把她送来的,没跟你们提前打个招呼真是抱歉。” 话音落下,他眼神一变,牢牢盯住郑家父子,“看来我们父女俩今天来的时机不巧,你们看起来挺忙的,这是在干什么?” 郑程力再怎么横也只敢对着自家人,对着外人尤其是警察,骨头立刻没出息的软了下去,刚才的凶神恶煞瞬间消失不见,转而挂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儿子不懂事,教训教训。” “噢,儿子不懂事是要教训。”林警官嘲讽一笑,重重在桌子上一拍,“那老婆呢?天天给你洗衣做饭也不懂事?你打老婆干什么?是不是男人?!” “......” “哑巴了?问你话呢!我在门外没进来的时候你话不是挺多的吗?” “......” 郑程力面色一僵,讪讪一笑,“是是是,您说的对,我...我吓唬她呢。” 林警官往沙发上一坐,郑程力眼疾手快地凑过去,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给他,林警官睨他一眼,冷笑着拨开他的手。 “家里有别人在,二手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程力在自己儿子和老婆面前,三番两次被他拂了面子,脸色也渐渐绷不住,“曼曼这么晚还来找唱晚拿东西?” 郑柯宇听见唱晚的名字,眼神微微一动。 “快高三了,八月要补课。”林警官趁机敲打他,“两个女娃娃都觉得压力比较大,怕跟不上老师进度,想趁放假弯道超车。” “是是,你说的是,现在的学生不比我们以前,压力大得很。” 林警官冷冷注视他,“你知道就好,所以少给我整这些幺蛾子,要是再有下回,我请你到我们所里抽烟。” “......” 林警官和林曼声父女俩离开后,郑程力消停了不少,只是看唱晚的眼神越发阴狠。 他在关键时刻突然到访,出现的那么及时,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暗中告状。 唱晚没理会郑程力父子,扶着妈妈到自己房间坐下,帮她把客厅破碎的瓷器全部清理干净后,大晚上还跑去外面药店买了棉签和消肿药膏回来,坐在床沿替她涂药。 她把门反锁,看着妈妈脸上醒目的五个手指印眼睛瞬间就红了。 唱晚撕开包装盒,拿棉签沾了药膏,一边涂一边愤愤不平道:“明明是他儿子赌博输了钱,凭什么把火气撒在你身上呀!” 唱晚妈妈眼眶微湿,伸手拍拍她的肩,“...没办法。” 她想给唱晚一个好的生活条件,能让她以后上大学不为生活费和学费操心,吃这点苦不算什么。 唱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哭腔,放低了声音:“妈妈,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婚?” “......” 妈妈侧头,睁大眼睛,“你胡说什么?离婚了你以后上大学怎么办?” 唱晚把棉签扔到垃圾桶里。 “大学学费有助学贷款,生活费我可以自己做兼职赚,而且我问过我们班主任,大学里都会提供勤工俭学的岗位,参加比赛还会有奖金,妈妈,现在的人读书没有你想的那么难的。” 妈妈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发,“你爸爸从小就宠着你,哪里舍得你勤工俭学。” 唱晚很清醒,“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人总要长大,爸爸不会怪你的。” 她低落的垂下头,“相反,他如果看见我把你照顾成这样,被人欺负,肯定会怪我。” 妈妈低低一叹,“你郑叔叔脾气是急躁了点,但是今天林警官不是来了吗,说不定以后就好了,再看看吧,实在不行...” 唱晚见她没有一口回绝,微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郑柯宇时常单独找郑程力说话,两人如今的关系比起之前针尖对麦芒的模样缓和了许多。 郑程力也因为林警官的敲打,对她们母女俩的态度好了不少。 但有一点,唱晚无法接受。 郑程力总是借故叫住她天南地北的胡扯两句,然后把郑柯宇叫来,自己走开,让他们单独相处。 起初,唱晚还会敷衍两句,次数一多,警惕性瞬间上来,一天到晚泡在林曼声家里,每天都在祈祷着八月补课时间的到来。 七月底,唱晚生日。 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借口逃脱,无奈只好乖乖回到家。 不过幸好当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但是第二天中午,吃过饭后,唱晚和妈妈在厨房洗碗,郑程力笑眯眯地走进来,妈妈立刻示意唱晚出去。 等她走后,郑程力状似无意地问:“唱晚快高考了,打算考哪所学校?大学让她留在本地上怎么样?” 第174章 黑色的记忆 唱晚妈妈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无法置信道:“她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让她留在本地?依她的分数,国内的顶尖大学绝大部分都够得着,留在本地?怎么可能!” 郑程力还是第一次见她用这么激动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心中微微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诶——毕竟是女孩子,迟早要嫁人,读那么多书干嘛?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归宿。” “......” 唱晚妈妈声音微颤:“...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郑程力自顾自说:“她今年刚满十七岁,高考完正好十八,成年了也不小了,早点相看早做准备。” 唱晚妈妈放下手里的海绵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听他说话。 郑程力越说越来劲:“依我看,还是要给她找一个知根知底的男人,钱多钱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老实上进,顾家一点。” “还有呢?” 得到回应的郑程力靠在柜子上,点了支烟,从鼻子里喷出个烟圈,得意道:“还有,不能离家太远,你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舍不得她远嫁。” “......” “你想说什么?” 唱晚妈妈联想起这段时间郑程力父子的种种行为,微微冷笑:“听你的语气,心里是已经有人选了,对吗?” “嗯。”郑程力施舍般给了她一个眼神,“知根知底又老实上进,我看柯宇就很合适,上次的事是他糊涂了,不过我已经给过教训,他以后肯定不敢了。” “再说了,两个孩子本来就住一块,培养感情的机会多,以后结了婚一样住在这里,还不用出彩礼...” “我们俩结婚了你知道吗?!他们在法律上是兄妹关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你还是人吗?” 唱晚妈妈瞳孔一缩,直接将他的话打断,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又没有血缘关系。” 郑程力心里也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 但是留给郑柯宇的那笔钱已经被他赌光了,再攒一笔彩礼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 唱晚年纪小又漂亮,成绩还特别好,按照正常情况,读完大学后肯定看不上他儿子,还不如在她翅膀没硬之前先把事情定下来。 “我女儿不会同意,我也绝对不会同意。”唱晚妈妈冷冷道,“如果你再敢有这种想法,再敢故意把你儿子往我女儿面前凑,我一定报警!” 报警两个字瞬间将郑程力的思绪拉回到那个晚上,他恼羞成怒抬手甩她一巴掌,“操你妈的,再敢提报警两个字试试看!” 唱晚妈妈头发被打落,侧着脸浑身僵在原地,过了会,她解下围裙,面无表情,“你不用再说了,我们现在就去离婚。” “......” “你他妈的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再说一遍?!” 郑程力拽住她的胳膊,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甩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离婚!现在就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郑程力愣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掏出手机给郑柯宇发了条短信,然后追上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唱晚正戴着耳机坐在书桌前刷题。 音乐声音开得有点大,以至于郑柯宇开门进来的时候她都没听见动静。 恰好一首歌听完,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郑程力应该走了,刚起身准备回去帮妈妈洗碗,一转头,对上郑柯宇的脸。 他慢悠悠的把门关上,笑容猥琐又得意,一进来直接拽住她的手往床上推,带着浓厚呛人的烟酒味。 男女间力量悬殊极大,唱晚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他甩到了床上,紧接着他人压上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试图去扯她的衣服。 唱晚浑身毛骨悚然,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两只腿使劲往他身上踹,一边挣扎一边惊恐呼救。 郑柯宇抬起一条腿将她的膝盖压住,瘆人的笑声从他嘴里传出来,“叫什么?他们出去了,我爸让我生米煮成熟饭,完事了,什么都好办。” 说完,他一手掐住她的手腕,一条腿跪在她膝盖上,腾出空来解皮带,“书有什么好读的?不如跟了我。” 巨大的绝望铺天盖地将她包裹,唱晚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这一刻瞬间抽离,灵魂悬于空中,下一秒,他的身体往下压。 黏腻如蛇一样的触感在她身上攀爬,她疯狂地反抗,混乱中摸到床头柜上摆的台灯,不管不顾地握住手柄往郑柯宇脑袋上砸过去。 郑柯宇吃痛叫了声,脸上被碎裂的玻璃划出血痕,鲜血涌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床单上。 唱晚抓住一块最大的玻璃,毫无理智的往他身上捅过去,郑柯宇往旁边躲,很快找准机会将她手上的玻璃拍飞,捂着身上的伤口怒气冲冲瞪着她。 “我操你妈的,居然敢拿玻璃捅我,我操...” 她很快捡起床上剩下的玻璃,紧紧捏在掌心,蜷缩在角落,冷冷的盯着他:“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报警。” “你肯定要坐牢!你和你爸爸,都要坐牢!” 郑柯宇把身上的短袖脱下来,在脸上抹了把,擦干血迹,随手扔到床下,呸了声: “你有那胆子?你不要读书了?报警了你还在学校待的下去吗?你受得了同学们的指指点点吗?” “我不在乎。” 唱晚眼也不眨地盯住他,“我一定会报警!” 他目光缓缓扫过唱晚裸露在外的肌肤,少女眉目鲜妍精致,发丝凌乱,长袖长裤下掩盖的四肢纤细修长,柔软至极。 “你不在乎又怎样?” 郑柯宇忽然笑了,眼底欲火重燃,慢慢逼近,“我爸发话了,让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反正是我未来媳妇,我睡我未来媳妇,有什么错?” 第175章 生命 说完,他再度压了上来,飞快地将她手里的玻璃抽出来,因为用力过大,唱晚手心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回,郑柯宇目的性极强的拽住她的裤子,想要往下拉,浑浊的气息一波一波的往她脸上喷。 唱晚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哭喊,试图引起外头人的注意。 无人回应。 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黑云滚滚,雷声轰鸣,将她所有的求救声尽数遮掩。 炎炎盛夏依旧令她如坠冰窖。 她恨不得立刻死掉。 就在她觉得她要被浓烈的黑色全部侵袭裹住的时候,她听见了妈妈开门的声音。 唱晚绝望的眼神重新燃起希望,用尽所有力气呼救,“妈妈,妈妈救救我!” 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紧着是男女的争吵声,下一刻,门被打开,客厅的光亮洒进来,照在她空洞苍凉的脸上。 郑柯宇停下动作,捡起地上的衣服讪讪往后退,看着门口的两个人脸上红白交加。 “...爸...阿姨...” 郑程力阴鸷地扫了他一眼,低咒一声:“没用的东西。” 唱晚妈妈刚到楼下,忽然想起办离婚的证件和资料都没拿,想要回去,可郑程力却反常的拉住她,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就是不准她上楼。 两人争执了一会,唱晚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推开他往楼上跑。 果然,一打开门,情况和她预想中的一样。 甚至比她想象中更差。 妈妈拿被子将唱晚裹住,目光凶狠,指着他们颤声道:“...两个畜生...” 紧接着她拿出手机,拨通警察局的电话,郑程力立刻伸手去抢,“你干什么?这不是没出事嘛!有什么好报警的,你报了警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啪地一声,混乱中手机摔到了地上。 一直沉默的唱晚出了声,“妈妈,我一定要报警,我要他去坐牢。” “坐你妈的牢。” 郑程力来回踱步,突然换了副脸色,态度和缓下来:“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这种事被别人知道还得了?你受得了吗?” “家丑不可外扬,我回头会教训他的,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唱晚无所谓的摇头,“我不需要你的交代,我要法律的交代。” 郑柯宇见她态度如此强硬,心里不可抑制慌起来,祈求的目光望向郑程力:“...爸...我...” 郑程力眉头皱起,让他别吭声。 唱晚缓了会,掀开被子,弯腰去捡地上的手机,郑程力目光一凝,直接将手机踢飞。 见状,她身体微微发颤,低而轻的讽笑,随后从床上起来,坚定地往外走,“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我说过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一定要报警。” 几个人拉拉扯扯的走到客厅,眼见她们母女俩即将出门,郑程力发了狠,一把扯住唱晚的头发往后拽,“老子让你别报警听不懂是吧?” 郑程力本来以为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郑柯宇能把事情办完,女人嘛,总是在乎自己名节的,只要她在乎,以后再慢慢劝,不愁她不妥协。 可他没想到唱晚妈妈那么敏锐,一下子就发觉屋里只剩郑柯宇和唱晚两个人,猜出了他的心思。 也没料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唱晚性子居然那么刚烈,拼死反抗,甚至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名声,死活要找警察。 “老子说了会教训他!你他妈还要怎样。” 唱晚伸手去拍他的手,咬着唇一声不吭,眼神却极为坚定。 妈妈见女儿被抓,哭着扑上去,郑柯宇连忙去拽她,一时间四个人扭打在一起。 一片狼藉中,唱晚妈妈摸到餐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地在郑程力手臂上一划。 殷红的鲜血将郑程力刺激的更加疯狂,他松开唱晚,劈手夺过刀,想也不想的往唱晚妈妈脖子上刺过去。 鲜红的血液像一根红色的箭,从颈动脉喷洒而出,兜头浇了唱晚一脸。 温热的,黏腻的,伴随着铁锈味的血液不断从她脖子里流出来,似乎还能隐隐听见其中逐渐微弱的心跳声,那是生命消逝的痕迹。 唱晚茫茫然站在原地,脑中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嗓子像是被堵住,她所能发出的声音。 ——只剩凄厉的嘶吼。 *** 周惊寒开完会已经是晚上八点,他回到办公室时,傅行深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周惊寒关上门,松了松领带,朝他走过去,“脸色那么差。” 傅行深犹豫一瞬,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这是你托我查的资料。” 周惊寒接过,傅行深看着他,停了几秒,补充一句,“有关唱晚的。” “嗯。” “我看了点。” 周惊寒拆文件袋的动作一顿,“怎么?” 傅行深没多解释,拍拍他的肩,“...没怎么,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惊寒心中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上次的猜测悄无声息的冒出头来。 “......” 他看完文件已经是深夜。 办公桌上凌乱散落着各种纸张和照片。 周惊寒站在落地窗前出神良久,指尖燃着的香烟不知不觉烧到尽头,他被火星烫到指节,猛然回神,将手中烟蒂扔了出去。 食指被灼烧过的触感经久不散,但还有一股比这更强烈的疼痛从心间一直蔓延至鼻端。 他的脸色幽深晦暗,看不出情绪,内里弥漫着撕心裂肺的绞痛之感,仿若五脏六腑在这一刹那移了位,疼得他呼吸不畅。 那份文件上的每一个文字都像一把利刃,精准地插在他心脏最柔软的位置。 深埋在骨子里的暴戾叫嚣着要冲破牢笼,撕碎眼前的一切事物。 周惊寒喉结滚了滚,闭上眼睛轻吐了口气。 外面正下着暴雨,又到台风天了。 他睁开眼睛,目光沉沉的盯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黑夜和滂沱而至的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像是汹涌无尽的眼泪,诉说着多年的委屈和痛苦,令他隔着玻璃仍然生出绝望。 周惊寒僵硬地摸出手机,下意识地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通。 他真的管不住自己了。 他真的好想她。 第176章 不要命的阵仗 唱晚深陷于无边际的黑暗与永不褪色的血腥噩梦中。 妈妈一只手捂着脖子,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连时间都冲刷不尽。 她气息奄奄地指向门口,虚弱地说出了她留给女儿的最后两个字:“...快跑。” 这一刻,唱晚恍惚间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梦里的自己崩溃地往门外跑去,身后跟着她这一生都难以摆脱的梦魇。 盛夏时节如瀑布般的急雨从天而降,外面行人神色匆匆,脚下跑过的道路寸寸崩塌,唱晚片刻不敢停,生怕被身后无穷的阴影吞噬殆尽。 鬼魅般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她茫然无措地在雨中奔跑,猝不及防撞进一个人的怀中。 “周惊寒!” 阴森可怕的梦境如同碎裂的镜子,咔嚓一声,一切了无痕迹,如同从未发生过。 在这一刹那,她被拉回到现实。 唱晚惊坐而起,额上散落的发丝被冷汗打湿,口中不住呢喃:“...周惊寒。” 可周惊寒不在这里。 酒店标间一如既往,昏暗阴沉,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大作。 郑程力失手杀死她妈妈后,整个人都陷入疯癫,他让郑柯宇去把唱晚追回来,同楼层的邻居听见如此大的动静,纷纷打开门出来查看情况。 门口的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郑程力被堵在家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干脆一把火把整个房子都烧了。 火势极大,爆炸声不断,甚至影响到了隔壁的好几户人家。 “......” 唱晚闭了闭眼,摸索着找到手机,寻找救命稻草一般点开微信,找到周惊寒的头像,看着那两只熟悉的小猫,她狂乱的心跳微微安定下来。 幸好那是梦。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松了口气,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来电显示:周惊寒。 她呼吸一滞,看了眼时间,犹豫良久,点了接听:“...喂?” 他的声音辨不出情绪,压得极深,“你在哪里?” 唱晚念了个地名,小声问:“你找我有事吗?” “有。”周惊寒拿起外套往门外走,“你什么时候回来?” 唱晚看了眼窗外的天气,有点不确定的说:“本来是今天回来,但是因为台风的缘故,所有航班都取消了。”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明天回来。” “好。等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唱晚轻声问:“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周惊寒走进电梯,“我想当面告诉你。” “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她还是乖乖应下。 话题就此止步,两人沉默了会,但双方都没有挂电话。 周惊寒盯着飞速往下降的电梯楼层,低声问: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又熬夜了?” 唱晚眨眨眼睛,周惊寒最讨厌她昼夜颠倒饮食不规律了... “...刚刚...在收拾行李。” 她声音略有些不自然。 ——叮。 电梯门打开。 “你刚从公司出来吗?” 听见熟悉的电梯门声音,她问,“你这个点才从公司回去吗?最近很忙?” “你...过得好吗?” 借着夜色的掩盖,她终于有勇气问出这句话。 你好吗?周惊寒。 深夜的公司空无一人,周惊寒听着她的声音,独自经过那条他们曾并肩而行过很多次的长廊,望着外面末日般的夜色,忽然想起去年的一个台风天。 他们二人共同度过的那个夜晚。 “唱晚,我不好。” “......” 知道你对我有过一段漫长而辛苦的暗恋时已让我心疼万分,更何况今日还掀开了黑白往事的一角。 隔着文字与七年时光都令我心如刀绞无法呼吸,何况你曾经身陷囹圄不能自拔? 周惊寒从未如此后悔过。 ——当年为什么没有第一眼认出她? 为什么,没有把她带走? 电话挂断后,周惊寒驱车在雨夜前行,一路疾驰往机场而去。 可正如唱晚所说,因为台风的缘故,所有航班都停了,包机都不行。 周惊寒直接打电话调私人飞机,不仅惊动了周黎阳,还惊动了周家上上下下不少高层,包括周远山。 周黎阳冒着大雨从老宅赶过来,路上顺便通知了闻骁。 两人到达机场时,周惊寒刚刚挂掉空管的电话,周黎阳见他神情平静,松了口气,疑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要调私人飞机?” 闻骁听机场工作人员一脸为难地说完事情经过后,走到他面前,“这个天气飞机起飞实在太危险了,还是深更半夜,就算把私人飞机给你调来,申报的流程起码也要走几个小时,还是等台风过去再说吧。” 周惊寒低头径自发消息,没有搭腔。 周黎阳见他又开始发神经,猛地想起刚才在老宅时,周远山意味深长的神情,还有那番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惊寒什么都好,就是不懂收敛,藏不住宝贝。” 周黎阳拽着他的领带往休息室走去,将他甩进房间,把门重重踢上,怒道:“听不懂人话是吧?!抽什么风!” “哥。”周惊寒脸色没有一丝波澜,眼睛盯着地面,声音极为平静,“我要去一趟临市,那边出了很大的事,我必须亲自过去处理。” “你也知道要找个借口!” 周黎阳怒气更甚,“可看看你现在做的事,一副不要命的阵仗,你当周家的人都是傻子吗?现在父亲和周家的一些高层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马上陆家也会知道。” “好了,满意了?”周黎阳冷嘲热讽道,“现在谁都知道你藏了个宝贝在那边!” 宛如被刺中逆鳞,周惊寒骤然抬眸,看他的眼神犹如两柄浸了毒的剑,竟令周黎阳心中一凛,后背发寒。 那一阵的寒意过去后,周黎阳更愤怒了。 这时,闻骁拿着电话进来,分开剑拔弩张的两兄弟,看向周惊寒,“我打电话问过楚楚了,你家那位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去那边工作而已,明天就回来,你为什么突然那么急着见她?” 周惊寒沉默。 他站在原地,垂着头静止不动,如同一座有温度的雕塑,浑身僵硬如石。 第177章 情不自禁 他沉默,休息室里便安静了。 闻骁和周黎阳对了个眼神,说道:“我先去打探一下陆家的情况,你们两兄弟先谈谈。” “......” “......” 闻骁走后,周黎阳轻闭上双眼,半晌,压下心头激荡的情绪,默默退出房间。 这件事情传播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传到了傅行深耳中,给周惊寒打电话他不接,没办法,他只好把电话打给了周黎阳。 傅行深长话短说,非常简略地告诉了他周惊寒今晚异常的原因。 周黎阳道过谢后,让工作人员帮他买了两杯咖啡过来,随后捧着两杯热饮,重新走进休息室。 周惊寒站在窗边,眉目阴沉,眸色深得宛如外面被暴雨冲刷的无尽夜色。 这模样无端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被周远山折断羽翼的少年。 周黎阳看得鼻子一酸。 他拍拍周惊寒的肩,递了一杯咖啡给他,“到沙发上坐会吧。” 周惊寒抬起眼睛,接过,低声道:“谢谢哥。” 他的声音已经哑了。 见他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周黎阳也不勉强,和他并肩而立。 休息室里亮如白昼,室外却如同末日降临,里头安静的诡异,两个男人站在窗前,沉默地喝着手里的咖啡。 周惊寒捏着杯子的手指渐渐泛白,自成年以来,他还从未有过如此无能为力到绝望的时刻。 很想回到她身边。 想抱一抱她。 抱一抱他心爱的姑娘。 “刚刚行深给我打了电话,和我说了点你那位前女友的事。” 周惊寒转过头来,眼神冰寒, 周黎阳无奈摇头一笑,“没说太多,只是说她小时候出了点不好的事,而你今天恰好知道了。” 周惊寒依旧没说话,眼神却慢慢有了温度。 “惊寒,我能理解你现在心急如焚的心情,毕竟,我当年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 “...哥。” 周惊寒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语调透着一丝不忍。 极安静的空间里,周黎阳轻轻一笑,清润的声音缓缓传来,“老实说,我有点后悔当年下的决定。” 周惊寒眼神动了动,“什么?” 周黎阳低头吹了吹升腾而起的水雾,却怎么都吹不开,最后竟然不知怎的,吹进了眼眶里,热热的一片。 “如果当年,我不说那件事,而是选择直接和南思订婚,或许,你和唱晚,会走得容易一点,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两难的局面。” 那件事是什么,两兄弟心知肚明。 “哥。”周惊寒垂下眼睛,“你不说的话,对陆南思不公平,对自己也不公平,你那么做是对的。” “况且。”他盯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不仅是你,还有我,都没料到未来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一个隔着千山万水,依旧可以轻易操控他所有喜怒哀乐的人。 令他日日牵肠挂肚,魂牵梦绕。 “不。”周黎阳缓缓摇头,“是我自己太自私,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擅自做了一个影响你一生的决定。” “自私?” 周惊寒垂着眼睛,盯着氤氲而起的雾气,“为什么要揽下这份责任?明明是两家公司那群老东西弄出来的事,为什么要你我来承担?” 周黎阳一愣。 “是他们一门心思想要用联姻维持利益,忽略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闹到今天,是那些人咎由自取。” 周黎阳看向他的弟弟,记忆里那个单薄桀骜的少年终于褪去了全部的青涩与稚气,成为了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真是让他欣慰极了。 “我周惊寒是那么好操控的吗?” “...惊寒。”周黎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停顿几秒后轻叹一声,转而低声问他,“公司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周惊寒瞥他,简明扼要地报了几个人名,“暂时争取到了这几个,加上楚楚手里的股份,差不多够了。” 这几个人都是公司里举足轻重的元老,楚归梵的父亲是周远山的亲弟弟周云山,他过世后,手里周氏的股份一并转给了膝下唯一的独女。 周黎阳眼底的沉郁一扫而空,重重拍了拍他的背,“好小子!才半年而已,进展竟然这么大,看不出来你居然是闷声干大事的料。” 周惊寒勉强扯了扯唇,眼底藏着一抹深深的疲惫。 这段时间的尔虞我诈耗费了他太多心神,再加上他此刻满心都是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唱晚,实在没心思去回应周黎阳的调侃。 周黎阳显然也明白这点,逐渐冷静下来,语重心长道:“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今天是不可能到她那里的,等台风过去再说吧,也就明后天的事了。” “......” “我开车过去找她。” 周惊寒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架子上,转身往门口走去。 周黎阳拽住他,“你是真的疯了不成?你看看外面的天气,高速都上不了!” 两人正僵持着,闻骁敲门进来,露出身后的人影,傅行深挑眉看向两兄弟,“诶周惊寒,你让我盯的人,今天下午出来了。” 周惊寒眼神一凝,点点头,整了整衣领,对着一头雾水的周黎阳道:“我先出去跟他谈点事。” 他走到门口时,周黎阳再度叫住他,“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用情深到了这种地步?” 周惊寒微怔,目光移到他脸上,“我也不知道。” “......” 周黎阳等着他的下文。 他坦然道:“好像从遇见她开始,我就一直在情不自禁。” 人一旦动心,剩下的就是情不自禁的事。 人潮拥挤中会情不自禁的去寻找她,看见她过得不好会情不自禁的照顾她,到了后面弥足深陷,更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拼尽全力去争取她。 门外。 “郑柯宇出狱了?” 周惊寒单刀直入。 傅行深点头,“嗯,出来后去了gk,恰好台风天,现在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178章 继兄 周惊寒唇角抿成一根直线,没出声。 傅行深劝道:“外面雨那么大,反正你现在也去不了她在的城市,不如跟我回酒吧看看,再说了,就算私人飞机的申报成功通过,你到那里,起码是明天下午的事,说不定她已经坐上了回来的航班。” “费那么大的劲还扑个空,更遗憾。” “......” 周惊寒眼皮轻掀,低声道:“我知道,我就是怕,今天不去,我以后会后悔。” 傅行深笑了,“后悔什么?她又没出什么事,现在不是好好的在酒店待着吗?” “反而你若是这么不要命的赶过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傅行深顿了顿,“那才叫后悔。” “......” 周黎阳和闻骁两个人出马都没劝动的人,被傅行深三言两语拉进了车里,踏上了回程的路。 两人驱车来到gk酒吧。 今年的这个台风走势极为诡异,在海上盘旋了一个多礼拜,本以为它要走了,没想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杀个回马枪。 从晚上八点开始,暴雨就没停过,到了后面夸张的就像天上破了个洞,这座城市的路被淹了大半。 很多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困在原地,其中就包括郑柯宇和他那一群准备为他接风洗尘的狐朋狗友。 周惊寒和傅行深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大部分人都喝得烂醉如泥,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郑柯宇正勾着一个光头的肩,手里举着杯酒,嬉笑道:“我真没骗你,我那个继妹,长得真的绝,身材也好。” 他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老子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 “哟,身材好你都知道?”那光头男猥琐一笑,朝他扬扬下巴,“什么时候带来给兄弟见识见识?” “......” 傅行深听着这几句话,视线微微往旁边挪了点,果然旁边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用言语去形容了,周身气压极低。 周惊寒默不作声地脱了西装外套,将白衬衫袖口上的两枚墨绿色的猫眼袖扣摘下来,小心翼翼放进裤子口袋里,松了松领带,将袖子折到手肘处。 “对不住了。”他把衣服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款步而入,“今天又要砸你一次场子。” 说完,还没等傅行深说话,他拿起离得最近的一把椅子狠狠往郑柯宇头上砸过去。 屋子里没人能料到会出现这样大的变故,躺在地上的几个人纷纷被吓到酒醒,尖叫着往角落里躲去。 郑柯宇直直地挨了这么一下,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人都有点不清醒。 周惊寒冷冷哼笑一声,拖着椅子继续往他和那个光头男人身上砸去,他明显带了情绪,目的性极强,专挑两人痛处打。 郑柯宇疼得闷哼一声,睁开被鲜血覆盖的双眼,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血色,他摸了摸,咬着牙问:“你他妈谁啊?!” 周惊寒没搭理他,在他下巴上狠狠给了一拳,抬腿又在他小腹上踹了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郑柯宇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碎了,疼得差点吐血。 包厢动静太大,很快店长带着保安匆匆跑来,然后居然看见好久不见的大老板正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框上看戏,整个人都糊涂了。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看着里面被周惊寒单方面殴打的两个人,抬手挡住想要往里冲的保安,试探着叫了声:“傅总?” 傅行深正在抽烟,瞥他一眼,“散了吧,这儿有我呢。” 店长看了眼屋子里死猪一样的两个人,咽咽口水,“万一出了事...” “出事?” 傅行深看向包厢里正中场休息给自己点烟的男人,他和周惊寒认识多年,周惊寒虽然从小离经叛道桀骜不驯,但在国外多年历练下来,平日里也算成熟稳重,优雅得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周惊寒这副样子了,只怕是今天心里的火气压到了极致,可偏偏有人出狱没看黄历,直接撞枪口上,还在背后议论他的心头肉,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自寻死路。 傅行深慢条斯理地踢开脚边散乱的酒瓶碎片,走到沙发上坐下,懒洋洋地抽着烟,“放心吧,他心里有数,人是我带来的,出了事我担着。” “是是是...” 店长弯着腰站在他旁边,看了眼满地狼藉,一阵头疼,不知道作何表情。 混乱中他偷偷瞟了眼周惊寒,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去年九月他也来砸过场子! 当时过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是华庭的贺总,而现在,直接把大老板叫来了... 他就不能换个酒吧打架吗?! 店长轻叹一声。 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惊寒站在原地,抬脚踢了踢捂着肚子哀嚎的郑柯宇,随后慢悠悠蹲下,直接拿烟头往他手上按过去,“记得我吗?” 郑柯宇叫得更大声了,“不记得,老子不认识你,你他妈无缘无故凭什么打人?” 周惊寒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糊满鲜血的脸转向自己,缓缓地喷了口烟在他眼睛上,声线淡漠:“仔细看看,再说一遍,认识我吗?” 头皮传来剧烈地撕扯痛感,郑柯宇嘴里不断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他努力睁开双眼,对上男人阴沉冷厉的脸。 记忆在这一瞬间被拉回今年二月,在西子湾小区401门口,他们曾照过一次面。 眼前这个人,就是周唱晚的男朋友。 “我当是谁呢。”郑柯宇挤出一抹笑,鲜血淋漓的样子格外瘆人,“原来是妹夫。” “谁他妈是你妹夫?” 郑柯宇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诡异一笑,“反应这么大?噢,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睡了你的女人。” 闻言,周惊寒眼皮轻垂,碎发落于额间,昏暗的包厢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忽然,他抬手将郑柯宇的脸朝下,重重往地板上扣下去,骨子里的暴戾毫不掩饰,郑柯宇的牙都崩坏了几颗。 “我操...我操你妈的...” 郑柯宇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侧着脸贴在地上动弹不得,含混不清地大喊:“...我要报警,杀人了...杀人了...” 周惊寒踩住他的一只手,脚尖用力往下碾。 男人一脸散漫,“报啊,记得找个好点的律师,不然太没劲了。” 第179章 天涯共此时 傅行深眼皮一跳,见事态正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往失控的方向而去,掐了烟站起来,侧头跟店长吩咐了声: “人我先带走,剩下的这几个你处理下。”说到这,傅行深瞟他一眼,“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店长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一定不会影响到您二位。” “嗯。”傅行深拍拍他的肩,“不错。” 说完,他往包厢角落走去,将周惊寒扯回来,在他即将失去理智前及时拽开。 “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场面太难看。” 周惊寒回头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回身又踹了郑柯宇一脚,然后淡定地整理了一番衣领和袖口,“走吧。” 人是打完了,心里却还是不好过。 包厢里,瘫在地上的郑柯宇动了动手指,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的手指八成是被他踩骨折了。 “嘶...” “店长...”郑柯宇极缓慢地动了动身体,看见门口的店长和保安,将嘴巴里残余的牙齿碎片吐出来,“打人了,你们不能让他们走,我要报警!” 酒吧店长冷冷地扫他一眼,挥手叫来几个保安,几人气势汹汹地走进去,其中一个领头的环顾四周,“打架斗殴对吗?” 店长:“尊贵的客人,请问这些损坏的桌椅餐具您打算如何赔偿?” “......” 郑柯宇趴在地上,用一种极为荒谬地眼神看过去,“什么?我赔钱?又不是我砸坏的!” 几个保安将他团团围住,酒吧店长抱胸站在他对面,“微信还是支付宝?现金也行。” “......” “你们这是黑店!”郑柯宇惊恐到颤抖,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我要报警...我要查监控...我要告你们,告你们所有人!” 酒吧店长蹲在他面前,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客人,今天台风天,监控室的电缆被吹坏了。” “所以,没有监控。” “......” 店长直起身,面无表情地重复:“对于本店的损失,您打算如何赔偿?” 郑柯宇一瞪眼,刚想说话。 店长身后膀大腰圆的安保人员立刻呼啦啦围了一堆上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看上去就跟黑 社会组队抄家似的,阵仗极为吓人。 郑柯宇瞬间哑火,往后缩了缩。 店长又说:“如果不照价赔偿的话,小店完全有理由将您告上法庭。” 话语中威胁之意甚浓。 郑柯宇有苦难言,“...那你们想怎么样?” 店长淡淡道:“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是希望您收回刚才的话罢了。” “你们店跟那个男人果然有关系!我要报警!” 郑柯宇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眼神阴狠,啐了口。 店长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只蝼蚁,“恕我直言,您完全没有资本和那个阶级的人斗,识相的话,还是乖乖捡东西滚蛋。” “今天发生的事,必须得给我咽下去。” 郑柯宇的眼神逐渐变了。 这家酒吧的店长已经是他无法接触到的人,更何况是他背后的人... 后背上陡然浮起一阵寒意,汗毛都微微竖了起来。 当初第一眼见到那个男人他就觉得气度不凡,看着不像普通人,今天经酒吧店长一说,果然大有来头。 看来周唱晚这些年过得很不错,连这种人都傍上了... —— 傅行深带周惊寒到了一间空包厢里,让服务员拿了医药箱过来,坐在一旁亲自给他上药。 刚才打人的时候用力过猛,他的手指关节不小心磕破了皮,手臂也被划出一道口子,此刻正汩汩流着鲜血。 傅行深一边上药一边还不忘调侃:“我还以为在国外八九年,你都忘了怎么打架,这么一瞧,身手不错嘛。” 周惊寒极其不屑的轻哼一声。 “不过,我倒挺佩服你。” 傅行深忽然低叹道。 “佩服我什么?”周惊寒斜睨他,“打架厉害?” 傅行深无语地摇摇头,“不是这个,我是想起了你在机场休息室说的话。” “你说你情不自禁。”傅行深的目光从他手上的手臂移到他脸上,“就因为这份不自禁,你连抵抗都没有,坦荡地承担了这份情。” “所以我很佩服你。” 两人都清楚,今天在机场的事情会在周家和陆家引起多大的震荡。 而男主角神情平静,仿佛早有预料,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傅行深总算明白为什么自从周惊寒谈恋爱后,周黎阳天天骂他是个疯子,骂他谈恋爱谈出毛病了,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山雨欲来,他不仅不紧张,反而跃跃欲试。 确实不像个正常人。 “瞧你这样子,心里是有把握了?” 傅行深没忍住,还是张嘴问了句。 周惊寒坦然摇头,“没有,毫无头绪。” “......” “那你他妈一副万事皆在掌握中的表情摆给谁看的?!” 傅行深闭了闭眼。 “当然是摆给那群想啃我骨头吃我血肉的老家伙看的。”周惊寒不紧不慢地和他开玩笑,“没想到第一个唬住的,居然是你。” “......” 上完药后,傅行深把东西塞回药箱,“你今晚回酒店?” 周惊寒沉默了一会,“回别墅吧,我很久没回去了。” *** 顶着风雨回到那栋熟悉的别墅,周惊寒坐在车里,目光落到窗外那幢笼罩在漆黑风雨中的房子上。 他已经快半年没回来过,虽然有按时叫人来打扫,但那栋漂亮的三层小别墅依然丢了新年时的烟火气。 冷冰冰的立在那里。 周惊寒仰头靠在椅背上,喉结滚动,点开了唱晚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很干净,只零零散散的分享了几首粤语歌。 他点开今天发的那一首,舒缓哀伤的前奏流水般飘出来,低沉沙哑的男声像是密集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在他心头。 隔着万水千山,他和她一起度过了同一个台风夜,听过同一首歌,或许也同样盯着外面无休止的风雨久久出神。 淡淡交会过,却有最温柔共振。 天涯共此时,大抵如此。 第180章 回去 第二天,唱晚睁开眼睛,拉开窗帘往外看去,天色晴好阳光灿烂,昨夜肆虐的风雨早已消失不见,唯剩满地残枝断桠。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九点。 昨晚做了个噩梦,居然梦到了多年前的事情。 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事情。 其实她的记忆力一直都非常好,当年选择翻译这个专业,除了周惊寒随口说的那句话以外,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但是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刻意压抑自己,不去回忆当年发生的种种事情,让那些不好的记忆逐渐在时间长河里淡忘。 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很久,久到可以追溯至父亲过世的那年。 而父亲的过世,也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这个转折点给她带来了太多的痛苦,以至于她不得不将所有一切全部忘怀,而那个一切里,包括周惊寒。 这大概也是她会完全忘记小时候曾和周惊寒见过好几次面的原由。 想到周惊寒,唱晚忽然记起昨晚半夜他打来的电话。 如果不是通话记录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她真的会以为,昨晚凌晨时分和周惊寒的那通电话是一场梦境。 唱晚叹了口气,盯着通话记录上的那个名字,目光飘忽不定。 周惊寒为什么会在深更半夜给她打电话呢? 没等她想明白是什么情况,手机突然一震,她回过神,原来是航空公司的短信。 唱晚点开来一看,上面通知,昨天因台风原因暂时取消的航班已恢复正常,运行时间不变,如果对您造成了影响,可以在平台申请改签或退票。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她是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昨天的东西只收了一半,行李箱还摊开摆在地上,上面胡乱扔了几件衣服。 唱晚目光挪到手机屏幕上,手指摩挲着短信上的退票两个字。 她出差之前,其实是想借工作的机会到别的城市散散心,可没料到居然那么忙,忙到除了翻译就是吃饭和睡觉,几乎没有半点休闲时间。 原定的工作计划不断加入新的要求,她越来越忙,工作内容也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等忙完一看日历,居然七月了。 反正事情已经告了一段落,趁这个机会,要不要出去旅游一段时间? 脑海中忽然想起周惊寒透过听筒传来的声音,“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说。” 会是什么话? 她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下一秒,周远山阴沉淡漠的脸缓缓浮起,他轻慢的对她说:“而你,就是那个应该被扫除的障碍。” 唱晚闭了闭眼,深深呼吸,告诉自己:别难过,他说的是对的。 没关系的。 你没关系的。 周惊寒那么好,你不能去影响他原有的人生轨迹。 唱晚抿着唇,下床进了洗手间。 她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去考虑。 在里面磨蹭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那个男人的一通电话,让她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刷牙的时候差点把洗面奶当成了牙膏。 手机恰好在此刻响起来。 是楚归梵的电话。 “喂,楚楚?” “唱晚,你啥时候回来?台风过去了,暴雨也停了,航班是不是恢复正常了?” 楚归梵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 唱晚一头雾水,嗯了声,“怎么了?” 楚归梵嘟囔道:“想找你帮忙,你今天能回来吗?” “帮忙?”她疑惑问,“帮什么忙?” “我有个从小就认识的姐姐,她爸爸今天过六十大寿,在万豪酒店准备办个宴会庆祝,结果临时邀请了几个法国嘉宾。” 楚楚一口气把剩下的话说完,“因为太突然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翻译,我记得你正好会法语,所以想找你帮忙。” 唱晚纠结道:“今天晚上?时间太赶了,我回来都下午五点了,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我叫傅行深来接你!”楚楚一听有戏,立刻激动起来,“宴会九点才开始呢!” 傅行深...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唱晚怔住,这是不是意味着,周惊寒也会在? “......” 楚归梵没察觉到她的迟疑,自顾自继续解释道:“我也知道挺为难的,你毕竟刚出差回来,肯定特别累,但那几个法国人真的很重要,不能出纰漏,同传翻译,还是中英法三语同传,实在是太难找了,都是需要预约的大佬。” 这话确实说的不假,虽然国内语言类专业的学生每年毕业数百万,但是能学到同传这个程度的人都是万里挑一。 加上大家越来越清醒,转专业的人越来越多,能沉下心去学一门语言的人就更少了。 唱晚沉默半晌,说道:“但是我没有任何准备,你也没给我资料,直接上场的话,可能会出问题。” “这个简单,没什么专业性内容。”楚归梵热情道,“最多让你给那几个法国佬介绍几个在场的人而已,我待会把名单和对应照片发给你,这场宴会来的人不多,要记住的人我给你重点标起来。” “......” 电话那头的楚归梵还在叽叽喳喳:“我上网查了你们同传的日薪,好家伙居然八千一天!早知道我也去学翻译了!学画画养不起我。” “没你想的那么多。”唱晚哭笑不得,“进同传箱才有那么高,平时的陪同会议的工资一般也就2000到4000一天,而且学翻译很累的。” 楚归梵满不在乎,壕气冲天道:“没关系,我那个姐姐巨有钱,你如果来,给你翻倍的价格。” 楚归梵在电话里撒娇卖萌磨了她大半天,总算让唱晚点了头。 电话挂断后,唱晚思索良久,盯着脚边的行李箱发呆,如果是因为工作碰到他的话,应该...不要紧吧? *** 得到唱晚肯定的答复后,楚归梵立刻欢欢喜喜地给陆南思打了电话。 “陆姐姐,我帮你找到翻译啦!” 电话那头的陆南思红唇一勾,“是吗?她叫什么名字?” “周唱晚。”楚归梵笑得没心没肺,“是我室友,人美心善的一个女孩子,我跟她说价格给她一万一天,没问题吧。” 陆南思漫不经心地摆弄指甲,“你就算再加个零都没问题。” 楚归梵愣住,随后懊悔地咬咬唇,窝在沙发里滚来滚去。 大意了,早知道就说十万一天了! 说不定能拿点分红! 第181章 到怀念为止 唱晚到达余同市机场的时候,傅行深已经在门口等了快半小时。 看见她从里面出来时,他正在跟周惊寒通电话。 “看到了,人出来了。” 周惊寒嗯了声,握着手机没吭声。 “诶,周惊寒。”傅行深手肘支在车窗上,懒洋洋道,“你要不要跟她说说话?我可以把手机给她。” 周惊寒哼了声,“今晚就能见到了,有话我可以当面告诉她。” 傅行深嗤笑:“瞧你这副德行。” “你不说那我就挂了啊。” “等会——” 周惊寒叫住他。 傅行深不耐,“怎么?” “飞机餐味道肯定不好,她估计什么都没吃。”周惊寒说,“待会帮我盯着她把饭吃完。” “......” “你当我是你顾的保姆?”傅行深扯唇笑道,“那么放心不下怎么不自己来接?” 周惊寒站在走廊窗口,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瞥了眼身后的会议室,“走不开。” 走不开是一回事,见了面忍不忍得住又是一回事。 “我这是新车,里面不能吃东西。”傅行深故意刺他。 “弄脏了我赔一辆给你。” 周惊寒神色未变,“随你挑。” 难得有坑他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行。”傅行深应下后,饶有趣味道,“看不出来你们俩居然是这种相处方式,你还要管她吃饭?” 周惊寒哼笑,“彼此彼此,你不也给楚楚又当爹又当妈吗?” “......” 唱晚拖着行李箱从门口走出来,四处张望,昨晚楚归梵好像和她说会安排人来接,但没说是什么车。 不远处的一辆保时捷按了按喇叭。 她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 车里走下来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戴着墨镜,肩背宽阔,个高腿长,香车美男一出场,便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见到来人,唱晚眼皮一跳。 怎么是他来接??? 死去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活过来。 楚楚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好像提到过让傅行深来接她。 但她当时走神在想周惊寒,完全忽略了这个名字... 傅行深迈动长腿朝她走来,一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走吧。” “...谢谢。” 唱晚呼吸一滞,认认真真和他道谢。 “没事。”傅行深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我不亏。” “......” 从坐进他车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越来越觉得答应楚楚的请求是个馊主意。 她是楚楚的哥哥不假,但他同时还是傅行深呐! 是傅氏总裁! 尽管傅行深在她面前从来没摆过什么架子,一直平易近人,温和有礼,但她心里清楚,他是看在周惊寒的面子上才那么做的。 单论他们二人的关系,还远没达到让他来接的地步。 唱晚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傅行深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袋子递过来。 那个不显眼的袋子里裹了层银色的保温膜,里面装着一份饭。 “谢谢!” 这回的语气明显带了几分震惊。 傅行深非常不要脸的应下了这句感谢,“尝尝吧,跨了半个主城区,还徒步走了一段路才买到的。” 只不过做这些事的人不是他罢了。 “......” 这话说的唱晚更加惶恐不安。 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没吭声,默默点头,随后把饭拿出来,里面放着一双筷子和一个雪白的瓷勺。 盖子一打开,一股鲜香扑面而来,甚至还冒着热气,是一份辣子鸡丁盖浇饭,上面还铺了一个嫩嫩的煎蛋,旁边放了两种小菜,海带丝和橘子皮。 她拿筷子夹了一点放到嘴里尝了尝,橘子皮带着它独有的酸味,微微的有点辣,极为开胃,味道惊为天人。 是那家云安饭店的菜。 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周惊寒经常带她去吃。 那时候她就很喜欢他们家的小菜,每次都要单独买一点回去拌饭。 真是怀念啊。 可好像也只能到怀念为止了。 傅行深一边开车一边关注她的表情,见她相当镇定地吃完了一整份饭,一滴油都没有溅出来,餐具整整齐齐装好在袋子里,还打了个蝴蝶结,末了又对他说了句谢谢,腔调很正常,没有带鼻音。 很平常的态度,和他预料中边吃边哭的场景完全不同。 他现在已经搞不懂那两人什么状况了。 “有什么想问的吗?” 唱晚偏头看过去,疑惑,“问什么?” 傅行深轻咳道:“比如这份饭。” “没有。” “......” “没有?!” 轮到傅行深困惑了。 “嗯,没有什么想问的。” “......” 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又好像他们两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唱晚面色丝毫未变,耐心解释,“是..他买的,然后拜托你带给我的。” “那你怎么对我说谢谢?”傅行深颇有为好兄弟打抱不平的意思,“车开了这么久,也没见你问过他一句。” 她沉默了很久,小声道:“...我觉得我应该忍得住。” 傅行深但笑不语。 闸门开了一道口,此后就很难再将它关闭。 过了会,她深吸一口气,念出了那个只敢在深夜无人时分才敢唤出口的名字。 “...周惊寒...他...订婚了吗?” 她实在穷得一无所有,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半分自信,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这份感情,在荒凉贫瘠的土地上独自生活了太久,她早就忘了被人坚定选择是什么感觉。 人生何其漫漫,一个人的爱到底能维持多长? 谁也无法保证。 就算他是周惊寒也不能。 所以一直以来,她固步自封,哪怕是遇见自年少开始就偷偷爱慕了六年的人,她也不敢向周惊寒迈出一步,一定要等到他主动牵起她的手,她才有那么一丝丝勇气回握。 傅行深气笑了,“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 周惊寒这段时间过得什么日子他全都看在眼里,合着面前这人什么都不知道? 第182章 疑点重重 唱晚深吸一口气,微微弯唇,没有说话。 傅行深犹豫了好半晌,想起昨晚周惊寒那股不要命的疯劲,还是没忍住开口为多年兄弟打抱不平: “昨天夜里刮台风你知道吧?周惊寒脑子被雷劈了似的非要去找你,机场航班全停了,他为此不惜调动私人飞机,把机场搞得天翻地覆,不知道惹了多大的乱子出来,到现在还没处理完,周家和陆家那些人好不容易...” 傅行深说到这里,眼光一闪,瞬间闭上了嘴。 在他提起周惊寒三个字时,唱晚便猛地抬起眼睛,侧头紧紧盯住他,轻声问:“周家和陆家好不容易什么?他现在过得不好对吗?” 傅行深轻咳一声,没说话。 “...傅先生,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是因为她的存在,所以才影响了他原本安稳的人生吗? 她眼神飘忽,捏着袋子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拽紧,原本粉嫩圆润的指甲盖都隐隐泛白。 傅行深从后视镜瞥她一眼,自觉失言,飞快地找补:“你也别太担心,没多大事,他能处理好的。” 唱晚却敏锐地抓住了他刚才话里的另一层信息。 刮台风的那天晚上,也就是昨天夜里,周惊寒想去找她,所以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回想起深夜时分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唱晚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先前的疑虑再次自脑海中浮起。 他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要不然周惊寒怎么会这么急着找她? 分开的这半年来,除了昨晚,周惊寒只给她打过一次电话,问她过得怎么样。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唱晚垂下眼睛,神情忧虑不安,声音艰涩,“他...为什么要突然找我?出什么事了?” 傅行深:“......” “大概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有危险,毕竟昨晚雨那么大。”傅行深大脑飞速转动,“他就那样,只要是跟你有关,屁大点事都能大惊小怪半天。” “......”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可是唱晚一时半会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反驳。 见她依旧沉默,傅行深接着道:“比如你搬家的事,你租的房子,你这段时间接手的工作,全是经了他的手,过了眼才点头的。” 唱晚微怔,随后幽幽一叹,“果然如此。” 两个月前,她提着行李箱赶飞机时,恰巧碰见周惊寒和傅行深出现在门口,那时候楚楚好像是叫周惊寒...二哥。 二哥。 在车上的时候,她从周惊寒口中得知,楚归梵是他二叔的女儿。 那时候她已经隐约预料到所有的一切应该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只是当时时间匆忙,来不及多问。 后来的日子里,她的生活被工作全部填满,也没时间去仔细思考那些细节。 唱晚轻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在通宵达旦的繁重工作里,还要抽出时间仔细挑选一间适合她居住的房子,想来这种感觉肯定不好受。 胸腔里的心脏惴惴的疼,像是被人用力捏紧了一样令她坐立难安,唱晚眼眶酸涩极了,此刻却强忍着不敢睁开,生怕下一刻落下泪来。 ...周惊寒...你这个男人真是... 车子驶进中南世纪城。 两人各怀心思地进了电梯,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17楼,唱晚按了指纹把门打开。 楚归梵从沙发椅背上探出一个头,见到唱晚眼睛一亮,扔了手中的电子笔扑上来,“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晚晚我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这两个月我过得什么水深火热生不如死的日子!” 身后的傅行深眼皮一跳,“怎么?在我身边过得不好?” 唱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楚归梵哼了声,没理傅行深,殷勤的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唱晚身边,帮她把行李箱拉进门,“快去洗个澡吧,舒服一点,待会还要帮你做造型换礼服。” 唱晚被她推着后背往浴室里走,闻言,吃惊不已道:“只是陪同翻译而已,还要做造型换礼服?!” “嗯咯。” “我姐姐说今晚有资格参加晚宴的人都不一般,所以每个人都必须穿正装,包括翻译。” 楚归梵一脸严肃,信誓旦旦道。 这可是陆姐姐亲口交代给她的! “......” “可是...”唱晚有些为难,“我没有晚礼服。” 周惊寒为她准备的衣服首饰全在别墅,她一件都没有拿。 而平时参加的翻译会议从未有过这种要求,只需要穿着整洁大方就可以,加上多年来被姨妈一家人批评打压,唱晚潜意识里,其实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东西。 因此,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为自己买过什么像样的裙子。 “一件礼服而已。”土豪楚楚大手一挥,“我多的是,咱俩身材差不多,待会送你一件,我衣帽间里全是没穿过的,都是最新款,你随便挑。” “......” 傅行深目光幽深的听完楚楚的话,神态若有所思,拿着手机踱步至阳台,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闻骁,拨通了他的电话。 一接通,他开门见山道:“问你个事,陆家今晚办的是陆老爷子的寿宴,我没记错吧?” “嗯。”电话那头非常吵闹,也不知道闻骁在什么地方,傅行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喧闹声降了下去,闻骁的声音传过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总觉得不太对劲。”傅行深摸着下巴,眉心拧起,“你妹怎么连工作人员的着装都操心?” “强迫症呗。”闻骁点了支烟,“你是没见过这位姑奶奶在片场的样子,别说服装,要入镜的所有东西她都得管一下。” “......” 陆南思是电影导演,有这种癖好倒是不奇怪。 傅行深直觉不对劲,仿佛心里长了根刺,却不知道长在哪里,闷闷地刺得他浑身不舒服,他想了想,又问:“周唱晚和周惊寒什么关系不用我多说吧?” “陆南思居然肯让她参加今晚的宴会?” 第183章 解除婚约 “那位姑奶奶哪里会在乎这个。”闻骁头疼地往身后紧闭的那道门看了眼,叹道,“她一向随心所欲。” 傅行深回想起陆南思一贯的作风,也没觉得有多意外,想了想又问了句:“惊寒这回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陆家那边怎么样了?” 从昨晚到现在,周家和陆家安静的近乎诡异,两家高层极为默契地保持沉默,对他的异常举动置之不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傅行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闻骁眉心拧起,“说起这事,我也很纳闷,陆家那边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大概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毕竟当时事发突然,而且,最后不是没出事嘛。” “别想太多了,我舅舅舅妈又没见过周唱晚,她去了也不会怎样。惊寒会有分寸的。” 傅行深直接沉默。 会有分寸... 要不是昨晚他一直和周惊寒在一起,还真被闻骁糊弄过去了。 分寸? 周惊寒理智都快没了,何况分寸。 要不是他拦着,郑柯宇非得丢掉半条命不可。 傅行深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到时候你帮忙看着点。” 闻骁应下后,问:“惊寒现在跟你在一起?他今天不是跟那群人开了一天会吗?怎么说?” 傅行深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他不在这,可能还在公司。” *** 周惊寒这个时候刚到周家老宅,他到的时间比较晚,错过了一场大戏。 周远山这半年身体调养的不错,精神状态比刚住院的时候好了不少,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周黎阳,宋林业弯腰站在一边。 宋文昂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的不像话,气色看上去比周远山还差,额头冒着冷汗,衣服和裤子上都染了血。 周惊寒随意扫过客厅众人,不紧不慢走过去,目光看向沙发中央的周远山,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找我有事?” 周远山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手中拐杖指了指沙发,“坐。” 周惊寒没搭腔,眉峰拧起,眼中已带了不耐之色。 周黎阳轻咳一声,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宋林业,周惊寒和他对了个眼神,对场上的局面立刻有了数。 宋文昂身上的伤居然是宋林业亲自动手打的。 周惊寒不着痕迹地瞥过地上的血渍,微一挑眉,都说虎毒不食子,宋林业为了把自己摘出去,居然连亲儿子都能舍了。 宋林业转过头,面不改色对着他笑道:“惊寒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去临市了,昨晚闹了那么大动静,私人飞机都调动了,没出什么大事吧?” 此话一出,场上气氛微微一变。 周远山满头白发,病容犹存,可威严依旧,他缓缓扫视一圈,屋里的声音很快降下来,直至消失。 周惊寒依旧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拿出应付周黎阳的那套说辞,心不在焉道:“隔壁市子公司资金链出问题了,我急着去处理。” “刚到机场,那边的人就给我打电话跟我说已经没事了。”周惊寒慢悠悠的继续胡扯,“劳烦舅舅挂心,不过我很好奇,我这位表弟闯什么祸了?您居然把他打成这样。” 一旁的周黎阳笑着解释,“年轻人眼高手低,舅舅教训他呢。” “噢——”他拖长了音,满脸无辜的嘲讽,“不会是又看上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比如当家人的位置。” 周惊寒三言两语撇清了关系,还引出了如此敏感的话题,宋林业后槽牙咬紧,挤了个笑容出来。 周远山轻咳一声,场中人的目光顿时被他吸引,他神情不辨喜怒,淡淡道:“老宋啊,咱们年纪都大了,是时候退位给年轻人了。” 宋林业瞳孔微缩。 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要宣布继承人了? “我听人说你姐姐在国外过得一直不开心,我估摸着是惦记家人,过几天你去陪陪她吧,公司的事情就先交给惊寒和黎阳,他们俩这段时间一直处理的很不错。” “姐夫...” 宋林业慌了神,忙不迭叫道:“他们两兄弟资历尚浅...” “是吗?”周远山目光满含深意的看过去,“我看这次内部的动乱他们就处理的很好,杀伐果断。”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我记得罗家和你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次他们被踢出局,你心里应当不太好受吧?” 宋林业额头冷汗不断,他没想到周远山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周惊寒唇角勾着一抹冷笑,对眼前发生的事不置一词。 接下来,周远山又宣布了几件事。 他几乎把宋林业和宋文昂两父子手里的实权全部收了回来,安排宋文昂在眼皮底下看着,让宋林业出国找他姐姐,说是让他陪他姐姐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其实就是隐形的流放。 以后没他的首肯,不许再回来。 周惊寒对宋家父子的下场毫不意外,眼神无波无澜。 但出人意料的是,对于继承人的事情,周远山只字未提。 对此,周惊寒一点都不在意,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打了大半年,双方各有损失,他付出的代价更是惨痛。 众人离开后,周远山单独留下了周惊寒,叫他进书房谈话。 父子俩一坐一站,像极了从前的每一次。 “你昨天晚上把机场闹得天翻地覆。”周远山不动声色吹了吹茶杯上冒出来的热气,“是为了你养的那只金丝雀?” 周惊寒歪着头,姿态漫不经心:“您这是从哪听到的谣言?说这话的人不是明摆着要离间咱们父子俩的关系?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周远山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 “是吗?” 周惊寒大大方方点头,“是。” 周远山冷冷一笑,“那你倒是和我说说,出了什么事,值得你不要命地往那边扑?” 周惊寒脸上的笑容漂亮又无辜,“刚才在客厅不是解释过了吗?这才几分钟,您老怎么就忘了?” 周远山放下茶杯,他了解周惊寒,胡说八道是他的强项,这么说下去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半点作用。 他沉默半晌,满脸肃然,“我可以退一步,你要和南思解除婚约我不反对,但是,周唱晚,你不能娶。” 第184章 污点 听见熟悉的名字,周惊寒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原因?” “她身上沾了人命官司。”周远山眼也不眨,“我们这种家庭,不能接受有污点的儿媳妇。” “污点?”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周惊寒眉目冰冷,他抬手指着自己,一字一句道,“您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私生子,难道我不是您老的污点?” “......” 周远山顿住手里的动作,望向他的目光复杂晦涩,两人沉默良久,周远山忽然重重咳嗽几声,再次抬头时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浑身缭绕着一股沉重的暮气。 他没有正面回应周惊寒,反而再度提起刚才的话,“她身世背景不够干净,不配当周家的当家主母,倘若你娶了她,难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在她的身份背景上做文章。” 周惊寒抑制不住冷笑出声,“你说什么?” 周远山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接着开口:“你如果不喜欢南思,我可以重新为你安排,和陆家的婚约可以慢慢商量着解除。当然你想自己选也没问题,但是,绝对不可以是周唱晚。” 周惊寒只觉得可笑,“我若是非要娶她呢?你不会觉得能强迫的了我吧?” “你如果实在喜欢她,可以把她养在外面。”周远山淡淡道。 “养在外面?” 周惊寒心上针扎一样的疼,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周远山,我不是你。”他眉目阴郁,声音低而冷肃,“你穷极一生处心积虑终于走到今天,爬得那么高,可到了头你看看你身边还剩了谁?我告诉你,我周惊寒绝不会做出和你一样的事,这辈子我身边只会有她一个女人,周唱晚我娶定了!” 听见这话,周远山再次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止住,过了会,他语重心长道:“你年纪轻,或许还没理解到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情情爱爱只会拖你的后腿,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可是未来呢?你能保证你们一辈子都能这么走下去吗?” “周唱晚的那些事若是被人放到台面上,她承受得住吗?她受的了别人的眼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吗?” 周惊寒当然知道舆论有多么可怕,心里压抑的怒火汹涌而出,忍无可忍朝他吼道:“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替她还!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她没有得罪我。”周远山依旧平静,“只是她不配罢了。” 周惊寒双目猩红,双手拍在书桌上,咬着牙一字一句对他说:“配不配是我说了算!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若是敢用舆论伤她分毫,我一定灭了你守了一辈子的周氏!” “......” 周远山仰头望向面前的小儿子,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毫无资本的少年,他身后站着的庞然大物,是整个周氏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不愧是他属意的继承人。 至于那只金丝雀,不过是个女人,翻不起多大的浪。 等他站上了那个位置,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时间久了,自然就忘了。 自然就忘了。 周远山这么对自己说。 这句话说完,周惊寒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思绪,他瞳孔微缩,似是自言自语:“你为什么会知道她以前的事情?你找过她了对吗?” “所以...所以她才会突然离开...” 周远山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时值盛夏,书房里没有开空调,里头极为闷热,可周远山的笑容却令他如坠冰窖。 “她是个很漂亮也很聪明的人。” “但同样的,她很脆弱。” 周惊寒沉默不语。 周远山不等他开口,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也查到了她高中时候发生的事情,但是你知道的应该没有我多。” “她母亲过世后被她的姨妈收养,她那个姨妈是个精明人,收养了她才知道她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留,可是事情已成定局,她姨妈骑虎难下。家里多了个拖油瓶,本来就拮据的生活更加艰难。” “虽然那时候有人资助她上学,但是那点钱对于他们一家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于是他们想让她早点嫁人,替她物色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犯了事刚出狱,好在家里有点钱,赶在过年的时候捞了出来,原本呢,她高三那年的元宵他们一家是准备找个借口让他们认识认识,谁知道那个男的定力那么差,上去就动手动脚。” 周惊寒脸色幽深晦暗,垂着眼帘默不作声,五脏六腑仿佛在这一刻移了位,疼得他眼眶发涩,通红一片。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记得这件事,那年元宵,他看见她深更半夜独自坐在长街的椅子上,他在警察局还偶遇了他姨夫和那个光头男人。 难得见周惊寒失态,周远山微微笑起来,嫌不够似的继续说道: “等到高考结束,她姨妈不准她离开云安,毕竟她要是走了,以后可就不会再回去了,人不在眼皮子底下以后还怎么吸血?所以他们藏她身份证,故意让她生病过敏,发现这些没用后,又把那个男人叫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多说了,反正害得她差点跳楼自杀,她姨妈一家人才松口让她离开。” 自杀两个字一出来,周惊寒脑中一阵晕眩,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台风天,他曾问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读书? 那时候她告诉自己:“以前偶然听见,那个人说,以后一定会回余同。” 事隔多年,周惊寒终于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是在送她去警察局的时候,接到傅行深的电话时说的。 当年不过只是他随口一说,没料到唱晚居然真的孤身一人跑过来了。 而且,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不敢去想当时她的处境与心情,滞后的情感宛如一把利刃,破开血肉,直指心脏。 周惊寒喉结滚了滚,忍住那股揪心的疼痛,极为勉强地开口,因为太过用力声音微微的有些发抖,“还有吗?” 第185章 谈判 书房里门窗紧闭,空气并不流通,温度越来越高,周惊寒却觉得浑身发寒,连带着落进耳中的话语都透着一股冷意。 “他那个继兄去年出狱,本来是不知道周唱晚的地址,是她姨妈的女儿主动告诉他的。”周远山盯着他的眼睛,“他第一次找上门的时候,你正好出国。” “惊寒,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那时候我察觉到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派人到西子湾小区去查,你走后的第一个礼拜,她那位继兄,说不定就真的得手了。” “......” 说完这句话,周远山如愿看见周惊寒眼中的恨意生根发芽,缠绕不休。 昨晚下手还是太轻了,应该直接废了郑柯宇才对。 还有她那个姨妈,也是时候找个借口处理一下了。 他的假设实在太可怕,周惊寒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面爆发,眼神冰寒的看着他,声音猛地拔高: “周远山!” 虽然周惊寒平时对他就极为不客气,很少称呼他为父亲,但以这种语气直接叫他的名字情况还是第一次,可见他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踩到了周惊寒的逆鳞上。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周远山并不介意他的行为,嘲讽道,“这么说她并不相信你,这些事情全都隐瞒了下来。” “......” 周惊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翻脸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过了会,他收拾好情绪,缓缓问道: “你到底想怎样?开个条件。” 周远山极快地接上他的话,“条件我已经开过了,我甚至做了让步,要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退让过了。” “不可能。” 周惊寒摇头,不为所动,“我绝不会娶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那就没得谈。”周远山皱着眉头,“不要以为有st撑腰你就可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你上头还有人在,到了你这个位置,再想往上升可就不仅是能力的问题。” “......” 周远山话虽难听,却没有说错,外企,尤其是这种跨国外企集团,最顶层的那一批人几乎都和创始人有血缘关系。 而周惊寒一个亚洲人在这个年纪单打独斗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可以称得上一个传奇。 周远山垂下眼睛,淡淡道:“惊寒,她太脆弱了,脆弱又美丽的花瓶这世上多的是,男人都一样,你现在心疼她,以后也会心疼别人。” “你是我看中的接班人,不能有软肋,而周唱晚,就是你不该存在的软肋。我这是在帮你扫清障碍,早点分开让她成为你心里的朱砂痣,总比日后成为墙上的蚊子血来得好。” 周惊寒目光阴沉,眉眼愈加锋利无痕。 “我的未来会怎样只有我自己说了算,能不能一辈子始终如一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要因为你做不到,就断定天下的男人都跟你一个德行。” “是吗?” 周远山晃晃悠悠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对他的话不为所动,轻慢一笑。 “你有时候真的很幼稚,你哥,宋林染,你们都很幼稚,在这种地方长大居然还相信所谓的真爱,真是可笑。” “没那个命的。” “......” “惊寒,我这是在帮你成为一个合格的掌门人,周氏的未来还要靠你,所以,你绝对不能被他人左右情绪。你要知道,周氏董事长的位置我可以给你,也可以给别人。” 周惊寒觉得再和他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眼也没抬转身就走,“随你。”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周远山的声音在他身后缓缓响起,“周惊寒,你难道忘了你外公和你妈妈的死吗?忘了你在国外的九年吗?为了一个女人,你甘心就这么放弃?” 周惊寒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 书房没开灯,此时已经过了傍晚,圆月高悬于天际,室内光线极为昏暗。 周远山双手撑在宽大的书桌上,苍老的脸庞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身形消瘦,形容枯槁,眼底的光忽明忽暗,周身笼罩着一股巨大的孤寂。 孤家寡人。 周惊寒看着他,脑海中只剩了这四个字。 “我一直都想不通,你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好的?” 客厅的灯从门缝里泄进来,在地板上投射出一道光与暗的分界线,泾渭分明。 “我承认当初我是存了这个心思,我确实恨你入骨,但是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了,不仅仅是因为唱晚,还因为我哥。” 周远山眼神复杂,静静听着。 “至于原因。”周惊寒隔着距离望着他,轻而讽地摇摇头,“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周远山听到这里,身形一震,再次开口的语气已经没了最开始时的颐指气使,反而多了几分悲凉。 “惊寒,我得了癌症,已经晚期。” “我....活不了几天了。” 周惊寒眼神平静,满脸漠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你到了这个时候脑子里想得还是周氏的未来,你眼里除了周氏难道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了吗?” “还是说——”周惊寒目光幽深,“你拥有的,也就只剩下这个集团了?所以才如此固执,因为你一旦松开手,就会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 周远山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这个儿子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有些事情做了才知道结果是什么。 说完这句话,周惊寒懒得再和他吵,转身拉开门,在踏出书房的一刹那,周远山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晚是陆震庭的寿宴,别忘了。” 周惊寒心里堵得厉害,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偌大的书房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透着一股油尽灯枯的衰败之感。 周惊寒离开之前,回头看了眼,周远山脊背弓起,满头白发,站于书桌前的姿态萧瑟寂寥,眼中情绪浓烈异常。 第186章 绿色 从周家老宅出来后,周惊寒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城里闲逛,不知不觉就拐回了那栋海边别墅。 自从唱晚离开后,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在那里留宿。 周惊寒坐在车里,降下车窗,目光落向别墅前的小花园,她还在的时候,买了很多花花草草来种,寒来暑往,绿草茵茵,花团锦簇。 原本冰冷了无生机的花园因她的举动多了几分人气。 周惊寒长舒一口气,今晚就能见到她了。 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忍得住。 他摸出口袋的烟为自己点了一根,火光一闪白烟袅袅,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又想起周远山在书房的话语。 “他们藏她身份证,故意让她生病过敏,发现这些没用后,又把那个男人叫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多说了,反正害得她差点跳楼自杀,她姨妈一家人才松口让她离开。” “如果不是那时候我察觉到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派人到西子湾小区去查,你走后的第一个礼拜,她那位继兄,说不定就真的得手了。” 这些字词像是浸了毒的鞭子,噼啪有声,一下下挥舞,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周惊寒轻闭上眼,酸涩抽疼的滋味蔓延至全身,连手指都开始颤抖。 他们两人的人生轨迹在很多年前有过好几次短暂而偶然的交集,只可惜,每一次他都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任由她一个人靠着对他的喜欢,在苦难里漂浮了许多年。 强烈的悔意像生了刺的藤蔓攀爬而上,强硬地扎进血肉深处,绕着骨骼缠了一圈又一圈。 当年他有过三次机会可以带她走,他一次都没有把握住。 一次都没有。 手指抚上左手手腕的青丝绳,周惊寒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喉间那股含了针的刺痛感总算消散了一些。 他轻吐了一口烟。 余光习惯性地瞥向袖口,那枚熟悉的猫眼袖扣不见踪迹,他心脏猛地落了一拍,稳住情绪仔细思索,这才想起是昨晚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了。 两枚袖扣现在还放在别墅里。 他往外瞥了眼,打开车门,朝别墅走去。 三层别墅灯火通明,空空荡荡,甚至能够听见脚步的回音,和新年时热闹的画面一比,恍如隔世。 周惊寒抬步走向二楼浴室,将放在洗手台上的袖扣拿起来放在掌心,神色怔忡。 出来的时候路过唱晚的卧室,他不受控制地停住脚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嘎吱 门开了。 虽然这几个月别墅空无一人,但他还是安排了人定期过来打扫。 卧室里的陈设没有变过,桌面一尘不染,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暂时出去了,随时有可能会回来。 这是周惊寒自唱晚离开以来,第一次踏足她的卧室。 书桌上放着她正在翻译的英文小说,他走过去,拿在手里随意地翻动,201页折了个角,翻过这一面,202页,夹了一张信纸。 男人喉头轻轻滚动,眼神凝固住,极缓慢地将那张纸拿起来。 印入眼帘的是几行清婉隽秀的字体。 「亲爱的某某, 时隔六年,总算知晓你的姓名。 周惊寒。 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可惜到此为止。 你不是一直很想看我以前给你写的信吗? 它们...已经弄丢了,我姨妈把我的课本连着那些信,全部卖给了收废品的阿姨。 早就找不到了。 我爸爸以前告诉过我,真正的离别往往只是一个瞬间,所以告别的话一定要提前准备好。 我....我一直知道这段感情不会长久,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要被我影响了未来的生活轨迹。 对于我的不告而别,希望你不要生气。 还有,周惊寒,我真的很爱你。 周唱晚 2.13」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逐字逐句的读完信上的内容后,周惊寒整个人像被冻结在时间里,僵在原地。 他一直知道唱晚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两人在一起的那段短暂时间里,他从未听见她说过什么温言软语的情话,也从不敢奢望。 周惊寒呼吸一滞,手指轻颤,将那张信纸翻来覆去的反复观看,企图寻找到多一点信息。 信纸的背面一片空白。 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周惊寒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英文小说,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又翻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 除了他手中信纸上的寥寥几语,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良久,周惊寒弯着唇角苦笑一声,盯着纸上的字出神。 告别的话一定要提前准备好。 她准备的...就只有那生硬的几句话罢了,连铺垫和过渡都没有,却轻而易举地操控了他全部的情绪,令他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那封短短的信周惊寒看了无数遍,刚开始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到了后面便盯着最后一行字发呆。 周远山说唱晚不相信他,所以过去的那些事全都隐瞒下来,什么都没告诉他。 可周惊寒不认同,他了解她,唱晚只是觉得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说出来再让更多的人为此难过。 所以她独自咽下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默默消化了所有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周惊寒猛然惊醒,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目光怔忡茫然,恍若在梦中。 是闻骁的电话。 “....喂?” 张口的声音不复旧时的清润好听,变得艰涩沙哑。 闻骁顿了一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找我有事?” 闻骁没好气的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今晚有个晚宴?” “......” “我现在过来。”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了点,缓了缓,沉声回复。 电话挂断后,周惊寒把那张信纸夹回原位,踏出房门那一刻,回头看了眼熟悉的房间布局。 四方墙壁被刷成了生机勃勃的碧色。 他被迎面而来的绿意击中,仿若撞进她眼中,在这一刹那,竟疼得弯下腰来。 第187章 名流之夜 陆氏董事长的六十大寿办得极为盛大,整个城市都听闻了这场盛宴,有资格参加的嘉宾非富即贵,很快连邀请卡都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这一晚,现场堪称名流之夜。 城中有头有脸的家族皆是派了重量级代表过来,不仅如此,当红影视明星更是蜂拥而至。 加上现在风头最盛的新晋天才导演陆南思是陆震庭的女儿,酒店门口乌泱泱的围了一堆的粉丝,举着横幅和灯牌在场外尖叫呐喊。 酒店不得不临时增加了一批安保人员。 周惊寒是和他哥周黎阳一起入场的,车子停下的时候,周黎阳看见这么大的阵仗,微微挑眉,冲着周惊寒说道:“陆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看不出来居然这么爱热闹。” 周惊寒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加长礼车的车门缓缓打开,吸引了满城目光的两兄弟一下车,红毯两旁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立刻疯狂按着快门,闪光灯一刻不停,瞬间成了一片发光的灯海。 周惊寒这段时间入主周氏,接手的几个案子做得相当漂亮,将集团原本的颓势一扫而空,股票节节攀升,早就成了财经新闻的常客,再加上和陆南思若有若无的订婚绯闻,更是让他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伴随着连绵不断的快门咔嚓声,人群中时不时传来记者的提问: “周总监,请问您和陆南思的订婚传闻是否属实?”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宣布这个消息呢?” “方便回应一下近期的绯闻吗?” “我们收到消息说您似乎有意和陆氏解除婚约,能向广大网友透露一些消息吗?” “......” 周惊寒满眼倦怠冷漠,目不斜视往前走,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 有直播记者特地将镜头对准周惊寒的手腕,黑色西装下露出一节白色袖口,上面别着一枚墨绿色的猫眼袖扣,在灯下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更惹人注意的是他腕间环着的红绳,缱绻缠绵,温柔的圈住他的手腕。 这段时间这条红绳从未摘下来过,有细心的人记得他似乎是从半年前开始戴的。 而那段时间,正好是两家婚约传出破裂消息之时。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各家媒体更加疯狂。 “周总监,请问您腕间的红绳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是情侣款吗?” “是陆南思送给你的吗?” “......” 听见这句话,周黎阳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打圆场,他眼皮一跳,果然见到身边男人的脸色缓缓阴沉下来。 场上有一瞬间的沉寂。 周惊寒侧过头,目光挪向记者手中麦克风上的字体——飓风媒体,随后落到他脸上,慢腾腾启唇,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 “不是。” 说完这句话,他完全无视身后的记者,也不管自己两个字惹起的轩然大波,自顾自进了大门。 周黎阳一脸惊愕。 心中怒吼为什么周惊寒不是个哑巴!!! 不是... 被他回应的小记者人都懵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站在原地,还沉浸在自己被翻牌的震惊当中。 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二字,蕴含了多么庞大的信息量。 他的意思是说,是别的女人送给他的吗? 潜台词就是,半年前的传闻都是真的了。 周惊寒真的有了心上人。 而且,这个人,不是陆南思... *** 唱晚作为陪同翻译,是跟着陆南思和她身旁的几个法国人最先入场的,周惊寒和周黎阳两兄弟是压轴,所以她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陆南思引着他们进场后,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会场大厅里三五成群的都在闲聊,唱晚心分二用,一边为身边的法国嘉宾翻译,一边用余光搜寻周惊寒的身影。 她跟着的这个法国人十分风趣幽默,大约是她没有隐藏好情绪,被他看出来了,他还笑着用法语问她,是不是在找喜欢的人。 唱晚当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磕磕巴巴的愣是没解释清楚。 后面她也不敢太过明显,收了心思安心翻译。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场内人的目光大半都被吸引过去,唱晚一抬眸,立刻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周惊寒被人群簇拥着进来,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唱晚却从他微微抿起的唇角清楚的分辨出他的不耐烦。 他不高兴,唱晚也就跟着不高兴。 上次机场匆忙一别,两人又是几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眉眼间藏着深深的疲惫。 这段时间周惊寒频频在新闻上露面,到处都是他鲜衣怒马打下大片江山的模样,唱晚隔着千山万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 心里既为他的意气风发感到骄傲,又为他背后不为人知的辛苦感到心疼。 紧接着,盛装出席美若天仙的陆南思端了两杯红酒言笑晏晏地朝他走去。 唱晚眼中一涩,移开了视线。 耳边传来法国人疑惑的声音,“这个和南思说话的男人是谁?她的未婚夫吗?” 未婚夫。 唱晚眼泛酸意,慌忙垂下头,恰好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华美衣裙。 那洁白的裙摆下,是枯败的枝桠,是结成卵的蚁虫,是皑皑冰雪下,寸草不生的荒原。 她身上藏着一个朽败的冬天,等不到春的潮汛。 “我不太确定。”她微微笑起来,碧色的瞳仁浸在水光中,“我只知道他是st的首席执行总监,也是周氏集团现任总裁——” “周惊寒。” 几个法国人立刻叽叽喳喳交谈起来,言谈中似乎在说确实有听说过陆南思要和周氏集团二公子订婚的消息。 “......” 唱晚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的酸涩几乎要腐蚀掉她的五脏六腑。 场上忽然传来银汤匙敲击红酒杯的清脆声响,霎那间大家纷纷往声源地看去,有个她没见过的陌生男人笑着对大家说道: “现在有请周氏集团董事长,周远山先生为大家致开场词!” 掌声过后。 四周灯光悄然暗去,所有人都隐匿在黑暗中,唯有台上亮如白昼。 周远山一改往日的疲态,精神抖擞,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款步而来。 而他的身边,站着周惊寒和陆南思。 第188章 订婚宴(文案) 全场鸦雀无声。 周远山双手撑在桌上,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然后才不紧不慢开口道:“首先我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唱晚站在台下,借着黑暗的遮掩,终于敢将目光肆无忌惮的放到那个人身上,周惊寒垂眸站在一旁,身边是优雅美丽的陆南思,她端着酒,笑着和他说些什么。 两人郎才女貌,看上去极为登对。 看着他们二人站在光下的身影,唱晚眼中的泪意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为什么要哭呢?明明和新年时许的愿望一模一样,他一直好好的,没有被她影响原有的人生轨迹。 她如愿以偿。 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呢? 唱晚在沉默中悄然呜咽,她低下头,不敢让旁边的人发现自己的异样,飞快地抬手抹了下眼睛,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 应当为他高兴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眼中极为般配的那对璧人,其实话语间的火药味极浓。 一旁的陆南思脸上始终维持得体的微笑,微微偏着头,朝站在身边的男人小声开口:“看见她了吗?” 周惊寒眼皮垂着,听见她的话,淡色的瞳仁微微一动,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情绪起伏。 陆南思仍然一脸微笑的看着周远山,眼也不眨地说道:“为了让她来,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周惊寒当然看见了。 一进来就看见了。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自控力,才制止住拥她入怀的冲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惊寒强忍住心中的烦躁,侧头问道。 陆南思冲他俏皮的眨了下眼睛,“你知道周叔叔说完开场词之后,会宣布什么消息吗?” 周惊寒缓缓抬眸,还未等他开口说话,陆南思轻快道: “会宣布我们俩订婚的消息哟。” “就在你的心上人面前宣布。”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她话音落下,那束打在周远山身上的光忽然随着周远山指过来的动作移了过来,将他们两人笼罩。 像是全世界仅剩了这一盏灯,他们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紧接着,周远山含着笑意的声音响遍全场:“最后一件事,我要宣布,周氏和陆氏联姻!” “周惊寒和陆南思,将在今日订婚!” 下一刹那,全场掌声雷动。 台下的唱晚神情怔愣,一眨不眨地望着站在光下的周惊寒,眼前被泪水模糊,氤氲成雾。 那句粤语歌怎么唱的来着?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一切尘埃落定。 她忽然想起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那天是高考志愿征集的最后一天。 也是她差点跳楼自杀的一天。 ——她又经历了一次高二暑假发生的事情。 从姨妈家里出来后,唱晚独自坐上公交车,前往香江墓园。 当天下了瓢泼大雨。 香江墓园空无一人。 唱晚撑着伞,独自站在台阶上,固执的等着那个不知道姓名的陌生男人。 一如从前。 只因他第一次出现时伴随着一场盛夏急雨,灰蒙蒙的雨雾正好被他披着,以至于此后再遇见类似的大雨。 她都觉得是他来了。 后来,唱晚找了一份奶茶店的暑期兼职,只要有空就会坐上公交车去香江墓园等一段时间,直到暮色降临,再坐上末班车,吹着晚风迎着晚霞原路返回。 暑假她一直住在林曼声家,她家离香江墓园很远,来回一趟要耗费近两小时。 林曼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时常问她原因。 唱晚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沉默。 后来夜里闲来无事,翻起高中时期的语文课本,重读一遍沈从文的《边城》,她才发现自己不知如何表达的情绪,其实早有文人为她着笔写下。 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也许明天就会回来。 像六祖慧能的风、王阳明的花和薛定谔的猫。 唱晚舌尖发苦,那个人她高中没有等到,大学也没有等到。 却在去年的一场绵绵秋雨中,与他不期而遇。 可惜,也仅仅到不期而遇为止。 耳侧掌声如雷鸣,经久不息。 周惊寒目光冷冷的盯着周远山,他正一脸慈和地笑着,周惊寒头也不回地问陆南思,声音里蕴着的寒意让她心中一凛。 “你早就知道?!” 陆南思是见过大场面的,自然不可能露怯,当下面不改色回答:“事发突然,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告诉你也没用。” 周惊寒懒得搭理她,目光沉沉锁住唱晚。 隔得太远,她又藏在黑暗里,实在看不清她的神情。 手里的红酒杯越捏越紧,周惊寒忽地冷笑出声,嘲讽道:“你的诱饵放得太明显了。” 陆南思无所畏惧,笑容淡定,“难道你不会上钩?” 周惊寒沉默一瞬,将杯中酒饮尽,重重放在一旁,“如你所愿。” 唱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没多久,周惊寒的目光投射过来。 隔着满场觥筹交错,人影憧憧,她终于敢与他对望一眼。 他像旷野的风,瘦金体的字。 然而。 然而。 她抓不住旷野的风,也写不出瘦金体的字。 他是她一生中最爱的人,却注定不是她的爱人。 掌声渐停,身边的法国人问她,刚才周远山说了什么,最后宣布了什么,为什么要鼓掌。 唱晚忍住眼泪,眼眶红红的,声音微微哽咽,心脏在此刻疼得无以复加,却还是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艰难解释道: “刚才是周董事长的开场演讲,他最后宣布的是...” “周惊寒先生和陆南思小姐,订婚一事。” 她刚说完话,周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唱晚下意识抬眸望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周惊寒自光下款步而来,步伐笔直坚定地走向她。 “...周惊寒。” 迎面走来的男人满眼阴郁,他无视全场目光走到唱晚面前,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原本寒气四溢的视线如同雪花般落到她脸上,瞬间化作了柔柔的春水。 唱晚还未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她听见周惊寒捧着她的脸颊低声呢喃: “订婚是吗?”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头往下压,用力吻了上来。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随之而来的,是嗡的一声,变本加厉地议论声。 在满场哗然喧嚣中,周惊寒将唱晚牢牢护在怀里,看也不看陆南思一眼,大步往门外走去。 第189章 变故 这一变故让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周氏和陆氏的一些高层,见到一向沉着冷静的周惊寒居然做出了这种事,一个个的脸色立刻黑下来。 周远山铁青着脸站在台上,手掌捂着胸口,被气得浑身发抖,周惊寒的行为简直是当众甩了他一巴掌!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一旁的周黎阳慌忙跑上去扶住他,“爸,你还好吗?” “好什么好?!你觉得我可能好吗?!” 周远山一把将他推开,指着周惊寒的背影怒吼,“让他立刻滚回来!” 周黎阳看看周惊寒头也不回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周远山苍白的脸,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叫回周惊寒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一走,说不定周远山还会出事,周黎阳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惊寒...他应该有分寸吧...” “他有个屁的分寸!” 周远山手里的拐杖用力往地板上敲,恨不得当场敲出一个洞来。 “我看他是疯了!他精神不正常!” “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了这种事!留了这么大一个把柄!他也不怕那群人把他生吞活剥了!” “气死我了,我看他就是想故意气死我!” “......” “爸,您消消火。” 周黎阳擦擦额头的汗,在他后背轻拍着。 和周唱晚分开的这段时间,周惊寒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周黎阳其实已经习惯了。 众目睽睽之下,抛弃未婚妻带了另外一个女人离开... 他做出这种事,周黎阳居然觉得这很符合他弟的风格。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看着眼前的烂摊子,周黎阳眼前发黑,长叹一声。 周远山缓了缓,想起他带走的那个女人,眼眸虚眯,很快便冷静下来,“刚刚那个女人,是周唱晚对不对?谁让她来的?” “......” 周黎阳也纳闷,哪个不长眼的敢把她叫来? “我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周远山冷哼一声,“你胳膊肘向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黎阳一脸无辜,“我真不知道。” 他觉得挺委屈。 现在什么锅都能往他脑袋上扣。 陆董事长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气得不轻,一把揪过闻骁,压低了声音问:“这是什么情况?!那个女人是谁?谁让她来的?!” 闻骁:“......” 闻骁眼皮狂跳,默默指了指他嫡亲的长公主。 是南思吗? 陆震庭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陆南思处在风暴中心——众人各式各样视线的交汇处,她神情毫无异色,泰然自若站在原地,察觉到父亲的目光,甚至笑吟吟地举着手里的红酒杯隔空朝他示意。 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陆南思脸上笑意不减,眼神越发幽深起来。 陆震庭心脏病都要被她气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他们两个是不是商量好的?!” 闻骁有苦难言,“我也不知道啊,南思哪里会跟我说这些?” 这边闻骁被陆震庭逮住不放,那边的周惊寒也被傅行深拦住去路。 “二哥。”楚归梵亦步亦趋地跟在傅行深身后,细长的手指在他们两人之间指来指去,“你们什么关系呀?” 周惊寒懒散一笑,“你觉得呢?” 唱晚被周惊寒扣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 听见楚楚的声音,她微微挣了挣,毫无作用。 “...周惊寒,你先放开我。” 周惊寒置若罔闻,摸摸她的脑袋表示安抚,“别担心。” 傅行深拽着楚楚往自己身后扯,看了他一眼,眉心拧起,声音压得很低,暗含警告之意,“你冷静点,发疯也要分场合。” 周惊寒眼皮轻掀,“我很冷静。” “所以,让开。” 傅行深磨了磨后槽牙,瞥了眼身后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再看向眼前主意已定的男人,无奈地揉揉额头,“你别后悔!” “后悔?” 周惊寒淡而嘲的冷笑,“我要是乖乖站在那里,任由周远山摆布,才会后悔。” “......” 耐着性子撂下这句话,周惊寒揽着唱晚绕过他们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他腿太长,步伐迈得太大,走的又很快,唱晚穿着高跟鞋,几乎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踉踉跄跄刚走到酒店长廊,周惊寒很快注意到了她的不便,抿着唇一言不发将她打横抱起来,径直走到电梯口,单手按了按键。 唱晚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回想起会场内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还有周远山惊怒的声音,她挣扎起来。 “周惊寒,你冷静点。” ——叮。 电梯门开了。 他像没听到她说话似的,手上的力气更是大了几分,长腿一抬,踏进电梯,男人垂眸看向怀里的女孩子,指挥她,“按楼层,顶楼。” “......” “不要。” 唱晚咬着唇倔强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周惊寒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对她的反抗视若无睹,单臂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按了按钮。 电梯飞速上升。 “你...你先放我下来。” “不要。” 斩钉截铁的声音,而且还故意学她刚才说话的语调。 幼稚! 几个月不见,越来越幼稚了! “......” 电梯直达顶楼总统套房。 看到熟悉的布局,唱晚这才反应过来,这家酒店居然是周惊寒以前带她住过的那家。 周惊寒抱着她走到房间门口,眼皮垂着,“卡在我口袋里,开门。” 唱晚还惦记着楼下乱成一锅粥的会场,哪有心思开门。 “不要。” 意料之中的两个字。 周惊寒丝毫不意外,淡色瞳仁折射着长廊的灯光,那张英俊的无可挑剔的脸忽地往下压过来,她微微睁大眼睛,呼吸一滞。 男人贴着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那片柔嫩的肌肤上,烫得她浑身酥麻。 可那声音却阴测测的,满含威胁。 “不开是吧?” “那我就在监控底下亲你了。” “......” 唱晚脸颊猛地爆红。 他不仅比以前更幼稚了,还更变态了! 第190章 失控的吻 她仰着头和他对视了一会,最终还是抵不过某个人的厚脸皮,率先挪开视线,败下阵来。 周惊寒...绝对说到做到。 唱晚别开头,手指在他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索,找了没几秒钟,周惊寒忽然懒洋洋地说:“在裤子口袋里。” “...哦。” 信以为真的女孩子听话的把手从他外套口袋里伸出来,费劲吧啦的伸到他的裤子口袋里。 她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满脸认真,嘴里嘟囔着:“没有啊,你确定在裤子口袋里吗?” 那只柔软的小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在他大腿上摸来摸去,触电般的感觉令他后背一麻,偏偏她还眼神迷茫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对他而言具有多大的挑逗性。 周惊寒眼眸一暗,声音低了下来。 “不确定。” 唱晚:“?” “不确定你还那么说?” 周惊寒毫无羞耻之心,面不改色的胡扯,“我刚刚想起来,好像确实是在我的外套里。” “......” 这个场景,突然让她回忆起两人第一次在海滨别墅过夜的那个晚上。 他也像现在一样,气定神闲地逗她玩。 唱晚恼怒地瞪他一眼,把手从他裤子口袋里拿了出来,憋着气重新放进了他的西装口袋。 总算找到了房卡,门一打开,周惊寒抱着她往里走,里头灯火通明,一黑一白两只小猫趴在架子上,毛茸茸的两条尾巴往下耷拉着,时不时轻摇一下。 近半年没见,唱晚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它们的模样,就被周惊寒放了下来,紧接着往门上一按,男人欺身而上,恶狠狠地吻住了她。 总统套房的气温永远都是24度,唱晚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裙子,还是吊带的,裸露在外的肌肤毫无防备地贴在冰凉的门上,她下意识的往前躲,却被一双大手扣住肩膀,强硬地抵在门上吻。 粗野狂热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唱晚被困在冰火两重天里不能动弹。 周惊寒揽紧她的腰,一只手掌穿过她的头发,扣住她的后脑勺,舌尖强势的撑开她的齿关,干净利落的闯进去,含着她的吮吻。 两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他就失了控,吻势汹涌,带着压抑许久的生猛野性,热烫灼人的气息席卷全身,濡湿的触感从耳垂一直往下蔓延。 唱晚被亲得差点窒息,圈在他后颈的手指一直在轻轻颤抖。 他硬得很厉害,腰上抵着的东西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蓄势待发。 “...周惊寒...” 她眼眶发红,生理性的眼泪都被他逼了出来,细长柔嫩的手指推推男人埋在锁骨下方的脑袋,音线绵软无力,“...别...” 唱晚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做这些事情,她还惦记着楼下那一大批人。 周惊寒无视他父亲的话,把刚刚订婚的未婚妻扔在原地,当众将她带走,不知道落了多少人的面子。 每一桩每一件都不是小事。 她都不敢想象他父亲会有多么震怒。 还有陆家又会怎么做? 她记得,陆家的势力完全不逊色于周家。 “...你清醒点!” 唱晚手指撑在他肩上,用力推他,“周惊寒,停下。” 周惊寒哼笑一声,低眼瞧她,因为缺氧,她的脸颊绯红一片,碧色的瞳仁带了水光,唇瓣被他咬的充血,肌肤白的发光,在满头乌发的映衬下更显娇娆绝色。 他看得喉头发干,目光往下一扫,落到锁骨下方大片雪白的肌肤上,眼里的火光越烧越烈,周惊寒干脆捉了唱晚的两只手腕往上一拉,摁在门上,迫使她挺胸朝前,动作愈发变本加厉。 唱晚脊背发麻,半边身体软倒在他怀里。 男人热切地吻咬她的耳朵,听她细弱的嘤咛声,气息越发粗重,他声音被情欲浸润的一片沙哑,“有没有想我?” 唱晚不吭声,咬着唇别开头不理他。 周惊寒没得到回答,也不恼,松开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将手绕到她后背,长指摸索着找到裙子上的拉链,痛快地往下一拉。 带着薄茧的指腹游鱼般钻了进去,在大片光滑细腻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探索。 “周、惊、寒!” 难得听见她如此恼恨的声音,周惊寒心里头堵着的那口气意外的松了不少,他黏上去,薄唇含住她的耳垂,牙尖轻磨过,哑着嗓子重复问道: “有没有想我?说想我,我就停下。”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招架不住他,更何况分开这么久,周惊寒这个混蛋越来越没有分寸底线,现在甚至连脸皮都不要了,一碰到她巴不得长个三头六臂对她上下其手。 “不想!” 她大半心思都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上,满脑子都是周惊寒该怎么办?他爸爸会不会又拿皮带抽他?陆家和周家会怎么处置他? 还有,陆南思又该怎么办? 她心烦意乱。 听见她的话,周惊寒手上动作顿住,眯着眼睛幽幽道: “你骗人。” “......” 过了不到两秒,他死皮赖脸的重新凑过来,薄唇蹭着她软嫩的唇瓣,牙尖不满地咬了下她的下唇,手指直接勾住她裙子的肩带,顺势拉到手肘,直到听见她呜咽出声,男人这才慢悠悠道: “不是这个答案。” “再给你一次机会,想不想我?” 她很了解周惊寒,再不顺着他的话,今晚肯定会被他折腾的够呛,于是唱晚连忙抓住他的手掌,眼中尽是湿漉漉的雾气,看得人无端心软。 怀里的女孩子忙不迭点头,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凌乱的粘在一起,她颤着声音回答:“....想...” 本以为可以喘口气,却没想到男人听见这个字后,薄唇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随后三下五除二扒了她剩下的衣裙,将她轻松抱起大步往卧室走去。 !!! 唱晚被他扔在床上,整个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她飞快地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露出一个脑袋仰头望着他,清泠泠的绿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过停下的!” 周惊寒慢条斯理地扯开领带,一颗一颗将衬衫扣子解开,露出块状分明的精壮胸腹,随后高大沉重的身躯压了上来,他笑着亲她,开口的声音沙哑极了: “我骗你的。” 第191章 沉迷 颇具周惊寒风格的回答。 能如此坦荡直白到近乎不要脸的程度,唱晚就见过他这么一个。 “......” 他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女孩子纤柔有度的软嫩娇躯就那么暴露在他身下,雪白肩头晶莹圆润,锁骨精巧玲珑。 胸前春光乍现,密闭卧室内瞬间春意盎然。 男人呼吸越加粗重,浑身燥热难耐,滚烫的手指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带了电,唱晚无助地弓起腰肢,小声唤他的名字,“...周惊寒。” 周惊寒声音沉沉地嗯了声,抬头吻住她的唇,叼着她香甜的舌 尖轻挑地逗弄,边含边舔,手下轻揉慢捻,一刻不停地撩拨她的神经。 太久没碰她了,他竟越发沉迷,贪恋她身体上每一处肌肤纹理,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 唱晚被他亲了会,被他摸得面红耳赤,又开始不长记性地反抗。 “等..等会...” 男人耐着性子停下,火热的视线牢牢锁住她,灼灼掌心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正危险的放在她的大腿上。 “怎么了?” 唱晚浑身都泛着一股诱人的粉色,连眼皮都透着红,眼尾染着一片醉人的艳色,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妩媚娇娆勾人且不自知。 “下面那些人怎么办?” 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紧张地注视着他。 周惊寒摸着她的脸颊,皱着眉掐了一下,女孩子精致白嫩的脸蛋立刻起了一个红印子。 “你就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才一直拒绝我?” “......” 莫名其妙的人.... 唱晚被他气得哭笑不得,“什么叫莫名其妙的人?那些人里包括了你的父亲,你的哥哥,你的朋友,还有...” “还有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一出,周惊寒的脸色猛然一变,薄唇紧抿,那些怜香惜玉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狠狠心一沉·身,将她从里到外,全部占 住。 “未婚妻是吗?明天你就知道我的未婚妻到底是谁了!” 唱晚还未来得及思考他说的话,紧接着猝不及防挨了那么重的一下,靠在他怀里哭似的软软哼了一声,眼神都涣散开来。 失了焦距的碧色瞳仁好半晌才缓过来,唱晚转动眼珠,咬着指尖,眼里含着一层蒙蒙水雾,面染胭色,纤细的黛眉紧紧蹙起,泪光闪闪,我见犹怜。 “别这样看我。” 周惊寒轻吸一口凉气,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像是饿到极致的猛兽,正幽幽地泛着嗜血的凶光,恨不得将她连皮带骨生吞活剥了,她往后退一尺,他就往前进一丈,非要逼得她退无可退,抱着他的肩背与他共沉沦才肯罢休。 耳边的喘息沙哑凌乱,混杂着女孩手腕上清脆的银铃铛声。 叮铃叮铃的声音响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唱晚觉得自己腰快断了的时候,他总算大发慈悲的停了下来。 男人毛茸茸的头发扎在她的颈窝,又粗又硬,微微的有点痒,唱晚拨开他盖在眼睛上的手掌,迷蒙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周惊寒容貌生得极好,不似现在流行的奶油小生白皙文质,弱不经风。 脸部线条利落锐气,长眉浓黑英秀,眉骨冷峻,高鼻薄唇,衬得那双眼睛异常深邃。 他额角的汗珠顺着高挺鼻梁往下滑落,浅棕瞳仁里欲色将退未退,眸底藏了碎钻似的锐利光芒,沉浸在情潮巅峰的男人充满了难以言表的致命诱惑。 他像席卷荒原的烈火,她是荒原上的零星干草,任何反抗都无济于事,只能被他卷入其中,共同燃烧。 ...... “好了好了...不哭了...乖哦...” 唱晚脸上都是未干的泪痕,周惊寒把软成了一摊水的人抱起来往浴室走去,闷笑着亲她的脸颊,哄她别哭,亲到了满脸的泪水,他却笑得更加畅快。 “真是娇气。” 一个澡两个人洗了一个多小时,再次出来的时候唱晚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周惊寒找了件自己的短袖给她穿上,抱洋娃娃一样抱着她坐在怀里吹头发,唱晚累得不行,双手搭在他肩上,软绵绵的靠在他胸口。 先前担忧的事情,早就被晃荡不休的浪 潮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 等头发吹得差不多干了,唱晚的力气也恢复了一点,她揉揉眼睛,抓住他的手臂,指着上面的伤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在床上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只是当时唱晚被他折腾得要死要活,实在分不出精力问他。 那是昨天晚上在酒吧打郑柯宇的时候不小心被酒瓶划伤的。 方才洗澡的时候纱布沾了水,周惊寒干脆拆了纱布,没再管那点伤口。 约莫是晚上做的太用力,此刻伤口已经渗出了血,可当事人却跟没有痛觉似的,看都没看一眼。 周惊寒关了吹风机,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心头思绪百转千回,头微微偏着没和她对视,因为心虚,犹豫着没吭声。 唱晚没注意到他的复杂情绪,把他的脸掰向自己,一脸严肃的自顾自问:“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 “......” 周惊寒摸摸鼻子,垂着脑袋,含混不清的吱了声。 “是宋文昂吗?你那个表弟?” 周惊寒看她一眼,继续沉默。 唱晚见他不说话,心里头就当他默认了,她低眼,将视线落到那狰狞伤口上,很明显是被利器划伤的,鲜红血珠汩汩往外冒,看着很吓人。 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手指试着碰了碰,“疼不疼?” 周惊寒指着伤口旁边的细小指甲抓痕,那是刚才在浴缸的时候,他一下子没控制住,力气用得大了些,唱晚不小心挠出来的。 “这里比较疼。” “......” 听了这话,唱晚瞬间愣住,白嫩小脸蹭的一下红了,她眼泪还留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掉下来。 周惊寒唇角牵起一抹笑,低头亲亲她的眼睛,一脸无辜,半真不假的继续胡扯,“我说真的,我背上也挺疼的。” “不信你看。” 他背上更是她抓挠的重灾区... 第192章 可爱 “你...你活该。” 唱晚又羞又恼,明明是他自己跟饿了几百年没吃饭一样不知节制,居然好意思说她! 周惊寒抱着她逗了一阵,唱晚很快放弃问他打架的原因,只巴着他的手臂好声好气的叮嘱道:“以后不能和别人打架了。” “有事可以好好说,不要动手。” 周惊寒摸着下巴,很严谨地问:“那要是实在忍不住怎么办?如果到了不打他一顿我非得气出病来的那种程度呢?” “......” 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把你气成这样啊... 她有点无语。 “忍不住也要忍。”唱晚皱着眉,一脸认真,“现在是法治社会,如果他得罪了你,你可以报警,让警察处理。” “你要是再和别人打架,让自己受伤,我会生气的。” 生气? 周惊寒还不知道唱晚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一脸严肃的思考了一下这两个字的严重程度,随后哼了声,意味不明的说道:“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受伤。” 但不代表别人不会受伤。 唱晚没心思去仔细思考那句话里的潜台词,盯着那道碍眼的伤口,仰头问:“这里有没有医药箱,我帮你上药吧。” 周惊寒捏捏她的脸,“有,乖乖等我,我去拿。” 顶级套房应有尽有,就算这里找不到,一个电话就能让人送过来。 周惊寒很快提着医药箱回来。 唱晚把药箱打开,小心翼翼地拿棉签擦伤口,生怕弄疼他一样。 涂完药后,她拿出一卷新的纱布,仔细帮他包扎好,然后把药箱放到一旁,看着他说:“总之,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想再看到这种情况。” 周惊寒乖巧点头。 唱晚莫名觉得他有点可爱,唇角弯起,抬手碰了碰他的头发,“记住了哦。” 擦过药后,周惊寒把她抱过来放进被子里,自己跟着躺下去,将她捞进怀里,时隔半年的肌肤相亲,令疲惫了许久的男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唱晚趴在他怀里碎碎念着:“周惊寒,我觉得你要向裴医生学习。” 周惊寒:“?” “什么?” “向裴渊学习?为什么?” 唱晚眨眨眼睛,回想起自己和裴渊的几次来往,开始分析:“我觉得裴医生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动手打人。” “......” 周惊寒声音里暗含警告:“你觉得他比我温柔?” 唱晚一无所察,轻轻嗯了声,“一点点。” 周惊寒纳闷,将她翻过来面对面抱着,捏她的脸,“你从哪看出来的?” “长相吧。” “裴医生看上去很温润儒雅,穿着白大褂,仙风道骨的。” 说到这里,唱晚有点兴奋,“我小时候一直想嫁给医生来着,觉得他们救死扶伤,特别厉害。” “......” “嫁给什么?”周惊寒面无表情,“再说一遍试试。” 唱晚明智的保持沉默,脸颊在他锁骨上讨饶的蹭蹭,“都说了是小时候啦...” “人不能只看表面。”周惊寒想起裴渊那副黑心肠,摸摸她的头发,“披着羊皮的狼多了去了,小心你以后被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嗯?你的意思是裴医生是披着羊皮的狼?” 周惊寒慢吞吞地给她讲了个故事: “高中的时候,我和傅行深、闻骁、裴渊,四个人一个高中,天天玩在一起,没少惹事,家里长辈工作比较忙,没人管,只要一闯祸裴渊他外公就收拾我们,逮谁弄谁。” “裴医生也会闯祸吗?” 其他三个人闯祸她倒是不奇怪。 周惊寒在她唇上恶狠狠地咬了口,“你怎么对他印象那么好?” 唱晚捂着嘴巴躲他,说了肯定要被他折腾的。 “然后呢?” 唱晚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好奇问。 周惊寒低眼睨她,别别扭扭道:“然后,有一回傅行深为了一校花学妹跟别的学校的一帮人结了梁子,裴渊给他们出馊主意,把带头的整得半死,对方家长找上门来,学校没那胆量处理,后来裴渊外公把我们四个关在院子里,拿针挨个扎我们。” “......” “拿针扎?” 唱晚睁大眼睛,脑海里立刻浮起容嬷嬷扎紫薇小燕子的场景。 “不是绣花针,是针灸用的针。”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周惊寒好笑的补充。 她轻松了一口气。 周惊寒哼了声,“扎完疼了我一个礼拜。” 唱晚忍不住了,扑在他肩头笑起来。 笑完之后,她反应过来其中的问题,疑惑问:“闻骁和傅行深整人,裴渊出馊主意,你干什么了?为什么你也要被针扎?” 周惊寒忍了很久似的,咬牙切齿道:“裴渊教傅行深扶着闻骁到我面前来卖惨,闻骁那时候金贵的很,他要当飞行员,身上不能有疤痕,我看到他那模样以为他被人揍了,然后就去把那群人都给打了。” “......” “那、那你就上当了?” 唱晚笑得不行,“裴医生...好腹黑啊。” 周惊寒很不满她的反应,继续告状,“他刚学针灸那会,到处找人试针,差点把我手扎瘫了,他外公扎了几十针才给我恢复好,搞得我到现在都晕针。” 说完,唱晚笑得更开心了。 周惊寒眼里不自觉地也带了笑。 “诶...那校花学妹喜欢的是谁啊?” 周惊寒指了指自己,“我。” 他话音刚落,窗外忽然横空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绚丽灿烂,如星如雨,将满屋夜色尽数驱散。 唱晚被外头的动静吸引,暂时将他刚才的话抛到脑后,轻轻哇了一声。 周惊寒吻了吻她的头发,“喜欢吗?” 外头的烟花是他洗澡之前安排人放的,他一直对新年时唱晚手中单薄寂寥的银色微光耿耿于怀。 “这是我送你的火树银花。” 别人有的,他的唱晚必须也要有。 要盛大辉煌,要夜放花千树,要响彻云霄! 唱晚转过头,火光映衬下的双眸折射出清透的绿,“学妹喜欢也没办法啦,我已经把你睡到了。” 周惊寒笑着去亲她,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那...要不要再睡一遍?” 第193章 盛开 没等唱晚说话,灼热密集的吻已经覆盖下来,她身上只穿了件周惊寒的短袖,长的可以给她当裙子,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刚洗完澡的女孩子香香软软,摸着冰冰凉凉的,肌肤嫩滑,仿佛一块生嫩生嫩的水豆腐,但是揉上去又不会碎。 周惊寒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捏着衣摆往上推,很快将人剥干净,他瞥了眼地上的短袖,早知道要脱,当时就不该给她穿,省得还要多此一举。 怀里的人脸蛋红扑扑的,连耳朵都红红的,她的手伸到被子底下,去拨某个男人放到她腿上跃跃欲试的手,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周惊寒。” 周惊寒咬着她的耳垂,痛快利落的陷了进去,完全不带犹豫的,唱晚皱着眉头难耐的直哼哼,半个身体都酥了。 偏偏始作俑者还在耳边装模作样地问:“再睡一次好不好?” 唱晚刚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闻言,又羞又恼的瞪他一眼,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眼角眉梢媚态横生。 都已经开始了还装呢! 落地窗外漆黑夜空里灿烂烟花热烈盛开,窗内同样有人娇娆绽放。 唱晚被他压在床上欺负,眼神迷离,大床上的被子早就被踢到了地板上,一室迷乱。 周惊寒这会儿的心情极好,完全没了在会场时的阴郁,他垂眼看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在她唇上亲了口,“疼?” “轻点?” 嘴里是这么说的,做却不是那么做的。 唱晚拧着眉头嘤咛一声,纤细的脚踝在他背上使劲蹬了蹬,声音娇娇的带着哭腔,“...你又骗人。” 她还惦记着周惊寒受伤的事,刚才他还说背上和手臂上被她抓挠的地方有点疼。 唱晚便一直乖乖的把手指握成拳,锋利的指甲全部收拢在掌心,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咬着手背哼唧。 薄薄的眼皮和小巧的鼻尖全都红红的,看上去像是被人蹂躏惨了一样。 模样可怜又可爱。 也不知道哪里取悦到了他,耳边听到一声低低地笑,身上的男人捧着她的脸颊开始细密的亲,从额头到鼻尖,再从鼻尖到软嫩的唇,哪里都没放过。 “唱晚。” 周惊寒勾着香甜的小舌头逗弄,极色·气的吮吸,大手捉住她的手腕,强硬的分开她紧握在一起的拳头,按在枕头上与她十指交缠。 “明天搬回别墅和我一起住吧?” “......” 等了好半天没等到回答。 周惊寒皱着眉头低眼瞧她。 唱晚正一脸怔忡的盯着他的脸,看上去很呆。 “怎么了?” 周惊寒好笑的在她脸蛋上轻咬了口,低声逗她:“你不会以为这是一夜情吧?” 身下的女孩子缓慢地转动眼珠,然后...居然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好半晌都没吭声。 周惊寒脑中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音线沉沉:“....你真的以为这是一夜情?!”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怀里的人更心虚了,飞快地眨着眼睛,像是在脑海中思索要怎么回答,时不时还瞥他一眼。 这副样子落到周惊寒眼中跟默认没有什么区别。 他气得肝疼,又舍不得对她发火,一时间忍得脸都黑了。 “......” 唱晚硬着头皮,顶着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轻声对他说:“周惊寒...你不要生气,我就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不对的...没有别的意思...” “那怎样才是对的?”周惊寒冷哼一声,捏着她的下巴对着自己,“难道我和陆南思订婚才是对的?” “......” 从道德层面上来讲,确实如此。 可是她的私心让她无法说出这句话。 她迎上男人侵略性极强的目光,那双绿色的眸子干净清澈,毫无杂念,语气极为认真:“...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所以,周惊寒...你可以随时离开。” “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日后的生活。” 随、时、离、开! 短短几句话点燃了他全部的怒气。 “随时离开?影响我日后的生活?你是这样想的?所以...过年的时候,你才会不告而别?” 她抿抿唇,又默认了。 唱晚一向不会说甜言蜜语,从她那封干巴巴的信就能看出来她的不善言辞,只是那一句我真的很爱你,杀伤力实在太大,大到轻而易举攻陷了他的整颗心。 他忽然想起来她新年时许的那个愿望。 你要好好的。 当时听起来没头没尾的,可现在细细思索,才品出了深处的意思。 她一直在告诉他:他要好好的。 从来没提过自己如何。 仿佛她不要紧,受伤也没关系,你好好的就行,不要被她影响人生轨迹。 周惊寒肺都疼了,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因为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坚定选择她,所以他才会自重逢开始,见到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心软? 以至于步步深陷,不仅不迷途知返,反而甘之若饴? 那场晚宴上,陆南思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那就是她下的一个饵,还嚣张跋扈的挑衅他,问他难道不会上钩? 而他...几乎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上去。 他甚至连反抗的欲望都没有。 这算什么? 饮鸩止渴? 周惊寒气得头晕脑胀,是他活该!他就不该问那一句话! 他目光意味不明的扫视身下的人,忽然直起身把光溜溜的人从床上挖起来,摁在了落地窗前,换了个套继续。 唱晚重心不稳下意识抱住周惊寒的脖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干脆利落地牢牢占住。 耳边是男人阴沉至极的声音: “周唱晚,给我记住了,以后再敢有这种想法,我就把你绑在床上!让你哪都去不了!” “......” 周惊寒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可见有多么生气。 这晚,她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整夜,做到天亮才睡。 第194章 上钩 第二天,周惊寒醒过来的时候,唱晚还昏睡着。 他随便套了条裤子,起来的时候拨开她的头发亲了口,床上的人立刻捂着脸躲他,嘴巴里下意识的讨饶:“不要了...” 这算是知道厉害了。 周惊寒相当满意。 简单冲了个澡,他拿起一夜未看的手机,开机后,果然,未接电话已经有上百个,微信消息红点多的看都看不完。 他挑了几个重要的回电,里面的人清一色的都在问他是不是疯了,唯有傅行深很淡定,“听声音周总监昨晚过的不错?” 那股餍足的味隔着手机他都闻到了。 真是让人不爽! “......” 阴阳怪气的。 周惊寒干脆当他嫉妒。 “是挺好。” 他推开门看了眼床上的人,还没醒。 现在才十点多,昨晚做到四五点才结束,唱晚拢共也没睡几小时。 “你那玩意隔了那么久没用,还行吗?” 周惊寒刚退出房门,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一动,抬眸再次看了眼床上昏睡过去的人,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昨晚的一些画面。 比如...她靠在他肩头哭叫着昏过去... 再比如...她搂着他的脖子可怜巴巴求饶的模样... 周惊寒轻手轻脚把门关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叼在嘴里,含混道: “还凑合。” 傅行深语气幽幽:“那就祝周总监接下来事事顺利。” “......” 周惊寒看了眼屏幕,唇角扯了扯,看来昨天真的把他给惹到了。 挂了傅行深的电话后,他划到周黎阳的号码,手指一动,拨了过去,那头响了很久才接。 “哥。” 电话通了之后,是诡异的沉默。 周惊寒瞥向通话页面,是正常的。 “诶——周黎阳?” 懒洋洋又欠揍的声调。 “不吭声我挂了啊。”周惊寒慢腾腾道,“不想说话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 光他一个人就打了三十个。 “......” “你他妈还好意思说?你失心疯了是吗?” 这话听着像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憋出来的。 总算出声了。 听见周黎阳爆粗口,周惊寒还有点不好意思,瞧瞧他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又惹他那好脾气的哥生气了。 周惊寒果断认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给你惹麻烦。” 周黎阳没搭理他,周惊寒说完这句话也没再出声。 过了许久,周黎阳状似无意地开口:“怎么?不说说你惹的麻烦?” “什么麻烦?” 周惊寒笑。 他的唱晚怎么可能是麻烦? 分开的这半年,他日日夜夜的惦念,想她想到连别墅都不敢回,生怕勾起和她有关的一点点回忆,那时候才叫失心疯。 但是周黎阳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死到临头他还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周黎阳实在绷不住,对着电话开始发飙: “你他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陆南思把周唱晚叫过去摆明了就是一个陷阱,她连装都没有装一下,你就直接跳下去了?!现在好了,陆南思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脏水全泼你身上了,满意了?!你谈个恋爱谈成了恋爱脑是吗?” “哥,那不是陷阱。” 周惊寒昨晚不仅吃饱了,还吃得特别爽,所以今天的脾气格外好。 “那是诱饵。” 周黎阳不可置信,“诱饵?你知道你还上钩?你他妈瞎了吧!” “不是瞎了。”周惊寒笑眯眯解释,“只是它实在太好吃了。” “周惊寒!!!” 听听,多熟悉的语气。 周惊寒老觉得他说的话不是第一次听。 他还在回忆上一次周黎阳这样骂他是什么时候,电话那头的怒火越烧越旺,“我早就说过,解除婚约要慢慢来,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吗!” “...哥。” 周惊寒想说点什么,周黎阳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知不知道周家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子?陆氏撤资,总公司资金链一下子就断了,你又不是不清楚公司现在的状况,内争外斗那么多年,早就亏空的不成样子,这半年虽然情况比往年好了不少,但一时半会也填不上那么大的窟窿,陆氏的投资是公司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夜之间...全没了,国外的宋林业和宋文昂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现在应该在召集人手准备卷土重来...” 说到这里,周黎阳近乎崩溃: “爸昨天直接气进了医院,惊寒,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料到了。” “但是。”周惊寒听了他的话,面色微有动容,“哥,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新年的时候,我看到你来找我,就已经猜到公司出事了,然后...我选择了你,她猜到了,于是不声不响默默离开,没有给我带来半点困扰。” “这半年我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我都快忙疯了,但是没有用,我一有时间就会想她,晚上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然后...” 他声音低低的,透着无可奈何,“然后我发现,只要见到她就好了,见到她什么事都没了。” “我是真的...情不自禁。” 周黎阳停了半晌,轻叹一声,“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公司的事情我早有预料,至于怎么处理,已经有了计划。” 周惊寒说:“明天我会召开记者会。” 周黎阳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你的计划是什么?先说给我听听。” 周惊寒刚想开口,却听见卧室里传来动静,他转过身往卧室走,对周黎阳说,“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 卧室里。 唱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旁没有人,她掀开被子,刚踩到地上就双腿一软摔了下去。 浑身酸疼。 周惊寒这个禽兽... 唱晚心中忿忿。 门突然打开,禽兽拿着手机走进来,见她倒在地上,似笑非笑地将她抱起来,亲亲她的脸蛋,“醒了?” 唱晚看了眼天色,夜色已散,她也该从美梦中醒来。 她看着他手里的手机,“是不是出事了?” “确实。” 怀里的人脸色一下子黯下来。 周惊寒抱着她往浴室走,“楼下围了一大堆狗皮膏药,俗称记者。” “怕不怕?” 第195章 麻烦 “记者?” 唱晚愣了下,随后便平复了情绪。 闹出这么大的事,楼下围了记者也很正常。 “你...你会不会有麻烦?” 她垂着眼睛,靠在他胸口小声问:“是不是很多人找你?” 周惊寒走进浴室,把人往洗手台上一放,拿过她的牙刷挤了牙膏在上面,往她手里一塞,然后歪着头啧了声,睨她一眼。 “你这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昨晚的教训就忘了?” 唱晚慢吞吞刷牙,闻言,抬头瞥他,紧接着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耳朵瞬间就红了,昨晚的教训...确实够惨的。 她嘴巴里还含着点泡沫,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记得。” 周惊寒掐掐她软嫩的脸蛋,“我刚问你什么了?” “问我...怕不怕。” 面前的男人上身赤裸,肩颈上布满了暧昧红痕,压迫感和男性荷尔蒙在这一刻同时爆发。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正好将唱晚圈在其中,周惊寒看着她,极有耐心地重复,“怕不怕?” 被那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心跳猛地落了一拍,“不怕。” “记住你说的。” 周惊寒在她脸上亲了口,满意的直起腰,顺便揉揉她的头发,“我去叫人送吃的上来,有事叫我。” “...嗯。” 他走后,唱晚小心翼翼的从洗手台上下来,目光在浴室里环顾一圈,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昨晚在这里的一些画面,脸颊越来越红。 她垂下眼睛,飞快地刷完牙,从浴室里跑了出去。 酒店服务员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后就把周惊寒要的东西送来了。 除了吃的以外,还送了一件裙子上来。 唱晚昨晚穿的裙子早就壮烈牺牲在某个男人手里了。 衣服是一件绿色的及膝裙,裁剪精致,款式简洁大方,衬得穿的人皮肤更加白皙细腻,宛如枝头沾着露水的青苹果,凑近了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清甜的果香。 周惊寒看着像是一本正经的在接电话,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被她勾到哪里去了。 吃完饭换好衣服的唱晚蹲在猫笼前逗小猫,半年多没见它们俩,两只小猫居然没有忘记她,特别是某某,昨晚见到她后就一直守在卧室门口。 喵喵喵的喊了她大半个晚上。 只可惜她当时忙着应付某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实在没空安抚它。 今天她出来后,某某更是粘着她打转,走哪跟哪。 余光中出现一双长腿,周惊寒走到她身边,唱晚仰着头,“我们要走了吗?” “嗯。” 她有些舍不得两只小猫,“能把它们俩也带走吗?” “可以。” 于是唱晚抱着两只猫跟着周惊寒进了电梯。 周氏集团新任总裁周惊寒在订婚宴上当着未婚妻的面带走了另外一个女人,而且还光明正大的外宿一夜。 这个举动简直是当众扇了周远山和陆氏一巴掌。 而周惊寒的未婚妻又是大名鼎鼎的陆南思,一时间,各家八卦媒体像是闻见肉腥味的鬣狗,纷纷赶来,在酒店楼下拉开架势,静候主人公登场。 两人出了电梯。 唱晚忐忑不安的望向大门口乌泱泱的一堆人,眸光轻颤。 周惊寒戴着墨镜,换了套西装,里头配的是黑色衬衫,没打领带,顶上的扣子解开几颗,隐约可见锁骨处零星散布着一些暧昧红点,引人遐想。 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男人停下脚步,手指从她脸颊上轻蹭而过,“很紧张?” 唱晚抬眸,抱着猫的手臂稍稍用力,眼睛紧紧盯着他,慢慢摇了摇头。 周惊寒很淡的一笑,把鼻梁上的墨镜摘下来戴到她脸上,墨镜的尺寸对她来说大了很多,半张精致的小脸都被遮住了。 男人盯着她看了会,突然凑上去在她唇上亲了口,“我家唱晚眼睛那么好看,千万不能被闪光灯闪坏了。” 说完这句话,他朝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很快就涌出了一大群虎背熊腰的保镖,其中两个拉开酒店大门,剩下的人井然有序列成两队,将门口的记者隔开,空出一条路来。 周惊寒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从大堂直接穿过去,下楼梯的时候,扛着摄像机的媒体疯了一样挤上来,拍照的咔嚓声响个不停。 “周总,请您正面回复一下昨晚的事情可以吗?” “这位小姐和您是什么关系?” “周氏和陆氏未来的关系将会如何发展?” “您有什么话想对陆小姐说的吗?” “......” 唱晚心跳扑通扑通直跳。 可高大英俊的年轻总裁直接无视所有媒体的目光与提问,将怀里抱着猫的女孩子护得严严实实,打开车门两人一道离开。 总算离开了那群人的围堵,唱晚收回放在后视镜上的视线,小声轻舒一口气。 这声音没能逃过身侧男人的耳朵。 “不是说不紧张吗?” 他饶有兴致的逗她说话。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 周惊寒哼笑,伸出手指在她怀里的小白猫下巴上挠了挠,意有所指道:“晚晚不怕。” “......” 偏偏白色小猫咪还对着他喵呜一声,像是在回应他说的话似的。 *** 周惊寒的行为当天便上了热搜头条。 高清相机把他脖子上的红痕拍的极为清楚,可女主角却被墨镜挡了个严实,根本看不清长相。 一时间网上全部炸开了锅,除了为陆南思打抱不平的粉丝,剩下庞大的路人盘几乎都在感叹周氏总裁出色的身材相貌,各路营销号都在扒他怀中女孩子的身份。 但是周惊寒不打无准备的仗,唱晚的身份背景是不可能有人扒得出来的。 于是做了无用功的营销号立刻把关注点转移到陆南思和周惊寒的关系上。 陆南思的粉丝一向以战斗力强出名,这次几乎倾巢而出,每一条帖子下面几乎都有她们兢兢业业控评的身影。 #周惊寒渣男#这一热搜词条当天下午便登顶热搜第一,后面还紧跟着一个明晃晃的‘爆’字。 第196章 记者会 回到别墅,安顿好两只小猫,唱晚坐到沙发上,点开了微博。 一进去,就刷到了周惊寒和她的照片。 她呼吸一滞,点进热搜榜,有关周惊寒和陆南思的新闻占据了近一半的热搜榜,她一眼就看见了那条极为醒目的词条。 唱晚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会上热搜,但还是低估了陆南思的影响力。 她翻着底下不堪入目的评论,脸色极为难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舆论的威力远比旁人想象中来得强大。 它几乎不需要成本,只需要在键盘上轻轻动动手指,就可以轻易挑起他人的情绪,掀起一场语言的暴力。 手机忽然被人抽走,周惊寒唇角带笑,随意划了划,面色毫无变化,然后重新塞回她手里,“我今天要开个记者会,会很晚回来,不用等我。” “......” 唱晚捧着手机,一脸怔忡,“你...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别人都那样骂他了,他居然还问生什么气! 唱晚关了手机,“就是,那些评论....” 周惊寒叹气,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拉进怀里亲了亲,“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会解决。” “那群乌合之众是不可能让我有情绪波动的,能随意掌控我情绪的人只有你,听明白了没有?” 唱晚靠在他胸口,感受着衣服底下有力的心跳声,抿唇点头,那些不好的情绪,竟然随着他的几句话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刚看到那些评论的时候,她觉得事情麻烦又复杂,可听到了他的声音,被他抱着亲了一下,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居然觉得这件事压根就没什么。 也不知道周惊寒是怎么让她有这种底气的。 记者会定在当天下午六点。 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厅内乌泱泱站满了记者。 周惊寒上场前开了个简短的会,几个人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有人建议道:“不如只回应和公司有关的问题,您的私人问题可以先跳过,或者说那些照片和视频都是p的。” 周惊寒随意扫了那人一眼,没搭腔。 梁越在一旁咳嗽了声,敢在他底线上蹦跶,这人是不是在找死? 见他这种态度,剩下的人也不敢再提昨晚的事情,绕着周氏和陆氏提了不少建议。 在各方记者的翘首盼望下,一身正装的周惊寒缓步入场。 他一出现,底下的闪光灯便疯狂闪烁起来。 简短的说了几句开场白后,有记者坐不住站起来直接提问: “周先生,方便透露一下昨晚被您带走的那位小姐的个人信息吗?” 周惊寒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扫视提问的记者,吐了两个字,“不能。” 记者:“......” 眼瞧着有人吃瘪,很快有不信邪的人再次站起来。 “您昨晚当着宴会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带走了别的女人,对此,请问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周惊寒依旧淡漠:“没有。” “......” 接连被怼,下面的记者面面相觑,都有点搞不明白他开记者会的目的是什么。 很快又有人问:“您做出这种事,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跟谁解释?” 记者涨红了脸,“当然是跟陆南思解释。” “跟陆南思的解释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惊寒相当不客气。 有个记者紧接着站起来,“陆小姐是公众人物,粉丝对她的情感生活比较关心,怕她上当受骗,您的解释不仅是给陆小姐的,同时也是给众多爱她的粉丝们的。” 男人嗤笑,“她的粉丝管得够宽的。” “......” 周惊寒身份不一般,除却周氏总裁这一身份外,还是st投行的首席执行总监,st是这个行业公认的的神话,底下不少媒体公司都有这家投行的投资,因此下面的记者大多都不敢太放肆,生怕惹恼了他落得个捡铺盖滚蛋的下场。 不过还是有不怕死的想抢个头版头条。 “陆南思是您的未婚妻,您当着她的面带着别的女人去酒店共度春宵,难道不该透过相机对她说点什么吗?” 周惊寒瞥过去,眼神轻蔑,“谁跟你说陆南思是我的未婚妻?” 一阵窃窃私语过后,刚才那个记者大着胆子继续提问: “陆氏和周氏要联姻的消息已经传了半年,据知情人士透露,昨天的晚宴上,您的父亲——周远山董事长已经宣布了您和陆南思订婚一事。” “既然如此,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实在犀利,有助理想过来接话替他挡过这个问题,没想到周惊寒直接抬手示意他别过来,助理见状便停下了脚步。 周惊寒认真的看着镜头,淡淡道:“我的意思很简单,谁想联姻谁联,董事长想就让董事长联。” 这个回答不同于其他人的官方敷衍,反而劲爆又刺激。 此话一出,台下的记者一片哗然。 一旁的助理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 周惊寒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似的,挑起唇角,“今天召开记者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通知一下各位——” “我和陆南思的婚约,作废。” 满场骚动。 “那您昨晚带走的那位小姐和您是什么关系呢?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这场婚约作废吗?” 很快有记者提问。 周惊寒对着镜头笑的好看极了,语调风轻云淡。 ——“她啊,是我未来的妻子。” 唱晚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的熟悉身影,微微笑起来。 心里的大石彻底落了地,她终于把凌乱的心绪收了回来。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一如既往,仿佛一直在静候主人的回归。 书桌上的英文小说还放在原位。 唱晚走过去,有些紧张的拿起来。 她离开之前,留了一封信给周惊寒,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发现。 翻到202页。 那张信纸已经不见了。 果然看到了。 唱晚抿抿唇,目光陡然定住。 202页的空白处,有人留了一句话。 字迹苍劲大气,力透纸背,一眼就能认出来是谁的笔迹。 如何得与凉风约,不共尘沙一并来。 第197章 后果 医院。 周远山靠在病床上,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周惊寒召开的记者会。 周黎阳抚着额头站在一旁,不忍直视。 视频画面截止到他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电视遥控器携带着磅礴怒气狠狠砸向屏幕,在二者接触的刹那,造价昂贵的电视瞬间黑屏。 “爸....您消消气。” 周黎阳倒了杯水递过去。 周远山直接甩开,“给周惊寒打电话,让他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 “......” 周惊寒开完记者会后,接到了周黎阳的电话,很平静的驱车前往医院。 周远山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顶级医院的设施极为齐全。 他到的时候,周远山正在吃饭,旁边坐着周黎阳,助理站在一旁正在报告公司的重要事件。 见到周惊寒进来,助理微微一顿,朝他点头,“周总。” 周惊寒嗯了声,走过去,淡淡地问:“找我有事?” 周远山正在喝汤,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我有话要问你。” 助理看看两人,恭声道:“董事长,那我先回去了,剩下的资料我明天再来汇报可以吗?” 周远山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周惊寒。 他面色毫无波澜,眼神平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显然没有坐下长谈的打算。 周黎阳放下碗,看了周远山一眼,然后望着周惊寒,缓了语气说道:“来了,忙了一下午,还没吃饭吧?今天的汤味道不错,坐下尝尝吧。” 周惊寒看了他一眼,拉开椅子坐到了周黎阳对面。 护工立刻为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周惊寒低声道谢,却没动勺子。 周远山缓缓抬头,“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吗?” “不太清楚。” 啪地一声,雪白的汤勺被人扔到了地上,瞬间碎裂。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昨晚的举动,公司乱成了什么样子?!” 周惊寒面色不变,“我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绝对不会和陆南思订婚吧?你既然想摆我一道,就得想清楚我会是什么反应,后果又会是什么。” “不要以为谁都和宋文昂那个傻子一样,任你摆布。” 周远山深吸一口气,“你把公司当什么?游戏吗?因为你惹出来的麻烦,现在陆氏要撤资,亏空的资金去哪里补齐?那可是上百亿的窟窿!宋林业那一伙人想把你推出来做替死鬼,你知不知道现在公司高层没有一个人想要保你!” 周惊寒闻言,只是稍稍抬眼。 “我好像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是你自己不放在心上,以为只要瞒着我,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联姻,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我顾及两家公司,一定会暂时妥协。” 他拨着碗里的汤勺,接着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你,妥协是你会做的事情,我只会掀桌子。” “......” 周远山沉默,屋里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 周黎阳轻咳一声,给周惊寒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块排骨,“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提公司了,省得影响胃口,今天的汤味道不错,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周惊寒很给面子的喝了口。 “味道确实不错。” 还没等周黎阳脸色缓过来,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周远山,似笑非笑着:“不过红枣枸杞鸽子汤是我妈爱喝的,我一直嫌它味道太甜来着。” 周黎阳轻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他看了眼周远山,后者的脸色果然瞬间暗了下来。 目的达成,周惊寒扔了勺子,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还要回家做饭,先走了。” “......” 回家给谁做饭,不言而喻。 周惊寒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拐了个弯转回来面向周远山。 “对了,如果你敢对外放出她的任何信息,比如什么莫名其妙的“污点”之类,那么,你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公司,还会再多一个敌人,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窟窿那么简单的事了。” 周黎阳不可置信地抬头,“周惊寒,别开玩笑。” 周惊寒笑了下,没吭声。 周远山定定地注视他,“你威胁我?” “可以这么理解。” 周惊寒极有耐心地回答。 周黎阳忽然想起在今天以及之前和他通电话的时候,他发飙骂周惊寒是不是疯了的话,此刻再看一眼周惊寒的神情,不知为何,居然心里微微发毛,背上涌起一阵寒意。 *** 周惊寒今天召开的记者会前脚刚上热搜,热度还没完全扩散开来,后脚陆南思和新晋科技新贵沈嘉木热吻的照片便登顶榜首。 准确来说,是陆南思强吻沈嘉木的照片。 那张照片拍摄于昨晚酒店停车场,尽管光线昏暗,但从女主角身上那件奢华晚礼服,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就是陆南思本人。 照片上,陆南思将沈嘉木按在车门上,一手拽着他的领带,一手勾住男人的后颈往下拉,踮着脚将自己送了去,整个上半身都依偎在了他怀里。 而沈嘉木斜靠在车上,长腿微曲,双手垂在两侧,顺着领带上的力道弯腰,和她接吻。 两人皆是看不清神色,但照片里旖旎暧昧的气氛几乎要满溢而出。 一时间,全网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静默中。 没过多久,无数陆南思的粉丝冲到她微博底下要个说法,让她出来解释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氏和陆氏两家皆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措手不及,第一反应都是发声明维护他们各自代表的家族。 周氏说陆南思早就跟沈嘉木暗通款曲,两人早有来往,他们甚至还安排营销号把陆南思和沈嘉木高中一个班的事情都挖了出来。 陆氏则抓着周惊寒昨晚订婚晚宴上当众带走别的女人一事不放,操控媒体影射攻击是因为他先渣了陆南思,才会弄出后面的事情。 数十年合作情分转瞬间烟消云散,两家公司几乎成了世仇。 第198章 吃顿好的 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变幻莫测。 大批吃瓜群众活跃在线上,底下的评论除了谈论周惊寒、陆南思和沈嘉木之间的复杂关系,还有不少是好奇周惊寒那天带走的人到底是谁。 可全网营销号扒了那么多天,居然没有扒出她的任何消息。 网友们唯一知道的,只有晚宴隔天,周惊寒带着人光明正大出门时,记者们拍到的视频和照片。 可当时的唱晚不仅戴了墨镜,怀里还抱着两只肥猫,再加上周惊寒强势地将她揽在怀里,高大的身体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那么多记者狗仔轮番上阵,愣是没有拍到一张完整的全身照。 另一边陆南思和沈嘉木的吻照爆出来好几天,却没有任何人出来回应。 事情的走向愈发扑朔迷离。 整个事件中唯一的笑点大概就是网友们嫌弃狗仔们的工作能力,纷纷要求他们不行别干了,趁年轻赶紧找个电子厂打工。 晚上,唱晚窝在床上刷微博,看着底下乱七八糟的评论止不住地叹气。 陆南思的粉丝冲在第一线,清一色的控评帖,无一例外都是辟谣,静候正主出来回应。 不过这件事情对她的事业没有什么影响,陆南思童星出道,高中时期沉寂了一段时间,复出时拍的那部电影直接帮她斩获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的影后桂冠,之后几年的事业走向就跟开了挂一样。 绝大多数网友都在感叹陆南思怎么会在事业巅峰期爆出疑似恋爱的消息,更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所谓知情人士出来爆料,说陆南思和沈嘉木高中时期就已经在一起了,两人还相约考同一所大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 紧接着,陆南思曾经发过的微博也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拿放大镜来观察,发现她正在筹拍的电影居然是由真实经历改编的,而题材又正好是青春类电影。 于是刚杀青完的电影也轰轰烈烈的上了热搜。 然后又有人开始质疑这些事情都是炒作,目的就是为了新片上映造势。 现在那部电影的预约想看人数,在短短几天内轻松破百万,而且上升的势头完全没有颓势,照这样下去,破千万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而有关周惊寒的评论区画风则显得诡异的多。 从最开始清一色痛骂周惊寒渣男,辜负陆南思,到了后面很多人三观跟着五官走,居然有人希望周惊寒进娱乐圈拍戏... 他们是真的不想再看资本家的丑孩子了... 唱晚细长的手指再次点开一条新的帖子,目光在热评第一上陡然顿住。 爱吃饭的momo:抛开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不谈,有没有姐妹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周惊寒在某些方面看起来真的很行啊啊啊啊!那腰!那腿!简直能勾了我的魂!!更别提他长得还那么帅!那个被他带走的姐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背着我们吃那么好!嘶哈嘶哈~ 这条评论下面的回复则是整整齐齐的+1。 中间偶尔夹杂着几条让她出来开班的评论。 “......” 唱晚忽地红了脸。 现在的网友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 她盯着那条评论看了很久,然后...做贼心虚地点了个赞。 不止是很行,是特别行啊... 甚至行到她完全招架不住的地步。 旁边的被子被人掀开,床垫微微往下陷,一股清爽的沐浴露气息钻进鼻腔,唱晚眨眨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腰上突然多出一只大手,下一秒她被身后的男人拖进怀里。 周惊寒吻了吻她的后颈,低声问:“在看什么?那么开心?” 唱晚猛然想起那条评论,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手机,周惊寒微微挑眉,长臂一伸轻轻松松直接抢了过来,目光落到她刚刚才点完赞的评论上。 那个红色的大拇指看上去异常显眼。 唱晚已经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了。 “......” 沉默了好半晌,她红着耳朵支支吾吾解释,“那个...手滑...” 周惊寒把她掰过来,平躺着放在自己臂弯里,唇角弯起,掐了掐她的脸蛋,“手滑什么?” “点赞...” “她说错了?” “......” 这让她怎么回答? 唱晚偷偷瞅他一眼,很诚实地摇头,“...没有。” 头顶传来一道很轻的笑声,下一刹那,周惊寒的吻落了下来。 灼热的吻沿着细嫩手腕的银镯蔓延而上,两个银铃铛急促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身上的衣物被他三两下扯掉,男人埋在她的颈窝,咬着她的耳垂问:“晚上吃那么点饭,在这等我呢?” 唱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嗯?” 周惊寒的手指沿着纤细的腰线往下,在她唇上轻啄,气息温热撩人。 “等我给你喂顿好的?” “......” 晚上被他喂了一顿满汉全席,尽管累得半死,唱晚仍旧有些失眠,她躺在男人怀里,手指不老实的去摸他的睫毛。 周惊寒被她闹腾得睡不着也不生气,捉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闭着眼睛调戏她:“怎么?没吃饱?” “......” 唱晚打了个滚趴在他身上,黑暗里的目光依旧亮的惊人,“周惊寒,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段时间的沉默没有让大家的好奇心消退,网上的热度反而越来越高,热搜榜上一大半都被相关词条占领了。 唱晚也是第一次了解到顶流的可怕。 可当事人之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除了每天白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家从不跟她说那些烦心事,就和从前一样,有事没事逗她说说话。 每次她问起事情的进度,周惊寒都会笑着告诉她,没事,他会处理。 可是,会怎么处理呢? 他父亲和哥哥又会怎么样呢? 一想到这些,她就开始吃不好睡不香。 听见她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还是以如此认真的态度提问,周惊寒摸摸她的头发,想了想,说道: “明天带你出去吃个饭,见几个人,你就知道了。” 第199章 组局 “明天?明天什么时候?” “怎么?”听见她的回答,周惊寒睁开双眼,“明天你有约?” 唱晚点头,“我好久没和曼曼张君尧一起聚会了,他们约我明天出去吃个饭。” “哦对了,他们两个人现在在一起了!” 说起来,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她身边也就发生了这一件好事。 周惊寒对他们俩的事不是很在意,揉着她的耳垂,“能不能换个时间?” “换时间?可以的。”唱晚点头,犹疑着问,“周惊寒...明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人,是不是很重要?” 他在她额上亲了亲,“嗯,很重要。” 连他都说重要的人...会是何方神圣? 唱晚双手扒着被子,连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瞪圆了,整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周惊寒觉得好笑,“怎么这个表情?不用担心,就是吃个饭,还会有熟人的。” “熟人?” “明天去了你就知道了。” 周惊寒把她抱在怀里,淡定地威胁,“赶紧睡觉,十分钟后你要是还醒着咱们就做点别的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隔天下午,周惊寒开车带着她出门,车子七拐八拐的甩掉一众狗仔后,绕进了一段盘山公路。 转了一个又一个弯后,唱晚成功被绕晕,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晕车?” 周惊寒余光里瞥见她脸色不是很好,摸出一瓶薄荷糖递给她,“吃两粒提提神。” “嗯。” 她晕乎乎地打开盖子倒了一些出来,也没注意倒了多少,一股脑全吃了。 薄荷糖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开来,一股清凉之感从喉咙里直冲天灵盖,唱晚瞬间清醒,眼泪都差点被辣出来。 周惊寒目视前方继续开车,笑着把手伸到她下巴处,“怎么吃那么多,是不是辣到了?吐出来,我接着。” 唱晚盯着眼前的那只大手,吸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倔强地摇头,硬生生把嘴里的薄荷糖咬碎了直接咽下去,最后一点困意在此刻彻底消散。 要去见的是很重要的人呢,怎么可以没精神?!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山间庄园门口停下。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灯火辉煌,不远处层层山峦叠嶂隐匿在夜色深处,宛若野兽潜伏在月色之下。 唱晚下车后,好奇地左顾右盼,周惊寒从车子的另一端绕过来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径直往大门走去,“待会我和别人谈点事,你坐着吃东西就行。” 立于大门口两侧的服务员见客人来访,立刻分出一人走上前来,“两位有预约吗?” 周惊寒报了个房间号,服务员听了之后,姿态更加恭敬,弯着腰在前方引路。 穿过典雅古朴的长廊,到了尽头的一个包间里,唱晚看着里面的人,微微一愣。 包厢里头的一边挨着坐的是陆南思和沈嘉木,另一边则是傅行深。 除了这三个熟人,还坐着两个外国男人,其中一个是混血,年纪比较轻,约莫三十岁出头,这个人唱晚见过,他的名字好像是爱德华。上次周黎阳出车祸,周惊寒带她去探望,两人照过一次面。 虽然她没问过周惊寒这个男人和周黎阳是什么关系,不过...肯定不一般就对了。 另一个花白头发,保养得宜,一双眼睛透着慈和睿智的光,看上去精神状态极好。 见到他们两人进来,里头的人纷纷笑着站起来打招呼,混血男人看见唱晚,神态意味深长,微微勾起唇角,冲她点点头。 唱晚连忙朝他笑了一下。 两人入座后,周惊寒侧着头在她耳边问,“还记得那个混血男人吗?” 唱晚点点头。 “他跟周黎阳关系不错。”周惊寒神情稍顿,点到为止,随后为她介绍在场唯一一个陌生老者,“另一个是st的合伙人之一,布鲁斯先生,他算是我在这个领域的半个老师。” 唱晚一脸郑重地点头,半个老师... 怪不得他昨天说今天要见的人很重要。 几人寒暄一阵。 为了照顾两个外国人,他们的谈话默认用的英文。 傅行深冲周惊寒扬了扬下巴,“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周惊寒瞥了眼陆南思,“周氏问题不大,现在正自顾不暇,到处拉投资呢。不过和陆氏已经翻了脸,现在起码不用担心两家联手。” 陆南思心虚地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陆氏的话,我哥正在周旋,暂时没什么大事,不会在节骨眼上落井下石的。” 由于这几天接连闹出来的事情,两家公司撕的腥风血雨,那么多的合作项目一夜之间全部告吹,不管是对于周氏还是陆氏,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为了填补惹出来的窟窿,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个局。 傅行深背后站着的傅家在城里是不逊色于周、陆两家的世家大族,根深蒂固,沈嘉木背后的沈家虽然不从商,但从政,同样不可小觑,而爱德华看在周黎阳的面子上,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若是内部再加上陆南思和闻骁从中斡旋,外部注入st的资金,目前的麻烦便可以稳稳当当的解除。 上百亿的资金,已经超过了周惊寒能调动的范围,所以,获得布鲁斯先生的支持,至关重要。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获得他的支持。 周惊寒扫了眼陆南思,关键点就在她的那部电影上。 st以往投资过几部电影,由于没准确预估到观众的喜好,无一例外全部扑街。 接连损失几亿美金,st便把进军影视的步子缓了下来,但如此大的蛋糕,谁都想分一杯羹,st也不例外。 陆南思从小混迹好莱坞,无论是欧洲还是亚洲,知名度都极高,如果能把她拉进阵营,这第一步,就算稳稳地踏出去了。 “听说你的那部电影入围了欧洲的那个什么电影节?” “戛纳电影节!” 提起这件事,陆南思很骄傲地哼了声,“我还获得了最佳新人导演的提名呢。” 周惊寒低头喝了口酒,视线掠到身旁安静吃东西的唱晚身上,唇角微微扬起。 去年为了堵住陆南思的口,他以个人名义给陆南思的电影投了一个亿,本来以为这些钱打了水漂,没想到陆南思那么争气,还真给她拍出了名堂。 第200章 报酬 陆南思的那部电影将是st进军影视行业,开拓亚洲市场的一个契机,而傅行深、沈嘉木等人则是给st高层打的一剂强心剂。 周惊寒和傅行深关系极好,沈嘉木为了陆南思显然什么都干得出,场上的谈话过了几轮,几个人不动声色间便拍板定下了一个上百亿的项目。 喝过一轮,周惊寒亲自起身倒酒,布鲁斯先生看见他居然这个样子,不由地看着唱晚惊叹,“这是不是和你们中国的那句古话说的一样,冲冠一怒为红颜?” 布鲁斯是个纯正的美国人,对中国的古言名句仅仅只是一知半解。 周惊寒端着酒杯,稍稍一愣,旋即摇头淡笑,目光从窗外静谧娇娆的夜空移至唱晚脸上,轻声说道:“不是这个——” “大概是因为...夜色太美吧。” 总令人情不自禁。 唱晚眼睫轻颤,抬眸望过去,身旁的男人正在喝酒,察觉到她的目光,便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替她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 对面的布鲁斯先生见状,摇头笑起来,“幸好你这副样子没被集团的那些女人看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心碎。” ***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是深夜。 周惊寒喝了酒,不方便开车,便叫了司机过来,他和唱晚两人坐在后座,回去的时候他在车里跟她闲聊,“今晚的东西好吃吗?” 她最近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在那间山庄里倒是吃了一整碗饭,还喝了一点汤。 唱晚很诚实地点头,心里猜测是不是自己最近胃口不好,被他发现了所以才特地带她出来吃这顿饭。 “很好吃,周惊寒,我回去了也会好好吃饭的,以后如果不方便的话,这种场合你可以不用带我去的。” 她这个晚上光顾着吃了,他们谈话时说的事情她一知半解,只是偶尔说几句话。 周惊寒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我带你过去可不仅仅是让你多吃点东西,主要是让我的老师见见你。” 毕竟为了她在国内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一次性要了上百亿的资金,怎么着都得让他见一见传说当中的女主角。 唱晚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这算是...见家长吗? “那...结果怎么样呢?”她强装镇定,“...是好的吗?” 周惊寒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微微扬唇,拉着她靠在自己胸口,“当然。” —— 唱晚和林曼声、张君尧这对小情侣的聚会改到了这周六。 当天,周惊寒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开车送她到万达楼下,唱晚开车门的时候,发现落了锁,她疑惑的转头,“怎么了?” 男人眯着眼睛望着她,语气幽怨:“我绕了那么远的路送你过来,不给点报酬?” 唱晚停顿了一下,试探着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口,“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 这也太敷衍了!打发谁呢? 说完,周惊寒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低头用力吻了上去,抵开她的齿关,勾住软滑的丁香小舌,又舔又咬的,好半天才松开她。 他鼻尖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记住了吗?以后按这个标准来。” “......” 付完足够的报酬,唱晚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淹没在车流中,耳朵微微发红,站在原地深呼吸缓了缓,然后往商场里走去。 算一算,她和那两人也有三四个月没见了。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林曼声正靠在张君尧肩上说话,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张君尧眼底一直带着笑。 唱晚缓步走过去,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揶揄道:“看来你们处的不错,我还以为从青梅竹马一下子变成情侣关系,你们会不自在呢。” 林曼声笑着扑过去抱住她,“晚晚,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张君尧替她拉开椅子,“这段时间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嗯,还可以,一连忙了两个多月,这几天都在休息。” 林曼声嘿嘿一笑,“哦~在哪里休息的呀?是不是跟我们周总监一起呀?” “......” 她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和周惊寒复合的事情,她谁都没说。 “看你这气色就知道了。”林曼声支着下巴上下打量她,“啧啧啧面色红润,眼带水光,嘴唇还是肿的...周惊寒到底有什么魔力?这才几天就把你养的这么好?!” 唱晚脸颊爆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唇瓣,记忆瞬间被拉回在车里的那五分钟,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某个男人沙哑的喘息声。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曼声点开微博,翻出狗仔在酒店门口拍的视频,拿在手里举给她看,“从这里看出来的,周惊寒抱着的人是你吧?对吧对吧?” “这么明显吗?” 唱晚眼皮一跳,“我裹成这样,你也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林曼声哼哼道:“那是当然,我跟你什么关系呀。我身边这位眼力就比我差远了,视频刚出来的时候,他以为周惊寒那么快就找新欢了,还为你打抱不平呢!” 说完,她戳戳身边男人的手臂,“愿赌服输,给钱给钱。” 唱晚眨眨眼睛,“愿赌服输?” 张君尧给她转完账,幽幽道:“曼曼当时一口咬定那个人就是你,我觉得不是,然后咱俩就打了个赌,赌注五百块。” “......” 唱晚不自觉捏紧了手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凭感觉吗?” 林曼声乐滋滋收款,头也不抬道:“感觉是一回事,其实吧,我就是觉得周惊寒身边不可能有除了你以外的女人,我看视频里他的样子,就跟他以前对你的样子差不多,眼神和行为举止的占有欲特别强!护得那叫一个严实。” “还有哦,就是某某。”林曼声夸张的哇了一声,“周惊寒是怎么养猫的?他怎么能把某某养的那么肥?难为你抱得动它。我记得它以前比我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现在都快变成猪了。” 唱晚想起那只肥猫,不由得默了默,确实该让它减减肥了。 这顿饭她吃的心不在焉,脑海中时不时地会闪过一张狰狞的面孔。 ....这么多年以来,郑柯宇只见了她一面,只凭那个视频,应该认不出来吧。 第201章 吃点别的 平静的生活过了没几天,就在订婚风波的热度慢慢降下去的时候,陆南思毫无征兆的发微博,官宣与沈嘉木的恋爱消息。 那条微博除了证实停车场的吻照就是他们两人以外,还额外解释了与周惊寒的订婚是两家长辈的要求,他们二人各自都有恋爱对象,这几天的沉默主要是为了将所有事情解决完毕,给关心她的粉丝们一个答复。 哪怕是在深夜,这条微博依旧轻而易举引爆全网。 热搜瞬间被屠,连微博广场都被密密麻麻的粉丝给占领了。 周惊寒的风评一夜之间从渣男变成有责任有担当的绝世好男人,与此同时沈嘉木也被狂热的粉丝们送上了热搜榜。 出人意料的是,营销号除了扒出他是最近上市的科技公司s&l的总裁以外,有关他的身份背景一点都没查出来。 但很快网友们就被他不逊色于周惊寒的出众相貌吸引了... 陆南思官宣恋爱的热度持续了整整一周,到处都是与此有关的传言,真真实实虚虚假假参杂其中,让大家对她拍的那部电影更加好奇。 没过多久,戛纳电影节如期举办,陆南思的处女作一举夺得最佳影片的奖项,而她本人也荣获最佳新人导演的桂冠,成了该奖项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得者。 周惊寒安排人借着这股东风为陆南思即将上映的新片造势,短短不过一个月,预约想看人数居然破了千万! 热度持续走高,电影未播先火,连预告片的播放量都刷新了好几项记录。 钱生钱这种事一向是周惊寒的强项,更何况他这个案子做的实在无可挑剔。 很快st总部高层发了一个公告,宣布周惊寒将成为st的新任md。 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金融界,不到三十岁的md,神话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 而他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注资周氏集团,自此,周惊寒成了周氏最大的股东,也是说一不二的掌门人。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签合同的当天,久未露面的周黎阳代表父亲周远山出席现场。 周黎阳坐在周惊寒对面,目光复杂深沉,“你想好了?” 周惊寒不假思索的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头也没抬,“嗯,不然我费那么大劲干什么?” 周黎阳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视线落在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字上,沉默良久,说道:“我要是也签了字,你未来的几十年都和周氏脱不了干系了。” 他知道周惊寒有多恨这个公司,有多恨父亲周远山。 当年他母亲和外公的死,都和这二者有关系。 而现在周氏有难,周惊寒没落井下石已经算念及旧情,更遑论让他费那么大的功夫出手帮周氏一把。 周惊寒见周黎阳迟迟不动笔,笑了,“你又怎么了?有人出钱收拾烂摊子,你怎么还不乐意了呢?”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周黎阳干脆扔了笔,“...你不后悔?” 周惊寒见状,神色不变,淡定地把自己手上的钢笔递给他,“不后悔。” “......” “哥,别觉得我吃了多大的亏。”周惊寒眼神莫名,别有深意道,“你也出了不少力,只是现在还没到还债的时候。” “什么?” 周黎阳有点懵,“什么债?” 周惊寒轻咳一声,总不能直接跟周黎阳说把你卖给别的男人了吧? “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他补充,“该来的迟早要来,你到时候别太大惊小怪。” 周黎阳不知道他又在胡扯什么,手指捏着那根钢笔,最后问了句,“你真愿意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周惊寒哼笑,“我只后悔没早点走这一步。” 当初他的第一打算其实是放弃继承权,不再插手周氏的任何事务,过往恩怨全部压下。 有他在,周氏和宋氏那些人绝对不敢对唱晚下手。 谁能料到周家内部出了那么大的事,逼得他不仅不能离开,还要回去帮周黎阳主持公司,为了得到陆氏的支持,甚至被迫和唱晚分开。 不过幸好,一切都来得及挽救。 周黎阳见他主意已定,轻叹一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待会有事吗?要不要去医院见见爸?他最近的情况很不好,一直念叨你,他老是提起你小时候跑到他书房捣乱的事,总想起你以前跑进书房叫他...” 周惊寒一听见这个人的事就烦,站起身整了整衣服,直接往外走。 “不去。” “惊寒。”周黎阳也站起来,望着他的背影,“爸的情况越来越差了。” 周惊寒手指搭在门把手上,顿了一秒,随后长指往下压,准备开门离开。 身后的周黎阳不死心,纵然过去发生了那么多事,可父子一场,生离死别面前,一切也该放下了,沉湎于过去消耗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爸还说,想见见你的女朋友。” 他的这句话瞬间将周惊寒的记忆扯回去年春节,周远山背着他偷偷去别墅找唱晚,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分别。 周惊寒垂着头,背对着周黎阳,眼神冰寒,“没什么好见的,不过就是跟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惹她不开心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还没等他说完,周惊寒已经打开门大步离开。 诺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周黎阳僵在原地,良久,留下一句幽幽的叹息。 周惊寒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唱晚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干,光顾着给两只小猫洗澡了,沾了水才知道它俩都不是虚胖,都是实心的,在水里扑腾起来特别难搞。 手忙脚乱的把它们洗干净,吹干毛后,她此刻抱着某某坐在沙发上剪指甲,脚边还有一只纯白色的毛团正排着队。 周惊寒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画面。 唱晚随便拿了根筷子将满头长发松散的挽在脑后,身上穿了件简单的吊带睡裙,露出莹白柔嫩的四肢,被怀里乌黑的煤球一衬托,看上去简直白的发光。 男人喉结滚动,脱了西装外套,一边松领带一边缓步走向她。 “你回来啦?” 她很开心,仰着头乖乖地问:“你吃过晚餐了吗?” 周惊寒摇头,在她身边站定,盯着她看了会,然后捏着某某的后颈放到了地上,将她压在沙发上,灼热的吻落了下来。 “想吃点别的。” 第202章 亲密 周惊寒把她斜插在头发里的那根筷子抽出来随手扔到地上,任由那绸缎般的黑色长发铺散在沙发上,头往下压,寻着她的唇重重地吻。 沙发旁的某某不明所以的喵喵叫着,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指甲剪着剪着就把它扔地上了。 唱晚的脸颊瞬间红透,耳边小猫的叫声此起彼伏,一种另类的被偷窥感缭绕在心头,有股类似于羞臊的热意迅速席卷全身。 “...周惊寒。” 周惊寒这次很急切,手指一刻不停地撕扯她的裙子,轻薄的睡裙被他拽得七零八落,吻势粗鲁又凶狠,唱晚甚至有种即将被他拆吞入腹的错觉。 男人滚烫的唇舌在她身上攻城掠地,沿着脖颈往下,带着一道色 气的水痕,濡湿灼热的触感几乎要将她逼疯。 唱晚漂亮的眼睛起了雾,碧色的瞳仁如同浸在水中的绿宝石,水汪汪一片,她红着耳朵,双手撑在他胸膛上,轻轻往外推,“...你还没...没洗澡...” 周惊寒重新吻上她的唇,狠狠吮吸她的舌尖,修长的手指从衣摆钻进去,沿着腰线往上,仿若捕捉到猎物的野兽,一但落入手中便绝不松开。 “陪我一起洗?” 说完这句话,不等怀里的人回答,男人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走去。 某某跳上沙发,蹲在那件被扯断肩带的睡裙上,望着远去的两道人影,喵喵喵的呼喊,可惜,无人回应。 浴室里,唱晚被男人放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一股大力拽过去,她的脸撞在一具坚硬的身体上,鼻尖顿时盈满男性气息。 怀里的人柔软极了,身体娇娇小小的依偎在他胸口,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浑身香香的。 唱晚仰起头,刚想张嘴说话,可周惊寒压根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带着薄茧的指腹挑起她精巧的下巴,热烫的吻就这样再次落了下来。 浴室门在背后被关上,周惊寒直接将人按在墙上亲,另一只手顺便开了淋浴头,温热的水流直接落了下来,唱晚被水一激,小声惊呼一声,男人的舌.头趁机钻了进来。 周惊寒亲得简直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勾着她的吮咬,含住她舌.尖的一刹那,唱晚被他直接抱起来,缠吻之间情 热渐起。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夹杂着暧昧至极的沙哑喘息,除此之外还能听见女孩子娇柔软糯的抽泣求饶声。 最后一次是在浴缸里结束的,唱晚趴在他肩头,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浑身都透着粉,脸颊也红扑扑的。 周惊寒把人仔仔细细洗干净,找了毛巾将她裹住,连衣服都没给她穿,直接抱着走出来放到沙发上,然后去找了吹风机过来帮她吹头发。 唱晚坐在他腿上,眼睛半眯着靠在他胸口,时不时仰头看他一眼,她很累,但是现在不想睡觉。 周惊寒这段时间特别特别忙,算一算他们俩已经很久没这么亲密过了。 他帮她吹头发的动作很熟练,抬手间手腕上的那根红绳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唱晚伸出手去碰它。 去年他编绳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都快十月了。 唱晚记得,两人似乎也是在这个时间节点重逢。 短短一年而已,她的生活居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周惊寒。” “嗯?” 周惊寒已经把她的头发吹干了,现在正拿着那根筷子手忙脚乱地帮她挽头发,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怎么了?疼?” 唱晚脸颊上刚消下去的热意再度聚起,她轻咳一声,嗓音哑哑的开口:“事情是不是解决了?” 最近网上到处都是和周惊寒有关的新闻,每隔几天就会传来新的动静,而最近最热闹的事情就是他升任st投行md并担任周氏集团总裁。 她想不知道都难。 金融上的东西唱晚懂得不多,不过看网上反馈的情况,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差不多了。” 唱晚抿唇点头,神色有些飘忽不定,周惊寒以为她担心自己,揉揉她的脑袋,笑着道:“别多想,剩下的我会处理。” “嗯。”她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去那一抹忧思。 周惊寒把吹风机往旁边一放,冲着两只小猫咪招招手,一黑一白两只肥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仿佛被某个不要脸的男人扰了清梦。 他把某某捉过来放在唱晚怀里,从后面搂着她,下巴靠在她肩头,拿着指甲剪帮某某剪剩下的指甲。 “刚刚没剪完,现在继续。” “......” 唱晚盯着他的动作微微出神。 这几天,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来电地址...是云安。 看到这个地址,她果断挂了电话并拉入黑名单。 云安那边和她保持联系的不多,就那几个而已。 姨妈一家人的联系方式她早就拉黑删除了。 那这个新的联系人,又会是谁呢? 直觉告诉她...是郑柯宇。 自从接到那个电话后,她一直心神不定,本来很犹豫要不要干脆换个号码,可是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接到过来自云安的电话。 会不会是打错了? 越是这么安慰自己,心里越是不安。 手指忽然被身后的男人抓到手里,唱晚心绪瞬间被抽回,她偏头一看,原来两只小猫的指甲都修完了。 “还差你没剪呢,自己看看你把我挠成什么样了。” 唱晚心虚地瞥过他肩上的红痕,嘴里嘟囔着:“你活该。” 她现在还浑身酸疼呢! 周惊寒挑眉在她唇上咬了口。 两人在沙发里闹了一阵,周惊寒重新把她桎梏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颈窝,慢条斯理地帮她剪指甲。 唱晚盯着他的动作,忽然转过头望着他,手指抚上他的脸,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周惊寒,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男人眼也没抬的问。 “和我妈妈...的死有关...” 第203章 坦白往事 其实从接到云安的那个电话开始,她就想过要不要告诉周惊寒那些事情。 但又觉得,都过去七八年了,再一次把那些阴暗发霉的角落翻出来,好像已经没了太大的意义。 ——无非是让多一个人和她一起不开心罢了。 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反复回忆的事情。 往事太沉重。 自从郑程力死亡,郑柯宇入狱,唱晚便在心中把那件事情画下了句号,以后的日子只向前看,不再回头。 可是,并不是她想向前走就能向前走的,郑柯宇和姨妈一家人的阴魂不散让她觉得,她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点。 这么多年以来,其实一直有人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她,一有机会,就会再次附着在她身上吸血,妄图将她重新拉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说完刚才那句话后,唱晚紧张地仰头,小心翼翼观察周惊寒的神色,她并不知道他得知那些事情后,会有什么反应。 她的手还被身后的男人握在掌心,宽厚温热,安全感十足。 唱晚回想起一年前两人重逢开始相处的所有细枝末节,心脏砰砰直跳,直觉告诉她,周惊寒听了之后会很生气。 生气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他。 说不定还会沉下脸训她。 唱晚抿抿唇,回握住他的手指,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红绳上,小声开口: “你还记得西子湾小区的那个小偷吗?就是躲到我租的那个房子里去的男人,他当时还...还想抓住我….” 周惊寒眸光一动,帮她剪指甲的动作不停,“嗯。” “那个人,我认识。”唱晚说得很艰难,“他是...我法律意义上的继兄。” “我爸爸过世后,妈妈独自抚养我很辛苦,后来我姨妈就介绍了一个男人给她,说那个人很老实靠谱,就是有个不太懂事的儿子在外面打工,我姨妈让她和那个男人搭伙过日子。” 唱晚垂着眼睛,语调艰涩,“说是...为了让我以后读书生活的条件好一点。” “后来妈妈就同意了,他们领过证后,我们搬到了他家。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继兄的时候是高二暑假,那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卧室,我就暂时住在他的房间。”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回来了,然后我跟他就在他的房间碰面了。” 听到这里,周惊寒动作停住,敏感地侧过头。 “当天晚上没事。”唱晚解释,“高二那一整年都没出什么大事。” 剩下的几个字她说得格外缓慢,连喉间都微微发苦,“...出事的时间,是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你那个时候遇见我了。” “......” 那些事情唱晚从来没有跟别人开口说过,就连林曼声都知之不深,以至于到了要开口倾诉的的时候,她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听到这里,周惊寒停下动作,把手里的指甲刀往旁边一扔,喉头滚动,用力抱着她,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声调因为压抑微微的有些哑: “好了好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 她的话再次将他拉回那个狂风暴雨的台风天。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再一次将他淹没,刺骨的寒意见缝插针地往他身体里钻,令他心脏都开始感到刺痛。 他完全不敢想象,当年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究竟靠的是什么,才能独自熬过那么痛苦的一段时间。 “要说的,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 唱晚乖巧地靠在他胸口,眼眶不受控制的微微泛红,“就是...暑假有一天,他突然进了我的房间...” “别说了。”周惊寒揉揉她的长发,把她摁在怀里,心口堵得厉害,“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 “你知道?!全都知道吗?” “嗯。” 她微微一怔,在他怀里仰起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脑海中忽然掠过一张严肃冷漠的脸庞,新年的时候,周远山拿着她的资料,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告诉她: “而你,就是那个不该存在的障碍。”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她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是不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我托傅行深帮我查的。”周惊寒皱眉,“去年新年,周远山是不是来别墅找你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欺负我。他说的是实话。”唱晚语气平静,“我那时候确实只会给你添麻烦。” “添麻烦?” 周惊寒用力掐她的脸,非常不客气地掐出了两个红红的印子,“你再敢说这种话试试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唱晚被他掐得直喊疼,男人立刻松了手劲,嘴上依旧不饶人,“你不在才是给我添麻烦,听明白了吗?” 她捂着脸颊乖乖点头,“你这是家暴...” 周惊寒把脸凑上去,“那我给你家暴回来?” 唱晚被他逗笑,心中的郁气悄然散了几分,她把周惊寒的脑袋推开,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又问:“你为什么会让傅行深去查我以前的事情?” “我记得那个男的。”周惊寒微眯着眼睛,声音里尽是冷意,“张君尧抓到他后把他的照片发给了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当时,他在后面追你。” 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刹那瞬间连成线。 唱晚回忆了一下郑柯宇被抓的时间点,“是七月台风那天吗?你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 “不是。”周惊寒垂眼,手掌在她脸颊上缓缓摩挲,“就是情不自禁,想见你,想听听你的声音。” “...周惊寒。” 唱晚心中陡然酸涩起来,她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就是觉得,那些事情,没有必要再提起来,郑柯宇坐牢,他父亲死了,我也离开了云安,一切都结束了。我只想好好生活,不想再被那些人影响心情。”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这句话收回去,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周惊寒摸摸她的头,“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 她吸吸鼻子,用力点头,从沙发上摸出自己的手机,“我最近接到一个很奇怪的电话,来电地址,是云安。” 第204章 三百万 趁着周惊寒查看通话记录,唱晚说:“云安那边和我有联系的人不多,我问过了,曼曼他们都说不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 周惊寒抬眼看她,“所以,你觉得是郑柯宇给你打来的?” 唱晚不自觉捏紧了拳头,“有这个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姨妈她们的电话,还有可能是打错了,毕竟那个人只打过一次电话过来。” “我本来想换个手机号的,但是现在换手机号实在太麻烦了,可是不换的话我又觉得很没安全感...” 唱晚一脸纠结,仰头望他,“周惊寒...我该怎么办?” 周惊寒淡淡一笑,安抚地揉揉她的脑袋,“交给我就好,这张手机卡先放我这,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张新的过来。” “嗯。” 唱晚点头应下,安静地看着他把电话卡抽出来,插进了自己手机的卡槽中。 “如果...如果真的是他打过来的,你会怎么做?” 周惊寒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看她一眼,见唱晚一脸忧心忡忡,唇角弯起,轻声道:“放心,不会冲动,之前答应过你了,不会再受伤。” 唱晚这才轻舒一口气。 “如果真的是他,你就直接打电话给警察吧,让他们处理吧。” 周惊寒望着她,“好。” “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平静如流水,两人又回到了刚在一起时的模样,只是唱晚没有再选择回st当翻译,而是留在别墅做回了frencer。 她白天接单翻译文稿,帮助两只小猫减肥,晚上便和周惊寒不知疲倦的腻在一起。 天色逐渐转凉,十一月的某个深夜,宽敞昏暗的卧室里,几道清冷的月光自窗外洒进来,为交缠在床上的两道人影披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男人背后圈着两只修长匀称的小腿,肌肤白皙,脚踝纤细,十根脚趾头粉粉嫩嫩,此刻已经被刺激地蜷·缩成一团。 叮铃叮铃的铃铛声掩盖了急促纷杂的喘息声,密闭室内尽染暧昧情.欲。 男人火热的吻密集如雨点,薄薄的唇在她脸上流连忘返,沿着绯红的脸颊一路往下,叩开齿关,吮吻不绝。 唱晚闭着双眼回应他,情动时分亦会羞涩抱住他的肩背,攀附在他身上。 周惊寒掐着她纤细的腰肢翻了个身,手臂青筋暴起,喉结不断上下滚动。 怀里的女孩子口中登时发出一声娇呼,紧接着双手便虚软地撑在他胸口。 他微仰着头,后背肌肉紧绷,两侧的肩胛骨猛地向外突起,直如两柄错骨分筋的刀。 唱晚发丝散乱,柔云般垂在腰际,额角鬓发濡湿,长睫微颤,眼角眉梢尽是含情.媚态。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唱晚软倒在他身上,在周惊寒肩头咬了口,声音细弱的宛如小猫撒娇: “...电话..” 男人声线极哑:“不用管它。” 手机震动了一段时间后,由于无人接听再度归于沉静,屏幕定格着那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一连串的数字下面,来电地址显得格外刺目: 云安。 几秒钟后,手机的光亮暗了下去。 这段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周惊寒的心情。 唱晚被某个禽兽分开手腕,十指紧扣压在颊侧,可怜巴巴地软声求他,等到他结束,她早已承受不住昏睡了过去。 周惊寒微微低眼,怀里的女孩子一身雪白的肌肤蒙了一层薄汗,格外依恋的蜷缩在他身侧,满脸潮红,嘴巴里还在无意识地叫他的名字。 男人唇角弯起一道愉悦的弧度,捡起地上的裤子套上,拿起手机看了眼,目光落在来电地址上,微微一凝,唇角的弧度慢慢拉平,眸底掠过一道森然冷光,随后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卧室。 周惊寒走到阳台,手肘靠在栏杆上,赤着上身给自己点了根烟,咬着烟嘴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 周惊寒没吭声,那头先沉不住气开了口,电话里传来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 “......” 郑柯宇没料到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心里一紧,立刻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 “是你?你有种,他妈的居然把老子打成那样,住了半个多月的院才好。”电话那头的声音蕴含着磅礴怒气,“这笔账老子一定找你算回来!” 周惊寒慢悠悠抽了口烟,笑道:“行,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想怎么算账?” “......” 郑柯宇不曾想到居然会等来这个回答,刚才的话不过是他逞口舌之快罢了,隔着电话线,周惊寒找不了他的麻烦,说话自然是怎么狠怎么来。 但若换了线下见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上次在酒吧被周惊寒拿凳子砸头,用烟头烫手的恐惧尚未消退,郑柯宇不受控制的摸了摸额头,似乎还能摸到满手黏腻的鲜血。 他手指抖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道:“我看到新闻了,你那天从酒店带走的人是我妹妹周唱晚,对吧?” 周惊寒笑容愈发冰寒,“诚心给你一个劝告,别打她的主意,连名字都别在我面前提。” 郑柯宇呼吸微微急促,上次被他听到背后编排了周唱晚两句就被打成那副模样,而且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是自己丢了人还赔了钱。 加上这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郑柯宇总算摸清了周惊寒的来头,的确是个他惹不起的大人物。 不过,既然他那么看重周唱晚,那么,作为她的继兄,问他要点彩礼应该不过分吧? “你想娶我妹妹也不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同意。” 周惊寒嗤笑,“谁他妈是你妹妹?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要娶她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郑柯宇冷笑:“我妹妹高中的时候吃过不少苦,云安到现在还有人惦记着她呢,你说要是我把这些事情告诉记者,会有什么后果?” 周惊寒音调降下来,“你试试?看看哪家记者敢得罪我?” “......” 郑柯宇发了狠:“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没有记者敢报道我就自己创个账号发,天天发夜夜发,你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拦住我。” 周惊寒瞥了眼手机,“你想要什么?” 郑柯宇猛地拔高声音:“给我三百万!” 周惊寒连思考都没有,淡淡吐了两个字:“账号。” 第205章 出差 “账号?” 郑柯宇被他痛快的两个字惊住,不愧是跨国集团的大老板,三百万在他眼里连根毛都算不上,郑柯宇微微一思索,冷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把戏,要是真给了你我的账号,你肯定会让银行冻结,到时候顺藤摸瓜查上来,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那你要怎样?” 周惊寒盯着指尖升腾而起的白烟,眉眼漠然。 郑柯宇沉默了整整一分钟,眼里闪过一道赌徒独有的狂热光芒,“我要现金!” “三百万是刚才的价钱,我现在要五百万!” 从周惊寒痛快的语气中不难看出他对周唱晚的重视程度,几百万说给就给,连眼都不眨一下,既然如此,不如干票大的! “可以。” 周惊寒依旧答应的很痛快,“怎么给你?” 郑柯宇咬咬牙,“我要不连号的现金,你拿到云安来给我,过段时间我会联系你。” “你如果报了警或者耍我,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周惊寒不耐烦地打断他:“成交。” 挂了电话,周惊寒倒了杯水,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唱晚保持刚才的姿势横趴在床上,她脸朝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身上不着寸缕,唯有腰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乌黑发丝凌乱的铺在身后,隐约可见纤薄雪背上遍布的暧昧吻痕。 听见动静,她睫毛轻轻颤了颤,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身体刚动就被男人捞进怀里抱起来,拿被子裹住放在腿上。 周惊寒把水杯放到她唇边,唱晚半睁着水润双眸,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 喉咙里尖锐的刺痛感总算消散了不少。 她轻咳一声,仰着小脸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小猫似的,声音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你去哪了?” 就这么一句话,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抱着她的男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去外面打了个电话。” 唱晚经他一提醒,想起了半小时前那通电话,她揉揉眼睛,嘟囔着问:“是不是公司的电话?怎么这么晚打过来?出什么事了?” 周惊寒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过两天我要出趟差,你一个人在家要按时吃饭,不准熬夜,记住了吗?” 男人捏捏她的脸蛋,“我回来要是发现你瘦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唱晚忿忿瞪他,小声顶嘴:“...我现在就在熬夜。” 周惊寒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 “这算睡前运动,目的是让你睡得更香一点。” “......” “狡辩!” 亏他好意思说这种话! 两人靠在一起说了会话,周惊寒把空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抱着人进了浴室。 浴缸里,唱晚趴在他怀里,细长的手指摸着他手臂上的疤痕,伤口早已愈合,现在只剩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低下头,在上面落下一个很轻的吻,“你这次出差...要去多久?” 周惊寒眼神柔软,摇头,“暂时不确定。” 唱晚算了算时间,马上就到十二月了,离元旦差不多还有一个月。 “元旦之前能回来吗?我想和你一起过新年。” 周惊寒摸摸她的脸蛋,“好。” 得到他的承诺,唱晚轻舒一口气。 周惊寒是两天后走的,当天早上,唱晚从被窝里爬起来,央求周惊寒教她打领带。 上次唱晚帮他打完领带,回来人就不见了,周惊寒捏着领带站在床前,微微皱眉,“等我回来教你。” 唱晚不依不饶地抱住他的腰,仰脸看他,“我现在就想学。” “......” 见他神色有些松动,唱晚再接再厉,“我保证在家按时吃饭,绝对不熬夜!” 周惊寒拿她没办法,轻叹一口气,微微弯腰,把手里的领带递给她,“再加一条,在家乖乖等我,出门先和我说一声,不准乱跑。” “好!” “还有,要是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找你,不准理他,直接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唱晚总算知道他今天为什么那么奇怪了,原来还在惦记她不告而别的事。 她鼻尖微微一酸,用力点头,“好,我在家等你回来。” —— 这次回云安,周惊寒没有订机票,而是开车前往,车子后备箱里有两个行李箱,里面装的都是一沓一沓的红钞票,足足五百万。 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看到手腕上的红绳,心头仿佛被小猫肉肉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周惊寒转头看了眼别墅,一脚踩上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他到云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进了酒店,他给唱晚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迷糊,似乎是刚睡下不久。 “...喂?周惊寒,你到了吗?” “到了。”周惊寒走到阳台,目光望着外面深重的夜色,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今天睡得倒挺早,吵醒你了?” “没有吵醒,我刚躺下。” 听筒里传来打火机“咔哒”打开的声音,唱晚往被窝里缩了缩,有点不高兴,“少抽点烟。” “好。” 周惊寒咬着烟嘴轻笑,很听话的把烟拿下来,摁灭在栏杆上。 “早点休息,晚安。” 在酒店一连呆了三天,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周惊寒试着拨通郑柯宇的号码,却发现他已经把电话号码注销了。 既来之则安之。 他没过分在意这件事,而是抽空回了一趟外公家,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外公以前的工作室,打开柜子的最底层,将里面的工具箱拖了出来。 一打开,浓浓的古风墨香混杂着厚重的岁月之气扑面而来。 里面摆满了各种雕刻工具。 柜子的最深处,还有个小盒子,放着几块质地极佳的玉料。 第206章 玉簪 周惊寒半蹲在地上,手指眷恋的拂过里头的物件。 他小时候时常看着外公用那些雕刻工具一点一点的打磨玉石,细腻与辽阔,皆藏于毫厘间的缝隙。 后来他长大了点,外公就让他上手,自己则站在一旁指点: “...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咱们这行贵在心静,无论是打磨银饰还是雕刻玉石,唯有心静,才能让它们融入你的感情,人家才能知道你的心意。” 周惊寒随手拿起一块玉石,低声喃喃:“要是外公看到我如今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失望。” 如果不是唱晚,他这一生或许都不会有机会再拿起这些雕刻工具了。 周惊寒多年没动过手,难免手生,他思索片刻,拿起手里的几块玉石走出门,目的性极强的径直前往那家手工首饰店。 店门依旧敞开,里面的客人不多,店长奶奶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橱窗柜子后面摆弄珠子。 见到来人,她微微诧异,布满皱纹的手指虚虚扶着镜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周惊寒脸上带着笑,“我来这边有点事,她在家呢,下次我再带她过来拜访您。” 奶奶眼底闪着光,揶揄道:“在哪个家呢?” “我和她的家。” “你动作倒挺快。”奶奶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随手指了指店里,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找我有事?” 周惊寒拖了把椅子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拿出几块玉石,“想请您帮个忙,指点指点。” “...这个啊,你外公刻玉才叫厉害。”奶奶有些怅然,“可惜了...” 周惊寒沉默。 见他神色不对,奶奶换上一副笑颜,“你瞧我,人年纪大了难免提起往事,不说那些伤心事了,虽然比不上你外公,但我指点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一连几天,周惊寒一有空就会来这里,坐在窗前边晒太阳边刻玉簪。 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和白色的桔梗极为相配。 一刀刀刻下去,七年前抱着桔梗花的少女迎着风雪走来的画面,在脑海中便愈发清晰,在心上也愈发深刻。 何以结相与?金薄画搔头。 一回顾,朝与暮。 “...那个...你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周惊寒的思绪,他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瞥过去。 男人黑发棕瞳,眉骨英挺,薄薄的眼皮淡漠地掀起,嘴唇抿成一条线,表情极为冷酷,眼神却出人意料的温柔。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年轻女人,此刻正脸颊红红,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请问你手里的簪子,可以卖给我吗?” “不卖。” 周惊寒一脸漠然的收回视线,心无旁骛地转动刻刀,窗外的阳光倾泻而下,被他手指上的银色素戒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最近这几天,因为他的存在,突然多了一大批女性顾客,店里的生意比起以前好了不少。 时常有年轻女生红着脸问他要联系方式,周惊寒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解释两句,后来烦不胜烦,干脆打了一对素戒,把男款戴到了中指上,无声无息逼退了一大波人。 奶奶走过来,笑着解释:“他手上那个,早就被人预定了。” 年轻女人一脸势在必得,“加钱可以吗?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买。” 周惊寒懒散地扯唇,没出声。 即便他态度那么嚣张,丝毫没有把人放在眼里,年轻女人依旧没有生气,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你手上这个不卖的话,那我预定一个行吗?我要你亲自刻的。” 这女人是把他当店里的师傅了吗? 周惊寒没了继续做下去的心思,起身洗手,手机正好响了起来,他扫了眼,是个陌生号码,来电地址,是云安。 周惊寒把手擦干净,把簪子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拿着手机头也不回往外走,淡淡的留下一句话。 “我这辈子就接这一单。” 徒留下一脸惊愕的年轻女人。 出了店门,周惊寒按了接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没?” “昂,好了。” 郑柯宇心脏突突的跳,“你现在到云安了没?” “嗯。” “没报警吧?” 听到这句话,周惊寒忽然很想笑,“啰里八嗦,你到底要不要钱?” 郑柯宇心一横,飞快地报了个地址,“你明天晚上九点拿着钱到这个地方来,我到时候会联系你。” “......” 隔天晚上九点,周惊寒提着两箱钱准时到了郑柯宇说的地址,那个地方离酒店有点远,靠近香江墓园。 周惊寒停下车,给傅行深打了个电话,“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说完这句话,傅行深很不解地问,“就这么点事你至于亲自跑一趟吗?” 真要整起人来,周惊寒不知道能玩死那一家人多少回。 何必以身犯险? 周惊寒盯着不远处寂静无声的墓园,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到了最后,定格在一双哭得通红绝望的眼睛上。 时间过去的越久,那股悔意与后怕就越强烈。 “不亲自来一趟,我咽不下这口气。” 挂了傅行深的电话,他在车里又等了半小时,不远处开过来一辆面包车,很快从里面下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 他下车后,四处看了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从里面又下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两人看起来约莫五十岁。 周惊寒借着车灯,眯着双眼打量那三个人,虽然隔了点距离,但他依旧一眼猜出来了那三个人的身份。 年轻一点的男人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灰色工装,看上去像是刚从哪个工地出来的,满脸都是黑灰。 另外两个穿得干净点,应当是唱晚所谓的姨妈和姨夫,两人畏畏缩缩的挤成一团,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惊寒下了车,把后备箱里的两个箱子拿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那三个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过来,眼也不眨的看着地上的箱子。 周惊寒神色平静,冲着他们说:“你要的钱,五百万,都在这里,自己过来数数。” 第207章 贪婪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停在原地推推搡搡了一会,叶成伟问郑柯宇,“他真没报警?” 郑柯宇摸了把脸,不耐烦回答:“你他妈的都问了多少遍了,刚才都开车在这边绕了那么多圈,你看到警察了?” “怕了就赶紧滚,五百万你一个子都别想要。” “诶诶诶——”听见后头那句话,叶成伟急忙说,“谨慎点总没错吧,万一被抓了得坐多少年的牢啊?” “老子又不是没坐过牢?” 郑柯宇满不在乎。 姨妈听见坐牢两个字,瞪了他们一眼,“什么坐牢?我们一家养了周唱晚那么久,没有我们她考得上大学吗?能认识这种有钱老板吗?” “这些钱是她应该孝敬给我们一家人的!谁家结婚不给彩礼?她男朋友那么有钱,多给点怎么了?反正她又不差这几百万...” 叶成伟点头附和,“对对对,别的不说,我那侄女长得是真好看,城东那个光头你还记得吗?当年就见了她一两次,到现在还惦记着,前两天我们喝酒的时候他还问我她在哪呢!还有啊,她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就有老板送她手表。” 他神秘兮兮地低着头,眼里闪着精明羡嫉的光,冲郑柯宇比了个手势:“你猜那块表多少钱?” “七位数!妈的,就因为那块表,那个小婊子差点害的老子坐牢,让她出点钱应该的!” “......” 说完这句话,叶成伟率先走上来,微弯着腰,脸上笑容讨好:“哟大老远的,辛苦你跑一趟。” 周惊寒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唱晚高三的时候,曾和他有过一次通话。 因为眼前这个人,偷了他送给她的手表。 后头两人见周惊寒没什么动作,也跟着走上来。 姨妈蹲在地上,急切地拉开行李箱的拉链,里头红彤彤的钞票一露出来,她两眼放光,尖叫道:“真的是钱!老公你快过来看呐!” 郑柯宇一听,一把将面前的叶成伟推到一边,他满脸贪婪地把另一个行李箱也打开,里面同样装满了红色的现金。 叶成伟被推了一个踉跄,刚想骂人,视线便被箱子里的钱给占据了,他连滚带爬的冲上来,摸着那些钱狂笑不止。 周惊寒突然向前走了两步,一脚把郑柯宇手上的行李箱踹翻,红色的钞票被风吹起,散落各地。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叫起来,火冒三丈地骂了他一声,手脚并用地扑上去捡钱。 周惊寒无动于衷,往后退了几步,靠在车门上,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刚想点火时,忽然想起唱晚之前让他少抽点烟的话。 他顿了一秒,把打火机放回口袋,烟夹在指尖,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狂笑着数钱,状若疯癫的三个人。 挺好,都来了,省得到时候他一个个找过去。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飞走的钱捡回来放进箱子里,周惊寒走过去,一脚踩在箱子上,郑柯宇的手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当即就听见左手咔的一声,应该是手指骨头断了。 他哀嚎着叫起来,另一只手不断去推他的腿,“你他妈干什么!松开!松开!” 叶成伟夫妇面面相觑,咽了咽唾沫,没敢吱声。 周惊寒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好好回答,我就放过你。” 伴随着嘶嘶不断的抽气声,郑柯宇额头直冒冷汗,连忙点头,“你问你问——” “谁告诉你她的地址?你跟踪她多久了?” 旁边的叶成伟夫妇脸色瞬间巨变。 郑柯宇一怔,费力仰头想要看清他的神色,浓稠夜幕中,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他的声音同样辨不出情绪。 十指连心,手指处传来的钻心剧痛无时无刻都在扰乱郑柯宇的思绪。 “我...我...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叶成伟的女儿告诉我的,她那时候在派出所碰到周唱晚她们去找张君尧,恰好听见的...” 叶成伟慌了,“你胡说什么!” 周惊寒淡漠的一眼扫过去,他声音立刻降下来。 手指处传来的压力分毫未减。 “我都说了!你还要怎样!她搬家后我就没跟着她了,我压根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瞬,周惊寒拿出来,是傅行深的消息。 【人出发了,大概十五分钟后到。】 周惊寒:【好。】 他没搭理郑柯宇,目光转向一旁的叶成伟夫妇,“听说你对我几年前送给唱晚的那块手表很感兴趣?” 叶成伟大惊失色:“什么?” 他们两个人居然那么早就认识了?! 周惊寒扬唇,森然寒意丝丝缕缕自他眼中溢出来,“我还听说,她高三的时候,你们把她介绍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姨妈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手里仍紧紧抓着几沓钞票,“当时没办法啊。那时候家里哪里都要钱,小孩要上学要吃饭,要供房贷和车贷,你们这种大老板哪里知道我们小老百姓的苦,没钱谁活得下去?” “要不是我们一家收养了她,哪有她的今天!她承了我们家的恩,肯定要还的!再说了,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你们俩认识,那个男的虽说条件不如你,但在我们那边也算有钱,总不会亏待了她...” 周惊寒淡淡地问:“那个男的给了你们多少钱?” “肯定不如你大方。”姨妈眼也不眨地盯着手里的钱,浑浊的眼中冒着精明的光,“也就十来万吧。” “十来万...” 周惊寒轻闭双眼。 就为了这么点钱,差点毁了她的一生。 “当年又没出什么大事,那些钱我们都还回去了。” 姨妈见周惊寒没什么反应,壮着胆子加了一句:“而且...你真那么喜欢她的话,当年怎么没把她带走?” 周惊寒收回脚,平静道:“我确实后悔没把她带走。” “拿着钱滚吧。” 三个人对视一眼,也不管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这么大,着急忙慌地把钱收拾好,头也不回拎着箱子跑了。 不远处的马路上,一辆黑色汽车正以极快的速度疾驰而来。 第208章 血色 郑柯宇选的地址在一段盘山公路附近,一低头,就能轻易将山脚景色尽数收入眼中。 掩藏在朦胧夜色中的山林宛若蛰伏已久的野兽,张着大口,将面包车吞入其中。 周惊寒站在山腰处,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辆面包车摇摇晃晃地开出去,车子尾灯一闪一闪,没多久便彻底灭了。 灰扑扑的面包车隐匿在夜色中,很快便驶入公路地段。 叶成伟夫妇坐在后座,抱着那堆钱满脸狂热,“咱儿子的房子有着落了!” 郑柯宇握着方向盘,脚踩油门,从驾驶座转过头来,“说好了三七分账,没有我这些钱哪有你们的份?!” 叶成伟讪笑一声,“对对对,你肯定拿大头。” 郑柯宇得意的咧开嘴,刚想说话,叶成伟突然变了脸色,看着前方狂吼:“左拐!前面有车!!!”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郑柯宇刚回过头,夜色中那辆黑色汽车以极快的速度迎面撞了上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耳边听见一声巨响,天旋地转,车子被直接撞翻过去,天空中到处都是四散的红色钞票,眼前被一片猩红所覆盖。 郑柯宇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是那是血还是钱。 周惊寒垂手而立,静静观赏完全程。 有路过的车辆发现了马路上的交通事故,纷纷停下来查看,路人报了警叫了救护车,两辆车附近没一会就熙熙攘攘围了一大堆人。 远处传来警笛与救护车的声音。 周惊寒启动车子,往车祸地点开去。 宽阔的马路上,一辆面包车被掀翻在侧,车窗玻璃几乎全碎,周围全是散开来的染血钞票,另一辆黑色汽车车头严重变形,车身冒着火花。 驾驶座上坐了个没系安全带的光头男人,脑袋上纹满了纹身,粗壮的脖子上挂着条大金链子,满脸都是血,一股浓浓的酒气顺着车窗缝隙飘出来。 四个人都没动静,不知道是死是活。 周遭的人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事故现场拍照录视频,甚至还有直接开直播的... “家人们我跟你们讲,今天走大运了,你们看看这些钱,我应该是碰到嫌疑犯逃跑的现场了...” “......” 周惊寒打开车门,走过去仔细看了眼,目光在光头男人脸上停了一瞬,眼神漠然。 耳旁警笛声呼啸而至,穿着制服的交警很快清理开围观人群,将现场圈出一块空地,其中一个领头的中年男人站在原地问: “现场有没有目击者?有谁看清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吗?” 这段路比较偏僻,加上天色晚,监控拍的不清楚,若是能找到目击者最好不过。 周惊寒走过去,“我看到了。” 交警立刻将目光转向他,还未来得及仔细询问,另一个交警走到黑色汽车旁看了眼,被里面的酒气与血腥味呛的皱了皱眉,转头喊道:“何队!好像是醉驾。” 紧接着救护车到了,后车门打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抬着担架下来。 众人纷纷让路。 何队走到周惊寒面前,“你在哪看到的?” 周惊寒指着不远处的盘山公路,“那里。” 几个交警围着周惊寒问了点细节后,很快又开过来几辆警车,林曼声的爸爸从驾驶座上下来,“谁报的警?” 周惊寒有点诧异,没想到还能遇见熟人。 “我报的警。”周惊寒走过去,“林警官,好久不见,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林警官一愣,视线落到周惊寒身上,男人出色的身高相貌让他立刻想起他的身份。 “诶——怎么是你?你是我们唱晚的老板对吧?你来这干什么?那四个人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警官气都不带喘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周惊寒解释,“我现在是她男朋友。” “男...男朋友?” 林警官暗自咂舌。 “嗯。” 周惊寒扫了眼一脸好奇的围观群众,简明扼要点出关键:“面包车里的是唱晚的姨妈姨夫,另一个叫郑柯宇。” 说到这里,他眉目不变,“黑色汽车里的那个,我不认识。” 林警官眼神一动,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待会跟我回局里仔细说下什么情况。” 何队走过来,“老林,你俩认识?” “他是温老爷子的外孙,记得不?梧桐区的温家。” 何队恍然大悟。 周惊寒礼貌颔首。 “你怎么就成我们唱晚的男朋友了?上次见你不是说关系没定吗?” 周惊寒扬唇一笑,“这不是定下来了吗?” 林警官在他肩上用力一拍,“回头咱俩喝一杯。” “行。” 得到回答,林警官带着两个人从防线底下钻进去,看着满地的钞票拧起眉头,隔着距离远远望了眼周惊寒。 男人靠在车前盖上,朦胧光线下的五官线条极为深邃立体,长腿微曲,正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打火机,昏暗夜色里看不清神情。 林警官收回目光,抓住一个医护人员问:“人还有气吗?” 医生正把叶成伟往担架上放,头也不抬地点头,“伤者暂时昏迷,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听了这话,他松了口气,接着走到黑色汽车前,让人拍了照,随后打开手电筒仔细看了眼那人的长相。 “诶,这不是城东的那个光头吗?前几天才因为酒驾被拘留,昨天才出来吧,又来?这回还弄出这么大一交通事故。” “保护好事故现场,无关人员全部清空,该干嘛干嘛昂——” 十二月的云安极冷。 狂风卷着几张纸币在空中打了两个卷,最后落到周惊寒的脚边。 他偏过头扫了眼,身后担架上的郑柯宇突然睁开眼睛,毫无征兆地翻身下来,掏出藏在衣袖里的玻璃碎片,推开两侧的人,血红着双眼直奔周惊寒而来。 跌倒在地的护士瞬间变了脸色,惊声尖叫: ——“小心!!!” 周惊寒猛然回头,视野立刻被一张布满鲜血的狰狞面庞所占据。 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第209章 惊魂 r 第210章 相见 第二天上午,周惊寒换完药,去派出所录完口供后,准时出现在首饰店门口。 那根簪子还没刻字。 他受了伤,手有点不稳,怕在最后关头把簪子磨坏了,便请求奶奶收尾。 奶奶倒也不客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大盒五颜六色的珠子,让他按照颜色品种分门别类归纳好。 这活累倒不累,主要是费眼睛。 周惊寒老老实实窝在柜台前分了一上午的珠子,连头都没怎么抬过。 陈修其接到消息到店里来的时候,站在柜台前差点没认出人。 “...周先生?” 周惊寒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眸看向陈修其。 他是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的,风尘仆仆,虽面带倦容,依旧难掩通身儒雅的气度,鼻梁上架了一副细框眼镜,眼角有几条细细的皱纹,更添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 “陈律师,好久不见。” 陈修其推推眼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您这是?” 周惊寒把最后一个珠子放回箱子里,随口道:“帮老人家干点活。” “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您给我的资料我都看过了。”陈修其说,“这个案子的脉络很清晰,处理起来并不难,您想要我怎么做?” 光是跨省敲诈五百万这一条罪名就足够叶成伟三人起码坐十年牢。 周惊寒从柜台后走出来,路过陈修其时手掌在他肩上轻拍,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尽你所能,往死里整。” “全部?” “嗯。” 陈修其点头,“我明白了。” 周惊寒心情稍霁,“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我明天就回余同。” “明天?” 陈修其有些吃惊,他以为周惊寒会多留几天养伤。 男人轻笑,“家里人催我呢。” “......” *** 周惊寒是周五下午两点到的别墅。 他事先没告诉唱晚,怕自己身上的伤口吓到她,想着能瞒一会是一会。 别墅里一片寂静,两只小猫瘫在地板上睡觉,听见门开的声音,纷纷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过来迎接他。 周惊寒弯下腰摸了摸它们俩的头,便上楼换衣服了。 下高速后,他吩咐司机先去了一趟医院。 连续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路上颠簸,他的伤口有些裂开,鲜血浸湿了纱布,连白衬衫上都沾了血。 唱晚翻译的那本英文小说正好今天出版,她的笔译老师特地邀请她去出版社看样本,跟周惊寒说过后,便让司机送她去了出版社。 刚走没多久,就收到笔译老师的消息,她临时有个会要开,暂时抽不开身,到时候会让人把那本小说寄过来。 唱晚只好让司机原路返回。 进别墅大门时,她恰好看见周惊寒的司机开车离开。 心中突然浮起一个猜测。 唱晚趴在车窗上,目视那辆熟悉的车驶离自己的视线,随后打开车门,飞似的冲进了别墅。 一楼客厅没有人,两只小猫的脑袋从二楼栏杆处伸出来,喵喵喵叫了几声。 唱晚抬眸看了眼,把身上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哒哒哒径直往二楼跑。 她打开卧室门,目光顿时一凝。 男人赤着上身站在衣柜前,胸前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隐隐可以看见底下鲜红的血迹,一看就知道是新伤。 周惊寒脱掉上衣,染血的衬衫随意扔在地上,裤子拉链刚扯开,就听见门口的动静,他眼皮一跳,偏头望过去。 果然,门口的女孩子正眼圈红红的盯着他,咬着唇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惊寒把裤链拉好,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别哭。” 唱晚吸吸鼻子,眼泪却越流越凶,小巧精致的鼻尖也红红的,她拨开周惊寒的手,指着他胸口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周惊寒沉默几秒,“意外。” “意外?”唱晚仰头,显然不相信这个解释,“什么意外?” “......” 周惊寒凝视着她的眼泪,难得手足无措,对现在这种情况感到极为棘手。 他们在一起后,他从未让她流过眼泪。 当然,除了在床上。 “好了好了,不哭了。” 周惊寒避开这个问题,低头凑上去亲她,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流转,吻去每一滴泪珠。 唱晚别开脑袋躲他,手指挡住他的唇,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你先把话说清楚...” “你想听什么?” 男人笑着去抱她,唱晚顾及他身上的伤,没有躲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环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自顾自流着眼泪。 “你说呢?” “我爱你。” “......” “我知道。”她心里一跳,扬起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闪着光,分外动人,“说点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周惊寒揉着她的头发,“让我想想...” “我给你带了礼物,在我裤子口袋里,自己拿。” “礼物待会再拿,我现在想知道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姑娘固执起来真够让人头疼的。 周惊寒捏捏她的脸蛋,逗她,“哪有你这样的?送礼物给你还要讲条件,能不能讲点道理?” 唱晚和他对视了一会,妥协的把手伸到他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玉簪。 羊脂玉洁白细腻,簪头雕刻成几株桔梗花,娇娆美丽,纯净无暇,簪子上还刻了她的名字:周唱晚。 “喜欢吗?”周惊寒得意洋洋地黏上去,“我亲手做的。” 她用手背胡乱抹掉眼泪,轻轻点头。 “以后不要用筷子挽头发了。”男人手指挑起她的一缕发丝,放在鼻端轻嗅,“我家唱晚要用就用最好的。” “不许转移话题。”她紧紧握着那根玉簪,心头百感交集,“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唱晚伸出手指摸着他身上的纱布,红着眼眶说:“你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受伤的。” “最后一次。” 周惊寒低头吻她的眼睛,“我保证。” “还有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还有别的要和我说吗?” “嗯。” 男人眼神柔软,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极深极重的温怜,在心头缭绕了许久的一句话就那么淡淡的说了出来。 “嫁给我好不好?” 第211章 领证 唱晚怔怔地站在原地,内心百感难言,竟恍然欲泪。 过了好半晌,她才用力点头。 “好。” 周惊寒拿出那枚自己打的银色素戒,捉着她的右手替她戴上,“最近事情有点多,没来得及准备戒指,先用这个凑合,下次给你补上。” 无名指上的素戒款式极简,戴上去尺寸刚好,唱晚摸着它,小声问:“这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周惊寒不正经地笑笑,“在外地的时候老有人惦记我,你不在身边,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唱晚咬着唇没说话,心头颤动得厉害。 周惊寒凑上去亲了她一口,随后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去拿身份证和户口本,等我换件衣服就去领证。” “......” “现在就去吗?”她僵着没动,“你伤这么重,过几天再去吧,反正也不急这一会。” “不行。”周惊寒一秒钟都不想等,“明天周六,周一元旦,民政局上班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我们现在就去。” 唱晚犹豫了会,乖乖地点点头,关上门出去拿东西了。 两人卡在下班时间点赶到民政局,里头人不多,不到半小时就把所有程序都走完了,唱晚看着手里的两本红本本,一时有些分不清是幻梦还是人间。 周惊寒正在给远在西班牙的贺洲打电话,顺便嘲讽了他一通,“你跟祝安久在一起都五六年了,八字才写了一撇,丢不丢人?” 一旁的唱晚:“......” 那头似乎直接挂了电话,周惊寒瞥了眼通话页面,心情极度愉悦,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替她理了理颊侧碎发,牵住她的手。 “我们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唱晚很沉默,周惊寒逗她说话,她也只是没什么精神的回应几句。 到了别墅,唱晚忽然从后面抱住周惊寒不让他走。 这一下午她脑子里都是他身上的伤口,结婚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冲淡了。 虽然周惊寒一直没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猜得出应该和云安的那个电话有关。 “周惊寒,...是因为郑柯宇他们吗?” “...对不起。” 身后传来她带着鼻音的声音。 “你道什么歉?”周惊寒拧眉转身,替她擦掉眼泪,“结婚的日子怎么能哭?不疼的。” 她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怎么可能不疼,衬衫都被血染透了。 她仰脸注视他,一双眼浸满了泪,干净的甚至可以看见他自己的倒影。 周惊寒牙尖发痒,想抽烟却不能抽,他顿了会,说道:“那些人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我没有办法替你改变过去,但是可以替你改变未来。” “我不想要你用这种代价帮我改变。”她忍住眼泪,“我和你说过,我早就不在乎他们了。” 周惊寒面色平静,“我在乎。” “一想到有人天天惦记着你,想从你那得到点什么,我就浑身不舒服。” “......” “而且。”他笑,“我很听你的话,报警了的。” 听见这句话,唱晚眼波微动,“真的吗?” 周惊寒大大方方的说道:“不信你去问林警官。” “那为什么...”她换了种问法,“既然报了警,为什么还会出这种事?” “意外。” “郑柯宇出车祸,我以为他昏过去了。” 周惊寒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一下在云安发生的事情,再三保证那是最后一次,总算把她的眼泪给哄住了。 周惊寒把大衣脱掉,去衣帽间拿了换洗衣物出来,唱晚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他身后,直接跟着他进了浴室。 小尾巴的眼睛还红红的,眼尾像染了胭脂似的漂亮动人,她声音还带着点未散的哭腔,“你受伤了不方便,我帮你擦擦吧。” 周惊寒看了眼自己完好无损的两只手,颇为无耻地点头,“行。” 唱晚帮他解衬衫的时候还不小心打了个哭嗝,她也没觉得尴尬,心无旁骛地继续帮他解扣子。 周惊寒唇角扬起,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动作。 扣子一颗一颗解开,露出底下结实有力的精壮胸腹,胸口纱布厚厚缠了一圈,给这具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添了几分野性。 “除了胸口,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周惊寒捏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裤子皮带上,“你自己检查。” 唱晚压根没反应过来某人到底在想什么,他让她解皮带她就真的一脸单纯的去研究皮带塔扣怎么开。 手指在他腰上搞了半天,那金属塔扣却纹丝不动。 周惊寒盯着她头顶的发旋,一脸无语,等她搞清楚了,黄花菜都凉了。 男人手掌搭在她的手上,随便拨了两下,咔的一声,他腰间的皮带便松了。 “按一下这里,怎么这么笨?连你老公的皮带都不会解。” “......” 被他这么一说,唱晚的耳垂和脸蛋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他们今天领了证来着... 周惊寒确实已经从她的男朋友变成了她的丈夫... 裤子脱了后,眼前的男人就只穿了条黑色内裤,中间鼓着一大团,往下是两条遒劲有力的长腿。 她看着周惊寒近乎全裸的身体,脸颊更是着了火一样发红发烫。 虽然他什么都没穿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但是现在的情况,总觉得很诡异。 唱晚深呼吸,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围着他绕了一圈,仔仔细细查看一番,确定只有胸口受了伤后轻松了口气。 她打开水龙头的热水开关,把毛巾用热水浸湿,认真的帮他擦身体,从脸到脖颈,再到身体。 周惊寒坐在马桶盖子上,仰着脸看她,唱晚长得非常漂亮,五官精致的彷若用画笔描摹而成,肌肤白嫩,一点毛孔都没有,瞳仁绿盈盈,宛如清透的湖。 她脸颊和耳垂上的红晕还没消散,手指纤细修长,抓着毛巾轻轻落在他身上,大概是怕弄疼他,力道很小,擦到腹部时,周惊寒直接起了反应。 周惊寒见她羞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好笑的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到自己腿上坐下。 “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 “......” 唱晚捂着脸没理他。 周惊寒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环在自己脖子上,垂眸看了她一会,随心所欲地吻了下去。 第212章 新婚之夜 唱晚吃惊地睁大双眼,双手撑在他的肩上,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周惊寒,你受伤了...” 肩上那点推拒的力量对周惊寒而言简直不值一提,他轻而易举地扣住她的后颈,亲得近乎入迷。 时隔一月再次碰她,她还是那么香那么软。 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不太配合。 唱晚一边避开他身上的纱布去推他,一边红着脸躲开他的吻,嘴巴里还在一刻不停的说话:“周惊寒...你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能安分点...” 她都无语死了,这男人不会把自己当超人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档子事... 但无论如何她都躲不开他的桎梏,男人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无路可逃,然后顺利地撬开齿关,舌.头钻了进来。 唇舌相缠的刹那,唱晚被他直接抱起来按在墙上,吻势愈加炽热。 周惊寒含着香甜的小.舌.头轻轻吮咬,鼻尖满是她身上橘子味的清新气息,每咬一下,怀里的人就会不受控制的轻颤一下,密闭浴室内满是男女唇.舌.交缠的吻声。 唱晚绞尽脑汁地躲他,可完全没用,没多久就喘不上气,身体软软的瘫在他怀里。 她察觉到抵在腰间蓄势待发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圈在腰间的那只大手从裙摆下.钻了进去。 手掌一触到底下的娇嫩肌肤,男人的呼吸猛地粗重起来。 带着薄茧的指腹一路往上,目的地极为明显。 她的衣服被轻而易举地剥开,露出底下轻烟薄雾似的曼妙身段,粉嫩诱人。 最后关头唱晚还在垂死挣扎,她脸颊红的要滴血,极羞恼地狠狠咬了下男人的舌.尖。 疼痛袭来,身上的男人停了一瞬,周惊寒如她所愿暂时放过了她,笑着问: “怎么了?” 他还好意思问! “你...你就不能..不能等你身体好全了...再...再那个吗...” 某个姑娘的声音小的跟猫叫似的,蕴着强烈的无措与羞赧。 周惊寒好整以暇地问:“那个是哪个?” 声音里带着调侃,似乎真的很好奇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 唱晚无奈的深呼一口气,论脸皮厚,她再修炼十年都比不上周惊寒。 “你说呢!等你养完伤...再继续...” “行吗?” 周惊寒垂眸,她双手乖顺的圈在他的脖子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花瓣似的唇瓣水润红肿,肌肤被身后满头乌发一衬托,更是白的发光。 两条笔直纤细的腿.缠在他腰上,透白无瑕的肌肤与背后交错的疤痕形成强烈对比。 她缠得很紧,要命的紧。 男人眼眸倏地暗了下来。 “不行。” 这两个字落下,唱晚眼波轻颤,瞬间失了焦距,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侵略。 周惊寒畅快地舒了一口气,在她唇上狠狠亲了口,“你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吗?” “新婚之夜,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新婚之夜。 一想到这四个字,他骨子里潜藏的占有欲猛地涌上来,前所未有的兴奋将他从头到尾轰然淹没。 唱晚纤薄的身体被他按在冰冷的墙壁上,凉飕飕的触感让她不受控制的往前躲,试图汲取一点热意。 男人坏心思的笑话她:“刚刚是谁埋怨我来着?” “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 她咬着手指哼哼,目光哀怨极了,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调戏,逼得她差点就要哭出来。 偏偏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舍不得伸手推他,目光一落到他胸前的纱布上,内心的羞恼立刻就被心疼所替代。 浴室里半推半就的结束了一次,周惊寒意犹未尽的将她放下来,拿了块大浴巾将光溜溜的人儿裹在怀里,抱回了卧室。 一躺到床上,她立刻扯了被子将自己盖住。 下一刻,男人将被子掀起,高大沉重的身躯覆盖上来,耳边听到一声娇呼,紧接着,被子也一同盖了上来。 两人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呼吸凌乱交缠,灼热的气息遍布其中。 唱晚什么都看不见,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周惊寒像拆礼物似的把她的浴巾拆掉,她太软太热,几乎要将他融化。 男人握住她细软的腰肢,如同握住一湾泉水,泉水在指尖蔓延。 他时常觉得她美丽而易碎,比如现在,他想用力一点,却害怕碰碎了她。 窗外圆月高悬于天际。 唱晚眼神失焦,乖乖地抱着他的肩背,在他耳边轻轻唤他的名字:“...周惊寒。” 周惊寒心软成绵,吻上她的眼。 “宝贝新婚快乐。” —— 隔天下午,唱晚催周惊寒去医院换药。 昨晚他着实没有节制,天快亮的时候才停。 一开灯才发现他胸口的纱布都被染红了。 唱晚当即红了眼睛,一整个上午都没理他。 男人吃饱喝足,餍足得很,完全不在意她的气恼情绪,照常亲她逗她。 他没大费周章的跑去医院,而是一个电话把私人医生叫到别墅。 医生拿着医药箱到别墅的时候,周惊寒还没把人哄好。 唱晚咬着唇不理他,起身招呼医生坐下,随后去厨房洗了水果放到客厅茶几上。 周惊寒笑着看她一眼,没说话,抬手把身上的短袖脱了。 医生一瞧,指着他颈后和肩上的细小指甲抓痕问:“周先生,这是怎么弄的?” 周惊寒似笑非笑地把目光望向身旁的唱晚,她红着脸睁大了眼睛,模样无辜又可爱,羞涩中还带着那么点紧张。 似乎很怕他说点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不记得了。” 应当是昨晚力用大了点,唱晚搂着他的脖子哭叫的时候无意间抓伤的。 医生拿出碘伏准备帮他消毒,周惊寒却说:“不用管那些抓痕,帮我换个药就行。” “是。” 缠在胸口的纱布被一点点拆下来,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伤口不算很大,但是看得出来很深。 唱晚坐在一旁,握着周惊寒的手,心疼地眼眶发酸。 “周先生,最近这两周要避免做剧烈运动,以免伤口崩裂。” 周惊寒没吭声,唱晚立刻捏了下他的手,他这才搂着她的腰含糊地嗯了声。 换完药后,医生把剩下的药膏和纱布留了下来,和唱晚说了一些平日里的注意事项和饮食忌讳后便离开了。 “周惊寒。”送走医生后,唱晚站在沙发前,看着仰头靠在靠背上的男人,小声说,“从今天开始,我要睡我自己的房间。” 第213章 戒指 “......” 这意思是要跟他分房睡? 周惊寒怀里的抱枕一扔,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哪户人家刚结婚就分房睡?说出去合理吗?” 他捏她的脸,“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唱晚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摇头道:“反正...反正你伤好之前,我都要睡我自己的卧室。” 刚才医生给他换药的时候,伤口都开裂了,医生给他清理伤口时,她看着都难受,这男人却感觉不到疼似的。 周惊寒沉吟片刻,没过多纠缠,出乎她意料的痛快点头,“行。” 唱晚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充斥着不可置信,周惊寒失笑,“怎么?” “没什么。” 他居然这么听话?! 一直到晚上睡觉,周惊寒都很正常,唱晚渐渐放下心,以为他真的是自己想通了,知道太过放纵对身体不好。 洗澡的时候,有了昨晚的教训,唱晚说什么都不肯再帮他,飞快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躺下没多久,她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某个男人赤着上身跟了进来。 “......” “这是我的房间...” 唱晚裹紧了自己的被子,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你今天答应我了的。” “我知道。” 周惊寒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躺下,伸出手臂摸索了一阵,将她捞进自己怀里,随意亲了口,“你不是说想睡自己卧室吗?这不是在睡吗?” “.......” 真是服了他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 不过好在他挺安分的,没有乱亲乱摸乱咬等一系列不合理操作。 唱晚也就没再坚持。 因为被他紧紧抱着睡觉,确实非常非常有安全感。 怀里的人靠在他胸口沉沉睡去,紧闭双眼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借着月色凝视着她,随后弯起唇角,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周惊寒在家过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元旦假期,周二就开始上班了。 他心爱的小媳妇已经可以帮他熟练的打好一个完美的温莎结,只是见他这么早就去公司难免碎碎念抱怨: “就不能在家多休息几天吗?起码等伤口结疤了再去啊....” 周惊寒站在床前,垂眸看着她打领带的动作,“今天有个拍卖会,得去一趟。” “噢。”唱晚松开手里的领带,随手帮他整了整衣襟,小声说,“那你早点回来。” 此情此景,真如结婚多年的恩爱夫妻一般。 周惊寒在她唇上亲了下,“好,在家乖乖等我。” 今天那个拍卖会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看上了里面的一枚戒指。 作为压轴的典藏款祖母绿宝石戒指,一出场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据介绍,这枚戒指曾是英国的某位国王送给妻子的定情信物。 周惊寒叫价到最后一轮时,万万没想到傅行深会冒出来跟他竞拍。 “有你什么事?” 周惊寒莫名其妙的看向隔壁的男人,“我买戒指送给我老婆,你抢个什么劲?” 傅行深幽幽道:“我送给我未来老婆。” “你等下一枚吧。”周惊寒举牌,直接加了一千万,“这枚我看上了。” 拍卖场中顿时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这枚戒指的原有价值。 傅行深放下手里的竞拍牌,支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诶——结婚的感觉怎么样?” 周惊寒转头,猜到他肯定又被楚楚虐了一通,现在就是故意来自己这找不痛快。 “还用说吗?你看不出来?” 啧,这春风得意的劲真是令他不爽。 随着拍卖槌落下,那枚祖母绿宝石戒指便成了周惊寒的囊中之物。 几千万美金换来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盒子,傅行深打眼瞧他,周二公子看着还挺开心。 散场后,两人并肩往外走,在门口偶遇了一身蓝色西服的爱德华。 周惊寒微挑眉,碰到他时才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周黎阳了。 三人寒暄一阵,周惊寒问: “我哥呢?” 爱德华脖子上隐约可见暧昧红点,他看了眼时间,扬唇一笑,“应该还在睡。” 周惊寒:“......” 傅行深:“......” 周惊寒眼皮狂跳,一字一顿道:“太他妈离谱了吧?” 傅行深忍笑,“你小点声,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周惊寒:“......” 早知道不问了。 爱德华扫他一眼,“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能不能学点好的?最近流感,你哥有点感冒,我出门的时候他刚吃完药睡下。” “当弟弟的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周惊寒别开眼,转身就想往外走。 爱德华突然伸手拉住他,周惊寒觉得手臂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下意识甩开爱德华,一脸不爽:“有事?” “你哥之前跟我说,要是在外面碰到你,让我叫你回趟周家老宅。” 周惊寒听到那四个字就烦的不行,语气也冲起来,“回去干嘛?” 爱德华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弟弟,极为慈爱,周惊寒被他打量的直皱眉,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坦。 “你爸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还是回去看看他吧,免得以后后悔。” 周惊寒没吭声。 “听说你前几天刚结婚?”爱德华补了一句,“最好把你的妻子也带回去。” 爱德华脖子上的红痕对周惊寒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他没心思去考量那些话里的意思,周惊寒揉揉眉心,“下次再说。” 爱德华想起周远山的身体状况,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张,还是说道:“那个人...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周惊寒看了他一眼,没说行还是不行,转身离开了。 第214章 终章(一) 从拍卖场出来后,周惊寒本来想直接回别墅,可不知怎的,车子最终却在医院门口停下了。 他靠在驾驶座靠背上,偏头望着医院大门,眉目幽深。 良久,周惊寒下了车。 周远山住在医院顶层的vip病房,他站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恰巧碰见刚下班的裴渊。 “惊寒。” 裴渊隔了点距离喊道,“你怎么在这?” 耳边听见熟悉的声音,周惊寒扬眉望过去。 裴渊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差点忘了,周叔在这住院呢。” “怎么想通了?突然来看他?” 周惊寒欲言又止,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路过。” 裴渊和他认识的时间久,对周惊寒早年间经历的事非常清楚,也猜得出他对周远山的情感极为复杂,“既然来了,我陪你上去看看他吧。” “......” 哪怕到了医院,周惊寒依旧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走进那间病房。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两人往后退开几步,为里头的人让路。 裴渊站在他身侧,轻声说道:“自从天气转凉,周叔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的病历单我看过了,情况不太好。” “俗话说,老人难过冬。要是能熬过这个冬天,或许还能撑一年。”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盯着身旁垂眸沉思的男人,“...他可能...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知道了。”周惊寒点头,“我有心理准备。” 两人一道走进电梯。 顶层很安静,就连长廊上都铺了一层地毯,人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四周寂静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枯败之意,长廊尽头的窗户外,枝桠光秃秃的,一丝绿意也无。 周惊寒和裴渊并肩往长廊深处走去。 门口站着的两个保镖见到来人,精神一振,刚要张口打招呼,周惊寒一抬手将他们制止住,“怎么样了?”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董事长刚睡下不久。” 周惊寒嗯了声,走到病房窗户前,往里看了眼,周远山浑身插满了管子,发丝全白,脸色灰败,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 明明在今年七月的订婚宴上,他还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不过短短数月,居然病成这个样子。 周惊寒面无表情地站了会,毫无留恋转身离开。 裴渊轻叹一口气,移步跟上去。 “肝癌这种病很痛苦,尤其到了晚期,天天要做化疗,我是看着周叔慢慢变成这样的,说实在的,他这种情况,死了...其实是种解脱。” 周惊寒走进电梯,忽然垂头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我外公当年也很痛苦,十年前,他也没熬过那个冬天。” “我没见到我外公最后一面,他去世那天,我不知道求了周远山多久,他愣是没露过面,后来还是我哥帮忙,让司机开了几个小时的车送我回云安。可惜晚了一步,我到医院的时候,我外公的身体早就冷透了,连他留给我的那碗水饺都冻硬了。” “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周惊寒抬眸,浅色的瞳仁一片漠然,他淡淡道,“看见周远山这个样子,我心里其实挺痛快的。” 裴渊一愣,面色复杂,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在他肩上拍了拍。 周惊寒回到别墅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唱晚白天出去拿了个快递,里头装的是她翻译的那本英文小说,封面上还有作者的亲笔签名。 下午的时候,外头有人送了车厘子和草莓过来。 周惊寒到家的时候,唱晚正盖着毯子窝在沙发里看书,怀里还抱着一黑一白两只毛球,茶几上放着洗好的水果。 满室温馨,与医院的冰冷大相径庭。 听见动静,她眸光微亮,然后拍了拍身上趴着的两只小猫,掀开毯子跑过去帮周惊寒拿外套。 “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周惊寒揉着她的长发,笑着问,“你呢?” 唱晚点头,“六点多的时候吃的,饭菜帮你热着,快去吃饭吧。” 周惊寒牵着她往餐桌走,“陪我吃点。” “嗯。” 周惊寒今天话不多,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虽然他平时话就少,但唱晚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总觉得他情绪不好。 晚上洗过澡,唱晚本来想找个机会问问他出什么事了,结果刚吹完头发她就被等候已久的男人捞到了床上。 她惦记着周惊寒身上的伤,紧张地挡住他,耳朵红红的,说话的声音都有点结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不碍事。”男人单手将她的两只手腕往头顶一压,低头咬着她的唇瓣,“已经结疤了。” 这才几天就结疤了? 唱晚哼了声,“我不信。” 周惊寒在她嫩滑的脸蛋上狠狠亲了口,松了手劲,捉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口,“不信你摸摸。” 唱晚轻瞪他一眼,到底是怕碰疼了他,细嫩的手指蜷缩着往外躲,“...不要。” “既然不想摸这里。”周惊寒似笑非笑地抓着她的手沿着腰腹往下滑,“那就摸摸别的地方。” 唱晚人都要炸了,手指刚碰到就在他怀里滚来滚去,撒娇求饶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浑身跟火烧似的烫。 平日里她连看都不怎么敢睁眼看,何况是拿手去碰。 ——“不行!!!” 周惊寒抬起一条长腿轻轻松松将她桎梏住,强硬的拉着她的手从头到尾摸了个遍,怀里的人羞愤欲死,咬唇别开头,长睫紧闭,脸颊一路红到脖子根,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男人好笑的盯着她此刻的模样,三两下扯掉她的睡衣,直接进入正题,耳边顿时传来一道娇媚至极的嘤咛声,软软的,还带着哭腔。 周惊寒脊椎腰眼阵阵发麻。 “晚晚,你的脸皮是纸做的吗?”他喉头滑动,手指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头,“怎么这么薄?” 口头上的调戏逗弄让本就万分羞耻的人更加敏感,周惊寒埋在她颈窝微喘气,唱晚睁开眼,漂亮的眸子湿漉漉的,恼怒的在他肩上狠狠咬了口。 周惊寒低头看着,她双手撑在他胸膛上,乌黑的长发肆意散落在墨绿色的床单上,肌肤娇嫩,白得发光,双腿笔直纤细,眼皮哭得红红的,此刻正趴在他怀里轻颤,像一朵刚被暴雨摧残过的桔梗花。 楚楚可怜,却着实动人。 他们正紧密相连。 从身到心。 第215章 终章 酣畅淋漓的结束了两次,周惊寒咬着她的耳垂餍足的轻喘。 唱晚咬着唇,无力地抱着男人的脖子轻声哼哼,她的脚腕被他生生握出一圈红痕,指印清晰。 宛如绿宝石般的眸子逐渐聚焦,回想起刚才激烈刺激的一幕幕,她红着脸小声叫他:“周惊寒...你刚刚...” 剩下几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周惊寒没有做措施。 两次都没做。 男人嗯了声,顺着她的肩颈线条吻上精致的锁骨,“怕不怕?” 唱晚摇头:“...不怕。” 周惊寒俯身去吻她的脖子,细细舔咬,直至吻出点点暧昧红痕,他叼住她粉嫩的耳垂,喉头缓慢吞咽,声音沙哑极了: “那再来一次?” 他气息滚烫的吓人,唱晚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半边身体都麻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男人已经翻身压了上来,炙烈的吻侵袭而来。 “......” 等一切结束,周惊寒抱着人去了浴室,冲洗过后,两人躺在床上,男人一伸手把洗得香喷喷的人儿搂进怀里肆意揉捏。 唱晚真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她强撑着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倒头睡下,仰头问他:“周惊寒,...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周惊寒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 “没事。”头顶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现在已经好了。” “......” 唱晚转过身,微仰起头,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卧室里只开了床头的壁灯,暖黄灯光影影绰绰,洒在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衬得脸部线条愈发深邃立体,男人额前发丝还带着一丝水汽,一头黑发蓬松凌乱,眸色幽深如寒潭。 “是不是出什么不好的事了?”唱晚思索片刻,小声问,“你要不要和我说说看?” 如果是因为工作的事惹得他心情不好,那么周惊寒吃完饭后肯定会进书房打电话或者开视频会议,直到把手底下一堆人骂个狗血淋头才会罢休。 发完火后会非常精分的从书房出来亲亲她的脸,温声细语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夜宵... 而刚才几次缠绵交欢里,她很明显的察觉到,周惊寒带了一丝发泄的味道在里面。 “跟周远山有关。” 唱晚听见这个名字,长睫扑闪,反应了几秒才轻声问:“是你父亲?” “他...怎么了?” 唱晚有点紧张,不会是因为他们两人结婚的事吧? 难道他父亲又找周惊寒麻烦了吗? “他快不行了。”周惊寒语气平静,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唱晚吃惊极了,“什么?” “肝癌晚期,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 “周惊寒...” 周惊寒捏着她的手指,“他想见你。” “......” “我可以去见他的。”唱晚安抚他,“没关系的。” 周惊寒抚上她的脸,“我不会让你见他。”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临死之际就会突然开悟的人,我这个所谓的父亲,固执了一辈子,没有任何东西能改变他,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退让。他这一辈子为了公司,为了董事长的位置,或直接或间接的害了不少人。他眼里只有自己,其他人对于他而言,只分为两种。” “有用或者没用。” 比如,周远山需要宋氏稳定局面的时候,温素对他而言就成了弃子,周远山可以丝毫不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脚将她踹开,等到人老了,宋氏对他不构成威胁的时候,再找个长得和她相似的女明星作为消遣,还给自己安了一个深情的好人设。 再比如,周惊寒对周远山没什么大用的时候,他的存在便是留给宋林染一家出气的,等到他的价值显露出来,周惊寒就是一个绝好的联姻工具,陆氏加上他手里st的股份,一定可以让周氏更上一层楼。 ...... 说到这里,他眼神越发漠然,“我对他...实在没什么父子之情可言。” “......” 唱晚盯着他的眉眼,心里发酸。 周惊寒低下头,微凉鼻尖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低声重复:“我不会让你见他。” *** 自那天去过一次医院后,周惊寒再没去看过周远山。 周远山是一周后离世的。 他的葬礼低调而隆重。 葬礼当天,周黎阳和周惊寒并肩而立,两人俱是一袭黑衣,面色肃穆冷凝,周惊寒手里牵着唱晚,底下一群人见此情况神态各异,却无一人敢开口置喙。 一旁的宋林染目光在唱晚手指上的宝石戒指上一凝,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周惊寒花近亿天价拍下一枚绿宝石戒指的事,最近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连宋林染这种久居国外的人都听见了风声。 他今天牵着的人,莫非就是他的妻子? 藏得跟宝贝似的,这种场合才舍得让她露个面。 底下的人心思各异,几方势力暗流涌动,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到唱晚身上,其中暗含的打量与计算,令周惊寒眉峰缓缓拢起,眼神更是毫无温度。 偏偏身边的姑娘一脸茫然,对黑暗深处的危险无知无觉。 “怎么了?” 唱晚仰头,懵懵地问。 周惊寒无奈地摇头,揉着她的长发,“没事。” 周远山头七过后的第二天晚上,周惊寒把唱晚叫进了书房。 她端了一杯水放到他桌上,“找我有事吗?” 周惊寒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指着桌上的文件,“叫你过来签个字。” “签字?” 唱晚疑惑地拿起那份文件,第一页赫然写着一行大字:股份转让协议书。 她指尖一顿,往下随意翻看几眼,紧接着便是满脸愕然。 周惊寒居然准备送她周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男人掐掐她的脸蛋,“怎么这个表情?” 唱晚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一时讷讷无言。 “这是你在周氏安身立命的本钱。”周惊寒把签字笔塞到她手里,“有了它,才没人敢轻视你,欺负你,知道了吗?” “签字。” 他敲敲桌子,提高音量重复道。 唱晚和他对视良久,犹豫又犹豫,最终还是在他越来越不爽的表情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惊寒拿起文件,顺手揉揉她的脑袋,“没事了,去玩吧。” “......” 自周远山过世,这座城市竟绵绵下了一个多月的雨。 等到上弦月重现天际,已经是除夕夜了。 雨后天色温润,水汽尚存,傍晚时分,轻烟薄雾笼罩全城。 除夕这晚,周惊寒特地带唱晚去外面吃的饭,两人还喝了点酒。 那果酒的后劲有些出乎周惊寒的意料,唱晚贪甜多喝了两杯,没多久就醉得迷迷糊糊,在包厢里的时候就黏上去抱着他的腰软绵绵的撒娇。 周惊寒放下手里的杯子,浓眉微挑,指腹在她额头点了点,“以后我不在,不许在外头喝酒,瞧瞧你这傻呼呼的模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新年快乐。” 唱晚醉醺醺的,完全没听懂他的揶揄,自顾自的说完话,仰头蹭蹭他的下巴,吧唧在他唇上亲了口。 柔绵果酒香混杂着女孩子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惊寒回味着刚才一触即离的吻,眸色渐深,“回家再亲。” 周惊寒把人带回家,伺候她洗完澡,又在浴室里收够了利息,再出来时已是深夜。 唱晚捧着蜂蜜水靠在周惊寒怀里慢悠悠喝着,两人一道窝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正在放春晚,两只小猫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岁月如此静好。 快十二点的时候,周惊寒抱着她回了卧室,两人相拥着躺下。 “周惊寒。” “嗯?” 大约是酒劲还没散,那些憋了很久的话在这个寂静的除夕夜里慢慢吐露出来。 “...我爸爸去世十多年了,我记得你以前见过他的。” 周惊寒睁开眼睛,嗯了声,“我记得。” 黑夜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是法国人,小时候哄我睡觉,他常常为我讲《圣经》的故事,可是自从他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读过《圣经》了。” 周惊寒静静听着。 “但是有一卷我记得非常清楚,是《新约》里的一卷书,名叫《马太福音》,里面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的右手叫你跌倒,那就把它砍下来丢掉。” “宁可缺失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陷在地狱里。” “这些话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连曼曼也不知道,但我想告诉你。” 周惊寒抬眸,“你说。” “你父亲曾来找过我,和我说过一些话,那些话虽然不好听,但它是事实,所以我并没有怨恨过他,也从来没介意过这件事...包括郑柯宇和我姨妈找来的那个男人。他们是那只拉我进地狱的右手。我明白,那不是我的错,也不该由我承担那些不好的情绪。” 周惊寒吻她的眼睛,“你这么想是对的。” “所以我想告诉你。”唱晚弯起唇角,轻轻地说,“你也是时候把那只右手丢掉了。” “....好。” 话音刚落,恰在此时,零点升空的烟花响彻天际,缤纷流光破开冰冷死寂的长夜,周惊寒忽然扣住唱晚的后颈,与她十指紧扣,温柔地吻了上去。 “宝贝新年快乐。” 角落的阴霾刹那间一扫而空。 差一点,只差一点。 他终身将被恨意浸透,勘不破爱的真谛。 转眼凛冬呼啸而过,枝桠再度生出绿芽,蚁虫破茧成蝶,冰雪消融,绿意接天。 东风起,花满园,梨花飞过秋千去。 暖香熏人欲醉,共赴春天里。 ——全文完 *** *** *** *** 下面的话是我写这篇文的一些感想,不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忽略。 这是我写的第二篇文,陆陆续续写了五个月,和第一篇文差不多,我从头到尾都是裸更。 在无大纲,无存稿且番茄不给量的情况下,写完一本书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与耐心。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十月和十一月我因为学业问题难以维持稳定更新,而断更的那段时间里,我收到了许多读者的鼓励,也正是这些鼓励,让我在考试、论文和专业课程的多重压力下,坚持将这个故事写完。 感谢所有追读至此的读者。 到了这里,我还想再提一下写这篇文的初衷。 这个故事的内核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释怀。 在我看来,人的情绪是一把无形的利剑。 如果是人控制情绪,那他将所向披靡,倘若是情绪控制了人,那他将陷入无止境的内耗。 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里,难免遇见各种事情,而这些事情,无时无刻都牵引着我们的情绪,例如原生家庭,学习成绩,男女恋爱等等。 希望大家心底生出不好的情绪时,能及时将那只妄图拖你入地狱的右手砍下来扔掉。 祝你也祝我,往后大步向前,前路只有光明。 谢谢。 下一本,傅行深x楚归梵。 这本会轻松搞笑很多。 书名暂定,封面暂定,文名暂定,开文时间暂定... 至于本书番外,寒假的时候我会开个脑洞,假如周惊寒带着记忆回到墓园再遇那一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敬请期待~ 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