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惊世六小姐》 第一章 苏醒 “扑通!” 两个壮实婆子把一个少女扔进河中,平静的水面被这突如其来的外来生物打破,溅起巨大的水花,朝四周扑去。 自从落水的那一刻,这个少女就一直面无表情,没有作任何挣扎,甚至一心求死。 待水花落去时,她不但没有下沉,反而仰浮在水面上像一个荷叶飘在水上。 少女歪着头看向岸边,那里还站着三个衣着华丽的少女,目不转睛地盯向自己,另有两个婆子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朝自己游过来。 这两个婆子,一个长得黝黑,像个黑瓷人,另一个长着一张大嘴。主子交代见不得光的事情,大多由她们负责处理。 少女知道这是来处理自己了,慢慢转回头,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等待死亡的来临。 不一会儿,这两个婆子就游到了少女身边,看见少女冷漠的脸庞,互相点了下头,示意开始动手。 忽然,黝黑婆子按住她腹部用力压向水里,大嘴婆子抓着头发,掐住脖子也朝水里按,看着她不挣扎又一心求死的表情,更加凶狠的加重手上力道,打算尽快完成任务回去复命,毕竟水里还是很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无人来救那个被淹在水下的可怜人儿。 在两个婆子的熟练配合下,少女眼前渐渐发黑,世界变得眩晕,水波将白衣裙的衣角轻轻飘起,缓缓地,骨瘦如柴的四肢,无力地,下垂,然而,她面瘫的脸上,却挂着几不可见的笑容,最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醒来! 随着一声仿佛灵魂的呼唤,一个躺在床上的少女蓦然睁开了双眼。 被活活淹死的少女就是我! 云舒原本是一家游戏公司的原画师,因连续熬夜加班几日,实在坚持不住了,趴在工位上小憩,结果一睡不醒,再次睁开眼,已经来到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陌生世界。 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人比自己多了个姓氏,叫沈云舒,是耀国沈府的六小姐,没有知觉,不能说话,面瘫,还反应迟钝。因父亲沈鹤镇守边关,母亲病重卧床,所以没有父母撑腰的她,被府里的其他小姐公子,以丢脸为由,长期霸凌、欺辱,最后还被她三位姐姐扔进河里淹死。 消化完涌入脑中的陌生记忆,云舒定睛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架子床,微蹙眉心,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床上坐起来,缓慢抬起已分辨不出颜色的手臂,上面布满了各种新旧伤痕,有已留疤的鞭痕,新扎的针孔,结痂的刀伤。 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褪下单薄衣物,哪怕做好了思想准备,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骨瘦如柴的身体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她眉头皱的更紧。 一把掀开帷幔,迅速穿好鞋,环顾仅有几件掉漆家具的房间。这哪里像官家小姐的闺房! 在自己的闺房被长期欺凌虐待,真是可笑至极! 接着走到熟悉的镜子前,看着镜中惨白着脸,虚弱的自己,全身唯一没被“招呼”过的地方,就是裸露在外的脸和手。 她苦笑一下,虽然身体伤痕累累,骨瘦如柴,但好在零件完好,还能用。13岁的原主,长期缺乏营养导致面无血色,却也能看得出五官姣好,好好养养应该也算是个美人。 上一世为了生活拼命工作,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这一世不想再活的那么累,虽然身躯的主人生前受过非人的欺辱,看见她浑身伤痕的那一刻,会有些许愤怒和同情,但也仅限于此,并不想多做什么,现在只想安稳的做个官家小姐,混吃等死。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真诚说道:“忘记悲伤,忘记痛苦!希望你在天堂如正常人一样幸福快乐!” 镜子中的人似乎听懂了,她在笑,笑的眼里全是泪,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仿佛在说:解脱了,真好! 云舒也跟着笑,既然不想替她报仇,也就没什么能说的。良久,还是忍不住犹豫问道:“你...恨吗?” 镜中人似乎看穿云舒心中所想,并没有任何要求,只是温柔的笑看她,眼角还有泪痕,直到听见这句问话,才收敛了笑容,无奈道:“恨又如何?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说服自己,原谅那些人。现在身体已经属于你,我认命了!你按照自己意愿活就好,如果方便,劳你照顾父母和弟弟,还有那两个忠于我的丫鬟。她们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云舒看着镜中人,虽然口说原谅,但眼中无意流露出的不甘,镜中人自己都没有察觉,云舒点头应道:“我尽量,保重。” 眼睛忽然模糊了,云舒闭上眼挤出眼眶的泪水,分不清是谁的眼泪。再次睁开眼时,发现镜中只剩自己。 她把脸擦干净,凭着记忆朝墙角走去,打开掉了漆的破旧衣柜,里面是不合身的衣裙,从料子和款式来看,应是府里下人穿的。 因母亲病重需长期服药,还要给这个女儿看病,所以父亲每月的俸禄都所剩无几,皇家每年给父亲的赏赐都被沈凌怀以家主身份充了公。 所谓远水解不了进火,如果打仗时不专心会害命的,母亲也不想父亲分心,所以自己扛下了所有苦楚。 后来母亲停了药,把值钱东西全卖了,所有的钱全部用来为女儿寻医治病。 从那之后,母女俩再也没添过一件衣服,一个首饰。 只能穿府里免费的下人衣服,好在被丫鬟洗的干净。 结果显而易见,沈云舒的病没有丝毫起色,反而思维越来越慢,还丧了命,钱都打了水漂。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扒拉开挂着的衣物,移开柜角处几个小包袱,拿起压在最下面一个精心包好的布包,放到桌上,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件橘色长裙,她小心翼翼的拎起,看见衣摆和袖口都绣着莲花。 这是母亲花了半年时间,拖着病体,亲手缝制的衣裙,还特意在衣摆和袖口绣了莲花,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丫鬟担心它被别人偷走,所以精心包好放在柜角最底部,以免让人发现。 就穿这件! 衣服仔细穿好,再找出一条白丝带绑住梳好的头发,挑了一双白色绣花鞋换上。 脖子上挂的白玉项链从衣领口露出来,它的名字叫云之泪,是一个人为了感谢帮助之恩,赠与爸爸的,爸爸又给了我。没想到现代之物也跟着她一起,来到这个世界。 云之泪的链绳呈透明状,链坠上雕刻的是只凤凰,她记得很清楚,原本是呈飞翔状态的双头翔凤,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变成了单头翔凤,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将项链自衣领空隙塞进去,又疾步走到窗前,轻推开一扇窗,从缝隙小心观察外面的情况。 第二章 杀人 眼前的小院里,有两个健壮的婆子,手持木棍击打一个少女,仔细看,这个少女就是原主的丫鬟之一子婳,穿着被打烂的灰色衣裙,趴在地上,多次爬起又被打趴下。 一个黑衣婆子打累了,拄着木棍喘着粗气,说道:“那哑巴都没气了,死的透透的,傻病也传给你了?这是着急送死?” 子婳不顾婆子嘲讽的话语,她眼神坚定地一点点朝房门爬。 另一个长着张大嘴的婆子微喘,停下击打,踩住子婳还在向前爬的手,恶狠狠道:“张婆子,你废话那么多,往死里打,送她去陪哑巴作伴!” 那个被称作张婆子的黑衣婆子,应了声“是”,就乖乖地向着子婳腰背部、臀部上招呼,这是要把腰部打断的架势。 子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咬牙用另一只手向前爬,可是却没挪动一寸。 “求求你们,让我见见我家小姐,就一眼,求求你们。”双髻散乱的子婳绝望的停止了挣扎,顾不得身上传来的持续疼痛,费劲的抬起手,摇拽着面前踩住她手的大嘴婆子裤腿,仰头一遍遍哭求着。 大嘴婆子无动于衷,张婆子却学着大嘴婆子的样子,恶狠狠道:“死蹄子,想见哑巴容易,地下就能见了!”接着又一下下的击打着。 子婳流下两行决绝的泪水,眼神决绝。 就算是死我也要跟小姐死一块! 她再次不要命般的挣扎不休。 “嘭!嘭!”落在身体上的木棍力道越来越大。她没有放弃,双目死死盯着半开的房门,企图用最后的生命来挣脱束缚,看一眼那个让她誓死效忠的人。 云舒本不是个管闲事的性子,但子婳表露的忠心,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动容。 可是,只要动手,以后就不会有安稳日子了。仅片刻犹豫,她就下定决心,抗争吧!既然答应要照顾沈云舒身边人,总要做到! 醒来环顾房间时,看到过弓箭,她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就是射箭,只要有空就会泡在靶场练习。 三脚两步走到房间一面墙前蹲下,麻利地拾起掉在地上的箭矢,扔入箭娄,又快速拎起箭娄背在背上,取下墙上挂的弓,没有丝毫犹豫,疾走出去,站在了房门外。 两个婆子并没有注意到房门前多了个人,还在忙着眼前事,只有子婳不敢置信的愣住了,也忘记了挣扎。瞪着眼睛,生怕一眨眼门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云舒冷冷的望着这一切,没有说话,两肩放平,紧盯住持棍击打子婳的张婆子。 抽出第一支箭搭好,然后开弓拉满,就在张婆子举起木棍,正要打在子婳身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松手撒放! “嗖!”一支箭矢离弦奔着既定目标火速冲去。 “啊——” 伴随一声惨叫,张婆子松掉木棍应声倒下,握住射入心脏的半支箭杆。躺在地上抽搐几下,然后纹丝不动了。 子婳没有去管张婆子的死活,仍旧一眨不眨地,惊讶望向云舒,然后激动的热泪盈眶,仿佛周围的事物在她眼里全部消失,满眼都只有那一人而已。 大嘴婆子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惊住了,又发现子婳的不同寻常,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正有一人手持弓箭瞄准自己。 第一支箭矢射中张婆子后,云舒手上动作没有停,继续抽出第二支箭搭好,箭尖对准大嘴婆子,开弓拉满。这个婆子就是淹死原主的凶手之一。 大嘴婆子回头看见她时,有一瞬间的发愣。 要的就是敌人没防备的这一刹那! 云舒抓准机会,勾着箭尾的手指,突然撒放。 “嗖!”箭矢不偏不倚的射中那婆子大腿。 这回没有惨叫!有的只是倒地声“砰”! 身上束缚已经消失,子婳赶紧爬起,跌跌撞撞的跑到云舒面前。 “小姐,你病好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子婳抽泣的说道,话音刚落,意识到说错话了,怎么能是好日子呢!尴尬的用袖子抹掉脏兮兮的眼泪,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日子其实也没那么好!” 让人哭笑不得! 云舒没空去管子婳的心情,余光扫了一眼“别挡着,后面站着去。”直接命令道。 待子婳让开视线,云舒观察到,大嘴婆子倒下后没有嚎叫,更没有停留,双肘撑地,咬牙强忍着疼痛,以手代腿拼命朝院门口爬行,身后被拖行出一道半米长的血痕。她默念:要快,出去就有救了。 眼看就要爬到终点时,云舒冷哼一声,望着那个婆子,吐出两个字:“关门!” 婆子吓的打了个激灵,俨如恶鬼在向她索命的一样,就像打了鸡血,搏命般往近在咫尺的门口爬去。 就在她充满希望即将冲出“魔窟”时,“吱....咣当!”子婳忍着疼痛连忙来到大门口,关上大门,放下门栓。还不忘挺直腰杆,对婆子得意道:“活该!你也有今天!我家小姐已经病好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啊....”眼睁睁看着门外的景像越来越窄,直至完全被关之门外,燃起的希望被瞬间浇灭,婆子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叫。 云舒平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更一步的动作,她的宅院离正院比较远,偶尔的喊叫声,会让人误以为是子婳的。 只是她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微微皱眉:“安静!”声音不大,也没有起伏,却能让人听清楚。 大嘴婆子立马闭嘴,噤若寒蝉,云舒缓步走到大嘴婆子面前,掐住婆子不听话的下巴,粗鲁抬起,接着俯身,仔细瞧了瞧婆子的脸,忽略婆子躲闪的眼神,平心静气道:“很好,是你!”确认完就是记忆里的那个凶手,粗鲁地放开手,起身低头望向婆子。 婆子微低着头,哆嗦着摇头不断重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云舒又猛然蹲下,握住婆子腿上插入的箭杆,手起拔出,动作快、准、狠、没有一丝停留,血瞬间喷溅出来,惨叫声也随之而来。 她手握箭矢,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垂眸望着跪在地上,抱住她腿求饶的人。 “六小姐,贱奴不是人,求小姐饶贱奴一命,求求小姐,贱奴再也不敢了”婆子苦苦哀求,甚至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意识到眼前的人无动于衷,她又转头看着子婳,可怜巴巴的磕头:“子婳姑娘,帮贱奴求求六小姐,贱奴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都指望贱奴养着,求求姑娘”。 在这一声声的哀求中,子婳心软了,忘记了这个人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抬眼看见自家小姐不经意瞥来的冰冷眼神,满满的警告意味,她把欲开口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当日掐沈云舒脖子按在水里时,怎么不想想你的家人?” “对沈云舒责打,往伤口上撒盐时,怎么不想想你的家人?” “打子婳、子依时,怎么不想想你的家人?” “任何借口都是在推卸和逃避应该承担的责任!” “你!就是杀死她的凶手!” 云舒每说一句话,语气就更重一分,声音也有了微微起伏。 没有一箭杀死大嘴婆子,一是要来确认清楚,二是要替原主亲手杀死她! 婆子瞧见那透着杀气的眼神,灵机一动,悲切地磕头求饶,眼神却飘忽不定:“六小姐,贱奴也是奉主子的命才那么做的,都是三小姐,还有四小姐,二小姐,是她们让贱奴做的,不关贱奴的事啊,求求小姐饶了贱奴”。 云舒不发一言的转过身去,与此同时,调整了手里箭矢角度。 子婳同情的看了眼跪地哭泣的大嘴婆子,又不解的看着小姐。这回她聪明的闭嘴有说话。 没人注意到,还在求饶的婆子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悄悄从小腿上取下提前绑好的短刀,凶狠的眯起眼睛。 猛地抬头,歹毒的朝云舒背部刺去。 不好!子婳急切的大喊:“小姐,小心”,然后焦急地朝云舒跑去,企图替挡下这一刀。 云舒知道大嘴婆子不会乖乖就擒,自她转过身那刻起,就已提前算好反击距离,还一直用余光盯着大嘴婆子的一举一动,这个婆子是虐待原主最狠的人,就是要给她希望,再亲手捏碎。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到云舒身体时,她骤然侧身,反手举起手中箭,从侧前方,狠狠扎入婆子心脏,再迅速拔出。 婆子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眼,握着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抽搐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第三章 救人 “小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子婳围绕着云舒,仔细检查她身体,确认有否受伤。 “无妨,还活着。” 很多年没人这么关心她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小姐,是我不对,不该心软,差点害了小姐,都是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子婳呜咽道。说到最后,还伤心的泣不成声。但她也没有停下手中检查的动作。 这个丫鬟很忠心,多次为了救沈云舒而负伤。 真被这丫鬟感动了! 云舒扶起她,抱在怀里,捋着她后背安慰道:“哭丧也不过如此吧。” 闻言,她愣怔片刻,而后哭的更悲切了,嚎啕大哭,似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良久,只剩抽泣声,“小姐救了子婳,我再也不怕了。” “有我在,不用再怕”云舒心酸的笑笑,擦拭子婳脸上的眼泪,“子依呢?” 子依是沈云舒另一个忠心的丫鬟,如今只有子婳一人,她要了解清楚。 这会儿,子婳才梦初醒般焦急道:“适才子依和我关在柴房,子依骗走看守的婆子,遣我来看小姐,如果小姐还活着,我就找武器回去救她,如果小姐已经....我们就去黄泉路上陪小姐。” “我刚跑进小院就被发现了,然后便看到小姐。” “逃跑前,我听到她们说要处理我们,子依还在柴房,她有危险,小姐,我去救她。” 一把拉住转身要跑的子婳,“我也去,一切听我的,子依会没事。” “子婳一定听小姐的!” 在去找子依的路上,云舒了解到原主溺死后,被扔在河中漂浮着。是子依和子婳两人下水救起她,再背回来,把断气的她放在床上,刚做好这一切,又被沈府四小姐沈梦烟派来的人抓住,关在柴房,准备处理掉,子依与子婳商量,由子婳来确认原主的死活,再就是后来她看到的事情。 “小姐,就是前面那个柴房,奇怪,门口没人。”子婳停下脚步,伸手指着前方。 顺着子婳手指方向望去,是一间没有窗户的草房,四周没有人,正适合救人。 云舒握紧了手中弓箭,压低了声音,“看到我的手势,你用力踹开门,再赶紧躲到门边,不要挡住我的视线。记住!你的任务是救子依,能做到吗?” “小姐放心,子婳一定能做到。”子婳郑重说道。 我一定不能让小姐失望。 两人悄悄走到柴房门前,云舒听着里面的动静,只有闷闷的拍打声和怒骂声。 据子婳所说,当时房内有四个人看守她们,两人来追子婳,被自己杀死了,另两个人应该还在里面。不过没有听到子依的声音。 不能再等了。 她站在门外,搭箭,拉弓,给出一个手势,又严阵以待的盯紧房门。 子婳点头,再用尽全力,一脚踹开紧闭的木门,又迅速躲在房内门边,认真观察房内几人,打算找时机冲上去救子依。 里面确实只有两个婆子,其中一个黝黑婆子,是淹死原主的另一个凶手,她举着木板正要拍下,另一个婆子握住木板,正要从子依身上抬起。 踹门声一响,两个婆子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只看到一个手拉满弓的人,并没留意到躲一旁的子婳。 子依奄奄一息地绑在长凳上,门外光线照射在她身上,她眼睛微动一下。 云舒看清后,立刻瞄准还没抬起木板的壮实婆子,松手。 射出第一支箭矢。 “嗖!” “啊!”壮实婆子捂住射入心脏的箭矢,应声倒地。 黝黑婆子在壮实婆子惊叫声中回过神,企图抓住子依做人质。 就在婆子刚掐上子依脖子时,子婳偷偷冲上去,一下撞倒婆子,再一门心思救子依。 这是小姐提前交代好的。 解开绳索,她拍打几下子依脸蛋:“醒醒,子依,快醒醒,小姐来救你了,千万别睡。” 黝黑婆子被撞倒在地后,立刻反应过来,躲在了柴垛后,再用手中木板挡在身侧,将身体重要部位藏于柴垛和木板后,手也不闲着,她抓起身旁的木柴,扔向云舒,再躲回去,反复扔了多次。 云舒左右躲闪几下,眼神仍没离开婆子,她搭好第二支箭矢,瞄准了婆子。 婆子扔出多块木柴后,没有受到反击,得意地大放厥词:“老奴知道你是六小姐,既然又活过来,还是惜命的好!死在老奴手下的鬼比你年龄都多,为个丫鬟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老奴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六小姐也能继续活下去。” “可我既想活命,又要救人,更会要你的命!”云舒盯紧婆子一举一动,有条不紊地寻找射击时机。 “六小姐可想好了,老奴给过机会,那就别怪老奴心狠了!”黝黑婆子恶狠狠道。 她瞄了眼柴垛,打算扔一块木柴扰乱对方视线,再抽出柴垛里的长刀,直接杀了对方。 婆子自认躲藏的好,逐渐放松了警惕,就在她又扔出一块木柴时,不小心露出半截手臂。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云舒一直在注视婆子躲避处,熟悉了婆子扔木柴的方式和轨迹,当看到露出半截手臂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射出箭矢,击中手臂。 婆子“嗯哼”一声,下意识松开握住木板的手,欲按上那条受伤的手臂。 就在松开手的那一刻,婆子意识到不对,想要再次抓住木板时,云舒眼疾手快地,瞄准婆子心脏,射出第三支箭矢。 “嗖!” 随着一声闷哼,黝黑婆子被射倒在地,努力维持气息平稳,生怕触动伤口。 云舒蹲在她身边,仔细瞧了瞧她的脸,确认道:“是你按住沈云舒腹部致她溺亡,你也是凶手,该死!” 她的这支箭故意射偏一点点,没有立即致命,就是要确认清楚后再下手。 “六小姐饶命,老奴不想死,饶了老奴吧。”黝黑婆子不再轻蔑,赶紧点头求饶。 “我是厉鬼来索你的命!”她说话的同时,手已经握住婆子身上箭矢,“你到地府向沈云舒赔罪吧!”话音刚落,她就拔出箭矢,再次准准的刺入婆子心脏。 婆子已无力反抗,只能眼巴巴的等待死亡。 此时,两个溺死沈云舒的婆子已彻底解决掉。云舒又从尸体上搜出两个药瓶。 子婳看了眼死去的两人,再望向云舒的眼神里全是崇拜。但还没有忘记正事,背起子依,朝门外走去。 云舒快步跟了上去。因子婳有伤,她打算自己背子依,却遭到子婳的强烈拒绝,后来云舒想搭把手扶着都不行。 这丫鬟泪眼婆娑,竟然认为,是在嫌弃她没用,而且还甩脸色,“如果事情都要小姐做,那还要我做什么。” 一时竟无法反驳,云舒也只能由着她了。 ...... 在自己的小院的偏房里,她检查两人,子依呼吸微弱,但无生命危险,子婳累的已在床上睡着,她把适才搜到的金疮药,轻轻给两人涂好,盖上被子。 这时,云舒感到强烈眩晕,一头昏倒在子婳身边。 第四章 这么恶毒 这是哪? 云舒独自一人站在迷雾中,目光所极之处全是雾气。 不过感觉身体轻盈舒畅了些,不似睡前那般无力。 第一次杀人我都不怕,雾气又能如何? 既然不知身处何处,前路迷茫,不如趁此机会休息,总会有知道的一天。 她盘腿坐下,闭上眼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机器人的声音响起:身体毒素清除,体质淬炼完成,已成功激活太乙镯。 “是谁?” 她询问着睁开眼,但没人回答。 睁开眼还是处于迷雾中,这时,脑中出现一些选项,医、攻、娱,后面还有个折叠项。 用意识进入“医”的选项中,里面有从古至今的医书和药丸,刚用手触摸到书籍,脑海里便有了整本书的知识。 “攻”的选项里,有古代各种武术,格斗术、散打、跆拳道等。 “娱”的选项里,有琴棋书画,各个朝代的诗词歌赋等。 至于后面的折叠项,进不去,不清楚是什么,不过有这三个选项也够用了。 能想到的,这里全都有。 她认为到了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遂用意识想着现实的自己。 再次睁开眼,已回到现实,想到机器人提到的“太乙镯”,她抬手看到左手腕上,赫然有个黑色透明手镯,严丝合缝的贴在皮肤上,近看中间有一圈淡淡的白色雾气,远看就像是画在手腕上一样。 她想起,曾经有次扶陌生老人过马路,这位老人年龄过百,花白胡须。过了马路,又和蔼可亲的握紧她左手腕,看向她时双眼含泪,又渐渐消失在了眼前。 感到手腕有燥热感,她低头看去,似乎有一圈黑气环绕在左手腕上,这是老人握住自己的位置。这圈黑气几天后便消散不见。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太乙镯!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云舒,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及打骂声。 现在才注意到身上的伤痕在慢慢消失,有些皮肤已经恢复为曾经光滑白嫩的样子。 她用精神力赶紧叫停镯息的治疗,伤痕要保留,以后有用处。 又想到昏倒前是在偏房,而此刻却在自己卧房。 猜想一定是子婳把自己背回来的。 刺耳的叫骂声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个贱蹄子,竟敢杀人!” “是废物吗,还不赶紧把刀抢下来。” “没钥匙就不能门了?赵婆子....给我把门撞开!” “是,四小姐。”赵婆子恭敬回应道。 接着就是“嘭!”“嘭!”“嘭!”有节奏的撞门声。 云舒信步走到门前,看了眼被挂回墙上的弓箭,冷静地看着那一颤一颤的房门。 “咣当”门开了,明亮的阳光顺着房门照射进来。 子婳朝房门方向伸长脖子,焦急的喊道:“不要啊,不要打扰小姐,放开我。”不停的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绑在身上的绳索。 她恨不得马上过去保护小姐,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 子依则右中握刀,正与一个婆子对峙,双方都在找对方破绽,看见云舒卧门开了,本就虚弱的她,与此时新增的那抹担忧混合在一起,倒让她充满了力量,不断挥舞着手中短刀,企图尽快解决眼前事,以便去搭救小姐。 四小姐背对房间站在门外,一旁粉衣丫鬟挥动手中帕子,给烦躁的四小姐驱热。 “老婆子就是动作慢,再不快点就把你发卖了。” “废物,摇的这么慢,想热死我,回头把你也卖了。” 由于惯性,撞开门的赵婆子“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听到了四小姐的谩骂声,她迅速爬了起来,随意拍了几下衣上灰尘。 便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一双冷眼,吓的她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似乎能吞下一个鸡蛋。 呆愣片刻,又嚷嚷着跑了出去,“有鬼啊!救命啊!” “有什么鬼!乱叫什么?”四小姐不耐烦把她拦住。 赵婆子不情愿地停下慌忙逃跑的脚步,但没敢回头,只是侧着头,哆嗦的伸出手指着背后,“四小姐,有......有......有鬼啊......六小姐活了......鬼啊,我们还是......还是......” “啪!”一个巴掌落在她大脸盘上,四小姐呵斥道:“还是什么还是!大白天哪来的鬼,没用的东西!那臭哑巴都死了。” “要你们有什么用,废物!” 不管身后还想劝慰的赵婆子,四小姐转身走进了房间。 太阳晒的她燥热,心里十分烦躁。 因在阳光明媚的室外待久了,乍一进屋,眼前一片漆黑,待双眼视物恢复后,面前之人才慢慢清晰,直到看清面前人,她“嗷”的一声,脸色煞白地,踉跄后退。 好巧不巧,耳边又传来“嘭”的一声。 本就惊魂未定的四小姐,被吓的直接跌倒在地,她紧闭双眼,歪着头躲避面前之人,同时挥舞着双手,挡在面前,咳嗽几声,“走开,快走开,离我远点。” 原来是半扇门正好倒在她脚边,还扬起了一股灰尘。 听到自家小姐喊叫声,粉衣丫鬟立刻跑了进来,也被面前之人吓一跳,脱口而叫“啊”。 可她毕竟是丫鬟,不能不管自家小姐,就算真是鬼,也要上去保护小姐,她无意瞄了眼地上,壮着胆蹲在四小姐身旁,指着地上的影子安慰:“小姐,不是鬼,有影子,真有影子,你看地上。” 四小姐这才慢慢睁开眼,战战兢兢的转过头,瞥见了地上人影,这一刻,她的愤怒感爆棚,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她愤怒地甩下自己的双手,站起来吼道:“臭哑巴,敢耍我!我就让你再死一次。” 又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抬起手,习惯性地要打面前人耳光,另她意外的是,还在半空中举着的手,被人紧紧握住,无论她怎么晃动都动弹不得。 她想不到为何这人如此大的力气。 云舒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她是沈家四小姐,沈梦烟,体型微胖,长着一副欺软怕硬的面孔,这个人对霸凌原主很享受。 这么恶毒,今日就先收点利息! 第五章 求仁得仁 看在沈梦烟眼里,云舒还是那个眼神呆滞,不言语的哑巴,可她却忽略了此刻云舒眼中的那抹冰冷。 她像往常一样怒骂出口:“臭哑巴,放......” “啪!啪!”还没说完,脸上就被扇了两个耳光,她还没来急感觉到疼,就看见云舒依旧无任何表情,抬起空闲的手,一下下挥动着,连续猛扇她耳光,数不清倒底多少下。 等到云舒打够了,才把手从那红肿的脸上移开,没有说话,只是瞟一眼她身后刚反应过来,焦急朝这边跑来的粉衣丫鬟。 云舒吸了口气,抬脚用力在沈梦烟腹部踹上一脚,直接踹飞数米远,撞在迎面赶来的粉衣丫鬟身上,一起摔倒在地。 先前撞开门又跑出去的赵婆子,确认房内是人不是鬼后,已经恢复正常,她从门外匆忙跑进,扶起沈梦烟,掸掉沈梦烟衣裙上的灰尘。 刚才的事发生太快,过程太短,沈梦烟一直处于蒙圈状态,现在将将回过神来,摸了下红肿的脸,疼的“哎呦”一声。 缓步走来的云舒,瞧着那写满了愤恨和不甘的眼神,毫无征兆地,挥手又是狠狠一耳光,打的沈梦烟眼冒金星,趔趄着后退两步。 刚一站稳,就习惯性伸手指着云舒怒骂:“臭哑巴,你敢打我,我....”话还没说完,脸上又喜获两个耳光。 沈梦烟这回急了,正打算不管不顾地骂下去,然而,抬起脑袋,看见了云舒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没有温度的双目。 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席卷而来,她硬是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徒留一双愤怒、怨毒的双眼,似是想用眼神杀死对方。 眼神不对!不该是这个眼神,沈云舒不喜欢! 云舒抿着唇,微微簇眉,再次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看见眼里的怒气和怨毒还没消失,云舒一手揪住她发髻,一手不停地狂扇她半边脸。 只可着她这半张脸打! 身旁的粉衣丫鬟和赵婆子往前走了一步,想上前制止,却被甩来的一个冰冷眼神,吓得惊在原地,犹豫着不敢上前。 这人连四小姐都不放在眼里,往死里打,她们也惜命啊。 终于,眼里柔和多了,只余下不甘。 还不够! 云舒又狠扇沈梦烟多下后,只见沈梦烟哭丧着脸求饶道:“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这回可以了! 突然松开手,沈梦烟顺势瘫软在地,低眼崩溃大哭。 这只是前菜,慢慢享用,还有后菜呢,不急。 云舒握住自己左手手腕,慢慢转圈活动,她微低着头,“闭嘴!太吵了!” 粉衣丫鬟看见自家小家哭的太入迷,好心地蹲下贴耳小声提醒:“四小姐,六小姐说太吵了。” 先是一愣,又看见云舒转着手腕,像是又要打过来,沈梦烟立马止住哭声,小心翼翼捂着半边脸,委屈的一下下抽泣。 “滚出去!” 这回听的真真的,没有犹豫,她踉跄地爬起来,粉衣丫鬟搀扶着她走了出去。 待房里只剩下云舒一人,她转身走到挂着弓箭的墙前,取下弓箭,疾步走出门,又一脚踹开站在门口碍事的赵婆子。 “哎呦!” 听到赵婆子的叫声,沈梦烟惊慌地也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离那煞星远远的。她是真被打怕了。 现在整个房门口只剩下云舒站在那,望见院子里断裂的桌椅,破碎的花盆,及被践踏的花,撒了一地的花土。 该死!好好的小院被破坏成这样! 接着她做出一连串动作:搭箭、勾弦、开弓。 从她出现那一刻起,院子里的人就望向她那瘦弱的身躯。 子依拿着短刀与一个黑衣婆子抗衡,她看见云舒的那一刻,喜极而泣,露出难得的笑脸! 面前的黑衣婆子却满不在乎!哼哼两下,忽然冲上去,企图抓住子依。 子婳被绑在树干上,自家小姐出现时,她激动地瞅了瞅四小姐几人,正好看到四小姐脸上的红肿,更加欣喜得意:小姐醒了,看你们还如何嚣张! 云舒则搭好弓箭,认真瞄准子依对面的黑衣婆子,松手,放箭。 “嗖” 箭矢欢快地击穿婆子心脏后,带起一阵冷风,紧挨着子依的耳边呼啸飞过,又兴奋的没入墙壁。 看到小姐直接射杀了人,子依有瞬间失神。 死去的黑衣婆子至始至终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瞪着惊恐的双眼直愣愣倒地。 被踹到院中央的赵婆子,胆战心惊地,看着死不瞑目的黑衣婆子,又回望沈梦烟,以求安心,然而,入目的却是半张红肿半张面无人色的脸,那叫一个恐怖,她吓的激灵一下。 云舒不停留的再抽出一支箭矢,瞄准困住子婳的绳索,放箭! 见困住自己的绳索断开,子婳马上扯掉绳索,与子依一起朝她小跑而去。 虽然见到小姐高兴,但又是被小姐搭救,子依和子婳欢喜又惭愧,跌跌撞撞回到了自家小姐身边。 顾不上去想俩丫鬟的心思,扫了一眼还在院中间站着的赵婆子,云舒不慌不忙又抽出一支箭,悠然地搭在弓上。 你这老奴,没少做坏事,妥妥的帮凶,死不足惜! 与此同时,沈梦烟递个眼色给赵婆子,又提心掉胆的偷看赵婆子。 只见赵婆子脚下一用力,往院门狂奔。 云舒瞥一眼那主仆二人的热情互动,慢吞吞的拉开弓,似乎就在等这一刻。 你倒是快点!我已经很慢了! 瞧见云舒气定神闲的模样,沈梦烟紧张的双手紧紧抓住衣角,暗道:就差几步,快点,再快点! 子依和子婳看见小姐脸上有了微微笑意,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眼看赵婆子只差几步就能冲出大门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云舒迈出一条腿,微微屈膝,瞄准赵婆子头部,松手,放箭! “嗖——”箭矢飞速冲着赵婆子脑袋奔去。 毫无悬念的又是命中目标,赵婆子直挺挺地倒下去,身体距离院门口已不足一步远。 沈梦烟失望极了,可窥见云舒放松警惕的样子,她又灵机一动,把身边粉衣丫鬟推出去,命令她快跑出去报信。 结果可想而知,又成了箭下亡魂。 这下,沈梦烟没有了任何指望,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抖动。 担心也如那几人一样的下场。 第六章 求己得已 两盘前菜已经上齐,也该上正餐了! 现在只剩下沈梦烟还没处理! 云舒拎着弓,背着箭娄,缓步朝沈梦烟走去,仔细瞧的话,能发现她的眼神很冷。 每走一步,沈梦烟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直至被逼退至墙角,战战兢兢地咽了下口水,她虽心有余悸,但想到自己是沈家二房嫡女,侥幸认为云舒不敢真杀她,便咬牙抬起头来,呼吸急促,疯了一样谩骂:“臭哑巴,你就是该死,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被别人笑话吗?你就是沈家的耻辱!别以为现在病好了,会射个箭我就怕你,来呀,杀我呀,我父亲母亲不放过你。” “还有吗?接着骂,我听着。”她悠闲地又朝前迈了一步,向前推了一下下巴,示意对方继续。 沈梦烟抬眼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神,只一眼,便慌忙移开,鼓足所有勇气,恶狠狠道:“当然,还不知道吧,你那个病秧子娘,活不了几天了。接着就是你弟弟、你父亲,一个都逃不到。你们就在地下团聚吧。” 云舒微眯眼睛,脸上微笑逐渐消失,低下头抚摸着弓,语气十分平静,“没了?再说点新鲜的”。 这群王八蛋够狠的,蛇鼠一窝,是要把沈云舒一家人连跟拔起!沈家男人要除去父亲,而女眷要除去母亲和子女,这是多在的仇啊! 沈梦烟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眼神左右飘忽,没再说话。 “没话了?那好,该我了!”云舒慢慢抬起头,眼里仍旧没有一丝温度,紧紧盯住四小姐那躲闪的双眼,缓步走近,继续道:“沈梦烟,还记得是怎么虐待沈云舒的吧?你那些都是小孩儿玩的,我们来玩点刺激的,保你喜欢。” 话音刚落,云舒后退一步,抽出一支箭,搭弓,瞄准沈梦烟肩膀,在她没来的急反应时,就射出,箭矢将将穿过肩膀上的衣服,直钉墙上。 吓的沈梦烟疯狂大叫,接着第二支......第九支,第十支,全部贴着她身体连带衣服,一起钉在墙上。 还有支箭矢擦着脸皮飞过去,此时的沈梦烟,脸上除了红肿,还多了几道红痕,有血慢慢渗出来。 没再感觉到飞来的箭矢,沈梦烟安静下来,睁眼定睛看着眼前一幕:被箭瞄准了头。 现在她如惊弓之鸟,不停地抖动哀求:“我错了,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臭...不不沈云舒...不不...六妹妹,我错了,求你,求你别杀我,我还没嫁人,再也不敢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云舒默不作声,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越来越大:“动的话,会没命的。” 这笑容和话语让沈梦烟不寒而栗,一下也没敢动。 她相信云舒的话是真的,不是玩笑。 忽听“嗖——”一声,最后一支箭在沈梦烟惊恐的表情下,擦着头皮,半支箭杆钉进墙内。有点点血珠顺着她脸庞,滴落在地。 此时,云舒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向她腿部看去,有不明液体,顺着她哆嗦的两条腿内侧,流了下来。 而沈梦烟闭着眼,浑身抖动如筛。 很好,心里防线被彻底击碎!不着急,今天只是收点利息! 子依疾步走来,低声说道:“小姐,我被关在柴房时,试探过那些婆子,说夫人被送到了城外一个庄子。” 云舒赞赏地看着眼前虚弱的子依,“很好!”又用衣袖帮她擦了擦额头汗珠,“辛苦了。”没有停下擦汗的动作,接着吩咐道:“辛苦你和子婳,把院子里的尸体都拖出去,尽量离我们院子远些。” 子依第一次听见小姐如此温柔说话,还给自己擦汗,一向谨慎的她,感动地说话都磕磕巴巴:“谢谢...小姐,我这就...去。” 然后不知所措的跑开了。 只留下还举着手,保持擦汗姿势的云舒,她无奈的摇摇头,放下了手。 再次看向钉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沈梦烟,她慢慢走过去,有条不紊地拔下插在墙上的箭矢,心不在焉道:“撞坏了我的门,又砸了我院子里的奇珍异宝,总要赔偿的,哦,还有你这条命,打算赔多少?”说到“命”时,还特意上下打量她一下。 吓的沈梦烟呼吸都停半拍,不过听到提钱,想着或许可以用钱换一命,大脑飞速旋转,计算自己有多少钱,打着牙关,小声试探:“我身上的首饰能值一百两,够不?” 云舒一个眼刀子扫过去,停下手上动作,直定定的望着沈梦烟,没有说话。 沈梦烟转了转眼珠,发出颤音:“我那还有些首饰,应该也值一百两,行吗?” 这回云舒说话了:“你这条命就值两百两啊,那真不多,我不在乎这点钱,还是要命吧。”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她已经懒的再跟沈梦烟废话,把手里的箭矢缕在一起,反手握住,做出要刺入沈梦烟心脏的动作。 “等等,等等,我还有钱,给你,都给你。”沈梦烟抢答了,面露惊恐,紧盯那停在半空中的箭。 “一千两,明日此时送来,晚一刻钟,我就要你一根手指,不要以为有人能保护你,我能放了你,也能杀了你。” 云舒放下箭,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凶狠的话,同时拔下墙上最后几支箭。 “行,行......”没等她说完,云舒已经不耐烦的,提手砍在她脖颈上,把她敲晕。 然后唤来子婳,望着瘫倒在地的沈梦烟,说道:“把她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摘下来,再跟那些尸体扔在一起,忙完你和子依进房找我。” 子婳开心地应着:“小姐放心。” 这是她跟着小姐参与的第二场战斗,还是小姐单方面暴击,她很自豪。 她蹲下来,把沈梦烟身上值钱的搜刮一空。 当瞧见子婳打算把衣服扒下来时,云舒制止了:“衣服就算了,我还看不上,留着给她遮身吧。”还嘱咐了一句,“记得把余下的箭收回来。” 听见子婳的应声后,背着弓箭,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快到门口时,她看了眼子依,正艰难的往门外拖尸体。 云舒本想去帮忙,但想到上次,想要帮子婳背子依的时候,子婳生气的样子,她就放弃了,那就各司其职吧! 回到房间,她先将箭收回原处,再拿着弓仔细瞧着,这是把新打造的弓,适合女子使用,就连箭矢也是特制的,是父亲去边关之前,找人打造好送给沈云舒的,并嘱咐她好好练习,保护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不要受欺负。 哎!云舒感叹一声,将弓挂回墙上。 在她的记忆中,父母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父母是很疼这个女儿的,哪怕不能说话,也会如正常人般对待,否则不会嘱咐这些话。能感觉到,父母都希望她能保护自己,而不是等着被人保护,因为一般的父母都会想办法保护子女,她的父母正好相反,一直盼她能有自保能力,教育方法倒是有些特别。 一边思考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向床铺缓慢走去。 第七章 可怜儿人 原主有父母和一个弟弟,却只拥有10岁后的记忆。 记忆中父亲是将军,长年镇守边关,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 只知道沈家没分家。 大伯父——是沈家家主沈凌怀,有两嫡子,大公子和三公子,两个嫡女,大小姐嫁与二皇子为妃,三小姐还待字闺中,另有一个庶女五小姐,出生便身体不好,常年窝在小院不见人; 二伯父沈凌炎,有一个嫡子,二公子,一个嫡女,四小姐沈梦烟,就是被云舒收拾求饶的那位,一个庶女,二小姐。 两个伯父都是沈家嫡子,一母所出。 而父亲是沈家庶子,排行第三。据她所知,当初大伯父答应过父亲,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三人,父亲还感动不已。 讽刺的是,现在已经给“好好地”照顾死一个女儿。 母亲半年前突然卧病不起,前段日子,正好赶上沈家家主沈凌怀过寿,便以犯冲为由,把母亲送到庄子长住。 母亲在沈府时,她顶多被嘲笑谩骂,偶尔受点看不见的伤。 现在没有了母亲庇护,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更没了顾忌,以玩乐和泄愤为由,对她霸凌虐待。 她们认为是因为沈云舒,才会被外人嘲笑。 知道她没有知觉,不能言语,更不会告状,就用开水烫她,用刀割伤她,鞭打她,相比之下,小姐们手段会“斯文”些,大多用长针扎,偶尔泼些热水。 最后怕人发现她被虐待,小姐们直接淹死了她。 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可怜人儿! 她心不在焉的在床边,双手随意搭在腿上,低眸思考: 从沈梦烟的话里得知,沈家人计划要对她们一家四口赶尽杀绝。 目前来看,父亲远在边关,身边有亲卫,短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弟弟在书院读书,那里人多口杂,还都是官家子弟,只要不出书院门,就不会有危险。 至于病重的母亲,已被送到庄子上,更方便沈家人动手,沈梦烟话里意思是母亲还活着,但生命受到了威胁。 所以不能再等,明日就去把母亲救回来。 既然决定要帮沈云舒照顾家人,那么自然要替她救回亲人。 从拿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不能在这个世界安稳度日,那么就顺应心意吧! 习得了太乙镯技能,正好可以去试试威力如何。 “小姐,小姐。” 子婳跪在床边仰头轻声叫着,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小姐。 这才回过神来,刚才想的太专注,没注意她们何时进来的。云舒抬眼,只见子婳和子依分别跪在自己腿两侧,正担忧的望向自己。 她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丫鬟,虽然两次救下,但一直没有机会细细观察。 子依,脸颊丰满,鼻子端正,记忆中喜欢穿老气的灰色衣裙,把自己打扮的成熟,一个15岁的女子,要负责照管生病的原主所有事情,确实不易。她重尊卑,性子稳重,办事妥当,母亲大多把事情交与她来办。 子婳小鼻梁,薄嘴唇,洁白的脸上时时闪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两人身上的衣裙都已破烂不堪,看的出,这几日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毒打,却没有一句怨言,只有仔细观察,才能从俏脸上看出一丝疼痛的表情。应是长年习惯了被打骂,又不想小姐和夫人担心,才故作坚强,难为这两个丫鬟了。 她蹲下扶起两个丫鬟,“快起来,伤还没好,都趴在床上,我先为你们治疗”。 “小姐,我们只是奴婢,当不得小姐治疗,小姐放心,休息几日会好的。”子依低着头曲身行礼。 子婳也跟着子依行礼,却开心说道:“小姐不用担心,我们经常挨打,不疼的,很快就能好。” 云舒:“这是命令,快趴上去,伤好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两个丫鬟看小姐严肃的表情,也不敢再坚持,只得乖乖趴上床去,还不时的整理着身下床单,尽量让身体少接触床铺。 看到两个丫鬟不自在的样子,云舒也没再要求,想让两个丫鬟与自己自在相处,得慢慢来。 她从太乙镯里取出两颗药丸,分别让两人服下,趁她们昏睡之际,搭上脉搏,慢慢向子婳体内输送镯息。镯息可以通经脉,随着意识,顺着血液在体内游走,直达病灶,恢复身体原状。 接着用同样的方法治疗子依。 而那两颗药丸,有提气补血并且有麻醉作用,在睡眠状态时更好医治,只是运用镯息很耗费精力,目前只是治伤,倒还能先后治疗两个人。 第一次使用不熟练,会慢些,治疗完成后,为两个丫鬟盖好被子。 太阳不在,月亮孤独的挂在天上。 这门是来不急修了,今晚只能找家客栈住下了。 她环顾房间,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需要带走,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房间里,还真没有值得让人惦记的。 唯有那把弓箭值得留意,但还不达被偷的地步。 转身迈出了房门,在门外台阶上,她用帕子擦出一块干净地方坐下,仰望天空,又用手肘拄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抱住肩膀,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星星,做着熟悉的动作:发呆! 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还能回去吗?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丫鬟醒了。 两人出了房门,发现自家小姐坐在台阶上,急忙跪在她面前,子依先开口,“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子依的命是小姐的。” 子婳也认真道:“子婳的命也是小姐救的,无以为报,只能......只能......”本来想说做牛做马,照顾小姐一辈子,但本来就是小姐丫鬟,那些是她应该做的,所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只能支支吾吾的。 “以身相许吧。”看着在努力思考,组织语言的子婳,云舒开起了玩笑。 两个丫鬟红着脸低下头。 两人窘迫的表情,在云舒看来特别有意思,随即笑出了声。 两人的脸更红了,头也更低了。 她站起身来,来到两个丫鬟身后,单腿支地,搂过两人肩膀,把头凑到两人脸中间,语重心长的说道:“从今住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不能被人欺负。还有啊,你们俩要习武,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我。” 子依惊喜又担忧道:“小姐,我们没学过,可能要学很久。” 子婳也跟着点头附和。 取出两个药丸递到两人面前,“吃了它,保你学的快。晚饭后,我会先教你们一些招式,不用担心。”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置信,秉承完全信任小姐的态度,抓起药丸,直接塞进嘴里,咽下去。 云舒会心一笑,从衣柜里取出两件彩色衣裙,不顾两人反对,强制两人换上。 总不能穿着那破衣出门吧! 接着又问了些身体治疗后的感觉,反馈的结果是,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身上的伤也全都恢复,而且头脑清晰,身体轻盈。说明用太乙镯里的药丸,会比现实世界的好太多,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这也算是一个收获,起码可以用治病来挣钱,现在家里一穷二白,除了需要好的身体,更需要硬通货——银两。在现代要天天加班赚钱,到了这儿也不能免俗,还要赚钱。 这就是活着的意义吧。 从两个丫鬟口中得知城里最好吃的食肆和环境好的客栈。 原主虽活了十多年,但基本没出过门,反应慢也无法了解这个国家,乃至所处的世界,想知道府外的情况,目前只能依靠两个丫鬟。 她们主仆三人,先把从沈梦烟身上搜刮的首饰换成银钱,再到成衣铺,挑选三身男装和几身女装,接着就去食肆大吃一顿,然后在客栈要了两个房间。本来打算要三个房间的,但两个丫鬟不同意,而且态度坚决,应该是怕花钱,她也不勉强。 入睡前,她教了两个丫鬟一套武功,让她们空闲就练,改善身体后,她们学习的速度,会比普通人快数倍。 因为毕竟身体不同,就算得到改善,学习的结果也会因人而异,多少有些差距。 她则在房间里,看着眼前的太乙镯,用意识调动镯息。 仔细端详太乙镯的变化,发现有镯息从手镯里缓缓冒出,形成一个雾柱,可用意识来控制它的运动方向,雾柱越粗,前进的越远,就越耗费精力。 她盯着手中汇聚起的镯息,“明日我将替你接母亲回家。” 第八章 接你回家 大清早,蝉就高声大叫,告诉人们又一个火热的日子开始了。 一个朴实的车夫赶着马车,缓慢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好不容易穿过热闹的街道,又排在长长的队伍中,等待城门守卫的检查,这是出城的必要环节。 云舒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子婳却好奇的看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 因原主基本不出府门,近身伺候的两个丫鬟也很少出门,就算出来采买,也不会来到城门这么远的地方,而且出门办事的,大多是性子沉稳的子依,所以对子婳来说,看什么都新鲜。 今日只带了子婳,去城外庄子接母亲,另交代子依做其他事情。 昨晚在食肆、客栈大概了解了这个地方,云舒所在的国家叫耀国,无论面积、人口、经济还是军事,在大陆十国中都不是最强的,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属于中等国家。这个大陆最强的国家,是赤焰国。 耀国皇帝姓韩,有三位皇子。 她对皇家的事情没有兴趣,也就没有过多打听。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驶离了这雄伟的城门,车夫甩起马鞭,急匆匆的行驶在赶往庄子的路上,这是云舒要求的,她想快点见到母亲,以免出现意外。 子婳掀开马车侧窗布幔,微微探出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门,赞叹道:“城楼真威武!” 回头看见对外物漠不关心,上车就在闭目养神的小姐,她放下布幔,坐回小姐身边,不解的问:“小姐,我们已经出城门了,你不看看吗?” “有你替我看呢!”云舒没有睁开眼,只动了动嘴。她有心事,所以没有心思去关心外物。 坐了会儿,感觉无聊,子婳又返回去,掀开布幔,好奇的望向车外。 她缓缓睁开双眼,通过掀开的布幔缝隙,看到马车已行进在人烟稀少的林间路上,遂提醒道:“这里人烟稀少,我们又是女子,容易被盯上,放下布幔好好坐着,以后会有机会让你看个够。” 子婳毫不犹豫的放下布幔,坐回来,挽过小姐胳膊,笑嘻嘻道:“我们是女子吗?” 云舒笑道:“我们是女汉子。” 就在主仆二人闲聊的话题越扯越远时,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夫浑厚的声音传来:“小姐,已经到了。” 车帘被轻轻掀起,满脸堆笑的子婳率先下来,随后,云舒轻轻掀起车帘,缓步从车上走下来,朝车夫点头致谢。 车夫笨拙的点头回应,不敢冒失地看小姐的脸,“我把马车停在那边,等小姐小姐忙完来找我就是。”同时手指了个方向。 这是她提前与车夫约定好的,晚上会返回城里,让车夫在这等她。 云舒点头,“辛苦了。” 车夫受宠若惊,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美丽又客气的雇主,他憨厚的咧嘴笑,露出一口大黄牙,结结巴巴道:“不......不辛苦”。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赶着马车离开。 “咚咚咚”子婳敲了好一会儿门,才见大门缓缓拉开一条缝,一个中年妇人从门缝探出半个身子,极不耐烦:“找谁啊?” “这是沈家的庄子吧?”子婳面带微笑。 “知道是沈家的还问,你到底找谁?”中年妇人语气不善。 子婳忍着怒气,继续追问:“沈家三夫人是住在这吧?我们是奉夫人命令来送东西的,第一次来,不熟悉。”她故意没有说清是哪位夫人。 中年妇人疑惑的打量一眼子婳:“不可能,大夫人不可能让陌生人来。”说完就要关门。 原来是大夫人指使的! 这时,云舒一脚将大门踹开,连带着中年妇人也被门撞倒,她不想废话,直接踩上倒地的妇人手掌,厉声问:“三夫人在哪?” 眼看妇人一直“哎呦”,就是摇头不说,她又加重脚下力道,终于妇人开口了“就在那边草房里。”还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指了个方向。 她又抬脚踢在妇人脖颈处,妇人当场昏死。 没有停留,极快地来到破败的草房前,推开那半掩着的房门“吱扭”。 走进这间房,一股难闻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她没有在意,借着房顶破漏处的光线,勉强看清房内景象。 其实知道这间房不会好,也有了心里准备,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忍不住皱眉。 这间房没有窗户,昏暗,潮湿,泥泞的地上有各种昆虫光顾,矮小破烂的瘸腿桌上,放着一个有缺口的木碗,里面装着半碗黑乎乎的吃食,偶尔从内部冒几个泡出来。 除此之外只剩一张只有架子的床,没有任何被褥,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就在想上前查看的时候,床上女人发出虚弱的声音:“不用费力了,我不会说的。” 没有人回答,女人仍旧闭着眼,断断续续的:“有本事就杀了我,不敢就滚出去。” 只听见脚步声,没听见人声,她略微疑惑:往常那些人听到这话,早都开骂乃至动手了,怎么还这么安静。我已是将死之人,不用大费周章派杀手吧! 艰难的动了动头,眼皮微抬挤出一条缝,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女,低头站在床前,她感觉有些眼熟。 待两人四目相对时,女人突然用尽力气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地触摸眼前人。 云舒记忆中的这个女人,名叫森柔,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喜欢穿素色衣服,眼睛乌黑有神,而现在却瘦的眼窝凹陷,身上衣裙脏污不堪。 握上森柔刚抬起的手,她坐在床边,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擦拭森柔脸颊上的泪水。 “母亲,舒儿接你回家。” 森柔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舒儿?”伤心的眼泪一粒粒从眼眶里流出来。 “舒儿会接母亲回家。” 她从太乙镯里取出一个药丸,轻轻放入母亲嘴里,看着她慢慢睡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没有回头,直接吩咐道:“子婳,守住门,我要给母亲治病。” “是,子婳不会让任何人进来,小姐放心为夫人治病。小姐,门口昏死的婆子被我藏在了柴房,暂时不会有人知道。”子婳看见夫人的模样,带着哭腔回道。 “做的很好,去吧。” 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森柔,睡着的脸庞上还挂着泪痕,云舒心道:放心,我会把你救回来。 抚上她脉搏,黑色太乙镯慢慢充满镯息,顺着脉搏游走在她的整个身体,云舒不停的操控镯息进行治疗。 半个时辰后,缓缓收回手,此时,森柔的脸色已变回正常红润,但那瘦弱的身体却需要慢慢养回来。 云舒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把带来的一柄短刀,留在了熟睡的森柔手边,又在身边放下一套干净衣裙。 接着,转身离开房间,带着子婳朝庄子的管事房间走去。 第九章 表现不错 “哈哈哈,你们是不知道,我可见过那个哑巴。” “啥样啊?快说来听听。” “虽然比不过怡红院的姑娘,但身段还不错啊,真想尝尝。” “别吹牛了,老三,就你那熊样,怡红院的姑娘都看不上你。” “二哥,少看不起人,就说棚子里住的那娘们,不也比你家婆子好看。” “要不是上头不让碰,我早都尝尝将军夫人的滋味了。” “还别说,你看那哑巴是不是那娘们偷汉子生的哈哈。” “哈哈,沈将军的绿帽都戴不下了吧。”“哈哈” “哈哈” “咚”就在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门被踹开,看见走进来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子,后面还站着一个身形差不多的绿衣女子,房内几人愣住了。 云舒看着眼前这三个愣怔的人,正围坐在一桌精美饭菜前,一人举着酒杯,一人在倒酒,还有一人仰着头笑。 真是好不热闹! “谁是这个庄子的管事?”她扫视一遍房内三个人的脸庞。 一个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大摇大摆的走到她面前,凶神恶刹道:“关你什么事!哪来的野丫头。” 另一个壮硕的汉子也站起来,色眯眯的打量她,“哟,哪来的美人?送上门来的爷可不能放过,二哥,你别吓着美人,站远点。” “老三,就你那熊样,别想美事了,美人找的可是管事,哈哈。”长着络腮胡的男人也跟着围过来。 “谁是这个庄子的管事?”云舒又冷冷的问一遍。 “呀,冷美人啊,爷还没试过呢。”被叫做老三的那个色眯眯汉子,伸出油腻腻的手,欲搭在云舒肩膀上。 瞥了一眼,即将触碰到云舒衣物时,她快速抓过老三的手,反手扣在他背上,又对着腿窝一踹,用力踩在跪地那条腿的脚踝上,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脚踝骨碎裂,接着就是嚎叫声。 被称为二哥的膘肥体壮男人,握紧双拳,目光凶狠的瞪着她:“敢伤我三弟,女人我也照打。” 说完,朝云舒猛然打过来一拳,速度很快,还带起一阵冷风。 云舒没有闪躲,而是在拳飞起之时,抬起一条腿,狠狠踢在他胯下双腿之间。 “嗷——”然后就是一声变调的怪叫,他捂着裆部,双腿夹紧扭动着。 络腮胡也没闲着,早偷偷抓过桌上马鞭,握在手里,看到接连倒下俩兄弟,直接朝云舒甩出鞭子,子婳担心小姐吃亏,赶忙挡在云舒身前,打算徒手接住鞭子。 云舒则原地起跳,空中优美的翻个跟头,直接站在了络腮胡身后,抓住他挥鞭的小手臂,拉向脖颈。 由于惯性,鞭子也随着手臂变了方向,朝他自己脖颈飞来,她又握住飞来的鞭子,直接动手缠在他脖颈上,又一脚把他踹趴在地,单脚踩在他背上,一手用力拽紧缠在他脖颈上的鞭子。 只见络腮胡双手不停地挠着勒在脖子上越来越紧的鞭子。 见状,子婳赶紧从桌子上拿起碗,对着桌角磕下,又跑到那脚踝骨碎裂的老三身边蹲下,拿着带有锋尖的半个碗,抵在他喉咙上,装腔作势威胁道:“敢动一下,我就让你去见阎王。” 她想用自己的能力让小姐减少一个敌人,昨晚学的功夫对付一个残废人还是没问题的,早就见识过小姐杀人,就算现在自己杀人,也丝毫不畏惧,只是小姐还没问出想问的,暂时不能杀而已。 膘肥体壮的二哥,不顾某处的疼痛,从腰间抽出短刀,面目狰狞地向云舒刺去,她没有停下手里拽鞭的动作,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在他即将到她身旁时,释放镯息,形成的雾柱直穿他腹部,在他腹部开了个窟窿。 老三看见这么瘦弱的身躯,却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冷漠的眼神让他背脊发凉。 子婳发现,此刻的小姐很认真,动作有条不紊,就像是在完成一项工作。 眼看被勒住脖颈的络腮胡,面色惨白,抓挠脖颈鞭子的双手,也越来越无力。 此时,云舒突然松开手,不顾身后络腮胡剧烈的咳嗽声,信步走到双手捂住腹部的二哥身边,垂眸又问一遍:“谁是这个庄子的管事?” 二哥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个执着的人,从进门只问这一句话,多一字也没有,不回答就动手,哪像个女子啊,又看了看那个拿着破碗抵喉的丫鬟,太凶残了。 他被盯的心里直发毛,总觉得再不说话,这人就能立马杀了他,颤抖地用带血的手,指向络腮胡,“我们老大。” 云舒回头瞧着络腮胡,打量着他,“你是管事。”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络腮胡还心有余悸,又被她望来的犀利眼神吓到,这回惊咳的更厉害! 她快步走过去,抬脚踩在他背部,质问道:“是谁让你们杀三夫人的?谁给她下的毒?都让你们干些什么?”还扫一眼房内另外两人。 二哥和老三被这看过来的冰冷眼神,激灵一下,赶忙劝解:“大哥,你就说了吧,命都要没了。” 络腮胡铁青了脸,断断续续的咳嗽着,不情愿的说:“是沈家那王妈妈,出一百两银子,让我们这么做的,说是要慢慢熬死三夫人。我们也没做什么,就是......就是......给她吃些......猪食,每天给她浇盆水。” 将镯息之力凝在脚底,用力一踩,“咔嚓”肋骨断了。 “啊”一声惊叫。 “姑奶奶,真就这些了,没别的,也是因为三夫人这事,才让我当的管事。”络腮胡忍着疼痛说道。 二哥和老三也跟着附和,“对,知道的都说了。” 络腮胡发现这个姑奶奶还没挪开脚,疼的有气无力的,“真的,姑奶奶,没骗你,王妈妈亲自看着,刚才她吃多了酒,这会儿应该在睡觉,就在门口那房子里,不信你去问她。” “这个庄子上有谁知道三夫人在这?这事还有谁参与?”云舒又用力踩一下。 “没了,这事也不光彩,就我们哥三儿干,还有那王妈妈。”络腮胡近乎发誓的说。 “走吧!”眼神示意子婳离开,等她出门后,云舒在门口略微停顿一下,没有回头,朝后抛出一个指甲盖大小,透明毒丸,落地就变成无色无味的气体,蔓延到整个房间。 这个毒丸可以攻击人肺部,造成肺部病变,最后呼吸困难,直至死亡,能持续一刻钟。 是她昨晚从太乙镯里发现的,叫做窒息丸,还挺贴切。 这三人坏事没少做,现在还伤了母亲,自然要付出代价。 出了门,直接来到络腮胡所说的王妈妈睡觉的房子,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里面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子婳学着小姐的样子,一脚踹开房门,先小姐一步进去,抓紧仍在打呼的王妈妈衣领,向上一提,对着那张肥头大耳就是两个耳光,扇完还回头向小姐询问做法是否妥当,得到小姐的认可,大着胆子再补上两个耳光。 没被踹门声吵醒,却被生生扇醒的王妈妈,睁开双眼,眼神朦胧,待看到是陌生人后,先是一声惊叫,再愤怒的骂道:“哪来的死丫头,敢打扰老娘睡觉,不想活了?打我的是不是你?”完全忘记自己正被人抓住衣领,徒手提起。 子婳也没废话,直接拿出刚才威胁老三的半个破碗,抵在王妈妈咽喉,威胁道:“我家小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要是有一点隐瞒,我就立刻割了你喉咙,让你去见阎王。”经过刚才的事情,她现在威胁起人来熟练多了,暗道:嗯,还要多练! 王妈妈打量这丫头口中的小姐,她樱桃小嘴,大眼睛,皮肤白里透红,正坐在木凳上慢悠悠喝茶,就像一幅活灵活现的美人图,只是单薄了点。 “只问一遍,为什么杀三夫人?有何人参与?三夫人的毒是谁下的?”云舒放下茶杯,抬眼从容问道。 当看见那张冷漠的脸庞时,王妈妈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忘记回答了。 子婳用力推了下破碗,在喉咙处滑出一道血痕。 王妈妈知道这是来真的了,僵直着脖子,战战兢兢答道:“是大夫人的奶娘方妈妈,指使老奴干的,老奴只找了那李家三兄弟,就在前面的房子里,为了办事方便,让那李大做了管事,没别人了。下毒这事,老奴是真不知道。” 感觉喉咙上的破碗又抵进一些,急道:“方妈妈还让老奴问出,三夫人跟三老爷单独的联络方式,可三夫人死也不说。别的老奴真不知道了。” 她惴惴不安地望向云舒,没得到回应,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威胁她的丫鬟,越看越眼熟。 云舒知道这王妈妈是认出来了,起身缓慢走到床前,贴着婆子耳朵,低声道:“猜的不错,是我,沈云舒,我回来了!我可记得,以前你没少关照我!”特意强调了“关照”二字。 婆子听到这温柔似鬼的声音,不可置信的摇头,两片嘴唇哆嗦道:“不可能,你不会死了吗?你是哑巴,怎么会说话,不可能,绝不可能。” “子婳,动手!”留下一句话,云舒先出了房门。 子婳得令,拿着破碗对着王妈妈喉咙一划,丢掉破碗,走到房门口时还回过头,嫌弃的瞧了眼倒在床上的王妈妈,她脖子不断往外冒血,解气道:“呸!活该!”然后小跑追上云舒。 云舒看着她那满是期待的表情,像是学生考到一百分等待父母表扬一样。 “今日表现不错!” “谢小姐夸奖!” 子婳得意的表情根本掩藏不住,跟随的步伐也变的无比欢快。 第十章 再被破坏 “哇——”一只乌鸦飞走了。 粗劣嘶哑的叫声格外刺耳,划破一片寂静,像小孩的哭声,久久回荡着...... 天阴沉沉的,被沉重气氛笼罩的如意阁,又变的破败杂乱。 掉落的半扇院门,破碎的桌椅,被践踏的花草,散落在院内的瓷器碎片,这场面一看就是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有四个身手矫捷的彪形大汉,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如意阁。 临走前,其中一个大汉站在院门口,用内力击碎了院里那把贵重的摇椅。 “噗!” 浑身是伤的子婳,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院门的方向,突然感觉胃里翻滚难耐,一口血吐了出来,用手背随意擦了一下,眼睛仍旧盯着那渐行渐远的四个背影,眼神里写满了担忧和不甘。 “子婳,你伤的太重了,快休息一会儿。” 子依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远远的就伸出手想去扶她。 “不用,我还撑得住” 她忍着疼痛,步履艰难地来到院门口,双手扶住门框,慢慢倚上去后,便大口大口的喘气,但仍伸着脖子张望:“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再等等吧,子婳,明知打不过,为何还要拼死一战呢?” 子依步履蹒跚的跟来,倚在另一侧门框,面色凝重的看向远处。 她看了一眼子依,又继续向外张望,“他们想伤害小姐!死我也要打!” “是不是瞧不起我?刚才我没有像你那样以命相搏。” “没有,我只是气自己没用,功夫那么差。你是对的,打不过的情况下还是先忍忍的好。小姐救过我两次,没她我早死了,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子婳,你看,那是小姐。”子依用手指向远处的一个模糊身影。 “小姐~~”子婳委屈的大喊。 云舒远远就看见两个丫鬟虚弱的倚着门框,她快步跑过来,一手扶住一人进了院子。 “小姐......” “先别说话,你伤的很重,一会儿给你机会说。” 子婳正要张口说话,就被她制止住。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听我的。” 没有在意破败的小院,而是先为两个丫鬟治疗。 子依的伤主要集中在腿上,腿骨已骨折,子婳内伤较重,失血过多,需要先救治。 她拿出多粒太乙镯内的补血药给两人服用,花了一炷香时间,先后为两人治疗,治好后的两人身体恢复如初。 从她们口中知道了具体情况,这四个大汉是来抓她的,而下令者是二夫人,现在应该是去往了森柔的平安院。 她只是趁清晨人少时,出府一趟,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院里就发生这么大的事。 担心森柔吃亏,她带着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平安院。 刚迈进半开的院门,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传来,语气还算平和,知道母亲安全,她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然后仔细查看一圈,发现院内空无一人,那四个闯院大汉也没有在此。 吩咐了两个丫鬟看着院门,她独自一人轻走进去,从没关严的门缝向里面望去。 房内的两人在桌子两边对坐,母亲一副敷衍的模样,而沈二夫人却顶着一张尖酸刻薄脸,劝道:“三弟妹,你病的时间长,云舒那孩子没人教导,现在也没个规矩,再不管,可没人家敢娶,你不着急啊。” 母亲随口答着:“确实着急。” “都是做母亲的,我也是为你好,一定要好好教导,以后孩子身边没个知心人,做母亲的多担心呀。”说完,还哀伤的叹了口气。 “是啊,可怜。”母亲的回答依旧敷衍。 “三弟妹,别不舍得,我认识一个宫里的教养嬷嬷,把云舒送去教导,一定能高嫁,说不定还能嫁进皇家呢。” “是该好好管教。”母亲随声附和。 二夫人面露喜色,一副小人得逞的样子,“三弟妹,你也觉得我这个主意好吧。” 母亲点点头:“嗯,好。” “所以呀,云舒这孩子交给我,你放心,我这就去把她带走。”二夫人握住森柔的手拍了拍,难掩内心欢喜。 然而,母亲却一改之前的敷衍态度,热情点头:“那就劳烦二嫂嫂把烟儿送来,我会好好管教。” 二夫人“好”“好”的随口应着,刚要起身离开,突然反应过来,满脸问号,“三弟妹,你说错了,是我把云舒带走,不是把烟儿送来。” 母亲言辞恳切道:“没错,二嫂嫂,我也认为烟儿需要管教,否则确实难嫁人。” 这一刻的二夫人,表情那是相当丰富,先是满脸喜悦,再疑惑不解,随后,幡然醒悟的样子,现在又换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只见她抓起桌上茶杯,怒摔到地上。 然后,一手重重地拍在木桌上,忍着怒气,站起来质问:“森柔,你在耍我?” 母亲也不甘示弱,“对,我耍你,你不是也很高兴?” 云舒发现母亲气人的本事一点也不差。 “我忍你很久了,大嫂还让我跟你好好说,呸!今日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母亲毫不在意,仰头问:“想要什么说法?” “把那哑巴交给我,任我处置,我家烟儿可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打骂欺负的。”沈二夫人刻薄道。 母亲“嚯”一下站起,毫无防备的沈二夫人吓的后退两步,将将站稳后,用手指着母亲,脱口而骂:“怎么,就凭你个病秧子,还想保护那哑巴,我叫你声弟妹,还真把自己当沈家人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啪!”母亲狠打二夫人一耳光,“我告诉你,你口中的哑巴是我森柔的女儿,轮不到你说三道四。骂我的话,我可以不追究,但骂我女儿,就别怪我下手无情。别忘了,我就算是个病秧子,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掷地有声的一段话,惊的二夫人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怒瞪着双眼,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底气十足的人,是之前卧床的病秧子。 母亲不管对方的表情,继续说道:“舒儿自小身体不好,如何去打你那身体健壮的烟儿?况且,不过是几个耳光,至于你这喊打喊杀的样吗?哪里像个做长辈的?” 二夫人如被踩住尾巴一般,提高嗓门,尖声喊道:“几个耳光?我烟儿的脸肿的都没法见人了,还做长辈?我可没那样狠毒的小辈。” “要说狠毒,可比不上二嫂嫂一家!我家舒儿心地善良,蚂蚁都不敢踩,不像你家烟儿,欺男霸女,作恶多端,恶贯满盈,竟做坏事,就该遭报应。”母亲也不顾形象,对骂起来。 一听就知道母亲不会骂人,虽然用词有点怪异,但应该是气急了,能想起来的骂人词都用上了。 “你才遭报应。”二夫人用手指着母亲,不再顾忌形象,“破锣嗓子,贱妇,声音跟男人一样,还生个贱丫头,你们就该去死,活着给沈家丢人。” “那两个杂种就不该活着。” “贱人生贱......” 越骂越难听,简直不堪入耳。原来沈梦烟的刻薄和恶毒是学了二夫人,反观母亲不会骂人有些吃亏。 听了这些话,母亲气的火冒三丈,却只吐出了“泼妇”二个字。 可不能让母亲受欺负,能动手绝不嚷嚷! 云舒推门而入,大呵一声:“住口!” 第十一章 现在回去 马车慢慢驶过沈家城外的这个庄子,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向城中驶去。 车上安静极了,里面的三人形色各异,云舒安静地端坐在两人中间,思考着如何与“新”母亲相处,子婳则装作自己不存在,把脸转开,透过风吹开的车幔缝隙,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 另一边的森柔,已经梳洗了一番,又换上了云舒留下的干净衣裙。正满眼疼爱的凝望身旁的人。 忽然,她一把搂过女儿僵硬的肩膀,看着女儿冷淡的脸庞和规矩的坐姿,把她那张鹅蛋脸凑到女儿耳旁,打算说些话安慰的话,可出口的声音却如男人一般,“舒儿...” 这一声呼唤,终于让云舒淡然的表情上,有了些许波动,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看见女儿神情有了变化,她立马住口。 心想:这是吓到女儿了吧。 然后尽力压低声音,粗声道:“你小时候可调皮了,有一次从树上摔下来,就坐在地上,怎么劝都不起来,直到母亲把那棵树砍了,你才起来...... 还有啊,有一天晚上雷打的特别响,你不敢睡觉,非要母亲搂着才肯睡...... 吃饭也是,你的剩饭都是母亲吃的呢......” 美好的回忆,配上森柔粗犷的大嗓门,别有一番风味。 云舒知道这是森柔想让她放松。 从森柔的甜蜜表情里,看到了她作为母亲的幸福,随着她的描述,云舒脑中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地有了弧度。 察觉到女儿表情的变化,森柔拍着女儿手说道:“母亲一直感谢上天,让你来到母亲身边,不管是哪个你,都是母亲的宝贝。” 森柔似乎是话里有话,却也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毕竟身为母亲还是能看出女儿的不同,可云舒仍从话语里感到一股暖意:“谢谢母亲,不管是哪个舒儿,都会保护母亲。” “傻孩子”森柔搂过她怜爱道。 她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母女感情从生疏到了熟络,或许就是天生的母女缘分吧! 车里气氛由静寂变成了热聊,而大多数是母亲在笑呵呵地说,女儿淡淡地笑,认真地听,时不时还说出几句哄母亲开心的话,逗的母亲多次哈哈大笑。 全然忘记车中还有一个人,母女两人完全把子婳当成了空气! 不过两人默契地不提庄子上发生的事,谁都不想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傍晚十分,马车穿过城门驶进热闹的城中,付了车马费,主仆三人便找了家食肆用晚膳,又找了家客栈休息,打算明天一早正式回沈府。 子婳对森柔母女俩睡在一间房的事,没有感到奇怪,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一路上,两人只与她说了两个字,那就是“付钱!” 她躺在客房里,掐了胳膊一下,疼!确定今天经历的事,都不是梦!没想到小姐也能有这么丰富的表情,笑了这么久,还说了那么多话,真好! 次日一早,母女两人在客房里对着几件衣裙挑选着,最后,森柔拿了一件暗红色衣裙朝屏风走去。 云舒望向屏风上的人影,几度欲言又止,直到森柔换好衣裙坐在她面前时,才开口道:“母亲,半年前你之所以会卧床不起,是因为中毒,我把毒解了,再养一段时日,你就可以恢复如初。今日回到沈家后,曾经下毒之人还会再动手,母亲需要做好心里准备。” 她没有说出自己也中此毒的事,一来是怕母亲担心,二来,据她分析,毒素仅为母亲所准备,而她应是不小心误服,否则以她不能言语的病态,直接淹死就好,不需再多此一举的下毒。 房内气氛严肃,良久,森柔摸了摸女儿的头,“舒儿,我也怀疑过是中毒。现在想来,一定与沈凌怀脱不了干系,他属于二皇子一派,一直想要你父亲的兵权,可你父亲向来不参与党争,我也多次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只是碍于战事,你父亲的将军之位还无法被取代,所以没有对你父亲下手,而除去我自然不需要任何顾虑,还可以为你父亲重新迎娶一位听话的夫人。” 沈凌怀是沈家家主,现在母亲没有称呼他为大伯,足以说明她与沈家划清了界限。 “母亲,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云舒十分认真。 森柔叹了口气:“好孩子,你要首先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母亲,你的安全最重要。” 不待云舒再说话,她又接着说:“母亲把你们打晕的看门妇人杀了,不会有人知道庄子上的事,记住,李家三兄弟和王妈妈都是母亲杀的,你只是来接我而已。” 云舒感觉到了母亲的关心和疼爱,感动地抱住母亲:“女儿听母亲的。”又把头趴在母亲肩上,这是她在现代也没有体会过的母爱。 片刻后,她再坐回木凳上:“昨日要救子依和子婳,我射杀了府里四个婆子,殴打了沈梦烟,还勒索了银子,我们回去后,二夫人一定会来找麻烦。” 她看着母亲的眼睛、,没有找到任何嫌弃之色,有的只是坚定和疼爱。 “这府上还没有能吓住你母亲的人,你父亲的军功就是我们的底气。” 粗犷有力的话语说完,森柔眼里就布满了回忆。 云舒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母亲这是想父亲了?” 听了这话,森柔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古人毕竟脸皮薄,云舒忍不住微笑出声,有种她是大人,母亲反而是小孩儿的感觉。 房内沉闷的气氛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欢快之气。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疑惑道:“母亲,从王妈妈口中得知,中毒一事是大夫人的奶娘方妈妈授意的,当初在庄子上,她们想从你口中知道什么?” “大夫人敢做这事,也是得了沈凌怀的同意,当初我察觉到沈家人的杀意,说是与你父亲有单独的联络方式,他们怕我会将真实情况告知你父亲,所以监视我,希望得到这个联络方式,只是他们想不到,这不过就是我编的谎言,如果真有单独的联络,我也就不会被毒害如此。”森柔缓缓道来。 接着叮嘱,“舒儿,你会医术,还有功夫自保,母亲很欣慰,但这些不可让外人知道,否则会被有心人盯上。” 云舒点点头“好!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我懂。那就辛苦母亲在前面替女儿挡着。” “咚咚咚” “夫人,子婳按小姐吩咐,租好了马车,已停在客栈门口,是否现在回沈府?”子婳在门外低声询问。 门开了,云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淡笑,目光坚定道:“好!我们就现在回去。” 第十二章 比悍匪可怕 一行三人乘马车到了沈府正门口,子婳掀开车帘,率先下车,快步来到大门前,刚敲了两个门,便高喊:“为什么不让我们进门?沈将军妻女孤苦无依,就这么被你们欺负!”接着,不停歇的敲。 这时,有些路人好奇的围上来,这种大家族的事,他们很乐意凑热闹。 “那个哑巴还活着?” “哎哎,你们见过沈将军女儿没?不仅是个哑巴,还痴痴呆呆的,丑陋无比” “别胡说了,我可见过,她拿刀捅自己,没见一点痛苦,可吓人了,还咬人呢” “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要是我,早把她送阎王了” “呵呵,某还没娶亲,送某吧,呵呵,某不嫌弃”一个傻子模样的书生插话说道。 “你个傻书生,她又是个哑巴,这么看来,你俩还挺配,哈哈...” “哈哈....” 府门被打开,从门缝能看到一个小厮的半张脸,他的脸胖乎乎的,如果不是眼神里透出的那股精明,一定会以为他是个可爱的小胖子,而实际上他身形瘦弱,长着一张不匹配的胖脸而已。 胖小厮看认出来人,语气不善:“正门是你能走的?滚开,到偏门去。”他根本没听到子婳先前说的话,说完就要关门,没注意看她身后,此时,有零星路人围过来看热闹。 子婳用手撑着门,仍旧只保留一个门缝,毕竟有点功夫在身,胖小厮试图几次关门,都以失败告终。 愤怒道:“松手!把我惹急了,有你好看!” “吴大哥,别吓唬我,大夫人向来善待下人,不会允许我被欺负的。”子婳理直气壮道。 “那哑巴的傻病传染你了?呸!你有资格提大夫人?大夫人要知道你今日之事,非打死你不可。” 子婳瞪着眼不敢置信“你是说,前几日,小姐被推下水差点淹死,还要打死我,都是大夫人授意的?” 胖小厮训斥道“胡说什么,说话不能小声点......”话没说完,就听见议论声,疑惑的向子婳身后瞧去,这一看不要紧,吓的他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此时,子婳身后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多人,正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原来沈家大夫人还杀人啊?” “人不可貌相,说不定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沈府当家主母都能做出这等事,那沈家女儿不得有样学样,谁娶谁倒霉” “这么说,沈家都不是好人了?” “难说啊!” 这时,森柔掀开车帘,轻松地跳下马车,环顾一眼这些看热闹的人。 “沈夫人英姿飒爽,不愧是女中豪杰,上过战场就是不一样。” 一位老者接话“那是啊,遥想当年沈将军遇险,就是沈夫人带十名亲卫持刀救回,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啊。” 接着,众人看见一个少女,从马车上容不迫地走下来,默默站到了森柔身边,手随意垂着,黑亮亮的眼睛望向前方。 “这美人是谁啊?” “当然是人家女儿了” 人群中一中年妇人挎着小筐疑惑道:“那是沈六小姐吗?这相貌也不丑陋啊,可惜是个哑巴。” “可惜了!” 先前说话的傻书生朝云舒的方向望去,傻笑道“呵呵是谣传,六小姐亭亭玉立,国色天香。呵呵” “哟,傻子还读过书呢?哈哈” 这个傻书生不在乎他人的嘲笑,而是滑稽的挺了挺摇杆,一脸傻样的说:“某想起一首诗: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美人...”话没说完,傻脸突然愣住。 有几人嘲笑道“你一个傻子也知道在美人面前显摆呢?”“哈哈哈” “有劳!”这边的森柔把银子递给车夫,车夫收钱后,点头回敬,赶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森柔握住女儿的手,对着府门口的方向喊道“子婳,把门打开,我要回府。” 子婳得令,手上一用力,硬推开半扇大门,手还扶在门上的胖小厮没留神,一下子被撞倒。 正踉跄爬起来的胖小厮,还没站稳,就听见一个高声质问, “吴大哥,你说什么,夫人和老爷还不让我们进府?将军不在,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夫人和小姐呢。” 他一脸茫然,自己什么也没说啊,只是从地上爬起来而已,这都哪跟哪啊。 “沈尚书一家这么狠呢...” “将军夫人的声音怎如此粗犷?甚是难听。” “你嘲讽声音难听的人,曾保卫耀国,上阵杀敌,还为救将军,身陷囹圄,这样的夫人,值得我们尊重。” 傻书生的目光,仍落在云舒身上。 哎呀,把正事忘了,惭愧。 他马上换成一副斯文模样,与刚才的傻样判若两人,“某认为,大夫人只是一介女流,就算要打要杀,下令之人也是沈尚书,某听闻,沈将军与沈尚书不睦,如若沈将军妻女有意外,沈将军远在边关无法赶回,必定会恳请大哥沈尚书帮忙,作为交易,只能归顺于沈尚书。” 云舒微微挑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傻书生,其实她一直在留意人群的一举一动。 这傻书生终于想起正事了。 她为他娘亲治病,还额外付他银两,为的是今日这翻话,哪知他只顾看热闹,忘记正事。 先前说话的老者,没有嫌弃傻书生,而是点头认可了他的话:“这么说来,倒也合理。但老朽有一事不明,沈尚书想杀人,就算沈将军的夫人有本事,毕竟只是一介妇人,双拳难敌四手,如何能逃脱?哪怕侥幸活下来,也应该赶赴边关找将军,或者击鼓鸣冤,为何还要堂而皇之的回府?” 傻书生摇摇头,“非也,老先生只是基于活下去而言,如找将军,儿女如何带走?做母亲的怎舍得与子女分离。律法要求,将帅之子必须留在城内,在官家学堂读书,而女儿也要留在城皇城,替父亲尽忠尽孝,直至将帅回城。 如击鼓鸣冤,老先生真的认为,击鼓就可以鸣冤吗?有时你所谓的冤屈,也能成为罪名。某认为,有些事只能依靠自己,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有尊严的活着。” 傻书生说的话语与形象及为不符,只听声音的话会以为是个文人墨士,很难与傻子模样相结合。 人群中有一人嘲讽道:“傻子就是傻子,胡言乱语,再装斯文也是傻子。” “别理他,傻子就这样,一会傻一会又装正常。” 云舒心中满意,他可算是把该说的话说完了。 一眼望去,他身高体大,身穿打了补丁的深灰色长袍,头发蓬乱。 他与云舒无任何眼神交流,两人都是一扫而过。 还算有点脑子。 时间差不多了。 移回视线,她递给子婳一个眼神。 子婳点头,刚才的所说所做,都是小姐提前交代好的,只要照做就好。 于是,不再与胖小厮纠缠,她疾步走来,搀扶住夫人。 三人没有反驳众人的猜测,在众目睽睽之下,镇定自若地走进了沈府大门。 而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傻书生又换上了一副傻样,朝着身边陌生人呵呵的傻笑,似乎刚才一本正经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可算完成了任务。 他还记得那晚这个小姐对自己说的话,“如若办不好,我不仅会拿回银两,还会把你扒光扔街上,明白没?” 简直就是一副悍匪模样,不,比悍匪更可怕。 可她毕竟热情主动地救了我娘。 还好以后不会再打交道。 ...... 另一边的胖小厮把众人议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等主仆三人进了正门后,他立马关上大门,慌张的朝内院跑去。 第十三章 学学隐忍 “你说三夫人病好了,还如正常人一般回了府?六小姐可也把病冶好了?” 泰康院内,房门的胖小厮把正门所见之事,禀报了沈大夫人,奶娘方妈妈听完,问出了她的疑惑。 胖小厮恭敬回答,“小人常年在房门,所见之人不少,三夫人步履稳健,依小的拙见,病好无疑。而六小姐,走路亦不像往日磕磕绊绊,较为轻快,但仍旧面无表情,也未曾言语,小人不确定是否完全病好,不过从子婳轻松的神情上看,六小姐应已病好才对。” 方妈妈看到沈大夫人向她点点头,便扬声道:“墨玉,打赏。”不屑再看胖小厮那见钱眼开的表情:“下去吧” 没有听见胖小厮回应,方妈妈转过头,看见他还跪在那,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怎么还不走?” 胖小厮眼珠乱转,唯唯诺诺的:“大夫人,刚才......刚才三夫人在大门口,说......” 方妈妈不耐烦,呵斥道“有话快说,磨叽什么!” 他吓一激灵:“说......说老爷和夫人要害她们,当时有很多人在门外围观,都听到了。”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大夫人拿起茶杯,向胖小厮砸去,怒道:“门都看不好,滚出去。” 胖小厮不顾脸上的茶叶和额头伤口,如大赦般,立马告辞退出去,生怕晚了小命不保。 他可不认为大夫人是慈悲这人。 待屋内仅剩主仆二人时,方妈妈担忧道:“三夫人顺利回来,而庄子上还没送来消息,或许王妈妈已经被除去,那她应知道是我们所为。 六丫头溺水之事,三小姐也有参与,只是老奴明明确认过,确实没有了呼吸,如今不仅活着,还似乎有病好的迹象。 今日回来,又在门口演这么一出戏,不知道会被愚众传成什么样。 夫人,不如找大公子商量一下如何?” 大夫人坐在高椅上,心绪不宁地捋着手腕上的佛珠,片刻后,快速拨动佛珠的大拇指,突然停住。 越想越愤怒:“那些小民能把我怎样,我能杀她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纵然知道是我所为又如何,只要有老爷和我儿在,又能耐我何?” 方妈妈知道大夫人这是真急了,她不能让夫人因愤怒失去理智,劝解道:“夫人消消气,她们既然敢回来,就一定有了准备,此时不是下手时机。再说,那位三夫人上过战场杀过人,万一打草惊蛇,她提刀杀来,我们一时也无法阻挡不是? 不如,我们先看看情况,您还有大公子,有事大公子能帮您解决。” 方妈妈看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些,出个主意,“今日门口一事,可能会给大老爷和大公子带来麻烦,但眼前还有比我们更急的人呢。” 沈大夫人想了想,“方妈妈提醒的对,是我急了,森氏的事还有老爷和我儿顶着呢。梦烟可是实打实的受了委屈,做母亲的哪能忍的了,二弟妹当日就来找我哭诉过,奈何那六丫头不在,如今人已回来,总要让二弟妹报仇不是。” “夫人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夫人。” “等等。” 就在方妈妈要出去安排人时,被她拦住。 思考片刻道:“方妈妈,我在想,森氏嫁进沈家多年,一直恪守军规,不与平民动手,即便喊打喊杀,却也没真杀过府里一人,哪怕下人嘲笑她难听的嗓音,也顶多呵斥一番。 我记得为了六丫头,她倒是怒过,还打过人耳光。 可是,这次她一反常态,杀了四个婆子,绝不是偶然。庄子上的人应该也是她所杀,今日回府又演那一出戏。” 她抬头看向方妈妈,求证道:“方妈妈,你说她是转了性子?” “三夫人刚毅的棱角,这几年已经磨的差不多了,会不会是得知六小姐溺水的事而报复我们?”方妈妈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这是向我示威呢,我也不能让她痛快!方妈妈,森氏吃软不吃硬,劳您去教导二弟妹,让她也学学隐忍。”沈大夫人又抬头看向了方妈妈,露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 ....... 而这边的云舒,在送完母亲回平安院后,又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路上子婳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猜想:“小姐,我们今日只是想让众人知道,沈家人想杀我们。但那傻书生说大老爷才是下令杀我们的人,是真的吗?” “准确的说,除了你和子依,沈家谁不想我们死呢!” 我并不是只想坏沈家女眷的名声,而是想束缚住沈家做官的男人,有些事不能做的太明显,沈家后面有大鱼,目前我还不想跟他对上。 ...... 如意阁, 看见远处漫步走来的人影,早已等候在小院门口的子依,欣喜相迎,又慢一步跟在了云舒后面。 站在院门口,云舒定睛看着院名——如意阁。 这个名字,是她让子依改的,有事事如意、万事顺遂之意! 走进小院,子依恭敬地介绍,“不出小姐所料,四小姐确实在约定时间,派丫鬟送来一千两。” “子依按小姐吩咐,先请工匠修补了房顶,再修好了房门,重新布置了小姐闺房,又购买花草、桌椅置于院内,只是加急做牌匾,多花些银两。” “子依眼光有限,小姐瞧着哪里不满意,我再安排人改。” 虽然部分摆件有种廉价感,但好在没把闺房布置成不适合她的粉色,而是简约风,院内的摇椅一看就是花了重金,显然子依对自己的喜好还算有些了解。 夜深人静时躺在摇椅上,手握酒杯,仰望星空,不失为一种享受。 不能打击子依的积极性,“不错,尤其是这个摇椅,甚得我心,子依倒是懂我。” 而旁边的子婳却撅起嘴,作生气状,“小姐偏心,明明子婳也懂小姐。” 云舒轻笑一下,双手搂过两人,“好,都是爷肚里的蛔虫,都懂爷。” 听了这么暧昧的话,两人都低下了头,红着脸,子婳无力的反驳:“爷是男子,可小姐是女子,不能乱说的啊。” 此时,美人在怀,云舒笑看这两个美人,两人害羞的神情,让她有种诱骗小女生的感觉。 偶尔开个玩笑,都能有个好心情,挺好的!总要自娱自乐,乐观生活不是! 她紧了下双臂,把头贴近两人的脸,“子依、子婳啊,我的甜言蜜语听多了,你们就不会轻易的被坏小子骗去。” “小姐,你说的话是甜言蜜语呀?子婳就让小姐骗去吧,那就可以每天都听到了。”子婳一本正经说道。 云舒一愣,没想到子婳把她的话当真,片刻后又扑哧一笑,“行,小姐我养的起你。” 瞧了瞧一旁抿着嘴笑的子依,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小姐,一脸茫然,不过也跟着笑起来。 反正小姐高兴,她就高兴,不管为什么。 子依没忍住,笑弯了腰:“小姐是怕你被人骗,你却想嫁给小姐,这么想嫁人呢?” “才没有,谁要嫁人,我那是要陪小姐一辈子。”子婳边说边追着子依,围着小姐转圈打闹。 后来,云舒坐在院里木凳上,倚着圆桌边,手托下巴,笑眯眯看着眼前满院追逐打闹嬉笑的两人。 ...... 待到夜幕降临,云舒两脚交叉的躺在摇椅上,手指在扶手上一下又一下地打着节拍,摇椅也随着节拍,有节奏的摇啊摇,她眼神迷离的看向星空,嘴里低声唱着小曲: “......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躁动不安的座上客, 自以为是地表演着, 伪装着,舞蹈着,疲惫着......” 第十四章 口吐芬芳 此时,母亲正欲挥下举在半空中的手,而二夫人正瞪大双眼用手指着母亲。 听见声音的两人,同时转头,愣怔地望向云舒。 随手抄起身边大花瓶,云舒用力抛出,击中二夫人胸口,花瓶碎裂,二夫人也仰倒在地。 又大步走到二夫人身前,粗暴拽起她衣领,正对她的脸,口吐芬芳: “你个王八羔子,乌龟王八蛋,是个什么东西,到我地盘狂吠,你母亲没教过你懂礼貌吗?” 二夫人气的咬牙切齿“你......” “你什么你,轮到你说话了吗?让你开口了吗?真是闲的蛋疼,跑这来找骂,人头猪脑,拿猪跟你比,都是对猪的侮辱......” 二夫人张嘴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云舒高声打断。 根本不给她说话机会,云舒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越骂越有气势。 森柔看到自己女儿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提起半躺在地上的二夫人脖领,那嚣张的样子,把她也给镇住了,刚缓过神来,就瞧见二夫人憋红的脸,几次张嘴只说出个“你”字,便被女儿谩骂的话语给顶了回去,真叫一个解气。 刚才憋闷的感觉瞬间消失,还不忘对着二夫人嘚瑟一笑。 气的二夫人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子婳站在门口,崇拜的盯着此刻嚣张的小姐,心道:小姐真厉害,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又问候了一遍二夫人祖宗十八代,在所有人没注意时,云舒突然松手,二夫人上半身失重,“嘭”一下砸在地上。 云舒推门而入后的一连串动作,让二夫人来不急思考,只是本能的反应。 这时才感觉到胸口一阵阵疼痛,二夫人下意识地捂上胸口,然后轻扯开衣领,看见一片青紫色,气的浑身发抖。 不甘心地低声嘀咕:“我要弄死你们,贱人!” 骂得口干舌燥,云舒接连干了三杯水,当听到那人嘴里嘟囔的话后,她放下茶杯,踱步走到二夫人身旁,蹲下去。 猛然间,她伸出手,用力掐住二夫人的脸,在二夫人张嘴之际,快速扔进去一个药丸,再用力一拍下巴,药丸便进了喉咙。因为速度过快,丢药的动作连二夫人自己都没看见,只是感到嗓子有异物咽了一下。 接着,云舒握紧一只拳头,混着镯息之气,狠狠地打在二夫人胸口。 “啊~~” 尖叫声划破长空,房屋周边的鸟惊的全部飞了起来。 “第一拳是为子婳!” “咚!”又是一拳。 “第二拳是为子依!” “第三拳是为我的院子!” “第四拳是赠送的!好事成双!” 每落下一拳就伴随着她冷漠的一句话,二夫人的喊叫声不觉于耳。 此时的二夫人,肋骨和胸腔骨断裂,她蜷缩在地上,疼的忍不住抖动,脸部也因剧烈疼痛而扭曲在一起。 正常来讲,经过这么多拳的重力打击,人会因内脏破裂而死亡,但她现在还活着,主要是因为云舒喂她吃的药丸,有保护心脏之功,可延缓死亡。 云舒就想让她切身感觉这种生不如死、彻骨疼痛的感觉,看她是否还会这么狠毒。 “那四个人是你找的?”云舒又抓起二夫人衣领,强行让她看着自己。 此时的二夫人已经喊到沙哑,发声困难,她用力挤出一点点嘶哑的声音: “大嫂......” “嘭”问完再把二夫人丢倒在地,然后轻飘飘说了句,“你这破锣嗓子可真难听。” 还在凳子上稳坐的森柔,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女儿这么冷漠和专注她还是第一次见,而最后这句话正是刚才二夫人骂她的话,女儿这是在替她出气呢,她心里暖暖的,满眼都是怜爱之色。 眼看二夫人已忍到了濒临死亡之际,云舒握起她一只手腕,用镯息治疗她胸腔的内外伤,但没打算治疗她的嗓子。 这是母亲的卧房,二夫人不能死在这,会给母亲带来麻烦。 当二夫人再次清醒过来,有了力气,就立马爬起来,像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浑浑噩噩地跑了出去,来到院门口时被子依、子婳拦住。 两个丫鬟用目光询问,得到小姐的肯定答复后,才让出一条路让二夫人出去。 当二夫人跑出院门十米开外时,便嘶哑地喊道:“你们给我等着!”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沈梦烟那恶毒的性子真是随了二夫人。 屋内两人对二夫人威胁的话语无动于衷。 森柔发现女儿只是在慢慢的倒水,太安静了,怕她以为自己嫌她下手重,便安慰道,“舒儿,刚才你骂的真解气,母亲都没想到,你口齿如此伶俐,打的更是过瘾,母亲也没你那魄力。” “现学现卖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干了一杯水,这回可算解渴了。 她淡然的表情,看在子婳眼里,就是谦虚和心有成竹,子婳先一步从门外走进来,“二夫人被小姐吓的跑掉一只鞋呢,府里下人大多被二夫人骂过,哪怕是大夫人也骂不过她,小姐真有魄力!骂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姐打人,子婳看的更过瘾。” 子依恭敬的走了进来,不像子婳那样放松,也不能像子婳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舒儿,子婳的话越来越多了,这名字真适合她。”森柔打趣道。 “夫人,以后我也要像小姐那样,谁敢欺负我们,我就狠狠地打回去。” 子婳眉开眼笑的神态,逗的森柔呵呵直乐,惹的子依投来羡慕的目光。 云舒沉思片刻,“二伯母一定是去找大伯父告状,母亲,我们暂时还不能放松。” “还是舒儿谨慎”母亲点点头。 “母亲是否对今日之事有疑问?” “在舒儿面前,母亲的心思藏不住啊。”母亲拍了拍云舒的手。 她笑道:“女儿身体里留着母亲的血,当然了解母亲。”森柔只是怜爱的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云舒又搂过森柔的胳膊,继续道:“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先有四个人去如意阁抓我,凑巧我不在,二夫人就到平安院来找,发现我还不在,又不想把母亲惹急,便依大夫人出的主意,对母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被母亲戏耍一番,一怒之下,她原形毕露。 其实,她们是想先一步把我抓住,再要挟你和父亲,母亲以后要更加小心些。” “小小年纪就能照顾母亲,也不知道随了谁。”森柔满眼都是怜爱。 “女儿当然像母亲了。” 两人相视一笑,云舒又说了些笑话哄母亲高兴,身边站着的子婳也跟着一起笑。 就在屋内一片欢声笑语时,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夫人,在下王烈,大老爷吩咐在下来传话,请夫人领着六小姐到泰康院正厅,有事相询。” 顺着声音望去,一位身穿黑衣,护卫打扮的中年人立于门口,眼神如电。 没有听到房内人的答复,于是,他抱拳行礼,又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但语气里没有一点尊敬。 森柔讽刺道:“这次你主子办事倒是快。” “回去转告大伯,我们稍后就到。”说完,便不再看他。 王烈冷言冷语,“大老爷还在等候,烦请夫人立刻随在下前去。”同时,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剑呼之欲出。 她继续嘲讽,“大伯真看的起我森柔,竟然派近身带刀护卫王首领,前来强请,不去的话,有没有下令杀我呢?” 他嘴上说着“不敢!”,手却没有从剑柄上移开,反而有微微握紧的态势。 “舒儿,陪母亲去看看你大伯父吧。”森柔朝女儿点了下头,又拉起了女儿的手。 接着,故意走到王烈面前,不屑地站在他面前瞪着他,直到他不甘愿的侧身让开,才拉着女儿大步朝门外走去。 两个丫鬟望着三人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眼前,才互相对视一眼,点了下头,极快地跑出平安院。 第十五章 正面交锋 站在泰康院正厅门外,森柔握了握女儿的手,压低了粗犷的声音:“有母亲在,没人能欺负我们。” 云舒点点头,回握了母亲的手:“母亲放心,我们能安全出来。” 通传的丫鬟掀开门帘,从里面走出来,不屑的说了声“快进去”,不待母女两人说话,便自顾自的朝大门外走去。 曾经,哪怕再不受待见,府里下人还会勉强行礼,今日这个丫鬟表现出的怠慢,恰恰证明,正厅里只有主子们,而且,已经商量好如何处罚她们,这个处罚结果也绝对能要了她们的命。 云舒跟在母亲身后进了正厅,环视厅里坐着的五人,其中四位是沈家长辈,都到齐了,另一位是被她揍过的沈梦烟,与她同辈的其他兄弟姐妹倒是没在。 厅内几人看见她们两人进来,神色各异,都没有说话。 沈家家主沈凌怀身穿常服,坐在正厅中间主位上,留着八字胡,体型偏胖,精气神十足,坐在那就有官威。 沈大夫人长相妩媚,已三十有五,却风韵犹存,她一身华服,表情肃穆,手戴一串佛珠,端坐在右下位,不经意投来的目光里,流露出一抹看好戏的样子。 左下位坐着的二老爷沈凌炎,面方耳大,鼻直口方,与大哥沈凌怀长得很像,只是没有胡子,他眼神不善的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看她们。 坐在沈凌炎身旁的二夫人则怒瞪着双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低头的沈梦烟,站在二夫人身后,斜视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恶毒。 这种欺软怕硬,狗仗人势的人,云舒很不愿意搭理,但也要给点颜色,她盯住沈梦烟,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吓得沈梦烟条件反射般一哆嗦,慌张的别开脸去。 不错,当日吓哭沈梦烟,射出最后一箭时,露出的就是这个笑容。估计今晚沈梦烟又要做噩梦了。 “大伯,二伯,大嫂,二嫂,弟妹见礼了”森柔敷衍的行了个礼。 “声音那么粗,如同男人,真难听。”二夫人嘶哑的刻薄道。 听了她的嘲讽,大夫人抬眼看了她一眼,似在说,你的声音也一样难听,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云舒从森柔身后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依样行了礼。 沈梦烟又壮着胆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淡然的表情很刺眼,嫌弃的转过头去。 沈凌炎又嫌弃的冷哼一声,比刚才多说了句话:“没规矩!” 主位上的沈凌怀官威十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敢问大伯找我来何事?这是要给我下马威吗?不然就是梦烟要婚配了?”森柔一脸坦然。 “森氏,你还有脸问?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这是沈府,我还有权做主,你们母女俩我们沈家是留不下了。”沈凌怀不怒自威道。 森柔并不惧怕,高声质问:“沈尚书并未问过我缘由,难道要直接定罪吗?” 既然沈凌怀在称呼上就不把她当沈家人,那她森柔又何必上杆子呢。 “来龙去脉我已很清楚,森氏无视国法家规,随意打杀沈家四个下人,还纵女殴打梦烟,辱骂打伤二弟妹,不罚不足以正家法。 本应是死罪,念在你为沈家生儿育女,三弟又在为国操劳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罚森氏去家庙抄经思过,其女沈云舒交由二弟妹带出府外单独教导,未经允许,不得踏入沈家半步。” 一连串话完,并没有要让森柔开口的意思,他继续道:“来人,把她们带下去。” 此时的大夫人眼里充满喜色,二老爷沈凌炎依旧冷哼一声,二夫人则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嘶哑的嘀咕一句:活该! 反观沈梦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肩膀微微颤动,像是在笑。 “慢着!”森柔正视沈凌怀凌厉的目光,粗声道“沈尚书,我乃将军夫人,要罚我,也要先问过我家将军。” 沈府中没人敢挑战他的威信,他怒目而视,声音带有压迫感:“我非要罚你呢?” “那森柔就一战到底!沈尚书能否拦住我还未可知,如有幸冲出沈府,我便去告御状。”森柔说的掷地有声。 他难掩怒气,咬动腮帮子,微眯起眼睛,低沉着声音说道:“王烈!” “在” 声音刚落,王烈便立刻进入了正厅,这一看就是专门在门外等候召唤的。 他快走进来后没有关门,而是大手一挥,接着,数十名青衣护卫步履稳健的有序冲进来,把森柔母女团团围住。 他们手握长刀,虎视眈眈的盯住围在中间的人,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便可行动。 森柔依旧挺直了腰杆,无所畏惧,只是回头看一眼女儿,粗声道:“我会护你出去,不要管我” “哪有女儿逃走的道理,母亲不要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云舒环视一圈表情冷峻的护卫们,脚下微微用力,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一动手,她就要先拿下沈凌怀。 她还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好似在等着什么人来一样。 此时厅内鸦雀无声,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的到,沈凌怀几人也紧张起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之际。 突然,一个脸生的护卫从外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走到沈凌怀身侧,躬着身,贴耳低声说着些什么。 沈凌怀一边听着护卫禀报,一边注视着森柔,微眯的眼睛里,透露出满满杀意。 脸生护卫禀报完离开门口时,老管家又谨小慎微地走了进来,也贴着沈凌怀耳朵低声说着什么,眼神还有意看了眼森柔。 云舒了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但仍没有放松警惕。 待老管家也退了出去,此时的正厅,只能听见呼吸声,他依旧弑杀的盯着森柔没动。 只一瞬间,沈凌怀眼中杀意全无,只留下了威严,摆了摆手,护卫们跟随王烈有序的退了出去,然后他不动声色道:“三弟妹,你可是不服?” 肃杀的气氛来的快,去的也快,见危险已解除,森柔紧绷的脸缓和下来,女儿还在,她不能不管不顾的杀过去。 第十六章 风雨过后 既然沈凌怀给了台阶,当然要下“沈尚书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治我们母女俩的罪,当然不服。” “人证都在这厅里,你可敢对峙?” “有何不敢!说我打杀沈家四个下人,敢问沈尚书,下人要杀我女儿,难道我不该还手吗?原因有二,其一,她们既是我沈府下人,恶奴欲杀主,我便有权处罚她们,这也是我们沈府的家规。其二,她们把我女儿推水里,差点淹死,两罪并罚,杀了并不为过! 说我纵女殴打梦烟,敢问,可有人证物证?众所周知,舒儿从小身体不好,手无缚鸡之力,几乎没有出过院子,如何殴打梦烟?又怎能打的过?她原本话都说不出来,如何辱骂?现在刚刚恢复,话也说不利索,又怎么辱骂? 辱骂打伤二嫂嫂又从何说起?是她恶人先告状,论骂人,沈府谁骂的过二嫂嫂?舒儿打伤她更是无稽之谈,沈尚书适才怒目而问,已经吓的我女儿躲在身后不敢出来,试问,她又怎么敢打伤壮如牛的二嫂嫂?” 森柔有理有据的说完,环顾厅内几人,除了当事人,厅内其他人都看向二夫人母女俩,表现出对她的质疑。 二夫人见这情形,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指着云舒道:“她还手无缚鸡之力?森柔,你睁眼说瞎话呢?她拿花瓶砸我,用拳头揍我,还骂我,我身上还有伤呢。” “二弟妹别急,我陪你到屏风后看看”大夫人关心的说道,还拉着二夫人的手去了屏风后。 这时,厅内几人都在默默等着期待的结果。 森柔则担心的看了眼云舒,此时的女儿依旧淡然的神情,女儿这种冷静地姿态,让她本能的安心下来。 待到大夫人从屏风后先出来时,有多个询问的眼神看过来,她摇了摇头,坐回了椅子上。 二夫人跟在后面也走了出来,满脸疑惑,难道我看错了?没受伤?不应该啊!当时我明明疼的要死。 森柔却了然的看向自家女儿,而女儿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这淡定自若的神态,让她也看不懂了。 “云舒,你可有辱骂殴打二伯母?”沈凌怀板着脸问道。 云舒面容依旧淡然,语气平缓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说我没做过,大伯父信吗?如若不信,我回答又有何用?” 沈凌怀仔细观察她的神情,想要看清她的内心,做官多年,他散发的压迫感会使人有紧张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冷静,是病没好还是心思重呢? 二夫人却急了,腾得站起来,骂道:“你个小崽子,装什么装,就是你骂我的,还动手打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跑过来伸手就要打人。 森柔赶紧抬手挡住,趁这个时候,云舒向前迈了几步,站在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她的地方,直直的高举起右手,同时衣袖落了下来。 “我敢对薄公堂”她又看了眼厅内几人:“你们可敢?” 厅内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虽然对她发出挑战的话,感到愤怒,但谁也没有先说话,心里却都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沈凌怀犹豫起来,她身上有被虐待的证据,万一事情闹大,外人会更相信她,不仅收拾不了森氏母女,反而会影响到自己仕途和大女儿,况且,他知道这是谁所为,一定有她家三女儿沈月婵参与。 沈凌炎也看向自家女儿,知道自家女儿一直欺负云舒,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二夫人虽然解恨,心里也乐开了花,可是这些疤痕要是让外人看到,那哑巴再添油加醋,女儿还怎么嫁人。 这些伤痕森柔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把女儿手臂放下来,心疼的抱着女儿哭出了声:“舒儿,还疼吗?” 头顺势趴在肩膀上,嘴贴在她耳边,云舒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母亲,没事,伤是假的”。 哪怕是假的,她也伤心,女儿自从病好后,照顾她,哄着她,还安慰她,她都知道。女儿本是享受快乐的年纪,却被迫变的成熟冷静。 愤怒感油然而生,松开女儿,突然转头冷着脸看二夫人,同时还随手擦两下眼泪:“你干的?” “盯着我干什么?你还敢杀我?”二夫人慌张地躲到沈凌炎身后。 她担心森柔为了女儿而杀她,记得森柔曾经杀过刺客,杀人前就是这样黑着脸,万一当众杀她怎么办。 她也知道,森柔的性格硬气,有仇当场报,只要现在不杀她,并不会背地里行小人行径。 瞅了瞅二夫人和沈梦烟,森柔带着愤怒,高声质问道“是不是你们欺负我女儿?”感觉衣袖被扯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女儿对她摇了摇头,怒气便散去了一半。 “行了,闹什么!”沈凌怀大声斥责“今日之事就算了,都回去吧” 二夫人一听这话,拉着沈梦烟跑了出来“不行,你看我家烟儿的脸,肿成这样,就是她干的。” 一眼看过去,半边脸红肿起来,眼睛被挤成一条缝,要是再披头散发,会更像只鬼。 看到这一幕,森柔已经没了先前的怒气,才记起女儿说的打人,没想到竟是这样。暗道:舒儿这是打了一天吧!这模样确实吓人!女儿应该没吃亏吧! 云舒故意冷着脸,目不转睛地,盯住沈梦烟的肿脸,再没有其他动作。 曾被她射箭吓过,那一幕仍记忆犹新,几乎每晚都做噩梦,现在她又用这种,野兽盯猎物的眼神望着自己,沈梦烟慌了神,焦躁不安,生怕那野兽突然冲出来咬自己。 咦?我怎么自己吓自己,为什么认为她会咬我呢?她对我笑,我紧张,盯着我看,我也紧张。难道我害怕她?不可能,我才不怕。 可就是提不起勇气去看云舒,哪怕一眼也不敢。 沈凌怀看这情形,知道今日是收拾不了这对母女了“我说的话没听见吗?三弟妹,我是你大伯,不可再叫尚书。云舒这孩子病刚好,连个表情都不会做,赶快带回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任何人都不准再提。”说话的同时,还环视厅内每一个人,警告意味满满。 森柔站着没动,她想为女儿报完仇再走,被云舒拉住。 “母亲,我们出去说。” 无奈,只能先顺着女儿,无视他人注视的目光,没有说任何告辞的话语,直接拉着女儿大步出了正厅。 沈凌炎看着两人背影,冷哼了声“没个妇人样,恶妇!” “梦烟,你也出去。” “是”看着沈凌怀命令的眼神,沈梦烟乖乖行礼退到门外,直到望着森柔母女消失在视线里,才敢往自己院子疾步走去。 沈凌怀扫了眼厅内神色各异的三人,威严的说道:“你们留下,我有话说。” 第十七章 未见彩虹 此刻的正厅里,只有沈凌怀和大夫人,及沈凌炎和二夫人四人。 二夫人坐在地上哭“没天理了,我和烟儿被打骂,沈家没人管,我要到官府告状,不相信没人治的了她们。” 沈凌怀皱起眉:也不知从何时起,二弟妹变的如此泼妇! 他被这哭声吵的头疼,“行了,有什么可哭的。”又指着门,“门在那,你去告,六丫头身上的伤痕实实在在,官府会信你吗?就算我疏通关系,将她抓进大牢,可官府审讯时会有百姓旁听,届时,百姓看到这些伤痕,再听信她谗言,梦烟还是会被戳脊梁骨,照样嫁不出去。” 看了眼略有不快的二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便缓和了些,“三弟妹,虽然你们母女吃了亏,但她们也没得到好处,见好就收吧。” 二夫人愤愤地从地上慢爬起,坐回椅子上,小声嘀咕一句,“你还不是为了你家月婵考虑。” 没再搭理她,沈凌怀对沈凌炎劝解道:“二弟,为了咱们沈家,也为了你我官位,此事只能至此为止,不可再提。” “大哥放心,弟弟醒得。” 沈凌怀想到护卫与他说的事,“昨日森氏母女在正门被百姓围观,对外暗示会被我们杀害。这事已经传扬出去,不出五日,便会传至太子一派耳中,届时会有御史弹劾,你升任吏部侍郎一事,恐有变数。” “没成想此事如此严重,幸有大哥为弟弟思虑,大哥,如今弟弟该如何做?”沈凌炎面露急色,身体靠在扶手上,朝沈凌怀的方向前倾。 “二弟,不可急躁,还有回旋余地,晚饭后去我书房商议。” “好,一切听大哥安排。”沈凌炎仍一脸担心。 沈凌怀看了眼大夫人。 大夫人了然,望向还在生气的二夫人,语重心长道:“二弟妹啊,你性子急躁,老爷不追究这事也是为你和梦烟好。 再说了,你也要为二叔和你儿沈礼多想想,朝廷要是知道这些事,会影响他们仕途,二叔仕途光明,有望升迁,如果谋得吏部侍郎这个职位,那二弟妹就是侍郎夫人,钱财和地位都有了,还怕收拾不了那母女。所以先忍忍,等二叔荣升之后,再对付她们也不迟。” 眼看二夫人脸色好看了些,又进一步说道:“我认识一个神医,已拜托他为梦烟诊治,过几日可到,二弟妹放心,他一定能把梦烟的脸治好。” 此时的二夫人已不再生气,她继续道:“过几日美丽坊会送来一批新首饰,二弟妹和梦烟先挑,看上哪个拿哪个便是。” 听到有新首饰,二夫人立马喜笑颜开,“先谢过大嫂嫂。” “大哥,大嫂,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凌炎拉着二夫人告辞出了门。 “辛苦夫人,为夫幸好有夫人在旁,夫人喜欢什么首饰,尽管去挑,为夫送与夫人。”沈凌怀从主位走下来,坐在大夫人旁边椅子上。 “老爷客气了,这是妾分内之事,二弟妹不明白老爷是为她好,妾了解她,多给些钱财她便听话,所以内宅妇人交给妾处理,老爷专心政务便好。”大夫人柔声道。 “夫人温柔贤惠,内宅交给夫人,为夫当然放心。今日这事夫人如何看?你对六丫头有何看法?” 大夫人思考片刻,“妾派方妈妈帮助过二弟妹,可她还是太急躁,与森氏两次交手都失败。相比之下,森氏更有胆量,也不惧怕老爷,倒像是刚嫁进府时那样英勇无畏,还多了几分智谋。 妾以为,一切事情,应都是森氏或同党所为。六丫头与原来相比,就是会说了话,说她殴打谩骂二弟妹和梦烟,妾不相信。有可能是二弟妹想报仇,故意栽赃到六丫头身上。 老爷,还有件事,庄子上看管她的王妈妈几人被灭口,说明森氏现在杀气很重。” 她并没有把派外人进府抓云舒的事说出来。 沈凌怀没有接话,考虑片刻,换了问题,“昨日之事夫人为何没与我说?” “本想今日一早说与老爷听,没曾想二弟妹来的更快。”大夫人语气略带疏离。 “为夫还有事处理,要去书房,夫人多多休息。” 两人相敬如宾的聊完,沈凌怀头也没回,大步流星走出了正厅。 ...... 书房内, 护卫首领王烈立于案几前,把请森柔来正厅的情形,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沈凌怀沉思片刻,问了一个与大夫人同样的问题,“王烈,你对六小姐有何看法?昨日正门发生之事被我得知,真的是巧合?” “一路上六小姐没说过话,安静地跟在三夫人身后,在下认为,六小姐的病或许没有全好。 正门之事,是手下正巧在府外听到,便立刻回来禀告大人,现状来看,只是巧合。” 沈凌怀又回忆了大夫人的话,分析道,“适才,府尹遣人来询问沈将军妻女一事,他是提醒我呢,边关将士留在城中的家眷差点被杀害,可是会动摇军心的。关键时刻还让我得知,昨日正门发生之事,如若不然,已解决掉了森氏母女,这两件事同时发生,过于巧合。 正厅中,她过于冷静,我仔细观察过她,没看出破绽,但与二弟一家所言出入甚大。 如若这一切都是六丫头所为,那她确是心思缜密、处事果断呢。” 接着,他低下头看着案几上,刚才写出一个“稳”字。 ...... 平安院内 森柔拉着女儿刚一进房门,就仔细查看女儿身上伤痕,本以为只在手臂上,没想到身上更多,忍不住流下心疼的泪水。 一边用袖边替森柔擦不断涌出的眼泪,一边安慰:“都是假的,母亲,你看。”接着把手臂摆在森柔眼前,控制镯息修复几条伤痕。 有几条肉眼可见的伤痕在慢慢消失,森柔被吸引住,不再哭泣,可没过一会儿,又哭了起来。 其实她去庄子的时候,就知道无法再护住女儿,这些伤痕或许真的存在,但女儿不愿意多说,还安慰她怕她担心,她只能顺着女儿当作不知道了。 云舒干脆抱住她,如同大人抚慰委屈的孩子那样,捋着她后背安抚,“母亲是个坚强的人,再苦也没抱怨过,女儿知道母亲在府里的艰难,以后有舒儿保护,母亲不再是一个人。哭吧,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哭声越来越大,不知过了多久,森柔平静下来,脸上还挂有几滴泪珠,她略拘谨的说:“母亲不该这么脆弱,我还要保护你们姐弟俩呢。” “母亲不是脆弱,而是心事积压太久,需要发泄而已。不过,母亲啊,我这个凳子腿好像要断了。” 话音刚落,就听“咔吧”一声,云舒故意一屁股摔在地上。她本可以避开,但她没有那么做。 “扑哧”一声笑了。 紧靠她而坐的森柔,本想伸手去扶,当看见女儿呵呵笑的面容时,她破涕而笑。 接着,又看见女儿自己站了起来,还用脚假意踢了一下碎裂的凳子,说了句“哼!我把你大卸八块,以报摔我之仇。” 她哈哈大笑起来“舒儿真会哄母亲开心。” 云舒也跟着笑出了声,从后面搂住森柔脖颈,感动之余,还撒娇道:“你是我母亲,母亲高兴女儿就高兴。” 她很小的时候,一场意外夺走了妈妈的生命,自此便与爸爸相依为命,爸爸很爱她,但仍渴望得到母爱,在现代没有实现的愿望,竟然在这个古代实现了,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可她依旧感受到了森柔浓浓的爱意。她也愿意尽自己所能保护母亲。 “就算知道那些伤痕是假的,还是忍不住难过。”森柔拽来另一个凳子放在自己旁边,“到这坐,母亲有话要问你。” 云舒刚坐下,就挽住母亲胳膊,“母亲放心,母亲梨花带雨的美人样,只能女儿看,父亲我也不说。” “舒儿也会取笑母亲了。”森柔笑哈哈地拍了拍她的手。 云舒看了眼门边站着的子婳。 子婳会意,立刻走过来解释道:“当时,您跟小姐离开后,我和子依就分头行事,先打听到大老爷一个护卫在饭庄吃饭,再由子依负责买通人,也进去吃饭,无意提起昨日之事,而我负责在饭庄外,引起大伙儿议论。 那个护卫听出是我们沈府的事,还关乎大老爷,一定会询问不同餐客来了解,为了印证消息真实性,他还会去外面找人求证,得到准确答案后,便急忙回来禀告大老爷。 以防大老爷查到背后之人,子依买通的是个外地人,饭后即出了城继续赶路,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做的。 我们还把消息散布到了府衙,府尹大人也派人找大老爷了解情况呢。 夫人,这一切都是小姐安排的。” “舒儿心思缜密,子婳、子依办事稳妥,母亲放心了。” 直到夜晚母女二人就寝时,也没有把伤痕的事说出来,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也能被治愈,就没有必要让母亲知道真相,以免她更难过。 不过,今日的仇她云舒记下了。 第十八章 新口罩 “小姐,你回来了。” “几个时辰不见,就想我了?”云舒笑吟吟的与子婳开玩笑。 子婳紧跟在小姐身后,兴奋道:“子婳是小姐的丫鬟,当然想小姐,小姐,这几日我跟着李妈妈,有了收获。” “不错啊子婳,有打探消息的天赋!我们进房里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云舒的闺房,子婳赶忙禀报成果:“小姐,这几日李妈妈每次出门,都去了城边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今日我看清了里面的人,小姐,您知道是谁吗?” 云舒看着她那副“你快问我”的神情,打算逗逗她,没有说话,而是不紧不慢的弹着身上没有的灰尘,看在子婳眼里,就是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子婳却不在意,直接说道:“小姐还是这么淡定,我说吧,是前几日来如意阁闹事的那四个败类。”此时子婳脸上的表情,足以证明她相当高兴。 “为什么这么高兴?”云舒明白她的心思,但还是想听她自己说。 “可以报仇了啊,我每晚都练习小姐教的功夫,这次一定能报的了仇。”子婳说这话时,还如往常那样满脸堆笑,只是眼神里多了一抹认真。 其实就算她不说,自己也会找到这四个人,为她讨回公道。 待到夜幕降临时,有两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从沈府外墙跳下来,快速淹没在黑夜之中。 直至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房屋前,才停下急速奔跑的脚步,轻跳进院子,仔细倾听屋内的动静。 这两个人正是云舒和子婳,她们戴的蒙面黑布,形状如口罩,是云舒根据现代口罩的样子,测量好脸部尺寸,改版制作的,可以完全贴合在脸上。古代那种用绳系住的四方布,她觉得戴起来不安全,有种一扯就掉的感觉。 她还给这个面罩起了个新名字——口罩。 这处房屋选址应该是用了心思,房后不远处便是城墙,周围的房屋大多破败空置,空无一人,住在这的人就算大声喊叫,也不会影响到邻居,自然也更不担心自己的言语被别人听去。 此时,月黑风高,正是有仇报仇的好天气。 里面的四人在喝酒享乐,还有女人那柔到骨子里的娇嗔声,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四个女人。 云舒低声对子婳说了几句话,并特意提醒了一句:“除极度危险外,没我的允许不许出声。” 子婳轻“嗯”一声点头应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话,不过小姐说的她都毫不犹豫的照做。 安排好后,两人在屋门外的黑暗处继续等待。 忽然,房内传来打开门栓的声音,接着,房门开了,一个大汉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大汉身高八尺,云舒的身高只能到他胸部,此时的他头发松散,衣衫不整,淡淡的眉毛就像没长一样,他还不忘回头贱贱的,边打嗝边说:“嗝,等爷回来再疼你啊,美人......嗝” “爷,快点回来,奴家好热呢......”那个娇嗔声再次响起,让人苏到骨子里。 里面的几个大汉发出“哈哈哈”的猥琐笑声。 子婳本想呸一声,以表嫌弃,但看到小姐谨慎的样子,便也学着小姐面无表情起来,紧盯着走出来的大汉。 那个淡眉大汉晃悠的走到墙边,掀开外衫,正要拽开裤子小解时,子婳看见小姐冲她点了下头,她便全神贯注地盯向房内,替小姐观察里面的动向。 而云舒却悄无声息的飞快跑到大汉身后,原地用力跳起,目光略高于大汉头顶时,她左手捂住大汉的嘴,右手正握短刀,冲他的脖子划去,由于跳下的重力,大汉被捂住嘴的脑袋朝后仰,身体也跟着向后倒。 就在短刀即将划破他仰起的喉咙时,他立刻清醒过来,迅速把单手掌续满内力,再使劲向身后打出致命一击,由于要躲避这一掌,云舒只能暂停割喉动作,把右手猛力向后甩开,惯性使得身体脱离他身后,险险地躲开了这一击,双脚再稳稳的落在地上,但捂住大汉嘴巴的左手却没有松开。 子婳紧盯着屋内的动向,还要分神留意小姐的一举一动,担心她有危险。当看到这一幕时,她紧张的呼吸都漏了半拍儿,但小姐没发话,她不能移开这儿半步。 那边的大汉双脚着地,上半身向后仰着,一击未中后,为了活命,他没有停歇,又朝后打出续满内力的一掌。 云舒见事有变,要改变攻击策略! 就在这紧张之际,她却一反常态,突然松开捂住他嘴巴的左手,移到了他身侧三步远的位置。 再望向子婳,在大汉的视觉盲点,冲子婳做了一个拳头打向太阳穴的手势。 接着,她再次原地起跳,右拳续满力气,迅速朝大汉一侧的太阳穴击打而去。 此时的大汉,将将站稳,看见对方再次袭击而来,这位习武之人的第一反应,是防御和反击。他抬起一只手,条件反射般防御头部,而另一只手也在汇聚内力,准备朝云舒拍出反击一掌。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云舒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另一侧还有人。 而另一侧的子婳得到指令,一边迅速飞跑而来,一边把一只拳头续满力气,距离大汉三步远时,朝大汉另一侧太阳穴打去。 这些不过是在云舒松开捂大汉嘴巴的左手后,瞬息发生的事情。 在两拳夹击之下,大汉没来的急叫喊,更没来的急打出那反击的一掌,就被两人重重地击中太阳穴,变得面部扭曲。 受到重创后,他本能的就要张嘴“啊”出声,结果又被云舒眼疾手快地捂住。 此时的大汉,只能瞪大双眼,在云舒扶住他脑袋的姿势下,被慢慢放倒在地,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他发一点人声,而屋内的欢声笑语遮盖住了这几下打斗的声音。 接着,云舒没有丝毫停留,她又用短刀快进快出的,在大汉胸口补了几刀,确保必死无疑后才麻利地站起来。 她冷静地做完这一切,还不忘把手指放在嘴唇,冲子婳做出一个“嘘”的动作,防止她激动地发出声音,引起屋内人注意。 第十九章 报仇(一) 云舒示意子婳在门外等候,有指令才可进来。 子婳便严防死守,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错过小姐的指令。 云舒听到里面还在喝酒淫乐的时候,“砰”一脚踹开没上锁的房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大汉,坐在正对房门的位置上,他那双细小的眼睛被肥脸给挤成一条缝,虽然身边摆放着不少空酒瓶,但他没有丝毫醉意。 就是他了! 从踹开门的那一刻起,第一眼看见了这个光身大汉,云舒就紧盯着他,余光快速看清屋内情况,有坐着的三个彪形大汉,四个站着的风尘女子。 她没有停顿,没有犹豫,直接一跃而起,朝这个坐着的光身大汉飞踹过去,来的太突然,眼看要踹中他时,他才下意识地抬起两手格挡在头胸前,然而,还是被云舒一脚踹翻在地。 这还没完,倒地后,他的一只手腕也被云舒雷厉地一脚跺碎。 接着,云舒单膝狠压在他胸部,右手反手握住短刀,就在她的刀即将插入对方心脏的那一刻,他反应过来,完好无损地那只手,紧紧握住云舒持刀的单手,防止短刀落下刺穿心脏。 云舒的力气始终没有对方大,就在两人一上一下,紧张逐力之际, “赵力!” “住手!” 这个被她跪压在地上的光身大汉叫赵力。 她一系列雷厉动作不过才几秒钟,生死存亡之际,屋内另外两个大汉的醉意彻底消散,立马出声呵止。 云舒心里有了盘算,但仍然没有停下手上动作,她左手迅速拔出小腿上的短刀,在赵力用全力对付她持刀的右手时,她左手的短刀,麻利地斜刺入了赵力的心脏,对方闷哼一声,便松开了反抗的手。 这时,一个头上光秃,没有几根头发的秃顶大汉,目光焦急,立刻使出铁砂掌,朝云舒打过来。 而另一个光脚的彪形大汉使出他的无影脚,充满内力的朝云舒踹来。 三面楚歌之际,云舒仍保持刺入赵力心脏的动作,没有离开,她按照自己的节奏,快速拔出短刀,手起刀落,再次狠狠的刺入赵力心脏,又不停留的迅速拔出。 她要确保这个人必死,不能留一点残喘的机会。 屋内那两个大汉使出的铁砂掌和无影脚,眼看就要打在她身上。 如此紧张的时刻,云舒没时间探赵力鼻息,也没有起身,而是余光一瞥,朝身后的圆桌踢出一脚,圆桌上的饭菜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那桌面却朝着先使出铁砂掌的秃顶大汉扑去。 毫无疑问,这个秃顶大汉击碎了迎面而来的圆桌面,铁砂掌的袭击速度却有了霎时的停顿。 接着,云舒又来了一个侧身翻滚,刚刚好地,躲过那个光脚大汉踹来的无影脚。 这是她算准的时间,一秒不差,她要利用好每一秒钟。 历史上的这两个功法甚是厉害,但这两人明显练的火候不够,真是可惜了这两套功夫。 “啊~~杀人啦~~~” 房内的四个女子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边喊边踉跄的往门外跑,刚跑到小院里,喊叫声便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子婳已经送给她们四人,每人一个手刀,直接敲晕。 而房内余下的两个大汉对视一眼,他们认为外面有埋伏,谁也没敢冲出去,但也认定外面的人不敢进来,所以继续与云舒缠斗,企图擒住她做要挟。 侧身翻滚后的云舒并没有闲着,她迅速爬起来,又主动出击,双手持刀与那个光脚大汉近身搏斗,这样一来,那个秃顶大汉就不敢用全力攻击她,以免伤到同伴,但她要眼观六路,时刻闪躲那人的袭击。 “李朝,缠住她!” 这个被叫作李朝的光脚大汉,与云舒近身搏斗时,被刀刺伤了多处,但无性命之忧。他迅速踢出无影脚,与云舒有了两步远的距离。 恰巧刚才秃顶大汉的掌风差点伤到他,遂烦躁道:“虎子,你看准点。” 接着,李朝继续踢出无影脚攻击云舒,不让她靠近自己半步。 而那个被叫作虎子的秃顶大汉,一掌掌朝云舒拍来。 云舒灵活地移动脚步,快速地左躲右闪,数次躲过两人的致命攻击。 虎子多次没击中,眼睛一亮,给了李朝一个眼神。 随后,虎子放慢了出掌速度,企图让云舒分心:“这位侠士,我们不日前才到耀国,是否有误解?” 他说完,发现这个瘦小的黑衣人没有回话,只是专心的躲闪,又建议道:“听我们兄弟解释可好?” 云舒并没中计,仍在边躲闪边专注的盯着李朝的无影脚。 终于,她找出了破绽,李朝在踢出数次“无影脚”时,会短暂慢下半秒,接着再周而复始的踢出,而这半秒就是她的机会。 这时,虎子微眯着眼,奸诈一笑,叫了声“侠士”,便在手心汇聚全部内力,打算对云舒击出致命一击。 而这一刻的李朝,踢出的无影脚即将慢下半秒。 云舒要把握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 她用力向李朝脑袋甩出左手那把短刀,让他有片刻分心,此刻的李朝也得到了虎子的眼神示意,便奸笑一声,大手一挥,自负地打掉了迎面而来的短刀。 身后还有虎子即将打出的致命一掌。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 云舒的镯息之力迅速汇聚到握刀的右手,用镯息的动力带着她以迅猛之势,迅速冲过李朝慢半秒的无影脚,奔着他心脏刺去。 她精神力有限,这样大力道的攻击,短时间内,只可使用一次,她要把这一次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当李朝瞪大眼睛,看清来人时,刀已完全没入心脏。 此时,云舒突然大吼一声:“进来!”她的声音粗犷的如男子。 听见命令的子婳,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她眼看有个大汉使出铁砂掌,正向小姐背后袭来,而这时的小姐没有回头,正在握刀刺入另一个大汉的心脏,没有顾及身后。 小姐这是把后背交给了自己! 她二话没说,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打在来不急收手的虎子后背上。 在他即将撞到小姐时,子婳又抬起一脚将他踹趴在小姐身边。 这时,虎子用手支撑着要爬起来,还吐了一口血,子婳并不给他机会,走上前一脚把他踩趴在地,正欲双手扭断他脖子时,被拔出刀的云舒拦住,粗声道:“慢着!” 第二十章 报仇(二) 云舒走到了虎子面前,语气平静的粗声问:“是沈家大夫人让你进府抓人?” 趴地的虎子抬起脑袋,目光从脚慢慢向上移,只看到了一双没有温度的双眼。 刚才一翻打斗来的太快,根本没留意这个对手的样貌,这个人进门直接开杀,比杀手都狠辣,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现在他确认眼前的是位单薄小公子,知道对方想从他嘴里得到消息,便不再那么害怕,谈起条件来:“想知道也可以,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但说话时的他,已被云舒一把掐住下巴,动弹不得。 云舒凝视着虎子的双眼,发现他听到这个问题时,眼神里没有波动,似对这个称呼并不熟悉。继而又追问道:“是沈二夫人让你进府抓人?”她仍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虎子的双眼。 当听到这个问题时,虎子的眼里有了些许波动,故意避开云舒的眼神,掩饰道:“想让我说,就马上放了我。” 云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与他废话,粗鲁的松开掐住虎子下巴的手,缓慢站了起来。 子婳踩在他背上的脚略一用力,却没有说话,她谨记小姐的命令,不能出声,不过她现在知道了原因,因为只要自己出声,就能听出是女子,那么就不够有震慑力。 虎子被踩的闷哼一声,再次抬起头对上那副冷漠的眼睛,虽然心里发憷,但仍大着胆子威胁道:“快放了我,否则我死也不说,哈哈,咳咳!”因为大笑,血卡在嗓子眼,还咳嗽了两声。 “好!” 子婳踩在虎林背上的脚没再用力,她抬头望着小姐,只等小姐下一步指令,她就可以抬开脚放人。 幸福来的太突然,大汉猛咳几声,又吐了几口血。 得意洋洋的示意子婳把脚挪开“拿开,让老子走”,还做好了爬起来的姿势。 而这个时候,云舒又粗声地,说了一句让他心灰意冷的话:“那就死吧!” 听了这话的虎子,惊吓过度,连忙求饶:“我说,别杀我...我全说。” “动手!”云舒冷冷的下着命令。 子婳得令,就在云舒话音刚落之际,她一刻也不耽误地握紧拳头,弯下身,狠狠地拍在虎子脑袋上,瞬间死亡。 然后,盯住虎子的脸仔细看了看,确保他死的透透的,才站起身,眉眼弯弯的看着小姐,希望小姐解除她的说话禁令,只听小姐说:“不许出声,回去再说。” 她双手捂上戴了口罩的嘴巴,摇了摇头,表示绝不出声。 待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门,看见了被打昏趴在地上的那四个女人,子婳用手比划着,询问是否杀掉。 “不用管,走吧!” 子婳便毫不犹豫地跟着小姐,离开了这个死寂的宅院。 被打晕的这四个女人,既不是同党,也与此事无关,更没看见她们的样貌,云舒认为她们没有灭口的理由。 而不让子婳说话这事,是因为她做事谨慎,不想被有心人听到她们女子的声音,虽然周围未发现活人。 如同翻出去时一样,这两人又用同样方式,翻墙速回到寂静的如意阁。 云舒轻走进了自己的闺房,发现床上放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床铺已经铺好,随时可以就寝。 还回头看了眼身旁的圆桌,此时桌上摆有一盘点心,她了然的摸了下桌子中心的茶壶,温度适宜,说明里面装的是温水。 她知道这是子依准备的,子依是个做事比较细心的人。 她和子婳出门时,子依就在偏房里休息,没有出来,也没有私下去问,但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关心她,等她回来。 待她梳洗一番,换了舒服的衣服,便躺在院里的摇椅上,享受这一刻的放松。 子婳眉眼弯弯地坐在小院的凳子上,高兴的自言自语:“终于报仇了,真高兴。” 说完,又崇拜的看着小姐:“小姐杀人稳、准、狠,真厉害,子婳希望有一天,也能徒手杀人。小姐,二夫人被打那日,说那四个败类是大夫人派来的,是吗?” 云舒肯定的说了她的结论:“是二夫人。” 当日沈二夫人被打的很重,那种情况下,也能说谎,确实胆大。她能猜到是沈二夫人,只因在大学期间,选修过心理学,通过人的眼神能判断出是否说谎。 当她问起是否是沈大夫人派来时,那个大汉眼里无异常,似对这个称呼较陌生,当提到沈二夫人时,他眼里有了波动,说明对这个称呼较熟悉。 人的嘴会说谎,但下意识的表现无法说谎。 她又看见子婳一副写满问号的可爱脸庞,便笑道:“有话就问吧。” 不明白为何凶手是二夫人,但子婳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小声问出心中另一个疑惑:“小姐,为何只让我在关键时刻出现呢?” 听到了这个问题,云舒坐了起来,她看着子婳的眼睛,认真说道“因为我信你”然后又躺了回去。 此刻子婳的心里百感交集,有救命之情、感谢之意、感动之心,还有幸福之感,总之就是被人完全信任的感觉真好。 但感动之情占了上风,她掉下了几滴眼泪,又带着一丝哭腔问道:“小姐怎么不让子婳跟您一起进去?您一个人多危险。” 云舒却思考了一会儿,笑道:“是啊,很危险,下次允你一人进去,我在外面等候。” 听了这话,子婳破涕而笑,“小姐竟会拿子婳寻开心。” 转而又斩钉截铁的说说道:“只要小姐说的,子婳一定做到。” “小姐,你休息吧,我去练功了。”子婳被小姐一逗,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跑开了。 不过子婳的问题,确实问住她了,她做事比较谨慎,今日她一人进去,一是想知道自己的武力到底如何,二是子婳功夫有限,保护她不受伤害,三是在不清楚敌人实力的情况下,还是留一手比较好,子婳就是她的后手,要出其不意。 ...... 沈二夫人乾进院, “啊!”沈梦烟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浑身都是汗。 随着这声夜伴惊叫,沈二夫人从门外推门而进,她一身中衣,外搭披风,火急火燎地赶来。 “烟儿,又做噩梦了。”她坐在床上,语气带着肯定。 自从烟儿被云舒欺负后,每晚都从梦中惊醒,虽然大夫人寻来的神医治好了烟儿脸上红肿,但惊讶过度的心病却没法治,她担心长此以往,烟儿会...... 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自己也被云舒那哑巴恐吓过,新仇旧恨一起。 我不会放过你。 “母亲,她要杀我,日日都要杀我,怎么办?”沈梦烟越说越急,近乎哀求状,“母亲,救救我,我不想再梦见她。” 沈二夫人本还心疼女儿,听此话,愤怒了,“你是我沈家二房嫡小姐,长嘴不能骂,长手不能打?真丢人,一点出息也没有,再这么窝囊,我也不管你。”她用手指戳女儿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只会在家自怨自艾。 她如今说话正常,神医来沈府时,也顺便把她嗓子治好了。 长期睡眠不好,脾气变得急躁,本指望母亲的安慰,没成想却被数落,沈梦烟委屈的心顿时变得愤怒,她一把拍开母亲戳额头的手,“我是你女儿,被欺负了,你只会骂我,可有管过我?” “我不管你?你个没良心的。”沈二夫人又要上手戳女儿额头。 沈梦烟歪头躲开,屁股挪了挪,又伸直了脖子,“你管了又如何,还不是被那哑巴收拾了,你也没出息,你也不敢找她报仇,娘怂怂一窝。” “你个死丫头,敢这么跟母亲说话。”沈二夫人用手指着她,气的颤抖,腾一下站起来,“好,我不管你,你就死在梦里吧。” 这是自己女儿,再生气也不会像骂外人一样骂女儿。 因为担心女儿,她已经搬来与女儿住,只要女儿惊醒,她就过来,女儿每日睡不好,她也照样没睡好。 结果还怪我怂一窝。 索性不管了,她气乎乎地离开房间。 “啊~~” 沈梦烟歇斯底里地大叫,声音疯狂拉长,双手用力捶床。 她就是想发脾气。大夫让她不要多想,好好睡觉,还喝了极苦的药,可一点效果也没有,还是睡不好,脾气也越来越大。 一旁的丫鬟犹豫着不敢出声,小姐每日都拿她撒气,非打即骂,身上伤痕还没好,如果不把小姐劝住,她又会拿自己撒气。 只能大着胆子出主意,“小姐,过几日府里有宴会,您不如等那时......” 沈梦烟停下锤床的双手,看向丫鬟的眼神透露出凶狠。 丫鬟浑身一颤,立马跪在地上,不再出声。 沈梦烟则笑得阴险...... 第二十一章 或许是团聚 风和日丽,午饭过后,云舒在小花园散步。 “四妹妹,这朵花好不好看?” “二姐姐,你嘲笑我?我脸刚恢复,就拿红花给我看?” “四妹妹,是二姐姐不好,你别生气。” “花言巧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高兴着呢,过几日府里新首饰送来,不让你选......”突然,说话声戛然而止。 “四妹妹,脚受伤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此时,云舒正手握花枝,站在一片花海中,等着子婳折花回来。 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便无聊的望过去。 只见两人边聊边走来,直到出现在眼前,才看到自己。 一个是沈家二小姐沈梦悦,长相清秀,是二伯父沈凌炎的庶女,排行第二。跟在沈梦烟身后,半步远的位置站着。 另一个是四小姐沈梦烟,就是被她吓唬又扇肿脸的人。 此刻沈梦烟看见云舒,不仅停止说话,还慌张低下头,手心全是汗,正站着紧攥衣裙。 她告诫自己:我不怕你,不怕你。 压下心中恐惧,慢慢抬起头,看见云舒微勾的唇角,再次想起了那日情景,她又慌张地低下头,不敢再抬起来。 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看清云舒手上花,沈梦悦屈膝服了服身子,率先打招呼,“六妹妹眼光真好,花很漂亮。” 云舒没有说话,歪着头看着她。 沈梦悦像被看穿心事一样,笑容有些尴尬,“四妹妹病好了,二姐姐替你高兴,如有能帮忙的,四妹妹随时找我。” “一定找你。” 慌忙避开云舒眼神,她感觉云舒这句话一语双关,绝不是回话这么简单。 只能转移话题,看向害怕的沈梦烟,关心道:“四妹妹,怎么如此紧张?是不是病了?二姐姐带你回去找大夫吧。” 还不忘对云舒表示歉意,但没敢直视云舒眼睛,“请六妹妹别介意,自从四妹妹脸受伤后,心情一直不好。只怪那个欺负四妹妹的贼人太可恨。” 看样大伯父并没有公布沈梦烟受伤的始作俑者。 这样也好,省的麻烦。 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人身上,直接忽视掉两人,看见子婳在不远处朝她招手,便抬脚要走过去。 “啊~~~” 就在云舒抬起的脚刚落地时,听到长声惊叫。 接着,这位惊叫之人大力推开沈梦悦,一言不发地撒腿就跑,宛如被野兽追赶一般。 趔趄几步站稳,沈梦悦望向沈梦烟背影,从愣怔中回过神,满脸担忧,“六妹妹,四妹妹状态不好,我去照顾,先告辞。”说完转过身,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沈梦烟的心里疾病不轻,状态很差,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她的表现,云舒并不意外,哪怕是几千年后的现代,心里疾病虽可治愈,但有一定难度,更不要说医疗技术匮乏的古代。 “四小姐怎吓成那样,胆子太小了。小姐如此美丽,又不是鬼,干嘛跑那么快。”子婳小跑回来,把手中花递给云舒。 接过花,云舒闻了闻,“看见我,她会想起那日被我射杀的情形,自然害怕。” “这是心病,如果长时间得不到疏解......”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 两日后,沈府热闹非凡。 会客大厅里,坐满宾客,有官职大人,掌家夫人,还有随行子女。 坐于主位之人是沈家家主沈凌怀。 为了胞弟沈凌炎升任吏部侍郎一事,他特意找个理由办宴会,用以拉拢官员及家眷,有同盟也有异己,这样便不会留下结党营私的罪名。 “沈尚书,未见沈将军妻女,不知何故?”一位与他政见不同之人,故意问道。 别以为我不知你心思,与会就是为了给我添堵。 沈凌怀毕竟做官多年,有些城府,“李大人有所不知,三弟妹母女回府不久,不喜人多,仍在静养。”故作难言之隐状。 “是不喜人多,还是自命清高,不愿与我等为伍?”一位同盟官员帮腔。 另一位也附和着,“沈尚书精心照养沈将军家眷,奈何不领情,我等宴请森氏也未有回应,太傲慢无礼。” “都是妾不好,没能请来三弟妹母女。”沈大夫人站起身,服了服身子,又坐回木椅上。 “沈大夫人,不必自责,森氏也是自私至极,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那即将及第的女儿着想,你有慈悲心,为了那母女没少操心,吃穿用度尽选好的送,这些我们都知道。” “还是我照顾有差,才会让三弟妹母女心里不痛快,今日一早,三弟妹便出府了。”沈大夫人继续自责。 女眷们窃窃私语起来,这是明摆着不给沈尚书及沈大夫人面子,也不给在场宾客颜面,为了不参与宴会,故意躲出去了。 有位夫人提议,“要不再遣人去请一次,三夫人出门,不是还有女儿在吗?”这位夫人家与沈凌怀家政见不合,说出这话,也是要给沈大夫人难堪。 “这......”沈大夫人极度为难,“怕是难啊......” 不过看见几位夫人赞同的样子,她也不能反对,只能去相请。 至于怎么请可是她说了算。 ...... 如意阁, 此时,院子里有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纸张和笔墨纸砚,云舒正在用毛笔写字。 正好今日空闲,就想着练练字。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毛笔。 “字写的真好看。”子婳认真盯着宣纸看,念出诗句,“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小姐要求她与子依每日练习认字,这些时日也认的不少。 她不懂得鉴赏字,却也能看出小姐的字秀雅飘逸,仿佛有人在上面跳舞,极美。 多读几遍,感到一种悲凉感。 “很悲伤。是说痴情人要离别吗?”她把感受说出来。 “或许是团聚。” 云舒也不知为何会想起这首悲伤诗句。 至于缘由她并未去想,只认为是读多了古诗,有些悲春伤秋吧。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从院外走来,没有行礼,“六小姐,大夫人请您去正院。”声音带着轻蔑,并不尊敬。 见云舒没有回答,她又补一句,“六小姐要休息,奴婢醒得。”转身就走。 “慢着!” 第二十二章 你不能去 听见云舒制止声,子婳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丫鬟离开的步伐。 丫鬟不耐烦,“六小姐不喜热闹,我替你回复大夫人就是。” “我去会客!” 云舒卷起画纸,不顾丫鬟愣怔,她走过丫鬟身边说了句,“走吧。” 看着远去的背影,丫鬟露出为难之色。 六小姐不能去,绝不能去。 “六小姐,您不用勉强。”丫鬟小跑追了上去,跟在云舒身后,笑的极不自然。 “不勉强。” 云舒早看出这个丫鬟不想她去,今日府里有宴会,她是知道的,既然这样,便去凑凑热闹。 “您病还没好,回房歇息吧,大夫人会理解的。”丫鬟仍在极力劝阻。 见云舒没接话,她越发焦急。 这可如何是好。 “六小姐,您还是别去了,厅里全是人,您不会适应。” “四小姐、二小姐都在,您一定不舒服。” 她越说越恭敬,可眼前人还是无动于衷,就快走到正院了,她急的如火上蚂蚁。 不管了,今日就大胆一回。 她心一横,伸开双臂,以身挡在云舒面前,“六小姐,留步!” 见状,云舒冷声质问:“你敢拦我?” 她不介意光天化日之下,教训这个不长眼的丫鬟。 哪知,丫鬟“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云舒双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六小姐,奴婢求您别去了,您去奴婢就没命了,救救奴婢吧。” 这回说的是真话了。 云舒低头看着她,“要我救你?”心里却另有盘算。 “是的,救救奴婢吧。”她似乎看到了希望。 “你先起来。”云舒没有扶她的意思,依旧垂手站在那里。 闻言,丫鬟喜极而泣,边擦泪边站起来,“奴婢多谢六小姐。” “大夫人在叫你。”云舒抬手指了个方向。 一听是大夫人在叫自己,虽有疑惑,但丫鬟还是没犹豫地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就在这时,云舒侧身越过她,快步朝正院走去,徒留张望的丫鬟,被骗在原地。 大夫人怎么派你这个傻丫鬟来,就不怕被你啄了眼。 “哎,你别走。” “你怎么骗人,明明答应我不去的。” 丫鬟没看到大夫人,又见云舒快速离去,深知上当了,便一面叫喊,一面追上去。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拦住云舒,又是奔跑又是大喊,她已然把下人禁忌抛之脑后。 眼看她即将靠近,云舒就加快脚步,她慢下来,云舒就改为快走。始终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 “沈大夫人,过了这般久,是不是不来了?”一位夫人提出疑问。 “这......六丫头有主意,我们不能勉强她。” “大嫂,你就是心善,这六丫头没教养,一直呆傻,还不会说话,如今刚刚恢复,没人教规矩。”沈二夫人接话。 有奚落云舒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一位夫人附和,“也是,从小没在府里,又一直病着,子不教母之过,森氏上不得台面,子女也教导不好,不知将军为何娶她。” 沈大夫人叹了口气:“三弟妹不易,出身市井,性子孤僻,即要照顾女儿,又要出府走动,她想教导也是没时间的,各位别怪她。” 这一说倒让夫人议论起来,“将军不在,森氏怎可经常出府,市井出身哪上的了台面,大夫人,你也不易啊。” “女儿随母亲,这孩子难嫁了,如此不顾家,谁敢娶,我家男儿是断断不能娶的。曾经我见过一次,她瘦弱不堪,脸挂不住肉,一看就是没福相的,森氏只顾自己,哪里管她。” 沈大夫人心里甚是满意,她就要那母女俩被人唾弃,无人相帮,在她极力宣扬下,森氏母女早就形单影只,在皇城没有一个朋友,更没人愿意与之接触。 她看向主位上的沈凌怀,“老爷,我们开宴吧。” 目的达到了,自然可以开宴了。 虽然相请的丫鬟没有回来,但她确信那丫头不会来赴宴。 一个冷言冷语的孤僻丫头,怎会来凑热闹。 沈凌怀点头,“各位久等了。”又对着身边随从说道:“开宴吧。” 随从高声叫道,“开宴。” 须臾,丫鬟们鱼贯而入,她们分成两列,手端菜盘,分别向两侧宾客走去,一一摆放在面前长桌上,最后有丫鬟端上酒壶和酒杯。 事毕,丫鬟们又规矩的退出去。 从进到出,她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 有人称赞道:“大夫人治家有方,下人也懂规矩,孩儿一定更差不了,谁要是能娶你家月婵,那是大大的福气。” “夫人谬赞,老爷时常叮嘱,要严于利己,宽待下人。” 沈大夫人还不忘把功劳推到沈凌怀身上。她是懂得为妻之道的,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夸赞老爷,做个懂事的夫人。 “沈尚书治家严明,有规有矩,下人进退有度,乃百姓之福啊。”一位大人拍起马屁。 还有一位:“沈尚书如此,其弟沈大人也更是如此了,百姓之福。”这个人马屁拍到主题上了。 今日正是为了其弟沈凌炎升任一事,沈凌怀嘴上说着“谬赞”,眼神却看向两位大人,记住了是谁,以后是要帮衬的。 沈凌炎作为主角,自然要回敬:“多谢各位大人捧场。” 一番吹捧过后,沈凌怀端起酒杯,“感谢各位大人莅临,各位请随意。” 他举杯一饮而尽。 ....... 会客大厅就在眼前,厅外站着两个下人,一个丫鬟,一个随从。 “开门,大夫人请我来会客。” 眼看云舒就要走进去,丫鬟铆足了劲跑起来,口中不停地叫喊:“给我站住,不能去,不能去啊。” “那不是你能去的,六小姐,你不能去。” 云舒不得不承认,在拦截她这件事上,这个丫鬟很有毅力。 ...... 此时厅内宾客们手举酒杯,正要与沈凌怀一起饮下。 就在这时,大厅门开了。 宾客们被门外光线吸引,纷纷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少女走进来,她芳姿绮靡,皮肤白里透红,目视前方,走的每一步都很稳,宛如上位者的气势,但又不缺女子的端庄仪态。 不过这衣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我喜热闹 “大夫人根本没想让你去,谁让你进去的,赶紧出来。”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宾客们思绪,又向声音来源看去。 是一个精心打扮的丫鬟,正手拄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杵在门外。 当看到宾客们望向自己时,她才想起刚才的话,一下子心凉半截。 大夫人不会放过我的。 她抖动如筛,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云舒并没有回头看她,继续向厅中央走去。 不出所料,这个丫鬟确实啄了大夫人的眼。 只能说自作自受,或许大夫人也被利用了,派这个丫鬟来之人另有其人。 沈大夫人见此,心中十分愤怒。 不长眼的丫鬟,竟给我惹事。 她用眼神示意门口随从。随从当即明白,立刻上前抓上丫鬟手臂,速拉离大门,消失在宾客们的视线里。在外人看来,像是被扶走的。 沈大夫人还回头瞪了一眼丫鬟墨玉,她让墨玉遣人出去走一圈,再假装云舒不来而回厅复命,不成想,墨玉派如此蠢笨之人去办,结果真把云舒带来了。 而墨玉也摸不着头脑,这个笨丫鬟明明不是她派去的,哪里出了岔子。 宾客们目光又落回云舒身上。 云舒站在厅中央,屈膝行礼。 “沈家六女,沈云舒给大伯父请安。” “给二伯父请安。” “给大伯母请安。” “给二伯母请安。” “沈云舒给各位长辈请安。” “给各位姊妹兄长请安。” 最后还向宾客们行礼,她的礼十分规矩,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些规矩还是必不可少的,她已提前习得。但让她行跪拜礼还是做不到的。 第一次杀人不怕,第一次行礼也一学就会,甚至轻车驾熟,只能把这些功劳归于太乙镯,否则她也无法解释因由。 女眷们窃窃私语起来,“这气势不输贵族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规矩学的如此好,哪里像二夫人说的那般差。倒是府上丫鬟口无遮拦,对主子大呼小叫,大夫人治家并非有方,这不就露馅了。” “大夫人,奴婢错......再也不......了,放......奴婢吧,奴婢不......死。”从远处传来被带走丫鬟的喊叫声。 听的不真切,但能听出这丫鬟撕心裂肺,极度恐惧,喊的内容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定是些求饶的话。 “那丫鬟喊的如此恐惧,想来大夫人并非善待下人,说不准丫鬟会被灭口。” 沈大夫人紧捏手中佛珠,虽然内心极度愤怒,但面上仍保持微笑。 “墨玉,这丫鬟可能受到惊吓,胡言乱语,你去请皇城最好的大夫为她诊治,一定要治好,都是我沈府之人,断不能不管。” 她是见过世面的,这些闲言碎语还不能让她就范。 外人看来她十分大度,不论丫鬟所言真假,她这一番不计较的话语,让人难以诋毁,女眷们纷纷闭上了嘴。 “是,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请。”墨玉应下,就赶紧离开大厅。 当然少不得拍马屁之人,“大夫人大度,贤惠之名名不虚传,这丫鬟疯话不必放心上。” “多谢夫人理解,哎,也怪我疏忽,让她犯了大错,对不住各位。”说着,沈大夫人起身,向宾客们行礼致歉。 不得不让云舒佩服,能做一府主母,却有能耐,能屈能伸,忍耐力远超普通人。 男宾客们看了眼云舒,又向沈凌怀投去询问目光。 一位官员道:“沈尚书,治家还需严谨呐,今日敢对主子大呼小叫,明日就敢以主子名义欺压百姓,沈尚书要谨慎处理,免得主子平白受委屈。” 他话里有话,似是对沈凌怀的建议,却又让人听的出是为云舒受委屈而打抱不平。 云舒可不信这些人会为她仗义执言,只不过是沈凌怀的异己,用言语羞辱沈凌怀,过个嘴瘾而已,并无实质性伤害。 又有一位官员看着云舒衣裙,发出了疑惑声:“咦?这衣裙......” 从进来便有人注意到她的衣裙,不过是刚有机会提起。 沈凌怀微皱眉头,不悦的质问:“怎穿这身衣裙会客?有没有规矩。” “回大伯父,这是云舒日常衣裙,如大伯父不满意颜色,云舒回去再换个颜色便是。”云舒态度诚恳,还屈膝服了服。 沈大夫人一看情形不对,想要开口制止,却被旁人捷足先登。 那位过嘴瘾的官员先她一步,引导道:“你是沈府主子,怎可穿着不如下人,没有别的衣裙吗?” 今日是宴请,府里下人自然换了新衣,显得沈府气派,而云舒在院内作诗便穿这身下人衣裙,她衣柜里均是此衣裙,母亲亲手缝制那套,并不常穿。 正巧沈大夫人遣人相请,她就这个模样来了,反正她并非真心来会客。 两相比较,能看出云舒衣裙的寒酸,确实不如下人。 她依旧一本正经,认真作答,“有何不可吗?我的衣裙都是此样式,只是颜色不同。” 她的表现和言语,在他人看来,就是不经世事的单纯孩子。 一个沈府嫡小姐,穿着一身粗布衣裙,头发仅用一根白丝带绑住头发,不施粉黛,绣鞋也是下人款,而这孩子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在场有女儿的女眷们心里泛酸,不由对她有了一丝怜惜。 沈大夫人见缝插针,“云舒啊,平日里穿这衣服玩玩就罢了,今日如此重要场合,怎可胡来,随大伯母回去换身日常衣裙。” “大伯母,我哪里做的不对吗?”见沈大夫人快步朝自己走来,云舒立刻问道。 “你是好孩子,病还没好利索,跟大伯母回去。” 眼看沈大夫人大手即将拉上她的小手,又问道:“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还环视一圈宾客们,又问了一遍,“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更看向主位上的沈凌怀重复问出此话。 这懵懂的样子,看在宾客眼中,惹人怜爱,让人同情。 不错,对她同情愈甚,对沈大夫人打击就愈大。 我看你的贤良淑德能维持多久。 此时,大夫人已经拉上她的手,往内室走。 她料定会有人愿意让沈大夫人不痛快。 这不,这个人出现了。 “沈大夫人,如此着急带走这孩子,你心虚了?”一位夫人大声质问,足以让厅内所有人听的真切。 这会儿,厅内宾客们的目光都聚集在沈大夫人和云舒身上,但并不会为云舒出手制止。 云舒不厌其烦的继续重复那句话,“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沈大夫人气的牙痒痒,近乎咬牙切齿,“你很好,没有不对。” 从没见过这么轴的人,看样今日不作答,云舒是不会停嘴了。 “那你为何抓我走?” 又听见云舒那可恨的声音,沈大夫人瞪了她一眼,“大伯母知你不喜热闹。” “不,我喜热闹。” 沈大夫人没忍住,抓在她手臂上的手用力一掐。 “大伯母,你为什么掐我?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云舒懵懂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问沈大夫人此刻最厌烦之事,那一定是云舒这句‘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简直折磨人,要不是有人在场,她早就教训这死丫头了。 “大伯母,你为什么又掐我?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云舒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在沈大夫人看来,这是魔音,她真想撕烂这死丫头的嘴。 竟还真是挣眼说瞎话,她明明只掐了一次,哪来的‘又’,这是想陷害我。 她用尽全力压下心中怒火,努力维持笑容,说出温柔关心的话,“云舒不要说疯话,大伯母怎能掐你,疼你还来不急。” 接着,松开握住云舒的手。 她不会再给这死丫头陷害的机会。 可是云舒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用力捏下去,似乎要把她手骨捏碎。 也该轮到我了。 疼痛感让沈大夫人企图甩开云舒的手,可一下没甩开,反而被越握越紧。 她这个恨呐,又甩了几下,还是没甩开,这次她用大力甩了一下。 幸好甩开了,手重获自由,差点就废了。 哪知又响起一个不想听的声音。 “沈大夫人,你真狠心,怎可推倒这孩子?”一位夫人质问道。 沈大夫人认为又是云舒搞鬼,不情愿地回头看了一眼。 死丫头,又要陷害我。 只见云舒坐在地上,眼神朦胧,“大伯母,你为何推倒我?” 论毅力和耐心,云舒还是有些自信的,她曾因射箭未达十环,假期每日泡在靶场,不论刮风下雨,直至达标。参加工作后,为了完成第一幅游戏场景图,她日日画到深夜,一日不落,直至把那副图完美完成。 但这种言语折磨她还是第一次做,不知道效果如何。 这话让沈大夫人实难忍耐,被连续陷害,她不想再听到这种魔音,“你......” 愤怒的话刚出口,就被一把拉住,她回头看去,奶娘方妈妈正对她摇头。 片刻,她恢复冷静,“大伯母对你缺少照顾,你责怪大伯母也是应该的。” 边说边在方妈妈的搀扶下,坐回了椅子上。 直接把原因归咎于云舒的报复,这是不错的应对。 此话一出,女眷们也对云舒怀疑起来,认为是她蓄意捏造。 云舒不急,自个站起来,拍拍身上没有的灰尘,又站回厅中央。 看了一圈屋内小姐们,恍然大悟,“我穿的好像是与你们不同。”又看向沈大夫人,“大伯母,月银何时发?我已数月未收到银两了。” 她要再给沈大夫人添堵,就算不能毁掉她的好名声,让外人有了怀疑也好。 又有人问起来,“沈大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是主母,怎可不给月银?这孩子穿下人衣服,说不定正是月银克扣所致。” 女眷们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沈大夫人坐在那里,端庄艳丽,微笑回应,依旧保持沉默。 她的不解释,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大度,也算一种应对。 沈凌怀不耐,出声呵斥,“这种场合如何说私事,赶紧坐回去。” 他是真生气了。 “是,大伯父。” 云舒表现的十分乖顺,坐到空位上,又看向沈大夫人,“大伯母,每月三两月银要给哦。” 女眷们议论声更多了,大体就是没见过月银如此少,哪怕官家庶女也能得十两月银。沈大夫人虚伪,苛待下人,云舒尊敬长辈,在沈家受委屈,其母森氏教女有方这些。 沈大夫人无力的解释,并没有让人信服。 但云舒不再继续说,她就要留给大家猜测空间。 ...... 酒过数旬,厅内三三两两的聚集说笑,只有云舒形单影只,低头吃饭。 她在想,为何没人找茬。 这不,就来了。 “云舒姗姗来迟,理应受罚才是。” 第二十四章 英雄救美 “你想如何?”沈凌怀也不想让云舒好过。 四小姐沈梦烟站在大厅中央,服了服身子,“大伯父,六妹妹不顾宾客等候,肆意晚来,梦烟认为该罚。” “云舒,你可认罚?”云舒诋毁沈府名声,沈凌怀当然乐意处理她,但今日宾客众多,不能落下把柄。女眷的把戏他懂,既然梦烟愿意出头,会她推一把。 云舒缓站起身,目视着前方,慢走过去,与沈梦烟并排而立。 “恕云舒不懂,母亲与云舒并不知有宴会,今日一早,大夫人遣人请走母亲,我一直待在如意阁,未出门,直至丫鬟来请我会客,方知今日有宴会,也怪我腿脚慢,一刻钟才到正厅。” 她的如意阁在沈府角落,与正院相距甚远,一刻钟过来,算是很快了。 她不在乎沈府,自然也不在乎家丑外扬,大大方方说出来,孰是孰非可以自行补脑。 内宅本就是非多,男人或许存疑,可是内宅女眷心里如明镜,这就是内宅把戏。 沈大夫人一定后悔今日把她请来。因为从今日起,沈大夫人贤惠大度、善待下人、治家有方的美名就不保了,反之还会被冠以虚伪的标签。 原因讲完,下一步就是谦虚认错的环节,“让宾客久等,是云舒的不是,还请各位长辈见谅。”她服了服身子,态度诚恳。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不管如何,晚来是既定事实,罚还是要罚的,否则哪还有规矩?”沈二夫人可不想放过云舒。 有位女眷率先出声,“沈家六小姐虽晚来,但情有可原,若各位同意,不如就罚酒一杯,心意到即可,如何?” 云舒身穿下人衣裙,月银不足,年龄小未及第,本就博得了女眷的同情心,再知自己也是受害者,被人误导才晚来,相比于大夫人的清高,人们更愿意相信云舒所言。 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乃官家嫡小姐,与在座各位一样,身份贵重,如果换成下人仆役,或许就博不来同情,还会被斥责无自知之明。 但毕竟是沈家家事,外人无法多言,只能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提供帮助。 “不错,一杯酒即可。” “夫人提议甚好。” 几位认同那位女眷的人赞同她的提议。 “云舒谢过各位夫人及大人。”话毕,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最后连干三杯。 她的豪爽,更显得沈大夫人和沈二夫人小气。 “沈六小姐豪爽!我也陪一杯。”一位夫人举杯一口喝完。 此时,那位提出要罚她的四小姐沈梦烟,则微微一笑,“各位误会了,梦烟所说的罚,并非罚,而是才艺展示。” 话一出,宾客们因质疑她心狠而略感尴尬。 原来是他们想岔了。 但也有女眷不高兴,小声嘀咕:“大喘气,话不出完,一定要等我们误会后才说明。” “梦烟所说为何?” 沈梦烟不气,听到沈凌怀的问话,她继续道:“六妹妹病好后一直闷在如意阁,不如趁此机会与各位长辈、兄弟姐妹加深认识,表演所长,方便熟知,可好?” “云舒啊,梦烟是你四姐姐,她是为你好,怕你一人孤单,正好趁此机会一展所长,与长辈和同辈熟络,你看,各位长辈很喜欢你。”沈二夫人接话劝慰。“云舒,不要扫兴。” 云舒未理她们。 只是看了看对她释放好意的女眷,她们赞同沈二夫人及沈梦烟的建议。 那就看看你们母女俩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于是,她答应了,“多谢二伯母和四姐姐,云舒恭敬不如从命。” 沈梦烟言语热情,“咱女儿家的展示无非是琴棋书画,六妹妹,你看你选哪样?” “我没学过。” 听见云舒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四个字,沈梦烟心里把她骂了百八十遍。 但没难不倒沈梦烟,“听说六妹妹会写字,不如今日展示书法吧。” 见云舒没立刻反驳,她赶紧补句,“六妹妹这是同意了。雏菊,你去准备笔墨纸砚。” 丫鬟应声退出去。 没人看到的时候,沈梦烟阴狠一笑。 ...... 在大厅后堂,云舒选了一件浅紫色衣裙,走到屏风后面。 刚才在大厅时,一个丫鬟不小心把水洒在她身上,只得来更换。 当时那个丫鬟虽惊慌,却无害怕之色,一定是受人指使,为的就是换衣裙这件事。 她拿着衣裙查找不同之处,衣裙无破损,有股清香。 经过仔细端详,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 “六妹妹,这些书写之物可还满意?”沈梦烟面带笑容,眼露精光。 云舒身穿那件浅紫色衣裙,看着面前放置的物品。 案几、笔墨纸砚,均是如意阁之物。 她今日还用这些物件写诗句了呢。 “有心。” 沈梦烟笑意渐浓,“六妹妹满意就好,这些都是如意阁之物,怕你用不怪别的,特意让人去如意阁抬来的。” 云舒不接她话,只看向宾客,“云舒并未学过书法,平日无聊会随便写写,既然各位不嫌,云舒就献丑了。” 沈凌怀提出用颜色写首诗。 云舒站着未动,脑中出现一首带颜色的诗句。 她略微沉思,拿起毛笔,沾上墨汁,就在落笔前,她顿了一下。 墨汁并非自己日常所用,被人换了。用自己的物品出了问题,也不会有人追究。 先是衣裙,再是墨汁,同一种毒用两次,不腻吗? 须臾,她恢复如常,认真写了一首诗句,再一手拂袖,轻放回毛笔,“我身穿紫衣,便以紫色做诗了。” 这时,两个丫鬟走上来,拿起卷轴立向撑开,让厅内人都能看清。 不消片刻,就有人忍不住念出来,“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好诗,好诗啊!” 再听多人也跟着念出来,有人闭眼体会其中韵意。 “百花凋谢化作尘土,夏天已经来到,才知道原来是在太平之世。好寓意!” “沈六小姐的簪花小楷柔美清丽,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好字!” “我耀国又多一位才女。” 众人纷纷赞叹云舒的字和诗,夸奖不断,还有几人欲要走此诗。 有人欢喜自有人忧。 沈梦烟一直盯着云舒,发现她没有异样,有些许诧异。 她在后堂准备数件衣裙,每件都浸泡过断肠草的毒,不管云舒穿哪件,都会接触到毒源。 以防万一,她还在墨汁里添加了此毒,就连毛笔尖也没放过。 按理说只要中此毒,十分钟就会出现眩晕,言语不清,昏迷等症状,为何她还没反应,难道没中毒? 沈凌怀面上谦虚回应,“哪里哪里。”“谬赞。”“云舒还小,多多包涵。”“称不得才女。” 实则内心气愤。 云舒不是他女儿,再有才跟他有毛关系,还不是为三弟贴了金。 要说对自家女眷的影响,大女儿已经嫁给二皇子,三女儿受长公主看中,一定能高嫁,哪还需云舒去提高名声。 二弟家的那两个女儿,并不在他考虑范围。 沈梦烟神情疑惑,看到云舒朝自己走来,吓的双腿软立,想后退却又动弹不得,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云舒。 云舒站在她面前,贴耳低语,“这毒你要不要尝尝?” 本就提心吊胆,又听到这句威胁话,沈梦烟马上慌了,一下子腿软倒地。 接着,她赶快爬起来,要先保命要紧,从人群后跑出了大厅。 因宾客目光都注视在书法上,交头接耳热烈讨论,互说见解,文人嘛,除了政务会对好文格外关注。 就算有一两个人看见,也不会去主动探究。 不过还是有一个例外。 ...... “烟儿妹妹,我有礼物送你。”一个蓝袍少年,丰神俊朗,手拿一只玉镯,满脸担忧。 沈梦烟瞥了眼玉镯,略带嫌弃,“令伍哥哥,我只带翡翠镯。” 这位令伍哥哥,尴尬的用帕子仔细包好手镯,再收回怀里放好,“我会挣钱,给烟儿妹妹买翡翠镯。” 刚说完,他就听见烟儿妹妹的哭声,“令伍哥哥,我被人欺负了。” 最怕烟儿妹妹哭,他手足无措,想为烟儿妹妹擦眼泪,可又不敢,只得安抚道:“是谁,我替烟儿妹妹报仇去,别哭了。” “令伍哥哥别骗我。” “我绝不骗烟儿妹妹,告诉我是谁?” “是我六妹妹,沈梦烟。” “好,我帮你报仇,别哭了。” 沈梦烟面带委屈,心虚道,“她能作好诗写好字。” 这个样子,激起了令伍哥哥的保护欲,“我不稀罕,她惹烟儿妹妹不高兴,我就收拾她。” “还是令伍哥哥好。” 待两人又互诉衷肠后,令伍哥哥依依不舍地先回了大厅。 一旁丫鬟不知小姐为何不镯不要,小姐喜欢钱财的程度不亚于二夫人,便小声问道,“四小姐,为何不要那个手镯,也值些银两的。” 沈梦烟则一脸不屑,“一个破玉镯,值不了几两银子,比我最便宜的镯子都不如,我才不稀罕。”要是往常她一定收下,几两银子也是钱,只是今日她要令伍哥哥办事,不收他礼物,他办事才会更上心。 “奴婢觉得钱公子对小姐挺好的。” 那位令伍哥哥姓钱,叫钱令伍。 沈梦烟用力拍在她胳膊上,“不要胡说,我才看不上他,穷酸样,连个翡翠镯都买不起,要不是能替我办事,我才懒得理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夜不能眠,日日做噩梦,都拜沈云舒所赐,她不死,我不会好转。” ......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大厅,云舒都看在眼里,却没做声。 沈梦烟回来后,白了云舒一眼,坐了回去。 接着,就是她的令伍哥哥登场。 他走出来,拱手行礼,再道:“沈六小姐天资卓越,沈将军一骑绝尘,名冠耀国,不知沈六小姐作为其女,敢否与令伍比试一番?” 云舒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并未答话。 不过就是激将法。 “令伍,你是男子,怎可与女子比试,说出去让人笑话。”一旁的父亲马上出言劝解,他不想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 男子与女子比试,赢了叫胜之不武,输了也会被戳脊梁骨,说连女子都不如。 总之,只要比试,无论输赢都捞不到好,又何必瞎逞能。 他又瞪了眼沈梦烟,连带着对沈家几人都没好印象。 都怪这个扫把星,儿子看上这个扫把星一事,他早知道,但门不当户不对,多次劝阻儿子,就是不听,看样今日要惹麻烦了。 云舒依旧保持沉默,只看着眼前热闹场面,众人千言万语,对钱令伍好言相劝,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可他铁了心要比试,哪怕是父亲、母亲、其他长辈朋友,轮番相劝也无用。 “沈六小姐胆小如鼠,都说女儿随父亲,你不过是孬种。” 他勇气可嘉,在如此重要场合还能随心言语,做事不管不顾,这种恋爱脑没救了。 想做英雄是吧,好。 云舒缓站起身,“你想......” 一道浑厚的声音把她的话打断:“王爷驾到!” 第二十五章 赌注是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道声音可谓是惊呆众人。 据说这位王爷从不参与宴会,哪怕皇上宴请,也不一定去,他冷酷无情,做事全凭心情,整个皇城没人不怕他,哦,除了皇上。 今日能来沈府,确实让人意外。 沈凌怀也心里打鼓,脑中飞速旋转,回忆是否有惹到王爷之事,虽然没搜索到触及王爷逆鳞之事,但仍心存疑虑,担心有遗漏,只能硬着头皮小心应对了。 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大厅内众人,无论男女纷纷起立,垂手而站,也包括随大流的云舒,厅内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此时,门外已站了数名侍卫,为首之人身穿黑衣,高大魁梧,腰配长剑,目光冷酷,压迫感十足,正是那道声音的来源。 身后又有数名侍卫,使人感到紧迫、压抑之感,那种肃杀之气让人胆寒。 云舒听过传言,说惹了这位王爷不快,他真会杀人,但就算杀了人,他也会找到完美借口躲避制裁,比如被他杀的官员,过后都被揭露出贪污等罪行,他并没有杀错,只是提前行刑而已。 时间一长,还在百姓中有了美名,只要是王爷杀的,那都是贪官污吏,罪有应得。 事实是否如此,还有待查证。 此时,大厅内鸦雀无声,全部都低下头,规规矩矩的垂手等待,云舒也是其中一员。 可是,站了好一会儿,那位王爷还没进来。 看样是人未到,侍卫先来占个坑,这气势拿捏的死死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待众人站累了,紧张之感最强时,那位王爷终于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臣(臣妇、臣女、臣子)恭迎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云舒随众人一起喊出了恭维词。 沈凌怀早已从主位上走下来,跪在门内,说起官话,“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那位王爷听而不闻,一个眼神也未留下,进门后直接朝主位大步走去。 见状,沈凌怀赶紧补一句,“王爷请上座。”说此话时,王爷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他不言语,众人只能维持跪拜姿势不动。 云舒抬眼看去,只见他一身紫袍,鼻梁高挺,眼神冰冷,气质从容高贵。 冷眼扫一眼厅内众人,王爷正襟危坐,“不请自来,本王可有打扰各位雅兴?”他的嗓音富有磁性,压迫感十足。 “岂敢,能见王爷,是臣等荣幸。”大臣恭维之词信手拈来。 “各位继续,本王就是来坐坐。”王爷话虽如此,但还没有让人起来之意。 大家可还行礼呢,怎么继续,再说,他在,谁敢继续。 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寂,身旁黑衣侍卫低声提醒道:“王爷,还跪着呢。” 可王爷只是扫了眼跪地众人,“免礼。” “谢王爷。” 众人这才敢站起来,对,只是站起来,还没让坐呢。 云舒也是站着不动的众人堆里一员。 又听王爷发话了,“请坐。” 众人才敢坐回原位。 这位王爷真是气势十足。 云舒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跪拜礼,给了这个傲慢王爷。 “继续。”王爷依旧用命令口吻说出。 沈凌怀只能硬着头皮照做,这是他第一次与王爷打交道,唯有小心翼翼才是王道,“适才说到哪了?” 众人都保持规矩坐姿,没有吃饭,没有喝酒,更没有左顾右盼,整个大厅极其安静。 沉默片刻后,终于有人打破这种紧张气氛,“适才钱令伍公子要挑战沈家六小姐。”此人说的极其规矩。 倒不是他一人这样,是所有人都这样,大气不敢出,说话小心翼翼,太大怕惹恼王爷,太小又怕王爷听不清。 “沈六小姐?” “沈云舒!” 云舒本还在思考怎样离开这里,她不想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待着。 却被两道声音拉回思绪,刚一回神,就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不包括王爷。 她没有因不明所以而慌张,只是冷静的看了看众人。 身旁一位女眷好心提醒道:“那位钱令伍要挑战你。” “多谢夫人。”云舒低声道谢。 她站起身,朝钱令伍走去。 此刻,钱令伍十分紧张。 这个沈云舒说话太直,不过脑子,什么话都说,如今王爷还在,她要是乱说一通,可怎么办。 待云舒来到面前,他用只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你不要乱说话。”还用眼神警告云舒。 云舒点下头,小声回道,“好。” 这下子钱令伍提起的心终于落地了,他不怕与云舒比试,就怕云舒乱说话。 “钱公子,你说我胆小如鼠,是孬种,还暗示家父也如此,这般羞辱,我岂能退缩?不用多言,我应战便是。” 云舒语气平淡。 钱令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爷,发现王爷没有怒气,便稍稍安定下来。 他用言语羞辱有官职的将军,王爷要是修理他,易如反掌。 “你想如何比试?”云舒继续问。 “我是男子,不欺负你,骑马、射箭你选一样。”钱令伍一副公正姿态。 有人忍不住腹诽:这叫不欺负?你一个男子主动与女子比试还叫不欺负?真丢人。 这人的想法与大多数人一样。 云舒站直了身子,“马上剑术。” “一言为定。”钱令伍怕她反悔,赶紧接话。 他从小习武,骑马射箭虽不算最好,但在氏族子弟中能排中等,一个小女子,何惧之有!等着我收拾你吧。 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沈梦烟,看到沈梦烟紧张之色,他斗志更足,向她坚定地点了下头。 烟儿不用担心我,放心,你令伍哥哥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会把那沈云舒打的跪地求饶。 而沈梦烟紧张过后,脸上挂上一个笑容。 “赌注是什么?”云舒继续问。 她可不能白忙活一场。 “你定。”钱令伍自信满满,他不认为自己会输,所以赌注是什么并不值得他费心。 听到这两个字,沈梦烟感觉血压上升,已经不知用什么词来骂这个蠢货了,就不能提对自己有利的吗。 云舒:“好,我赢了,你要为先前羞辱家父及我的话,跪地道歉,还要赔付我精神损失费、尊严损失费、健康损失费及时间损失费,共计两千两纹银。” 钱令伍想也没想就答应:“好,我赢了,你也如此。” 但答应完,就有些后悔了,他家可拿不出两千两,而且这费那费的,都是什么,听都没听过。 不过他又安慰自己,认为自己不会输。 根本没去看父亲母亲的明示暗示。 可是云舒看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奈何有这个恋爱脑、二百五的儿子,不让他吃亏永远不知父母恩。 她转过头,看着王爷,“有王爷在此,想必钱公子不会赖账。” 不过沈梦烟应该不会只是让她射箭吧,还有什么花招,我等着。 王爷只扫了她一眼,就冷傲的把脸移开,连个余光都不给。 “不要小瞧人,不就两千两,我给的起。”钱令伍又不过脑子说出来。 “你也相信自己会输吗。” 钱令伍意识到自己回话太快,还没比赛呢,怎么就提起给银子,那不就是输的意思吗。 他父母转开脸,不想再看这个败家儿子,咱家有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 ...... 云舒与钱令伍使用的都是沈府弓箭,这样公平。 两人即将踏出大厅。 王爷的磁性嗓音响起:“我还没同意。” 云舒心道:这位王爷来了一件正事没干,却又制止她们比试是几个意思? 第二十六章 一局定胜负 就在众人纠结是出去看比试,还是留在大厅陪王爷时,王爷说话了。 但像是反对。 云舒转回身看着王爷,用眼神询问,她不会冒失地直接问出口。 王爷没看任何人,只是转头道,“冷誉。” “是,王爷。”被称作冷誉的黑衣侍卫上前一步,高声道:“哪位是沈四小姐?王爷有请。” 不但当事人沈梦烟愣住,就连厅内众人也愣住。 难道这位王爷来此是找沈梦烟的? 沈二夫人推了一下沈梦烟,“王爷特意来找你,快过去。” 可沈梦烟不开心了,王爷长相俊朗,声音好听,还有权有势,哪里都好,可就是吓人啊,她感觉王爷一个不高兴就会把杀了。 经过云舒射箭那一吓后,如今的她满脑子都是杀杀杀,死死死。 她惊恐地跪在王爷脚下,不敢抬头看,她怕那双眼睛。 “冷誉。” “是,王爷。”冷誉秒懂,拿出一个廉价玉镯,低下头看着沈梦烟,“四小姐,王爷送你的玉镯,把左手伸出来,我为你戴上。” 沈梦烟还在低头,只是呆呆的伸出左手。 冷誉粗鲁地给她戴上,再贴着王爷耳朵,挡住嘴巴对着王爷说了什么。 从王爷神情上看不出所以然。 接着冷誉站直身体,“回去吧,没事。” 包括沈凌怀在内,众人都不明所以,却又不敢问。 只有沈梦烟还沉浸在疑惑之中,此刻她觉得王爷并不吓人,还会送礼物呢。 这时,一个侍卫快步走进来,对着冷誉说了什么,冷誉再转达给王爷。 接着,王爷起身,留下句“不必送。”便大步离开了。 “恭送王爷。” 王爷在的时候,他几次要搭话,却都被王爷冰冷的眼神警告回来,他觉得,王爷比皇子还难沟通。 “走吧。”云舒的话把众人又拉回现实。 ...... 靶场上, 云舒和钱令伍分别骑在马上,手握弓箭,在固定的区域骑马奔跑,还要在规定时间内向箭靶苹果射去。 而沈梦烟则是那个举果人,她头上顶着一个苹果。 此时的她,浑身发抖,却又不得不站在这。 当时云舒提出让沈梦烟做举果人时,特意看向钱令伍父母,她相信二老定会同意,并且愿意劝说促成,结果就成了,哪怕沈二夫人及沈凌炎极力反对也没用。 因为二老也愿看怂恿他们儿子的人不好过。 这个场地是沈府的一个靶场,场地不大,宾客们聚集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比试。 钱令伍先出战。 他骑马奔跑,射箭,最终射出十只箭矢,中了九次,只要中了,就会在沈梦烟头顶上重新换上新苹果。 他射箭时,沈梦烟也会害怕,担心他技术不行,射伤自己,但还能咬牙坚持。 中了九次,自认成绩不错,钱令伍对云舒挑衅道:“等着认输吧。”还不忘大声安慰沈梦烟,“放心,我会赢。” 他父母可没那么乐观,年长之人终会谨慎些。 云舒对他的挑衅置之不理。她骑在马上,手持长弓,目光看向远处的高台,高声道,“各位大人,夫人,请为云舒作证,无论输赢,都要认。” 有官员及夫人大声回应,“放心,我们作证,无论输赢,你们双方都要认。” 得到明确答复,云舒便转回头,又看向远处的沈梦烟,抬起手放在脖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见此,本就盯紧云舒一举一动的沈梦烟,吓的浑身一抖,头顶苹果也被晃掉地上。 不知为何,就是感觉云舒看穿了自己,还要杀自己。 她心急如焚,已经冷静不下来了,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名声、孝道、面子统统不要。 云舒猜出她的想法,但不想给她这个逃跑的机会。 她策马狂奔,不惧马上的颠簸,紧盯住沈梦烟。 迅速搭箭,开弓,瞄准,射箭,一气呵成。 “嗖!” 一支箭矢飞向苹果。 沈梦烟想跑的想法还没实施,就被这个箭矢拦住,只得惊恐地闭上双眼。 突然感到头顶一轻,箭矢射中苹果中心,带着苹果一起,射进后面的箭靶。 十环。正中靶心。 当沈梦烟头上的第二个苹果放好,云舒又是一连串动作,射出。 “嗖!” 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直至第九只,全部命中苹果,再射中靶心。 最后一只箭矢,云舒搭箭,开弓,瞄准,但没有射出。 她直勾勾地盯着沈梦烟,直到沈梦烟睁开眼睛看她时,她突然松回弓,用食指轻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还露出一个微笑,附带一抹冰冷的眼神。 并无声地用口型说出“我要你死”四个字。 这下子沈梦烟更怕了,她再次回忆起上次云舒威吓她的情景,再配上这些手势、眼神,她怕的要死,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在她眼里,云舒就是来夺她命的鬼魂。 怎么办,怎么办,母亲只会骂我没用,父亲不管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本来她已在云舒弓上涂了断肠草的毒,只要摸上就会中毒,她要云舒死,哪知云舒还好好的。 看着云舒越来越恐怖的笑容,她怕啊,突然听见脑中有多个声音。 “过去杀了她。” “赶紧逃吧。” “我是神仙,会保护你。” “像狗一样爬,她就看不见了。” 她脑子快炸了,大喊道,“闭嘴,我脑子要炸了。” 云舒冷笑一声,再次搭箭开弓,射出最后一支箭矢。 “嗖!” 只见沈梦烟吓的瘫倒在地,箭矢穿过她站立时脑袋的位置,钉入后面箭靶。 云舒这一箭就是冲着她脑袋而去,她不躲的话必死无疑。 今日云舒就是来要她命的,就看她如何躲过这一劫。 众目睽睽之下,沈梦烟顶果左右晃动,而云舒未系统学过射击,就算把她杀了,也可说自己中毒射偏,反正此事由钱令伍挑起,为了免除自己不劝阻之罪,这些官员当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退一万步,就算要找人算账,也轮不到她。 片刻,沈梦烟从地上爬起,哈哈大笑的满场奔跑,突然看着一个木柱就冲过去,对它拳打脚踢,嘴里不停的嚷嚷:“哈哈,你死了,被我杀死了。” “我要杀死你,哈哈。” “杀杀杀,杀杀杀。” 接着,又离开木柱,向云舒跑来。 眼见她即将靠近自己,云舒一手勒紧缰绳,马儿立刻抬起前脚,仰天长啸起来。 见状,沈梦烟停下冲过来的脚步,好像是怕被马儿踩死,待云舒腿下马儿双脚着地时,她忽然大喊起来,“我是狗,旺旺。” 然后,看也不看云舒,向高台众人快跑而去,嘴里依旧喊叫不停,“杀了你,杀了你。” 此时有人惊叫一声:“她疯了!” ...... “她疯了?” “回大夫人,大夫看过,是疯了。”方妈妈恭敬的回答。 大夫人转过头,柔声道:“老爷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梦烟这孩子会好的,六丫头哑巴的病不是也能痊愈吗?” 沈凌怀深汉口气,“二弟找过我,梦烟终是他女儿,我不能不管呐,夫人,神医几时能来?我们多花些钱也好,只要能治好梦烟。” 就知道你让我找神医救她,可不想救她,大夫人为难道:“不是妾身拿乔,神医行踪不定,妾身也无法找到。” 她了解沈凌怀,如果想救治梦烟,他会以命令的口吻与自己说,以这种疑问口气,就是不想管,而她替他把想法说出。 又道:“今日众多宾客看到梦烟疯癫之样,就算治好也难再嫁人,月婵还未嫁人,雅静又是二皇子妃,让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妹妹,会被说闲话。二叔正在升任吏部侍郎的关键时间,别有了污点。” “听夫人之意,是想把她送出府?”沈凌怀面上有些不赞同。 “老爷不愿意,留在府里也好,反正沈家还养得起。”大夫人只是笑看着他,不再规劝。 明明你也想把她送出去,我就将你一下。 而他却换了说法,“夫人所言极是,我不能为了一个梦烟,再影响到两个女儿。”又表现的十分为难,“就按夫人的意思办吧。” “老爷如此为难,要不就养在......” 大夫人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就按夫人之意办吧。我还有事,不陪夫人,夫人早点休息。” “老爷慢走。”大夫人服了服身子。 “夫人,您不能总与老爷如此生疏。”方妈妈来到她身边好言相劝。 大夫人抚摸着手腕的佛珠,“这一切都是为了儒文哪,反正我习惯了,这种恶事他都让我说我做。” “夫人,这话还是放心里的好,小心隔墙有耳。” 见夫人点头,方妈妈叹口气,“大公子知道您心疼他,就是苦了夫人。”思考片刻,说出夫人想知道的事,“依着夫人吩咐,丫鬟一事我已查明。” 看见大夫人投来的询问目光,她又道:“去请六小姐的笨丫鬟是我们院里打杂的,并非墨玉所派,而是四小姐给了银钱让她去的。墨玉派去的丫鬟被四小姐找人关了起来,得知四小姐疯掉后,看守婆子怕您怪罪,就把那丫鬟放了,所以我才弄清这事。” 大夫人把佛珠重重摔在手边小桌上,“祸害!沈家怎有如此祸害,要不是她自作聪明,又何来今日之事,她把自己搭进去也就算了,把我也连累了,这些官妇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以后她们都会防着我。” 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口碑,一日就毁誉参半。 “我也不能饶了那六丫头,方妈妈,二嫂嫂还是气头上,你把此物给她,怎么做就看她了。” 第二十七章 有毒 乾进院, 沈梦烟五花大绑在床上,安静的睡觉。 二夫人则坐在床边,边骂边掉泪,“你个没用的东西,被那小畜生害成这样。” “怎就这么没用,母亲白养你了。” “快点好起来,去教训那个小畜生。” 之所以这样对沈梦烟,她也是无奈。 自从艰难的把沈梦烟弄回来,就一直大喊大叫,后来好不容易弄到床上,还趁她不注意时,一把把她推倒,骑在她身上,双手狠狠掐住她脖子,恶狠狠的嚷嚷: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眼看就要断气了,她手上摸到玉枕,朝沈梦烟头上拍去,算是侥幸活了下来。 之后就一直这样绑着,生怕沈梦烟再发疯。 不过这样也只是束缚住沈梦烟的手脚,却制止不住喊叫。 扰的她连续几日失眠。 这时,大夫人的奶妈方妈妈来了,“给二夫人请安,四小姐被害成这样,大夫人也心疼,可此病神医也治不了,帮不上忙大夫人心里过意不去,不过知道这一切都是六小姐所为,特命老奴送来这个,看您能不能用上。” 二夫人接过这物,又回头看了眼沈梦烟,咬牙切齿道:“好,替我谢大嫂,关键时刻还是大嫂想着我,不愧我一直对大嫂那么好。” 方妈妈撇撇嘴,你何时对我家夫人好过?不都是我家夫人哄着你。 ...... 从靶场回来后,云舒就待在森柔的平安院。 把参加宴会与靶场的事都与森柔说了一遍,是想让森柔日常小心些。 “夫人,小姐,这是李大人替钱家送来的银两,我点了,两千两一文不少。”子依手拿银票从门外走进来。 李大人是谁云舒不知,定是中间人,钱家这样做,是为了通过李大人来告诉众人,他愿赌服输,守信付钱了。 云舒接过银票看了眼,“怎么是两家钱庄的银票?” 子依回道:“回小姐,钱家东拼西凑只有一千两,另一千两是二老爷所出,同僚夸他仁义。” 沈凌炎小肚鸡肠,会仁义?我猜应是被同僚嘲讽,不得以借仁义之名忍痛出钱,又为了面子不肯来找我放弃讨要,不过就算他来了,我也一分不让。 “小姐,子依有一事不明。” “说。” 自从小姐醒来后,子依只要见到小姐,就不自觉地恭敬起来,平日里也谨小慎微,她觉得小姐话不多,有时平易近人,有时又气势十足,让人背脊发凉。 虽然小姐没有与她说过重话,但就是不容置疑,她自认稳重谨慎,可有些时候还是不敢直视小姐眼睛。 小姐的心智根本不像十几岁少女,倒有上位者的威严。 就像现在,小姐只说了一个‘说’字,她就恭敬的微低下头,小姐的眼睛她是万万不能看的。 “钱家家底浅薄,平民出身,这一千两已是全部家当,小姐并不是贪财之人,比试当日钱公子已经应赌约跪地道歉,为何不免了这笔银两?” 森柔也等着女儿回答,很多时候她亦看不懂女儿,她的女儿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也不会主动欺辱人。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无关其他。”云舒看了子依一眼,又看了眼森柔,“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本就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既然钱令伍愿意为沈梦烟出头,不管原因几何,她都不会宽恕。 他的父母老来得子,不忍对他严厉管教,也只能承受恶果了。 ...... 数日后,平安院内,云舒和森柔围着圆桌,其乐融融的在吃饭,森柔一下下地给云舒夹菜,还不忘嘱咐:“多吃点,长胖些。” 而云舒也吃吃停停地给森柔夹菜,学着森柔说话的语态,道:“母亲也多吃点,长胖些。” “这孩子!”森柔宠溺的看着女儿娇俏面庞,继续给她夹菜,满足地看着她吃,偶尔也陪着吃上几口。 子婳在一侧形神并茂地描述府内见闻,这是被云舒培养出的习惯,一开始,云舒常问她各种问题,时间久了,她就会主动去了解,主动来回禀,不管有用没用,只要她看到的都会告诉云舒,毫无保留。 “小姐,那日跟在你身后进大厅的丫鬟,听说得疯病死了,我看啊,就是大夫人灭的口。” “还有,小花园里多了几种花,说是二小姐让种的,我记得她平日一直讨好四小姐,四小姐说什么她都说好,四小姐骂她,她也不吭声,四小姐不在,如今她也有胆子自己做主了。” “差点忘记了,今日一早四小姐被送到了庄子上静养,可二夫人不哭不闹,特别安静。” “二夫人院里的丫鬟说,神医也治不好四小姐的疯病,所以也没来看。” 云舒心里冷哼,是治不好,还是干脆不想治,只有大夫人心里清楚。 边听着子婳絮叨,边给自己夹菜吃。 突然,她停下吃菜的动作,并抬手按住森柔夹菜的手,摇头示意不要再吃。 接着,她放下筷子,立刻为森柔把脉,查看森柔身体状况。 须臾,在森柔询问的目光下,她松开探脉的手,凑近森柔耳朵低声道:“有毒,不过母亲并未食用。” 闻言,森柔严肃起来,立刻把女儿面前的餐盘端到一边,再仔细查看女儿,脸、手,凡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查了个遍,还担忧道:“舒儿,你有没有事啊?” 真是关心则乱,如真中毒,肉眼检查身体表面用处并不大。 理解母亲是在关心她,所以也任由母亲检查完,她才拍了拍母亲的手,“我没事,母亲放心。” 然后她端起桌上菜肴,一一凑到鼻前闻了闻。 最后,认定只有她最后吃的这盘菜有毒,如今已经被吃的见底,又经过仔细检查,发现毒只涂抹在了菜盘中心───指甲盖大小的区域。 这样的投毒方法确实很难被发现。也就是她动用镯息,才感受到此毒的痕迹而已。 因为只有中间那片菜叶沾了毒,吃下便没了证据,如若没吃,还可以继续用此方法下毒,没人能察觉,就算用银针试毒,也无法把每盘菜的每一寸,都扎到底来确认。 第二十八章 审问 服下这种毒不会立即毒发,但活不过一日,上次给母亲投的毒是慢性毒,这次直接来狠的。 她让子婳去门口守着,不让人靠近,而她则询问母亲几个问题,得到母亲不确定的答案后,又让子婳默默叫来小月,这是母亲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 小月刚一进门,就看见夫人和小姐端坐在饭桌前,表情十分严肃,小姐还凝视着她。 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却又强装镇定的行了礼,还在记忆中搜寻自己有没有犯错。 当她行完礼抬头时,看到夫人依旧表情严肃,并无开口说话之意,而小姐却气势十足,让她感觉后背冒凉风。 只看了小姐一眼,她就慌张地再次屈膝行礼,无论自己对错,都要诚心认错,只要自己规矩,主子就不会赐死自己。 她屈膝不敢起来,也不敢出声询问缘由,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等着主子吩咐。 良久,小月累的双腿微颤时,云舒才开始问话,“小月,这几日可有不同寻常之事?比如谁与你说过话,谁给过你东西,又来过什么人,事如巨细全告诉我。”却并有没让小月起来的意思。 被震慑住的小月脑子一片空白,哪敢去想小姐问话的意思,她狠掐自己一下,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乾进院的赵婆子在咱们院外偷看过,被我赶走了。” “泰康院的丁香送来过吃食,不过夫人不要,奴婢又让丁香拿走了。” “还有府里采买的赵大哥来给我送过点心......”她说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接着急忙抬起头否认,“不过我没收......” 小姐问话声不大,她也只能小声回话。 这时她双腿越发颤抖,但小姐没发话,也不敢起来,只能咬牙坚持着继续说:“几日前,府里管事送来四个打扫丫鬟,夫人本不要,呵斥过,也赶过多次,但这四个丫鬟跪地求饶,死活不肯走,说是如果不能留下,管事会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去,夫人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把她们打走,但也没答应留下,她们就一直这样在外院待着。” 这回她听到了云舒的救命音,“起来吧。” 她如蒙大赦,激动地站起来,又赶忙谢恩。 云舒又低声问:“她们都做了什么,去了哪,见过谁?” 她喘着粗气,边回忆边小声说:“她们负责打扫院子、浇花,吃食都是奴婢做,没让她们碰过,夫人的屋子也是奴婢打扫,她们没进来过。奴婢没见她们出过院子,除了那乾进院的赵婆子远远的偷看过,也没别人来了。”说到最后,她还言辞肯定道:“她们应该没问题的,奴婢都盯着呢。” 自作聪明。云舒冷声问:“你们睡在一起吗?” “对,我们睡在同一个偏房。” “你睡着后,又怎知她们有没有出门?” “奴婢不知。”小月心虚起来,紧张的手足无措,连回答的声音都渐渐变小。 云舒步步紧逼,“每日做吃食前,餐具是否检查过?” “夫人睡觉时谁在值房?” “你干活时,又如何得知她们有没有出去?” “既然什么都不知,又如何保证她们没问题?” 本就极度紧张的小月,直接吓破了胆,每次小姐与夫人一起都笑盈盈的,第一次见小姐这么凶,她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磕磕巴巴的答道:“奴婢......奴婢......不知。” 然后习惯性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小姐饶命,不要赶走奴婢,是奴婢乱说话,奴婢没看住她们,奴婢不该说她们没问题,奴婢......” 这时,云舒放在圆桌下的手,轻轻拽了一下森柔的衣服,用口型表示:你来安慰她。 森柔怜爱地冲女儿点了下头,又反握住那只拽她衣角的手,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不用担心,小姐就是问问你,你如实回答即可,不会赶你走。”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小月接连磕了两个头,还是不放心的偷瞄一眼云舒。 “小月,夫人只信任你,不能让夫人失望,但凡靠近夫人身边的人,你都要留意,夫人心善,以后有拿不准的事情,随时到如意阁找我,不可再自作聪明。”云舒语气和善了些,但小月仍旧害怕。 小月赶紧磕头谢恩:“谢谢夫人,谢谢小姐,奴婢一定谨记小姐教诲。” “这番对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要如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切记不可让他人看出来,否则,别怪我下手狠。” “奴婢,奴婢谨记小姐吩咐,不会让人看出来。”小月的惊吓之感,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就像刀架在脖子上,感觉自己的魂都快吓没了。 “去如意阁找子依,让她速来。” “奴婢这就去。”小月长长地舒了口气,如同劫后余生,现在的她,走路如踩在棉花上。 小姐太可怕了,相比这下,倒觉得大老爷和蔼多了。 待小月恭敬的退出去,森柔有些不安,她不愿相信背叛自己的是身边人,“难道是小月?”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云舒,希望听到不是小月的话。 云舒笑了笑,拍着森柔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不是小月,她刚才的神情只是惊慌和紧张,没有说谎。” 森柔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不是她就好。” 被信任之人背叛是很难受的事,当年将军遭信任之人背叛,才会身陷险境,自己也差点性命不保。 她看向云舒,“舒儿真调皮,把平时机灵的小月吓成这样,以后啊,你在她心里就是凶神恶煞之人了。” “女儿不在乎,这样一来,她会更珍惜母亲对她的好。” “这孩子。”她依旧怜爱的拍了拍云舒的手。 云舒:“母亲,现在我怀疑是那四个新来的丫鬟有问题。” 说过多,又拿出装有十粒解毒丸的小瓷瓶,塞进森柔手里,“母亲,这是解毒丸,您贴身收好,不管何时,只要感到身体不适,就立刻服下一粒。” 思考片刻,又道:“母亲与舒儿一同演场戏如何?” 第二十九章 抓人 夜幕降临,云舒猛地打开紧闭的房门,大声喊道:“来人!” 话落,平安院的丫鬟们都迅速跑出来,站在院子里等候主子差遣,有新来的四个丫鬟,小月及子依、子婳。 云舒看了眼院中七人,命令道:“子婳,你即刻去城里请大夫,快去快回,不可耽搁。” “是,小姐。”子婳没有一分迟疑,立刻小跑出了平安院。 “子依,你拿着这个药方去药房抓药,速去速回,不可耽搁。” “是,小姐。”子依快步走过来,接过药方,也没有任何迟疑,疾步走了出去。 “小月,把院门落锁,没我的吩咐,不准走出平安院半步。”云舒说最后一句话时,还扫一眼新来的四个丫鬟。 那四个丫鬟赶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云舒那带有杀气的眼神。 “小月这就去。”小月哪敢耽搁,立马小跑过去,关门落锁。 事毕,她赶忙回话:“小姐,门已落锁。” 对于云舒的命令,她不仅不敢怠慢,还要完成的更快更好。她看明白了,只要小姐要杀她,夫人都未必能拦住。 “嗯。”云舒对着那四个新来的丫鬟问道:“你们是谁?” 一身浅绿色衣裙的丫鬟走出来行礼,介绍自己:“奴婢叫翠儿,是管家派来伺候三夫人的。” 又一个扎着双丫鬓的丫鬟走出一步,躬身行礼:“奴婢叫小娟,也是管家派来伺候三夫人的。” 接着,就是另外两个丫鬟分别走出一步,行礼回道:“奴婢西兰”“奴婢彩蝶” 云舒发现这四个丫鬟都低着头,没有看她,就像怕被看穿心思一样。 “舒儿~~”这时,房内传来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 “母亲,舒儿这就来。”云舒看向房内回应一句,就疾走回屋子,紧关上房门。 新来的四个丫鬟还恭敬地站在院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她们又听见了屋里传来的低低安慰声,“母亲,你不会有事的,大夫很快就来,再忍忍。” 又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舒儿,母亲不舒服,想睡会。” 接着就听到低声抽泣,分不清是谁发出的声音。 “你们还杵在这干吗,等着天上掉馅饼啊?快去睡觉,小姐说了,不能出门。”小月如往常一般,对四人发号施令。 “是”“是”“是”“是”四个丫鬟赶忙应下,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小月回了偏房。 一个丫鬟凑上前拉住小月胳膊,“好姐姐,我才知六小姐如此冷静睿智,哪怕夫人病的这样重,六小姐也能把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小月甩开她的手,“别跟我套近乎,夫人没病,好着呢,不该你打听的事少问。” …… 夜,静极了。 出去的子婳和子依还没有回来,此时的小院空无一人。 然而,有扇门有了变化。 偏房的门慢慢打开,有个丫鬟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先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再悄悄向院门走去,再确认一遍没人,才轻取下门栓,又回头看了一圈,才轻拉开院门跑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院门关上。 一切动作都做的静悄悄,几乎没有听见声音。 出来后,朝着一个方向一路小跑。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有个人影悄悄跟了上去。 直到确认她的目的地后,这个人影脚下突然加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不顾她惊恐的神情,一个刀手把她敲晕。再弯下腰,看清对方的脸,又发出一个无声的“呸”,才单手提起她的一只脚,在身后轻松拖行,往平安院的方向跑去。 在月光照亮的地方,能看出这个人影正是子婳,被云舒借请大夫为由支开后,就一直在平安院门外隐藏,只等这一刻的到来,她出来时天已擦黑,并没有被人发现。 这种悄无声息把人敲晕的事,对她来说无难度,因为已经敲过多次,熟能生巧了。 把人拖回了平安院,但没有进门,只是扔在了外墙边没被月光照亮的漆黑处。 忙完这些,又躲到一个漆黑角落里,眼睛盯住平安院的院门,等候下一个猎物出现,偶尔还会朝两边瞧瞧,看看有没有子依的身影。 而她惦记的子依,在她离开后,跟上另一个偷跑出来的丫鬟。 待确认了丫鬟想去的院落后,才轻跑上前,一棍子把人打晕。 这是子依第一次做这事,还手法生疏,略带紧张。 她先蹲下确认丫鬟状态,再提起丫鬟双手在身后拖行,走了几步发觉有些累,就扔下双手,提着双脚继续在身后拖行。 纵使速度慢,却也赶回来了,与子婳敲晕的丫鬟扔在了一处。 躲在暗处确认无人再出来后,才拖着战利品回去,向小姐回禀成果。 “小姐,我们回来了。”子婳人未到,笑音先传进了屋里。她总是挂着笑脸,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子依默默跟在她身后,“小姐。” “坐下慢慢说。”云舒坐在木凳上,把茶水推到二人面前。 躺床的森柔也坐了起来,想知道谁是下毒之人。 子婳笑嘻嘻道:“小姐果然没猜错,下毒之人就混在那四人中。小姐法子高明,一试就中。” 再与子依对视一眼,继续道:“我抓住的人是翠儿,她想去二夫人的亁进院。” “子依抓住的人是西兰,她想去大夫人的泰康院。”子依紧随其后说出来。 “做的不错,去堵上她们嘴,再绑住手脚,关在柴房里。子依,你守着柴房门,子婳,偏房的小月和两个丫鬟交给你,让她们今晚昏睡过去。”云舒吩咐道。 翠儿和西兰太沉不住气,想邀功,又怕被拆穿,这么明显的套路也能中计,忍一晚或许就不会露馅了。 不过到那时,云舒会直接用武力解决此事。 “是,小姐。” “是,小姐。” 两人应声退了出去,各办各的事。 云舒回头对母亲笑道:“母亲先睡,剩下的事交给舒儿吧。” “舒儿小心点。” 在她眼神利诱下,森柔无奈躺进了被窝,她又给森柔掖了掖被角,才离开了房间。 森柔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怜爱又心疼,久久没有回神,良久才发出一声感叹:多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母亲身边...... 第三十章 下毒之人 “弄醒她!” 云舒站在一个丫鬟身前,手里多了一个药瓶。 “是,小姐。” 子依拿过药瓶,蹲在绑成螃蟹状的翠儿面前,打开瓶塞,将药瓶放在翠儿鼻下。 片刻,翠儿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摆动着胳膊,却无法动弹,这才意识到不对。 猛地睁开双眼,看见一双女子的脚,她瞳孔一缩,再顺着这双脚往上看,正对上云舒那双冷眼,顿时直冒冷汗,赶忙移开视线。 又瞧见一旁的子依在给药瓶盖盖子,另外还有个丫鬟打扮的人,绑成螃蟹状,侧躺在角落。 翠儿担忧之余,还惊慌地看了下周边,有摆好的木柴,扫院的大扫帚,两个大缸,还有些杂物,她常来这个地方。 是柴房! 心知事已败露,她害怕了,可转念一想,夫人从未对下人动粗,那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肢体乱动,一番折腾后,艰难的坐了起来。 云舒也不急,等翠儿忙活完,才从太乙镯里取出个小瓷瓶,抬眼看着翠儿,再一步步地走过去,她脚步不快不慢,可翠儿的心却跟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的。 翠儿紧盯小瓷瓶,眼看云舒拔下瓶塞,从瓷瓶滴出几滴液体。 只听“呲”一声,液体滴落的地面,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这是云舒在太乙镯里找到的浓硫酸,腐蚀性极强,只要量够,混凝土也能腐蚀掉,更别提柴房的砖地了,不过只发现这一瓶,眼前状况是够用了。 然而堵了嘴的翠儿,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惊恐万分,身体挣扎着向后挪动。 可是她挪一寸,云舒就靠近一寸,直到退无可退,后背贴在了墙上,双眼也依旧紧盯瓷瓶,唯恐里面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身上。 当感到云舒不再靠近自己了,她便大着胆子仰起头,想看看云舒在做什么,正好又对上那双冷眼,似乎还带有一丝笑容,就像食人花张开大嘴要吃人的开心样,她顿感背脊发凉。 眼神不对,还不够! 云舒手拿瓷瓶,随意一倒,一滴液体擦着翠儿鞋尖精准滴落在脚边。 “呲”一道简短的腐蚀声。 翠儿看着自己烧伤边缘的鞋尖,胆战心惊起来,忍不住奋力挣扎。 火候不够! 云舒又在她鞋边滴了几滴。 响起连串的“呲”“呲”声。 翠儿不再抱有侥幸心里,她确信六小姐与夫人不同,真的会杀了自己。 稍作停顿,又开始拼命挣扎,十分疯狂,似要挣脱开身上的绳索。 一旁站立的子依,略带拘谨,这是她首次面对如此情景,还没有习惯。 她似乎明白为何小姐愿意带子婳出门办事了,因为她不如子婳大胆,更没有子婳那股狠劲。 力气终归有限,翠儿扑腾累了,软趴趴的抵墙坐立。 此时,她已如惊弓之鸟,看到云舒再一次走近自己时,唰一下“呜呜”哭了起来,眼神尽是恐惧求饶之色。 这回差不多了。 翠儿心里防线已经崩溃。 云舒把玩着瓷瓶,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冷酷无情的话,“你,只有一次机会。” 翠儿小鸡啄米般“呜呜”点头。 “谁是接头人?让你做什么?谁给的药?” 得到翠儿的点头回应,她看了眼子依,“让她说话。” 子依立刻走过去,一下子扯出翠儿嘴里的脏布。 嘴巴重获自由的翠儿有片刻愣怔。 云舒又眼神示意子依,可子依没有看懂。 难怪!先前这种威胁人的事,都是子婳来做。 也罢,今日就自己来吧。 她上前一步,一脚踩碎翠儿脚趾骨,“不想死就别出声。” 求生本能让翠儿咬牙忍住疼痛,她对云舒的话深信不疑。 可是云舒没放过她,手中突然多了把短刀,对准她另一只脚猛刺下去,直接刺穿脚背,再麻利拔出,血喷溅了她一脸。 “下一刀就是你脑袋。”云舒举刀朝她刺入。 “我说我说,我说。”刀尖突然停在自己眼前,她害怕极了,战战兢兢道:“是……是红鲤让我这么做的,她……她是乾进院管事李妈妈……手下的人……” 云舒皱眉,“说的太慢。” 翠儿吓一激灵,脑中迅速组织语言,如倒豆般一口气说完,“毒药是红鲤大哥给的,昨晚与他在院外相见,告诉我下毒法子,我只能照做,否则他会杀了我。” 不再心存侥幸,她卖力磕头,声泪俱下,“小姐饶命,奴婢知道的都说了,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放过奴婢吧,奴婢是被逼迫的。” 云舒看了眼身旁的子依,只从子依眼中看出些许紧张,再无其他情绪。 不错!没有同情心泛滥。 她垂眸冷声道:“一句被迫就想抵消你的罪责?既然有胆动我的家人,就别怪我狠辣无情。” 话毕,不顾翠儿惊恐的神情,她提起翠儿发髻,另一只手反向握刀,对翠儿脖颈一抹,喉咙被割断,血渐渐渗出来。 又快速拿起地上破布,把翠儿脖颈伤口缠住,“扔缸里。” 她不想让翠儿的血弄脏母亲宅院,缸弄脏扔了就是。待事情忙完,尸体是要物归原主的。 “是,小姐。” …… 处理完翠儿,子依学着云舒的样子质问了西兰,就是柴房里另一个被捆绑的丫鬟。 云舒把审问西兰一事完全交给了子依,她只在一旁观看。 子依虽然手法生疏,耗时略长,却没让她失望,还是有收获的。 而西兰的下场与翠儿一样,被割喉扔缸。 原来西兰是大夫人派来的,一是监视森柔,二是掩护翠儿下毒,但翠儿并不知西兰的存在。 “做的不错!”云舒向来不会吝啬夸奖。 忙完这些,她安排子依在平安院保护森柔,待天亮后,把余下的两个丫鬟打出去。 而她则带着子婳去找翠儿口中的红鲤。 …… 云舒二人躲在黑暗处, 看见乾进院的院门开了,有个蒙面黑衣人,扛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这个女子披头散发,软趴趴的搭在黑衣人肩上,垂下来的手臂毫无生气的随意摆动。 待黑衣人走远,云舒才上前查看,发现地上有不少血滴。 子婳小声道:“我看见这女子手上有个手镯,红鲤也有一个,她会不会是红鲤?” “被灭口了,她们动作倒是快,我们走!” 云舒话落,二人又朝府外跑去。 …… 红鲤大哥的住处,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云舒轻来到窗边,用手指戳出个小洞,往屋内看去。 有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又看了圈内景,未发现其他人,她意识到不妙,随后推开窗跳了进去。 来到屋内,她谨慎探查可藏人处,确认无危险后,才蹲下来观察这个躺地之人,他脖颈已断,应是被人大力扭断而死,身体还有余温,说明凶手刚杀完人没跑远,可能还在附近。 她抬眼朝窗户看去。 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她赶紧追了出去,子婳也紧随其后。 第三十一章 主谋是谁 这个黑影一身夜行衣,脚步轻捷,黑布遮面。 他跑出这个院子,一路来到街上,这个时辰的街道,寂静无人。 再沿着街道来到一处低矮的房屋前,轻松一跃,便站到了屋顶,又向下看去。 云舒正站在他跃起的位置上,仰头向上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一路她穷追不舍,如果不是他骤然跃到了房顶,此时已经被她抓住。 这段时间,她加强练习腿部力量,如今脚步更加灵活和敏捷。 两人四目相对,黑影发现云舒没有跃上来,便没把她当回事,在房顶上快速奔跑起来。 而云舒依旧在地面追赶,速度不比黑影慢,反而有超越他的趋势。 能跟上他,除了她自身速度快之外,还因她在窗边洒的香粉,被他沾在身上,有了气味,两个因素加一起,让她追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 城外密林, 黑衣人与云舒迎面而站,相距不远。 他质问,“阁下何人?为何紧追不舍?” 云舒看着他一言不发。 “一个清瘦少年而已,现在离开,我饶你不死。”没听到对方回话,黑影又补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杀了他?”云舒只是来确认红鲤大哥为谁所杀。 “小子,少管闲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想到一块了。” 话音刚落,云舒反手握刀,极速冲过去。 对面的黑影甩开剑鞘,语气轻蔑,“今日老子就让你明白,什么叫不自量力!”言毕,持剑向云舒冲去。 接着,长短刀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起。 云舒招招致命的杀法,极快的速度和爆发力,让原本轻敌的他认真起来。 要不是他对战经验丰富,反应速度快,恐怕早已成她刀下亡魂。 她精力充沛,刀刀对准要害,相比之下,黑影却疲于躲避和抵挡。 又经过一番攻与守,他已身负多处伤。 几次想要跳离近身缠斗,但她出刀速度太快,根本没机会离开。 不得已之下,只能以手换命了。 他用手臂生扛下一刀,才将将跳离云舒,又赶紧使出自己的必杀技。 只见他完好的右手持剑用力向前横扫出半弧状,带起一股剑风。 剑风扫到之处,树叶夹杂着石块飞起,新树被拦腰截断,老树树干也有了横向裂痕。 他对自己的必杀技很有信心,只等云舒被拦腰切半,以报废臂之仇,“去死吧!” 在剑风扑向自己之际,云舒一脚蹬在一旁粗树干上,借力飞起,极速旋转冲出剑风包围圈,再稳稳落地。 没有停留,她反手握刀,运用镯息之力,朝黑影迎面跑去。 速度极快,距离几步远时,他才看到来人。 只得转身逃跑。 哪知没跑几步,就被追上。 云舒手心汇聚镯息,打出雾柱,直接击穿他腹部。 再一脚把他踹倒,快步上前,对着他胸口重跺一脚。 这一连串的动作极快,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停顿。 “啊~~” 这声嚎叫还没停,云舒又落一刀,刺进他肩膀。 “啊~~” 又是一声嚎叫。 云舒垂眸厉呵:“主谋是谁?” …… “大哥,老十的嚎叫声从那边传来。”一个蒙面人骑在马上用手指个方向。 被称作大哥的人立于马上,转头看去,“快去,我倒要看看是谁伤老十。” “驾!” 接着,十余人骑着马追随大哥奔去。 ...... 得到了答案,云舒一刀了结了黑影的性命。 她仰望夜空,茂密的树叶几乎遮挡住了月光,仅能大致看清来时路。 又环视一圈这个透着阴森恐怖的密林。 快步离开这里,凭着记忆,她根据原路往皇城走去。 …… “大哥,老十身上有两处致命伤,轻伤多处。” “一处致命伤在脖颈,被人割喉,还有一处在腹部,是被圆形利器击穿,周围没看到凶器,不确定是何物。” 大哥跳下马,走过来蹲下查看伤口,“凶手下手毒辣,是个狠人,老十死前叫的凄惨,是大哥来晚了。” “大哥节哀。” 大哥又问:“老十今日是否有任务?” “有任务,她接了沈家的买卖,去杀人灭口,被灭之人就是一个府里下人,所以派老十去的,没想到……” “会不会是半路遇到了仇家?” 大哥:“我们猛虎帮做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仇家比兄弟还多,若让我知道是谁,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大哥,从听见叫声到我们赶来,时间不长,或许那人没走远,我们还能追得上。” “对,大哥,我们骑马,往进城方向追,一定追得上。” 大哥:“好,快追!” …… 云舒正走在回城的路上。 刚才追赶黑影时,没有留意路程,往回走时才知,原来密林如此大,她加快了步伐,一炷香也还没有走出去。 就在这时,听见不远处有杂乱的马蹄声,不多时便到了自己身后。 “站住!” 随着一声厉呵,十多人骑着马把云舒团团围住。 没有说话,她只是抬起头,看向为首的蒙面人。 “你从哪来,要往哪去?” 大哥边说边上下打量她。 “东土而来,西天取经。” 听到蒙面人的那句问话,云舒脑子里蹦出唐僧那句脍炙人口的句子,不过说出口时,作了精简。 “东土?西天?是哪?” 云舒用如同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天下之大,说了你也不知。” 大哥没空理会地名,想赶快抓到凶手,便继续问:“可有见过什么人?” “有。” 大哥立马追问:“何人?” 而眼前少年只是望着自己,没回话,便又威胁道:“老实交代,否则杀了你。” 他觉得这个少年所答非所问,极其冷静,也无惧怕之色,甚至气势十足,但少年体型消瘦,身上未见到武器,不可能杀死体壮的老十,难道此人是世家子弟? “就是你们。”云舒环视了一圈这些人,只能看清为首的蒙面人手握长剑,其余人手握大刀,因密林中光线不好,看不出是否还携带暗器或其他武器。 当时黑影只一人一剑,对付起来游刃有余,如今环境与场地无利于自己,硬拼是下策。 她决定要避其锋芒。 一个看起来斯文的人说:“大哥,我看这小子有古怪,言语奇怪,冷静自若,我看是故意拖延时间,我们还是先往前追吧。” 云舒看了眼这个斯文人。 你想多了。 “恩。”大哥点头表示认同,又看向身旁一人,吩咐道:“杀了他,继续追。” 既然已经得罪了少年,只能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这是云舒意料之中的事。 被吩咐的蒙面人手举大刀正要向她砍来。 她脑中突然蹦出一人,倒可以利用,遂抬手指着后方,“王爷!” 他们听过王爷事迹,打算先看看情况再定,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就在这时,她腾空而起,看准其中一人,趁其不备,一脚将人从马背上踹下,她再骑上去,策马而奔。 发现中计了,大哥率先骑马追了出去,其余蒙面人赶紧跟上。 眼看蒙面大哥将要追上,正好这时,透过点点星光,云舒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辆豪华大马车。 她策马追上去,然后骑马跟在马车一侧,与马车同行。 刚刚被蒙面人围住时,她已经发现这辆行进的马车,还隐约看到似有官府标志,那些人应不敢对官府下手。 那些蒙面人看她跟在马车旁,果然不敢再追,只是保持了一段距离跟随。 其中一人有些疑惑,“那马车……该不会……” “大哥,我们还追吗?” 大哥:“先看看。” 与此同时,云舒瞥见马车车夫十分镇定,只专注于赶车,并未看她。 可是毕竟借车主之势,她理应主动道谢:“多谢。”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感到有些不对劲,转头看了眼马车厢。 只见侧窗车帘微动,车厢内寒光乍现,一把利剑由窗刺出,她躺向马背,灵活避开这一剑。 那人一剑刺出后,又收了回去,未再刺出第二剑。 云舒从马背上坐起,拿不准厢内人的刺剑动机,这一剑明显无杀伤力,不是要她命,那又是为何。 下一秒,从车厢里传出一道声音,“跟随的匪徒听着,这个人你们随意处理,我的马车金贵,不可弄脏。” 云舒愣怔。 原来这一剑是撇清关系,供蒙面人看的。 这还没完。 听此,不远处跟随的蒙面大哥却冷笑一声,抬起手,吹出一声响亮的手哨。 接着,她胯下马儿忽然掉转马头,似要向蒙面大哥奔去。 第三十二章 你们完了 乾进院内, 二夫人坐立不安。 见房门开了,她又坐回木凳上,等着奴仆禀告。 李妈妈快走进来,小心地关上房门,疾步走到她身旁,“夫人,您放心,红鲤和她哥都处理干净了,这事没人知道。” “幸好大嫂发现异常,及时来提醒,要不就中计了,翠儿也是没用,被哑巴一试就露馅,废物。”二夫人放下心来。 “可是猛虎帮的人没来回话,会不会被森氏逮住,招出了夫人?” 李妈妈的话,让二夫人有片刻犹豫,“大嫂派人盯着呢,森氏没出过平安院,那哑巴下手狠毒,比森氏还难对付,她把烟儿害的那么惨,我不会放过她,这次命大没死,我再想其他办法对付。” ...... 眼见蒙面人骑马加速奔来,而云舒胯下马儿听见哨声也掉了头,正要向蒙面大哥奔去。 云舒当下立断,借助马镫之力,一跃而起,跳到身旁那辆豪华大马车车顶。 她垂手而立,垂眸看着追上来的蒙面人,跟随在车后。 他们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叫嚣:“滚下来,可饶你不死。” 云舒一言不发,但手中却多了把短刀。 “别以为你能逃的了,老十是不是你杀的?”大哥怀疑起来。 虽然没见到武器,但此人诡计多端,想来与老十的死托不了干系。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见云舒不答反问,大哥想到两人的对话始末,才发觉此人一直沉着冷静,善用计谋,当下判断,此人就是杀老十的凶手,“小子,你乖乖就擒,我还能放过你家人,否则她们也要陪葬。” 云舒不喜不怒,“猛虎帮盘旋皇城外多年,专做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买卖,只要给钱连亲娘都能杀,人人得而诛之。” 又道:“若官府知你们所做之事,定会带兵剿之。” 马车车厢内, 侍卫装扮的人小声道:“爷,这番话是说给您听的吧?” 被称作“爷”的男子依旧闭着眼,只字不说。 与此同时,马车车厢外, 大哥继续叫嚣道:“少废话,有本事就下来,躲在车顶算什么能耐。” “别以为我们不上去,就对付不了你。” 云舒充耳不闻,索性盘腿坐在车顶。 她确信,这辆马车所坐之人不是普通官员,因蒙面人对那人的话不置可否,十分忌惮。 突然一只箭朝她头顶射来。 而射出此箭的人被大哥一把拉住,呵斥道:“想死不成,万一射伤马车,我们都要没命。” “可也不能放任杀老十的凶手不管。” “有的是机会杀那小子,不急于一时。”大哥还回头命令道:“想保命就离那马车远点,谁碰着马车,我就废了谁。” 就这样,蒙面人目送云舒进了皇城,然后跳下马车顶,向沈府而去,从始至终都没注意车上标志,也不知马车里是何人。 她走后,车厢内侍卫打扮的人又道:“这小子胆子太大,敢利用爷,就这样放他走吗?要不要我去跟着?” 身着紫袍的男子缓缓睁开眼,“冷炎,闲事莫管。” ...... 乾进院内, 二夫人看着院内翠儿的尸体,怒从心来,“杀了也就算了,还给我送回来,我让森氏和那哑巴不得好死。” 李妈妈赶紧安慰,“夫人身体要紧,大夫人也收到一个尸体,吓的够呛,在房里摔东西呢,老奴看,不像是森氏的手段,自从那哑巴能言语后,先是森柔回了府,再是夫人被打,又是四小姐发疯,大夫人还得了个虚伪的名声,这一切都与那哑巴有关,夫人以后行事要小心些。” “如今已经内定老爷是吏部侍郎,我不用再有所顾忌,一定要弄死那哑巴。” “猛虎帮不是在寻凶手吗,李妈妈,你去告诉他们,那哑巴就是凶手,他们兄弟是为我办事而死,所以我会把那哑巴交给他们处置。” 二夫人咬牙切齿道。 “可是,二老爷升迁一事还未对外公布,夫人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李妈妈有些担心,万一二夫人没把握好分寸,影响到二老爷升迁,那她会第一个被二老爷打死。 “李妈妈,你怎如此唠叨了?赶紧去!” 李妈妈不能忤逆二夫人的意思,她劝也劝了,无奈道::“老奴这就去。” 哪怕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依旧被二夫人呼来喝去,非打即骂,这就是做奴才的命啊! ...... 云舒坐在院子里,听完子婳跟踪李妈妈的成果,略一沉思,“子婳,你去请母亲悄悄来如意阁,再去乾进院询问,让二夫人误以为母亲失踪了,你要表现的很着急,姿态放低,就说请二夫人不计前嫌的帮忙寻找。” 待子婳应声走后,云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戏即将开始!不要让我失望! ...... 傍晚,云舒看着手中信件,上面写着:吾儿快来!森柔,下面落款了地址,城外十里赵家庄。 她笑了笑,递给了坐在对面的森柔:“母亲字迹仿的很像,是花了心思的。” 从城里去赵家庄,会经过一段夹在两山之间的道路,这段路是下手杀人的最佳地点。 森柔看完信,拍在桌子上:“舒儿,你在家等着,这事母亲去解决。” 云舒一把拉住她,“母亲去不合适。” 把她轻按回凳子上,继续说道:“相信我,我会平安回来,女儿答应的事,哪有没做到的?” 不等她回话,云舒又道:“让女儿去吧,不能什么事都指望母亲,好吗?” 只要云舒露出笑容,森柔就会有求必应。 不过这次森柔有了犹豫,她担心女儿安危,却又深知无法改变女儿主意,只能默许了。 云舒把她藏起来后,就坐在了院内木凳上。 二夫人多次派人打探消息,云舒都无动于衷。 终于,等来了二夫人和李妈妈。 她故作关心道:“舒儿,子婳来过乾进院,二伯母不是那狠心之人,你母亲帮过我,如今人不见了,我哪有不帮忙的?” “云舒谢过二伯母,可四姐姐还需二伯母照顾。” “她有仆人看着,不会有事,倒是你母亲的事很急。”二夫人目光被桌上信件吸引,作无意状拿起来打开,“去那做什么?难道去找你父亲?” 见云舒沉默,她内心窃喜:孩子终归是孩子,这就没了主意,你嚣张样去哪了。 云舒垂眸,“信是假的,母亲不会扔下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或许是出门散心了,而且没听说父亲要回来。” 眼见云舒不中计,二夫人心急如焚,“舒儿,身为女儿,就算是假的也该去一探究竟。” “你要先把她接回来才行,你母亲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 “舒儿,你怎能如此狠心,连母亲不见都不去找!” “她是你母亲啊。” 二夫人一句接一句的劝慰。 云舒面露难色,“我不认识路,况且这绝对是假的,我不去。” 二夫人接话:“这孩子,不就是不认识路吗,我让李妈妈陪你去。” 李妈妈赶紧应下。 “她?”云舒看了眼恭敬的李妈妈,又看了眼急切的二夫人,“我不跟她去,要是二伯母.......” “这孩子,害怕了吧?那我陪你去。”二夫人毫不犹豫的应下此事。 直到两人从侧门上了马车,李妈妈才意识到不对劲,二夫人怎么就一起去了呢,先前不是这么定的啊。 子婳安静的跟在云舒身后上了马车:你们完了。 第三十三章 别跟我抢啊 一辆普通马车,从沈府侧门出发,途经不太热闹的街道,向城门驶去。 云舒和二夫人脸戴面纱,双双闭目养神。 两人原因各异,二夫人为了隐藏身份,而云舒却另有打算。 睁开双眼,云舒挑开侧窗车帘看了眼,遥见不远处的城门。 再放下车帘,把手中药丸吃下。 接着,她捂上嘴巴,连续干呕出声。 子婳担忧道:“小姐,你晕车了?” “脏死了,去外面吐。”二夫人一脸鄙夷。 刚才劝说云舒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眼下快装不下去了。 闻言,云舒拉开车帘走了出去,一手扶在车厢上,一手捂着嘴巴。 “呕”一声,吐向马车一侧。 “没长眼睛,往哪吐呢?”一个臂挎菜筐的妇人下意识骂出了声,还嫌弃的用手帕擦了擦身上的呕吐物。 她与马车行进方向相同,又靠近马车,也离云舒最近,所以先遭了殃。 随后,云舒又吐出几口,这回不仅喷了挎筐妇人一脸,还波及到了其他路人。 “坏东西,真恶心。”妇人闻到一股腐烂味,抬手用帕子擦脸,恶心感油然而生,也跟着吐起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云舒不但不道歉,还嚣张的仰起头,鼻孔朝天样。 见此,路人气急败坏,以身拦在马车前,使得车夫不得不勒紧缰绳停下马车。 马车内三人不清楚外面发生之事,只感觉马车骤停,然后就听到讨伐声。 车外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正合云舒之意,她当即呵斥:“大胆!竟敢当众拦车!想死不成!知道谁在车里吗?” 她戴着厚实面纱,眼睛以下挡得严严实实。 经她这一吼,围观百姓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谁在车里也不能欺负人。” “不给说法不能走。” “我这是新衣裙,就这么脏了,总要有说法!” “......” 百姓对着马车指指点点,讨伐声不断。 眼见时机已成熟,云舒大声道:“这是新任吏部侍郎沈凌炎......” 她停顿一下,看了眼围观百姓。 百姓一听是官员,职位还不低,就打了退堂鼓,当下闭嘴不言。 “......的夫人”她把话说完整了。 百姓顿松一口气,女眷和官员能一样吗,这不是吓唬人吗。 “你耍人玩呢?” “官家夫人也要讲理。” 云舒又加把火,“侍郎夫人要出城办事,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我们侍郎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侍郎夫人又如何?也不能光天化日欺辱百姓。” 听见牵扯到了二老爷,二夫人坐不住了,心里咒骂哑巴惹事,赶紧派李妈妈出去解决。 李妈妈应声走了出来,刚要开口询问,就被云舒大声打断:“李妈妈,不劳您费心,我一个人教训他们足以,您回去休息吧!”还连说带推的把李妈妈请进了车厢,再以身挡住车厢门口。 为了配合小姐,子婳挪到了车厢门口盘坐,把门彻底堵住。 没小姐吩咐,谁也别想出去。 李妈妈试图推开她多次,都无功而返,就算二夫人发话,她也分毫未动,李妈妈只得无奈坐了回去。 云舒再接再厉:“刚才出来的是侍郎夫人的亲信,李妈妈,她可不如我好说话。” “你嚣张成这样,还叫好说话?”有人质疑。 百姓克制的怒火,一下子释放出来。 “一个丫鬟如此嚣张,管事妈妈就是恶霸,侍郎夫人也是鱼肉百姓的人。” “侍郎大人也不能欺辱百姓!” “呸!狗官!天子脚下,还有官员明目张胆欺压百姓,以为我耀国没有王法?” 眼看就要引起民愤了,云舒小手一挥,向马车前方扔出几锭银子,“够赔了吧!你,还有你,都让开!”还用手指着几个拦车的人。 被呕吐物波及的人,大多捡起银子躲开,可仍有清高人士不愿为银两折腰。 云舒又挥出一些银两,“我们夫人没杀人没放火,不怕你们去官府告,这些银两足够赔偿你们那破衣衫了。不要不知好歹,拿钱走开,别挡道。” 一锭银子够普通人一家四口几月吃用了,谁能不动心。 有好心人捡起银两塞给那位清高人士,拉离了马车前。 “让开路!” 随着云舒一声大呵,围观百姓让出一条路,足够马车通过。 又看着车夫,“走吧。” ...... 待回到车厢里,她再继续闭目养神,不管李妈妈如何打听,她都保持沉默,不答一言。 已达到目的,多说无益! 经此一事,二夫人才发觉出了异常:那哑巴的性子怎如此多变,出门前还一副听话模样,如今怎就暴躁了呢?一定有古怪。 但事已至此,先宰了她再说。 二夫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子婳不以为意:我家小姐岂是你能看明白的。 虽然马车顺利出城,但百姓的议论声却经久未散。 这件事的影响还在后面呢。 ...... 马车终于驶到约定地点。 只听“啊!”一声,车夫被一剑射死,掉下了马车。 紧接着,十多个蒙面人把马车团团围住。 “沈云舒,只要你出来,其他人都安全。”响起一道不善的声音。 没得到云舒的回复,蒙面人继续喊:“我数十下,再不出来,你们都要死。” 从车外有脚步声开始,云舒就看向二夫人,“是你?” 二夫人还没逃离她,哪敢说实话,只得狡辩道:“不是我,哪是我,我什么也没做。”她是领教过云舒狠辣手段的。 没再搭理二夫人,云舒对外回道:“沈二夫人在车里,你们敢动手吗?” 愣怔片刻,蒙面人发出了嘲笑声:“哥几个可不知道,少糊弄人。” “一!” “二!” 为首的蒙面大哥开始数数。 “放心。”留给子婳一句话,云舒便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见此,二夫人不再掩饰,兴奋的裂开嘴无声大笑起来,心盼云舒赶紧死掉才好。 “冷美人啊,这小身段,啧啧......哥几个没白来。” “我年龄大,得让我先来......” 大哥提醒道:“她杀了老十,你们都忘了吗?” “大哥说的对,哥几个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她下手无情,心狠手辣,不要忘记老十是怎么死的,要多加小心才是。” “为老十报仇。” 话音刚落,一个贼眉鼠眼的蒙面人就窜了上来,伸手要来抓云舒。 云舒只看了一眼,就抬脚将他侧踹下去。 “这小美人够辣的。” “一个小女子,我还不放在眼里,再反抗,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又见两人从马车两边跳了上来。 云舒扫了他俩一眼,抬起腿,一人一脚狠踹下去。 连续折了三个兄弟,大哥怒吼道:“臭娘们,敢还手,兄弟们给我上!” “敲晕!” 对着马车厢喊完,云舒就跃上了车顶,与跳上来的人近身搏斗。 不顾左摇右晃的车厢,子婳两个刀手,就敲晕二夫人及李妈妈。 忙完又快速跑出去,也跃上了车顶,与云舒并肩作战。 云舒手握短刀,接二连三杀死了几个人。 见此,蒙面人犹豫着未再跳上来。 她又对子婳说道:“今日我们杀个尽兴可好?” 闻言,子婳笑出了两个酒窝,“小姐,别跟我抢啊。” “好!右边归你,左边归我。” 话毕,云舒脚下用力,腾空而起,她反手握刀,向蒙面人冲去。 第三十四章 黄雀在后 泰康院内, 沈大夫人手捋着佛珠端坐在木椅上,听着方妈妈的禀报。 “夫人,西兰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您放心。” “我咽不下这口气,不管是森柔,还是六丫头,我定要给她们颜色看看。”大夫人将身旁桌上的花瓶拍落地上,摔成多半。 “夫人消消气,身体要紧,别跟那母女俩置气,不值当。” 方妈妈继续道:“我派人去了平安院和如意阁,没找到三夫人,连她丫鬟小月也没了踪影。或许确如二夫人所言,她失踪了。天擦黑时,六小姐四人从侧门偷偷上了马车,您看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四人?谁啊?二弟妹未曾说有四人啊,会不会是森氏?” 方妈妈如醍醐灌顶,“有可能,三夫人和丫鬟不见,六小姐与丫鬟也不见。也许正是她们主仆四人呢?”又道:“夫人,若这一切都是森氏母女搞的鬼,二夫人岂不是中计了?” “二弟妹在哪?” “未见到二夫人,不知所踪,会不会让三夫人母女俩控制了?” 大夫人沉思片刻,道:“不可能,要是真被控制,我怎半点声音也未听到,那母女俩再猖狂,也不敢在沈府公然谋害二弟妹。” “不管二弟妹在哪,先把那母女俩解决了,方妈妈,你知道二弟妹与猛虎帮的约定地点,带上银两找人过去,我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城外, 随着云舒跳下马车车顶,一旁的子婳,也紧随其后跳了下去,她不用武器,输出全靠双拳,拳拳到肉,被击中的人无一不倒地哀嚎。 再跑过去,对着倒地人的胸口狠打两拳,直到对方一命呜呼,才换下一个目标。 她的打法与云舒越来越像了! 相比之下,云舒倒是速战速决,她跳下马车后,看准目标,一刀刺入目标心脏,随后,再换下一个。 陆续解决掉几个人后,云舒眼前只剩下蒙面大哥一人。 大哥握紧手中剑,咆哮道:“赶紧杀了她!” 听此,还在与子婳对抗的蒙面人,转身要向云舒跑来,却都被子婳拦下:“你们是我的,不许跑!” 眼见没人相帮,大哥心里有了计较,“沈小姐英姿勃发,乃女中豪杰,短刀杀人更是霸气十足,让人万分敬佩,所谓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我只是替人办事,与沈小姐本无仇怨,今日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两不相欠可好?” 云舒看了眼与子婳打斗的蒙面人,又看了眼大哥,“算上你,才三个人,你有何资格与我谈?” 看到子婳又杀一人,接着道:“现在只有两个人,稍后就剩你自己。” 大哥眯起眼睛,面露凶光,“那你想如何?” 本想着给她戴高帽,先留命离开这里,再想报仇一事,没想到她拒不上当,真是小瞧她了。 云舒说出条件,“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哥也谈起条件,“我有什么好处?” “我又不想知道了。” 闻言,大哥冷哼一声,“大言不惭,以为有点能耐我就怕你?哼,不过是个妙龄少女而已,论实战,远上不得台面。” 云舒没再废话,她快步跑过去。 速度之快,以致于大哥还没来的急出剑,就已被她一刀刺中心脏倒地,一命呜呼。 猛然间,她一个侧身。 一只箭矢顺着她胸前,插入不远处土地上。 若未躲开,这一箭已经刺中她心脏。 接着,她快速跑向树林。 追上逃跑的弓箭手,毫无意外,被她一刀毙命。 再提着弓箭走回来,放在马车上。 ...... 就在云舒所在的马车远处山坡上,一行膘肥体壮之人悄悄向云舒所在处面去。 其中一人小声说道:“听说车里有四个美人,姜爷,匀给我一个呗,嘿嘿。” 姜爷边走边回道:“别把正事忘了,咱要好好招呼妹妹们,再把她们扔回城里,只留下那个官家夫人即可,其他都弄死,死前大伙随便快活。” “嘿嘿,多谢姜爷,弄死多可惜,要不玩完我带走,我那窑子还缺姑娘呢。” 姜爷拍一下那人后脑勺:“你那破窑子何时不缺姑娘?三天两头被玩死一个,多少人够你用,回去好好管管你的人,下手轻点。” “下边是不是有两个人影?” 姜爷点头,“慢慢靠近,不要被发现。” ...... 太阳消失,月亮爬上枝头。 云舒站在马车旁,发觉身后有人在快步靠近,她没回头,只道:“脱掉衣裙。” “是。” 两人解开胸口系绳,快速脱去外衫,掀开马车车帘,扔了进去。 脱下外衫的两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再戴上黑色口罩,随意扎起马尾。 在二夫人来到如意阁前,云舒特意把夜行衣穿在深色外衫里面,也同样要求了子婳,为的是以备不时之需。 刚忙完,云舒一手推开子婳。 只见一只箭矢从两人中间穿过,射中马车车底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 随后,又有几只箭矢射来,纷纷射中车底不同位置的小布包。 片刻,布包里的粉末随风飞扬起来。 这些粉末是闻之即倒的迷药,药效猛烈。 眼看子婳中药即将倒下,云舒一把扶住她,喂她吃下一粒解毒丸,再用镯息调理她经脉。 仅过数秒,子婳便清醒过来。 “走!” 听此,她背起弓箭,跟上云舒脚步,朝一侧山坡跑去,躲在树林里。 因天黑,两人又一身黑衣,只要不动不会被人发现。 与此同时,有十多人从另一侧山坡跑下来,急奔向马车。 看到满地尸体,姜爷吩咐弟兄查看马车车厢。 只见有两个女人晕倒在内,但光线不好,看不清长相,只得伸手在两人身上乱摸一通。 “姜爷,不是说有两个少女吗?我摸起来不像啊,肉软绵绵的,倒像俩妇人。”那位兄弟失望地看向姜爷。 姜爷半信半疑,也跳上马车查看两人,结果与那位兄弟的结论一样。 他又跃上马车顶,向周围看一圈,一片静寂,没有生人迹象,便有些狐疑:事主明言是四人,为何只有两人?另外两人哪去了。 “姜爷,这两个妇人怎么办?杀了还是?” 见姜爷沈思未回话,那位兄弟又咧嘴笑,“要不先让我尝个鲜?虽说肉软了点,但摸着也算细滑,想来也是富养出来的,别浪费。” 姜爷点头,“想尝鲜的都去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来个兄弟排队等着进入车厢。 趴在远处躲避的云舒,只看到马车上下晃动,接着就有两人提着裤子从车厢走出,又来排队的两人进去。 只有姜爷没参与,他坐在一处石头上,观望着周围,似在放哨。 不再等待,云舒眼神示意子婳离开。 可刚走几步,只听“咔嚓”一声,子婳正好踩断一根树枝,不知所措间,云舒食指竖在唇边,做个“嘘”的手势。 声音把姜爷的目光吸引过来了,他仔细盯着云舒所在位置,有兄弟也听到声响,围在他身旁,“难道周围还有人?怎么办?” “过去看看。” 话毕,姜爷站起来,除了车厢里享乐的两个兄弟,其余人都跟在姜爷身后,慢慢向云舒所在山坡靠近。 第三十五章 官官相护 这一边,云舒一手握刀,一手拉过子婳,做好准备偷袭。 而姜爷则带着十多个兄弟,悄悄地走上山坡,距离云舒已不足十米远。 如此紧迫时刻! 只见一只白兔从附近穿出,蹦蹦跳跳的东张西望,再一股脑蹦走了。 “原来是只野兔!姜爷,那边根本没人,你多虑了,回吧。” 姜爷未回应,仍定睛望向云舒所在的位置,再三确认没有异常,才回道:“无事,回吧,你们继续乐呵。” 可是有人却发了牢骚,“那俩进去时间太长,便宜他们了,也该轮到我了。” 有人安抚,“总会轮到你,不急,不然你来两轮?” 见十来人从山坡上退了下去,云舒才带着子婳悄声离开,向城门而去。 ...... 一路上相安无事,只有子婳的道歉声,她责怪自己拖后腿,惹事端,差点破坏计划。 意外再所难免,虽然云舒并没有责怪她,但为了让自己长记性,往后几日夜深人静时,她都会负重跑步十公里,用以提高脚步灵活性。 两人来到皇城府尹府,子婳负责把风,云舒则背上弓箭潜入府里,看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从书房里走出来,她猜测此人是府尹,便搭箭拉弓,瞄准目标,射出一箭,再原路返回,离开府尹府。 对那个身穿官服之人来说,他刚推门走出书房,就见一只箭矢迎面射来,又来不急躲闪,只得失神在原地。 箭矢从府尹身侧飞过,扎进了门框。 “有刺客,保护大人!” 一旁衙役半数挡在他面前,半数向箭矢射来方向追去。 未看到刺客再次行凶,府尹转而看向门框上插着的箭矢。 发现箭尖上有张纸条,正要上前取下时,被一名衙役出声阻拦,“大人请留步,为防有诈,属下去取。” 那名衙役拔下箭矢,小心取下纸条,对光看、用鼻闻、手指摸,仔细检查一番后,才交给了府尹大夫。 府尹打开纸条,快速看完,又伸手交给身旁一位衙役,道:“你带人前去查看,把人救回。” “大人,当心这是圈套。” “真假与否,一去便知,此乃天子脚下,本官不信匪徒敢公然与朝廷作对,此去利大于弊。”府尹目光定格在箭矢射出的位置。 “是,大夫,属下这就带人去。”这人大手一挥,半数衙役追随他整齐离去。 府尹再次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沈凌炎夫人城外五里遇难,速救! ...... 两日后,乾进院内, 沈凌炎火急火燎的冲进院子,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走进房间,怒吼道:“我要休了你!” 本还躺在床上满面哀伤的二夫人,闻言瞬间变脸,“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把手中握着的一张纸怒扔到床边。 二夫人坐起身子,伸长胳膊捡了起来,定睛一看,两个大字顿时映入眼帘,“休书?” 根本不去看后面内容,她两手直接撕碎,再扔向沈凌炎,可是却散落在地上,便扯着嗓子喊道:“好你个沈凌炎,当初是你死乞白赖求娶我,否则我能看上你?要不是我卖掉全部嫁妆给你用,你能当官?我呸!现在要休我?没门!” 沈凌炎接连冷哼两声,怒目而视,“既然进了我沈家门,就要守我沈家规矩,你一个荡妇,有何资格指责我?” 二夫人也不甘示弱,面目狰狞,伸手指着沈凌炎,继续疯叫,“我去城外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女儿,你作为父亲不管,我管!说我是荡妇......对,我就是荡妇怎么了?你不也是吗?家里有多少妾室你没数?一个接一个的抬进来,你早晚死在那些妖精身上。” 论骂人口才,她比沈凌炎高的可不至一个档次,沈凌炎气的面红耳赤,瞥见身旁花瓶,他随手抄起,怒砸到地上,提高音量道:“因为你,我无法升迁吏部侍郎,还被赶回家自省,你竟敢舔着脸跟我耍无赖!” 他现在满腔恨意,又对上二夫人那张狰狞的脸,越发气愤,“我原官位也难保,都拜你这个荡妇所赐!” 二夫人头一回见他如此震怒,先是一愣,但女儿发疯一事,自己遭凌辱一事,本就让她心存怨恨,如今又被指鼻怒骂,心中克制的怒火瞬间点燃。 她怒掀开被子,快速下床,光着脚冲向沈凌炎,对着他脸不管不顾的一顿猛挠,同时还大吼大叫:“无耻,你们沈府全家无耻,尽可我一人欺负,你那大哥,不是好东西,自私自利,大嫂也是虚伪货,她还让我自杀,呸,沈家没个好东西。” 她已经忘记曾经对云舒一家所做的恶事,差点害死云舒母女性命,妥妥的帮凶。 “你们全家都要逼死我,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过。” 她突如其来的疯挠,加上官场失意,面对始作俑者,沈凌炎彻底释放了心中的恶。 他一手掐住矮一头的二夫人脖颈,与二夫人保持了一臂距离,又忽地松开手,狠踹她腹部,眼看她足下失稳,跌倒在地,又大步上前,骑在她身上,不顾身下之人的奋力挣扎,对着她狰狞的脸落下几拳。 二夫人即使被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也没有停止挣扎和反抗,她今日是豁出去了。 曾经受过的委屈,被无情的对待,在这一刻她要讨回来。 但终归是个力量薄弱的妇人,哪比的过身强力壮的男人,经几番重拳殴打之后,她意识渐渐丧失,可还是死死拽住他的头发,不肯松手。 沈凌炎没有感觉到头皮传来的疼痛,怒火已经占领了他的五感六觉,宁可被扯掉两把头发,也要继续下去,他双手死死掐住她脖颈,直至她不再挣扎,才松开了手。 这还没完,他又站起身,拽着她头发,拖到了墙边,再按住她后脑,狠劲往墙上撞去。 自始至终他都一言不发。 不知撞了多少下,但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父亲,你在做什么?” 沈凌炎停下手上动作,愣怔的回过头去,原来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沈礼,他这才从暴怒中抽离出来。 沈礼在沈家排行第二,他不敢置信,虽然父母不像大伯父和大伯母那样相敬如宾,但一直互留颜面,父亲也始终对母亲的谩骂充耳不闻,日子还算相安无事,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浑浑噩噩的走上前,蹲在母亲身旁,慢慢拨开她脸上杂乱的黑发,犹豫着把手凑到她断了鼻梁的鼻下。 接着“啊”一声,跌坐在地上,眼望二夫人难以辨认的脸庞,半天没有说话。 ...... 次日,沈府对外公布沈二夫人病逝。 她乾进院里的下人,包括李妈妈在内全部消失,而且府里还严令禁止谈论此事。 但子婳还是探听到了。 听着子婳绘声绘色的描述乾进院一事,云舒有感而发,“二夫人对的起泼辣一词。” 这个二老爷妥妥的家暴男,而二夫人也恶毒泼辣,两个人半斤八两。 子婳继续讲:“当日大老爷在书房里狠骂了二老爷,让二老爷休妻,二老爷就憋着气去找二夫人。二夫人被杀时,二公子也在场,乾进院里有个丫鬟自知活不了了,才告诉的我,况且我也答应给她家人银两。” 见云舒点头,她又道:“二老爷无望升迁吏部侍郎,如今闲赋在家,原官位也可能不保,好像是因为当日我们在街上那件事,御史弹劾大老爷和二老爷,后来有人去官府状告二老爷贪污受贿,目前官府还在调查呢。” 云舒笑了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大夫人好些日子没出过泰康院,说是要为沈家祈福,还对疯掉的四小姐照顾有加,往她住的庄子上送了吃食、首饰和新衣。” “府外呢?” “官府出了个告示,说是衙役灭了猛虎帮,还在城外遇到意图谋害官家夫人的匪徒,被衙役当场抓获,共十六人,因罪大恶极,三日后就要问斩。” “猛虎帮不是我们杀的吗,怎么成官府的功劳了?” 云舒躺在摇椅上,看了眼子婳,“不过是官官相护。” 二夫人与她出府一事,只有大夫人知晓,而且当日二夫人被衙役送回沈府时,大夫人见二夫人的惨状,表现出了诧异,对,不是惊慌,是诧异,就好像已提前知晓此事,但出了意外的那样。 所以她断定,背后那只黄雀正是大夫人。 可是,她不想让大夫人轻松呢。 “子婳,你过来。” 对着子婳耳边嘀咕几句,她又闭上双眼,享受这一刻的日光。 而子婳却换了身装扮,偷偷出府。 第三十六章 拦路 泰康院内, “夫人,老奴有要事禀报。”方妈妈焦急的站在佛堂外,连敲了三下门。 大夫人跪坐在蒲团上,紧闭双目,手捋佛珠,未受方妈妈言语影响,嘴里仍一遍遍的念着往生咒。 而方妈妈只能在门外苦等,面上看不出神色,但内心无比慌张。 直到大夫人又念完了一遍往生咒,才推开门走出来,“佛堂不得喧哗,方妈妈,你不知道吗?” 方妈妈赶紧走过去,从外轻关上佛堂门,再靠近大夫人,“老奴知道,夫人定下规矩,不得在佛堂里打扰夫人清净。”她规规矩矩的行礼,压下心中焦躁。 “知道还犯,方妈妈,你是我奶娘,是我最信任的人,怎可先破规矩?”大夫人面露不悦。 方妈妈所答非所问,“夫人,不管您打算怎样罚我,我都认,但有件重要的事要说与夫人听。” 她发觉自从那日二夫人狼狈回府后,大夫人便日日来佛堂诵经,一待就是半天,在二夫人病逝后,大夫人就整日待在佛堂,脾气也越发大。 “小声说,不要惊扰佛祖。” 见大夫人同意了,她赶紧禀报:“夫人,二夫人一事被编成了故事,在市井流传,并且还提到了夫人您。府尹张贴告示澄清那些是谣传,但百姓不信啊,依然议论纷纷,甚至扯到府尹与沈家互相包庇。” “怎不早说!”大夫人严厉起来。 她儿子官运恒通,一个女儿嫁给二皇子,一个女儿待字闺中,如果作为母亲的她名声不好,定会影响到孩子。 方妈妈内心冤枉,却也没法反驳,她是了解夫人的,夫人只能顺毛捋。 “夫人,先消消气,都怪老奴,要不我们先想想办法?” “回房再说!”说完,大夫人转身离开,方妈妈赶紧跟上。 ...... 一个人满为患的食肆里, 有个白袍少年独坐在窗边,目光看向一处。 整个食肆,不止这个少年,甚至所有食客的目光都汇聚在同一处。 只见一个中年说书先生,站在长桌前,滔滔不绝的讲故事,因他讲的生动多彩,所以掌声也此起彼伏的。 他讲的是一个夫人的遭遇。 “话说在一个炎热的下午,有位官家夫人坐马车前往城外办事,先是中途有丫鬟嚣张惹事,可后面出了城才是可怕的开端。” 说书先生不顾食客期盼,慢悠悠端起茶抿了一小口。 “你倒是快点说啊,怎么可怕了?” 见一位食客急不可耐,说书先生缓缓放下茶杯,慢慢道:“路行一半,突然,车夫被人杀死......本以为猛虎帮被灭,这位夫人就能活下来,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这样死了。” 说书先生讲的声行并茂,绘声绘色,就如身临其境一般。 子婳果然没有找错人。 “先生,您这个故事与近日沈家二夫人一事极其相似啊,难道真如故事所言,是沈家大夫人花钱雇人谋害二夫人?最后还被自家官老爷打死?” “可那被抓的十六人没有供出大夫人啊?” “就是为了让他们闭嘴,才如此快的要斩首。” “耸人听闻呐,沈家人真够歹毒的。” “我看,也就将军一家是好人哪。” “......” 不再听食客们好奇的议论声,白袍少年放下银两,起身走出食肆。 此少年正是云舒,她今日特意来听听故事效果如何。 反响不错,还算满意。 那日,子婳出府后,先找人代写出这个故事,再把故事做成多份,分别交给多位说书先生,后来,他们就在各茶舍食肆讲了出来,虽未指名道姓,但通过事件及职位,也能判断出是二夫人一事。 为此,府尹大人也甚是头疼,只得把皮球踢给沈凌怀,要求他必须摆平谣言,否则府尹大人便要秉公执法了。 ...... 泰康院内, 沈凌怀踢开房门,大步走进去,一改往日对大夫人的尊重,语气不善道,“你的事已宣扬出去,你想如何解决?” 他的质问大夫人不以为然,盈盈一笑,“老爷说如何就如何,妾身照办就是。” “说的轻巧,你我一损俱损。”一把抢过大夫人手里的佛珠,低头捋珠道:“百姓就算议论也无证据,我已安排好,会再次公开审判那十六人,他们会否认受你指使,这样你能挽回些颜面。” 大夫人不卑不亢的柔声说道:“辛苦老爷。” 沈凌怀又道:“另外,近期南方闹水患,你多捐银两出去,这事就算了了。” “还是老爷想的周到。” 大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在沈凌怀眼里,特别刺眼,“哼,下次做事利索些,别再留下把柄。据我所查,此事为一小少年而为,但无人知晓是何人,你可有眉目?” 沉思片刻,大夫人回道:“这件事除了我与二弟妹,只有森氏母女知道。” “内宅的事你来办,别告诉我,你现在办不了了?” “妾身怎可让老爷失望,妾身看着办就是。” “但愿如此。”沈凌怀拂袖而去。 待人走后,方妈妈走进来,大夫人道:“你也听到了,只因一次事情没办好,他就来质问我。” 方妈妈轻叹一声:“您还有大公子。” “不管是否与森氏母女有关,我都记在她们账上。” ...... 一个寂静的夜晚。 子依手拿团扇,轻轻摇晃着,为云舒缓解炎热感,看到云舒裙角有脏尘,她轻轻拍掉。 云舒平躺在木床上,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半时分。 忽的一声异响,惊醒了云舒。 她睁开双眼,房内一片漆黑,但借着月光能看到窗户上有个人影。 接着,一缕白色烟尘从窗户被捅破的小洞灌入屋内。 是迷烟! 窗户从外被推开了,眼见有两个匪徒由窗跳了进来,云舒假寐起来。 一个匪徒小声问:“她晕过去了吧?” “嘘,小点声。”另一个匪徒靠近床边,望了望闭眼、呼吸缓慢的云舒,“真是个美人!” 感叹一声后,又道:“应该晕了,扛上她,咱们走。” “怎么又是我。”先开口那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先用薄被包裹住云舒,再轻松一甩,扛在他宽肩上,又跟随另一人从大门出了云舒的闺房。 刚一出去,云舒便睁开双眼。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想做什么。 这两个匪徒扛着她翻越围墙,离开了沈府,沿着安静的大街向西跑去。 云舒默默记下路线,然而,周身颠簸感突然消失。 随后响起一道陌生的质问声:“月黑风高夜,二位扛人要去哪?所扛何人?” 出现了第四个人,云舒寻声望去,漆黑一片,隐约看出有个人影。 这人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是打算黑吃黑? 她的思绪被扛她的这个匪徒打断,“关你屁事,少管闲事。” 那位拦路之人又说道:“人留下!” “呵,拦路抢人?” 第三十七章 抢人 “耀国律法规定,诱拐良家妇人乃重罪,要我压你们去官府吗?” 那个拦住去路的人拔出长剑,随手扔掉剑鞘,故意压低声线说话。 扛走云舒的两个匪徒见对方以律法相威胁,担心对方是官府中人,而且对方还做出要打斗的准备,二人只得心虚地朝后退去。 那人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云舒定睛望去。 因倒趴在匪徒肩膀上,先入眼的是那人的红色长靴,下身穿着黑绿相间的长裙,上身一件红色贴身窄袖衫,女子曼妙的身姿展现无疑。 “原来是位女子!敢挡我们的路,信不信把你也一块带走。” 见自个兄弟大言不惭的嘲讽,另一个匪徒走到自个兄弟身边低语:“这人是沐家独女,日常穿着骑马装,习得一身武艺,喜爱跟男儿一较高下,我们未必打的过她。” 先前说话嘲讽的匪徒不耻道:“女子早晚要嫁人,如此争强好胜谁敢娶,怪不得年方二八还无一人上门提亲。”又焦虑着问:“我们如今怎么办?” 后者又道:“还能怎么办,走啊!”然后转头看向那位拦路的沐家独女,“女侠,不劳您费心,我们这就把人还回去。” 不顾快步走过来的沐家独女,匪徒二人脚底生风般原路返回,又把云舒放回了闺房床上。 随后从窗户逃走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云舒静静地思考着。 ...... 次日,用过早饭云舒便出了沈府。 来到昨晚匪徒停留的那条街道,不同于夜晚的寂静,日间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吆喝声、砍价声、马车声等融合在一起,不绝于耳,颇有生活气息。 她一边闲逛,一边抬眼仔细留意着街边两旁的店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周围的嘈杂环境并未影响到她,走了没多久,她便驻足在了一家冷清的店铺门前,仰起头看向店铺招牌:涟漪坊。 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青楼,虽说是烟花之地,但据说店里姑娘不仅相貌出挑,还会舞文弄墨,引得达官显贵也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不一会儿,就见一中年男人手拥一个姑娘走了出来。这姑娘花枝招展、睡眼朦胧,她倚在门框上,掩嘴打了个哈欠,挥着手中香帕,声音柔柔:“老爷慢走,下次再来啊。”接着扭着翘臀,头也不回的返了回去。 云舒微微皱眉,姑娘与自己相距数米,但她身上的那股特别的胭脂味,还是飘进了云舒鼻中。 与昨夜带走她的那两个匪徒身上的味道相同,虽然此街有青楼三家,但这特有的香味却为涟漪坊独有。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哪儿来的咸猪手,企图搭上云舒肩膀,被她侧身轻松躲开。 那人扑了个空。 云舒瞥了一眼,是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醉的东倒西歪,被身旁宿醉的随从艰难扶住,此人正是与青楼姑娘一起走出的那个中年男人。 油腻男人以为还身处青楼,遭到姑娘拒绝,自然十分不悦,“老子付过......银两的,跟老子......走。”他嘴瓢打嗝,话也说不利索。 云舒已确定匪徒来自涟漪坊,便不再过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然而,却被油腻男人的随从先一步拦住,“我家老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直说吧,多少钱跟我家老爷走。” “让开!” 见云舒冷言冷面,身着粗布白衣,随从当即嗤之以鼻,“不过是个下人,少装清高,不妨告诉你,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说着,就要扑上来抱住云舒。 主子和下人一个德行。 云舒向右迈开一步,抬手握住随从的手腕,往前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随从手腕骨断裂。 “啊~~” 接着,她又握住随从另一只手臂,向外一掰,“咔嚓”肘骨断裂。 “啊~~” 随从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吓的围观百姓惊恐的连连后退,也吓的即将出门的青楼姑娘尖叫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油腻男人见状,斜斜歪歪地走上前,他依旧没有醒酒,高举起肥手,就要对云舒的玉面扇耳光。 然而,他那肥手却停在半空中,无法动弹。 她还没出手,就有人捷足先登。 便回头向那人看去。 原来是你! 那人侧迈一步,飞起一脚便将油腻男人踹离数米远,还呵斥道:“不想见官就给我滚!” 油腻男人好像顿时醒酒,自个爬起来仓皇跑开了。 “你可有受伤?” 那人正是昨夜拦住匪徒的沐家独女。 见云舒只是摇头没有说话,以为云舒吓傻了,便以自己的方式劝解道:“你们美人就是娇弱,今日你运气好遇到了我,下次可没这么走运,若不是我听到你的喊叫声,及时赶来,你可就惨了。” 听此,云舒抬眼与她对视,仿佛在说你也是美人,你娇弱吗?随后又笑了笑,只汇聚成两个字:“多谢。” “下次遇事也叫大叫,总有人出手相救的。”她又嘱咐了一句。 “姑娘英姿飒爽,真是应了那句话,谁说女子不如男。” 云舒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谁说女子不如男。”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下次再谢姑娘。” 因为太专注,根本没有听见云舒告辞的声音。 当她再次抬头时,已不见云舒的身影,便四处东张西望。 终于在不远处看到那个柔美的身姿,便双目紧盯住,再左躲右闪地追了上去。 身后急切的脚步声,也没有扰乱云舒前进的脚步,直到一只略带粗糙的大手,拍上她的一侧肩膀,她才向另一侧肩膀转头看去。 “认识一下,我叫沐青。” 跟在她身旁那位沐家独女先做了自我介绍,又问起云舒的芳名。 “沈云舒。”云舒无丝毫犹豫,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欣赏这个姑娘的见义勇为,但她是个慢热的人,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热情。 面对云舒的寡言冷淡,沐青也不恼,她搂过云舒肩膀,直言不讳道:“我特别喜欢你那句话,谁说女子不如男。母亲说我没有女子样,父亲说我练武无用,比不得男子,只有你认为女子不比男子差。” 沐青难言激动之情,终于有人认同她,当即把云舒当成知音,恨不得把心里话全叨咕出来,勾肩搭背的走了一路,愣是要热情的送云舒回家。 云舒不想浇灭她的真诚,从她的话语间,能感受到她渴望同男子般有所作为,但现实却禁锢住了女子,女子的终极归宿都是嫁人生子,尔后困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言辞恳切道:“有理想是好事,万一实现了呢,不过也不要摒弃现实,更不要瞧不上琴棋书画,这些可培养你的耐心,磨炼你的心性,这只是我的建议。” 听此,沐青有瞬间恍惚,看着云舒道:“你不认为我离经叛道吗?” 父母兄长不认同她,每日强迫她放下刀枪,学习女子才艺,她内心是拒绝的,为此一直与父母不睦。 只有云舒鼓励她,认可她,真诚的为她提建议,所以云舒的话她全听进去了。 云舒摇摇头,“不认为。” 闻此,沐青眉开眼笑,再要张口说话时,却被云舒抢先一步:“抱歉,我今日还有事,改日再聚吧。” 她真有事啊。 沐青依旧笑逐颜开,“你快忙吧,随时到我家来找我。” 她铁了心要与云舒交朋友。 “好。”云舒应的也痛快。 等云舒消失在街道尽头,沐青才想起未问云舒家住哪里,也未告知云舒自已家住何处。 ...... 又一个寂静的夜晚。 窗前有了一声异响,是云舒提前放置的小花瓶,上面用黑布遮住,夜间很难发现,但只要想从窗户偷进来,必定会碰到它。 如此可以提醒她,匪徒已到。 还是那两个匪徒,还是相同的作案手法,先是通到空心枝杆向屋内吹入了迷烟,再推开窗户跳进来,又用薄被包裹住假寐的云舒,扛上肩膀带走。 只是少了对话那一幕。 两人一路快跑,眼看就到了昨夜被拦截的那个地方。 扛着她的那个匪徒脚步慢下来,警惕的望向黑暗处,对着身旁兄弟说道:“今日那沐家姑娘还来吗?” 另一个略高于他的匪徒东观西望,“你还期盼她来?我们走暗处,就算她来也看不到我们。” “嗯好。” 匪徒扛着云舒来到黑暗处,踮起脚尖,轻声朝前走。 而云舒也歪着脑袋,看向昨夜沐青所站的位置。 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处,都期望沐青今日不要出现。 第三十八章 不许出声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三人将要通过街道时。 那个心心念念的声音又传来了:“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死心,老规矩,放人吧。” 匪徒就差捶胸顿足了,不禁咒骂出声:“真是阴魂不散。” 又瞬间恢复神态,道:“沐小姐,你只一个人,我们是两个人,真要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他们已经晚了一天交人,买家十分不爽,要是再拖延一天,难保买家动怒,他们打开门做皮肉生意的,讲的就是诚信,今日是一定要带走这个美人。 沐青冷笑一声,“那就试试。” 眼见沐青已拔剑相向,剑拔弩张之时,匪徒将云舒从肩膀上轻轻卸下,生怕碰伤她影响售价,随后就轻装上阵,以二抗一,正面对决。 沐青打的不亦乐乎,但对战经验不足,良久也未制服两个匪徒。 匪徒心生一计,眼神短暂交汇之后,一人缠住沐青,另一人赶来速扛起云舒,撒腿就跑。 沐青心下着急,可又无法摆脱眼前人,只能目送云舒二人离开。 二人身影消失在黑夜后,缠住她的匪徒忽的一挥手,向她脸上扔出迷药粉。 在沐青闭眼躲避时,匪徒立刻跑离,她再次睁开眼望去,匪徒已没入黑夜,无法追踪,她只得失望的离开这里。 ...... 涟漪坊, 匪徒扛着云舒一只脚刚踏入大门,就见风韵犹存的老鸨迎面走来,待匪徒站到面前,才转过云舒的脸看了看,“确实是个美人,一千两也着实卖低了。” 可是匪徒多次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遇见沐青一事,就在他下定决心一吐为快时。 楼上传来摔瓷器的声音,而后就是一阵吵嚷声。 “人怎么还没来,让爷在这干等。” “老爷您消消气,这是个绝世美人,您等的不亏。” “少蒙骗我,次次说是绝世容颜,可哪次如此了。” “......” 老鸨转回头媚眼看向匪徒,“有话明日再说,” 再眼神示意匪徒跟上,她自己则摆臀扭腰的走在前面,先上了楼。 来到了提前安排好的空房间,吩咐匪徒把云舒放到床上,又撤出来从外关上房门,还支走了匪徒。 接着,老鸨捋了下发髻,扭着肥臀推开发出吵嚷声的房间门。 她满面笑容,扫了眼被踹倒在地的下人,摆手让其离开。 下人赶紧爬起来走出去,从外关上房门。 老鸨又把目光投在老态龙钟的客人脸上,“刘爷消消火,三娘替他赔罪了。”说着,纤手拿起桌上酒壶,倒出一杯酒,一饮而尽。 再扭腰盈盈向刘爷走去,翘臀直接坐在他大腿上。 刘爷双手上下揩油,美女在怀,自然怒气全消,“涟漪坊只有三娘最妩媚动人,要不今日三娘陪我?” 三娘笑容依旧,扭身搂住刘爷脖颈,柔声道:“刘爷抬爱,三娘哪配伺候刘爷,要是刘爷真心心疼三娘,就别让三娘为难,您看涟漪坊虽为风月场所,但来往官员也不少,若下人带伤服侍,被上官看到,总会引起麻烦的。” 刘爷抚摸着三娘细腰,“三娘最会护犊子,那小子不长眼,碰脏我衣衫,我不过是踹了他一脚,大不了我赔银钱让他去看大夫。” “还是刘爷心疼三娘,这个时辰,那美人已经在房内准备好,刘爷快去吧,保证是绝世美人。” ...... 听到关门声,云舒立刻睁开双眼,环视一圈房间内景,摆设整齐,布置简洁,但一看就知是青楼女子的香房,因为香粉味太重。 从老鸨与匪徒的对话得知,她被卖了一百两,而买家也已等的不耐烦。 她下床轻跑到房门,悄悄拉开门缝看去,未见一人,再关上门走到窗户前,伸手推开,又向外望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便马上躺回床上假寐。 门开了。 “刘爷,好好享受,三娘就不陪你了。” 根本没搭理三娘的话,刘爷的目光已被美人的侧颜吸引,他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美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走吧走吧。” 刚一听见关门声,他就赶紧脱掉外衫,猴急的向床上扑去,“小美人,我来了。” 可是,在他即将触碰到美人之际,美人忽地睁开冷眼。 他吓一激灵,“你醒了?”但向前扑的动作已然刹不住。 只见眼前美人坐起来轻松一躲,避开了他的熊扑,在没看清之际,用刀抵在自己喉咙上,威胁道:“不许出声,我的刀可不长眼。” “小心刀。”他也马上提醒出声,唯恐美人手抖刺伤自己。 他又垂眼看着刀尖,“你要做什么?” 与刘爷的紧张相比,此刻的云舒冷静从容,她一面保持用刀抵喉的姿势,一面慢慢下地,硬逼着刘爷坐上床去。 再拿一包药粉,“吃下去。” 昨日恰巧在街上碰到有人卖曼陀罗花,就买了下来,回家后研磨制成了药粉,正好今日可派上用场。 为免外人起疑,现在还不能杀他。 刘爷小心翼翼地盯着药粉,有种从人间跌倒地狱的冰凉感,不敢伸手去接,他是家缠万贯的富商,还没享够福,怎么能死呢。 “吃了不会死,但不吃会立刻死。”云舒手中的刀尖刺破他皮肉,流了几滴血。 脖颈的疼痛感让刘爷不敢再拒绝,“我吃我吃,刀能为能离远点,我怕血。”说完,就伸出颤抖的手欲取过药粉。 见此,云舒持刀的手略一用力,刀尖再次扎进他皮肉。 痛的他张开嘴就要大叫。 云舒则眼疾手快,一把将手里药粉呼进他嘴里,再迅速捂紧他嘴巴,把他的咳嗽声扼杀在嗓子里。 不一会儿,就见刘爷目光迷离,看向前方淫笑起来,“美人,到爷这来,爷好好疼你。” 这是药劲上来,进入幻觉了。 云舒收回短刀,快跳下床,未管床上疯言疯语的刘爷,她拽下窗上粉窗帘,撕成两个宽布条,再绑住刘爷的四只手脚。 就算被困住了手足,也依旧挡不住刘爷幻想美人在怀的场面。 接着,云舒轻拉开房门,先左顾右盼一圈,再悄悄走出去,目光所及之处,未见一人。 但还是能听到一墙之隔,有男男女女的欢笑声,说明她所在之地,是涟漪坊的秘密房间,专门用来作违法的买卖。 凭借亮光,云舒摸到老鸨三娘的房间。 她贴耳偷听,“你们四个在这等着,那边客人享受完,就轮到你们。” 三娘再道:“药放在这,美人来了你们和她都要吃,今晚要折腾起来,明白没?”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三娘放心,我们明白,保你满意。” “明日我来看成果,稍后会有人会把美人送来,记着,别把人给我弄死了。” 随着三娘的话说完,那个男声又道:“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然后听到脚步声和开门声,云舒赶快躲进旁边一个空房间,待三娘的脚步声消失才走出来。 她又回到绑住刘爷的那个房间,瞧见刘爷还在兴奋嬉笑,便径直走到窗边,双手轻推开窗,从怀里取出一块红布,一只手握着红布伸出窗外,连续抖动数下,直至望见远处也有红布在抖动,她才收回手,关上窗户,再坐到房内木凳上等候。 而远处那个抖布之人得到指示之后,转身离开了原地,向反方向跑去。 第三十九章 好戏开始 “你在干什么?” 见沈二公子稀奇的来到自己房间,正妻肖氏赶紧从凳上站起,服了服身子,战战兢兢道:“今日怎么来我屋子?翠翠不是在陪你吗?” 二公子一把推开肖氏,自己坐在了木凳上,“不欢迎我来?” 肖氏急忙回道:“不不不,哪能不欢迎。” “总哭丧着脸做甚?看着你就心烦,信不信我让你下去陪我母亲。” 闻言,肖氏扑通一声跪地,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我笑。” 却被二公子一脚踢倒,“见你就烦。” 说罢,拂袖离去。 他是来寻开心的,谁知瞧了这肖氏更烦躁。自从看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每晚都会梦到母亲让他报仇,可那人毕竟是自己父亲,所以他要弄死那个始作俑者。 见二公子走出院子,门外的丫鬟赶紧小跑进来,扶起自家主子,疑惑道:“主子,明知公子不喜,你为何要这样?” 肖氏轻推开给自己拍灰的丫鬟,慢慢坐到了床上,叹了口气,“曾经就算看不上我,也并未打过我,自从婆母去世后,他就对我非打即骂,夜半惊醒也会突然闯来打我,要是他也随婆母去了,我是不是就能回娘家了?” 丫鬟赶忙轻轻捂住肖氏的嘴巴,紧张的东张西望,再弓着腰对肖氏低语:“主子,慎言,万一被二公子听见,您又要遭殃了,公子来咱们这前,我听到了翠翠的哭喊声,估计也被公子虐打了。” 肖氏拉下丫鬟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我这个正妻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一个妾室了。” 说着,她从床下抽出一只竹筐,拿出里面扎满针的小人,而小人身上写着沈礼二字,正是沈二公子的全名。 丫鬟又心惊肉跳起来,慌张地跑去拉开房门,伸出脑袋左顾右盼,深怕让人发现这事,确定无人后,才关紧房门,返回了肖氏身旁,小声劝慰起来,“主子,快把它烧了吧,巫蛊之术是禁忌,被发现就遭了。” “要是随便做个布包小人,再扎上几根针,就是巫蛊之术,那为何沈礼还不死?我倒宁愿诅咒应验,我整日担惊受怕,期盼他不要折磨我,可是没用啊。”肖氏冷笑两声,而后又嘀咕一句:“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眼泪一滴滴涌出眼眶,她在无声的哭泣,丫鬟也难受起来,陪着她一起掉泪,还心疼的用帕子为她擦拭眼泪,却始终擦不尽。 ...... 子依在涟漪坊外一条偏僻街道上,挥舞着红布与云舒对上暗号后,便向沈府跑来。 此时的她一身深灰色长袍,头带毡帽,脸蛋抹黑,还化上了胡子和粗眉,也粘上了喉结,妥妥一个矮瘦的糙汉子。 到了沈府附近,她如贼人般翻墙而入,再悄悄躲避来人,直接进了沈二公子宅院,得知人在妾室屋子后,她又径直来到了妾室屋子窗前,冲屋内压低嗓音道:“二公子,您交代的事已办妥,但中间出了点岔子。” 里面即刻传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接着屋门开了,沈二公子焦急的走出来,大步从子依身前略过,“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院子里的一处偏僻角落,沈二公子心急如焚的问:“怎么回事?那丫头惹事了?”见来人摇头,他再问:“死了?”见来人还摇头,他略带怒气道:“早知你们办事不靠谱,我就不会听大伯母的话找你们合作,我就是要她生不如死,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吗?” 子依故作紧张道:“公子所言差已,我们涟漪坊可是童叟无欺,绝不骗人,办不成还退钱。”看到二公子投来的询问目光,她继续道:“买家已经办完正事,但那丫头突然醒来抓住三娘,威胁说一定要你去,还说有你强抢民女的证据,要不然就把你的丑事通通宣扬出去。” “她说已失了清白没法在皇城生活,想跟你谈条件,要独自去外地过活。否则要抱着大家一块死。” “哼,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 二公子冷笑出声,过后又犹豫不决,那三娘死活他可不在乎,他担心的是,万一那丫头手上真有自己犯罪证据怎么办。 子依又催促一番,“二公子,那丫头只给一炷香时间,您得抓紧做决定。” ...... 云舒轻轻来到了偏房,找了一件深灰色的下人长袍和鞋袜,替换下自己的女装,还用黑巾围住没有喉结的脖颈,再用房内胭脂水粉化了新妆容,此时的她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下人模样。 她又探查了这个秘密房屋,它与涟漪坊一门之隔,有独立出入的大门,设在偏僻的小巷里,之所以只有两个大汉看守门口,是因为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一处机关,只要一按,涟漪坊前厅的三娘便会听到铃声,到时自会带人前来处理。 弄清这一切,云舒再次回到绑着刘爷的那间房,推开窗户望向小巷,直到发现远处的子依二人,她才关上窗走出了房间。 之所以能认出子依,是因为她嘱咐子依把红布系在腰后,这样她便能识别出来。 云舒咚咚咚大步走下楼梯,直奔大门口的两个守卫而去,并对二人谎称三娘有请。 守卫二人一看,这人一身涟漪坊装束,对视一眼,不禁心下狐疑起来,涟漪坊何时招用如此瘦小之人了? 猜到对方所想,所以云舒冷言冷语的催促道:“别让三娘久等,赶紧去!” 二人见眼前瘦小之人气势十足,倒像三娘身边人作风,便放下猜疑,抬脚朝里面走去。 而云舒却跟在二人身后,趁其不备,两个刀手敲晕,再把二人拉进了那个无人的偏房,最后,自己伪装成守门汉子站在了门口。 不一会儿,子依领着二公子来到了门前,云舒率先打了招呼。 可二公子担忧云舒有自己强抢民女的证据,也就没心思搭理这个看门汉子,只道:“别废话,人在哪?” 因心绪不宁,他忽略了此时楼内的安静。 “二公子别急,跟我来。” 她领着二公子朝绑着刘爷的那间房走去。 即将快到那间房的时候,云舒转过身,抬手直接把二公子敲晕。 再将他拖进房,当着充满幻觉嬉笑的刘爷面,脱掉他的外衫,给他套上大号女子衣裙,又涂脂抹粉,最后在云舒和子依二人的搀扶下,送进了留有四个壮汉的那间房。 直至二人把二公子扶到床上,四个壮汉才意识到该说些什么,便问:“这是那个美人?” 得到对方点头回应,他们才望向趴在床上的人,只觉这人人高马大,不似以往美人那般婀娜多姿。 云舒则走到桌前,拿起三娘留下的五个瓷瓶,拔下瓶塞闻了闻。 是强效春药! 她把其中一个药瓶递给子依,“给他吃了。” 又看向四个壮汉,“三娘吩咐,不可出此门,否则......”云舒停顿一下,继续道:“你们知道有什么下场。”她瞪向四人,眼神充满了警告。 领头的壮汉毕恭毕敬的回答:“麻烦回复三娘,我四人会按吩咐行事,请她放心。” 与此同时,子依给二公子灌完了药,四个壮汉见此也把剩下四瓶药喝光,待药效劲上来后,云舒才带着子依离去。 可是就在云舒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听见其中一个壮汉惊讶道:“怎么是个男人?” 云舒关门动作顿住,抬眼看了过去。 第四十章 接人回家 然而,另一壮汉却满不在意,“大惊小怪,管他男人女人,我们只按三娘的吩咐办。” 听此,云舒放下心来,关紧了房门,赶快地远离这个充斥着怪异声音的房间。 现在只剩下刘爷了。 云舒与子依二人又回到了绑着刘爷的房间。 站在木床前,看着产生幻觉嘻笑的刘爷,云舒吩咐子依堵住他的嘴巴,再从楼上拖到楼下的偏房,又捡起守门大汉的宽刀,手起刀落,了结了刘爷的性命。 接着,云舒瞧了眼那两个大汉的尸体,按照提前思虑的想法,她带着子依把偏房重新布置一番,设计成了两个大汉谋财害刘爷命,两人又死于非命的假象。 最后还用刘爷的手指沾着血,在砖地上写下了一个字,再把刘爷的手掌轻轻覆盖上去。 一切处理妥当,云舒二人便离开了涟漪坊。 ...... 晨曦吐露,东方泛白。 一个糙汉子出现在了肖氏的房门前,轻轻敲击三下门,听见里面的人略带紧张的问:“谁在外面?” 糙汉子低声回道:“我奉命前来告知二公子的消息。” 这个糙汉子正是子依,还是昨晚的男子装扮,她故意压低声音,发出了男子的粗音。 肖氏一愣,他不是在翠翠屋歇息吗? 犹豫片刻,狐疑的问道:“什么意思?” “二公子在涟漪坊,乐不思蜀,我家主子想让您去把他领回来。” 听此,肖氏想起昨夜好像看到一个人出门,难道他大半夜离开翠翠,去了青楼? 还让我去领人,我的命真苦。 “好吧,我收拾一下就去。” “夫人要明白,你去青楼寻夫,定会弄的人尽皆知,到时二公子名声尽毁,而你却能博得百姓同情,或许还能助你脱离苦海,去与不去,你自己定。”子依一字不漏的把云舒的话转达了出来。 听此,肖氏有了选择困难,难以下定决心,“我.....我......让我想想。” 子依不再催促,又说出云舒吩咐的另一句话:“夫人要去,最好多带些人,一炷香务必出现。记住,进了涟漪坊,直接上二楼右转走到头,再左走到尽头,用力推开那面假墙,接着向前直行,二公子就在左手边的第三个房间。”子依把路线又说了两遍,再让肖氏重复一遍才离开这里。 听到外面渐渐消失的脚步声,肖氏抚心自问起来:“我去吗?” 随后又取出扎针的小人,透过小人,她似乎看到二公子在疯笑着怒踢自己。 想到了自己受的委屈,于是她去院子里取回一个火盆,点燃后将扎针的小人扔了进去,看着小人在烈火中燃尽,她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 涟漪坊正门的正对面有个茶楼,二楼的一个靠窗位置,有两个少年相对而坐。 正是云舒和子依二人。 通知肖氏后,二人便起身来到这里,因时辰太早,此时的二楼唯有云舒二人而已。 眼看时间将到,肖氏仍然没有出现,子依不禁担忧起来,“万一肖氏不来,会不会影响计划?” 云舒转回头看着子依,笑道:“结果不会变,就是谁来做而已。” 她不担心这个问题,肖氏来与否,都不会影响结果,她知道肖氏的悲戚处境,但能否脱离苦海只能靠肖氏自己。 “肖氏来了。” 子依一直盯着涟漪坊的正门,看清来人便立刻提醒云舒。 “这是踩点来的。” 云舒也看向了快步赶来的肖氏,她身后还跟着一堆丫鬟婆子,这些人个个手拿木棍,但看起来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而那肖氏却没让人失望,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一派大气端庄的姿态,她站在涟漪坊门前,大喊道:“我夫君绝不是留恋花丛之人,定是你们胁迫他,我要带夫君回家!” 她不能说自己夫君的不是,只能把责任推给涟漪坊。 见有热闹看,逛早街的百姓们便三三两两的围过来。 涟漪坊隔三差五就上演一出女子寻夫的戏码,不知今日又是寻找何人? 这时,一个壮汉开了门,呵斥道:“哪家妇人,在我涟漪坊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肖氏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站在面前,语气极其不善,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露了怯。 壮汉瞧出了肖氏一帮人的胆怯,又道:“涟漪坊不是妇人来的地方,赶紧走。” 眼看大门要被关上,肖氏深吸一口气,既然来了,那就豁出去,她朗声道:“我夫君姓沈名礼,伯父乃当朝沈尚书,他一夜未归家,必是被妖精所迷惑,我此来就是要接夫君回家。” 下人们也同声附和,“我们来接公子回家!” 壮汉疑惑起来,他作为看门的,对进出客人大致有了解,实在想不起有沈礼这号官人,但又不敢肯定。 正在他愣怔思考间,肖氏对着围观百姓道:“请各位好心人士为我作证,就是涟漪坊关着我夫君,作为妻子,我这就进去救人。” 说罢,她率先走上前,从壮汉身边侧身越过,按照提前得知的路线,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秘密房间的沈礼。 就在她想要推开房门时,忽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喘息声,她吓的赶忙缩回手,深怕里面的情景是自己想的那样,一男一女诉说衷肠,身心交汇。 正在她犹豫间,身后一个胆大的婆子先一步上前,“夫人边上休息,老奴来。” 肖氏让开了房门,走到一旁向反方向看去。 那婆子双手推开房门,然而,却被里面的景象惊呆,她是真没见过四个男人对一个男人...... 太恶心了。 饶是听过这种事,但这还是第一次见,视觉冲击巨大。 这时,她感觉胃里翻滚难耐,捂上嘴巴赶紧跑出房间,在走廊上呕吐起来。 而床上那四个壮汉见门开了,惊愣之后,发觉不对劲,便胡乱捡起地上衣物就往身上穿,却没有去管床上昏迷的二公子。 得到消息慌忙赶来的三娘,瞧见房间门口站了这么多人,她来不急细想,推开挡路的丫鬟婆子,直接冲进了房间。 不顾衣衫不整的四个壮汉,她径直来到床前,定睛一看,不禁大吓一跳,“这谁啊?” 然而,更让她惊恐的事情却接踵而来。 第四十一章 所犯何罪 三娘不敢置信,自己的秘密房屋里怎么会有个陌生人?看房门外丫鬟婆子的堵门架势,自是来找这个陌生人的。难道真如下人回报所言,此人就是找她办事,出钱让她掳走沈六小姐的沈家二公子沈礼? 说来,她与二公子只见过一次面,还是好友沈大夫人介绍的,沈大夫人离开后,二公子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计划,请她出手协助。 原来二公子想要她找人掳走沈六小姐,玷污沈六小姐的清白,天亮后再通知森氏将其女带回,此后二公子便可以此事来要挟将军夫妇为他做事,倘若沈六小姐不堪受辱而选择自尽,他也不担心,只要将军夫妇在意女儿生前及死后的名声,他也仍可凭此事继续要挟。 二公子算盘打的响,三娘也不是笨人,虏获官家小姐风险极高,万一被发现可是要重罚的,所以她要价也高,三千两一分不能少,没想到二公子爽快应下,又立刻甩出银票付款,就这样两人当即便达成了合作协议,一个出钱一个出力。 而三娘也聪明,六小姐毕竟是清白姑娘,也能卖个好价,因此卖给了皇城富商刘爷,这个人全名叫刘显明,财大气粗,舍得在青楼撒钱,在皇城也算的上是有头脸的人物,他以喜好清白美人而在青楼出名,三娘把六小姐又卖出了一千两纹银。 本来是毫无破绽的事,哪成想六小姐变成了满脸搽脂抹粉的二公子,而六小姐却不见了踪影? 昨夜手下人扛来人时,她亲眼确认过,虏来的人确是沈六小姐无疑,但人怎么变了?哪里出了岔子? 正在三娘冥思苦想时,房内的四个壮汉一句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只听一个壮汉满脸问号的问道:“这不是三娘送来的美人吗?” 话落,被三娘一个耳光呼过去,这个壮汉便赶紧闭上了嘴,就算心里有再多疑问,也不敢再问出口。 眼见情势不变,这四人互看一眼,顿时心领神会,决定一同向门口挪动,他们只是来挣钱的,可不想为三娘的破事搭进性命,便打算偷偷溜出去,哪知却被门口的婆子们提木棍威胁回来,随后婆子们就用肥胖的身体把门堵的严严实实,四人只好放弃偷溜,在一旁憋屈的站成一排,等候三娘做主。 三娘毕竟是风月场所锤炼出来的,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从怀里拿出个药瓶,拔下瓶塞,放在床上昏倒之人的鼻下,随着一股清新的气味钻进鼻中,这人缓缓醒来。 这人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切时,还没来的急询问缘由,便忽感浑身疼痛,遂低头向患处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立马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啊~~” 听见二公子的叫喊声,门外避嫌的肖氏赶忙嘱咐婆子进去看看,自己则仍站在原地,故作关心的冲里面叫道:“夫君,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可是二公子却一言不发,他把昨夜发生的事情统统回想起来了,然后怒瞪向三娘,强忍下身体的疼痛质问道:“昨夜是你派人让我过来的!为何要害我?” 听此,三娘却迷惑起来,这都哪跟哪啊,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只得先确认眼前人身份,“你是二公子沈礼?” 就在这时,涟漪坊的前厅里传来一声大喝:“有人报官,涟漪坊发生命案,大人派我等前来查看,谁是这的管事?赶紧给我出来!” 还没待三娘回话,又响起了官鞋的重重奔跑声。 不多时,身着官服的衙役们便走进了房间内,一眼望去,只见有四个衣衫不整的壮汉站在一旁,而老鸨三娘却依旧笑脸相迎,从三娘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视线再向床上看去,不免心下疑惑,这个搭着外衫的是......女子?真够丑的! 直到肖氏表明这人是自己的夫君,衙役们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又听门外的肖氏再次大声道:“官差大人,我夫君被涟漪坊欺辱,您要为我做主。”说完,还呜呜哭泣起来。 衙役头目上下打量二公子沈礼,“你是男人?” 二公子咬牙切齿地回道:“我是男人,你看不出来吗?” 闻言,头目心里嘟囔着:这是什么癖好,弄成这个鬼样子,真给男人丢脸! 正当衙役头目打算再问话时,一个年轻衙役急跑过来,附在他耳上嘀咕几句:“在偏房发现......”目光还瞟了三娘一眼,再道:“他手下有个字,是......” 衙役头目也向三娘看去,留下一句“谁也不许走出涟漪坊!”便跟随年轻衙役急忙走了。 三娘已经意识到年轻衙役禀报的事与自己有关,但目前别说出涟漪坊,她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 肖氏想进去看二公子,但房里有其他男人在,她想进又不能进,只能在门外徘徊。 恰巧这时,她看见公爹正大步流星地从走廊另一头赶来。 “公爹,夫君他......” 根本没理恭恭敬敬的儿媳,沈二老爷沈凌炎越过她,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径直进了房间。 先环视一圈,没看到儿子,最后怀着狐疑的心向床上之人看去,顿时愣在当场,片刻回过神来,训斥道:“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 看见沈二老爷沈凌炎也进了涟漪坊,云舒扔下花生壳。 该来的都来了,这下热闹了。 她拍了拍手上花生壳的残渣,又从荷包里取出银两放在桌上,起身带着子依离开了这间茶楼。 直至回到了如意阁,子依才问出心中疑虑:“小姐怎知衙役会去?又怎知二老爷会去?” 子婳手端两碟点心,正巧从外向屋内走了进来,“小姐吩咐我去通知的,是不是很有意思?这回二公子可无法翻身了。” 云舒在屏风后一边换着衣裙,一边回道:“事情闹大才有意思。” 沈家男人讲究脸面,我就撕了他们的脸面。 他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子依想起昨夜云舒用刘爷手指写字的事,便又问:“小姐,您在刘爷的手掌下写了什么字?” ...... 衙役头目随下属来到了楼下偏房,一眼看去,是三个断气之人。 下属又引他来看死去的刘爷,当下属移开刘爷的手掌时,他看到了用血写出的一个字:三。 当即便吩咐身旁衙役道,“把三娘带去衙门!” ...... 如意阁, 一群衙役快步走了小院里,话不多说,直接踹开闺房门,表情严肃,语气不善的问道:“你是沈云舒?” 云舒本还在整理书籍,看见有人不请自进,便抬头看去。 原来是衙役,。 她心下了然,一言不发的又低下了头,继续整理手中书籍,就算听见衙役的问话,她也没有抬头,从容的做着手中事,随意回道:“我是。” 衙役便立刻下令:“把这个杀人凶手给我抓起来,带回衙门。” 随后就有两个衙役走上前企图抓住她,被她厉声呵止住,“放肆!” 那两个衙役顿时惊住,沈云舒毕竟是官家小姐,父亲还是将军,他们衙役官职低微,又见沈云舒一派大家气势,瞬间没了胆量,不敢再上前动手。 云舒看了眼这波衙役的领头人,与他平视的问道:“我被定罪了吗?” 领头人表现的极其不屑,“到了官府自然会定你的罪。” “既然没定罪,那我就不是罪犯,既不是罪犯,你们又岂能上前拉扯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况且我乃将军之女,容不得你们在此放肆!”云舒的声音慷锵有力。 领头人欺软怕硬惯了,以为云舒与其他官家小姐一样,恐吓几句就能乖乖就范,哪知却吃了瘪,还被云舒的气势给吓到,一时也无言以对。 事实上云舒能惊住他靠的是心里素质,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知是拥有现代知识的缘故,还是她把自已置身于这个时代之外,没有融入进去,总之她的心里素质蹭蹭的往上涨。 云舒不再与衙役废话,也未看向他们,直接说道:“我自己会走。” 随后便在衙役的目光注视下,走出了房门,还命令衙役把门关好。 不过奇怪的是,衙役不仅没有动怒,反而乖巧地轻轻关上房门,深怕声音太大影响到云舒,之后再站到云舒身后。 本还满心担忧的子婳见此情景,不免更加担忧起来,衙役不会抢了自己在小姐心中的地位吧? 但还是忧虑出声,“你们来如意阁做什么?为什么跟着我家小姐?” 因衙役进门直奔云舒闺房而去,所以子婳与子依并不清楚他们所来何意,只是主观认为衙役出现都是抓人的。 衙役领头人不再颐指气使,正常语气回道:“大人请六小姐去府衙问话,你一个小丫鬟多什么嘴。” “放心,我不会有事,子依,你也去告诉母亲,不用担心我。” 虽然云舒如此说,但两个丫鬟还是没有放下心来,她们用眼睛盯住衙役,如果眼神能杀人,被她们盯住的衙役估计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交代完这些,云舒走在前面,“带领”着衙役们一起去了官府。 ...... 泰康院, 方妈妈一面为沈大夫人轻轻捶背,一面说道:“夫人的计谋好,官府已经派人来把六小姐带走了。” 沈大夫人闭着眼回道,“跟我斗,她还嫩了点。” 之后又慢慢睁开眼睛,“看样沈府之前发生的事,都是六丫头所为了。这丫头不仅让沈礼代替自己受辱,还在涟漪坊搞杀人嫁祸的把戏,确实有点头脑,不过我已跟府尹打好了招呼,既然现场有证据表明她是凶手,那这次我就要她有去无回。” “还是夫人想的周全,留了后手,今日之后六小姐恐怕要在牢里度过了,剩下一个三夫人,就好对付了。”方妈妈又疑惑道:“但是给那两人的东西会不会有破绽?” “都是六丫头的贴身之物,上面也有她的名字,谁家小姐不在这些物件上绣名字?而且她毕竟只是豆蔻年华,脸皮也薄,只要经过官府的严厉审问,她必会思绪混乱,不敢张口应答,到时吓的她惊慌画押,这事就算成了。” 方妈妈连连点头,可又面露难色起来,“可是二公子恐怕要完了,他的事已经满城皆知,百姓把这事当作了茶余饭后的笑话。那日二老爷带回二公子时,二公子浑身是伤,大夫说他以后不能人事了。万一二老爷知道是您给二公子出的主意,会不会来怪罪您?” “自己没用就怪不得别人,我怎知礼儿如此蠢笨,中了六丫头的计还不自知。幸好我留个后手,提前弄来那丫头的贴身之物,否则这次又要让她逃脱。” ...... 官府府衙审理大堂, “威武......” 待府衙两侧手持长棍敲地的衙役吆喝完,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府尹大人,“啪”一敲惊堂木,“沈氏六女,你可认罪?” 云舒服了服身子,这是见官的基本礼仪,她不会让人在这些事上挑出毛病。 再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地反问道:“敢问大人,臣女所犯何罪?” “你先是哄骗同族兄长于涟漪坊受辱,再杀害皇城富商刘显明,又杀害涟漪坊两个平民,手段极其残忍,现场留有你的贴身之物,绣帕和肚兜,人证物证惧在,你休要抵赖!” 看样府尹大人歪打正着,把云舒这个凶手给抓住了,只是令她意外的是,这个贴身之物从何而来? 第四十二章 是何道理 此时,府衙审理大堂外挤满了围观百姓,有人低声怀疑:“一个弱女子,能杀三个男子?还能把做官的兄长哄骗去?这手段当真了得。” “我听说看到那富商死时,用血写出一个三字,难道沈氏六女用带三的名字行凶?” “真是太可怕了,看这女子窈窕身材,长得极美,啧啧,竟然是个杀人女魔头,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记得此女的父亲是镇守边关的沈将军,你们说将军女儿都如此冷血,那将军会不会杀人不眨眼?” “啪!”府尹大人敲了一下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见百姓安静下来,云舒不骄不躁道,“大人说臣女有罪,臣女不服!”停顿一下又道:“一,说臣女哄骗兄长于涟漪坊受辱,敢问大人可有证据?那位兄长名为沈礼,他可愿与臣女当庭对峙?” “二,说臣女杀害皇城富商刘显明,人证物证在哪?” “三,杀害涟漪坊两个平民又从何说起?我一个女子怎杀得了两人?” 他们把涟漪坊的两个看门打手说成是平民,真是官字两个口,说谎都不打草稿。 “既然有臣女的绣帕和肚兜作为证据,可否拿来让臣女一看?” 她声音悦耳,咬字清晰,从容淡定,看在百姓眼里又有一丝怀疑,便又议论起来,“我怎么看她都不像杀人狂魔啊。” “......” “肃静!”府尹大人又发声维持秩序,同时架走几个人杀鸡儆猴,这回百姓确实肃静下来了。 府尹大人再道:“巧舌如簧,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传证人上堂!” 接着,一中年男人和一个妙龄少女走进来,进来后二人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言语。 府尹大人故作一视同仁的呵道:“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敢有一句隐瞒,本官立刻治你们的罪!” “是。”二人赶紧应答。 那位中年男人率先抬起头回道:“小人是沈二公子的随从,那晚小人亲眼看见六小姐来找二公子,哭成了泪人,二公子不忍六小姐受欺负,便跟着出去了,可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成了这样。六小姐真是歹毒心肠,二公子常常帮助六小姐,可她竟然不知感恩,还谋害二公子,简直不是人,应受万人唾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这人越说越激动,后来还指着云舒鼻子骂起来。 云舒就定定的站在那里,认真地听这个中年男人讲完。 高台上坐着的府尹大人连连点头,赞同道:“沈二公子因伤情未好,不能上堂对峙,遂派证人自己前来,你放心,有本官在,一定不会让如此歹毒凶狠之人逍遥法外。” 接着,那个妙龄少女也开口作证:“奴婢是涟漪坊三娘的伺候丫鬟芳芳,那日晚上富商刘爷带来一个女子......”她用手指了下云舒,又放下手继续道:“就是她,后来奴婢再去房间看时,刘爷已经不在,奴婢就到处去找,终于在楼下的偏房里找到了,但那时她正在用刀杀死刘爷,我还见她写下字诬陷三娘,后来我又找了两个门外大哥帮忙,没想到她把那两位大哥也杀了,此女子真是心狠手辣。” 府尹大人依旧发表了赞同感言,之后又叫人取来物证,拿给云舒过目。 云舒仔细看了看,绣帕和肚兜上各绣了一个舒字。 这么看确实与自己有关。古代刑侦技术有限,在现场发现的物品确实可以认定是凶手。 她再猜测这个幕后之人,因能得到贴身之物的大概率是沈府中女眷,二夫人已经入土为安,而大夫人最有嫌疑。 “看清楚,上面有你的名字,是在那两位平民身上搜到的,你休想抵赖!”府尹大人严肃的声音响起。 云舒神思回到了现实,她看完绣帕和肚兜,抬起头来问道:“大人,上面确实有个舒字,但如何证明是我的?” 那两个壮汉当时只是扛走了她,并未带走房内物品,那就说明这两样东西早已在两人身上,大夫人还是有头脑的。 府尹大人提高了音量,“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说?” 云舒从怀里拽出一只白帕子,展开举起来,让在场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后再看向府尹大人道:“这是我的帕子。” 待衙役前来取走拿给府尹大人看后,她又道:“我的帕子全都无字无图,一片空白,如大人不信,且去我院子查看便是。这两个证物既然不是我的,那就是另有其人,那人要么是为了陷害我,要么那人自己就是凶手。” 府尹大人无奈,有百姓在围观,他也只得按程序做事,有了怀疑自然要派人去核查。 去如意阁核查的两个衙役走后,云舒再继续说,“大人,这两人说我有罪,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们,大人敢同意吗?” 这话问的,直接把府尹大人架在火上烤,那个“敢”字是几个意思?如果不同意,岂不是说他有包庇之意。虽然他本意确实不想让她发问,但如今也只得同意了。 他为官多年,一听就知道这两人证词有问题,假话根本无法自圆其说,总会露出破绽。 正在他为难之际,只听百姓中有人说道:“我记得涟漪坊三娘的真名好像有个舒字,叫......叫什么来着。” “叫舒三娘,后来做了老鸨,成了涟漪坊主人,便只接用了三娘这个名字。” 如果这是真的,那确实太巧合了。 若三娘知道锤死自己的证据来自于沈家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云舒如此想完,便看向府尹大人,“既然大人不反对,那臣女便开问了。” 不等府尹大人再回答,她转过身,看向了那个中年男人,问道:“你说亲眼见我哄骗二公子是吗?” 他低着头回答:“是的。” “几时?在哪看见的?我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晚饭后,在二公子书房,你说被人欺负,请二公子替你报仇,你哭成了泪人,公子心软就去了。” “众所周知,我刚病好不久,自从病好后从未见过二公子,如果我有冤屈放着有实战经验的母亲不找,却去找不熟悉的二公子是何道理?难不成他会功夫?” “小的不知。” 云舒继续问:“你不是不知,是答不出来。再有,你说晚饭后我领二公子出门的是吗?” 第四十三章 罪有应得 那男人思考一下,答道:“是的。” “各位应该知道,晚饭后正是涟漪坊生意火爆之时,我一个女子如何带他进去?难道二公子不认字,不知道要去的是涟漪坊?” “既然你说二公子是为我报仇,难道不想想,我一个女子怎进的去涟漪坊?仇人何来?” “如果你说我是把他打晕才带进去的,那么我拖着一个男子进涟漪坊,路人和客人都瞎吗?这么明显都看不到。” “就算我是在所有人都睁眼瞎的情况下带他进去,可又怎么指使那四个涟漪坊壮汉欺辱他?你是想说我与三娘合谋?还是我是涟漪坊主人?” 这个时候就体现了状师的重要性,从证言及物证中找出逻辑漏洞,再加以驳斥。 在现代,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律师课程,云舒并未学过,不过是爱看律政剧及法政剧,明知人证物证都是假的情况下,略一盘问或许就能让对方露出马脚。 那个中年男人被云舒的步步紧逼,言语犀利的询问,弄得紧张起来,便开始改口供,“是我记错了,那时是半夜,夜深人静的,你才带公子进去的。”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改了口供,就会中了云舒的圈套。 云舒又问:“更不对,大半夜的,兄长定是在睡觉,我如何又在书房见到他?” 那男人只得硬着头皮现编,“二公子有事情去了书房,你正好去找他。” “一派胡言。二公子正好半夜从妾室房里出来到了书房,我又正好去找他?是我有预知能力,还是你家二公子设计让我去呢?” “这,这这.....”那男人还在想词继续编。 但云舒不给他机会,大声质问起来:“如你所言为真,可敢当众与二公子核对?但凡你二人有一句不同,定有一人作假,你可敢当众对验?”她用威胁的语气说出最后那句问话。 那个男人慌了神了,改口后的回答内容都是他现编的,怎么可能与二公子所言相同。 而经过两人一番对话下来,围观百姓也听出了编造意味,当下也对那个男人质疑起来。 府尹大人更是弃了那个男人,他可不会为别人顶雷。 云舒心知这个证人败了,便转而看向府尹大人,“大人也听到了,他说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就是诬陷我,请大人明察。” 府尹大人当即决定处理掉那颗废子。 便“啪!”敲了一下惊堂木,说道:“你一个下人诬赖主家,罪加一等,拉去牢里详细审问。” “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是二公.......” 衙役上来拖起那个男人,男人大喊冤枉,正在要说出主谋是谁时,却被衙役敲晕拖走了。 云舒又看向那个妙龄丫鬟,“你说是刘爷带我去的涟漪坊?” 眼见身旁的男人被云舒连番质问完,就拖出治罪,丫鬟心惊起来,但毕竟跟随三娘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早练就出了沉稳的性子,所以她惊慌片刻,便冷静了下来,小心的回答问题,“是的。” “你们两个人,一个说我带二公子进涟漪坊,一个说刘爷带我进涟漪坊,也不知谁为真,谁为假。” 云舒停顿一下,步入正题,“当日我穿的衣裙是何颜色?” 丫鬟眼珠乱转,三思后谎称道,“是粉色。”她认为云舒这个年龄,定是喜欢鲜艳可爱的颜色。 云舒追问起来,“你确定吗?” 既然已说出口,只能坚持下去,丫鬟便自信道:“我确定。”她不信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姐,会没有粉色衣裙。 云舒又转回头,看向府尹大人,“请大人再派人去沈府,核查我的衣柜,看看是否有粉色衣裙?” 府尹大人虽心有疑惑,但还是按规矩派人去了。 丫鬟顿感紧张,突然对自己的谎言不那么自信了。 云舒又问:“你说亲眼看到我用大刀杀死刘爷对吗?” “是的。” “我是怎么杀的?站着杀还是坐着杀?正面杀他还是背面杀他?” 这可把丫鬟问住了,她连尸体都没见着,哪知道怎么杀的。 问到这个阶段,府尹大人才确认心中所想,这个沈云舒绝非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她每个问题都很犀利精准,直接点破问题所在,而且还有意引导证人。 不过还有希望,只要这个丫鬟回答正确,或许还有机会治沈云舒的罪。 正在他思考间,云舒果然诱导道:“是从后背趁他不注意时杀的他吧?” 本就有些紧张的丫鬟,想了想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便赶紧作答:“对,是从背面杀的。” 一听这话,府尹大人就知云舒赢了,因为刘爷的死因是正面胸口中刀。 随后,云舒又问了丫鬟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刘爷哪只手盖上的字,从哪个门出去找的两个大哥,这两个大哥的伤口在正面还是背面,以及为何不立刻报官等等,结果丫鬟全部答错。 最后云舒还故作不知的向府尹大人求证,正好此前去沈府核查的衙役也回来了,证明了丫鬟所言不实。 结果可想而知,丫鬟与先前的中年男人一样,打晕拖走,不过她在走前明确供出了三娘。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人证物证及现场的“三”字都指向了三娘。 不出云舒所料,三娘得知锤死自己的绣帕和肚兜来自沈家,就与二公子狗咬狗起来,可府尹大人向着沈家,最终三娘背负上了所有罪名,整个涟漪坊也倒闭关门,坊里的姑娘们不知去向。 又恰好官府在搜查涟漪坊时,在昏暗的地下暗间里,救出十多个被拐来的妙龄少女。 这个暗间就设在关着云舒的秘密房屋,当时她查看过房屋的每一处,从缝隙中看到这些妙龄少女,但她没有立刻营救,而是指引着官府搭救,这样一来,既可以定了三娘的罪,又可以让少女们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各回各家。 这下子,三娘杀害皇城富商刘显明,囚禁侮辱沈二公子,加上拐骗平民家少女,引起了民愤,大家一致要求三娘拿命偿还,正合了府尹大人的意思,所以三娘死罪是免不了了。 云舒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三娘及手下人做的谋财害命事不少,手中人命案更多,有这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 从府衙走出来,云舒受到女子的赞叹,却也得到部分男子的唏嘘,他们觉得女子不该登堂对峙,更不该抛头露面。 云舒并未在意,她对善意者回以微笑,对恶意者也不以为然,究其因,也不过是这个时代造就的。 刚一出府衙门,就看到一辆豪华大马车从门前经过,外观上看,正是她上次在城外遇到的那辆,这回离的近,她看清了马车上的标识,是个“瑾”字。 又见马车所过之处,百姓们都自觉避让开。 就在她专注之时,肩膀忽得被人轻拍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那人的问话:“你看上王爷了?” 第四十四章 还你自由身 云舒回过头来,原来是沐青。 见云舒笑而不答,沐青便以为自己猜中了,继续道:“王爷确实仪表堂堂,容貌俊美,有钱有权,只是决不能嫁给他。”她卖起了关子。 “他有病?”云舒随口问了一句。 这一问倒好,沐青更以为云舒看上了王爷,越发高兴起来,“没想到你也爱八卦,哈哈~~” “是你故事讲的好。” 听到云舒又表扬自己,沐青笑的合不拢嘴,“好吧好吧告诉你,王爷对性格有异的女子感兴趣,还特别特别的抠门,爱送廉价的破玉镯子,为人冷酷无情,这种人绝对不能嫁。” “那什么样的人值得嫁?” 沐青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得意的答道:“像我哥那样的。”忽的停下,转头看向云舒,眼里闪着星光,“你婚配没?”见云舒摇头,她又道:“太好了,我哥哥也没娶妻,要不你做我嫂子吧。我们沐家有家训,男子不许娶妾室,不许休妻,所以嫁过来会享福的。” “你哥长的奇丑无比?” 她不知云舒为何这样问,赶紧摇头,“我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众多大家闺秀都想嫁呢,可我哥不愿意,你聪慧过人,长得又娇美动人,我哥一定会喜欢你的。” “你哥有病?” 她又赶紧摇头,“我哥从小到大几乎不曾生病,身体健康的很,你为何这样问?” “你哥如此优秀,却未娶妻,不是长相问题就是身体有疾喽。而且我看是你急着想嫁人吧。” 说完,云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向前疾步走去。 发觉云舒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你也会开玩笑了。”沐青便一边喊一边追,“不要乱说,我才不想嫁人呢。” ...... 那辆豪华的马车上,侍卫把府衙的审讯事无巨细地讲出来,起初听说一女杀三男,他就想见见这个彪悍的女子,没想到竟看到犯人与证人和府尹的精彩对决,不免对着王爷输出己见:“那女子口才赛过状师,她言语犀利,直问的证人哑口无言,硬是把证人逼成罪犯,把罪犯逼的供出主谋。” “王爷,府尹收了沈家的好处,本来想治那女子的罪,没成想却被那女子摆了一道。” 王爷扫了侍卫一眼,“你是不是很闲?” “冷誉不闲,事儿多的很。”侍卫冷誉赶忙回答,他知道王爷是想罚他了,又赶快转移了话题,“王爷,要不要也送她一个镯子?” “这睿智的性子倒有些像她。”王爷回忆起了往事。 凡是这个时候,冷誉都会安静地守在旁边,不敢打扰,他习惯了王爷口中总提到“她”,却一直不知道是谁。 良久,王爷从追忆回到了现实,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低语道:“她爱笑。” 冷誉看着王爷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睛也有了湿润,王爷日常严肃冷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想到“她”时才会这样笑,笑的开心温柔,笑的俊美绝伦,可是王爷从没透露过“她”是谁。 ...... “肖氏被二公子休了。”子婳把新鲜出炉的消息告诉云舒。 “嗯,走了吗?”云舒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因为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正在收拾行李,稍后就走,说是只带几套换洗衣裙,再带走那个陪嫁丫鬟,其他一律不要。” “嗖!” 云舒正手握弓箭射出了一支箭。 她在墙上做了个箭靶,方便练习所用。 “嗖!” 再次射出一支箭后,她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用帕子擦了擦额头汗珠,再接过子依手中的温茶水喝了一口,抬头道:“拿出三百两银票给肖氏,让她路上小心,有缘再见。” “是,我这就去。”子依放下茶杯,回房取出银票就向肖氏的房间快步走去。 而子婳却有了疑问,“小姐,你为什么对肖氏这么好?不仅帮她得到休书,还给她路费。” “好吗?这是她应得的,二公子一事,要不是她在涟漪坊门外大声宣扬,或许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个肖氏也是聪明人,她进入涟漪坊前,在坊门口大声喊话,吸引来了大批百姓围观,又在走出涟漪坊时,不小心说出二公子在里面的受辱情况,这样一来,百姓口口相传,传播速度更快了些,也是对那位二公子的心里打击。 “肖氏这么快就能拿到休书,还是靠小姐的主意。” “更是她做的好。”云舒对肖氏的办事能力表示肯定。 子婳又开始绘声绘色的说起肖氏获得休书的过程。 当时,云舒是这么说的,“让肖氏对二公子好,好的不得了。” 肖氏便照做,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明知二公子心情不好,她便整日哭哭啼啼,后来二公子实在忍受不了,把她锤打出去了,但肖氏仍想尽各种办法进去,哭丧着一张脸好吃好喝的伺候。 云舒还说:“让肖氏不经意提起涟漪坊一事,要日日提。” 肖氏还照做了,她日日哭丧着脸伺候二公子,还可怜他涟漪坊的遭遇,动不动就问哪里疼,还把府外对他的评价一字不漏的告诉他,总之想尽各种办法,帮助二公子加深对那日的悲惨记忆。 然后云舒再说:“让她不要在意二公子无法生育一事,要日日提。” 肖氏又照做了,她每日哭丧着脸伺候二公子,一会儿提起涟漪坊受辱一事,一会儿提起无法生育一事,总之让他每日回忆,每日释放心中悲痛,不过最后肖氏都会保证,不会离开他,不会嫌弃他,愿意伺候他到老。 肖氏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哪怕二公子气冲脑门,挥拳打在她身上,她也一日不落地继续下去,足以证明她强大的决心。 因为二公子身体受损,暂时还无法下床,所以能动用的武力只剩下挥拳了。 最后云舒又说:“如果二公子表示要休妻,肖氏定要哭着不同意,直至他写下休书后,再勉强同意。” 毫无意外,肖氏拿到休书时,表现的痛哭流涕(这是真心的),万分不愿,可二公子下定决心要休她,万般无奈之下,肖氏只好拿着休书去府衙登记,衙差也依例到沈府找二公子确认,无误后便认可了这份休书,还了肖氏自由身。 一切事情做完,肖氏就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娘家。 ...... 肖氏从侧门坐上租来的马车,除了云舒,再无他人相送。 两人看着对方都笑了笑,还是云舒先开了口,“闭上眼。” 肖氏想也没想就闭上了双眼,云舒握上她的一只手腕,太乙镯的镯息顺着脉搏,游走于她体内,将她的内伤外伤全部治疗好了。 云舒便收回了手说道:“保重!” 闻言,肖氏睁开了眼,规规矩矩地对云舒屈膝行礼,“大恩不言谢,小姐保重!” 一旁的陪嫁丫鬟也行了礼,“多谢小姐。” 在云舒的注视下,肖氏主仆二人盈盈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前,云舒才离开了侧门。 而肖氏上了马车后,一直掀开侧窗帘,伸出脑袋定睛望着云舒,直到马车拐弯,再也看不见云舒的身影,她才放下窗帘,坐了回去。 这个时候,她感觉浑身舒畅,不再有憋闷感,就轻扯开衣领,一看胸口的淤青已然消失不见,再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臂白嫩光滑,手臂上原本的大小伤痕已不见踪影,她顿时明白过来,又是云舒帮了她。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噗噗地往下掉,似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 一月后, 子婳如往常一样描述自己得到的消息,“外人的目光和议论,让二老爷经常责怪二公子,就在今日一早,丫鬟发现二公子在房内上吊自杀了,官府派人来现场看过,确认是自杀,但这个消息瞒的严实,对外只公布说是病逝。” “又是病逝,真是万用借口。”云舒回了一句。 准确来说,二公子自杀也有云舒的功劳。 昨夜云舒去看了卧床的二公子,把整个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与他听,结果他气得当场晕厥,云舒用一盆冷水将他浇醒,又扔下条粗绳,说道:“因为你,你母亲死了,因为你,你父亲丢尽脸面,因为你,你们二房要绝后,想解脱唯有一死。” 而后便离开房间,等候在了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房内传来木凳倒地的声音,云舒推开半掩的房门,看见二公子已用她带来的粗绳自缢,桌上还发现一张用砚台压着的遗书,大体意思就是怪自已没用,不能为母亲报仇,活的太辛苦,对不起沈家列祖列宗。 其实从心理学角度讲,二公子是得了抑郁症,云舒的话是摧毁他的最后一击。 倘不是他生病,便还会用卑劣的手段对付云舒,所以云舒不会留下他这个后患,更不会给他一丝反抗的机会。 子婳庆幸肖氏离开了沈府,“还好肖氏提前拿到了休书,否则二公子这一死,肖氏得守寡一辈子了。小姐救了肖氏。” “与其说是我救她,不如说是她的善意救了自己。” 云舒想起自己还是哑巴时,有一次四小姐欺辱她,肖氏路过看见了,就伸出了援手,哄骗走四小姐,让她少受了一次罪,所以她也还了肖氏自由身,算是替原主偿还这笔恩情。 这个时候,子依从院外走了进来,对云舒回禀道:“小姐,沈府外有人找您。” 第四十五章 报官回来了 泰康院, 沈大夫人把桌上的瓷器怒推到地上,“礼儿真是蠢,神医过几日可回到耀国,就能为他诊治,怎么就不能多等几日?” 见大夫人把屋内瓷器砸了个遍,方妈妈估计着她的脾气快发完了,便上前搀扶大夫人坐下,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捧给大夫人,抚慰道:“夫人消消气,二公子那是心病,整日胡思乱想能好吗?我知道二老爷找过您......” 提起这事,大夫人更加生气了,出言打断方妈妈的话,“他把礼儿的死归咎于我,责怪我把三娘介绍给他儿子,还怪我拖延时间,故意不找神医给他儿诊治,这是什么意思!” 她越说越愤怒:“我是透了话给礼儿,可也是礼儿上门来求我介绍的,神医本就没在耀国,好不容易联系上,神医得知此事,就快马加鞭往回赶,哪成想礼儿想不开先走了,怎么怪我头上了?就连大老爷也不问青红皂白责骂我。” “夫人消消气,您也跟二老爷表明了,二公子的事是六丫头所为,这次您也别插手,就让他自己折腾去,看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办法。” “不行,六丫头聪慧睿智,定早猜到是我在背后怂恿,如果让她继续得手,等翅膀硬了,自然会来找我报给她母亲下毒的仇,方妈妈,六丫头到了该议亲的年龄,不如我们帮她找找?” 方妈妈与大夫人一同长大,最是了解大夫人,闻言便明白其中意思,立刻回道:“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 听了子依的禀报,云舒便随她一起去了沈府门口。 一看是沐青,云舒旋即打趣道:“沐大小姐为何不直接进府找我?难道要转行为沈府守大门不成?” 沐青听了她的话,抬头看向门上牌匾,撇了撇嘴,“方才你大伯母打发人来请我进去品茶,我才不去呢,还不如在这晒太阳。” 就知沈大夫人的虚情假意入不了沐青的眼,云舒便笑了笑,“果然是我好友,同我一般不待见她。” “当然。”沐青又道:“你不忙吧?我们逛街去。”说着,拉上她嫩滑的手臂就走。 可是没走出几步,就意识到有丫鬟跟在后面,沐青慕然回头道:“有我在没人欺负你家小姐,不用你跟着,快回去看家吧。” 但见子依只是服了服身子,并未照办,依旧挂着礼貌微笑站在云舒身侧,沐青便笑了起来,“是个好丫鬟。”再看向云舒,“子依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还是你会教导人。” “是子依自己的本事,她本就稳重。” 云舒转头看着子依,“我与沐小姐出去逛街,你不用跟着。” “是,要不要为小姐准备晚饭?” “不用。”说完就被沐青忙拉走了。 不一会儿,云舒二人来到了街上,开启逛吃环节,随意进店铺玩乐采买,开心地逛小摊位,进食肆吃小食,在沐青的带领下,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身处异世,云舒一直没有归属感,虽然有疼爱的母亲,忠心的丫鬟,但也时常有种无以言表地孤独感,而与沐青一起游玩时,她有瞬间恍惚,似回到大学时期,与室友无忧无虑地疯玩,真是开心又自在。如今沐青的热情开朗感染了她,让她不再惜字如金,笑容也愈发多了起来。 “沐青,等等。” 两人逛着逛着,云舒忽的停在一家成衣店门前,目光望向店内。 这条街道不是主街,人流不多,沐青絮絮叨叨地往前走,沉浸在自己脑中的画面里,根本没听见云舒说的话。 云舒在店门前站了会儿,仰起头看向门额上的牌匾:水云间。 发觉沐青还没有跟过来,她向沐青前行的方向看去。 过了好一会儿,前行的沐青才意识到身旁无人,忙四处张望寻找,终于回头看到云舒站在不远处笑望着自己。 刚站到云舒身旁,就听她感叹了一句:“还不错。” 首次听见她赞叹男子,沐青诧异的看向她:“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云舒无奈的回道:“你思想太复杂,我说的是衣裙。” “诶?这个铺子我们来过。”沐青想到近日两人经常路过这家成衣铺。 徒留还陷入思考的沐青,云舒先一步向里走去。 抬脚刚迈进店门,一股花香迎面扑来,让人闻之神清气爽,再往里走去,看到店里陈设考究,服装陈列整齐,窗前摆放着几盆清香木。 又向前看去,一个男子正低头认真整理女裙,云舒也没打扰,自顾自地仔细瞧着每件衣裙,还顺便看了看男子衣袍。 “可有姑娘看上的?”男子说话的声线干净温柔,尾音勾着笑意。 寻声望去,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天青色长衫整齐合身,拥有一双迷人的狐狸眼,让人一眼难忘。 云舒拿起一件衣裙问道:“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正是,有哪里不妥当吗?”男子问的很认真。 云舒环视一圈店内服饰再问:“全部都是?” “全部都是。” 男子面带笑容,回答的很认真,可是云舒又问了不相干的问题:“救命之恩,不想报吗?” 这句询问却让男子一顿,笑容凝固在脸上,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诧异的神色,他毕竟是白手创业的人,无人相助,全凭自己的热爱和吃苦耐劳,才走到今天,建立了水云间,经过那段时间的磨炼,他学会掩藏心事,能屈能伸,如今能做到控制情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所以通过云舒的话,他仔细端看了云舒惊人的容貌,面上虽然笑容依旧,心里已经在思考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 那日夜晚,他正独自一人赶着租来的马车,从城外往皇城赶来,马车厢里装着新做好的衣服。 不料赶路中途遇到了拦路劫匪,他们专打劫有钱商人的财物,可是那时南刚开办了水云间,把全部家当都压在了这批新衣上,正是缺少银两,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连拉货的马车夫也雇不起,只能租个最便宜马车,自己赶车带货回城,所以他决定武力拼搏一次,坚决不付银两。 但劫匪有备而来,就在双方打的难舍难分,而他还略微占了上风时,劫匪对他撒出了毒药,他瞬间四肢无力,勉强扶着马车边缘才能将将站稳,再战已无可能,但他不愿多年的努力一夜间付诸东流,一向聪明绝顶的他,难得的感叹世事无常。 可是他不想就此放弃,恰巧这个时候,云舒也从城外向皇城而去,路过这里,看到这个状况,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与她无关。 却架不住男子热情的叫住她,“绵绵,你终于报官回来了。”这是他为第一次遇到的陌生人云舒,随口编出的新名字。 第四十六章 生意 见叫“绵绵”的云舒瞥了他一眼,却没停下脚步,从匪徒和他中间走过。 因他毒气已攻心,只得有气无力地,忙对劫匪叫嚣道:“我家人已经报官,官差稍后就到,不想被抓就赶紧滚!” 即使云舒没有配合男子,做出回应,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可是看在劫匪眼中,男子与云舒就是相熟,秉承不放过一个无辜人的原则,劫匪决定在官差来之前把两人给解决了。 一见劫匪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云舒看了眼利用自己,却无半点愧疚的男子,又看向劫匪,冷声说:“官差将到,你们要么跑,要么死。”如果劫匪敢对她动手,她也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云舒说的自信又肯定,而且非常从容,倒让劫匪不敢贸然动手,最后在带头大哥的做主下,逃跑似的离开了这里,他们走前还留下一句发狠的话, “你们走了狗屎运,今日放过你们,下次定要你们好看。” “公子走路必定累了,在下邀请公子一同坐马车回城可好?” 男子气喘吁吁地说完。 “半个时辰得不到医治,你会死。”一身男装打扮的云舒上了马车,坐在车里对他说。 回忆到这里,男子想起当时姑娘没有问自己的姓名及住处,自己也不想主动告知,以为姑娘只是顺手解毒相救,没想到她竟突然找上门来,确实出乎他意料。 既然知晓此人来者不善,定有所图谋,他便用狐狸眼瞪着此人, “原来救我的公子竟是位姑娘,在下多谢姑娘上次仗义出手相救,姑娘侠肝义胆,医术超群,人美心善,绝不是心思深沉的恶人,日后若有需要在下帮助的,在下定全力以赴。” “当时我说过,要我救你,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欠我一条命。” 云舒没有因为他的夸赞而得意忘形,她不会放弃收报酬,当日第一次见该男子,她就发现他的聪明才智,绝境时也没有放弃,仍旧抓住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这正是她欣赏他的地方。 所以才会出手为他解毒,救他性命,毕竟云舒不是一个做事不求回报的人。 “姑娘聪明睿智,竟然独自找到水云间,不知姑娘想让在下如何回报?取了在下性命?” 上次打交道时,就知这个姑娘难糊弄难对付,却莫名其妙地不让人讨厌,他甚至欣赏她的睿智和冷静,或许是有才者的惺惺相惜吧。 “我留意过你的铺子,店里服装款式还不错,也有服务意识,但客人不多,光顾的也基本是老顾客,不想改善吗?” 那日在马车上,她看过车上的衣服,记住了款式和标志,又从他言语间判断出,他是一个有学问有理想的商人。 最近她与沐青逛街时,特意留心成衣铺,为的就是找到这个男子,于是没几日便发现了水云间这个铺子。 但她悄悄观察了一段时日,大致了解了男子做生意的方式,及店铺的销售情况。 从她说话的那一刻起,年轻掌柜就认真倾听,见她没有接自己的话,而是转而说他在意的生意经,便来了兴致,回道:“愿闻其详。” 这个时候,沐青早已走进来,安静地站在云舒身旁,听完两人打机锋的对话,也凑的更近些,竖起耳朵细听云舒的分析。 云舒放回衣裙,直截了当说道:“缺少宣传。而且你的价位不上不下,可以试着分成两种价位,一种卖予普通百姓,一种专供世族商贾。” 年轻掌柜点点头,这个情况他早已知晓,可苦于无计可施,眼下只有边摸索边想法子,没想到对方才光顾两次,便一语道破要害,不得不令他钦佩。 而他始终是生意人,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子,警惕心也强,眼下不明对方底细,却猜出对方摸想打自己店铺的主意,可他装作不知,含糊回道:“姑娘主意甚好,其实大多数铺子都存在这种问题。” 云舒又绕着衣服看了一圈,说完自己的分析,便直接了当奔入主题,“我能帮你把生意做大,我救过你一命,就用你的才能还吧。” 闻言,男子微愣,还以为要与她言语掰扯几回,才能听到真话,没想到她露出生意本领,得到自己的认可后,就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任他如何精明也没猜出云舒的套路。 而且沐青也惊讶起来,她记得这是她与云舒第一次来这家店,难道云舒早就对人家铺子有非分之想了? 男子自然要争取一下,他笑道:“你不会是想打劫我耗费心血,辛辛苦苦,白手起家打造出来的成衣铺吧?” 云舒站在悬挂的服装中间,抬起头说道:“我认为你有潜能,加以培养日后必有作为,而我正好缺少帮手,你缺方法我缺人,互惠互利,正好可以合作。” “我有权利拒绝吗?”听到云舒夸奖的话,男子不喜不怒,没有任何情绪的问道。 “你可以拒绝,我从不勉强人与我共事。”他刚说完,云舒便不假思索地接话回道。 这一刻,云舒的认同和能力打动了男子,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虽有所提高,但仍排在末位,被文人所瞧不起。 后来他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打拼出这个成衣铺。个中心酸唯有自己懂得,而眼前这个才见过两面的妙龄少女,竟是唯一认可自己的人,而且她说“可以拒绝”时,很认真,并不是假话,倒让存有一丝芥蒂,不愿被安排人生的他,放下戒心,愿意遵循本心。 他当下便作出决定,“我,南宁知愿意用才能偿还救命之恩。” 没人能想到,短短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两个第二次见面的陌生年轻人,在这个不起眼的成衣铺,做出了一个历史性的合作决定,日后风靡耀国的商业帝国也初见雏形。 等到多年后功成名就时,再回想今日的情景,南宁知依旧激动万分,庆幸自己今日作出的选择。 而沐青更是荣幸作为见证人参与进来。 之后,云舒与南宁知两人又商讨一番,便与沐青一起离开了水云间。 可是刚一出门,就好巧不巧地与人迎面相碰。 第四十七章 道歉足以 “愣往小爷怀里钻,想吃小爷豆腐?”这个玩世不恭的男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沐青向前一步,挡在云舒面前,她看不上这个执垮子弟,心直口快地说道:“执垮子,没正经,明明是你撞了我朋友。” “你谁啊?还想堵住小爷的嘴不成?”男子依旧一脸的嘻嘻哈哈。 “那又有何不可!”沐青挡在云舒前面寸步不让。 男子的随从见有人挡住自家主子去路,便自作主张地随手推了沐青一下。 发觉沐青一动未动,他又全气推了沐青,可是沐青还是纹丝未动,便转头看向男子。 男子见状却并不在意,摆摆手,“万一惹哭小姑娘,你们能哄的了吗?绕开吧。” 他先一步越过沐青身旁,随意一瞥,正好看到了云舒,不免被云舒的美貌惊在原地,嬉皮笑脸道:“美人可有撞坏?用不用我护送你回去?” 闻言,云舒抬起头,眼前的这个男子身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虽然话说的放荡不羁,但人看起来很阳光,犹如一个玩世不恭地大男孩,便随口说道:“不用,一句道歉即可。” 男子瞬间有了兴趣,眼前的小姑娘声音带着明亮清透感,可是又感觉十分疏离,她表情淡然,看不出内心所想,尤其吸引他的就是她那双晶亮的眼睛,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让人百看不厌,但细看进去,却有着非同龄人的冷静与平和。 在他看来,这双眼睛与她的年龄极其不符,就像个充满秘密的小大人,一想到这,他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没心没肺,随后还继续笑看着她说道:“可以满足。” 说罢边拱手作揖,边不正经地说道:“独孤钰给美人道歉,若美人还不高兴,大可再撞向我一次,算扯平。”说完便伸开双臂,笑眯眯地站在云舒正前方,“来吧。” 不待云舒反应,沐青先拒绝了,一把拍开独孤钰的一只胳膊,生气地说道:“有我在,你休想占云舒的便宜!走开!” 听了这番呵斥的话,独孤钰并没有不满,反而又笑的没心没肺,探出头对着云舒说:“云舒?好听,要是回家后还觉得不舒心,随时来侯府找我,我让你多撞几次。” 沐青听独孤钰又在言语上占云舒便宜,便先开口说道:“执垮子弟,不正经。” 而独孤钰依旧笑脸相迎。 “道歉就够。”云舒说完,就拉上不服气的沐青离开了。 “姑娘慢走。”见云舒要走,独孤钰便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路让云舒过去。 眼看云舒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独孤钰才对着随从说,“走吧。” 而另一边的云舒和沐青,在离开男子视线后,又继续逛了一会儿。 沐青对刚才的事还耿耿于怀,“他言语上占你便宜,一脸的不正经,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她性子直爽,看不怪的事情不仅要说出来,还会动手制止。为此她吃过亏,但依旧照做不误。 云舒笑了笑,顺着她的思路问道:“教训完呢?” 沐青思考片刻,答道:“当然是他道歉认错。” “可他已经道歉了。” “道歉还想着占你便宜,一点诚意也没有。” 云舒知道沐青是为自己好,便说:“无心之事,愿意担责道歉足以。” 沐青沉吟良久,冷静了下来,搂过云舒继续往前走,“也对。” 虽认识时间不长,但相处下来,云舒冷静睿智,不知不觉中,对云舒的话十分认可。 ...... 数日后, 耀国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有多辆大马车在慢慢前行。 每辆马车的车前,都插着一杆旗,红底白字写着大大的“云”字。车身还有显眼的水云间店名及地址,撤掉了棚顶的车厢上,站着身穿水云间服饰、温柔端庄的娇美姑娘,她们随着鼓点向路人行礼。 紧随其后的同款马车上,站着数名身穿水云间服饰、身材高大匀称的俊朗男子,他们随鼓点朝路人作揖。 再往后跟随行驶的马车为奏乐车,上面有人敲鼓,有人弹曲,有人吟唱,最终混合入听众耳中的是一首优美喜庆的曲子。 这种宣传方式在耀国是个创举,以后即使有很多铺子效仿,但人们尤为记得今日稀奇热闹的场景。 为了避免官府找事,在马车游行前,特意去官府进行申请,官府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该如何处理,又担心被质疑不作为,最后在南宁知的建议下,写了同意书,并盖了官府印章,还认同南宁知的提议,派衙役跟随马车进行监督。 这样一来,省却了不少麻烦。 事后,云舒与南宁知又商讨一番。 南宁知认真倾听云舒的想法和意见,对新鲜事物特别有兴趣,经过几个简短询问,便弄的明明白白。 云舒见他一点就透,便说:“我只提了用马车拉上俊男美女展示店铺服饰,你就能把整个事情做的井井有条,还配上乐曲,提前做了官府的工作,又写出那么优美的乐词,你真是绝顶聪明、文采出众。” 听了云舒的夸奖,南宁知点点头,补充道:“我还兴趣广泛。” 这时,沐青发表了意见,“宁知,你能文可不会武啊,还是太弱了。” 听完,南宁知挑了挑眉,狐狸眼看着沐青,“你怎知我弱呢?” “看你长得比女子都漂亮,没见你练过武,一看就弱,保护自己都难,如何保护云舒?我们云舒人美性温,万一有不长眼的欺负她,你可有应对之策?”沐青不禁质问起来。 南宁知大笑几声,“你不仅人直爽,眼神也够直爽的,云舒美人不假,但你从哪看出她性子温和了?” “她就是温和,你看不惯也没用。总之云舒不能在你这有危险。”沐青依旧坚持己见,毫不让步。 “云舒在我这里不会有危险,倒是你,不要给她惹麻烦。”南宁知声音干净温和。 “臭狐狸,不要挑拨离间。”沐青有了些许怒气。 南宁知一直保持从容淡定,嘴角也噙着微微笑意,沐青不善的语气并未影响到他,“以云舒的智慧,哪里会让人欺负。”他狐狸眼看向云舒,尾音还勾着笑意。 见此,云舒看了眼沐青,道:“好女不跟男斗,非要斗的话,不如直接动手。”说罢,云舒突然一手袭去,趁其不备,一把抓住南宁知的衣领,转头对沐青说道:“我们就这样把他扔出去,让他谨记不能惹女子。” 闻言,沐青脸色多云转晴,神气起来,上手就向南宁知抓去。 哪知有了准备的南宁知,一个侧身躲过,在云舒与沐青的左右夹击下,也只得到处躲避。 其实三人都没使出全力,唯恐不留神伤到对方。 经过一番试探和打闹,见南宁知虽然不还手,只是躲闪和避让,但云舒能肯定,宁知不仅能文,还能武,最后云舒也感叹一句,“宁知文武全行。” 第四十八章 偶遇 这日,云舒来平安院探望森柔。 刚一进院子,就从母亲房里传出爽朗地大笑声,正好小月从厨房端着点心出来,便上前询问。 一见是小姐,小月忙屈膝行礼,规规矩矩地答道:“回小姐,今日一早,夫人去书院看完公子,回程的路上遇见卖身葬父的两位姑娘,夫人好心就买了下来,回府一经了解才知她们兄长曾是边关战士,已战死沙场,夫人一听是战士遗孀,更加亲切,当即就热聊起来。” “把点心给我,你去忙别的。” 云舒从小月手里接过点心,推开森柔房间门走了进去,把点心放在桌子上。 还在与两个卖身姑娘对坐笑谈的森柔,见女儿额头带汗地进来了,立刻拉到自己身边,用绣帕擦拭着女儿额头的汗珠,再介绍了两位姑娘。 “舒儿,这是我从府外新买的丫鬟翠萍和翠安。” 两个姿色平平的姑娘听见提到自己,便立刻从凳上起身,侧走出一步服了服身子,“小姐安好。” 云舒点了点头,听森柔又介绍道:“她叫翠萍,年十八。” 一眼看去,翠萍肤色略黑,行礼姿势比较生硬,应刚习得不久。 “她叫翠安,年二十。”森柔指着另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同翠萍一样,微胖体型,肤色偏黄,相比之下,行礼动作更流畅些,人看着也比翠萍机灵,两个姑娘虽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但长相并不相似。 待云舒一坐下,翠安忙端起茶壶,斟茶倒水,再捧到她面前,“小姐请用茶,奴婢今日有幸得夫人相救,才能入府服侍,夫人心善人好,小姐人美心甜,能服侍夫人小姐,真是翠安几世修来的福分。” 云舒从翠安长着老茧的双手中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回了桌上,“确实是个聪明讨喜的丫鬟。”再看向森柔笑道:“还是母亲有眼光。” “也是巧合,今日去书院看你弟弟,回程途中恰巧看见她们卖身葬父,我若不买下,就会被等在旁边的青楼老鸨买走......”森柔把买下两个姑娘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与从小月口中听得的原委大差不差。 翠安闻言又向森柔磕头道谢,“翠安姐妹二人多谢夫人伸手相救,愿服侍夫人一辈子。”翠萍见状也忙跪在翠安身边一道磕头,嘴里不停地感谢:“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或许与森柔边疆长大的经历有关,她本就对战士遗孀甚为同情,又见两个姑娘客气乖巧,便赶紧扶起两人,安慰道:“你们已经谢过了,不用再行大礼,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事就行。” 两个姑娘又一番言辞恳切地道谢后,便一唱一和地继续哄着森柔。 做逗哏的翠安道:“夫人好福气,小姐温柔孝顺,落落大方。” 做捧哏的翠萍接话:“是啊,真让人羡慕。” “......” 期间,云舒只是偶尔回应母亲几声,并未多说多问。 自从云舒走进这间房开始,两个丫鬟就从坐在凳子上,变成站在了森柔两侧。 又过了半晌,云舒才问起来:“翠萍,你的认主茶我还没喝到呢。” 听云舒这么一说,翠萍愣了一下后立马道歉,慌忙间不小心打翻茶杯,茶水茶叶溅了一身,她没在意身上的新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当森柔因声响看过来时,正好看到翠萍眼含热泪的委屈样。 见状,翠安先森柔一步开口说话,“翠萍,小姐不过让你倒杯茶,为何紧张害怕,小姐能吃了你不成!” 翠萍的脸依旧面向森柔,听到了翠安的训斥,翠萍无声地掉出几滴泪水,支支吾吾地回道:“奴婢......奴婢有错......”停顿了一下,目光又惊恐地看向云舒,只一眼就匆忙避开,然后伏地不住的磕头,“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小姐不要......不要......”她声音越来越小,一句完整的话也不说完。 森柔面上明显有了不悦,翠安却变得不安起来,也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翠萍,母亲与我不喜动不动就掉泪磕头的下人,翠安机灵又喜庆,倒适合我们家,估计你不适合这里,要不我帮你找个好人家去吧。”云舒见翠萍要反驳,她又道:“不用担心,不会把你卖到青楼,定是正经人家。” 闻言,翠萍收敛泪水只是磕头恳求:“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想离开沈府,就饶过奴婢这次吧。” 云舒依旧语气淡淡地说道:“不想离开沈府也行,我二伯父一表人才,对待下人极好,把你送他那吧。” “小姐,我错了,我错了。”翠萍接连磕了几个头,又赶忙跪行到森柔面前,拽住森柔的衣袖恳求起来,“翠萍不想离开夫人,求求夫人劝劝小姐。” 森柔微微皱眉。 对上森柔投来的询问目光,云舒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翠萍为何紧张害怕?我能吃了你不成。” 见云舒把自己的话学了去,翠安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云舒冷漠的眼神,翠安有些慌张,立刻垂下眼眸。 森柔拍了拍女儿的手,再次看向翠萍的眼神里带着不满,“翠萍,舒儿说的对,你自己惊慌打翻茶盏,理应认错道歉,为何还一副委屈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舒儿欺负你这个丫鬟。” “再斟杯茶给我,这事就过去了。”云舒也握住了森柔的手。 翠萍赶紧站起来,提起茶壶来到云舒身侧斟茶,先是单手拿起茶杯,忽意识到不对,才学着翠安用粗糙起皮的双手捧起,端到云舒面前,“小姐请用茶。”语气不再像方才那样惊慌。 “翠萍啊,你是个老实人,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嘴上说着,却也抬手去接翠萍手中的茶杯。 云舒故意用手圈住茶杯,却没碰到,翠萍以为被接过去了,不料双手刚一松开,茶杯便顺着云舒圈起的手掌,直直地向地上掉去。 面前的翠萍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接茶杯,可是快触碰到茶杯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快速把手缩回。 茶杯“啪!”一声落地碎裂,茶水溅到了云舒衣裙和绣鞋上。 不过是瞬间发生的事,所以翠萍伸手缩手的动作也极快,除了站在面前的云舒外,无人看到。 “都是奴婢不好,没拿住茶杯。”被云舒接二连三的戏耍,翠萍已经装不出可怜委屈样,连认错态度和语气也变得平静。 一番试探后,云舒大致了解两个丫鬟的脾性,当下心中有了计较,便将翠萍扶起来,轻声安慰道:“无碍,我回去换一身就是。” 翠萍假意要陪云舒回如意阁,却被云舒劝住,云舒又与森柔说了几句话,便走出了房间。 看着云舒离去的背影,翠萍微微眯起眼睛,而站在森柔身侧的翠安,也不经意地瞥了眼门口。 回到了如意阁,云舒径直进了闺房,关上房门,独自坐在里面沉思,她把近期发生的事,及翠萍翠安入府一事,全部都细细地思考一番,希望能从中找出关联之处。 次日一早,子依从门外走进来,轻声说道:“小姐,大老爷让您去正院会客,说夫人也要去。” 听了这话,云舒瞬间有了主意,她抬眼瞧着子依道:“客人来的真是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再让子婳去平安院接夫人一同前往。” 第四十九章 送礼 沈府正院会客大厅里,坐着沈家的主子们,只是缺少了已逝的二夫人,多了二小姐。 而大厅主位上坐着放荡不羁的独孤钰。 沈凌怀对世子那张嬉笑的脸视若无睹,他正拿着一张画像认真看,越看越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 独孤钰见他还没答复,便问道:“沈尚书还没瞧出来?” “回世子爷,这位小姐有些眼熟,但一时还真没想起来。您别急,我已打发人把府里女眷都叫过来,一看便知。”沈凌怀和颜悦色地点头回应。 对于他的回答,独孤钰还算满意,便道:“无妨,我多等等就是。” 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领人走了进来,独孤钰笑眯眯地望过去。 二小姐款款而来,向独孤钰及长辈们屈膝行礼,来前她已得知是侯府世子召见,于是特意精心打扮一番,以便吸引住世子眼球。 来前她就打听过,世子爷玩世不恭,喜欢漂亮的东西,漂亮的人,哪知一见才知,世子还长的好,只是世子爷并不关注自己,她悻悻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不多时,又有个小丫鬟领人进来了。 “云舒,早!”独孤钰嬉皮笑脸地打招呼。 沈凌怀也随独孤钰的视线望去,不觉愣住。 眼前的云舒亭亭玉立、明眸皓齿,这要是在街上遇见,那是万万认不出的。 遥想当初森氏携云舒从庄子上回沈府时,六丫头弱不禁风,矮小干瘦,伤痕累累,如今不过才一年光景,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说是绝世美人也不为过。 沈凌炎的惊讶中多了一分狠毒。 沈大夫人这次没有控制住表情,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虽然一直派人留意森氏母女的动向,但也同沈凌怀兄弟俩一样,才第二次亲眼见云舒,她百思不解,为何云舒能改头换面般焕然一新,美貌竟然塞过了自己的三女儿月婵。 要说整个大厅内闷闷不乐的是谁,二小姐沈梦悦实至名归,她恨的咬牙切齿,三妹妹沈月婵被长公主接走照料后,自己就是沈府最美的未出阁小姐,哪知没得意多久,竟又被云舒艳压一头。 大厅里五人面部表情的变化,全看在刚进门的云舒眼里,她目光扫到沈梦悦时,不禁感叹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此时的沈梦悦没了清秀的脸庞,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地臭脸,见之烦躁。 云舒迈着沉稳的脚步,款款地走到大厅中央,朝长辈三人服了服身子,“大伯父安好,大伯母安好,二伯父安好。” 不待三人回应,她又冲主位上的独孤钰屈膝行礼,“世子爷安好。” 整个行礼过程她都一板一眼,语气冷淡,脸上无半点表情,极其严肃。 她的冷漠态度,只有独孤钰不在意,他嘻嘻哈哈地回应,“云舒不用多礼。” 与云舒前后脚进来的森柔,已经找好位置坐下,待礼毕,云舒也走了过去,坐在了森柔身旁的椅子上。 沈凌怀恭敬地向比他小一轮的世子爷说道:“世子爷要找的人是沈家云舒吗?” “当然。” 独孤钰看了眼沈凌怀,又满不在乎地看向云舒问道:“沈氏六女,沈云舒,让我找的好苦。” 听此话,沈凌怀已弄清了世子爷来意,便也不再出声,随世子爷自个闹去。 沈大夫人又恢复了得体的微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凌炎,但见沈凌炎板着脸皱起眉,沈大夫人倒有了些许疑惑。 沈梦悦的一颗心全挂在世子爷身上,她偷偷瞄着独孤钰,想看又羞羞答答,不看又心痒难耐,只可惜世子爷满眼都是云舒,一个眼神也不曾给她。 她惺惺作态的模样恰巧让云舒看见了,这个时候才记起沈梦悦已经及第,到了该嫁人的年龄。 云舒用眼神询问独孤钰。 能搭理自己就好,独孤钰说出了来的目的,“有礼物送你。” 说罢,护卫们便将礼物抬了上来,是一个大木箱。 独孤钰介绍道:“里面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银玉饰、文房四宝,总会有你喜欢的。” 护卫慢慢掀开木箱盖,里面物件摆放整齐,五颜六色的,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沈梦悦瞪着双眼,紧盯着这些物件,里面随便的一套东西,都抵的过她全部身家,不过她全部身家也不足一百两。 她是沈凌炎的庶女,从小被已逝的二夫人及疯掉的沈梦烟打压,为了能吃饱穿暖,只得讨好二夫人和沈梦烟,偶尔也会从两人指缝哄出几两银子,但都比不过这一大箱子。 此时,她幻想着自己躺在金银财宝上,丫鬟仆从站成两排任她驱使,浑身上下全是价值不菲之物...... 云舒扫了一眼独孤钰,问道:“何意?” 看到云舒认真的表情,独孤钰笑嘻嘻地说道:“换回我的玉佩。” 其实当时独孤钰在让开路,让云舒从自己身边过去时,他扯下玉佩,悄悄挂在云舒提着的包裹上,因为没有触碰到她,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直至走了很远才发现了这只玉佩,她拿起一看,玉佩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钰字,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了。 但她只是收了起来,并没有亲自还回去。 她认为独孤钰故意留下玉佩,一定有目的,她只要等着就好,这不,没几日他就忍不住登门了。 云舒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圆形玉佩,拎着玉佩绳起身走到独孤钰面前,当着他玩世不恭地脸庞,松开拎着玉佩的手,玉佩正好落在他手中。 “可还有事?” 见云舒已经坐了回去,独孤钰又道:“如果见你一面算事的话,也还是有的。” “既然无正经事,母亲与我便先告辞了。” 根本不待长辈及独孤钰回应,云舒向长辈三人及独孤钰行礼告辞,便拉着母亲出了大厅。 待云舒离开,独孤钰也跟沈凌怀打声招呼,便离开了沈府。 ...... 离开大厅后,云舒拉着森柔走了一阵,直到远离大厅才停下脚步。 森柔关心地问起独孤钰的事,云舒简单说了下上次相遇,森柔知道女儿无意,便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嘱咐道:“舒儿快要及第了,可以有喜欢的男子。” 云舒笑着应下,又与森柔说了别的,“母亲,小月做的杏花酥好吃,我想让子婳同小月学学,你觉得呢。” 森柔拍了拍她的手,“舒儿,你怀疑翠萍和翠安?” 女儿不贪吃,从未夸赞过小月手艺,突然如此,定与那两个姑娘有关。 “知女莫若母,还是母亲了解我。” 虽然心疼那两个姑娘的遭遇,但森柔更信任女儿,听女儿如此说,她便粗声道:“今日你让子婳与我一同来,还不准其他人陪同,哪还能不知你的用意。就这样定了,我亲自教子婳做杏仁酥,小月的手艺可比不得我。” 对此,云舒并不意外,因为森柔一直以来,都在想方设法支持她,心甘情愿配合她。 森柔母女二人一路聊到了平安院,留下了子婳,便领着子依回了如意阁。 可是刚回去不久,就见十来个护卫簇拥着独孤钰走了进来,他命人放下了那个大木箱。 再来到了云舒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舒妹妹,礼物是我的小心意,你收下吧。” 见云舒起身要走,他急忙张开双臂,挡在云舒身前,低低地说道:“舒妹妹先别走,陪我聊会吧。” 眼前人还是不看自己,他又道:“舒妹妹,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日日梦见你,吃不下睡不着,就为见你一面,你要是不喜欢这些,我们可以去逛街,只要你喜欢的,我定会买下送你,好吗?” 闻言,云舒忽的看向独孤钰,令独孤钰顿时一惊,美人是美,就是冷了点。云舒声音极冷,还带着命令口吻说道:“离我远点!” 又唤了声“子依!” 听见小姐喊自己,子依赶快走过来,以身挡在了云舒与独孤钰中间,再等小姐下一步指示。 云舒依旧盯着独孤钰,朗声道:“侯府世子独孤钰私闯女子闺阁,给我棍棒赶出去,倘若他赖着不走,便去告官!” 此时的独孤钰,被云舒看的心里小鹿乱撞,沉浸在羞涩中。 直到子依持木棍上来赶人,独孤钰才回过神来,正不知所措时,被护卫挡护着,一边向院门口退去,一边伸长了脖子,盯着云舒远去的背影。 眼看云舒就要进闺房了,他赶紧喊道:“舒妹妹别生气,我明日再来看你,好好休息啊,别累着。”喊声不敢太大,担心吓到云舒,又不能声音太小,以免云舒听不见。 “把破箱子抬走,别在这碍眼!”子依用木棍敲了几下木箱。 已被赶出院子的护卫们,得到了世子点头同意,便在子依的威胁下,快速抬离了院子。 接着“咣当”一声,子依关上了院门。 回了闺房的云舒又在沉思,独孤钰、翠萍翠安、沈家人三者之间有关联吗?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出现的太巧合了些。 第五十章 另有其人 泰康院, “二叔给六丫头准备的议亲人是世子爷?”沈大夫人难以自信。 “二老爷要是认识世子这等有身份地位的人,为何不考虑把二小姐嫁去呢?”方妈妈完全不信二老爷能有此等人脉。 大夫人点点头,“确实匪夷所思,二叔性子急躁,手段狠毒,必不会为六丫头寻好人家。” “夫人说的是,自从失手打死二夫人后,二老爷的脾气越发收不住,他身边的随从已经被活生生地打死两个了。” 听到二夫人几个字,大夫人神色突变,脑中出现一些可怕的画面,她草草打发了方妈妈,便赶忙进了每日念经的佛堂,继续诵读往生咒去了。 ...... 乾进院, 沈凌炎看着眼前的随从问道:“我让你找的人为何还没来?” 随从耷拉着脑袋,急急地回道:“回二老爷,那人路上有事耽搁了,估计这两日可到。” “啪!”沈凌炎一个耳光呼过去,冷声道:“怎么办事的?” 听了这声问话,随从知道二老爷是大怒了,“扑通”一声跪下,“二老爷息怒,小的这就去找,明日一早定带来。” “啪!啪!”沈凌炎又扇他两个耳光,还没解气,又抬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再猛跺他胸口,最后还踢上一脚,总算发完火了,才道:“滚!明日一早见不到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随从忍着疼痛爬起来,战战兢兢道:“小的明白,二老爷放心。” ...... 次日,云舒刚一推开闺房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男子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那个男子站在门旁,手持一柄折扇,身着白衣,头发束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见云舒缓缓走出,便抱手作揖,眼神偷偷打量碰上云舒,道:“姑娘容貌惊人,今日得见乃小生荣幸。” 云舒看着这个男子,一言不发,男子又道:“小生姓肖,单名响,可能成姑娘的心上人?” 就算男子极力掩饰,云舒还是看到他不正经的偷偷打量自己,令她不喜,独孤钰虽然风流多情,目中无人,却不会言语轻佻,向来点到即止。 两厢对比之下,前者纯粹轻浮花心,手段低劣,后者倒还有点放荡不羁,就像富二代的猛烈追求。 如果两人都是沈家人找来的,那风格未免差距过大了。 见云舒还不言不语,肖响饶有耐心的道:“小生请姑娘去食肆用午饭可好?”眼神仍不正经地乱瞟。 云舒慢慢朝他的方向走去,在他紧盯之下,坐在了院中木凳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饮着。 她的行为让肖响更加抑制不住心里的想法,眼珠子从她吹弹可破的脸上慢慢向下移,他很有自信,还没有姑娘能逃脱自己的手心。 忽见云舒看向了自己,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又装模作样起来,向前缓缓迈出一步,一手甩开折扇,无规律地摆动,道:“若与姑娘相识是缘分,那我选择牢牢抓紧它,若与姑娘相守是幸福,我愿粉身碎骨,也要选择与姑娘永远幸福下去。” “我把我肖响的心上了一把锁,只等有缘人的出现,肖响愿为姑娘打开心扉。” “肖响会祈祷上苍,让肖响日日得见姑娘容颜,哪怕远远望着,肖响便也心满意足,只望姑娘不要拒绝我。” “如果肖响有幸娶姑娘为妻,定会疼爱姑娘,一切以姑娘为重,绝不让姑娘受半点委屈。” “......” 他每说一句甜言蜜语,就惺惺作态地向前迈一步,走至与云舒相距一步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但他的糖衣炮弹还在继续,云舒放下了茶杯,扫了他一眼问道:“你从哪来?为何在沈府?” 肖响被云舒的声音惊在原地,觉得这声音婉转好听,他活了半生也没听过如此美妙的嗓音。 此时,他感觉有人在拉扯他的心,满脑子回想的都是云舒这两句问话,令他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不经大脑思考就直接回答了问题:“我从小黄庄而来,家父是一村之长,家父友人相邀我而来。” 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云舒,“没成想能遇到姑娘,姑娘放心,只要我一回去,就会请家父立刻前来提亲,定风风光光迎娶姑娘。” “你想娶我?”云舒接话问道。 “肖响梦寐以求,只要能娶到姑娘,我发誓,定对姑娘一心一意,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对肖响来说,这种哄人的誓言他能张口就来。 “我若不嫁呢?” “肖响此生非姑娘不娶,会日日上门看望姑娘,守候姑娘。” 这个时候,子依从院门外回来了,看见有个陌生男子与小姐说话,警惕起来,她可记得昨日被赶走那个浪荡子,便忙跑到云舒面前,阻挡住那男子露骨的目光,低声询问小姐:“您没事吧?他也私闯我们宅院吗?” “也”字让肖响有些糊涂,难道除了我,沈伯父还找了其他人前来?这是瞧不起我吗? 云舒点点头,“把他轰出去。” 得到了命令,于是子依随手抄起家伙,气势汹汹地举起木棍,朝肖响一下下地打去,直往他身上招呼,下手毫不留情,打的肖响嗷嗷直叫。 “咣当!”一声,子依关上了如意阁的大门。 “走着瞧!以后非把你卖了不可。”肖响被赶出了门口,也不忘小声威胁。 这个时候,二小姐沈梦悦从不远处踩着小碎步走来,娇羞地给肖响见礼,“肖公子好。” 肖响上下打量着她,虽然容貌与云舒有天壤之别,但好歹长相清秀,这样一想,方才满肚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他附上沈梦悦的双手,把她慢慢扶了起来,看到她含情脉脉的秋波,肖响越发孟浪,“这位一定是梦悦妹妹吧,真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啊。” 沈梦悦见肖响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当下有些着急,便往回收手,可是肖响手劲大,她一下没挣脱,又再用力往回收一下,正好这时,肖响的手一松,她踉跄几步没站稳,差点就要倒下去,肖响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扶住她,另一手把她搂在怀里。 第一次与男子近距离接触,沈梦悦害羞起来,低垂着眼眸,小脸通红,娇嗔一声:“谢谢肖公子。”再赶紧离开肖响怀里。 “梦悦妹妹没受伤就好,万一戳破了妹妹的细皮嫩肉,小生会心疼的。” 肖响的情话真真让沈梦悦听到心上,就在她沉浸在柔情蜜意时,忽的一阵微风吹来,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差点忘记正事。 她低着头,娇羞地说道:“肖公子......” 可是刚一开口就被肖响打断,“梦悦妹妹,叫我肖哥哥。” 沈梦悦耳朵也红起来了,嘤嘤道:“肖哥哥。” 见肖响洋洋得意,她又道:“六妹妹喜欢吃糖人,肖哥哥可去买来博她一笑。” “我也是迫不得已,梦悦妹妹温柔娇妹,肖哥哥更喜欢你,只是......”肖响越说越为难。 “肖哥哥有难言之隐,梦悦懂得,肖哥哥快去吧。” “梦悦妹妹懂事得让哥哥心疼。”话虽如此说,但脚步已经渐行渐远了。 见人影消失了,沈梦悦的脸色瞬间冷下来,用手拍打着被肖响触碰过的衣衫,满脸嫌弃,嘀咕道:“脏死了,不过是个小官,还想肖想我。” 前几日,她有事去找沈凌炎,在空无一人的门外,偶然听到他与随从两人,在研究对付云舒的对策,而这个肖响就是随从花钱从小官馆雇佣来的,不过这个肖响确实还有另一个身份,城外小黄庄村长的儿子,因他哄骗了一个官家小姐,被小姐父亲得知后,抓走卖到了小官馆,村长乐得没有这个惹事的儿子,正好肖响也热爱这份差事,所以到了小官馆没多久,便做到了魁首。 沈梦悦理了理衣裙和发髻,轻轻叩了几下院门,不一会儿,就见子依打开半扇大门,询问所来何事。 一个丫鬟都敢给自己脸子看,沈梦悦心中愤愤不平,却仍虚情假意地笑着说道:“是子依姑娘啊,方才我把门口的登徒子骗出府了,六妹妹不用再忧心,我看着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胜,想邀六妹妹一起去河边赏花,劳烦子依姑娘回禀一声。” “辛苦二小姐在门口稍等,我去回禀小姐。”然后“哐当!”一声关上大门。 第五十一章 寻得良人 沈府花园, 艳阳高照,风和日丽。 沈梦悦落后云舒一步,在花园里闲逛。 她一边踩着小碎步,一边热情讨好道:“六妹妹,你看那朵红色花好看吗?我去为你摘吧。” “不必麻烦,看看就好。”云舒语气淡淡的,之所以同意与沈梦悦一同到花园赏花,不过是为了弄清楚她要闹哪样。 可是沈梦悦依旧热情地跑向远处,摘回一朵小红花递到云舒面前,“我记得六妹妹喜欢红色。” 云舒看了眼小红花,伸手接过来,再继续向前走去,“谢二姐姐好意。” “六妹妹美若天仙,不过才几日,就有公子追上门来,不知妹妹喜欢哪位公子?”沈梦悦装作不经意的闲聊问出来。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还是有一份刻意在话里面,云舒也故作没听出来,回道:“以貌取人,不值得费心。” 沈梦悦笑容依旧,继续问:“世子一表人才,翩翩公子,六妹妹不喜欢吗?” 云舒听了些话,笑了笑,走了这么久,终于进入正题了,便回道:“二姐姐不喜欢吗?” 她看到沈梦悦眼里有一丝慌张,毕竟年龄小,遇事少,掩藏的还是不够好,只听沈梦悦弱弱的说:“妹妹不要开玩笑,世子喜欢六妹妹,眼里只有六妹妹。” 沈梦悦越是避开云舒的目光,云舒就越要凑上去看着她。 好像被戳穿了心事,沈梦悦慌了,笑容略带尴尬,随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朵花好看,我为六妹妹摘去。”找个借口便匆忙离开了。 良久沈梦悦拿着一只花枝回来了,她已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云舒忽得停下脚步,想给沈梦悦加把柴火,于是回头对沈梦悦故意说道:“我要回去了,你慢慢逛吧。” “不行!”沈梦悦立刻拦住她的去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怪异,便解释道:“才出来不久,六妹妹不要着急回去,再陪我走走吧。” 见云舒又要开口拒绝,她忙拉上云舒胳膊往前走,不再像方才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套话,而是不停的带起话题,“六妹妹喜欢吃什么?” “能吃就行。” 沈梦悦撇了撇嘴继续问:“六妹妹喜欢玩什么?” “能玩就行。” 如此敷衍,沈梦悦哪能听不出来,但她依旧笑脸相向,“六妹妹平时出门都去哪啊?” “外面。” 沈梦悦继续装下去,“六妹妹有朋友吗?” “有。” “是谁啊?” “不告诉你。” 沈梦悦的笑脸就快维持不住了,却还在不厌其烦的继续问。 见她套话愈发直白,云舒也用上了“嗯”“哦”“不告诉你”等词来敷衍或拒绝。 就在沈梦悦绞尽脑汁问问题时,看到远处站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她在冲自己挥手。 心下明了,便连哄带骗地拉着云舒到了河边,又絮叨一会儿,发现远处来了个人影。 她立刻说道:“六妹妹与肖公子很般配啊。” 云舒看着她讥讽的笑容,并未在意,也学她大声回道:“姐姐说笑了,妹妹与肖公子有了肌肤之碰,更般配。” 听了这话,沈梦悦一惊,难道门外的事云舒都看到了? 不过她十多年曲意逢迎的生活,让她更会隐忍,依旧柔声道:“肖公子可是进了六妹妹的房间呢!” 这就纯属造谣了,明明只在院子里而已。 云舒面色渐冷,“还有呢?” 沈梦悦的挑衅味越来越浓,“六妹妹是承认了吗?还没出阁就做如此败坏门风之事,真是丢人现眼。” “继续。” 见云舒冷漠的眼神,沈梦悦有了恐惧之感,又向云舒身后看了眼,那个人影已经靠近了这边,当下放松下来。 掐算时间差不多了,沈梦悦不再挑拨,而是面带忧伤,楚楚可怜道:“六妹妹放心,我不会把你和肖公子的事说出去,求你不要欺负我。” “是吗?” 眼见云舒愈发配合,沈梦悦眼泪也涌到了眼眶,“我真的不会说出去,放了我吧。” 这时,云舒身后有个疑惑的声音响起:“舒妹妹,你在做什么?” 沈梦悦泪眼婆娑地望向声音的主人,“世子爷救救我,六妹妹她要......” 真是我见犹怜啊! 云舒依旧望着她,一言不发,但余光扫向了河边。 见状,沈梦悦忽的抓起云舒衣角,向自己身后的河边拽去,她要让云舒掉到河里才行。 哪知,云舒快她一步,掐住她抓云舒衣角的手腕,再向前一推,毫无意外,沈梦悦“扑通”一声掉到了河里。 她不会游泳,一直在水里扑腾,云舒只是低头看着,不呼救也不下去救她。 跟在独孤钰身后的丫鬟赶忙跑过来,一把推开云舒,焦急地向周边大声喊叫:“救命啊,二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急得她直跳脚。 云舒也随着丫鬟的推力,向后挪了几步,离河边有了一段距离。 她感觉身后有人在靠近自己,便回过头去,独孤钰已经来到了她身旁,“你可有受伤?” “不救人?”云舒的目光聚焦在河面上,“她快淹死了。” 独孤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回道:“看样是河里那人,邀请我来找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云舒也明白了沈梦悦的计划,沈梦悦先派丫鬟以她的名义,邀请独孤钰来沈府,同时,沈梦悦故意带她来河边,找茬聊天拖延时间,当独孤钰出现时,沈梦悦再装柔弱博同情,同时也能让他看到她的真面目。不料她反应极快,不仅不害怕被独孤钰看到,还把沈梦悦反手推下水。 如今沈梦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云舒有一点不明,倘若落水的是她,那么还会发生什么呢?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除了独孤钰,落水的沈梦悦和引着独孤钰来河边的丫鬟,并无其他人。 天气炎热,没有一点风,但她发现河边一棵茂密的大树上,树叶在微微晃动。 不多时,在茂密的树叶间,跳下来一个人,那人想也没想,一头扎进水里,将慢慢下沉的沈梦悦拖上了岸,此时的沈梦悦已经轻微昏厥。 “梦悦妹妹,你没事吧?快醒醒。”那人正是肖响,他用手轻轻拍着沈梦悦的脸蛋,十分焦急。 新鲜空气进入到了肺里,沈梦悦吐了几口腹中水,悠悠转醒了,她看清了面前之人,顿时惊恐起来,一把推开肖响,把头藏在了丫鬟怀里,口中嘟囔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回忆起这件事的始末,本与肖响提前计划好,以买糖人为名,让他悄悄躲在这棵树上,当她把云舒骗来推到河中后,再由他跳水相救,只要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便顺理成章的把云舒嫁过去。 况且有先前两人的对话做铺垫,世子爷定会摒弃云舒,转而同情可怜她,不料云舒一招就破了计谋,可恨至极啊。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具体计划云舒方才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完了几人的表演,云舒才开口道:“这位公子把二姐姐从水里抱出来,恭喜二姐姐寻得良人。” 云舒故作不知肖响的姓名,既然这二位想害她,那就别怪她反击了。 这个时候,肖响已经从沈梦悦身旁站了起来,一听云舒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想娶的是云舒。来沈府前,沈凌炎答应过他,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娶到云舒,不但给他一大笔钱,还会为他单独开一个小官馆,让他做掌柜。 沈梦悦这种姿色平平的小姐,他顶多玩玩,怎么会娶回家,再说,娶了沈梦悦,他肖响还如何在小官馆做事。 “我不同意!”肖响先一步出声反对。 沈梦悦做梦也想不到,肖响这个花花公子竟然还嫌弃自己,她也不能落下面子,气愤道:“我也不会嫁。” 两个人双双拒绝,倒让云舒有些意外,一个一口回绝,一个泄愤推却,她发觉两人莫名有种夫妻间的默契在。 要不要帮帮忙呢? 第五十二章 不放过你 不久,沈凌炎也赶到了河边,看见自家庶女嘤嘤哭泣,随从找来的肖响也一脸愁容,还有丫鬟趴在自己脚边吧吧地哭诉,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意思不过是指认云舒是罪魁祸首。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云舒,却如旁观者一样站在不远处,半点不心疼作为姐姐的沈梦悦。云舒身旁的独孤钰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沈凌炎不敢指责独孤钰,只能冷声质问云舒,“你个逆女,竟敢为了肖公子谋害姐妹!” 哪怕他从现场看出不是云舒所为,但还是要把责任推给她。 这个古代世界里,身为子女就必须无条件听从父母长辈的话,哪怕被父母打杀了,只要说是子女忤逆长辈,便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被打杀的子女却会落个忤逆的污名,甚至还会被世人唾弃。 可是云舒没有这种根深蒂固的旧思想,毕竟受过现代教育,她内心深处依旧认同人人平等的理念,不会无节操地接受长辈附加的罪名,所以面对不公平时,自然要反抗回去。 她抬眼看向沈凌炎,缓缓说道:“二伯父可知是二姐姐邀请我来花园赏花?您又知不知道,二姐姐说她与肖公子情投意合,私定了终生,否则肖公子为何出现在这里?二姐姐的贴身丫鬟不陪在二姐姐身边,却在二姐姐落水时才出现,不可疑吗?如果这些疑点也不能令二伯父信服,不如请官府前来调查,相信经过官府细细盘问,很快会水落石出。”她不会傻到大白天的言语不敬,但还是可以软刀子戳心。 云舒的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语气淡然,不卑不亢,让沈凌炎找不到继续处罚的理由,便当场黑着脸,咬牙撂下一句话,“我自会找人查,你给我等着。”便拂袖而去。 ...... 独孤钰一路跟随云舒朝如意阁而来。 路上,独孤钰用嘻嘻哈哈的方式,问过一个问题,“你胆子真大,不担心失策中计吗?” 云舒看也没看他,随口回道:“我承受的起。” 这话是真的,中计不过就是落水,再被肖响救起,但作为现代人的云舒,她个性独立,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要嫁过去,就算以后孤独终生,她也能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可是,这话在独孤钰听来,却是另一种意味,“难不成你看上那个小官了?” “没有。” 见云舒回答的如此干脆,独孤钰嬉皮笑脸地接话道:“我呢,有钱有才,还有貌,你喜欢的我都有,可考虑我?” 这会儿,两人已经到了如意阁门前,云舒回过头对他说:“你有的我都不喜欢。” 通过今日之事,她认为独孤钰并非沈家人邀请而来,因为独孤钰是侯府独子,父母疼爱他还来不急,怎么会同意让沈府利用呢。 听见她冷漠又扎心的话,独孤钰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只是没心没肺的笑了笑,“好吧,那你喜欢什么?” 云舒迈进了如意阁院门,转过身再对独孤钰说道:“天上星,地上影,水中月,镜中花,喜欢未必要得到。” 她话中的意思,独孤钰听懂了,实际上就是直言不讳地拒绝自己,可他没有不快,依旧乐观地嘻笑道:“确实得不到,你早些歇息。” 见云舒点头回应,独孤钰嘻嘻哈哈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地走出沈府,看到等候在沈府外的随从,便凑过去说:“听说新开一家食肆,走,陪小爷尝尝去。” 随从跟着孤独钰身后,建议道:“世子爷,还有个卖新玩意的铺子。” “那先去看看有什么新玩意,玩完再回府。”独孤钰已经等不及的向前快走。 ...... 白日就这样度过了,一轮明月爬上了夜空。 漆黑的暗处,有一男一女在小声嘀咕。 女子说:“肖公子,你不想娶我,我亦不想嫁你,但我会帮你得到六妹妹。” 肖响一听,顿时乐起来,不顾沈梦悦的反抗,动手抓上她白嫩的纤手,一边摸着一边解释道:“梦悦妹妹,我并不是不想娶你,你人美心好,我自觉配不上你,但要是你有难处,我一定会帮忙的。” 见不能抽回被握住的手,沈梦悦只得先虚与委蛇,柔声道:“谢谢肖哥哥,我也会帮助肖哥哥得到六妹妹。” 可是肖响却得寸进尺,直接搂上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说道:“梦悦妹妹可要说话算数,否则肖哥哥会把今日你约我去河边的事,宣扬出去,到时妹妹可真嫁不出去了。” “你威胁我?”沈梦悦奋力挣扎,企图从肖响怀里挣脱出去,奈何肖响力气大,几番挣扎下来,她都未能挣脱。 见她挣扎的香汗淋漓,肖响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你以为你一个未经事事的姑娘,能利用的了我?今日无论你们谁落水,我都会去救,现在救了你,我也多了一个筹码。”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局面,沈梦悦赶紧说道:“天色已黑,正是下手的好时机,我有迷药,你去迷晕六妹妹,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那六妹妹就是你的了。” 这个方法既是托词,也是自己暂时安全的方法。 “没想到你对自己妹妹也如此心狠,要是今日事没成,别怪我下手收拾你!” ...... 已是半夜十分,云舒正在房中睡觉。 忽感异常,她睁开眼望去,只见有一股白烟从窗户孔灌入房内,她这次并没有再装睡,而是悄悄起身,躲在了架子床一侧。 她能多次闻到迷烟,还是靠着太乙镯的功能,是它及时在脑中提醒自己,这才多次免于被害。 接着,有人从外将门打开,悄悄地溜进了房间,摩拳擦掌一番,再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 看到鼓起的被子,他先是轻声叫道:“姑娘?姑娘?” 没有提到回应,他便认定被自己迷晕了,一下子朝床上凸起的地方扑去。 此时,云舒突然现身,一招把他敲晕在床,再唤来子依,吩咐她看好此人,自己则去办了另外的事。 云舒一路小跑来到了一处有亮光的房间,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里面的沈梦悦说:“都怪沈云舒,要不是她害我,我能落水吗?如今还被肖响威胁。” 又道:“你去我父亲院外守着,只要天一亮,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请他带人去如意阁抓人,我要让沈云舒身败名裂,到时她为了保全三伯父和三伯母的名声,自然会自尽谢罪。” “奴婢这就去。”随着丫鬟应下,房门从内推开了,丫鬟提步快走出了院子。 见人走远了,云舒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沈梦悦躺在床上,望着床顶,以为丫鬟又回来了,便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没听见回答,她便坐起身看过去,一见是云舒,吓得她一激灵。 暗道:她怎么会这在,不是应该与肖响一起吗? 云舒一步一步地走到她床前,慢慢坐在了床边,冷声道:“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刚说完,她一手掐住沈梦悦脖颈,按倒在床上,再拿出从肖响身上搜出的迷烟,全部撒在沈梦悦脸上。 一会儿,见沈梦悦就晕倒了,云舒才松开了手,推开房门把子依唤来,此时的子依已经拖着肖响赶来。 两人把肖响拖进了房间,云舒吹熄油灯还拿走火石,屋内顿时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人脸,随后把肖响挪到了床上,半个身子压在沈梦悦身上。 给肖响摆的姿势,就是被云舒敲晕前的姿势,这样一来,他自然以为身下的人是云舒,然后就有好戏看了。 忙完这些,云舒又用药物唤醒了肖响,趁他转醒之际,云舒赶紧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在一夜漆黑的房间里,自然会上演一场动人的故事了。 第五十三章 好说不好听 天蒙蒙亮。 沈凌炎带着随从和婆子丫鬟,一同来到了如意阁。 他命人撞开了院门,再急匆匆地来到房间外,大声呵斥道:“沈云舒,做出此等丑事,你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给我滚出来!” 同时吩咐婆子撞门,健壮的婆子一起用力,自然几下便把门撞开了。 沈凌炎毕竟是男人,还是理性地没有进去,令婆子和丫鬟进去把人揪出来。 然而,婆子进去一会儿就从里面出来了,回禀沈凌炎道:“二老爷,里面没人。” 这时,随从也搜完院子来到了他身边,“整个如意阁都没有人。” 正在沈凌炎疑惑间,云舒从院外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子依。 见状,云舒不解地问道:“二伯父大清早到晚辈这里来,不妥当吧?” 子依也补上一句:“奴婢这就去禀告大夫人,请大夫人为小姐做主。”说完,人就跑开了。 沈凌炎赶忙让人拦住她,但子依跑的快,一会儿的功夫就跑远了,随从只得在后面奋力追赶。 “不知二伯父所来何事?”云舒依旧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 她还看了眼沈凌炎身旁跟着的丫鬟,正是沈梦悦的贴身丫鬟。 此时沈凌炎也感到不妥,一个男性长辈怎么可以私闯未出阁的晚辈院子呢?关键他并不是这个晚辈的父母,这让他如何辩解。 只得愤怒地瞪着身旁的丫鬟,“怎么回事?” 丫鬟也一头雾水,再被沈凌炎突然厉喝,浑身颤抖起来,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我......我......” 看着丫鬟震惊害怕的样子,沈凌炎顿时烦躁起来,但他是长辈,就算有错也不会认,还要坚持到底,便一脸不悦地看向云舒,质问道:“你把人藏哪了?” “云舒不明白二伯父何意?如意阁只有我与两个丫鬟,难道二伯父身旁有人走失了?”云舒明知故问起来。 “给我找!挖地三尺也给我把人翻出来!”沈凌炎认定云舒把肖响藏起来了。 云舒也不拦着,任随从们破坏性的翻找,她找了个空地站着,对沈凌炎说:“不论您想找什么,云舒都要劝二伯父一句,适可而止!如若最后二伯父没有翻到想找的人,云舒也定会讨个公道!”她的语气平缓,并非大喊大叫,但足以让沈凌炎为之一震。 沈凌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只要找到人,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云舒。 说完,云舒还扫了眼他身旁那个丫鬟,那丫鬟顿时心惊肉跳,背脊发凉。 ...... 大夫人被子依强迫地赶来了,这个丫鬟软刀子说,“若大夫人不来,奴婢就去告官。”为了不让她告官,也只能过来看看。 竟被一个丫鬟威胁上了,她一肚子闷气。 真是难缠的人养出难缠的丫鬟。 当她慢悠悠来到了如意阁,看见整个院子一团乱,坏的坏,碎的碎,就连砖地都被刨出了个大坑,她完全相信二老爷在泄愤了。 沈凌炎看了大夫人一眼,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话一出,大夫人满脸不悦,“你身为沈家长辈,大清早来晚辈这里做什么?” 沈凌炎冷哼一声,“我接到丫鬟回禀,说沈云舒与肖响苟且,我在这找人呢。” 闻言,大夫人也吩咐下人一起找,就算她看不上沈凌炎,但起码两人还是一伙的。 又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有肖响的踪影,云舒才慢慢说道:“二伯父已坏了规矩,大伯母也是帮凶,如今人没找到,还把我院子翻个稀巴烂,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用的着跟你说!不孝子!”沈凌炎不以为意,他是长辈,用不着跟晚辈解释。 “云舒,你要懂孝道,身为晚辈,岂能质疑长辈!”大夫人也帮腔回道。 云舒看了一圈破烂的院子,又道:“大伯母所言及是,劳烦二位长辈在此稍等,我母亲已去告官,母亲与二位同辈分,应该可以质疑二位的对与错。” 沈府没分家,沈凌炎及沈大夫人也是她的长辈,明面上的事还是要装一装的。 听了云舒这话,沈凌炎急了,指着云舒吼道:“你这是要毁了沈家,这种事能告官吗?” 大夫人也紧随其后,急急地说:“云舒,这就是你不对了,自家的事怎么能惊动官府?” “大伯母所言差已,天蒙蒙亮,二伯父就带人私闯进我的院子,砸地砸桌地找人,说明这个人很重要,沈府丢了如此重要的大活人,绝不是小事,自然要请官府帮忙,还能还云舒清白。然而云舒毕竟辈分低下,只能请母亲代为出面了。” 听完云舒的话,大夫人赶忙吩咐下人把森氏拦住,同时心里对云舒更加憎恨。 云舒并不阻拦她,依旧站在一处空地上。 因为她早已吩咐了子依,把大夫人拉到如意阁后,令子依赶紧去平安院找母亲,让母亲故意放慢出府报官的速度,只等大夫人派人来阻拦,再不情愿地应下。 子依向来办事稳妥,所以她不需要担心。 待几个下人追了出去,大夫人才不悦地呵斥道:“你不可再胡闹!” “大伯母,您今日能拦的住人,也拦不住明日啊,总要让我不计较才行,反正我的是时间呢。您看要不要与二伯父商量商量?” “你个逆女,敢威胁起长辈来了?谁给你的胆子!”沈凌炎暴跳如雷,东张西望地找东西要打云舒。 几句不痛不痒的呵斥,还不足以打乱云舒做事的节奏,她一语不发,只是扶起一个石头,自顾自地坐上去,看着面前人的表演。 只见沈凌炎从地上捡起个木棍,怒气冲冲地就要来打云舒,可是却被随从们紧紧抱住,嘴里还劝着,“二老爷不可啊。”但他硬是要向前冲,可惜随从把他拦的死死的。 如果沈凌炎真的打来,云舒只要往地一倒,然后母亲就能小事化大,把这事闹到官府去,到时沈凌炎欺负兄弟幼女的名声就传出去喽。虽然沈凌炎长辈的身份确实能压她一头,但他又不是云舒父母,哪能随便对她动手。 所以如今沈凌炎的表现不过是表演而已。 在大夫人动之以理的劝解下,沈凌炎借坡下驴,扔下了木棍,冷哼一声,老实了下来。 大夫人也知沈凌炎在做戏,见他戏演完了,才柔声劝慰云舒,“云舒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沈府之事不能传出去,对你父母也没好处,你在书院读书的弟弟,也会被人笑话不是。” 云舒沉思片刻,道:“云舒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也会为沈府考虑。大伯母,我的院子装修花了五千两,如果二位长辈愿意贴补给云舒,云舒会忘记今日闯院一事。” 五千两对沈大夫人及沈凌炎来说,不是大数目,但每人两千五百两,好说不好听啊。 沈凌炎又要开始打骂了,却被大夫人的眼神拦住,她先对云舒威胁,见不管用,又对云舒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规劝,不仅规劝云舒一文不收,还要云舒不准再提今日这事,不料云舒提出方才的条件后,便一言不发,对大夫人的威胁和劝解更是无动于衷。 大夫人以为她云舒傻吗,想白嫖,没门,她虽不能对两人动用武力,但银两一分不能少,恶心人的事她也会干。 最后,见云舒油盐不进,大夫人只能忍痛答应下了。而且云舒要求立刻送来银两,大夫人也照办了,打发人回泰康院取来银票给了她,沈凌炎自然也照办了。 破坏了她的院子,总要留下点什么才行。至于那个丫鬟,还不着急处理。 一切办妥,云舒又道:“大伯母,昨夜我听到二姐姐院子方向有凄惨的叫声,不知会不会有贼人,不如大伯母去看看好些。” 这才开始进入云舒想要的正题。 第五十四章 罪魁祸首 云舒与大夫人及沈凌炎一同来到了沈梦悦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正当她们迈进院门时,好巧不巧地从房里传出一道惊声尖叫:“啊——” 听到叫声的三个人立刻来到了房间门外,沈凌炎是男子不方便进去,只得在一旁求助大夫人,“大嫂,劳您去看看梦悦。”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他能否翻身全指望在女儿的婚嫁上了。 里面毕竟不是大夫人的孩子,虽然脸上装作很着急,但也要在沈凌炎请求后,才会派人进去查看的。 一听沈凌炎恭敬地恳请自己,大夫人虚伪地应着,“二叔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梦悦有事我怎么能不管。”说完,吩咐婆子丫鬟撞门进去瞧瞧。 不多时,把门撞开了,丫鬟赶忙走进去,大夫人紧随其后进到房里。 然而刚一靠近床边,她就愣在了原地,只见两个不着寸缕的人,以羞耻的动作躺在床上,一个体型修长的男人,把整个身体全部压在了沈梦悦身上,而只露出脑袋的沈梦悦,正哭喊着,用力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这个男人,可是她迷药劲还没散尽,仍旧四肢软绵,就算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动身上的人。 先冲进来的小丫鬟们,正值妙龄,还未经世事,忽然看到床上的羞耻行为,紧张的不知所措,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回过神来的大夫人,忙指挥年龄大的婆子把男人拖到地上,再吩咐丫鬟为沈梦悦穿好衣服,又随便扔件衣服盖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不过大夫人心中仍然有疑惑,一路上没有听到任何叫声,为何刚刚一进院门,就巧合的听到呢。 她不由得向站在房门外的云舒看去,可是云舒表现的从容冷静,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沈梦悦的叫喊声之所以来的如此巧合,自然是子依的功劳。 子依忙完森柔的事情,便脚底生风地来到了沈梦悦的院子,看到了远处云舒的身影后,子依便悄悄进入房间,用肖响的迷药把肖响迷晕,再用药物唤醒沈梦悦。 这样,等云舒、大夫人、沈凌炎及下人们进院时,正巧能听到沈梦悦的嚎叫声。 “啊——” 沈梦悦悲戚的哭喊声,把大夫人的目光吸引回来,她坐在了床边,看见沈梦悦哭的泣不成声,拽着被角蜷缩在床的角落里,眼神迷茫,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大夫人心里如明镜,这么明显的苟且之事,她如何看不明白,却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梦悦,你是好孩子,告诉大伯母怎么回事?” 角落里的沈梦悦听到关心的询问,委屈的直摇头,“我也不知道,大伯母我不知道。” 此时沈梦悦的样子很是可怜,大夫人也有了些许的同情,劝慰的话也多了几分真心,“不怕,到大伯母这来,让大伯母看看,大人一会儿就来,你会没事的。” 听了这话,沈梦悦松开手中被子,奔到大夫人怀里大声哭泣。 她是真的悲伤,伤的痛彻心扉,她以后可怎么活。 哭的正难过时,沈梦悦看到云舒从门外走了进来,脑中顿时浮现出昨夜云舒来威胁自己的事,此时她想明白了一切事情,便用手怒指着云舒,疯吼道:“是你害我,躺在床上的人明明应该是你,沈云舒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 云舒对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她可不想呆在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屋子里。 沈凌炎得到丫鬟回禀,知道沈梦悦已经穿戴好衣服,便也走了进来,先看了眼女儿愤恨的脸庞,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人,怒从心中来,他立刻命人用一盆冷水将人浇醒。 那人翻过身来,悠悠转醒,看到沈凌炎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糊涂,“沈伯父,为何这样看着响儿?” 见沈凌炎满脸愤怒,肖响又看了看房内情况,当目光落在床上的沈梦悦身上时,顿时惊呼,“昨晚竟然是你?” 看到肖响这装糊涂的样子,沈凌炎气的双手抖动,本想着把沈梦悦高嫁为妾,用以换得自己的前途,哪成想被肖响这个小子给毁了,连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让他如何忍的了。 便大步冲上前,一边质问,一边对肖响拳打脚踢,后来在婆子们奋力阻止下,终于让沈凌炎冷静下来。 既然事已如此,总要解决。 最后沈凌炎给沈梦悦两个选择,要么嫁过去,要么出家为尼。 为了活下去,沈梦悦还是选择了嫁人。 沈梦悦的思想工作做完,沈凌炎绕过持反对意见的肖响,直接与肖响的村长父亲商谈,最终的结果,就是几日后肖家光明正大地迎娶沈梦悦过门。 既然要成亲,肖响只能被迫离开了小官馆,回到了小黄庄,名义上在家修身养性,等候吉日迎娶沈梦悦,但肖响哄骗来的妾室较多,实际上做家什么,只有肖家父子知道了。 ...... 水云间, 南宁知详细说了这些时日的收入情况,听完后,云舒沉思片刻,又提出了安排,“宁知,你物色两个有才名声好的人,作为我们的代言人。” “代言人?我猜是替我们店铺宣传的意思。”南宁知立马说出他对“代言人”一词的理解。 “没错。”云舒一直认为他绝顶聪明,哪怕她有时蹦出几个现代词,他也能根据寓意猜的准确无误,却只是就事论事,不过多询问她私事,慢慢地她已经放下戒心,轻松地与他沟通。 她又提醒道:“在合约上写明,代言期间我们支付银两,要求两人日常及重要会客场合,必须穿着我们水云间的服饰,律法有特殊要求的除外。” 从始至终,他都在认真倾听,用心思考,补足不足之处,“既然代言人收了银两,如果没有做到,就要对我们进行赔偿。” “对,有权利就会有义务。”云舒十分赞同。 南宁知做事,云舒根本就不需担心,他总能把事情做的稳妥,办的漂亮,思虑周全,一点就透,还能补足她想法上的漏洞,云舒觉得与他沟通起来特别容易,不用过多解释,不需要有疑虑。 两人商讨完了下一步计划,又讨论了现状及整改方案之后,南宁知才问道:“你最近有事情?只要能用的上我的尽管开口。” 刚刚走进来的沐青听了这话,也跟着附和,“云舒,我们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沐青的事,听说沈梦悦要嫁人了,男方是城外小黄庄村长之子,我打听过,那男子口碑极差,妾室特别多,而且有人说那人还曾是小官馆的头牌。” 原来沐青也这么八卦,打听的比自己都详细,也不用再瞒着,云舒便把整个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听完,沐青一拍桌子,愤怒道:“沈府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沈梦烟和她母亲欺负你,再是沈礼,如今又是沈凌炎和沈梦悦,云舒,你不能太好脾气,让我去把他们揍一顿。” 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云舒手快地拉住,“有仇不一定要当场报。” 沐青听了这话有点迷糊,便向南宁知看去,“臭狐狸,你跟我一同为云舒报仇去!” 南宁知挑了挑眉,狐狸眼看了眼沐青,“当然!”又看向云舒道:“只要云舒需要,南宁知随时待命!” 现在沐青与南宁知两人,都激情澎湃地朝云舒看来,等待云舒的号令。 本不想麻烦两人参与自己家的破事,但既然两人如此信任自己,云舒便做了一个新决定,“好!我们三人同进退!”她把这两个人归在了自己羽翼之下。 半晌,沐青回家与父母请示完又返回了水云间,三人便离开了这里,向沈府走去。 此时,云舒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一个丫鬟挺直摇杆走路,时不时还跟云舒聊会天,另一个则擦了胭脂水粉,描眉涂唇,但狐狸眼极其惹眼,走路的步子较大,身材在三人中最是高大,如同男子。 前者是沐青,后者自然是南宁知了。 三人要一同面临接下来的挑战了,而事情也接踵而来。 第五十五章 好姻缘 沈梦悦一身大红喜服,佩戴上了她最喜欢的贵重金饰玉饰,可是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今日她大婚,却只有一个友人来相送,这个友人一直看不起她的庶女身份。 听她诉说完受辱的遭遇,坐在她身旁的友人王巧颜愤愤不平道:“沈云舒真狠毒,竟把你害成这样,梦悦,你也太软弱了。” 沈梦悦听了,看了王巧颜一眼,直接戳穿了她心思,“巧颜,曾经你也欺负过她,而且你下手更狠,几次差点要了她的命,如今她是找我们寻仇呢,我已经无力反抗了,我三姐姐陪在长公主身旁,她无法下手,所以下一个要对付的自然是你,你要小心了。”自从对婚姻认命后,她不再讨好任何人了。 王巧颜心知沈梦悦想利用自己对付沈云舒,但沈梦悦说的又是事实,先是沈梦烟,再是她母亲、哥哥,现在是沈梦悦,很难说以后会不会轮到自己身上。 可是她也不会冒然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便说:“梦悦,别开玩笑了,我不是沈家人,她想动我也没那个能耐。”别想骗我帮你报仇,要不是为了探知沈云舒的情况,我才不会来给你送亲呢,害我损失一对金镯。 沈梦悦戴上了王巧颜送的金镯,又道:“巧颜,我六妹妹心思缜密,手段犀利,现在又跟独孤世子走的很近,说不定哪日就成世子妃了。”然后故作惊讶的问道:“你先与独孤世子认识的吧?哎,我六妹妹可是要捷足先登了。” 这话说到王巧颜心里了,她也听说过这事,没想到还是真的,沈云舒要真做了世子妃,会不会找她报仇?况且她才有资格成为世子妃。 见王巧颜面上有了愤怒,沈梦悦继续说:“她毕竟是女子,始终要嫁人,听说你二哥还没娶妻,要是她进了王家门,岂不是就能任你蹉跎了?” 这个建议王巧颜并不赞同,“这个哑巴配不上我二哥,绝对不行。” 沈梦悦却微微一笑,“巧颜,当然不能正常迎娶,可如果有了私通,那娶为妻还是作妾,不都是王家说了算吗。” ...... 新郎肖响身穿喜服,一脸不情愿地骑马前来迎娶,经过繁琐的迎娶过程后,顺利接到了沈梦悦。 云舒站在人群外远远的看着送亲队伍,身旁有两个身穿丫鬟衣裙的人,是沐青和南宁知。 待队伍越走越远,沐青不禁问道:“云舒,她日子好了,会不会再来欺负你?” 云舒感叹道:“从此以后,她们夫妇二人会过上鸡飞狗跳的幸福日子,真是让人称赞的好姻缘!” 之所以有这个看法,是因为肖响不会甘于寂寞,身边妾室只会越来越多,除了做小官,他并没有赚钱的本事,如何养的起爱打扮爱钱财的沈梦悦呢,况且沈梦悦受二夫人及沈梦烟的熏陶,性子也恶毒急躁,两个性格都强势,能不鸡飞狗跳吗?更加不会有空来理云舒了。 ...... 云舒三人刚回了如意阁,就有大夫人的丫鬟来报,说是王爷前来沈府,要沈云舒会客。 前几日王爷也来找过她,但她提早得到消息,故意避出府去,可是今日人已在如意阁,想避也来不急了。 她随领路的丫鬟去了正院大厅,刚一进入大厅,就看见身着紫袍的王爷坐在主位上,身旁站着一个严肃的黑衣侍卫。 沈凌怀见云舒不言不语,便训斥道:“没规矩,还不拜见王爷!” 云舒只是屈膝服了服身子,“王爷安好!”上次不得已跟着大厅内众人一起行跪拜礼,今日屈膝行礼也说的过去。 见云舒一身浅紫色衣裙,与自己衣服同色系,王爷心中便不喜起来,认为云舒是为了讨好自己,便冷声道:“冷誉!” 叫作冷誉的侍卫取出一只廉价玉镯,走到云舒面前,仔细看了眼云舒,他要看看这个在府衙大堂牙尖嘴利,把证人送进监牢的女子长什么样,这一看,冷誉心中不禁赞叹:喜欢王爷的女子中,属你最美! 可脸上仍旧一副严肃样,道:“沈云舒,王爷送你手镯,左手伸出来。” 云舒看了眼手镯,又看了眼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拒绝道:“王爷,无功不受禄,云舒收不得王爷礼物。” 听到有人第一次拒绝自己,还是个女子,王爷不免转过头来,打量云舒一眼,“这是命令!” 云舒抬起头来,与王爷目光相对。 这时,王爷才看清她的眼睛,坚定而有神,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两人看了许久,直到冷誉意识到不对,才出声提醒王爷,“王爷,手镯还送吗?” 被打断思绪的王爷回过神来,命令道:“给她戴上!” 冷誉得令,对云舒冷声道:“左手伸出来!” 可是云舒却犹豫起来,她左手腕上有太乙镯,这个镯子比较特殊,她并不想暴露,但如今应该怎么回避呢? 正在思考间,一道声音传来。 “独孤钰拜见王爷。” 独孤钰边说边作揖行礼。 “嗯。”王爷也难得的回应了一声。 独孤钰看了眼云舒及面前的冷誉,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便嘻嘻哈哈地说道:“王爷给喜欢的姑娘送手镯,已经送出百八十个了吧?不过沈云舒不喜欢,她等着我为她摘星星,捞月亮呢。” 冷誉先不服了,“世子爷,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王爷哪里有送出百八十个了?” 听到冷誉义正言辞地反驳,独孤钰笑道:“不要这么严肃,冷誉,你家王爷惜字如金,怎么会有你这个小话痨?” 听了这话,冷誉愤怒地拔出腰间佩剑,指着独孤钰道:“不许你说王爷!” 独孤钰没心没肺地看着王爷说道:“王爷应该多出去玩玩,看看姑娘,喝喝酒,热闹热闹,如果王爷想去吃喝玩乐,尽管找我。” 王爷扫了眼冷誉。 冷誉顿时明白过来,瞪了一眼独孤钰,便不情愿地收回了剑。 “阎王喜欢放荡不羁的人。”王爷看着独孤钰,眼神冰冷。 看着王爷透着杀意的眼神,听着让人胆寒的话,沈凌怀不觉打了个寒颤,世子爷要是在自己府里出事,自己也撇不开干系。 正打算劝说王爷,就听见独孤钰继续没心没肺地说道:“王爷说的对,都对。”还笑嘻嘻地看向云舒。 瞧见独孤钰与云舒相熟的样子,便冷哼一声,“冷誉,走!” 当与云舒擦肩而过时,王爷斜睨一眼她,“身为女子,不可三心二意。”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云舒也觉得莫名其妙,转而一想,或许这位王爷自恋吧。 独孤钰来到云舒面前说道:“还是我来的巧。”还抬手指向王爷离开的门口,“王爷说的对,不可三心二意。” 真是有口难辩,干脆沉默以对,云舒没有说话,朝独孤钰点头致谢,不管独孤钰出于什么目的,起码方才帮助了自己。 没搭理坐在椅子上的沈凌怀,径直离开了大厅。 独孤钰自然而然地送云舒回了如意阁,他走在云舒身旁,嘻嘻哈哈地说着各种有趣的事。 当走到了如意阁门口时,云舒像上次一样,转过身看着独孤钰,“多谢。” 见云舒态度柔和、真诚,独孤钰更加高兴了,“不谢,改日请我吃饭就行。”随口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 白天就这样度过了,夜幕降临才是另一个开始。 第五十六章 不留活口 王府书房, 冷誉站在案几前,对着轻轻翻书的王爷说道:“沈云舒必定看上王爷了,众所周知王爷喜欢紫色,她两次见王爷均穿紫色。” 停顿一下,继续道:“王爷,沈小姐有了世子,这手镯还是别送给沈小姐了。我打听过,世子近期日日找沈小姐。” 王爷放下手中古书,插上书签,说道:“冷誉,你又犯病了?” 担心王爷处罚自己,冷誉忙回答:“王爷放心,冷誉健康的很。”话锋一转又说:“那个沈小姐真怪,第一次沈府见时,她安静胆大,敢与男子比试,第二次府衙大堂上,她能言善辩,府尹也无法治她的罪,今日再见,她又冷若冰霜。王爷,我看她比你还怪。” 王爷边听冷誉唠叨,边慢慢合上手中的古书,用手摩挲着封皮,没有抬头说道:“冷誉,军法受训!” 听到王爷的处罚,冷誉蔫蔫地告退出去。 王爷拿着古书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按开内侧的机关,出现一个秘密的保险箱,里面有两个画卷,他把古书放了进去,再原样关好保险箱,摆好书籍遮挡住机关和保险箱。 冷誉刚出了书房,就看见门口守着的冷炎,凑上去小声道:“你冷冰冰、不言语的样子,太像王爷了。” 冷炎扫了他一眼,“王爷喜欢安静。” 不赞同冷火的话,冷誉立马反驳,“我是心疼王爷,咱王爷话少,心思重,总是冷冰冰地。可是我总觉得王爷孤单,多跟王爷说说话,他也热闹。”他坚信自己话多就是为了王爷,对,就是这样,没错。 冷誉明明自己话多,还美其名曰为王爷,冷炎转回头,没再看他,“赶紧受罚吧。” ...... 夜已深,如意阁寂静无声。 云舒躺在床上看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 突然,有个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云舒立刻警惕进来,悄悄地走下床,躲在床边的黑暗处,此时的她一身黑色夜行衣,面带黑口罩。 接着,又有几个人影从窗前快速闪过,向房门而去。 云舒反手握着短刀,轻轻地点脚走到房门前,与房门保持三米距离,双目紧盯在房门上。 只见有把长刀从门缝塞进来,闪着亮光的长刀慢慢把门栓切断。 门被从外打开了,五个持大刀的黑衣人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云舒看准第一个迈进房门的黑衣人,猛然间,她快步冲上去,迎面一刀,刺入这个黑衣人心脏,再借力向门外推去。 五个黑衣人在不防备时,被云舒击杀一人,再全部推出了房间。 云舒不想自己的房间里有血腥味。 出了门,云舒将小手指放在嘴唇边,轻轻一吹,发出了细细地响指声。 响声刚落,小院里又出现了两个黑衣人,与云舒装扮一样,身穿黑衣,面戴黑口罩,两人出现后,对云舒做了个“ok”的手势。 “响指”是云舒新学会的技能,“ok”的手势嘛,是云舒与沐青、南宁知约定的同盟手势。 被云舒逼出了房间,还活着的四个黑衣人,看着站在面前戴怪异面罩的三个人,一个黑衣人问道:“你们是何人?沈小姐在哪?” 这个黑衣人的目光扫过沉默的云舒,又看向拔剑相向的沐青,最后定在了赤手空拳的南宁知身上。 南宁知也没让他所望,狐狸眼瞪着他回道:“去问阎王吧,他老人家好说话,愿意回答你。” 沐青瞪了眼南宁知,似用眼神说:你废话真多。 云舒在杀人时,向来话少,这次也不例外,待南宁知话音刚落,站在门外的她,便率先向四人冲去,一刀刺入黑衣人心脏,再麻利地拔出来,继续冲向第二个人。 眼见云舒已经行动,南宁知和沐青也忙冲了过去,沐青手持长剑,几招就解决掉一个黑衣人,南宁知赤手空拳,一掌拍在黑衣人胸口,了结了最后一人。 这时,云舒感觉远处有点点亮光,她提醒道:“有弓箭手,躲避!” 南宁知和沐青听完,迅速找到了掩体,就在两人刚躲开,就有二支箭矢飞来,正好射在了两人原先站的位置上。 危险可想而知。 云舒向发射点望去,有两个弓箭手。 那么,就看谁的弓箭技术更厉害了。 云舒悄悄返回自己的房间,从墙上取下弓箭,将箭娄背在身上,手握长弓又悄悄出了房间。 她躲在暗处,搭箭,开弓,示意沐青和南宁知出来刷下存在感,她要找准弓箭手的准确位置。 两人刚刚走出掩体,就有两只箭矢射了出来。 恰到好处!发现你们了! 云舒瞄准目标,松开手指,“嗖!” 毫无意外,命中目标,一人从墙上摔了下去。 射完一支箭,云舒又快速从箭娄中抽出一支箭,瞄准最后一个弓箭手,“嗖!” “啊!” 短暂的叫喊声,表明弓箭手被射中掉下了墙头。 南宁知主动跳出墙外查看,确认两名弓箭手已没了呼吸,便拔下云舒的箭矢,返了回来,将箭矢交给了云舒,不能留下杀人的证据。 这时,云舒看向两人说:“母亲有危险,我们快去!” “好”沐青率先跑出了如意阁,但出了院门,才想起回头问了句,“在哪?” ...... 平安院, 子婳和子依分别与两个黑衣人打斗,几人都已经有了伤痕。 森柔面对从街上救回来的两个丫鬟,皱眉问道:“翠萍,翠安,真的是你们两个?” 听到森柔略带悲伤的质问,翠萍不屑的笑了几声,“森柔,还装好人呢?我们来这的那天,你女儿就试探过我们,而你呢,也处处提防我们,哪里对我们好了?” 翠安也接话道:“我们姐妹本就是要杀你的,要不是你早有提防,或许我们早就动手了。不得不佩服你有个谨慎的好女儿。我执行任务多年,还第一次被个没及第的小姑娘识破了。” 听了两人的话,森柔紧绷着脸,她虽然一直怀疑两人居心叵测,但念在战士遗孀的份上,认为两人是生活所迫,这段期间她也真心对待两人,希望两人回头是岸,便问:“你们可是战士遗孀?” “哈哈,遗孀?骗你而已,森柔,你已经中了我的毒,打不过我们的,稍后你就能下去陪你女儿了。”翠萍依旧态度轻蔑。 森柔吐了一口血,抬起手,用刀指着翠萍翠安道:“我死也要拉上你们!” 便又与两人“叮叮当当”的刀剑相碰地打了起来。 翠安还继续用言语攻击森柔心房,“沈云舒已经被我师哥杀了,你若真爱女儿,就下去陪她吧。”翠而萍就找准机会刺杀森柔。两人配合的倒也完美。 森柔没有说话,只是悲愤地挥刀,不留神就被翠萍刺入一剑,幸好森柔身体灵活,避开了要害,但翠安的言语攻击却并未停下。 就在她因分心又受了一剑时,云舒领着沐青和南宁知赶来了。 看见平安院里激烈的打斗,云舒留下一句话,“不留活口!”便一跃而起,落在了森柔身旁,“母亲,我来了!” 第五十七章 没有医德 “定不留活口。”沐青冲上前站在了子婳身旁。 南宁知自言自语道:“宁知必完成云舒所托!”然后也冲了进去,来到了子依身侧。 子婳看到小姐及两个帮手出现了,顿时心花怒放,笑逐颜开,边向敌人挥拳边得意道:“有小姐在,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子依也见识过云舒的杀人手法,她同子婳一个想法,只要小姐在,什么都能解决。 森柔一眼就把云舒认出来,她带着笑意,粗声道:“舒儿来了,母亲便安心了。”说完,吃下了云舒塞在手里的解毒丸。 接着,云舒反手握刀,一刀刺入翠萍心脏,再用镯息形成的雾柱,一下击穿翠安大腿。 当其他四个黑衣人被除去之后,子婳和子依先来到了云舒身旁,待南宁知和沐青来时,云舒看了眼翠安,说道:“宁知,这人交给你了。” 南宁知的狐狸眼瞪向翠安,回道:“云舒放心。”话音刚落,便来到了翠安身旁,“你任务失败了?” ...... 沈凌炎在房内来回踱步,终于等来了随从。 随从开门走进来,急急忙忙回禀道:“二老爷,不好了,官府的人来了,说是沈府发生命案,要来查看。” 怎么会这么巧,沈凌炎又来回踱步起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找的杀手可值得信赖?” 闻言,随从赶忙跪下,战战兢兢回道:“二老爷放心,杀手绝不会供出我们。” 看到沈凌炎心情平复下来,随从又道:“二小姐出嫁前与二老爷说的法子,二老爷看看可行吗?” 梦悦上婚车前确实与沈凌炎说过一件事,就是利用王巧颜的关系,把云舒嫁过去。但云舒父母健在,他做不了主,不过梦悦提了“私通”的法子倒是可用。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打发随从开门询问,才知道官府的衙役,已经往平安院而去。 那他也该去看看才对。 ...... 平安院, 南宁知得到答案后,便一掌了结了翠安性命,转头对云舒说道:“幕后之人是沈凌炎。” “果然是他。”云舒早已猜到是沈凌炎。 可是沐青不明所以的问南宁知,“为什么你一问,翠安就说了?” 南宁知挑了挑眉毛,卖起了关子,“我比你聪明。” “臭狐狸,我哪里笨了?”沐青急了。 云舒看了眼南宁知手中的东西,说道:“宁知不过是给翠安吃了致幻药,翠安以为眼前的人是沈凌炎呢,所以着急解释,就供出了沈凌炎。” “臭狐狸,你耍我?”沐青说着就挥手向南宁知打去。 南宁知只得左右躲闪,满院子跑起来,但嘴巴却没闲着,“沐青,你自己说自己笨,怎么赖我头上了?” 正在两人你追我赶的打闹时,子婳从门外走进来,向云舒回禀着,“官府的人已经进了沈府,估计一会儿就能到。” 听完,云舒点点头,又看了眼闻声停下的两人,说道:“沐青,宁知,你们趁夜色离开沈府,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我能解决。” 两人便没多留,直接出了院子,翻墙出了沈府。 而森柔领着云舒回了房间,子依和子婳进了偏房。 不一会儿,五个衙役大步赶来,刚一进院门,就看到满地的黑衣尸体,还有两个死去的丫鬟。 看见房间内的亮光,便疑惑地上前敲门,“里面可还有人?” 云舒对森柔笑了笑,从木凳上站起身,前来开门。 衙役走进房门,站在门口处,向里面望了望,只有云舒与森柔两人,便问道:“外面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云舒顺着房门向外望了一眼,回道:“官差大人,夜过半时,母亲院里突然来了杀手,幸好母亲身手了得,保护了我,不过有两个新买来的丫鬟,被杀手杀死了。” “这事我们会查,有结果会告诉你们。”衙役说完,便出去查看尸体,把找到的物品及尸体都搬走了。 就在即将要出门时,云舒追出去又说:“官差大人,母亲与我分开住,我的院子里也去了杀手。不过幸好有个侠士出手,劳烦官差大人查明凶手,还母亲与我一个公道!” 闻言,衙役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杀手要杀这母女俩? 但仍然前往现场仔细查看,并把证据和尸体也都搬走了。 ...... 次日清早。 独孤钰得到消息一大早就赶来如意阁。 刚走进门,就见子依和子婳在清洗地面上的血迹。 独孤钰嬉皮笑脸地夸赞两人勤劳,之后便站在半掩着的房门口,担心地问道:“云舒,有没有受伤?我请来了最好的大夫,来给你瞧瞧。” 说着,就把带来的大夫唤过来,独孤钰又道:“大夫就在门口。” 他就算再放荡不羁,也不会私进未出阁的姑娘闺房,会影响姑娘声誉的。 在他还要张口询问时,就见云舒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出来。 云舒看了看独孤钰,又看了眼大夫,客气地说道:“辛苦大夫前来,不过我无事,不需要诊治。” 大夫还没来的急说话,独孤钰先关心道:“都来杀手了,怎么会没事?既然大夫来了,还是看看比较安心。” 大夫冷冷地说道:“世子爷已经付了银两,快马加鞭地把我接来,是死是活还是看看的好,免得世子再劳师动众地折腾我。” 听到前半部分时,独孤钰还为大夫为自己说话而高兴,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就觉得不对劲了,随口反驳道:“怎么是我折腾你呢?你是位有医德的大夫,大不了看完病,我请你吃酒。” “我可没医德,这位姑娘面色红润,离死还早着呢。”大夫语气强硬。 脾气古怪的大夫,半点面子也不给独孤钰,可是独孤钰依旧不生气,似乎没当回事,“哎呀,你没医德谁有医德?看完不仅请你吃酒,还带你玩去。” 除了王爷,云舒还第一次看到开口就对独孤钰发脾气的人,便仔细看去,是个性子古怪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多岁,单肩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箱。 既然独孤钰坚持,那就看看吧,云舒对大夫客气地说,“有劳大夫了。”她也想知道大夫能看出些什么。 大夫继续板着脸,就像有人刨了他家祖坟一样,不高兴地打量一眼云舒,“想让我站着看病?” 云舒便让开房门,请大夫及独孤钰进来。 进来后,大夫从肩上卸下药箱,放在了桌子上,打开药箱盖子,拿出脉枕和普通白帕子,又坐在了凳子上,看向对面而坐的云舒说道:“伸手!” 虽然大夫语气一直不好,但云舒还是照做了,她把手放在了脉枕上,大夫在她脉搏上放上白帕子,才将手指探在她脉搏上。 过了一会儿,大夫探查完便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拿起脉枕和普通白帕子,就往药箱里塞。 眼看大夫就要一言不发的背上药箱走了,独孤钰一把拉住大夫质问道:“别走啊,李珍,云舒怎么样?” 这个叫李珍的大夫看了眼掐住自己胳膊的手,“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开,这一巴掌让人听起来就很疼。 独孤钰却没在意疼痛,笑看着李珍,“手都红了,一巴掌拍掉你一坛酒。” 李珍并没有因为独孤钰阳光般的笑容,就改变自己恶劣的态度,“她好的很,死不了。” 然后又看了眼云舒,再对着独孤钰道:“这姑娘根本不领你的情,还是死心吧。” 说完,不理任何人,背起药箱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云舒也对独孤钰说:“多谢。”又塞给独孤钰一锭银两,“我不喜欢欠人情。” 其实云舒能看出独孤钰与李珍很熟悉,对自己态度不好,除了大夫本身性格古怪,或许也是为独孤钰打抱不平吧。 独孤钰接过银两,嬉皮笑脸地向云舒告辞,出了她的闺房,追上李珍,一同离开了如意阁。 可是,还没消停一会儿,又有人来了。 原来是找云舒赴宴的。 第五十八章 赴宴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云舒与沈大夫人坐在马上车,向王家驶去。 马车上,沈大夫人闭目养神,而云舒却偶尔吃几口点心。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沈大夫人是沈府的长家主母,今日便由她带着云舒去王家赴宴,说是王家老爷子大寿。并且王家主动邀请云舒参加。如今沈府只有云舒一个小姐,四小姐沈梦因疯了送到了庄子上,二小姐沈梦悦嫁给了肖响,而三小姐被长公主接走了。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再行驶了半晌,才在王家门口慢慢停了下来,沈大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云舒也在子依的手扶下,下了马车,跟在了沈大夫人身后。 等候在门口的王家大夫人,笑着与沈大夫人寒暄,并未问起云舒,沈大夫人也没提及她。 接着,王大夫人吩咐丫鬟将沈大夫人引进厅里,而云舒全程一句话没说,只是安静地跟在后面。 凡是看到云舒的公子,小姐或者下人们,纷纷瞧着云舒,毕竟美人还是很养眼的。 作为当事人的云舒却依旧走的端庄,走的大气。 直到进了大厅,看见众多的夫人和小姐们,云舒一眼望去,谁也不认识,便坐在了沈大夫人旁边,盯着眼前的某一点,但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了。 就在她神游太空时,有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想什么呢?” 她回过头去,原来是沐青,便笑道:“想今日有什么好事呢。” 沐青随口问道:“这里能有什么好事?” 就在两人低聊时,王家一个丫鬟不小心把水洒在了云舒衣裙上,丫鬟赶忙道歉,可眼里却没有慌张之意。 云舒看出了丫鬟的异常,随意说道:“无妨。” 又婉拒了沐青的相陪之意,便走出了大厅。 出门赴宴时,一般都会在车上留一套备用衣裙,其实云舒本应该去马车上更换衣裙,但她对这个宴会并不在意,所以也没打算更换,只是找了个树旁站着,靠头顶的日头将打湿的衣裙晒干。 “小姐,可是需要帮助?” 一个翩翩公子正朝云舒走来,她只淡淡回了句,“不用。”又转回头,看着面前的河水。 在看到云舒正脸时,这个公子惊呆了,心中赞叹一句:好美啊! 他来到了云舒身旁,作揖行礼,“在下王鸿永,可否告知小姐芳名?”眼神一直没有从云舒身上移开。 云舒目光没有从河面上移开,只冷声回道:“无可奉告。” 见云舒不爱搭理自己,王鸿永真想拂袖而去,他的确认为此女美貌不可方物,但冷傲的美人他并不喜欢,要不是自家妹妹要求,他才不会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于是他没有了刚才的热情,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着,但得到的答复大多为“无可奉告。” 后来他问的无趣,云舒答的更敷衍,直接不回话了。 他自认为有才有貌,何必为难自己面对这个冰冷的女子呢。 “二哥,你在跟哪家小姐聊天呢?” 就在这时,王巧颜从远处笑盈盈地走来。 王鸿永一看是妹妹,笑着回道:“妹妹不要乱说,我只是凑巧遇到这位小姐,看她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所以尽地主之宜。” 闻言,王巧颜看着云舒,故作惊讶道:“这不是沈云舒吗?病好了,人也变成大美人了。” 云舒看着她,脑中想起她虐待沈云舒的场景,没想到除了沈府的小姐公子,还有这个外人对沈云舒下狠手,便随意回道:“是我!” 见云舒清高的样子,王巧颜立马愤怒了,“哎,我跟你说话,没听见吗?这是我王家,见到我要打招呼,否则少来我家!” 这是下逐客令了,云舒回看她,一字一句道:“你不请我,我不会来!” 然后又对这兄妹二人冷声道:“那我告辞了。” 说完,不等两人回话,直接往府外走去。 看云舒来真的,王巧颜急了,计划还没实施怎么就走了,赶忙派丫鬟上前拦住。 而王鸿永想的是,客人负气而走,外人一定会说是王家招待不周。 便先对被丫鬟拦住的云舒劝解道:“原来是沈家小姐,我妹妹心直口快,没有坏心思,沈小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鸿永在此替妹妹道歉,望沈小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云舒抬眼看着王巧颜,故意反问,“是吗?” 意思如此明显,王鸿永便将王巧颜拉过来。 王巧颜在哥哥眼神威胁下,不情愿地道歉,“我还小,别与我一般见识。” 虽然道歉很敷衍,但云舒还是应下了,“我大人不记你小人的过。” 然后便从两人眼前走开了。 可王巧颜听了这话,却对身旁的二哥撒娇道:“二哥,她骂我是小人!” “等她成为我的妾,你再收拾她也不迟。”王鸿永安慰着王巧颜。 ...... 云舒在河边走了一会儿,弄湿的衣裙已经晒干了,看不出洒水的痕迹,便打算朝大厅走去。 可是走了很久,也没找到大厅所在,这时她确信,自己迷路了。 刚才只想快些离开那兄妹俩,没特意记路。 正巧此时,在一段偏僻的小路上,云舒听到路边有两个丫鬟在说是非,“听说老爷要给小姐请旨赐婚,嫁给独孤世子。” “也不怪老爷为小姐费心,咱王家唯有王巧颜一位小姐,可独孤世子早已拒绝了联姻,而且咱小姐这名声......” “咱小姐名声是不好,但只要请了旨意,世子也不敢再拒绝了,我府外的亲戚说,世子与沈家六小姐走的近,我看啊,世子应该是提前得到风声,不想娶咱小姐,才故意招惹沈六小姐的。要不然他堂堂世子,为什么总去沈府呢。” “世子英俊帅气,真是可惜了,我记得咱小姐原来喜欢过一个公子,但那公子喜欢另一个姑娘,结果小姐就把那公子给弄成太监了,而那姑娘也莫名其妙进了青楼,这事虽然被老爷捂住了,但世子一定能打听到。” “谁在那?” 云舒正在听小道消息,就被身后赶来的丫鬟出声质问。 闻言,云舒回过头去,对着这个丫鬟说:“我是来参加宴会的,一时迷了路。” “跟我走吧。宴会大厅在那边,小姐走错路了。”丫鬟主动领着云舒离开了。 待两人走后,躲在角落说是非的两个小丫鬟,慌张地走出来,左右瞧了瞧,赶忙走开了。 云舒一路上都在思考方才那两个丫鬟的对话内容,独孤钰不想娶王巧颜,所以用自己做了挡箭牌,而王巧颜比二夫人更凶悍,与沈凌炎正好是绝配呢。 第五十九章 正宴 王家女眷宴会大厅, 因为宴请人数较多,王家将男女宾客分开开宴。 一位官家夫人疑惑的问道:“听闻沈云舒面若桃李,能言善道赛过状师,是真的吗?” 身旁的夫人回应着:“那是传闻,我参加过沈府办的宴会,见过那沈云舒,虽说长相还算清秀,但太过消瘦,一看就不能生儿子,而且人也不聪明,当众说出家丑。你要不信问沈大夫人,那日沈大夫人没少受她的气。” 爱听八卦的夫人小姐,都看向了沈大夫人,此时此刻,沈大夫人只得回应。 她先叹了口气,才大度的说道:“云舒那孩子病好还不足一年,我自然会多疼爱她一些,而且她是个有主意的,日常心有不满也会直说出来,我也有责任,府中事多,或许对她有所怠慢。” “沈大夫人,怎么能怪你呢?你是当家主母,操心的事情多,况且沈云舒亲生父母健在,也轮不到你管啊,你就是心善,对谁都好,还总往自己身上揽责。我看沈云舒从小就没规矩,空有一副好皮囊,在沈府那是嚣张惯了。” 这时,坐在正坐上的王家大夫人,经下人禀报吉时已到,便微笑着对着众人说道:“感谢各位莅临家公寿宴,我在这里先敬各位一杯,愿夫人们青春永驻,小姐们嫁得如意郎君。”说完,她慢慢饮尽。 女眷们也停止了低语,纷纷举起酒杯,说着恭喜的话,再喝完杯中茶或杯中酒,才放回了桌子上。 王家大夫人又与几位夫人随口搭上几句话,当问到沈大夫人时,有了疑惑,“沈大夫人,你身旁位置是空的,可是沈云舒有事不在?” 有位夫人不悦起来,“沈云舒架子真大,来做客还不见踪影,非要主人家三催四请吗?太没规矩了,沈大夫人,难为你带这么一个没礼数的姑娘出来。” 沈大夫人依旧笑盈盈的,没有替云舒说出实情,其实她看到一个丫鬟把水撒到云舒身上,这才导致云舒离开。现在众人都在帮自己说话,正合她意。 大厅而坐的沐青终于从母亲手中挣脱,她大声反驳道:“云舒只是去换弄湿的衣裙而已,并不是没礼数的。” 可是沐家本就不受待见,她的话更加没人听了,反而还有人嘲讽她,“听闻沐青与沈云舒为闺中好友,曾经还认为沐青直爽率真,如今怎么也变得没规矩且泼辣起来了?沐夫人,您该花些时间好好教教女儿,有些烂泥就应该远离。” 这是在贬低云舒是烂泥,还把自己带坏了,沐青正要驳斥回去,却被沐夫人拦住,沐家本就人微言轻,也不站队结党,自然不会有人为沐家说话,女儿没心机,她怕女儿吃亏。 就在沐夫人想亲自反驳那位夫人时,大厅的门开了,阳光鱼贯而入,众人纷纷向那有阳光的大门看去。 只见从阳光里走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目不斜视,端庄大方,步履稳健地一步步向厅中间走来。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少女身上,有位夫人不觉感叹了一句,“好一个端庄娴雅的姑娘!” 待看清人时,沐青顿时笑了,拉着身旁母亲的手激动地说:“母亲,那就是沈云舒,我最好的朋友。” 沐夫人发觉女儿见到沈云舒的开心劲,简直赛过嫁得如意郎君。 那个受众人瞩目的云舒,看着正位上坐着的王大夫人,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王大夫人安好,因茶水弄湿了衣裙,避免对主家不敬,云舒只得出去另换衣裙,又因王府景美如画,不小心迷了路,幸好路遇丫鬟。云舒姗姗来迟,请王大夫人见谅。” 说罢,也向左右两排女眷分别行礼,“各位夫人、小姐,云舒有礼了。” 一番解释和得体的行礼道歉,让那些没见过她又诋毁她的人,都闭上了嘴,却让曾经在沈府赴宴时见过她的人,赞叹出口,“果然是个聪慧的姑娘。” 王大夫人虽然不悦,但还是装出通情达理的样子,微笑着对云舒说道:“来了就好,我们也刚刚开席,快落坐吧。” 又看着众人打趣道:“这孩子不仅人长得标致,口齿也伶俐,就连这端庄模样,也堪比宫里的娘娘们呢。” 众人也跟着笑,可是在场的人都不傻,谁家夫人愿意自己的儿媳妇口齿伶俐呢,娶回来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吗。堪比宫里娘娘是说要嫁入皇家吗,那更不敢娶了。这是一句话把云舒嫁人的路给堵上了。 沐青怒形于色,很想替云舒反驳回去,但看到云舒递来的淡定目光,心知云舒一定有主意,便暂时放下心来。 云舒这个主角听到王大夫人明褒暗贬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对她来说这样也好,不用担心有人上门提亲的问题了。 沈大夫人却装了糊涂,“我们家云舒禁不得夸,哪配的上王大夫人的夸赞,她就是主意多些,心高了些,可比不得宫里娘娘。” 王大夫人听了这话,又笑道:“沈大夫人不用谦虚,云舒还未及第,就有世家公子踏破门槛,还是年轻好啊,我像她这么大时,甚至鲜少出门呢,第一次见的男子就是我的夫君。” 这不就是说云舒不检点吗,沈大夫人自然要落井下石了,“王大夫人所言及是,还是年轻好,前阵子我家二小姐沈梦悦的夫君,还夸过云舒貌美呢。” 坐在王大夫人身旁的王巧颜听了,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云舒。 对这两个人的暗骂,云舒并不在意义,她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但如果让两人继续诽谤下去,恐怕会连累母亲也被贬低了。 所以她端过桌子上的茶水,看着正位上的王大夫人。 就在她刚要站起身之际,沐青推开母亲拉住自己的手,先一步站起来说话,“沈大夫所言差已,沈梦悦如何成婚,沈大夫人更清楚,而且那位娶了沈梦悦的肖响公子,正是沈府邀请来的,不知请一位未婚男子住进沈府,还允许他出入后院,有什么用意呢?” 沈大夫人笑了笑,“我知你与我家云舒交好,但我们沈府的事,你一个外人又如何清楚呢?可不要被人蒙蔽了。” 有个看不上沐青的女子说道:“沐青,你已年过十八岁,至今还没人上门提亲,是不是也因为接触的男子过多,没人愿意娶啊?”说完,还捂嘴笑起来。 有些人也跟着窃窃私语,反正沐家没有实力,没有背景,不怕得罪。 沐青怒目而视,正想驳斥回去,却被云舒制止住。 云舒站起身来,看了眼沐青,向她摇头,见沐青听话地坐了回去,她再看向那个女子说道:“哪个女子不想嫁与如意郎君?难道但凡有人求娶,就要马上嫁去吗?像您这么恨嫁,确实嫁的容易。” “你......”那个女子伸手指着云舒要回嘴。 却被云舒打断,“不用谢!我懂得你一颗恨嫁的心。”然后那女子也感受到了被人嘲笑的滋味。 云舒又看向正位上的王大夫人。 既然王大夫人想给自己泼脏水,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云舒不是软柿子,自然不能被人随意揉捏。 于是云舒举起茶杯,对着王大夫人笑了笑,高声说道:“王大夫人,云舒敬您。” 第六十章 倒酒 见云舒端起茶杯有话对自己说,必来者不善,可是王大夫人反应也快,赶紧出声制止了云舒,开着玩笑道:“云舒啊,你用茶水敬长辈可不合适呀。”说完对着众人咯咯笑起来。 有些夫人也跟着笑起来。 王大夫人顺势把头转开,不再看云舒,并且与其他夫人聊天。 有些夫人小姐看云舒被晾在了一旁,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云舒依旧高声说道:“换酒!”她清亮的嗓音打断了王大夫人与旁人的说笑,现在目光又聚集在了云舒身上。 在桌旁服侍的王家丫鬟忙看向正座的王大夫人,得到准许后,才倒满一杯酒,递给了云舒。 云舒接过这杯酒,看了一眼这个丫鬟,开宴之前,就是她往自己衣裙上洒了水。 当着众人的面,云舒举起酒杯对着王大夫人说:“云舒感谢王大夫人对云舒迟来的谅解。”说罢一饮而尽。 眼看王大夫人默不作声的,云舒笑道:“王大夫人没酒了吗?还是您反悔了,不愿意原谅云舒呢?” 岂能被一个少女吓唬住,王大夫人笑盈盈地端起丫鬟刚斟满的杯中酒,慢慢地喝完了,轻放下酒杯,说道:“你这孩子说笑了,王家的人岂会出尔反尔。”说完便转头看着另一位夫人,张口欲闲聊。 这是又要把云舒晾在一旁,但云舒不会让她如意,继而又高声道:“倒满酒!” 丫鬟仍旧征得了王大夫人的意见,才给云舒倒满了酒。 云舒端过杯中酒时,扫了一眼这个丫鬟,然后又看向王大夫人道:“云舒读书不多,却也听闻过当今陛下曾对长公主的赞誉,赞长公主典则俊雅,意为端庄高雅而标致,可是王大夫人眼中的端庄女子,只有宫中的娘娘,云舒觉得不妥......” 王大夫人本来在影射云舒眼高手低,自不量力,经云舒的歪曲分析,王大夫人的话就变成瞧不起长公主了,长公主是陛下最信任的皇妹,王大夫人哪里敢置琢?于是忙出口打断云舒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舒不要乱猜疑,长公主岂是臣妇能议论的?况且我不过是夸赞你端庄而已。” 一听提到了陛下和长公主,众人也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怕哪句话说错了,传到陛下或长公主耳朵里,可就不妙了。 云舒却不畏皇族,所以不像众人那么胆战心惊,她又道:“感谢王大夫人对云舒的夸奖,云舒再敬王大夫人。”再次一饮而尽。空杯对地抖了抖,“该王大夫人了。” 王大夫人只想赶快让云舒闭嘴,所以快速拿过丫鬟手中的满杯酒,一口喝掉。 “倒满!”云舒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身旁的丫鬟还如前几次一样,向王大夫人征求意见。 云舒却一反常态,转过头来看向丫鬟,说道:“云舒听闻王家的规矩严苛,治家严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一个宴会服侍的丫鬟,连酒也不会倒,确实少见。” 本还在等待大夫人回复的丫鬟,听见云舒的话,慌张的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道歉。 云舒反而极其大度的笑了笑,慢慢扶起了丫鬟,安慰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王大夫人眼神示意身旁的一个丫鬟,这个丫鬟秒懂,她走到云舒身旁,对着被云舒扶起的丫鬟说道:“你去殿外忙吧,我来服侍沈六小姐。”说完,还向云舒屈膝行礼,“沈六小姐,她是府中新来的丫鬟,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沈六小姐见谅,让奴婢蝶花来服侍小姐吧。” 云舒点了点头,“倒酒!” 蝶花乖乖倒满了一杯酒,双手端到云舒面前,“沈小姐,请。” 确实比前一个丫鬟机灵,不愧是在王大夫人身边伺候的,云舒从碟花手中接过酒,对着王大夫人缓缓道来,“贵妃娘娘出自王家,堪称耀国第一美人,当年刚刚及第时,求娶的官家子弟络绎不绝,听闻快踏破了王家门槛。王大夫人似乎并不赞扬这等行为,难道王大夫人是在质疑贵妃娘娘吗?” 见云舒把自己讽刺她的话都拔了高度,不仅攀扯了陛下、长公主,还把贵妃娘娘也牵扯了进去,这个时候,王大夫人后悔了,她知晓云舒在府衙大堂质问证人,妙语连珠的情形,今日还是轻视云舒了。 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极其不自然,强装镇定地说道:“贵妃娘娘风姿卓越,岂是臣妇能评议的,你莫要造谣。方才不过是赞美你的貌美。” “云舒再敬王大夫人,感谢王大夫人对云舒的赞美。” 见云舒又一饮而尽,王大夫人快速拿过酒杯,忙喝掉了。她看到云舒似乎又要敬酒,火速劝阻,“云舒,快坐下吃些菜,空腹喝酒易伤胃。” 知道王大夫人示好了,云舒便坐下来,夹了几口菜尝了尝。 就在王大夫人刚放松下来,云舒放下筷子,又高声道:“倒酒!” 前几次云舒与王大夫人交锋前,都是先要求满酒,眼见云舒故技重施,众人便又向王大夫人看去。 可是云舒却端起酒杯,举向对面而坐的一位年轻夫人,朗声道:“李夫人,您及第便匆忙嫁人了,婚后夫妇恩爱,琴瑟和鸣,云舒在此祝李夫人早生贵子。”说完,云舒慢慢喝完杯中酒。 见李夫人没有要喝酒的意思,云舒又道:“李夫人若对云舒祝福的话不喜,云舒收回便是。”然后表现的很无所谓。 无子是李夫人最大的痛处,众所周知李夫人不受夫君待见,一年下来,也去不了她屋子几次,云舒说她夫妻恩爱就是打她脸呢,她经常去庙里求子,就算云舒并非真心祝福,她也要把这杯祝福酒喝了。 所以她不情不愿地喝下了酒,又不甘心地对着身边的人嘲讽起来,“我不过说沐青十八岁没人娶,就被人针对了。” 云舒大大方方地看向李夫人,“李夫人,背后说人坏话乃小人行为。沐青是否嫁人与你何干,吃你李家大米了?李夫人常去庙宇拜见佛祖,定是信佛之人,可知有句禅语‘因果报应,丝毫不爽’。种好因自然得善果,种恶因自然要受报应,因果循环。云舒奉劝李夫人,想得佛祖保佑,还是积德行善,口下留德的好。”云舒日常话不多,但不表示不会说话。 沐青十八岁还未嫁人,有人一直用此事嘲笑她,但她已经习惯了,有时也以为自己有问题,今日听了云舒这番驳斥的话,倒让她想开了,不嫁人又如何。 而她母亲此时也面容舒展,朝云舒点头致谢。 云舒也点头回应沐夫人,再回了沐青一个安心的笑容,又看向了李夫人。 此时的李夫人愤怒的脸色如猪肝,心知口才比不过云舒,所以闭嘴没再跟云舒言语对抗。 这个时候,王巧颜站了起来,笑呵呵地缓解紧张的气氛,她提议道:“巧颜今日难得见到众位夫人、小姐,巧颜提议,一起玩个游戏热闹热闹可好?” 自然有奉承的人了,“巧颜提议甚好,我同意。” 接着大多数人便也表示了同意,就连身旁的沈大夫人也顺势同意了。 云舒抬头看着笑颜如花的王巧颜,方才王巧颜与丫鬟的眉来眼去,云舒是看在眼里的。 那就看看你要做什么吧。 第六十一章 宴会游戏 王巧颜慢慢走到大厅中央,笑盈盈地说道:“我们玩击鼓传花吧,花球在谁手中,谁就要喝酒。” 说完对着门外招手,就有仆从搬着竖鼓进来,她拿起鼓槌,对着女宾客说道:“巧颜来做这个敲鼓人。” 随着多位夫人小姐的同意,击鼓传花的游戏开始了。 鼓声起,王巧颜背对着众人,在有节奏的“咚咚”敲鼓。 花球从第一位夫人手中传出,一个接传一个,眼看快要传到云舒手中了。 云舒看了眼王巧颜身边紧张的丫鬟,那丫鬟似乎正准备用手提示王巧颜。 这时沈大夫人恰好把花球扔到了云舒怀里,于是云舒眼疾手快,动用镯息之力,快速把花球拍给下首坐着的一位夫人。 就在这位夫人刚接到花球时,鼓声骤停。 王巧颜拿着鼓槌回过身来,看到花球在云舒下首坐着的夫人手中,惊愣片刻便又恢复如常,“刘夫人,罚酒啊。” 这位不知道球怎么到自己手里的刘夫人,只得端起面前桌上的酒杯,慢慢喝尽。 游戏继续,王巧颜仍旧背对着众人敲鼓,花球从刘夫人手中依次往下传。 传着传着,花球又传到了沈大夫人手里,沈大夫人再次抛到云舒怀里,王巧颜身旁的丫鬟赶忙提醒王巧颜。 在花球刚一触碰云舒时,她用手心的镯息之力,一掌拍给下首而坐的刘夫人。 鼓声骤停,王巧颜再次回身,看到花球仍然没有在云舒手里,狐疑之后,又笑着请刘夫人喝酒。 刘夫人不明所以的喝下了杯中酒,放下酒杯时,还看了眼云舒,可是并没有从云舒表情上看出异样。 鼓声又响起了,刘夫人往下传着花球。 夫人小姐们传的急切且高兴,不一会儿,花球毫无意外地来到了云舒怀里,与前两次一样,刚一触碰到云舒,就被她快速拍给刘夫人。 鼓声停止,这回,怀抱花球的刘夫人感觉到了异样,她看了看淡然的云舒,又看了看惊讶的王巧颜,似乎明白了什么,喝完杯中酒后,笑着说道:“花球也认人呢,要不怎么总落到我手里呢。” 其他夫人也跟着打趣,“刘夫人运气好,我们想喝酒还喝不到呢。” 简单闲聊了几句,再继续玩游戏。 这一次,花球在众位夫人小姐手中,传了两圈,就在即将碰到云舒时,鼓声骤停。 王巧颜自信满满地回过身来,当看到刘夫人呆呆地捧着花球时,她的笑容里有着一丝尴尬,“刘夫人,好巧啊,花球喜欢您呢。” 而刘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花球,上一秒她还看到花球在沈大夫人手中,何以越过云舒,下一秒就到了自己手中?沉浸在思考中的她,被催促喝酒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她喝尽了杯中酒。 将酒杯放回了桌子上,她决定这次不再伸手接球,看花球还怎么到自己这里。 下一轮击鼓传花开始了,花球在众人手中愉快地转着,鼓声停止的时候,花球竟落在了刘夫人怀里。 刘夫惊恐地看着怀里的花球,不禁疑惑起来:怎么到我这的? 云舒看了眼刘夫人,此时的刘夫人脸色微红,满脸问号,云舒便低低地说:“不妨换个位置。” 听了云舒的自言自语,刘夫人顿时醒悟过来,端起桌子上的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正位的王大夫人说道:“好运连连啊,只是不胜酒力,不如我坐到末端去,离门近些,醒醒酒。” 王大夫人只得同意,并吩咐丫鬟将刘夫人面前满是菜肴的桌子,抬到这一排的末端。 刘夫人站起身来,看了眼目视前方的云舒,没有多说话,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过去。 接着,又玩了五轮游戏。 毫无意外,五轮下来,花球都落在了云舒下首的女子手中,原来是刘夫人,现在是赵小姐。 赵小姐接连喝了五杯酒,毕竟酒量有限,也泛起了醉意,要求换位置。 这下子,众人算是看明白了,前几次花球落在刘夫人手中,可以当作巧合,但后面这么多次,还落在同一个位置,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意而为之了。 所以没人再愿意坐在云舒下首,游戏自然也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王巧颜满脸狐疑,可又找不出云舒的错来。她看向云舒时,正好对上云舒那冰冷的双眸,不觉吓了一大跳。 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但一想到独孤世子放荡不羁的桃花眼,她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对着众人说道:“巧颜有幸见到众位姐妹,听闻姐妹们文采卓绝,不如行飞花令如何?” 自然有人附和认同。 现在开始了飞花令,以花为题,大厅中有十多位未出阁的小姐,采取自愿的原则,由五位自告奋勇地小姐,加上被点名要求的云舒,共六位小姐参加。 六人纷纷站起身,身旁各有一位王家的丫鬟负责倒酒。 飞花令开始,王巧颜先开口,“花前不复抱瓶渴。” 下一人回道:“桃花水暖清明前。” 轮到云舒了,她想了想,“何处花枝不把看。” “......” 第一轮,喝酒的不是云舒。 第二轮继续,结果喝酒的仍不是云舒。 接连十轮下来,云舒每轮对句工整,一杯酒也不曾喝过。 王巧颜有些急了,参加游戏的六人中,只有云舒还滴酒未沾,她就是不信邪,于是又行了十局飞花令。 哪知云舒还是没有按她的预期喝一滴酒。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端着一壶新酒,递给为云舒倒酒丫鬟蝶花。 王巧颜当即放下心来,她端着一杯酒走到云舒面前,笑着说道:“云舒文采出众,令巧颜万分敬佩,这杯酒敬你。”说完,便要干了这杯酒。 却被云舒一把拦住,拿过王巧颜手中的酒杯,放在了蝶花手捧的托盘上,对王巧颜道:“王小姐过誉,理应由云舒敬主人家。” 此时王巧颜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那杯酒上,不过短暂的移开视线,看向云舒,“云舒客气了。” 可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云舒趁人不备,用衣袖做遮挡,交换了王巧颜和自己的酒杯。 接着,云舒从托盘上端起两杯酒,一杯给了王巧颜,一杯留给自己。然后在两人互相注视下,双双一饮而尽。 王巧颜认定喝下的那杯酒,就是自己端过来的。 之后,众人又闲聊起来,而王巧颜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云舒。 云舒也瞥了王巧颜一眼,经过酒杯交换,王巧颜喝下的是丫鬟新倒的添加迷药的酒,而云舒喝的是干干净净的好酒。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云舒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故作眩晕的样子。 另一边的王巧颜见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赶快加以掩饰。 她先沐青一步,来到了云舒身旁,吩咐丫鬟,“沈小姐不胜酒力,快扶她去后院歇息。”还转头对担忧的沐青说,“云舒的丫鬟一直没出现,你与云舒要好,不如去找找她的丫鬟,让她来后院照顾云舒。” 沐青当然不会听王巧颜的话,与母亲交代了几句,便走上前搀扶云舒,“我扶她去歇息,带路吧。” 王巧颜当然不能强制拒绝。 所以在丫鬟的带领下,沐青搀着云舒向后院厢房走去。 第六十二章 事发 领路的丫鬟把沐青带进了一个安静的小院,打开一间厢房门,请了沐青进去。 沐青担心云舒安危,便先搀着云舒到了床上,再脱下她鞋子,为她盖上被子,忙完才坐在床边等候着。 丫鬟见沐青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上前劝说,“沐小姐,您是王家贵客,哪能在这照顾沈小姐,奴婢方才看见沈小姐的丫鬟好像往府外走了,不知是不是回马车里取东西,沈小姐的情况,还是她的丫鬟照顾比较妥当。” 这一席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也不能留云舒一个人在这,沐青正在纠结中,忽感到手被人拉了一下,便不禁回头看去,正对上云舒那双清明的双眸,可是云舒说出的话却含含糊糊的,“帮我找子依来吧。” 虽然心有疑虑,但沐青还是听云舒话的,便匆匆离开了厢房,出去找子依了。 沐青走后,丫鬟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云舒鼻下。 一股药味钻进了云舒鼻子中。 原来又是迷药。 于是她假装昏睡过去。 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关门的声音,接着就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 此时,云舒睁开了双眼,扫视了一圈布置简洁的厢房内景,起身穿好鞋,打开房门走出去,轻轻地吹了个响指。 然后子依就出现了。 云舒问道:“可有看到什么?” 其实从进入宴席开始,云舒便安排子依盯住王巧颜的举动,当她被沐青扶来厢房时,子依也偷偷跟在后面。 子依附在云舒耳边,“方才王巧颜的丫鬟与王二公子接触,而且二老爷也跟王二公子密谈许久。现在想来,前些天二老爷的随从频繁接触王家,或许也有问题。” 云舒点点头,“你找到沐青,让她不要过来,算算时间,王巧颜的迷药应该快发作了,再把王巧颜带来,之后去请二老爷过来。” 子依应下赶忙离开了。 不多时,王二公子王鸿永独自一人进了小院,直奔云舒所在的厢房走来。 他刚刚推开房门,便被躲在门后的云舒一手敲晕。 随后云舒把他拖出了这间厢房,随便打开一间空房,将他扔了进去,再关紧了房门。 ...... “小姐,沈小姐的丫鬟来回禀,说沈小姐醒了要找您。”一个丫鬟附在王巧颜耳边说话。 听完,王巧颜低声问:“你确定她晕了吗?” 丫鬟点头肯定,“确定,我亲眼看她闻了迷药昏睡过去才回来的。” “也可能药性不强,她有些醒了,不许声张,我去看看,母亲要是问起,就说我有醉意去歇息了。”王巧颜又对着丫鬟交代了几句,便独自朝云舒所在的厢房走去。 可是刚出大厅不久,王巧颜就觉得迷迷糊糊地,眼皮越来越沉重,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了。 子依眼疾手快地搀住她,往厢房而去,一路上遇到了好心询问的丫鬟,都被子依谨慎地糊弄过去,直至到了厢房,把她交给了云舒,才去办下一件事情。 子依来到了另一个大厅,以沈家人身份托仆从叫了沈凌炎出来。 “二老爷,六小姐出事了,她不敢声张,说你是沈家长辈,让我来找您商量办法。”子依故作焦急的说道。 看子依急迫的样子,不像说假话,不过沈凌炎还是将信将疑的问:“她出什么事了?女子的事还是找大夫人更稳妥。” 听到沈凌炎不想管,子依眼泪扑扑的涌了出来,“二老爷,不瞒您说,上次沈府摆宴席,我家小姐得罪了大夫人,她有事哪里还敢找大夫人啊,实际上小姐遇到贼人了,她不敢声张,想请您去将贼人劝走。” 子依说的有模有样,沈凌炎马上想到是王鸿永得手了,也愿意赶过去落井下石,更何况这是王家,一个云舒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于是他半信半疑地跟着子依走了。 ...... 云舒从子依身上搀过王巧颜,此时的王巧颜完全昏睡了,把王巧颜扶到了床上,云舒又躲在了厢房门后,等着下一个目标的出现。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子依领着沈凌炎来了,但沈凌炎可不太好骗,他站在小院门口,不愿往里面走去。 他所站的位置并不适合下手,而子依也不能再催促,以免被他看出破绽。 躲在门后的云舒见状,突然用手拧了自己胳膊一下,发出了轻微的哭声,“怎么会这样,让我怎么活。”一边哭着说话,一边从门缝向外看去。 子依也走近沈凌炎急切道:“二老爷,小姐这是没办法了,您看?” 沈凌炎试探性的往厢房门口走去,就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他还是犹豫了。 可是门内的云舒却突然打开房门,沈凌炎看到衣衫完整的云舒,便知道上当了,急忙转身离开,同时他还正要大喊出口。 哪知子依反应更快,一脚将也踹进房里。 云舒用力踩在沈凌炎后背上,冷声问道:“我被算计,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沈凌炎梗着脖子,冷哼一声,“无法无天!我是你长辈,岂容你放肆!” “只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云舒威胁道。 被自家小辈这样威胁,沈凌炎哪能就范,继续冷哼,“你竟然敢威胁长辈?谁给你的胆子,放开我!” 云舒也不再跟他废话,一脚把他踹晕,再同子依一起,将他压在了王巧颜身上,又撕破两人衣服,弄成衣衫不整的样子。 忙完这些,云舒领着子依出了厢房,又交代了下一步计划,才向宴会大厅走去。 ...... 此时,沐青在大厅外焦急的等待。 云舒便走上前对着沐青说:“放心,我没事。” 看到云舒一切正常,沐青才放下心来,她拉着云舒到了无人的柳树下,才问起刚才的事情。 云舒也没藏着掖着,把事情始末讲述了一遍。 听完,沐青十分气愤,还想替云舒要说法去,却被云舒劝住,而后转移了话题。 ...... 而大厅里,突然有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慌张地向王大夫人回道:“大夫人,不好了,在厢房休息的小姐,她,她出事了。” 丫鬟还偷偷瞥向沈大夫人,女宾客们见状,忽然想起方才沈云舒被扶去后院休息了,便认定是云舒出了事,而正座上的王大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赶忙招呼丫鬟,领着爱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一起朝厢房走去。 这一路上还有人在议论着,“只有沈云舒在厢房歇息,难道是她?” “方才我看到王二公子也往这个方向来了,难道沈云舒和王二公子......” ...... 站在柳树下的云舒和沐青,远远地望着宾客们呼啦啦的远去,两个对视一眼,云舒说道:“陪我这个当事人一起去瞧瞧?” 第六十三章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王大夫人领着女宾客们来到了厢房,此时,子依已离开这里。 那个向王大夫人回禀的丫鬟,率先进了小院,在王大夫人的同意下,打开厢房门走了进去。 当看到床上有两个叠在一起的男女时,丫鬟就大喊着跑了出来,“王大夫人,沈小姐和二公子在里面......在里面睡觉。” 这一句话激起了夫人们的讨论欲,大家纷纷议论开来,“不知廉耻,堂堂将军之女,竟然做出此等丑事。” “沈云舒看着端庄淡然,哪成想背地里做这么龌龊的事。” 这些话,沈大夫人听在耳中,她叹了口气,急忙跑了进去,看到床上的两人后,便大声哭起来,“云舒啊,你怎么能做这等败坏家风的事,让三弟妹怎么活呀。我知你喜欢王家公子,可是你也不能私通啊。” 王大夫人把沈大夫人从厢房里拉了出来,安慰道:“事已至此,伤心也无用,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出了这种事,我家鸿永应该负责,把沈云舒三媒六聘娶回来,但鸿永有了婚配,云舒只能为妾了。” “已经弄成这样,王大夫人愿意让云舒为妾,已是大度了。”沈大夫人表现的十分感谢。 在大家议论纷纷,要把云舒婚事敲定的时候,小院的另一间房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只见王鸿永从那间房里走了出来,他一手抚在后颈上,一边左右活动着脖子,舒缓肩膀被敲晕带来的酸痛感。 王大夫人和沈大夫人看到了王鸿永,如同见鬼一般,惊恐万分,王大夫人怯怯的问:“你怎么从这出来?” 这个时候,王鸿永才睁开半闭的双眼,看清了满院子的夫人小姐们,又向母亲投去询问的目光,“母亲,这是怎么了?”目光所到之处,没有搜索到妹妹,便又问:“母亲,巧颜呢?” 看儿子一脸蒙圈,又想到已半晌没见到女儿了,王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转过头向厢房里看去,里面不会是...... 她战战兢兢地往里面走,而正巧此时,云舒和沐青也走进了小院。 看到云舒时,宾客们都愣住了,其中一个夫人问道:“你怎么在这?那里面睡觉的是谁?” 云舒缓缓说道:“我与沐青在柳树下乘凉,看到夫人们都赶来这里,我们便也跟了过来。”然后又故作惊讶道:“这是我刚才歇息的厢房,是出了什么事吗?谁在里面?” 她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惊叫,接着就是哭诉声,“巧颜啊,我的孩子,是谁害了你。” 好奇心重的夫人便凑到门前,向屋里面看去。 弄清楚状况后,再返回来摇头叹息,“里面是王家小姐和沈家二老爷,两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真是不知廉耻啊。” 女宾客们顿时窃窃私语下来。 而王鸿永却来到了云舒身旁,质问她,“是不是你干的?” 云舒抬眸,不惧与他对视,“指的是什么?你出现在这里?还是她们出现在那里?” 王鸿永早已认定就是云舒所为,“你不用装,我知道是你,无论我的出现还是里面的她们,都是你所为。” 话锋一转,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说完,便拂袖而去。 ...... 王巧颜与沈凌炎一床而睡的事,不一会儿就传到了男子宾客耳中。 沈凌怀知道了胞弟做出此等恶事,也赶快来到了小院,把沈凌炎从房内拽了出来,严厉训斥一番后,命人把沈凌炎送回了沈府,又与王尚书在书房私谈,以定解决方案。 王尚书不能分身来照顾宾客,就安排了已为官的王家大公子来主持,他领着男女宾客们一同来到了户外马球场。 对着宾客们说道:“真对不住,家父有急事处理,请各位见谅。晚辈安排了马球比赛。” 他又看向女宾客们,“家母为小姐们准备了骑装,劳烦小姐们随丫鬟去后院换装。” 云舒也跟着宾客一同到后院换骑装,再返回到马球场。 这个时候,王鸿永来到了云舒身边,与云舒并排站着,他转头对云舒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手段毒辣,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巧颜进了沈家门,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从此沈家会家宅不宁,你信吗?” 云舒视线依旧看着前方,“我大姐姐是二皇子妃,二皇子的生母是贵妃娘娘,说起来,沈家与王家也沾亲带故,巧颜本可以嫁的更好,如今只能嫁给我二伯父做填房,此时该头疼的不是我吧?” “你以为这样就能破坏王家与沈家的关系吗?” “王家与沈家关系好或坏,与我何干?想让我入王家,却又不愿明媒正娶,还想抓住我的把柄,间接得到我父亲的支持。不妨告诉你,少打我父亲的主意,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云舒这番话既是警告,也是下战帖。如果王家就此收手,她也不会再继续,要不然只能搏上一搏了。 “巧颜只是王家女儿,王家不会为了一个女儿就大动肝火,但是别忘了,你也是女儿,如此大言不惭,是活不长久的。”王鸿永明白云舒话中的意思,但也给出了警告。 云舒转过头来看着他,“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连王鸿永也看出王巧颜的事是云舒的反击,王家其他人哪会不知?所以云舒也没必要藏拙,她一向不惹事也不怕事。 一个不满15岁的少女能有如此胆魄,这让王鸿永有些惊讶,但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少女,“今日你能活下来再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子依凑上前来,忧心忡忡道:“王二公子似乎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是不是要做准备?” 云舒不在意的说:“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停顿一下,再道:“走吧,比赛要开始了。” 说罢拉着子依向马球场的看台走去。 ...... 王大公子站在看台边缘,对着宾客们及场内的选手说道:“今日的马球比赛,奖品是两对玉镯,两支玉簪。” “比赛队伍共六队,每队四人,分三场比完,每场由两队参与,球场设置一个小球门,一炷香之内进球多的队伍获胜。” 待王大公子说完比赛规则和奖品,王鸿永站在马球场上,对着看台大声喊道:“沈六小姐,敢下场与我们比试吗?” 浓厚的挑衅意味,让赛场上的选手们也跟着起哄,“你敢吗?” 不过是激将法,云舒应着便是,“你敢邀,我就敢战!家父和耀国将士们在边关杀敌卫国,我做女儿的面对求战邀请,岂能退缩!”她掷地有声的话回响在场中,让人听之动容。 云舒走下看台,从王家随从手中接过马绳,轻松跳上马背,提着马球杆,策马向赛场中央奔去。 第六十四章 比赛输赢 其他五个队伍,每队都有四个人,而云舒的队伍只有她一个人。 “驾!” 沐青从远处策马而来。 “吁!” 很快就到了云舒身旁,沐青勒住缰绳,瞧着云舒,“打比赛的事,怎么能少的了我?不过是与母亲闲话一番,你就不等我了吗?” 云舒对上沐青自信的目光,“我知你会来,二对四,如何?” 沐青高举起手中的马球杆,“当然,必须赢!”又用马球杆指着不远处的王鸿永,“你,输了跪下认错!” “哈哈哈”听到她大言不惭的挑衅,赛场上的选手大多也跟着起哄,“鸿永,输给女子可丢人啊。” “你们蓝队一组四个人,全是男子,红队的沈小姐才两个女子,这要是输了,王二公子封球杆吧,哈哈哈。” 王鸿永根本没想过会输,“你们输了,给我跪地磕头!” “一言为定!”沐青率先定下约定,而后得意地看着云舒,“我们一定会赢。” 见云舒没回应,沐青有了不好的预感,小声说:“有你在,一定会赢的吧?”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云舒做不到的事情,可她却没有问过云舒是否会打马球。 云舒对她摇了摇头,“这是我第一次打马球。”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直劈沐青脑门,见沐青满脸的不自信,云舒发挥了她乐观的心态,安慰道:“放心,我们会赢。” 就在沐青听了这话喜笑颜开时,云舒的下半句话,又让她笑不出来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见云舒笑呵呵的策马向前奔去,沐青才知道这是云舒在开玩笑,便也笑着策马追上去。 ...... “铛!” 锣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云舒和王鸿永的比赛安排在了第三场,现在进行的是第一场比赛。 赛场上红蓝两队争相进球,忽而能听见看台上传来的鼓掌欢呼声。 此时,云舒牵着马站在远处观看比赛,身旁的子依航认真整理着她的骑装,“子依没见过小姐骑马,小姐可有把握赢?” 云舒反问道:“可信我?”还搂过子依的肩膀,“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铛!” “第一场红队获胜,进球10个。”主持者在赛场上大声播报。 “你来猜猜,第二场哪个队获胜?红队还是蓝队?”云舒看着第二场对阵的两只队伍,早已站在了赛场上。 “小姐穿红色骑装,属红队,我选红队赢。”这是子依的心里话。 “子依也会拍马屁了?”沐青牵着马走了过来,“我一定要赢了那群男子。” 云舒看向沐青,“谁说女子不如男。” 因着这句话,两人都笑了。当初就因为这句话,沐青认定了云舒这个朋友。 “王巧颜和你二伯父的事,与你有关?”沐青有话直接问。 “嗯,你觉得效果如何?” 证实了心中猜测,沐青略带遗憾的说,“可惜我没看到王巧颜的窘迫样。” 云舒接着她的话说:“一定不好看。” 沐青点了点头,“她仗着有贵妃娘娘撑腰,经常欺负人,我也吃过她的亏,后来母亲管束我,不让我再多管闲事,其实我想做一个像我父亲那样的人,可以凭一腔热血保家卫国、上阵杀敌。” 云舒支持沐青的梦想,“有梦想是好事,万一实现了呢。今日我们先实现个小目标,赢了他们。”说完,她立直手掌,眼神示意着沐青。 沐青也学着云舒的样子,击上云舒的手掌,“好!赢了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 “铛!” “第二场红队获胜,进球13个。” 眼看就要到第三场比赛了,云舒和沐青一跃跳上了马背,云舒指着自己的衣服,“红队必胜!” 沐青也点头认同,“当然,走!” 两人策马扬鞭向马场中央驰去。 “铛!” “第三场由沈云舒带领的红队,对阵王鸿永带领的蓝队,比赛开始!” 主持者播报的话音刚落,就用力把马球直抛向高空,自上而落。 王鸿永率先抢到这个马球,挥打着马球杆控制马球,直向球洞奔去。 就在云舒欲追上抢球时,蓝队的其余三人却阻拦在云舒和沐青面前。 于是王鸿永顺利打进了第一个进球。 了解了蓝队的阻挡方式,从第二个球开始,云舒率先发力抢到马球,接下来的三个球都由云舒挥杆打进。 一见形式不对,王鸿永要求暂停比赛,蓝队四人便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再次登场时,四人改变了策略,互相配合地打进了四个球。 经过七局的马球争夺,云舒和沐青间的默契度越来越高,在之后的对局中,红队一连串进了七个球。 “红队进球10个,蓝队进球5个。” 听着主持者的播报,再看看一旁计时的燃香,还有半根没燃尽,眼看时间已过半,王鸿永的蓝队还处于弱势,此时马场边的看台上,已有嘘声和嘲笑声传来。 王鸿永心急之下,与同伴三人又商量出一个策略。 待下一局开始,王鸿永递给同伴一个眼神,那名同伴点了下头,便骑马奔到云舒身旁,挥起球杆就往云舒坐下的马腿上打去,云舒见状忙勒住马绳,马儿直起仰嘨天空,正好避开蓝队同伴的一击。 同时,云舒挥舞着马球杆,一下子敲在蓝队同伴的手腕上,断裂的疼痛感让这人不觉松开了马球杆,又因马儿奔跑过快,他手上吃痛,没抓住缰绳,顿时摔下了马。 球童急忙跑来将人抬出马场,此时蓝队还剩下三个人。 比赛仍在继续。 王鸿永指挥另外两个同伴,去围攻红队,而他带着从沐青杆下夺来的马球,拼命向球洞奔去。他心里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输! 这一球确实让王鸿永进了。但同时有个堵住沐青的同伴,被踢下了马。 目前赛场上蓝队和红队各有两人。 接下来的对决中,蓝队拼尽全力也没有进半个球,相比之下,红队顺利进了五个球。 “铛!”计时的燃香完全燃尽。 “时间到!比赛结束!” 主持者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的极为正义,“红队共进十五个球,蓝队共进了六个球,红队获胜!” 场外掌声稀疏,除了少数几位少女、沐夫人及子依,再无人为云舒和沐青鼓掌。 只有子依跑了过来,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恭喜自己,反而站在马下,为云舒拍打腿上灰尘,并且仰头观察云舒身上有没有受伤。 对于子依的细心体贴,云舒是记在心里的,“我没事,放心吧。” 知道比赛输了,王鸿永一气之下,把球杆怒摔在地上,又一脚踢开。 尔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云舒坐下的马儿身上。 心道:他绝对不能服输,不能跪地道歉,不能! 第六十五章 太沉拿不动 这个时候,云舒感觉到坐下马儿有了躁动,只一瞬间,马儿便狂躁地飞奔向前。 一旁的沐青倒吸一口凉气,没做思考就策马追上来,可是云舒坐下的白马早已不要命且失心疯,沐青骑的正常马儿根本追不上。 紧急状态下,云舒依旧保持冷静,她握牢缰绳,努力让自己维持平衡,但马儿还在没命的狂奔,她依稀听到后面有沐青焦急的喊叫声,“云舒,小心前面。” 她心中盘算着各种应对方法,想要把损伤降到最低,只要不瞬间断气,凭着太乙镯她就能救回自己。 好几次差点被马儿颠下来,就在她又要摔下马时,看到前面一排排的大树和实砖墙。 而胯下马儿正向大树撞去,如此快的速度,云舒不死也要脱层皮。 紧要关头,她看到大树旁有几袋杂物,似乎是软物,没时间多做思考,眼看就要撞上大树了。 她当下作了决定,弃离马儿,用力向那堆杂物扑去。 可怜的马儿一头撞在大树上,身体又甩到墙上,当场就没了气。 扑倒在杂物上的云舒,吐出一口鲜血。 袋子里面不全是软物,应该还有坚硬的木柴,而木柴顶端正好抵在云舒肺部,幸好有镯息护着内脏,要不这一跳,命真就交代在这了。 她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利用这个间隙,忙用镯自己调理经脉,处理重要伤口。 “云舒,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此时沐青已经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看到云舒一动不动的趴在那,沐青急忙跳下马,跑到云舒面前小心的询问。 云舒还没来的急回答,沐青二话不说,直接把云舒抱了下来,而云舒趴过的地方,麻袋已经被血迹染红一片。 感觉到有泪水噼里啪啦地砸在脸上,云舒慢慢抬起眼皮,“我没死。” 原来马匹受惊狂奔,就是王鸿永方才说的那句,“今日你能活下来再说”的意思,王鸿永一出手还真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听见人声,沐青才低头看过来,顿时止住无声的眼泪,焦急地问道:“哪里受伤了?” 这么长的时间,云舒已经把伤处的内脏器官调理好了,只剩下了外伤而已,毕竟不留点伤口却有血迹,太假了,会让人生疑。 所以当子依拼命跑来时,云舒正嘴角带血地半躺在沐青怀里,一向沉稳的子依,看到云舒胸前鲜红一片,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认真检查着云舒身体,同时悲伤地询问着,“哪里还疼?我给小姐请大夫去。” 见子依悲伤过度的样子,云舒不得不出声安慰,“不哭,我没事,只是些外伤,休息几天就好。” 就在子依半信半疑地止住眼泪时,王大公子踱步而来,身后还跟着王鸿永,王大公子忙向云舒道歉,又恭敬地对最后赶来的陌生男子说,“恳请小太医为沈小姐诊治。” “好说。”那位小太医边说边蹲下为云舒把脉。 本来在看见云舒身前伤口,地上的一大滩血时,他认为脸色苍白的云舒一定奄奄一息,快到说遗言的时候了。 可是他的手刚探上云舒手腕,就感觉到了脉搏跳动的强劲有力,这让他有些奇怪,不禁靠近云舒嗅了嗅,又向两旁嗅着,就像一只正在执行任务的警犬。 “你干什么?”沐青看他越来越凑近云舒,便提高警觉,用手臂隔开他与云舒的距离。 小太医闻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雅行为,便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出声询问,“我闻到一股新鲜血液的味道,又见沈小姐衣裙带血,断定新鲜血液为沈小姐所流。” 沐青不高兴地接话道:“废话,还用闻吗,用眼睛就能看出来,就云舒一个伤者,不是她的血还是你的?”她甚至怀疑起小太医的能力。 小太医只是微微地耸耸肩,“既然流了这么多血,沈小姐应该半死不活才对,怎么会没有大碍呢?难道鲜血是那匹马流的?怎么跟人血一个味,好奇怪。” 见小太医认真的推理研究,云舒从沐青怀里站起来,低头对小太医说,“是我的血。” “我还没闻错过,人血和马血我还是分的出来的,幸好你还活着,差点在这砸了招牌,要是你在我手中断了气,我就真要去做仵作了。”小太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嗅觉灵敏,做仵作也会是个好仵作。”云舒说的很认真。 小太医却连连摆手,“那怎么成,活人能说话还能解闷,要是天天对着尸体绝对会郁闷死。” “小太医,沈小姐没大碍吧?要是出了问题,我们王家罪过大了。”王大公子焦急的询问着。 见状,小太医也不再纠结,站起身来,“有外伤,将养几日便可恢复。” “多谢小太医。”王大公子说完,又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小袋银两,递给小太医,“劳烦小太医特意来王家为老太爷诊脉,并送来补品,这是一点心意,望小太医笑纳。” “公子不必客气,我也是奉贵妃娘娘之命送来补品,正巧太医院今日我值班,便由我为老太爷诊脉,凑巧而已,银两就不收了,太沉拿不动。”小太医又把那包银两塞到王大公子手中,再忙告辞离开了。 这时王鸿永也凑过来,向云舒道歉,并且还说要治马夫的罪。 待他虚伪地表演完,云舒才表示不追究。 王大公子和五鸿永又再三道歉完,不等云舒再回话,就赶快离开了。 只留下了云舒,沐青和子依三人。 “就这么走了?也不说命人送你回沈府,太没诚意了。” 看沐青想要追过去找王鸿永算账,云舒一把拉住了她,“我们没有证据,他大可推卸到马儿身上,不急在一时。” 正在这时,云舒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远处的宾客,恰巧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在脑中搜索一遍后,她知道那人是谁了,就是沈家三公子沈希文。 醒来后一直没有见过他,来到了王家,也没有见到他,没想到自己受重伤时,他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了,是巧合还是此事与他有关呢。 第六十六章 把酒言欢 惊险万分的事情转眼就过去了,除了沐夫人担心的询问,宾客们也没人再提起,沈大夫人连一句虚伪的问候也懒得讲。 与沈凌怀商议完王巧颜与沈凌炎的事,王尚书便赶到了马球场,可是他并不知儿子与沐青立下的赌约,也不在乎云舒受伤,看到比赛结束,就站在马场边宣布道:“今日的马球比赛,红队的沈云舒和沐青获胜!表现不错,两对玉镯和两个玉簪奖励给你们。” 有人给沈大夫人和沐夫人道喜。前者面上苦笑,心中暗骂,后者却得意的合不拢嘴,这是她第一次因自家女儿受到夸赞,让她也扬眉吐气一回。 从球童手中接过奖品,沐青回身交给了子依,又拉着云舒来到王鸿永面前,“王二公子,你输了,愿赌服输,认错吧,我听着。” 一些记得赌约的宾客,秉承看热闹的心态,全部围了过来,被王家欺负过的公子们,没有放过这个报复的好机会,“王二公子,输不起了?如果跪地求饶,说不准沐小姐能放过你。” 还有些公子小姐帮着王家人说话,“不过是开玩笑,不作数的。” “这场比赛,是王二公子让着她们女子呢。” 王鸿永越听越生气,可是让他愿赌服输,又张开不嘴,想要赖账,还没有胆量承受名声受损。 就在他愈发纠结之际,王尚书了解了赌约经过,便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比赛已经结束,你们既已赢得奖品,玩笑话就不要再说了,小儿累了,需要回去歇息。” 沐夫人也跟着过来了,她拉住沐青的胳膊,不让沐青再生事。 可是直爽的沐青不顾母亲反对,对着王尚书说:“连民间小儿都懂得愿赌服输的道理,王尚书难道不懂吗?况且此事由王二公子主动挑起,若现在输的一方是我们,王尚书还会规劝作罢吗?” “这就是你们沐家的家教?岂有此理!”王尚书怒目而视,直接质问沐夫人。他堂堂户部尚书竟被一个小女子当众羞辱质问,让他以后如何在官场混? 沐夫人当然会向着自家女儿,“小女所言语气不对,但道理不差。” 与妇人争吵会下了王尚书的面子,于是他瞪向王鸿永,都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被父亲这样怒瞪着,王鸿永心里也害怕的打鼓。 就在这时,云舒站在王尚书面前,她已经换下了带血的骑装,重新穿回自己的衣裙。 施了一礼解释道,“王尚书稍安勿躁,沐青是为王二公子好,赌约之事,在场宾客都晓得,若王二公子不履行赌约,那王二公子以后该如何自处呢?” 见云舒不急不缓地说出扎心的话,沐青在心里为云舒竖起了个大拇指。 云舒接着说:“王尚书身居高位,定一丝不苟,兢兢业业,言而有信,倘王尚书拒绝履约,我想沐青也不会强求。一切全由王尚书做主。”她特意强调“尚书”二字,就是提醒他,拒绝就是用官位压人。 “住嘴!父亲,赌约是孩儿定的,孩儿履约就是,不需父亲再为孩儿费心。” 就在王尚书气的吹胡瞪眼时,王鸿永咬牙接过话。 他看向沐青,咬牙切齿道:“沐小姐,对不起!可以了吧?还用我跪下吗?” 宾客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沐青身上,等着看沐青的反应,只有作为朋友的云舒,在一旁低声劝说,“见好就收,小心狗急跳墙。” 沐青还是听的进云舒的话,便没再坚持,“算了,承认错误就好,不与你一般见识。” 这场比赛在这样的情形下,不欢而散,随后王尚书又安排了一场歌舞助兴。 待到夜幕降临,宾客们纷纷与王家主人告别,然后各自乘车回家。 云舒没有与沈大夫人一同回沈府,而是独自一人跟沐青离开了。 两人在王家门外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小太医,他上前拦住云舒,好奇的问道:“在下棠岐,方才沈小姐出了很多血,照常理来说,应该危在旦夕才对,可是沈小姐竟然安然无恙,请问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没事的?” 云舒看他求知若渴的样子,好心提醒道:“有些人生来就与众不同,并非出血多就会死,棠太医,我还有事,恕不能为你解惑。” 点头致意之后,便拉着欲与棠岐说话的沐青,离开了这里。 而身后的棠岐没有再追上去一探究竟,他只是望着云舒两人远去的背影发呆,许久耸耸肩,自言自语了一句:“的确与众不同,死人都能活了。” 云舒两人带着酒来到了水云间,南宁知一看两人有备而来,索性放下手中工作,与两人一起尽兴。 “臭狐狸,云舒马球技术特好,第一次玩马球,就把王鸿永那些世家子弟打的败下阵来......”沐青把今日马球比赛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讲述出来。 完全听完,南宁知才端起酒杯,狐狸眼看着云舒,“云舒真乃奇人,马球竟然一听就会,宁知佩服。”说罢主动撞一下云舒的酒杯,一饮而尽。 云舒听出了南宁知的疑虑,但也不想解释,直接把酒一口闷了,再提起酒坛,给南宁知斟酒,又为自己倒满,“宁知,我知你并非商贾出身,但我钦佩你为了理想而不懈努力,干了!” 见云舒杯中酒喝完,南宁知也干了,再为云舒添满酒,“我宁知有幸认识云舒,愿与你携手共同向前。” 喝醉酒趴桌子上的沐青,听了这话,晃晃悠悠地端起酒杯,撞过来,“别忘了我,我......也要共同向前。” 说完,她迷迷糊糊地把酒干了,而后拉着云舒开始絮叨,“云舒啊,我母亲......想请你去我家做客,哪天......好呢?” “我现在会......弹琴了,书法也......有了进步,母亲说是你的功......劳。” “自从认识......你,我就好事......连连,母亲.....不怪罪我了,还逢赌必赢,嗝......” 沐青边说边趴在了桌上。 云舒取下沐青手中握着的酒杯,放在了一旁,对着南宁知说:“沐青直爽,没有心机,为人仗义,我高兴有她这样的朋友。而你,宁知,是我生意伙伴,也是我的好友。” “你并不简单,不管你是谁,都是我宁知的知己、朋友,我会坚定地做你的追随者。今日你在王家之事,不仅得罪了王家,还间接得罪了二皇子乃至贵妃,以后的路不好走。”宁知对今日的事做了分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过不去的坎,与我一同,你可要小心了。”说完,云舒笑了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推杯换盏,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几坛酒就这么喝光了。 云舒也有了醉意,她不停的笑,有些人喝多了想睡觉,就像沐青,有些人喝多了爱笑,就是云舒目前的状态,她边笑边念起诗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宁知也有了醉态,喝醉的他更加冷静,话语变得稀少,从他仪态和面部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已醉酒,待云舒念完,宁知连连鼓掌赞美,“好诗!” 他看着云舒笑意愈浓,自己也被这个笑容感染,随即笑了起来,“你有秘密。” 而云舒继续发笑,“我的秘密很多,就让它们石沉大海吧。” 就在宁知还要继续发问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直奔云舒三人所在的后院。 宁知忙开门探知,一看是沐青的丫鬟,这个丫鬟进来先向云舒和南宁知请安,再扶起自家小姐,“奉我家夫人之命,来接小姐回家,望沈小姐和南公子见谅。” 云舒帮丫鬟一起搀扶沐青走出去,但被丫鬟婉拒了,因为云舒自己也晃晃悠悠地站不稳。 丫鬟扶着沐青上了马车,在行驶前,探出头对云舒说:“沈小姐,我家夫人另找了一辆马车,稍后便会在水云间门口送您回沈府。” 云舒把手支在门框上,将将站稳身子,强装正常的回道:“替云舒谢谢沐夫人,改日云舒定登门拜访。” “奴婢会转达给夫人,告辞。” 见马车驶远了,云舒才扶着身旁物品,回到了后院,“我们以后要开饭店,不,开食肆。” “还要请最好的厨子。”宁知轻轻搀扶着云舒坐下。 两人又聊了半晌,云舒忽然看见水云间门外有辆马车,便起身与宁知告辞,“定是沐夫人找的马车到了,拜拜。” 南宁知想要送云舒出去,却被云舒挥手拒绝了。 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云舒独自走出去,然后自已问自己,“饭店?拜拜?何意?”不禁又看向云舒远去的背影。 云舒站在水云间门口,没有回头地摆摆手,“不用送。”便上了面前的这辆马车。 可是刚一上去,就看到里面有人,她不觉出声发问,“你是谁?怎么在我的马车里?” 第六十七章 女小二 身穿紫衣的王爷端坐在马车里,忽的睁开双眼,扫向醉眼朦胧的云舒,吐出两个冰冷的字,“出去!” 所谓酒壮怂人胆,而且云舒也不是怂人,于是她抬眸望向王爷,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哪知马车突然行驶,由于惯性云舒直直地向王爷整个人扑去。 如此紧迫之际,云舒下意识伸出双手作支撑,正好擦着王爷两耳抵在了车壁上,这样一来,正好与王爷的脸近在咫尺。 两人双目紧瞪,王爷冷面冷心的呵斥道:“出去!” 这个姿势让云舒也觉得有些暧昧,虽然这个王爷态度恶劣,但终归是自己好巧不巧地占了他的便宜,所以她主动承认错误,“抱歉。”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王爷伸手欲掐上她的脖子,她一个侧身,正好避开王爷的这不留情地一掐。 刚一开始看到马车里有人时,她已经动用镯息之力,除去了部分酒劲,可毕竟时间太短,仍未全部清除,还是有点迷糊。 尔后,两人开启了你打我挡的模式,云舒在宽大的车厢里左右躲闪,并且偶尔抬手格挡,而王爷却稳稳地坐在座椅上,只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地与云舒周旋。 毕竟会发出碰撞的声音,坐在车外赶车的冷誉听见动静,边赶车边向车里询问,“王爷,您在练武吗?用不用冷誉进去陪您解解闷?” 冷誉的话刚说完,里面便没了碰撞声,还以为是自己语言的作用,于是补上一句,“王爷终于能听冷誉的劝导了。”然后快马加鞭地向王府驶去。 此时,马车里的情形怪异,云舒单膝跪在王爷面前,手中短刀正抵在了王爷喉咙上,而王爷单手掐住云舒另一只手腕。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云舒话少,但王爷话更少,这会儿,云舒已经弄清楚了,是自己上错了马车,有错在先。 于是在僵持之际,云舒忍不住出声解释,“抱歉,我喝醉上错了马车,现在我可以下车了吗?” 见王爷没有回话,又问:“难道王爷想请我去王府做客?”不待王爷说话,她自问自答了,“可我不想去。” 喝了酒的云舒废话确实比往常多了些。 云舒的话并没有影响到王爷,他冰冷的目光正向云舒手腕扫去,或许是拥有太乙镯的缘故,但凡有人想看她手腕,她第一反应都是拒绝和遮掩。 数秒间,她大脑快速旋转,思考脱身办法,有主意了,于是她大喊出声,“停车,我要下去!” 赶车的冷誉猛地听到女子声,立刻勒紧马绳,跳起来进去一看究竟。 一面担心的询问着,“王爷,您没事吧?”在他心里,王爷功夫天下第一,男子都不是对手,从来没想过女子能伤害到王爷,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深怕自家俊美的王爷给女人吃了豆腐。 他撩开车帘一看,王爷正握住一个女子的手腕,又顺着这个手腕向女子的脸瞧去。 不禁惊讶道:“怎么又是你?还死缠烂打了?你已有世子爷,还找我家王爷干吗?” 一连串的发问没有人回答,恰巧这时,云舒用镯息清除了血液里的酒精,然后趁机甩开王爷的手,回身推开冷誉,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走后,冷誉不解的问道:“王爷,把沈小姐的手剁下来?还是杀了了事?” 王爷瞥了他一眼,“你话太多,回府!” “是,王爷。”冷誉乖乖地出去赶车。 他内心在感叹:沈小姐的手碰到了王爷,王爷何以不追究?还是沈小姐运气好。 马车厢里的王爷又闭上了眼睛,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 又过了几日,云舒独自一人来到了水云间,可是刚到门口,就看到里面挤满了人,不像是来购物的。 云舒便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只见一个老头在拉扯水云间的一个女小二,这个女小二哭着恳求老头,“爹,求你别卖我,我在这里能挣钱给你,别卖我,求你了。” 那老头对女小二的哭求不为所动,拖着她的胳膊用力向门外拽去,同时谩骂出口,“就你挣那点钱够我花吗?我把你嫁去给赵老爷做妾,以后你不愁吃不愁穿,不比在这丢人现眼的强,给我走!” “爹,我不想做妾,你要多少钱我去挣。”女小二还不放弃地争取老头的同情,希望他不要以嫁人的形式,卖了自己。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嘀咕着:“赵老爷家隔几日就抬进一个小妾,但从未见人出来过,听说都被折腾死了,这姑娘的爹着急用钱,只能把她卖给赵老爷了。” “身为女儿,为爹挣钱理所应当,卖就卖了,这么挣扎就是不孝,死也活该!” 女小二又向围观人群求救,“夫人、老爷、公子、小姐,我求求你们,替我说说话,别让我爹卖了我,求求你们。” 她向人群扑去的同时,人群也往后退,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地招惹麻烦,更何况还是家务事,虽然官府不让贩卖人口,但父母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送进大户人口做下人,比如嫁给他人做妾,实际上就是父母收钱卖儿卖女。 本来这个世界无原则的要求子女尽孝,大家最多同情她的遭遇,却也束手无策,有的人甚至认为女小二违背孝道,更不会伸出援手,更何况帮她是要银两的,这就让大家愈发退缩。 有个夫人同情的劝道:“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女小二见围观的人不愿伸手帮忙,便把目光转移到店铺掌柜身上,她用尽所有力气挣脱老头的钳制,推开人群跪在南宁知面前,磕头如捣蒜,“掌柜,救救我,我不想去做小妾,买下我吧,我可以为铺子挣钱,什么活我都能干,求求你了。” 南宁知冷眼看着她,却并没有甩开她抓住自己衣袍的手,狐狸眼又望向那老头,出声询问,“你把女儿卖了多少钱?” 老头刚想脱口回答,但立刻收住了,眼睛骨碌碌乱转,片刻后谄媚道:“不多,才一千两。南掌柜要是出的起钱,把她卖你做奴婢也是一样的。” 听了老头的报价,围观人群中有一人出声嘲讽,“你这老头宰人吧?方才明明听你说卖赵老爷一百两,这会儿就一千两了?” 老头梗着脖子狡辩,“什么一百两,你耳朵坏掉了?我明明说的是一千两。没有一千两就别耽误我嫁女儿。” “你这老头真心狠。” 老头继续狡辩,“她是我女儿,我想嫁给谁都行,关你什么事,有本事就出一千两把她买了,没钱就少废话。”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管我怎么说话,没钱就少管我家的事。” 老头越说越来劲,眼看就要跟好心人在店铺里吵起来了,南宁知忙出声制止道: “老人家说的对,家务事,外人如何管的了?况且一千两着实太多了。”再低头对着女二小说:“二妞,跟你爹回去吧,想开点,总会能解决的。” 此话一出,叫二妞的女小二心知已无力回天,瞬间嚎啕大哭起来,那老头便借势上前,一把拽住二妞的胳膊,向门外拖去。 哪怕拖了很远,也依旧能听见二妞的哭喊声。 热闹没了,店里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经此一事,影响了部分客人的购物心情,有的不买离开了,有的认为南掌柜心狠,把二妞推到火坑而负气离开的,最后只留下寥寥几个客人在购物。 人群散去后,南宁知也看到了云舒,便一同去了无人且安静的后院。 第六十八章 死契 如今,经过宣传的水云间,客流量较大,还买下了两旁的铺子,扩大了店面,招聘的小二也已经培训合格上岗,在这个男权社会,云舒初次雇佣女子做小二,来售卖店铺女装,男子负责售卖男装。 虽然在雇用女子这件事上,被人质疑和污蔑过,但律法并未明文规定女子不能工作,所以没对水云间造成实质性影响,又因水云间衣服质量上乘,经云舒改造过的衣服款式更加新颖好看,吸引来了一批夫人小姐,文人雅士及仕族商贾购买,每日店里都挤满了人。 可是今日二妞的事一出,必定会影响到生意。 “你有什么看法?”云舒想先听听南宁知的意见。 南宁知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不同情二妞?” “我没那么大能力,只能管自己的事。”云舒如实回答。 南宁知却不赞同,“不,你不是不能管,而是不想管。” 云舒苦笑了一下,“天下不公平的事何其多,我管不过来。” 但南宁知摇了摇头,“水云间的人遇到麻烦,我不会不管,但这事很棘手,老爹嫁女儿天经地义,我倒可以出钱把二妞买回来,但只要开了这个口子,难保以后有人先把女儿送来做事,再利用这点把女儿高价卖过来,我们做生意毕竟不是开善堂,买一个两个人还能负担的起,可是一旦人多了,也承受不起。” 他慢慢坐在凳子上,“所以此事需慢慢商议。” 这些道理云舒懂,应了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看出了南宁知的坚持,云舒又沉默良久,作出一个决定,“来水云间做事的女子,都要签卖身的死契,但工钱照付,有朝一日想恢复自由身,只需还回卖身钱即可,这样一来,女子就有了选择权,更有底气去拒绝父母无礼的要求。” 认真听完云舒的话,南宁知点头认同,“就知道你面冷心热,定是早已想好这法子了吧?” 又说:“的确是好办法,名义上女小二归属水云间,实际上她可以随时恢复自由身,也可以选择顺从父母。只是我们雇佣人的成本就提高了,需要提前支付一大笔银两。”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果我们有了权势,无论死契活契,也没人敢打我们店里小二的主意。” 当了解二妞的事后,她就想到了签死契这个点子,但碍于不愿管闲事,所以压在了心里,要不是南宁知一直坚持,还不知她会不会出手。 云舒希望这个决策,能够为自己店里做事的女子,争取到一些敢于说“不”的权利。 南宁知懂云舒的大义,但仍有弊端,他再次确认道:“我们还招女小二吗?或许弊大于利。” 云舒不假思索直接回答:“当然要招,既然要做,我就希望能给愿意独立的女子一个机会,不依附男子也能活的机会。” “我也是男子。”南宁知微微一笑。 云舒转脸看着他,调侃道:“我看的出来。” 听此,南宁知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幽默的一面。” 待玩笑过后,两人又商量了一番二妞的事,云舒便离开了这里。 可是刚一回到如意阁,便看到独孤钰柱在门口,就随口问道:“有事?” 这是云舒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激动地心情无法用语言描绘出来,反正心里美滋滋的,“来看看你。王家的事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多谢,无事。”云舒想起在王家听到的丫鬟闲聊,再看到独孤钰时,知道他只把自己当做挡箭牌,才放下心来与他讲话,若非如此,她还会远离他,因为她不想给他错误的希望。 独孤钰也看出了云舒的变化,不觉问出口,“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我要休息了,恕我不能相送,告辞。”云舒客气的说完,便推门进了院子。 ...... 王尚书家, 王大夫人问着王尚书,“老爷,巧颜出了这事,陛下怎么还赐婚了?” 王尚书合上赐婚圣旨,叹了口气,“当初你进宫恳请贵妃娘娘帮忙赐婚,但巧颜出事后,也没人回禀娘娘,所以娘娘自然继续求陛下赐婚,纸包不住火,巧颜的事早晚会捅到陛下跟前,到时只怕陛下会治我们个蒙骗的罪名,而且还会连累到娘娘。” “可如今圣旨已下,不嫁就是抗旨。老爷,你说怎么办啊?”王大夫人毕竟是一介妇人,从小习得三从四德,为妻之道,在她心中夫君就是天,此时万分着急,只能等着男人拿主意。 “赐婚圣旨应该也到了侯府,就怕那世子会闹到陛下眼前。夫人,你赶忙去侯府找侯爷夫人探探口风,只要他们家愿意把这事压下,肯娶巧颜过门,条件他们尽管提。” 听了王尚书的吩咐,王大夫人算是有了主心骨,忙应下穿衣向外走去。 可是王尚书还是不放心,思虑片刻,又叫住了即将推门出去的夫人,“我亲自去侯府说项,你递帖子进宫找娘娘商议。” ...... 刚一进来,子婳就笑呵呵地迎上来,汇报她听到的事情, “二小姐嫁给肖响后,家里整日鸡飞狗跳,肖响每日流连在各个妾室房中,根本不把二小姐放在眼里,为此,二小姐还回来找二老爷做主,但二老爷不管,无奈二小姐哭着回去了,后来肖响忍无可忍打了她,还威胁说要把她卖去青楼。” “也是沈梦悦自找的,怪不得别人。”云舒接话回道。 “另外,闯进小姐和夫人院子的杀手身份,官府还没有查出来,看样要不了了之了。” 听完子婳最后的回禀,云舒点了点头,“我本也没指望官府能查到幕后之人,大家不过都是走个过场而已,况且杀手已死,沈家无人员伤亡,官府不会花时间处理。” “我从大老爷院子的人口中得知,陛下下了旨意,给独孤世子和王巧颜小姐赐婚。不用再娶王巧颜,二老爷特意买酒正在院子里庆祝呢。方才独孤世子在门口等您,没跟您说吗?他也够可怜的,要娶王巧颜这个跋扈的小姐。” “遗憾的是王巧颜没有嫁给二伯父。”云舒语气中略带失望。 “小姐在为世子爷打抱不平吗?” 乍一听这个问题,云舒愣了一下,才想起王巧颜的事还涉及到独孤钰,所以子婳会误会,“想什么呢。” 不过皇上此时赐婚,是与侯府有仇吗? 她记得当日离开王家时,王尚书晓之以情地恳求宾客,不要把王巧颜的事泄露出去,谁家能没点糟心事,官员间互相帮衬很正常,所以宾客们都答应三缄其口。 可是唯独漏了云舒,她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面子,便吩咐子婳,“把王巧颜的事散布出去。” 就在子婳要出去办事时,又被云舒拦下,“世子爷是当事人,若问到你来龙去脉,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他父亲是侯爷,或许能帮他渡过赐婚这一关。 云舒内心仍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到无辜人。 “是,子婳这就去办。” 云舒尽力而为,但此时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王家和侯府也在长吁短叹呢。 第六十九章 道德 侯府, “父亲,我不娶王家女,她与沈凌炎做出此等丑事,怎么能做独孤家的媳妇?”独孤钰收起以往的嬉皮笑脸,严肃地据理力争起来。 侯爷躺在床上猛咳几声,有气无力地劝道:“我也不想让你娶,可是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万一我不在了,王尚书看在你受委屈娶他姑娘的份上,还能关照你一些。”说完又一阵咳嗽。 坐在床边的侯爷夫人,担心地为侯爷捋着后背,皱起那很深的川字纹,难过起来,“侯爷仔细身体,咱独孤家就钰儿一根独苗,王巧颜不守妇道,万万不能娶回来,我们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侯爷喝了一口夫人端过来的温水,微喘着粗气说:“我这身体是见不到陛下的。” “娶了王巧颜,就会家宅不宁,我不想父亲母亲再为我操心。”独孤钰跪在了地上。 听到儿子认真的语气,侯爷气急了,连咳不断,“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儿子没那意思,父亲你别生气,气坏身体。如果父亲非要我娶,我娶回来就是,大不了在家当个摆设。”孤独钰着急地跪行到床前,看着父亲苍白的面容,他十分担忧,所以做了妥协,如他所说,娶回来当个摆设也不是不行。 所谓娶妻娶贤,就算娶不到贤妻,也不能娶个祸害回来,侯夫人不忍让自己唯一的孩子,败在婚事上,儿子虽然让步,看起来也无所谓,但她这个母亲定要为儿子考虑。 便在一旁替儿子说好话,希望能劝住侯爷。 最后,侯爷叹了口气,同时又带出几声咳嗽,捋顺了呼吸才道:“陛下不会管我们的。” 独孤钰听出了侯爷的意思,瞪着明亮的眼睛,露出以往的笑脸,说道:“多谢父亲,孩儿这就进宫求陛下做主。” 说完,站了起来,服侍侯爷喝下几口水,才回房更衣进宫去了,因为进宫面圣要穿他世子该穿的服饰。 他走后,侯夫人看着侯爷难受的样子,满脸愁容。 侯爷却伸出手慢慢触摸夫人的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原来多美啊,为了我,你的皱纹多了,笑容也不见了,我命不久已,到时......” 侯夫人赶忙用手附在侯爷唇上,双眼含泪地说:“不要乱说,我陪侯爷一辈子,侯爷在哪,我在哪。” “不,夫人,听我说,等我不在了,你改嫁吧,钰儿已经长大,你不用再为他操心。”侯爷轻轻取下夫人的手,紧紧握住,刚说完又猛咳一阵,他伸开手一看,手心里有一口咳出来的鲜血。 侯夫人的热泪唰一下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 皇宫, 独孤钰跪在案前,挺直了腰杆,把王巧颜和沈凌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但故意引去了云舒。 他来皇宫前,已经从子婳和子依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和细节,即使两人没说这事与云舒有关,可是他还是能猜测出其中定有云舒的功劳。 讲诉完又嬉皮笑脸地恳求道:“陛下,王小姐身心都系在沈大人身上,嫁给臣她定会闷闷不乐,臣不愿棒打鸳鸯,请陛下成全。”说完,向皇上伏地叩头。 见独孤钰一派不务正业的姿态,但言辞听起来十分恳切,全然一片大度之心,皇上对独孤钰抗旨的愤怒,已经减少大半,但还狐疑不决,“看上别家姑娘了?” 不怒自威地声音从头顶传来,独孤钰马上俯伏在地,笑道:“陛下圣明,臣喜欢美人,为此没少受母亲责备。” 皇上又问:“你喜欢沈云舒?” 独孤钰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的功夫,他略作思考,对上皇上深不可测的双眼,他笑嘻嘻地回答,“沈云舒人长的美,臣看上她的美貌,只是她不搭理我。” 皇上盯着独孤钰的桃花眼,继续试探,“若朕下旨为你和沈云舒赐婚呢?” 独孤钰依旧嘻嘻哈哈,“臣万般愿意,只是沈云舒看不上臣。” 又急切地对皇上诉说,“陛下,您要真赐婚,一定要跟沈云舒说清楚,我要纳妾,母亲说了,只要我娶妻,曾经看上的美人就都能抬进府里。” 看着他只想吃喝玩乐,玩世不恭不似作假,皇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和蔼的说道:“你是世子,将来要继承你父亲爵位,什么样女子找不到,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人身上?你也不小了,没想过读书为国尽忠吗?” “多谢陛下看重,不过臣不是读书的料,看书就困,还是别给陛下添乱了。” “回去吧,赐婚一事朕自有定夺。” 见皇上赶人了,独孤钰忙磕头告辞,退了出去。 待出了皇宫,独孤钰伸开手一看,手心里全是汗。 ...... 因着二妞的事,云舒又来到了水云间。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云舒好不容易才挤上前。 就见三个妇人站在门口,向里面扯着嗓子喊道:“南掌柜,二妞是你的小二,她如今要被亲父卖掉,你怎么也帮帮忙?” 南宁知从里面走了出来,狐狸眼有了愤怒之色,“你认为我该如何相帮?” 一个体型肥胖的妇人大声说:“把二妞买下来啊,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嫁人?” 另一个瘦瘦高高的妇人接着说:“水云间每日挣那么多银子,连一千两也舍不得出?” 年纪较轻的妇人最后说道:“商掌柜一毛不拔,枉挣那么多银两。” 听三人都说完了,南宁知才问:“二妞老爹说过,谁买都行,你们为什么不救下她呢?要不这样,我出五百两,你们三人合出剩下的五百两,买下二妞后,给你们做丫鬟可好?” 肥胖妇人立马驳斥,“我们就是普通百姓,哪里有闲钱买丫鬟?你有钱就不能都出了?” 南宁知只是冷冷一笑,瘦高妇人对着围观人群嚷嚷起来,“你们快看看这个黑心店铺,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姑娘被卖,也无动于衷,大伙可不能再来这铺子买东西。” 年纪较轻的妇人附和着:“南掌柜心太黑了,简直是石头做的,要是二妞出了问题,就是这商掌柜害的,还应该抓他去坐牢。挣那么多银两,出一千两怎么了?还要让我这个穷人出钱,真没良心,黑心商人。” 围观群众中也有人被她们蛊惑了,齐齐质问南宁知,“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南掌柜也应该出,挣那么多银两还不做善事?我要有钱我也出,关键我没钱。” “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哪里有余钱,我见过二妞那姑娘,勤劳能干,不怕苦不怕累,起早贪黑的给她爹挣钱还赌债,一句怨言也没有,多好的姑娘,真卖给赵老爷家,这姑娘就完了。你们水云间有钱就买下她,不要那么抠门。” 得到了部分人的支持,云舒看到那三个妇人偷偷露出了笑容,而南宁知不喜不怒,只是瞪着狐狸眼看着妇人,在与不要脸面的女人,甚至是泼妇斗嘴上,南宁知一个心有廉耻的文人,还是差点意思。 就在云舒要挤过去找南宁知时,那个肥胖妇人又继续对南宁知说:“听说二妞的爹已经出价二千两了,南掌柜,你再不去买,可又要涨价了。” 第七十章 应该出钱 这个时候,水云间出来一个清秀的男小二,他实在看不下眼了,反驳这三个妇人,“夫人不能乱说,商掌柜待我们极好,付的工钱也是这条街上最高的,请问哪家铺子能有这样的待遇?” 见妇人没有说话,男小二继续道:“父母卖子女天经地义,你们叫南掌柜怎么管?难不成二妞她爹要我们的铺子换二妞,也给吗?你们当日亲眼看着二妞被她爹带走,可有一个人出来阻拦?却为什么一定要南掌柜一人相帮?” 肥胖妇人大怒,“你就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滚开!” 年纪较轻的妇人接话,“怪不得你是穷命,我们这是为你好,南掌柜要是花一千两买了二妞,那你们也可以找掌柜要一千两,否则凭什么二妞值一千两,你们就不值了吗?” “南掌柜有钱,让他多出钱有错吗?难道还让我们出钱啊?日子不过了?” 三个妇人配合的极好,只要一人讲话,另外两人一定附和配合,三人接话也快,让外人无法插进话去。 小二被这三个妇人接二连三的尖声训斥,气的双眼通红,却又说不过她们,南宁知便把他拉回了店里。 见状,云舒推开人群,走了过去,站在南宁知身旁,冷眼看着这三个妇人,呵斥道:“大胆刁妇!” ...... 与此同时,王尚书愤怒地走出侯府,上了马车回王家。 路上,王尚书与身旁的护卫抱怨,“侯爷这个老狐狸,料知我会登门请求,他还早早地安排世子进宫面圣,就世子那性格,定会毫无保留地把事情全说出来,老狐狸还故意拖延时间,把我留在侯府打秋风,直到世子面圣回来了,才婉拒了我的请求,他那夫人竟二话不说,把我赶出了门,侯府一窝狐狸。” 护卫顺着他劝说道:“侯爷已经病入膏肓,可那精明劲还在。不过大人不用担心,等他归西了,收拾那玩世不恭的世子还不容易,没了侯爷出主意,看那世子和他那凶恶的母亲还能嘚瑟几时。” 王尚书冷哼一声,“老狐狸,走着瞧!” 他憋着气回到了王家,刚一进门,就看到王大夫人从宫里回来了,便忙上前询问,“娘娘如何说?” 王大夫人屏退了房内的左右丫鬟,才说:“我去晚了,陛下已因此事训斥了娘娘,娘娘把我也数落一通,说陛下要收回赐婚圣旨,娘娘让我们最近老实些,别弄出事端。” “都怪那个沈云舒!”王尚书气愤地怒拍桌子,“那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跟我说巧颜被人诬陷,我姑且信了,如今细细想来,沈云舒无缘无故为何陷害巧颜?我找人查过,巧颜中的迷药是她让自己丫鬟买的,下在了沈云舒喝的酒壶里,别告诉我沈云舒买通王家丫鬟,自己下药害自己?定是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王尚书猜的八九不离十,无法再隐瞒,王大夫人只好全盘托出。 说完,还委屈道:“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老爷,沈将军有兵权,要是娶了他女儿,那他还不得乖乖听老爷的话。而且有他女儿苟且的把柄在手,他能翻出什么天来。” 王尚书听罢更加愤怒了,“妇道人家的想法,想娶直接上门提亲就是,何必弄这一出,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越想越气,又怒道:“巧颜才十六岁,懂什么,你和鸿永还听她的谋划,真是愚蠢至极!况且想害沈云舒,就不能提前了解清楚?我打听过,自从她哑病好了,沈家死了四个有身手的婆子,她二伯父沈凌炎一家,如今就剩下沈凌炎一人,夫人和儿子都死了,两个女儿一个发疯一个低嫁,足以证明她心有城府,下手狠辣,手段强硬,你们三个能对付?” 听了王尚书的细说,王大夫人才认识到了错误,知道自己的鲁莽断送了女儿的幸福,可是一想到沈云舒的所作所为,她就愈发担心起来, “没想到沈云舒小小年纪,竟如此足智多谋,如今已经弄成这样,老爷,接下来怎么办?巧颜嫁到沈家,她会不会出手让我们巧颜疯掉?” “这回知道怕了?却也不必担心,给她十个胆,也不敢明着与我王家作对。而且有沈将军为国为民的名声束缚着,沈云舒不敢做的太过火,叫巧颜以后小心些,你再陪嫁些有功夫的人,去保护巧颜,有朝一日沈将军没了官位,沈云舒还能怎么折腾,到时再报仇也不迟。” “还是老爷思虑周全。” ...... 云舒站在水云间门口,冷眼看着被自己厉声喝住的那三位妇人。 肥胖妇人先回过神来,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她当然是不怕的,便上前一步,掐着腰道:“哪来的小姑娘,竟然敢为水云间说话,你也想被亲爹卖了吗?” 见这个姑娘不言语,肥胖妇人以为被自己吓住,便大言不惭起来,“水云间就是黑店,挣的都是黑心钱,专骗小姑娘来做事,可不能再来这家买衣服了。” 有些围观群众被她劝动了,跟着她一起声讨水云间,顿时吵吵闹闹的,似乎要端了水云间才痛快。 “那去哪家买?”在声音渐弱之际,云舒接她的话,随意地高声问道。 “舒心铺。”肥胖妇人完全放下心来,脱口而出。 不过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不妥,生硬的转移话题,“哪买都不能在水云间买。” 此时,听了她的脱口回答,云舒心里有了数,当下环视一圈声讨的围观群众,水云间没人与她们吵架,不一会儿,她们就自觉没趣,声讨声越来越弱。 待只能听到零星的几声低咒声,云舒才对肥胖妇人朗声道: “王春花,三十岁,有一子一女,半年前为了儿子娶妻,将唯一的女儿以五十两的价格,卖给赵老爷做小妾,后来女儿浑身是伤的跑回家里,向她求救,但她担心赵老爷追究,连夜把女儿绑了交还给赵老爷,没过几天,赵老爷就把她女儿的尸体送回,只给了五十两打发她。好好一个妙龄少女,被亲生母亲一百两卖了性命。” 略作停顿,云舒忽的呵斥道:“刁妇王春花,你有何颜面面对死去的女儿?有何资格在这里为二妞鸣不平?要不要我把你虐待儿媳的证据,当众拿出来?” 这三个妇人在水云间门口闹腾,已经不止一日了,趁这期间,云舒派子婳和子依去弄清了三人的背景,她不是莽撞的人,既然要对付这三个妇人,自然要先了解清楚,知己知彼再出手了。 云舒一贯的做事态度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命中对手要害,让对手没有还手之力。 叫王春花的肥胖妇人听到这里,早已没了先前盛气凌人的气焰。 围观群众听完云舒的质问,也议论起王春花来,她卖自己的女儿顶多说她残忍,但身为婆婆虐待儿媳这事,一旦坐实,以后不会有人将姑娘嫁到她家,况且儿媳的父母也会上门讨要说法。 就这样,王春花在大家的谩骂声中,逃命似地跑开了,也让她体会一把给人骂还无法还嘴的感受。 瘦高妇人看王春花灰头土脸地溜走了,心里咒骂她不顶用,自己便站上前去,对云舒破口大骂,“你个臭丫头懂什么,不懂尊敬长辈吗?粮食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小小年纪就辱骂长辈,有没有家教?跟水云间蛇鼠一窝,不是个好东西......” 她噼里啪啦地训斥一痛,口才极好,说话流利,不停顿不卡壳,骂得根本停不下来。 云舒见她越骂越来劲,看来是个持久战,便吩咐小二搬来凳子,放在门外,然后自己坐上去,认真地听着她骂人。 半晌过后,那妇人气焰愈发变弱,一个人在那骂,没人回嘴,终究感觉没意思。 眼看她要哑火,云舒忙让小二端来茶水给她润喉,然后再鼓励她继续发挥骂人的特长。 之后每当她停歇换气或哑火时,云舒都鼓励她,“口才真好,继续。” 那妇人第一次见到被骂的人不仅不还嘴,还热情地送来关心和鼓励,热了送来遮阳伞,出汗了递上帕子,口渴还奉上茶来,甚至搬来凳子请她坐下,抬来桌子放上点心,让她边坐边吃边骂。 她人生首次遇到这种待遇。 忽然发觉这个工作也挺好,所以更加尽心尽力地谩骂。 云舒的反其道而为之,让瘦高妇人越骂越得意,可是围观群众却渐渐对云舒心生了好感,纷纷赞美云舒端庄大气,于是看到瘦高妇人没素质的小人模样,更加厌恶起来。 瘦高妇人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不对劲,骂的也越来越不走心,可是只要一停下,云舒就会奉上关心的眼神和真诚的鼓励,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骂下去。 这还不算完,云舒不但认真听,还会从她谩骂的词语中挑出错来,比如,“这句话骂过了。” “重复了。” “这个词不够新鲜。” “要多看书,多学习,骂的太老套。” 在这种状态下,围观群众也变身为老师,帮着云舒一起指点瘦高妇人,后来都不用云舒指错了,围观群众就能代劳,还乐此不彼,不知何时,瘦高妇人从对付云舒一长嘴,变成对付许多人的许多张嘴。 又过了半晌,瘦高妇人憔悴不堪,实在是骂不动了,声音也沙哑了,就算有水润喉,有云舒的鼓励,她还是感觉嗓子冒烟,渐渐地闭上了嘴巴,怎么劝说都不再张口。 南宁知算是看明白了,云舒不仅极有耐心,还很睿智有计谋,现在看来,既然瘦高妇人的技能已展示完,那么下面就该轮到云舒了。 他向气定神闲地云舒瞧去,见她喝了口茶水,抬眸扫了眼那妇人,便站起身来。 南宁知心道:好戏开始了。 第七十一章 解决闹事 云舒看了眼围观群众,再望向坐在凳子上的瘦高妇人,缓缓道来,“李三妹,有一子两女,两女已经嫁去外地多年,至今是死是活,完全不知,因为两女一去便杳无音讯,李三妹从未寻找过问过。 恰巧有人在城外的青楼里见过其两女,说明她将自己亲生的两个女儿,悄悄卖到了青楼,真是枉为人母。 她的一子,先后送走了三位妻子,均是不明原因的死亡,如今这位新妻子王氏,才入门半年,便已重病在床,其子还在外花天酒地,出入烟花柳地。 作为婆婆的李三妹,至今还要求重病的儿媳,每日晨昏定省,辛苦劳作。” 稍微停顿一下,云舒从袖中取出一张对折的纸笺,没有打开的举起来,向大家展示,说道: “我手中的纸笺,就是李三妹重病的儿媳中毒的证据,是大夫开的解毒药方,只要交给任意一名大夫,一看便知,王氏所中何毒。 那日,王氏趁李三妹和其子不在家,拖着垂危的病体出门求看了大夫,也是上天怜悯王氏,让她遇到一位有善心的大夫,这位大夫十分同情王氏的遭遇,知道她无钱治病,不仅免收诊金,还为她免费写药方,免费抓药煎药,这唯一一次的用药,缓解了她体内的部分毒性,得以让她苟活至今。 可怜王氏身无分文,又中毒太深,无法长途跋涉的回娘家,只能认命了。 我知晓此事后,把证据交给了王氏远在城外的父母......” 见隐藏在心里的真相给揭开,李三妹恼羞成怒,她大声打断云舒的话,“少胡说!拿着张破纸就想诬陷我,没门!”一边尖声叫喊,一边亮出尖指甲,向云舒的脸抓挠而去。 “小心!” 她的动作过于突然,站在一旁负责倒水的小二,看到这一幕时,已经来不急拉住她,只能和围观的人群一样,张着嘴出声提醒,然后吃惊地望着云舒。 这一刻的云舒,依旧稳稳地端坐在凳子上,不见丝毫慌乱,她抬眸瞧着张牙舞爪,向自己抓来的李三妹,短短几秒钟,她心中已经思考清楚,如何把李三妹制止住。 就在李三妹的尖指甲,即将挠到云舒俏脸时,南宁知先云舒一步,抓住李三妹手腕,用力朝后一推,李三妹就跌倒在地。 “估摸着这个时辰,王氏父母已经携带子女,前去你家讨要说法了,再迟些也只能官府相见了。这样看来,你前三个不明死去的儿媳,也有可疑,她们的父母或许不久也能赶到。” 云舒每说一句,名叫李三妹的瘦高妇人就心凉一截,她本以为事情做的很小心,还对王氏多加看管,不会让人发现,哪成想王氏在她眼皮底下偷偷跑了出去,这么秘密的事,偏偏让眼前的姑娘大肆宣扬出来。 曾经的三个儿媳已经化成白骨,无凭无据并不能拿她如何,顶多找她闹腾几天,她可不怕。 最让她心急的还是王氏的父母,王氏的毒一查便知,告到官府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她现在恨哪,当初王氏表现的温顺听话,打算多留些时日,只喂了慢性毒药,早知王氏存了反抗的心思,她定会直接灌了剧毒,同曾经三个儿媳一样,立刻毒死算了。 “好你个王氏,竟然敢背地里害我,还要告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已经没功夫再在水云间门前逗留,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无心拍打身上的灰尘,粗鲁地推开人群,在大家指指点点的声音中,慌忙地往自已家跑去。 如今只剩下这位年纪较轻的妇人了。 云舒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她也看向云舒。 前者的眼神冷漠无情,犹如野狼盯住猎物,后者心里发虚,在气势上就输了,越看云舒的眼神,她越心惊,感觉云舒会突然扑过来撕咬自己。 不一会儿,年纪较轻的妇人先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云舒吓人的眼神。 这时,云舒坐回了凳子上,看似无心又随意地问道:“舒心铺里有个小二叫赵大民,是你儿子吧?” 这个妇人立马紧张起来,由于另外两个妇人给揭了家底,她孤身一人,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气焰,加上云舒要吃人的眼神,早把她震慑住,再听云舒对她的身份也了如指掌,更加心虚,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我比较好说话,你现在走还来的急。” 妇人耳中飘来云舒清亮的嗓音,她心里有了动摇,可是又不想放下面子逃走。 “一!” 还在她犹豫间,又听到云舒的数数声。 “二!” 所谓事不过三,难道只给三个数的时间吗? “三!” 完了,家里那点破事要是暴露了,回家会给男人打死的。 眼看云舒要从凳子上站起来,她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 “切!真怂!” 她逃走后,人群里的嘲讽声没有断,也有人抓住了云舒话中的重点, “这三个妇人不会都是舒心铺花钱雇来的吧?看水云间生意好,就故意来捣乱。” “我看也是,儿子在舒心铺做事,老娘却来同行闹事,天底下哪那么多巧合,绝对有猫腻。” “......” 解决完三个妇人,云舒没在逗留,搬起坐过的凳子,迈进水云间,外面驱散围观群众的事,就交给了聪明的南宁知。 在进门前,云舒眼角瞥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背影离去,依照她的记忆,此人正是沈三公子沈希文,与在王家遇见时一个样。 “沈小姐请喝茶,日常见您不爱说话,没成想口才如此好,那三个妇人来水云间闹事几日了,南掌柜不让我们惹事,我待在铺子里,听她们诬陷掌柜和铺子,真是气愤至极,但我又骂不过她们,可是沈小姐一出马,不过半天功夫,她们就灰溜溜地逃走了。”那个曾质疑闹事妇人的小二,眉宇间的郁闷之气早已消散,正得意洋洋地说道。 云舒接过他手中茶水,轻抿一口,放回了身旁的桌子上,“你也很有勇气。” “六斤,你马屁拍错了,沈小姐不吃这一套,不如做一桌好菜,更能得她另眼相待。” 人未到,南宁知勾着笑意的声音先到了。 他好言相劝地劝走了门外的围观人群,闹了几日,如今终于回归正常。 打发走小二六斤,他坐在了云舒对面,说道:“此事定与舒心铺有关,据我所知,舒心铺是沈家三公子沈希文的产业,在这条街上,他的成衣铺生意最红火,售价高,利润更高,是沈希文最赚钱的铺子,可以说是他的钱袋子,如今他为了自己的钱袋子,找人来祸害自家妹妹的铺子,真小人哪。” 云舒笑了笑,“我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哥哥,他既然出招,我不仅接招,还要回招。” “看样我们水云间要与舒心铺打擂台了?我赌水云间赢。”南宁知挑了挑眉毛,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云舒一把抓过来,塞进自己荷包里,“好,你赢了,我用这锭银子请你吃饭。”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一直表现出超过她年龄的冷静和睿智,如此可爱放松的一面,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不禁开怀大笑起来,“你愈发可爱了,这是明晃晃地占我便宜呢。” 云舒不以为然,只是更加明晃晃地上下打量他,在他大笑之际,摇头点评道:“身无二两肉,细胳膊细腿,不行,你不行。” 这话挑起他的神经,尤其是最后的“不行”二字,听完这话,他收起畅笑的面容,若无其事地反驳道:“不行也比你行。” “我行你不行,哈哈。”看到南宁知吃瘪的神色,云舒却开心大笑起来,她记仇的,方才他拿自己开玩笑,现在也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两人笑闹一阵,南宁知不想再提及“不行”两个字,又无法阻止云舒的大笑,只得另外转移话题,“天快黑了,我们去赌场玩几把,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云舒的笑声慢慢停下来,看向他的狐狸眼,笑道:“还不想告诉我?南掌柜真小气,你不说我也知道,带上纸笔,走吧!” 于是,两人双双离开水云间,朝赌场而去。 第七十二章 卖身死契 夜幕降临。 街道上售卖物品的小贩,已经收拾摊位回家,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除了夜晚营业的青楼,当属赌场最为热闹了。 在街道一角,一个不起眼的房门前,立着两个年轻男子。 云舒一身男装,白面儒雅,南宁知乔庄面容,仍旧一表人才。 此时的两人容貌大变,就算从沐青面前走过,她也是认不出来的。 赌坊守门的小二见是两位读书人,依靠他在赌坊多年的识人经验猜测,这两位定是世家子弟,或者是有钱的公子哥, 总之他从两人脑门上看出了“我很有钱,快来宰我”八个大字。 便裂开大嘴笑,热情高兴的迎着两位进门,并大喊,“贵客两位。” 随着他声音落下,不知从哪个方向,又跑出一个谄媚的小二,他躬着身子,时时点头哈腰,“两位贵客,头一回来这里吧?小的为两位找个风水好的位置,保准两位开心进门,尽兴而去。” 南宁知没有跟上小二的步伐,而是指了另一个赌桌的空位,说道:“我们坐那。” 小二本想带着两个有钱的主,到赌注更大的赌桌去玩,哪知两位却想去一个赌注最低的普通桌子,不等他再劝说,两位有钱的主已经向手指的桌子走去。 可是小二仍旧极力鼓噪,“二位爷,里间有更好的位置,清雅安静,适合二位爷贵重的身份,还有美人奉茶,年轻斯文的荷官发牌,不如去里间看看?” “不必,我就喜欢这里,人多热闹。”云舒已经坐在了赌桌前,没有回头的对小二说道。 小二见两位爷打定了主意,便识趣的离开了。 南宁知坐在了云舒旁边,这个时候,桌子的另一边,有个蓬头垢面的老头,用力把银子拍在赌桌上,“压小!我就不信了,还能把把开大!” 云舒抬眼看去,正是前几日在水云间坐地起价,要价一千两卖女儿二妞,后来拉走二妞的那个狠心的老爹,此时的他驼着背,满脸疲惫。 她把一锭银子,准准地扔到老头的手旁边,“我也压小。” 老头根本没功夫看她,一颗心全系在骰盅上,随着荷官摇动骰盅越来越快,他也越来越紧张。 当荷官“啪”一下,将骰盅拍在赌桌上,老头的目光也期待地紧盯骰盅,不断发出叫喊声,“小!小!小!” 而同桌的另一部分人也喊着自己的赌注,“大!大!大!” 荷官在赌徒的期待中,揭晓了答案。 有人欢喜有人愁,老头就是那个发愁的人,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不服道:“你们耍赖,我赌大,你们开小,我赌小,你们开大。” 荷官冷冷地回道:“赌不起就滚!这么多爷都赢呢。” 老头撇撇嘴,没再言语,荷官冰冷的话给他吓住了,不敢再放肆。 但是不赢大钱他也不会离开的,他就不信了,还能把把输,他坚信只要本钱够,一定能翻身,一定能挣大钱。 于是他摸出身上仅有的一些碎银子,拍在赌桌上,“我买大!” 云舒也跟着他买大。 然后在大家的期盼中,这次确实开了大。 老头乐呵呵地拿回赢得的银两,继续赌大。 待荷官拿开骰盅,老头乐的合不拢嘴,对着旁边的陌生人得意道:“我就说我运气好,准能赢,没错吧,照这样下去,今日我不仅能把输的赢回来,还能挣大钱喽!” 还别说,此时的老头运气的确很好,他压大,荷官就开大,他压小,荷官就开小,而云舒一直追随老头下注,也顺便赢了一倍银两。 玩着玩着,就进入了下半夜,老头一直在赢,赢得有些得意忘形,没有看到荷官脸色的变化:他脸部肌肉动了动,似乎在笑。 就在大家因赢钱而兴奋时,荷官以极快的速度,偷偷摸摸换了几个新色子,然后说: “各位爷今日手气不错,就是胆子小了些,所谓压的多赢的多,各位爷想好了下注。” 老头正在兴奋点上,听了荷官鼓动的话,觉得说的很对,便将自己的银两和赢来的银两,全部压出去。 其他赌徒一看老头敢全压,又听荷官说着刺激神经的话,也随老头一起全部压上去。 最后只剩下云舒没有动,荷官抬头好心询问道:“这位爷不下注了吗?今日手气不错,可不要错过赢钱的机会。” “我累了,这把看你们玩。”云舒身体向后一仰,倚在了椅背上。 同桌的赌徒嘲讽她胆小,“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来赌个什么劲。” 老头也被赢钱的运气冲昏了头脑,不屑的补刀嘲讽,“毛还没长齐,就来赌坊,不下注也对,省得输了哭鼻子,哈哈,快开吧,不等这个没用的小子。” “快开吧。” 不断地催促声中,荷官没再劝说云舒,左右摇晃骰盅,再重重拍在赌桌上,眼神从每一个赌徒脸上扫过,包括气定神闲地云舒。 此时的赌桌上,有压大的,也有压小的,这些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骰盅,直至荷官揭开,他们又全部捶胸顿足,失望透顶。 尤其是那个老头,直用拳头敲脑袋,从赢回本钱,到一无所有,只在一念之间,他不甘心,忙跑到赌场借钱处,打算再借些赌本。 “滚!不把欠的银两还上,休想再借钱,告诉你,老头,明日乖乖把钱还上,否则我就剁了你的手脚!” 赌场的打手恶狠狠地恐吓老头。 老头只有短暂惊愣,就舔着脸不断地恳求,希望对方能借钱给他。 从他的行为能看出,他已习惯对方的恐吓,必是经常如此借钱。 可打手除了推搡他,羞辱他,一毛也不借。 正巧这时,云舒抱着赢来的银两,从老头身前经过。 老头记起方才只有云舒赢了钱,便立马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恳求道:“这位公子,你赢了不少银两,我今日手气好,再玩几把就能回本,能不能借我些银两。” 还没待云舒回话,他又说:“公子放心,我老头说话算数,明日一定把银两还你。” 见云舒不为所动,老头焦急的保证,“我保证明日还你双倍,借给我吧,再来一把,我准能赢。” “你能还我双倍?”云舒对他的话来了兴趣。 老头感觉有戏,张口就保证,“保证还你双倍,我借一百两,明日还你二百两。” 云舒犹豫片刻,“太多了,五十两,明日还我一百两,还要立字据。” “应该的,应该的,赶快立吧,我还着急下注呢。”老头不假思索,立马应下。 南宁知从袖中拿出纸笔,用老头的背作桌,借用赌坊的墨汁,写出了借据,但没有立刻给老头,而是疑惑地问道:“万一你还不起怎么办?我总不能卸了你脑袋。” 老头完全沉浸在必赢的世界里,只要能借到银两,他什么都能答应,便开口,“我有个女儿,长得标致好看,要是我还不上银两,把她抵给你。” 就这样,南宁知又在他背上写了个卖身的死契,最后老头在借据和死契上分别写下名字,按上指印。 南宁知看着两张字据,抖了抖未干的墨汁,上面明明白白的写清楚,明日若送不来一百两,老头女儿就归属于南宁知,不可再赎回。 老头急忙从他手中抓过银两,又去赌了。 结果可想而知,老头把钱输个精光,失望地离开了赌坊。 见他回家了,云舒和南宁知也离开赌坊,甩开赌坊打手的跟踪,回了水云间。 第七十三章 她属于我 在去赌坊前,南宁知已经把老头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老头只有二妞一个女儿,二妞虽算不得极品美人,长得却算标致,老头一直没有把她嫁出去,只为以后能卖个好价钱。 但他赌博的欠款已经欠下一百两,赌坊对他下了期限,无奈只能把女儿以一百两的价格,卖给赵老爷做妾,他后来想想,觉得卖低了,便没有立刻把女儿送给赵老爷,而是锁在家里,等着抬价再卖。 这晚赌博太尽兴,也太遗憾,就稀里糊涂地签下借据和女儿的卖身死契。 次日,老头想起是还赌债的日子,也是还昨夜刚借一百两的日子。 他急的焦头烂额,把主意打到了赵老爷身上,便舔脸去找赵老爷抬价,把卖身做妾的价格提到五百两。 可是赵老爷又不傻,五百两都能买十多个漂亮姑娘,才不会花这么多银两买个乡下姑娘。 当初愿意出一百两,也是看在他女儿屁股大,身体结实的份上。 “你个臭老头,贪婪无度,竟敢在我面前坐地起价,给我滚!” 赵老爷才不惯着他,直接把他给打出赵府。 待老头回到家里,看到破旧的木门脱离门框,倒在了地上,上面还有好多个大脚印,便战战兢兢地迈进家门。 刚一进去,就看到里面站着的不是赌坊的人,而是昨夜赌场遇到的小公子。 老头心下放松下来,发挥出他往常不要脸的精神,赶忙跑上去请求道:“我银两还没筹到,公子再宽限几日,三日后我一定奉上。” 云舒不为所动,南宁知拿出了两张字据,“字据在此,今日要么还钱,要么交人,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用命抵。方才赌坊的人来过,若在他们回来之前,你不把钱还上,我就跟他们一起,拆了你的房子,要了你的老命,拖走你的女儿,烧了你的屋子,让你变成孤魂野鬼!” 老头心里一跳,眼前少年的面容看着温和,说话的语气却让人胆寒,他甚至觉得这个少年比赌坊的人还令人心怕。 他珍惜老命,便一咬牙,把房门打开,拖着女儿出来,推给南宁知,“我没钱,就用她抵吧,卖身契已在你们手上,她听不听话,我就不管了,我们的债一笔勾销,赶紧走!” 二妞哭着闹着不愿跟易容的南宁知离开,南宁知只得连拖带拉地,把她弄到了院门口。 “死老头,想躲我们不成?还钱!” 赌坊的两个打手在院门口,拦住云舒和南宁知的去路。 老头见送走一波要债人,又来一波,只得硬着头皮说,“大爷,我就一个闺女,已经抵给那两位公子了,你们的钱我一分不差,再宽限我几日,就三日成不成?三日后我一定还钱。” 一共来了三个打手,两人拦住云舒二人的去路,一人走到老头面前,打了老头两个耳光,又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威胁道:“这话保证多少次了?宽限你三日又三日,真当我们好糊弄?实话告诉你,今日你还不了钱,我就砍了你的四肢喂狗!” 老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爷,宽限三日,不,一日,一日就行,我一定还钱。” 打手一身毽子肉,掉头看着云舒,“你们昨夜在我们赌坊赌钱,才借钱不足一日,可是这老头欠我们赌坊的钱,已经半年了,他用女儿抵债,也应该先抵给我们。” 挡在云舒面前的两个打手听了这话,作势挺起胸脯,低下头看向云舒,想要用高大的身形威慑住云舒,让她主动交出二妞。 因为云舒走在前面,而南宁知拖着二妞落于后首,打手迎面正对云舒,一时抓不到她身后的二妞,只能用武力先予以威胁。 “她属于我!”云舒仰头冷冷地盯着面前的打手,丝毫不惧怕。 感觉两方人马就要大动干戈了,二妞回头瞧了眼自己的老爹,哭着恳求南宁知,“公子,我愿意跟你走,为你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公子,能不能帮我爹还上赌债?” 一边说她一边滑落到地上跪着,“求求你,公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死在我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他,算是还了他生养我的恩情,以后他死活与我无关,我勤劳,能干活,不怕辛苦,什么都能做。” 看着二妞期盼哀求的模样,南宁知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只是望着云舒,征求她的意见。 二妞也顺着他的视线瞧向云舒,眼里满满的期待。 云舒回过头,对着老头面前,那个一身毽子肉的打手说,“欠你多少?” “算上利息,一百两。” “好!” 云舒把银两直直地扔给那个打手,“一笔勾销!” 打手打开钱袋点了点,对老头说,“你走运,卖掉的女儿还能为你求来银两还债。” 说完他转身离开,来到了院门口,他看了眼云舒和南宁知,又看了看跪地的二妞,对着拦住云舒的两个打手道:“我们走!” 三个打手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里。 “爹,从今往后,二妞不再是你的女儿,你的恩情已经还完。”二妞冲跌坐在院里的老爹磕了一个头。 “女儿最后一次劝爹,如果还想活命,就不要再赌了。”再磕一个头。 “女儿辞别爹,愿爹长命百岁!”说完,把第三个头叩完,就站起身来,乖乖地跟在南宁知身后,低头说道: “公子,二妞跟您回去,只要公子不嫌弃,做牛做马都行。” 等到云舒三人也离开了,老头依旧坐在院子里,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挪回了屋子。 ...... 二妞走在南宁知身后,越看两边的路越熟悉,直至走到了水云间门前,她才惊讶的问道:“公子也认识商掌柜吗?” 云舒点点头,领着二妞到了安静无人的后院,才坐下说道:“不认识我了吗?” 二妞摇了摇头,又看向南宁知,这个时候,南宁知已经卸下伪装,露出真容,二妞欣喜道:“南掌柜,是你啊。” 再扭头对着云舒说,“一定是沈小姐。”她印象中,只有沈小姐能支配的了商掌柜,沐小姐很少心平气和地与商掌柜说话,见面都是拌嘴。 “二妞多谢沈小姐和南掌柜救命之恩。”二妞又磕头致谢。 云舒道:“柳树有顽强的生命力,你也如此,以后你就叫柳枝。”不知何时起,她也习惯用命令的口吻。 “柳枝多谢小姐赐名。”柳枝恭恭敬敬地谢恩。 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 柳枝继续留在水云间做女小二,当客人看到给亲爹拖走又回的二妞来时,不免感叹水云间的仁慈,自此,水云间的生意比曾经更好,销售翻翻。 每当有人再叫她二妞,她都会不厌其烦地极力纠正,“我叫柳枝。” 她似乎把名字当作了新生。 “你大费周章,用迂回的方式得到二妞的卖身契,一定是不想伤害到二妞的老爹,担心二妞心里不舒服,是不是?要是往常,你直接武力揍他一顿,再扔下银两,威胁他签下卖身契,又快又准,或者直接杀掉了事。”南宁知微笑着说出了猜想。 云舒点点头,“你太过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南宁知继续道:“你看着与人疏离,一派淡然之色,还杀人不眨眼,实际上你内心善良,一直不愿伤害无辜,跟你熟识的人,便知你性子温和,用人不疑,真心对待家人朋友,最是容易相交,我宁知上辈子做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能与你相识,成为好友。” 目前为止,南宁知倒算是比较了解她的人,说是知己也不为过,她笑道:“定是你上辈子拯救了全人类。”她近来感觉自己的话好像变多了。 “上辈子我一定还是拯救了你,哈哈。” “说回正题,舒心铺换掉了叫赵大民的小二,来捣乱的另外两个妇人,王春花闭门不出,怕被邻居嘲讽,李三妹的亲家父母已将她告到官府,但官府对她放水了,只判她坐牢三年,或许是你三哥从中协调的结果。”南宁知挑着眉毛,瞅向云舒。 “他不是我三哥,既然小鱼处理完了,也该轮到大鱼了。” 云舒记起在王家参加寿宴,跟王鸿永比赛打完马球,自己坐下的马忽然受惊死命奔跑,就在自己坠马后,看到了宾客中有沈三公子沈希文的身影,再把水云间的事串联在一起,她判断,两件事一定都与他有关。 第七十四章 危险临近 沈三公子院落, 沈三公子沈希文焦急地听着随从回禀。 “三公子,我们找的三个妇人,都让六小姐给劝走了,幸亏三公子出面,那个李三妹才只判坐三年牢,过段日子,再花钱运作一下,应该很快能放出来。”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卑躬屈膝地说道。 “事没办好,还让我花钱捞她,想的美!你去店里拿五百两给我。” 见三公子又要支银两,掌柜极其为难道:“自从水云间在大街上招摇,整个花车敲锣打鼓地弄宣传,又找了两个才人做什么代言,舒心铺的生意便每况日下,您前几天才支了五百两,如今账上实在拿不出了。” “你也无能,还不如沈云舒找的那个南宁知,我许你也学他们搞宣传,弄那个代什么言,铺子照样生意不好,我告诉你,丘赫,再挣不来钱,就卷铺盖滚蛋!” 听着三公子发怒的话,掌柜丘赫战战兢兢地跪下,小心说道:“三公子,事出有因啊,水云间的衣服用料比我们好,价格比我们便宜,还有年轻貌美的女小二招揽客人,就连那铺子也与我们不同,弄的特别清爽亮堂,进去就感觉进入了梦幻,我也从没见过那种新奇的布置。” “我们招过女小二,可是没几日就让爱钱的老爹老娘拉走卖了,钱没挣着竟惹麻烦了。三公子,小的认为,还是应该把水云间抢过来,实在不行,只能除去,水云间消失,我们铺子生意才会好。” 三公子听完略略点头,“你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上次的事就是你出的馊主意,还不是被沈云舒给破了,这次再不成,小心你的脑袋!” 掌柜忙站起来,附在沈希文耳朵,嘀嘀咕咕的说:“我找人跟踪沈云舒,只要她去水云间,我就找人把水云间给......到时再低价买过来,那水云间就是三公子的了。” ...... 次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这是约定好王巧颜进入沈家门,嫁与沈凌炎做续弦的日子。 沈府里张灯结彩,到处张贴着大喜字,一眼望去,红彤彤一片。 沈二老爷沈凌炎身穿大红喜服,胸系红球,坐在相熟的宾客中敬酒,因是续弦,比不得头次娶妻,不能张扬的大办,只是找了相熟的友人及家眷来喝喜酒。 友人张口就恭喜,却并不提及众所周知的娶亲原因。 “凌炎兄颇有艳福,这位王小姐年轻貌美,据说温柔体贴,从不发脾气,常面带笑容,有福相啊。” 沈凌炎只是打了哈哈道谢,并没有接话提王巧颜,有人与他说过王巧颜嚣张跋扈,这会友人又跟他说她温柔体贴,不知该相信谁。 那日虽与她衣衫不整的共处一室,可是两人都是睡着的,他对她的脾性并不了解,毕竟花骨朵的年纪,年轻貌美倒是真的。 当初得知陛下赐婚她与独孤世子,他确实松了口气,还喝酒庆祝了,只因得知她嚣张的过去。 如今木以成舟,想着她进了沈家门,一切就由他说了算,没有什么是多揍几顿解决不了的。 曾经的发妻娶进门时还温柔乖巧,就因管束的少,打的更少,才让她撒泼打滚,骑到头上辱骂自己。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会从一开始,便使用武力教育这位续弦,不听话就打到她听话为止,大不了再弄死一个。 想到这里,他酒喝的越来越舒心,把大哥劝解他要善待王巧颜的话,全抛到脑后。 待酒局散了,客人也迷迷糊糊地离开沈府,沈凌炎才在丫鬟的搀扶下,东倒西歪地进了大红喜房。 这个房间就是曾经发妻住的地方,因为他院子里就这个房间最大,所以重新装饰一番,换了床铺家具和摆设,便再次利用起来。 丫鬟推开房门,把沈凌炎扶进去。 这时王巧颜正盖着红盖头,乖乖地坐在喜床上,纵然嚣张惯了,可这成亲还是头一回,没有经验,听见有人进来了,猜到会是那面方耳大的新夫君,上次只匆匆瞥过一眼,只记得那张方脸,其他的根本记不得。 此时还有些期待,嫁人前,母亲也与她详谈过,说尽了他的好话,什么为人稳重,年龄大疼人之类的,她也慢慢地接受了,甚至有些小期待。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母亲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知道改变不了女儿嫁过去的事实,只能用这种方法规劝女儿,生怕女儿惹出事端,要是成婚头晚就闹出人命,女儿真就没法活了。 沈凌炎醉眼看过去,总觉得很不协调。 因为王巧颜身旁竟然站着两个男护卫,哪家成婚也不会让男护卫在婚房里待着。 他越看越扎眼,怒喝道:“没规矩,给我滚出去,谁家允许男人守着新妇。” “滚出去!” 听着他大呵声,两个护卫只是瞅了他一眼,依旧立在王巧颜两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出去吧!”忽听得王巧颜的同意,两人才告辞退了出去。 待人一离开婚房,沈凌炎便在酒精地作用下,精虫上脑,直接向王巧颜扑去,上下齐手。 ...... “啊~”一声惨叫,声音之大,就连远在沈府边缘居住的云舒都听到了。 不一会儿,子婳从如意阁门外匆匆跑回来,进了小姐的闺房,关上房门,蹲在床前,对小姐说,“小姐,我刚从二老爷院子打听到消息,说是王小姐用短刀刺伤了二老爷的大腿,床上全是血。” “新婚之夜,这沈凌炎如何惹了她?” 听见小姐询问,子婳再说,“没人知道,不过二老爷进房时,王小姐的两个护卫守在里面,二老爷见了万分生气,当时就把两人吼了出去。” “那定是他借着酒劲与王巧颜发脾气,结果遇到了更硬的茬,结果就这样了。”其实云舒猜测的也并不多。 那两位新婚夫妻,确实开始还挺好,就在两人缠绕在床上恩爱时,沈凌炎语气极差的提到两个护卫,因喝了酒,胡乱说他们与王巧颜有染,这才让这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痛下杀手,用随身携带,后藏于枕下的锋利短刀,胡乱刺入他大腿。 接连几日,沈府里大夫不断,在沈凌怀的授意下,沈大夫人劝说王巧颜要以夫为尊,三从四德,可是王巧颜有个做贵妃的姑姑,皇亲贵戚谁敢惹? 对于这位有背景的大小姐,三从四德这些规矩,完全约束不了她,纯把沈大夫人的话,当个屁放了,还不耐烦道:“大早上请我来就为这事?烦不烦!少在我耳边唠叨!” 沈大夫人面上依旧和气地劝解。 “贵妃姑姑都不舍得训我,你一个人老珠黄的小官夫人,有什么资格在这教育我?” 不在听沈大夫人废话,王巧颜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沈大夫人又摔摔打打的发泄心中气愤,经奶娘方妈妈好声安慰,才渐渐消火。 自此,沈大夫人没有再找过她,对她不闻不问,日子倒也安静。 她也没空找沈大夫人麻烦,每日出门逛街购物,偶尔回家省亲,更加自在,而她身旁自然少不了男护卫的陪伴。 这种行为看在沈凌怀眼里,总是私下当着沈大夫人的面,痛斥王巧颜不知羞耻,可却不敢当着王巧颜的面说,更何况他也见不到早出晚归,有时还不归家的二弟媳。 其实沈凌怀有次婉转地训斥过王巧颜,却让她不管不顾地言语顶撞回去。这样便没有第二次。 但出了沈府,她王巧颜还是一副温柔体贴,面带笑容的大小姐。 沈府这种压抑的氛围,影响不到云舒及森柔,两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其是云舒,在家陪伴了母亲多日,便在一个傍晚,独自一人向水云间走去。 然而她刚进了准备打样的水云间,人群中有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普通到扔人堆里根本认不出的地步,他从对面的一个角落匆匆跑开,进了不远处的舒心铺。 这个普通男子的闪现,水云间里面的人一概不知。 第七十五章 伙伴初遇 水云间, “这几日,我母亲把我关在家中学下棋,太无聊了,幸好我哥放我出来。云舒,我可想死你了。”沐青搂过云舒的肩膀,解释了消失几日的原因。 云舒只是笑了笑,南宁知听完却挑了挑眉,狐狸眼看向沐青,“你哥不应该放你出来祸害人,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和云舒非常舒心,办起事来也格外顺畅。” 沐青一敲桌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怒瞪着南宁知,“臭狐狸,我和云舒的关系比你好,不要背着我拐骗云舒,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这就生气了?我很纳闷,你哥哥洒脱,不拘小节,你母亲也慈祥贤惠,何以到你这就变了性子,直爽不说,还愈发暴力了?”南宁知表现的很认真,就像在绞尽脑汁的分析一个世纪难题。 沐青气坏了,这明摆着在羞辱自己一家,便手指着南宁知,脸看向云舒,激动道:“云舒,他,他,他竟然羞辱我!他的意思不就是我哥哥与沐家人不同,不是亲生吗,云舒,你是知道的,我哥哥风度翩翩,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对不对?” 云舒本还瞅着南宁知,怪他瞎分析,可听了沐青生气的点,她忍不住不厚道的浅笑出声,只能说些安慰她的话,“对吧?你性格很好,我猜你哥哥也差不了。” 南宁知却没有压制内心的感受,在云舒刚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实在强人所难,云舒根本没见过你哥哥,让她如何作答。你脑子也真不转弯,我明明说你与沐家人不同,何以推到你哥哥身上?哈哈” “哼!臭狐狸,看我不撕开你的嘴,让你再笑!”沐青说着,伸手向南宁知衣领抓去。 因沐青经常说不过就动手,南宁知早有准备,轻松躲避开沐青的魔爪。 可是沐青仍旧不罢休,两人又开始你追我赶,在云舒周边打闹起来。 “有人吗?”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几下敲门声,停歇之余,传来询问声。 沐青与南宁知也停下追闹,只听那人又敲几下门,问道:“有人吗?” 云舒和沐青却疑惑地看向南宁知。 南宁知知晓二人对自己办事产生了疑虑,便看了看两人,对云舒说,“天擦黑我就关好铺门,我们所在的后院离前堂不近,灯光不可能照过去,我们是成衣铺,又不是药铺,大晚上的谁能急不可耐的来买成衣?” 于是,带着疑惑,云舒先一步站起,慢慢踱到前堂的大门前,沐青和南宁知跟在后面,三人一同听着外面的动静。 “里面没人?你哪来的小道消息,骗人!”那个敲门询问的人又发出了声音,但似乎不是对门内而言。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里面没人难道有鬼?你就放心大胆的敲,把门敲倒了,我再花钱新安个门就是,敲吧,用力敲!” “最好有人。”说完,他又开始“咚咚咚”的敲门。 敲三下停歇一秒,听听房内动静,再不厌其烦地继续反复。 云舒听着第一个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却从记忆中搜索不到是谁,但另一个声音她听出来了,正是嬉皮笑脸的执垮子独孤钰。 她站在门边,悄悄取下门栓,当那人敲完三下停歇时,云舒猛的拉开门。 “啊!鬼呀!” 那人举起手打算再敲门,正好门开了,在黑漆漆的门内,忽然多出一个人影,还看不清脸,吓的他大叫着,把头埋在独孤钰身后,闭上两眼,双手紧紧揪着独孤钰后背衣衫,坚决不松手。 独孤钰试着要把他拽出来,奈何他死活不同意,便只好暂时放弃,就让他躲着。 云舒没有被两人的怪举动吓到,情绪未有丝毫波动。 她一步迈过门槛,从漆黑的房内走出,月光直照在她身上。 独孤钰立刻认出了她,照旧嬉皮笑脸道:“舒妹妹,你果真在此,棠岐以为你是鬼,魂都快吓没了,别介意,他打小就怕鬼,只要天一黑,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今日与他聊天提起你,才知他也与你认识,便保护他趁夜一同来找你。”说到后面还挺了挺胸脯,希望云舒能多注意他。 “棠岐是谁?并且我们也不熟。”云舒看向他的眼睛说道。 “棠岐,你不认识云舒?” 听了云舒不婉转的拒绝话,他依旧嬉皮笑脸以对,还向身后的棠岐问去。 “我当然认得她,或许她不记得我。”棠岐闭着眼睛回答。 独孤钰便连哄带骗的,把他用力从自己身后揪出来,“你说过为了问医什么也不怕,何以无脸见人?舒妹妹人好,不是鬼,不用怕,快出来。” 棠岐脱离了独孤钰的身体掩护,仍然低着头,直至看到地上的影子,才战战兢兢地抬起脑袋,小心地瞧着云舒,“你不是鬼!鬼没你这么美。” “女鬼都美啊。” 他不赞同独孤钰的话,辩驳道,“女鬼要是美,那男人都得中招,耀国还有许多男人,说明女鬼都丑,且吓人!” “你有事?” 云舒认出他就是在王家遇到的那个小太医,怪不得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初次见面时,他就乱嗅一通,最终得出她留的是鲜血,可那是明摆着的,不用嗅,地上一大滩血,有眼睛就能看到。 这次见面也不例外,棠岐又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左右开闻,还冲房内闻了闻,好一会儿才说,“我闻到一股油味,店里没有这股味,应该是从街上传来的。” “大晚上都用油灯,有油味也正常。”独孤钰扯着他,迈过门槛,就往水云间房内走,“舒妹妹大晚上开门相请,我们自然要捧场。” 站在门边的沐青一伸手,阻挡住他们的去路,“脸皮真厚,云舒根本没邀请你进!况且还带个陌生人。” “沐姑娘,我不是陌生人,我们在王家见过,你仔细瞧瞧我的脸。”棠岐边说,边睁大眼睛,把爆长青春痘的大脸凑到她面前,想让她看清楚,看明白。 “没羞没臊!脸上长的什么东西?不要离我这么近。”她用手推开他的痘脸,“你就是那个拿不动银两的小太医,我知道了,快出去!” “银两我怎么会拿不动,就是不想收王家钱,省得他们找我办事,还要绞尽脑汁想理由拒绝,烦的很!”棠岐耐着性子解释,并没有因沐青提到满脸痘而生气。 “你没给活人瞧过病,王家怎么会找你办事?嫌命长吗?”独孤钰嬉笑着接上他的话。 “什么意思?他给云舒瞧过病。”沐青不解的问道。 “沐青,让他们进去吧。” 云舒见独孤钰二人摆出非近不可的架势,而且人已迈过房门,赶出去也会再来叨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没有发现独孤钰有坏心思,便让沐青放他们进去。 这样一来,后院露天的院子里,由原来的三个人吃着花生米,喝着茶水,一晃就变成了五个人。 云舒坐在沐青和南宁知中间,独孤钰挨着南宁知,正对着云舒而坐,棠岐旁边是沐青。 此时,后院气氛很安静,沐青防贼一样防着独孤钰,她总觉得独孤钰对云舒不怀好意,而云舒却不以为意。 南宁知则用狐狸眼瞪着棠岐,他觉得这个小太医一点也不傻,还知道找个熟人带自己来。 过了一会儿,棠岐忍不住打破僵局,对着大家三人做自我介绍,沐青和南宁知也说了姓名,作简短的回应。 之后,棠岐又对着云舒神经兮兮地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大问题。” 第七十六章 欢乐时刻 沐府, 一脸慈祥的沐夫人唤来儿子,说道:“天色已晚,青儿还没回来,斯年,我知是你把她放走,那你就去把她找回来,她直爽的性子容易得罪人,别在外面吃了亏。” “娘别担心,青儿去了水云间找沈云舒,有她在青儿不会有事,娘若不放心,我这就去把她抢回来。”沐斯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正常官家子女对父母一律称呼父亲和母亲,爹娘乃是平民叫法,为了体现家风严谨,官宦人家很少会以爹娘做称呼,认为不雅,就连云舒为了森柔在沈家不被嘲笑,也时刻称呼她为母亲,母亲也从未纠正过。 但沐家例外,沐夫人疼爱子女,从未在称呼上对沐青和沐斯年有过多要求,甚至喜欢孩子叫她未发迹前的平民称呼,她觉得分外亲切,或许是她对儿时爹娘的一种念想。 “你当抢葱呢,那是你妹妹!你倒是洒脱爱笑,有笑的功夫多管管青儿,再这样胡闹下去,谁人敢娶,她不嫁人这事,也是跟你学的,你也快娶个妻子回来,我瞧着沈云舒那孩子就不错。” 见娘亲说着说着,话题就转了弯,又开始唠叨婚事,他便哈哈大笑起来,“我倒是没意见,可她不仅能管住以打抱不平为由,到处惹事的青儿,等进了门,以她的手段,该娘去向她晨昏定省了,母亲可愿意?哈哈。”他料定只要这么一说,娘就会放弃催他成婚的想法。 沐夫人哪能不了解儿子,这又是变相拒绝成亲,上次催他成婚,他就说那人会欺负青儿,再上次,就说会抢她掌家之权,还有再上上次...... 总之,只要提到娶妻,他就找各种理由搪塞,知道她多年管着沐家大小事,做主惯了,不会轻易放弃掌家之权,自然而然的不喜欢太强势的儿媳,所以他找的理由都正中她下怀。 不过一来二去之下,沐夫人早已想明白了,能娶回来一个就成,什么管家不管家的,通通抛之脑后,等娶回来再说。 这回他要失算了,沐夫人下定了决心,他不娶妻誓不罢休。 看着儿子随意坐在倚子上,不拘小节地咧嘴大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习惯了儿子这种洒脱的行为,便微笑着慈爱地说:“不就是掌家之权吗,只要你娶了云舒那孩子,我都交给她,卸了这个重担,我还一身轻,多好。” 说完,眼睛还盯在儿子脸上,仿佛在说:姜还是老的辣!对付娘,你还嫩了点。 其实她也不是非让儿子娶沈云舒,但眼前也只有她合适,能管束的了青儿,定也能规制的了这个洒脱的儿子。 到时就不用她操心操肺了,或许也能像森柔那样轻松地活着。 一想到森柔,她的视线慢慢从儿子身上移开,看向远处,回忆起曾经几家一起开心的日子。 沐斯年闻言,笑容逐渐消失,但又大笑着站起来,“青儿有只鸟,也叫云舒,平时话可多了,正好可以陪母亲作伴,不如我......” 他的话给沐夫人拉回现实,忙打断儿子的话,“少胡闹,那是鸟!哪能娶。” “就算这只鸟再乖巧,我也不能娶啊,哈哈,我去接青儿,母亲慢慢研究。”沐斯年笑哈哈地离开了。 走了老远,沐夫人还是能听见那爽朗的笑声,似乎儿子从来不曾有过烦恼。 这个时候,她才回过味来,自言自语的说,“青儿根本就没养鸟,斯年又虎我。” ...... 水云间, “何出此言?”云舒听到棠岐说自己有很大问题,便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 棠岐缜密的推理道:“那日在王家,你的出血量过多,据我从多名死人身上潜心研究得出,那些血量足占人体内血量的一半,你失去这么多血,应该只剩下一口气,用来说遗言,可是你却完好无损,脉搏跳动有力,就像没事人一样,要不是当时衣裙上有血迹,身上有伤口,定不会认为你经历了生死,这完全不合常理。” “今日一见你,红光满面,我的推理没错,你,绝对有大大的问题。” 说到后面还神经兮兮的问:“你是不是有宝物?告诉我吧,我不告诉别人。”他把独孤钰三人自动屏蔽掉。 他的求知欲引得后堂内,另外三个人六只眼,都好奇地看向云舒,南宁知眼神有了亮光,他对稀奇古怪的东西颇有兴趣,沐青和独孤钰就纯属好奇了。 其实去舒认同棠岐的推理,他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有宝物,就是太乙镯。 起码在眼前的四人当中,只有棠岐发散的思维,推理的完全正确。 她认为有这么一个活泼好动,推理缜密的人在身边,也很不错。 那就再试试他的智商吧。 于是在八只眼睛紧盯之下,云舒依旧从容以对,随意从手指上摘下一枚通体透明的玉戒指,推开装着花生米的小碟,放在五人围坐的桌子中心,却没有说话,眼睛不经意地扫过棠岐满是青春痘的脸庞。 刚一放下玉戒指,那四人便倾着身子靠近桌中心,四双眼睛全部盯在自已脑补的“宝物”上。 南宁知半信半疑地把脸凑过去,横看竖看也看不个所以然,心中对她的话更加狐疑,还小心捏起戒指,对着月光仔细端详,依旧没发现它的特别之处。 棠岐又拿起南宁知放回桌上的戒指,也对着月光细细查看,眼睛盯着戒指,却对云舒说道:“我可以戴上吗?” “可以。”云舒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因戒指太小,棠岐只能戴在小手指上,得意洋洋地问道:“我好像脚步轻盈了,是不是有隐身功能,能看到我吗?” “不能。”云舒先一步摇头回答,她如今确认棠岐推理在线,但这脑回路似乎与常人不同,不涉及到医术推理,他好像脑子会短路,就比如现在这样。 南宁知看到云舒说完就陷入沉思,料想戒指不是宝物,只不过是云舒的一个玩笑,或者试探,便也配合问道:“小棠岐,你在哪?” “这就消失了?”独孤钰依旧嘻嘻哈哈地说。 只有沐青这个直爽的人,不明白何以大家要睁眼说瞎话,把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看到云舒三人找不出破绽的面容,不禁疑惑问道:“你们瞎了?这个大活人都看不见?” 再转头看着棠岐说:“我又不瞎,能看到你。” 第七十七章 再次遇事 本还在开心使用宝物的棠岐,表情瞬间裂开,他活泼但不傻,立刻明白是被捉弄了,为了掩饰尴尬,便强作镇定地摘下戒指,放回桌上,没事人一样问云舒, “为何欺负我?我又没得罪你。”他语气中略带一丝委屈。 “我没说这是宝物。” 他想了想,云舒似乎没这么说过,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变化的表情全写在脸上,顿时把大伙逗乐了,包括棠岐自己。 一阵可乐的笑声渐渐安静下来。 棠岐又对云舒说,“你不是人!” “骂谁呢?”沐青先跳脚站起来,高声质问。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她厉害,比人厉害!”棠岐努力解释着。 “还骂云舒不是人,你什么意思?”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云舒身体比较特别,我是宫里的太医,欢迎随时找我。我,沐姑娘,你火气大的毛病我也能治。” “说谁火气大呢?你还盼着我们生病?你自己满脸痘也没治好,还想给我们治病,算了吧。” 独孤钰补充了棠岐的话,“人都说,棠小太医大病治不好,小病治不死。你们要不嫌命长,尽管找他治去。”他说话时,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云舒,不说话时,也这样。 南宁知也凑热闹说,“既然治病不是棠小太医的专长,何以入了太医院?难不成是凑数的?” “不错,就是凑数,应考时,他恰巧推理出太医院院使有怪病,院使为了隐瞒,正好当时选中的一名新太医,因故不能报道,所以把他叫来凑数。但他医术有限,只能做些抓药煎药,送药的清闲差事,偶尔宫里有人暴毙,他也顺手去验个尸。”独孤钰笑嘻嘻地揭了棠岐的老底。 “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你们不要听他胡说,我凭实力考进去的,如今的太医院,除了我没人能验尸!太医院离了我没法转,谁能如我一样,既能医活人,又能验死人?我堂堂太医院史上最年轻的太医,是家族的骄傲,当然是凭本事留下的。”棠岐并不认可独孤钰的话,他这番话似乎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说话的同时,脸上有着自信和不容诋毁的神情,南宁知认真倾听完,点了点头,“你会见到很多鬼了?”他边说边用狐狸眼认真地看向棠岐。 听见提到了最怕的“鬼”,棠岐立马惊恐起来,睁大眼睛,紧张地向两边瞄来瞄去,还扶着臀下凳子靠近身旁的独孤钰,心虚的否认着,“鬼有什么可怕的。” “我是鬼!”此时,沐青朝上翻白眼,张着嘴,做出个吓人的表情,还故意压低声音说话。 “啊!鬼呀!”棠岐吓得腾一下站起来,双手用力掐住独孤钰胳膊不松手。 ...... 与此同时,水云间铺外的安静大街上,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向水云间走来。 他们手提油桶,来到了水云间的正门,贴耳上去听了听,正好听到棠岐的鬼叫声,便对一旁的同伴说,“人还在里面,动作麻利点!” “告诉弟兄们,轻点!南宁知精明的很,别让他听到。” ...... 外面的鬼祟人,水云间内的五人一概不知。 独孤钰早已习惯了他的害鬼举动,忍下肉体疼痛,一直让他抓着。 沐青本还因吓到他而欢笑着,第一次遇到这么怕鬼的人,可是看出他真的惊吓过度,不似作假,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便致歉道:“棠岐,刚才吓唬你的,没有鬼,我跟你道歉。” 云舒也想缓解他的紧张,便分散他的注意力,赞叹道:“活人医不好,死人能验明白,是你的优点。”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把一个事情做好,也是有用的。 听到夸赞,棠岐放松下来,咧嘴乐了,他就说他是有用的嘛。 还不望瞪了眼嬉笑的独孤钰,和不嫌事大的南宁知,尤其是真诚道歉的沐青,“不许再吓唬我!” “那可说不好。”沐青觉得棠岐很有意思,“你看着也就弱冠年纪,这么小就能做太医吗?” 独孤钰却抢先回答,“我与棠岐自小认识,他与我同龄,但身材矮小,脸庞如孩童,所以都称呼他小太医,别看他活泼好动,做起事来极为认真,多多接触,你们就能知道,舒妹妹,我胆子比他大多了......” “不要企图在云舒面前表现自己......” “我又闻到那股油味,跟在门外闻到的一样。”方才棠岐的话刚说完,便闻了起来。 云舒本就谨慎,再次听到棠岐这么说,她也有了疑心,左右闻了闻,可依旧什么也没闻到。 但她看到棠岐认真的态度,不免又信任了几分。 此时,他一面伸着脖子嗅着,一面慢慢向前堂走去。 云舒没有犹豫地跟上了他。 其他三人也感觉到危险的气息,顿时安静下来,跟在了她身后。 五人在棠岐的带领下,慢慢向大前堂大门踱去。 就在快靠近大门时,门外突然窜起大片火光。 “快跑,有人放火!” 棠岐大声喊叫起来。 云舒四人也看到了门外瞬间燃起的大火,愈发旺盛,不似自燃,却也没功夫多作思考。 “从后门走!” 几人又跟着南宁知向后门跑。 哪知还没到后门口,就看到一股浓烟飘起来,夹杂着部分火星。 “跃上房顶!”云舒冷静判断下,只有这条路可行。 于是,沐青搂着云舒,南宁知拉住棠岐,独孤钰独自一人,先后一跃而起,想要跳到别人家房顶上。 因水云间建在街道上,左右都是一排排的房屋,云舒几人所处的后堂露天的地方,是个四方天,面积很小,从这里腾空跳出去,也不过是上了别人家的房顶。 不料,五人还没落下,就有数只带火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过来,说明敌人埋伏在水云间周围,五人不得不先退回后院,再作打算。 带火的箭矢从不同方向射过来,沐青用佩剑打掉射过来的箭矢,南宁知和独孤钰用随手捡的木棍做武器,也做着和沐青同样的事。 三人把思考中的云舒,和不会功夫地棠岐保护在中心。 第七十八章 如何回击 棠岐说,“才见第二面,就能与朋友们同生共死,棠岐此生无憾啊!只可惜了我那绝顶医术没人继承。” “没人继承挺好,省的害人不浅!”沐青接了他的话。 “活着出去,别忘了请我吃饭。” “你真啰嗦!我说话算话。” 独孤钰挥舞着手中木棍说道:“舒妹妹,有幸与你殉情,钰哥哥死也值得!” “我亏!”云舒抓过一旁扫帚,打掉差点刺入独孤钰胸口的带火箭矢,站在他身边说道。 “赶紧闭嘴!你太肉麻了,我没让火烧死,也要被你麻死了。”沐青依旧没有停下手中挥打的动作。 “说不定是我独孤钰的遗言,当然要说!” 此时前后门都有燃烧起来的大火,光凭他们五人是没法扑灭的。 云舒就算有太乙镯,可是她不会轻功,无法安然无恙地从这里逃出,更何况还有其他四人。 “云舒,有办法吗?”南宁知边挥舞手中木棍,边向一边的云舒问道。 “有!”云舒知道时间不等人,所以她果断做了决定。 冷静地分析完局势,她认为只有跳到房顶,在落下的火箭雨中,强行冲出去,才能用最小的牺牲换来逃脱。 于是她拿出四粒药丸,“吃下它,可保不死,只要有一口气,我必能救活你们。” 这种危机时刻,大家有了默契的信任,没人提出质疑药丸来历,纷纷吃下去。 “我们从房顶走!” 大家认同云舒的决定,接着,还如上次的搭伴形式,五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信任和坚持。 几人正要同舟共济的一跃而起。 正在这时,有一个人从浓烟中急跑进来,他进到水云间后,环视了一圈,便直奔后堂。 刚到后堂,就看见那五人准备向上跃起,而周边到处燃着小火苗,还有从不周方向飞来的带火箭矢。 “哥,太好了,你来救我们了。”沐青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他哥,沐斯年。 “我是怕你烧的面目全非,不好认,只得趁这时来找你,先出去再闲聊吧。” 沐斯年以很快的语速说完这些话,便拉过沐青先向外跑,云舒几人也紧跟着跑出去。 到了门外的大街上,看到有二十多个人在一桶桶的提水灭火,就连后门也有多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火了灭再回府!” 云舒耳中传来王爷冰冷的声音,寻声望去,王爷依旧一身紫衣,站在不远处吩咐属下,又与沐斯年交谈几句,说话的同时,目光还时不时地从云舒脸上扫过。 不多时,偶尔大笑地沐斯年与冷酷的王爷告别,王爷便上了王府宽敞的大马车,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漆黑的街道上。 “我来接青儿回家,恰巧王爷从这里经过,便一齐救火。我们杀了几个人,其他贼人一见有人来,便立马跑散了,我们着急救火救人,就没分人去追,你们自己从仇人当中,琢磨出一个凶手来,养肥了再宰,还是立马揪凶,自己定吧。” 沐斯年送走王爷,径直来到云舒面前,对她说了幽默的一番话。 “肥了更值钱!沐公子很幽默,我会琢磨出一个凶手,多谢沐公子出手搭救,云舒会记下。”云舒真诚的道谢。 “幸亏还留下了一半财产。”他看着烧掉一半的水云间说道。 “人没事就好。”这是云舒的心里话,只要人在,身外之物就还能挣回来。 “你的胳膊受伤了,我这里有金疮药。”她看到了沐斯年的伤口,便拿出一粒药丸和一小瓶金疮药。 沐斯年歪头看了眼烧伤的胳膊,上面还有一道刀伤,正往外冒鲜血,“没什么大不了,小伤而已。”他不以为意,似乎受伤的不是他。 但还是礼貌的把药接过来,“沈小姐不必自责,大男人身上有点伤更硬气。” 此时沐青走了过来,见云舒对自家哥哥甚为客气,便拍着她的肩膀说,“不用跟我哥客气,他不在意这些,没那么多事。” 云舒“嗯”了一声,嘴上没有再生分的道谢,而是记在了心里。 又劝沐青回家向母亲报平安,便送走了这兄妹俩。 “哥,今日的事别告诉娘。” “云云医术很好,她给的都是好药,回家我给你上药。” “但凡我有事,总能有哥来搭救。” 听着沐青把话说完,身旁的沐斯年笑了几声,说:“我要收利息的,不要每次都用饭来抵。” “哥,娘又催你成亲了吧?这次找的嫂子是谁?我来帮你推回去,当抵这次利息了。” 两人聊着聊着越走越远,直到上了远处的马车,慢慢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上。 云舒目送两人离开,这时独孤钰和棠岐走了过来。 棠岐先一步说道:“上药一会儿的功夫,沐青兄妹怎么走了?我们还没道谢呢。你的金疮药真好用,我刚撒上去就止血了,好像伤口还在愈合。” 从水云间烧坏的正堂出来,棠岐不小心碰到炙热的门框,胳膊也烫出巴掌大的伤口,云舒便从太乙镯取出一瓶金疮药给他用。 “明天伤口就会好。”云舒说道,并看着他从疼的呲牙咧嘴,变为现在的开心惊讶。 “这药我已用了,不还你了,先谢过了。”棠岐边说边把药揣进怀里。 “拿去吧,给你就是你的。”云舒也大方。 独孤钰则接过话,向她辞别,说要去喝点酒压压惊,虽然他面上依旧露出以往的嬉笑,可是云舒就是看出了不同,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隐忍不说的感觉。 他隐忍的事与自己有关? 云舒心中不禁作此猜测。 他还拉着棠岐一块走,只听他说,“我都受伤了,不能喝酒,我还有话要跟云舒说呢,别拉着我。” 可他的叫嚷没用,独孤钰依旧要硬拉走了他,可他还是挣扎着不走,对云舒说,“我没有闻错,从我来时就有人在水云间外埋伏,等着泼油燃火,我首次来,凶手定是冲着你和宁知来的。” “你给我吃的药丸是什么?感觉浑身舒畅,似乎脸上的痘痘也不痒了,比我配的中药还管用。你也会医术吗?能不能教教我?我可以拜你为师。” 云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他身旁的独孤钰说道:“快走吧,天快亮了。” 独孤钰笑着把渴望学医术,不愿离开的棠岐拖走了,身体实诚的不挣扎,可嘴却在做无谓的反抗,“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有腿能自己走,放开我。” 待火全部灭了,救火的人也散了,只留下云舒和南宁知两人,踩着狼藉进入灰黑的水云间,大半房屋及衣物已经烧毁。 两人站在未烧毁的一处,南宁知左右瞧了瞧说,“这次损失较重,找人来维修,大约要休业半个月,还好我们有足够的存款重建,幸好两旁铺子只是熏黑,没有烧坏,花些钱帮人家修葺就行。” “自从水云间在大街上做宣传之后,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引起其他人眼红,也在常理之中,这种无形的仇人不少,这一次的损失还能承受,但要谨防下一次的黑手。” 他说完,云舒接话道:“是沈希文,沈家的三公子,整日游手好闲,好色成性,娶了妻子,还养外室,成日在烟花柳巷厮混,要不是大伯母派个有能力的人,替他管理舒心铺挣钱,他哪里有银子挥霍,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所以我们就是他的眼中钉。” “你想如何回击?依你的个性,应要了他的命才对。” “宁知,先修葺水云间吧,这个仇慢慢报。”杀人容易,但也要师出有名,随意杀害官家人,不比除掉自家下人,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如今没有证据,她出手,是要直接废了对方。 第七十九章 风波未完 “三公子,要不是沐家公子前来救火,水云间早已烧成灰烬。昨日我去水云间找南掌柜,想半价把铺子盘过来,不料那南掌柜十分精明,总说铺子生意如何如何红火,非要高于市价两倍才肯出让,我看再烧一把火,他就不会神气了。”舒心铺的掌柜丘赫卑躬屈膝的说着。 “修葺时一直有人在,如何再放火?等他们修葺好,再烧一次也不迟!你当初跟我说,烧毁的铺子可以半价买来,如今盘来了吗?竟出馊主意!”沈希文轻蔑地训斥丘赫,他觉得丘赫现在办事,愈发不靠谱,银子挣不来,铺子也买不来,要不是母亲看中这个老货,他早就赶走了。 因为手头紧,都没有钱打赏外室姑娘了,他越看丘赫越不顺眼,又连续训斥好半晌,才顺了气说,“等水云间修葺好,再放一把火,把沈云舒和那掌柜一同烧死,烧不死他们,你也别来见我!” ...... 半个月后,水云间再次开业的前一个夜晚,天黑黑的,月亮藏了起来,只有亮晶晶的星星,偶尔眨着眼睛。 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出现了几个人,他们每人提着一桶油,鬼鬼祟祟地朝水云间走去。 在岔路口时,这些人分成两伙,一伙人停步在水云间正门,另一伙人提着油去了后门。 这伙来正门的人中,一人小声说,“你们确认沈小姐和南掌柜在里面吗?上头吩咐过,一定要把他们烧死在里面。” “我眼看着他们二人进店里,一直没出来过,绝对在里面,跑不了。” “行,你们仔细盯着那边的街道,防着像上次那样,有人来救他们,这次要再没办好,我们可没好果子吃,上头得扒了我们的皮。” “我看的真真的,多泼些油。” 待几人偷偷摸摸地往门上泼了油,浑身摸个遍,也没摸到火石,便提高些音量,对大伙说,“火石在谁那?” 一个远处观察街道的人颠颠地跑过来,把火石递给他,“我这有火石。” 他拿着火石,打了几下,火还没打着,就看到一影子人影从眼前闪过,速度极快,分不清是什么东西。 这个影子闪过时,还冲他们脸上撒下一些白色粉末,他们就不知不觉地软倒在地。 后门的那伙人,连油还没来的急泼,就摊倒在地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有个影子飘过,是人是鬼也不知。 两个影子忙完这些,就在前门汇合了,两人身穿黑色夜行衣,面带黑色口罩。 他们拿起那伙人的油桶,泼向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小楼,这个小楼的正门牌匾上写着舒心铺。 这个铺子与两旁的店铺相隔一条马路,不用担心会烧及无辜的店铺。 泼完油,他们没有立即点火,而是把那伙人都拖过来,扔到舒心铺对面的街道上昏躺着。 趁着夜色,两人再跑去隔几条街的一处漂亮宅院,用迷药迷晕里面躺床睡觉的一男一女,女的未管,只把男的装进麻袋,扛回泼了油的舒心铺,把他整个人扔进铺子里面,再轻轻关好大门。 因为动作很轻,在卖衣正堂躺着,等消息等睡着的丘赫掌柜,依旧在呼呼大睡。 一切忙完,他们点着火石,引燃了铺子门前的油,大火瞬间旺盛的燃烧起来,一会儿就火光冲天。 “走水了!快来人啊!救火!”一个打更的老头用力敲着铜锣,在街道上大喊大叫。 打更老头的叫喊,不仅吸引来了好心邻居,也把听到喊声,认出是自家铺子方向的沈府下人,也吸引来了,大家纷纷提桶泼水灭火,全然没人注意到昏倒在街边的那伙人。 那两个影子,这时却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两人双双扯下口鼻上的黑口罩,露出真容,正是云舒和南宁知。 南宁知看着那火光说,“沈希文估计死不了了,你看,他已经让人救了出来,铺子掌柜好像也给抬了出来,当初不应该扔门口,扔后堂就好了。不过铺子却没救了,烧的精光。” “这样很好,他会感受到切肤之痛。” 人虽没死,可是烧伤的人最容易感染,在这个时代,这样大面积烧伤也很难活下去,只会在痛苦折磨中离世。 “水云间着火时,怎么不见好心人来救呢。” “或许当时没遇到好心的打更人吧。” 这也是云舒的猜测,也或许是打更人被收买,没有来这条街道敲锣,也或许是视而不见,原因有很多种,云舒认为没必要去深究,处理始作俑者才是当务之急。 南宁知在为舒心铺浇油时,用轻功跃到房顶,从上浇到下,保证让他烧个精光,两人却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向掌柜和沈希文身上泼油。 “沈家人不会放过你,明日会拿你质问,要做好准备。” “你明日也要去府衙报官,我要沈希文害人一事公之于众。” “我宁知办事,你大可放心。” ...... “把这些贼人给我弄醒!” “哗”衙役对着躺地的那些人,每人脸上泼下一盆冷水。 这些人被云舒二人迷晕后,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却吓他们一大跳。 只见高堂上坐着府尹大人,两旁站着成排的威武的衙役,门外站着一些普通百姓,口里不停地辱骂他们。 “太凶残!” “没人性的东西!” “大半夜不睡觉放火烧人,真是黑了良心。” 他们的手脚让绳索紧紧绑着,一股微风吹来,不禁打个寒颤,才发现上半身的衣服打湿了,凉凉地贴在身上,头上还往下滴答水,想起昏倒前还在向水云间泼油,便立马明白过来,有人问道:“水云间烧没了?人死了吗?” 门外围观的一人嘲讽道:“什么水云间,难不成烧一个铺子不够,还打算烧水云间?人都让你们烧的半死不活,黑心肠!” 这回他们心中更迷糊了,既然水云间没事,那把谁烧的半死不活?抓他们到府衙做什么? “啪!”惊堂木一敲,府衙内外顿时安静下来。 “大胆贼人,竟敢火烧舒心铺,如今舒心铺已化作一片废墟,而躺在不远处的你们,身旁就是作案凶器,油桶和火石,趁你们累倒在街边时,绑你们回来。” 没有让他们回话的意思,府尹大人又说,“半月前水云间也着了火,南掌柜听说抓到贼人,也来控告你们,目前人证物证俱在,休想再狡辩!” 听着府尹大人严厉的呵斥,他们慌了,明明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怎么他们成贼人,成主使了? 当下大呼冤枉,可是没有立刻将实情说出,因为他们确实烧了水云间,就算说出有人指使,也是他们放的火,罪名还是跑不了,倒不如保全上头,等着上头来救他们。 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不停地狡辩,“不是小人干的,一定是水云间的人栽赃嫁祸,他们铺子被火烧了,就烧舒心铺来报复,还把罪责推给我们,请大老爷明察!” 府尹大人又拍了下惊堂木,“还嘴硬!你们可知,沈家三公子当时也在舒心铺里,差点被烧死!还敢狡辩不成!” 不待他们再回话,便吩咐衙役,“大刑伺候!” “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衙门的板子硬!” 接着,两旁站立的衙役,便把他们几人拖拽出大堂,按在长凳上。 “嘭!嘭!嘭......”木板用力拍打在几人腰臀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啊!” “啊!疼死我了!” “大人冤枉啊......” ...... 与此同时,沈府里的沈大夫人,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烧的不成人样,不停的嚎叫,“母亲,我好疼,太疼了,母亲救救我。” “儿啊,你忍忍,大夫正在配药,很快就会好的。到底哪个天杀的把你弄成这样。” “我还在睡觉,就让人给弄晕了,但我认出她的眼睛,绝对是她,我要她不得好死。我好疼啊,母亲。” “我定要沈云舒给你偿命。”沈大夫人早知儿子有外室,但小儿子难免宠爱些,也就默许了他常留宿在外室那里,如今儿子成了这样,她第一时间便命人把外室打杀了,只是没有告诉儿子。 至于儿子说是沈云舒所为,她就一万个相信。 于是,唤来丫鬟,“把六小姐叫到正堂!” 待丫鬟应声出去,她咬牙对儿子说,“我不会让她好过。” 又丢下一句,“你安心养病。”便向沈凌怀的书房走去。 第八十章 无凭无据 如意阁, 子婳如同往常一样,眉开眼笑地说道:“二老爷本来好的差不多了,一日在与妾室睡觉时,王小姐忽然冲进去,一刀下去,二老爷就没了命根,如今已不能下床,来过多位大夫,也没治好,他院里的丫鬟透露,说王巧颜自己嫁给二老爷,不仅不让二老爷碰她,就是多说一句重话,也要被她带来的护卫揍一顿,外面虽只能看到淤伤,可是已经伤及肺腑了。估计过不了几日就该撒手人寰了。” “嗯,王巧颜的确没让我失望。”连云舒也没想到,王巧颜才嫁来没多久,就急不可耐的杀夫想回娘家,比她预想的时间还要早。 “谁说不是呢,不过王巧颜倒也老实,没来找小姐麻烦,有时路上遇到她,她也没多说什么,会不会是她害怕小姐?” “不会,我让她吃了一个大亏,怎么可能与我和平共处,你和子依也不要主动招惹她。” 云舒认为定是王巧颜父亲让她先忍耐,不过她早晚会露出真面目。 只要不来惹自己,大家也能相安无事,若眼瞎非要主动招惹,也别怪她下手狠辣。 “六小姐,大夫人请您去正堂,有事相询。” 主仆二人还在闲谈间,走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云舒抬眸看去,这人正是沈大夫人贴身丫鬟之一。 这丫鬟进了如意阁微微行礼,便说出那句话,只是她的言语并不恭敬,还带着命令和不耐烦的口气,似乎不是来邀请,而是来吩咐下人做事的。 云舒从院中的凳子上站起来,给了这个丫鬟一个大耳光。 “大胆奴才,有何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丫鬟趔趄几步,勉强站稳,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她一只手轻按着半张脸,虽没有言语反抗,可那刀人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她从来没认为云舒这位六小姐,比她高贵到哪里去,就算病好了,在沈府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 这不仅是她的认知,也是沈府里所有下人的内心所想。 但她压下了心中不甘,勉强做出一个规矩的行礼,再低声说道:“六小姐,请随奴婢去正堂,大夫人有事相询。” 这个丫鬟对云舒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就不在乎丫鬟心中作何想法,只要面上让她看着舒服就行。 其实丫鬟一进门,云舒就知道所谓何事,她既然动了沈大夫人的宝贝小儿子,那自然会引得这位母亲出手。 “带路!”她略一沉思,就随着丫鬟走出如意阁,向沈府正堂而去。 ...... 沈府正堂, “沈云舒,别想抵赖!你放火烧了舒心铺,怪我儿到铺子里,差点害他没命,你个蛇蝎心肠的祸害!如今贼人已经在官府受审,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逃脱!”沈大夫人坐在沈府正堂,大声怒斥云舒,她心中认定云舒就是凶手。 她儿子还躺在床上疼的打滚,叫的撕心裂肺,听的她心都要碎了,往常和气温柔的一面早已不见。 云舒曾经在沈家宴会上,当着众人面让她难堪,令她多年苦心经营的和善,贤妻,治家有方的美名,添上了污点,时至今日还有很多夫人在背后说她伪善。 这些她都能忍,后来利用沈凌炎一家,也没收拾了这丫头,还把他一家都搭进去了。 本还打算徐徐图之,哪成想这丫头竟然暗害她儿子,她是万万忍不了的。 现在就想要沈云舒死,一刻也不想等,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云舒抬起头与她平视,“我为何要这么做?无凭无据的,想诬赖我不成。”她语气平缓,就像是与人聊天,她不以为意的言行,让沈大夫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愈发气愤。 她料到沈大夫人不会罢休,可是她仍然要这么做,对待害她的人,她不会手软。 所以在沈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到如意阁,请她来正堂时,她就直接跟着来了。 既然避无可避,她自然会迎难而上,更何况她也不会躲避。 “沈云舒,这会说实话,我还能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不把你送去官府治罪,最多送到佛堂悔过,若想巧言企图蒙骗,也只能把你送到官府严办,定会治你一个死罪,到时你父亲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云舒,做事之前多想想她们。”沈凌怀坐在正位上,一派威严的样子。 云舒不相信他诱骗的鬼话,仍旧平静地说道,“云舒不明白什么意思,请明示!非要把三公子烧伤的事怪在我头上,也要拿出证据才行。”沈凌怀父母憎恨的语气,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言行还按照自己的步骤来。 “还嘴硬,把人带上来!” 两个仆从拖着一个蓬头垢面人走进来,把那人扔在云舒脚边。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云舒一看,正是舒心铺的掌柜丘赫。 这个人曾经以客人的身份来水云间探查,那日正巧云舒也在铺子里,正与南宁知闲谈。 他进了铺子,就对客人粗鲁地推搡,还对前来劝阻的男女小二,各种挑剔奚落,对店铺里的设施摆设,更是仔细的从上看到下,想要全部画在脑子里。 这样折腾了半天,最后却一毛不拔,两手空空的离开了,从宁知口中得知此人的身份,所以云舒记得清楚。 丘赫的皮肤大半烧坏,半张脸已无人样,皱皱巴巴的,看到云舒就沙哑着喊道:“是你害了三公子!” “老爷,夫人,就是她害了三公子!也是她害的我人不人鬼不鬼。” 沈凌怀怒拍桌子,“毒辣的丫头,人证还在,你如何诡辩!” “我要你为我儿偿命!”沈大夫人也适时的插话。 云舒听到外面有动静,猜测有提前埋伏好的杀手,但让她最奇怪的,就是母亲去哪里了?得知她有危险,母亲不可能不出现,除非有事脱不开身,难道母亲有危险? 一想到这,云舒平静的面容下,多了几分担心,便没了与沈凌怀夫妇周旋的心思,只想快点了结当下事。 于是她加快了节奏,高声质问丘赫,“你说我害了你,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你?又为何要害三公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没有把沈家人当作亲人,自然不会叫沈希文为三哥,相信堂上的夫妇俩也已视她为敌人,毫无半点亲情。 “你是报复,因为我们烧了你的水云间,你就要烧死我们!”丘赫疼的呲牙咧嘴,断断续续的说完,老泪纵横的向那夫妇俩哭诉,“老爷,我死没有关系,一定要替三公子报仇啊!” 他说的真心实意,可是只有他知道,他如此恳求老爷处理沈云舒,不过想借老爷的手,为他自己报仇。 此时,沈大夫人已经没了耐心,不想再浪费时间,对正位上的老爷哭着说,“老爷,别跟这丫头废话,希文还躺在床上痛苦哀嚎,怎能让她在这里快活,快为我们儿子报仇!” 她伸手指着云舒,眼里冒火,恨不得冲上去吃了云舒。 “王烈!” 沈凌怀严肃的声音响起,护卫首领王烈闻声已经冲进正堂,身后还跟着数名身手矫健的武士。 刚一进来,不用主子吩咐,他就已经指挥持刀武士把云舒团团围住,眼神狠厉地盯着她,当她是案板上的肉。 “杀了她!” 沈凌怀冰冷的声音传来。 云舒快王烈和武士们一步,先出手,用太乙镯的镯息向前打出,面前那个武士便无声地倒地,胸腔有个大窟窿。 少了一个人,武士们还没来的急调整站位补缺,云舒便疾步冲出去,直奔向沈凌怀。 身后的王烈速度比不过她,但仍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企图拦住她。 可是云舒已经来到沈凌怀身后,掐住他喉咙大喝道:“谁敢动!” 她本可以直接拧断他的咽喉,可是她不能光明正大地杀朝廷命官,威胁却免不了。 “都别动!”沈凌怀还是惜命的,忙命令护卫不准上前。 “哪个贼人敢在沈尚书家撒野!” 就在这时,又有个冰冷的声音,从正堂外传来,还有窸窸窣窣地脚步声。 第八十一章 该来的还会来 趁说话人还没进入正堂,云舒放开沈凌怀,快速跑回王烈及武士们的包围圈。 不过几秒的时间,声音的主人便走了进来。 一眼望去,只见十多个虎视眈眈的大男人,手持宽刀,刀尖正对准围在中间的苗条少女,似站立的恶犬扑人,可他眼瞎般仅仅停留一瞬,便看向正位的沈凌怀,询问起来,“尚书大人,这是何意啊?” 沈凌怀热情的走了过来,先寒暄几句,再客气地请他落坐,才说,“府尹大人不知,沈家出了暗害兄长的孽子!就是那沈云舒,方才还想杀我,幸好给护卫及时救下,否则我都没命见你呐!” 还叹了口气,悲伤的说,“家门不幸,我家小儿烧伤,还在床上躺着呢。” “小公子怎么样了?” “二皇子妃请来宫里太医为小儿看诊,如今生死难料啊!” 两人坐在临近的椅子上真情流露的对聊,到底存了几分真心,只有他们心里清楚。 不亏混官场的,云舒看着两人,一人悲切的叹息,俨然一个痛心疾首的老父亲,一人关心的安慰,就是一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可实际上呢,前者只是想博取同情心,借此诛杀她,后者也是卖他的面子罢了。 而沈大夫人找准时机,悲痛地站起来行了礼,什么也没说,再坐回去,继续小声的委屈哭泣,真是看者伤心。 这欲哭还收的样子,看在府尹大人眼中,也不免动容,对沈凌怀夫妇安慰了几句。 眼看那两个官场人都打马虎眼,不进入正题,还把云舒及一众武士撇在一旁。 云舒还要去看母亲是否平安呢,便对府尹大人说,“云舒给府尹大人请安。” 她的声音吸引来那三人的视线,可府尹大人只是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连个客套的点头都没有。 她又道:“云舒不知,为何沈尚书要下令杀我,就连这个掌柜也来诬陷我,请府尹大人为小女做主,还小女公道!” “你怎会不知?”府尹大人反问起来,对企图打杀将军之女一事,充耳不闻。 “小女确实不知,不如带小女与这个掌柜一同回府衙审问,让大人及百姓们为小女评理。” 云舒也不再纠结打杀自己一事,而她威胁朝廷命官的把柄,府尹大人也没当场抓住,如今想给她私安项罪名,也没找到理由。 府尹大人不按照云舒的套路来,却看了眼沈凌怀,“依本官看,还是在沈府审吧,尚书大人意下如何?” 两人心照不宣地进行眼神交流,沈凌怀立刻明白其中意思,忙回道:“辛苦府尹大人!请上坐!” 还吩咐王烈带武士下去,如今正堂里除了沈府的三位主子及掌柜丘赫,就是府尹大人及几个保护他的衙役。 府尹大人坐上了正位,审问道:“丘赫,你可有亲眼看到沈云舒害你?” “小的看的真真的,就是她!” “沈云舒,昨晚你去了哪里?可有人证?” 对府尹大人恐吓式的询问,云舒并不惧怕,朗声说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昨晚自然在闺房睡觉,人证是我的丫鬟,唤来一问便知真伪。如果这不能证明我的清白,也只能请大人明示,哪位官员家未出阁的姑娘在家睡觉,除了贴身丫鬟,能找到其他证人?” “本官询问,你依问而答,岂容你随意质疑?” “大人,小女听闻大人为官清廉,乃皇城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爷,向来秉公执法,绝不偏私。上次有人诬陷我在涟漪坊杀害平民,并骗害自家二哥,还是大人为小女做的主,允许小女当堂与证人对峙,小女很是感激,也把大人所为写信告知家父,家父也赞扬大人风骨。今日小女又遇诬陷,也有人证,不知大人愿意小女在这与他对峙,还是回府衙,当着百姓的面与他对峙?”戴高帽的事,云舒也会,而且把父亲搬出来,也是让他想陷害自己时,掂量一下。 府尹大人面上依旧严肃,看不出喜怒,但话语却有了缓和,他说,“就在这里对峙。” 云舒服了服身子,行礼致谢,便对丘赫缓声问道:“我为何要害你?你可有见过我?我们可有纠纷?” 丘赫沉思片刻,还没想到理由。 她忽的提高音量,“既然没有原因,就说明你在撒谎!” 丘赫被吓一跳,反驳道:“你看我的舒心铺生意好,便在附近开了家水云间,与我争抢生意,这难道不是纠纷?” “那条街道上,无人不知我水云间生意红火,倒是你的舒心铺无人问津,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你的铺子就会赔钱关门,我熬着时间便是,何以费力害你?再者,前段时日,水云间让贼人泼油放火,幸好有人及时来救,否则我哪有命在这里与你对峙!” 云舒说完,转头对府尹大人说,“此事,我铺子南掌柜已经报官,大人很容易查到。” 府尹大人知道此事,南掌柜还因此多次到府衙询问结果,都让衙役打发走了,但他没打算回她。 丘赫见府尹大人没有制止云舒,便忙回道:“就算沐公子救了你们,也不能诬赖是我所为!” “我并没有说是让谁所救,你如何得知?难道你比府尹大人还会查案?只有一个原因,放火烧水云间的凶手就是你!” 他支支吾吾地,连忙大呼冤枉。 府尹大人见识过云舒的状师口才,又见丘赫已经露出了马脚,便制止云舒,“今日审讯的是纵火烧毁舒心铺,烧伤沈希文一事,沈云舒,不要问无关的问题!” “回大人,恰恰相反,两件事有紧密关联,大人听下去便知小女所言非虚,否则小女愿接受任何处罚!” 既然云舒做了保证,府尹大人没有再制止的理由,便勉强同意她继续。 “丘掌柜,回答我的问题,你如何得知救水云间的人是沐公子?” 丘赫紧张起来,这种明摆着的谎言不好编,更何况眼前这个沈云舒,还擅长在漏洞上提出质问,便小心回道:“打更的老头告诉我的。” “这好办,可以传唤打更老头来对峙,我也正想问问,为何水云间被烧时,他没有及时呼唤邻人救火,反而舒心铺在同一时间着火时,他却呼人来救,是他失职还是让人买通呢?” “我记错了,是我亲眼看到的。” “几时?有谁?在哪看到的?” “就我自己,谁记得几时。” “大半夜不在家睡觉,到铺子做什么?有人看到一伙人去过你的铺子,商量何事?” “我,我,我又记错了,是小二看到的,他已经离开皇城,回了老家,找不到了。” 两人又经过几个回合的快问快答,就在丘赫越回答越出错时,云舒又说, “就是你眼红水云间抢了你的生意,心生怨气,纵火烧铺!” 刚才一段问答下来,丘赫已经习惯了略作思考就回答,这回也不例外,赶忙否认,“不要糊口诬陷!明明是你报复我们烧了你的铺子,所以也用同样方法烧我的,那些人也是你打晕扔街上的。” 说完,他意识到中计了,又立马对府尹大人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人听我解释......” 云舒可不给他这个机会,截断他的话,也对府尹大人说, “大人,已经水落石出,就是丘赫所为,他已经招供,水云间为他所烧,舒心铺亦如此,英勇的官差抓到府衙的人,正是受丘赫指使,大人若不弃,小女可去大牢代为审问他们。”说着,还恭敬地行了一礼,请大人为卧床痛苦的沈三公子讨回公道!” 叫沈希文三哥,云舒实在叫不出口,只得用沈三公子代替,这帮人想要以此找茬那就找吧。 “我没有,三公子只让我烧水云间,我怎么可能再让人烧自己的铺子,明明就是你的报复,如今还想诬陷我们!小小年纪就心有城府,手段毒辣!大人,小的冤枉!” 丘赫说完,整个正堂一片安静,堂内人都听明白了,也知道云舒确实在报复,可又找不出她的犯罪证据,却坐实了丘赫的罪责,连带咬出沈希文。 只这半天的功夫,原告沈希文和证人丘赫,就变成了被告。 这种状况超出了府尹大人的预料,抓到的那伙人虽没有供出主谋,但话语间提到了丘赫,所以来之前,就把丘赫当作了嫌疑人,也就同意让云舒对峙。 哪知还牵扯了沈尚书烧伤的儿子,这就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说会依照律法处理,便把云舒和沈大夫人请了出去。 不久,衙役拖着丘赫出了正堂,向府衙而去。 此时正堂里,只留下了府尹大人与沈凌怀。 而云舒出了正堂,便看到了正迎面快走来的子依。 “小姐,夫人不在平安院,有人将夫人骗出了沈府,子婳已经出府寻找,我赶忙来通知小姐。” 果真有问题! 云舒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正堂,微眯起眼睛。 心道:要是母亲少了一根汗毛,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走!” 子依随着小姐出了沈府。 第八十二章 与你打招呼 “尚书大人,丘赫提到了令公子,您看?”府尹大人故意说“提到”,而不是“指认”。 “多谢府尹大人,犬子平日里胆子很小,也不大声训斥下人,院里的下人病逝,他还悲伤许久,哪能做出这等谋财害命的事!都是丘赫所为,不仅纵火烧主家店铺,还攀咬主家,这等恶仆就该施以重刑,以儆效尤。”沈凌怀找理由为儿子撇清关系,也明白府尹的意思,便顺水推舟,把罪名都安在了丘赫头上。 “令公子已经烧伤卧床,这个恶仆还敢攀咬,确实可恶!尚书大人放心,本官一定秉公执法,还令公子一个公道!” “听闻府尹大人对名人字画颇有研究,正巧我这有几副,劳烦大人掌掌眼。”沈凌怀表现的很谦虚。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嘻嘻哈哈地聊到了书房。 待府尹大人离开沈府时,手中多了几副用布包好的字画,在上马车前,又好似无意的对沈凌怀说, “令弟沈鹤乃守国将军,他舍小家为大家,深得百姓爱戴,皇城在天子脚下,名义上下官是管着皇城的父母官,可皇城达官显贵数不胜数,更有多双眼睛时刻盯着下官,等着揪下官的错处,做事需万分当心,在下官的管辖内,沈鹤妻女不能有闪失,起码不能让人挑出问题,还望尚书大人多多理解。” 沈凌怀笑笑,“府尹大人说笑,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谁能让你为难?沈鹤乃家弟,他的妻女也是沈家人,自然不能有失。” 即使没有正面回答,却也表了态,足以,府尹大人才拱手道别,乘马车离开了沈府。 马车走远,沈凌怀立马变脸,板着脸自言自语道:“一个小小的府尹,敢收我的东西,还想教我做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完拂袖向府内走去。 与此同时,云舒根据母亲贴身丫鬟小月的描述,带着子依,直奔城外的那处凉亭而去。 可是当云舒到了凉亭,里面空无一人,向四周看了看,也没有发现有人的痕迹。 这时,忽然看到远处河边,隐约有两个妇人打扮的人,在相互拉扯,其中一个妇人的模糊身形,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几步远的草地上,还站着一个男人,正背对着拉扯的两人,他时不时向四周瞧瞧,一看便知是放风的。 身处城外荒凉地界,一个野河边,有男人看守,加之母亲是被陌生人欺骗出府,云舒更认准母亲有危险。 正巧这个时候,看见河边争执的母亲,似乎向河里倒去。 云舒略做思考,运用太乙镯的镯息之力,一阵风般急速奔跑过去。 她认为这个男人杀伤力强,打算先把他处理掉,再救母亲也来的急。 于是这样想着,她反手卧刀,一刀刺向那个男子的心脏。 哪知,那男子反应也快,一个侧身,躲过这致命一击。 早在云舒即将靠近男子时,他就察觉到异常,惊讶于她的奔跑速度,可是下意识地先避开为上。 一击未中,她再次举刀刺向男子。 就在云舒又举起刀时,两人正好四目相对,双双认出对方,异口同声道:“是你!” 此男子正是沐斯年,他不明所以的看着云舒,笑着询问:“我与沈小姐如何结的梁子,还是你死我活的这种,我怎么不知?” 云舒惊讶之余,转头看向河边的那两个妇人,正是母亲与沐夫人。 她们的四只手,正拖着一只笔记本大小的旧木箱,此时,也用诧异的眼神望过来。 大家都不明白,云舒为何见面就动刀,还不死不休的那种。 云舒只得诚恳的为自己冒犯的行为,向沐夫人致歉,“对不起,惊扰到沐夫人。” 毕竟她以刀相胁的,是沐夫人的亲儿子,在人家母亲面前行凶,任何理由都是借口,不如真心道歉来的实在。 出沈府前,她潜意识认为母亲涉险,到了凉亭,离河边较远,只看到了模糊的身影和拉扯的行为,和放风的男人,加上母亲是被人骗出府,结合起来,就做出了误判。 所以没做理性分析与思考,直接先冲过去下手。 现在起来,母亲要真遇险,岂能只是拉扯,而不是大打出手呢。 或许正是由于亲人有事,才会让日常睿智冷静的云舒,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要是真刺伤沐斯年,就算能治好,她也觉得对不起沐夫人,那可是沐青的娘啊,沐青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好友。 子婳和子依两个丫鬟,她自动归类为亲人。 当看清沐斯年,再看到母亲与沐夫人的手中物,当下便弄清楚了,原来是自己不理智了。 “原来是舒儿。” 沐夫人回以原谅的微笑,还安慰她不要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她也算明白了,沐斯年洒脱且不拘小节的性子,多半是受了他母亲的熏陶。 第一次在王家见沐夫人时,她话少,不与其他夫人结交,显得很孤僻。 现在才知,那日的沐夫人,只是不屑与那些人虚与委蛇,今日慈祥的沐夫人,才是本色。 云舒向长辈致歉之后,才回答沐斯年的问题,“我在与你打招呼。” 她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两位母亲反正嘴巴上是信了。 至于沐斯年却大笑起来,“沈小姐打招呼的方式甚为奇特,搞不好见面就是永别了,这是拿命交友啊。” 他的笑声没有半分讽刺意味,就像个洒脱的大男孩,于是云舒笑着说道:“确实,这就是过命交情的由来。” “你胡诌起来,真没别人什么事了。” 听着两个孩子热聊,森柔与沐夫人欣慰的对视一眼。 母亲说,“舒儿,与斯年到凉亭等着吧,不用担心我们,但不许打架!” “好。”云舒回了母亲。 通过母亲的话,她知道其实母亲担心她弄伤沐斯年,方才不理智的因,就是现在的果啊。 沐夫人也说,“斯年,带舒儿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别来打搅我们女人,不许欺负舒儿!” 似乎刚想起森柔说过的话,又补充说,“凉亭晒太阳也可以。” 因两只手繁忙,两位母亲只得摇晃着脑袋,催促着云舒二人离开她们眼前。 第八十三章 不懂医术 “沈小姐,我们去凉亭晒太阳吧。”沐斯年大笑之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还要在没风的地方吹海风。”云舒笑着越过他,向凉亭走去。 见二人有说有笑的走远了,沐夫人笑道:“我喜欢舒儿这孩子,孝顺懂事,我家斯年温和有礼,就是爱开玩笑,给她俩定个娃娃亲可好?” 森柔也露出牙笑起来,粗声说,“都这么大了,哪里是娃娃亲,那是定亲!我也喜欢斯年这孩子,你教导的真好,洒脱爱笑,舒儿内敛,有时不爱说话,正好两人互补,我也觉得很相配。” “对,对,是定亲,我太心急,实在是太喜欢舒儿了,不如就这么定了?” “你知道的,舒儿她......有些特殊,她的亲事还是由她自己拿主意吧。” 说到这,沐夫人笑叹了口气,“我们这一辈为了避嫌,不得不变成陌路,如今我沐家已凋零,你沈家也危机四伏,可我就是想让两个孩子在一起。” 森柔安慰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已经难以对那位够成威胁,只要我们这一辈保持距离,小辈们还引不起那位的注意。” 沐夫人点点头,又看着手中木箱,往森柔身上推,“你拿着。” “我不要,你拿回去。”森柔也向回推。 就这样,两位母亲又开启了先前的拉锯战,以确认旧木箱的归属问题。 云舒进了凉亭,直接站在一个角落,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感觉暖暖的,或许是因为母亲一切安好,所以心情也顺畅。 等候在凉亭里的子依,恭敬的向沐斯年行了礼,便退出凉亭,站离亭外几米远,替这两两相对的四个人把风。 其实子依也不明白,这种相见十分平常,偏偏要做的偷偷摸摸,躲避他人。 沐斯年站在了云舒身旁,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你没来之前,沈伯母夸你温柔贴心,我娘赞你睿智冷静,青儿敬你心思缜密,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要我说,你就是个护犊子的小疯子,青儿疯起来不要命,而你,疯起来要人命。” 子依站在凉亭外不远处,听到沐斯年爽朗的笑声,不觉也心情大好,又听到他幽默的言语,实在忍不住,低头抖动肩膀,发出无声的笑声。 “对,我会要人命,可没要你的命,为什么呢?”云舒加重说了“人”这个字,脸上还显出疑惑的神情。 沐斯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起来,眼神里透出“你高兴就好”的意思。 云舒便也笑了笑,没有接下去说。 “是不是很想知道沈伯母与我母亲的事?”沐斯年问道。 “有点。” “可是我不想告诉你。” 就在沐斯年又笑起来之际,森柔与沐夫人一同来到了凉亭。 看样双方确定好了木箱的归属权。 云舒看着子依接过母亲手中抱着的木箱,已经了然。 看样母亲还是不如沐夫人执拗。 两家人作了简短告别,决定分开回城,沐夫人母子两人先进去,避免让人看出两人相识。 临走前,沐斯年叫住云舒,说了悄悄话,“沈小姐的金疮药,敷在我有伤口的胳膊上,不足一日便痊愈,实乃神药,听闻那日棠岐吃下你给的药丸,当晚脸上的丑逗就消失不见,足以说明沈小姐医术高超,可否帮助我的一位好友医治?” “我不懂医术,只会救命。” “有区别吗?” “医术可治疗疾病,而我只能救命。”云舒此话不虚,她治病解毒全凭太乙镯的镯息,镯息进入体内,打通全身脉络,重塑原有器官,所以只是救命,却不能按医方治疗疾病。 “那正好,我朋友就是要救命,还请沈小姐帮帮忙。” “好!那我试试。” 沐斯年是沐青的亲哥哥,他还救过水云间及朋友们,也为此负了伤,这个治病救人的要求,云舒当然会满足。 “为免你在沈府不便,改日我去水云间接你。”见云舒点头同意,便走到沐夫人身旁,一同回城了。 他们离开后,森柔坐在凉亭里,云舒问她与沐夫人偷偷见面的缘由。 她早料到女儿会问,便直说: “还没有你们这一辈前,我和沐夫人就相识,我们都在边疆长大,那时,我嫁给了你父亲,她嫁给了沐将军,因律法要求,将军家眷必须留在皇城,我们便结伴一同到了这里。后来遇到了官员造反一事,为了避免惹人疑心,人前我们不再联系,形同陌路,私下里偶尔会见上一面,这些年来,没见过几次,而这一次恰好让你遇到。” “我们家与沐家跟造反之人是好友?”云舒认为,这样避讳的切断一切往来,定与那家人关系甚密。 森柔看向远处的河水,只是“嗯”了一声,独自回忆起前尘往事,思绪也飘到了远方。 云舒并没有刨根问底,待母亲追忆过后,才挽着母亲的胳膊向皇城走去。 子依抱着旧木箱跟在后面。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夜空。 这个时辰,正常人皆已进入梦乡。 而作为不正常人的代表——云舒,则出了如意阁,没入黑夜之中。 不多时,她来到了沈凌炎的院子。 里面安静极了,房门外的台阶上,有一个小厮在坐着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却没有惊醒。 云舒从围墙爬进去,轻轻落地,没有惊扰到小厮的美梦。 她一掌将小厮劈晕,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站到了沈凌炎的床边。 她低下头,看着他呼吸均匀,早已进入梦乡的沈凌炎。 他眼皮在颤抖,或许也在做美梦。 “啊!” 他忽然大叫着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时,正对上云舒那亮晶晶的双眸。 由此,云舒判断他做的不是美梦,而是噩梦,恰巧自己深夜到访,也是来为他实现噩梦。 “沈云舒?你怎么进来的?”沈凌炎瞬间清醒过来,冷声问着。 “走进来的。”她一面说,一面搬过一只凳子,坐在他面前。 第八十四章 挑拨离间 接着说,“你已经无后,以后你大哥沈凌怀亦如此,沈家只会有我父亲一只血脉......” 沈凌炎十分恼怒,冷哼一声,暴躁的打断了云舒的话,“大言不惭!沈家怎么会有你这个祸害!我会让沈鹤一无所有,你们一家都会下地狱!” 云舒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 沈凌炎哪里忍的了,继续说,“你把我沈家害成这样,我不会放过你!” 接着,云舒又招呼了几个大嘴巴,速度很快,声音特别响亮,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格不入。 沈凌炎还在病中,不一会儿,就有气无力,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这回他老实了,也闭嘴不再骂人。 于是云舒坐回凳子上,看着他说,“我的手上沾了毒,方才打你时,已经渗透进你的皮肤,你活不过三日。” 又道:“想对付我?你凭什么?就凭你那新过门的妻子?只要你一死,她就会回娘家,另嫁他人,而你那虚伪的大哥,也会私底下庆祝,庆祝甩掉了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包袱。” “你还不知道吧?你身残后,你大哥并不上心,只请药铺的坐诊大夫,来为你诊治,不仅没去请神医,怕浪费人情,连个宫中太医也不舍得为你请,明知王巧颜害你如此,你大哥大嫂却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 “可是,他儿子烧伤了,能第一时间请来太医,而你,就没有这个待遇,你这个弟弟,始终不如他的儿子重要。而且他把你的棺材和寿衣,也准备好了,就放置在大夫人礼佛的小院里,你可以去看看是否喜欢。” 看着沈凌炎从气愤,到不相信,再到现在的绝望,足以证明他完全听进心里了。 云舒眼看他有了绝望的愤怒,或许是对沈凌怀,也或许对王巧颜,更有可能是对自己。 但她目的已达成,便将一粒药丢在床上,“吃了这药,你能像往常那样下地走路,吃饭睡觉,身体恢复如常。” 本还悲切的沈凌炎,听到这里,忽的抬起头来,冷哼一声,满脸狐疑地问,“祸害哪来的好心?” 他可不相信害他之人,还会好心救他,他身残,又不是人傻。 “自然,若要你死,一掌拍死就是,何必浪费我一粒药!你是我父亲的二哥,我想给你完成心愿的机会。不要有歪心思,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临出门前,又补充说,“不过,功效只有一日,时辰一到,你会立马归西,想好了再吃。” 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独留沈凌炎一个人坐在床上,捏起这粒药丸,没有立马吃下去,而是放在眼前仔细看。 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然后张开嘴,把药丸扔了进去。 药丸刚一进胃里,就感觉体内涌入一股热流,十分舒坦,还在全身游走,让他充满力量,神清气爽。 他着里衣穿鞋下地,连外衫也没披,就大步走出房间,向临近的院落走去。 进了那个院子,便直奔房间,双手粗鲁的推开房门,径直扑到床上。 “啊!” 王巧颜顿时惊醒,惊恐地叫嚷,企图把门外的丫鬟护卫都喊来救自己。 有丫鬟听见哭喊声,慌忙赶过来,可进房看到床上的情形,也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没了主意。 一个丫鬟引着王巧颜的护卫,从院外跑进来,略略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终于犹豫着也进来了。 这时王巧颜已经坐起来,扯住被子哭泣。 他们不知道为何人模人样的沈二老爷,忽然不要脸的像个暴徒,难道这就是他的本性? 实际上,沈凌炎只有一日可活,一向敬重的大哥抛弃了他,唯一的儿子也离开人世,因这个新娶进门的续弦,害他还绝了子嗣,心灰意冷,无可留恋之下,再次露出心底的恶,不管不顾的疯狂起来。 沈凌炎这种疯狂的举动,惊醒了沈凌怀夫妇,也惊醒了王家主子。 沈凌怀夫妇打发人来探查完消息,便没有进一步行动,更没有制止这种荒唐行为。 ...... 王巧颜父母得知女儿的遭遇,忙披着外衣来到前厅,面前站着跑的满头大汗的护卫。 听完他们如实的诉说,王夫人立马要派人救女儿,“这挨千刀的,如此对待巧颜,欺负我王家没人吗?老爷,赶紧派人把巧颜接回来,再将沈凌炎抓起来治罪。” 王大人做官多年,想的更远些,沉思片刻,说,“不可,巧颜与沈凌炎乃正经夫妇,行了过门礼,拜了天地,全城谁人不知?既然是夫妇,圆房再正常不过,我们如何治他的罪?就因为圆房?岂不要笑掉大牙。” “可女儿在受罪啊,沈凌炎就不是人。”王夫人越说声音越小,脸也红了,这种事她哪说的出口啊。 这时,王大人才想起女婿已经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又问,“他病的无法下床,如何圆房?病好了?” 这一问,护卫也摇头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罢了。” 毕竟只是个女儿,这种事没法管。 王大人打发走了护卫,拉着发妻进了房间。 ...... 沈府, 直到天蒙蒙亮,沈凌炎才离开了王巧颜的房间。 他没闲着,还是一身里衣,直接来到大哥的房间,恰好大嫂也在里面。 不顾下人的阻拦,他力气大,下人也拦不住,便大步走进房内。 吓的沈大夫人把整个身子,猫到被子里,不敢露头。 接着,沈凌炎就与大哥沈凌怀,激情澎湃的翻起了旧账。 什么你利用我害人,我帮你处理敌人,什么毒害森柔,暗杀三弟沈鹤之类的话,在争吵中,全部吐出口。 下人们慌忙的捂住耳朵,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这些主家私事,下人哪里听得,搞不好被杀人灭口,就得不偿失了。 一番争执过后,沈凌怀败下阵来,累的大口喘气,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扯着嗓子费力气吵架,十分消耗体力,也废嗓子。 沈凌炎吵赢了,精神依旧抖擞,嗓门还是响亮。 经过这次争吵,大哥把责任全推在他身上,这下子,他对大哥彻底失望。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赢了大哥,便冷哼一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沈府,去做他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去了。 沈凌炎想通了,一个孤家寡人,只剩这一日活头,还有什么好怕的,能株九族更好,就能带着那虚伪的大哥,和可恨的沈云舒,一同下地狱了。 可是苦于难度太高,一日实现不了,索性只能放弃,去实现能实现的。 又过了一夜。 大清早,云舒在森柔的平安院,一起打开那日带回的旧木箱。 森柔把里面物件用双手小心捧出,放到云舒面前,“别看这个木箱破旧,里面可是百年人参,沐夫人送来让我补身子,可你已把我身子调理好。但她盛情难却,我推脱不得,只得收下。你替母亲好好保存,以备不时之需。母亲知道你医术精湛,得了时间,为沐夫人调理调理身子。” “沐夫人将如此贵重药材送给母亲,女儿自当上门致谢。” 说到这里,云舒回忆起沐斯年托她为人治病一事,那日刚一回城,她便先到水云间,交代了宁知,如果沐斯年找她,一定让人来通知她。 可是已过去多日,仍不见沐斯年上门寻找。 这时,子婳小跑进来,“小姐,二老爷出事了!” 第八十五章 最怕女子 “别急,慢慢说。”云舒见她火急火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便出声关心。 子婳捋顺气息,说道:“二老爷昨夜在赌坊暴毙,今日一大早,赌坊的人把尸首送了回来,手中拿着许多欠条,足足十万两呢。上面有二老爷的签名和手印,做不了假,二老爷不在了,他们就让大老爷还钱,大老爷一听,当时就火冒三丈,坚决不付。” “这还没完,那些人还冲进内院,奇怪的是,他们好像很熟悉路线,直奔二老爷院子,抢走里面所有值钱物件,就连姨娘们也给抢走了,如今只剩下二夫人王巧颜,独自在房间里修养。大老爷威胁要告官府,他们就另外拿出字据,说二老爷生前,把名下所有地契和银钱,包括下人,不管死物还是活物,统统抵给了他们。” 听到这里,云舒点点头,“沈凌炎做事真够绝的,死也要拉沈凌怀做垫背,平安院离二老爷院子较远,倒是一点哭喊也没听见。” 子婳解释说,“当时赌坊的人威胁说,谁敢哭叫,就大棒伺候,吓的被拉走的姨娘们,哪个也不敢出声,所以夫人和小姐没听到动静,只是二老爷院子里的丫鬟随从的卖身契,全在大夫人手里,所以才没被抢走。” “你和子依的卖身契在哪里?”这倒是点醒了云舒,要是子婳和子依的卖身契,也在大夫人手里,可是很棘手的。 子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此时,森柔拿着一张纸返了回来,塞到云舒手中,说道:“这是子婳的卖身契,你收好。那时她在路边卖身葬父,我就把她买了回来,在你身边照顾你。” “母亲收着吧,只要没在大夫人那里就好,我只是随口一说。”云舒又把卖身契推给森柔。 “你的人自然该交给你保管,我是没精力管了。”森柔边笑边强行给了云舒,眼神和动作上,都透漏出“不谁拒绝”的意思。 云舒便只得收下,也疑惑的问起子依的卖身契。 可是森柔只说子依是自由身,看她稳重,对主子又细心照料,便留在身边伺候。 怕云舒再问,森柔就转移了话题,问起子婳二老爷的事是否结束了。 云舒也看向了子婳。 她知道母亲的回答漏洞百出,谎话说的极其不合格,既然不想告诉自己,再问也无用,于是没有再问下去。 子婳回复森柔,“大老爷让王护卫带人把他们轰打出去,谁知,他们胆子也大,不但不走,还撸起袖子与王护卫硬钢,不知是谁报了官,当官差赶到将两伙人分开,身上全都挂了彩,有的还头破血流,官差就把这些人都带回了府衙。这个赌坊吃了熊心豹子胆吧,竟然敢跟大老爷叫板,就不怕被大老爷报复吗?” 云舒沉吟一刻,分析道:“赌坊本是三教九流之地,干的多为非法买卖,正需要地方官员支持,可以跟没有背景的小官叫嚣,却万万不敢公然与高官结仇,沈凌怀的官职是二品的尚书,一个小小赌坊,来二品大员家闹事,哪里来的底气?依我看,这个赌坊背后的主子不简单,如果牵扯到朝廷派系,应该就是沈凌怀的政敌所为了。” 子婳本就糊涂,听完云舒的解释,她似乎更摸不着头脑,政治上的事,她一点也不懂诶。 森柔却看着女儿说,“舒儿,朝廷都知沈凌怀乃二皇子派系,动他就是打二皇子脸面,难道会是太子?” “不好说。”云舒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知,她向来不关心朝堂的事,只关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当皇帝与她何干。 所以在没有足够的信息前,她没法判断具体是谁所为,或许太子为打击二皇子党派,安排人所为,也或许沈凌怀曾经与赌坊老板结过死仇,这回正好趁此机会报仇,也有其他可能性,比如刚故的沈凌炎花费全部钱财雇人所为,只要钱财到位,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如今,赌坊人手中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到哪都有理,沈凌怀不为已故胞弟还账,会被人批评冷血,没有亲情,这样无牵无挂的人,皇帝也不会喜欢。 但他若替沈凌炎还了账,这是要掏空沈家啊,也不是拿不出,而是一个高官,轻松出手十万两,岂不让人以为是贪腐得来的?哪还了得。 云舒所想不错,沈凌怀也正为此事发愁,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终于他还是决定替沈凌炎还账,只是要慢慢还。 一向为沈凌怀办事的大夫人,这次不干了,这些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打理店铺赚来的,一下子就要掏空她的财产,哪里肯,可是她又能如何呢。 夫妇俩分别后,都在自己的住所大骂沈凌炎,但也于事无补,只能过过嘴瘾。 他们越不宁,云舒越安心。 她与母亲又闲聊几句,后来说要去沐家致谢,便离开了森柔的平安院。 云舒从沈府正门大大方方出去的,走在府中的路上,所见的下人都一脸愁容,死气沉沉,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主子心情不好,下人做事也万分小心,尤其是脸面上,笑脸会让主子责打,说幸灾乐祸,哭脸主子看了晦气,更会责骂。反正就是怎么都不对。 出了沈府,走在去沐家的路上,也有爱八卦的行人相互议论。 有说沈凌炎人品差,死了也让活着的人不好过。 有说死者为大,不应该不敬。 还有说沈凌怀一家冷血无情,连带沈家在外的子弟也让人搓了脊梁骨,抬不起头。 因为这个时候,沈凌怀还没对外公布说要替沈凌炎还赌债呢。 不知不觉来到了沐家门家,敲开大门,告知看门人自己姓名。 不多时,沐青便开心的亲自出来迎接。 沐家有长辈在,云舒自然要先去请安,而且她今日来,除了找沐青,也要为沐夫人调理身体。 另一边的沐夫人听到下人回禀,说沈云舒来了,就忙对一旁的丫鬟说,“你去看看公子在干什么,让他过来。” 丫鬟回嘴问道:“要是公子在忙着,不来呢?” 沐夫人想了想,她儿子还真干的出来,便说,“那就说我不舒服,浑身疼。” 丫鬟临出门前,她又嘱咐说,“多带几个丫鬟去,省得他跑了。” 听到这话的丫鬟们,都在偷偷的笑。夫人哪里是请公子,明明是抓公子啊。 于是几个丫鬟得了命令,离开这里去找公子了。 有个小丫鬟不解的问其他人,“公子会功夫,我们哪里拦的住,应该让小厮去啊。” “你刚来府里不知道,沐公子与其他公子不同,他最怕女子了,只要我们把他围住,他就不敢跑了,因为他怕碰到我们。小厮就不同了,公子会直接拍走。” “还是夫人了解公子,这都是夫人总结出的经验。” 第八十六章 登门治病 “沐夫人安好。”云舒恭敬的行了一礼。 “好孩子,不要跟伯母客气,就当自己家,别站着,快坐下。”沐夫人笑的一脸慈爱。 云舒坐在椅子上,又说,“上次一见,家母听到沐伯母有咳嗽声,特意嘱咐舒儿,为沐伯母调理身体,舒儿不才,略通医术,为家母解过剧毒。家母一心担忧沐伯母,希望沐伯母能应允。” 她言行十分谦逊,沐夫人心里愈发开心,似乎已经把她当作儿媳来看待,便笑道:“你母亲有心了,近来确有些轻咳,倒也不碍事。” “娘,你怎么不告诉我。生病要及早看大夫啊。”沐青刚知道娘亲不舒服,深感担忧。 “娘病了?哪里不舒服?找大夫了没有?” 这时,沐斯年从门外走了进来,听到母亲生病,赶紧走上前,单膝跪在沐夫人面前,关心的询问。 沐夫人看着这一对孝顺儿女,说,“就知道你们大惊小怪的,所以才不告诉你们,娘没事,就是偶尔咳嗽两下。” 不待儿女说话,她又道:“青儿,你带舒儿多回家里,娘的病就好了一半。斯年,你给娘娶个媳妇回来,娘另一半病也好了。” 再对云舒说,“青儿和斯年都孝顺,孝顺的人,对妻子也关爱。舒儿,为我诊脉吧,也让这两个淘气放心。” 沐青和沐斯年此时都看向云舒,眼神十分诚挚。 “听沐伯母的。” 云舒欣然应下,这本就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她提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便一齐来到后堂,在沐夫人自己的房间里看诊。 云舒左手的三根手指,附在沐夫人右手脉搏上。 太乙镯的镯息在沐夫人体内,顺着血液及经脉游走一遍。 半刻钟过后,云舒收回手。 沐青焦急的询问,“云舒,我娘有事吗?” 云舒看着眼前期待结果的三个人,直说了,“沐伯母生病了。” 同时,她的大脑在太乙镯的医学书架上搜索,沐夫人这个病的学名。 终于找到了,她接着说,“肺痨初期。” 沐青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一直健康的母亲,怎么会得了这个病。 沐斯年满脸担忧地看着沐夫人。 与子女惊愕的神情不同,沐夫人没有一般人得知生病后的那种愕然,只是看着长大成人的一对儿女,眼里都是不舍和慈爱。 沐家兄妹忙走上前,半跪在地,抬头伤心地看着沐夫人。 这时,沐夫人双手摸着一对儿女的脸,似乎想要深深刻在心里。 她努力扯起两边嘴角,希望露出一个笑容,让一对儿女安心,“就是些小咳嗽,没事的,而且还是初期,你们不用担心,娘有你们兄妹两个,死也知足了。” 云舒对沐夫人的反应感到奇怪,沐夫人得知这个病后,顿时松了口气,就像心里一直怀疑的事情,终于落地成了真,完全放松下来。这足以证明沐夫人早有了心里准备,甚至对这个病不陌生。 “娘,不要乱说,你的病会治好的。”沐青眨巴眼睛,希望眼泪不要掉下来。 沐斯年眼眶微红,如往常一样咧嘴露牙笑起来,“要是娘不再催我娶妻,我一辈子不娶,所以娘还是日日催我吧。” “娘自然要日日催你,你不娶妻娘哪敢死。”又看向沐青,“娘不看着你嫁人,哪能瞑目。” “我能治。” 云舒既然能治,就没必要让她们白白伤心一场。 这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让有了生离死别感受的母子三人,顿时望过来,看着云舒。 “云舒,你能治?”她眼含热泪,近乎恳求的看着云舒,似乎只要云舒敢说出不是她内心想听的话,她就会立刻哭给云舒看。 沐斯年在沐青话音一落,也说道:“我娘的病就拜托沈小姐了。”他态度真诚,还特意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在他埋下头,无人看到时,一滴眼泪掉落下来,砸在鞋面,瞬间晕开。 他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多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我能治。”云舒又认真的说了一遍。 听了这话,沐家兄妹便没了一丝怀疑,相信方才听以的话是真的。 肺痨的现代名称叫肺结核,在现代可以痊愈,可是如今所处的,是历史上不存在的古代社会,在这里,肺痨仍为不治之症,如果得了,就相当于下了死亡判决,只能慢慢熬到死。 这也是为什么沐家兄妹听到得的病是“肺痨”,会如此伤心害怕,第一反应是生离死别。 可又在听到云舒能治疗这个病,沐青大悲大喜过后,会喜急而泣。 “我治病时,除了病人,不能有其他人在场。”云舒不想把太乙镯暴露出来。 “没问题,我会单独留出一个院落,保证不会有人打扰。” 只要能治好,云舒提的这种要求,在沐斯年看来,根本是小事,完全能满足。 “我来守门,保证一个人也不放进去。”沐青高兴的说。 沐夫人也笑看着云舒,点点头,可能是太过放松,还轻轻咳嗽几声。 这要在平时,听到母亲咳嗽,沐青和沐斯年早担心的上前询问,可此时,他们放心下来,脸上笑意不断,只给沐夫人端了杯温水喝。 这次云舒没有白来,确实帮助沐夫人提早发现病情,能及早治疗。 沐青与沐斯年一起,开心的把云舒送回沈府,见云舒进了家门,才驾马车返回沐家。 云舒进了沈府,先到平安院把这件事告知母亲。 森柔听了,心也跟着一紧,又听到女儿说能治疗,她便安下心来,但仍嘱咐云舒尽力而为,也让女儿保重自己身体,别因治病而伤了自己。 每当森柔关心和紧张云舒时,云舒心里都特别温暖,比三伏天的日晒还暖。 次日,云舒带上沐夫人曾送来的百年人参,南宁知拎着其他贵重药材,一同前往沐家。 离约定的治疗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云舒就到了。 此时,沐青与沐斯年早已等候在沐家大门口,见云舒赶来,两人忙上前迎接。 后来得知,他们睡不着,天刚亮就等在了门口。 在沐青的引领下,云舒来到沐夫人房间,向她介绍了南宁知,写下一个补身体的药方,让沐斯年用她带来的药材,找人按方熬制。 而沐青和南宁知则守候在房门口,防止任何人误入。 房内的沐夫人躺在床上,吃下云舒给的一粒药丸,眼皮渐渐沉重,一会儿便昏睡过去。 云舒将手按在她脉搏上,持续不断的输送镯息,清理沐夫人体内病灶,恢复原本的健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爬上了天空正中。 中午的太阳毒辣,晒的沐青和南宁知大汗淋漓,却没有离开半步,也没说一句话。 这时,房门开了。 云舒走了出去,对迎面的沐青说,“沐伯母刚喝下汤药,还在睡觉,青青,让人做些清淡的吃食,待沐伯母醒来,让她吃下。” 昨日为沐夫人探脉时,看着沐夫人精神十足,可实际上,沐夫人身体十分虚弱,就像是解毒后,身体严重亏空,却没有好好调理,导致的虚弱。 这种虚弱程度起码十年之久。 可是这种发生在十年前不确定的事情,云舒不会开口说,况且事情已经过去。 在治疗前,云舒试着问过是否中毒过,可沐夫人犹豫片刻,还是肯定的说没有。 云舒对沐夫人的刻意隐瞒感到纳闷,却也不再多问。 她先用镯息缓缓治疗病灶,再加以汤药滋补,疗效更好,最适合身体内在虚弱的沐夫人。 第八十七章 蹭吃蹭喝 “云舒,你的意思是,我娘痊愈了?”沐青还是想听云舒亲口回答才相信。 “已经药到病除,身体恢复如初。”在沐青殷殷期盼下,云舒给了肯定的答案。 这回沐青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站在远处望天的沐斯年,闻言也走了过来,听完云舒的话,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多谢沈小姐。” “不用客气。”云舒本想离开,可转念一想,还是等沐夫人安全醒来再走,会比较合适。 于是,大家便保持沉默的站在门外。 一刻钟过后,沐夫人醒了过来,吃下清淡的饭菜,还说全身舒畅有力气。 既然事情做完,云舒便向沐夫人告辞,出了沐夫人的房间。 即将要走出沐府时,云舒看见有个满脸胡须的老人,一只手提着一大坛酒,足有半米高,没点武力在身,单手还真提不起来。 可是他不仅轻松提起,还晃晃悠悠的向前走,偶尔向嘴里倒一大口酒,喝进嘴里多少,洒到身上就有多少。 之所以判断是老人,也只是凭外在相貌,可这一把子力气倒不像老人。 他身旁还跟着几个护卫。 这些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搀扶,提防他踩不稳而摔倒。 可能是酒喝足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出醉话来,“都怪你,都怪你!” “要不是你,我就能救下他,糊涂啊。” “到了地下,我如何见他,都怪你啊,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哪!” “......” 他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听不清楚。 云舒看着沐青,感觉沐青似乎不想提起他,可最终还是说了,“那是我爹,他整日以酒为伴,醉醺醺的说胡话,几乎没清醒过,我娘说爹十年前受过重伤,病好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平日里娘不让我和哥哥打扰爹,不过爹身旁有许多功夫好手护着,我们倒也不担心。娘怕爹出府吓到别人,所以爹几乎没有出过沐府。” “沐伯母一人撑起一个府,还把你们拉扯大,又教育的这样好,十分不易。”云舒发出了感叹。 但她内心却觉得太巧合了些,沐夫人体虚的毛病,是从十年前开始,沐老爷受伤也是在十年前,还满口怪话,又似乎意有所指。 可又指不出哪里怪。 毕竟是沐青的家事,她没必要打听过多。 “就因为如此,哥哥和我才会特别孝顺娘,逢年过节我们才会向爹请安,倒是娘很辛苦,就算有很多护卫贴身照顾,娘也会亲自照看爹,这一切都是因为爹十年前那场病......”沐青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的停顿一下,又期待的说,“难道我爹的病还没好?云舒,也帮我爹诊治一下行吗?” 这也是云舒费解的点,沐伯母对子女慈爱,对沐伯父也爱戴,可是沐伯父的行为如此异常,沐伯母为何不请自己为他医治呢,连提也没提过。 而且她得了肺痨这样的不治之症,似乎也没有通知沐伯父,好生奇怪。 “沐伯父没有清醒过的时候吗?”云舒问道。 “我记忆中只有一回,爹整日没有喝酒,还一个人出去了一整日,可是娘既没派人跟着,也不问去哪。傍晚爹回来了,没说醉话,还与我们一同,开心的吃了晚饭,临回房前叮嘱我和哥哥孝顺娘。那时我分明看到爹流泪了,娘非说我看错了,我半夜起夜时,路过娘窗前,看到她在哭。” 沐青在云舒面前没有藏私,想到的都说了,她也希望爹能好起来。 “青青,或许是你想的太多,有疑问多与沐伯母沟通,我相信沐伯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和沐公子好。”在沐夫人没有提出让云舒救治前,云舒不会贸然介入。 “在等宁知和我吗?我与宁知甚为投缘,走的慢了些。”刚刚走过来的沐斯年笑着说。 沐斯年和南宁知一直跟在云舒二人身后,见她二人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渐渐走远的人影,便都明白了。 离的有些距离,两人便没有听到云舒与沐青的低声对话,只听到了那人的醉话。 可是南宁知不好打听人家家事,便没多嘴问。 沐斯年也不想说家事,也没主动说。 两人就当没看到那人,聊着天南地北的走到了云舒身旁。 “不像吗?”云舒反问道。 “哥,你和臭狐狸才见过两次面,就熟悉到直呼其名了?臭狐狸聪明的很,别让他斯文的外表骗了。” “你可不要被骗了。”沐斯年大笑看着沐青,似乎是玩笑话,也似乎在提醒。 “我了解他,才不会让他骗。”沐青又看向南宁知说,“臭狐狸,我哥虽然不拘小节,可很少亲近到跟别人直呼名字,你是我所知的第二个人,知足吧。” “能与斯年结识,是宁知的荣幸。” 沐斯年笑着以做回应,而后问云舒:“沈小姐,我娘为了感谢你,让我们约你两日后去踏青,不知可愿意?” “有劳,我就却之不恭了。”云舒治好了沐夫人的不治之症,还没有收费,作为病人的沐夫人,想要通过这种形式补偿一些,云舒会答应,她也不希望沐夫人心里有负担。 她对于沐斯年和宁知的友情,认为是性格使然,惺惺相惜。 “吃食和马车我们来准备,你和宁知只要人到就好。” “斯年想的真周到,我却要去蹭吃蹭喝了。”南宁知挑了挑眉毛,笑着说。 “我们都在蹭我娘,费用我娘全出,我们大家越吃她喝她,她越高兴。”沐斯年大笑着,正好回头看到站在房外的沐夫人。 因他声音不小,目送他们的沐夫人也听到了。 于是沐夫人笑着招呼来身旁丫鬟。 沐斯年眼看娘亲使出杀手锏,便赶紧告辞,“沈小姐,宁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两日后再见。” 他简单的拱手告别,不待两人回礼,就匆匆跑出沐府大门,不知道去哪里了。 云舒也回头望去,只见几个丫鬟在沐夫人的期盼下,向自己的方向疾步走来。 她知道沐斯年逃之夭夭的原因了,原来是这些丫鬟们,可具体为何会害怕丫鬟,却不得而知。 既然回头,便向房檐下的沐夫人点头致意,沐夫人也朝她摆摆手,看不青沐夫人脸上的表情,却感觉她在慈祥的微笑。 第八十八章 突如其来 与此同时,在沈府泰康院, 沈大夫人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大儿子,喜急而泣的说,“儒文,你回了。” 沈儒文忙迎上前,扶着母亲的胳膊,坐在椅子上,说,“我方才去看过三弟,他烧伤十分严重,太医说若三弟今夜仍高烧不退,恐怕神仙也难救了,母亲做好心里准备。” 本早做了心里准备,可一听大儿子说的如此直白,沈大夫人心里难免悲伤。 她一只手捏紧佛珠,哭泣道:“希文成婚没几年,还没有子嗣,这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儒文,母亲心里难受。” “事已至此,母亲伤心也无用......” 沈大夫人打断了儿子没有人情味的话,悲愤道:“那是你弟弟,什么叫伤心无用?他把你当大哥,怎么不见你有一点伤心?” “母亲要我陪三弟一起去吗?想让我们在黄泉路上作伴,这样才叫伤心?”沈儒文理智的质问起来,依旧没有表现出,沈大夫人想看到的那种伤心表情。 “冷血!我怎么有你这个冷血的儿子!”沈大夫人悲切的哭诉。 “母亲知道,孩儿向来如此,否则又怎么替母亲做善后的事?明日二伯父发丧,孩儿特意向二皇子告假,回来看望母亲,三日守灵结束,就会离开皇城。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母亲,如果母亲非要把仅有的时间,浪费在训斥孩儿上,孩儿听着便是。” 悲愤的沈大夫人听大儿子说完,哪里还舍得再训斥下去。 大儿子随二皇子一同出城办差,已一年有余,这期间没再见过大儿子,她思念的紧,可是正好遇赶上三儿子烧伤,正命悬一线,大儿子理智的语气让她几乎崩溃,所以对他发了脾气。 “母亲难过啊。” “三弟告诉我,一切都是沈云舒所为,是这样吗?” 一听到沈云舒的名字,沈大夫人恨的咬牙切齿,因为太过用力,手中的佛珠绳忽然断开,佛珠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佛珠,便说:“就是那个歹毒的丫头,她害了希文,还牙尖嘴利,把作证的丘赫送进了牢里。我不得不把他和他手下都灭了口。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她如今还逍遥法外!那个胆小怕事的府尹,碍于沈鹤的将军名头,怕惹火上身,坚决不派人抓那丫头,儒文啊,我咽不下这口气!” 又道:“我要你杀了她!把她碎尸万段!” 沈儒文沉吟着,片刻才说,“我的护卫长生身手好,把他留给你用,沈云舒的性命,他自会找武林人士解决,就算官府要捉拿凶手,也寻不到我们头上。不过沈府不适合下手。二伯父家的那几个活人,还能利用,我已与她们商量好,由她们把沈云舒引出府,剩下的事就交给长生办,母亲只管等结果。” “那丫头心思缜密,杀人狠辣,先前我几次出手,都让她躲过去,非常难缠。儒文,你不要小瞧她,多找些人,以防万无一失。” 沈儒文却不以为意,很有把握的说,“母亲放心,我何曾失过手!一个有点小聪明的丫头而已,长生就能收拾她,更何况还有那些武林人士。我的方法绝对没问题。” 沈大夫人也只能指望大儿子了,“还好母亲有你。” “母亲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办。”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他刚出去,奶娘方妈妈走了进来,看到散落一地的佛珠,心头冒出不好的预感。 于是她把佛珠一个个的捡起来,找个小竹筐收好,才担忧的对大夫人说,“夫人,自从三公子生病后,您就不再去佛堂诵经,不如把这些佛珠送到佛堂,替夫人沾些佛气。” “送去吧。”沈大夫人对佛珠散落一事,并不上心,她现在全身心都系在烧伤的小儿子身上,哪里管的了其他。 “六小姐不好对付。” “无需担心,儒文做事向来稳妥,没出过差错。”沈大夫人说完,便起身向小儿子房间快步走去。 自从沈希文烧伤,沈大夫人几乎日日过去陪伴,今日要不是沈儒文回来,她还守在沈希文的床边呢。 ...... 待云舒三人走出沐家大门,走在前面的南宁知,回过头来,用狐狸眼看着沐青说,“方才有幸听到沐小姐夸宁知斯文,宁知此生无憾啊。”说完还挑了挑眉。 “别想歪了,我不是在夸你。”沐青极力否认。 “我认为你在夸我。” “不要你认为,我没有夸你。” “可你就在夸我。” “我会夸你?” “终于承认夸我了吧。”南宁知的表情略带得意。 “哪是夸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沐青不高兴了,伸手就向他身上招呼。 南宁知动作也快,轻松躲过沐青的抓领手。 “青青,我们走了,不用再送,回去陪伯母吧。”他们两人的废话文学及追逐打闹,云舒早就习以为常。 听了云舒的话,沐青不再理会南宁知,却想争取送云舒回家。 可是云舒又婉拒了,劝沐青留在家中,多陪陪大病初愈的沐夫人。 沐青便没再坚持,目送两人离开沐家。 走到分岔路,云舒与南宁知简短告别,便各回各家了。 回了沈府,云舒先来到平安院,将沐夫人病好的消息告诉母亲,让母亲安心。 听完,母亲果真很欣慰,“舒儿一定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已让小月备好饭菜,送到了如意阁,估计子婳还在热着,你回去就能吃。” 在母亲关心怜爱的目光中,云舒离开平安院,回到了如意阁。 一进如意阁院门,子婳笑呵呵的迎上前,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可爱极了。 她笑说,“小姐,你回来啦。” “嗯,很想我?”每当看到子婳可爱的笑容,云舒就觉得心情大好,总想跟子婳开玩笑。 “小姐最近事忙,子婳想见小姐一面,相当不容易,所以一见到小姐就格外开心。”子婳一面说着,一面跟着云舒进了闺房。 这个时候,子依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温水,端给云舒,“外面很热吧,小姐喝些水。” 云舒接过来,喝了几小口。 子依把温水递给云舒后,手也不闲着,用帕子为云舒擦拭额头汗珠。 云舒喝完水,对子依说,“子依,休息会,你也忙出汗了。” 一旁的子婳,一见小姐不想再喝水,便忙伸手接过她手中茶杯,放回了桌子上,再回来站在云舒身旁。 “没事的,我一直在房内待着,没怎么出去,不热的。”子依回完话,又拿起桌上的团扇,一下下地为云舒驱散热气。 子依向来体贴,也听云舒的吩咐,可是在关心云舒的事情上,子依宁愿自己累着,也不愿让步。 就像现在,外面天气炎热,一动就出汗,子依却不顾自己额头冒汗,坚持有节奏的为云舒扇扇子。 所以云舒也不再劝说,随子依去吧。 这时,子婳回禀府内的事情,“明日二老爷发丧,二小姐和四小姐先你一步回了府,还住在原来的院子。不过,她们一回来,就先跟王巧颜在房内聊了许久,聊些什么不得而知。但一定没存好心思,小姐要当心些。” 云舒脑中浮现两个画面:疯疯癫癫的四小姐沈梦烟,到处喊打喊杀。另一个画面,就是大婚前夕的二小姐沈梦悦,脸上布满恨意。 要是她们不回来,云舒说不定把她们曾经虐待原主的事,忘却了,于是她说,“该来的总会来。” 若她们对自己作死,云舒也不介意取走。 第八十九章 守灵第一日 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云舒就被子婳叫醒,洗漱一番,戴上大夫人打发人送来的孝帽,腰上系好孝带,然后便去平安院找森柔。 云舒不属于沈凌炎的直系亲属,所以她不用披麻戴孝,只要戴孝帽,系孝带即可。 森柔作为弟媳,避免被人说失礼,只得按习俗去灵堂送行。 她们母女踩着点到了灵堂,沈家的其他人早都到齐了,还有些宾客也提前来了,等在灵堂外,等着进去祭奠。 王巧颜一身孝服,跪坐在香案前。 沈梦烟与沈梦悦披麻戴孝,悲伤的跪在王巧颜身旁,下人们则低头跪在灵堂中间。 此时,吉时已到,一个忧伤的声音大声响起,“二老爷一路走好!” 听到这个声音,跪在中间的下人们,死了亲人般,一齐动情的哀伤哭泣。 还有人扯着嗓门边嚎啕大哭,边喊道:“二老爷,你走的早啊。” 王巧颜也随着他们一起,大声哭喊起来,可是连一分钟也没到,她就忽的两眼一闭,向后一倒,正巧倒在身后的丫鬟怀里。 接下来,就在宾客的安慰声中,王巧颜让丫鬟扶回房休息。 王巧颜一走,哭的最响亮的就属沈梦悦,简直是死去活来。 她是真伤心啊,父亲活着时,即使对她这个庶女不上心,可是父亲毕竟是她在夫家的靠山,如今父亲一死,靠山也没了。 沈儒文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大哥,可是向来看不上她,哪里会管她死活,为她在夫家撑腰? 自从得知父亲生病后,她那好色的夫君——肖响,成日里对她大呼小叫,偶尔还拳脚相加,她也还手,也反抗,可终究敌不上肖响的力气。 这次她一个人回来为父亲发丧,肖响连个面也不愿意露。 她越想越悲伤,越气愤,哭的就愈发悲戚。 正巧这时,她无意间看到云舒站在灵堂外,没有走进来。 便立刻哭着指责云舒,“我父亲好歹是你二伯父,既然如此怠慢,又何必来装好人!” 早已疯癫的沈梦烟,此时也歇斯底里的冲云舒叫喊,“你害了我母亲,害了我哥哥,又害了我父亲,你是凶手,我要杀了你。”说着,就站起身,张牙舞爪的向堂外的云舒扑去,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沈梦烟冲出来的同时,森柔第一时间挡在女儿面前,还维护女儿,对沈梦烟斥责道,“你要闹哪般!” 有宾客夹在两人中间,这种情形下,不得不出手假意阻拦,展示出他们友好的一面。 平时里眼疾手快的丫鬟们,这个时候却反应迟钝,在宾客制止住沈梦烟后,才跑过来扶住她。 她们半推半拉的,把沈梦烟扶到沈梦悦旁边,继续跪着。 “母亲不用担心,我没事,她伤不到我。”云舒对护住自己的母亲说。 然后走到灵堂,跪坐在沈梦烟和沈梦悦的对面,安静的坐着,有宾客来吊唁,她就机械式的致谢。 有的宾客看到云舒脸上无泪不悲伤,轻蔑的啧啧几声。 其实她本可以随波逐流,作出悲伤的模样,还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可她却不想在此时,此地,此景这样做,宁可失去不懂事的口碑。 沈梦悦没病没灾,而且确实难过,又见云舒刺眼的容貌,更加悲从中来,成了这场哭丧的主要战斗力。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度哭的昏厥,又几度醒来,依旧坚守阵地,不肯离开。 此举倒也赢得了不少宾客的怜惜,“梦悦,节哀顺变,你也是别人家的妻子,要是哭出个好歹,怎么向你婆家交代?你父亲泉下有灵,也心安了。” 与沈梦悦的悲切不同,沈梦烟则呆呆傻傻的左右摇晃,她没有疯癫的喊打喊杀,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地上,眼泪却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沈梦烟是沈凌炎的嫡女,地位自然比沈梦悦高,受到的尊重也比沈梦悦多,就连沈梦悦也认为失去了靠山,更何况她呢。 来的宾客看到疯傻之人也懂得哭父亲,不免感叹道:“梦烟也知道父亲不在了,疯癫病倒也收敛多了,还懂得为父亲守灵,你父亲没有白生养你啊。” 一个宾客还向云舒身旁的一个少女说,“这是晓小吧?听说你一直身体不好,要仔细身体。” 少女柔声回道:“多谢夫人关心,晓小身子不打紧。” 云舒寻声转头看去,是一个陌生少女,脸色惨白,病恹恹的跪在那里哭,哭声不比蚊子声大,呼吸还不顺畅,感觉随时会背过气去。 刚来到灵堂时,云舒就看到了她,但她一直弱弱的低头脑袋,哪怕云舒跪在她身边,也没有抬起过头,所以云舒并不知她是谁。 但宾客提起了她的名字,云舒才在记忆中搜索出此人,她叫沈晓小,沈凌怀的庶出女儿,沈府的五小姐,比云舒大一岁,自出生就缠绵病榻,吃的药比喝水还多,给她看病的大夫,换了一茬又一茬。 不知是她生命力旺盛,还是命不该绝,大夫年年说她活不过当年,她却年年不死,先后熬走了奶娘和生母,还把给她看病的大夫,也熬死了几茬,她却这样病歪歪的,活了一年又一年。 可是她因身体太差,几乎不出自己的小院,云舒听说过她的事,却从未见过她。 她更不曾出现在沈家家宴上,可以说,她在沈家就是个透明人,没人提起她,更没人记得她。 感觉有人看自己,沈晓小也转过头,对云舒柔声说,“狠掐腰一下,你就能哭出来了。” “嗯”云舒点点头,却没有按她说的做,“多谢,不过我用不上。” 沈晓小便继续低头脑袋,发出比蚊子叫还小的哭声。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傍晚,宾客们吊唁后便离开沈府,下人们也忙自己的本职工作去了。 第一个夜晚,由沈梦悦和沈梦烟负责守灵,云舒被安排在了第二日。 于是云舒待到天擦黑,就离开了灵堂,向如意阁走去。 走了一半,她看到有个男子站在路中间,挡住她前行的道路。 只见男子身穿上好丝绸,纯色的长衫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长相秀气,身形消瘦又精致。 他是沈凌怀的大儿子,沈儒文。沈家人的肥胖和方脸,在他身上一点也寻不到。 要不是原主见过他,记忆里有他的相貌,云舒也很难相信他是沈凌怀的儿子。 这要是放在现代,估计父亲会拿着他的头发去做dna,来判断是否为亲子关系。 “一年未见,六妹妹大变样,有着美丽的容貌,却也有着歹毒的心肠,但六妹妹要知道一个道理,物极必反,兔子急了也会咬死人的。”沈儒文踱步向停下脚步的云舒走来。 云舒抬眼看他,“是的,兔子急了也会咬死人,所以你要多劝劝家人,不要惹兔子。” “你杀了二伯父?”他两只眼睛紧盯云舒双眸,似乎要戳穿云舒的谎言。 “跟你有关系吗?”云舒反问道。 “只要有我在,任何人不准在沈家作乱!” “跟我没关系。”云舒语气很淡定。 沈儒文的想象中,歹毒的云舒应该嚣张跋扈,或者点火就着,可一见才知,她冷静淡定,话也不多,与三弟的描述不符。 他警告道,“你最好安守本分,否则我有百种方法收拾你!别忘了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父亲母亲,做事前多想想他们,免得他们替你受罪!” “此话也送给你,愿你早登极乐!”云舒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你!”沈儒文真被这句话给赌着了,感觉有口气在胸口出不来。 云舒又说,“别挡路,让开!” 可是沈儒文哪里肯移步,只是冷声说,“不让!” 云舒看着他,吐出一个字,“行!” 第九十章 守灵第二日 然后云舒向右迈出一步,绕过沈儒文,继续往如意阁走去。 她又不是炮仗,还能点火就着? 她又不是没有腿,挡住了绕开就行,哪那么费事! 她知道沈儒文来者不善,可偏偏不按他套路出牌。 沈儒文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她拐了弯,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叫了声,“长生!” 一个高大的护卫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这就是沈云舒!” 长生说,“在下记住了,沈云舒没有被公子激怒,反倒冷静的可怕,在下并未发现她有内功,不过能灭掉十多个杀手的人,绝对有点本事,要不要再多找些人来做这事?” 沈儒文自负的说,“不必,她只是嘴上功夫厉害,翻不了天!你就照我说的做,她必死!” “是!” ...... 次日一早,云舒又戴上孝帽,系上孝带,去了灵堂。 此时的灵堂里,跪着沈梦悦和沈梦烟两姐妹。 感觉有人挡住门口的光线,她们便向门口望去。 “二姐姐,四姐姐。”沈晓小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门外走进来。 一见是沈晓小,沈梦悦便嘲讽道:“日上三竿才来,五妹妹不如不来!省的死在这。” 沈晓小似乎没出她的讽刺,依旧柔声说,“我身子不好,走的慢,望二姐姐不要怪罪。” “一个病秧子,不好好在房里等死,非跑出来惹人厌,真是该死!” 沈晓小没有接话,只是径直走到昨天的位置,跪坐下去,正好与沈梦悦相对。 看到沈梦悦轻蔑的眼神,沈晓小忙低下了脑袋,静静地跪在那里。 已经疯癫的沈梦烟,此时也看向沈晓小,叫喊道:“病秧子,命够硬的,沾了你的人都死了,你怎么不死!” 沈晓小还是不言语,默默地跪在那里。 待云舒来到灵堂时,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 在沈梦悦和沈梦烟的注视下,云舒依旧与昨日相同,跪在了沈晓小身边。 沈晓小又柔声向她打招呼,“六妹妹来了。” “嗯,我来了。”对于友善的问候,出于礼貌,云舒也会回答。 “六妹妹今日气色红润,昨夜睡得很香吧,二姐姐劝你一句,离那病秧子远一些,省的过了病气。”沈梦悦好心的提醒云舒,与方才讽刺沈晓小时,判若两人。 听了这话,云舒抬起头,直视正对面的沈梦悦,只说,“二姐姐气色也不错,看样二姐姐适合守灵,那今日也辛苦二姐姐继续守吧。” “六妹妹莫要开这种玩笑,昨夜由我和四妹妹守灵,今日轮到你和五妹妹守灵。” “二姐姐不知道吗?人死后的三日内,魂魄还会在家里游荡,里面躺的是你的父亲,昨夜没有找你叙旧吗?”云舒一本正经的说。 沈梦悦认真思考后,忽然浑身紧张起来,眼睛时不时,偷偷的向四周瞟来瞟去。 正巧此时刮来一阵大风,吹起挡在棺材前的帷帐。 “果真阴魂不散呐!” 沈梦悦本就被风吹的极度紧张,恰巧又听到云舒认真的感叹,还看见云舒紧盯棺材,仿佛有人从棺材中走出来一样。 “啊!”沈梦悦吓的惊叫一声。 云舒看着惊吓过后,勉强镇定下来的沈梦悦,没有再吓唬她。 沈梦悦给她看的心里发毛,慌乱的低下了头。 从云舒与沈梦悦说话开始,沈梦烟便来到火盆前,低着头,朝火盆里一张一张的扔纸钱。 沈梦悦惊吓的反应,没有影响到她手中的动作。 就这样,四人又相安无事的度过一个白日。 到了傍晚,沈梦悦和沈梦烟便离开了,只留下云舒和沈晓小守夜。 “六妹妹可以休息会,我来守着。”沈晓小说。 “你先睡吧,下半夜我叫醒你,你再来守。”云舒说道。 “那好,我确实累了,只能辛苦六妹妹了。”沈晓小说完就趴在了蒲团上。 云舒坚持坐到半夜,当她再回头看沈晓小时,发现她已经睡沉了。 一个年年被判定必死的沈晓小,或许常年临近死亡,倒不怕鬼怪之说,说睡就睡。 云舒站起身,看向帷帐,似乎是想透过帷帐看后面的棺材。 又看了眼团成婴儿睡姿的沈晓小,她呼吸不匀,还有些用力,但睡的很踏实。 云舒便向灵堂外走去,借着月光,她悄悄来到沈希文的院子。 他的院子特别安静。 云舒依旧翻墙跳进去,敲晕房门外打瞌睡的小厮,打开门,走了进去,站在了床前。 沈希文烧变形的脸庞,和裸露在外的烧焦皮肤,简直触目惊心。 怪不得沈大夫人见到云舒,犹如见到仇人,在沈希文烧伤这件事上,云舒也的确是她的仇人。 “沈希文。”云舒轻声说。 沈希文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烧焦的眼皮艰难的扯开一条缝,不知有没有看清云舒,只是迷迷糊糊的嘟囔着,“你害了我,你不得好死。” “我如何死就不劳你操心了,你浑身发着高烧,最多能活到明日,我能救你,想让我救你吗?”云舒缓缓说道。 “你不得好死。”沈希文依旧浑浑噩噩的重复着。 “你会比我先死。” “歹毒。” “要论歹毒,可比不过你们沈家人,你为了经济利益,就想致我于死地,你不歹毒吗?当初沈云舒哑巴时,你把她虐待的几乎体无完肤,你不歹毒吗?如今也让你尝尝体无完肤的滋味!”云舒看着沈希文的双目,认真的说。 沈希文脑子反应慢了,好一会才说,“原来你那时就存了报复我的心!” 因为他说话时嘴巴张的有点大,而且还歪了下脑袋,致使脸上紧绷的皮肤撑裂开,有鲜血从裂开处冒出来,但他似乎没有痛感,还是迷迷糊糊的。 “你敢虐待沈云舒,还怕报复吗?” “你如此歹毒,哪像是三伯父的孩子。”他眼皮似乎愈发沉重,慢慢闭上了眼睛。 嘴里又有气无力的嘟囔着,“野种,你根本不是沈府的孩子,野种。” “慢慢享受最后的痛苦吧!”说完,云舒便离开了房间。 她知道沈希文已经烧糊涂了,还开始说着胡话。 况且她是沈鹤和森柔的女儿,与沈府有什么关系。 不料,她刚一走出房间,就看到院子里站了四个黑衣人。 这四个黑衣人看到她,没有言语,直接朝云舒杀来。 第九十一章 守灵第三日 云舒手中多了两把短刀,看准其中一人,加速冲上去。 她一躲一击后,那人便心脏流血,直直仰倒在地。 云舒依旧没有停下手和脚的动作,解决掉第一个人后,她又握刀刺向另一个人。 没出意外,第二个人也心脏中刀,一命呜呼。 后两个人便左右一齐,与云舒近身搏斗,可是他们不知,云舒的速度极快,特别适合近身攻击。 于是过了三招,又有一人刺中心脏倒下。 现在只余下最后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云舒故意留他一口气,用刀抵在他喉咙上,问道:“谁指使你的?” “有种就杀了我!”那人很有骨气。 云舒扯下他脸上的黑布,感觉有些眼熟。 于是她盯着这个黑衣人认真看,希望能唤醒沉睡的记忆。 那人明白了云舒的用意,便用力一低头,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割破了他喉咙,顿时鲜血直流。 云舒没有救他,她站起身,又扯去另外三具尸体的面巾。 终于她认出了一个人,是王巧颜从王家带来的十个护卫之一,这样想来,想必另外三人也是。 她又在四个黑衣人的胸口补上一刀,确保没留活口,才离开了这里。 ...... “夫人,派去的四个人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意外?”一个护卫对面前的王巧颜说。 王巧颜想了想,说,“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死就死了,他们四人没在府中走动过吧?别让人认出来。” “他们自从来了沈府,便一直待在院里,不曾出去过,但婚宴当日,沈云舒似乎见过他们。” “见就见了,你们不是功夫很好吗,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少女?”王巧颜不以为然。 “我看到沈云舒悄悄进了沈希文的院子,便派他们四人守在沈希文门外偷袭,他们身手矫捷,不会出问题。”护卫说。 “那就好!” ...... 次日天蒙蒙亮。 沈府传出一道女子的惨叫声。 接着就有不同的大夫在沈府进进出出,后来太医也赶来了。 这下子,还在办丧事的沈府,更加热闹了。 子婳寻声摸去,私底下留心打听消息。 原来大清早的,沈大夫人来看沈希文,刚一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再走进院子里,便看见四个黑衣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们身下还有一大片风干的血液。 沈大夫人惊吓的连连后退,又突然想到儿子,便克服了惊恐,忙跑进了房内。 她三脚两步来到床前,只见沈希文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害怕极了,可还是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伸手探他鼻息。 “啊!” 不料没有探到半点呼吸,她当场跌倒在地,惨叫了一声。 接着就嚎啕大哭,“希文啊,你怎么就走了,让母亲怎么活。” 得到消息的沈儒文赶了过来,见母亲已经哭晕过去,便把城中能请的大夫全部请来,为沈大夫人诊治,还让下人去通知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便请来宫中太医,也为沈大夫人诊治。 但大夫们看过沈大夫人后,论调基本一致,说沈大夫人昏倒乃伤心过度所致,然后都开了大差不差的调理气血的药方。 沈儒文还把房外的四具尸体仔细检查一遍,才让人处理掉。 子婳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云舒,最后还说,“小姐,你说大公子是不是知道那四个死人的来历?三公子又是怎么死的?是被门外的打斗吓死的吗?” 云舒听完说道:“沈希文也算运气好,没让伤痛折磨几日便离逝了,便宜他了。” 至于沈儒文是否知道四人的来历,她猜测沈儒文能查出来的,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就算他没见过四个杀手,但沈府里总会有人见过。 沈希文的死却带了些巧合,他本就高烧不退,命在旦夕,原也活不过今日。或许是云舒的话太过气人,把垂死的他,直接气死,就少活了一日。 “小姐,当初你生病时,三公子没少欺辱你,比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出手还狠呢,他就应该让病痛多折磨些时日,这样早死太便宜他了。”子婳也从旁说。 “洗漱吧,他们闹他们的,我还去灵堂。”云舒说话间,就向门口的水盆走去。 “小姐,为什么还去灵堂?你又不是二老爷的子女,明明可以不用天天去的。”子婳一面拿起毛巾,协助小姐洗漱,一面问着。 云舒洗漱完,接过毛巾,轻轻擦干净脸上的水,“我是可以不用去,但我这样做更能体现出母亲的教养,起码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也就去守三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运动了。” 父亲的处境一直不好,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不愿与人同流合污,也不愿结党营私,在这个重文轻武的耀国,根本难以存活。 而且除了知情的百姓赞扬父亲,文官武官没有一人为父亲说过话。 要不是边关有战事,还需要用到父亲,否则难保父亲会怎样。 云舒不想守灵这样的小事,有朝一日成了别人攻击父亲治家的借口。 子婳说,“小姐,你太谨慎了,这种小事不会有人过问的,在灵堂少吃少喝的,你都瘦一圈了。” “谨慎总比冲动好吧。” 云舒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但这种不费事就能避免的事情,她会去做。 她坐在了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容颜,心中也不禁赞叹一句,“确是绝世容颜。” 子婳为她梳头,“小姐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就连头发也乌黑顺滑。” “用发带在后面扎上就行。” “好的小姐。”子婳扎好后,还夸赞道:“小姐怎样都漂亮。” “小嘴这么甜了。” 子婳乐呵呵的说,“子婳说的是实话。” 一番梳洗过后,云舒向灵堂走去。 这是守灵的第三日,当她再次走进这是时,灵堂里已经坐了三个人,她依旧走到沈晓小身边,跪坐下去,这是她三日来默认的固定位置。 “六妹妹,你来了。”沈晓小说着与昨日见面相同的话。 “嗯,我来了。”云舒也回了相同的话。 这日,沈梦悦和沈梦烟没有找茬。 四个人就安安静静地,度过了守灵的最后一日。 夜幕降临时,云舒先离开了灵堂,回了如意阁,因为夜晚守灵的人是王巧颜。 待云舒走后,王巧颜破天荒的来了灵堂,自从第一日她哭晕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没再来过。 她刚一走进灵堂,沈晓小正好也站起身,要离开这里。 两人一进一出的在灵堂中间相遇。 王巧颜毫无征兆,上去就是一巴掌,“我刚来你就走,什么意思?” 沈晓小捂着发烫的脸颊,低低的说,“晓小不知二伯母要来,请二伯母不要怪罪。” “拐弯骂我没良心,不来守灵是吗?一个病秧子,想早死吗?”王巧颜对着沈晓小另一半脸,又啪啪落下几巴掌。 “晓小错了,晓小不走。”沈晓小说完,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跪坐下去,低下头,不敢抬起来。 王巧颜走到香案前,燃了三柱香,闭上眼睛,无声的张口念着什么。 待她念完,睁开了双眼,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便走上前,接过香,插进了香炉。 “我身体不适,不能守灵,你们自己安排吧。” 王巧颜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灵堂。 见人已走远,沈晓小才踉跄的站起来,想要回房休息,好身体本就不好,又连续跪了三日,吃不好睡不好,她的身体更差了。 哪知沈梦悦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扇了她一巴掌,“谁允许你走了?你今日要留下来守灵!” “我昨日守灵了,今日应该轮到二伯母了。”沈晓小柔声说。 “让你守你就守!”沈梦悦抬起手,做出又要打沈晓小的动作。 沈晓小忙用手捂住疼痛的脸颊,又看了看怒瞪她的沈梦烟,再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大门,弱小无助的她,哪里是两个健康女子的对手?只得弱弱的走回去继续跪坐着。 云舒离开后,灵堂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回到了如意阁,子婳又乐呵呵的迎上来,手中还端着一盘小点心,露出两个酒窝说,“小姐,你尝尝,味道如何?” “你最近在研究吃食吗?”云舒想起子婳最近似乎喜欢待在厨房。 “小姐真聪明,前些时日独孤世子送来的点心,小姐让我也吃了几块,简直回味无穷,可我去打听过,就那几块点心要十两银子!让我花十两银子买点心,我可不舍得。所以就想着自己做,又省钱又干净。而且我也能随时做给小姐吃。”子婳笑着说。 “那我就尝尝子婳大厨的手艺。”云舒接过子婳手中的毛巾,简单擦了擦手,便从巴掌大的碟子里,捏起一块,张开樱桃小嘴,咬了一半。 细细品尝之后,又把另一半放进了嘴里,点头说道,“比独孤钰送来的点心味道更好,你有做大厨的潜力。” 听到夸赞,子婳眉开眼笑,得意极了。 这时,子依也忙完手中工作,走了过来,抿着嘴笑着对云舒说,“小姐,子婳一定要等你回来吃,我想尝一口,她还不愿意呢。” “我第一次做点心,想让小姐先吃,在子婳心中,小姐排第一,子依排第二。”子婳小心捏起一块点心送到子依面前,向她嘴里塞,“我亲自喂子依姐姐吃点心,不要再怪我了。” 子婳开心的笑容很难让人拒绝,于是子依没有躲开,张开嘴一口吃下去,对她说,“非常美味,怪不得你不让我吃呢,是怕我吃光吧。” 说着,又去拿点心吃,却被子婳用手挡住,“小姐不吃了再给你吃。” 于是子依问道:“小姐,你还吃吗?” “你这样问,小姐还怎么吃?” “碟子里还有三块点心,我们三个人一人一块,不打架。”云舒说。 就这样,三个人高兴的分完了点心。 云舒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既然子婳在吃食上有潜力,那么开个食肆也可以吧。 不过还是要先看看子婳的研发能力,毕竟食肆能否挣钱的重点,就是味道和创新。 她在子依拿来的纸上,写下几个现代菜式,凭她作为顾客的记忆,大概写出做法和用料,她也不敢保证正确。 小时候有父亲在,用不着她做饭,长大了在学校里上学,只管花钱吃,也用不着她动手做,毕业了参加工作,经常加班,更没空做饭,大多数都在点外卖。 这就导致她对做饭并不擅长,偶尔煮个面条,煮个速冻饺子,炒个简单的青菜,鸡蛋之类的还凑合,稍微复杂点的就完蛋,以她这种做饭的水平,要是放在食肆里,完全不够资格。 她写的做法和用料实在太过笼统,还不准确,对子婳来说难度极大,只能靠子婳自己领悟,自己研发,但云舒可以用现代人的味蕾,接过品尝和指点的这份工作。 若子婳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做出合格的饭菜,那她的确是个做大厨的料。 子婳拿到这张看不懂的食谱,立刻来了兴趣,跑回房中研究创新去了。 第九十二章 激将法而已 守灵的最后一个夜晚。 沈儒文看着趴在沈希文身上痛哭的母亲,劝慰道,“母亲病还没好,不能太过伤心。” “希文是我儿子,我能不伤心吗?”沈大夫人边哭边说。 “我也是你儿子,你有为我伤心过吗?”沈大夫人的话,似乎刺痛了沈儒文的内心。 “你活的好好的,哪里用的着我伤心,你自小就懂事上进,凡是不需我操心,可希文呢,他书读不好,整日游手好闲,我得为他多着想些,给了他几个铺子,让他有钱花,哪知就是这铺子害了他呀。” 沈大夫人停顿一下又说,“你是他大哥,可有关心过他?要是你花些时间管管他,他遇事时,你多替他拿拿主意,或许就不会被沈云舒害死。” 沈儒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就因为我自小懂事,你便没有疼过我,我做错事,你非打即骂,希文做错事呢,你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他说的有些激动,“希文仗着你偏心,做了多少坏事?看上哪个姑娘就直接抢回去,看上哪家铺子,不是雇人闹事,就是放火烧了,再低价买去。他做的这些事,每一件都是我在替他收拾烂摊子,我做的这些还不够吗?” 他有了悲伤的语气,“母亲明明全都知道,可还是要怪罪我,难道母亲心里,希文比我更重要吗?如今母亲还把他死去的事,怪在我头上,孩儿真是寒心!” 沈大夫人本就伤心欲绝,心中的怒气没处发泄,沈儒文的质问正好点燃了她的怒火,便指着他说,“我生你养你,你的命也是我的!” “我的命不全是你的,也是我父亲的。”沈儒文说道。 “你给我滚,立刻滚,我没你这个儿子!”沈大夫人悲愤的瞪着沈儒文,手指指着门口。 “孩儿知道母亲心中一直怨愤我,怪我成为你的把柄。对,是你生下了我,也是你从不管我,只会利用我为你做事。既然如此不待见我,当初为何要生下我?”沈儒文问出了他心中一直隐藏的话,甚至带上些许恨意。 “要知你今日这么不孝顺,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人在与亲人吵架时,往往说些让人心寒的话,沈大夫人现在就是这样,说的话让沈儒文心寒了。 可能是沈儒文问了心里积压已久的话,也听到了意想中的答案,此刻他倒冷静下来,平静的说,“孩儿知道了。” 说完便走向门外,即将打开房间时,他又回头说,“既然母亲不待见我,我立刻离开沈府,出城去办我的差事,母亲放心,沈云舒的事我还会办。” 没有等待沈大夫人回话的意思,就推开房门,一走了之,全程。 沈大夫人见沈儒文真走了,她感觉心里空空的,忙追出去对他喊着,“儒文,儒文。” 这时沈儒文才走到院门口,奔走的脚步忽停顿一下,却没有回过头看母亲,又大步向院外走。 沈大夫人呜呜的大哭起来,扶着门框慢慢滑到地上。 奶娘方妈妈忙赶过来,蹲在沈大夫人身旁,劝慰说,“夫人想开些,大公子也是气急了,一时说了气话,夫人不要放在心上。老奴跟着夫人多年,知道夫人很疼大公子,只是他还不理解,等大公子有了子女,就会懂得夫人的苦心。” 沈大夫人靠在方妈妈身上,哭着说,“我怎么会不疼他,他是我第一个儿子,为了他,我心甘情愿为沈凌怀做事,为了他,我安守本份留在沈府,为了他,我又生下希文,就盼着有一日,希文能帮助他,沈家能帮他。我对他严厉,也是希望他能成才。万一事发,他不依赖沈家,仅靠自己也能活下去,他怎么就不懂呢。” “大公子在气头上,估计这会儿已经出了沈府,不如等大公子回来,夫人与大公子好好谈谈,把心结解开,也就没事了。要不夫人先写封信,让人带给大公子?” “把希文的后事忙完,再写吧。”沈大夫人在方妈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又忽然问道:“方妈妈,我手上的佛珠怎么不见了?” 方妈妈想起,前日夫人已经把佛珠扯断了,便回说,“夫人的佛珠断了,便吩咐老奴把佛珠送到佛堂摆放,夫人忘记了吗?” “送到佛堂了。”这一提醒,沈大夫人才刚刚回忆起来,“我是忘了。” ...... 沈晓小独自一人在灵堂守了一夜。 次日一早,沈梦悦、沈梦烟和王巧颜先大家一步,进了灵堂,把沈晓小赶了出去,她们三人进去跪着。 后来大家赶来抬棺时,只以为她们三个人守了一夜,完全没有提及沈晓小。 她们三人的举动,赢得了外人的赞美。 云舒与森柔也在约定时间,赶到了灵堂。 吉时一到,沈凌怀在悲痛欲绝之下,要求沈家子女都要出城送葬。 于是除了云舒及森柔外,沈家其他人又痛哭一场,才依依不舍的把云舒这些人,送出了沈府。 还在沈府门口痛哭一场,他们的重情告别,让能看到的人都看到了,也收获了不少同情。 然后才把云舒所在的送葬队伍送走。 经过冷清的街道,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 一路上,王巧颜与沈梦悦和沈梦烟扶灵走在前面,云舒与沈晓小则跟在后面。 到了下葬的墓地,举行完仪式,就正式安葬了。 立上墓碑,刻上墓志铭,云舒这些人再磕头告别,这场出殡就算完成了。 可是今日与往常不同,王巧颜打发走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了她及沈家四个晚辈。 她对四人说,“二老爷生前最喜热闹,也爱喝酒,特别是不远处的那家酒肆,二老爷常去捧场,为了祭奠二老爷,我已经把那酒肆包了场,我们这些沈家人,再去那里喝酒道别吧。” 沈梦悦点头认同,“父亲英年早逝,做后辈的理应送到底,父亲在地下也会保佑我们的。” 沈梦烟又恢复了先前的疯癫样,大喊大叫着,“只有害死父亲的人才不敢去呢,该死该死!” 今日走的路有些多,沈晓小本就身体差,此时她已经累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就不去了,怕给你们过了病气。” “那就是你害死的我父亲,我这就宣扬出去,就算没人信,也是你的污点,看你如何做人。”沈梦悦用力推了沈晓小一把。 沈晓小本来就站不稳,这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可怜的低声说,“不是我,我没有。” 可没人再搭理她。 “沈云舒,难道你也不去吗?是想直接承认杀死二老爷吗?”王巧颜质问起来。 “关你什么事!有证据就去告我,没证据就闭嘴!”云舒可不惯着她,尤其是这种荒山野岭,于是她转身就要走。 却让沈梦悦以身拦住,“六妹妹,曾听闻你歹毒冷漠,我还不信,今日倒有些信了,五妹妹摔倒在地,你不看一眼,更没有伸手相扶,的确冷漠。你只要走了,我就让世人都知道,是你杀了我父亲。你是不怕的,可你是否想过三伯父和三伯母?她们会让人指指点点的。” “你们说来说去,无非想让我去喝酒。”云舒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人。 “怕了吗?”王巧颜抬起下巴挑衅道。 云舒回道:“激将法而已,对我不管用。” 王巧颜刚要说话,云舒又说,“你们也说我歹毒冷漠,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不怕我六亲不认,把你们一块杀了?” 她环视一圈挑衅的三个人,再盯着王巧颜说,“真的让我去吗?” 王巧颜让她盯的心里发毛,躲避开她的眼神,垂眸继续挑衅,“你敢去吗?” “好!我去!”云舒朗声说道。 她越过王巧颜,向那个酒肆的方向走去。 路过沈晓小时,看了她一眼,没有上前扶她,直接走了。 但沈晓小在被她看了一眼后,似乎看出了鼓励的用意,便用力爬起来,跟上了她的脚步,走在她身边。 云舒转头对沈晓小说,“你来了。” 沈晓小柔声回道:“嗯,我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结伴而行。 第九十三章 离我远点 没过多久,五人来到了那个所谓沈凌炎生前常去的酒肆。 刚一进去,一个热情好客的小二,迎上来,简单确认完是提前预约的客人,便引着五人来到一个包间。 这个包间处于中间,左右还有其他包间,皆紧闭房门,不清楚里面有没有客人。 从进了酒肆的大门,至来到包间,这一路上,云舒见了满脸堆笑的小二,十分好说话的掌柜,可就是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冷清。 这个酒肆的陈设一眼看去,并非新建,因常年接客,显得破旧却干净整齐,视觉上来看,确是经营多年的正经酒肆。 但云舒总觉得这里欠缺“人气”,就像一个长久没人住的地方,突然打扫干净用以接待贵客。 可王巧颜这个与夫君不合的新婚妻子,却说沈凌炎在世时,常来光顾这里。 沈凌炎虽不是家财万贯,也是要脸面的文人,怎么会大老远来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吃饭喝酒。 况且掌柜和小二都说酒肆建此五六年了,来往的过路客人不少,但云舒一路走来,未见到半个人影。 如此看来,这里到处透着矛盾。 因此云舒提高了警觉。 她们坐在包间里,王巧颜与沈梦悦熟稔的闲聊着,从小时候聊到长大,似乎有说不完的开心事,全然没有搭理云舒之意。 小二陆续端来几盘精美的菜肴,搬来一坛好酒,放下五个海碗,为客人们倒满酒,才关上包间门,退了出去。 王巧颜端起满酒的海碗,说道,“我们来了二老爷常来的酒肆,喝了二老爷常喝的好酒,坐了二老爷常坐的包间,算是尽了心意,我们最一次相送二老爷!” “父亲一路走好!” 见王巧颜一口干了这一海碗的酒,沈梦悦和沈梦烟也干了。 云舒把碗贴在嘴边,没有立刻喝下去,因为她知道酒中有添加物,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只要喝下去,一柱香时间,就会全身瘫软无力,若一日吃不到解药,还会毒发身亡。 她悄无声息的用指尖触碰碗中酒,太乙镯的镯息净化了酒中毒药。 在王巧颜殷切的期盼下,云舒喝下了这碗酒。 沈晓小见云舒把一大碗酒喝光了,百般犹豫后,也一口接一口的,终于在半柱香时间,把面前的大碗酒灌入腹中。 可刚咽下最后一口,她就感觉胃里翻滚,急忙捂住嘴巴,向包间外跑去。 王巧颜不介意少一个人,继续举碗,还说出一堆冠冕堂皇的话,盯着云舒把酒喝干才坐回去。 就这样接二连三的,几人喝完了一大坛酒。 除云舒外,她们都醉的东倒西歪,包括吐两场回来的沈晓小。 “好迷糊,陪我出去透透气。”王巧颜醉眼朦胧的说。 “我陪你出去。”沈梦悦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拉住同样站不稳的王巧颜,一同往门外走。 “我也去。”沈梦烟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嚷嚷着踉跄的追上去,扶住王巧颜的另一只胳膊。 三人互相搀扶着出了包间。 “抱歉。” 她们走了不一会儿,沈晓小又感觉胃里咕噜噜翻滚,道了声歉,便捂嘴晃出去了。 待四人全有理由离开了,包间里便只剩下云舒一人,她拿过几人的酒碗,用太乙镯检查一遍。 原来只有云舒用的海碗,涂抹了无色无味的毒药。 她还在思索,外面已经有了细微的脚步声。 忽然间一支箭矢射穿房门,飞越进来,直直钉在云舒身旁的墙面上。 或许是因房门关闭,弓箭手看不准云舒的具体坐位,只能估摸着射击,才会没有一剑射中要害。 接着就是第二支,第三支...... 依旧很有章法,却没有命中云舒要害。 云舒在箭雨中小心躲避,后来还把桌子掀翻,上面的餐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她用桌面对着房门立起来,自己躲在桌面后面。 桌面不一会就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还好云舒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真会抓狂。 一番箭雨过后,房间内外瞬间安静下来,掉跟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云舒轻轻来到房间唯一的窗户旁,想从窗户向外看,推了几次也没有推开。 哪怕用了大力气,也不行。 仔细一看,原来窗户被人钉死了,只有强硬破窗一条路,但不清楚窗外情况,房门外尚且有弓箭手候着,很难想象,窗外会有多少人等着她。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已经射成马蜂窝的房门,忽然给人踹开。 “杀了她!” 一伙健硕高大,又护卫打扮的人冲了进来,随着其中一人的一声令下,大伙纷纷举刀向云舒劈来。 云舒右手忽然多了一炳短刀,她脚步极快,在护卫们中间穿插击杀,还时不时释放出太乙镯的镯息,用镯息形成的雾柱击穿敌人心脏。 “不能让她活着。”那个发号施令的陌生声音又响起了。 似乎又有人不要命的挤进包间。 这样一对多的清形下,云舒边杀边向门外突围,但杀了一拨又进一拨,不大的包间里,不多时就堆满了横七竖八的新鲜躯体,打斗空间压缩的愈发小,只得踩在带着余温的尸体,不停的搏斗。 可门外依旧有人源源不断的涌进来,云舒不知外面究竟有多少人,她只专注于反击。 终于,她不计疲劳,没有因人多而灰心,当她的短刀从最后一人的心口拔出,这场战斗也完结了。 云舒本就染满鲜血的浅紫色衣衫,又添上那人的一抹鲜红,这个时候的她,衣裙和鞋面都变了色,手上也挂着血珠,就连俏脸上,也有喷溅的血迹。 一眼看去,就像从尸堆里爬出来似的。 就是这样一个她,握着滴血的短刀,一步一步地踏着尸体,踩着破碎的房门,向包间外走去。 此时的酒肆大堂里,站着王巧颜四人,连沈晓小也在其中。 她们身后还站着十多个手拿宽刀的护卫,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那些人看到云舒活着出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吃人的魔鬼! “沈云舒,你真是命大,这么多人都没能杀死你!” 云舒向前走几步,王巧颜几人便惊恐的后退几步。 “六妹妹,你怎么样?” 只有沈晓小担忧的看着云舒,并不害怕,还要朝云舒跑过去,可是却被身后的护卫一把扯住胳膊,她力气不够,实在挣脱不得,只得大声说,“刚才她们抓住我,我没法通知你,六妹妹快逃吧。” 云舒扫了沈晓小一眼,却没有回话,继续向前走。 她知道方才这些人全装醉离开包间,至于沈晓小因呕吐离开,是真是假,是巧合还是避险,她没有去猜测。 从始至终,她也没有听到沈晓小发出的任何声音,或许是打斗声太大,盖过了沈晓小的蚊子声,也或许是护卫捂住了沈晓小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音。 哪怕沈晓小真是趋利避害,看到云舒有能力活着出来,才加以解释,云舒也不予理会。 “收起你那烂好心!人家根本不领情,连正眼都不瞧你,你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人家心里只有父母和弟弟,还有那些狐朋狗友,你算什么东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王巧颜轻蔑的看着沈晓小,嘲讽着。 “沈晓小,到了这时候,就别装善良了,方才怎么不叫她小心?怎么不冲进去帮她?还不是与我们一起,站在外面等着,现在看她活着出来,你才装好人,呸!别忘了,她杀人不眨眼,如今不是你死就是她亡!”沈梦悦从旁说。 沈梦烟也一改先前喊打喊杀的疯癫,一脸不屑的说,“既然她要装善良,就松开她,让她过去,陪沈云舒一起死!” 又憎恨的面对云舒,“今日你就死在这里,给我父亲母亲和二哥陪葬!我装疯卖傻,就是为了有一日能要了你的命!” 沈晓小急的快哭了,赶忙辩解,“不是这样的,是你们拉住我不让我上前,我声音小,六妹妹没有听到而已,六妹妹也是我们的姊妹,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还想杀她不成?” “既然这么想她,那你去找她吧。” 王巧颜示意护卫松开沈晓小。 沈晓小没了束缚,却愣在了原地,没有立即跑过去,她咬着嘴唇,耳边传来王巧颜几人的嘲笑声,犹豫再三,还是磕磕绊绊的奔向云舒。 云舒只是瞥了一眼沈晓小,没有大家预料中的感动,也没有嫌弃,只是没有回头的说,“离我远点!” 不管沈晓小为什么选择她,她都不可能完全信任她,更何况离她太近容易误伤。 沈晓小听到这句冷语,乖乖的退出几米远,与云舒保持了一大段距离。 “沈晓小,你这不是自找没趣吗?人家沈云舒认为你是累赘,看不上你,现在滚回来,你还能跟我们一起活着出去。”沈梦烟讽刺道。 沈晓小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一次言语反击,“谁能活着出去还不好说,如果你们死了,我也不会救你们。”她似乎是豁出去了。 “好!你陪她一块死吧!” 王巧颜说完,一挥手,“连那个病秧子一块杀了。” 云舒却皱起眉头,不悦的看了眼沈晓小。 不知该说沈晓小聪明还是糊涂,如果沈晓小刚才不挑衅,老实的闭嘴等在一边,或许就不需要云舒分神保护。 可是如今,她还要留意沈晓小的安全。 这些护卫都是王巧颜从王家带过来的,听到主子的吩咐,立马朝云舒扑过来,还有一个护卫向沈晓小杀去。 第九十四章 留下遗言 眼见那护卫的宽刀,劈向沈晓小的脖颈,而沈晓小吓的忘记逃跑,呆愣在原地。 云舒眼疾手快,释放镯息形成的雾柱,直接击穿那护卫的胸口。 因为云舒这一击,让护卫们发现,沈晓小此时成了云舒的弱点,攻击沈晓小,云舒也会分心,应对不暇。 于是还在与云舒战斗的十多个护卫,有半数奔向沈晓小。 云舒不想陷入这种被动的状况,才会刻意回避沈晓小,哪知计划没有变化快,只得脚下发力,快速冲到沈晓小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跟紧我!不许乱跑!” “好,我跟紧你。” 沈晓小已经回过神来,没有惊叫,也没有再发愣,而是颤抖着双脚,努力跟在云舒身后,一步也不离开,说话也带着颤音。 云舒也特意放慢脚步,不再向前冲杀,只是守在原地,专注于眼前的厮杀,一刀插入敌人胸口,同时一手释放镯息,击杀另一人的心脏。 过了一柱香,云舒杀掉了最后一个护卫。 “啊!” 拔刀的那一刻,鲜血喷溅在沈晓小蜡黄的小脸上,吓的她立马喊叫一声,并用袖子忙擦拭脸上血迹。 云舒则盯着王巧颜问道:“还有什么招数,全使出来!” 她嗜血的模样,冷漠的声音,冰冷的眼神,使得王巧颜连连后退,四周一看,已经没了帮手,便服软了,“与我无关,是沈儒文让我这么做的,这个酒肆也是他找的,你杀的掌柜和小二,也是他派来的,我的护卫都死了,放过我。” “沈儒文?那晚死在沈希文院中的杀手,是你的护卫,这事不仅我知道,沈儒文也知道,可他却没去找你,还让你安排人来杀我。我看他连你也不想放过!”云舒垂手握着滴血的短刀,放慢脚步,边说边向王巧颜靠近。 而沈晓小依旧坚定不移的跟在她身后。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杀我,我和他是同谋。”王巧颜摇头,嘴上说着不相信,身体却实诚,她忽的奔向酒肆大门,企图跑出去。 还没到大门,外面瞬间窜起熊熊大火,她却对着门外大喊,“放我出去,沈儒文,你答应过我,只要按你说的办,你就会保密,不会把我毒害沈凌炎的事说出去,快放我出去。” 没人应答她,又大喊道,“你怎么敢杀我?贵妃是我姑姑,王尚书是我父亲,我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沈儒文,你个阴险的小人......” 她似乎疯了,对着燃烧的大门叫喊,却不懂得另想他法。 烧毁的一根房梁,正巧砸中她头顶,把她压倒在地,她当场便没了声音。 沈梦悦和沈梦烟吓蒙了,哭着喊着让沈儒文救她们,放过她们,可是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沈晓小依旧颤抖的跟在云舒身后,云舒走哪,她走哪,真是寸步不离。 而云舒呢,大门刚起火时,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她感到整个酒肆一圈都在着火。 她在酒肆四处寻找,终于寻得两张薄被,忍着火焰熏烤,摸索到厨房,把薄被在水缸中浸湿,一张自己批在身上,另一张则给了身后的沈晓小。 “张嘴!” 她还拿出一粒药丸塞进沈晓小口中,这粒药丸可以保护沈晓小的重要脏器不受损伤。 再整个人跳进水缸,浸湿了自己,也浸湿了手帕。 跳出水缸后,用湿手帕捂住口鼻。 “照做!” 沈晓小听了她的话,也学着她跳水缸,用湿手帕捂口鼻。 待她领着沈晓小再次返回大堂,已经浓烟滚滚,氧气稀少,又热又闷,十分难受。 沈梦悦和沈梦烟也因憋闷缺氧,倒在地上,窒息昏迷了。 酒肆里能见度极低,除了浓烟就是大火,再不出去只有死路一条,窒息后再被烧死。 “用湿被护住脑袋,跟我冲出去,记住,不能停歇!” 云舒不是征求沈晓小的意见,而是命令,说完也不等沈晓小回话,她就先护住脑袋,用湿手帕捂住口鼻,踹开燃烧的大门,急奔出去。 “记住了!” 可能云舒冲出去的速度太快,她已经到了酒肆外面,沈晓小才回话。 然后沈晓小一咬牙,心道:拼一回,死就死了! 便护住脑袋,从云舒踹开的大门冲出去,可视线不好,她跑歪了,直接撞在燃烧的门框上,反弹的向后仰。 云舒忙动用镯息,加速奔跑,一把拉住沈晓小扬起的小细手,避免沈晓小仰面倒在火堆里。 可就在此时,云舒后背忽然吃痛,感觉有东西刺进了后背,但她还是忍痛将沈晓小拽出了酒肆。 “六妹妹,你后背中箭了。”沈晓小出了酒肆就软倒在地上,正巧看到了云舒的后背。 “站起来,赶紧走!”云舒眼睛看向四周,现在是下午,阳光刺眼,并不能看清周围一切,况且还都是长满茂盛树木的山坡。 与先前一样,云舒在前面小心的在前面走,沈晓小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躲起来!” 云舒话音还没落,就已经如离弦的箭,向右边的一个山坡飞去。 过程中又躲开两只飞箭,在一棵大树后,抓到一个弓箭手,她没有质问,一刀将他了结,拿起他手中的弓箭,再卸下他身上的箭娄,回到了沈晓小躲藏的石头处。 “后背的箭我够不到,你把它给我拔下来!” “我没拔过,不敢。”沈晓小颤抖着声音说。 “别墨迹,快点!” 如今还没有脱离危险,哪是矫情的时候,而且云舒的神经紧绷,插入后背的箭又疼又碍事,也没空跟沈晓小解释,她说什么沈晓小照做就行,容不得啰嗦。 “快点!想死这吗?” 见云舒声音愈发冰冷,沈晓小只得颤抖着,咬着嘴唇,双手握住箭矢,闭着眼睛,用力一拔,再赶紧扔掉拔出的倒钩箭。 “怎么办,你后背不停的流血。” “走吧!” 云舒不想再耽误时间,后背没有了障碍,便可以继续回城了,至于流血,眼下对于她来说,倒是一件小事,太乙镯就能修复好。 依旧是云舒在前面走,沈晓小跟在后面。 没走多远,从两边的山坡上,下来了六个人,一身奇装异服,并不是长衫长靴,而是短衣长裤,腰间佩剑,一派江湖人士的打扮。 “命真大,我们放火烧了整个酒肆,也没烧死你,可你命不好,遇到我们,留下遗言,送你上路!”一个五大三粗的江湖人说。 看样在酒肆里,云舒杀的那些人是第一伙人,眼前的是第二伙人,看样沈儒文不杀她不罢休啊。 第九十五章 一个狐裘杀手 “遇到我,你们命也不好!”云舒冷冷的说。 “大言不惭!”五大三粗的江湖人怒呵一声,便率先握拳,朝云舒锤来。 云舒与她们有一段距离,便对沈晓小说,“躲起来!” 这一路上,沈晓小已经习惯了云舒的命令式说话,于是她又寻到一个大石,隐蔽其后。 眼看那江湖人快到眼前,云舒右脚大迈一步,从箭娄抽出一支箭矢,拉弓,瞄准,射出,一气呵成。 “嗖!” 还在奔跑中的江湖人,瞬间射中胸口倒地。 云舒射完第一支箭,又立即抽出第二支,第三支,同时射出。 “嗖!” “嗖!” 那边又倒下两人。 如此顺利,也有云舒出其不意的功劳,那些人并没有想到云舒会用弓箭,射击还如此精准,箭箭致命。 来的六个江湖人,三箭过后,就变成了三个人。 他们冲向云舒的脚步有了停顿。 云舒又射出第四支,第五支,第六支箭矢,分别射中那三人的大腿,手臂,腹部。 在他们有防备的情况下,云舒也没指望一下就命中目标。 可云舒没闲着,射出箭矢后,她加速冲上去,两刀了结了两个人。 剩下最后一人撒腿就往回跑。 云舒又拉弓,瞄准,射出。 “嗖!” 箭矢正中这人后背,云舒走上前,仔细看着这人,没有遮面,面貌直接暴露在她面前,或许没想过她会活着吧。 云舒认出他,正是沈儒文的近身护卫长生,在沈凌炎的丧礼上,长生跟在沈儒文身后,所以云舒记得他。 “有要说的吗?” “杀了我,我也不说。” “好!” 云舒一刀刺入他心脏。 既然不说,她也不想浪费时间询问,反正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沈儒文。 杀了这第二拨人,云舒又领着沈晓小,继续往回城的方向走。 终于快走出这片荒凉的山路。 不料又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怪人,慵懒的站在马路中间。 云舒越走越近,看清了那人的样貌,身穿青色狐裘,雍容华贵,价值不菲,毛绒绒的领子看着很暖和。 可现在正值夏天,还是三伏天,穿狐裘真的不热吗? 沈晓小从云舒身后探出头来,柔声问,“这位大侠,你热不热?需要到树下凉快会吗?” “你嘴巴是租来的?那么多话。”他直接怼回去。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屠人景。”又慵懒的指着云舒说,“我是来杀你的。” “你确定吗?”云舒反问道。 她觉得这人有些奇怪,说是来杀自己,可没有从他眼里看出任何杀意。 “我屠人景玉树临风,自然言出必行。”屠人景自恋的说。 “今日我累了,改天吧。”云舒说着,就继续朝屠人景所站的方向走去。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要好好把握哦。”屠人景循循善诱的说。 “那人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呵,有趣!你一身血污,难不成用血水洗澡了?我玉树临风,哪能出卖雇主,死了这条心!” “那就......” 云舒听了便想作罢,可刚开口,却被屠人景抢先了,“我收了那人二千五百两,双倍的话是五千两,我屠人景讲信誉,童叟无欺,一口价,五千两,付钱!我去把那人杀了。”他声音透着魅惑。 沈晓小瞪着眼睛,声音小如蚊子,诧异道:“你方才说不出卖雇主,为了五千两,还是出卖了。” “相由心生,你人丑陋,看世界也是邪恶的,我不介意为民除你!”屠人景又怼回去。 沈晓小便紧闭嘴巴,躲在云舒身后,不敢再吭声。 “明日我有事,后日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反正一锤子买卖,云舒才不管屠人景为何出卖雇主,有没有职业道德。 “趁还热乎,我现在就交人!”屠人景发出魅惑的笑声,飞走了。 云舒继续往前走,没走一会儿,屠人景拎着一个脑袋回来了,还随手扔在她脚边,“就是这个人,我屠人景很讲效率,要的就是速度。” 那个脑袋用乱发遮挡着,看不清脸,云舒躬身要去撩开头发看相貌,她对屠人景的行为感到蹊跷,再有效率也不能这么快吧,似乎连三分钟也没到,除非就在附近。 她看人脸的动作,被屠人景制止住,“五千两,概不赊账!” “你要强买强卖?反正人都杀了,我又何必付钱!”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后日我去你家里逮你,五千两,堵门要账!哈哈。”屠人景又发出魅惑的笑声,扔下一个包袱,“里面是两套旧衣服,我免费赠送,买一送二,多仗义。” “哪来的?” “还用问吗?”屠人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云舒,“当然是偷的。”再次发出魅惑的笑声,飞走了。 这次没有再回来。 他走后,云舒撩开脚边那个人头的头发,一看就乐了。 想她云舒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第一次被一个三伏天穿狐裘的杀手,讹诈了五千两,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原来这个人头,正是沈儒文的护卫长生所有,而云舒方才刚把长生杀掉,一定让他看去,她终于弄清楚屠人景光速取人头的原因,感情真在附近。 而他之所以出卖雇主,也因为雇主死了,没必要再杀云舒,说不定钱也没拿到呢。 然而他却用这个死人头,讹诈云舒五千两。 常在河边走,怎能不失鞋。 云舒把人头扔到路边,再打开屠人景留下的包裹。 刚解开包裹活扣,一股刺鼻的汗臭味扑面而来,直钻进她鼻中。 这衣服几年没洗了?臭的让人无法忍受。 可穿着臭衣总比身上的血衣强。 于是她和沈晓小忍住呼吸将衣服换上,再用手帕捂住鼻子进了城,沿途路人远远便闻到这股臭味,纷纷捏鼻躲开,显出嫌弃的目光。 两人只露出眼睛,低头看着鞋尖走路,在嫌弃声中,回到了沈府。 云舒本想进了城先买身新衣换上,可她实在太臭,没有店铺愿意接待她,还把她撵走,倒是可以回到水云间换衣,可又不想惊扰到水云间的客人,最后只得强忍臭气和异样眼光回去了。 刚进了沈府大门,云舒就火烧尾巴似的,飞奔回如意阁,换下这身令人作呕的臭衣,再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待她收拾完躺在院里的摇椅上,太乙镯已经将她身体调理如初,身上的小烧伤变成滑嫩的皮肤,后背的箭伤也没了踪影。 “子依,把这瓶药膏送给五小姐。”当初冲出酒肆时,沈晓小身上也留下大小烧伤,这瓶药可以为她治疗。 “五小姐沈晓小吗?”子依接过小姐手中的药瓶,她想不出,小姐为何忽然送药给五小姐,除了今日一起回来外,明明没有接触过。 “对,去吧。” “是,小姐。”确认无误后,子依才出了如意阁,向沈晓小的院子走去。 傍晚时分,城外大火的事传回了皇城,经过府尹极有效率的排查,很快确定了,是出城安葬的沈家人,于是府尹紧急通知了沈家,又通知了王家。 于是王家领回了烧焦的王巧颜遗骸,沈家拉回了沈梦悦和沈梦烟。据说去的人分不出哪个是王家的,哪个是沈家的,最后通过辨认骨骼上的饰品才认出。 王巧颜的腕骨旁有个金手镯。 另有两个骨架挨在一起,旁边除了骨头就是灰,没有任何饰品,也可能融化了,便推测这两具残骸属于沈梦悦和沈梦烟。 而皇城人一致认为,沈家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沈凌炎的丧事还没办完,就着手准备沈希文的后事,哪成想沈梦悦和沈梦烟也出事了。 自从云舒和沈晓小回了沈府,沈府里便不再安宁,准备沈希文丧事的同时,还要顺便采买另外两位小姐的,王家因莫名失去唯一的女儿,也带着下人来沈家讨要说法,争执不休之下,还动了手,见了红,不过都是下人受的伤。 加之沈凌炎死前留下的赌债还没还清,赌坊的人隔三差五来吆喝要债。 沈家的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这些都是子婳打听来的消息,通通告诉了云舒,她又说,“沈大夫人又气晕了,大夫来看过多次,药方开了,汤药也喝了,可就是不见好,府里人说,大老爷和王家决裂了。” “大公子真阴险,骗小姐去送葬,还打算害小姐,幸好小姐功夫好,小姐,再有这么危险的事,一定要带着子婳,子婳舍命也会保护小姐,不会让小姐像今日这样受伤。” “我没事,放心吧,交给你的菜谱做的怎么样了?”云舒问着。 “已经做出一个了,我端给小姐品尝。”子婳又跑进厨房,端出一碟青菜,放到云舒面前。 云舒捏起碟上摆放的筷子,夹了一只青菜,慢慢咀嚼。 “味道不错,子婳确实聪明,待你再做出几个菜肴,我们就开食肆。” “真的吗!我也能为小姐挣钱了,那小姐继续休息,我再去研究研究,争取早日开食肆。”子婳把这碟青菜放在桌子上,留给云舒继续吃,她则返回厨房,继续忙活了。 第九十六章 踏青 次日天已大亮,沈府还在繁忙的筹备丧礼。 云舒却来到水云间,与南宁知一起,向沐家而去。 因要给沈凌炎守灵,便推迟了出城踏青,改为今日。 待两人到达时,沐青与沐斯年早已等在大门口,招呼云舒上了第一辆马车,便向城外出发了。 除了云舒所坐的第一辆马车,后面还跟随两辆载满货物的马车,里面装着桌椅板凳,点心吃食,酒水茶饮,能想到的大多都有。 三辆马车排着队出了城门,又行驶一段时间,忽然停下来。 云舒挑开侧窗车帘,向前方看去,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沐斯年与南宁知骑在骏马上,立在云舒所坐马车的正前方,迎面还有一辆豪华大马车,目测四个大男人平躺在里面,也不拥挤,足以证明马车之大。 车夫目光如炬,坐姿挺拔,一看便知受过军士训练,常年习武。 除车夫外,大马车周围再无其他随从。 这辆马车如此耀眼,外面还挂着更显眼的“瑾”字,这么招摇,想不认得都难。 云舒自然也识得,有一日夜晚她喝多了,误以为是沐夫人准备的马车,稀里糊涂上错的就是这辆,还与马车主人,在马车上打了一架。 这辆马车的主人正是耀国的瑾王,韩瑾,耀国只有他一位亲王,为了省事,大家便直呼为王爷,将封号“瑾”给省略了。 她与这位王爷有过几面之缘,但次次不欢而散。 王爷有一大爱好,尤其愿意送姑娘手镯。 云舒实在不想跟他打交道,偏偏今日又遇到。 难道也去踏青? 目光如炬的车夫,撩开马车门帘。 只见车厢里的王爷正襟危坐,直视正前方。 “王爷!”南宁知看到马车那一刻,便知里面是谁了。 “瑾,很守时啊。”沐斯年洒脱一笑。 王爷不为所动,依旧冷峻的说,“在哪?我时间有限,快去快回。” “等不急了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哈哈,跟我走!”沐斯年大笑着扬鞭,先一步策马向前。 沐斯年在前,王爷的豪华马车紧随其后,虽然这辆马车看着笨重,可是拉马车的几匹马儿,个个膘肥体壮,实际行驶起来,十分稳当,速度很快,完全跟的上沐斯年飞奔起来的骏马。 云舒坐的是官家马车,比普通百姓的马车大些,坚固些,也仅此而已,所以行驶起来没有那么快。 不一会儿就看不见马上的沐斯年,也看不王爷的马车了。 从对话中云舒明白了,这位冷酷王爷也是去踏青的,还跟她们一起! 南宁知骑马的速度并不快,与云舒所坐马车的速度保持一致,哪怕官路安全,也要保护着云舒及这三辆马车。 “云舒,王爷与我哥哥是好友,总是私下见面,这次破天荒的与我们一起踏青。”沐青搂过云舒肩膀,解释给她听。 “你也常见王爷吗?”从沐斯年直呼王爷大名,云舒便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不常见,大多是我哥去找王爷,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见王爷。王爷冷若冰霜,能冻死人,不见也挺好。” “我也这么认为。” “就知道我们想法一致,谁要是嫁给王爷,可就惨喽,每天面对一张冷脸,不过倒是真英俊,全耀国的姑娘其实都想嫁王爷,但都怕他一个不高兴,把人给咔嚓了。” “英俊能当饭吃。” 况且这个男人还高大帅气,有钱有权,除了冷着脸,爱抹别人脖,也算是钻石王老五,但何以会至今没娶妻呢? “那也没用,没人敢嫁,曾经皇上为他赐过婚,正常人会派教养嬷嬷去女方家,教授规矩,可王爷却不同寻常,带着几个护卫就去了,让护卫教导女方习武,女方每日天不亮就扎马步,在烈日炎炎下,一站就是大半天,哪里受的了?于是女方父亲就哭到皇上跟前,祈求皇上收回承命,后来皇上还传来王爷问话,哪知王爷说,王府女主人不能手无缚鸡之力,否则对不起铁骨铮铮的将士。” “成婚与将士有什么关系?”云舒也纳闷了。 “皇上也这么问了,王爷回说,万一有战事,王爷手握重兵,王妃自然也要身先士卒,披肩挂帅,所以必须习武,还要与将士比试过招。后来女方吓的得了癔症,整日噩梦不断,女方父亲再次哭到皇上跟前,皇上只好收回成命,赐婚一事就此作罢,从此耀国没有姑娘敢嫁王爷。” “王爷娶妻还是娶帅呢?”云舒觉得能轮到王妃披肩挂帅,那定是王爷出了意外,或者国破家亡之际,否则哪需要没有实战经验的妇人做帅。 “所以没人嫁。”沐青也不理解王爷的这种行为。 “马上就到了。”马车外的南宁知回过头来,对着马车厢内说。 “知道了,不要偷听我们说话。”沐青大声对外面说。 “背后议论人要小声些,我哪里想听,是你声音太大,我不听都不行。”南宁知语气带着无奈。 “臭狐狸,你就是好奇,就是偷听!” “云舒,你来评评理。” 云舒看着气鼓鼓的沐青,便对外面说,“要我说,打赢的就有理。” 马车也停了,她说完就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留下南宁知和沐青二人,原地争论。 没说几句,沐青又大打出手,南宁知又高兴的左右躲避。 云舒下了马车,直接来到沐斯年身旁,看了眼王爷的豪华马车,问道:“他的到来,不是凑巧吧?” 沐斯年依旧洒脱的淡淡一笑,“他就是我说的病人,如今病人送上门来,你可愿意为他诊治?” “既然答应过你,哪里都可以,只要安静无人即可。”云舒明白了,沐斯年说过请她帮忙医治友人后,却迟迟不见他来想请,原来是在寻找机会,如今就是机会。 “抱歉,他身份特殊,在这里无人监视,方便你医治,还望沈小姐见谅。”沐斯年诚恳的解释,也为没有提前告知而道歉。 “无妨。” “只要天下有名的大夫,我都请来为他诊治过,包括号称医术天下无双的神医,依旧治不了他的病。”沐斯年有些失望。 “他得了什么病?”云舒问道。 “每个大夫的看法都不相同,你看了便知。” 第九十七章 得了怪病 云舒第二次登上这辆豪华马车,没有了上次的剑拔弩张,只是安静的挑开车帘走了进去。 王爷听见有人进来,依旧闭目养神,没有睁开他高贵的眼皮,只是淡淡的发出富有磁性的嗓音,“你乃将军之女,不要做坑蒙拐骗,欺世盗名的恶徒!” “是不是恶徒,看过才知。”云舒大大方方的坐在王爷身侧。 王爷仍未睁开眼睛,“离我远点!” 云舒对王爷傲慢的态度不以为然,认真的说道:“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更何况我不会隔空治病,需要把脉,你自己伸手还是我强来?” 这会儿王爷才缓缓睁开他有神的大眼睛,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头,把右手伸过去,“看你有什么能耐!” 为他看病还这么高傲,要不是已经答应过沐斯年,她早走了,才不会留在这里看冷脸。 云舒将手指搭在他脉搏上,太乙镯的镯息游走在他体内,寻找病灶,探查病况。 随着镯息愈发深入,她的眉头也渐渐起皱。 他病的十分重,重的快要死了,绝活不过今年。 他体内的器官全部无缘由的慢慢衰竭,没有任何病因,不是中毒,也判断不出衰竭最严重的器官,因为所有器官衰竭程度完全一致,分不出哪个是主因,好似被死神锁定,没有缘由的让一个人死去。 这个病在现代叫多脏器衰竭,大多发生于七十岁以上的长者,或者遭受感染、创伤、休克及大手术等损伤后,可是王爷还只是二十多岁的轻壮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病来的都很蹊跷。 怪不得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说不出所以然。 现代文明社会尚且没有有效的治愈手段,何况医疗技术匮乏的古代呢。 “治不了直说,本也没指望你。”王爷看到她皱起的眉头,不屑的说。 她收回手臂,抬起脑袋,看向王爷,实事求是的说,“你快死了,最多活到年底。” 王爷双眼微微闪了闪,脸上并无惊讶神色,也看向她,“只有你说了实话。”停顿一下,又问,“可能治?” 他没有任何表情,语气稳的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她认为他是知道自己病情的。 “找不到病因,我无法确定。” “也好。”王爷脸上依旧没有变化,眼眸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失望。 “我能为你治疗,使你身体恢复如初,但不保证治愈,有复发的可能性。”云舒依旧如实说。 她可以用太乙镯修复衰竭器官,却不能保证以后无忧,毕竟这病太奇怪,正常人器官衰竭到这种程度,都会陷入昏迷,但他除了有生不如死的剧痛感,并没有其他症状。 听了这话,王爷冷声问道:“条件是什么?” “相信我!” 他随口问:“我得了什么病?”对眼前的小姑娘存疑。 “多脏器衰竭,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 她肯定的说,看出王爷的不信任,也一直在试探她,如果如实说,病人依旧不信,她也没辙。 王爷沉思良久,终于说道:“我只信你一次。” 沐斯年搜集了很多大夫为他诊治,不乏号称医术天下无双的神医,各种叫的上名号的江湖郎中,各国有名的大夫,甚至皇宫里的资深老太医。 每位大拿诊治前,见过外表毫无病态的他,全信誓旦旦,不以为然,可是探查完他脉搏之后,又都蹙眉,说些听不明白的医学用语,总结起来,大概意思就是不治之症,只能等死,问起得了什么病,他们又都叹气且思考,最后各说出一个不同的疾病,便溜之大吉。 他了解自己病情,也没有对治愈抱有希望。 奈何沐斯年不死心,只要听得哪里有名医,都会想尽办法求请来,哪怕他多次规劝,也依旧不言放弃。 这次请来云舒为他医治,也是沐斯年坚持不懈的游说,他才同意。 既然来都来了,云舒也请了,那就让她诊脉一番,也好让沐斯年彻底死心,以后不必在这方面浪费心思。 “我治疗后,你如同正常人,因衰竭引起的剧痛也会消失。”云舒说。 所有器官同时衰竭,从沐斯年口中得知,他每日还坚持练功,这种衰竭带来的蚀骨疼痛,时时痛不欲生,堪比孕妇生产前的十级疼痛,把全身骨头敲碎的痛感,也不过如此罢。 可是从王爷脸上看不出半分异样,不探查脉息,并不会知道他忍受着这样的剧痛。 是什么强大的信念支撑着他? 她不得而知。 “疼痛而已,无关痛痒。”王爷依旧冷冷的说,并没有把疼痛当回事。 她认为他实在是个狠人,能忍常人不能忍的病痛,不然就是思维超群,把困住灵魂的那副皮囊,当作身外物,无用就抛弃。 “命是你的,你随意。”她说。 “想要什么报酬?”王爷不相信她会免费治疗。 “我答应过沐公子为你诊治,便会履行承诺。” “何时开始?”王爷的话言简意赅,问的都是想知道的。 “现在。” 她站起身,走到车厢前,撩开车帘,对着几米外的沐斯年喊道:“我需要安静,不能让人靠近。” 沐斯年本就面对着马车,时刻等着云舒的诊疗结果,如今听得这话,回忆起她为娘治病时,也作出这样的要求,便回道,“我守着,你尽管放心,一只苍蝇也放不进去。” 此时,云舒身后也有个声音传入耳中。 “冷炎,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叫冷炎的车夫中气十足的回答,他一下子跳起,由赶马车的坐姿,变为站立,身姿挺拔,目光凌厉,背对车厢,在车帘外坚守。 来这里许久,云舒第一次听到冷炎出声,还只说了一个字,这个名字很适合他,不过“禁言”会更贴切。 面前有了冷炎,她便放下车帘,回到王爷身边,“现在为你治疗。” “嗯”王爷点一点头,把手伸到她面前。 “不要这样警惕的盯着我。”她拿出一粒药丸,“吃下去。” “为什么?”王爷似乎并不想吃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要问,吃不吃?”云舒语气强硬起来。 她为母亲解过毒,也为子依子婳治过伤,还为沐夫人治愈了肺痨,每个人都按她这位大夫的要求来,只有王爷这个病患,凡是讲究寻根问底,问题多,疑心重,还不愿听话。 “不吃它你不能治疗?”王爷疑心作祟,依旧没有吃的打算。 “是的。”云舒也懒的解释,其实这粒药丸只有昏睡麻醉作用,她让每个患者吃下,只是为了让患者安静,减少隐患,她能心无旁骛的专心治疗,还因为用太乙镯治病会耗费心血,每次分神都会导致心血的浪费,加上不想暴露太乙镯,才会在治病前让其服下药丸。 王爷将信将疑的捏起药丸,忽的张开嘴,扔进去。 过了半刻钟,她还是没有等到他昏倒。 又过了一刻钟,王爷依旧稳坐,眼神冰冷,嗓音富有磁性,“还不开始?” 她也不明白,为何他还清醒着,于是再次探脉,能明显感觉他体内有药丸的效力,但王爷太有毅力,简直不是人类,硬生生用凡体扛住药力,用意志力抵抗药物,维持头脑清醒。 她把这种现象归咎于药力不够。 于是,她若无其事的说,“闭上眼,我开始诊治。” 王爷没有再问,眼神却显露出不解,也就没有按她要求照做。 但她就僵持着,用眼神瞪向他,意思是,你不闭眼,我就不治。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读懂了她绝不让步的用意,罕见的听话的闭上双眼。 他刚一闭眼,她就突然抬起刀手,打算敲在他后颈上,把他砍晕,因为她仍要坚持己见,为闭眼昏睡的人诊治。 可王爷警惕性太强,感觉过于灵敏,反应也迅捷,不由的抬手格挡,再反扭回来,顺势握紧她的手腕,不悦的冷声问,“你是谁......” 话还没说完,他觉得嗓子眼飞进了异物,本能的收紧喉咙,不待下咽,那个异物便滑入了食道。 第九十八章 你是谁 其实王爷刚刚张口说话,云舒的另一只手,就提前准备好一粒小药丸,动用太乙镯,用力把两指间的药丸,快速弹出,不出意外,药丸直直地钻进王爷张开的嘴巴。 王爷已然咽下不明物,第一反应把她当作奸细,敌人,于是空闲的另一只手,忽的用力掐住她的颈部,慢慢收紧,连话语也带着怒气,“竟能骗过斯年!” 云舒咽喉受到外部阻隔,她微张着樱桃小嘴,并没有辩解,实际上也发不出声音。 出此下策,以身犯险,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谁让这个王爷有着强于野兽的警惕性,仿佛所有人都要害他。 但她对自己用生命做赌注的举动,很有信心,虽然叫来沐斯年说服王爷吃药,会比她这么做轻松得多,然而她习惯凡事靠自己,所以脑中的优先选项,就是声东击西,假意动手要敲晕他,知道他会抬手阻拦,再趁他动怒张口威胁时,往他口中投入一粒药丸。 至于万一他不按套路出牌,最后不张口的话,她也会想办法逼迫他说话。 看着他愤怒的双眼,她只是在心中默默数数,“一、二、三、四、五。” “倒!” 最后一个字刚默想完,王爷便眼睛一闭,掐住她喉咙的大手也软下来,直愣愣的向前倒,趴在她身上。 这个药丸的麻药分量更足,一头大象吃下,也会瞬间晕倒。 看来这种巨兽才能消受的药性,才是最适合王爷的,人类的药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 近距离接触王爷,她能明显感到他结实的胸膛,有规律的心跳,均匀的呼吸,看到他俊朗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确实称得上行走的荷尔蒙,帅气的美男子,就是性格太冷,比她还冷。 这是云舒客观的评价,她喜欢看美丽的事物,在现代时,走在街道逛街,对迎面而来的美女和帅哥,也要多看上几眼,毕竟很养眼。 不过也仅此而已,看看就好。 云舒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放躺在长凳上,略作休息,便把戴有太乙镯的左手,搭在他脉搏上,动用镯息为他诊治,修复他衰竭的器脏。 马车内外十分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几只鸟儿从天空飞过,留下几声长鸣。 见云舒进入马车时间许久,沐青轻轻走到沐斯年身边,轻声询问情况,却只收到了沐斯年禁止说话的眼神。 沐青了解哥哥脾性,他不想说出口的话,别人怎么问都不好使,包括身边的亲人,既然问不出究竟,便如来时一样,又轻轻地走开,与南宁知站在了一处,一同守护这辆安静的豪华马车。 其实南宁知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云舒为何会待在王爷马车,许久不下来,但能猜出云舒定没有危险,沐斯年与那位目光如炬的车夫,都守护在马车旁,防止有人打扰,他信不过王爷,但信任沐青,相应的信任起沐斯年,便也如他们一样,守在马车附近,保护着云舒。 沐青相信云舒的判断,既然不出马车,必然有缘由,她等着便是。 踏青所带来的三辆马车,本来都由沐家挑选的车夫赶来,到达踏青地点之后,他们卸下马车上的用品,就让沐斯年撵了回去,如今踏青场地上,只有沐斯年四人,和王爷主仆二人。 又过了许久,云舒的左手终于脱离王爷的脉搏,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斗大的汗珠,脸色略微惨白。 她扶着车壁慢慢坐在对面的长凳上,身上不再冒汗,才走出马车厢。 车辕上站着的冷炎见她走出,便识趣的让开车门,先一步跳下马车,站在不碍事的一侧,没有说话,只是向她点头致谢。 她也微微点头,以做回应。 刚一出来,微风吹在她汗水打湿的衣裙上,有了凉爽之感,可穿着湿衣毕竟不舒服,想要换身干净的,便站在马车上,对着期待的沐斯年说,“他已无事,我需要休息。” “辛苦沈小姐。”沐斯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不枉费他的不放弃。 云舒跳下马车,朝他微点下头,算是作了回应,又向来时所坐的那辆官家马车走去。 这时,沐斯年才注意到她后背湿了一片,不禁对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作揖,“多谢沈小姐。” 她回头看了一眼,“我答应的,会尽力做到,你不必客气。” 初见沐斯年时,他带人灭了水云间的大火,还救出了待在后院的云舒几人,即使他为救沐青才这样做,她也会感谢他的出手相救,那次王爷也派人帮忙灭火,所以无论如何,云舒会力所能及的还这个人情。 “云舒,你衣裙湿了,脸色白如纸,看着很虚弱,我扶你去休息。”沐青担忧的搀着她上了马车。 “嗯”云舒慢慢躺在狭长的凳子上,“我要睡会。” “有我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睡饱了再一起出去。” 此时云舒呼吸缓慢,沾凳就睡着了,沐青只是轻声说着,坐在对面的长凳上,看着云舒的睡颜,轻叹道,“真美!” 她一直觉得云舒长得极美,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人。 沐斯年追望云舒上了马车,便转身上了王爷的豪华马车,坐在车厢内的车板上,靠在王爷睡觉的长凳上,沉默的等他醒来。 南宁知依旧在附近守护着云舒,时刻观察树林里的动向,没有放松警惕,王爷的车夫冷炎亦是如此,但他守护的是马车里的王爷。 刚到达踏青地点时,还是上午,经过这样的守护,已经过了中午,正值下午,一日中最热的时辰。 南宁知所站之处是观察最佳点,却没有树木遮挡,太阳直晒,这个时候,他已经汗流浃背,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没有移开。 云舒的马车原来停在背阴处,太阳跑到了西边,马车也就晒在烈日下,车厢里闷热的很。 她翻了个身,差点掉下来,倒也惊醒了,面前的沐青,挥着衣袖,擦拭额头的汗珠,没有留意她已经醒来,于是舒抬脸叫道:“这里太热,我们出去吧。” 沐青听了声音,忙放下擦汗的手,高兴的说,“你醒了,换上衣服,我们出去,这里太热了。” “好。” 云舒换上沐青递过来的衣裙,整理一下睡乱的发髻,与沐青前后脚下了马车。 南宁知一看云舒已醒,便走上前,指着一个方向说,“我在两棵树中间搭了秋千,你们可以消遣去,我坐上去荡过,很安全。” 又指着树下一张方桌说,“我把点心放在了桌子上,你们饿了可以吃。” “你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一定有猫腻。”沐青疑惑道。 “我一直这么细心,没发现吗?”南宁知挑了挑眉,笑看着沐青。 “没发现。” 云舒没再听两人斗嘴,拿起桌上一块点心,吃下去,再多拿两块,放在手里,朝秋千走去。 她坐在秋千上,一面高高的荡来荡去,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热风,一面咬一口点心,很是惬意。 该享受时她会悠然的享受! 况且她胃里空虚,急需食物充饥,但这个点心不如子婳做的好吃。 不一会儿,手中的两块点心就下了肚,她拍掉手上残渣,闭上眼睛,越荡越高,喜欢这种清爽的空气,惬意的自在。 她感到眼前一黑,似有东西挡住面前的阳光,她忽的睁开双眼,只见王爷背光,怒目飞来。 她忙从荡高的秋千上跳下,躲开王爷的锁喉手。 可是王爷依旧黑着脸打来,云舒不明原因,只能先出手格挡,却谁也不问话,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打了起来。 沐斯年脚底生风般追上王爷,出招挡在两人中间,试图分开他们,阻止王爷继续动手,“瑾,你疯了吗?沈小姐刚刚治好你。” 他也莫名其妙,只不过出马车透个气,哪知瑾正好醒来,还飞出马车,朝云舒方向奔去,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他只得加速追赶在后。 “她想杀我!”王爷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碍事的沐斯年,再次伸手向云舒袭去。 他记得自己被云舒偷袭,还被迫吃下一粒不知名药丸,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自己手中逃脱的,所以直接冲过来,要除奸细。 至于晕倒的事,他似乎没有记忆,或者记忆就停留在晕倒前,行为也就接上除奸细的事。 云舒边躲闪边说,“我就不该治好你,没了疼痛,便有力气发疯!” 听这一说,王爷才感觉浑身舒畅,多年的剧痛也消失不见。 他愣怔一瞬,云舒快速出招,把短刀反手抵在他咽喉上。 而王爷反应也快,刀抵喉的刹那,伸手按住云舒肩膀,却没有用力,相当于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眼神炙热的问, “你是谁?” 第九十九章 诊治之后 云舒只是看着他,没有急于回答,因为她的确不是原主,而是换了现代芯的。 两人眼神相互交汇,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端倪,可是又都有定力,稳如泰山,许久也没个结果。 云舒从他眼中看出了紧张,似乎害怕云舒说出答案,却又期待那个答案,于是云舒问,“你又是谁?” “我是阿瑾,韩瑾。”王爷的声音忽而变得温柔,不似往常那样冰冷,连带着眼神也温柔多了。 他直接介绍自己这一点,云舒实在没有料到,一时竟不知怎样回复好,她脑中想的流程是,两人针锋相对一阵,或者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可就是没猜到他会这样回答,太出乎意料。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用刀威胁之际,用温柔的话介绍自己,太不正常了。 她能感觉到王爷手掌虽然附在她肩膀上,却没有用力,既然没了威胁,便收回抵在他咽喉的短刀,“你好了。” 可是王爷的手,还是没有从她肩上移开,“是。” “劳烦把手拿开,男女授受不亲。”云舒找个借口,冷声说。 “好。”王爷又听话的收回大手。 云舒把他的异样,看做是病好之后的变化,因为没了病痛,不用再冷着脸忍耐,可以随心表达。 沐斯年踱步来到两人中间,“已过了晌午,该用饭了,你们去乘凉,我去生火做饭。” “嗯。” “嗯。” 云舒与王爷异口同声的回应,还都惜字如金,只肯吐出一个字。 沐斯年大笑两声,感叹道,“不过治了场病,竟还治出了默契,沈小姐也该给我治治,让我与你们思想同步。” 王爷投给他一个刀子眼神,云舒也瞥他一眼,“可以,拿命换。” “少来,大好河山还等我光顾呢,不能在你们这折了翅膀。”沐斯年瞧了瞧两人,便转身笑呵呵的走开了。 远远的还传回话来,“烤只野鸡来吃。” 云舒也走开了,打算跟沐青一同准备吃食,哪知沐青正与南宁知在搭配干活,言语上谁也不让谁,行动上沐青拿起一个器具,南宁知就说着话,自然而然的接过去,很是默契。 此时的沐斯年,正在搭烤架。 于是她换了方向,蹲在沐斯年身旁,“我去清理野鸡。” 她拿起野鸡就要去不远的河边,却被沐斯年拦下,满眼狐疑,“你会吗?就这一只,顺水飘走可就没肉吃了。” 她瞪回去,理直气壮的说,“本来不会,你说一遍处理流程,我就会了。”她多少有些心虚,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毕竟确实不会,可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只张嘴等吃罢。 她本想把这次当作学习,处理过一次,以后就没问题了。 从小到大,她吃过鸡肉,但哪里处理过生鸡,内脏需要全留吗?鸡毛也要拔光吧? “放下吧,我来,这种粗活还是留给我来干吧,杀鸡拔毛我擅长。”他目光寻到负手而立的王爷,“你要是担心白吃,就替我去陪瑾聊天,他是贵客又是我好友。” “其实我也可以。”云舒不想帮倒忙,于是言语也软下来,不再坚持。 “我常常独自出来游玩,抓鸡抓鸟抓兽,再烤来吃,是我的强项,我乐在其中。”沐斯年笑道。 他放上干草和木材,搭好烤架,便站起身,接过云舒手中的野鸡,“不要剥夺我的兴趣爱好。” “那我唯有做甩手掌柜了。”云舒本想帮忙,却没人需要。 沐斯年拎着生鸡走远了,她只得插在沐青和南宁知中间。 可她还没开口问,沐青就先说,“云舒,天太热,方才你也累坏了,快去树下乘凉休息,准备好叫你。” “我费心搭好的秋千,赏脸去荡会。”南宁知从旁附和。 “好。”云舒便再次坐上那个秋千,甩手等吃。 她在秋千上荡来荡去,抬头欣赏这片森林的美景,呼吸清爽的空气,透过树叶间隙,看着湛蓝的天空,耳边传来溪水流淌的声音。 “啊~”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接着大叫着,吐空这口气。 山间回荡着她悦耳的声音。 “啊~”沐青也跟着大叫一声,直到吐出肺部全部气体,才停下来。 南宁知竟也凑热闹,“啊~” “一个男子,声音那么小,还不如我一个女子!”沐青边忙着边说。 南宁知又大声叫“啊~” “这回声音大过你了。” “真幼稚!谁要跟你比声音大小。”沐青依旧没有停下整理手中实物。 云舒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逗趣起来,嘴上挂着笑意,四周随意瞧着,不经意间看到了王爷。 他背对着大家,负手而立,眼睛看向远方,挺直了腰杆,静静的站着,周遭的嬉笑声显然没有打扰到他,或许是他自动屏蔽掉。 就这样一个背影,云舒却移不开眼,只因她越看越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又记不起具体在哪。 按理说,两人见面次数有限,先前不认识,今日除了姓名,也没熟识到哪去,又怎么可能见过呢? 原主因疾病几乎大门不出,记忆里也没与王爷打过交道,连面都没见过,母亲与丫鬟更没提过王爷,那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沐斯年拎着处理好的野鸡,用木棍串好,生起柴火,放在烤架上开烤。 他翻转着野鸡,直到烤的外焦里嫩,再撒上食盐,才对着云舒的方向喊道:“回归现实,快来吃鸡了。” 听了这声含带笑意的喊声,云舒也收回视线,不再盯着王爷背影,从秋千上跳下来,来到沐斯年对面,坐下,“烤的焦黄,很有食欲。”又拿起胡椒粉撒在靠近自己一侧的鸡腿上,“我喜欢吃胡椒味的。” “我们口味相投。” 沐斯年又站起身,走到王爷身旁,“瑾,烤鸡把自己等熟了,你还不去?” 史见王爷怪异的盯着他,便又摆手说,“道谢的话就免了,吃鸡喝酒,享受当下,也不枉费我们来世上一糟。” “你倒是洒脱。”王爷脸上卸下原先的冷酷,但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你倒是冷酷。” 沐斯年想到云舒为他治疗完,从马车上下来的情形,便说,“她为你诊治之后,脸色惨白,肉眼可见的虚弱,还满头大汗,看来她为你治疗,也要付出代价,我们应当感谢她。” “可见到她治病的工具?” “未曾,但凡医术有成者,皆有秘不可言的手段,只要能治好你,管她用的什么方法,不是吗?”沐斯年并不拘于这些小节。 “你怎么看她?” 沐斯年认真思虑一番,说道:“她很睿智,智斗那些想对付她的敌人,她心思缜密,做事一环套一环,不留把柄,她对人真诚,青儿对她死心踏地,还有南宁知誓死相随,她神秘,有着天下独有的医术,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敢问这世间哪个十四岁的女子,能做的出来?或许唯有她一人而已。” “你对她评价很高。”王爷没有驳斥沐斯年的观点。 “我对你评价更高,你手握重兵,连皇帝的帐都不买,大胆的说,权势滔天也不为过,敢问皇城哪个女子不想嫁你?又有哪个女子敢嫁你?你娶妻娶的不是王妃,明明是要娶个女将军,哈哈。”沐斯年大笑着。 依旧只是沐斯年自己笑,王爷冷着脸,“你也是孤家寡人!” “哈哈......”沐斯年听了这话,笑声更大了,“承让!所以我们能成为朋友,毕竟半斤八两,都没人要,哈哈。” 王爷的冷脸他早已见怪不怪了,自顾自的笑了会儿,便拍一下他后背,“走吧,肉烤老了可不好吃,别因为你晚到,砸了我沐家招牌。” “沐家烤鸡?”王爷随口问道。 沐斯年先是一愣,王爷是在开玩笑?真是老树开花了!不得了! “不得了,不得了,垂死老树竟然开嫩花了?” 又用异样的眼神看王爷一眼,笑说,“从前没有,或许以后我开一个,到时王爷可要给我撑场子。” 第一百章 断片了 两人谈笑着回到烤架旁,其实大多是沐斯年在笑说,王爷冷脸倾听,偶尔“嗯”一声,算作回应,沐斯年早已习以为常,也乐得自在。 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屁股下有厚厚的蒲团,脚边放着一只喝酒用的漂亮瓷碗,旁边小桌上摆着各种点心和瓜果,还有两壶煮好的茶水,全部是沐家提前准备好,装进马车带来的。 沐斯年经过大家同意,将整只烤鸡撒上胡椒,便分吃这只烤鸡,而两只鸡腿自然分给了云舒和沐青。 大家一边咬着鸡肉,咽下去,一边闲谈,并赞美沐斯年烤鸡的手艺,堪称皇城最佳烤鸡。 “哥,王爷一直冷着脸不说话,你怎么跟他相处?不会无聊吗?”沐青咽下一口鸡肉,好奇的问。 “我能忍的了你话多,也适应瑾的沉默,要是哪天他变了样,也废话连篇,我才真不会相处了,就像方才,老树开花,不得了,不适应,哈哈。” 说到这,沐斯年瞧一眼王爷,见他无动于衷,似乎没听到他的玩笑话,便眼睛看向王爷,嘴巴咬下一口肉,又喝了一口酒,转回头说,“沈小姐沉默寡言,你不是也很习惯,你无聊吗?” “云舒口齿伶俐,只是平时沉默是金,真论起来,你都未必有她能言善辩。” 沐青又对云舒说,“云舒,我哥很幽默吧,跟他在一起,一定每天开开心心,没有烦恼。” 云舒抬眼瞧着沐斯年,“很幽默。”再端起酒碗,示意敬酒,便喝了下去。 沐斯年笑了笑,也举起酒碗,喝干一杯酒,问云舒,“他能喝酒吗?” “可以,他是正常人。”云舒也咬下一口鸡肉。 双方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得到大夫的认可,沐斯年取过王爷面前的酒碗,抓着酒坛,倒出一碗酒,递到王爷面前,“喝吧,如今你也没有忌口了。” 王爷看了眼云舒,接过酒碗,仰头倒进嘴里。 “辛苦各位准备吃食!”云舒端起早已倒好的一碗酒,看着大家说,接着仰头咕嘟几声,一饮而尽,相当豪气,有些酒洒在身上,她也没在意,用衣袖随意擦一下嘴。 包括王爷在内,听了她的话,又见她十分好爽,大家便有酒的端起碗,没酒的倒满酒,一齐饮尽。 就这样,五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再吃着桌上小零食,谈天说地的畅聊着。 几轮酒水下肚,云舒用树枝有节奏的敲打着酒坛,随口念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云舒似乎第一次如此放松,上次在水云间与大家喝酒还略有拘谨,这次在无人的山间,跟信任的朋友一起,她算是完全放开了,除了内心的秘密。 “好词!”沐斯年默默记在心里,敲着身侧的空酒坛,跟着大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南宁知和沐青也加入了,纷纷站起来,手舞足蹈的一人一句跟着唱。 王爷却没有动静,稳稳坐在那里,没有参与,只是默默看着云舒的左手腕。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云舒大笑着,随节奏敲打酒坛,接着唱下去,说是唱,其实跟念一样。 四人放松又高兴的喝酒接唱,愉快的声音回响在山间,只有王爷,身在其中,却不参与,也不愿离开,就那么干坐着,觉着酒碗不过瘾,索性直接抓过一坛酒,一口口的大喝,余光还时不时扫过云舒神秘的左手腕。 云舒腕上的太乙镯,已用衣袖完美的遮盖住,他看不出异样,但似乎透过她手腕在追忆往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云舒四人一齐,愉悦的高声唱完最后一句,再反复从头再来,中间还穿插沐青和南宁知的打闹。 “臭狐狸,你在想哪家姑娘?”沐青喝的醉醺醺,脸颊红扑扑的,朦胧间悟出这首词的意思。 南宁知挑了挑眉,脸色没有变化,眼神也不飘忽,坐姿依旧板正,自从沾酒后也很少说话,有人问了他才回答,一点也看不出喝醉了酒,唯独说出的话能证明他醉了,“我想......想谁好呢?呵呵......” 他说话不太利索,似乎舌头打结不听使唤,却能感觉他在强制自己表现正常些。 沐青对上他瞥来的视线,通红的脸更红了,“色坯子......少看我。” 南宁知只笑不答,继续咕嘟一大口酒,他也换成抱酒坛喝了。 沐斯年只是笑看着王爷,眼神似乎也在询问这个问题。 可是王爷依旧谁也不关注,大口喝酒,没有焦距的目视前方。 “云舒......这首词是你唱作的......你想与谁长久......与谁共婵娟?”沐青冷不丁转头问。 云舒也已喝的有些迷糊,嘴角一直勾着笑意,始终没有放下,她喝醉酒向来爱笑,接近停不下来那种。 听到问话,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沐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能看到整齐雪白的牙齿,“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人......” 可能喝的过多,她脑中忽而闪现几个人影,有小时候在游乐场玩滑梯,一脸慈爱的专注自己的爸爸。 有上大学时,与舍友一同嬉笑打闹,晚上玩劲未散,熬夜打牌的场景。 还有一个记忆犹新的女性朋友,毕业后她身边没有了出入成双的舍友,早已没了家人的她,更加孤单,幸而这个女性朋友的出现,让她孤独的世界里,多了一抹乐趣,可又在一个清晨,朋友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寻到。 脑中竟还多了一个模糊的背影,陌生又熟悉,他孤孤单单的站在远处,周围一片荒凉,寸草不生,漫天飞沙,像沙漠又不是沙漠,似乎是一个凄凉的战场,她不由的心里一揪,想流泪。 自从爸爸过世,她没有再哭过,似乎早已忘记该怎样去哭。 当初忽然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看到原主含泪远去的身影,她倒是流过几滴泪水,可是毕竟分不清那泪水是原主的,还是她的。 所以脑中的这个凄凉场景,只使得她眼睛微湿,没有流下泪来。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沐斯年又接着唱下去。 “......” 四人又欢乐的唱起来。 他们从阳光炙热的下午,玩闹到太阳下山,才摇晃着坐上马车回城。 而来时带来的物品,也由唯一清醒,吃饭没喝酒的冷炎,一一装上马车,再挨个扶着,全部进入王爷马车。 他驾车速度不快,稳稳当当的回了皇城,至于留下的沐家三辆马车和物品,则由他通知沐家人去取回。 次日,云舒起的迟,过了中午,才扶着脑袋醒来,“我怎么回来的,好像断片了。”感觉有些头痛。 子依早已守在她床边,看她起床,打了招呼,便出门打来一盆清水,洗了毛巾为她擦脸,“昨夜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用一辆豪华马车送小姐回来的,马车上有个“瑾”字,他自报家门,说是王府护卫叫冷炎,小姐喝了很多酒,回来倒床上就睡,来不急为你梳洗。” 擦完脸又端来一碗浓汤,“这是醒酒汤,喝完头就不疼了。” 云舒自己就能治病,也能清理体内酒气,实际用不着喝醒酒汤,但子依费力熬制的,喝下也无妨,便接过汤碗,仰头喝完,“不好喝。” “良药苦口,小姐一会儿就舒服了。” “我自己就是大夫。”云舒笑笑。 子依听了一愣,顿悟过来,“子依笨拙,一时没想起来,对不起小姐。” 她规矩的像个认错的孩子,屈膝在云舒面前。 “第一次喝醒酒汤,正好尝尝味道。”云舒抬手示意她起来。 “小姐,我来了。” 一听这带笑的言语,就知道是子婳,此时子婳端着几碟小菜走进来,一个个的从托盘中取出,摆放在桌上,满脸堆笑,露出两个酒窝,“小姐,这是我做的新菜,你尝尝,可还满意?” 云舒穿鞋下地,坐在桌子前,捏起筷子一个菜一个菜的品尝,“味道很好,能用我不准确的菜谱做成这样,实在不错。”她不吝啬夸奖。 “我把小姐给的食谱上的菜,都做出来了。”子婳带着得意。 “子婳,我们可以开食肆了。” 于是云舒吃完菜,换好衣服,便领着子婳,出了还在为丧事忙碌的沈府,去了水云间。 第一百〇一章 路遇盗匪 南宁知对生意一丝不苟,万分上心,也很认真,并未因昨夜宿醉,而懒床不起。 他还如往常一样,天亮起床,独自熬了醒酒汤,巡视一圈水云间,待汤药放温了,再喝下去,接着简单整理铺里售卖的新衣,待男女小二按时到铺上工,便开门营业。 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辰,云舒才带着子婳到来了。 她一进门,就径直绕到后院,找到南宁知,与他说了子婳善于做菜一事,并叫子婳上街自选食材和调料,在此大展厨艺。 傍晚时分,子婳做好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立在一旁,静待南宁知的品尝。 “实在不错,色香味俱全,我在皇城有名的食肆用过饭菜,全比不过这些菜肴,入味且精美,云舒,我们可以开食肆了。” 南宁知尝遍了桌上的每一盘菜,仔细咀嚼感受之后,评价一番。 “我也正有此意,但子婳一人忙不过来,聘请些可靠的后厨,由子婳做师傅,指点并帮衬他们。”云舒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与他谈生意,她一直有话直说。 他认真倾听完,点点头,略作思考,说,“我去选店址和后厨,再由子婳来指点,待食肆建成,后厨培养出来,就可对外开业。” “这些细节上的事,你擅长。”云舒说。 子婳向他曲身行礼,“子婳初次涉足买卖,还望南公子日后多多指教。” “不必客气,我们都为云舒打工。”他挑了挑眉,转过头来,“云舒,子婳聪明可爱,又厨艺卓绝,真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啊。” “那是自然。” 听了云舒毫不谦虚的作答,南宁知浅笑一下。 云舒又说,“我正想问你,昨日踏青吃烤鸡时,所用的胡椒粉,是历来就有的吗?” 云舒想知道这种调料出自哪里,记得历史有记载,胡椒并非中原产物,难道所处的是历史上的西域地界吗? 南宁知认真沉思,说,“并非一直所产,而是由长公主发现,并赐名为胡椒。” “长公主很有学问。” “的确,不过胡椒价格高昂,只有权贵家里才用的起,百姓银钱有限,毕竟不舍得。” “物以稀为贵,定是稀少才导致贵重,不可以大面积种植吗?”云舒提出疑问。 “此物由长公主控制种植和出售,也由长公主定价,外人没有途径获得种子,就不能种植,所以一直以来,除了数一数二的高消费食肆,其他的一律不用,也用不起。”南宁知细细的解释着。 这位长公主倒是会敛财,从源头种植控制,仅胡椒这一种调料,每年带来的利润就很可观。 “你有派人找过吗?我们可否得到?”云舒还是想低价得来,毕竟这样能减少成本。 “自从得知胡椒这种调料,我便派人四处寻找,可是至今也未找到,因我们买到的是研磨成粉的胡椒,它的植物长什么样,没人认得,只能请嗅觉好手,靠闻来辨寻。”南宁知说。 云舒默默思考片刻,唤子婳取来纸笔,平铺在桌上,她捏起毛笔,沾上墨汁,在宣纸上画出一株植物。 这种植物她不曾亲眼见过,但在现代时,电脑中偶尔看到过图片,她本身又是做游戏原画的,有着多年的绘画经验,把脑中的画面描绘出来,简直小菜一碟。 于是她放下毛笔,让南宁知来看看。 南宁知拿起宣纸,脸上露出惊叹之色。 “宁知,这就是胡椒,分布于热带地区,喜爱攀援生长,可以着人按此特性寻找,更易寻得。” “画工精良,犹如植物跃然纸上,有此画,何愁找不到呢!” 他惊喜过后,赞道,“云舒,你的睿智不会低于长公主,此物除长公主外无人识得,而你不仅能画出,还懂得它的生长喜好,若你生长在皇家,成就定会更高。” 云舒没有接话,认得这些,并不是她想象力有多丰富,完全得益于藏在心的现代知识,也幸好有绘画功底,又在多年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中,强化了这项技能,才会画的栩栩如生。 两人又交谈一阵,当她走出水云间时,外面天已大黑,街上行人稀少,愈向沈府走,愈没了路人。 只能借助银白色月光,靠着记忆中的回府路线,向前行进。 街道远处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红色裙装的人影,看不清脸面,分辨不出是谁。 “小姐,前面有个红色的影子,好像鬼啊。”子婳声音蛐蛐着对云舒说。 “人比鬼更吓人。”云舒感慨了一句。 被议论的人影渐渐走来,步子很慢,人也消瘦,柔柔弱弱的,快抵近了,才停下脚步,月光倾洒在她身上,已经能让人看出清晰的五官。 “六妹妹,见你很晚没有回来,有些担心,便出门来寻找,终于遇到你了。”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沈晓小便认出云舒,立在原地,不再向前走。 “多谢,你不必亲自过来,我无事。”她看清沈晓小后,还是向前迈步。 她与沈晓小之间,不过才几面之缘的情谊,应该还没到推心置腹,互相担心的地步,今夜却一反常态的出门寻找,有何图谋呢? 两人迎面擦肩而过,她还是没有停留,依旧往前走。 沈晓小自然而然的转过身,与她肩并肩前行,又胆怯的四周望去,小心观察,还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悄悄话般说,“白日里,府中出现几个生面孔的中年男子,个个膘肥体壮,似有功夫在身,他们还在你的如意阁外多次徘徊,我偶然听得他们谈起你,方才又瞧见他们鬼鬼祟祟,全出了府,怕对你不利,所以出来寻找,把这事告诉你,六妹妹,不如你找个客栈先住一晚,明早天亮再回府。” 两人个头相当,只是她体态更优美,身材更圆润,沈晓小附耳说秘密也容易些,不会让人起疑。 但光线不好的街道上,起不起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思索着这翻话,脚步依旧没有停,还不经意的向暗处一瞥,也警惕起来。 “我知道了。”她歪着头,眼睛没有离开前方,压低声音说,“多谢提醒,不过你最好马上跑离我身边,跟着我比较危险。” 沈晓小没有她走的快,始终小跑跟在她身侧,已经有些微喘,“上次我们一同出生入死过,跟着你,我不怕危险。” “嗯。”她嘱咐另一侧的子婳,“若遇危险,你保护好她。” 子婳立刻应下,同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戒备,她好久没有同小姐一起并肩作战了,此时内心还有些小激动。 走到一段月光直射,视线极好的街道上,云舒感到后背有凉风,忽然一手推开沈晓小,脑袋一歪,一只手臂长短的月牙形弯刀,闪着锃亮的白光,横向飞速旋转,从她耳边呼啸刮过,又在前方悬停旋转几圈,再原路返回她身后的黑暗里。 紧接着,从左右前后的暗处里,跳出六个膘肥体壮的中年男子,除身后那人,双手拿着两只月牙形弯刀,另五人个个持长剑,他们把云舒三人远远的围在中间。 “沈云舒?”一人轻蔑的问。 “盗匪?”云舒亦不客气的反问回去。 她不确定还有没有埋伏其他敌人,也疑心他们如何得到自己的行程路线。 从水云间回沈府,有多条路可选,有最短的一条路,也有绕圈最远的,余下的距离都差不多。 她走的这条路是脚程中等的一条,不属最远,也不是最近的,他们怎会精准的埋伏在这里?是得到了确切消息,还是每条路都有埋伏呢? 而沈晓小更奇怪,从多条路线里,一个人就摸准了她常走的这条路。 是跟踪吗? 第一百〇二章 以身挡剑 “不否认就是默认,你现在自杀,我可以保你身旁两人不死。”那人语气仍旧不屑。 云舒余光一瞥沈晓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极轻的声音说,“你可以走。” 沈晓小声音本就轻柔,如蚊子叫,又压低声线回复说,“我不走。” 所以云舒依稀听清这话,别人是听不到的。 云舒扬头说,“你们现在自杀,我能留你们全尸。” “大言不惭!”那人哈哈大笑两声,声音在寂静又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显得格外阴森和刺耳。 她手中忽然多出一把短刀,打算先下手为强,便脚底生风般冲上前。 她的爆发力惊人,先前说话的那人,只觉得眼前有个影子一晃,没看清具体怎么过来的,就已经心口中刀,流血倒地。 再加速来到另一个人身后,狠狠刺下一刀,再麻利拔出,同位置再补上一刀,便冲向下一个。 那个手持月牙形弯刀的人,远远的朝场上沈晓小甩出弯刀,毕竟沈晓小最弱小,好欺负。 子婳记得小姐的交代,不停的用拳头对付身旁人,同时躲避那只会原路返回的锋利弯刀,努力保护沈晓小的安全。 不多时,六个敌人只剩下三人,两人正与云舒和子婳对打,另一个正是那个弯刀人,他躲进黑暗里,乘云舒和子婳与同伴搏斗时,悄悄凑上前,打算偷袭。 他反手握着弯刀,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云舒身后。 其实云舒早已发现了他,也做好躲避和回击的准备,只要他再靠近一些就可以了。 他即将接近云舒,按下刀柄的机关,一只弯刀竟换成了长度相同的直刀,直直朝云舒后背刺去。 “五小姐,你去哪?快回来。”子婳看到身后的沈晓小,不听话的跑开了,便焦急的大叫,一个不留神,还给面前的敌人刺中一剑。 “啊!” 随着一声惊叫,云舒杀掉面前的敌人,回过头来,沈晓小已经趴在她背上。 那人的直刀已经从沈晓小的后背拔出,瞬时大量鲜血从沈晓小身体里流出。 沈晓小本就身体较差,一阵风都能吹倒,再承接了这深深刺入的一刀,虽没有一命呜呼,却也离死神不远了。 云舒一手扶住向下滑去的沈晓小,一手释放出镯息,不偏不倚的击穿那人肩膀,再冷冷的说,“杀了他!” 这时子婳已经撂倒了面前的人,一拳击爆他脑袋,面骨完全瘪进去,变了形,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接收到小姐指令,子婳速离开这只惨烈的脑袋,挥舞着拳头,跑起来,再一拳打在那人胸口,直接把他撂倒在地,再上去对着他胸口补上两拳,这才回到小姐身边。 “六妹妹,我身体自小就差,死是早晚的事,能挺到现在,已经算老天恩赐,你不用内疚,不关你的事,我是自愿的。”沈晓小一边吐血,一边有气无力的说。 又仿佛在说遗言,“从小到大,除了城外送葬那次,今日是我第二次出府,我没有朋友,也没人拿我当姐妹,只有你不嫌弃我,往后我的忌日,你来坟前为我烧柱香就行了。” “不要死在这,我不想背着尸体回去,太沉,你自己走。” 云舒拿出一粒药丸,塞进沈晓小涌血的口里。 吃了药丸,沈晓小的后背不再流血,嘴里也没有再吐新血,觉得后背的伤口发热发痒,就像伤口愈合时,长肉的那种痒法,很神奇。 一会儿,她就搀扶沈晓小站起来,“自己走,不远了。” 子婳打量沈晓小一眼,便跟上小姐脚步,走了。 还愣在原地的沈晓小,微微蹙眉,用手背轻轻擦掉嘴角未干涸的血迹,也小跑追上去。 “六妹妹,你会医术吗?”沈晓小疑惑的柔声问。 “算是。”她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我自小就身体不好。”沈晓小快步跟在她身侧,与方才比,没有了喘息声,也没有那么累了,反而感到身上多了些力气,这是从未有过的舒服感。 见云舒只是偶尔回应一声,沈晓小也不在意,接着说,“还没有钱请名医,只从母亲那里求来些银两,买些医书自学,没有人指导,学起来很慢,但凡学会一点,便试用在自己身上,靠着对医术的一知半解,我才苟活至今。” “多希望能有名医愿意帮我治病,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会感激一辈子。”沈晓小柔声轻叹,眼含热泪的看向云舒。 估计她要是回看一眼,沈晓小的眼泪就能噗噗的掉下来,可是她没有转头看,依旧看着前方的路。 沈晓小还在说着自己的可怜,她偶尔答应一下。 没多久,到了沈府,与沈晓小辞别,便回了如意阁。 刚一进门,身旁的子婳就问,“小姐可知,那些杀我们的人是谁?” “如今,想置我于死地的,除了沈凌怀一家,还能有谁?他们的宝贝儿子死了,哪能不找我报仇。”云舒换下染血的衣裙。 “大公子不在皇城,会是大公子吗?”子婳猜测着。 她换好干净衣裙,来到院子里,“不确定。” 总之会是沈家其中的一人,沈大夫人的可能性偏大。 子婳跟着她走出来,又问道:“上次小姐与五小姐一同从城外回来,难道她不知道小姐会医术吗?” 她躺在院里的摇椅上,看着天空的一轮弯月,闪亮的繁星,“说不准,或许知道。” 上次两人从城外酒肆的大火中逃生,又经过一阵厮杀,才回了皇城,当时云舒背后中过一箭,瞬间又恢复如常,不确定沈晓小有没有猜到她会医术。 子婳继续问,“上次她就见过小姐会功夫,能杀掉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以身挡剑,来救小姐呢?而且她得知小姐会医术后,只说自身状况,有病没钱,没人治疗,听着很可怜,她也算对小姐有救命之恩,只要她提出请小姐治病,小姐一定会帮忙的,可她为什么不提呢?好生奇怪。” “她提的话,这个救命之恩就会一笔勾销了。” “她救你一次,你救她一次,扯平也应该,有什么可担心的,直接提啊。” “要是都像你想法这样简单,世间倒平静了,救命之恩难还,用在最最重要的时刻,也能理解。” “五小姐看着弱不禁风的,这么有心机吗?难道想让你自愿为她治疗,再欠下这笔救命之恩吗?”没待她回答,子婳似乎顿悟了,又说,“今日她为小姐挡剑,不会也是故意的吧,就为了小姐欠下救命之恩?她是怕小姐不给她治病吗?” “不管她为我挡剑的初衷,究竟是什么,我给她的药丸,虽不能治愈她的病,却也能让她舒服的活着。” 就算沈晓小为她挡剑的初衷,是为了让她治病,她也不在意。 希望她欠下救命之恩的情谊,她还不在意。 为她挡剑,她用世上独一无二的药丸,暂时作为补偿,也不算吃亏。 这个药丸,能护住沈晓小心脉,保证沈晓小活着,若以后有需要她帮助的,她也会尽力而为。 所以不管沈晓小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是与那伙人一道的,她就记下这个人情,有朝一日还回去。 第一百〇三章 拐弯抹角 夜已深,云舒一人躺在院里的摇椅上,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不知不觉瞌睡虫上脑,小憩起来。 再次醒来,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身上盖着一层稍厚的夏被,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壶嘴里往外冒热气。 “小姐醒了,进房再睡会吧。” 她不用回头,只听声音,就知道是子依来了。 子依拎起茶壶,拿起一只倒扣的茶杯,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水,用手帕在杯上左右驱热,同时轻声说,“昨夜看小姐睡着了,没忍心叫醒,深怕小姐躺在这着凉,便取来被子盖上,又担心小姐胃里不舒服,烧好热水待小姐醒来喝。” 子依细心的摸摸茶杯,不再发烫,预测已是温水,就收起手帕,端过来给她,“小姐闺房的床铺,我已铺好,进去就能睡了。” 她接过茶杯,凑到嘴边,水温刚刚好,不凉不烫,与体温相当,一口喝下去,五脏六腑瞬间暖洋洋。 “嗯,过几日子婳去新开的食肆帮忙,你会更繁忙些。” 子依卷起云舒身上的夏被,抱在怀中,“我乐意伺候小姐。” 待子依走后,她从摇椅上站起来,回到闺房继续补觉。 直到天完全大亮,才再次醒来。 这短暂的一觉,让她做了一个梦,梦中还是昨日恍惚间看到的情景,一个背影,一个荒凉的战场,漫天飞沙。 于是,她来到案几前,打开一卷空白画纸,压上长方形的镇尺,研磨了墨汁,再执起毛笔,在画纸上洋洋洒洒的作画。 不多时,她满意的放下毛笔,定睛看着案几上一气呵成的画作。 子依知道小姐已经醒来,轻拉开房门,端着一盆清水进来。 见小姐正低头,目不转睛看向案几,便放好水盆,来到小姐身侧,也看着那副画作。 “小姐画工真好!可是左边为什么留出一片空白?” 子依不禁赞叹出声,也问出疑虑。 她虽看不懂好在哪里,也不能如大师人物那般评头论足,可是她从普通人角度来看,这画栩栩如生,感觉身临其境,然而左边那处空白显得有些不协调。 “很悲伤。” 云舒听子依感叹完,顿时来了灵感,拿起毛笔,在画纸的左边空白处,提诗一首。 这是她脑中刚刚闪现的诗句。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子依看她写完,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她一直要求子依与子婳练习识字,如今她们已经能认得不少字,即使写不出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识字却没有难度。 “很悲伤。痴情人要离别吗?”子依又问。 “或许是团聚。” 前些日子,她曾写过这首诗的前半段,当时子婳看完,赞叹她的簪花小楷秀雅飘逸,也体会到其中的悲凉,发出与子依同样的疑问,而她也作了相同的回答。 方才作画时,下意识的留出左边空白,内心也疑窦丛生。 如今想来,原来是为这首诗留白,这一幅画作,加上题诗才是完整的。 倒也让人更加悲凉和伤感。 “这个男子是谁?”子依指着荒凉之中的一个背影,不解的问,并且在记忆中搜寻此人是谁,却没有答案。 “男子?” “一看就是男子的背影,小姐,他是谁啊?”子依又问。 她也不清楚是谁,隐约觉得是个男子,又不能定性,子依才看一眼,便认为他是男子,看样这个背影应该就是男子。 画作和诗句都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她不会过于沉浸在这些虚无缥缈的问题上,只认为是习得太乙镯里的古文章,才有的灵感。 “熟悉的陌生人。” 她随口说,也是在说与自己听。 “熟悉的陌生人?”子依面露疑惑。 熟悉就熟悉,陌生就陌生,熟悉的陌生人是哪个意思? 不由自言自语的说,“到底是熟悉还是陌生呢。” 她眼看墨汁已经全干,才卷起画作,用布绳绑好,放在案几边,不再去想这件想不明白的事。 子婳快步进来,“小姐,五小姐在外等你,说有事相求。” “好,请她在院中小坐,我洗漱完就请她进来。” 她房间不大,没有单独隔离出一间作见客厅,况且她朋友不多,也不需要破费银两修建,偶尔来人,可以利用院中的小桌小凳。 子婳又快步走出去了。 ...... 当沈晓小被请进闺房,坐在凳子上时,云舒已梳洗干净。 她坐在沈晓小对面,辫尾只用一根发带,松松散散的把黑发扎住,显得她很清爽又随意。 “六妹妹见谅,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沈晓小声音柔柔的,脸上没有擦脂粉,纯天然无污染,又低着眉,顺着眼,让人很有保护欲。 云舒却无动于衷,除了家人朋友,她似乎都不上心,照旧淡淡的说,“说吧。” 沈晓小欲言又止,瞄了眼她两旁的丫鬟,“我......能不能......单独与你说。” 她给两个丫鬟一个眼神,并让她们在门外守着。 “可以说了。”她说。 沈晓小吞吞吐吐的说,“六妹妹曾经也生过重病,如今病也好了,是个正常人,六妹妹一定记得生病的痛苦,我身体很差,几乎没出过沈府,也不能出远门,一直让沈府下人看不起......” 她端过子依临走前倒的一杯茶,慢慢喝着,也不打断沈晓小兜圈子的话,给与沈晓小足够的尊重,就让沈晓小没有主题的讲述下去。 “我真的很想有一个好身体,能像六妹妹一样,随意出门,想什么做什么......” 见她还是不接话,沈晓小又卑微的说,“我很羡慕六妹妹......” 沈晓小从清晨讲述到晌午,还没有进入正题。 这时,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姐,午饭好了。” 子婳在外向里面说。 “知道了,多准备副碗筷,五小姐在这用饭。”云舒说。 沈晓小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不合适吧,会不会打扰到六妹妹。” “我不介意,看你吧。”云舒也不强求,站起身,就要朝外走。 “我不挑食,六妹妹既然不介意,那我就打扰了。”沈晓小也站起来,小步跟在她身后。 两人用饭时,沈晓小饭前向她道谢,饭中眼露亮光,不断夸赞菜肴美味,是此生吃过最好吃的一餐饭,饭后再次表示向她表示感谢。 或许也是很少出院见人的缘故,沈晓小全程下来都十分客道和拘谨。 沈晓小也明白,与她缺少熟络感,虽然接触次数不多,却也觉得她很特别,与府里的其他小姐完全不同,没有主人的高高在上,对待丫鬟和小姐都一个态度,没有因为是下人,就瞧不起。 用饭时子婳一个没端稳,不小心打翻了菜盘,她没有训斥子婳,也没有主子看到下人犯错时的不悦,反而提醒捡碎瓷片的子婳,小心些,不要割伤手指,子婳却深深自责起来。 沈晓小感觉她似乎把丫鬟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不过她少言寡语,让沈晓小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在没话找话似的。 但沈晓小也知道,云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日在城外,云舒愿意救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又因她而后背中剑负伤,云舒一句牢骚也没有,还坚持把她带回沈府。 知道她也有些许烧伤,还叫丫鬟送来堪比灵药的药膏,涂在伤口上,次日涂抹处就恢复如初,没有残留一点伤痕。 昨日为云舒以身挡剑,又得到了灵药,吃下去,浑身舒服,虽然身体还虚弱,可是没有了病痛。 正因如此,她才敢再次登门相求。 两人又坐回了云舒的闺房里,关起门来私谈。 沈晓小又拐弯抹角的说了一通,依旧没有进入正题。 云舒也不恼,安安静静的听沈晓小发言,大约沈晓小从未被尊重过,也没有能交谈的朋友,所以从出生讲到现在,又从有娘照顾,到失去娘后的可怜日子,差不多把能说的都说了。 云舒隐约猜出沈晓小的来意,就等沈晓小自己点明,毕竟求人的是沈晓小。 然而沈晓小对她表可怜,博同情,以换取她的自愿,对她来说,还是行不通的,却也没拆穿。 第一百〇四章 还恩情 “我下午还有事,你长话短说。” 听到云舒有事,沈晓小犹豫再三,两只手放在腿上,一直紧张的揉搓,似乎要把手指的皮肤搓掉几层,才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想请六妹妹......为我治病。” 不待云舒说话,她又赶忙紧张的解释说,“我不是因为昨日救了六妹妹,才来相求的,不要误会我,六妹妹医术高超,我只是......只是太想同六妹妹一样,做个正常人......” 可能没怎么接触过外人,也不习惯求人,自从说出来意,便不停的找补,似乎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充分的理由。 但这种找补解释的举动,已经表明她心虚了。 云舒没有戳穿她,还人情而已,应该的,“我为你治疗。” 沈晓小本还紧张且期待的望着云舒,生怕听到不想听的回答,结果云舒的话正是她想听的,便立刻高兴的不知所措,两只反复揉搓的小白手,也被搓的泛红。 “你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六妹妹尽管说,我知无不言。” “昨日你为何会从那条路来找我?”云舒淡淡的问。 从水云间回沈府的路有好几条,为何沈晓小会选中自己走的那条,未免太过巧合了。 沈晓小顺着眼,又如蚊子叫,没有底气的小声说,“我......我是听方妈妈对母亲说的。” 见云舒没有不悦,便继续说,“昨日我见府中来了陌生人,又想起我们那日从大火中死里逃生,二伯母死前说是大哥所为,就特意留心,寻了借口去泰康院找母亲,可是我进院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又听到母亲房里有谈话声,便悄悄来到窗前,正好听到方妈妈说,已经让人埋伏在你回府的那条路上,我才想在坏人之前找到你,谁知我走的慢,也没钱雇马车,所以那么晚才遇到你。” “昨日我没有说实话,只是怕万一母亲知道是我泄密的,会杀了我的。”沈晓小声音更小了,“六妹妹,对不起,我不该说谎。” 沈晓小的话是真是假,云舒无法判断,但逻辑还说的通,姑且信以为真。 照这样看来,方妈妈早知道了自己回府的路线,再告诉雇来的六名江湖人,让他们在回府的路上,来一场截杀,而沈晓小只是恰巧得知了此事。 方妈妈怎么知道的,安排人跟踪? 她拿出一粒药丸,“吃下去。” “跟昨日吃下的不太一样呢。”沈晓小接过药丸,说了一句。 可是她没有理会,先坐在床边缘,再转头看向沈晓小,“躺上去。” 沈晓小没再自讨没趣,吃下了手中药丸,慢慢上了床,刚躺在床上,就昏睡过去。 她左手按在沈晓小脉搏上,镯息在沈晓小体内游走。 太阳从天空正中,移到了西边,过了一日中最热的时辰。 她才收回左手。 原来沈晓小还在娘胎里时,就中了慢性毒,经过十多年的侵蚀,毒已深入骨髓,治疗时间会更长些。 要不是沈晓小自学医书,为自己解毒,绝不会活到了现在。 这也证明她不是个笨蛋。 为她诊治完,云舒走出房间,坐在院中的凳子上休息。 当沈晓小醒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她试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光,腹部不再疼痛,又按了按大腿肌肉,有触感没压痛。 她高兴极了,忙穿鞋下了地,找到屋中铜镜,站在镜前看自己,还不由的伸展胳膊,翩翩起舞。 虽然动作笨拙,可是她依旧高兴,她见过三姐姐在家中练舞,身体轻盈,舞姿优美,便默默记下动作,没成想如今她也可以舒展身体,做想做的事了。 不由得自言自语说,“我也是正常人了,可以像六妹妹一样,随意出府,逛街游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兴奋过后,才想起看看这个房间,比她房间里的装饰品多很多,拿起一个漂亮的花瓶,细细的看,猜测这个花瓶的贵重程度,她房间里所有的物品加一起都比不上。 只有一点,云舒的房间没有她的大,但她更喜欢云舒这个小房间。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才推开门走出去,看见院里也空无一人,不见云舒,连两个丫鬟的身影也不见。 她早就听府里人说,云舒身边的两个特别忠心的丫鬟,能为云舒舍命,不禁叹息:自己要是也有这样丫鬟就好了。 子依从偏房走出,手中小心地端着一只碗,见到沈晓小,简单行了礼,“我家小姐有事出门了,她走前交代,五小姐醒来喝下这碗药粥。” 沈晓小接过那只碗,慢慢喝下去。 “小姐交代,这瓶药须每日一粒,连用七日。”子依接回空碗,又递上一个小瓷瓶。 “替我谢过六妹妹。”沈晓小热络的拉过子依的手,“子依姑娘做事稳重,又体贴细心,看我睡觉未醒,还替我盖了被子,沈晓小很是感激,六妹妹有你这样一个好丫鬟,真是幸运。” “五小姐客气,子依担不得五小姐的感谢,都是我家小姐的功劳,五小姐谢我家小姐就行。再者,奴婢做这些事是本份,我家小姐待人一向真诚,五小姐能得到我家小姐诊治,也很幸运。” 子依恭敬的回话,只想做好本份,五小姐放低姿态,称呼她为姑娘,还用本名与她说话,给足她客气和尊重,但她可不会没有自知之明的当真。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丫鬟,一定好好对待,绝对是我最重要的人。”沈晓小依旧柔声说,仿佛在与好友聊天,没有半点主人的架子。 “我家小姐走之前,也交代,若五小姐想在这里多待,便请自便,子依还有事情要忙,便不陪五小姐了。”子依又服了服身子,端着空碗离开了。 沈晓小脸上挂着微笑,看着子依忙活,见子依走进偏房,抱着干净的被褥,去了云舒的闺房。 不用猜,定是换掉自己用过的床褥。 她便没再打扰,跟子依告辞,离开了这里。 ...... 水云间, 云舒为沈晓小诊治完,略作休息,就来了水云间。 与南宁知分享了她对开食肆的想法,并吩咐子婳近期多来这里,听南宁知的吩咐。 后来聊到沐青,南宁知说,“我与沐青约好,早上在水云间见面,可是已经快傍晚了,她还没有来,也没有打发人来告知,她可是从来没有爽约过,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沐家还有沐斯年,他不会放任沐青出事,若明日沐青还没有回应,我们再登门拜访。”云舒说。 其实她对沐青爽约的行为,也深感奇怪,但她想的较多,不能因为一次异常行为,就登门求证,万一沐青真有事呢,还是再等一天的好。 有时为了亲人朋友,置身其中,更容易思虑不周全,她犯过一次错误,因为担心母亲,误会沐斯年就是恶人,差点闹出乱子。 所以她此后做事,更加冷静和谨慎。 第一百〇五章 威胁沐青 沐府, 沐青趴在床边,对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娘哭着说,“娘,你怎么了,多位大夫也看过,怎么就突然病重呢。” 又回头对沐斯年说,“哥,还是请云舒来吧,她一定能治好娘。” 沐夫人却拦住女儿,“青儿,上次已经麻烦舒儿了,这才几日,再麻烦她不合适,昨日可能天太热,忽然晕倒也正常,休息几日,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沐斯年也犹豫着说,“娘好好休息,我和青儿再去问问大夫。” “去吧。”沐夫人眼皮沉重,有气无力的说。 沐青本不想出去,打算在这里陪娘,却让沐斯年规劝着拉了出去。 两人出了娘的房间,走到一个无人处,沐青才甩开哥哥的手,急切的说,“哥,你不信任云舒吗?她医术好,一定能治好娘。” 沐斯年低声说,“青儿,你不觉得娘的病来的很蹊跷吗?” 见沐青点点头,又说,“有个大夫诊治说娘是中毒。” “怎么会中毒呢?我最近也没惹事,哥向来不拘小节,不与人为敌,爹常年不出府,娘也与人和善,怎么会有人要害我们呢?”沐青不敢相信这个结论。 沐斯年认真的说,“我也这么认为,我们沐家向来不结党营私,况且爹爹已经不再有实权,只有个将军名头,拿着微薄的俸禄而已,对党派来说,毫无用处,所以这个毒,不会是官员所下,我没有与人结怨,你虽性子直爽,爱好打抱不平,却也有分寸,从没真的打死过人,最多把人抓去官府查办,娘也不与别的管家夫人联络,不可能得罪人,所以没有人想置娘于死地。” 沐青听完哥哥的分析,更疑惑,“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我们沐家没有得罪人,那为何对娘下毒?” “上次在王家寿宴上,你因强行让王家公子道歉,得罪了王家,但王家因王巧颜的事,最近安分的很,加上要置办王巧颜的丧事,根本没功夫跟我们计较,所以我才说,娘中毒有蹊跷。” “那跟请云舒来看病有什么关系,她为娘治好了病,不就能抓住下毒人了吗?” “沈小姐若来把娘治好,这个下毒人可能会再次动手,总不能让沈小姐住我们家吧?万一那人再下个类似鹤顶红这种,很快毙命的毒药,又该如何?到时沈小姐再赶来治病也来不急。况且近来沐家只来过沈小姐和南宁知两位客人。” “你怀疑云舒和臭狐狸给娘下毒?” “我怀疑这次下毒,是沐家内贼所为,我们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才能彻底解决此事。” 沐青还是担心,“可是娘还病着。” “不用担心,大夫已经为娘吃下汤药,近几日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轮流守护娘,只等那人再次出现。” ...... 到了晚上,一道开门声将沐青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四下张望,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房中央,直直的盯着她。 “你是谁?”沐青还是一身白日穿的衣裙,为了安全起见,她打算这些日子,都合衣而睡,方便随时起身。 现在看见黑影,她顺手抽出床上挂着的宝剑。 这个黑衣人没有攻击她,只是拿出一个小纸包,说,“这是解药,能救你娘的性命。” “是你给我娘下的毒?” “你现在要关心的,是为你娘解毒,而不是追究谁的责任,不是吗?”黑衣人缓缓的说。 “你是我家的下人?”沐青想起沐斯年的话,脱口而问,而且他称呼沐夫人为娘,而不是大多数人所用的“母亲”。 “不用套我的话,你还没那本事。我要你为我做件事,做好了,这包解药就是你的。”黑衣人嫌她问题多,有些不高兴。 “什么事?” 黑衣人随手抛出一个瓷瓶。 沐青扬手接在手里,“什么意思?” 黑衣人说,“把毒下给沈云舒的母亲,只要她中毒,我就把解药给你。” “我不会伤害好友。” “我给你娘下的毒,世上无人能解,还只有我手中一包解药,你自己选,不是她母亲死,就是你娘死。”黑衣人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给你一日时间,后日沈云舒母亲不死,我就把这唯一的解药毁掉,让你和沐斯年成没娘的孩子。” 黑衣人说完,就推门而出。 沐青追到门口,发现门闩已经断裂,定是在外面,从门缝割断的。 再跑出门外,已经没了黑衣人踪影,她又回到房内,陷入了沉思。 ...... 次日,沐青踩着午饭时间,来了沈府,见到云舒,便说替娘来感谢沈夫人。 云舒领着沐青来到母亲的平安院。 沐青一见到森柔,忙上去请安,又把手中的食盒送到森柔手中,“沈伯母,这是我娘让我带来的,是她的一点心意,请沈伯母收下。” 森柔粗声说,“青儿怎么这样客气,到了伯母这里,就当成回家,不要见外。” “谢谢沈伯母。” 沐青笑的有些不自然。 森柔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关心的问,“青儿昨夜没睡好吗?真是辛苦你了,要不在伯母这睡会?” “不用了,沈伯母,我晚上再睡也一样的。”沐青眼睛注视着食盒,“沈伯母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不过有些凉了,热热吃更好。” 森柔便唤来小月,将食盒拿走,去灶台回锅热一热。 云舒拉着沐青进了森柔的房间。 见沐青还是一脸不自然,便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宁知昨日一直在水云间等你。” 沐青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些,可越这样想,越拘谨,她不擅长说谎,只能敷衍着,“没有,就是没睡好,忘记通知他。” “你有事要跟我说,我们是好朋友,你不是一个人。” “嗯”沐青只是低着头,也不接话。 她在云舒面前向来无话不说,可今日却一反常态,话少,表情也不自然,脸上写满了“我有心事”。 聊了一会,小月把热好的饭菜端过来,一一摆在桌子上,再退出去。 沐青看着森柔和云舒吃着这些饭菜,不由的吁出一口气。 待她们把菜吃净了,才问,“好吃吗?” “青儿手艺很好,比舒儿强多了。”森柔笑看着云舒。 “母亲说的对,你的手艺实在比我强,你看,我和母亲全吃光了。” 看见云舒投来担心的目光,沐青站起来,把没洗的盘子,一个个的装回食盒。 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森柔聊上几句,便被云舒拉出了房间,带回如意阁。 刚一进如意阁,云舒就让子依把院门关好,再守着房门,不许人进来。 才领着心事重重的沐青进了房间。 “说吧,什么事?”云舒坐在沐青对面,关心的问。 沐青深吸几口,才鼓足勇气,把昨夜黑衣人来到卧房的事全说了,“对不起,云舒。” “你做了什么?给我母亲的饭菜里下了毒?”她认真听完,在脑中又过了一遍这个事,冷静的问。 第一百〇六章 他跑什么 沐青忙摇摇头,“沈伯母是你母亲,我怎么能那么做。” 在云舒求证的眼神注视下,沐青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我跟我哥说了这件事,他怕打草惊蛇,认为应该先揪出凶手,再请你为娘诊治,所以想出假装在饭菜里下了毒,拿给沈伯母吃,再请沈伯母配合,装作中毒的样子,待我们揪出凶手,便会登门谢沈伯母。那个黑衣人既然给了我毒药,一定会时刻盯着我,我不能露出破绽,还好你没当场拆穿我,还配合我作戏。” “你就不会说谎,装的一点也不像,看你那做贼心虚的样子,那个黑衣人也是瞎了眼。” “谁说不是呢,找我做坏事就是没脑子。”沐青终于不再拘束,放松下来,“我敢肯定,那个下毒人是内贼,但我哥认为这事蹊跷,我们沐家十年来不曾参与任何争斗,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只逼我给沈伯母下毒,似乎不是冲我们沐家来的。” 听沐青说完事件经过,云舒也有这个怀疑,虽然心中有个猜想,但是要等抓到这个黑衣人,才能确定。 于是她说,“就按你哥哥的意思办,我会去找母亲商量,请她装病几日,我与你一同回沐家,揪出凶手。” “就知道你会帮我。”沐青搂过她肩膀。 “你先回去,晚上我从你家后门悄悄过去。” 沐青点点头。 于是她把心事重重的沐青送出沈府大门,沐青手中还拎着那个食盒。 云舒先来到平安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森柔听,森柔听后毫不犹豫的要帮忙。 于是森柔就假装毒发躺在床上,再找来小月大声哭泣。 待到天擦黑,云舒才回到如意阁,拿出夜行衣和口罩,准备天完全黑下来,就去沐家。 然而外面传来一道轻轻的魅惑的笑声,她觉得有些耳熟。 她便悄悄来到门口,站在房门内侧,却并没有推门出去,只静静地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笑声停下来了,又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房门外停住了。 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两人相隔一道木门,双方似乎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那个妖娆的声音先说话了,“我来收账!五千两,概不赊欠!” 她对着那人说,“如今世道变了,欠钱的是大爷!” “我屠人景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 “哦。”她淡淡的回应一声。 “我是屠人景,你不知道吗?杀人不眨眼。” “嗯。”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感觉屠人景威胁要升级了,担心这家伙动粗,也怕他毁了房门,她便一把推开房门。 突如其来的猛开门,差点把门外的屠人景撞倒,幸好他有警觉,及时跳开,否则是要破相的。 见里面人一出来,他又调侃道:“小心着点!我身上的狐裘价值千金,卖了你也赔不起。” 屠人景依旧披着青色狐裘曳地披风,一派雍容华贵,可那毛毛领在大夏天里,看着就让人暖和的浑身冒汗,还憋闷。 “哦。” 她敷衍的态度,真是让屠人景抓狂,“你什么态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嗯。”她点头表示认同。 他慵懒的伸出一只手,摊开来,“少说废话,那快还钱!” 她理直气壮的说,“我没钱。” “你真不要脸,没钱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世道真变了,欠钱的倒成大爷了。”他慵懒的怼人,“你不要用崇拜的眼神看我,我可不吃你那套,赶紧还钱!不然我杀了你,或者把你卖去给人家做小妾。” “你这样急切要收钱,是不是也觉得讹诈人不光彩,怕我反悔?” 没有让他发言的意思,她又说,“杀了我,你一毛钱也拿不到,就算把我卖做小妾,也不值五千两,不如我分期付款。” 屠人景听着也靠谱些,起码这人没赖账,心想:凭本事讹诈来的,为什么不要? 她又说,“我是没钱,不过我有个朋友倒可以帮忙,他叫南宁知,开了一间叫水云间的铺子,他有钱,能替我分期还款。” 屠人景慵懒的站着,妖娆的嗓音说,“我去瞧瞧。” 不再听她啰嗦,他就像冻着一样,双手拢了拢脖子前的毛毛领,一溜烟飞走了。 ...... 眼看天大黑了,云舒又回到房里,换上夜行衣,带好黑色口罩,翻墙出了沈府,朝沐家而去。 沐青早早地等在后门,听到三二三的敲门声,知道云舒来了,就轻轻拿下门闩,打开门,悄悄话的声音说,“快进来。” 待云舒进来,再关门落闩。 默默引着云舒回到自己的房间,再关紧房门。 两人用唇语加手语进行短暂的沟通。 沐青接着把云舒藏起来,合衣回到床上装睡,等着黑衣人的到来。 黑衣人也不出所望,深更半夜的破门闩而入。 此时沐青手持锋利的剑,坐在床边,定睛望着面前黑衣人,“事情办好了,解药呢?” “森柔确实中毒身亡,如今她女儿和丫鬟哭的死去活来,做的不错,至于解药嘛,再替我办件事,便给你。”黑衣人声音低沉着说。 “真是小人!你一个沐家的下人,如何得知沈府的事?难道你是沈家的奸细?”沐青想尽量问些有用的消息。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老老实实给我办事。”黑衣人又抛出一个瓷瓶。 沐青抬手接住。 “毒死沈云舒和南宁知,做完这事,解药一定给你。”黑衣人有些得意。 “我不做呢?” “你娘必死无疑,而你毒杀森柔一事,会人尽皆知,到时你沐家都要玩完。” 黑衣人转过身,想要离开这里,临走前又说,“还是一日时间,后日她们一定要死,要不就替你娘收尸!” “慢着!” 云舒从漆黑一片的屏风后走出。 黑衣人本还不在意,但本能的回头去看。 大吃一惊,瞪着双眼问,“你怎么在这?” 没有得到回应,他好像忽然顿悟了,“森柔没有死,你也没在那里哭,我中计了!”他转身拔腿就跑,慌张的推开房门,火烧尾巴般匆忙向外跑,好像晚一步就能命丧于此。 云舒没有急忙上去追赶,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逃跑。 沐青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云舒身边,小声说,“他跑什么?” “以为我们可怕。” “可是外面更可怕。”沐青摇摇头。 第一百〇七章 忏悔道歉 几声闷哼! 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 待云舒推门出来时,只见有两个笔挺的男人,牵制住黑衣人的两只手臂,把他按在地上跪着。 黑衣人接触地面的膝盖处,向外冒血,目测膝盖骨碎裂了。 他的两只臂膀也松软无力,看样肩胛骨也被卸掉了,脸上已没了面罩,还被一个臭烘烘的脏布,堵紧了嘴,只能呜呜的闷叫,却发出一点声音。 从他狰狞的表情上,能看出愤怒和疼痛。 “你是家里的车夫,我娘平日带你不薄,为何要毒害我娘?”沐青认出了黑衣人,指着他鼻头质问。 他只是眯眼瞪着沐青,呜呜的似乎在骂人。 沐青打了他两巴掌,“小人!” 沐斯年拉住还欲再打下去的沐青,拽到一边,“青儿,不要冲动,我会让他开口。” “哥,你不能放过他!” 沐斯年点头,劝慰道:“你在家等消息。” 又朝云舒点头打了招呼,才指使着那两个笔挺男人,把黑衣人压走。 “我也去。”云舒上前几步,对着沐斯年的后背说。 沐斯年转过头来,平和的说,“并不在沐家审问,有结果了,我会告诉你。” “我要亲耳听他说。”云舒想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沐斯年沉思片刻,招呼那两人先压黑衣人走,再对云舒说,“审讯很残忍。” “我知道。” 见云舒态度坚决,也就没再拒绝,“行,跟我走。” 不过又回头对着跑上来的沐青说,“你在家等消息。” “哥,我也......”沐青还想争取。 却被沐斯年打断,“不行,你只能在家等着。” 不再理会追上来的沐青,跟随前面两人的脚步,向沐家后门走去。 云舒也安慰沐青几句,看沐青心绪平和了,才快步追到后门,与他们一起走了。 抓到黑衣人时,云舒本以为只有两个人,出了后门才知道,居然在门外围守着十多个全副武装的人,个个身穿百姓服装,却目光凛凛,身姿挺拔,一眼就能看出,全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沐家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兵士。 云舒跟在他们身后,穿过几条街道,默默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大门里。 再七拐八拐,从地上走到地下,来到一间满是刑具的暗房。 里面昏暗潮湿,墙边摆放着血迹斑斑的刑具上,看样应该有很多恶徒光顾过这里。 一个身穿军装的兵士,搬来三只木凳,放在刑架的正对面,是个看清行刑的最佳观看点。 “请坐!” 他说话的同时,还伸出手,邀请云舒坐在最左侧的凳子上。 沐斯年没等兵士邀请,熟练的坐在最右侧的凳子上,一看就是常客,可是也唯独留出中间木凳,无人来坐。 云舒有疑问却没有问出口。 那两个笔挺的男人,把黑衣人带进来,绑在刑具架上,扯下他口中的臭布,准备动用刑具了。 黑衣人扯着嗓门,把沐家每位主了通通咒骂一遍,谁也没放过,但云舒也大体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他在沐家工作三年,只因一时贪财,偷窃了府中财物,被以家法处置,沐夫人本打算赶他出沐府,可他诉说自己偷窃是为母看病,还痛哭流涕,卑微求饶,并以死相逼,沐夫人实在没办法,又有怜悯之心,便继续留他在府中做车夫,没想到他不仅不知感恩,反而还怀恨在心,因此才下毒毒害沐夫人。 但他就是嘴硬,不说毒物来源,也不说为何威胁沐青毒害森柔。 兵士只得大刑伺候,又是皮鞭抽打,又是烫烙铁,总之就是把家伙事逐个用上。 眼看刑具都伺候个遍,他还是守口如瓶,经过刑具的伺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兵士见状,怕他死了,才没有再用刑,只得派出一人去找主子请示。 不多时,王爷大步走来,坐在云舒和沐斯年中间的木凳上,对兵士冷声说,“用冷水波醒,再找大夫来诊治,不死就行。” “是,王爷!”兵士得了令,就要向外走。 却被云舒言语拦住,“我有办法让他不死。” 她现在已经知道,抓住黑衣人,和守在沐府后门守株待兔的兵士,全是手握重兵的王爷手下。 原来沐斯年与王爷的交情果然不一般,能她到借用名下兵士的地步,甚至还借用暗房审讯。 王爷抬手制止了兵士,转脸看着云舒,“试试你的办法。” “好。”云舒站起来,拿出一粒药丸,走到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身前,对两旁的兵士说,“掰开嘴。” 兵士看了眼王爷,得到王爷点头同意,便粗鲁的掰开黑衣人的臭嘴,待云舒把药扔进去,再粗暴的合上。 云舒又坐回了看客的坐位,王爷偶尔瞄一眼她的左手腕。 又过了许久,黑衣人皮肉疼痛,却又死不成,还精神的很,实在忍受不下去,才不得不开口,全部交代了。 “原来如此。”沐斯年了然,又对云舒说,“沈大夫人要置你们于死地,也是不择手段了,竟然能收买到我家下人。” 黑衣人也交代了,拦路杀她的那六个江湖人士,也是他找来的,那日他偷溜出沐家,跟踪在云舒身后,确定了路线,就告诉沈大夫人,才有了后面的截杀。 他长相普通,躲在人堆里不好认,只要远远的跟着云舒,确定走哪条路即可,不需要费多大力气,还没有风险,就算抓住他跟踪,也可以辩说是沐家派来的。 而他下毒暗害沐夫人,一来因为被罚后心中愤怒,要报仇。 二来是为了钱,沈大夫人许诺,会给他一大笔钱,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他这才铤而走险,否则他一个功夫不咋地的车夫,怎么敢在武将家下毒,这不是找死吗? “是我连累到沐家,抱歉。”云舒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黑衣人毒害沐夫人的事,果真与她有头,还因她而起。 她认为沈大夫人有脑子,这方法确是好计谋,一箭双雕啊,若沐青为了娘给森柔下毒,不管成功与否,都会与她决裂,若沐青再毒害她弟弟和南宁知,那她与沐家真就结了仇怨,但凡有人死,那结的就是死仇,想善了就难了。 这样一来,她与沐家反目,两家争斗不休,沈大夫人就可坐收渔翁,趁机除了她这个眼中钉。 可惜,内心黑暗的人,是永远看不到光明的,沈大夫人以为人人都如她一样,心中只有自己,所以很难理解云舒和沐青之间,光明正大的友谊,沐青不仅没有按她的要求谋害森柔,反而还对云舒和盘托出。 沐斯年大手一挥,“正好借你之事,揪出我沐家内贼,否则他全身反骨,迟早会报复我沐家。” 他洒脱的言语,让云舒不再客气下去。 她又转头看着王爷,“方才我看到你的人,从他身上搜出几包东西,能不能给我?” 王爷瞧着她山葡萄一样的瞳仁,格外黑,格外亮,像两颗浸在智慧海中的稀世黑珍珠,清澈而震摄心魂,“拿过来,给她。” 他虽然视线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可是兵士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便聪明的把几个小纸包拿过来,呈给云舒。 这突如其来的注视,使得她也一头雾水,只当他行为怪异,便转回头来,接过纸包,逐一打开,闻一遍,同时用太乙镯判断所为何物。 原来有两种毒药,一种是让沐青为森柔下毒的药,另一种可能是导致沐夫人中毒的药,至于剩下的也没有黑衣人骗沐青所说的解药。 既然已经弄清楚,云舒便向王爷告辞,与沐斯年一同离开了这里。 她先去沐府,趁夜色为沐夫人驱毒治病。 哪怕沐斯年和沐青请她回家体息,明日再来,她也不言辛苦,坚持立刻治疗。 诊治完,沐夫人与兄妹俩再三道谢,丝毫没有把中毒的责任怪在她头上,还留她在府中休息,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还有事要做。 在出沐府前,她又看到半夜在府里乱逛的沐将军。 “娘两次生病,都不让通知爹,说是怕爹担忧,所以我爹并不知道娘生病的事,我相信,倘若爹知道娘生病,必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沐青解释说。 怪不得她两次来,只看到沐将军酗酒,却没看到他关心沐夫人,原来沐将军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他还是提着酒壶,歪歪扭扭的边走边说,“都怪你,都怪你,我没救下他,都怪你啊......” “妇人之见......” “我对不起你,让你绝后了......” 他不断的重复着类似的话,还忏悔,道歉。 最后便化作一声叹息,“哎,王......” 后面的话声音太轻,她听出说的是什么。 他身旁还跟随着两个随从,时刻保护他,以免他摔倒受伤。 沐青和沐斯年把云舒送到沐府门外,便互相致谢告辞,各回各家了。 云舒悄悄回到沈府,乘着暗夜,来到沈大夫人的泰康院。 因为明日沈希文就要下葬,沈大夫人连续哭了多日,终于在方妈妈的规劝下,喝下安神汤,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云舒进沈大夫人房间时,沈大夫人还在熟睡,眼角挂有泪痕。 她走到桌前,轻拿起一个茶杯,倒上一口水,把一包毒药全部撒进去,再掐住沈大夫人脸颊,把带毒药的水,灌进沈大夫人口中,呛的沈大夫人直咳嗽。 不过毒药是全灌进去了,一点也没浪费。 或许是安神汤喝多了,让沈大夫人睡的很沉,以至于云舒进来都不知。 而且云舒灌药动作很快,当沈大夫人咳醒时,云舒早已离开房间,临走前还留下一包同款毒药,塞在沈大夫人床底下。 不明所以的沈大夫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没看到房间有异样,便又沉沉睡去。 云舒离开这里,就回了自己的如意阁。 第一百〇八章 皇子妃回家 又过了一夜。 子婳快步走进云舒闺房,紧张的说,“小姐,二皇子妃回来了。” “沈府大小姐?”云舒记忆中有这个人。 “对,就是沈凌怀的大女儿,沈府大小姐沈雅静,自从嫁给二皇子做了正妃,就很少回府,从你病好后,也没回来过,今日破天荒的回来了,丫鬟婆子侍卫,乌泱泱一堆人,随行人中还有好几位太医。二皇子妃进了府,先去了大夫人屋子,又去三公子的灵堂祭拜,她祭拜完,三公子就被抬出府,到城外下葬去了。” 此时,子依也走进来,听了这话,问道,“二皇子妃这个节骨眼回来,难道大夫人生重病了?” 子依和子婳并不知道,昨晚云舒给沈大夫人喂毒的事,所以只能猜测。 云舒说,“有太医,应该是大夫人病了,还病的不轻,神医有没有来?” 她想起沈大夫人请来过神医,只听过名字,没见到真人。 子婳见她看着自己,摇了摇头,“只看到太医,没看到传说中的神医。” “她在大夫人房里待多久了?” 子婳想了想,“估摸着一个时辰了,大老爷也在那里陪着。” “身份如此贵重,回了府,应该不会闲着,或许......” 她的话还没说完,院外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子婳忙来到院门口,取下门闩,打开院门。 但门刚露出一条缝隙,敲门人就大力推开院门,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沈云舒,出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大喊大叫。 看来找事的又来了! 她从凳子上站起身,踱步走到门前,子依慢慢推开房门。 定睛望去,见一个威武挺立的老妇人,和四个穿着宫廷侍卫服装的人,虎视眈眈的瞪向她。 那个老妇人一眼就认出云舒,便仰起头,鼻孔朝天,轻蔑的说,“沈云舒好大的架子!二皇子妃回府,你不去接见,还要老奴奉命来请,不知天高地厚!” 子依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老奴原是沈府的老奴,后来跟随二皇子妃去了皇子府。” 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狗仗人势的东西! 她也不惯着,于是不卑不亢,颇有气势的高声说,“不讲礼数,不请自来,可有事?” “你好大的胆子!”老妇人指着身后的侍卫,“你们,去把这个口出狂言的恶徒抓起来!” 侍卫们从一手按在腰部剑鞘上,一手握住剑柄,抽出半截剑,慢慢向她走去。 她端庄的站在房门口,稳稳的立在原地,十分冷静,一派上位者的风范,高声斥责,“大胆!皇城脚下没有王法了吗?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奴,四个企图欺辱将军之女的恶侍卫,以为我会怕了你们不成?百姓都知道,陛下仁政爱民,是位仁德的君主,要是陛下知道你们随意欺压臣子家眷,你们又会该当何罪!” 这一声声的质问,把侍卫们镇住了,不是他们害怕她,而是担心让陛下知道,虽然他们是遵照二皇子妃命令行事,但若真惹出事,也只能自己受着,二皇子妃不会替他们说话。 于是他们没有再向前走,只立在原地,不动。 那个老奴也没料到她会这样胆大,随意提及陛下,不管是臣子还是百姓,都对“陛下”“皇上”二字比较忌讳,深怕一个嘴瓢,说错话,传到陛下耳中,再惹陛下不快,抄家灭门也是有过的。 “巧舌如簧!陛下岂是你能提及的?” 一时之间,老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僵持着。 “你们擅闯我的如意阁,究竟何事?”云舒冷声问,她懒得与这些狗腿纠缠。 从她出现到现在,一连串的下马威,已经把老奴给惊住了。 老奴进皇子府多年,常见到皇家人,连陛下也见过,算是下人中见过世面的一类,可是见到云舒气势十足,内心不禁感到莫名的害怕,总觉得云舒的目光能杀人。 但依旧仗着主子的地位,还是鼻孔朝天,不情不愿的说,“奉二皇子妃命,唤沈云舒去见礼。” 云舒没理会老奴,径自向院门口走去,经过老奴身侧时,还斜睨一眼,再用眼神和气势,逼退了挡在面前的侍卫,从侍卫中间高傲的越过去。 侍卫只能心里发毛的目视着她,不敢造次。 她快到门口时,没有回头的说,“带路,别赖在我这!” 老奴心中气愤,却又不敢发作,毕竟二皇子妃还等着呢,万一在这闹出事来,恐怕会坏了主子的事,于是只能用眼睛瞪她,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 云舒被领到了泰康院正厅,沈府大小姐,也是二皇子妃的沈雅静,端庄的坐在正位上,俨然一副高位者的姿态。 沈凌怀坐在下首。 “二皇子妃安好。” 她一进去,就按规矩服了服身子,行礼。 可是正位的沈雅静,迟迟不叫她起来,她依旧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 大约过了半柱香,厅里依旧静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的见。 又过了许久,沈雅静终于动嘴了,然而不是对云舒说,而是对沈凌怀说,“父亲,母亲不舒服,沈家都没规矩了,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女,都敢怠慢皇家,这可是重罪,父亲怎么也不管管?” 沈凌怀顺着她的话,不悦的说,“沈家出了这么个孽子,真是家门不幸,奈何我有心无力啊,不是她生父,哪里管的了。” “什么宵小之辈,都敢在皇家头上作威作福了。”沈雅静阴阳怪气的。 两人又这样诋毁一阵,沈雅静才不屑的轻飘飘说,“起来吧。” 云舒便站了起来,抬眼平视这位德不配位的二皇子妃沈雅静,她身材圆润,很是丰满,端庄而坐,一看就是学好宫中规矩的,举手投足全是宫中规矩那一套,但言语却小家子气,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 云舒记忆中没有沈雅静的模样,只有这么一个名字,因她缺失十岁前的记忆,所以沈雅静应该是在她十岁前,就嫁给了二皇子,这样算起来,最少也嫁过去四年了,可是至今还没有子嗣。 而二皇子也没有因此纳妾,据说还是二皇子拒绝纳妾,他不纳妾的举动,被百姓传为佳话呢。 “这厅里,一位是皇子正妃,一位是朝中重臣,可轮不到一个没身份的人坐着,沈云舒,你就站着回话吧。” 云舒只是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见她目光冷漠,不仅不反抗,还很规矩,沈雅静完全挑不出错来。 于是沈雅静又装糊涂的问,“你就是心狠手辣的沈云舒?” 她回答,“家父是沈鹤,陛下亲封的大将军,沈云舒正是父亲起的名字。” 母亲曾经说过,云舒二字是父亲看书所起,所以此话并不假。 “真是牙尖嘴利,能言善辩,本皇子妃好心提醒你,再不控制言行,会招来祸患的。”沈雅静挑衅的言语,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对云舒丝毫没起作用,也觉得泄气,没有意思了,便直接问,“我母亲生病了,你知道吗?” “二皇子妃说了,沈云舒才知道。” “是谁干的呢?我三弟是谁放火烧伤的?我二伯父一家又是谁害死的呢?沈云舒,你来猜猜。”沈雅静语气很不友善。 “沈云舒不敢妄加猜测,此事应该交由官府查证,以官府告示为准。”她才不会被沈雅静带偏,落下把柄。 要是真按沈雅静说的,随便猜测案件,说的谨慎小心,不涉及旁人还好,一个不留神,牵扯进官府或者他人,在这个重口供,轻证据的耀国,她要么被抓走,作为知情人审问,要么被沈雅静以信口胡诌为名,在沈府动以私行。 好在她有脑子,不会任人摆布,更不会被沈雅静牵着鼻子走。 “我母亲病了,弟弟死了,若让我逮到那个人,我定把她碎尸万段,她的父亲母亲弟弟,全部连根拔起,我倒是想知道,你要是那个罪人,会不会害怕的寝食难安?”沈雅静咬着后槽牙说。 “沈云舒才疏学浅,却也记得佛家有云,‘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所以报应来时,躲也躲不掉,怪也怪不着。至于罪人是否寝食难安,沈云舒不知,二皇子妃只有去大牢审问罪人了。”她缓缓道来。 沈雅静被这句话气到了,因为云舒说这句话时,双眼是盯着她看的,明显是在挑衅,却又挑不出言语漏洞。 况且什么叫“去大牢审问罪人”?大牢那种死的的地方,是一个皇子妃该去的吗?太可恨了! 沈雅静大呵一声,“大胆!还想安排本皇子妃做事不成!” “二皇子妃言重了!家父一向教导云舒谨言慎行,诋毁皇子妃的事,云舒万万不会做的。” “本皇子妃说一句,你就顶一句,这还叫不敢做吗?” 云舒抬眼看向沈雅静,缓缓说,“二皇子妃问话,云舒岂能不答,要是二皇子妃准许云舒可以不回话,云舒一定不言语。” 沈雅静愈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愈气愤,简直气的牙痒痒,自从嫁给二皇子,还没人敢这样气自己,毕竟受过专业规矩培训,隐忍也是培训一环,几个呼吸,就平静下来,“你不用得意,等你父亲母亲弟弟全死了,也就知道什么是报应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堂堂正正,不会有那天。”云舒依旧不卑不亢的说。 “滚出去!”沈雅静实在不想忍下去了,忽而大声呵斥。 “沈云舒告辞。”她依照规矩退了出去。 她出了大厅,快步往如意阁走,通过沈雅静的质问,起码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与沈雅静之间,绝对不会和睦相处。 这样想着,看到远处有个人在朝她招手,她开始没有理会,可这个人一直在挥手叫她,似乎不把她叫去,决不罢休。 于是她打算拐过去一探究竟。 走到那人近前,看到是一个干瘦的小丫鬟。 一问才知,这个小丫鬟是沈晓小唯一的婢女,说是沈晓小有要事找她,请她前往一聚。 第一百〇九章 沈大夫人的秘密 待云舒走后,沈凌怀拿出老父亲的亲厚模样,说,“雅静,神医也为你诊治过,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沈雅静表情略带尴尬,“这事急不得。”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对父亲说。” 沈雅静摇摇头,支吾着说,“二皇子他......对我很好。” “不要怪父亲多嘴,你是明媒正娶的正妃,二皇子疼爱你,也没纳侧妃,整个皇子府只有你一个女主人,还有何不满意?你也不想想,没有子嗣,你如何在皇家立足?”沈凌怀语重心长的说。 “如今二皇子不在皇城,我想有子嗣也不成啊,况且母亲中毒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管不问,那个沈云舒在我面前都没有惧意,难保不是她给母亲下的毒,我不能放过她。” “神医近期不在耀国,你带来的太医也为你母亲看了病,还从你母亲床下找到一模一样的毒药,连你母亲也承认,这毒药是她配制的,除了她谁能用她的毒,给她下?” “父亲,母亲说了,就是沈云舒干的,她把毒药给过沐家的车夫,定是车夫被识破丢了毒药,才到了沈云舒手上,最后害了母亲,反正这事,爹不管,我管!”沈雅静坚信一切都是云舒的错。 “我已经传信给你大哥,沈云舒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你是皇子府的正妃,要守好整个皇子府,沈府有我和你大哥,你不必操心,尽快回去调理身体,生育子嗣才是正事。雅静,你要以大局为重,你有了子嗣,我们沈府才能更有底气,你要为了你大哥的官位多想想,如今沈家就他一个男丁。”沈凌怀依旧不想让她插手。 “父亲放心,我不会乱来,会以沈府为重。” “那就好,我这就叫人准备,你赶紧回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我今晚留在府里陪母亲。” 沈凌怀还要再劝,沈雅静却制止了,“父亲不用再劝,我主意已定,明早再回去。” 看沈雅静拿出二皇子妃的命令语气,不容质疑,便不再开口劝说。 ...... 云舒跟随着这个干瘦的小丫鬟,来到沈晓小院子。 一走进去,第一感觉就是清苦,空空荡荡的小院里,连个歇息的凳子也没有,只有一棵干枯的老树,和满地枯草,另有一条布鞋踩出的铺了几块石头的泥土路,直通到前面的唯一的睡房。 “六妹妹,你来了。”沈晓小身穿破旧的丫鬟衣衫,迎面走来。 “找我什么事?”云舒站在泥土路中间的一块石头上,没有再向前走。 沈晓小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柔声说,“这事对六妹妹很重要,但只能私下说。” 又拉着她慢慢走向房间,同时回头吩咐丫鬟,“你去院门外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再对她说,“原来我身子不好,实在没有精力打理院子,丫鬟也一直吃不饱,没有力气干活,就这样荒废着,让六妹妹见笑了。” 沈晓小轻轻打开房门,“六妹妹请进。” 她跨过腐烂大半的门槛,眼睛四下环顾,才知道原来外面的破败小院,虽然空无一物,却好在空气流通,比房内更舒服。 只见房间里昏暗无光,阴凉潮湿,没有一面窗户,房里的摆设,只比院里略好一点,多了一个掉漆的架子床,外面罩着一面打补丁的床帐,墙角放着一张缺角的方桌,桌上有一个旧茶壶和两个旧茶杯,桌下塞着一只坐旧的小木凳,墙边立有一个破烂的小衣柜,唯有床边地上摆着的数本书籍,才能证明沈晓小是位识文断字的小姐。 除这些生活必须物之外,再无他物,连个消遣物件也没有,很难想象,几乎不出院的沈晓小,是怎么来打发漫长时光的。 或许只有读书吧,因为那些书籍表面有明显翻旧的痕迹。 “对不住了,六妹妹,我这里没有可招待的,凳子太小,怕六妹妹坐不习惯,不嫌弃的话,不如坐床上吧。”沈晓小边说,边用手拍拍床边没有的灰尘。 “嗯。”云舒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沈晓小看她脸上一派坦然,不像府中其他人,但凡来这里都万分鄙视和嫌弃,便微微一笑,柔声说,“六妹妹住惯了如意阁漂亮的房子,来这里就当见识一下,我这个穷苦人的生活吧。”沈晓小端起茶壶,再翻来一个茶杯,慢慢倒水。 “六妹妹比我睿智,会医术又会赚钱,不但翻新了如意阁,还把三伯母的院子也修葺一遍。”沈晓小局促的把茶杯递到云舒面前。 她接过茶杯,里面只有清水,就连茶杯沿也缺两个小口,但她大方的喝下去。 沈晓小端着一个缺口的茶杯,拉过方桌下的木凳,坐在她对面,对她的大方举动欣慰之余,反倒自卑心作怪,有些卑微的说,“这里曾是沈府的杂物房,后来母亲建了泰康院,嫌这里太远,就把这荒废了,待我娘生了我之后,便被赶到这里,你看,院门上连个牌匾也没有。” 她看了眼敞开的房门。 沈晓小立刻注意到她的动作,解释说,“房里没有窗户,我又没钱买油灯,只能开门,借室外的阳光照亮,所以平日里我睡的很早,有时实在睡不着,就抱着书,坐在门槛上,借着月光来看。” 她又转头,看一眼摞在床边的一叠书籍。 沈晓小又立即说,“母亲很少按时给我月银,就算给了,也少的可怜,我都攒着买廉价药材,或者用来买书,不过这十多年来,也只买了十本而已,所以不如六妹妹学问好,也不如六妹妹懂道理,明事理。” 她端着茶杯,淡淡的问,“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该不会只想让我看看你的生活环境吧?” 这一问,沈晓小心绪不宁了,瞄了眼敞开的房门,做贼一样的小声说,“与我母亲有关,对你应该有用。” “说来听听。”看沈晓小有说下去的意思,她便抿一口清水,认真的听。 沈晓小也不卖关子了,再瞄一眼房门,放下茶杯,坐到她身边,神神秘秘的附耳小声说,“大哥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第一百一十章 得消息付报酬 云舒很是意外,料她如何聪慧,也不会想到会是这件事。 简直是个惊人的秘密! 沈儒文竟然不是沈凌怀的亲儿子! 如今沈大夫人喝了她加料的毒药,已经药石无用,必死无疑,只剩下能活几日的问题。 对她来说完全没了威胁。 沈家二房沈凌炎一家,早变成了一抔黄土,全家一齐向阎王报道了。 沈府还剩下沈儒文和沈凌怀,嫁给二皇子的沈雅静,还有一个未曾露面的沈凌怀三女沈月婵。 沈大夫人一死,她与沈凌怀一家,必定进入不死不休的境地,所以的确如沈晓小所言,沈儒文的身世,对自己很有用。 若让沈大夫人或者沈儒文知道,沈晓小偷听到他们的秘密,定会杀了沈晓小灭口。 难怪方才沈晓小谨小慎微,言行如做贼,连身边丫鬟也警惕,这是生怕让第三个人听了去,小命不保。 看她对此事有兴趣,沈晓小并不惊讶,详细的说,“我八岁的时候,我娘已经病入膏肓了,没几日活头,我就想着让娘吃点好吃的,于是有一天偷偷跑到母亲的泰康院,想偷些糕点回来,没想到里面没有人,我高兴的摸进母亲房间,看到了糕点盘,刚刚要去拿,就听到有人来了,只能害怕的躲起来。 进来的是母亲和大哥,母亲说大哥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让大哥努力做官,争取向上爬,还说万一事发,大哥有了官位,父亲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大哥听到这话,好像很不高兴,言语中似乎辱骂母亲不检点,然后他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待他们都走了,我也赶忙跑了回来,还告诉了我娘,娘让我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不准跟任何人提。” “为什么告诉我?”她疑心的问。 既然沈晓小的娘让沈晓小保密,又为何跟她提起,两人并不是很熟,还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沈晓小又局促起来,双手手指搅在一起,低着头,柔声说,“你把我的病治好的事,母亲早晚会知道,我怕到时她再查出,我知道她的秘密,那我就性命不保了,倒不如告诉你,或许对你有用。” 忽而又抬起头,眼睛盯着她,“我知道六妹妹与母亲有过节,只有六妹妹能对付她,这个秘密我瞒了十多年,本以为会带进棺材,没想到认识了六妹妹,终于可以说出口,请六妹妹相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 “沈儒文的亲生父亲是谁?” “她们当时没说。” 沈晓小的表现不似作假,她又问,“需要我帮你什么?”她觉得沈晓小告诉她,应该还是有诉求。 获得一个对她有用的重磅消息,付出报酬也很正常。 “什么也不需要,六妹妹不要误会。” “若你需要银钱,我可以帮忙。” 沈晓小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说,“我不需要的,病都好了,也不需要银两。” “我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有需求的好。”她言语坚定的说。 “要是六妹妹手头宽裕,帮我买些衣裙,书籍这些吧,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沈晓小声音越来越小。 “好,一千两够吗?”她看沈晓小不好意思说需求,直接提出来。 沈晓小低着头,轻轻摇一摇,“不用那么多。” 她一笑,这是嫌少了吗?又说,“五千两。” 这回,沈晓小才抬起头,张着嘴,瞪着眼,诧异起来,好一会才摆手说,“这太多了,不用这么多。” 沈晓小长这么大都没听过这么多钱,能不惊讶吗。 她依旧一笑,从沈晓小的表情上,看出了满足,便站起来,打算离开这里,“稍后我让子依送来。” 沈晓小跟着她走到门口,还在说,“六妹妹,不用这么多,真的太多了。” “你应得的,我不喜欢欠人情,五万两我付不出来,五千两还是能付的。”她说完就离开了沈晓小的小院。 沈晓小看着云舒离开的背影,柔柔的笑着。 干瘦的小丫鬟走过来问,“五小姐,怎么这样开心?有什么喜事吗?” 沈晓小眼睛还盯在远去的云舒身上,“我也有钱了,明日我们逛街去,我要买新衣服,还要装扮房间。” “是六小姐给的吗?六小姐真阔气,心地也好,竟然能给我们银两花。”小丫鬟感叹着,一想到不用再穷嗖嗖的,也随沈晓小高兴起来。 “六妹妹不亏。”沈晓小声音依旧柔柔的。 “六小姐给了多少啊?”小丫鬟很好奇。 沈晓小转回身,嘴角一直上扬,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浑身上下写满喜悦,“不是你该知道的,少问。” 小丫鬟悻悻的跟在沈晓小身后,撇撇嘴,没再多问。 将一进房门,沈晓小制止住了,回头说,“晚上你去皇城最好的食肆,给我买最贵的菜,现在先去烧水,我要沐浴。” 小丫鬟脸上瞬间没了笑容,低声回道,“哦。” 然后绕过房间,到了房后面的破旧小厨房,看着狭小的脏厨房,又看了眼厨房旁边,仅能放一张床的憋屈小屋,这个小屋就是她的睡房,自从跟着沈晓小,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五小姐是不是病了,哪里有钱啊。” 肚子忽而不争气的叫着,她又拍拍肚子,“别叫了,我也饿,每次都是五小姐吃剩下的,我才吃,一日只吃一顿还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啊。” 她说话也没有停止手上干活的动作,捡了柴,塞在灶下,点燃柴火,再认命的拎着空水桶出去了。 ...... 云舒从沈晓小院子出来,直接回到了如意阁,唤来子依,“子依,拿五千两送到五小姐手上。” “现在就去送吗?”子依对小姐与沈晓小的接触,虽然感到奇怪,却也明显知道小姐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多问。 “对,现在就去。” 子依忙回去取银票,朝沈晓小的住所走去。 云舒坐在房内的案几前,思考着沈晓小说的大新闻,没想到沈儒文竟然不是沈凌怀的儿子,这个消息要好好利用。 她不经意间,看了眼案几。 咦? 我画的那张带男人背影的荒凉画作,哪里去了? 她又翻了翻放画卷的画桶,逐个打开来瞧,只见每张画卷上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不仅没有那张画作,连先前写的半首诗也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后谈话 泰康院,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母女二人。 沈大夫人难受的躺在床上,偏着脑袋说,“雅静,你不用担心母亲,好好调理身体,生个儿子才是要紧事,我们女人没有儿子,如何在夫家立足?何况你夫君还是皇子。” “母亲,我知道的。”沈雅静坐在床边,担忧的问,“这个毒是你自己制的,怎么会没有解药?” “我也奇怪,明明吃了解药,怎么还不见好。”沈大夫人忽而拉住沈雅静的手,始终关心的是子嗣问题,问道:“你告诉母亲,二皇子是不是不能生养?不然你吃了不少药,怎么还没子嗣?” 沈雅静支吾了半天,才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二皇子平日里很忙,根本没空理我。” “母亲怎么教你的,你要主动些,亲自去找他,我不信还有正常男人,能嫌弃我女儿的,我们雅静端庄沉静,谁能比的上?” “府里有一处很大的院子是禁地,二皇子经常待在里面,从不让人靠近,我想主动也没机会。” “如今二皇子不在皇城,你不如进去瞧瞧,看看是不是偷偷藏了人,要是真有人,你就趁此机会解决掉,巩固自己的位置。 你看你父亲,一共就那几个半老徐娘的妾室,她们一进了沈府门,就被我灌了避子汤,就算再能哄住你父亲又如何,没有儿子榜身,哪敢蹦跶。 沈晓小的娘耍心机没喝避子汤,最后又如何,中毒而死,女儿也是个病秧子。 你和儒文是沈家的长女和长子,母亲不会允许妾室的野种,威胁到你们的地位,你对待勾引二皇子的狐狸精,也不能心慈手软。” “母亲说的是,我回去就进那院子瞧瞧,看看有没有狐狸精。”沈雅静很认同母亲的观点。 沈大夫人继续劝诫,“雅静,记住了,你是二皇子妃,身份贵重,可以去抓人,却不可冲动行事,以免惹的二皇子厌弃,男人都喜欢柔情似水,乖巧听话的,你在皇子府不能太强势,凡事以二皇子为尊,明白吗?” “出嫁前母亲就跟女儿说过这话,女儿一直记得呢,这些年女儿全以二皇子为尊,没发过脾气。”听见沈大夫人咳嗽两声,她弓着背,双腿岔开,拍着母亲后背忙说,“母亲少说些话,多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教导女儿。” “你看,又没个坐像,规矩白学了?坐直了!腿并拢!母亲从小就教导你,规矩规矩,时刻不能忘,以后要是二皇子继承大统,你就是皇后,没了规矩,怎么镇住那些嫔妃和下人?如何做一国之母?”沈大夫人苍白的脸上显出不悦。 沈雅静听了批评,忙坐直身体,双腿并拢,双手交错放在一起。 “知道了,母亲,女儿不会让你失望。”又忽而愤愤的问,“母亲中毒这么大的事,大哥为何不回来?” 沈大夫人叹口气,“你二伯父出殡时,他回来看过我,却因你三弟的事,跟我大吵一架,前几日我给他写信了,也不知有没有收到。” “三弟的事就是沈云舒干的,大哥也不顶事,找的都是什么人,竟然没能把她烧死。自从沈云舒病好,我们沈家就没一日安宁,她就是个祸害!留着她,我们只会跟着走霉运。”沈雅静有些气愤。 “她确实是个祸害,先祸害了你二伯父一家,现在又来祸害我们,害死了你三弟,我不会放过她,咳咳!”沈大夫人话说的太多,咳嗽起来。 沈雅静扶起沈大夫人,安抚着后背,“母亲要是不愿出手,我来收拾她!” “你先紧着生儿子,神医开的药还剩一副没吃完吧......咳咳......吃那药要静心定气,不可动怒......咳咳......否则会影响药性。明日赶紧回去。”沈大夫人边咳嗽,边说。 “母亲放心,明日我就回去,但今晚我陪母亲一起睡。”沈雅静扫到了沈大夫人手腕,惊讶道“母亲,你手上的佛珠怎么不见了?我记得你戴了好些年。” “断了,不管这些,以后与你大哥要相互照拂,他事业有成,也能成你的助力。” “母亲放心,我和大哥会彼此关照的。”沈雅静说完,看着沈大夫人缺失佛珠的手腕,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记得曾经有人就因为弄断了佛珠,不久就去世了。 接着又否定起来,不认为母亲也会这样。 此时的沈雅静还不知道,这是她与母亲最后一次见面。 而那个走前与母亲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的沈儒文,也不知道那次见面竟然是永别,若他知道,兴许就不与母亲争吵了。 ...... 次日,沈雅静领着一堆人,呼呼啦啦的离开沈府,回她的皇子府了。 在沈雅静走了之后,云舒只身来到泰康院,却遭到了看门丫鬟的阻拦。 于是她大喊道:“我有话与沈大夫人说。” 沈大夫人起初还拒绝,大骂她“滚!” 可是又听到她说,“你不听会后悔!” 沈大夫人毕竟有秘密,心虚,便放了她进来,听听她到底放什么屁。 她在丫鬟的监视下,款款走进去,站在沈大夫人床前。 “你来干什么?”沈大夫人近乎咬牙切齿,真是恨极了她,只要一看到她,就想起死去的小儿子烧伤的惨状。 她回头看一圈身后警惕她的丫鬟,再转回头说,“你一定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自信的目光,不得不让沈大夫人犹豫了,便屏退了左右丫鬟,怒瞪着她。 大白日里,众目睽睽之下,沈大夫人不信她能把自己怎么样。 她居高临下的一字一句的说,“你的毒是我下的。” “你真恶毒,我早就该弄死你!我要报官把你抓起来。”沈大夫人和气的面容早就不见了。 “毒药是你制的,一定有购买药草的记录,官府前来探查,就能查出毒是你制的,只是不小心自己误服了,顺便还能查出沐夫人中毒一事,揪出跟沐家车夫联系的人是方妈妈,到时你不仅捞不到好处,还会把整个沈家搭进去。”她缓缓说来。 其实她不是不想报官,把沐夫人中毒一事闹大,但府尹大人向着沈家,就算报官也没有证据,治不了沈大夫人的罪,与其在官府浪费时间,不如自己动手来的更快。 “卑鄙!狠毒!就算我死了,我儿子女儿也不会放过你。”沈大夫人威胁道。 “那正好,我也没打算放过他们。”她不给沈大夫人说话的机会,又说,“要论卑鄙,狠毒,还是你更胜一筹,沐夫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下毒害她。沐青为人正直,你却让她毒杀好友,要是她按你说的做了,后半辈子就会生活在内疚之中,还会背负一世骂名。这样比起来,我只对你一个人下手,还真算仁慈了。” “上次要是没有沐家人前去救火,希文就能烧死你,他也就不会死!” “你的意思是,你们杀我,我不能还手,还不能反抗,只能等你们来杀,是吗?”她冷笑一声,“我就不是任人欺负的人,谁动我的亲人朋友,我一定会加倍奉还,你不如用余下的生命,真诚祈祷,祈祷你的儿女不要来惹我,否则我不介意送他们下去陪你。” “你敢!你要是敢动他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活着我都不怕,死了就能威胁我了?前段时间,你不分昼夜的待在佛堂念经,超度你那二弟妹,不就是害怕她的鬼魂来找你报仇吗?她本可以不用死,就是你,找的杀手玷污了她,她才会被你二弟厌弃,后而失手杀掉,罪魁祸首就是你!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等你到了地下,亲自向她忏悔吧!”她带着引导性的说。 “胡说,她的死怎么会怪我头上,是你害的她!”沈大夫人坚决不承认。 “我今日来只是来送你一程,毕竟你差点害死我母亲和弟弟,又变本加厉的想毒害沐夫人,你这样卑鄙的人,我总是要见见的,顺便让你做个知情鬼,记住,是我云舒,杀的你!到了地下,再见到我时,记得要向我忏悔!”她说的那个“我”是原主,原主的死不单单是沈家子女的责任,与这个幕后黑手撇不开干系。 就是沈大夫人放任子女暗害了原主,甚至还教唆他们动手,更加恶劣,简直死不足惜! 她说完,就朝房间外走去。 独留沈大夫人在房内用力咆哮,还惊恐的瞪大眼睛,不停的挥手叫嚷,“二弟妹,不要再来找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已经给你烧了很多纸钱,你的死不关我的事,是沈云舒干的,你去找她,不要来找我了。” 她记起二夫人在城外被玷污,让人送回沈府时,二夫人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直直盯在她心里。 自此以后,便停留在大脑里,再也抹不去,只要躺床上想睡觉,就能看到那怨毒的双眼,她夜夜从噩梦中惊醒,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躲在佛堂里,日日念经为二夫人超度,才得以短暂安宁。 沈希文被烧伤后,她才走出佛堂,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没功夫记起那双怨愤的眼睛,谁知沈云舒今日再次提及这件事,她脑中挥之不去的双眼,又重新出现了。 中毒至深,经云舒一吓,她又胆战心惊的吃不下,睡不着,真是没几日活头了。 云舒与沈大夫人交谈完,没有立刻回如意阁,而是去了沈凌怀的书房。 她可是有好消息要与沈凌怀分享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心小女子 云舒站在沈凌怀的书房里,与沈凌怀四目相对,谁也没给对方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沈凌怀踱步坐在案几前,眼睛还警惕的落在她脸上。 她也来到案几前,一伸脚,勾出右侧放置的一只凳子,坐了下去。 “你无子了。”她淡淡的说。 “混账话!你自已送上门来,我要杀你,谁也拦不住!”沈凌怀眯起眼睛,满是杀意。 “据我所知,沈儒文出生时,你好像不在皇城,他是足月出生的吗?你有见过稳婆吗?难道没人说过,沈儒文长的跟你一点也不像?”她端坐在凳子上,不急不缓的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沈凌怀听了这话,认为她意有所指。 “就是你想的那样。”她也不点明,有些事情只说一半,剩下一半让他自己琢磨,自己去认证,他才会相信。 “不要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沈凌怀一副“我看穿你”的样子。 她表现的事不关己,依然把话题扯了回来,“接生沈儒文的稳婆还活着,你夫人最信赖的方妈妈,也是知情人,想印证我的话,你有很多途径,不是吗?”。 “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以为我会上当吗?”沈凌怀轻蔑的一哼,但脑中却已经在思考这件事的真伪,甚至怀疑她已找到了稳婆。 “不要以为我也像你一样虚伪,你是我父亲的大哥,按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大伯父,就算我们两家不和睦,我也不想你蒙在鼓里,至于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 她语重心长的说完,便不再言语,出了书房,逼退企图拦路的沈凌怀护卫王烈,走了。 她走后,沈凌怀脸色铁青,唤来王烈,吩咐他去查沈儒文出生的猫腻。 事实上,沈凌怀也对沈儒文的出生有过怀疑,两人长相上,没有一点相同之处,沈大夫人当初怀孕时,请的大夫还是她熟知的神医,而他找来的大夫连号脉都不行。 儿子出生那日,他奉命出皇城办事,沈大夫人用的接生稳婆,也不是他找的那位,而是所谓临时相请的二十多岁年轻稳婆。 处处都透着不合常理,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还漂亮可爱,他的怀疑,被沈大夫人找个早产的借口,糊弄了过去。 孩子大些,爱读书,学问好,深得书院夫子的赞赏,让他脸上也有光,便没有再疑心这件事。 后来孩子又长大了些,五官也长开了,见过他们父子的人,起初都误以为孩子是养子,为此他也郁闷过疑心过,可是沈大夫人又说,孩子不一定像父亲,可以像母亲,而孩子确实更像母亲些,于是,他又放弃了追查。 如今又被云舒言辞凿凿的提起,他不免更加疑心,连一个外人能查到线索,得到消息,他这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岂有此理! 所以,此时他虽然还没找到稳婆来确认这件事,但心里已经偏向儿子不是自己的这个观点,只缺一个确凿的证据而已。 ...... 趁今日有空,云舒来到了水云间,与南宁知谈起屠人景堵门要债的事。 南宁知大倒苦水,“那时已是深夜,我正睡的香憨,就被一个身穿狐裘的男人,大声叫醒,一问才知,他叫屠人景,原来是你答应他分期付款,还让他来找我,我让他白日再来协商,他不肯,死活让我马上还钱。”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可怜我一夜没睡,第二日还顶着黑眼圈去食肆监工。至于‘分期付款’,我也头次听说,只能凭自己的见解为他解惑。” 云舒拿过桌上的茶壶,翻开一个茶杯,斟上一杯茶,带着歉意的端给他,“那几日我实在太忙,没空理会他,不解决他又不肯走,只能先找个理由应付,再打发到你这来,不过我知道你精明,一定不会吃亏。” 他接过茶水,小抿一口,再放在桌上,“他在这里耗到天明,我给了五百两纹银,才愿离开,可是他坚决不要银票,非要一包沉甸甸的银两。” “嗯,难为你了。”她点头故意为难的笑道。 “还好,他本名叫景容,从小步入江湖,看惯了世间冷暖,为了活下去,靠收钱杀人来过活,也不容易。” “不管屠人景多聪明,遇到你这个更精明的狐狸,算碰到对手了,依我看,就算你把他卖了,他都要帮你数钱。” “少来!” 她把那日被景容讹诈五千两的事,和盘托出。 听完,南宁知挑一挑眉,“我早知是他讹了你!可他也说了,那日城外遇到你,本来想按雇主意愿杀了你,不料雇主没付钱就死了,于是他转念一想,不能做赔本买卖,索性收你五千两也是一样的。” “他下次什么时候来?”她又问。 他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你该问他什么时候走!” “嗯?”她来了兴趣,想知道他把景容卖到哪里打黑工了。 “想知道,随我来。”他还卖起了关子。 云舒跟着他,出了水云间。 路上,南宁知说起另一件事,“水云间被烧当日,来了一位叫棠岐的小太医,你可还记得?” “他出事了?”她认为,一定是这人出了什么事,才会值得南宁知提起。 “前几日他来水云间找过你,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让他去沈府找你,他还不去,最后只让我提醒你,千万不要见独孤钰。至于缘由,他三缄其口。” “棠岐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你怎么想?”她想听听他的看法。 他便说,“可能独孤府出了什么事,还与你有关,而与他熟识的棠岐,自然先听到风声,前来提醒你。为此,我特意打听过,独孤侯爷一直卧病在床,教导独孤钰和撑起侯府的重担,全由侯夫人独自扛上肩,棠岐来之前,有人说好多大夫前后脚进了侯府。所以我怀疑侯爷的病加重了,甚至有生命危险,但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事怎么会牵扯到你?” “可能中间发生了什么的事,我们还不清楚。”她的确不知道。 聊着聊着就到了目的地。 南宁知站在一处还在装修的店铺前,转头说,“你想知道的,就在里面。” 云舒转念一想,他说的应该是景容。 她先抬头看一眼,店铺没有挂招牌,又四周环顾一圈,这个店铺处于十字路口,来往行人颇多,有三层之高,外观古色古香很有韵味,是个开食肆的极佳地点,又联想到两人商量过要开食肆。 便确定了,说,“景容在你这个黑心掌柜处打工呢。” “我是付过工钱的。”他微笑的看着她。 于是她先一步走了进去。 里面有许多工人在劳作,有铺地面的,有修房顶的,修楼梯的,还有做木工活的,乒乒乓乓噪声不绝。 她又顺着楼梯往上走,在顶层看到了一身狐裘的景容,躲在通风的窗口处,心疼的拍打毛领上的灰尘,偶尔打几个喷嚏。 一见她走近,景容便慵懒的说,“我屠人景的这双手,可是用来杀人的,怎么可以在这里干粗活,真是暴殄天物!” 他始终没有离开窗口,多少带了点不悦的小情绪说,“造孽啊!” 她向南宁知投去询问的目光。 南宁知挑了挑眉,低声说,“我告诉他我们店铺经营困难,即使进水云间的客人多,却也不赚钱,因为成衣的成本高昂,利润太低,还他的五百两已是店里全部储蓄,若想尽早拿到全部银两,只有来帮我监工,早点装修完,早点开业,他就能早点拿到全部欠款。” “让一个讨债人,来给欠债人免费打工,你真是狐狸呀。” “能得云舒一句夸奖,宁知受宠若惊。” 她忽然同情起景容来,便走到窗口,对他鼓励说,“好好干!我看好你!” “呵!有趣,你也一样呢,始作俑者。”景容慵懒的说。 他忽而离开了窗口,走到了楼梯口,似乎刚感悟过来,便回过头,懒散中带点不悦的说,“一个守财坏狐狸,一个黑心小女子,我屠人景踩了什么狗屎运,遇到两个欠钱的大爷!” 接着往楼下走,还补充一句,“天亮要睡觉,谁也不许来打扰我!” 云舒与南宁知面面相觑。 “你是黑心小女子。”南宁知挑了挑眉,狐狸眼瞧着云舒。 云舒说:“你是聪明坏狐狸。” 南宁知笑着反驳道:“不,我是聪明美狐狸。” 她很有深意的打量一眼南宁知,“男生女相,的确美。” 接着一边走下楼梯,一边问:“你知道他住哪?” “并不知。” “那何来打扰一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父是谁 王烈办事很有效率,不过两日功夫,就查清了沈儒文的身世。 沈凌怀看着面前受过严刑拷问,半死不活的方妈妈,能到这份上,也算是硬骨头,受尽折磨才肯招供。 他又瞥一眼胆战心惊的稳婆,稳婆已五十多岁,满脸皱纹,双颊红肿,浑身抖动如筛子,一看就是遭受了巴掌式毒打,衣衫上的几个脚印,表明她经历了原始逼供,还没用到刑具,就全招了。 相比这下,稳婆聪明多了,反正早晚都要说,何不趁早,还能少受些罪。 沈凌怀愤怒的一脚踹倒硬骨头方妈妈,“真是不知廉耻!” 方妈妈哎呦一声,倒在地上,半天才费劲的再次跪坐回去,不断的磕头求饶,还说一切都是沈大夫人安排的,她只是照主子吩咐行事,恳求留一条命。 见方妈妈哭求,稳婆也顺势扣头恳求。 他被两人哭的烦躁,怒呵一声,“闭嘴!” 两人收了哭声,半点声音也不敢再发出来。方妈妈常年在大夫人身边,算了解沈凌怀,只要她敢再出声,他真能立即宰了她。 终于安静下来,他抬起头问,“全招了?” 王烈点头,“全招了。”接着把审讯内容全说了。 他听完,又怒踹一脚方妈妈,拂袖而去。 他大步来到泰康院,阻止丫鬟的通报,径直进了房间,怒气冲冲的站在床前,指着沈大夫人鼻子质问道:“那野种的生父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沈大夫人没反应过来,有气无力的回愤,“你发什么疯!” “当年接生沈儒文的稳婆,正在沈府里,你那奶娘方妈妈,把你不要脸的事全招了。” 他越说越气,手指点的频率也加快了,“我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把那野种当亲儿子教养,还为他升官尽心奔走,结果呢,你不准妾室生子,强行喂她们喝下避子汤,以为我全然不知吗?要不是看在你给我生养了儿女的份上,我早就把你这个妒妇给休了,可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儿子竟然不是我的,沈希文也是野种吧?还好他死的早,否则我也要亲手弄死他。” “希文是你的亲骨肉!”沈大夫人扯着嗓门喊,因为用力过大,喊完还气喘吁吁的。 他气的手发抖,连胡子也配合他的愤怒,一翘一翘的,“你还有脸说沈希文是我儿子?你当初还说沈儒文是我儿子呢,让我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我对你百依百顺,整个沈府都放手让你打理,你还偷男人!” 对他来说,戴绿帽就是耻辱,恨不得立马杀了这对狗男女,和他们的野种。可是他毕竟做官多年,不会过于冲动,何况杀人也未必要亲自动手,连奸夫还没问出来呢。 沈大夫人用手支撑着,艰难的坐起来,“对我百依百顺?你真说的出口!我嫁进来时,沈府只有几间破店铺,还连年亏损,自从到了我手里,已挣出三十间铺子,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辛苦挣来的。 你摸着良心说,要不是看在我师兄是神医的份上,你会娶我吗?娶了我就把我晾在一边,我前脚刚嫁进你家门,你后脚就抬进几个妾室,让我日日独守空房!这是对我百依百顺? 你让我做了多少肮脏的事!你看不顺眼的人,就让我找人做掉,你想谋得沈鹤的支持,让我去杀他妻女,需要笼络官员时,又让我找神医来为他家眷治病,你获得了好名声,却让我做恶人!” 既然已经揭穿,她也随心所欲,愈发激动了,不过脑的狠话也随口就说,“我就让你戴绿帽子了,你能拿我如何?敢动我一根指头,儒文不会放过你,他亲生父亲也不会让你好过!你绝后了!你沈凌怀无子送终了!” “别忘了,你还有沈雅静和沈月婵两个女儿呢,信不信我把她们都废了,我说到就能做到!”沈凌怀也放出狠话。 她狰狞的大笑两声,“雅静是二皇子妃,你还要依仗她呢,舍得杀吗?月婵有长主护着,你想杀她?简直痴心妄想!有长公主做主,她的婚事也轮不到你放肆!” 沈凌怀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实在找不到可以报复她的事情了,便眯起眼睛,起了杀心,“你给我等着!”说完拂袖而去。 他回到书房,立刻唤来王烈,“把夫人院子所有的下人都打杀了,一个也不能放过。” 既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戴绿帽子毕竟不光彩,要是让外人知道,他的面子往哪放!祖宗脸面都是丢尽了。 王烈应下,又问,“方妈妈和那稳婆怎么处理?” “一并杀了,扔去乱葬岗,我要让她们死无全尸!” “是!” 待子婳给云舒汇报时,已经是傍晚。 “大夫人院里一个人也没有,下人全不知所踪,连方妈妈也不见了。听值房人说,下午有几辆马车匆忙出了府。” “灭口了。”云舒这样猜测也并非毫无依据,整个泰康院有二十多个下人,大白天的忽然一起失踪,只有沈凌怀能办到,况且还在她告知了沈儒文并非亲生一事之后,所以灭口应该也与此事有关。 “小姐,大夫人害过你和夫人,要不要我趁机去杀了她?”子婳跃跃欲试的说。 “何必脏了我们的手,她活不成!”她认为沈凌怀戴了二十多年绿帽,一定不会放过沈大夫人,再说,大夫人中毒已深,又没丫鬟照顾,如何吃饭?如何喝水?她必死无疑,自己动手又何必多此一举。 “好吧。”子婳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替小姐报仇去呢。 “你躲在暗处,仔细留意,都有谁去了大夫人院子。” 子婳又来了精神,忙高兴的说,“我这就去。”然后就跑开了。 沈大夫人的院子倒也热闹,先去的是沈凌怀。 他再次过来,不是置气,而是不死心,就想弄清楚,在眼皮底下,让他戴绿帽的人,究竟是谁。 “奸夫是谁?” “你就死了这条心!”沈大夫人拿出她所有的勇气,她与他夫妻二十多年,很了解他,只要说了就真的活不成了,僵持到儿子回来,她就安全了。 “你不说我就杀了那野种!”他看出她的依仗是沈儒文,便威胁道。 “你大可试试,看他生父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沈凌怀快气炸了,两眼喷火,压低声音怒斥,“那你就烂死在这,我再杀了你的野种陪你作伴!” “我儿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沈大夫人又狰狞的大笑起来,已经到了这副田地,还有什么可掩饰的。 未嫁给沈凌怀前,她也是天真的小女孩,受师傅和师兄的百般照顾,以为可以与他们待在深山里,一辈子与世隔绝。 哪成想十多岁时,一次偶然,在山里救了仪表堂堂的沈凌怀,除师傅和师兄,这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外人,他斯文且文采一流,起码当时她是这样认为的。 接着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不顾师傅和师兄的反对,她毅然的嫁给了还在考取功名的他,本以为会过上幸福的日子,不成想成亲后,他这个虚伪的负心汉,就没了曾经的温柔,只剩下相敬如宾。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没有文采,配不上他,便也学着读书做诗,可他的态度还是没变。 他说他没钱打通官路,她又以为是自己不会挣钱,便没日没夜的学习打理生意,受过白眼,吃过委屈,还差点丢了性命,终于把赔钱的铺子,扭亏为盈,还后买了很多店铺,忙于生意,连师傅去世前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可他的态度还是没变,仍旧整日夜宿妾室房间。 后来才得知那日他出现在深山,是为了认识她师兄,那时她师兄已经成了神医,娶她也是为了得到神医的照拂。 那时她已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女孩,不知不觉变成了同他一样的伪善人。 是她瞎了眼,她恨沈凌怀,要不是他,她岂能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女孩,变成同他一样的伪善人,双手沾满鲜血,要不是为了沈儒文的前程,她早就离开这个伤心的家,回到深山里,与师傅的灵柩一同生活。 “你好好想想,想通了你就能吃饭,否则在那野种回来前,你会先饿死!” 沈凌怀无功而返,撂下威胁的话,便回到书房,又生了一阵闷气。 ...... 云舒待在沈府里,没有出门,一来她想等子婳带来的消息,二来也可以去看看森柔。 森柔见到女儿来了,很是高兴。 云舒把沈儒文不是沈凌怀亲生儿子的事,告诉了森柔,还说,“沈凌怀和沈儒文都会对付我,以后母亲要小心些,不能收外人的东西,也不能再热心肠的买下人回来。” 森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比母亲还像母亲,小小年纪竟就这么唠叨。不用担心我,你才要当心些,他们不好对付。” “只要母亲安全,我就没事。” 森柔捋着她的秀发,有感而发,“好孩子,你多些本领,以后没有我,你也能过活的很好。” 她抬起头不解的问,“怎么会没有母亲?” 森柔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搪塞过去,“你总要嫁人的,母亲也不能陪一辈子。” 不想让她再问,又说了别的,“你病好一年多了,还没见到十安,过几日他会从书院回来,你替母亲把他接回来吧。” “母亲怕他不认识回家的路吗?” “我是让你去熟悉路,十安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的。”森柔忽而又问,“大夫人真活不成了?” 她点点头,握着森柔的手,“我不救的话,必死无疑,就算母亲让我救她,我也不会救,她差点害死你,又差点害死沐青一家,我绝不会救她。” “我哪是拎不清的人,只是她死了,沈儒文会怪在你头上。” “我不会动手,沈凌怀会杀了他。” 森柔拍了拍她的手,“你心里有数就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沈大夫人之死 沈凌怀毫无所获,从泰康院离开后,沈晓小又避开人,踏着月色而来。 她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药味混着尿液味的恶臭,令人作呕,强忍着才坚持走到床前。 一见沈大夫人病态十足,脸上无血色,惨白的像一面刚刷的白墙,她就松开捂住口鼻的手,柔声问安,“母亲安好!” 沈大夫人本就将死,又让沈凌怀气闹两遍,刚刚打算闭眼休息,就看到这个长久不受待见的也来了,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滚出去!回你的狗屋!” 她双手在沈大夫人看不见的位置,又搓在一起,终于下定决心,站的直直的,柔声说,“母亲死后也要住狗窝。” “早知你有这种恶毒的心思,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下你,应该让你陪你娘一块去了。”沈大夫人转回头来,轻蔑的说。 她向前走了一步,离床更近了,轻声说,“母亲所言差矣,不是你心软才留下我,而是父亲怀疑你下毒,你又怕得个善妒的名声,影响到大哥他们,才不得不留下我。” 沈大夫人也没有力气再与她说话,便简单说了句,“滚出去!”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都这时候了,母亲还看不起我,拜母亲所赐,我住阴暗潮湿的狗窝,吃的也是你嘴下的剩饭,穿的还不如个丫鬟,可惜让母亲失望了,我命硬的很,不但没死,还活的好好的。” 她不准备让沈大夫人开口,接着说,“你为了博个好名声,找来有名的大夫为我治疗,可你却让人偷换了大夫开的药,我吃了你的药不仅不会好,还会死的更快,幸好我发现了药被动了手脚,没有吃。为了活下去,我像狗一样去求你女儿,才得到一点银两,买了医书,自己给自己治病,才没遂了你的愿。” 她起初还能笑着柔声说出来,到了后面,脸上已经不见了笑容,沉着脸说,“你毒害了我娘,让我从出生就缠绵病榻,我的记忆里全是药,配药吃药,再配药再吃药。娘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活下去,那时我来求你为娘治疗,可你呢,让方妈妈把我扔出去,还派人把只剩一口气的娘拉走,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给野兽活活咬死。” 她低着头,带着哭腔说,“我娘只剩下一口气了,你都不放过!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活下去,拿你的命祭奠我娘。” 她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把悲伤的情绪憋回去,继续说,“我以为这一日还要等很久,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糟了报应,就算到了地下,我娘也会让你魂飞魄散!” 听到这里,沈大夫人才转过头来,很不以为然的说,“你一个病秧子能做什么?早晚要死。” 她又躬身,贴近了沈大夫人的耳朵说道:“沈儒文不是我父亲的儿子。” 沈大夫人惊恐的瞪大眼睛,质问道,“是你告诉了沈凌怀?” “我告诉了你的冤家,沈,云,舒。”她慢悠悠的说。 又想了想补充道:“定是沈云舒又告诉了父亲,你看啊,六妹妹的手段就是高,这样一来,父亲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的野种,就连大姐姐和三姐姐也危险了,父亲恨你,连带着也会恨她们。” “原来是你搞的鬼!我当初就该......” “就该杀我嘛。”她打断沈大夫人的话,接上说道。 沈大夫人怒瞪着她,气极了还连连咳嗽起来,用手指着她诅咒道:“你不得好死!” “母亲,忘记告诉你了,三哥哥五岁时,你有过身孕,不小心被野猫吓流产了,其实是我做的,我花了大半年时间训练野猫,终于派上用场了。” 沈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你只会背后搞小动作,我虽然也恨沈云舒,但她起码比你光明磊落,从不伤害无辜,你如此不择手段,万一哪日惹到她,你只会比我死的更惨,我倒真想看你被她宰了的惨状。” “我与六妹妹感情甚好,还救过她,以后会更好,你死也看不到那一天的。” “你自己信吗?我就在地下等着看你的下场!” “那你就等吧!” 此时月亮已挂在树梢,大地一片银白色。 沈晓小从大夫人房中出来,仰头对着月亮说道:“娘,你可以安息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子婳守在泰康院外过了一夜,直到天亮了,不再有人过来,她才回如意阁汇报了。 时辰还早,云舒也没有起床,子婳便坐在房门外等候,倚在门框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子依早起打了洗漱的清水,来到房门外时,轻声把子婳叫醒,再一同进去了。 子婳一进去,就忙汇报,“小姐让我守在泰康院外,记下都有谁找过大夫人,我办妥了,只有大老爷和五小姐去过泰康院,与大老爷不同的是,五小姐是避开人,偷偷摸摸进去的,还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我守在院外,听不到谈话内容。” 云舒洗漱完,接过子依手中毛巾,擦完脸说,“大夫人已成虚弱的老虎,恨她的人,都会上去踩一脚。” “不知道大夫人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下人照顾吃喝,会不会死的更快?” “你快去补一觉。”云舒看子婳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便吩咐道。 子婳忙摇头说,“不用补觉,我不困,让我再去打探吧。” “不用了,你必须去睡觉。”她命令说。 子婳很听她的话,不再坚持,“是,小姐,那我去睡觉了。”一提到睡觉,子婳像有了瞌睡虫,打了个哈欠。 ...... 待云舒从水云间回来,刚一进沈府大门,就见沈凌怀站在大门口,一看到她,就走上前低声质问,“你杀了大夫人?” 云舒心中惊讶,却不动声色道:“她没了你就去查。”越过他走了。 “给我站住!” 她不再理会沈凌怀的咆哮,径直朝如意阁走去。 她料到沈大夫人时日无多,只是没想到会在昨夜,人为的可能性更大些。 子婳站在如意阁院门前,远远的就看到了她,开心的迎上来,“大夫人昨晚没了,昨天只有大老爷和五小姐去过,会不会是他们做的?” 她摇摇头,“不确定。” 若沈凌怀知晓了奸夫下落,倒会杀了她,可是她不认为大夫人会笨到说出奸夫。 她为沈晓小治病时,知道沈晓小在娘胎里就中了毒,可她并没有告知沈晓小,若沈晓小早已明了此事,倒也有杀人动机。 “府里人知道小姐昨日去找了大夫人,都怀疑是小姐所为,还私底下非议,说的很难听。”子婳说。 “说了什么?” 见子婳吞吞吐吐的不说,她又说,“无外乎说我心狠手辣。” “比这难听多了。”子婳愤愤不平的说道,“那些人不止说小姐心狠手辣,还说小姐十岁前寄养在府外,可能......可能是......野种。” 她看子婳很生气,又问,“你打架了?” 子婳内心依旧不平,“小姐,她们怎么能这样骂你?我看不惯,就把那些嚼舌根的,狠狠揍了一顿。” “别让自己受伤了。以后不用跟那些人置气。” “下次让我听到再说小姐坏话,我还揍她们!” “不当回事就好了,狗咬你一口,总不能再咬回去吧,你不嫌脏吗?” 子婳想了想,“小姐说的对,她们咬我,我咬回去太脏。” 她看在眼里,一旁的子依听了她是野种的言论,只皱眉气愤一阵,没有发表意见。 子婳又说,“昨日我要替小姐报仇杀大夫人,小姐都不让呢,又怎么会亲自动手呢,小姐,你应该跟府里人说清楚。” “我说不是我杀的,那些人会信吗。既然不信,我又何必说呢,随他们去吧。” 话虽如此,但她也觉得大夫人之死有些蹊跷,会是沈凌怀还是沈晓小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花光积蓄 永乐院, 沈晓小收了云舒的五千两,只置办了几件不贵的瓷器,摆在房内作装饰,买了两身新衣,去了皇城最好的食肆用餐,还逛了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却只过了眼瘾,没有舍得买。 唯独花下重金的,就是她院子新作的牌匾“吉祥院”。 干瘦的小丫鬟问她这个院名的含义,她仰头盯着牌匾说,“六妹妹的院子叫如意阁,她想事事如意,我就起个吉祥院,愿今后事事吉祥又如意。” “小姐,你跟六小姐越来越像了。” 她听了丫鬟的话,只是轻轻一笑。 “小姐,你有不少银子,为什么不买下那些喜欢的首饰呢?” “母亲刚过世,做女儿的不能太过招摇,这是孝道。” 小丫鬟又说,“大夫人没了,府里有很多传言,说六小姐是杀人凶手,因为六小姐一直与大夫人不合,先前大夫人还诬赖六小姐谋害三公子呢,经过官府一系列查探,认定罪魁祸首是三公子店铺的掌柜丘赫,前几日二皇子妃回府,又依仗权势,借机教训了六小姐,所以大家都怀疑六小姐对这些事怀恨在心,才痛下杀手,也是有道理的,没想到六小姐长相绝美,却心狠手辣。” 她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命令道:“以后不许再议论此事!” 小丫鬟乖乖应下,“我去给小姐准备茶水。”不想挨训,便赶忙躲开了。 沈晓小回忆起那日离开泰康院前的情景: 在泰康院里,她盯着躺床的沈大夫人,紧张的急喘气,双手用力抓紧被子的一边。 “你要干什么?”沈大夫人惊恐的看着她。 她猛得扑下去,把被子盖在沈大夫人脸上,再用手死死按住口鼻,要活活闷死沈大夫人。 沈大夫人病的危在旦夕,禁不住这样折腾,才挣扎了几下,四肢就松软下去,无状的随意搭着。 她还是没有松开手,就这样又压了许久,终于松手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看到沈大夫人死不瞑目的双眼,她心里砰砰乱跳,连连后退几步,感到了后怕,毕竟生平第一次要人命。 她颤抖的右手,用力按住另一只颤抖的手,努力让自己内心平静。 良久,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慌乱,胆大的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忽而仰头对天道:“娘,我答应过你,会为你报仇,今日我做到了,你安息吧。”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泰康院。 想到这里,沈晓小收起回忆,自言自语的说,“对不住了,六妹妹,可我只能这么做。” ...... 水云间, 云舒刚刚进来,就看见南宁知在招待客人,而店中的小二明显不足,似乎有几个没来。 于是她也上前搭把手,顺便问,“几个小二一同请假了吗?” 南宁知微笑的,将包好的衣裙,双手交给面前的客人,“慢走,欢迎再来。”才转头说,“最近天气太热,几个小二休假在家里干农活时,中暑了,只能修养好了再来,还有两个查出患了重病,留在家里治病。” 她站在南宁知身边,用黄纸打包衣裙,趁眼前无客人时又说,“生病是件大事。” “算算多少?”一位客人站在柜台前问。 “一共二十两。”南宁知收下客人银两,将她刚打包好的衣裙交给客人,“慢走,欢迎再来。” 再对她说,“当然是大事,普通人生场大病,就会花光家里全部积蓄,有的为了省钱,有病也不冶,直到慢慢拖死。有的则变卖房产首饰,把积蓄全部花光,命也没能留下,妻子和子女身无分文,又碍于无处打工,只能穷到乞讨,或者小小年纪就出来做重活,钱少不说,还累出终身病痛。所以普通人不能生病,也生不起病,但凡谁家有个重病之人,整个家也要垮了。” 现代社会的医疗体系还在不断完善中,但百姓只要交了医保,起码不必倾家荡产,仅有小部分罕见病,治疗完全依赖进口昂贵药,有些普通人家会犯难,挣的钱都用在买药上,生活也会拮据。 可是这个古代,治病只能靠自己和家人,对于普通百姓,尤其是穷苦人家很不友好。 但医疗水平有限,耀国也不是富裕国家,而医疗又是古今难题,更没法解决。 就算她有太乙镯可以治病,又能如何?治不了所有人,况且她能力有限,只想管亲人和朋友。 她也不是神仙,挥一挥手就能消除世间疾病。 她将打包好的一件衣裙递过去,“我们店里生病的小二,也花光积蓄了吗?” “暂时不清楚。”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只有一个人,管了水云间,就管不了食肆。” “可是也不能无限度的招人。” 两人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店铺情况,只是趁面前没人时,偶尔搭几句话。 “皇城哪个医馆看病好?”她忽而问道。 南宁知想了想,“要说医术上的造诣,你是最好的。要说现实,我曾经去过皇城有名的医馆,那时着凉难受,喝药三日就痊愈,可我无意间也在一个冷清的医馆就医过,只有一个坐诊大夫,还古怪的很,连个打下手的学徒也没有,本来就没几个病人去那看病,他一个不顺延,还随便把就诊的病人赶走,后来基本没人再去,医馆关门时间比开门时间还长。” “医馆叫什么名字?在哪?” “有名的医馆叫善仁堂,那个古怪大夫的医馆在城北,叫回春堂。” 这时,有个男小二不停的咳嗽,南宁知上前询问,小二只是摆手,慌忙解释道:“南掌柜,我不是生病,方才喉咙不舒服,咳嗽两声,我真的没生病,让我继续干活吧,不要打发我走。” 这个古代国家,小二大多是签了活契的仆人,由主家支配,小二经过主家同意,可随时走人,主家也可随时把小二赶走,不过大多数主家会把小二转卖,用以回本。 因此小二只要做的让主家不满意,或者生病,主家就可随时结清工钱换人,甚至将仆人卖给其他主家。 只有水云间,为保证店里女小二不被家人以嫁人之名卖掉,才与她们签了死契,名义上像物品一样,完全属于水云间所有。 有的掌柜同情店里小二的遭遇,但也无法负担高昂的治疗费,只能多付些银两把人打发走,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在此背影下,小二很怕生病,尤其是大病,甚至连医馆都不敢去,一来没钱,二来也怕查出有病,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水云间的这个高个小二也如此想,才会这样紧张,这里给的银两比其他店铺都要高,按时发放月钱,还给休息日,掌柜也从不克扣工钱,遇事掌柜也会尽力帮忙,放眼望去,在整个耀国,这样好的主家上哪找去,所以小二深怕被赶走。 南宁知关心的那一问,小二不免担忧起来。 “生病需要回家修养。”南宁知说。 小二更加害怕,忙摇头否认,“我真的没生病,南掌柜千万不要让我走。咳咳。”可是好巧不巧的,他又咳嗽两声,哪怕强行忍耐,也没忍住。 “先去医馆看看,生病不是小事,病好了再来。” 小二听了这话,意识到掌柜不是要把自己赶走,便小心翼翼的确认,“南掌柜不是要赶我走吗?” “赶你走我还要招人,还不如用你呢。” 小二这才松了口气说,“我两个哥哥因为咳嗽,都被赶回家了,那主家连工钱都不给结,如今家里吃喝只能靠我一人的工钱,我不能没有这份差事。这两日我见有几个人没来,听说是生病了,在家养病,我以为都辞退了呢。” “病好自然要再来,我可不养闲人。” 天渐渐黑下来,铺子里已经没了客人,连小二也都打扫完铺子,回家了。 一个生病在家修养的女小二回来了。 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南宁知与云舒脚前,恳求道:“求求掌柜,求求沈小姐,借我点银两,让我去治病好不好?我已经在善仁堂,花光了全部积蓄,大夫说再吃几副药就能好,但需要二十两,可我实在没钱了,只能回来求掌柜。” 她连连磕头,“求求掌柜,救救我吧,我还有娘要养,我死了,娘该怎么活。” 南宁知看了眼云舒,见云舒点了一下头,与自己想到一块了,便走进柜台,取出二十两,交到她手中,“去吧。” 她又是磕头又是道谢,才离开了水云间。 她走后,云舒问,“这是第一次吗?” 南宁知说,“这个月来,已经是第三个小二找我借钱,至今一个也没治好回来呢,最近生病的不少,医馆也忙的很。”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是啊,你虽然能治病,却不能日日坐诊,否则你什么也不用干,给人治病就会占用你所有的时间。” “总会有办法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大夫 云舒和沐青在城北的街上闲逛。 沐青拉着云舒进各种铺子,大多是武器铺,她一样没买,可就是喜欢逛。 而云舒但凡看到医馆,就花钱进去求诊,有良心的大夫便实话实说,说她身体好的很,没病,她只花了诊疗费,就出来了。 而有的黑心大夫却谎称她得了重病,身体没有病痛反应所以不自知,要她花费一大笔银两,买药治病,最后她当然没有买,那大夫还诅咒式把她请出来。 这回她也算知道普通人为什么不愿来医馆了,作为百姓求医简直是碰大运,运气好,遇到一位仁德的大夫,按实看病,绝不多收费,也不为钱把轻症往重了说,百姓也就不用因病返贫了。 然而运气不好,遇见一个缺德的大夫,那就是变卖家产,也未必能把病治好,说不定没病也能把人给治死。 毕竟普通人不懂医术,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我们是要把皇城所有的医馆,都去一遍吗?”沐青陪她进进出出了数家医馆,起初以为她对医馆好奇,后来发现她家家都进,那就不是好奇能解释的通了,才会问出心中所想。 “不需要,也做不到,只把我遇见的看了,就够用。”她回说。 “你想在医馆看什么?” “了解皇城的大夫水平。” 她驻足在一个药铺门前,抬头看向牌匾,写着“善仁堂”。 原来这就是南宁知所说的,皇城排上名号的有名医馆。 于是她先一步进去了,半天下来,沐青早习以为常,也跟随她身后走进去。 医馆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十个坐诊大夫全忙的不可开交,自然也不会有人过来询问招待。 她找了一个队伍最短的来排队,沐青也照例换个与她不同的队伍排。 外面天气热,医馆里又人满为患,使人喘气费劲,胸口憋闷难受,可依然阻挡不了大家看病的诚意,寸步不离的坚守在自己排的位置上。 过了许久,终于轮到她了。 她坐在了被人坐热的凳子上,把手腕搭在小枕头样的脉枕上。 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大夫,把手指放上去诊脉,老大夫闭着眼,很是专注,似乎周遭的嘈杂声与他无关,额头冒汗也没有擦一下,放纵汗珠肆无忌惮的往下淌,明显看到他脖子附近的衣领,湿了一片。 终于他睁开眼睛,收回手指,看向云舒,这也意味着他诊脉完成。 “你身体很好,无病,健康程度堪称同龄人中最优的。”他说话慢悠悠的,时不时捋一下挂有汗珠的白胡须。 “多谢大夫。”云舒照例回说,她已经去了很多家医馆,听到大夫的结论,都会补上这一句再离开。 “你这小姑娘脑子不好使?有钱没处花了?没病跑这来瞧什么病,竟耽误我们功夫!我看完病还要去打牌呢,影响我牌气你负责?”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在队伍中探出脑袋,不耐烦的抱怨。 这个紫唇妇人与她相隔了五个患者,见她不反驳,紫唇妇人再烦躁的说,“热死我了,队伍这么长,还有人墨墨迹迹,烦死了,没病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云舒刚要回嘴,老大夫先说话了,“我看你中气十足,脸颊通红,嘴唇发紫,定与脾气太大有关,还是少发些脾气吧。” “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受你教训的,想教训回家教训你儿子去,真是多管闲事!你自己看看,整个善仁堂,就你这个老头年龄最大,看病最慢,这么多久了,也没排到我,技术不行就别干,耽误我功夫!”紫唇妇人见老大夫人帮小姑娘说话,更加不悦,对他发起脾气来。 老大夫只是摇头又叹气,没有再说下去。 云舒对老大夫出言相帮表示感谢,“多谢大夫相帮。” 他又叹口气,“不必道谢,我每日出诊,总会遇见几个不讲理的病人。” “她对你如此不敬,你还会为她诊治吗?” “身为大夫,不管病人如何霸道,我们都会尽力医治,治病救人是我们大夫的本分。” 好一个本分,有多少人连本分之事都做不好呢? 她站起来,让开凳子,回身对排在后面的病人说,“不好意思,多说了两句。” 这位病人是个老奶奶,也很大度,“只是几句话而已,不耽误的,这样一比较,我这个老太婆就诊的时间就长喽。”说完缓缓坐下去,动作迟缓的把手搭在脉诊上,等待老大夫诊脉。 她抬眼看见沐青还在排队,沐青排的队伍是医馆里最长的,看样要很久才能看上,便看着沐青,手指指着门外,表示在外等,沐青也了然,回了“ok”的手势。 之个手势是很早前,她教给沐青和南宁知的,也是为了方便沟通。 然而当她快走出医馆时,紫唇妇人又不耐烦的说,“一看就行为不端,与老头也勾勾搭搭,不害臊,真丢人,不知道是哪个青楼跑出来的,呸!” 她本不想理会紫唇妇人的挑衅,可这都开始造谣了,岂能再坐视不理。 便转回身,慢慢走到了紫唇妇人面前,她比紫唇妇人高半个头,于是垂眼问,“你在说我吗?” 大多数姑娘像她这个年纪,经历少,脸皮薄,听得这种无耻且诋毁名声的谣言,都会红着脸羞愧的逃开,毕竟哪个家庭也不愿意娶个名声坏的儿媳妇。 可是她不但不害羞,还敢于质问,光这胆量就让紫唇妇人大吃一惊。 紫唇妇人用此方法羞辱过许多小姑娘,无一不是捂脸躲开,哪成想竟遇见个硬茬,便没了先前的神气。 白了她一眼,别开脸,阴阳怪气的说,“说谁谁知道,敢做就不要怕人说,不要脸,勾搭老头!”语气特别气人,让人听了很想上去给她几个耳光。 她看着紫唇妇人的侧脸,气定神闲的说,“方才我在医馆外的墙角,看到你和一个男人眉来眼去,行为鬼鬼祟祟的,我依稀听到你们的谈话,说什么不能让家里男人知道,哪些事需要背着你夫君做呢?” 这一问,屋内看诊的病人和大夫都看过来。 紫唇妇人转回脸,忙否认,“你污蔑我!没有的事!” 她并没有被紫唇妇人打扰,可惜的说,“真是世风日下,光天化日之下,你就与别的男人大送秋波,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呢?” “你胡说,你造谣!”紫唇妇人气的脸都歪了。 有的人没听到她前一句话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向前后的人询问。 一时间,很多人都窃窃私语起来,有的大夫也趁机休息,眼睛看过来。 她又遗憾的说,“我应该去你家里,提醒你家男人,还是休妻另娶吧,省的多顶绿帽也不自知,要是有了孩子可惨了,会被人指着鼻子羞辱的,就怕不知情的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的声音不大,吐字清晰,语气也很平缓,能使医馆里的人都听的见。 沐青也好奇的瞧着她,眼神似乎在询问:可要我帮忙? 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沐青便放下心来,依然排在原队。 紫唇妇人听了她把话说守,气的跳脚,又见大家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脸上,浑身不自在,赶忙出言辩解,“你们不要听她乱说,她纯属造谣!我根本没跟什么什么男人眉来眼去,我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 见大家脸上显出怀疑之色,紫唇妇人又解释道,“我平时不跟陌生男人说话的,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是什么样人,你们都清楚,她就是污蔑我......” “解释就是掩饰!”云舒冷不丁来了一句。 紫唇妇人焦躁的反驳,“我能不解释吗?你就是说瞎话,你就是造谣!” “说我造谣?你方才没造谣吗?也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有口难言。”她依旧一派平和。 紫唇妇人闭嘴了,不再言语。 她接着说,“不解释就是默认。” 这下子紫唇妇人真是气的脸通红,方才的脸红是热的,现在的脸红是血气上涌,又正好听到议论声,“我终于知道,她家姑娘为啥十八了,还嫁不出去。” “为什么?” “有这么个娘,谁敢娶,方才那位姑娘说的对,上梁不正下梁歪,娘都这样,女儿岂不更上一层楼?” “前几日还听说有人上她家提亲呢,看样又要黄了。而且我见过她家姑娘,的确跟她娘如出一辙,好吃懒做,就知道玩牌,老话说娶妻娶贤,一点没错,娶她家女儿,多大的家,都要给败光的。” 紫唇妇人更焦躁了,可无论怎么解释,就是没人听,也不相信,此时她羞愧的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索性病也不看了,灰溜溜的跑出医馆。 云舒一脚即将踏出医馆大门,又听见有人说,“我可记得她有个弟弟在府衙做事,好像跟在府尹大人身旁。” “说来说去,也跟老大夫有关,那姑娘教训完她,可以说走就走,可老大夫呢?万一她弟弟找来,那老大夫不就惨了?” “谁说不是呢。” 老大夫闭着眼,专心致志的还在为那位老奶奶诊脉,并没有留意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老奶奶拿了他开的药方,才好心地提醒道:“方大夫,以后还是少做好人,哎,方才你出言驳斥的那位妇人,叫姚姬,有个弟弟姚桐在衙门做文书,你以后要小心喽。” “我老头一大把年纪,什么人没见过,我行的端坐的正,有什么好怕的。” 老奶奶似乎不相信方大夫的话,却没再言语,只是苦笑着走去柜台抓药了。 云舒停下迈出医馆门的脚步,不免回头再看了眼方大夫,心中记下了这个人,又转身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春堂 沈府书房, 沈晓小低着头,乖乖站在案几前,听着沈凌怀的训示。 “你姨娘给你取的名字?” 沈凌怀对这位庶出女儿很陌生,陌生到都不记得有这么个女儿的存在,因为她出生时就恶疾缠身,其娘也病歪歪的,所以他根本没去看过,而且沈大夫人也不准府里人提起她们,后来就干脆把她们娘俩遗忘的一干二净。 不管怎样,他毕竟是她生父,而他如今可用的孩子也只剩下她一个,至于在外的嫡子嫡女,还在怀疑并非亲生,自然不会信任了。 “回父亲,是娘,哦不,是姨娘所取,希望女儿能晓以大义,谨小慎微,”沈晓小毕恭毕敬,柔声回道。 “我也是受了你母亲蛊惑,才会冷落你们娘俩,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们,晓小,沈府不能没有主事人,我只信任你,想把沈府管家权交予你,你可愿意接受?”沈凌怀以老父亲的姿态说。 “晓小能得父亲抬爱,是晓小的荣幸,晓小定不负父亲所托,管好整个沈家。” 沈凌怀连连点头,“好。” 怎么早没发现有这么听话,又柔声细语的女儿。 他把案几上的账本推到她面前,上面还有一串钥匙,“这是库房钥匙和账本,里面有三十家店铺的情况,都拿去吧,我已经交代下去,以后府里的大小事,包括银钱往来,都要经过你同意。” 沈晓小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凌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得生分的屈膝道谢,“谢谢父亲。” 当她抱着账本和钥匙出了书房,走在回吉祥院的路上,仍觉得不真实。 整个沈府都归她管了?所有银钱也要经过她的同意?无论下人还是店铺掌柜,都要听她指挥? 她做梦也没想能有这样的好事,顿时扬眉吐气,感觉她这只咸鱼要翻身了,走起路来也昂着头,自信多了。 回吉祥院的路上,看到曾经嘲笑她的下人,她甚至敢找茬出声训斥,终于苦尽甘来了! ...... 云舒顶着烈日,在医馆外等了一阵,沐青终于看完病出来了。 “给我看诊的大夫真是黑心,我明明健康的很,非说我体寒,很难有子嗣,让我在他那治疗,我才不上当,直接就出来了,骗子,同一家医馆,为你看诊的就是仁德的好大夫,为我看病的就是黑心大夫。” 听了这话,云舒不动声色的牵过沐青的手腕,用太乙镯替她探查一番,万一真如那黑心大夫所言体寒,那还是早早治疗的好。 镯息在沐青体内游走,云舒断定沐青根本没病,只是体热,哪来的体寒,还与子嗣挂钩,简直危言耸听,实在黑心。那黑心大夫一定看出沐青穿着不俗,一派官家小姐的自信模样,才会想要讹诈银两。 这就是皇城最有名的医馆?大夫医德果真参差不齐。 其实大夫也不怕拆穿,吃了他的药再拆穿,他会说是他的药治好的,没吃药拆穿,他会矢口否认,反而还可以诬赖沐青,说她勾引不成反陷害。 并非云舒要把他往坏处揣度,而是她站在医馆外,无意间听到两个路过年轻女子的对话,其中就涉及黑心大夫的所作所为,被人发现后,就是那副反向污蔑的嘴脸。 “不过那位方老大夫是好大夫,见黑心大夫诅咒我,还出言相帮,甚至让我去他那看诊,当时可给那黑心大夫气着了,可我没想麻烦他,就直接出来了。”沐青挽着她的手,一面走路一面说。 “方大夫是位救死扶伤的好大夫。”她赞美道。 她去过很多医馆,不乏有仁德,不骗钱的好大夫,可敢仗义执言的却不多,老大夫就是其中之一,医术暂且不论,品德实在不错。 接下来,她们又去了几家医馆,照旧看诊,诊断出无病或有大病,再潇洒离开。 不知不觉中,云舒站在了一家医馆前。 她看了眼牌匾,上面写着“回春堂”,经过日晒雨淋,牌匾已经风化了,掉色严重,大部分掉成了白色,看起来长久失修,破旧不堪。 她记得南宁知说过,这家店里只有一位坐诊大夫,还性情古怪,很难相处,关门时间比开门时间还长,恰巧今日这家医馆开门,便走了进去。 外观破旧,医馆里也没好到哪去,地方不大,冷清到没人,桌椅陈旧掉漆,甚至还有个桌腿似乎断过,用两个小木板夹在腿两侧,缠上破布,加以固定。 那位稀有的大夫伏在案桌上,聚精会神的研读医书,连进来人也没有察觉。 他露出的上半身长衫,有大小不一的补丁,再向桌上看,小小的脉枕上,也有几个很丑的缝合口,似乎是强行把破洞处捏合,四周皱皱巴巴,幸亏这个口在侧面,病人把手腕搭上去,也碰不到。 那大夫终于意识到屋里进人了,但好像不是很高兴,眼睛依旧盯在医书上,皱眉不悦的说,“出门右拐,有别的医馆。” 可是他没有听到回应,也没有听见离去的脚步声,厌烦的抬起头,同时说:“今日不看诊,去别处!” “你不想挣钱修葺医馆吗?”云舒还是没有走,只淡淡的说道。 “你们眼里只有钱!” 大夫更加不悦,把医书翻扣过去,直直朝她走来。 “大夫不是要救死扶伤吗?哪有赶走病人之理?”她又问。 “皇城里医馆多了,不差我一家,比我医术高超的,更数不胜数,上有官府,下有各医馆,救死扶伤轮不到我。” 他到了近处,打量她们。 沐青以为大夫不知道她们来意,便重复说,“你来活了,我们来看病。” 大夫瞥了沐青一眼,又看向云舒,忽而推着云舒胳膊,大声催促,“出去,赶紧出去!” 他突如其来的推搡,让她后退两步,正好撞在沐青身上,可他推却的动作依旧不停,连带沐青一块推,一边往门外撵,一边坏脾气的大声说,“聋了吗?我叫你们出去!” 眼看她们就要被他推出门了,他又补充说,“害人害已!你倒是心安理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沐青懵懂的质问时,她们已经站在了医馆门外。 只听“嘭”的一声,再就是插门闩的声音。 她们被古怪大夫拒之门外了。 “他怎么这么古怪?我们才第一次来,没惹他,也没说几句话,他干嘛这么大脾气,还撵人!怪不得生意惨淡。”沐青又说。 云舒只是看着紧闭的大门,没有再进去的打算,这个大夫她认识,准确的说见过一面,还是在她的如意阁。 那时沈凌炎还活着,森柔的两个丫鬟,翠安和翠萍也还没死,这两人是沈凌炎派到森柔身边的奸细,她们以卖身葬父为由欺骗森柔买下。 在一个平常夜晚,沈凌炎花钱买通杀手,来暗杀她和森柔,结果都被她们母女俩给解决了,她们顺便把翠安和翠萍,也一块杀了。 当独孤钰得知此事,十分担心,便领着一位大夫来到如意阁,非要让大夫为她看诊。 她本身就会治病,自然不需要其他人为自己看诊,就把他们关在门外,不让他们进房间。 但独孤钰就是赖在门外不走。 她实在拗不过,便答应下来,放他们进来。 然而那大夫初次见她,就言语犀利,冷言冷语,就像被人刨了祖坟,一脸的不悦。 她当时认为,那大夫是为独孤钰打抱不平,怪她对独孤钰太过冷淡,所以她也理解,没有跟那大夫一般见识。 回到现在,把她和沐青拒之门外的古怪大夫,正是那日独孤钰带来的大夫——李珍。 他把她们赶出门时,说的“害人害已!你倒是心安理得!”该如何解读? 自从上次水云间着火后,她就没再见过独孤钰,更没见过李珍,双方也没有利益纠纷,感情纠葛,她怎么就害人害己了? 她又想起棠岐到水云间找过自己,还让南宁知转达,让自己不要见独孤钰。 但她隐约感觉,这两件事有着某种联系。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又见王爷 这日,云舒的食肆——美食坊开业,她也去了。 开业当日,自然有折扣,所以进出的食客络绎不绝。 有食客站在门外,抬头看头顶挂着的招牌,不禁念道:“美食坊”,又瞥向招牌旁插着一面三角旗,同样念了出来,“云氏”。 凡是云舒的产业都有这个“云氏”标志,代表着店铺的所属。 “云氏是哪位富商?未曾听过。”那食客再问身边的同伴,“你听过吗?” 那同伴摆摆手,“未曾,或许是皇城新出炉的小商人吧。” 随着美食坊的小二,核对了这两位食客手中拿着的排号,便引着他们进去了。 有新落座的食客,也有结账走出的。 一行食客吃饱喝足,从里面出来了。 有个还在排队等候进去吃饭的矮小男子,拉住这行人中的一人,好奇的问,“哎,兄台,饭菜合口吗?” 那人先是一愣,再点头说,“我只说不枉你排队这么久,那味道无法形容,就两个字‘美味’,我敢说,美食坊称第二,没食肆敢称第一。” “多谢兄台。”矮小男子忙拱手道谢。 那人又与同伴议论道,“辣味真刺激,竟然舍得用胡椒这种昂贵的调料,贵一点也值了。” “既然觉得好吃,那下次你请,我们都来捧你的场,哈哈。”同伴笑哈哈的说。 “那自然,今日起我就不喝酒了,存钱来这里吃饭。” 云舒站在美食坊正门外不远处,望着坊前门庭若市,记起刚来这个世界时,身无分文,没想到才一年多,就过上了手有余粮的日子,连带森柔和两个丫鬟,也不愁吃穿,还可以适当享受,买昂贵首饰,置办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 从账户余额的角度看,她似乎觉得在这个世界,倒比现代社会的加班熬夜,要好很多,收获远超付出。 有钱确实好。 “多亏你画艺栩栩如生,得以很快找到胡椒,再自行研磨成胡椒粉,成本大幅降低,就算菜品上多用,也不心疼。”南宁知说。 “很好。”云舒回道。 “子婳厨艺精湛,教导出的大厨也不庸俗,我们美食坊的菜品定价较高,但用料足,色香味俱全,店小二还服务热情,样样都能让人拍手叫好,绝对是皇城头一家。”南宁知在她身边如实说。 他也没想到,经过云舒的提议,着重加强菜品口味,提高服务质量,秉承顾客至上的宗旨,使得美食坊开业首日,就获得了一致好评。 甚至又弄出个排队取号的进店形式,不仅让人感到新奇,还避免了人多混乱。 他愈发敬佩云舒的睿智头脑,最不明白的,尤其她曾经是一个不与社会接触的呆傻女子,一朝病愈,竟然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让他十分费解。 “前期投入也不少。”她说。 “以后我的三餐,就在这解决了。” 突然一个脑袋伸过来,挤在她们两人的脑袋中间,并且慵懒的说道。 狐裘毛领碰到两人肩膀,让她们感到身上一阵闷热。 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来人是谁。 “吃饭付钱的,称之为客,吃霸王餐的,叫之为贼。”云舒说, 南宁知也适时接话问,“你是客还是贼?” 那人双手上前,一下子推开两人的臂膀,自己则站在中间,整理了一下毛毛领,说,“占我便宜要适度!没有我屠人景,你们这店开的成吗?用了我的银两,还使唤我做监工,我勉为其难,在这吃饭当收利息了。” 云舒偏着头,目光越过景容,看向南宁知,“你的黑工长本事了,还想要利息?” 南宁知也偏头看过去,可夹在中间的景容却不让他如意,故意前后挪动上半身,阻挡他的视线,他往前偏,景容往前探身子,他朝后偏头,景容又把上半身挡过去,还表现出一副慵懒,又漫不经心的神态。 南宁知意识到,自己与景容的别扭行为很幼稚,便板正身体,看着前方说,“黑工是你招惹来的,要给也是你给。” 这时,远处有四个人走过来,远远的就有一个人,朝这个方向招手。 走到近处,才看清,原来是沐家兄妹,和没有笑容的王爷——韩瑾,还有跟在身后的护卫。 南宁知先拱拱手,“王爷,斯年。”又客气的说,“欢迎几位大驾光临,”还没遗漏的向那陌生的护卫点头,算是见过了。 “臭狐狸眼神有问题?怎么没问我?”沐青不满意的问。 他挑了挑眉,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沐小姐请。” “嗯。”沐青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沐斯年也拱拱手,幽默的问道,“我把瑾也拉来,你不会介意吧?” 他笑说,“介意你还拉来。” “哈哈,就算你们都介意,我也要把他拉来。”沐斯年洒脱的大笑起来。 云舒向王爷点头致意。 而王爷只是微微点一下头,已经算破天荒的作了回应,因为他向来高傲的谁也不理会,当然,除了沐斯年。 “云舒,你有新朋友了?”沐青看着站在云舒和南宁知中间的人。 云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景容,对沐青说,“这位雍容华贵的男子,叫景容,他武功高强,爱好——‘钱’。” 沐青忍不住笑出声,“爱好是钱?那还不如直接说抠门呢。” 景容还是慵懒的杵在那,懒洋洋的说,“没学识真可怕。” 沐青只顾着笑,没听清景容的话,过了一会她憋住笑,介绍自己,“我叫沐青,是她的好友。”沐青指了一下云舒。 又介绍哥哥,“这是我哥沐斯年,另外那位是尊贵的王爷,和他的护卫冷誉,冷誉的话很多的。” 冷誉是个守本分的护卫,在执行保护王爷任务时,他也是闭口不言,话多的那个他,只是私底下的。 沐青每介绍一人,景容就看那人一眼,慵懒的点一头,就算是打招呼了,文人的拱手啊,谦卑问候啊,他通通没有,江湖讲究实力,不流行客道这一套,有了实力,可以要求别人拱手和谦卑问候。 “天气热的能烤人,能把人给晒化了,你穿着一身狐裘不热吗?我看着都热。”沐青看着那燥热的狐裘,不禁问道。 景容漫不经心的拢了拢毛领,“心静自然凉。我穿的不是狐裘,是行走的银两。” 南宁知发现大家在烈日下,已经站了许久,便说,“我已预留了单间,请上楼!” “宁知预料到我们会来?我们可是临时决定的。如此聪明,要是哪天把我卖了,我还要帮你数钱呢。哈哈”沐斯年洒脱的说道。 “不会,你们不在我贩卖之列,我只卖脑子缺根弦的。”南宁知笑说。 沐斯年故意问,“比如?” 南宁知挑一挑眉,忽而看向景容,一会之后,又说“请吧。”便引着大家进去了。 “您客气了!”景容酸溜溜的回道,他听出南宁知在消遣自己。 紧随南宁知后面的是王爷和他的护卫。 王爷冷着脸,看不出表情,冷誉则是有职业操守的,坚决忍住不笑。 云舒接着跟上去。 沐青没懂也跟着往里面走。 接着是慵懒的景容,和不拘小节的沐斯年。 七人进了包间,王爷自然而然的坐在正位上,云舒被安排在了他旁边就坐。 其余五人热闹的点着菜,只有那两位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毫无交流。 又过许久,蜡像似的王爷终于动了,转过头,瞧着云舒的侧脸,冷声说,“我又发病了。” 她心中一惊,明明才治完不足十日,怎么又发病了呢?不应该的。 “让我看看。” 她把手指搭在王爷伸来的手腕上,镯息在他体内游走,探查一番拍,她十分惊讶,惊讶于他的身体,竟然又变成治病前的样子,脏器全部衰竭,衰竭程度与先前不想上下。 这可怕的衰竭速度太快了。 虽然不清楚他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能确定的一点是,这个病需要长期医治,起码十天就要治疗一回,还只是依从目前的情况,作出的判断。 她松开王爷的手,如实说,“你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了。” 她从王爷脸上,没有看出任何刺骨疼痛的痕迹,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和毅力。 怪不得这次一见,他又变得冷酷了呢。 她让南宁知立刻准备一间房,给她用。 南宁知二话没说,直接吩咐人安排了后院一间房,这间房要供人临时休息的。 大家看着云舒和王爷离开,多少猜到了些什么,应该还同踏青那次一样,治病去了。 只有景容不明所以,却也不打算多嘴多舌的问,只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很是自在。 可是云舒也不放过他,“景容,为我守门。”这不是征得景容的意见,近乎于召唤了。 她说完,就撇下众人,直接出去了。 她信任景容,有些时候真的很奇怪,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像景容,说信任就信任,有些见过多次的人,像沈晓小,就是做不到完全信任。 景容本着吃人最短的意念,不问缘由,也不拒绝,欣欣然的跟了上去,到了后院那间卧房前,就慵懒的守护在门外,一刻也不曾离开。 冷誉是王爷的护卫,自然也跟着王爷出来,与景容一同守在门外,不愧受过专业训练,他的站姿比景容挺拔多了。 云舒为王爷诊治完,又是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几乎耗尽了精力,她却努力支撑想倒下的身体,说道:“看样十日我就要为你诊治一次。” 这一次的治疗,王爷倒醒的早,她刚刚治疗完,不过才过了几个呼吸,他就睁开了眼睛。 而且这回他终于有了表情,轻轻皱眉的说,“下次到王府来。” 他看出她是因他而虚弱,语气缓和了些:“你好好休息。” 起身出了门,并吩咐冷誉继续守在这里,他则回到了包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祖传棺材铺 风和日丽。 沈雅静得知沈大夫人去世,第一时间回了沈府。 她站在沈大夫人灵堂前,内心五味杂陈,几日前还与母亲秉烛夜谈,不料再见已阴阳两隔,回忆及此,不禁自言自语道:“这一切都是沈云舒的错,要不是她害了三弟,母亲就不会找她报仇,更不会死,沈云舒,我跟你势不两立。” 她瞥见沈晓小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在认真的烧纸钱,她便想起下人跟她打的小报告,说如今沈府内宅全权交由沈晓小打理,就步伐缓慢且柔和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问,“沈家的库房钥匙由你保管?” 沈晓小察觉到是与自己说话,忙放下手中纸钱,伏地答道,“回二皇子妃,库房钥匙是在晓小这里。” “你与我是姐妹,不要像外人那样客套,还是唤我大姐姐吧。” “是,大姐姐。” 她托着沈晓小胳膊,轻轻扶了起来,“母亲在世时,每月给我送五千两,其他花费另计,如今你管家,我也不为难你,照旧吧。” 沈晓小唯唯诺诺的柔声回道:“不妥,大姐姐是沈家的荣耀,日常应酬颇多,需要用到银两的地方也多,晓小愿每月为大姐姐奉上六千两,以表诚意,希望大姐姐心想事成。”她即使说的很泰然,可心里也犯怵,万一沈雅静忽然改变主意,要的更多怎么办。 沈雅静却没有她想的那样跋扈,只是亮出二皇子妃的气势,把问题拔了一个高度,说,“我们都姓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好你们也好,反之,大家都不好过。” “大姐姐所言甚是,晓小谨记大姐姐教诲。” 她忽而又问,“听说你跟沈云舒走的很近?” 沈晓小听出她语气不对劲,而且她一定听过传言,府中从上到下,都传是沈云舒害了沈大夫人,现在她这样问来,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不想回答,还是不会回答?”没有立刻听到答复,她语气略有不满。 “我跟六妹妹同为二伯父守过灵堂,同在城外从大火中死里逃生,算有些交情。”见她有了怒气,沈晓小赶忙说。 沈晓小记得,小时候在她手里吃过不少亏,被无缘无故打过,有次还被推到水中,差点淹死,时隔多年再见到她,不免仍旧心惊。 “你的意思,沈云舒很信任你了?” “说不准。”沈晓小回答的小心翼翼。 “我让你杀了她呢?”她说的很随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听到这,沈晓小又惊慌的跪下,磕头道:“请二皇子妃恕罪,晓小连一只蚂蚁也不敢踩,更别提杀人,求二皇子妃体恤。” 沈晓小可不觉得她是在聊天。 她见沈晓小胆小的鼠样,又随口说,“开玩笑的,不要当真!”却没有再把沈晓小扶起。 径直走出灵堂,在即将离开前,她又向后斜瞥一眼,说,“仔细为母亲烧纸,少烧一张,就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下来,喂老鼠。” “晓小不敢。”沈晓小觉得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她看到沈晓小似乎惊吓过度,十分满意,终于款款地走了。 ...... 沈大夫人不是云舒母亲,自然不需要云舒守灵。 上次云舒为沈凌炎守灵,也只是为森柔考虑,因为沈府全部在家的小辈都要去,她怕森柔为难,才勉为其难的去了。 这次连森柔也只是带着她,去灵堂吊唁一回,便没再露过面。 所以即便沈雅静回了府,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府,而且沈雅静回府多日,也未找她麻烦。 这日,云舒又与沐青一同逛街,不过不再逛医馆,而是因街上新开一家武器铺,沐青拉着她一同去看新。 可是最终沐青又失望的出来了,还说,“以为新铺会有好武器,没想到与别家不无两样。” “总会遇到合适的。” 沐青抬头之际,看到有群人围在一起,便指着那个方向说,“你看前面棺材铺外围着好些,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拉上她就走。 她们站在门外,就听到有人说,“这副棺材真神气,绝对价值不菲,不知道是哪家的大手笔?” “听说是为侯爷准备的。” “真的假的?” “我也只是听说,掌柜说今日有人来取棺材,等会就知道是谁家的了。” “怪不得一个棺材铺都这么热闹,原来就等着见事主啊,不过也值得,这棺材由金丝楠木所制,价值千金,据说事主给的钱更多,时间紧,还要求质量,可把掌柜累坏了,你看那掌柜青黑的眼眶,发红的眼睛,就像被人给揍了两拳一样。” 有人朝里面问,“哎,掌柜,快说说事主是谁?” 里面传出一个得意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说不得,说不得。我们家乃祖传棺材铺,诚实守信,工艺精良,对待每一副棺材,都认真负责,只有我们家能做出如此昂贵又精美的棺材。”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昂贵的棺材,要是能让我死在里头,叫我做什么都行。” 沐青疑惑的低声问,“难道说独孤钰的父亲死了?” 云舒摇摇头,“确实很意外。” 她不免担忧起来,若真是独孤钰的父亲去世了,那李珍骂她的话,也算有了出处,可是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挤在人群里的沐青,热的香汗直流,鼻子里钻进一股汗液的酸臭味,环顾一圈,周围大多是浑身冒汗的糙汉子,没有汗臭味才怪。 于是沐青又用力扯着云舒出来,远离了人群,站到了马路对面,正好是一家茶楼门前。 “边喝茶边看,不耽误。”云舒看了眼茶楼,说。 “那快进去,我热的冒烟了。”沐青又催着她赶紧进去。 两人找了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正好能看见楼下棺材铺的正门,她们喝茶的同时,还不会错过八卦。 过了许久,远处有一辆无顶的马车,缓缓驶来。 人群都望向那辆马车,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牵着马走在最前面,马车后面跟着四个壮汉,穿了统一的下人服饰。 有人惊讶道:“这不就是......” “真的是啊!” 云舒也看清了牵马之人,那人一席白衣,双眼无神,一脸悲切,像失了魂,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看上去疲惫不堪,仿佛许久未睡,沧桑的如中年人。 “那不是独孤钰吗?”沐青也看清来人,不可置信道:“那他父亲......”看到独孤钰的落寞神情,沐青不由的悲从中来。 那个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执垮世子爷不见了,此时的他暗淡无光,宛如一朵蔫了的玫瑰。 云舒记得他没心没肺的模样,又看见他现在紧绷的悲伤脸,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们过去帮帮忙吧。”沐青热心肠的说。 “算了,去了能说什么?只能添乱。” “好像也是。” 原本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笑着八卦,但看到独孤钰悲伤,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便也都识趣的噤了声。 失去亲人的痛苦,很多人都体会过,当着当事人的面,可不能乱开玩笑,否则真的会挨揍。 可是哪里都有不开眼的,有几个一脸欠揍样的人,幸灾乐祸道:“哟,这不是世子爷吗?几日不见,沧桑的可以呀。”还向两边的同伴嬉笑调侃。 “谁说不是呢,往常的世子爷,为博得美人一笑,疯狂撒钱,甚是让人羡慕,没想到也有今日,没有侯爷的照拂,你就是个有点钱的破落户,空有个侯府,以后可没人再让着你了。” 独孤钰向棺材铺老板付了千金,看了眼身后的四人。 那四人明了,走进铺子,稳稳的抬出棺材,放置在马车中央。 “哎,你别走啊,没想到玩世不恭的世子爷,也有这半死不活的狗样,真是大快人心。”那路人用手抓住独孤钰的一只胳膊,说。 独孤钰没有看见他一般,不顾被人有意禁锢的手臂,还愣愣的牵着马儿要掉头走。 可这人就是不松手,还大言不惭的挑衅道:“世子爷,我们几个几天没吃过饱饭,不如请我们去美人坊搓一顿,听说那里有美味佳肴,我们还没去过呢。” 独孤钰又似乎聋了,还是愣愣的要走,动作也变得机械化,看不出一点活气。 “世子爷,今日不让我们吃了饱饭,不许走......”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捂着后脑勺“哎呀”一声,再转身四下环顾,对着空气大骂,“谁干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啊!”他又膝盖一痛,扑通跪在地上,看见把自己打倒,又滚过来的花生仁。 云舒放下花生壳,拍拍手里的壳屑,看着他抱着双腿,疼痛哀嚎,同时在地上打滚。 “大快人心,这种人就是欠揍。”沐青解恨的说。 那人的两个同伴见状,也向四周搜索,此时棺材铺周围店铺二楼,看热闹的人不少,他们并未发现可疑目标,便只得先把他扶走。 “他的双腿废了。”云舒的目光落在远去的独孤钰身上。 “活该!这就是作恶的下场。”沐青认为那人罪有应得,在人家失去亲人最痛苦的时候,他还敢挑衅调侃,失去双腿就是给他的教训。 独孤钰脱离了那人的束缚,但眼睛依旧盯着马车上的金丝楠木棺材,落寞的看了一会儿。 悲伤果真会传染,没有了那几人的捣乱,看热闹的人也感到了那份难过,有的妇人还低声哭起来,“黑发人送白发人,太可怜了。” 似乎是那哭声打扰到独孤钰,他收回目光,牵着马原路返回了。 全程下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刻板的睁着眼,走着路,失着神。 “独孤钰太可怜了,我曾听说,侯爷十前年就卧病在床,没想到说走就走了。”沐青也留下两行泪水,难过的说。 “十年前?”云舒心里默默问着。 又是十前年?沐将军也是十前年变的酗酒,两者有联系吗? 她忽然想弄清楚这件事了。 第一百二十章 来龙去脉 又是艳阳高照的一日,万里无云,街道上热热闹闹,挣钱的商贩脸上洋溢着笑容,盼望多挣点,讲价得了便宜的客人,也满意的咧嘴笑。 沐青感觉每个人心情都很好,可她一想到独孤钰落寞的背影,就高兴不起来,直到进了水云间。 见两个小二在夸奖客人身材好,眼光好,惹的客人一通谦虚的笑,小二也跟着笑。 她心情更差了,径直走到后院,找到云舒和南宁知。 像见了救星一样的说,“要不我们去看看独孤钰吧?万一他受了委屈,我们也能帮他出头。” 南宁知正经的说,“据我所知,侯府一点消息也没透露出来,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你再堂而皇之的上门,是想让独孤钰难堪吗?” “云舒,你也这么认为吗?”沐青又转头问。 云舒想了想,淡淡的说,“他的确不想我们知道,不过......” “你们都在这。”棠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他自觉的坐在凳子上,与大家一同围桌而坐。 “侯爷不在了,独孤钰很伤心,他认为是自己害了侯爷,一直没有走出来。”棠岐一脸严肃的说。 “为什么?”云舒很想知道,因为她总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 棠岐转头看着她,很认真的说,“因为你。” “说清楚。”她也认真的说。 棠岐沉思片刻,还是开口了,“好,我就告诉你。前几日我来水云间找你,你不在,我就托宁知提醒你,不要接触独孤钰,不是他会对你不利,而是怕侯爷的亲卫对你不利,毕竟侯府人都认为,是你的药丸害死了侯爷。” 大家都在认真的听,没人舍得出声打扰。 他从头开始讲述了,“记得那日水云间着火吧,你给了我们每人一粒药丸,我们都吃了,但独孤钰没有吃下去,而是偷偷藏了起来。 第二日我告诉他,我吃了你的药丸,一夜间脸上痘痘全部消失。他当时就兴高采烈,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拿出偷藏的药丸给我,让我检查药材有没有毒,他想给他父亲吃。我认真检查完,告诉他并无毒素,但有些药材我分辨不出,不建议给侯爷服用,他当时只是打着哈哈,没有明确回答。 后来我再去侯府,才知道侯爷服用了这枚药丸,服用前几日,他的确病情好转,还能下地走路,饭量也多了,一切都预示着,他要康复了。 结果就在前几日,我再去侯府时,侯爷忽然没了呼吸,候夫人哭的眼睛都快瞎了,而独孤钰就一直责怪自己,说要不是吃了这枚药丸,侯爷不会死。 候夫人认为是你利用了独孤钰,让侯爷吃下有毒药丸,她怨愤你,还要来找你算账,幸亏被独孤钰死命拦下,哪怕他说破嘴皮,侯夫人也不信与你无关,但碍于独孤钰以命相胁,候夫人才勉强答应,不与你为难,但却下令,不准泄露侯爷去世的消息,更不准提起你,可是侯爷的亲卫追随侯爷数十年,多次向候夫人提议,要找你报仇,还好都被拦下了。 事情就是这样,本来与你不相干,可又冥冥中与你相干,独孤钰不敢来见你,只是一个人躲在府中,日日守着侯爷,不肯离开。 我以为他向来想的开,没心没肺没烦恼,不曾想遇到了至亲消逝的事,还是很难走出来。” 云舒一字不落的认真听完,又在脑中过了一遍,问道:“侯爷过世几日了?” “大概四五日吧。” “你仔细想想,我要准确时间。” 棠岐看她问的十分严肃,倒也仔细回想起来,然后肯定的说,“五日,没有错,那日正好是独孤钰的生辰,我去侯府给他送贺礼,所以记得。” “怪不得独孤钰那样难受,自己生辰却成了父亲的忌日,换谁都要难过的。”沐青说。 如今云舒可以把来龙去脉都穿成一条线,李珍把她赶出医馆,也是在责怪她的药,棠岐的到来也因此事。 “棠岐,陪我去趟侯府,我要见独孤钰和候夫人。”她腾的一下站起来。 “好,可是独孤钰未必见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出了水云间。 棠岐便小跑追上去。 而南宁知和沐青也跟了上去,想尽量帮帮忙。 几人风风火火的到了侯府门前,诺大的侯府,大门紧闭,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云舒迈上台阶,扣动门环,里面没有人应,她又扣动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她用手重重的连续敲门,持续的敲门声,终于引来了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门卫的半张脸,他打量一眼云舒,警惕的问,“你找谁?” “我要见独孤钰,有要紧事找他,劳你通报一声。”她说。 “报上名来。”门卫一脸严肃的说。 棠岐一看,有戏啊,只要让云舒进去,应该就能说服独孤钰,可又一想,说服独孤钰什么呢?让他不要生气?让他看开点? 他也不清楚云舒到底要做什么。 沐青也有了希望,认为能进去了。 然而云舒刚刚报上大名,“沈云舒......”话还没说完。 那门卫一听到沈云舒三个字,就砰的一下,关上大门,落下重重的门闩,一声不吭地走了。 完全把她们晾在门外,甚至不知道门卫去不去通报。 棠岐尴尬的说,“算了,他不会见你的。” 沐青又上前敲门,同时叫喊道:“独孤钰,有要事找你,快开门。” 可能是沐青的敲门动作太过粗暴,声音也震耳,又有人来开门了。 然而这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不下十多个兵士样的下人,堵在半开的大门口。 其中一人大声怒呵,“候府不欢迎你,赶紧离开。” “我要见独孤钰。”云舒又说一遍。 “世子说了,不见你。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许再来侯府,下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那人语气不善。 “我进去总可以吧。”棠岐走上前,对着他们说。 “世子爷谁也不见,趁我们还好说话,赶紧走,再来敲门,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他们亮出了佩刀,纷纷把刀尖对准云舒。 那人又大呵一声,“关门!” 云舒眼看着侯府大门再次紧闭,却没有再去敲,也制止沐青和棠岐上前。 她没有离开,只是看着大门,想些事情。 沐青以为她伤心难过,便前去劝慰,“云舒,算了,独孤钰不想见我们,再等下去也无用,不如过几日,他心情好些,再来吧。” 棠岐也从旁附和道:“过几日我再来,只要独孤钰见我,我就会劝解他来见你,还是先回去吧。” “云舒,有些事急不得,还有见面的机会。”南宁知站在原地说。 这句话点醒了她,便问棠岐,“侯爷何时出殡?走哪个城门?” 棠岐没有犹豫的说,“明日一早,走南城门。” “好,我们回去吧。” 棠岐却愣住了,忙问道:“你要去截送葬队伍?” 没听到云舒的回话,他心想:难道真是这样? 便追上去,围在她身边,不停的劝说,“云舒,不能拦截送葬队伍,这样不吉利,候夫人会跟你拼命的。再说了,侯府有许多高手,真打起来,保不准你会吃亏,还是算了,再徐徐图之......” 棠岐一直伴她左右,用心劝说,但云舒始终没有理会,只是有心事的往家走。 次日,天还没亮,侯府的出殡队伍就出现在了南城门。 为首的是独孤钰,披麻戴孝,手扶棺木,随着马车一点点向前移动。 其后是候夫人,她一身孝服,满脸严肃,也一步步的跟随马车走。 整个出殡队伍声势浩大,人数众多,放眼望去,一大片人,估摸着有上百人之多。 刚出了南城门,这百来人就看见远处立有一个孤影,白衣飘飘,亭亭玉立,只身站在空旷的大地上。 再走进些,看见她未着粉黛,头发也散散的用发带扎在尾部。 走在前面的独孤钰认出了她,是沈云舒。 候夫人虽然没见过她,但从独孤钰惊讶的神情上,猜出了她的身份,便严肃的问道:“沈小姐,只身拦路,有何指教?” “沈云舒,你害死我们侯爷,还敢出现在这里,是嫌命长吗?还是昨日给你赶走,怀恨在心,又来这里闹事?你胆敢来,我就让你站着来,横着走!”一个中年男人虎视眈眈的瞪着她,浑身充满杀气。 云舒没理会这些叫嚣,只是默默的看着独孤钰,一步步向棺材靠近。 而守在棺材周围的人,也严阵以待,一副要生吞活剥她的架势。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另类营救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另一队送葬的队伍,约莫十多人。 他们正好从南城门路过,与侯爷的出殡队伍狭路相逢。 他们即使远远看见这样浩大的一群人,也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向这边走来。 云舒刚向侯爷棺材靠近时,他们也亦步亦趋的临近了,就站在云舒身后,不足十米的距离。 “我们家老爷今日安葬,前面的人都让让!”他们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趾高气昂的走上前,大声喊道。 先前威胁云舒的中年男人,这会儿更加愤怒,双眼瞪着立在原地的云舒,“沈云舒,我本以为你只是来捣乱,没想到你还带来这些人一块闹事,实在是心狠手辣!你毒害了王爷,夫人能隐忍你,可是我身为侯爷曾经的亲兵,陪伴侯爷二十多年,你又送上门来,我定要手刃你,替侯爷报仇。就算夫人要执行家法,我也会先要了你的命。” 云舒向身后瞥了一眼,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些人来的太过巧合了。 候夫人也发话了,但言语上带着忍耐的怒气,“沈小姐,赶紧让开,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我们侯府的家丁可不是吃素的。” 见云舒还没有离开的意图,又喊道::“赵越!” “夫人放心,属下明白。”主人有了命令,那位虎视眈眈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又厉声大呵,“保护夫人和世子爷,其他人跟我上,把暗害侯爷的凶手拿下,生死不论!” “是!为侯爷报仇!” 家丁们浑厚的声音应道,霎时训练有素的同时行动,放下桅杆,整齐划一。 并且还拔出腰间磨的锃亮的佩刀,随着赵越一起,摩拳擦掌的向云舒慢慢靠近。 云舒知道此刻解释也无用,不会有人相信,也没打算反驳,甚至没有理会亮刀移过来的家丁,只是回过身来,对着那十多个人的小型送葬队伍说,“不许再靠近,一条马路我们只占用了一半,你们可以走另一半,互不干涉。” 五大三粗的汉子却不领情,依旧大喊道:“我们要走整条马路,你们退回城里,我们过了,你们再出来。” “一丘之貉!休想演戏骗我们。”如她所想,赵越的确不信与她无关,候夫人亦如此。 她又对着面前人,眼神犀利,冷声说,“走另一面!” “滚开,别耽误我家老爷安葬,否则我连小姑娘也揍。”五大三粗的汉子也硬钢上了。 她一步步的慢慢向前靠近,那十多个人也向她迎面走来。 他们同时抽出腰间佩剑,一点也不惧怕她,和她身后的百名家丁。 她先发制人,手中多了一柄短刀,动用镯息之力,飞快闪到大汉面前,大汉高她两个头,她顺势举刀威胁在大汉喉咙上,“不许动!我再说一遍,走另一面,互不干涉。” 这种两家出殡队伍狭路相逢的情况,属实不多见,就算偶尔遇到,也都会相互错路通过,很少有硬刚到底的,毕竟死者为大,安葬也是有吉时的,哪家也不想错过。 可这个小型送葬队伍有意思,从开始就表现的比较强硬,正常人面前上百的一群人,都会识时务的避开,生怕被欺负,尽量避免牵扯纠纷,但他们却不走寻常路。 从第一眼看到这百来号人,他们就没退缩过,一点惧怕之意也没有,也拒绝和平,甚至一味拱火,故意找茬的痕迹有些明显。 大汉听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不屑于被威胁,低头轻蔑地瞧着云舒,忽而大声说,“兄弟们,我们不是好欺负的,有人胆敢耽误我们家老爷安葬,都给我让!” “咚!”随着大汉一声吩咐,抬着棺材的四个壮汉,瞬间扔下棺材,全然不关关里面的人怎样,只把云舒和大汉团团围住,却只是亮了家伙,对着空气比划几下,没人敢上前。 云舒看向侯夫人,也大声说,“候夫人,这些人是铁了心要难为侯府了,赵越可会退缩?” “赵越!处理了,吉时不能变,我们要尽快过去。”侯夫人又发话了。 “是,夫人!”赵越便领着一伙人冲过去。 云舒仰头看着大汉,“谁让你们来的?” 大汉不以为然,根本不相信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敢杀人,看都没看她就说,“瞎吗?我们来送葬!” “那便不用说了。” 她的短刀一抹,那大汉的脖子瞬时出现一条红线,不一会就鲜血只涌,他下意识伸手捂上脖子,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倒地。 直到死了,他才相信,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真的敢杀人,还能一刀致命,方才只顾着自大,完全忽略掉她一阵风般的飘来,如今想起来,确实有能力且有胆量杀了自己,可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吃。 云舒杀完人,环顾一圈围住她的十多个人。 这些人见带头的死了,面面相觑,更不敢上前,几乎同时掉头,拔腿就跑,哪里还管棺材。 而赵越领着人狂追,似乎一个也不想放过,看样真把他给惹急了。 她却回过身来,又向侯爷的棺材走去。 此时棺材四周,围满了家丁打扮的退役兵士。 她略作思考,作出一个决定,便动用镯息,以最快的速度一跃而起,风一般翻越人群,站在了棺材上。 “钰儿,快拦住她!”候夫人见她企图伤害侯爷,大惊失色,又瞬间镇定下来,对着下人和独孤钰喊道。 此时的独孤钰一动不动,就像用强力胶粘在地上一样,连表情都傻傻的,眼神涣散,没有目的地向前看。 候夫人眼下只顾着棺材,又喊道:“不许伤害侯爷,我可以保证你安全离开。” 云舒顾不得那么多,时间有限,先解决要紧事,便一掌拍开侯爷的棺材,棺材盖板飞起的时候,她腾空,再落在马车板上,急快的用戴有太乙镯的左手,握住侯爷的手腕。 眼看兵士举刀砍来,她只得用下策,另一只手的短刀抵在侯爷脖颈,威胁道:“退后!再敢上前,别怪我不客气。” “住手!”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李珍火急火燎的跑来,“候夫人,李珍想与她说几句。” “有话快说,安葬吉时将到,不得耽误,否则,连你我也不会放过。”候夫人一脸严肃,可她内心十分担心侯爷遗体的完整。 “是你的药害死了侯爷,如今你又要对侯爷做什么?”李珍脾气又来了,板着脸说。 云舒一面用镯息探查侯爷体内情况,一面对他说,“我能救活侯爷。” 这一句话如惊天霹雳,候夫人虽然不相信人能死而复活,可还是因这句话惊讶起来,半天才疑惑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是。”云舒给了肯定的回答。 李珍也没料到,她竟然要救活王爷,不信的说道:“口气挺大,我还从未听说有人能起死回生。” 她探查完侯爷情况,站直了身体,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只是望着候夫人,等待她的回复。 毕竟她用太乙镯为人治病,需要安静的环境,甚至为了自己和病人两方的安全,她还会找信任的人,守在她身边,对她与病人实施保护,现在也不例外。 “侯爷还能复活?”候夫人屏住呼吸,问出这句话,她心里如惊涛骇浪,面上也不像以往那样遇事冷静,而是有了一丝紧张。 “我能让他活。” 其实侯爷的心脏有微弱的跳动,所以在炎炎夏日死去了多日,身体依旧完好,没有硬化,也没有变质,其实他还有救,也只有她才能做到。 “我不信!我父亲生前是太医院院使,是耀国最厉害的大夫,可他用毕生所学,又钻研医术十多年,也未能把侯爷的病治好,父亲死后,我继承了父亲衣钵和遗愿,为侯爷治病,但我也未能治好侯爷,而你只是一个未及第的小姑娘,如何能有超越我父亲的医术?我看你祸害独孤钰不成,又要在这里行骗!”李珍说。 云舒连个眼角余光也没给他,对于不信任她的人,也懒得理会,更不屑于争辩,只对候夫人说,“我需要安静的环境,给我一个时辰,我保证侯爷醒来。” 这下子候夫人更加相信了,激动的说,“沈小姐,只要你能救活我家侯爷,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什么都行?我要整个侯府呢?”她谈谈的说。 候夫人连想都没想,立马答应下来,“哪怕用整个侯府做赌注,我也在所不惜。” “我先救回侯爷,其他事,以后再说。”她说。 “慢着!”李珍又制止了。 候夫人急了,“李珍,沈小姐说能治好侯爷,我就信,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我愿意一试,你不要再阻拦,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夫人差已,我要与沈云舒打赌,她若一个时辰救不回侯爷,便要以死谢罪!沈云舒,你可敢堵?” 云舒本不想理会他,在她工作或者忙碌时,很不喜欢有人从旁阻拦和质疑,或者是拖后腿,而李珍此时就是这样惹人讨厌的人,却也想给他个教训,便冷声说,“我若救回侯爷,你又当如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坦荡接受 “你若救回王爷,我李珍任凭沈小姐差遣,拜沈小姐为师,下半生以沈小姐为尊,我的命也属于沈小姐,但沈小姐若食言,也必须拿命来换。”李珍立起手指,对天发誓。 “我不需要。”云舒可并不想要这个古怪,又脾气差劲的徒弟,经常对着这样一张欠钱的脸,她难保有一日忍不住,会拍死他。 赵越一行人回来了,空手而归,“夫人,那些人招供了。” 可是候夫人此时没有功夫理会,只是对云舒说,“沈小姐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马上命人去准备。” 云舒看见了远处急忙赶来的四个人,便转头说,“一辆马车。” 候夫人立马吩咐赵越,“快去找辆马车来。” “夫人,还没有除去沈云舒......” 赵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候夫人打断,“她能让侯爷起死回生,你快去找马车!快!” 他很少看到候夫人这样急切,没再耽搁,也没有多话,忙带着几个人向城里跑。 “你们来了。”云舒依旧站在放置侯爷棺材的马车板上,对着面前新到的四个人说。 “我是要收费的。”景容慵懒的说。 “有你在的地方,怎么能少的了我。”南宁知挑了挑眉说。 “也少不了我。”沐青说。 “还有我。”棠岐自告奋勇的说,说完又走到独孤钰身旁,询问近况去了,可是独孤钰依旧傻傻的,不言不语。 不过几句聊天的时间,赵越就赶着马车回来了,速度实在太快,不免引人质疑,于是他解释说,“刚好遇到有人驾车进城,我就花钱买下来,所以没有耽搁时间。” “你们替我守车,谁也不准靠近。”云舒对着四个伙伴说。 几人异口同声应下,便把马车围在中间。 候夫人已经吩咐家丁,将侯爷抬到了马车上。 云舒走进马车,立刻用太乙镯为侯爷诊治。 侯爷的心脏之所以还有微弱跳动,得益于她的那粒药丸,护住了侯爷的心脏,保证继续跳动,只是拖的时间太久,跳动的已经很微弱,加上他本身身体状况又差,已是生命大限,要是再晚上一天,就难说了。 若没吃这粒药丸,他早已归西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马车外极其安静,马车内也静悄悄的。 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和马鸣声。 接着赵越询问道,“你们是谁?敢滋扰侯府的人?” “找的就是你们!杀!”一个白日里蒙面,见不得光的男子,冷声说道。 之后双方便打杀起来,乒乒乓乓的冷兵器碰撞声,死前的闷哼声。‘ 侯府家丁,除了保护候夫人和独孤钰,全都参与了这城厮杀。 而景容、沐青和南宁知三人,牢牢守住马车,不让蒙面人靠近。 侯府家丁大多数是随着侯爷退下来的兵士,年轻时就经历过战场厮杀,没有华丽的武功招式,有的只是一招杀敌,如今打起来,不过是重操旧业,三五招之后,就重新熟练了,甚至有种重回战场的痛快感。 眼看着蒙面人愈来愈少,侯府家丁也有了伤亡,而战斗也近乎尾声。 就在这时,独孤钰身旁的一个家丁,忽然举起刀,趁人不备,偷偷向他刺来。 然而大家都关注着前方的厮杀,没人会想到,自己的同伴中,竟有叛徒。 眼看家丁的刀触碰到独孤钰的腰间,却被眼尖的景容瞧见了。 他立刻跃过去,一把抓起那家丁持刀的手腕,手上一用力,捏碎了家丁的手腕骨。 那家丁惊恐的瞪大眼睛,“你是屠人景?” “除了我,还有谁穿的这么贵气。”景容满不在乎的松开家丁的手,对着侯夫人说,“自己处理。” 然后又回到先前的位置,继续守着。 候夫人便把那家丁交给了赵越,吩咐他带远点审问,以免影响到侯爷和云舒。 此时云舒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外面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除了满地的尸体预示着先前发生了打斗。 候夫人紧张的问,“侯爷他......活了吗?” 这一句话,使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云舒仿佛站在了聚光灯下,成了满场焦点,那些目光里有焦急,期盼,更多的是紧张。 棠岐也忙赶过来,仰头等待答案。 她却一派泰然,站在马车上,垂眸看着下面痴痴等待结果的人们,淡淡的说,“他醒了。”说完便跳下马车,与四个伙伴一起,远离马车一定距离,把马车留给需要它的人。 候夫人推开面前保护自己的家丁,也拒绝家丁的搀扶,七手八脚的独自爬上马车,掀帘进去了。 “夫人,我改主意了,不想你改嫁,还是我亲自陪你到老吧。”侯爷坐在马车里温和的说,脸上有了血色。 候夫人听了这话,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一下子扑到侯爷怀里,又悲又喜的说,“你可算醒了,我本打算要下去陪你的。” “还是阳间好,有你和钰儿。”侯爷搂着糟糠之妻安慰,并为她擦拭眼泪。 “你要再敢扔下我们不管,我定不会饶你。” 两人又温存一会儿,才打算出来见人。 当候夫人走出马车时,身旁多了走路正常的侯爷,与先前卧病在床十多年相比,侯爷精神抖擞,完全没有了疾病的痕迹。 见此,曾经的兵士们,激动地大声呼唤他,“侯爷!” 云舒趁此机会,拿出药丸和伤药,交给赵越,说可以治疗伤兵。 赵越见到侯爷醒了,也明白自己误会了她,当下跪地认错,恭敬的双手接过她的药,再退开,为伤兵一一治疗。 侯爷在从前追随自己的兵士面前,发表了一系列讲话,先是感谢他们的坚守,再对他们舍身保护自己妻儿致谢,最后再大家同乐。 之后,又在侯爷的吩咐下,家丁们浩浩荡荡的回了城。 一回到侯府,侯爷便请来了云舒及四个伙伴。 “多谢沈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侯爷拱手作揖,让一位侯爷这样客气道谢,足以表明侯爷对云舒的重视,和真心感谢之意。 云舒坦荡的接受了。 候夫人也向她行礼致歉,“先前有对不住沈小姐的地方,任凭沈小姐发落。”候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向一个没有自己儿子年龄大的小姑娘屈膝,把姿态放的这样低,实属难得。 而侯爷也没有过去搀扶夫人,只是看着云舒的反应。 云舒又坦荡的接受了。 但见候夫人一直没有起身,她便扶起候夫人,“幸亏独孤钰提前让侯爷吃下我的药丸,我才能在今日将他从地府拉回来。” “药是沈小姐的,也是沈小姐出手相救,救命大恩,我们不会忘记,有需要侯府帮助的,尽管开口,没有什么比侯爷的命更重要。” 侯爷依旧只看着夫人,没有言语,似乎全凭夫人做主了。 候夫人忽而询问起来,“钰儿呢,我只顾着担心侯爷,把儿子忘记了。” “他中毒了,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帮他解了毒,如今应该在休息。”云舒以为侯爷夫妇要很久才能想起宝贝儿子呢。 “沈小姐,你大费周章的救我,除了看在钰儿的面子上,是否还有其他需求?”侯爷看了云舒许久,终于说话了。 候夫人一听,斜了一眼侯爷,却没有反对,她虽然一直以严肃示人,说一不二,但只要侯爷发话,她一定给面子,不会反驳,甚至还会帮衬。 “侯爷所言甚是,我想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侯爷何以中毒,又牵扯到了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年前旧事 侯爷回忆起了往事,之后便慢慢道来。 “十年前,我候府与四个家族交好,沐府,沈府,云府及宁府。有一深,宁府一家上百口人,命丧黄泉,而宁家主也因携军离开驻地,被定了谋反的罪名,死在了边城,至此宁府覆灭。 也在那一夜,除了宁府,我们四家也遭受了盗匪闯入,各家都经历了一场厮杀,至今仍没有恢复元气。 更是那一夜,我中毒了,沐夫人也中毒了,但沐夫人刚中毒,正好被李珍的父亲遇到,立刻解了,而我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十多年岁月。” “你可知沐将军的心结是什么?”云舒问。 沐青听见提到自己的父亲,便疑惑的望向云舒。 侯爷思考一番,内心似乎在做挣扎,模棱两可的说,“沐将军当夜本准备前往宁府找人,偏偏沐夫人中毒,还阻止他前往,第二日,当我们赶到时,宁府已烧成了灰烬,一切付之一炬,一个人也没有留下来。” 云舒知道侯爷话中有话,沐将军怎么会在夜里去宁府找人?况且去宁府除了找宁家人,还能找谁?又想起两次去沐府时,沐将军的酒话中,都在说,“妇人之见,对不起”之类的,似乎很是自责,内心有愧却又无可奈何。 “真的一个人也没留下吗?”她问。 侯爷无奈的摇摇头。 她基本弄清楚了十年前的事情,不过就是牵连到谋反的宁家,而与宁家交好的四家人,为了保住自家人,只能明哲保身,互不往来,也对此事三缄其口。 况且宁府已灭,事成定局,再宣扬曾经的友情,也于事无补,可能还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同,各家切割开,是最好的选择。 沐家是沐青的家,沈府自然是指她的父亲沈鹤,怪不得沐夫人与她母亲相识,还偷偷往来。 既然弄明白了,她便告辞离开了侯府。 回去的路上,南宁知不言不语,虽然他极力掩饰,她还是看出了端倪,他从侯府出来就怀有心事。 她们走后,赵越向侯爷汇报城外十多人拦路捣乱的审问情况,“侯爷,夫人,今日城外故意阻拦我们去墓地的十多个人,所抬棺材是在出城的路上抢来的,然后便抬来阻挡我们,还故意与我们作对,为的就是影响侯爷安葬吉时,经过我的审问,那些人供出王家是主谋。另外,刺杀世子爷的家丁,我也审问过了,是王家私下买通了他,让他在混乱时杀了世子爷。” “好一个王家,当初还想让钰儿娶他家不知羞耻的女儿,给侯爷赶出府后,以为事情就了了,不成想,他们记仇至今,不仅想让侯爷死不安息,竟还找人来杀我们,太可恨了。”候夫人听完,对着侯爷说。 “既然我痊愈了,这些糟心事,就由我来操心,夫人只需安心管家。”侯爷说。 ...... 云舒几人来到了美食坊,进了楼上的雅间,这个雅间常年不待客,空留下来,专供云舒使用的。 几人坐下,点好招牌菜,要了好酒,小二才热情的退出去。 “宁府到底有没有逃出大火的人呢?要是找到了,我爹是不是就不会酗酒了?” 沐青很有兴趣,也很希望爹能像别人的爹那样,陪伴自己成长,哪怕是严厉的教训,她也是乐意听的。 可是十多年来,爹只是酗酒,不管整个沐家,不管娘,也不管她和哥哥。 云舒看着沐青炙热的目光,其实可以说些善意的谎言,聊以安慰,但是她并没有那么做,只是说,“沐将军常年以酒解忧,似乎一直活在过往的自责中,不愿从梦境中走出,若宁府有未亡人,或许能够帮到沐将军,让他释怀。” 这也仅是她的猜测,不肯定的事情,她不会乱给希望,因为她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那就是还有希望,云舒,我想去宁府看看。”沐青又看向南宁知,“臭狐狸,你知道宁府在哪吗?” 南宁知想了想,说,“就在城南的一片废墟上。” “那我们快去吧。”沐青拉着他的胳膊就想走。 “先吃饭,吃完一起去。”云舒拉住沐青的另一只手,抬头说。 景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火烧屁股了?这样着急!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找人。” “也是。”沐青接受劝说,又坐下了。她心中只想着宁府可能存在的未亡人,完全忽略掉景容怼人的话。 不一会儿,小二用托盘端上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精美菜肴,说声“慢用”就退出去了。 棠岐早就准备好筷子,只等菜一落桌,便上手去夹,把每道菜全尝了个遍,一口接一口地不停歇,嘴里塞着菜,还不忘时时说,“嗯,好吃,真好吃。” “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吧?就你这吃法,这辈子也会给噎死。”景容适时的从旁说,然后优雅地夹起一筷子,再优雅地吃下去,再配上那一身狐裘,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气派。 “咳咳......”棠岐凑巧咳嗽起来,面对身边的景容,张着嘴,说不出话,却用手指着喉咙,脸色愈发难看。 “真的会噎死?”沐青也瞧过来,惊讶的说。 棠岐急的难受,不断的指着自己喉咙,还做出呕吐状,却半点也吐不出来,脸都憋红了。 景容也看出他不似作假,便说,“菩萨保佑,你先别死。” “别开玩笑了。”云舒起身,赶紧走过去,动用镯息,用力朝棠岐上背部一拍。 “呃!”棠岐吐出一个丸子,又猛呼几口气,喝下一大口水。 缓过气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表达对景容的不满,他学着方才景容的语气,双手轻轻合十,“菩萨保佑,我死也要拉景容做垫背。” “我在祈求菩萨保佑你,你如今又活蹦乱跳,就是菩萨显灵。”景容悠然自得的夹起一个丸子,又当着棠岐的面,优雅地一口口吃掉。 棠岐气不过,不在意被丸子窒息过,也从丸子盘里,夹出一个新丸子,张开大口,整个塞进去,鼓着腮帮子咀嚼。 之后,不管景容夹什么菜,他都会追随景容的筷子,也过去夹,还当着景容的面,一大口一大口的吃,看着特别有食欲。 在棠岐的影响下,五人来了次光盘行动,每个人吃的饱饱的。 一餐饭过后,云舒五人又一同去了宁府遗址。 站在废墟前,棠岐感慨道:“竟然还是废墟。” 南宁知看着眼前的废墟出神,似乎是接着棠岐的话说,“这片土地仿佛也被钉上了谋反的罪名,至今没有人敢买,更没有人敢住。” 云舒走进废墟,低头漫无目的的看,没有目标,也没有缘由,这片废墟存在了十多年,就算留有证据,也在十多年前,毁灭殆尽。 但她认为既然来了,总要仔细瞧瞧。 凡是她总会尽最大努力去做,就算最后没有成果,也不至于失望,起码自己用心努力过,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已经十前了,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只有景容一人站在废墟边,慵懒的说,其他人早已追随云舒,走进废墟翻看了。 棠岐也不清楚要找什么,但也同大家一样,低头慢慢寻找,听见景容的风凉话,停下手中枝条的翻查动作,回身说,“站着说话也腰疼,你要不来试试弯腰说话。” “我屠人景一身华贵,哪里适合翻东西,大材小用了。” “那就把嘴闭上,别打扰我们。”棠岐又弯下腰,用手中柳条敲打着四周,继续寻找。 “还真是抱歉呢,我可做不到。”景容拢了拢肩膀的毛毛领。 云舒再回过身去,看着景容,淡淡地说,“不来干活,就别再找我要账,有多远走多远。” “真是心狠小女子,比小人都小人。”景容愤愤地说。 “不想走,就赶紧来帮忙。”她说完,又低头找那不知道有没有的线索。 景容再拢拢毛毛领,不情不愿地说,“谁说我不帮忙。”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几番接触过后,已经潜移默化地,自愿接受她的安排。 他小心翼翼的踩在废墟上,生怕弄脏狐裘,眼睛却紧盯着脚下,慢慢的寻找。 云舒余光瞥了他一眼,愈发觉得他努力融入到这个团体中,他毕竟从小在江湖,无拘无束惯了,凡是以自己舒心为准,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不需要为他人考虑。 她霸道的指使方式,竟然对他比较受用。 寻找了一会儿,在一个角落里,她发现一截未燃尽的香,按理说,经过十多年的风雨洗礼,不可能保存的这样新。 又用柳枝在旁边轻轻扒拉几下,又看到一只指甲盖长的香头,从外观的风化程度,可以大致判断比发现的上一截,时间更早些。 难道有人定期来祭拜过? 南宁知从废墟中,发现半只烧焦的虎头鞋,他慢慢捡起来,眼睛闪着亮光。 忽然感到眼前闪现一些零星片段,似曾相识,又拼凑不完整,甚至闪完就忘,最后出现的是一张酷似云舒的脸。 他不禁闭眼再睁开,正好看到云舒的脸,似乎与脑中的那张脸合二为一,一时竟分不清,那张闪现的脸是云舒的,还是别人的。 “你怎么了?”云舒看着他的脸问,方才就看出了他的异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黑乎乎的半只鞋,于是她凑近了一瞧,黑鞋上只有燃烧的痕迹,并无其他。 “有些累了。”他说,可是黑鞋依旧拿在他手里。 “既然一无所获,我们走吧。” 几人两手空空的来,又毫无所获的走。 然而只有南宁知走时,身上多了一只烧焦成黑色的虎头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珍的心思 李珍为侯爷诊脉过后,确定侯爷身体健康,毫无半点中毒迹象,哪怕一点上年纪的老年病也没有,从濒临死亡的毒扩散末期,甚至躺进了棺材。 可事实就摆在面前,这样一个无呼吸的亡故人,只过了半天,就重新变成健康的中年人,简直神乎其神,闻所未闻。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如何?”侯爷等着他的答案,即使感受到身体无恙,却也想亲耳听他说。 “很健康,沈云舒怎么会有如此高明的医术,还能起死回生,就连拿出的金疮药,也是见血即愈合,根本不符合常理,她绝对有猫腻,难道是巫术?她是巫医?” “我不管她是不是巫医,用的是不是巫术,能治好病就是好大夫,你和你父亲为了治好我,把全部心血全放在研究解毒上,操劳十多前,我铭感五内。沈云舒对我救命之恩,我也万不能忘。 你们都是我侯府的贵客,你父亲更是我的好友,我也把你当亲侄儿看待,可我也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我的另一个救命恩人,还请珍儿能理解。”侯爷恳切地说。 李珍听出话外音,侯爷不希望自己与沈云舒有冲突,不然两边都有恩,实在难办,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起身说,“晚辈明白侯爷的苦心,晚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嗯。”侯爷应了一声。 李珍出了房间,走在出府的路上,忽然听得有两个丫鬟在树后说笑。 一个说,“你知道侯爷的病怎么好的吗?” 另一个说,“大虎哥跟我说,是在城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用医术让侯爷起死回生了。” “是啊,当时李珍大夫还想阻止人家小姑娘医治,却被打脸,亏我曾经还把他当作良人,真是眼了瞎,他自己治不好侯爷,还不让别人治,真是小肚鸡肠。” “我以为李珍大夫医术高超呢,没成想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上,真丢人。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姑娘,医术这样高明。” “是啊,李珍是侯府贵客,每次来,侯爷都吩咐用最昂贵的茶点招呼,还为他特意准备了休息的卧房,他那医馆破败不堪,连个病人也没有,穷的叮当响,侯爷怕他多想,还让我们私下花钱雇人光顾那医馆,逢年过节还请来府里同乐,简直把他当亲侄儿对待。外面的人都说侯爷精明,是老狐狸,可侯爷也大方,还重情,可怜侯爷竟让这个庸医给忽悠了。” “你小点声,庸医还在侯府呢,让他听见就不好了。” “他就是庸医。” 李珍听到这,便出声了,“我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说吧。” 两个丫鬟吓的一激灵,从树后回过身,看清来人,却又松了一口气,先说话的那个丫鬟,不屑的说,“是李珍大夫啊,侯爷病都给一个小姑娘治好了,还需要你来看诊吗?会不会多此一举,别再抢功劳了。” “什么意思?”李珍十分不悦。 “就是说你技不如人,还是不要再到侯府打秋风了。”另一个丫鬟也跟着嘲讽。 “不可理喻,赶紧走!”李珍板着脸,臭脾气又上来了。 两个丫鬟被吼一声,连退两步,但仍然不屑,“这是侯府,要走也是你走。离了侯府你什么也不是,还不如我们丫鬟呢,起码我们有月银,不会饿死,你就不一定了。” 李珍的拳头握的咯吱响。 “你们在干什么?” 独孤钰扶着候夫人从另一边走来。 候夫人远远看见李珍和两个丫鬟在说话,本没在意,去取又忽然听见李珍的吼叫,正好独孤钰陪她赏花,便一同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病好了,她们母子的心情更好,似乎没有了烦恼,连花朵也都在朝她们微笑。 两个丫鬟吓的噗通一声跪下,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言语。 候夫人管家多年,看两个丫鬟惊恐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便收起挂了一整日的笑脸,严肃的看向李珍,问道,“什么事?” 独孤钰也不解的问,“李珍,到底怎么回事?” 李珍看了眼两个丫鬟,她们眼神似乎在恳求,便收回视线,对候夫人说,“她们说我是庸医,说我在侯府打秋风,占了侯府的便宜。” 候夫人严肃的脸上,更加严肃了,大声说,“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家丁急急地跑来,立马跪在地上回道:“夫人有何吩咐。” 候夫人只是冷脸瞧他,他立马瞥一眼李珍和两个丫鬟,伏地把方才听到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说了。 其实两个丫鬟在背后说李珍坏话时,他恰巧路过,也有着一颗八卦的心,便躲在另一个大树后,把三人的对话全听进耳朵里。 他本不想出来多嘴,不料候夫人早已看见他,才乖乖地过来,老实交代清楚,避免误伤,要不然侯府的家法,也会落在自己身上的。 候夫人听完,问两个丫鬟,“侯府家规第九十九条!” “不得议论是非,不得非议主子。”两个丫鬟赶忙异口同声的回道。 “自己去领家法!十大板。” 两个丫鬟软软的站起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李珍,似乎想让他帮着求情。 李珍全看在眼里。 “还不快去!十五大板!”候夫人更加不悦,自从侯爷那日没了呼吸,她就没心思管府里的人和事,不过才几日功夫,下人们就变得散漫,把府中家规抛之脑后。 “等等!”李珍拦住两个丫鬟的去路,转身对候夫人说,“候夫人,我觉得这些处罚不妥。” 独孤钰看母亲脸都气黑了,赶紧嬉皮笑脸的打哈哈,“李珍,你什么时候怜香惜玉了?难不成看上这两个丫鬟了?要不我把她们两个送给你,你领回家亲自教训去。” 候夫人斜睨儿子一眼,对李珍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侯府的规矩,我说了算,二十大板!” 两个丫鬟吓的忙跪在地上求饶,二十大板快要了她们的命呀。 李珍依旧板着脸说,“李珍确实认为二十板不妥,她们敢说我是庸医,就是对晚辈和家父的亵渎,甚至挑拨晚辈与侯府的关系,曲解侯府对晚辈医馆的照料,理应加倍处罚!” 不说两个丫鬟听完这话惊呆了,就连候夫人和独孤钰也没想到,他不是求情,而是认为罚的太轻了。 “来人,打板加倍,带走!”许久,候夫人才吩咐道。 就这样,李珍向候夫人告辞,离开了侯府,向水云间走去。 他记得云舒常在那里。 ...... 水云间,云舒五人围坐在后院。 “我打听过宁府周边住家,宁府覆灭那夜,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人好心想过去帮忙,却被生生砍死了,然后就没人敢去了,全窝在家里,所以没人清楚那夜除了匪徒,还有没有其他人去过。”沐青说。 云舒看了眼南宁知,发现他好像有心事,便问,“你有办法吗?” 南宁知抬眼看着她,感觉她的眼神带穿透力,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却只是笑笑说,“没有,事情过去太久,不好查。” “不找找看,又怎知没有活下来的?”她还是对着他说。 “就算那时能活下来,顶着囚犯的名义,又哪能活到现在。” 景容慵懒的站起来,“我不喜欢研究大火,还是外面更自在。”他说完就原地一跃,飞走了。 “说走就走,也不打招呼的。”他走的太快,棠岐说话时,他已经没了踪影。 “你是聋还是瞎?我明明打招呼才走的。”景容那慵懒的声音忽然飘过来,吓了棠岐一大跳。 “人吓人吓死人!”棠岐嘟囔一句,可这回却没了景容的声音。 这个时候,一个小二跑进来,请示说,“沈小姐,外面有人要找你。” “谁啊?”沐青疑惑的问道,“我们都在这里了,还能有谁找来?” “可有说什么事?”云舒又问。 “没说。”小二回道。 “你不能进去.....”一个男小二的声音愈来愈进。 直到那人进来,小二还是拼命的阻拦,“你不能进去.....” “李珍?”棠岐奇怪的问。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沐青一看到李珍,就想起上次去他的回春堂,被赶出来的情景。 该问的他俩都问了,云舒只是瞧着李珍。 李珍还是板着脸,坏脾气的说,“我也不想来,沈云舒,我来找你,自然是来跟你算账!” “你想做什么?”沐青站起来,第一个挡在云舒面前,抬手用带着剑鞘的剑,指着李珍,警惕的问。 云舒却淡淡的说,“你有资格跟我算账?” 她知道李珍虽然才二十多岁,可是个老古板,听独孤钰说他特别不喜欢歪门邪道,难道今日来也是为这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信守诺言 李珍却上前一步,不理会沐青的剑对着自己胸口,板着脸说,“我们有赌约。” “我不需要。”他这一提醒,云舒也回想起那个赌约。 “什么赌约?”沐青疑惑的问。 “只要她救活侯爷,我就拜她为师,下半生以她为尊,听她差遣。”李珍说。 棠岐却走过去,想拉开李珍,可李珍宁死不动,他无奈地说,“李珍,你开玩笑很吓人的,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性格古怪,脾气很大吗?我和独孤钰认识你,了解你,所以不在意,可云舒是个小姑娘,让她天天对着你那欠钱的臭脸,我怕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愿堵服输!”李珍说。 “你不要这么倔强。”棠岐还要再劝,可是李珍没有要听的意思。 沐青依旧用剑指着李珍,“她不会收你为徒的,赶紧走吧,别逼我动手。”其实她也不想经常对着这样一张臭脸,就算云舒能忍,她也深怕自己忍不了,会常常揍他,还是眼不见为净,对大家都好。 “愿堵服输!”他又说一遍。 “我不需要。”云舒也又重复一遍。 南宁知来到棠岐身旁,说,“不如你先把他带走,回去好好劝劝,让他不要那么想不开,云舒看着漂亮惹人爱,可是她人狠话不多,杀人不眨眼,真做了她徒弟,不一定有好日子过,还会随时有生命危险。”他话是对棠岐说的,却也是在告诫李珍。 云舒朝南宁知看来,略表肯定,他的话话槽理不糙。 可是无论棠岐怎样拉拽,李珍就是不肯走,生生赖在这里。 于是云舒站起来,碰一下挡在前面保护她的沐青,示意不用担心,沐青便收起剑。 见沐青照做了,她便来到李珍面前,说道:“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听好,我不需要你应约。” 然而李珍还是直挺挺的站着,一步也不挪,重复那句话,“愿堵服输!” “真倔!”棠岐忍不住又说,但李珍终归是他的朋友,朋友这么倔强,他只得劝离,同时也不好意思,感到十分尴尬。 云舒皱眉,忽然小手一动,砍在李珍脖颈上。 李珍就这么直直的向后倒。 幸亏棠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然后就说着抱歉,把他背走了。 他们走后,南宁知三人又坐回凳子上,南宁知说,“李珍医术不错,他父亲生前是耀国最好的大夫,李珍得他父亲真传,也不会差到哪去,既然他这样执着,为何不收了他?” 云舒沉思片刻说,“他脾气太大,我不喜欢。”她不愿意身边跟着一个乱发脾气的人,性格孤僻古怪都能接受,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爆脾气,还是那种随时随地,不分场合会爆发的,简直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我也不想云舒收他为徒,到时就算云舒能忍住,我也忍不住劈了他。你看他终日板着脸,就像我们全是仇人一样,实在看不上眼。” “哈哈......”南宁知狐狸眼扫了眼对面的两个姑娘,大笑起来。 她们的理由出奇的一致。 这李珍是有多想不开,才要拜云舒为师啊。 ...... 又一日好天气。 云舒早早地来到水云间,帮助南宁知忙活。 那几个请假在家看病和修养的小二,还没有来上班,只能苦了她们这两个老板了。 然而又有一个女小二,脸色惨白的来请假,毫无疑问,她们依旧同意了,总不得让小二带病工作吧,更何况客人也不愿意承担被传染的风险吧。 因为新开的美食坊每日食客爆满,不能缺人少食材,她们尽力保证那里人员充足,便只能亲自待在水云间看店了。 这个女小二原名叫二妞,她爹来水云间要拉她回去嫁人,说好听是嫁人,实则以就卖女儿。是云舒用计,在赌坊借一百两给她爹,同时让他签了女儿的卖身契,若还不上钱,便用女儿的卖身契相抵。 她爹自然没有还上钱,二妞也就成了云舒的私有财产,可以安心的在水云间工作。 后来给她改了名字,叫柳枝,或许为了报恩,她几乎从不休息,还卖命的工作,水云间的打扫等基础活,她都包圆了,拦也拦不住,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和精神,脸上也一直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脸。 这些事情云舒全看在眼里,只有用命令的方式,才能让她停下来休息。 要不是实在太难受,她也不会来请假,为此她十分内疚。 云舒便握住她的手腕,查看缘由,一查不要紧,竟发现她体内有多条蠕动的细虫,随着血液,慢慢游向心脏。 她似乎想起什么,却又抓不住。 “近些日子,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我们云氏铺子的人生病,皇城其他地方也有病人,医馆忙的不可开交。”南宁知观察入微,极其聪明,又与云舒认识许久,一眼便看出她的疑惑,便做了解释。 食肆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从食客的闲聊中,能筛选出可用的信息,皇城有很多病人这事,就是他在自家的美食坊里获得的。 “沈云舒,愿赌服输!”那个让云舒头疼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李珍一身打补丁的旧衣,从水云间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云舒实在不想理会他,转头对柳枝说,“你与其他生病的人,有没有相同之处?” 柳枝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关联点。 “我看过近期的病人,大多症状相同,先四肢无力,头晕眼花,五日左右便死去。经我了解,这些病人,大多住在城北,靠近小溪边,所以会有饮用溪水的习惯,但我检查过溪水,并未发现不妥。”李珍此时又说话了。 云舒便顺势问柳枝,“你也住城北?” 柳枝连连摇头,“南掌柜特意买下一间房,给我们这些签了死契的人居住,几日前,我倒是去过城北,看望生病的祖母,而我祖母家就吃溪水,沈小姐,若真是溪水有问题,那我祖母一定也病了,这可怎么办。” “我们到溪边看看。”云舒对南宁知说。 “我带来了。”李珍拿出一个瓶子,交给了她。 她接过来,用太乙镯试探溪水成分,原来水里果真有一种细小的毛虫。 但并非人为,而是自然形成。 这种毛虫人眼看不见,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发现,若未高温蒸煮而喝了这种水,毛虫会通过口腔进入体内,靠人体养分而活,还会在体内繁殖。 或许这就是近期多数人生病的诱因。 她抬眸看着李珍,“哪怕你找出诱因,我也不会收你,不要白费力气。” “扑通!”李珍当着几个客人和小二的面,一下子跪在她面前,依旧板着脸仰头说,“师傅!” 她没想到李珍会跪的这样突然,实在毫无准备,却也无动于衷,“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我无用!” “徒儿跪师傅,天经地义。” “我不收徒。”她转身就走。 李珍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的跪在原地,“只要师傅一日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南宁知好言相劝,“听我一句劝,珍爱生命,远离云舒。”还要把他搀扶起来,有个人跪在店里,始终不合适。 不过才一会,就已经吸引来了不少目光,不明真相的,还以为他在水云间受了多大委屈呢。 李珍的坏脾气全写在脸上,感觉全世界都欠他钱,而倔劲上来了,却不言不语,就跪在这耗着。 “宁知。” 南宁知听到云舒在后院叫自己,便没再管李珍,去了后院。 当他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瓷瓶,交给柳枝,并嘱咐道:“里面有十粒药,你吃一粒,再去铺里请假的其他人家里,每人给一粒,能治疗你们的病,也给你祖母吃一粒。” 柳枝接过瓷瓶,连连道谢,甚至磕了头,才欣喜的离开。 李珍并不惊讶,膝盖还牢牢的粘在地面上,脸对着后院说,“官府出了告示,开出五百两的高价,邀请大夫治疗此病,师傅要不要试试?” “不去。”里面传出云舒冷淡的声音。 “师傅没有医者仁心吗?不愿救皇城百姓?甘愿看着他们被病痛折磨而死?”李珍咄咄逼人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生辰礼物 “与我何干?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她的语气没有变,还是极为冷淡。 “师傅的认知与我相同,所以我不救,与我不想干的人,我从来不救。” 南宁知没成想,李珍在治病救人上的见解,竟与云舒有几分相似,外人听来,是要唾弃的骂一句冷血,而在他看来,这是经历生死后的释然。 生死有命,他们只愿为值得的人付出,而旁人的生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李珍从白日跪到傍晚,又到深夜,再到太阳从东边升起,又再落下,如此日复一日,转眼就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南宁知也在店里陪着,还拿出食物和水给李珍食用,可李珍滴水不沾,闭口不吃。 进店的小二起初很是惊讶,也不习惯,三日之后也习以为常了。 购物的客人却一直不习惯,但大家都很平和,也就没觉得碍事,只当是犯了错,被主家处罚。 棠岐和独孤钰也来劝过几次,没有任何效果。 李珍终于熬不住了,两眼一黑,又“扑通”一下,翻到在地。 南宁知无奈的把他背进后院,交给云舒,“让一个大活人,立着进来,抬着出去,始终不好看。” 云舒用太乙镯的镯息将他救醒,他不过就是饿晕的。 他一醒来,就赶紧下床,再次跪在地上,板着脸说,“师傅,收下我吧。” “当初你不是单纯的想打打赌,现在为何又费尽心思要拜师?有心机没问题,但不应该用在身边人的身上。”她冷淡的说。 她始终认为他的目的不纯。 “十多年前,家父正巧在沐府,救下沐夫人,可也因此错过了为侯爷解毒的最佳时机,为此家父自责又内疚。因此为侯爷解毒就成了家父生前夙愿,可惜家父遗憾而终,后来便由我来接替,奈何我们父子医术有限,翻遍天下医书,潜心研究药理,也一直未能解了那毒,而你却做成了,是你完成了家父的夙愿,我愿终身追随你,拜你为师。” “我不愿收你。” “为何?只要师傅说出来,我一定改。”他看似铁了心了。 “我不会留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在身边。”她理解了李珍拜师的心情。 “我改。” 李珍早知自己脾气差,除了独孤钰几人外,没人愿意理他,他也不在乎,但云舒有意见,他会尽力改,于是嘴角努力向上扯,僵硬的脸上显出一个弧度,简直比哭都难看。 她也没再难为他,知错能改也是好同志,便说,“你的回春堂归我,我要它正常开业,还要成为我云氏伙计的免费看病点,能做到吗?” “能!”李珍丝毫没有犹豫。 “那好,为了打响回春堂的招牌,我要你去揭榜,拿着我的药去为皇城病人治病。” 李珍接过两个瓷瓶。 “一个倒入城北那条小溪,可以杀死毒虫,另一瓶滴入熬好的药材中,供病人喝下,一个时辰见效。”“是,师傅。”他努力维持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一行人快马加鞭,往皇城的方向奔去。 “大公子,您已经连跑了三天,还是休息会吧,就算您不休息,马匹也要休息,否则坚持不到回府。”一个护卫骑马紧紧追上最前面的人,大声劝说。 “我要赶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这个说话之人,正是沈儒文。他才收到母亲的来信不久,母亲提到中毒身体不好,虽没有对他耿耿于怀的不关系而解释,却整篇都嘱咐他照顾好自己,让人看了像交代遗言。 于是他命人打听沈府的事,没想到得知母亲病重,卧床不起,这才火急火燎的往家赶,生怕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但他离皇城较远,传讯全靠信件,有信息差,殊不知母亲早在几日前,便已经离世。 不然以他报复心极重的个性,一定会寻仇的。 …… 森柔的生辰要到了,云舒领着子谨去街上挑礼物,可是就是挑不到合心意的,买首饰吧,款式太老旧,买吃食,进肚子就没了,无法体现纪念意义,衣服吧,她平时就送,没有新意,所以挑了一下午,也没有挑到合适的。 没办法,只能先回水云间,找南宁知商量看看。 如今的水云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请假的小二吃了她让柳枝送去的药丸,全部痊愈,第一时间便赶来做工。 南宁知一看她来,就瞪着狐狸眼说,“你徒弟拿着你给的药,去官府揭榜,治好了因饮用溪水而致病的患者,一夜间,成了皇城有名的大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回春堂又红火起来了,十里八乡的病人都去找他看病,而且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古怪脾气,还说有能力的人,才会有脾气呢。” “只要你成功了,你的缺点也会受人追捧,优点更会拿来做标杆。”云舒说。 “这也不是世人的错,只有你成功了,才能证明你说的做的没有错,否则又怎么会成功呢?可是别人的成功方法,未必适用所有人。” “嗯,我母亲要过生辰了,这是我第一次为她庆祝,所以想送个值得珍藏的礼物给她,可是我看遍了首饰铺也没选到合心意的,你有推荐吗?” 她说出了来意,至于李珍的成就,也因那个细虫,短时间他会被吹捧的很高,但医馆讲究的是长久,要以大夫的医术做衡量,所以能不能长久辉煌,只能看他个人的能力了。 南宁知沉思一会,挑一挑眉,很有兴趣地说,“不如我们开个首饰铺子吧,我有门路得到原材,再雇佣手艺人来雕刻,一定红火,不过有个最重要的问题,你要来设计花样。如今市面上的首饰花样都大同小异,很难作出新款式,但我相信你与众不同,会推陈出新。” 他这一说,云舒倒有点想法,至少她在现代时,见识过古今中外的各种饰品样子,还犹豫她的工作就是原画设计,为了完成设计效果,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在翻查中外古物上。 所以从她见识广阔的视角,能绘制出不少新奇物。 “好,我来设计,不过我要先把母亲的生辰礼物做出来。” “那是一定。” …… 终于沈儒文在皇城城门关闭前,赶了回来。 一进城,他就急急奔回沈府,看到躺在棺材里的沈大夫人,他悲愤地抱着棺材哭泣起来,“母亲,孩儿回来迟了,是孩儿不对,早知上次是我们母子的最后一面,我定不会惹你生气。” “大哥,这一切都是沈云舒的错,要不是她害了三弟,母亲又怎么会因为报仇而中毒,只有除了沈云舒,才算为母亲报仇!”沈雅静从灵堂外走进来,她本已经睡觉了,得知大哥回来后,便起床穿衣,赶了过来。 “不管谁害了母亲,我定要那人陪葬!”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弟弟遇险 夜幕降临,回春堂终于关门休息了。 自从用云舒的药,治好了皇城因喝溪水而生病的病患,李珍连续几日操劳,有些体力不支了。 哪怕如此繁忙,回春堂里还是只有李珍一名坐诊大夫。 他落下医馆门闩,走进后堂,进入一间偏房,站在牌位前,点燃三支香,双手捏住,板着脸说,“爹,上次孩儿说过,孩儿本打算毕生研究药理,为侯爷解毒,没成想那毒竟让一个小姑娘解了,那个小姑娘叫沈云舒,是沈鹤的女儿。 既然爹和孩儿的夙愿都已了结,孩儿便想在医术上有所建树,因此孩儿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拜得沈云舒为师,师傅送孩儿的头份大礼,就是让回春堂一夜间家喻户晓,起死回生。 孩儿相信,只要跟着师傅,定会学得精湛的医术,重振回春堂。 望爹在天有灵,保佑孩儿早日得偿心愿。” 说完,他举着燃香,鞠了三个躬,再把香插入香炉里,再离开这间房。 ...... 沈府在悲痛的环境中,送走了沈大夫人,并抬到城外沈家墓地,安葬了。 这期间,沈凌怀一次也未出现过,沈儒文和沈雅静都去找过,软硬兼施,可他依旧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始终没有露面。 惹的两人私下里,多次埋怨他,却也无可奈何。 但两人依旧把仇恨记在云舒身上,尤其是沈雅静。 可是第二日,二皇子府就来人把沈雅静请了回去,说是涉及到往皇宫送礼一事,需要她做主。 于是她只能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她还嘱咐沈儒文,“大哥,不能放过沈云舒,一定要替母亲报仇!” “妹妹放心,她一家四口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让她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 沐青漫步在一个路人寥寥的街道上,她正打算去找哥哥。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出这条街道时,看见前方有个与云舒一般大的少年,在匆忙奔跑,待再近些,才看清少年身上伤痕累累。后面还有几个大汉,挥舞着拳头,喊打喊杀地猛追。 少年见到沐青,如见到了救星,还没到面前,就大声求救,“救救我,那些人要杀我。”他指着后面的大汉。 沐青原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时更不会不管。 便把少年拉到身后,用剑指着那几个追近的大汉说,“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少年,算什么本事!” “那少年是我主家逃出来的下人,我们奉命捉他回去,请姑娘不要管我们的家事。”一个大汉好言相说。 沐青回头看着少年问,“你是他家的?” 少年急忙拨浪鼓般摇头,惊慌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要杀我,我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汉出言打断,“真会扯谎,为了逃跑,什么谎话都说,姑娘,他真是我主家的下人,不信你跟我们一同回去,问问我主子就知道了。还请姑娘不要难为我们。” “这是哪个臭虫在喷臭气?” 沐青随声望去,景容一身狐裘,从高处稳稳落在她身边。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 “我来看看你若被人卖了,会不会帮人数钱!”景容慵懒的说。 “你是哪冒出来的?不要以为你是世家子弟,就敢管我们的家事!”大汉眼看就要把沐青劝说住,没成想又来个见面就出言怼人的。 而且一看这身狐裘打扮,起码价值千金,大夏天也不怕热的穿,一定家缠万贯,又见他举手投足如贵公子,优雅又慵懒,便认定他不仅有钱,还有势,是世家子弟,才会如此说。 “你说这少年是你家的?”景容懒洋洋的问。 少年忙捏住他衣袖一角,心知他衣服贵重,怕弄坏,才用两只指尖,轻轻捏着。 景容低着头,顺着少年指尖看过去,那孩子还不到他胸口。 少年一直摇头,“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要杀我。” 大汉又抢少年话说,“那小孩是我主家逃出来的下人,我们奉命捉他回去,难道公子不信吗?” “您都好意思说谎了,我哪好意思不信呢。”景容慵懒的说。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大汉说完就目露凶光。 可景容轻轻松松地一甩袖子,那三个大汉脖子忽然出现一条红线,接着就瞪眼倒地,死了。 少年忙向他和沐青道谢,然后就要走。 景容把少年拦下,蛊惑性的问,“小孩,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漂亮哥哥送你一程?” “我,我,我要去......”少年可能是被大汉吓怕了,不敢说实话,只是支支吾吾地说。 沐青推开景容,“少往脸上贴金,你顶多是长的不难看,跟漂亮一点不搭边,他快比我高了,没比你小几岁,哪里是小孩?”又对少年说,“别害怕,他逗你玩呢,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 “我姓沈。”少年还是有些犹豫。 “沈?”景容来了兴趣,又弯腰凑近少年的脸,仔细瞧着,越瞧越陌生,“与她一点也不像,怎么谁都姓沈。” 沐青一听这个姓,便直爽的问,“你认识沈云舒吗?” 少年眼睛亮了,“认识。” 景容和沐青不但眼睛亮,表情更是惊讶。 这也太巧了吧。 ...... 森柔的生辰临近了,云舒在水云间的后院,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各种首饰,这些都是根据她设计的图,经过手艺人的巧手,精雕细琢出来的,个个品质上乘,款式新颖,让人见了,不禁眼前一亮,再赞叹句“精美!” 她最后选中了一款,那是一只精雕细琢的玉簪,通体透明,绝对是极品玉石,玉簪上还雕刻了一圈栩栩如生的花纹,她十分赞叹这种雕工,是现代机器做出的工艺品,没法比拟的,这就是失传的雕刻手艺吧。 她拿在手里,愈发喜欢,而她也相信,母亲也会喜欢。 “云舒,云舒,云舒。” 此时,接连急促的叫喊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就到了耳边。 云舒转头看去,沐青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快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景容殿后。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很眼熟,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沐青看她没反应,便说,“他是你弟弟,连自己弟弟都忘记了?” “呵,有趣!姐弟俩互相不认识,长得也一点都不像,依我看,你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吧。”景容慵懒的笑起来。 她只瞪了景容一眼,“你的脸上要是没有嘴,会更好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会医术 沐青和南宁知听了,都大笑起来,一点也没掩饰。 “脸上没嘴,是好看,哈哈。”沐青还重复一遍。 “你是沈云舒?”少年仔细瞧着云舒,不太敢认,他一直专注于在书院读书,上次回家见她还停留在两年前。 那时她身形消瘦,脸色蜡黄,头发干枯,而如今站在面前的人,身材匀称,肌肤吹弹可破,是他见过最美丽的人,与印象中的她,有天壤之别,简直毫无相同之处,说是两个独立个体也不为过。 后来母亲来书院看他,提起她,就满脸对笑,夸赞不停,说是病好了,可他学业繁重,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直到现在借母亲生辰为由,才得以请假回来,顺便看望痊愈的她。 “你们不是姐弟,是兄妹?”沐青听见他直呼云舒大名,却也知道云舒只有一个弟弟,便纳闷的问云舒。 景容漫不经心的接话说,“两人看起来年龄一般大,云舒可不是作妹妹的人。” 又饶有兴趣的看向云舒,“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他都不愿喊你一声阿姐,突然很想知道呢。” 云舒没搭理景容,只是望着少年,“十安,我是你姐姐。”云舒原本记忆中,对十安很陌生,连样貌也记不大清楚,不过亲眼看见他时,还是有依稀的记忆。 沈十安眼睛更亮了,可从未与她正常相处过,也不懂得如何交流,便傲娇的别开脸说,“我不记得了。” 云舒看他衣服破烂,裸露在外的手臂及后背,有多处刀伤,擦痕,连胸口也未能幸免,有几条很深的抓痕,从这些伤痕上,能料到他遭受的磨难,若不是沐青和景容恰巧遇到,真不知他会怎么样。 她先拉着沈十安,一一介绍大家给他认识,“这是沈十安,我的弟弟,我们同天出生,我比他大半个时辰。” 他也礼貌的打招呼。 “同父同母同日出生,除了个头差不多,别的没有一处相像,这是我见过完全不像双生子的双生子。”景容慵懒的说。 “你舌头租来的,这么多话!”只要听见任何诋毁云舒的话,沐青都会马上反驳,便出手打过去,同时说,“不许挑拨她们姐弟关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景容轻松避开沐青拍来的一掌,“不要诬陷我,我可没挑拨,也就我屠人景心地善良,助人为乐,才会说大实话。” 沐青追过去,继续出手,“不知羞耻!人死在身边,你不去补踢一脚都算你大度了,还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天大的笑话!” 景容依旧只是躲闪,“还有天大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处理,晚了可会出人命的,不必相送,再会。” 说完,他就消失在原地。 “我早晚功夫超过你,看你还如何神气。”沐青不服气的说。 两人吵闹的同时,云舒带十安进了房间,让他平躺在床上。 这个房间是南宁知的卧房,布置简单低调,没有值钱的物件,很不像一个手握巨资,掌管多家爆款实业的有钱人。 云舒用太乙镯为他诊治完,便离开了,独留他昏睡在房里。 此时的后院的四方天下,云舒与南宁知围桌而坐,沈十安昏睡时,走了沐青和景容,来了独孤钰,这是上次救回侯爷后,她与他第一次相见。 “这些时日,小爷我被母亲关在府里研读四书五经,这些书曾经母亲是不让我碰的,自从父亲再活过来,也不再束缚我,反而还强扭我温习,可是我倒不愿意学,终于以感谢你为借口,逃出来了。”独孤钰嘻皮笑脸的说。 “谢我也应该,不是吗?”云舒如是说。她觉得对待朋友要实事求是,不能一味的谦虚,否则过了头,就是虚伪了。 独孤钰笑的没心没肺,忽而严肃的说,“大恩不言谢,我独孤钰铭记在心。” 说完又换上一副嘻皮笑脸说,“可我父亲母亲偏让我来道谢,他们不懂得我们是生死之交,哪需要那些虚头八脑的客套,不过有一点我与父母一致,就是愿意助你高飞。” 云舒把玩着手中半盏茶,随意的说,“你们错了,我没有远大抱负,只愿安于一隅,保护家人和朋友,足以。” 独孤钰收起嘻皮笑脸说,“你一个未及第的小女子,凭一己之力搬倒沈凌炎一家,又让沈凌怀一家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明知他们背后有二皇子撑腰,也依然不畏强权,按部就班行事,家父赞赏你这份勇气和谋略,他是个开明的人,没有因你是女子而小瞧,还多次夸赞你心思缜密,冷静睿智,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思维胆略,强过大部分男子,是做大事的人。他让我带话给你:就算你现在不愿涉足权力,或许有一日,你也不得不要,若到了那时,侯府愿提供必要的帮助。” “代我向侯爷转达谢意,但我不愿管非我之事,只想有手余钱,舒心度日,怕是要辜负侯爷的好意了。不过眼前倒有件事,想要与你合作。”她放下把玩的茶杯,凝视着他,等待答复。 “舒妹妹有事尽管开口,小爷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独孤钰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笑脸。 “李珍的回春堂已归属我云氏产业,我打算换掉回春堂现有的低等药材,改为售卖质量上等的货品,好的药材药效也有保证,据我所知,候府涉足了药草种植,我们双方也知根知底,所以想与你合作。” “不瞒你说,回春堂当作拜师礼送于你的事,李珍早已告诉过家父,家父便想把药草种植园送给你,算作锦上添花,从源头到最终看病抓药,让你全全把控。”独孤钰在嬉笑间,就把药草园送了出去。 云舒救活侯爷后,除了问十年前旧事,一直没有提过要求,也没有收取任何酬劳,相信侯爷心里一定深感不踏实,欠个天大的人情却迟迟未还,或许担心哪日她索取个捅破天的报酬,无法拒绝,办了又把侯府陷入窘境,然而救的毕竟是他的生命,生命无价,她提再苛刻的条件,也不为过。 如今他投其所好,把她急需的药草园奉上,算是用银两偿还了人情,心里不踏实的石头也落地了,以后就算她需要侯府帮助,也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 侯爷果然如外界传言一般,是只老狐狸,精明程度不亚于南宁知。 只是他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她从不强迫亲朋做为难之事,甚至不希望他们涉险,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救命之恩,就去难为朋友的父母呢。 至于非亲非友的恩情,便另当别论。 既然他想让自已安心,她便顺了他心意,于是接受下来,“好,交给宁知,他知道怎么做。”再转头看了眼南宁知。 她知道南宁知绝顶聪明,一点就通,有时不用点他也通。 他对她挑了挑眉,对独孤钰说,“云舒动脑,我来动手。明日我去候府收园子。” “小爷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送礼送的这么舒心,顺畅,痛快。”独孤钰嘻皮笑脸的说,这样一来,父亲也能够放心了。 近来父亲多次向他询问她的喜好,也找人调查了与她有关的所有事,方才他说的话,全是父亲调查后,得出的结论,当知道她收下李珍的回春堂时,别提父亲有多高兴了,连吃饭也挂着舒畅的笑容。 特意背着母亲,把他从书房里偷放出来,再让他转达送药草园一事。 现在父亲的事情办妥了,她也省去选药草的麻烦过程,简直两全其美。 “小爷我的任务完成,该回家报喜了,哈哈。”独孤钰嘻嘻哈哈的告辞,眼看云舒和南宁知稳坐在凳子上,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便笑道:“留步,不用千里相送,小爷我自个回家。” “还是送送吧。”云舒眉眼弯弯的笑看着他,却没有送的打算,只是配合他开个玩笑。 “免了,你把我送回家,我还要把你送回来。” 人都走出后院,到了前面大堂,他那嘻嘻哈哈的笑声,还似停留在云舒耳边。 外面谈成了赠送事宜,房内的沈十安也醒了过来。 他再睁开眼时,房内早已没了云舒的身影,大略看了身体伤患处,发现伤口已完全愈合,细细看去,连个红印也没留下,似乎那些伤口从没出现过。 不止这些,就连身上那些陈年旧伤也不见了,他脱下破衫,换上南宁知事先准备好,放置在床边的长衫,走出了房间,来到云舒近前。 “你会医术?”他不悦地问,模样看起来,似乎不希望她会医术。 第一百二十九章 要看淡些 “你不满意?”云舒反问道。 “能瞬间治好伤口的医术,还是不要会的好,我当作不知道,你也不要到处说。”沈十安嫌弃地说。 “嗯。” 听到肯定回应,他放下心来,傲娇且略带心虚的说,“我身上的伤......你看见了?” “嗯。”她简短的回应着。 “不许乱说话,不能让母亲知道,不可以提起......”他心虚的接连提出好几条要求。 她也不戳破他强行挽回的自尊心,只是以“嗯”作回应。 南宁知挑一挑眉,在她和沈十安将要离开前,凑近她身边低声说,“十安的傲娇模样真可爱。” “他处于叛逆期。”她扔下这句话,就带着沈十安离开了。 十四岁的年纪,可不就处于叛逆期。 “叛逆期?”南宁知首次听到这个词汇,很想听得解释,可她已经走了。 她领着沈十安默默走在回沈府的路上,本就话少,也不习惯没话找话,沈十安倒是想聊天,可又不愿意先开头,于是他只是看着脚尖,低头前行。 两人无声的走了一段,她看见前面路边的角落里,有两个衙役,正在踢打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家,口中还不停的咒骂,“让你多管闲事!惹了不该惹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她只是瞥一眼,没打算理会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不管吗?”沈十安停下脚步,惊讶的质问道。 “如果受欺负的人是你,我会管。” “真冷漠!你不管,我管!”沈十安转头跑过去,推开两个年轻男子,试图拉起老人家。 可两个衙役又围过来,一个抓住他,嘲讽道,“回去照照镜子,瘦弱的像个猴子,还学人家打抱不平,我一拳头就能打死你。” “光天化日行凶,你不怕吗?赶紧放了老人家。”沈十安壮着胆说。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衙役,挥舞着拳头,向他脸上招呼。 可是拳头才挥舞起来,就动弹不得,似乎被人禁锢住,衙役顺着手臂看去。 云舒正牢牢握住他手臂,冷声说,“放开他!” “还是个大美人,哈哈,你陪我......” 他话没说完,她的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手臂骨。 他惨叫着松开沈十安,另一只手拖着断臂,惊恐的连连后退。 还有一个干瘦衙役见自己兄弟被打,不甘的冲过来,可是他才靠近她,就被一招制服,也碎了一条手臂骨,与另一个衙役靠在一起,痛苦的逃开了。 沈十安见两个坏人吓跑了,赶紧扶起蜷缩的老人家说,“老人家,快回去吧,以后小心些。” 老人家把挡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显出整张脸说,“谢谢了。”说完就磕磕绊绊的走上街道,拒绝了沈十安的再次搀扶。 沈十安只是站在老人家身后,说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话,“官吏不明,百姓受苦。” 听了这话,云舒偏头看去,“只有成为管理官吏的人,制定严明律法,用律法去约束他们的行为,让他们敬畏律法,从而不敢胡来。” 沈十安沉默了,回味这句话的延伸含义,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嘴。 云舒向老人家的背影看去,大声说,“方大夫,请留步!” 方大夫被踢打的腿部受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根本走不快,听见这声呼叫时,也没离她多远,慢慢回过头来,看见云舒缓缓来到了面前,疑惑的问,“有事吗?” 她淡淡的说,“我的医馆缺大夫,不知方大夫可愿意来?” 在被打的老人家拨开脸上乱发时,她就已经认出这个老人家就是方大夫。 其实方大夫如今的遭遇,与她有莫大的关联,那日在善仁堂,有个紫唇妇人言语挑衅她,当时方大夫帮她说过几句话,那妇人便记恨上了,怂恿在府衙当差的弟弟前来报复,致使他在善仁堂待不下去。这些事情是沐青告诉她的。 沐青能知道此事,也因为她见到过方大夫在街道被欺辱的窘迫样,也出手相助过,可是只帮得了一时,方大夫依旧时常受欺打。 方大夫听到这振奋人心的邀请,激动的站在原地发愣。 他如今成了过街老鼠,没有医馆敢请,先前坐诊了多年的善仁堂,在衙役们轮番光顾捣乱下,向官府屈服了,以工作失误为由,扣下全部工钱,再把身无分文的他赶走。 之后,他去过另一家医馆坐诊,然而衙役还是三天两头去找事,日子久了,便没人敢去看病,医馆里的大夫和掌柜都同情他,没有人赶他走,可他哪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不顾再三挽留,执意离开了。 后来他得罪官差的事,很快传遍所有医馆,他又是一个孤单的外乡人,在皇城没有买房,一直租住的房主落井下石,趁机把他扫地出门,所以他一个一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老大夫,竟然被迫害到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如今听得云舒不但没有瞧不起他,甚至不问过往,还很谦逊的邀请他,感动之余也很无奈,摇摇头说,“多谢姑娘,可是我得罪了官差,收留我的医馆,都会被衙役轮番捣乱,我不想给你带去麻烦。” “我去善仁堂看过病,是你为我看诊的,你医者仁心,优秀且有医德,所以我代表回春堂诚心邀请你,还请你不要拒绝。最重要的一点,我胆子大,谁也不怕。”云舒诚恳的说。 她不愿意用施舍的方式帮助人,以免伤到别人自尊心,况且她确实认可方大夫的医德。 方大夫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哪能不知云舒是为自己保留颜面,而且也想起云舒是谁了,便说,“罢了,方仁德谢过姑娘,姑娘以后叫我老方吧,我马上就能坐诊。” 他虽然流落街头,却也听过回春堂的大名,近日最火的医馆,莫过于回春堂,皆因治了其他医馆无法治疗的怪病。 他早知这种怪病的存在,却无计可施,在善仁堂时,没有救活过一个人,然而一个默默无闻的破旧医馆的大夫,竟然用一瓶秘方,治好了这个怪病,便对这种拥有高超的医术的大夫,肃然起敬。 就是这样一个势头正盛的医馆,竟然肯聘请自己,主事人还是这个小姑娘。 当时帮她说话,也是好心作祟,随口帮衬几句,没成想离开是因为帮她,再就业也是因为她,这就是命吧! “好。” 她说完,给了方仁德一粒药丸,治疗他身上伤口。 然后就领着他和沈十安,一齐去了回春堂,把方仁德交给了李珍,李珍恭敬的迎接她,欣然收下方仁德,又恭敬的送走她。 她又领着沈十安离开了。 直到送走了她,方仁德才发觉神清气爽,再拉起裤腿,定睛一看,吓的不轻,小腿完好无损,瘀伤消失无踪,再急忙翻看身上其他伤处,通通不见了。 “太神奇了。”他不禁惊呼出声,自己已是快入土的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种神乎其神的医术,不枉此生了。 这个时候,他身边只有李珍,于是激动地抓住李珍,说明瘀伤惊奇的消失,询问云舒的是何方神圣。 可李珍依旧板着脸,淡定的说,“方老须看淡些,我师傅医术天下无双,惊奇的事还多着呢,总这样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李珍话虽如此,但他当初拿着药瓶去官府撕榜时,也忐忑不安,可本着信任师傅的原则,还是照作了,病患服下药,不久就痊愈,也让他惊讶不已,那惊讶程度,不比方仁德好到哪里去。 后来师傅又来指导过他几次治病用药,没成想喝药的人全药到病除,疑难杂症也不在话下,那时他惊的合不拢嘴。 这样惊奇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日子一久,他也就看淡了,所以才有这翻话,毕竟是过来人。 李珍表现的如此镇定平静,见多识广,倒让方仁德刮目相看,连续点头表示认可,心中不免感叹:师傅医术前无古人,变化莫测,徒弟妙手回春,泰然自若,有幸能与这师徒二人一同共事,简直荣幸之至。 “是我孤陋寡闻了,以后还请李大夫多多指教。”方仁德向来尊敬医术强者,不在乎对方年龄大小,所以对李珍也十分客气和尊重,并没有倚老卖老。 “我带方老去卧房休息,明日再做事。”李珍并没有表现的很熟络,语气也带着生硬,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个人脾气不大好。 方仁德却丝毫不在意,反倒认为古怪脾气是神医的标配。 ...... 云舒与沈十安回府的路上,一言不发,沉默至沈府。 刚一进到沈府大门,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小月,看见她们,就焦急的扑上去,担忧的说,“小姐,不好了,夫人她......” 第一百三十章 可以应付 云舒急忙回了平安院,沈十安看着安睡的森柔,一遍遍的小声喊着“母亲,儿子回来了。” 可是森柔始终没有反应,只安安静静的昏睡,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 “你快看看母亲怎么了?我们不能没有母亲。”此时的沈十安,十分焦急。 她把左手搭在森柔脉搏上,探查一番后,安慰他说,“有我在,母亲不会有事,你去外面等。” 沈十安听话的往外走,可还是三步两回头,直到站在门口,又担忧地问,“母亲真的没事吗?” “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 再次得到云舒的保证,他才放心的走出去,关上房门,站在门外焦急等候。 方才探查森柔脉搏时,云舒已经知道森柔的得病情况,前几日水云间的小二柳枝,也得了这种病。 当时柳枝无意间在城北喝了溪水,溪水中肉眼看不见的细虫进入了体内,在体内寄养繁殖,才几日功夫,就虚弱的险些丢掉性命。 然而云舒明明已经让李珍揭了官府的悬赏招医榜文,拿着她的药,治好了得此虫病的病人,也把她的药倒入溪水中,杀死了溪水中的细虫。 后来还检查了其他靠近村庄的河流小溪,全部安全。 如今这种细虫出现在森柔体内,不是巧合,定是人为。 说明有人提前得知溪水有问题,预存了部分溪水。 她用太乙镯治好了森柔,便出了房间,唤来森柔的贴身丫鬟小月,询问近期有哪些人与森柔接触过,希望能从中寻找线索。 “并无异常,没有来过陌生人,夫人也没有出过府。”小月努力回想的说。 那就是沈府内贼所为了。她这样想着,又问了些府里人来平安院的细节。 这一问,小月又想起一件事,“前几日五小姐提着大包小包来看过夫人,身边跟着两个脸生的丫鬟。夫人跟五小姐闲聊一阵,五小姐就走了,还把五小姐送来的东西,全还回去了。” “我要所有的细节,哪怕是她们出恭,吃饭这些小事。” 小月用力的回忆,又想到某件事,说道,“小姐这一提醒,小月倒想到一件事,那日五小姐进了平安院,就与两个丫鬟一直待在夫人房间,后来我出来泡茶,端着茶往夫人房间走时,看见有一个丫鬟出现在厨房,经过询问,她说内急,走错了路,我就指了正确的地方给她,她离开厨房后,我检查过厨房,没有缺失东西,也没有多东西。” 云舒嘱咐沈十安看顾森柔,便独自去了吉祥院,想从沈晓小口中,确认这件事。 一进吉祥院,就感到十分陌生。 见云舒来了,沈晓小高兴的迎她进院,欢喜的招待。 这是云舒第二次光顾这里,对比先前,多了个院名“吉祥院”,而且小院也翻然一新,曾经破败无窗、狭小潮湿的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幢扩充了面积的新房。 两旁各起了一个偏房,中间空院里,铺着整齐的石砖,墙边种植了各种花草,微风吹来,整个院子弥漫着花香,清新又舒爽。 她跟随沈晓小进了房间,房内更加雅致,字画、文房四宝、装饰瓷器,归置的井井有条。 这些足以证明沈晓小在布置院落上,下了很多功夫,也大手笔,花了不少银两。 但这种简单装修风,倒让她有种熟悉感,因为这布局跟自己的房间相比,有些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大了些,瓷器和字画多了些,仅此而已。 最相似的莫过于那一面墙的书架,她依照现代的款式亲自设计的,再找工匠照图做出来,绝不会有雷同。 可沈晓小在房间的相同位置,也布置了一面墙的书架,样式和隔间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就连与书混放在一起的玩具和装饰品,也是同款。 沈晓小抄袭的果真彻底。 她只是内心这样想,却并没有问出口。 此时,房内一片安静,她坐在全新的圆凳上,与沈晓小相对而坐,干瘦的小丫鬟提着崭新的茶壶,小心的斟茶倒水。 沈晓小见丫鬟斟完茶,才柔声吩咐道,“小希,出去吧,我和六妹妹叙叙旧,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小希应着,乖顺的退了出去。 “我特别欣赏六妹妹的品味,也照猫画虎,把房间布置成这样了,没有事先征得六妹妹的同意,是我的不对,不知六妹妹介意吗?”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沈晓小才胆怯地说。 “我若介意,你会拆了重建吗?”她意味深长的说。 沈晓小尴尬的笑了笑,看不出她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只能当作玩笑话来回答,遮掩的说道:“六妹妹莫吓唬我,我胆子小,不禁吓的,装饰这个房间花了我所有积蓄,若再建,我......只得去借钱了。” “那便罢了,不过是个普通设计而已。”她完全没把装修雷同当回事,当初设计那款书架,只是想实现儿时的梦想,那时家里房子小,她喜欢看书,梦想就是长大多多挣钱,买个大房子,做一面墙的书架,放满书籍,然而大学毕业工作多年,也没能挣够钱去实现。然而到了这个世界,竟然有钱有房,没多久就达成了心愿。 一面墙的书架对于她是个梦想,有着愿望达成的特殊意义,但于沈晓小却并无特别,只是一个装饰。 所以并不介意沈晓小照搬。 “六妹妹果然大方,是我小人之心了。”沈晓小微微一笑,柔声细语说, “如今我管着整个沈家,来往的下人和掌柜颇多,先前的院子太丢沈家脸面,父亲便允我换个好院子,可我偏偏喜欢这个从小长大的小院,离六妹妹也近些,能时常走动,所以就把这里推倒重建。六妹妹你看,我也能有好茶招待你了,以后可以常来。” “院名吉祥,院内雅致,五姐姐好眼光。”云舒浅尝了口茶。 “借了六妹妹的光而已,是六妹妹眼光超脱。”沈晓小表现的十分谦虚。 她与沈晓小简短寒暄之后,就说明了来意,“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问,还请五姐姐说实话......” 沈晓小也没有遮掩,把去平安院探望森柔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细细说出来,说词与小月所说,分毫不差。 当她再问起两个脸生丫鬟的时候,沈晓小才恍然说,“那是我新买进府的丫鬟。” 又马上唤来给她相看。 但她不是看面相的算命大师,仅从外表上无法判断心是红是黑,索性要求带回去盘问。 沈晓小很是舍得,立马吩咐两个丫鬟跟她走,又熟络的把她送出了吉祥院,“六妹妹慢走。” 才一段时间不见,沈晓小有了巨大变化,爱说话了,笑容多了,可能因为管着整个沈府,腰杆硬了,掌握着府中下人的生杀大权,似乎也自信多了,不似以往那样胆怯。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两个丫鬟终于说了实话。 她们是被沈儒文换了身份,安排进了沈府,也是沈儒文命她们偷溜进厨房,把一瓶不知名的液体倒在饮用水里。 后来森柔喝了加料的水,便倒床不起了,她这几日太忙,没有来看望母亲。 幸好小月发现了母亲的异常,急忙告诉了她。 既然事情已弄清楚,这两个害过森柔的脸生丫鬟,便没了用处。 她把她们带出沈府,交给南宁知处理了。实际就是领出城去杀人灭口。 她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忙完这些,她又回到了平安院。 沈十安陪在森柔身边,诉说着云舒的壮举,比如“阿姐仗义,沿街救下一名老大夫,还给安排到回春堂做事,她身边的朋友个个本事大,更有家世显赫的世子爷,还有好几个招牌响当当的名铺子,绝对是同行业中的翘楚,皇城第一,无人不知,尤其是那个美食坊,所谓民以食为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甚至文人墨士,只要宴请亲朋,无一不去那里,而且雅间宽敞又别致,小二长相英俊,个子高挑,服务态度极好......” 总之,所见所闻他都说了个遍。 直至看见云舒迈进门,才傲娇的闭上嘴巴,不论森柔如何询问下文,他都把嘴巴闭紧,好似上了拉链,连声阿姐都不叫。 云舒也不介意,只把他当成十多岁叛逆期的小孩子。 可他的表现却让森柔甚为气愤,拔出床上悬挂的剑鞘,追着他屁股一顿猛抽。 他自然不会站在原地挨打,先是满屋子躲着跑,再叫嚷着跑到院中。 而森柔充耳不闻,一路从屋内追打到院子,非要让他学会尊重姐姐。 母子俩还没有分出胜负,子婳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没有了往日的笑脸,脸皱的像个包子,说话时,可爱的酒窝还依稀可见。 “小姐,府门外有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嚷着要见你,我问他姓甚名谁,他也不回答。” “我去会会。”既然找上门来,还不自报家门,云舒自然要去一见,说完她就往外走。 “舒儿,母亲陪你去,我倒要看看,谁对我女儿大呼小叫。”森柔手中只有剑鞘,便从房内取出剑,插入剑鞘,提在手中对她说。 她安抚说,“我可以应付,若我打不过,再来请母亲出马。” 见她已打定主意,森柔也不再坚持,便由她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似敌非友 当云舒来到府门口,果真有个凶神恶煞的人,站在一辆豪华的马车旁。 远远望去,她就认出了马车和这个凶人,同属王府所有。 “王爷命我接沈小姐去王府。”冷誉一脸不悦情绪,凶巴巴的后退一步,让开上车的边缘位置,一板一眼地说,“请上车。” 她看着冷誉的臭脸就不喜,明明是王爷有求于她,当然不会忍耐这个有坏情绪的侍卫。 “没空!” 留下一句话,转身迈进府门,往回走了。 冷誉没料到她会拒绝,怎么可能有人拒绝王爷呢?这不可能! 也迈进大门,拍开挡路的看门小厮,快步追上去,持剑的手拦住她,“沈小姐要抗王爷命令吗?” 她抬眸,冷漠的说,“回去告诉你主子,只要你来,我就不去。”越过冷誉,继续往回走。 冷誉发觉要把事情搞砸了,又追上去拦住她。 可这次她却出手反击,冷誉只得被动抵挡,招招击打他要害,速度极快,他根本无从还手,全部精力用于格挡。 三招过后,胜负已分。 她举手掐住他脖颈,仰头说,“听不懂人话?” 冷誉气的鼻孔大量喷气,语气勉强缓和下来,“王爷请沈小姐过府一见。” 倒不是他怕死,自从跟在王爷身边,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早作好为王爷牺牲的准备。 要是今日死在这里,那不得被冷炎笑死,还完不成王爷交代的简单任务,但是让他彻底客气说话,绝无可能,否则宁愿一死,可是忍下讨厌她的情绪,再出口说话,还是能做到的。 “道歉!”她并不想得理不饶人,却也不愿被人当作出气筒,她究竟是人,又不是面团,哪能随意被揉捏。 冷誉愤愤地,不情愿的说,“赔礼了。” 她满意的松开手,回身向府门走去。 冷誉以为她还会再难为自己,心想:这样就完了? 他已经做好“士可杀不可辱”的悲壮,哪知果然道歉就完事了。 “赶紧走!我的时间宝贵。” 还在他不可思议的愣在原地时,耳中钻进她催促的声音。 于是他又快步追过去,超越她,提前上了马车,抓起缰绳,她刚一坐进去,就立马挥鞭赶马,朝王府驶去。 在她上马车前,回头瞥见沈十安伸出大门的小脑袋,远远的大声说,“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谁要担心你。”沈十安别扭的嘀咕一句,再眼巴巴的看着她所坐的马车逐渐远去,才返回平安院,向母亲报平安了。 泠誉赶马车又快又稳,没多久就到了王府门口。 她走下马车,门楣上的牌匾赫然入目——“瑾王府”。 进了府门,有两个肃穆的护卫站在门内两侧,站着笔挺的军姿。 再往里面走,就是形形色色的护卫,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再遇见的护卫,大多身体残缺,有缺一条胳膊的在浇花,还有缺条腿的在扫地,更有失去双手或双耳的,在不同位置守卫。 总之,他们都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残存的身躯依旧笔挺。 这是她第一次进王府,给她的直观感受,就一个字——大。 从进王府大门,直至来到王爷所在的会客厅,大约走了一柱香。 一路上,冷誉对她很不待见,总觉得她已有了世子爷,却还妄想攀附王爷,在他心里,早把云舒当成了爱慕虚荣的坏女子,类比洪水猛兽,恨不得自家王爷躲她远远的。 “沈小姐最好有自知之明,王爷可不是你能攀附的。”方才在沈府,他在她手中吃过亏,可还是忍不住告诫道,希望她能收起坏心思。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她冷漠的说。 他对这话嗤之以鼻,倒也不再言语。 可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以为她见到王府的豪华,会两眼发直,露出虚荣的本性,不料她很有定力,一路上目不斜视,光跟着他走,没有左顾右盼,没有东张西望,也不像大多数女子那样矜持的偷瞄。 反而给人一种视钱财如粪土的高尚感。 这倒让他少了一分轻视。 也不是她不爱财,只是古代建筑物对于她来说,缺少吸引力,她的灵魂长于现代社会,亲身到过一些历史悠久的景点,有始建于明朝的紫禁城,辽代的佛宫寺和独乐寺,见识过不同时代的建筑,大多采用纯木结构,防旱防涝,当时就感叹于古人的智慧。 网络上也存在很多清晰的古建筑图片,博物馆里更有详细的介绍,这个时代与古代有很多相似之处,包括建筑和尊卑思想。 所以她不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见什么都稀奇。 终于走到了会客厅。 冷誉把她送进去,就关门离开了,留她跟王爷单独见面。 王爷仍旧一身紫袍,盯着她冷漠的小脸,冷声问,“知我找你何事?” 她用乌黑的大眼睛看向他,淡淡地说,“我赶时间,躺床上,速战速决。” 在外守门的冷誉听到这话,脸刷一下就红了,忙对站在另一侧门边的冷炎,激动地说,“我就说沈云舒是不负责任的坏女子,你听,她小小年纪就不守妇道,还想强上王爷,竟然还让王爷......啧啧!她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呢,冷炎,她玷污王爷,我要替王爷宰了她。”可他却没有推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外,气恼的小声嘀咕。 冷炎向来冷着脸说,“我守门,你去吧。” “少糊弄我,等她出来再说,不负责任的坏女子。” 王爷冷酷的脸庞没有丝毫变化,凝视着她说,“进内室。” 听了王爷的回答,冷誉直摇头,十分遗憾的说,“王爷竟被坏女子迷惑了,我可怜的王爷啊,怎么能顺从了呢,你不是这样的人呐。” 云舒跟着王爷走进内室,距离门口较远,这回外面的两个侍卫,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王爷没有躺上床,只是坐在床边,定睛瞧着她,“你能起死回生?” 她猜想,说的定是装进棺材,准备下葬的侯爷,被她救活一事,虽然侯爷下过封口令,不准府中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准提及她,但像王爷这种皇族人,还是能获得消息的。 因为侯爷起死回生后,皇上也派人送去过贺礼,她相信侯爷不会欺君,定会对皇上实话实说,况且那日去城外的侯府家丁百来人,很难保证不会有人走漏消息。 侯爷起死回生这事,太过于飘渺,有人还牵扯上了鬼神论,当然都想一探究竟,王爷也不例外。 若王爷不知道此事,那才叫新闻。 “不能,救活侯爷,纯属巧合。”要不是侯爷无意间,吃过她的保护脏器的药丸,她也不能保证救活。 巧合成就了这个千古奇闻的怪事。 “我不允许一个似敌非友的人存在!”王爷冷酷的脸庞,又新添上一抹冰冷的目光,让人看一眼就蚀骨寒冷。 他凝视着她,忽而大掌一挥。 她身后的花瓶隔空碎成了渣。 她只是回头扫了一眼那成渣的花瓶,冷静地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你想杀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送手镯的目的 王爷只是给了云舒一个下马威,若她不识抬举,那花瓶就是她的下场。 “替本王做事,本王除沈家。”王爷惜才,看中她一手好医术,趁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先归为已用,以免以后她站到敌对阵营,成心腹大患。 云舒相信,只要张口回绝,王爷真会起杀心,能不能打的过另说,就算打赢了,顺利走出王府,也难保他不会报复,她经历了多次生死厮杀,并不惧怕威胁,但是拖家带口,上有父母,下有弟弟,和一众朋友,哪一个成为靶子,她都不愿意。 何况王爷手握重兵,连皇上都敢不放在眼里,即使他被病痛折磨,时日无多,可他余下的时光,处理她亲朋也绰绰有余。 她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只会一味耍横,不懂得迂回,反而很有智慧,于是见招拆招,暂且妥协地说,“我一向信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假手于人,沈家的事,我自会处理,不劳驾王爷。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参与超出能力范围的事。现在我治病,王爷付酬劳,互不相欠。”言外之意,也是替他治病,但没有明确的把自己归为他的阵营。 “本王不喜心机太重的人!” “自然。”她随口反问道,“王爷还敢容我治病吗?难道不担心我治病是假,杀人是真吗?” “你大可以试试!”王爷伸出一只手,脉搏朝上,送到她面前,毫无惧意。 她照例拿出一粒带麻药成分的药丸,交给他,简洁的说,“吃!” 他双眼紧盯她,手却拿起药丸,扔进嘴里,吞进腹中。 不多时,他感到眼皮沉重,自觉闭上双目,人也从靠在床边,慢慢滑了下去。 她手快的上前扶住,费力的把他翻到床上,仰面躺平。 他常年练武,身体结实且沉重,只是折腾到床上,她已额头冒汗了。 接下来,她放弃休息,坐在床边,把左手搭在脉搏上,持续往他体内灌入太乙镯的镯息。 直到她额头斗大的虚汗,珠珠滴落,才虚弱的收回手。 每次为他诊疗,相当于重塑内脏,耗时耗精力,短时间内,消耗光能动用的镯息,会使她身体孱弱,面色惨白。 现在她很需要休息,然而王府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于是吃下几粒药丸,补充部分心血,恢复少许精神,脸色也有了淡淡血色。 略作休息,便站起身,推开房门,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昏睡的王爷,蓦然睁开双眼,凝视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门外的冷誉,一见到她,就不悦的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王爷呢?占了我家王爷的便宜,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似乎认定王爷没了清白。 她坦然自若,看不出半点虚弱的样子,漠然的说,“我能容忍你主子,不代表能容忍你!”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想睡觉,给一张床,能躺上就着。 另一边站立的冷炎,一本正经的说,“冷誉,你接回来的人,你负责送出去。” 见冷炎没有阻挠她离去的意思,冷誉也不再为难,看了眼房门,不悦地说,“快点跟上。” 便引着她东拐西拐,步子走的特别快,比看心上人还猴急,还好她吃过恢复体力的药,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终于出了王府,冷誉悻悻地说,“自己回吧,王爷没安排我送你。”然后便对两边护卫,笑着说道,“关门。” 她打算雇辆马车回去,如今一步路也不想走,便站在王府门口,眺望远方,寻找租车铺。 一个小丫鬟轻扶着一个年轻女子走来,看见了她,便小声嘀咕几句,迎上前。 女子柳叶弯眉,楚楚动人,好奇的问她,“你也是来献玉镯吗?” 她站在台阶上,女子迎面站在台阶下,她居高临下地回道,“不是。” “哦,那就好。”女子舒了一口气。 小丫鬟机灵的说,“看样王爷只收小姐的镯子。” “我的黑青玉镯世间难寻,还是爹爹在塞外花重金买给我的,既然王爷看上了,我自然要献过来。”女子害羞的说。 “王爷不是看上小姐的手镯,是看上小姐人呢。听闻王爷娶王妃的标准,就是照着女将军来找,说不定为了小姐,王爷会摒弃这个标准呢。” “希望吧,旁人说王爷惯爱送女子手镯,没成想王爷竟然看上了我的。” “足以证明王爷对小姐的重视。” 主仆两个旁若无人的对聊起来。 女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包着东西的手帕,小心的打开,显出一只黑青玉镯,兴奋的瞧着,有意无意的看了眼云舒。 云舒扫了一眼玉镯,不免吃惊,那只黑青玉镯通体发黑,与她的黑色太乙镯十分相似,又忆起王爷爱送手镯一事,当面送,当面戴,还非要戴在左手,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她深知怀璧有罪的道理,身怀太乙镯这种奇异事,没有告知过任何人,连最亲近的母亲也不得知,王爷就更没有知晓的可能。 但他想要那女子的黑青玉镯,会不会与自己有关呢? 不管如何,她都要谨慎起来,在没有保全自身及家人的能力前,势必隐藏好这个秘密。 女子炫耀完手镯,便对她说,“我要进去了,姑娘慢走。”俨然一副王府主人的姿态。 她身后的王府大门打开又关上了,年轻女子与丫鬟欣欣然的进去了。 她也离开府门前,朝远处租马车的铺子走去。 没走几步,隐约听见身后有急切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不一会儿,一只胳膊搭在了她肩膀上,搂着她往反方向走,不容她拒绝。 “去我家,发生大事了。”沐青焦急的半推半架,把她扯上停在路旁的马车。 “出什么事了?”她刚一坐上马车,沐青就催促着车夫赶紧回府,一刻不停留,见沐青如此急切,便出声询问缘由。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气若游丝 瑾王府, 自云舒离开后,王爷就出了会客厅,当时冷誉和泠炎在门口与云舒的对话,也全听进了耳朵里。 冷誉送走云舒,快步赶回来,恰好看到王爷出来,便上前关心道:“爷,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只要爷点个头,冷誉立马提云舒头来见!” 王爷扫了一眼,冷脸说,“最近太闲了?” 冷誉赶忙否认道,“冷誉不闲,忙的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 “军法受训半月!” 听着王爷冰冷的声音,冷誉只好认了,“冷誉遵命!”语气中带了点委屈,慢慢靠近了一旁的冷炎,眼神求助,希望冷炎帮忙求情。 “爷,冷誉一心为爷,担心爷受人蛊惑,失了清白,一时情急,才对沈小姐出言不逊,还请爷明察。”冷炎禁不住生死至交的求助,照例出言求情,至于有没有用,就看王爷的心情了。 “立刻执行!”王爷瞥一眼冷炎,冷声对冷誉说。 “是!”冷誉大声答道,显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迈着大步离开了。 这个军法受训听着只是训练,实际是身心一同锤炼,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秘密训练基地,靠嗅觉听觉辨别周边生物,可能是身手了得的死刑犯,也可能是凶猛无比的野兽,不管是人还是兽,只有赢了,才能离开这里,所以他们会豁出命去厮杀,哪怕用嘴撕咬,锋利的指甲挠劈。 进了里面,受训的人每分每秒都处于紧张情绪中,时刻警惕身边隐藏的危险物,一刻也不敢合眼,身体受伤已经不算个事,心灵的折磨才是可怕的。 王爷身边的亲卫,个个接受过这种死里逃生的严苛训练,尤其是冷誉和冷炎,乃是个中翘楚,但要论常客中的常客,非冷誉莫属。 动不动就因为奇葩的理解,和那张偶尔没上锁的嘴,而进去受训,可他宁愿为王爷献身,也不愿进去。 但是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都是高手中的佼佼者。 “爷,要不要送沈小姐一只手镯?”冷炎试探性的问,既然爷和沈小姐有了特殊关系,是不是要送个礼物呢? “她不需要。”王爷冷声回答。 远处走来一个失去一只臂膀的下人,“王爷,那位女子来了,说要亲自献镯。” ...... 云舒与沐青坐在疾驰的马车里。 沐青说明了情况,“我方才去了你家,见了沈伯母,说你来王府了,我又急急赶来,终于找到你了。” “慢慢说,怎么回事?”云舒见她有些慌,才安慰道。 沐青平复了心情,娓娓道来,“我爹今日喝了酒,不小心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后就一睡不起了,娘请过好几位大夫前来看诊,可大夫们都说酒已入心肠,药石无用了,让我们准备后事,我知道你医术最好,才想请你去为我爹诊治,云舒,你一定要救活我爹,我还要陪爹一起吃饭,一起舞刀呢。” 沐青急切的期盼,云舒看在眼中,可还没有见到真人,不能给出确切的回复,只得说,“我会尽力。” 她方才刚为王爷诊治过,一身疲乏,困意也还在,若此时再为沐将军诊治,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放弃坚持,任凭疲惫感袭来,眼睛一闭,顷刻间就睡过去了。 在沐青惶惶不安中,终于到了沐府,马车也停了。 沐青在车中等候一会,见她还不转醒,只得抱歉的轻摇她,轻轻的呼叫她的名字,希望尽快醒来。 她慢慢睁开疲惫的双眼,虽然休息时间不长,却也恢复了一些。 沐青急忙拉着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再风风火火的跑进府里。 “娘,哥哥,我把云舒请来了。” 人还没到,沐青的话语先飘进了房内。 随后,她跟随沐青,一同进入一间宽敞的卧房,沐夫人和沐斯年围在床前。 见到她,沐夫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忙急切地迎上去,拉住她说,“舒儿,辛苦你了,快替你沐伯父瞧瞧,这是怎么了?” 她一面往床边走,一面安抚道:“沐伯母放心,我会尽力。” 沐斯年也从床边站了起来,为她留出宽敞的看诊位置,“辛苦沈小姐了。” “嗯。”她简单回应了一句,就坐在床边,为沐将军把脉。 沐将军气若游丝,再不挽救,真要去跟阎王喝茶了。 得知了情况,于是收回了手,回头对母子三人说,“我能救活沐伯父,你们都出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我爹就交给你了。”沐青于母兄之后,出去了,但没有走远,与沐斯年一齐,守在门口,禁止任何人接近。 房内只剩下云舒和病人,她拿出一把补血补气的药丸,全部吃进嘴里,强行短暂恢复精力,可以调动镯息了。 接着,就把佩戴太乙镯的左手,搭在沐将军脉搏上,持续输入镯息,进行诊治。 不一会儿,她就满头虚汗,脸色煞白,但沐将军的脸色却从白转黑黄,变回了正常肤色。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收回手,虚弱的扶着床框,艰难的支撑起沉重的眼皮,强迫自己多忍耐一会。 又从太乙镯中取出一大把药丸,再次全塞进口中,直到勉强如常人行走了,才开门出去。 “沐伯父已无碍,还在昏睡中,我就先回家了,明日再来看伯父。”她实在太累了,只想快点回家休息,但却从不会把难受的表情在人前表现出来,努力维持往常的语气和模样。 沐夫人道声谢,喜极而泣的快步进去,沐斯年也说了句感谢的话,便也迈进房间去。 于是沐青又留在最后,看出了她的异常,认识她这么久,堪称无话不谈的闺蜜,闺蜜细微的异常,只要细心,还是能察觉到的。 “你脸上没有血色,累着了吧?都怪我,满脑子只想着爹,才记起来,你来之前就脸色惨白,没来急休息,就匆忙为对我爹施救,谢谢你。”沐青十分抱歉且担心的说,“你别回家了,就在府里休息,睡我的房间,你放心,我会去向沈伯母说明情况。” “嗯。”她没有拒绝,因为实在太想休息了。 “你等我一下。”沐青急忙跑进房间,向娘简单作了说明,再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如常的爹,便出来了。 双手架住云舒,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可两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房内传出一声凄惨的叫喊,“不要......”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要告发我 这一觉,云舒睡的很香甜,吃的那些药丸,可以瞬间补充体内所需的气血和精力,但终归属于应急,最后还需要通过自行修养,才能恢复如初,对她来说,其实就是睡个安稳觉。 再次睁开眼,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独自一人,她挑开床幔,穿鞋下地。 外面刚升起朝霞,红彤彤的霞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映在沐青后背上。 趴在圆桌上,呼呼大睡的沐青,无意识的偏头,换个胳膊继续压着。 云舒的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便想在不影响沐青睡觉的前提下,走出房间,抻拉筋骨。 她自认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而沐青还是察觉到了,立马惊醒,先看一眼空空荡荡的床铺,再环视一圈,终于寻到刚刚拉开房门准备出走的云舒。 “你醒了?”沐青松了一口气说,摇晃几下压了一夜,僵硬的肩膀。 “嗯,你去床上再睡会,我出去活动活动。”说着抬脚往外走。 沐青也跟了出来,陪她一块抻胳膊扭动,一面吩咐丫鬟,把温在灶上的饭菜端上来。 因为不知她何时醒,所以沐夫人吩咐下人,时时热好饭菜,只要她一醒来,便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丫鬟速度也快,不一会就有五六个丫鬟,纷纷端着碗碟,迈着碎步,井然有序的依次走进来,把香喷喷的饭菜,放在房内的圆桌上。 这个时候,她们也放松完筋骨,便一同进房用餐。 吃饭时闲聊了几句,她才得知自己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两夜。 沐青懂事的一直在房里陪她,寸步不离,困了就趴在桌子上对付一觉。 “我想去看看沐伯父。”空虚了一天两夜的胃里,终于填满了,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拭去嘴上的残渣,说。 “正好我爹也有话想跟你讲。”沐青喝下一碗汤,结束了这顿饭。 两人携手到了正院,免了丫鬟通报的环节,沐青拉着她,径直走进去。 房内只有沐夫人和沐将军二人,也是才用完饭,丫鬟刚把饭桌收拾妥当。 一见云舒来了,沐夫人忙起身,慈爱的迎上来,从女儿手中牵过云舒的手,“舒儿可还睡的习惯?有哪里不适应的,尽管告诉伯母。” “舒儿睡的很踏实,没有不习惯的,就是苦了沐青,睡了两晚的桌子。”云舒与沐夫人一同往里面走。 沐将军眼神清明,不再像先前那样醉的混混沌沌,待云舒向他打招呼时,也赞叹的点头说,“青儿的娘一直在我耳边夸奖你,说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重情义,今日一见,所言不虚啊,我这个嗜酒如命的废人,要不是经你出手相救,早就没机会享受这天伦之乐了。” 云舒坐在对面,“沐伯父以后还是戒酒吧。” 其实沐将军之所以会突然倒地,一睡不起,也是常年被烈酒日夜侵蚀,得了癌症,才会突然发作。 因他一直用酒精麻痹自己,更麻痹了神经,使得未感觉到癌症的疼痛感,所以他自己及身边的亲人都没察觉到,患有癌症一事。 她用镯息慢慢修复了他的肝脏,清除病灶,身体又恢复如初,就连酗酒导致的头脑迷糊,也去除的干干净净。 “这次躺在床上,我无比清醒,感受到了夫人和子女的悲伤,也明白这十多年来,没有尽过做人夫和人父的责任,甚为惭愧。当她们守在床边,痛苦流泪时,我就发誓,若醒来定不再沾酒,加倍弥补她们。”沐将军郑重的说。 沐夫人感动的眼圈微红,沐青也高兴的点头笑。 “我能治好沐伯父身体上的疾病,却治不了心病。” 听云舒一言,沐青收敛了笑容,凝视她,惊讶的问,“我爹还没好吗?” 她的目光却看向沐将军。 于是沐夫人母女也随她一起看过去,定睛等待沐将军的回应。 沐将军叹了口气,“罢了。”眼神从对面三人的脸上扫过,“这十多年来,我用酒精麻痹自己,就是因为只要一清醒,就会记起往事,无比痛恨自己。” 他停顿一下,喝了一口茶水,叹了口气又说,“当年宁兄弟离开皇城时,我答应过,会帮他照顾家人,后来官府说他举兵造反,我是十分不信的,可我人微言轻,除了老王爷,没人信我,宁府着火那夜,我本打算只身前去营救,没成想沐府也遭了贼,那些贼人训练有素,不是普通的匪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死多半数家丁,才击退贼人,正想前往宁府时,又得知夫人中毒了,好不容易等夫人毒解了,却又因顾及家人,没能应约到宁府,待第二日到了,宁府已烧成废墟,没能为宁兄弟留下个血脉,我愧对他呀。” 对于一个重情守义的人来说,没有信守诺言,自然会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下半生,沐将军就是这样的人,当他对着贤妻和爱子,一家团圆喜乐时,会想到尸骨无存,断了香火,悲惨离世的宁兄弟,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备受煎熬,只好整日醉酒,来逃避现实。 “你不用替我掩饰,不错,那日是我以命相胁,拦住了你,你才没去营救,这也使你抱憾至今,可是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拦住你,因为那时我接到老王爷的口谕,说我们府外潜藏了许多探子,只要你敢出去,没到宁府就会被这些人逮住,以贼人论处,老王爷知你重诺,明知危险,也会不顾一切的前去,所以才让我拦住你。但是就算不是老王爷发话,我也定会誓死阻拦,宁府已经无力回天了,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沐夫人看他还在谴责自己,便说了藏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希望这些实话能让他放过自己。 沐将军不敢置信的凝望夫人,第一次从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他记得曾因此事对她大发雷霆,责怪她妇人之见,有时甚至还把所有责任全推给她,对她冷漠以对,严重时数日不与她说一句话。 可是无论他怎样发脾气,她都默默承受,不去解释半句,这种不辩驳的态度,更印证了他的观点,认为她心虚,就是她的责任。 后来接触了酒,便一发不可收拾,日日畅饮,直至醉倒,只有喝醉了,他才会短暂忘却烦恼,活在十年前宁府消失的那一夜之前。 现在知道了真相,原来是他舍命追随的旧主,老王爷下的阻止令,他怪错人了,况且老王爷也是为他全家着想,哎。 而且那日,老王爷也惨死在城外,他不仅没救宁兄弟一家,更没救下老王爷,若当时夫人说了实话,正钻入死胡同的他,未必相信,还会责怪她推卸责任,就算信了,也会让他陷入无休止的自责。 “夫人,我对不起你啊,我......我该死......” “不,换作是我,我也会自责,还不如你,我知道,你终日酗酒,不与我们见面,也是怕有一日,会昏了头,对我们做出可怕的事情。” 夫妇两人,在女儿和一个外人面前,吐露心声,解开了隐藏数年的心结,终于重归于好了。 沐青感动的抽泣起来,可算等到这一日了。 两人感情太过投入,又经过一段无声的真挚交流后,才意识到有旁人在场,便默契的都用喝水来掩饰尴尬。 云舒记起前些日子,去过宁府废墟,发现在同一处位置,有多只未燃尽的香头,新旧不一,而且也听沐青说过,他莫明出过府,没人知道去了哪。 于是便严肃地问道:“沐伯父明知宁府因谋反而受罪,为何还去祭拜?不怕牵连沐府一百口人吗?” 听到这话,沐将军用力拍下桌子,愤然起身,怒瞪她说,“你要告发我?” 这时,有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喘着大气说,“夫人,不好了,来了许多官兵,说来找老爷,我们拦不住,他们正虎视眈眈地往这来呢。” “舒儿你?”沐夫人疑惑的看向云舒。 “云舒不会这么做的。”沐青摇头不相信。 沐将军大手一挥,“我会怕他们!我为耀国出生入死时,他们还吃奶呢!”怒瞪一眼云舒,便迈着大步走出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法寻得真相 沐夫人母女和云舒跟在沐将军后面,迎上那些官兵。 “你们是何人,竟敢闯进沐府,当我死了吗?”沐将军迈开腿,摆出一个标准的防守站姿。 一个领头的官兵站在对面,两人相距一步远,对视片刻,那领头的忽而变脸,陪笑道,“沐将军误会了,陛下听说沐将军患上重病,特命臣前来探望,因着急见将军,匆忙之下,未向贵府奴才明言,还望将军理解。” “难道陛下让你硬闯沐府吗?若真这样,臣自当亲自向陛下说明。”沐将军一脸威严。 见他不肯让步,领头的却也不惧怕,可还是陪笑说,“将军十多年未见圣颜了吧?当陛下是你想见就见的吗?我领了圣御,前来探望,沐府不说磕头谢恩,还想斩杀来使吗?我倒真想向陛下说明呢。” “你什么意思?当我好欺负吗?” “非也,将军做过什么事,心里清楚,还是莫要撕破脸的好。” 沐将军更加愤怒,冲动起来,又要不管不顾,嚷着说,“少糊弄我!我不过就是去祭奠......” “沐伯父。” 云舒的呼声,阻断了他要往下说的话。 他不悦的回头问,“什么?” 那个领头人却收起笑脸,狠毒地瞥一眼她。 原本马上就听到想听的话,却被这个小姑娘给搅和了,可恶! 她站在沐将军身旁,先向领头人行礼,再说,“沐伯父大病初愈,不可激动。” 沐夫人本听见将军的话,也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来的急阻止,云舒就先一步出手,于是忙上前给他使个眼色,从旁说,“是啊,大夫说你要多休息。” 再向领头人带着歉意的说,“真是抱歉,让大人见笑了,我家将军病刚好,不能久站,不如移步屋内叙旧可好?” 眼看这些人反应过来,领头人想也知道,再激怒沐将军,让他冲动之下说真话,是不可能了,便不再逗留,“既然将军已病愈,还生龙活虎,我也要回去复皇命了,告辞。” 他一挥手,大声说,“走!” 一行人如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的离开这里。 沐将军此时也明白了,原来那人要套话,他年轻时就爱冲动,最受不了激将,这么大岁数了,还是那副德行,改不了了。 “舒儿,伯父向你道歉,方才差点误会你,是伯父不对。”他虽然性格冲动,却也积极认错,绝不嘴硬。 “伯父客气了,不过是件小事。”她谦逊的说出心中所想。 “青儿有你这个友人,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啊。”沐将军赞赏地说。 “爹,娘,我没说错吧,云舒为了亲朋,从不计较得失,比我聪慧多了。”沐青搂过她肩膀,骄傲的说。 “是,是,她比你睿智多了。”沐夫人看着云舒,慈爱的说,“外面日头热得很,快进屋去聊吧。” 沐夫人慈祥地的拉起云舒白皙的小手,笑盈盈地向屋内走去,仿佛云舒是她多年失散的女儿一样。 沐青连叫几声“娘”,却遭到娘亲回头嫌弃和斥责,“不要大呼小叫,哪里像个小姐,别吵到舒儿。” 又转过完头来,慈爱的对云舒说,“你看我家斯年怎么样,他博学多才,将来绝对是状元料,长得也英俊,还会疼人,更......” 絮絮叨叨地且走且说,简直把沐斯年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云舒只是微笑以对,算作委婉回应。 “爹,我是你和娘亲生的吧?怎么感觉云舒是你们失散多年的女儿呢。”沐青跟在沐将军身后,诧异的询问道。 沐将军一听,突然停住脚步。 沐青只顾着望向前方的那亲如母女背影,一不留神,撞在爹坚硬的后背上,“爹,突然停下,怎么也不说一声。” 沐将军却严厉地说,“混账话!你不是我和你娘生的,还是地里刨出来的?” 沐青刚要张口反驳,他接着说,“舒儿乖巧可爱,你多学学,做不成女儿,做儿媳也挺好,以后我沐家也有拿的出手的孩子了。” 没打算听沐青发言,他说完便迈开大步,撇下女儿,跟上夫人,一同进屋了。 独留站在原地的沐青,一脸不可思议,自言自语道:“云舒乖巧?还可爱?” 进了屋,几人落坐。 云舒转而提起先前未说了一半的话题,建议道:“沐伯父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去宁府废墟祭拜,被有心人看去,免不了波及到沐府。舒儿认为,祭奠要诚心,既然诚心,哪里祭拜都无妨,沐伯父不如找个由头,改为每年在府里祭拜,这样更稳妥些。” 沐将军把她谆谆告诫听进去了,觉得很在理,便认同的回说,“不错,我怎么没想到,方才以为祭奠一事事露,差点说漏嘴,还是在府里祭奠牢靠些。”静默一刻,又说,“伯父有一事不明,你头脑聪慧,能不能帮伯父解惑。” “伯父请说,我尽力。” 他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多年前听过一个传闻,说宁府覆灭那日,有人见过一个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的鬼,从大火中跳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断气的小鬼。我曾认为之是传言,如今想来,或许真有人从大火中逃出。” 声音压的更低了。 “不管是人是鬼,我想要个结果,给死去的宁兄一家,一个交代。其实这是我的事,本该自己去找,可我大老粗一个,也试图找过,却没任何收获,青儿性子随我,粗枝大叶,没头脑,幸好不像我这般易冲动,斯年倒是有主见,然而他过于洒脱,不理旧事,不计得失,还视功名如粪土。你心思细腻,头脑灵活,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寻寻,若真是谣言,我也认了。” 云舒认真倾听完,沉思片刻,说,“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宁府附近的居民,大多换了新主,要从传言中寻到当年之事的线索,并非易事,况且宁府背负谋反的罪名,就算真有人活下来,也是官府定罪的犯人,不会轻易露面,我只能私底下调查,进度缓慢,伯父要有心里准备,或许一直无法寻得真相。” “不管结果如何,伯父都要先谢过你,只要那件事真实存在,我就不信寻不到线索,不过舒儿万事小心。”沐将军听到云舒应下,舒了一口气,认为可算有希望了。 “我尽力。” “云舒,子依有急事找你,我把她领来了。”这时,沐青大步走进屋里。 子依从沐青身后走出,向两位沐府主子行了礼,一脸凝重地说,“小姐,府里有急事,请跟奴婢回去。” 沐将军夫妇面面相觑,也感受到了一股急迫。 云舒婉拒沐青及沐将军夫妇的相送,只借一匹马,两人同骑。 告别后,她策马扬鞭,选一条最近的道路,用最快的速度,不顾马背上的颠簸,急急奔跑。 来到美食坊,先让伙计备马,又上楼,进入预留的雅间。 景容坐在餐桌前,饭菜刚刚上齐,拿起筷子,正伸手夹菜。 哪知云舒突然进来,子依迅速抢下他手中筷子,阻止他吃饭。 “跟我走。” 听见她的话,景容一脸蒙圈。 他饿着肚子,等了一早晨,好不容易等来心心念念的肉丸,可还没吃到嘴里,就要离开了。 子依才不管他作何感想,上前一把将他揪走。 “主子黑心,奴婢也差不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母亲保重 一个衣着讲究的十岁男孩,站在宽敞的大院里,周围满是熊熊燃烧的大火,脚下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耳中涌入惊声尖叫,不同服饰的下人,慌张的四散逃命。 远处大门紧闭,围墙外有数不清的带火箭矢射进来,无差别射入逃难人身体,瞬间点燃。 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出。 男孩手握短剑,却无用武之地。 忽然,有人把他扑倒,他回头去看,是一位悲伤的妇人,箭矢射穿她心脏,似乎活不了了。 原来她替男孩接住飞箭,救了男孩一命。 “好好活下去,母亲不能陪你了......不许哭,要学你父亲,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妇人躺在他怀里,慢慢闭上眼睛,触摸他脸的手,也软下来,垂在身侧。 “啊~~~~~我要杀了你们......”男孩歇斯底里地喊叫,小心放下妇人。 可刚站起身来,胸口吃痛,低头一看,射进了一只箭矢,不自觉地仰倒下去。 弥留之际,他看到大火中冲出一个人,抱着他跳出宁府围墙,快速远去。 火场里的凄惨声,不绝于耳,听得人背脊发凉。 南宁知慕然睁开眼,满头大汗。 做噩梦了。 近来他总是做相同的梦,似乎冥冥中,与这个男孩有着道不明的关系。 方才太累了,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睡着了。 换下湿哒哒的衣衫,往外走。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云舒向自己快步走来,后面跟着慵懒的景容,和稳重的子依,于是关好房门,向前相迎。 “骑马,跟我走。” 一见面,云舒就开门见山地说。 ...... 一路上,云舒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子依第一次骑马,害怕的搂住云舒腰肢,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还把威胁信拿给她看。 昨日沈十安独自外出,之后一直未归。 森柔也一夜未眠,天一亮,就收到一只带纸条的飞镖,展开一看,是勒索信。 “想儿子活命,拿女儿来换!城外十里清凉亭。” 对于森柔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为了儿子,就让女儿陷入未知危险。 索性亲自前往,一探究竟,并要求小月,对云舒保密。 她带上配剑,独自去了信上所写的地址。 小月很担忧,深怕夫人遇险,也知事关重大,万一夫人有性命之忧,凶狠的小姐不会放过自己。 大夫人未亡时,曾安排四个丫鬟来平安院做事,她们甜言蒙蔽夫人,自己也疏于监督,过于大意,使得她们得到机会,偷摸给夫人下了毒,而自己却一直蒙在骨里,直至小姐一番言辞狠厉的教训,才知道真相。 当时就被小姐吓破了胆,连续数日在噩梦中惊醒。 平日里小姐来平安院,与夫人一起时,始终笑呵呵,但触碰到小姐逆鳞,小姐真会杀了自己。 小姐多数听夫人的话,哄夫人开心,但做出决定的事情,夫人也无力改变,甚至会依小姐意思办。 这是亲身经历,才得出的结论。 就算日后心情恢复平静,更加关心夫人,监督来院的一切人和事,自认做好了一个贴身丫鬟保护主子的本分,可此后每见到小姐,都胆战心惊,哪怕小姐显出笑脸,也不敢直视她眼睛。 小姐曾下过命令,留意夫人身边生人,照顾好夫人起居,夫人有事,第一时间报告。 若这次夫人有不测,自己小命就难保了。 若夫人安全带回公子,小姐得知此事,也会治自己隐瞒之罪。 于是,不顾形象,飞跑到如意阁,打算把公子被虏的事告诉小姐,可惜小姐不在,便通知了子依,希望子依能寻到小姐。 子依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安抚小月几句,便火速赶到沐府,找到小姐。 ...... 森柔站在清凉亭外,对凉亭里的人说,“放了我儿子!” “要儿子,女儿来换!你来没用!” 与森柔迎面相对的,是一个目光凶狠的男人,用刀抵在身前沈十安的脖子上。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抓我儿子?” 凶狠男人轻蔑地说,“你女儿与我们有深仇!” “子不教母之过,我女儿惹到你们,我来偿还!”森柔粗粗的嗓音说的掷地有声,脚步轻轻往凉亭靠近。 “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宰了他!”男人的刀尖刺入沈十安皮肤,流出鲜血。 “不要伤害他,用我换他。”森柔赶紧停下脚步,语气依旧很平静,这是她多年战场经验磨炼出来的,哪怕内心极度焦虑,也面不改色。 儿子是人质,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万分忧虑,但要是露了怯,就更难救回儿子,只能徐徐图之。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母亲,不用管我,你赶紧走......”沈十安不想听外人侮辱母亲,却无能为力,只得傲娇的要求母亲赶紧躲走。 “哈哈哈......想走?既然送上门来,就别想走了。”男人对着周边大喊一声,“抓住她!” 凉亭近处的密林沙沙作响,瞬间跑出二十多个人,个个身强体壮,手持兵器,直奔森柔杀去。 森柔也甩开剑鞘,直面迎击。 可双拳难敌四手,纵然有战场经验,却多年未实战了,略有些生疏,不免受了轻伤。 然而那些人想逮住她,或者杀掉她,还是做不到的。 凉亭里的凶狠男人也意识到森柔难对付,于是大声威胁说,“放下兵器,否则我立刻弄死你儿子!” 森柔担忧地看了眼儿子。 男人对着沈十安肩膀,深深刺进一刀,鲜血直流,侵染了衣衫。 “再不照做,你儿子身上全是窟窿。” “当!”她马上扔下剑,儿子身体流血,她在心里流血,恨不得那个受伤的人是自己。 有人忙趁机对她后背砍下两刀,再有两人上前,各抓一只胳膊,把她按跪在地上。 面前走来一个身上带伤的大胡子,狠狠给她几个耳光,骂骂咧咧地说,“臭娘们,敢伤我!” 一面不断抽耳光,一面咬牙切齿地骂,“让你伤我!让你伤我......” “母亲,我讨厌你,你赶紧走开!我也讨厌阿姐,你们都不要来!”沈十安见母亲为自己停止反抗,他怕了,怕母亲死在面前,撕心裂肺地大喊,希望能把母亲气走。 可母亲还在忍辱负重,哪怕被重打,也依旧挺直腰板,一脸坚决。 “快走!我不喜欢母亲,母亲只疼阿姐,不疼我,有好吃的都先紧着她,我讨厌母亲,不想见到你,快点走!快走......” 他奚落的言语,深深刺伤了森柔的心,然而她不退缩,一心只想救回儿子,哪怕一命换一命,所以没有一句恳求,任凭被毒打,只是平静地说。 “用我换他,我不反抗,不挣扎,任凭你们处置,况且我是沈云舒的母亲,可比一个不懂事的弟弟,更有价值!” “我不要你换,不要!”沈十安的心更慌了,无助地摇头,用尽力气喊叫,似乎想把母亲吼走。 但终归是徒劳,母亲铁了心留下。 “把她废了!”凶狠男人铁石心肠的命令道。 只听“咔嚓”一声,有人踩断了森柔的一只脚踝。 森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咬牙忍住疼痛,眼睛死死盯住威胁儿子的男人。 可沈十安难受极了,终于崩溃了,不管不顾的大哭大叫,喊的喉咙也沙哑了,“母亲,你快走......快走......” 折磨森柔的事情,并没有因沈十安可怜的哭泣而停止。 接连几道咔嚓声,她两个脚踝全废,两只胳膊也脱臼了。 被两边架着的人用力甩在地上。 她一下子倒下,脸贴在地上,还不放弃地说,“放了他,换我!” “哈哈......”凶狠男人反而兴奋的大笑。 几人用力踹她,她只是把脸埋进怀里,尽量护住脑袋,留住命,有命才能救儿子。 “不要啊......母亲......不要......” 沈十安看不得母亲为自己受罪,哭久了,眼前一片模糊,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母亲,保重!下辈子我还做你儿子!” 话音刚落,他就咬紧牙齿,闭上眼睛,心一横,脑袋用力向前一倾。 “不要......”森柔惊恐地大喊出声。 她看出儿子的异常,也懂了他的用意,儿子是想自杀,让自己可以逃走。 可她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儿子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主使是谁 这一刻,挟持沈十安的凶狠男人也惊呆了。 人质死在自己手里,还拿什么威胁沈云舒?好在还有她母亲上门来。 ..... 云舒一行四人快马加鞭,清凉亭终于出现在视线里,迅速跳下马,躲在暗处,仔细观察。 一声悲痛的怒吼钻进她耳朵里。 “你杀了我儿子!我不会放过你!” 接着,倒地的森柔继续被踢打,失子之痛痛过身体之痛,双眼死死盯住凉亭里的凶狠男人,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恨恨地重复说,“我不会放过你!” 纵使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云舒视力极好,天气晴朗,能见度高,看出远处那个嘶吼又被踢打的人,正是母亲,凉亭里倒地,脖子涌血的是弟弟。 这样紧迫时刻,容不得犹豫,她立马对身旁的三人说,“子依救人!宁知和景容跟我报仇去!” 经过上一次因心急,差点误伤沐斯年,后来她做事更加谨慎了。 那次在未弄清远处情况时,看见母亲与人拉扯,便误以为有人谋害母亲,没有细想,直直持刀冲过去偷袭,却闹出了乌龙,原来是沐夫人送母亲礼物,母亲推却,沐斯年在把风。 这回她看的真真的,才动手。 她动用镯息,以最快的速度,在那些人没看清时,到了森柔面前,刺杀掉围在森柔周围的几个人。 子依也使出吃奶劲,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小姐杀掉禁锢夫人的贼人时,将将赶到,立马背上夫人,躲在赶来的南宁知身后,护住夫人。 森柔安全了,云舒脚不停歇,再次动用镯息,风一般闪到凉亭里,一脚把男人踢飞,回身速蹲下去,检查不知死活的沈十安。 子依背着森柔,在南宁知的护送下,赶紧奔进凉亭。 南宁知和景容分别守在凉亭两侧,轻轻松松解决掉冲过来的敌人。 沈十安的脖子和口中,不断涌出鲜血,表面看已经断气死亡了。 云舒心里五味杂陈,把手搭在十安脉搏上,发现还有一缕游丝,心脏也努力的微动一下。 只要心脏还在跳,就有救。 必须马上救治,一刻也耽误不得。 “子依,安顿好母亲,出去守好这里!” 她吩咐完,便立刻进入医治状态,驱动镯息,镯息通过脉搏,进入十安体内,修复切断的喉咙。 刀剑相碰的“乒乒乓乓”声,突然冒出几十人的喊杀声,都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她两耳不闻亭外事,专注于救治,似乎与世隔绝了。 这也依赖于她对守护者的百分百信赖。 许久,她完成救治,再喂母亲吃下一粒药丸,可补充身体机能,暂压疼痛,在母亲的关心中,她安慰了一句,“母亲放心,十安无事。” 她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站在凉亭入口,她眼里充满杀气,凝视一圈,此时赶来了许多援兵,目测不下五十人。 她半点不惧怕,心中似有股怒火在燃烧,烧的她两眼通红,只想释放。 高声说,“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又对伙伴说,“子依,守住凉亭!宁知,景容,跟我大开杀戒!” 敢伤她家人,她一个也不放过。 说完,就闪进人群中去。 南宁知没弄懂她意图前,只简单杀了几个,多数还是以打伤为主,此刻得了准确信,便踢飞面前的人,回头,对她挑了挑眉。 欣欣然地说,“如你所愿!” 景容打架闲赋之余,慵懒地整理肩膀上的毛毛领,“杀人而已,不用那么严肃,是我屠人景的专长!” 云舒带着怒气,杀红了眼,眼前的贼人好像行走的尸体,脑中只有一个字“杀”,别无他想。 一刀割喉,一刀致命。 凡她靠近的,全部死于割喉,而且刺穿肩膀,碾碎脚踝骨。 这些人如此对待过母亲和弟弟,必会收到同样的折磨。 她们三人杀疯了,一阵血雨腥风过后,云舒的脸有不属于自己的血迹,衣衫染成鲜红色,垂手的短刀,布满鲜血,滴滴落地。 她回过头,扫一眼唯一存活的凶狠男人。 男人的两只脚踝已经稀碎,臂膀也被刺穿,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尤其是她瞥过来的这一眼,让男人毛骨悚然。 杀人见过,虐待人也见过,甚至亲自动手实施过,但她这种宛如恶鬼的杀人手法,简直触目惊心。 刺穿肩膀,碾碎脚踝,一刀割喉,下手利落,动作一气呵成,气势十足,重点是那可怖的眼神,威严又冷漠,给人一种心灵上的震慑,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南宁知浑身带血,来到她身边,杀人的三节棍是他随地捡的,平时没有固定武器,十八般兵器,有什么用什么,从不挑剔,都可以用。 哪怕陌生武器,正如这次上手的三节棍,从未使用过,只看别人挥舞一回,便秒学会,捡起就用,还融会贯通,解锁了新的杀人手法,简直绝顶聪明。 景容慵懒的拍打身上的灰尘,与她们二人相比,他身上可以称为一尘不染,雪白的毛毛领,白净的脸蛋,细长的美手,没有沾染一丁点血迹。 为了不玷污华贵的狐裘,他杀人只用一招,掐脖,拧断,脱手扔开,看似不经意一扔,却都交叉摞在一起,整齐有序,十人一摞,共两摞。 他把南宁知的聪明看在眼里,慵懒地说,“聪明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怎么办好呢,就是比你聪明。”南宁知学着他的语气,故意笑着气他。 景容也不弱,仍旧慵懒地怼人,“你笑起来,更像人了。” 说完,走开了,来到唯一存活的凶狠男人面前。 “没有尽兴呢。” 他的眼睛在男人身上瞟过。 男人顿时一抖,感觉自己好像待宰羔羊,只能任人宰割,心道:魔鬼,都是魔鬼! 双眼放在南宁知身上,觉得只有这个人更像人。 “审问这种小事,交给我吧。” 南宁知狐狸眼看向云舒,挑一挑眉,踱步来到男人身前,对景容笑着说,“你的位置好,麻烦让让。” “还是人话顺耳。” 景容让去一旁,留出空位,南宁知便补上去,居高临下地问,“主使是谁?”尾音还勾着笑意。 男人感觉这人不会审问,哪有不威胁,直接轻飘飘审问的,便扯谎道,“没有主使,我就是看沈鹤一家不顺眼。” “这样啊,机会错过了。”南宁知回头说,“云舒,借刀一用。” 云舒便把刀扔过去。 他抬手接住,对着空气比划两下,算作与刀熟悉彼此了,便蹲下来,对男人说,“我跟一个优秀的刽子手,学了一手好刀工。” 打量一眼男人,接着说,“你身上肉多,四千刀没问题,我技术好,保你挺到最后一刀。” 然后在男人愣怔的时候,扯掉胸前衣衫,显出结实的胸膛。 他迅速从男人胸前片下一片肉来,在眼前细看,自言自语道:“大小合适。” “啊~” 他打算在同位置继续片,可男人却慌了,痛的大叫出声,那凄惨声赛过驴叫,这可是凌迟处死,会活活疼到最后一口气,男人本以为这人最好说话,没成想疯狂程度,不亚于那两位魔鬼。 于是痛叫间隙,赶紧求饶,“我说,我说......” 南宁知却摇摇头,继续片肉,“不行不行,不能说。” “我说主使,我说我说......” 他还是摇摇头,片下第三片肉,“不行。”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说还不行吗,主使就是......” “我说不行!”他打断男人的话,手上片肉的动作,还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疼死我了......”男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更残忍,他手脚断了,根本跑不了,便眼神求助景容。 他是不敢看云舒的,觉得她眼神太过冰冷可怕。 惨叫声犹然在耳。 景容一乐,发出魅惑的笑声,“有眼光。”靠近男人说,“一般的驴都没你叫的时间长。” 南宁知看也没看景容,双手还在有条不紊的做事,一片又一片。 不一会儿,就叠成一座鲜血欲滴的小山,不当不正的摆在男人脑袋旁,男人一歪头就能看个真切。 男人绝望了,惨叫的同时,只是望着景容,恳求道:“大侠,我只求一死,求求你,快掐死我......”他记得这位大侠杀人手法就是“掐脖”。 景容在他殷切期盼下,慵懒地说,“好说!”男人刚要闭上眼等待死亡,可景容又说,“片够四千片,保你必死,一刻不多活。” 男人要被逼疯了,“祖宗们,我错了,放过我吧,主使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平安回家 “沈儒文?你大哥?为什么要害你?” 那男人指控出背后主谋,景容饶有兴致地看向云舒问道,如同看黑心恶人一般。 他对云舒比较感兴趣,所以也特意打听出她家住何方,人口结构,对于家庭内部矛盾,却未曾得知。 “为母报仇。”云舒站起身,随口回道。 在南宁知审问期间,她治好了森柔的双脚和臂膀,完好似从未损坏过。 景容更加兴奋,魅惑地笑了几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说,“黑心小女子杀人家母亲,不足为怪。” “并非我所为,我是替罪羊。” “实惨......”景容可惜的说。 南宁知还在片肉,并没有因那男人供出主使,而停下凌迟动作。 那男人哀嚎不断,“我都说了,快停手......啊~” “太吵!宁知,别玩了,洗洗回家。” 云舒挽着森柔胳膊,向凉亭外走,路过南宁知身边时,对他说。 子依搀扶刚清醒的沈十安,四人一同朝远处的河边走去。 南宁知终于停下,在那男人惊疑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刚走出几步,把刀向后一抛,“杀人是你的专长,交给你。”头也不回的走了。 景容随意一抬手,轻松接住,蹲下,在男人身旁把玩着刀,慵懒地说,“方才你割了那男孩的脖子,总要让你感同身受一回。” 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声音停留在喉咙里。 景容随意挥一下手,割断了男人坚硬的脖颈,男人顿时身首异处,切口整齐的头颅,骨碌碌滚开,自觉滚到一叠尸堆旁,依旧瞪着牛眼珠,死不瞑目。 他杀完人,迅速移开,断颈的急血,没有玷污到他雍容的狐裘。 几人在河边简单清洗,外表看不见血迹,闻不出血腥味,便离开这里,结伴一同回城。 “母亲,方才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路上,沈十安完全清醒了,首先向母亲解释。 森柔怎么会怪他呢,粗声安抚道:“你是我儿子,作母亲的,哪能看子女受罪,母亲亲临过战场,杀人无数,今日不过被踢打几下,没什么大不了,倒是幸亏你阿姐来的及时,才能救回我们。” “知道了。” 沈十安快跑几步,追上云舒,郑重的说,“谢谢你。” 云舒转头看定他,“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明日起跟景容学武,但他是否教你,就看你的诚意了。” “阿姐,我知道了。”沈十安觉得,当面叫声“阿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 “嘴甜好办事。” 沈十安跑开前,云舒嘱咐一句。 他停顿一下,回头笑着说,“阿姐,十安明白。”越叫越顺口。 然后凑到景容身旁,想着阿姐说的“嘴要甜”,便满脸关心地问,“漂亮哥哥,你有病吗?” 景容听到这声“漂亮哥哥”,心里莫名高兴,甚至越看他越顺眼,第一次在别人问是否有病时,没有动粗,还笑着反问道,“你有见过如此漂亮的病人吗?” 沈十安摇摇头,“那你为什么穿这么多,不热吗?” “你书读傻了吧,这叫档次,哪里会热。” “我想拜......” 可沈十安下一句话还未说完,景容就找借口避走了,消失在原地。 方才云舒和沈十安的对话,声音那么大,也不避人,他耳朵健康,听的清清楚楚。 带徒弟很辛苦的,才不会跳火坑。 还是走为上策。 沈十安失望的走回云舒身旁,“我听你的,找好话说,很热情了,可他不收我。” 问人家有没有病,热不热,不属于嘴甜范畴吧。 景容在社会上从小混到大,哪里不懂她的意图,只好躲走。 所以这事只能落在她身上了,“他会教你的。” 一行五人进了皇城城门,南宁知便告辞分别。 他们母子、主仆四人便回了沈府。 仔细洗去污秽,换了干净衣衫,又聚在平安院。 云舒先是因及时通报,打赏了小月,再叮嘱母亲和弟弟,“近期少出府,不太平。” 虽然沈儒文这次计划失败,但他是个阴险,报复心极强的人,定会再出手,为了他们着想,最好在府里待着。 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但出手需要时机,她做事一向稳妥,不留后患,杀他容易,要不留痕迹的话,只能等机会。 聊完严肃的话题,她便邀请沈十安一起去逛街。 沈十安当然欣然同意,拜别了母亲,出了府。 “那日我出府,是想为母亲买生辰礼物,不料被抓了。”沈十安别扭的说。 “今日我陪你选。”云舒带着笑意,尽可能的让他放松。 “你是不是不再需要我保护了?”他抬起脸傲娇的问。 “当然需要,你是男子汉,将来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你要用工读书,好好习武。” “这还用你说,书院夫子也夸我书读的好。”沈十安的脸上终于有了得意的笑容。 “嗯,加油。” 她听子婳说过,自己生病时,总被人欺辱,不懂还手,全是十安背着母亲,默默替她报仇,可他没有功夫在身,次次被打的鼻青脸肿,次次还去。 就冲保护家人这一点,她也会替原主好好照顾他的。 两人在街上闲逛一会儿,可算买到了心仪的礼物,便往回返。 沈十安开心的提着礼物,走在前面,三步一回头的看云舒,或许担心她跟不上。 正巧迎上一伙人,年龄比沈十安大几岁,约莫十五六岁,衣着雅致,翩翩公子,谈文论武的互相交谈。 路过的姑娘,被他们有钱有势的外貌迷惑,多看几眼,还会暗送秋波。 他们这副翩翩模样,很像现代的明星游街,就缺手机录像,激动的欢呼声了。 “哟,这谁啊?”其中一个眯眯眼发现了沈十安,好奇的拦住他,凑近问。 沈十安立马变得拘谨,垂手低头,指尖揉搓着衣衫,不敢答话。 “才休假几日就不认识了?这是沈十安,书院里读书最差,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另一个胖的快撑破衣服的少年嬉笑说。 其他少年也跟着大笑,“哈哈,真巧啊。” 还伸手用力拍打沈十安的肩膀。 沈十安吃力的站着,肩膀被拍的一偏,却始终不说话,双脚好似粘住,挪不动步。 见状,云舒跟上来。 一向傲娇的十安,在这些少年面前,拘谨的不敢言语,实在不应该。 越看越像书院霸凌,而十安就是被霸凌的那位。 她挡在沈十安身前,阻挡开那些狠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善被人欺 “啪!” 沈儒文一怒之下,摔碎一只茶盏。 “死丫头,竟然把我的暗卫全杀了。”他气势汹汹地问跪在眼前的人,“我不信森柔和沈云舒两个人,就把我七十多个人全杀了,好好调查,有谁帮她?” 跪地的人说,“大人,小的仔细探查过路人,守门兵卫,确认森柔先出了城,后沈云舒和丫鬟一同出去,同行的是水云间的掌柜南宁知,绝无他人。” “一个掌柜除了偷奸耍滑,难不成还有杀人的绝技?一个跟屁虫的丫鬟,连骑马都怕,还会杀人?我那七十多人可都是功夫好手,就凭那些废物,能杀掉?沈云舒背后绝对有人,你去查,仔细查,她接触过什么人。” “是,小的这就去。” “上次下毒也没能毒死森柔,这次掳走沈十安,也没能杀了沈云舒,废物就是命大。” ...... 云舒轻声对沈十安说,“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眯眯眼的目光落在云舒身上,明目张胆的上下打量一番,合上扇子作揖,客气地说,“姑娘貌比天仙,世间难得,敢问姑娘芳名?” 云舒扫一眼眯眯眼,略作思考,随口说,“姓朱,单名一个宗。” 眯眯眼想也没想,睁眼夸赞道,“朱宗,好名字,在下文曲德,不知姑娘是沈十安的什么人?” “缺德,你猜。” 她语气平静,听在眯眯眼耳中,如黄鹂在歌唱,十分悦耳,甚至认为美人在与他逗趣,便直勾勾盯住她的脸,戏谑地说,“朱宗姑娘,不如与曲德去美食坊,边吃边聊如何?” 她回头问沈十安,“你同意吗?” 沈十安的手有些发抖,抬头对上阿姐鼓励的眼神,终于鼓足勇气看向那些人,“不去!” “关你什么事!又欠揍了是不是?再多嘴,别怪我们大庭广众就揍你!”眯眯眼狠狠瞪向沈十安,威胁说。 “就是不去!”大约是云舒给了鼓励,沈十安大着胆子拒绝说。 “哟,敢说不了?真是几天不打,上房揭瓦!等你回书院,叫没你好日子过!”胖子嘲讽加威胁道。 自从云舒站在面前,他就没移开眼过,就算美人不笑,心里也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把美人骗走。 其他少年也七嘴八舌,附和着威胁。 “弱鸡,再敢说个不字,我见你一次揍一次!” “姑娘,别跟着这个孬种,他只会挨揍,不如跟着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眯眯眼一抬手,威胁声音立刻消失,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客气地说,“姑娘若不想沈十安挨揍,还是跟我们走吧。” “不行!”沈十安壮着胆站到阿姐前面,“谁都不准带走她!” “哈哈,就你?看样还是揍的少了。”眯眯眼轻蔑地说。 胖子却要上手抓沈十安肩膀,被云舒伸手挡住。 “缺,德,这就是你的狗腿子?”云舒质问起眯眯眼来。 “朱宗,你说的什么话?”眯眯眼清晰听到她的话,似乎明白了,那是嘲讽自己“缺德”,不悦的大声质问。 这回旁人也都听懂了,路人偷偷议论,“一个还未及第的小姑娘,竟然是这些富家子的祖宗,真是闻所未闻呐。” “稀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眯眯眼彻底明白自己被耍了,怒斥多嘴的路人:“都给我滚!” 路人赶忙四散开,富家子可不敢惹。 “我不管你叫什么,老实跟我们走,什么事也没有,否则,我卸掉沈十安一条胳膊!”眯眯眼继续威胁。 “十安,你身上曾经落下的旧伤,是他们留下的?”云舒只是问着话。 她早已看清楚,沈十安忽而怯懦,就是遇到了书院霸凌,施暴者就是眼前几个少年。 当初看到十安身上旧伤痕,本打算待他回了书院,再托人打探,没成想竟然提前遇到了,那便先替弟弟收个利息。 “是,就是他们!” 云舒松开胖子手的同时,还向后一推,胖子一个跟头摔倒。 “今日,姐姐就替你报仇。”看见沈十安激动地回过头来,她又说,“记住姐姐的话,有人打你,你必须还手,若人多,逮住一个领头的,用劲打!你不打过,还有姐姐替你打!” 沈十安激动心情无以言表,感动的眼睛发着亮光,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十安谨记。” 云舒满意的点下头,她今日能替弟弟报仇,可回到书院,就要他独自面对,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免于欺负,所谓人善被人欺,有时也要狠一些。 眯眯眼听见两人对话,只感到好笑,“别装了,你一个小姑娘能干什么?跟我们去......” 话没说完,云舒上前一步,一拳头闷在他眼睛上。 他连连后退,捂住眼睛疼的大叫,“给我揍,往死里揍!” “世家子弟当家打人啦!救命啊!”云舒对着周边大喊,吐字清晰,声音洪亮,带着急迫,脸上却没有一丝慌张。 顿时吸引来一众百姓,驻足观看,顺带指指点点。 只见富家子们一拥而上,举拳朝云舒脑袋袭来,抬脚往她肚子上踹。 大伙不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替云舒担心,多人围殴一人,还是个小姑娘。 “啊!”一个老妇人吓的惊叫出声。 这些富家子不懂功夫,使出的都是花拳绣腿,群魔乱舞,毫无章法。 云舒只轻轻转圈,在众人惊奇之际,一掌拍开挡路少年,牵着沈十安,瞬移出包围圈。 “住手!我未曾得罪过你们,为何要当街欺辱我?”她仍旧洪亮地说,足以让周围人听的真切。 “少废话!我就要揍你!”眯眯眼捂着受伤的一只眼,气急败坏的乱吼。 那些人转身继续追打来。 她松开弟弟,迎上前一步,高声说,“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些人并未理会,一拥而上。 她只用拳头和脚底,轻松出拳,随便一踢,便解决了几个没用的小跟班。 踢出最后一脚,眯眯眼倒在一叠人最上面,打斗结束。 “收工!” 云舒把这几个施暴者叠成个小山,再走上前,冷声说,“跪下,给十安道歉!” “休想!我父亲可是......”眯眯眼最先拒绝,还想自报家门。 可她并给他报门机会,出言打断,“不出三分钟,最下面的人会被压死。” 最下面的胖子已经压的进气多,呼气少,脸色略微发紫,“我道歉......我跪......” 有了服软第一人,就如多米诺效应,接下来,除了眯眯眼,全部服软。 云舒便把眯眯眼揪下来,踩在脚底下,再把其他人都扯领子扔下,“跪下,道歉!” 富家子害怕极了,方才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不敢再招惹她,连忙跑到沈十安面前,齐唰唰跪下,“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沈十安只愣愣的接受,这是从未想过的场景,一时不知所措,只是蒙圈的低头,望着他们。 慢慢地,心里被霸凌的痛,似乎消散了。 原来这些人也是肉体凡胎,也怕死! “我以后不会再怕你们!滚!”沈十安大声呵斥道。 跪着的富家子慌张逃开。 百姓们忽而鼓起掌来。 “活该!” 他们也受过这些富家子的欺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今日被人出手教训,非常值得高兴。 云舒走到眯眯眼面前,捏起他脸颊,扔进一粒药丸。 眯眯眼咽下后,猛咳一阵。 她弯腰凑近他耳边,轻声说,“这叫三日睡,意思是你只能活三日,三日内没有解药,你会死的悄无声息,因为死状如同睡着,不会有人发现。天底下,只有我能解。若想通了,找十安磕头认错。” “少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眯眯眼挥手要去打她,恶狠狠地说。 她轻松偏头避开,从容地说,“记住,你只有三日,现在应该能感觉到腹痛。” 不再理会他的叫嚣,带着沈十安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回春堂里来了一拨衙役,他们来者不善,不问青红皂白,强行压走了李珍和老方大夫,罪名是杀害官差。 并且还乱翻个底朝天。 一个官差大声吆喝,“都给我带走!” 第一百四十章 过生辰 次日,烈日炎炎。 森柔生辰到了。 子婳天一亮就在厨房忙活,亲自下厨准备饭菜。 自从学会了厨艺,大多在美食坊里指导膳食师傅做菜,很久没有这样在沈府操劳,她的内心是高兴的,这里是小姐的家,也是她的家。 森柔没几个好友,所以过生辰不需要搞多大阵仗,唯有亲朋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这是云舒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为母亲过生辰,碍于平安院场地有限,只在小院里简单举办。 森柔装束光鲜亮丽,衣着考究,贵气范十足,坐在首位的长桌前,开心的合不拢嘴。 沈十安更加高兴,一来是因为母亲开心,二来是景容来了,还同意教导他功夫,只是不愿收徒,对他来说,这样也够了。 他如同尾巴一样,跟在景容身后,“景大哥”的叫着。 景容只是无奈的望向云舒,回忆起昨夜共处一室的事情。 昨夜云舒翻进水云间,破坏了门闩,在他眼皮底下,一派从容的坐下谈判,似乎没意识到这是别人的卧房。 “说吧,什么条件?”她上来就问。 “吃免费,睡免费,玩免费,总之,全部免费。” “吃喝玩乐而已,可以。” “是一辈子。”他盯住她说。 她眼眸微微一动,定睛看去,“不就找长期饭票,我养的起。” “给我屠人景许的愿,我都会刻在心里,下辈子也记得,你休想赖账。” “把猪养的肥肥的,不过是为了多长肉,卖个好价钱。” “我授人全凭心情,不要指望我倾囊相授。” “你本就不是做师傅的料,我只要十安能自保,至于成就,看他悟性吧。” 回忆到这,他瞥一眼沈十安,笑的愈发灿烂。 心想:你姐姐欺负我的,我要从你身上拿回来。 云舒先献上礼物,是一套首饰,一对精雕细琢的玉簪,奢华的玉石项链,通透的玉镯,一副小巧精美的耳环。 更有一卷画像。 森柔盯着画像认真看,许久发出粗犷的赞叹道:“舒儿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宛若母亲跃然纸上。” 笑弯的眼看了云舒,“这手簪花小楷柔美清丽,好字!” “卅载绨袍检尚存,领襟虽破却余温。重缝不忍轻移拆,上有慈亲旧线痕。” “好画,好字,好诗!舒儿还有多少惊喜呢。” “母亲喜欢就好。”云舒笑盈盈地说。 沈十安也献上精心挑选的礼物,是一只精美礼盒。 森柔开心地慢慢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剑,二尺长,细节和雕花十分精致,剑柄用纯银打造。 “这把剑叫雁归剑,世上仅此一把。” 沈十安也高兴地望向身旁的云舒。 云舒回以微笑。 “舒儿和十安有心了,你们的礼物,母亲非常喜欢。” 森柔喜欢的不得了,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了。 其实这把剑源于巧合,当初云舒想要亲自设计首饰,宁知便高价请了两位手艺精湛的老师傅,这些师傅没有扬名,却手艺高超,雕刻精美程度超过大多数皇城有名的师傅。 在打造首饰时,意外发现有位师傅竟然精通铸造,便顺水推舟,请他凭心铸造一把剑。 于是这把雁归剑问世了。 她曾与沐青逛过城中大大小小的武器铺,论精美和材质,全比不上雁归剑。 因不擅长分辨武器,只能从外观及坚硬程度,进行粗浅判断。 对雁归剑做过一个测试,削铁如泥,刀刃完好无损,做工精美,用最挑剔的眼光,也未寻到一丝缺陷。 南宁知以商人的角度,也认为此剑绝佳。 景容看过这把剑,连连称赞,甚至说是至今所见过最好的。 既然见过世面的人都说好,她也判断好,那就是真的好。 昨日陪同沈十安逛街,一直没有买到合心的礼物,便把他带到这位师傅的铸造铺,碰碰运气,不料他一眼看中。 森柔出身边关,见惯世间不太平,战事吃紧,为守城,男女老少齐上阵,随军抵付战场,经历过生死厮杀,更珍惜优质兵器。 所以对雁归剑爱不释手。 忽而喃喃道:“要是将士们也有这样的好兵器,能活下不少人呢。” “母亲,你说什么?” 森柔声音不大,沈十安没有听清,发觉母亲显露悲伤之色,才关心地问道。 森柔笑了笑,“我说这是好兵器。” 云舒侧目,也听得不真切。 “夫人,公子,小姐,沐小姐和沐公子来了。” 这个时候,小月乐呵呵地进来禀报。 随后,沐青和沐斯年携护卫进来了。 出于避嫌,沐夫人不能前来,只吩咐子女前来送礼。 沐斯年接过护卫手上的礼物,送给森柔,“祝沈伯母青春永驻,健康顺遂。家母不能前来,特命晚辈代为转送。” “祝沈伯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沐青接着沐斯年,也送上祝福和礼物。 “好好,都是好孩子,替我谢过令母。”森柔高兴地接过礼物,打开认真看了,很是满意。 ...... 府衙大牢, 几个狱卒在抽打李珍和老方大夫。 “说,是谁指使你们杀官差?是不是沈云舒?” 狱卒询问的同时,也没有停下抽打。 从昨晚一直审问到天亮,刑具快用了个遍,他也累了,不耐烦地说,“赶紧招!省的吃皮肉苦。” 李珍被绑在架子上,衣衫破烂,脸上布满血淋淋的伤痕,依旧板着脸,脾气极差的说,“滚开!” “都这时候了,还发脾气给谁看!李大夫,可还认得我?我去回春堂找你看过病,那时你就跟现在一样,脾气古怪得很!现在落在我手里,我自然要全部还回去。” “聋子吗?滚开!” 狱卒更加卖力的抽打。 方老大夫本就年龄大,再经历一夜突击审讯,快熬不住了,人也有点迷糊。 原抽打他的狱卒,趁同伴审问时,便到一旁歇息,这会儿又过来,打起了歪主意。 “方大夫,我们早已查清,李珍是沈云舒的跟班,你与他不同,你跟沈云舒非亲非故,何必替她隐瞒,当初她去善仁堂,也是耍你,无病呻吟,你还因此丢了差事,流落街头,全因为她,可如今你被抓来,她可曾过问?还在吃香喝辣呢,哪里会管你死活。” 老方大夫缓缓睁开眼,气息微弱的慢慢说,“都是你们那个文书搞的鬼,我哪里惹到他,他死了关我什么事......” “对,是不关你的事,可关沈云舒的事。那日在善仁堂,沈云舒跟姚姬发生言语冲突,姚姬的弟弟姚桐去找她要说法,她便把姚桐给杀了。” “活该!”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有证人,亲眼看见她杀人,不过是想再要你的口供,实话告诉你,只要招出沈云舒,你们都能活着出去。” “是吗?” 狱卒见他有些松动,继续劝说,“我连口供都写好了,只要你画押,你绝对安全。若你不说,我照样能拿到你的证词。” “老方,我师傅没有杀人,你不能乱认。”李珍臭脾气的说。 过了许久,狱卒拿着两张按指印的证词,跑出大牢,向府尹大人的住处跑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顾府衙 沈府平安院里一派喜气洋洋,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沈小姐觉得王爷如何?”沐斯年笑着问。 “兵权在握,一人之下。”云舒随口回答,觉得跟王爷没有瓜葛,谈不上去细研究这个人。 “我如何?” 云舒瞥他一眼,“不务正业。” “哈哈!”沐斯年被逗的洒脱大笑,“说实话会挨揍的,我听不得真话,哈哈......” “你会习惯。” “哈哈。”他笑的无拘无束,越发觉得有意思,“伯母和我娘都盼着我们结连理,你可愿意?” 云舒抬眸,定睛瞧他,“我都可以,不挑食,好歹你是个男的。” 沐斯年笑容定格在脸上,石化住,不小心给酒水呛到,不停咳嗽。 咳了好一会儿,才笑问道,“当真?” “比真金还真。”她浅笑,转回头来。 既然他打趣自己,想看好戏,她便打趣回去,况且,若有一日不得不嫁人,嫁给他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若日后你嫁不出去,我倒可以给你一个窝。”他洒脱一笑,举起酒盏,隔空敬酒,饮尽。 云舒会心一笑,“我不介意你入赘。”也举起酒盏,隔空示意,再喝光。 森柔越看沐斯年越顺眼,如同丈母娘看女婿,全是优点,甚是满意。 再看十安只顾跟景容请教功夫,半点气质也没有,无奈的摇摇头。 沐青本就爱好舞刀弄枪,索性去凑沈十安的热闹。 小月乖顺的陪森柔说话。 “夫人,小姐与沐公子相谈甚欢。” “斯年幽默,舒儿要是嫁给斯年,再好不过,可我觉得她总是淡淡的,似乎缺少点什么。” “小姐胆子大,不害羞。” “可不,她不懂情爱吧。”森柔看云舒的目光,始终透着怜爱。 “夫人真疼小姐。” 大家正开心时,一批衙役忽然闯进来,把大家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沐青快速拔刀,挡在云舒一家人前面,质问道。 没人搭理她,为首的衙役四下环顾,大声说,“沈云舒杀害姚桐,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捉拿归案!” “你敢!”森柔和沐青异口同声说。 景容携沈十安也凑过来帮忙。 “阻挠官府办案者,同罪论处!”为首的衙役高声说。 “好大的胆子!”森柔摆出对抗到底的姿态,坚决不让步,“这里岂是你放肆的地方!” 眼看云舒被围在中间,衙役想抓住她,先要与那些人一战。 他认出了沐青兄妹,也知道森柔的事迹,景容虽没见过,可穿着价值千金的狐裘,雍容华贵,一看就大有来头,这些人哪个都不好惹。 可是不抓人又违抗府尹大人命令,会被治罪,只得硬着头皮说,“我们奉府尹大人之命,带沈云舒去府衙问话!就算我们死在这,大人还会再派更多的人来,况且杀害官差,罪加一等,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谁都不能带她走!”沐青拔出剑,准备硬战到底。 亲朋纷纷摆出硬钢态势,连不懂功夫的沈十安也站在她面前,视死如归。 衙役们更加紧张,真打起来,毫无胜算。 眼看对战一触即发,云舒声音洪亮的问,“姚桐是谁?”这个名字很陌生,没有任何记忆。 “他是府衙文书,前天死在家里,李珍和方仁德已经签字画押,供出你是杀人凶手!”为首的中年衙役回答说。 “姚姬的胞弟?” 当日在善仁堂,初次见老方大夫,有个紫唇妇人主动挑衅,被她当众教训,后来听人说,这个妇人名叫姚姬,有个在府衙做事的胞弟。 有一日,她去回春堂找李珍,敲定供应药草一事,有几个混混以吃药腹泻为由,前来打砸闹事。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便把他们胖揍一顿,扔出回春堂。 后来听李珍说,自从老方大夫来后,常有混混上门,找各种奇葩借口闹事,扬言只要老方大夫在,回春堂就一日不得安宁。 避免殃及无辜,医馆改了开铺时间,开门晚,关门早。 可混混们还是隔三差五就来捣乱,病人害怕惹火上身,愈发稀少,有些数月连续问诊,未痊愈的老主顾,也换了医馆。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彻底解决此事,须找到姚姬,当面了结。 于是她打听出姚姬住所,趁姚姬独自出门时,跟上去,拉到偏僻角落,欲晓之以理。 哪知姚姬不扛吓,才刚开头,威胁了几句,便瘫软在地,哭泣认错,保证不再骚扰。 她信这一次。 此后果然没有混混再来回春堂捣乱,恢复太平。 本以为事情了了,姚桐竟然死了,还赖在她身上。 难道那日她揍的混混中,有姚桐? 只有这样,才能把她和姚桐的死扯上关系。 “不错!你打死姚桐,若有疑问,到衙门,面见府尹大人,亲自诉说!”为首衙役说。 她轻声对沐青和景容,嘀咕了几句。 再高声说,“我跟你走!” “他们诬陷你,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森柔认为她是想牺牲自己,保全大家,便出言阻止她。 “阿姐,我不怕,能保护你!”沈十安傲娇的脸上,写满倔强,挡在她面前寸步不退。 她看着母亲和弟弟,安慰说,“我没事,放心。” “你真的会没事吗?”沐青很担忧地问。 “我何曾骗过你。”她嘴角微勾。 再望向景容。 景容慵懒地退后一步,她的保护圈便缺了一角。 她走出去,眼看衙役快速围上来,作势要捉拿。 “我自己能走!”她斜瞥衙役们一眼,冷声说。浑身充满气势,似乎骨子里自带的气场,让人心灵感到敬畏和畏怯,不敢忤逆。 衙役们自动退却,围住,伴随她的脚步一齐移动。 “母亲安心在家等我,青青和景容会陪着我去。” 就这样,在森柔担心和不舍中,平安院安静下来。 ...... 出了沈府,沐斯年目送云舒等人,没有一同跟去。 一行人到了府衙。 沐青和景容守在堂外,云舒缓步进去。 “啪!”府尹大人拍响惊堂木。 “罪人沈云舒,杀害官差姚桐,最加一等,本官已有证人证言,容不得你抵赖!” 第一百四十二章 熟悉的声音 侯府, 南宁知合上账本,对上座的侯爷说,“多谢侯爷赠药草园,账本和名册我已细看过,世子爷也带我去实地考察,才知这药草园盈利颇丰,药草质量上乘,伙计做事认真负责,宁知十分敬佩侯爷的经商才能。” “谬赞!我听钰儿说过,你有经商之大才,来皇城仅仅一年,就将水云间打造的人尽皆知,后来陆续经营了食肆美食坊,首饰铺美矣斋,打理回春堂账目,这些铺子,个个让人趋之若鹜,说不定过不了几年,耀国首富要让位了。”侯爷笑着闲谈。 “宁知自知才能有限,幸好遇见云舒,她很有远见,正好补足了我的短板。” “莫要谦虚,她有她的睿智,你有你的聪明,稍加指导就能做成事,正是你的聪明所在,我奉你为知己,不知你是否嫌弃我老头一个?”侯爷十分欣赏他的才干,话也投机,聊起来轻松舒心,甚至忘却了双方年龄的悬殊。 南宁知双手端起茶盏,“蒙侯爷不弃,宁知求之不得。” 侯爷也端起茶盏,敬之。 两人喝完后,侯爷走到他面前,拉起他衣袖往外走,“我新得了一方砚台,据说是百年前所铸,摆放在我书房,帮我参谋参谋。” 宁知眼睛一亮,“我就喜欢新奇物。” 两人一拍即合,闲谈着去往书房。 独孤钰来到会客厅,正好听见了两人在门口的对话,待两人走后,对身旁护卫没心没肺的说,“老狐狸和小狐狸见面,分外投机啊!” 正在这时,一个门房下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他说,“世子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毛毛躁躁的,让母亲看到,又要收拾你。”他嬉皮笑脸的数落。 “顾不得了,沈小姐让官府抓走了,听说是杀害府衙文书,杀害官差,可是罪加一等。” “备两匹马,立刻!”他顿时收起笑脸,说完便向侯爷书房的方向奔去。 ...... 府衙大堂, 云舒镇定自若,抬眸。 府尹大人以为她又要开口要求对峙,及时落下惊堂木“啪!” 心道:这丫头口齿伶俐,不能让她开口,先前就因为她与证人当庭对峙,结果愣是给自己翻案了,这回可不能给她狡辩的机会。 于是说,“证据确凿,休想狡辩!” 跪在一旁的紫唇妇人姚姬,赶忙哀求,“大人,杀人偿命,她杀了我亲弟弟,必须用命来抵!我可怜的弟弟,还未娶妻,就这样枉死......” 姚姬悲痛之情感染了旁听的百姓,纷纷议论认同,央求大人定云舒死罪。 沐青始终认为云舒是冤枉的,听不得别人侮辱她,便出言极力反驳,却引得百姓差点跟她打起来,骂她助纣为虐。 她气不过,都想动手了。 幸好被景容拦住,硬拽走了。 离开前,他望见云舒回过头来,张口默默说话,通过口型,辨认出说的是“棠岐”二字。 他点头,表示明了。 “沈云舒合谋回春堂大夫李珍、方仁德,杀害官差姚桐一案,本官宣判,沈云舒三人死罪,三日后处斩!”府尹大人根本不打算给云舒说话的机会,“来人,压入大牢!” 她两次从府尹大人手中逃脱,使他失了钱财,还失了信用,府尹大人很想对她用刑,却又忌惮她缜密的思维和惊人的争辩口才,担心在堂上多留一刻,就会让她鸡蛋里挑出骨头,她再诡辩翻案。 所以决定快快把她定罪,压入大牢,不给她作妖的机会。 云舒得知自己喜提死罪,仍旧淡定自若,毫不反抗,只是拒绝了衙役的触碰强压,府尹大人不想生事端,便同意让她自己走。 她也很配合,跟随衙役去了大牢。 从步入府衙大堂,瞥见跪地的姚姬,府尹大人案上带指印的证言,她便知道,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府尹铁了心要治她罪,做足准备,证人证言具在。 她向来谨慎小心,做事深思熟虑,但凡出手,就要一击即中。 目前不清楚事件来龙去脉,不明姚桐真实死因,一切证据全对自己不利,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多说多错,说不定还会让府尹抓住把柄,做实了罪名。 至于如何翻案,就看沐青和景容了。 衙役们把她推进昏暗潮湿的大牢,上锁,咒骂几句其他牢房喊冤的犯人,便离开了。 ...... 独孤钰和南宁知策马扬鞭,到了府衙大门口,跳下马。 看见大堂里空无一人,南宁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迅速跳上马,向沈府奔去,独孤钰也骑马跟在后面。 可是没跑多久,就看见前面有两个背影,很熟悉。 南宁知便追上去,横在二人面前。 果然熟悉,是沐青和景容。 “云舒没有回来?”他开口问。 “那个府尹黑了心,给云舒定了死罪,关在了大牢,三日后处斩。就是府尹作祟,哪有这么快就问斩的,连个说话机会也不给!要不是小景拦着我,我早把云舒救出来了。”沐青焦急的说。 “她让我们去找棠岐,或许棠岐有办法。”景容说。 “棠岐只是个小太医,医术还比不上云舒,能有什么用呢?”独孤钰疑惑的问。 “棠岐会医术,还会验尸,她应该想让棠岐去验姚桐的尸体。”南宁知猜测道。 “那赶快去吧,别磨蹭!”沐青扫了一眼几个大男人,说完就走了。 独孤钰却大喊道:“你走反了,是这边。” 沐青停下脚,又反回来,“不早说!”向正确的方向走出几步,回头说,“不要墨迹,快点走!” “上马!”南宁知骑马经过她身边,抓住她胳膊,提到马上。 景容自然上了独孤钰的马。 四人继续朝棠岐住所奔去。 ...... 云舒坐在恶臭的窄床上,稻草是唯一的床褥。 “来人!快来人!”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方,你坚持住!我师傅会来救我们!”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听就是坏脾气,这个时候还说话很冲,似乎别人欠他巨款一般。 “我出不去了......明年的今日......给我烧些纸钱......可惜我画押的证词......会害了她吧......” “不要说话!来人!快来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牢相见 府衙大牢, 云舒通过声音判断,坏脾气的人是李珍,另一个垂死之人就是老方大夫了。 “你们可有指证我?” 堂审时,府尹大人案几上有他们的证供,她还是要问清楚的。 “师傅?”李珍率先辨认出来,“你真的进来了?”他生硬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丝丝喜悦。 “难不成我来体验生活?” 李珍努力压制古怪的坏脾气,尽力发出发出不生硬的声音,“那些证词是狱卒编的,趁我们无力反抗时,硬抢过我们的手,按的指印!” “告诉我你们的状况!”对于自己人,她秉承的理念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时亦然,首先选择相信他们的解释。 “老方年龄大,受了一夜重刑,现在脉搏微弱,很难撑过今晚,我倒还能活两天!” “站在围栏前!招手!” 她站起来,缓步来到牢房的围栏前,在昏暗的大牢里四下搜寻。 借着远处微弱的一抹灯火,大约看清了,李珍和老方关在斜对面的牢房里。 见李珍视线受阻,并未发现她,便开口指引,“向左看!我在你斜对面!” “看到了。” “接着!”她动用镯息之力,快速弹出两粒药丸,正中李珍张开的大手。 李珍感到有物体触碰到手心,忙握拳抓住。 “一人一粒!” “是!” 李珍按照她吩咐,一面吃下一粒,一面蹲下,艰难的喂昏迷的老方吃下。 ...... 牢里陷入一片黑暗,牢外还是晴天白日。 独孤钰和南宁知快马加鞭赶到棠府外,敲响门环,说明来意,想要进去,却被家丁拦住,“公子不在。” 南宁知忙追问,“请问他去哪了?” “无可奉告。”家丁没有随意透露主子行踪的习惯。 这时,独孤钰从后面走上前,“棠岐去哪了?” 家丁一眼认出,这是公子的好友,便如实说来,“公子去了太医院,还没有下值。” “去皇宫。”独孤钰跳上马,后面坐着景容,奔向皇宫。 一行人见到巍峨的皇宫,早早下了马,牵马步行到皇宫门前,只有独孤钰有资格上前询问。 他认出其中一个兵士,上次来皇宫请求陛下收回赐婚成命,不予迎娶王巧颜,也有这个兵士守门。 便说,“我来找太医院的棠岐,劳烦通传一声。” 这个兵士也一眼认出他。 “世子爷莫不如在宫门外等候,待太医院下值,自会见到,我等有公务在身,不便帮您寻找,还望世子爷见谅。”兵士并不想帮忙。 “你也不行吗?”见他无奈的走回来,沐青赶紧问。 他摇摇头,“我是世子爷,又不是王爷,哪能说进就进。” “王爷?”沐青醍醐灌顶,有了主意,“我去找我哥,我哥能见到王爷。”转头就要走。 却被南宁知拉住,劝说道:“一来一回,耗时不短,况且王爷不一定在王府,贸然前去,只会浪费时间,不如再等等,眼看就要到下值时辰。” “可云舒等不了,只有三日!三日!三日后就要问斩。”沐青还坚持要走。 “王爷。”数名守门兵士异口同声道。 沐青忙回头寻声去看。 只见王爷从宫门里,严肃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低头走路的棠岐。 “棠岐!”沐青高声叫道。 接着跑过去,“王爷。”与王爷打个招呼,便对棠岐说,“云舒出事了,需要你去验尸,别耽搁,快跟我走。” 然后拉着他就走。 棠岐倒也没反抗,只是说,“你等等......王爷也找我呢......总要说一声。” “也对。”沐青停下,松开他。 获得自由,棠岐来到王爷面前,恭敬地说,“王爷,沈......” “准了!”王爷打断了他的话,“冷炎,我们走!” 头也不回的坐上豪华马车,离开了。 “王爷一定知道云舒的事,特意帮我们带出棠岐。”待马车走远了,南宁知才说。 “王爷心思深不可测。”棠岐说。 “竟然还留下一匹马,这马膘肥体壮,所谓好人配好马,正适合我。”景容率先跳上这匹靓马,“赶紧走,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别墨迹,快上马!”如同来时一样,沐青跳上马,骑坐在南宁知身后,回头催促棠岐。 棠岐尴尬的说,“我不会......骑马。” 独孤钰一把拉他上马背。 一行人又风风火火的奔走了。 跑了一阵,棠岐才好奇的问,“去哪里?” “臭狐狸,去哪?”沐青也问。 几人目光几乎同时看向南宁知,等待他开口。 “去姚家,验姚桐尸体。” ...... “师傅,老方醒了。”李珍摸黑扶着老方坐起来,同时对云舒压低语气说。 “嗯。”云舒又坐回了稻草上。 老方从李珍口中得知,是云舒救了自己,便赶忙摸到围栏前,面前一片黑漆漆,漫无方向地说,“老方谢沈小姐再次搭救。” “待从这里出去,再谢也不迟。” “定是我们的狗屁证供,把你牵扯进来,真是对不住!”老方感到很抱歉和自责。 “不关你的事。” “师傅,我们要怎么出去?”李珍忽而问。 她沉思片刻,“等!” ...... 一行人到了姚家大门口,南宁知跳下马,去敲门。 没有人回应。 他再敲。 还没人应答,甚至一点声响也没有。 “没人吗?”沐青问。 “你太斯文了,我来!”她亲自上阵,用拳头砸门,砸得很卖力,不停歇,大门随着“咚咚”声晃动,好像要散架了。 “门都快散架了,快停下!” 大门里终于有了回应,脚步声极快,看样确实心疼大门。 可是沐青仍然在卖力砸,仿佛没有听见里面心疼的声音。 “哎哟!” 一个老汉刚打开门缝,探出半个头,就被拳头砸个正着,惊呼出声。 “你谁啊?聋了吗?没听见我让你住手吗?”老汉捂着疼痛的额头,刻薄道。 “你说话了吗?我没听见。”沐青真的没听见,全身心扑在敲门上。 南宁知凑上前,“姚桐的尸体可在这里?” 老汉上下打量,又瞄到他身后还有三个人,看衣着就不是普通人,便敷衍说,“不知道,不知道......”同时要关门。 他一手撑住,阻止了老汉,一用力,彻底把门推开。 老汉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惊恐的问,“你们要干什么?” “姚桐尸体在哪?”他居高临下地问。 老汉害怕了,指着旁边的一处院落说,“不在这里,棺材停在那边。” 然后他们便去了老汉所指的邻院。 到了门口,发现院门半掩,轻推开门,才进到院子,就传来一道质问,“谁?” 伴随着剑出鞘的刺耳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姚桐之死 南宁知等人也全程戒备。 待那出声之人走到院里,才看清,原来是一名衙役。 “世子爷,棠太医,沐小姐,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衙役说话时,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像是从未刷过牙一样。 他不认识景容和南宁知,自动过滤掉,问候的同时,也没有把剑入鞘。 独孤钰玩世不恭的说,“我来瞧瞧尸体,学习学习。” “世子爷莫说笑,尸体能学习什么。” “能学的多了,岂是你能参透的!” “府尹大人下过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尸体。” “我不靠近,只学习。”独孤钰从衙役身边经过时说。 衙役持剑阻拦,“世子爷莫让属下为难。” 独孤钰瞥一眼锋利的剑,昂头继续向前走,全然没把他和那把威胁的剑,放在眼里。 “世子爷。”衙役还真不敢伤害他,忙移走剑,以身挡住,“属下有府尹大人命令在身,不能放世子爷过去。” “你敢拦我?”独孤钰威胁的口吻说。 “不敢。” “就算府尹大人在这里,也没资格拦我,你又算什么?陛下说我玩物丧志,让我多读书,多学习,难不成你想违抗圣命?还是府尹大人敢质疑陛下?” “属下......”衙役语塞,连世子爷都不敢惹,哪里敢违逆陛下,更何况他也没资格到陛下面前询问真伪。 独孤钰威胁的眼神看去,衙役只得乖乖让开,不敢再说话。 沐青等人跟在他身后,也走进去。 衙役干脆装鸵鸟,什么也不管了,反正府尹大人问起来,全推到世子爷身上好了。 “棠岐,快开始吧。” 他一进去,就发现了没有盖盖的棺材,便对棠岐说。 棠岐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棺材旁,铺开,再仔细端详尸体,先检查外伤,再选一把适合的尖刀,进行内部探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还在检验。 沐青却等不急了,对南宁知轻声说,“臭狐狸,云舒入狱前,交代我和景容去办些事情,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扫一眼独孤钰。 “沈伯母可知云舒的事?”南宁知忽而问她。 “一直在找棠岐,还没来的急通知沈伯母。” “我来办,你们快去办事。” 沐青和景容便离开了,两人方向不同,一个奔赴府衙,寻找姚姬,一个向沈府方向跑去。 ...... 沈府, “大公子,沈云舒被抓进了大牢,三日后处斩。”一个护卫对沈儒文汇报。 “便宜她了,死的这么痛快!”沈儒文咬牙切齿的说。 “通知三夫人吗?”护卫小心的问。 “沈云舒行刑之日,就是森柔断气之时!”他恨恨地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森柔,让她也乐呵乐呵。” “是。” 沈府另一侧的书房里,沈凌怀坐在案几前,听完下人禀报,面无表情的说,“三日!不错!” “三夫人若知道六小姐三日后处斩,会不会击鼓鸣冤?她可是嚷嚷过要告御状,到时......”下人没有继续往下说。 “让人看好了平安院,别让她听到消息,三日后人死了,她再去喊冤又有何用?要告御状?陛下是她想见就见的吗!” ...... 棠岐直起腰,一本正经的问独孤钰,“仵作如何说?” 独孤钰想了想,去院里把那个衙役拉进来,问,“仵作如何说?” 几人目光同时看向衙役。 衙役被盯的不自在,忙说,“说是被殴打致死。” 接着,就被独孤钰赶了出去。 房内又剩下他们三个自己人,棠岐一面卷起布包,一面说,“表面看是死于殴打,实则是一把细如指粗的剑,急速刺入头顶,一剑毙命,伤口埋在头发里,很难发现。” “云舒没有这种武器,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非云舒所为?”独孤钰问。 棠岐把卷好的布包塞回怀里,走到独孤钰和南宁知中间,说,“尸体上布满伤痕,新伤旧伤交错,说明姚桐生前,不同时间经历过多次殴打,但不足以证明非云舒所为。” “可他死的那晚,云舒在家,没有出门。”独孤钰又说。记得那晚本想约云舒出来用饭,可云舒拒绝了,说是不想出门,要在家看星空。 “云舒在家,除了贴身丫鬟,没有其他证人,府尹大人不会相信,很难翻案,还要再找其他证据才行。”棠岐认真分析说。 “不如我们先去找云舒,看她有什么安排。”独孤钰建议道。 “好。”南宁知终于开口了,验尸不是他的专长,这个案子如何与云舒扯上关系,知情的李珍和老方都关在牢里,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定。 他们谈论的声音很低,独孤钰还把衙役遣到大门口,所以三人的对话并未被衙役听去。 决定了就离开这里。 ...... “没有府尹大人手谕,谁也不能进!”一个圆头粗脖的狱卒举刀拦住他们,呵止说。 “我们来见沈云舒,还望通融通融。”南宁知从怀里掏出两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粗脖狱卒手中。 狱卒颠了颠钱袋,很是满意,语气和善一些,“不是我等不通融,实在是府尹大人有令,不准任何人探视沈云舒,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公子们莫不如去找找府尹大人。” “你们以为能拦的住我?”景容不屑地说。 “大牢乃府衙重地,私闯是死罪!”粗脖狱卒顿时严肃起来。 “离开这里再说。”南宁知劝住景容。 三人骑着两匹马,匆匆离去。 ...... 回到水云间,闭门讨论。 南宁知问,“棠岐,你有什么想法?” 他发觉棠岐涉及到尸体,就像变了个人,推理缜密,解剖认真,不似以往那样活泼。 “要想还云舒清白,只有一条路可走,找出真凶。”棠岐思考了一路,有人问了,才说出想法。 “该如何找?”独孤钰追问。 “首先要弄清楚姚桐生前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遇到哪些事,还要查他周边亲朋,有没有仇家,再根据蛛丝马迹,找出真凶。” “云舒只有三日,如今已过去了一日,恐怕她等不了太久。”独孤钰说。 棠岐点点头,“我最担心的就是时间不足,可我也只能想到这些。” 他看着面前两人,继续说,“能一剑刺入颅顶,还不被人发现,凶手应该是一名武林高手,从伤口看,凶器细长,呈三角形状,不如查查哪位武林高手,使用这样的武器。” “姚桐一介文书,能派出武林高手杀他,那他手里一定有某个大人物的把柄。”独孤钰好奇地说。 “大人物?他家里或许有证据,不如我们去他家里搜查一遍?”棠岐建议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临终遗言 大牢里, “开饭了!” 一个狱卒死气沉沉地走来,一手提灯,一手拎木桶,桶里放着一个长柄木勺。 另一人负责拎起木勺,从桶里舀起一勺,倒进破碗里,再放入围栏里,扔在牢房地上,粗暴的动作,使碗里稀汤状的东西,撒出一些。 凡收到饭碗的在压犯人,全狼吞虎咽的喝下去,瞬间见底,没吃饱的人端着碗,恳求道:“差大爷,再给些吧。” “滚开!”打饭狱卒不耐烦地说,继续往前走,放饭。 直至发到云舒这间牢房,狱卒照旧扔出一碗,哪怕离的远,她也闻到碗里散发出的嗖味,借着灯光,看出这碗里盛的东西,黑乎乎,分辨不出是什么,但感觉像泔水,绝对不是正常食物。 “赶紧吃!” 狱卒停留在她牢房前,见她坐在远处不动,便命令说。 她抬眸看一眼那狱卒,站起来,走过去,低头看一眼那碗嗖东西,果真是泔水,却没有再凑近。 “不吃就拿来!”狱卒伸手抢夺那碗泔水。 她快速一踢,将碗踢远,挨近旁边的牢房围栏,算是护着了泔水。 狱卒哼哼两声,继续朝下个牢房放饭。 她赶回稻草处,坐下,没有再关注那碗东西。 那碗泔水静静停放在那里。 左边牢房的犯人眼尖,趴在间隔的围栏上,对她谄媚地说,“你要是不饿,我替你吃,我不嫌弃......” 说话的同时,一只手悄无声息,慢慢靠近泔水碗。 以他所在的位置,能轻而易举的够到。 “放下!” 云舒随手扔出一根稻草,精准打在那犯人伸过来,碰到碗的手背上。 她本想把这碗泔水,留给李珍和老方。 他们两人在这里待了几天,必然饿的发昏,为了活下去,或许会愿意吃。 可她与他们所在的牢房间隔一个过道,无法安然无恙的把碗递过去。 便抬眼看向他们,借着远处的微微灯火,望见李珍对于面前的嗖食,视而不见,更没有吃。 老方端起一碗,皱眉喝光,擦完嘴劝说道:“还是吃些吧,你已经两日不曾进食,这样下去,会挺不住的。” “不吃嗟来之食!”李珍说。 两人的对话,她听得真切,明知只要她开口,李珍定会听话地喝下去,可她却没有去劝说,毕竟还能再坚持几日,或许饿死之前就出去了。 这时,她瞥见那犯人又偷偷把手伸过来,默默端那只碗。 “你为什么想喝它?” 突如其来的询问,吓的犯人手一抖,碗差点脱手,掉在地上,便想赶紧抢过来,却又被云舒扔来的稻草击中手背,不得已只能再放回去。 “我想活下去。”他赔笑说,眼睛一直盯在那只碗上,不曾移开。 “然后呢?” “再过三日我就能离开这里,不能饿死。” “拿去吧。” 犯人高兴地端过泔水碗,狼吞虎咽喝下去,末了还舔一遍,确保碗里一滴不剩,再放回原处。 嘟囔道:“你们这些新来的,跟我刚进来时一模一样,不是嫌弃这,就是挑剔那,不肯吃喝,但牢里不需要有骨气的人,饿上三天,你就什么都吃了。”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熬过这三日,就能出去,我妻子和儿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再聚精会神看她,“我妻子比你貌美,比你温柔,当时想娶她的人,排队排到皇城外,不乏贵族世家,可她只愿意嫁给我......”昏暗灯光下,谈及妻子,他脸上显出了笑容。 老方喝完另一碗嗖汤,也听起他的絮叨,见他停顿下来,便问,“后来呢?” “成婚后,我们非常恩爱,我主外,她主内,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久,我们的嫡子就出生了就,那时,许多人向我示好,给我送来妾室,可我一概不收。唯愿有她一人,或许是我善事做的多,后来竟成了皇城首富......” “钱太多未必是好事!”此时,云舒插话道。 在这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必须三从四德的世界里,他拥有傲人的钱财,却只娶一人,坚守一人,光这一点,就让云舒对他刮目相看。 于是仔细端详他,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看不出样貌,谈吐不俗,条理清晰,说明他读过书,受过良好教育。 “姑娘所言不错......” “不许讲话!” 他打算继续讲自己的故事,不料狱卒已经发放完一圈饭,返回来,恰好听见说话声,便出言呵斥住。 于是他闭上嘴巴,不再言语,老老实实缩在牢房一角。 狱卒靠近这边,吓的他浑身颤抖,默默念着:“老天保佑......不要打我......我要活着出去......还有三天......” 待狱卒没有停留的离开,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气,逃过一劫。 灯火随着狱卒的脚步,愈来愈远,直到消失在尽头,整个大牢又陷入黑暗。 老方才靠近围栏,小声问,“然后呢?你怎么进来了?” 见那犯人不再回应,老方再压低声音说,“狱卒走远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犯人才放松下来,继续忆往事,“可惜好景不长,我们新婚才三年,一日我竟失手杀了人,被叛入狱十二年,秀娘年纪轻轻就为我四处奔走......秀娘是我妻子,哎!” “你入狱,她或许带着家产改嫁也说不定......”老方说。 “不许你污蔑秀娘!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绝不会改嫁,她说过会等我回去。”他打断老方的话。 “世事难料!”老方似乎不相信。 “就因为有她在,我才更要活着回去,不管狱卒如何拷打我,我都能挺过去,幸好再过三日,我就可以出去了,已经六年没见过秀娘。”忽而问云舒, “看着你年龄不大,心智却冷静成熟,似乎未及第的模样,敢问姑娘多大了?” “十四。”云舒回答说。 “真是好年纪,我儿应该也十四岁了,不知道她们过的怎么样.....” 老方叹一口气,“人活着真难啊!” “是啊,真难!我曾经也是皇城首富,就住在宁府附近,宁将军叛变不久,周边人家都遭了殃,包括我们家,不是坐牢就是消失不见,或许是风水不好......” 这话引起了云舒的注意,睁开双眼,瞧过去,“你熟悉宁府?” “未叛变前,倒是有过往来,宁夫人常带着小公子,照顾我家生意,后来宁府一夜烧成灰烬......可怜啊......” “你为何至今还记得宁夫人和小公子?”云舒又问。 “当然记忆深刻,宁夫人特别和善,小公子绝顶聪明,无论学什么,看一遍就会,我店里进了新物件,九节鞭,小公子只看伙计耍一遍,就能上手来玩,熟练使用,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在我印象中,似乎就没有他不会的。据说他太过无聊,还曾帮一个死刑犯策划越狱,竟然还成功了。我能成为首富,也多亏小公子多次提点......” “......”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略作停顿,又说,“那时,先皇听说小公子绝顶聪明,当着文武百官,当堂出题,先皇看了小公子的策论,连连称赞是状元之材。谁知当今皇帝才继位,宁将军就叛变,小公子也......真是天妒英才啊!” “除了聪明,宁小公子可有什么特征?” “我记得小公子喜欢新鲜事物,我铺子里新进一把三角形的长剑,是魏凌大师的杰作,叫长风剑,小公子拿来玩,不小心被割伤,可小公子一声不哭,为此留下好大一个疤。” “疤痕在何处?” “我想想......在......小腿上。” “后来可有再见过他?” “自然没有,那夜整个宁府烧成灰烬,怎么可能有人逃出来。可能是上天怜悯小公子,我看见有鬼魂从宁府跳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倒与小公子有几分相像......” “鬼长什么样?”她记起沐将军也曾提过,有鬼从宁府跑出来的事。 他沉默许久,“哦......方才看见你有些眼熟,现在想来,你与那鬼还有几分相似......” 她的长相不像森柔,也不像未见过面的父亲,若这人所说为真,那与她相似的人,会是谁呢? “我嫡子书文虽然不如小公子那样聪明,可孝顺懂事,秀娘......” “哎哟!好疼......” 他还在回忆妻子和儿子,突然大叫一声。 “你怎么了?”她赶忙问,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地上打滚,难受的说,“我肚子疼......好疼......像要裂开一样......疼死我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少管闲事 云舒靠近围栏说,“你靠过来,让我看看。” “疼......疼......疼死我了......” “你快靠过来!”她命令道。 可他只是喊疼,似乎听不进别人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秀娘......书文......我想你们......真想再见你们一面......我就要出去了......秀娘,等我......”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便没了声音。 整个大牢安静极了,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醒醒!” 云舒还在试图叫醒他,然而无济于事,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秀娘”“书文” 她在心里把两个名字默念一遍。 ...... 月黑风高夜,姚桐停尸的院子里,有三个人相对而站。 月光照在他们脸上,正是南宁知、独孤钰和棠岐三人。 他们相互摇头,显然一无所获。 “他家里没有翻找过的痕迹,不像藏了秘密。”棠岐失望的说。 “我们的方向错了,既然陷害云舒,也知道姚桐与云舒有摩擦,一定是云舒身边的人。”南宁知分析道。 “姚姬一口咬定云舒是杀人凶手,斩钉截铁的说亲眼所见,能说出具体时辰,云舒的样貌,可信度很高,从表面证据看,不像作假,那问题出在哪里呢?”棠岐陷入思考。 “衙役很快就醒了,我们回去再说。”独孤钰瞥见打晕的衙役在动,赶忙说。 于是三人趁着月色,悄悄离开了。 回到水云间,南宁知瞧见景容的房间漆黑一片,猜测他还没有办事回来。 自从景容为了五千两赖上云舒后,便一直在美食坊白吃白喝,更在水云间白住起来。 为了不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宁知特意为他单独整理出一间房。 然而他却只是偶尔回来,日常不知所踪,但大家相当有默契,南宁知不寻不问,他也不提不说。 “派人打听结果如何?”三人围坐在院中的桌旁,南宁知问独孤钰。 独孤钰回说,“我把能动用的人都用了,还派人打听持有三角状长剑的武林高手,至今还没有结果。” “我想去牢里看看云舒。”棠岐忽而说。 他说完,三人都沉默互看,想到一块去了。 ...... 大牢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云舒终于摸到那只舔干净的空碗,用镯息探寻。 并没有发现毒素,心里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以为自己的碗里被下了毒,那犯人贪吃才中毒身亡,她不愿意看到无辜的人因自己而死。 结果并非这样,显然放下心中的石头。 不过他的话倒很有帮助,她去过宁府废墟,也找邻居打听过,可是邻居全换了新主,没人记得宁府大火那晚发生的事。 这个陌生犯人却无意间,提供了有用消息。 宁府周边住户不是坐牢,就是消失,不会是偶然,一股阴谋之气,萦绕在她心间。 她猜测,或许是纵火人心虚,担心邻居看见了不该看的,才会采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处理掉他们。 这也表明那场火绝对不是意外,能在皇城脚下,公然纵火,打砸抢与宁府交好的几个府邸,手段如此猖狂,其背后势力不容小觑,甚至可能牵扯出皇族。 但真相如何,都与她无关。 在这个世界,无权无势,怎么与皇家人斗呢?她不会无缘无故去以卵击石,陷亲人朋友于危难。 况且她也无心探究宁府叛变一事,更无意翻案,只想找出宁府后人,给沐将军一个交代,替他完成心愿,也算帮了沐青。 再想到他曾见过有鬼抱着孩子出来,难道宁小公子还活着?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宁小公子小腿上,有长风剑留下的疤痕。 ...... 南宁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后来望着床顶沉思。 他又做梦了,还是那个梦:大火在周围燃烧,一个似乎是母亲的妇人,为一个男孩挡箭,跟男孩告别,在男孩临死之前,有一个人冲进火场,把男孩抱走了。 他觉得这个男孩眼熟,甚至一度怀疑就是自己。 索性坐起来,拿出一只烧剩一半的虎头鞋,聚精会神的看,这只鞋是他从宁府废墟找到,并带回来的。 而反复做的这个梦,也是从宁府废墟回来那日出现的。 其实他早就从杂乱的片段中分析,自己或许与宁府有关联。 他私下派亲信调查过,宁府的小公子叫宁知,而他只比宁小公子多个姓氏,未免太巧合了些。 若事实果真如此,他就是罪人之子,被发现就是死罪,接触过他的人,也会被安个窝藏犯人的罪名。 这样想着,他仔细收起虎头鞋,躺回床上,慢慢闭上眼睛。 ...... 寂静的大牢里,忽然有了嘈杂声,远处尽头闪出亮光。 不多时,有节奏的脚步声慢慢临近,又混合着许多强而有力,步伐统一的军鞋声。 脚步声和灯光愈发靠近,惊醒了牢房里的犯人,纷纷投以探究的目光。 云舒躺在稻草上,从听见嘈杂声那一刻,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起来凑热闹。 当脚步声越过众多牢房,停在她的围栏外,灯光骤然照亮狭小的牢房,她仍旧假寐,不予以回应。 “沈云舒,有人提审,出来!”一个狱卒不客气地说。 这时,她才缓缓睁开双眼,坐起来,抬眸看向狱卒身后那个人,那人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是他? “赶紧出来!”狱卒很不耐烦。 她站起身,眼睛盯向那个熟人,伸手指着旁边的牢房说,“我要进去看看。” “别废话,赶紧走!”狱卒认为在跟自己说话,想也没想就拒绝,还走进牢房里赶人。 “让她去!”那熟人却说。 “冷大人,这不合适吧?她是犯人,哪能进去看......”狱卒看着冷言的严肃的表情,说话声越说越小,最后在冷言带杀气的眼神下,乖乖打开旁边牢房。 她刚一进去,就直奔那犯人走去,蹲下,探鼻息,用镯息探脉搏。 经过一番探查,知道此人已断气,身体冰凉,心脏停止跳动,无一丝活人气息。 救不得了。 只要有心跳,哪怕微弱,她都能依靠太乙镯救活,而真正的死人是没办法的。 “他叫什么?”她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姜柏松。”狱卒又在冷言带杀气的眼神下,乖乖回答。 “走吧!” 她向外才走了几步,脚下突然踢到一个东西,不觉低头看去,原来是姜柏松喝泔水的那只空碗,便弯腰要去捡起。 谁知狱卒突然从她身后跳出,一把抢先捡走,抓在手里,还呵斥她,“赶紧走!” 她直起腰,偏头紧盯狱卒,眼里满是探究。 狱卒感到心事被看穿,恼羞成怒凑近,低声威胁道:“少管闲事!否则你会像他一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的秘密 她忽而握住狱卒手腕,用力收紧。 狱卒吃痛,下意识松开手,碗掉了下来。 她用另一只手快速接住,端在手里,厉声说:“让开!” 有冷言在,狱卒不敢贸然上去强抢,只能勉强侧身。 她先狱卒一步,向外走。 她知道冷言来,一定有事,所以才狐假虎威,借机查看姜柏松情况。 “师傅?” “沈小姐?” 李珍和老方大夫异口同声叫道。 他们经历过严刑拷打,其中痛苦深有体会。 忧心云舒再经历一遍。 云舒回头看去,他们正趴在围栏上,面露担忧。 “带我去!放开她!”李珍板着脸,嚷道。 “我没事。”她安慰说。 “师傅!”李珍语气里充满担忧。 “我会回来。”她没有转头的对狱卒说,“带路!” 狱卒锁上关押着姜柏松的牢房,赶忙追上去。 一路上,她没有只言片语,只默默跟在后面。 最后进入一间刑房,里面布满刑具。 刚一进去,就听见狱卒说,“冷大人尽管审问,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 “不许任何人靠近,否则你知道后果!”冷言威胁道。 狱卒点头哈腰道:“冷大人放心,一定办妥。” 再对里面背手而立的人,恭敬弯腰见礼,乖乖退了出去。 冷言一挥手,带来的兵士们便把刑房门关紧,守在外面,一只蚊子也不打算放进来。 一切就绪,云舒向那背手而立的人走去。 他一席紫袍,高大挺拔,肩宽腰细,双手叠于背后,浑身散发出尊贵的气质。 待她靠近,他才转过身来,眼神深邃又神秘,一言不发,只低下头,仔细去端详她。 她并不怯场,索性回瞪回去,也不声不吭。 “只有我能救你!” 她看见王爷动动嘴,耳中便传来富有磁性的嗓音。 “从何说起?”她明知故问起来。 然而他似乎看穿了她欲拖延的心思,却没有戳穿,仍面无表情的回说,“府尹要杀你,不准任何人探视,除了我,没人能救你!” 她垂眸,沉默了,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她也知道这个事实。 之所以明知故问,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独孤钰虽然贵为世子爷,名头响亮,可侯爷因身体原因,常年卧病在床,不再参与政治,如今才被她治好不久,人脉毕竟有限。 而且府尹与王家走的近,王家又害过侯爷,所以即便侯爷去找府尹,府尹也不会卖他的面子。 另外侯爷地位使然,大约会有暗处关系,但没有必要为了她而轻易显露。 再者,现在的她,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有必要动用侯爷这条线。 而独孤钰向来吃喝玩乐,狐朋狗友一堆,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在三教九流还有点分量,可涉及到政治利益,就显然为难到他了。 府尹大人敢下狠手杀她,一定收了相关方不少好处,除非有更大的利益诱惑,否则他不会收手,起码独孤钰给不了,就算给的了,府尹也不会收,甚至担心是陷阱。 棠岐只是一名小太医,在宫中没有地位,府尹不会变他的人情。 沐青更没有办法,沐将军不结党营私,也就没有结识能交换利益的大官。 景容和南宁知更不必说,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若非她,他们未必会长留皇城。 这些是她所分析得来的,就算他们有隐藏外援,但时间紧迫,也未必能救的了她。 而她自己关在牢里,对案情一无所知,也无从下手。 如今认识的人中,只有王爷有权利立即干预,而且见效快。 权衡之下,他是她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问,“什么条件?” “你的秘密!”他肯定的说,不容她拒绝。 她心里一惊,但依旧不露声色。 回想起那日在王府门前,遇见一个女子上门献黑青玉镯,外表成色接近于她的太乙镯,据说后来该女子在王府吓疯了,回家就要削发为尼,此后王府更成了女人禁地,无人再敢踏入半步。 当然,除了胆大睿智的她。 而王爷也喜欢送手镯,还有意无意的为人戴在左手上。 如今他又斩钉截铁要听秘密。 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跟随她从现代到古代的东西,有两样,一个是不能公诸于世的太乙镯,另一个就是云之泪,有着凤凰图案的项链,在现代时,项链上雕刻着双头升凤,而在这个世界醒来,竟然变成了单头升凤。 对于云之泪的变化,她一直心存怀疑,但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也就没去在意。 若他真能解惑这两样东西呢?要不要实话实说? 对她来说,这是一种豪赌,赌赢了,她知道真相,可能还多一个朋友,赌输了,不仅面临丢掉性命的风险,还会连累亲朋。 该如何呢? “时间到!你的决定!”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思考的脸上,可是她过于冷静,看不出破绽。 她打算另辟蹊径,先确定他与自己是不是同类,于是再次抬眸,说了句英文,“how are you?” 他没有回答,只是惊讶地端详她。 一向面无表情,冷酷到底的王爷,终于显出吃惊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难道他能听懂英文? 她接着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去观察他的神色。 听到这句话,他表情又变了,更加吃惊,甚至不敢置信。 对他是同类的猜测,更进了一步。 她认为,若对方也来自现代,那她承认是同类,也好过展示太乙镯,毕竟身份悬殊,懂得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 但她不能深说,只略点几句,若是现代人,这一刻,已经听懂了。 可万一对方不是现代人,她说出太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新词,也不好解释,更容易惹人怀疑,再给她安一个妖孽的名头,麻烦更加无穷。 所以她要做最后的试探,既然中英文用过了,这回就用个手势。 于是她两手在胸前,比出一个“心”,又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这回他的表情更精彩,嘴角竟然微微上扬,眼神炙热。 她与他四目相对,双双无言,仅靠眼神沟通,意会。 而门内的冷言只是留意周边,注意力并不在他们两人身上。 王爷忽而用力掐住她的右肩膀,收回几不可见的笑容,另一只手欲抓她左手腕。 她迅速做出反应,向后一退,藏起左手,右手便去反击,想要挣脱束缚。 两人你来我往,几招下来,王爷的手依旧按在她肩膀上,无论她如何反击,也没能挣脱。 此时,她又听见那富有磁性的嗓音。 “我可以先杀了那两个大夫!” 听到这句威胁的话,她有一瞬间犹豫。 只这一瞬间,王爷便抓住机会,握上她左手,提在面前,目光也聚集过去,透过衣袖,感到手镯的触感。 她心头一跳,忙做出反应,想要挣脱。 “这就是你的秘密!”他冷声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药石无用 沈府, 一个护卫向沈儒文禀报道:“老爷派人紧盯平安院,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们安排过去的人,都被拦了下来,还没有把沈云舒的事通知到三夫人。” “父亲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保护森柔?”他犹豫片刻说,“她女儿害死我母亲,就算父亲拦着,我也定要让她知道!” “继续派人去!明的不行,就用暗的。” “是,大公子。” ...... 刑房里, 云舒听到王爷的话,没有再挣脱,改变策略,慢慢抬起脸,温柔一笑,“是吗?” 他听着这温柔似水的声音,竟然有一瞬间晃神。 她便趁机夺回自己的手腕,挣脱开束缚。 “你究竟要干什么?”跳离了一段距离,她才恢复原样,冷漠的问。 不能确定王爷到底是不是现代人,但从他对中英文及比心的手势上,做出的反应来看,起码他听过。 “明日他们会来见你!” 正在她对他探究时,他说话了。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冷言打开刑房门,吩咐狱卒送她回去,便跟在王爷身后大步离开。 接着,步伐统一的脚步声愈走愈远。 直至声音消失,狱卒才走进来,还想去抢她手上的空碗。 她轻松避开,威胁说,“你杀犯人!不想我告诉王爷,就给我老实点!” 其实她已经用太乙镯检查过这只碗,果真附有剧毒,姜柏松也死于此毒,是狱卒故意谋杀。 狱卒本想继续上前,听了这话,脚步一顿,立马换上一另一副面孔,赔笑道:“沈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怕这脏碗脏了沈小姐的手,既然沈小姐喜欢,拿去就好。” “为什么杀他?”她问。 “我也是按上头吩咐办事,就算他今日不死,也还有明日,后日,他是绝对出不去的,有时知道的多,未必是好事......”狱卒点到即止,意思已很明显,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她本也不想知道的更深,姜柏松住在宁府附近,在宁将军叛变后,恰巧误杀入狱,又恰巧在临出狱前三天死亡,细细想来,或许全是人为。 可这些又与她无关,何必自寻烦恼。 便没再理会,走出刑房,向自己的牢房走去。 李珍看到狱卒卑躬屈膝,为云舒关好牢门,落锁,再赔笑离开,不禁问道,“师傅,你没事?” “没事。” 老方惊讶问,“沈小姐,你竟然没事?” “没事。”她又耐心回答一遍。 ...... 皇城中另一个府邸, 眯眯眼睡不着,疼的蜷缩成一团,在床上打滚,汗水打湿衣衫,紧贴在身上,嘴里不断叫喊,“母亲,我好疼,大夫来了没?” “马上来......”一个妇人满面忧心,又遣丫鬟去催促大夫。 一个丫鬟冒冒失失进来,“夫人,大夫来了。” “快请进来。”妇人急切地说,并站起来相迎。 大夫随后进了门,熟练的坐到床边,把脉,任凭眯眯眼翻滚不停,还是稳稳探脉。 过了许久,眯眯眼终于熬过疼痛期,舒展开身体,可以平躺了,转头问,“大夫,我到底什么病?这两日来,我疼痛的次数越来越多,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怎么能治好,你快说!” 大夫蹙眉,收回手,摇摇头,“从脉象上看,公子身体健康,无疾病,若夫人和公子不信,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就要走。 “皇城里,谁人不知您医术高超,您都治不了,还能有谁可以?要不您再仔细瞧瞧,或许能找到办法呢。”妇人焦急的说。 “回春堂的李珍才是皇城人人称赞的好大夫,不如找李大夫试试。”大夫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回春堂这几日一直歇业,听说犯了事,被抓紧大牢了,上哪里去请李大夫。” “贵公子的病耽搁不得,老朽告退。”大夫更加不愿停留,拿过身旁丫鬟手中的诊金,转身就走。 “你们善仁堂的大夫,不是为名就是为利,眼看治不好我儿,跑的比兔子都快,呸!什么皇城有名的大夫!庸医!”妇人焦急的破口而出。 “唯女子难养也!哼!”大夫拂袖而去。 妇人更加生气,快速追上去,抢回诊金,怒声说,“没治好病,还想收钱,没门!我一分钱也不给!赶紧走!庸医!” ...... 她随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文老爷。 文老爷听完,也批评几句“庸医”,再立刻派人去了解李珍入狱的罪名。 并安慰她,“我试试看,能不能把李大夫捞出来,这样就能为曲德诊病。” “皇城有名的大夫,我都请过,包括名气很大的善仁堂,可他们都说无病,可曲德疼的厉害,百姓盛传回春堂的大夫医术水准高,可正巧被关在牢里,如今只能靠李大夫了。”妇人颓唐的说。 ...... 眯眯眼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想起那日的事: 云舒弯腰凑近他耳边,轻声说,“这叫三日睡,意思是你只能活三日,三日内没有解药,你会死的悄无声息,因为死状如同睡着,不会有人发现。天底下,只有我能解。若想通了,找十安磕头认错。” “少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他挥手要去打她,恶狠狠地说。 她轻松偏头避开,从容地说,“记住,你只有三日,现在应该能感觉到腹痛。” 想到这里,他怒从中来,自床上跳下来。 怒气冲冲大喊,“来人!跟我出去!” 这时,妇人与老爷刚商量完,正走进来,听说他半夜不睡觉要带人出门,硬生生拦下,可他一把推开母亲,死活就要出去,还嚷嚷,“我必须出去解决!谁也别想拦我!” “来人!看住公子!”妇人好言相劝不成,便强势吩咐下人,把他锁在房里,封上窗户,禁止他踏出房门半步。 不顾他在房里大呼小叫,妇人径直走了。 眼看没人理他,他只得返回床上躺着,望着床顶,咬牙切齿说,“沈十安,沈云舒,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明天出去的!必要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同的心思 王府, 王爷回到王府,钻进书房,打开墙上暗格,取出三个画卷。 暗格里只剩下一本泛黄的古书。 他打开每一个画卷,一张是凄凉的背影,赋诗一首,另两张是两首诗句。他仔细翻看,认真揣摩。 冷言犹豫再三,“爷,你十分珍惜这些作品,常常取来看,不如把画师和书法大师找来,你喜欢什么,让他作就是,何必一直看这些旧作呢。” 王爷认真把画卷起,小心放进暗格,“可查出这些字画出自谁人之手?” “回爷,那个神偷刚找到,冷誉还在盘问。” “我要立刻知道结果!” 这时,冷誉喜气洋洋的敲门,“爷,问出来了。” “进来!” 冷誉推门进来,关好书房门,走近了才禀报说,“神偷招了,这些字画都是从沈府偷出来的,他说,沈府有个如意阁,只有一主两仆,三人经常出去办事,院里没人,想起咱们王府喜好收集字画,便偷来卖给我们,后来如意阁没有新作,便离开皇城,去了别的地方,近日刚一回皇城,就让我们给抓住了。” 王爷忽而抬眼看冷誉,“如意阁?” “是,正是沈云舒的院子。” “都出去吧!” 待冷言冷誉退出去,他嘴角又微微上扬,轻轻念着,“沈云舒......” ...... 这一夜,皇城几家人都没有睡好,甚至彻夜点灯。 沐将军和沐夫人忧心青儿彻夜不归,派斯年去寻找,夫妇俩便从担忧女儿,变成担忧一对儿女了。 又听沐青说云舒入狱,三日后处斩的事,忧心忡忡,沐将军还为此,白日里四处奔走,可从前认识的同僚,不是职位低帮不上忙,就是找借口搪塞回绝。 所以只能放手让儿女去解决,他们点着灯,坐在家里熬夜等。 “找过侯爷没有?”沐夫人问。 “都这时候了,哪还顾得了别的,当然找过了,可侯爷多年不参与政事,要找人也需要时间,可舒儿只有三日,怕来不急。”沐将军叹气说。 “要不找云相爷吧?” 沐将军又叹气,“我当然知道,也去找过,可相爷带着公子出城办事,还未归来。” 沐夫人又说,“去找瑾王帮忙呢?舒儿是沈将军的女儿,也曾是老王爷部下,虽然多年不联系,可看在老王爷面子上,瑾王总会帮一把吧。” “瑾王与老王爷不同,自从继承了老王爷爵位,从不与我等这些老部下联络。他冷酷无情,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仗着手握军权,杀人如麻,在皇城横行霸道,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老王爷建立起的威望,都快让他给败光了。我不会与这种人为伍,更不会去找他!”沐将军数落完,愈发愤怒,“老王爷在天有灵,就该管管瑾王!” “可我们能信任的就这几家,云相爷不在,侯爷还需要时间,瑾王又找不得,舒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森柔可怎么活呀。” 提到这,沐将军接话问,“沈家是不是还不知道消息?否则怎么也没个人为舒儿说句话。” ...... 侯府, 独孤钰与父母坐在厅里,探讨找哪个人帮助合适。 “父亲,如果我们不救云舒,她就没活路了。”独孤钰说。 “你不相信她的本事?”侯爷淡定地说。 “她再有本事,也只是个官家小姐,没法与权利斗,沈将军远在边关,无法赶回来替她主持公道,沈夫人虽有功夫在身,可根本无法左右府尹,就算沈夫人告成了御状,可那时云舒已经人头落地了。” 侯爷精明的说,“钰儿,有些关系不能随便用,只要动用了,就成为了废子。” 见独孤钰沉默,又说,“下午沐将军来找过我,恳请我出手相帮,我答应会托关系办,却需要时间,能让沐将军出言相求,证明云舒已经收复了沐家。” “你需要问问她,她可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独孤钰说:“父亲,性命关天,何必计较这些。” “她却会计较,我虽只见过她一次,却也知道她心有沟壑,她曾救过我性命,就算我动用关系帮助她,也值得!但我能做的,只是延后再审,至于是否能翻案,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父亲!”独孤钰不认同把这事当作交易。 侯爷了解儿子脾性,若自己不帮忙,儿子也会孤身行动,便笑着安抚道:“这样,明日你去找她,只要她愿意,我会想办法把案子押后,给她时间查找真相。” “旁人都说父亲精明,钰儿知道,就因为父亲这份精明,侯府才会安然无恙至今,可我欣赏云舒,愿意真心对她,所以不希望父亲把精明用在她身上。”独孤钰一脸严肃。 “若你想娶她,待她脱离罪名,我立刻修书给沈鹤,敲定你们的婚事,如何?”侯爷笑容依旧,从容依旧。 “我想娶,她也未必愿意嫁。” “她毕竟是女子,早晚要嫁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一事,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父亲,你是要帮她了?”独孤钰又有了希望。 “救儿媳就另当别论了。” ...... 沈府, 森柔在房内徘徊不安。 待小月跑回来,才忙迎上去问,“怎么样?” “出不去,老爷派人把平安院保护起来,谁也不让进出,无法打探小姐的状况。”小月也很焦急。 她真心不希望小姐出事,有小姐在,没人敢欺负她们,府里的下人见到她们,全绕道走,就算有了口角,只要搬出小姐大名来,便都偃旗息鼓,她能够在府里狐假虎威,得益于小姐的震慑。 所以她更盼望小姐健康平安。 万一小姐有意外,她可又要被府里人欺负了。 她一万个不愿意回到那个任人宰割的时候。 “舒儿被带走一日了,也没个消息,我心里始终不踏实。”森柔踱步走来走去,“不行,我现在就去衙门,看谁敢扣留我女儿!” 她拿起床头挂的长剑就往外走。 小月苦口婆心拦下,“夫人,已经半夜了,这会去衙门,也不会有人回应,不如明早天亮再去。” 见夫人听进去了,又说,“小姐跟官差走时,景公子,沐公子和沐小姐都在,他们会照顾小姐,小姐不会有事的,夫人安心休息。” 森柔想想,认为小月说的也有道理,但心依旧悬着,无法落地。 ...... 一夜就这么度过了。 文府, 天大亮,文夫人才吩咐下人,把文曲德放出来。 可他一出来,就叫来一帮下人,怒气冲冲地冲出文府,坐上马车,朝沈府奔去。 与此同时,沈府平安院里,森柔在院里徘徊。 沈十安也焦急地问,“母亲,阿姐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有事?要不我去衙门问问?” “不,我亲自去府衙。”森柔粗声说,“你在家等着。” “母亲,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正在这时,小月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差点冲撞到森柔身上,“夫人,沈府外有人找公子,还带了一大帮人,气势汹汹,一年就是来惹事的,我看到他们已经冲这边来了,马上就会到,要不要让公子避一避?” 第一百五十章 三日之约 沈府, “大公子,我已经派人把文家公子带进府里,老爷的人不好阻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平安院。”一个下人恭敬地向沈儒文回禀。 沈儒文冷笑一下,自大地说,“有好戏看了,森柔知道女儿要人头落地了,会不会去府衙大闹?到时再给她定个扰乱官府之罪,至于沈十安,没了森柔和沈云舒的庇护,我看他能活多久!” “公子说的是!”下人吹捧说,“公子好计谋!” 沈儒文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狠毒嘴脸。 ...... 平安院, 森柔和沈十安面面相觑。 “沈十安,给我出来!” 还没等森柔向十安问明情况,就有人冲进平安院,嚣张的大喊道。 沈十安一看来人,原来是文曲德,心里下意识一缩。 “沈十安、沈云舒,给我滚出来!”眯眯眼站在人前,大声叫道。 “你们竟然来我沈家闹事,当我沈家没人不成!”森柔挡在儿子身前,正对眯眯眼说。 “躲在母亲身后,真是胆小如鼠!”眯眯眼不屑地说。 沈十安记起云舒鼓励自己的话,便鼓足勇气,从森柔身后走出,握着拳头走到眯眯眼面前。 “我在这里,你要做什么?” 眯眯眼凑近他耳朵说,“男人的事,我们男人解决,不想牵扯进母亲,就跟我出去!弱鸡,就问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我不会再让你们欺负!”沈十安低声回说,尽量不让母亲听见。 “好!”眯眯眼便带着人退出平安院,在外面等候。 沈十安回到森柔身旁,对她说,“母亲,我是男子汉,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森柔担心,正想反对,沈十安却转身走了。 小月得了夫人指示,便轻轻跟踪在后面。 沈十安当然不知道有人跟着,只是骄傲地跟眯眯眼出了沈府。 又走过长长的街道,进入一个寂静的死胡同。 小月确定好位置,自知打不过,便赶忙往回跑,回去向森柔汇报。 眯眯眼带来的下人堵住胡同口,而沈十安和眯眯眼则站在里面。 “你要做什么?”沈十安不安地问。 “还记得那日,你们姐弟怎么欺负我们的吗?今日我来找你算账了!”眯眯眼恶狠狠的说。 沈十安又回忆起云舒说过的话: 在街上遇见文曲德的那日,云舒护在他身前,对他说,“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还是那日,云舒在打那些人之前,教导他,“记住姐姐的话,有人打你,你必须还手,若人多,逮住一个领头的,用劲打!你不打过,还有姐姐替你打!” 此时,这些话就是沈十安的勇气,“我不怕你们!” 他决定逮住文曲德,用景大哥教的招式,使劲打。 所以他准备报仇,用力这个霸凌过他的人。 于是怒瞪着眯眯眼,一步一步靠近。 眯眯眼强装镇定,吩咐下人,“你们离远点,守住胡同口,背过身去,捂住耳朵,不准转过身偷看,谁看我挖谁眼睛!” 下人们乖乖照做。 沈十安豁出去了,在眯眯眼交代完,转回脸时,对着他眼睛,一拳打出去。 他吃痛,捂住眼睛赖叽,“你们沈家人是不是都有毛病?怎么都打我眼睛,还可着一只打,不是人,太不是人了!这让我怎么见人?” “我管你怎么见人!”沈十安举拳又要打去。 可眯眯眼却“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动作之快,连沈十安也一脸蒙圈,举着拳头,不知所措, ...... 沈十安离开沈府后,南宁知便偷偷跳进如意阁,找到子婳和子依,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平安院。 丫鬟不知道云舒遇险,习惯于留在如意阁等待。 但听到南宁知说云舒被关入大牢,等待处斩时,一向稳重的子依也急了。 “南公子,要怎样救我家小姐?我做什么都行。” 子婳附和说,“还有我,只要能救小姐,我愿豁出性命。” “还没到以命换命的地步,我刚从衙门出来,府尹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云舒,我便先赶来,把消息告知夫人,望夫人心里有数。”南宁知对丫鬟点头,再对森柔说。 “我去衙门讨说法,再不行,就去告御状,拦囚车,劫狱,总之,我不能看着舒儿送死。”森柔并不去思考云舒到底有没有杀人,只是一心不让女儿死。 “夫人稍安勿躁,我们正在想办法,若办法都行不通,再去劫狱也不迟。” “我要去!” 南宁知劝慰说,“夫人,人多目标大,不好办事。你放心,云舒救过我,是我的恩人,我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所以我会用心救她出来。” 子婳和子依也想去,他也拒绝了,“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们在沈府等着便是。” 把消息告知完,也安抚一通,才告辞离开。 他刚走出院子,小月忽然窜出来,匆忙行礼,急切地说,“小姐曾说过,若她不在,有事就找南公子。现下正好有一事想请南公子帮忙,公子被一群人带出沈府,小月担心公子吃亏,肯请南公子帮忙带公子回来。我还没有把这事告诉夫人,小姐的事已经让夫人很焦急了,不想因公子的事,再让夫人起急。” “我会带你家公子回来,暂时先不必告诉沈夫人。”他转身大步走了。 ...... 眯眯眼边磕头边认错,“是我不对,不该在书院带人欺负你,更不该常常欺负你,请你原谅我,放过我这一次......” 沈十安还没反应过来,根本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来找茬打架吗?怎么弄这一出? 见沈十安一声不吭,他更加惊慌,继续磕头认错,“求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在书院,谁敢欺负你,我就欺负谁。” 还没得到回应,他又对天举起三根指头,“我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为难沈十安,要是做不到,就......就让我......没钱吃饭,没衣服穿,没有书读......没有......” 他绞尽脑汁在想誓言。 沈十安终于明白了,骄傲道:“你书白读了,哪有人这样说誓言,句不成句。” “你说的对,确实白读,还浪费时间。我本不喜读书,奈何父亲非把我弄进书院,反正我就是进去混日子的,又不需要考状元,以后父亲会给我捐个官来当当。” 沈十安又说,“记住你说的话,再敢欺负我,我一定加倍奉还!我打不过你,还有我阿姐能收拾你!” “对,对,你阿姐太可怕了。十安兄,我既然磕头认错了,是不是可以把解药给我了?”他可怜巴巴的说。 “阿姐被官府带走了,她走的急,也没给我留下解药。” “什么?”他不敢置信的站起来,“没有解药?那你不早说!” 他转过身,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什么,又转回来,“我调查过,你姐叫沈云舒,可我听说,有个叫沈云舒的,被定了杀人罪,三日后处斩,也就是后天,该不会就是这个沈云舒吧?” “处斩?不可能!阿姐怎么可能杀人。就算杀人,杀的也是该杀之人。”沈十安就要往外跑,想去衙门问个清楚。 “你太崇拜她了吧,她不会给你下蛊了吧?”眯眯眼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崇拜一个未及第的小女子,其实他忘记了,自己也非常惧怕她。 那日当场敢嘴硬,拒不磕头道歉,但回到家,才感觉到后怕,除了身上的痛一次比一次猛烈,夜晚更是连做噩梦,梦里全是她暴打自己和狐朋的片段。 甚至还梦见她闯进房里痛揍自己。 真是噩梦,真是可怕! 这也是他首次体会到被霸凌的感觉。 后劲真大。 ...... 这时,南宁知出现在胡同口。 见沈十安被堵在里面,担心十安有危险,更担心他被欺负,便随手抄起一旁的木棍,向胡同口的那些人打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肯定有猫腻 那些下人没功夫在身,禁不住打。 南宁知一棍一个,连十分之一力气都没用到,瞬间就撂倒一片。 眯眯眼顶着一只乌眼青,傻眼了,“这都怎么回事?我着谁惹谁了,怎么上来就打啊?” 南宁知瞥见沈十安完好无损,便一面玩转木棍,一面往里走。 临近眯眯眼时,提起木棍,指着眯眯眼的青眼,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我......我我......没......没做什么,什么......也没做。”眯眯眼惊恐的有些口吃,他不清楚这是从哪蹦出来的狠人。 而且也疑惑,他一向欺软怕硬,不可能傻到去招惹这样厉害的家伙。 “南大哥。”沈十安迎上,站在他身边,“阿姐有危险,被判入狱,三日后处斩,快救救她。” “我知道,我会救她出来,你放心。”南宁知看着沈十安说,又瞥一眼眯眯眼。 “带我一个,我也想出力。”沈十安很自然的拿过他手里的木棍,提在自己手里。 “别忘了,沈夫人也很担心,你应该回去陪她。” “可我不放心阿姐,她是女子,怎么能坐牢。” “......” 两人肩并肩,争论的同时,一齐向胡同外走。 不一会儿,就听不见声音,也见不到人影了。 眯眯眼这才想起,被那“家伙”打倒在地上,疼的“哎哟”的下人,愤愤走过去,抬脚一顿输出,“真没用!躺着装死呢,再不起来,我就让你们真死!” 他正在踹下人时,忽然看见面前的地上有两只脚,便顺着脚往上看,终于看到了脸。 这一看不要紧,立马惊叫出声,“啊!” “怎么又回来了?我什么也没做。”他看着南宁知,满脸无奈,又脱口否认,“我眼睛是他打的,真的什么也没做,不信你去问沈十安。” “你欺软怕硬,经常带人上街招摇惹事,皇城大大小小的赌坊,食肆,青楼都去逛过吧?”南宁知一脸和气,微笑地说。 眯眯眼想也没想就点头,“完全正确,我的确全去过,如数家珍,皇城哪里新开食肆,新开赌坊,全在我脑袋里记着,如果你想去玩,我随时带你......” 他说起恭维话,滔滔不绝。 “给你个机会,去查府衙文书姚桐,死前七日内,到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被谁殴打过?我今日就要结果,办好,有解药。”南宁知依旧和气的说。 “沈云舒说三日内没解药,我会死,今天就是第三日,你一定要给我,很多大夫为我看过病,都说我健康得很,可我一天要疼好几次,疼的我实在忍受不住,今日不给我解药,我会死的。”眯眯眼是惜命的,没娶妻娶妾,没享受够,才不愿去死,所以听到“解药”二字,立马来了精神。 “所以别耽误功夫,马上去办,是活是死,全看你办事速度。” 眯眯眼片刻不耽误,用百米冲刺速度,迅速跑开了。 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真有解药?”沈十安狐疑地问道。 南宁知挑挑眉,微笑,摇头,“现在没有。” “什么时候有?” “见到云舒,自然会有。” “能见到吗?” “还不确定。” “万一见不到我阿姐,文曲德办完事回来,来向我们要解药怎么办?”沈十安继续问。 南宁知却已经转身往街道上走,“他的小命攥在我们手里,打又打不过我,命还没我长,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怪不得沐家姐姐说你是狐狸,真够精明的。”沈十安心里嘀咕:幸好我阿姐能治住你,还是我阿姐最厉害,无人能及。 ...... 南宁知好言相劝,沈十安才同意回到平安院,陪伴森柔。 他则去往府衙大牢,可是狱卒又将他拦在牢外,仍旧不允许探视。 他只得又离开了,另想办法。 与此同时,刑部官员从一堆死刑复核的公文中,翻出一份,交到刑部尚书的公案上。 “文尚书,这就是府尹判决沈云舒死刑的公文。” 文尚书翻开,浏览一遍,大致了解情况,便放下,对属下说,“这个死刑判决太过仓促,有诸多矛盾。” 指着一处,“证人姚姬与死者乃一母同胞,亲眼看见胞弟被害,为何不立即报官,却要拖到第二日晌午?还说犯人曾言语恐吓她,既然能恐吓,为何不杀她,却去杀死者?” 又指着另一处,“死者死亡当日,只有沈家一个门房作证,说看见犯人出去,可这里并没有犯人身边人的口供,更没有犯人的认罪书。虽有李珍和方仁德的证供,可二人住在回春堂,如何与犯人取得联系?死者死在屋内,犯人作案时,他们二人守在门外把风,姚姬又如何看见的?” “这个案件有诸多疑点,为何判决的如此仓促?” 文尚书是文曲德的父亲,本想私下带出李珍,为儿子看诊后再送回大牢。 然而事情有变,让他改变了计划,原因之一,狱卒有府尹命令,不敢让他带人出来,二来李珍说没洗脱罪名前,拒绝看诊。 李珍等的了,但儿子的病等不得。 所以打算拖延定罪,使李珍能够有几日的自由身,便能为儿子看诊了。 若真能救儿子,再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于是让亲信调查了李珍的案件,发现牵扯进了沈云舒的杀人案,被府尹定罪为从犯。 想救李珍,便要先解决杀人案。 所以他又再去了解这宗杀人案,知道只涉及到沈家和府尹,死者是普通文书,没有任何背景。 现在特意让官员找出卷宗,只浏览一遍,就已看出许多问题,表明判决太敷衍。 从多年审案的经验看,这个案子肯定有猫腻。 但事不关已,并不打算深挖和参与,只不过想放缓判决速度。 “大人,有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手段残忍,有证人证言摆在面前,也死不认罪,还矢口抵赖,甚至胡乱攀咬,所以也不能完全采用犯人口供,这个案子牵扯到官家小姐,苦主日日在府衙门口哭诉,惹的百姓议论纷纷,怀疑官府官官相护,致使办案拖延。”官员似乎在劝说,让文尚书不要插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主子有请 官员见文尚书没反对,便再道:“拖的时间越长,对官府和沈家越不利,皇城乃天子脚下,御史太闲,就喜欢拿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搞弹劾,到时府衙和刑部都有麻烦。况且沈云舒的父亲,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沈鹤,若不尽早处理,或许沈鹤会为了她在边关惹出事端。另外,沈家先后死了七个人,沈尚书胞弟沈凌怀,两位小姐,两位夫人,一位公子,还有沈凌怀的继室王家小姐王巧颜,他们的死或多或少与沈云舒有关。所以府尹尽早下判决,给沈尚书一个交代,还百姓一份安宁。” 文尚书看定他,透过他心虚的脸庞,看穿了一切,“你倒是对这案子清楚的很,收了不少好处吧?” “属下不敢。”他低下头,忙否认。 “钱是好,也要看值不值得,有些钱,收了能要命。”这是文尚书的警告,至于听不听,就看官员自己的了。 眼见他又要狡辩,文尚书不相信也不想听,便换了话题,“为何不提早交给我?” “复核公文繁多,没及时上交,是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官员立马认错,深怕威胁到自己的官位,态度也变得良好。 “死刑延后,发回重新审理。” 官员先应下,再试图归劝,并讲清厉害关系,“大人为何对这个案子如此感兴趣?大人可知,沈尚书是二皇子妃的父亲,此事牵扯到沈家,沈尚书没有提出异议,大人却贸然插手,恐怕会惹二皇子不快,还望大人三思。” “本官一向对事不对人,此案有诸多疑点,如果草草处决,事后沈鹤回来,向陛下请求重查案宗,我们如何自圆其说?沈鹤拿军功请求陛下彻查,陛下也不得不同意,到那时,陛下发现疑点,由你去解释吗?”文尚书再次看向官员。 “属下不敢。” “府尹抓人判决,事后查出问题,却要我们刑部承担复核不严之罪,我身为刑部尚书,自然要为刑部负责,为陛下尽忠。” 说的如此大义,官员也无话可劝,只低头不语。 文尚书再说,“死刑延后,发回重审。” ...... 南宁知走在府衙到姚桐住所的路上,希望发现线索。 这时,眯眯眼出现了,拿出一叠纸,交到他手上,“事办妥了,这就是姚桐死前七日内的行踪,事无巨细,全记在了上面。” 又把手摊开,伸到他面前,“解药。” 南宁知瞧了眼厚厚的一叠纸,又看向眯眯眼说,“万一这些是你为了骗取解药,伪造出来的,我岂不是很吃亏,所以我总要确认真实,才能把解药给你。” “这是提前说好的,一手办完事,一手交解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耍赖?”眯眯眼急了,这可关系到性命,一刻耽误不得。 他推开眯眯眼摊在面前的手,和气的说,“今日还没过完,时间够用,要不这样,你先回家等着,我看完,确认真实,再通知你来取解药。” “不行!立刻给我!”眯眯眼怕死的要命。 见眯眯眼对解药很执着,劝说不管用,他便换一种方法,以退为进,“那还你,我不要了。” 还把厚厚的纸拍回眯眯眼手上,“交易作废,我现在不欠你解药了。” 说完,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见没了商量的余地,解药也成了泡影,眯眯眼更加慌乱,焦急的追上去,以身阻挡在面前,几乎恳求的把纸硬塞给他,“沈云舒在坐牢,你不收下这些,我只能等死了,就按你说的,我等,我回家等还不行吗。” 他还在退却,“交易作废了。” “我不听,没作废。”眯眯眼撒腿跑了,边跑边回头喊,“我等你,一定要来找我。” 他勾起一侧唇角,结果跟预想的毫无出入。 便带着调查记录,赶回水云间,仔细翻看。 “凶手果然另有其人。” 看完之后,陷入沉思。 突然,他发觉有人悄无声息的闯入。 回头一看,那人一脸杀气,身体周正,一看便知是个精兵。 精兵说,“主子有请!” ...... 景容躲在暗处,慵懒地观察沈府的一举一动,感到百无聊赖,折下一根树枝,玩起树干上的蚂蚁,监视与玩蚂蚁,两不耽误,不亦乐乎。 忽然,玩蚂蚁的手一顿,耳朵一动,把树枝当武器,快速向侧面飞出,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在树上时,多了个人,他单手掐住一个精兵的咽喉,漫不经心的说,“我正无聊呢,你就出现了,不早不晚,刚刚好,既然送上门来,便别走了,留下陪我。” 精兵咽喉被压制,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只得艰难的断断续续说,“主......子......有......请......” 景容的手慢慢收紧,轻松慵懒地说,“你主子缺心眼缺,但好歹有,你简直就是死心眼。他把你送上门,再让我把自己送上门给他,他想的美,我屠人景很有底线,岂能任人摆布,说不去就不去......” 忽然间,他发觉身后有人,话音立马顿住,眼神变得犀利。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上,能无声无息出现他身后的高手,不会超过三个,而这个人却能做到,说明他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在绝对实力面前,打又打不过,骂又没有用,还是先保命要紧。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靠的不是莽劲,而是审时度势的才智。 该服软时绝不硬刚,总会有机会逃脱的。 只在一个呼吸间,他变作了决定,面容恢复如常,唯有话风转了三百六十度,“摆布一次也是可以的。” 他照例面不改色,心不跳,身体却不甘心,不服气,用力掐紧精兵喉咙,看对方窒息到脸色发紫,即将断气,才松开,“我很乐意见你主子。” 自然而然的回转身,“这位狗主子,亲自来了?” “能屈能伸,是个人才,怪不得你屠人景,能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那个人冷酷地说。 “过奖,劳狗主子亲自大驾,实在过意不去,抓紧点,我的时间宝贵,不要浪费。”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朵白莲 独孤钰和棠岐又来到姚桐的住所,翻查尸体。 棠岐再次检查完,卷着工具,把布包收回怀里,认真说,“没有再发现其他线索,你那有收获吗?” “有点,但不多,我的人查到,姚桐生前欠下许多赌债,被赌坊的人多次殴打过,因姚姬在善仁堂与云舒发生过口角,姚桐以此为借口,上门勒索过银钱。本想再用这招勒索李珍,却遭到抵抗和拒绝,正巧被云舒遇见,把他揍了。后来在一个酒馆外,他又与人产生摩擦,再被暴揍一顿。死亡当晚,他一直待在家中,没有外出过。”独孤钰说。 他说话的同时,棠岐再次仔细检查这间房,“房内没有打斗的痕迹,门锁损坏,窗户完好,茶杯碎在地上,表明那晚他正在桌边喝茶,凶手破门而入,一番殴打之后,再一剑刺入颅顶,致其死亡。姚姬说看到云舒杀完人跑出来,但那么黑,姚姬未必能看清凶手模样,说不定只看个背影,就认定是云舒,若推测成立,凶手或许是个女子,与云舒背影相似。” 这时,独孤钰忽然警惕的问,“谁在外面?” 外面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不同。 棠岐瞪大眼睛看向他,似乎在询问什么事,他没有感觉到异常,却也一同小心起来,站在原地不动,保持警惕,竖耳倾听。 “主子有请!” 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飘来。 从声音判断出,此人武功不俗。 两人面面相觑。 一个勉强能自保,另一个除了会逃跑,毫无还手之力。 ...... 沐青躲在暗处,跟着姚姬,一路从府衙到她家,再守在门外,啃几口干粮,喝几口水,再把水壶别回腰间,计划做长期跟踪准备。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认为此人鬼鬼祟祟,定不是好人。 在看见影子时,二话不说,直接拔剑相向。 自从认识了云舒,她也喜欢用“先下手为强”这一招了。 对方抬剑一挡。 两人四目相对。 她看清对方,“怎么是你?” 原来认识,便收回剑,插入剑鞘。 男子一脸严肃,身板周正。 她又不解的问:“你到这里做什么?” “主子有请!”男子严肃的说。 ...... 大牢里, 狱卒打开牢房门,对里面端坐在稻草上的云舒说,“提审!走吧,沈小姐。” 只听声音,就知道这个狱卒是谁,上次见到王爷,他卑躬屈膝,极尽谄媚。 虽然因姜柏松中毒死亡一事,他警惕云舒,但出于惧怕王爷,也耐着性子,学会对她好好说话了。 她捡起那只擦有毒素的证据碗,站起身来,经过狱卒身边时,随手一扔,“喜欢就拿去。” 他忙接住,赔笑道:“沈小姐是个聪明人。” 锁上牢房,快速追上她,尽责的将她再次带进那间刑房,弯腰恭敬地退出去。 “我会带你出去。” 刑房里,只剩下两人相对时,王爷面无表情地说。 他原本俊朗的皮囊,冷酷的面庞,冰冷的眼神,这次倒有了巨大变化。 眼神深邃且神秘,充满故事性。 这莫名其妙的转变,只展示在她面前,若是放在其他花痴姑娘身上,估计早就心花怒放,百依百顺了,但她正相反,更加狐疑和警惕。 而且她本就是个冷静的人,自从那次在河边,误会沐夫人伤害母亲,差点伤到沐斯年,事件之后,她知过必改,愈发冷静,对于亲朋以外的人,可以说是冷漠。 所以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刑房里鸦雀无声,冷言依旧守在门口,站如松。 王爷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既然如此,云舒便也定睛看去,仔细端详起来。 几次相见,他始终一身紫袍,一度让人怀疑,他常年只穿一件衣袍,永不换洗。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大权,耀国唯一现存的王爷,皇上也要忌惮三分。 身份如此贵重,不可能常年不换衣服,还没嗖味。 相反,只要他出现,总能闻到淡淡的莲花香,沁人心脾。 或许他拥有许多同款式的紫袍,款式一样,花纹一样,就连腰带和腰间玉佩也一模一样。 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这时,他袖口绣着的白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一个大男人,也喜欢白莲吗? 因为她自小就喜爱莲花,尤其是白莲,为此,爸爸特意买回一只花瓶,插上一朵白莲,三日一换新。 爸爸工作很忙,却还硬挤时间,熬夜练习针线活,只为在她袖口绣上一朵漂亮的白莲。 每当看见她舒展的笑容,爸爸便心满意足。 长大后,她才知道,爸爸对她缺少母爱这件事,一直深感愧疚,所以极力弥补,又当爹又当妈,毫无怨言,但凡她想要的,哪怕只是随口一句,爸爸都记在心中,慢慢去为她实现。 自从爸爸去世,她的袖口就再也不见白莲。 但每当见到,她都会不觉想起那个疼爱她的好爸爸。 “有我在。” 突如其来的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才发现,自己在出神,眼前一片模糊。 轻眨下眼睛,流出一滴滚烫的泪水。 原来她内心一直思念爸爸。 “子欲养而亲不在”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落泪时,他眼眸微闪,抬起手,靠近两步,似乎想要为她擦拭泪水。 而她下意识后退,与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草草一擦泪痕。 还自动忽视掉他奇异的动作,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并没有答应你的要求,不是你的下属,也没有你想要的秘密,恐怕王爷要失望了。”她还记得他上次来时提的要求。 “若我无条件带你出去呢?”他问。 她习惯性三思后,才回道:“无功不受禄,若你能让案件推迟,容我宽裕的调查时间,我答应你,无条件为你治病。” 其实她为他治病,也是因为答应了沐斯年,本也没想着提条件,如今不过就是直说出来,对她没有任何损失。 他苦笑,“依你。” 转头吩咐道:“冷言,让他们进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谁是幕后之人 大牢门口,站着四男一女。 景容拢了拢毛毛领,“我很乐意见云舒,哪用的着王爷亲自相请呢。”说完,暼一眼不远处的冷誉。 “我是跟冷言来的。”沐青说。 南宁知也扫一眼冷誉,没有说话,很明显是冷誉“请”他来的。 当时,当时冷誉言明缘由,“主子命我带你去见沈小姐。”他才会跟过来的。 更感叹王爷的高明,避免了一场无畏的纷争,若泠誉不说清楚,他是万万不会来的,而且还会相搏一场。 “早说要来看舒妹妹,我还能打扮一番。”独孤钰闻闻身上的汗臭味,脸上没了笑容。 棠岐望见有兵士从大牢走出来,附在冷誉耳边嘀咕几句,便提醒大家说,“有人出来了,是不是可以见云舒了?” 说话间,冷誉大步走来,“跟我进去!” ...... “进去!”兵士打开刑房门,冷誉命令说。 大家刚迈进刑房门。 王爷也从里面往外走。 然后就相遇了。 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安声,就连不情愿的景容,也不得不作作样子,毕竟人在屋檐下。 王爷充耳不闻,一脸冷酷,擦肩而过时,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在南宁知的脸上多停留一秒,便在狱卒们夹道相送中,大步离开了。 冷言却留在刑房里,依然站在门边,目光直视前方,一言不发,似乎把自己当成了门神。 大家纷纷进来,聚在云舒面前。 “他在这里合适吗?”棠岐暼一眼泠言,神秘兮兮的问,觉得有个外人在,不适合说秘密。 “不合适,那你去把他赶走。”沐青不以为然的说,或许因哥哥与王爷相熟,虽然没与王爷见过几次,除了问安,都不记得说过话,却对王爷和他的侍卫,没有戒备之心。 所以冷言在与不在,不觉得有影响。 而且刚刚在姚姬家门口监视时,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冷言,说可以带她见云舒,便毫无戒备的跟过来。 若是个陌生人,她才不会相信,还会大打出手呢。 “我还没靠近,估计他就把我大卸八块了。”棠岐站在原地,耸耸肩,没有鸡蛋碰石头的意思。 “舒妹妹,我一听说能来看你,便赶快过来,一刻也没耽搁。”独孤钰笑哈哈地说。 “你是因为打不过人家,才被迫来的。”棠岐故意拆他的台。 “你懂什么。”独孤钰一面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一面说,“这里伙食不好,你瘦了一圈,我很心疼。这是桂花糕,不冷不热,还带着我的余温,你快吃些。” “你竟然藏私了,方才检查完姚桐尸体,我说饿了,你也没拿出来,原来等着对云舒献殷勤呢。”棠岐憋着笑,“说不定这桂花糕上,还有特殊气味呢。” “独孤钰,你想在云舒面前找存在感,也不必这样吧。”沐青惊讶的说,目光落在桂花糕上,沾了死人的气息,反正她是不会吃的。 独孤钰脸皮厚,才不会羞愧,依旧十分自信,把糕点伸到云舒面前,“我就知道能见到你,所以出门前,特意保存在怀里,就等着带给你吃,舒妹妹,这是我的一片好心。” 云舒喜欢这样欢快热闹的氛围,微微一笑,在大伙注视下,捏起一个糕点,放进嘴里,吃的很香,“我正好饿了。” 她的确两日没进食了,吃了甜品,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然后便大快朵颐。 不一会儿,就把四块全吃光了。 还觉得意犹未尽。 果然人在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有那么好吃吗?”沐青问。 “饿上你两天,你会觉得猪食都美味。”景容接话说。 “说话真噎人,你吃过猪食?怎么知道好吃?”沐青反驳。 独孤钰趁机整理仪容,捋一下两侧头发,脸上挂笑,高兴的像个孩子,“舒妹妹要是喜欢,我日日送过来给你,保你变得白胖。” 每次献殷勤,都遭到拒绝,没成想无心插柳时,竟得到她的认同。 心里甜蜜蜜。 “白胖?我们云舒,明明白白净净,健健康康,并没有胖。”沐青不赞成的说。 独孤钰没功夫反驳,一直在笑看着云舒。 眼见大伙见到云舒,高兴的滔滔不绝,闲聊起来,似乎全然忘记,还处在大牢里,于是南宁知终结了闲扯的话题,“正事要紧。不要认为有王爷在,就相安无事。” “我们把获得的消息,全说出来,再定下一步计划。”他说。 “我先说。”景容第一个发言。 “我一直守在沈府外,见府尹进去过,沈儒文的属下,派人到府衙打听云舒的情况,文曲德去沈府找过十安......” ...... 沐青:“我一路跟踪姚姬,从府衙到她家中,没见她与官府的人接触......” 独孤钰和棠岐把在姚桐家,讨论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南宁知:“姚桐扮作混混去回春堂闹事,正好被你狠揍一顿,过了几日,因赌债还不上,被债主追赶,不敢回家,便躲去酒馆,喝的醉醺醺,半夜才出来,东倒西歪的走在街上,撞到沈儒文,发生了口角,被拳打脚踢。待再回到家中,又被守在家里的债主殴打一顿。可府尹忽略另外两次,只认定你把他殴打致死,说明府尹收了好处,要致你于死地,综合看来,这事与沈府脱不了干系......” 云舒且听且思考,并与自己的推测融合在一起,梳理出一个合理的真相。 姚姬窥见她行凶,过程逼真,除说见到她脸面这一点,倒也没有其余漏洞。 沈儒文暴揍过姚桐,倒有机会诬陷她。 沈凌怀虚伪,十足的伪君子,她知道他戴绿帽子的秘密,杀她灭口也是有可能的。 父子俩都与她有不可调解的仇恨,这是作案动机。 他们中无论谁,得知自己与姚桐有摩擦,都有可能派人去暗杀,再行嫁祸之事,目的就是要她死。 显然敌人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她把能想到的敌人,都分析一遍。 还好树敌不多。 到底谁是幕后之人? 沈儒文?沈凌怀?还是沈静雅?王家有没有掺和进来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事情经过 王爷从大牢出来,径直回府,钻进书房。 冷誉也跟了进来,垂手站在面前,“沈小姐真不是一般人,会蛊惑人心。独孤世子一听要见沈小姐,乐的合不拢嘴......南宁知也差不多,再精明又如何,听到沈小姐大名,还不是乖乖来了......棠岐可是个太医,竟也黏在她身后,像个尾巴......沐小姐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女,有沐公子护着,却也听她号令......这四位是我们耀国人,也就算了,可景容是个神秘的江湖杀手,游离在各国之间,还来历不明,竟还敢跟过来......沈小姐怎么能拉拢这么多人呢,一定有问题......” 说着说着,似乎顿悟了,“沈小姐会不会用了巫蛊之术?要不他们为什么对她唯命是从?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被一个小女子摆布,不寻常,太不寻常,难道被沈小姐的美色迷惑?话说回来,沈小姐是挺美的......” 听到这,王爷一个冷眼扫过去。 冷誉立马紧闭双唇,不敢露半点缝隙,深怕忍不住发出声音。 可心里在嘀咕:爷一定也讨厌她,才会不让我提,幸好爷有定力,不会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你倒是查的清楚!但她不屑用巫蛊之术,让你调查的事进展如何?”王爷冷声问。 “府尹名叫李富贵,从平民慢慢爬到府尹之位,现投奔二皇子,与沈凌怀来往密切,先前两次诬陷沈小姐,全收了沈家的好处,这次也不例外,爷要动手处理他吗?” “他还不配。” ...... “江湖上有一对杀手,名为烈火,男为烈,女为火,排名杀手榜前十,这位‘火’的惯用兵器,就是长风剑,是把三角形的长剑,银质剑柄,底部刻有‘凌’字,是魏凌大师花费数年所铸。但‘烈火’消失了几年,最近一次出现在耀国。”景容漫不经心的说。 棠岐接话道,“如此可见,杀姚桐的凶手,很可能是‘火’,但她一介高手,想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刀了结便是,为何要鬼鬼祟祟,隐藏行踪?实在说不通。除非......” 认真瞧着云舒,“会不会有人出钱,雇她去杀人,再栽赃给你。” 云舒听到景容提到“长风剑”,似乎想到什么,却又抓不住,所以一直在沉思,轻轻呢喃一声“银质剑柄”。 因为隔壁牢房里死去的姜柏松,也曾提起“长风剑”,这把剑还意外割伤宁府小公子。 他入狱后,家产败落,后来辗转,落在了“火”的手里,成为她的标志武器。 这样倒还说的通。 景容从这声呢喃中,抓住了重点,眼珠一转,说:“沈夫人生辰当日,十安送的那把‘雁归剑’,也是银质剑柄,打造的也很精致,不是一般人能铸造出来的。” 这话一出,醍醐灌顶,她抬眸说,“宁知,交给你。” “好,我去找沈夫人,核对两把剑是否出自同一人。”南宁知回答的干脆。 并把文曲德调查形成的一叠纸,交给她,“这是姚桐死前七日的行踪,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疑点,这些证人虽然并非自愿作证,但在文曲德的威逼下,也答应去衙门。” 她接过来,聚精会神去看,可光线阴暗,看不大清楚。 正想向烛台靠近。 棠岐却不声不响,很有眼力见的端来烛台,站在她身旁。 她偏头看棠岐,回以一个肯定的微笑,眼睛向地面一瞥,示意他坐下,接着自己先盘腿坐下去。 美人莞尔一笑,哪是棠岐能抵抗了的,他还是个未经情爱的小伙子,于是心跳加速,不知所措的傻笑。 景容见他脸颊微红,便用力摇晃几下,让他在晃动中清醒,再补刀说,“不要被她倾城可人的外表所迷惑,她是一只带毒的玫瑰,心比墨汁还要黑。” “棠岐,你不要想太多。”沐青也安慰他。 “我才没有,不要乱说。”棠岐红着脸颊,极力否认,并瞪一眼景容,“思想肮脏。” 然后端着烛火,盘腿坐在云舒左边。 灯火照在宣纸上,字体清晰可见,她便聚精会神翻看起来。 见状,沐青在她右侧坐下。 接着,独孤钰、棠岐和南宁知也坐过来。 直至景容一脸嫌弃,却也陪着大伙一起坐下。 究竟是刑房,到处血迹斑斑,他抱着狐裘,以防落在地上,沾上脏污。 以云舒为中心,像玩丢手绢一样,大伙围成了一个圈。 过了许久,她终于看完了,抬起脑袋,把纸交还给南宁知,目光在大家脸上扫过,“我想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目光全聚集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等待解密案件的真相。 云舒说,“我与姚姬在善仁堂发生口角后,她便让姚桐隔三差五去找事,最后逼的老方大夫,不得不离开,可她没有收拾到我,心里仍不解气,得知老方来了回春堂,打听到与我有关,便想故技重施,姚桐扮作混混来闹事,却被我痛揍一顿,逃走了。 后来躲债躲到酒坊里,喝醉了,走出酒坊,在街上撞到沈儒文,又被暴揍一顿。 回到家里,再被债主痛揍。后来,一个持有长风剑的杀手,可能是‘火’,破门而入,先拳打脚踢,故布疑阵,再一剑刺入他头顶,当场毙命。 杀手在衣着发饰上,打扮的与我相似,在离开时,故意让姚姬发现,而姚姬只看到了背影,一口咬定是我,但她胆小,怕我报复,不敢立即报案。 直到第二日午时,衙役得信上门,她才说出实情。 官府没有立即逮捕我,先去回春堂,抓走李珍和老方,写下假口供,偏偏二人不愿构陷我,宁死不屈,狱卒便趁二人昏迷时,偷按上手印。 这场杀人案,证人证言收集齐全,再把我抓捕归案,立刻判决,送入大牢。 可我拒绝认罪,他们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刑讯逼供上,为免夜长梦多,就想先斩后奏,先杀了我再说。” 她停顿一下,又说,“宁知去送消息前,母亲一直不知道我定罪的事,说明有人故意阻止。想把一个院落困住,需要很多人。沈儒文无法做到,沈晓小管着内宅,却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放眼整个沈府,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沈凌怀。” “真够黑心的,连自家侄女都不放过。”沐青愤愤地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多事之日 “这几日,并未发现二皇子府与沈府有交集。”景容慵懒的说。 独孤钰:“我的人盯在府衙外,未见府尹与王家有关联,只与沈府有人员往来。” 云舒:“现有证据看,这件案子跟沈静雅和王家无关,凶手在沈儒文与沈凌怀之中。” 棠岐:“如今能证明,你不是最后一个接触姚桐的人,也就不是凶手。” “话虽如此,但府尹心知,已经把我们一家得罪透了,必不会轻易放过我,没有找到凶手,他有一万种理由,把我扣在牢里。”她缓缓地说。 沐青:“有王爷在,府尹不放也得放。” 南宁知:“说明云舒不想接受王爷的帮助。”看向云舒,“至少目前不想。” 云舒投来认可的目光,“聪明,我确实不想,你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大伙还不知道,文尚书为了嫡子,已经把案件发回重审了。 然而不知哪个环节出错,公文还没有送达到府衙。 “多谢夸奖,我会再接再厉。” 独孤钰:“舒妹妹,不用着急,我父亲在托关系,很快你就能出去了。” 云舒:“既然事情已明了,不管主谋是谁,沈儒文都有嫌疑,一时半刻,我是死不了了。” 景容:“那可未必,也还可以给你弄个畏罪自杀。” 提到这,云舒想起姜柏松,对南宁知说,“你去查一个人,姜柏松,十前年是皇城首富,住在宁府附近,有一妻一子,因误杀入狱十二年。我要知道他的家人在哪。” 姜柏松死前,说出宁小公子的事,对她很有帮助,所以想去看看他的家人,提供些银两,以表答谢。 说完,她首先站起来。 大伙也休息够了,纷纷起身。 又聊了几句,大家便散了。 临别前,他对云舒说,“文曲德的解药。” 云舒把一个瓷瓶放在他手中,“他的生死,由十安决定。” 待她走到门口,跟冷言擦身而过时,转头说道:“给李珍和老方准备干净的饭菜,他们三日来,滴水未进。” 她吃了桂花糕,垫了肚子,能再挺几天,可他们却等不了那么久。 冷言没有答复,冷脸冷面,站如松。 ...... 出了大牢,大伙各回各家,各办各事。 南宁知翻墙去了沈府,找到沈十安,把云舒的话带到,将文曲德的生杀大权,交在他手上。 沈十安只犹豫片刻,便同意给解药。 “你还是心地善良。云舒不愿你欺负人,更不想你受人欺负。”离开沈十安的房间前,南宁知留下这句话。 “多谢南大哥。” 南宁知走后,沈十安躺回床上,想着阿姐教育自己的每句话,更想着阿姐,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 ...... 沈十安的决定,在南宁知预料之中。 夜深人静,他去了文府,敲响门环,经下人通传,见到蜷缩在床上,疼痛难忍的文曲德,给了解药,“沈十安让你活。” 文曲德已经疼的面部扭曲,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一见到他,就欣喜若狂,捂着腹部,跳下床,饿狼扑食一般,抢过瓷瓶,拔下瓶塞,直往嘴里倒。 火急火燎咽下肚,疼痛感瞬间消失,觉得身体比先前更好了。 恍如隔世,再抬头去看时,面前空无一人,早已没了南宁知的踪影。 ...... 冷言离开大牢,快速返回王府,把所听所见,一字不落的汇报给王爷。 还把南宁知获得的带有证人证言的一叠纸,摆在案几上,供王爷查阅。 王爷一心二用,一边听回禀,一边定睛翻看。 看也看完了,汇报也听完了。 他开始细想,脑中不自觉勾勒出云舒说这些话时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自己就在当场,那一颦一笑很真实。 他嘴角微勾,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 冷言本低着头,见王爷没有吩咐,便抬头去问。 正好瞧见王爷一只嘴角微微上扯,纵然几不可见,还是让打小相伴左右的冷言,看出了异样。 顿时惊掉下巴,不亚于发现新大陆。 他做梦也想不到,王爷竟然笑了。 这笑容已消失多年,竟然因为沈小姐的事,笑了。 不禁回忆起王爷小时候,特别活泼,爱玩,超级爱笑,无论男女老少,见了都赞叹一声,“面如冠玉,翩翩少年。” 老王爷逝去后,王爷笑容愈发少,渐渐地,只有见到陛下,才会挂上礼貌的微笑。 四年前,王爷受伤醒来,连假笑也消失了。 甚至收敛起一切表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冷着一张脸,见到陛下也是这副冷酷样子,让人看着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幸好陛下心胸开阔,念及王爷痛失双亲,从不曾怪罪。 王爷也依旧我行我素。 有些官员却见不得王爷好,常常到陛下面前告状,有时陛下烦了,顶多训斥几句。 有时王爷烦了,便带着侍卫到爱告状的官员家中,不留情面的打砸和恐吓。 至此,官员私下给王爷起了个绰号,“冷心王”。 他很气愤,可王爷听了,很是无所谓。 前段时间,冷誉说王爷在看见沈云舒的画作时,显出不同的表情。 他还不信,这次亲眼所见,果真如此,让他不得不信。 心头不禁发问:难道王爷一直借赠送手镯之名,在找沈小姐? 可沈小姐没有什么特别。 之所以有这种猜想,是因为王爷得知珍视的画作,出自沈云舒之手以后,便不再寻找性格大变之人,更不再送手镯,还把余下的手镯全部销毁。 似乎事事都与沈云舒有关。 “冷言?” 王爷冰冷的声音飘来,冷言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方才王爷的吩咐,一句也没听见。 “属下的错,请爷责罚!” “下不为例!”王爷冷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松,“把这些交到刑部,文尚书的手中,此案由他审理,一月内查明真相。” “是!” “既然与沈云舒无关,不必关着,放了。”” “属下明白。”冷言又问,“文尚书靠的住吗?” “他虽圆滑,却也正直,把持刑部多年,他有的是办法,查出真相。” “沈小姐有个要求,想让我们为李珍和方仁德准备饭菜。”冷言说。 然后便耐心等着王爷吩咐。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罪释放 大牢里,冷言领着三个侍卫进来,每人手中提一个食盒。 分别给了李珍和老方,最后一个由冷言负责交给云舒,并传话,“主子说无毒,请放心吃。” “有毒我也能吃。”人还没离开,云舒就动筷开吃了。 虽然味道不及美食坊,但了胜于无,此一时彼一时,有的吃就行。 在云舒的授意下,李珍和老方也狼吞虎咽吃下去,他们的确太久没进食了,饿的心慌。 ...... 冷言离开大牢,趁夜来到文府,躲过家丁巡视,熟练摸进一间卧房。 一掌敲晕床上的小妾,再把躺在身旁的文尚书叫醒。 不顾他惊恐的神色,将王爷的吩咐一一告知。 这一套行为是冷言做过多次的,文尚书一见是他,便知王爷有吩咐,习以为常,便从惊慌中安定下来。 文尚书果然圆滑,立刻跪地,恭敬应下,然后表现的十分为难,“此案不大,按理属于府尹职责范围,刑部不易插手,恐会落人口实,还牵扯到二皇子......万一告到陛下面前......” 他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以办事,不想担责。 “你只管办事,若有人想把小事化大,自有王爷处理。” 得了首肯,又早已了解过案情,文尚书赶忙下保证,“请王爷放心,一月之内,下官定能破案。” 本想从牢里带出李珍,才去过问这个杀人案,没成想竟然歪打正着,派上用场。 冷言放下南宁知从文曲德处获得的证人证言,就静悄悄离开了。 他返回王府,向王爷复命,并把给云舒送餐时,她的状况行为和言语,一字不落的描述出来。 王爷听完,吩咐道,“那份饭菜,给我准备一份。” ...... 文尚书办事倒是雷厉风行。 次日一早,就把嫌疑人沈儒文,“请”到刑部,突击审理。 看在他背后有二皇子的份上,没有立刻捉拿入狱,却要求不准出沈府。 沈儒文不得不照办,但在私密的书房里,却恨极了文尚书,大发雷霆,咒骂他狗仗王爷势。 ...... 云舒依旧待在牢房里,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 那个谄媚的狱卒来了,打开牢房,拎着一只食盒和一张小桌,站在她面前,“沈小姐,明日本是你斩首的日子,幸好王爷制止了,王爷怕你在狱中吃不好,命人送来吃食。” 他取出食盒里的两碟菜,一双筷子,一盘包子,放在小桌上。 “沈小姐慢用。”然后哈腰退出去了。 云舒全程假寐,没有想答的话。 在狱卒眼中,她睡着了没有醒,所以自己的说话声也不敢太大。 临走前,瞥回一眼,恶毒一笑,锁上房门,走了。 许久,云舒才睁开眼,看着桌上的饭菜,想了想,拿起筷子,夹起一颗青菜,放在鼻下,闻了闻。 又用手指去触碰,菜汁沾在手指上,动用镯息慢慢分析。 有毒? 有人要杀她! 但绝对不会是王爷,这时候杀自己,只会事倍功半。 而且她和王爷无冤无仇,还是他的救命大夫,根本毫无杀她的有利理由。 退一步说,就算王爷要给她送餐食,也会命亲信带来,不会假手于人。 所以她觉得有古怪。 本就对狱卒的话存疑,才会在狱卒走后,试菜。 果然试出问题。 但还是夹起饭菜,吃下几口。 这是熟悉的味道。 想害她的人,也算有心,特意买来美食坊的饭菜。 色香味俱全,味道依旧可口。 又自然而然的取出一粒解毒丸,与饭菜一同咽下去。 方才狱卒送来餐食时,她看见也给李珍他们送去了。 便摸黑走到围栏前,唤道:“李珍,老方。” “师傅,有事吗?” “沈小姐,这饭菜很可口,你吃了吗?” 他们一人一言回答道。 正在她思考如何在黑夜里,把解毒丸递给他们时,有烛火的亮光渐渐接近。 于是赶紧说,“靠近些,给你们解药。” 李珍立马起身,站到围栏前,伸出一只手等候。 她便对着李珍手心,弹出两粒解毒丸。 手心有了异物,李珍赶快握住,和老方一人一粒,吃了下去。 “怪不得这么好心,原来想毒死我们。”老方咽完解药说。 亮光终于靠近了。 原来是谄媚狱卒引着一个胖胖的牢头,提灯走来。 一见她还活着,狱卒不可置信,一头雾水,脸上狐疑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没死?” “别愣着,赶紧把沈小姐放出来。”胖牢头又指着另一边说,“还有那俩家伙。” 狱卒打开锁,上下打量她,又看一眼地面小桌,确认饭菜有食用的痕迹,便也稍稍放心。 在他发愣之际,云舒从他身边走过,有深意的赞叹一句,“饭菜不错。” ...... 云舒终于出来了。 与潮湿肮脏的大牢相比,外面阳光明媚,光线照在她身上,感觉暖洋洋的。 “还是做个地上活人好。”老方仰着头,闭着眼,沉浸在日光里,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感叹道。 李珍则恭敬地说,“师傅,我送你回去。” 她拒绝了,说要自己走走。 大家便在岔路口分别。 回家途中,她感受颇深。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倚靠着墙壁,坐睡了三日,仿佛感受到了出家人打坐时的沉静,有益于冥想。 这是一种特别的体验,两世加在一起,活了差不多四十年,还从未进过局子,蹲过大牢,哪怕被警察问询也没有过。 谁知到了这个世界,要时刻保持警惕,杀人竟成常态,连心眼也愈发多了。 她发觉自己变了,内心变得强大,耐得住寂寞,禁的起打击,若以现在的心态返回现代,还有些格格不入了。 但倘若有机会让她选择,她还会毫不犹豫的愿意回去。 漫步在街道,放眼望去,行人匆匆,街道两旁叫卖声,吆喝声,讲价声,交织在一起,热热闹闹。 她独自穿梭在人群中,耳边传来各种八卦。 简单来说,就是大妈们对别人家的事嚼舌根:这家姑娘口碑不端,又被退婚了,那家儿子花钱如流水,又抬进个青楼小妾,别家儿媳三年无出被休了,嘲讽人家是不下蛋的鸡...... 总之见人家过的好就讽刺嘚瑟,见人家过的坏就落井下石。 大爷们则讨论谁家媳妇漂亮,羡慕谁家娶的妾室多,哪个官员家出了事,哪个飞黄腾达...... 这些吐槽她都没兴趣,左耳进右耳出。 但有个话题吸引了她的注意。 “今早沈家大公子被刑部抓走了,说他买凶杀人,事关沈六小姐,沈云舒。”一个圆脸妇人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凶手归案 “刑部的事你怎么知道?”另一个满脸褶皱的妇人问。 “我姑母家的亲戚的外甥的儿子,在刑部大牢做事,原来沈家六小姐是被冤枉的,还白白坐了三天牢。” “我可听说,沈云舒已经三次过堂了,前两次命好逃出来,不吸取教训,不老实在家识字绣花,竟还往外跑,不守妇道,这次坐牢就是活该,我都觉得丢人,以后哪家敢娶,在家做老姑娘吧。” “都怪她太不检点,姑娘家家的,总跟一帮男人混在一起,不抓她抓谁。她还妄图攀附世子爷,咱世子爷一表人才,有地位还阔气,有多少人家的姑娘,费尽心思想嫁进去,世子爷都看不上,就她,呸,痴心妄想。” 两妇人以为嚼舌根的声音很低,实际路过的行人,都放慢脚步,听得一清二楚。 有的妇人也跟着附和嘲讽,“红颜祸水,谁娶了她真够倒霉,听说她病好之后,克死了兄弟姐妹,沈家人都快死光了,妥妥的灾星。” 男人听了则怒骂道:“败坏家风!不洁之女,人人得而弃之!” “这个灾星,还不知要克死多少人,就该浸猪笼。” 见聚集过来听八卦的愈发多,两个嚼舌根的妇人赶紧闭上嘴,加快步子,匆匆告别散开。 毕竟说闲话,造谣属于个人爱好,只敢私下里,小范围传播,上不得台面的。 或许她们内心深处,也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妥,一旦人数超出心里范围,就会害怕,所以才赶紧逃离。 云舒一直跟在她们后面,也听的真切。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男人声,“我听说沈云舒长得肤白貌美,赛过天仙。” 目光扫过云舒的方向,发现了她,用手指捣蒜般的点着,大声嚷嚷,“她就是沈云舒!那个美人。” 顿时引来男女老少争相观看。 甚至围在她身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有胆大的人,翻个白眼,嫌弃一句,“灾星!”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红颜祸水!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勾引人,长大更是个祸害。” “......” 若是换作一般姑娘,早就被骂的抬不起头,羞愧逃走。 可云舒不会,她很小就没有妈妈,早习惯了被同学指点羞辱。 眼前的讥讽声和嫌弃的目光,对比小时候同学的羞辱,只是个升级版。 她早就练就了厚脸皮,别人不好的言语,对她来说,没有触碰到底线,都无关痛痒,丝毫不介意。 于是她大大方方的,昂首挺胸径直向前走。 但她也会想:明明自己被冤枉入狱,竟然成了克人的灾星。 很少有男人被贴上克星的标签。 死了几任妻子的男人,能有几个被骂作克妻? 可失去一个丈夫的女人,只有少许没被冠上克夫的称号。 这就是对女人的束缚。 她刚从这群看客中挤出,没走几步,就看见远处站着一个翩翩公子,在冲她微笑。 待走近了,这位翩翩公子便与她并排,边前行边说,“本打算安慰你,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不需要了。” 南宁知就是这位微笑的翩翩公子。 “说来听听也无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见她还能开玩笑,的确没有被看客讥讽的言语所影响,他便温和的说,“若你心里不痛快,打他们一顿,恐会脏了手,骂一顿,又会脏了嘴,不如用诅咒试试,方便快捷,随时随地都能用。” 她偏头看他,等候下文。 他挑了挑眉,笑说,“就狠狠的诅咒他们:心想事不成,想生男偏生女,想娶妻偏喜男,希望儿媳贤惠偏偏泼辣,希望女婿有钱偏偏穷酸,睡着会做噩梦,喝水一直呛到,吃的米永远有虫,上茅厕永远拉不出,是不是够狠?” “好怕怕。”她笑了。 她明白这是宁知在开玩笑,让她忘记烦恼。 宁知是聪明的,有时劝慰人,不需要摆事实讲道理,只需哄这个人笑。 其实道理大家都懂,可烦恼发生在自己身上,还会想不开,笑一笑,心里一放松,也就能看开了。 两人相视一笑。 “既然心情好上加好,那就说些正事。”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进了水云间,南宁知言归正传。 “沈儒文定罪了?”她接话问。 南宁知一笑,看出她在方才那群八卦中,已经明白了公众能探知的部分,便说些她不知道的。 “刑部派人抓了沈儒文,若没有新证据,定罪是难免的,不过他可以推出一个替罪羊,自己也会没事。府尹也被叫去问话,还被限制出府。” 他回房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她,“独孤钰送来了一些证据,我细细看了,有府尹收受贿赂,毒杀犯人的罪证,还涉及沈凌怀与王家一同买卖官位。这些材料不是一时半刻能搜集到的,我猜侯爷一直在背地里,收罗官员的把柄,只待需要时,不动声色的拿出。怪不得侯爷卧病在床十余年,也没人敢动侯府,不愧被官员称为老狐狸,简直货真价实。” “你能跟侯爷交好,成了忘年交,足以证明你的精明,不亚于他。”她夸奖道。 “我与你也惺惺相惜,说明你更优秀。”宁知笑道:“这些证据交到御史手中,还是另作他用?” 他不认为云舒只想简单的交给御史,让御史弹劾,或许她有更周全的想法。 “府尹的罪证誊抄三份,御史一份,文尚书一份,最后一份送给王御史。”她说。 这个王御史,据说刚正不阿,她设计对付沈二夫人,在城里大肆宣扬沈家嚣张跋扈时,就是他搜集民间证据,写下奏章,递送陛下,御前弹劾。 他有理有据的控诉,感情饱满,字字珠玑,导致那时沈二夫人被还未死的沈凌炎厌弃,最终酿成惨剧,还没轮到云舒进行下一步计划,就已经死于沈凌炎之手。 多亏这位王御史,但他似乎不结党,不营私,看不出属于哪个派系。 所以多誊写一份府尹的犯罪证据交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她又交代道,“沈凌怀买卖官位的证据交给我,我有用处。” 这时,她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狱回家 南宁知说:“你提到过沈夫人的雁归剑,我细看过,剑柄的确有‘凌’字,断定我们那位铸剑师就是魏凌,我便与他谈起了长风剑,他也肯定,曾经因欠姜柏松人情,将长风剑赠与姜柏松,后来辗转到了杀手‘火’的手中,去向虽然不知,但他认得自己的杰作,前些时日在皇城见到过。” “她或许还在皇城中。”云舒猜测说。 那么会在哪里呢? 三角形的剑不多见,有可能仅此一件。 想了想,对南宁知说,“宁知,请魏凌画一张长风剑的图,我想看看。” “行,我去办,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或许就在你身边?”南宁知说。 “我身边吗?” 带着这个疑问,她回到沈府。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或许就在你身边?” 她脑中回响着南宁知的这句话。 清楚她的穿着,还能在她无法自证的情况下,加以陷害,或许真的就在自己身边。 于是,她明知沈凌怀不在府里的情况下,去他的院子苦等。 不管下人如何委婉劝她离开,她全当听不懂,油盐不进。 下人无奈,又不能强行把她赶出去,便只得留下两个人,明面上是伺候,实则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怕她有不轨的行为。 她还非要坐在院子里,顶着烤人的大日头,唤来监视她的下人,给她扇扇子,打遮阳伞,一会喝水,一会喝茶,一会吃点心。 就是不让下人闲着。 这也导致她身边伺候的下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没有坚持到一炷香的。 这些下人是沈凌怀的专属,整个沈府从没人敢这么对待他们,哪怕如今当家的沈晓小,对他们也客客气气的,从不随意使唤。 所以他们在沈府,向来昂头走路,并不习惯给人这样疯狂的,一刻不停歇的支配。 偏偏云舒不惯着他们。 他们被使唤的满头大汗,恨的牙痒痒,心里知道她故意找茬,却也敢怒不敢言。 起初还有丫鬟壮着胆,高傲的拒绝她的吩咐。 可报应来的太快,拒绝的话音刚落,她的巴掌就招呼在丫鬟脸上,直到扇的丫鬟求饶,才住手。 她这暴力的举动,一下子镇住他们,哪里还敢叫板,不得不乖乖听吩咐。 云舒为难这些下人是有原因的,想要在这些人中,找出持有长风剑的‘火’,就要先让监视她的人分心。 而最快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支配,给他们找事做,疲于应付,也就没空监视她了。 所以她开始办正事,把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审视一遍,包括打扫的,做饭的。 只要在眼前出现的,她都细细打量。 沈凌怀身边的王烈也出现过,带着不少护卫,急匆匆越过她,进入书房,再急匆匆离开。 可她还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使用长风剑的杀手。 日头快西落了。 她要打道回府,改日再来折腾。 正当她走到院门口时,跟一个死鱼眼的男护卫擦肩而过。 两人互不相看,可走出几步,她意识到这护卫很陌生,从未在沈凌怀身边见过。 而且他脚步轻盈,喉结不突出,似乎胸部有些鼓起,手中提着一个细长物体,外面包裹着棉布,看起来有点像长剑。 脑中立刻浮现出魏凌画的长风剑的样子。 于是她带着狐疑和探究,回过头去看。 院里的下人对他打招呼,似乎很熟络,可他却高傲得很,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径直走进沈凌怀的书房。 云舒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长物上,虽然用棉布裹住,还是能依稀看出大体外形,很像三角状。 她呆在沈凌怀的院子里,不就是想找出持有三角形武器的真凶吗? 这个护卫的身高和背影,倒跟她有几分相像。 难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为了精准确认,她又折返回院子里,故意跟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护卫,来了个“不小心”的碰撞。 她碰撞到他的肩膀,又不小心迅速摸一下那疑似长风剑的长物。 果然!是三角形! 在一个宽大的院子里,两个相向的人,能“不小心”碰撞上,那护卫是不信的。 但他不像往常一样,对于挑衅的人,立刻拔剑回击,只轻蔑的瞪了一眼,似乎认识云舒,然后什么也没说,扬长而去。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云舒不再逗留,离开了这里。 此时,她已很清楚,这个护卫就是那个持有长风剑,杀了姚桐,陷害她的‘火’。 在沈府里,叫王火,据说是王烈的师弟。 然而云舒百分百确定,王火是女人,那就不是师弟,而是师妹了。 这就证明,陷害她入狱的,正是沈凌怀。 并且想着:南宁知果真看的清楚,杀人凶手确实在自己身边。 她要想法子反击了。 首先要抓住王火,除去沈凌怀的一个臂膀。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平安院。 小月看见她,喜极而泣,双眼放着精光,赶忙转身跑进房间,告诉森柔这个好消息,“夫人,快来啊,小姐活着,小姐没死,小姐没死,小姐活着。” 森柔在房内就听见小月翻来覆去的高喊声,高兴地推门出来。 一见云舒,就拉着她,从头检查到脚,没有发现一点伤处,才放了心,把她拉进房里。 又粗声唤小月端茶倒水,拿点心。 才想到还没有跨火盆,去晦气。 又急急吩咐小月去准备。 自己却关心的询问她,吃的好不好,睡不好不好,有没有被逼供...... 总之,云舒觉得自己从进了平安院,就成了提线木偶,任由森柔摆布,让喝水就喝水,让吃饭就吃饭,说要跨火盆,她就走出院子,重新跨过火盆,再进来。 这个过程中,小月被支配的团团转,脸上却始终挂着诚挚且开心的笑容,似乎比彩票中了头等奖还要开心。 其实小月一直害怕云舒,怕的要死,这次之所以如此开心,也因为只要有云舒在,就不用再担心有人欺负自己了。 在小月的私心里,给金山银山,也不如云舒活在自己身边,没了云舒,金山银山,她也守不住啊。 自从有了云舒,森柔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连带着她,生活水平也直线上升,简直是质的飞跃。 而且她的月钱多了两倍,比管家的月钱都多,活却没见多,子婳也经常给她送点心,新衣和首饰,她心里明白,子婳做的这些,都是云舒吩咐的。 所以她对于云舒没死这件事,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另一边的房间内,云舒感动的抱住森柔,久久不愿松开。 云舒看的出,森柔对她的关心和怜爱,心里十分触动,涌入一股暖意,眼睛也微微湿润了。 她自认为是个坚强的人,很少软弱的哭泣。 就算在肮脏潮湿的大牢里,坐着睡三天,也不觉得是什么委屈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森柔关心的询问,却让她破防,心里倒有点难受。 云舒的拥抱,森柔很不习惯,觉得很别扭,但也开心的没有反对,任由她抱着,还拍着云舒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慰。 接着,母女两个坐回床边,天马行空的聊天,聊完就吃饭,吃完再聊天。 直到天渐渐黑了,她才去看一直没有出现的沈十安。 沈十安就住在平安院隔壁,一间房一个小院,平安院里发出稍微大点的笑声,他就能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听见母女俩的谈笑声,他也跟着笑,后来云舒告辞离开,他就失落的自言自语,“明日我就回书院了,也不来看看我,根本不在乎我。” 这时,听见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兴奋的打算开门,可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就犹豫了。 第一百六十章 清晰的计划 他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当脚步声临近房间门口,他便匆忙返回床上,躺着,假装睡觉,心里却偷偷窃喜。 云舒推开房门,慢慢走进去,坐在床边。 “明日你就要回书院了,这几日你跟随景容,也学了不少功夫,回去要加强练习,你是家里的男子汉,长大了要保护父亲母亲。” 她见十安眼皮动了一下,知道是在装睡,轻笑一声,便故意拉过被子,认真仔细的为他盖严实。 “我现在是百姓口中的灾星,以后你娶妻,怕是要受影响,若今后娶不到妻子,我就把子依嫁给你,她细心谨慎,会好好管住你,是个好妻子......” 本就闷热,再经过被子一捂,十安浑身燥热,汗流浃背,可一动就表示没睡,便一直在忍耐。 当她提到娶子依时,他脑子里闪出子依严肃的模样,简直比母亲还严厉,又幻想和子依成婚后,她处处管教他,为了辅助他考取功名,让他头悬梁,锥刺股,学不好不给饭吃,练不好功夫,不让睡觉...... 太可怕了。 越想越惊悚。 实在忍不下去了。 于是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傲娇的说,“你就是故意的,早看出我没睡,故意给我盖被子!想热死我不成!” 没成想他能在闷热的被子里,坚持一柱香,才发作,于是她计谋得逞似的笑看他,“你醒了?睡的可好?” 他闷气无处撒,气的直喘,瞥见脚边的被子,仿佛寻找到了出气筒,便把被子团成一团,奋力扔到角落里,像个小孩一样,还踢上几脚,表明自己在发脾气。 云舒看明白了,却没有顺他的意,去劝慰,只安静的瞧着。 于是他看定她,激动的说,“谁说我娶不到妻子,我书读的好,功夫也在学,以后会当大官,怎么会娶不到妻子?以后我的妻子,一定比你温柔百倍,不,万倍。” 似乎心中还有气,又接着说,“哪个瞎了眼,黑了心的人说你是灾星,我找他算账去!” 这似乎才是他生气的重点。 说着,就要穿鞋下地,要付诸行动。 云舒一把将他拉住,“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在乎,又少不了一块肉。” “可你怎么嫁人呢?”他失落的跟她并排坐着,穿着素色袜子的双脚,踩在鞋上,蔫蔫的说。 “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我自己有钱,以后你当了大官,更没人敢惹我,我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自在。”她安慰说。 十安盯着她,眉头却皱起来,一脸严肃的对她说,“若你以后嫁不出去,我养你便是,不过就是多双筷子.....” 他的声音弱下去了,似乎有些害羞。 “好。”她拿出一个瓷瓶,塞在十安手中,“这是解毒丸,只要不舒服,就吃下一粒,有利而无害。文曲德应该不敢再欺负你,但他若再找茬,你一定要还手。” “嗯。”十安点点头,感受到了她的关心,不自觉握紧药瓶,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她再嘱咐,“我们有事的话,会让丫鬟去找你,子婳子依,小月你都认识,我的几个好友你也知道,别人找你,一律不要信。除了母亲和我,不要相信沈家任何人,包括沈凌怀和沈儒文。” “诬陷你杀人的事,是他们做的?”沈十安是骄傲,也叛逆,但心思不呆,连大伯父和大哥哥的尊称都不叫了,略一寻思,便猜出肯定与他们有关。 云舒的教育理念有些不同,认为想让一个人成长,或者想保护一个人,就要把利害关系讲清楚,让他心中有数。 宁可让他在害怕中,知道其中的凶险,也不愿他稀里糊涂的受敌人摆布。 于是她解释说,“跟他们有关,沈儒文认为我害了她母亲,一心要杀我报仇,至于沈凌怀......” 她想了想,避开沈凌怀戴绿帽子的内容,又说,“我入狱时,母亲和你一直打听不到我的消息,只有他有这个本事,控制全府下人。” “他们竟然这么坏!”十安气愤之下,说出一个藏在内心多年的秘密,“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关于沈凌怀的......” 她食指附在十安嘴唇上,示意先不要说,接着轻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似在望天空,实则环顾四周。 又叫来小月,令其守在院外,不准任何人靠近,才返回房来,让十安继续讲下去。 或许是被云舒的手指触碰,情窦初开的十安羞红着脸,见她坐回自己身边,便装成没事人,探身子靠近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附耳嘀咕一阵。 待他讲完,她才说,“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嗯,我只告诉了你。” 该说的说完了,两人无话,房内一片寂静,唯有院里树枝上的知了,在“知知”的叫,先是一只,后来全家一齐叫,没完没了。 有了知了声,倒显得房内气氛不那么尴尬。 又坐了一会儿,她打算离开。 鼓励十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站起身,打开房门。 一只脚刚迈出去,就听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临近。 “阿姐,我会用心读书,学好功夫,以后保护你。”在离她有三步的距离,他停下来说。 云舒没有转身,初次听十安说这么肉麻的话,觉得他可能会害羞,便轻声回道:“我相信你。” “后日午时我就走,阿姐会来送我吗?”十安意识到曾经对她语气不好,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 他把一物塞进她手中,“阿姐,走吧。” 然后她拿着这物就迈出房门。 沈十安默默目送她离开,才返回床上。 回到如意阁,她又跟子婳和子依报了平安。 两个丫鬟眼含泪花,关心的询问她在大牢里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让她根本插不上嘴。 直至两人在她的说笑中,放松下来。 坐牢这件事,在丫鬟心中,才算告一段落。 然而在云舒心中,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她坐在床边,思考着十安对她说的秘密。 这时,她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自领任务 挨欺负,要回击。 更何况受了这么大的污蔑。 有亲人为她担忧失眠。 又有朋友为她费心奔走,劳师动众。 她没有理由不报仇。 有了这个清晰的计划,她便出府,向美食坊前行。 昨日与南宁知谈论完,怕母亲担忧自己,先赶回了家,却和大家约好,今日在美食坊一聚。 进了坊里长年预留的雅间,这雅间有很多优点:隔音好,关上门窗,只要不是大吼大叫,外面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位置好,二楼中心,打开窗户,整个一楼一览无余。 最适合谈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舒跟五位好友在雅间一见,便热络的相互打招呼,闲聊,似乎一刻也静不下来。 但她不是社牛,大多只作简短回复,南宁知亦是如此,可都乐享其中。 待饭菜上齐,酒满杯,她便端起酒杯,真诚致谢,感谢大家相帮。 大家也欢迎她荣归活人世界。 喝了这杯,还有一杯,一杯接一杯,客气的话,不客气的话,全说完,在大家高兴的注视下,这才动筷开吃。 吃的差不多,也喝的差不多,她才说出自己的计划。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要做那个渔翁,除去鹬蚌。” 在她发言的同时,只有景容慵懒的斟着酒,慢慢喝下去,再缓缓倒满,放下酒壶说,“黑心舒,我上了你的贼船,就跟你一起做贼吧,报上那人姓名,家住何处,要头要脚,你说个部位,我就去剁来给你。” “倒不用那么血腥,我要你跟着我,听我安排。”她说。 “黑心舒?”沐青乍一听见这个称呼,疑惑的看着她,“是叫你吗?你话不多,温柔又美好,我要是男子,一定娶你回家,哪里黑心了?” 沐青向来听不得别人造云舒的谣,便站起来,怒问景容,“你什么意思?云舒一直信任你,哪里对你不好了?” 似乎只要景容敢说出更难听的,就会立刻扑上去揍人。 “火气大,老的快,你看看你,不报岁数,还以为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呢。”景容对沐青的怒视,表现的满不在乎,却没有再提及云舒。 “云舒脾性好,一直纵容你,可我看不惯,你再敢说云舒坏话,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沐青哼一声,坐下。 景容喝下那杯斟满的酒,漫不经心的说,“云舒花五千两雇我取人首级,却赖账不付,还要分期付款,至今我一文铜钱也没见着,还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帮凶,这也就算了,我屠人景原本是杀手榜前三的凶徒,自由自在,无忧无虑,雍容高贵,住上好的客栈,吃最贵的食物,穿价值连城的狐裘,包养青楼最贵的姑娘,可如今倒好......” 他又喝下一杯酒,“杀手榜单没我了,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消失了,连包养姑娘的手还没摸一下,她就跟人跑了,我如今只剩下这身狐裘,这都拜云舒所赐,你说,我叫她一声黑心舒,不算委屈她吧?” 沐青在他编辑的逻辑中,绕来绕去,愈发觉得在理。 不付账,不让走,还要辛苦办事,连心爱的姑娘都跑了。 果然有些亏。 还亏大发了。 眼神看向云舒确认。 云舒没有反对。 沐青认为她默认了,可心里早已认定云舒,无论何时都会极力维护,哪怕云舒做的不对,也认为有情可原。 所以低头吃菜,不再反驳景容。 南宁知看见沐青的窘状,打算开口。 但他向来不随意发表意见,但只要说话,就句句在理,句句点睛。 于是他笑看着景容说,“据我所知,你所提及的青楼姑娘,是你抢来送到青楼的,可不是人家跑了,是人家被救出火坑了。至于住客栈,吃美食,倒值得说道说道,美食坊,水云间都有你私有卧房,装修高端,大气,上档次,要细算的话,这几个月你吃住花费,五千两可不够,还要补给我银两。至于那杀手榜,本就是你自己写的,不愁吃不愁住,当然没心情写了,欠五千两的事嘛,也值得细细推敲......” “收嘴!”景容打断了宁知的话,“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狐狸南,黑心舒。” 说完,得意的看一眼云舒,端起酒杯晃几下,好像在示威。 云舒觉得,景容也爱玩闹,只是为了维持雍容高贵的形象,才在人前压制住爱玩的心。 有时看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乎战胜她,就能让他莫名开心。 原本她在说着正事,结果又被景容给带偏了,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景容也抓住打岔要点,只要提及她的坏处,沐青就会反驳,意外配合他,成功把话题岔开。 次次得逞。 其实她也不是认输的性格,但面对这些友人,她收敛锋芒,觉得大家好就是赢。 “言归正传。”她把话题强拉回来。 “我要沈凌怀和沈儒文付出代价。” “独孤钰,负责散布传言,就说我找来将侯爷起死回生的巫师,三日后晚间到,巫师要把姚桐救活,让他指认凶手。另外,你再找高手做好埋伏,我们守株待兔。” “棠岐,府尹近期禁锢在衙门,以生病为由,请了诸多大夫进去,我要你把这个消息隐晦的通知给他,他情急之下,定会通知沈凌怀。” “沐青和南宁知,做第二道防线,负责躲在姚桐家去沈府的必经之路上,若高手们没有抓住凶手,你们就把人给按住,我只要凶手有口气,不在乎是不是完整。” “我要抓住凶手!” 云舒做了以上安排。 “舒妹妹,还是小爷我跟着你吧,我们郎才女貌,很适合一起出任务。”独孤钰嘻嘻哈哈的说。 云舒刚要开口,景容抢先一步对独孤钰说,“你长相没我精致,个子没我高,衣着不如我华丽,陪黑心舒这种浪费体力活,不适合你。” “独孤钰,你交友广,市井熟,散步传言这种事,你最适合。”云舒接话说,“三日后,我要抓住凶手。” “听舒妹妹的,舒妹妹高兴就好。”独孤钰从不固执,对方不愿意,也不坚持,更不失落,该吃吃,该喝喝。 “对,舒妹妹高兴就好。”棠岐不怀好意的,学着独孤钰讲话。 大伙说完正事,又热闹闲聊一阵,大多是云舒和南宁知听着,其余人说笑。 酒足饭饱,畅聊完毕,到了各归各家的环节。 云舒与南宁知,跟另外的朋友告别。 再一同往水云间的方向走。 这条路也可以通往沈府。 他们后面跟着不情愿的景容。 南宁知且走且肯定的对云舒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云舒转头看他一眼。 “不错。” 凶手就是王火,而沈十安的秘密,却能让她把沈凌怀除掉。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王勇之死 “聪明如你,果真能猜到。凶手叫王火,女扮男装伪装在沈凌怀身边,我要引她出来,当场抓获。”云舒对于南宁知猜到一切,并不意外,以他的聪明才智,猜不到才是奇事。 “侯爷起死回生的事,很多人知道,所以你让独孤钰去散布这事,更容易让人相信,相信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告知沈凌怀,王火惹出的这事,他自然会再派王火去解决。而你让棠岐隐晦的告诉府尹,也是第二手准备,万一沈凌怀不上当,府尹出于担忧,也会劝说沈凌怀动手。你算准了王火会来。” 南宁知狐狸眼看着云舒,“你不清楚王火的功夫水平,以防独孤钰找的高手抓不住她,所以再做第二道防线,由南宁知和沐青负责。不得不说,你的确心思缜密。” “可计划再周密,也可能有疏漏,若王火不出现,或者来的是旁人,你又当如何?可再有计划?”南宁知知道云舒不做无把握的事,便又假设问。 “不来便引她来,来了不是她,见谁抓谁,只要是沈凌怀的人就行,倘使全不成立,那就沈儒文定罪好了。”她闲聊般的语气,轻松说出来。 到了分叉路口,云舒与南宁知话别。 这时,景容才伴在她左右,“独留我自己,你想做什么?”他故作惊讶,“只能劫色,不能劫财。” 云舒白他一眼,“你有色让我劫吗!” “避开守卫,带我去王御史府邸。”她命令说。 “好说。”景容慵懒一搂,单手附在她腰际,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接触,脚尖轻点,腾空一跃,借助房顶,和路旁大树,一路向张府飞去。 黑暗中,他搂着她,立在围墙上。 显出野兽般的眸子,环顾一圈,似乎有透视眼,穿过黑夜和纸窗,一眼确定出王御史所在的书房,直奔那个灯火通明的房间。 到了窗前,景容松开手,背对着窗户,拢一拢雪白的毛毛领,没有进去的意思,打算站在这里把风。 云舒一推窗,翻滚进去,落地后,又快速跑到伏案写奏章的王御史跟前,用刀抵在他咽喉处,伪装了声音,难辨真声,说道:“王御史一直在找人,我知道那人下落。” 王御史不惧威胁,做御史以来,受到的威胁不计其数,但陛下要的,就是他直言不讳、不惧生死,所以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唯有一事萦绕在心头,成了他的软肋。 那就是他中年得子,唯一的儿子。 “你知道他在哪?”王御史激动地问。 虽然有不少人用假消息迷惑他,但每次听到儿子的消息,还是会激动,有期盼,不愿错过每一次机会,哪怕消息是假的,他也照常愿意上当。 为此,他散尽家财,陛下赐下的诺大张府,没有值钱的物件,若府邸不是陛下御赐,他早就卖了。 还有两个家仆,一个是看门的老头子,一个是年轻杂役。 这个杂役二十出头,身兼数职,工作实在是杂,既负责王御史饮食起居,还肩负洗衣打扫,跑腿办事,凡不需要看门的事,全由他做。 但他无怨无悔,兢兢业业,勤劳踏实,只因曾在路边乞讨,遭人殴打时,王御史出手相救,为报恩,他留在穷困的张府。 老头子也差多,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两人就这样,不给工钱也留下,撵也撵不走,偏要陪着王御史过着清苦的日子。 至于王御史的发妻,在儿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日日以泪洗面,郁郁不寡欢,最终被病魔夺走了生命。 云舒曾让独孤钰调查过王御史,才会知道这些心酸的往事。 “我知道,可对你来说,未必是好消息。”她收回刀,坐在他对面。 他合上未写完的奏章,放在桌角,才说,“就算你骗我,我也会去。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来报消息的人不少,明知在骗钱,我也甘愿被骗,只希望有一日,真有人看见他,可以毫无顾虑的过来告诉我。” 她拿出一物,放在他面前。 是一只羊脂玉佩。 “你应该认识。” 王御史颤抖着双手,慢慢捧起玉佩,颤巍巍的翻面,看见上面刻着“勇”字。 终于忍不住,抱着玉佩,失声痛哭。 嘴里念叨着:“勇儿啊。” 这一刻,云舒觉得,他就是一个失去独子的年迈老父亲,让他本就布满皱纹的脸,老态尽显,更加沧桑。 真实年龄才五十多岁,实际看上去却像七十岁。 令百官头疼又无可奈何的王御史,朝堂上目光炯炯,眼里容不得沙子,敢于挑战任何作奸犯科之人,陛下做了出格的事,也敢谏言。 陛下和百官也知道他家的悲惨事,念其悲痛失子,不论他言论如何过火,倒也从未降罪于他。 可面对丢失孩子的线索,他也是个平常老人,会痛哭,会无助。 许久,他终于平静下来,问道:“有要求尽管提,我只要见勇儿。” 云舒却拿出独孤钰给她的证据,关于沈凌怀和王家的,交给王御史。 “这是沈凌怀和王家作恶多端的罪证,是你的仇人。” 王御史眼里的亮光渐渐沉下去,仿佛跌进万丈深渊,失去了探知儿子下落的勇气。 桌面上的证据,他一点没动,也没看。 又过了许久,他终于问出了,最不想问的话,“他死了,是吗?” 云舒点一下头。 “谁干的?埋在哪?”他追问道。 “沈凌怀,因他偷听到沈凌怀和王大人的谈话,所以被灭口,埋在城外荒山,一颗系白绳的树下。” “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言非虚?” “勇儿死之前,凑巧救下一个男孩,那个男孩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每年都会偷偷跑到荒山上祭拜,人就住在荒山不远处的周村,叫周勇,一问便知真假,棠岐是宫中太医,常被派去检查枉死之人的尸体,有着丰富的验尸经验,他有办法确认你与树下所埋之人的关系。” “你走吧,留下住址,若我查证属实,自会登门致谢。”王御史落寞的说。 云舒不想暴露自己,更不想暴露十安,所以不能留真实住址。 这时,她想到南宁知曾用假名买下一个宅子,正好可以用用。 “城北,云宅。” 接着,她就同来时一样,从窗户翻滚出去。 景容依然搂住她腰际,腾空飞起,消失在王御史府。 ...... 但她没有回家,而是去往刑部。 她要见沈儒文,来一场让他气急败坏的谈判。 能知道凶手隐藏在沈凌怀身边,也清楚杀害王御史儿子的凶手,和尸体下落,全依赖于沈十安藏于心底多年的秘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沈十安的秘密 事情是这样的。 那时云舒十岁,还处于不能言语的病中,沈十安有急事去书房找沈凌怀,见无人把手,便直接进去了。 书房里竟没人,正打算离开时,外面传来沈凌怀的声音,害怕私自进来被骂,他只好藏在书架后面。 沈凌怀和王大人一进书房,便直奔正题。 也是这一无心之举,让沈十安恰巧听见一件大事。 原来他二人曾把重要官位,贩卖给一个有钱人,然而这个有钱人是交战国奸细,获得了整个作战计划,致使那场战争耀国战败,还损失惨重,将领悉数被杀,几乎全军覆没。 也是这场战争,令耀国有经验的将帅,所剩无几,云舒的父亲沈鹤才会被加以提拔,委以重任,镇守失利的边关。 沈十安还获悉一个重磅秘密:他们在远离喧嚣的私宅密谋处理此事时,不料竟然被尾随而来的王勇偷听到,王勇是王御史的儿子,他们害怕事情败露,竟杀了王勇灭口。 这一切,被藏匿在书架后的沈十安,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记在心上。 他听的心惊肉跳,他们连王御史的儿子也敢杀,想杀他更易如反掌,便死死捂住自己嘴巴,深怕发出一点声音。 在他紧张的时候,一个护卫走了进来。 沈凌怀高兴的向王大人介绍,说是自己的得力女干将,名叫王火,特意加重“女”这个字。 沈十安壮着胆,细细看去,只见王火手持一把三角形利刃。 非常奇特,很好辨认,因此,多年后对云舒形容王火时,他仍记忆犹新,可以讲出细节。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沈府里一直隐藏着一个女扮男装的神秘杀手。 接着王火附在沈凌怀耳朵上,嘀咕几句不知什么话。 听完,他们便都急急出了书房,再也没有回来。 可沈十安担心外面有人监视,一直到深夜,才敢出去。 偷出书房后,他慌忙跑回平安院,连招呼也没跟森柔打,便迈进自己房里,钻进被窝,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论森柔怎么问,他只道学习累,要休息,别的闭口不言。 经过无眠的一夜,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却也架不住内心煎熬,终于在一日清晨,忍不住出了门。 他穿上女装,戴上面纱,乔装一番,偷偷跑去了荒山,打算找到掩埋王勇的坟包,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昭雪。 正巧遇见一个男孩在叩拜,两个胆寒的人,都以为对方是坏人,瞄一眼,就撒腿逃命。 但沈十安忘记了自己已经乔装成女人,唯恐自己身份暴露,想也没想,就猛追男孩,想要把男孩抓住,至于抓住后做什么,还没有想那么远,反正先追上再定。 于是经过几番拼命追逐,两个半大孩子终是累瘫了,纷纷摔倒在地,喘着大气,谨慎的保持一段距离,互问缘由。 这才明白,相互不是敌人,就各表来因,沈十安便知道了王勇的死亡经过。 原来王勇是因为救下这个男孩,才英勇赴死的。 其实沈凌怀和王大人在私宅密谋时,王勇之所以会出现,纯属巧合。 王勇知道王大人一直与父亲不和,当发觉王大人行踪神秘时,怀着好奇的心思,跟踪在后面,打算抓住王大人的小辫子,交给父亲。 他跟着王大人的马车出了皇城,进入这间私宅,避过正喂马的马夫,悄悄靠近侧面小窗,把他们的大秘密,全部偷听到了。 当他意识到危险,准备离开,走进转角之际,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浑身颤抖,露在外面的皮肤,满是皮鞭抽打的痕迹。 这时,他也意识到,男孩能躲在这里,也表明没有被发现。 谁知,命运很神奇,男孩一见到他,就惊吓过度,连连后退,还不小心撞到一旁竹竿。 竹竿落地声,吸引了马夫的注意,也让房内两人停止了谈话,纷纷向这边靠近。 他本可以悄悄跳墙跑掉,只因回头多看男孩一眼,那弱小无助的眼神,令他心生怜悯,不忍心独自离开了。 若他离开,那些人发现男孩,必定会被灭口。 可他没有武功,无法在敌人临近的紧张时刻,带走这个男孩。 于是,他做了生平最后一个决定:就近搬过稻草,把男孩遮挡住,自己却从转角走出去,立在那些人面前。 一见是他,沈凌怀和王大人非常惊讶。 两人只对视一眼,便有了定论:杀人灭口。 马夫得到主子吩咐,扭断了他的脖子。 从始至终,他没有说出一句话,应该说没人给他说话的机会。 男孩从稻草间隙,望见他死不瞑目的眼神,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同时暗暗谴责自己。 接着,马夫就把尸体装进马车,赶车到了荒山,挖个坑,将尸体埋进去,连个标识也没立,就回去复命了。 待马夫走后,男孩才跑到坟前,系上白绳,看着手中那只从王勇身上掉下来的玉佩,心里发酸,以后隔三差五,便来打理这个没有立碑的坟头,磕头祭拜。 沈十安从男孩口中得知这些事情,出于害怕,并没有告知自己的真实姓名,但男孩的情况他却弄问清楚了。 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就住在荒山附近的周家村里,邻居奶奶可怜他,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周勇。 从此以后,沈十安再也没有去过荒山,更没有见过周勇。 当沈十安把这个深藏心底的秘密,告诉了云舒,云舒很吃惊。 那个时候十安也才十岁,却要保守这样的秘密,应该很煎熬。 她更钦佩王勇的勇敢,因王御史无意中帮过自己,才决定将这个大秘密告知王御史。 她也有私心,既然和王御史有共同的敌人,那么除去沈凌怀和王家的证据,交到他手里,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所以知道了凶手,她就要想办法捉住。 但捉拿凶手只是其中一环,最终目的,是通过凶手,揪出沈凌怀。 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永不得翻身。 而另一个关键人物,就是沈儒文。 要有沈儒文的参与,才有意思。 想着想着,景容带着她,已经到了刑部大牢,见云舒站在那里没反应,便慵懒的说,“再不放开我,就要额外收费了。” 听见这个欠揍的声音,她反应回来,看见自己的左手还掐着景容左腰的衣袍,保持着腾空飞起的姿势。 忙收回手,来到守门狱卒的面前,以沈儒文家人的名义,要求见犯人。 文尚书曾下令,凡探望沈儒文的人,一律请示。 其中一名狱卒便忙匆忙跑去文尚书家。 云舒和景容在原地等了又等,狱卒终于带着命令回来了。 文尚书同意他们见犯人。 于是他们顺利进入刑部大牢,在狱卒的引领下,见到了躺在牢房里,颓唐的沈儒文。 狱卒站在不远处,看似没有关注这边,却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云舒一靠近围栏,沈儒文就愤恨的扑过来,用力抓着栏杆,咒骂道:“你个野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沈家的种,说什么身体不好,从小养在庵里,明明森柔就只生了沈十安一个儿子,哪里来的双生子,也就你父亲那个傻帽信了!” 景容双手环胸,站在一旁,不准备插嘴,只有很有深意的看了云舒一眼。 待沈儒文骂累了,停歇下来,云舒才说,“既然你说完了,该我了。” “你害了我们沈家人,还要来看我笑话吗?给我滚!”一听云舒说话,沈儒文又来了精神。 云舒也不生气,依旧平静地按自己的节奏,放低声音说,“你不是凶手。” “又要耍什么把戏?以为我会信你,你个野种!” “我有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你是受害者,被诬陷的。” 两人各说各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刚刚好没迟到 “你就是灾星,落在沈府的灾星!” “那人做了两手准备,先诬陷我,若成功,我便死了,若不成,也能查到你身上,让你顶罪。” “灾星!” 两人还是自说自话,似乎谁也没打扰到谁。 但明显沈儒文落了下风,少了先前谩骂的怨愤,倒有些听进去了。 云舒靠近围栏,与沈儒文近在咫尺,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够到她的喉咙。 这时,她瞥见景容虽漫不经心,却也不经意靠近她,以景容所站的角度,沈儒文刚有伸手的动作,他就能把人拿下。 她压低声音对沈儒文说,“沈凌怀。” “以为我会信了你的鬼话?我父亲怎么可能这样做!”沈儒文立刻否定,并不相信。 “父亲?哪个父亲?养父?生父?” 沈儒文警惕起来,低声威胁道:“你知道什么?” 云舒:“你不想我知道的,我全知道,不仅我知道,沈凌怀也知道。这就是他的动机,至于凶手,就是他身边伪装成男人的护卫。” “王烈?不可能!”沈儒文首先想到这个人。 “王烈的师妹,王火。” “是她!” 沈儒文终于想起来,这个王火确实有些怪异,独来独往,只跟王烈和沈凌怀接触,从不与他人来往。 手下有一次拿她开玩笑,可手下的手还没触碰到她,她就立刻反击,一刀削去手下的一只手臂,出手狠毒,毫不留情。 之所以有印象,还因她使用的兵器较特别,通体三角形,从未见过这样奇葩的利刃。 不仅如此,云舒还说了更扎心的事实。 “你母亲并非我所害,我也不是最后一个见你母亲的人,那日,沈凌怀已经得知你不是他亲生儿子,在我之后,他找过你母亲,你猜猜,以他的性格,会与你母亲好好说话吗?他探望后,你母亲就死了,你说谁最有嫌疑呢?” “王火是不是凶手,还不一定,你说的也未必是事实,不过想挑拨离间而已,还想把杀害我母亲的责任推出去,以为我会信你?” 沈儒文嘴上说着不相信,眼神却很诚实,带着犹豫和肯定。 云舒继续摆事实,“你母亲院里的下人,全部消失,你不奇怪吗?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猜,府里总会有人知道,你应该能找到答案。” “你没安好心!”沈儒文的确怀疑过,可没有深究,他做梦也想不到,自认为保密工作做的好,不是亲生子一事,不会让沈凌怀知道。 经云舒有礼的分析,他更加相信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沈凌怀得知此事,也是云舒故意泄露的。 云舒摆完事实,又讲道理,“我本来就没有好心,沈凌怀想害我,我哪能放过他,你也害过我,自然要告诉你,不能让你好过,让你同我一样,也憎恨他。不过说起来,他杀我只是想灭口,杀你就不同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戴在头上,他能放过你吗?他恨你比恨我多,更想你死。” 她该说的话说完,也该走了。 临走前,她回身问,“你生父是谁?” 当然,沈儒文没有回答。 ......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沈十安辞别森柔,说要出发回书院了。 森柔自然要亲自送他回去。 可沈十安婉拒了,“母亲,孩儿长大了,快十五了,可以自己去书院,若凡事全由母亲包办,那孩儿何时能成长?还望母亲理解,请母亲允许孩儿独自去书院。” 森柔听进心里了,“照顾好自己。”便摆摆手,让十安自己走。 十安躬身告别,迈出平安院。 森柔心里一空,忍不住追到院门口,克制自己想追上去的双脚,默默看着十安的背影,心里难受的紧。 十安好像感觉到森柔不舍的目光,回过身来,挥挥手,“母亲,回去吧。” “好,快走吧。”森柔也挥挥手,大声回应。 十安就这样,回头,挥手,往前走,再回头,再挥手,再走。 反反复复,半柱香的脚程,愣走出了一柱香。 当森柔再也看不见那不舍的背影,才返回院子,拿起扫把扫地,拿出针线缝衣服。 总之不让自己闲着。 小月没有上去帮忙,每次公子走时,夫人都这样用劳动麻痹自己,她早已习惯了。 沈十安出了沈府大门,却站在门外不肯走。 子婳和子依跟在他身后,一时不知道该劝他走,还是劝他等,反正总要说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子依拎着一个食盒,走上前,“这是子婳做的小吃,小姐让公子带回去,分给同窗吃。公子到了书院,要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不要辜负夫人和小姐的期望。” 听到后半段叮嘱,他看了一眼子依,脑中立刻想起,云舒要把子依嫁给自己的言论,及成婚后被子依管教的幻想,心里一个激灵,赶紧避开她的视线,敷衍的接过食盒,骄傲的说道:“真啰嗦!管的真宽!” 子依没有反驳,只恭敬的行礼,以作回应,再退后几步,与子婳并排站着。 轮到子婳了,她抱着一个大行囊,上前几步,介绍说,“这里面是小姐为公子准备的新衣新书,还有笔墨纸砚......” 他心思全在远方,没有听下去的欲望,打断道:“知道了。”便接过沉甸甸的行囊,斜挎在背上。 该说的说完了,又回到原点。 “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公子已经在这站半个时辰了,要不我去找找小姐?”子婳低声对身旁的子依说。 “小姐最近早出晚归,很忙碌,能去的地方也多,你上哪里去找?既然小姐答应公子,会来相送,我相信,小姐会来的,再等等吧。” 两个丫鬟伸长了脖子,向远处看去。 就在沈十安等的快失去耐心时,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沐青和独孤钰骑在两匹高头大马上,后面跟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正缓缓向沈府驶近。 沈十安起初很开心,但寻找半天,也没看见云舒的身影,又变得失望,垂着脑袋。 “十安。” 忽然听到思念已久的声音,沈十安马上抬起头来,追随声音,向马车看去。 只见云舒缓缓走下马车,让子婳和子依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和背上的行囊,都放进马车里,再对他说,“刚刚好,午时,我没迟到。” 第一百六十五章 高调回书院 沈十安喜笑颜开,“怎么这么多人?” “你向来走路往返书院,这次,我要高调的送你回去,告诉大家,十安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云舒说。 沈十安骄傲的看着云舒,又转头看看对自己点头微笑的沐青和独孤钰,故作不在意,嘴角却在上扬,心里暖暖的。 接着,云舒就带着他上了马车。 一路上,两人很少说话,沈十安的嘴角还一直扬着。 有五个请假回家的学子,也是同一天返回书院。 说说笑笑,慢慢向书院前行。 “好久没欺负那个弱鸡了,闲的无聊,我手都生硬了。”一个说。 “可不嘛,沈十安不在书院,没人能欺负了,少了很多快乐。要说揍他最狠的,当属文曲德,真叫一个过瘾,文公子今日也回来吧?”另一个说。 “当然,沈十安那个弱鸡也今日回来,稍后我们看见他,堵谁先打到他,最后出手的人,请大家去美食坊。” 剩下三个人,也高兴的同意。 说着说着,到了书院门口。 “那是谁家马车?真豪华啊!咱们书院有这样的公子吗?”一个向伙伴问。 大家纷纷摇头,却留足观看,欣赏着那辆华贵的马车。 待马车临近,一个学子指着说,“骑马那个人好像是世子爷,旁边马上的像沐家小姐。” 于是都整理一下衣衫,站成一排,等着马车再靠近些,可以衣袍工整的请安。 云舒所乘的马车终于停下,书院到了。 大家纷纷恭敬的向独孤钰问安,并斜睨马车,想知道里面坐的是何人,竟然能让世子爷护送。 沈十安率先掀开车帘,出现在大众视野。 学子们越聚越多,都驻足在书院门外。 有的是想围观世子爷,有的是想献殷勤,不管侯府政治地位如何,起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尤其是世子爷,以玩世不恭而出名,没人敢惹。 当看见世子爷护送来的人是沈十安,不免张着嘴,差点惊掉下巴。 沈十安回身掀开帘,云舒便从车里走出来,站在他身边。 两人先后下了马车。 有人轻声问,“怎么是沈十安?他有什么资格让世子爷护送?” “那女子好美啊!”几个学子眼神一直徘徊在云舒身上,不肯移开眼。 独孤钰坐在马鞍上,没有下马,玩世不恭的说,“十安是小爷我的兄弟,我呢,不爱读书,偏爱替兄弟出头,十安不开心,我也会心痛的。” 他一个个指着学子,接着说道:“我心痛了,自然会找到你,你,或者是你们,来聊聊的。” 说话的同时,赶车的壮实车夫跳下马车,抱着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目光在学子们脸上一一扫过,带着威胁和警告。 沐青也没下马,摸着腰间佩剑,威胁说,“谁动十安,我的剑就对准谁!” “不会的,世子爷放心,沐家小姐放心,我们和十安是同窗,自然会相互照应。”一个学子反应快,连忙恭维道。 然后主动拉着沈十安,要往书院里走。 还时时回头冲独孤钰点头。 大家都听说过,沐青爱打抱不平,喊打喊杀,而且还说到做到。 虽然嫌弃她是一个女子,到处抛头露面,但只在心里嘀咕,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 “十安,落下东西了。”云舒平淡的说。 沈十安第一次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一时不知所措,只愣愣的跟着人群走。 一只脚正跨进书院大门,忽而听见熟悉的声音,马上收回脚,站在门槛外,转回身来,看云舒,似乎刚刚醒悟,“哦,我的包裹。” 只喊了一声,就有其他学子殷勤的走近马车,眼睛粘在云舒脸上,恭敬的从她手里接过包裹和食盒。 “沈十安不是一个人,他有我这个阿姐。”云舒看了眼独孤钰和沐青,“还有这些朋友。以后要是有人敢动十安一根汗毛,我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大家都默默无言。 沈十安激动的看着云舒,“阿姐,谢谢你。世子爷,沐家姐姐,谢谢你们。” 云舒一笑,跟沐青和独孤钰一起,对他挥挥手,“快进去吧。” 文曲德赶到书院门口时,目睹了独孤钰和云舒为沈十安撑场面这一幕,浑身一哆嗦。 不知情的同窗强拉着他,一同进了书院。 他耷拉着脑袋,躲着云舒他们走,恨不得没人认出自己来。 还是被发现了,独孤钰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的他眼冒金星。 “再不老实,我还找你来读书!”独孤钰威胁说。 文曲德一听,更加哆嗦,连忙躬身回道,“世子爷放心,我一切听十安的安排,我保证,谁欺负十安,就是跟我文曲德作对。” 他可知道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独孤钰每日到文府,当着文尚书的面,以督促学习为由,请他出来,再带到不知名的偏僻小院,逼迫他埋头苦读。 稍有懈怠,就戒尺伺候,再懈怠,就关小黑屋,有时黑屋里还有可怕的东西。 有蛇,一堆老鼠,连拱人的猪也有。 只有把数十页的文章,一字不错全背出来,才会放他走。 他生性不爱读书,看到字就犯困,而且也坐不住,一久坐,就浑身难受。 在独孤钰的威胁下,他还是乖乖照做。 为了早日脱离苦海,他恳求文尚书让自己回书院,相比于独孤钰的恐怖,还是书院最幸福。 不料在书院门口,竟然又遇到,还多了个手段更恐怖的云舒,他能不怕吗? 文曲德在独孤钰和云舒面前,快跑追上沈十安,热情的帮着拎包,捶背,嘘寒问暖,成了一个狗腿子。 这一转变,也惊呆了众学子们。 从此,沈十安在书院是个名人,同窗们对他都很客气,但凡出门,身后都跟着以文曲德为首的跟班们,保驾护航,想甩也甩不掉。 至于欺负,哪有人敢啊! 大家只道独孤钰是沈十安的后盾。 只有文曲德心知肚明,云舒才更可怕,她诛心啊! 至今他还记得服下毒药,那种蚀骨的疼痛。 告诫自己:惹狼惹虎不能惹云舒。 ...... 送走了沈十安,云舒继续为计划做着准备。 这一日终于来了。 如今一切就绪,只待凶手入网。 云舒乔装打扮,成了长着白胡须的瘦小老头。 她在独孤钰的陪同下,缓步走进姚桐家,进入停尸房。 两人在里面等候了一些时辰。 终于出现个人影,身形发饰,及衣着都跟云舒相似。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凶手落网 这个人影身手矫捷,简单一跃,就跳进院子,悄悄地,无声的靠近停尸的房间。 这时,她发现有兵刃的反光,在刀尖上舔血,警惕性极高的她,察觉到有埋伏,心知不妙,便想逃走。 独孤钰见状,用食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 预先埋伏好的高手们,一听到指示,立刻冲出来,把她团团围住。 接着就是刀光剑影,刀剑碰撞声,刀尖划过身体声,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一抹和声似的韵律。 云舒和独孤钰也从房内走出来。 看见那人使用的兵器,正是三角形的长风剑,借此认出了她的身份。 正是杀姚桐的真凶王火。 可王火也狡猾,在众人围攻之下,还是趁机逃脱了。 云舒却没有让人去追捕,只看着她仓皇逃离。 独孤钰不解的问,“为何不准我出手,还默许放走她?” “让文尚书亲自抓获,会更加可信。”她看着王火逃走的方向,笃定的说。 王火跑啊跑,逃啊逃,起初溜的比较快。 她的武功纵然在江湖上排的上名号,那些高手单拎出来,全对打不过她,但双拳难敌四手,时间一拖长,体力也会不支,就有被捉住的风险。 所以在没把握的情况下,逃命最要紧。 思来想去之下,逃回主子家最安全。 于是她加快步伐。 眼看没人追赶来,她慢慢放松了,不再像先前那样警惕四周。 到了返回沈府的必经之路上,她又多了狐疑:有人设计捉拿她,却又不追赶来,确实疑窦丛生。 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绪,重新紧张起来。 这个时候,她看见面前的路中间,并排站着二个拦路人。 经过姚桐宅子的对战,此时又出现阻挡之人。 不用想也知道两者间,有着关联性。 于是她赶紧回转身,往反方向跑。 可没跑出几步,只见从阴影中,迎面走出一个男人,身披狐裘,雍容华贵。 如此耀眼的特征,她不想认出来都难,于是高声说道:“杀手榜榜首,妖娆刽子手,屠人景!不知堵住我去路,有何指教?” “妖娆刽子手”是江湖人给景容起的称号,他一直对这个称号非常满意。 只是认识云舒后,几乎没有再听到了,现在听来,十分怀念。 他漫不经心的向她走近,一边走一边说:“我何时成了榜首,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不过这马屁拍的好听。” 他表现出来的漠不在意,倒让王火心有凉意。 她清楚屠人景轻功了得,向来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 所以愈发谨慎,拔出长风剑,侧过身,眼神盯紧左右两边的敌人,摆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招式。 景容在离她十步远的位置,停下,拢了拢雪白的毛毛领。 接着一发力,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显现时,已经站在王火身后,慵懒的说,“我最讨厌拍马屁的人!” 王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跳开,出剑反击。 于是两人就这样打斗起来。 王火应对的十分吃力。 景容却如逗孩子玩一般,招招向致命处袭击,又点到即止,及时收手,不伤害她分毫,生怕把她弄死,没法向云舒交差。 只要想到,如果把事搞砸了,云舒倒不会责怪他,但一定会用没有温度的眼神看他,他就心里犯苦,仿佛看见曾经落寞的自己。 不知是透过那双眼睛心疼自己,还是不想让云舒失望。 反正他不愿违背云舒的意思,更不想云舒用那双冷漠的眼神看他。 “你们别当路神守路了,快来抓住这个妖人。”他对一旁只观战不动手的两人说。 沐青和南宁知听到在提他们,便对视一眼。 沐青戳穿他的心思,直白的说:“你这是玩够了吧!” 说着,就拔出剑,加入与王火的对战中。 南宁知也紧随其后。 见两人来了,景容便顺理成章的退到一旁,观战,脸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此情此景,要是手中来把瓜子,就更像围过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了。 南宁知二人可没有收力,用了全部真功夫,几十招过后,才把这个武功高强的王火拿下。 二人扭住王火的臂膀。 景容慵懒的立在一旁,依旧做一个合格的看客,坚决不搭把手,成了甩手掌柜,似乎完全与他无关。 这时,文尚书领着一批官兵堪堪赶到,一瞧见景容,就认出来了,说道:“阁下速度够快,通知我凶手今夜作案,我便立刻带人前来,不曾想,你竟先到了,还把人给捉住了,待查明真相,我定给阁下表彰。” “免了,不要只动嘴不动手!文尚书真是老眼昏花,没看我们扭着人,很辛苦吗!还不来搭把手?站着当石像啊!”景容犀利的怼回去。 文尚书见他闲赋着双手,在一旁站着,怎么看也与说的话不符,看不出他哪里辛苦,而要说辛苦,也是扭住犯人的那两位。 南宁知却忽然扯下王火的面罩,露出王火的真容。 沐青故意提高音量说:“你是王火,沈凌怀的护卫,杀人污蔑自家小姐,一定有幕后主使。”再转头对文尚书说:“文尚书,相信你一定能审出主谋。” 文尚书看出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大伙都知道凶手的身份,这样就算他想为沈凌怀开脱,换个凶手,也没有机会的了,这是提前堵住了这条开脱路。 为此,文尚书不得不多看沐青几眼,由于夜晚光线不足,并没有看清她的相貌,只赞是个睿智的女子。 接着一挥手,兵丁们一拥而上,将王火绑好,压往刑部去了。 文尚书客气的对景容他们道谢,便欣然离开了。 “官员都虚伪!”待文尚书一伙人消失之后,景容才慵懒的说,“还说要表彰我们,连姓名住址也不问,表彰个空气啊!” 其实早在半个时辰前,云舒吩咐他去文府,通知文尚书,就说杀害姚桐的凶手打算毁尸灭迹,请多带些人,前来捉拿。 接着就是方才发生的事情了,犯人被文尚书截胡,还不费一兵一卒,文尚书当然欣喜。 南宁知和沐青没搭理景容,事情办完,就回去找云舒了。 至于宁知撤下王火脸上的面罩,沐青故意指出王火的身份,这两件事,都是云舒提前交代的。 云舒听完沐青叙述的抓人过程,称赞道:“做的不错,辛苦你们。” 凶手捉到了,她不怕文尚书徇私。 南宁知揭开王火面罩,兵丁们众多双眼睛全看清了,没看清的也听清了。 文尚书若想徇私,偷摸把人换掉,需先堵住悠悠众口,并非易事。 这样一来,他就要掂量一下,值不值得冒上丢官的风险,去帮沈凌怀。 而且云舒已将沈凌怀犯罪证据,交给不同的几个官员,就算沈凌怀勉强逃避律法的制裁,也要脱下一层皮来。 ...... 文尚书果然有两把刷子,才审问了两日,便把宁死不屈的王火的嘴巴撬开,获得了真相。 当下人急匆匆把消息告知沈凌怀时,他在安静的书房里,大骂文尚书。 过了嘴瘾后,连夜写下请罪折子,交给亲信,递进皇宫,肯请陛下责罚他纵容下属之罪。 次日又去刑部,诚诚肯肯认错,言辞凿凿的说,是因王火衷忠心护主,见到沈儒文与沈云舒对他不敬,才会背着他布下此局,做了杀人诬陷之事。 反正把罪责全部推给了王火。 这还没完,从刑部出来,他紧接着去到二皇子府,请求做二皇子妃的大女儿沈静雅相帮。 当夜,沈静雅借用二皇子的名义,悄悄安排王烈去牢里说服王火。 次日,王火在狱中畏罪自杀,死前写下遗书,承担下所有罪行,动机也与沈凌怀狡辩的相差无几。 沈凌怀在朝堂上,被陛下斥责,这是他意料之中的,所以诚恳叩头,表示虚心接受,会痛心悔改。 若云舒能见到这一幕,也会给他竖个大母指,称赞他演技好,哭的到位,哭的感人,让听者动容。 有了意料之中,自然也有意料之外。 他哭累了时,陛下才拿出他和王家一同买卖官员,和杀害王御史儿子的证据,还把这些证据愤怒的丢在他的老脸上。 他飞快浏览摆在最上面的那几页,明白事情败露了。 这下他彻底傻眼了,但做官多年,反应倒也快,赶忙卖力磕头,诉说委屈,才磕了几下,地面上就留下了血迹。 立于官员中,事不关己的王大人,一听牵扯出自己,更加傻眼。 这是飞来横祸! 太过突然,提前没有准备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杀人案结案 于是沈凌怀身边多了个伴,二人一同跪在御前,痛哭流涕,说是栽赃陷害,死活不肯承认,额头都已经磕出鲜血了,也不肯停止。 买卖官位,泄露军机,杀官员之子灭口,单判,数罪并判,都是死罪。 所以那是万万不能认下的。 两人决定,打死不认。 陛下可不管他们认不认,有证据在手,王御史还搬出律法,要死要活的胁迫,连侯爷也破天荒的写折子上书,说王家谋害自己和独孤钰,并附上证据。 所以陛下对两个有罪之人,是一定要处罚的。 轻罚或是重罚,却由他做主。 先前二皇子妃我见犹怜的,在他面前跪求过。 他左思右想,是定个死罪,给以死相逼的王御史,和痛心疾首的侯爷一个交代? 还是照顾贵妃和二皇子妃颜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呢? 王家毕竟是贵妃的娘家。 贵妃还养育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一番趋利避害,最后陛下金口玉言,盖章定论: 鉴于二人有过功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二人出皇城做县令,五日后出发,不得耽搁。 还下令,未经传召,不得回城。 王御史怒瞪着二人,借此以表达内心的愤怒和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总不能仇人没死,他就真的如自己进言那般,以自尽来逼迫陛下吧。 沈凌怀和王大人彻底傻眼了,绞尽脑汁想要翻身,却来不急了。 靠山二皇子不在皇城,陛下有预谋的,用一件小事,提前禁了贵妃的足,让贵妃无法出来求情。 况且陛下已经当廷判决,根本不留回旋的余地。 这是陛下要舍弃他们了。 再说这个县令的官职,和如今身上的尚书一职相比,官职跌倒谷底,何况还是他们向来瞧不起的。 远离繁华的皇城,耀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去那种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相当于直接从天庭贬到民间,还要跟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民众,斗智斗勇。 往好了想,山高皇帝远,偏僻县里的县令,是县城里最大的官,倒勉强算个土皇帝。 但弊大于利。 皇城乃天子脚下,治安最好,然而出了皇城,景象完全不同,保命都难。 对于这些有仇敌的贬职官员,最危险的不是任上,恰恰是漫长的途中。 有匪徒,有盗匪,更有盗版的匪徒和盗匪,做着匪徒的打扮,以匪徒的名义,杀人越货。 稍有不慎,再加防卫不周密,就会死于沿途。 凶手还不好捉。 因为根本不知道哪个是凶手。 一般都会不了了之,或者家人出于不甘,以平叛匪徒为由,发泄一下愤怒,也是有的。 但前提要先有家人。 现下看来,二人未必会有了。 五日时间,非常紧迫,明显不能做充足的防卫准备。 为了保命,二人还是精心挑选护卫,既要忠心,还要功夫好,哪里那么容易找。 他们还在费心准备中,府衙就贴出姚桐死亡案件的最终定论。 其实单论姚桐案,一个小小文书的死,并不会引得上面大人物的关注,只因牵连到不少大员,才会这样重视和轰动。 ...... 如意阁, 子婳乐呵呵地从外面跑回来,把看来的告示和听来的小道消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大老爷被贬去外地,我看有生之年,估计回不来喽,真是活该!” “还好沈家家产保住了,不过全在五小姐手中。五小姐的病是小姐治好的,希望不要恩将仇报才好。” “五小姐很有魄力,前几日,把沈凌炎死前在赌坊欠下的五万两的余款,一次性还清了。” “大公子也给放回家了。” “王大人也被贬去外地任职,他的两个儿子在前日,莫名坠马,摔断了腿,身体有残疾是不能做官的,所以丢了官职,闲赋在家,据说日日醉酒,醉酒就打下人,这些消息就是下人透露出来的。” “府尹也有了报应,被革职查办,刑部已经查明,他收了沈凌怀的好处,多次诬陷小姐,这次姚桐死亡案件也例外,原来凶手就是大老爷的护卫,王火,女扮男装混入护卫中,因看不惯小姐和大公子对大老爷不敬,才会背着大老爷,杀害姚桐,栽赃给你。” “府尹做的坏事多了,还让狱卒毒死了不少即将出狱的犯人,狱卒招出,在小姐出狱前,把毒混进饭菜里,想要毒死小姐和李大夫他们。还好小姐有本事,没中计,他真是活该!” “姚姬在漆黑的夜晚,只看了个背影,便认定凶手是小姐,所以也治了罪,杖责二十,以儆效尤。真是大快人心!污蔑小姐的人,都该死!” 子婳不忘在叙述完事实后,补上自己的切身感受。 “有没有关于沈凌怀和沈儒文的传言?” 待子婳绘声绘色的描述完,云舒才问。 子婳认真想了想,摇头回道,“并没有。” 云舒从子婳得来的消息中,没有听到关于那父子二人关系的内容。 说明沈凌怀爱惜面子,隐去了戴绿帽子,为他人抚养儿子成人的恶心事。 然而沈儒文已经获知,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亲儿子。 更知道母亲之死的可疑。 这倒让云舒想到,怎样除去鹬蚌,做个渔翁了。 她看着子婳两个甜甜的酒窝,眉眼弯弯,发出一句感慨,“子婳愈发可爱了。” “小姐最漂亮,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子婳笑呵呵的说。 这时,子瑾拿着一把伞走进卧房,对云舒说,“小姐,时辰到了,该去找南公子了。” 今日她约了南宁知,担心事忙,错过时辰,才吩咐子瑾替她想着。 谨慎细心的子瑾,有时也充当了秘书,她事情多时,都会让子瑾按时提醒她。 子瑾也没令她失望,从未出过错,简直比闹钟还准时。 她便起身,往房门外走。 子瑾赶上来,把油纸伞交给她,并嘱咐,“我看天阴沉沉的,恐怕有雨,小姐还是带把伞吧。” “还是你细心。”她接过伞,走出沈府,去找南宁知。 又跟着南宁知,一同去了一处偏僻且脏乱的的地方,远远望去,有许多间茅草房。 南宁知向一个草房指去,“那里。” 只见草房门前有两个妇人在争吵,异常激烈,似乎正往动手的方向发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哪个是秀娘 一个妇人头发蓬乱,身材枯瘦,两颊凹陷,叉着腰,对另一个胖于她两倍的妇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咒骂声极为刺耳,震的人耳膜难受,让人很想上去撕烂她的嘴,比云舒所见过的泼辣货,还要泼辣百倍。 那个胖妇人也不甘示弱,对骂回去,只是声音不够刺耳,气势也不如人家,慢慢就气的脸胀红,可她也够难缠,骂不过,就直接动手。 枯瘦妇人见对方抓自己头发,索性豁出去了,两手齐上阵,揪住对方发髻撕扯,还一顿猛摇,似乎想把那头发给拔下来,让人看着都疼。 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疯狂输出,枯瘦妇人真是勇猛,手脚齐上阵,竟连嘴巴也跟着一块泼辣,一通乱咬,咬得胖妇人,疼的吱哇喊叫。 但枯瘦妇人无动于衷,沉浸在干架中。 她死死咬定胖妇人小手臂,坚决不松嘴。 还一手抓住对方发髻,一手对着胖脸,胡乱抓挠。 “泼辣”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彪悍了。 云舒和南宁知站在不远处,全程观看这场不知为何而起的战事。 这时,云舒问,“哪个是秀娘?” 秀娘是姜柏松的妻子,姜柏松又是她坐劳时的狱友。 据姜柏松生前所言,他妻子温柔贤惠,还肤白貌美。 可眼前的两个妇人,怎么看也不像他口中的温柔妻子。 当时在大牢里,她就嘱咐宁知,着人寻找姜柏松妻子和儿子的下落。 宁知办事倒麻利,才几日功夫,就找到了。 南宁知卖起了关子,“你来猜猜,答对有礼。” “我猜是胜利者。” 在他们对答的时候,两个妇人刚刚结束战斗,分出了胜负。 以胖妇人扔下一袋银两,落荒而逃告终。 失败者逃跑时,还照旧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然后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别看她胖,深怕被枯瘦妇人奋力追赶上,她逃跑起来,胖腿交替的也奇快,枯瘦妇人又细又长的两条腿,愣是没追上,眼睁睁看她跑掉了。 枯瘦妇人的嘴却不闲着,继续骂:“臭婆娘,有种别跑!当老娘好欺负不成!给你连续干活五日,你竟成了周扒皮,还想克扣老娘工钱,没门!我告诉你,你惹错人了!下次再敢动歪心思,看我不咬死你!” “别家媳妇怕你,我可不怕,不就是命吗,有种拿去,没种就让我取了命!看谁怕谁!臭婆娘,敢惹我......” 她骂骂咧咧,捏紧钱袋子,步履蹒跚的返回自家茅草房前,正是战斗开始的地方。 “答对,礼物稍后送你。”看到胜利者走回来,南宁知嘴角勾着笑意,对云舒说。 然后便向胜利者的茅草房走去。 胜利者才打完一架,体力消耗过大,待胖妇人没了踪影,才敢露出疲态,一手支在门框上,另一手叉腰,喘着大气,打算恢复些力气再进门。 因背对着道路,又太疲乏,连身后冒出两个人来,也没有察觉。 “秀娘。” 直到听见一个干净的男子声,她才惊讶的回头去看。 只见立在眼前的,是一对精致的男女,男的谦谦君子,女的容颜美丽。 都穿着整齐清爽,一看就出身大户人家, 可是她全然不认识。 以为又是些心怀鬼胎之人,目的肯定不纯。 便立马来的精神,把弓起休息的背部挺直,双手叉腰,一脸泼辣模样,提高音量嚷道: “你们谁啊?我不认识你们,赶紧离开!要想找茬,也先去街坊四邻打听打听,我好不好惹!” 南宁知拱手,礼貌地说道,“我们是姜柏松狱中的友人,他托我们来看看你和书文。” 听到姜柏松的大名,妇人眼眸微闪,又立刻不耐烦的说,“不认识!赶紧走!别惹我!” 然后就匆忙往自家门内走,还回身把破旧的大门赶紧关上。 两人互看一眼,没有逗留,就心照不宣的打道回府了。 刚走出没多远,天空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云舒打开提前带来的油纸伞,撑开,在大雨中漫步。 “走的这么慢,是想在雨中沐浴吗?”南宁知也打开随身携带的油纸伞,一面慢走,一面开玩笑的说。 “不必走太快,反正前面也下着雨。”云舒略带严肃的说。 南宁知却知她在开玩笑,便配合的笑了笑,跟着她一起漫步。 妇人见外面的人离开,才打起伞,打开大门,露出脑袋,四下一看,安安静静,便安心的回房做饭去了。 次日,云舒和南宁知再次光顾。 还是站在上次的位置上,望见那茅草房前有了新情况。 遥见两个年轻阔公子在敲门,动作轻柔,非常斯文。 枯瘦妇人闻声打开大门,警惕的探出脑袋。 照旧对他们打量一番,结果还是不认识,便没好气的大声嚷道:“你们谁啊?我不认识你们,赶紧离开!要想找茬,也先去街坊四邻打听打听,我好不好惹!” 这两个公子也同南宁知一般,客客气气,礼貌拱手说道:“我们是姜柏松狱中友人,他托我们来看看你和书文母子俩。” 云舒两人所站的位置,面前有大树遮挡,能看清那边的情况,那边的人却看不到她们。 又在下风口,而且也不太远,所以茅草房前的对话,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听到这里,南宁知笑看云舒,惭愧的说,“原来我与那两个骗子很相像。” 云舒视线没有移开,还盯在两个公子身上,对南宁知说,“你们是同款骗子,看样遇见的骗子多了,她已经总结出经验,准备好了一套赶人话术,出奇的对谁都适用。” 接下来,上演着与昨日相同的戏码。 枯瘦妇人立刻不耐烦的说,“不认识!赶紧走!别惹我!” 然后匆忙关紧大门。 但也有不同,那两个公子被拒之门外后,脾气坏的很,看着因泥泞道路弄脏的新鞋,嫌恶的连“呸”数声,负气而走。 这一点,比南宁知差远了。 南宁知从不嫌弃任何身份的人,哪怕一个乞丐,也照例给与应有的尊重。 “该我们了。”南宁知狐狸眼瞥一眼云舒。 云舒说:“走吧。” 她二人再次来到枯瘦妇人家的茅草房前,轻敲三下大门。 枯瘦妇人姗姗来开门。 一见又是他们,嚷着说,“真是阴魂不散!赶紧走!”话毕就要关门。 南宁知一手撑开,客气的说,“我能帮你。” “谁要你帮!赶紧走!别烦我!我可不好惹!”枯瘦妇人依旧恶语相向。 此时,云舒回忆起,谈及妻子满脸憧憬的姜柏松。 当时,他提起一句求爱诗,“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想要试一试。 于是念了出来。 枯瘦妇人听了,呆愣在门前。 须臾,她瞳孔一缩,更加愤怒,几乎扯着嗓门大叫:“快滚!滚!” 声音之大,引得邻居家看家护院的大黄狗,也汪汪的叫不停,十分吵闹。 仿佛在配合着枯瘦妇人赶人一般。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秀娘的顾虑 看她情绪激动,南宁知收回撑大门的手。 大门便“嘭”一声关上了。 这一刻,云舒有些疑惑,明明枯瘦妇人对这首诗有反应,似乎也有意多问,但为什么会忽然这样激动呢。 于是她站到枯瘦妇人相近的位置,眼睛也看向枯瘦妇人所看的方向。 只见一个板正的男人站在那里,盯着这边。 她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很像沈凌怀的贴身护卫王烈。 “我们走吧。”云舒回身,往回走。 南宁知也看见了那个男人,便也跟着云舒走了。 走出很远,才问,“你不会这么容易放弃,想做什么?” 云舒一笑,“你猜猜,答对没礼。” “水云间有夜行衣。”南宁知狐狸眼看定她,说道。 ...... 三更时分,正是人们睡的最香甜的时候。 没有月光。 看家护院的大黄狗也回窝熟睡了。 稻草房所处的村落,一片寂静。 云舒和南宁知悄悄返回茅草房,跳过土墙,摸到房门前,轻轻敲三个。 两个呼吸的时间,房门便开了。 枯瘦妇人没有说话,只是打开门,让出路,很明显是请他们进去。 他们也默契的无言,迈进门去。 只见破桌上点着一盏极陈旧的油灯,火光微弱,却也照亮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一眼扫过,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桌椅板凳都掉了漆。 有个同云舒一般大的少年,坐在老旧掉漆的床边,忽闪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们,有些好奇,又有些期盼。 枯瘦妇人把头探出门外,向漆黑的四周一望,没有异样,便关上门,落下门闩,坐在了少年身旁,看他们一眼,又看一眼木凳。 他们便在妇人的眼神示意下,坐在掉漆的木凳上。 四人八目相对,默默无闻。 “你们认识我爹?”少年忽闪着大眼睛,终于忍不住的问了。 妇人却用手肘碰他一下,他很懂事,马上闭了口。 “那首诗从哪里听来的?” 妇人一改白日里的泼辣形象,只端坐在那里,声音也不似吵架时那样刺耳,反而有些柔和的问。 这个样子,倒让云舒觉得,与姜柏松的描述有些相符,看着温柔多了。 云舒说:“我叫沈云舒,因姚桐死亡一案,被诬陷入狱,才放出来不久,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个案件。” 妇人点点头。 云舒接着说:“在牢里,姜柏松就关在我隔壁的牢房。他很思念你们母子,因他对我有些照顾,所以我出来后,便想着来看看你们。” 少年又想问问题,却没有像方才那样急着开口,抬头看着妇人,希望妇人能允许。 可妇人却摇头不同意。 少年便没有开口,只是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 “原来如此,前几次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妇人很诚恳。 “无妨。”云舒平静的说。 “来我这里捣乱的骗子不少,都能说出些我夫君在大牢里的情况,唯有你,念出这首诗,当初成亲那夜,他亲自写给我的,除了我们,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既然他能告诉你,说明信的过你,我便也信你。不错,我是秀娘,姜柏松唯一的妻子。”秀娘看了眼少年,“这是他儿子,姜书文。” “监视你们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南宁知温和的问。 秀娘把头歪向一边,没有看任何人,“我不清楚,但有一次听他们提起沈大人。不过我能肯定的是,他们在找东西,似乎觉得东西在我这里,所以经常以各种理由来骗我。” 听到“沈大人”三个字,云舒和南宁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同一个猜测。 亲眼见到监视秀娘的人是王烈,那秀娘口中的沈大人,自然就是沈凌怀。 “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云舒问。 秀娘又低头看儿子,“若可以,我想让书文念书,这是他爹的心愿,但我不辞劳苦的干活,也只够温饱,攒不出银钱为书文买书和纸笔。” 姜书文懂事的安慰秀娘,“娘,我不喜欢读书,我喜欢做力气活,等我再长高些,就能多做几份工,让你不用那么辛苦。” “可以。我来安排他读书。”云舒欣然答应下来。 可姜书文立刻反对,“不,我不去,我要走了,就留娘一人在家,会被人欺负的。我娘原来特别漂亮,街坊四邻都夸娘温柔贤惠,可是因为我没有爹,总有人过来欺负我们,不是来抢我家食物,就是克扣娘工钱,后来我和娘出门,还被丢了石头。娘不忍心看我受辱,便豁出性命为我回击。从此以后,大家都骂娘是泼妇,然而也没人再欺负我们,所以娘索性泼辣到底,我们才能在这里,安稳的度过这么多年。我要陪着娘。” 云舒细看他,因营养不良,长得矮,又消瘦,脸上骨头突出,虽与她同龄,却比她矮一个头。 秀娘听了姜书文懂事的言语,眼圈微红,避开大家视线,扭头偷偷擦了下眼睛,又转回头来,叹口气,说: “他爹入狱后,家产都被官府扣下,还把我们从大宅里赶出来,无奈下,我只能带着书文住到这里来。” 云舒说道:“好办,秀娘若不介意,可以去我的铺子做工,我会给你们买处宅子,母子住在一起,不用分开。” “谢谢小姐,谢谢公子。”秀娘母子立刻站起来,躬身道谢。 机会难得,母子俩这就算是答应了。 南宁知站起来,看一眼点头的云舒,又对母子俩说,“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跟我们走吧,先住在铺子里,待买了宅子,你们就搬过去。” 他环顾一圈屋内,“东西就不必带了,我为你们准备。” “稍等,我有东西要送给二位。”秀娘起身,掀开床头盖板,取出一个粗布小包,放在手心,慢慢打开。 赫然入目的是一只木簪。 “宁府遇难前一日,宁夫人来到我家铺子,将此物送给我,这木簪对我无用,也不适合我戴,你们拿去吧。”秀娘把手中木簪递到云舒和南宁知跟前。 在云舒相看时,南宁知已经接过木簪,揣进怀里,接着说:“走吧。” 云舒倒有些诧异,宁知从不关注这些女子饰物,为何这次要亲自收起呢? 她想到两个两个名字:南宁知,宁知。 他的名字与宁府小公子的名字很相像。 难道真有关系? 其实她对南宁知的过去一无所知。 虽然不妨碍成为好友,可是他若与宁府有关系,她又该如何呢? 第一百七十章 答对礼物 暗夜中,四人两两前行。 原本云舒和南宁知走在前排,秀娘和姜书文跟在后面。 可秀娘叫住云舒,待云舒退后来,与她并排走,她才问:“我夫君死了,对吗?” 这突如其来的肯定询问,使云舒有些惊疑。 是心有灵犀吗? 云舒只作简短回答:“不错,他死了。” 秀娘许久没有说话。 黑暗中,没有月光,云舒看不清秀娘的脸,不知她的神情。 只听见轻微的几下抽泣,然后秀娘发出略带鼻音的声音,“他坐牢的前几年,我隔三差五去牢里看他,有一次他对我说,如果有人提起那句诗词,就表示他人已经没了,当时我只道他胡说。可没过多久,狱卒便不允许我再进牢探视了,才知那或许是他的预感。从此以后,我便没了他的消息。虽然有许多陌生人来找过我们,但是只有你,提及了那句诗,所以我信你,也明白他已经不在了。其实我知道他并未在牢里照顾过你,只是你心地好,愿意帮助我们。沈小姐,我很感激你。” “娘。”此时,姜书文抬头,懂事的叫了一声,又安慰说,“爹不在了,你还有我。” “好孩子。”秀娘看不清他的脸,只拉着他的手,到云舒面前,“书文,沈小姐是我们家的恩人,以后要替爹娘报答沈小姐。” 姜书文毫不犹豫,即使只看到黑暗,也依旧对着云舒的位置,懂事的拱手说,“沈小姐,书文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报答小姐的恩情。” 云舒停住脚,向黑暗中的姜书文说,“好,我记下了。” 姜书文又再三鞠躬,才让开路。 大家又一起乘夜前行。 南宁知将母子俩安排在饰品铺子——美饰斋。 不久前,借由云舒为森柔设计生辰饰品的契机,才开设的这个铺子。 他让母子二人在铺子后堂暂住,先做些打杂的琐事,待秀娘休养健康后,安排她协助雕刻师傅做事。 一来秀娘可以少见人,二来也能学一门手艺,两全其美。 把人安排妥当后,云舒和南宁知来到城北的云宅。 这处宅子是南宁知用假名买下的,比较私密。 宅子里只有一个老佣人,负责日常打扫。 老佣人并不清楚云舒与南宁知的底细,也识趣的不去打听,只当作是兄妹俩,称呼为公子和小姐。 两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今晚要在这里睡通宵了。 外面响起打更声,已经三更了。 云舒躺在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南宁知带着心事,坐在床边,从怀里掏出木簪,放在床上。 又取出曾经在宁府废墟上,捡到的半只烧损的虎头鞋,摆在木簪旁边,并排放着。 接着,他就像木头一样,看定这两件物品,一动也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天边微微泛红,他才躺进床里边,侧身看着木簪和虎头鞋,依旧纹丝不动。 他眨眼的频率变低,也变慢了,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梦乡。 这晚他照常做梦,还是做着相同的梦。 梦里,一个衣着讲究的十岁男孩,站在宽敞的大院里,周围满是熊熊燃烧的大火,脚下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耳中涌入惊声尖叫,不同服饰的下人,慌张的四散逃命。 远处大门紧闭,围墙外有数不清的带火箭矢射进来,无差别射入逃难人身体,瞬间点燃。 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出。 男孩手握短剑,却无用武之地。 忽然,有人把他扑倒,他回头去看,是一位悲伤的妇人,箭矢射穿她心脏,似乎活不了了。 原来她替男孩接住飞箭,救了男孩一命。 “好好活下去,母亲不能陪你了......不许哭,要学你父亲,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妇人躺在他怀里,慢慢闭上眼睛,触摸他脸的手,也软下来,垂在身侧。 “啊~~~~~我要杀了你们......”男孩歇斯底里地喊叫,小心放下妇人。 可刚站起身来,胸口吃痛,低头一看,射进了一只箭矢,不自觉地仰倒下去。 弥留之际,他看到大火中冲出一个人,抱着他跳出宁府围墙,快速远去。 火场里的凄惨声,不绝于耳,听得人背脊发凉。 梦到这里,他猛然惊醒,睁开双眼,入目的是还是那只木簪和虎头鞋。 他缺失的儿时记忆,完全想起来了。 他收好木簪和虎头鞋,接着睡。 这一回,他不再做那个频繁困扰他的噩梦,睡的非常踏实。 次日一早,他穿衣刚走出房间,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又看见院中的桌子上,摆着两盘新出锅的菜肴,还冒着热气。 他了然,坐在桌前等候。 云舒从厨房出来,围着围裙,头戴围布,手中端着餐盘,上面摆有两碗米饭,一碟小菜。 他站起身,收拢了桌面上的两盘菜,空出位置,从好手中的餐盘上,端下小菜,摆好,再端下两碗米饭,摆在各自面前,又接过餐盘,送回厨房。 然后拿着两双筷子走出来,坐下,递给云舒一双。 两人默默吃完一顿早饭。 南宁知说:“第一次吃云舒做的饭菜,非常可口,几乎全让我包圆了。” “不能浪费,吃光很好。”云舒淡淡的说,没有很欣喜,也没有不高兴,她觉得亲手做一餐饭,是十分平常的事情。 但南宁知却不同,极少享受到这种受人真诚以对的待遇。 他看着云舒,回想着云舒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仿佛看见母亲一般,感觉有个奇怪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了。 甚至特别想一直这样下去,醒来有热乎饭菜,享受云舒带来的家的温暖。 他本想叫老佣人来收拾碗筷,却被云舒制止了。 云舒对他说,“我做饭,你洗碗,很公平。” “吃人嘴短,你做饭,我洗碗,你说公平就公平。”南宁知如往常一样,挑了挑眉毛,说道。 然后收拾了桌面碗筷,在厨房洗干净,摆放整齐,才再次坐回来。 很认真的对云舒说,“先前在猜测哪个是秀娘时,我与你约定,答对有礼,现在我要兑现承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宁府公子 云舒有了一丝意外。 她在云宅住下一晚,就是在等南宁知对她说实话。 可怎么又牵扯到兑现承诺,也就是说,他早打算对她说了吗。 所以她心知肚明的点头,耐心的说,“你说,我听。” “进房里谈吧。”南宁知站起来,建议道。 于是两人先后进了南宁知的房间。 他拿出木簪和虎头鞋,放在房内的桌子上,“我的身世,就是送你的礼物,我将我的致命弱点,交到你的手中,由你保管。” 云舒简短的回答说:“行,我来保管。” 他指着木簪,看着云舒介绍说,“这个木簪是我母亲的遗物,大火前,我见母亲拿出来过。” 他又指着虎头鞋,说:“这是我儿时的虎头鞋,大火烧去一半,如今只有这小半只。” 云舒与他相对而坐,也看着他,平静的点了下头,眼神很真诚,显出耐心倾听的意思。 他接着说,“我想,以你的睿智,早已猜出我的身份。” 停顿一下,他有些忧伤地说道: “我就是本该死在大火中,却意外存活下来的宁府小公子,宁知。” 云舒一点也不惊讶,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小腿。” 南宁知并不扭捏,提起衣袍,脱下长靴,卷起裤脚,露出一截小腿。 腿上正好有个伤疤。 他说:“这是我小时候,去姜松柏的铺子玩,取过三角状的长风剑,挥舞时,不小心被划伤的。他在大牢里,一定都说与你听了,所以你才要找到他的妻儿,想要借照顾他妻儿,以感谢他提供的线索。” 云舒点头,“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都能懂。” “只有懂你的人才懂,你面上冷漠,似乎对凡事皆不上心,可是内心善良,知恩图报。对姜松柏的妻儿,亦是如此。”南宁知感慨说:“世上人虽多,知己却难寻,茫茫人海中,幸好我们相遇了。” “幸好。”云舒也少有的发出感性的感慨,她向来认为自己的是理性的。 过了一会儿,云舒问:“你怎么逃出来的?是谁救了你?” 南宁知边放下裤腿,边说:“一个跟你有九分像的女子,在大火中,把我救出,为我疗伤,又送往城外一处农家,交给一对老夫妇收养,那时我已经因悲痛和箭伤,失去了记忆。而这对老夫妇命不长久,没过几年就离世了,我辗转游历耀国的几座城,有一次不小心被误抓进牢房,实在无聊,便帮助几个狱友越狱成功了,不久官府调查清楚,纯属误抓了我,便把我放了。后来我到了皇城,看见城中车水马龙,叫卖的小贩,忽然很想做生意,就挣钱开了水云间,然后就遇见你了。” 他已经穿回长靴,放下袍子,平静的说,“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云舒听完,不免同情他的过往,虽然他陈述的比较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可是她知道,叙述中的那段漫无目的流浪生活,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尝遍世间冷暖,一定很辛苦和煎熬。 并不像他表面上展现的那样轻松。 “你有何打算?”她冷静的问,并没有显现出同情的成分,她相信,一切照旧就好,宁知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南宁知说:“记忆中,我父亲忠君爱国,绝对不会造反,所以宁府的覆灭,一定是场政治阴谋。” “你要平反?”她又问。 南宁知摇头:“非也,父母在天之灵,一定希望我自在而活,所以我不想平反,也不愿报仇,我母亲姓南,父亲姓宁,我要用南宁知这个名字,代替他们自由的活下去。况且,这个名字也是大火中救出我的女人给我取的。”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也会为你好好保管这个秘密。”她想了想,又说: “但是,沐将军一直因没有救下你而懊悔,至今还在谴责自己,没有放下。他也是受害方,宁府覆灭后,他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沉浸在痛苦中,日日浑浑噩噩。我希望你能帮他介怀,也能让沐青真正体会到父爱。” 南宁知思考片刻,做了决定,“好,我来解决。不过你要协助我。” ...... 阳光明媚,正午刚过。 云舒领着一个女子坐上马车,去往沐府。 此女子穿着青衣青鞋,头戴青纱,遮住整个面容,身材高挑,腰细脚大。 到了沐府,经过门房的通禀,下人引路,她们见到了沐将军。 一见云舒,沐将军十分热情,再瞥见青衣女子时,却满脸惊讶,不明白云舒带陌生人来谈私密事,是何意。 直到三人进了书房,沐将军遣走所有下人,云舒才说:“沐伯父曾让我寻找宁府遗孤,这事我办完了。” 沐将军一脸茫然,看了看云舒,又看了看青衣女子,疑惑的问:“人在哪里?” 云舒指了指斜后方的青衣女子,礼貌的说道:“她可以解开沐伯父所有的困惑,你们慢慢谈,我去外面等。” 说完,不顾沐将军的挽留,她执意推开门,出了书房。 余下沐将军与青衣女子独处。 此时的沐将军,有些不知所措,试探性的问:“你知道宁府遗孤在哪?” 青衣女子轻点下头。 得到肯定答复,他有些激动的说:“我想见他,你带我去!” 青衣女子又摇摇头。 沐将军急脾气上来了,赶紧上前扯住女子胳膊,向外拉着走,“舒儿带你来,一定信的过你,你快带我去!” 女子被拉扯着跟走两步,眼看快到门口,快速甩开沐将军的大手掌,用怪异的声调说:“我是宁知。”似乎有人捏住嗓子一般。 沐将军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你真是宁知?为何这般装扮?” 女子依旧保持怪异的腔调,说道:“我不想示人,只愿隐姓埋名,自在生活下去。今日前来,是想告诉沐伯父,宁府还有我这个血脉,请沐伯父莫要再自责,宁府覆灭不关沐伯父的事,无论沐伯父那夜去与不去,都改变不了宁府注定覆灭的结局。” 沐将军激动的心情没有平复,静默许久,才开窍似的问:“你......如何证明?宁知一定随他父亲一般......顶天立地,怎会藏头藏尾,不敢见人?” 女子似乎料定会遭到质疑,依旧平静的回答:“我说了,我不想示人,只愿隐姓埋名,自在生活下去。这也是我父母的遗愿。” 沐将军将信将疑,脑子忽而灵光起来,追问道:“你儿时,我曾送过你一只木剑,可还记得木剑长什么样子?” 女子摇摇头。 沐将军冷哼一声,说道:“露馅了吧!就知道你是假的,还想来诓骗我?不知死活!” 说着,他捏紧拳头,想要给这个骗子一点颜色瞧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往事如烟 云舒站在书房外,仿若一尊挺拔的门神。 她在全神贯注的沉思。 看似在看向正前方,可是眼里不聚焦。 过于投入,连有人从面前走过,也没有留意,仿佛成了睁眼瞎。 沐斯年围绕她转了一圈,脚步很轻,轻得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才知道,沐公子有做贼的潜力。”就在沐斯年想着如何叫醒她时,云舒忽而说道。 沐斯年略一愣怔,又洒脱大笑起来,“沈小姐也有做游魂的天赋,哈哈......” 云舒偏头去看他,他与她并排站着,手中破天荒的扇着一把团扇,有些不协调,因为这种圆形团扇,大多为女子所用。 她每次见到沐斯年,沐斯年都略有不同,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袍,黑色紫色,蓝色绿色,今日穿的是白色的,手中团上也是白色扇面,黑色提诗的。 不得不说沐斯年在衣着搭配上,很懂得配套,身上颜色始终不超过三种。 沐斯年发觉云舒在看他的打扮,便说:“团扇是街上姑娘送的,让我驱热用,衣袍和腰带是我房里的丫鬟准备的,每日她准备什么,我就穿什么。” “你倒是想的开。”云舒点评说。 沐斯年仍旧在扇团扇,还把团扇向两人中间伸去,想让云舒也感受到团扇带来的暖风。 他说:“人活于世,乐是一天,苦也是一天,何不乐着活呢?” “你顶着日头过来,就是要跟我畅谈心事吗?”云舒问。 他笑说:“你有心事可以畅谈吗?哈哈......” 见云舒没有回他,他又说:“我听下人说,你带了一个神秘的年轻女子来见我爹,我特来瞧瞧是什么天仙国色,能不能配的上我那老古董的爹爹。” “你想让沐将军纳妾?”云舒故意问道。 “沐家男儿不能纳妾,不过爹爹要想纳妾,我也管不着。” 云舒:“沐将军既然定了不能纳妾的规矩,他就不会以身试家法。” 沐斯年:“这个规矩并非我爹所定,而是在我爹醉的不省人事时,我娘敲定的,以防我爹醒酒不认账,还让他在字据上按过大手印,这字据就保存在我娘手里,所以反悔不得。” 云舒一笑,原来沐将军是在稀里糊涂中,认可了不能纳妾的规矩,沐夫人固然高明,赞叹道:“沐夫人乃妻中典范!” 沐斯年停下摇扇,问道:“你有多久没见过王爷了?” 他这样一提,云舒才想起,从出狱后,确实没有再见过,连十日的治疗也没有进行了,加在一起,已经错过两个十日了。 王爷一定又被器官衰竭而引起的剧痛所侵扰。 她说:“最近事忙,闲下来我会去看他。” 沐斯年接话道:“那现在吧。”说完,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果断拒绝道:“现在不行,晚些我会去看他。” 沐斯年从不勉强别人,于是随即作罢,说道:“也好,我去王府等你,不见不散。”话毕,摇着团扇,大步离开。 ...... 书房里,青衣女子在沐将军的拳头即将落在她脸蛋上时,冷静的说道:“你送我的并非木剑,而是一只小码粉色女鞋,我穿不得,也穿不上。” 沐将军连忙收住力道,拳头与女子的鼻尖近在咫尺。 他略带尴尬的说:“你小时候长的像小姑娘,比小姑娘还漂亮,我一见到这双粉鞋,就想着买来送给你,想必你会喜欢。” 这是认可了青衣女子。 而他也是故意把送粉鞋,说成是木剑,只为测试此人是不是冒牌货。 女子问:“你有送女鞋给沐青和沐斯年吗?” 他急急反驳道:“谁说我没送过,我送过的,给斯年买个大号粉鞋,青儿是小巧粉鞋,都很喜欢,你当时拿到鞋子也很开心。” 时光流逝。 太阳悄悄落到天际,泛起红霞。 云舒早已挪到树荫下,倚靠在树干上,无聊的在观察蚂蚁,它们深懂蚁多力量大的道理,正同心协力把食物搬回窝。 实物即将进窝时,书房门开了。 青衣女子和沐将军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沐将军一脸轻松,亲自把云舒和青衣女子送出沐府大门口,再哼着军中战歌,唤来护卫,去街市采购。 他盘算着买些物件送给夫人和子女,当作弥补。 出了沐府,云舒两人又坐上来时的马车,谨慎起见,她要求马夫七拐八绕,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行到水云间后门。 两人下了马车,支付了租车银两,才进入水云间。 水云间的前堂是卖服饰的铺子,热闹嘈杂,后堂属于南宁知私人空间,幽静私密。 此时后堂只有云舒和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取下青色面纱,露出真容。 正是南宁知。 南宁知说:“沐将军的心结已经解开。” 云舒道:“你的功劳。” 南宁知:“我告诉他,宁知活着,心已释然,不愿被打搅,希望他也能放下。其次,宁府那夜注定覆灭,所以不关他的事。” 云舒:“实话让人痛心,可那就是事实。” 南宁知挑了挑眉,嘴角勾笑说:“宁知的任务告捷,该南宁知出场了。” 云舒眼望着他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她才离开这里,去往王府。 南宁知进了房间,换好衣服,拿出一只火盆,点燃,燃烧旺盛了,再拿出存留的那半只虎头鞋,扔进火盆,眼看着它一点点燃尽。 而那只木簪,被他当作宝贝,小心翼翼拿起,收进一只木匣子里,不偏不倚,摆在正中心位置,最后慢慢合上盖子。 他觉得合上盖子的那一刻,仿佛把过往也一同埋藏了进去。 ...... 云舒到了王府,看见冷誉早已等候在门外。 冷誉见了她,只敷衍的叫了声沈小姐,就故意快步在前带路,她也只得急步跟上。 他引着她来到一个陌生的书房。 上回她来王府为王爷诊病时,光顾的并不是这个书房。 不知是不是冷誉看出她的疑惑,带点小情绪的解释道: “与上次不同,这个是王爷的私密书房,除了我们和沐公子,还没有其他人进去过,你算是走了滔天大运。” 他并没有要云舒回答的意思,刚一说完,就有节奏的敲三下门,停顿一下,说:“爷,沈小姐到。”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他才打开书房门。 待云舒迈进去,他再关上门。 从敲门到关门的整套动作,很有节奏,就像专门训练过一样。 云舒向书房里看去,不仅有王爷,还有沐斯年。 一见她进来,沐斯年洒脱一笑,对王爷告别:“瑾,大夫来了,该我走了。” 沐斯年走到她身旁时,转头对云舒说:“说道做到,是个女子汉,哈哈......” 他笑哈哈的摇着那不和谐的团扇,出去了。 云舒再向王爷看去。 只见王爷坐在供临时小憩的床榻上,倚着床头,一条腿支撑在地面上,歪着脑袋,没有言语。 她瞧着他时,他也在看定她。 云舒向来不惧被人注视,然而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被两只有故事的眼睛紧盯,使她莫名产生一种怀疑。 不明何意,怀疑对方有歪心思,认为对方想从她身上索取些什么。 于是她心中保持警惕,面上却从容淡定。 忽然,王爷动了,闪现在她面前。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爷的心思 沐斯年对云舒说“女子汉”时,冷誉恰巧刚关上房门,还没离开,便把“女子汉”这个词,听到耳朵里。 出了书房,他找到守候在房门另一侧的冷言,小声问道: “我知道男子汉,从未听过女子汉,那是什么?女人也是汉子吗?” 冷言对冷誉的怪问题,早已见怪不怪,不苟言笑地说:“对,女人是汉子,汉子是女人。” 冷誉把这句话重复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绞尽脑汁琢磨,自言自语的说道:“女人是汉子,男人也是汉子,汉子是女人,汉子也是男人,那女人等同于男人?” 忽而又驳斥了自己的观点,“不对不对,不可能,不可能.......”似乎陷入一种怪圈,始终绕不出来。 冷言懒的理他,冷誉向来话多,但有时涉及到绕脑的话题,就会缺根筋,一时半刻很难想明白。 但这点对冷言来说,也算优点,在这种时候,他只要把话说的绕圈些,就能将冷誉绕进去。 这样一来,冷誉也就没空在他耳边嗡嗡了。 ...... 王爷的突然出现,使没有心里准备的云舒,心脏连续多跳动几下。 这种跳动不是情爱的怦然心动,只是受了惊讶的生理反应。 不过她向来气定神闲,就算受到极度惊吓,也能保持从容镇定。 云舒抬眸,看向这个高于她一个半头的男人,冷静的问:“想这样治疗?” “你定!”王爷嘴里蹦出两个字。 两人对相互的冷静应对,都不意外。 云舒觉得今日的王爷似乎脑子不大好使,但她认为自己只是医者,至于病人的神精状态,不在她关注的范围内,便坦然的说:“去床上。” 她话音刚落,王爷便闪回床上,还是先前的姿势,倚着床头,一条腿撑在地面上,冷声说:“来吧!” 她照例拿出一粒药丸,让王爷服下。 王爷看了眼药丸,用手指捏住,张开性感的嘴唇,将药丸扔进去。 然后便看着云舒的脸,不说话,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 须臾,他缓缓闭上眼睛,慢慢向下滑去。 那只撑地的腿愈滑愈远,半个身子朝床外歪斜,眼看整个人要掉下床了,云舒快步上前,眼疾手快的接住。 但王爷满是肌肉的身体,很有重量。 她轻扶是扶不住的,只有抱住上半身,才能将他拉回床上。 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把他搞定,使他好好平躺。 此时,云舒觉得自己失算了,上回就这样将他弄回床上,消耗不少力气,这回竟然还重蹈覆辙。 她想着,下次一定先让他躺好了,再给药吃。 接着,她动用镯息,开启了漫长的治疗。 待浑身流汗,额头大粒大粒的汗珠滚下来,她才收回左手,体力不支的撑住床架,试图调节呼吸。 这种重塑人体器官的活计,她做一次,虚脱一次,这次也不例外,谁让她重诚信呢,答应过沐斯年救治王爷,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早晚会想到办法,彻底解决。 她有的是耐力和坚持。 在她低头顺气时,王爷悄悄睁开眼睛,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这样望了好久,云舒的气理顺了,王爷算计着,差不多到该醒来的时间了,才出声说道:“外面天已黑,你可以留宿王府,明日再回去。” 云舒断然拒绝了,她没有在陌生人家过夜的习惯,努力维持无恙的状态,说道:“不必,回家睡的踏实。” 王爷:“你昨日并未睡在家里,可有踏实?” 云舒微微皱眉,昨日她与南宁知在城北的云宅里过的夜,质问道:“你跟踪我?” “路过,凑巧而已。”王爷意外的勾起嘴角。 可是云舒并没有关注他,但对被人跟踪这件事,有些反感,于是正色道:“我不是你的犯人,莫要再跟踪我!” 王爷没有接话。 云舒管不得他同不同意,不想多待,起身就要走。 王爷快速下床,追上去,“我送你。” “不必!”云舒冷漠的说。 对于云舒知道被跟踪后的冷漠反应,王爷竟出奇的有些高兴。 不管遭受她多少次的拒绝,他还是将她送到王府门口。 见王府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车身带有“瑾”王标识,她一眼就认出,这是王爷出门常乘坐的那辆。 她本想自己租辆马车回去,可是她实在太累了,在王爷不容拒绝的眼神下,便上了这辆早已备好的马车。 哪知刚一进到车厢里,王爷也掀帘跟进来。 她不愿再费事的赶人,何况这是人家的马车,就算赶他,他也不会下去的。 于是她只瞥了一眼,便闭目养神起来。 王爷刚坐稳,马车便行进了。 云舒起初是在假寐,由于劳累,渐渐的,多次点着头,有了真睡的迹象。 坐在她对面的王爷,目光一直追随着云舒,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此时轻轻挪到她身旁,放低肩膀,供她倚靠。 不知不觉,她的脑袋果真靠过来,倚在他肩膀上。 他还轻声吩咐赶车的冷誉,要慢行。 车慢下来了。 他又低头看着云舒的睡颜,百看不厌。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冷誉出门在外,就收紧嘴巴,学冷言,板着脸,把想说的话,放在肚子里嘀咕。 此时,他在心里嘀咕:王爷怎么非要送沈小姐回家呢?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王爷该不会是被沈小姐给迷惑了吧,而且王爷书房里还私藏了沈小姐的字画呢。可是沈小姐已经有了世子爷...... 出门时太阳刚刚下山,到沈府大门口时,天已大黑。 云舒越睡越沉,哪怕马车停下来,也没有察觉,更没有醒来。 冷誉没有听见王爷的指令,也没张口询问,只是干巴巴的坐在马车沿上,留心四周隐秘角落,以保护王爷为己任。 然而云舒这一觉,竟睡到天明。 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 云舒缓缓睁开眼,发觉所处之处,并非自己的卧房,定睛一看,竟是昨日乘坐的马车。 她才明白,居然在王爷的车里,睡了一夜。 但她不是冲动的人,并没有立刻跳脚,而先保持现有的姿势不动,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上半身。 正盖着一件男人衣袍,还是紫色的。 不用想就知道是王爷的。 透过衣袍边缘,她看见自己的衣领竟然凸起,似乎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皮肤,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李珍小改变 可是云舒并不是个冲动的人,相反,她越遇事越冷静,此时便是如此。 她要先搞清楚现状,不能仅凭衣领轻微走光,就认定对方有不轨行径。 况且重点部位还是瞧不见的。 所以她的脑袋依旧依靠在旁人肩膀上,怀着确认的心,抬头去看。 与料想的一样,果然倚靠在王爷肩头,似乎还倚了一整晚。 她头动的同时,王爷也缓缓睁开浅睡的眼睛,看着她,问道:“睡的可好?” 听到他的声音,她便借机坐正身体,取下覆盖在身上的紫袍,提在手里,看着王爷,问道:“这是何意?” 王爷勾起一面嘴角,说道:“你碰了我的东西。” 同时从她手中要过外袍,向身后帅气一甩,完美搭在了后背上,两个胳膊向左右一伸展,就穿上身了。 他一连串拉风的穿衣动作,配上俊朗的脸庞,霸气尊贵的气质,“帅气”一词已不足以来形容他。 云舒在他整理衣袖时,说道:“是你的东西碰了我。” 王爷麻利的扎好腰带,又坐回她身边,却没有再靠近她,而是很绅士的保持一定距离,说道:“你睡觉时,衣服调皮,竟想脱离你,无奈之下,我只得脱下外袍,给你盖上。” 这是在解释? 云舒想着。 此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昨日得知被他跟踪,本来有些不悦。 可是他特意放低肩膀,保持一个姿势到天明,只为让她睡的舒服些。 还把衣袍盖在她身上,以防她走光。 这就让昨日聚集的反感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其实云舒这个人,知恩图报,你对她好,她会更对你好。 所以她认为两件事可以相互抵消,便算了。 “睡的可好?”王爷又问一遍最初的问题。 她简单的回答道:“还不错。” 临下马车前,她回头对王爷说:“多谢。” 王爷挑开车帘,目送她进入沈府,完全从眼球里消失后,才吩咐冷誉,“回府!” 冷誉立马赶车回府。 可是他实在忍不住说道:“爷,你的外袍穿反了。” 王爷放下车帘,只垂眸瞄一眼,果然穿反了,却仍若无其事的说:“嗯。” 冷誉好奇地问:“沈小姐在车里时,对爷做了什么?连外袍都脱了。” “又闲了?”王爷冷声说,并且默默脱下衣服,翻过来,正穿在身上,系好腰带。 冷誉却仿佛来了精神,得意洋洋的说:“沈小姐瞧不出来爷的衣服穿反了,可我能看得出来。这紫袍虽然正反面相似,袖口的白莲却有细小差别。自从爷离开战场,留在皇城,都是我和冷言为爷穿衣,爷的衣服反了,我看一眼就能知道。” 说完这话,冷誉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特别有成就感。 因为王爷向来严于律己,从未出现过这种形式上的疏漏,起码冷誉没有见过。 “军法受训!” 王爷冷冰冰的声音飘来。 冷誉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这一刻,他仿佛兜头被泼下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同时反省自己:一定是沈小姐分不清正反,给爷衣服穿反了,下次当着沈小姐面说,爷应该就不会责罚我了。 云舒进了沈府。 沈府里一切如常,下人们在本职工作上辛勤劳作。 沈儒文明知沈凌怀已清楚他并非亲生子一事,还陷害过他,然而他无罪释放,回到沈府,照旧对沈凌怀恭敬有加,如同对待亲生父亲一般。 沈凌怀也没有危险动作,一直忙于外阜任职的准备。 沈儒文动用许多关系,为沈凌怀精心选拔赴外任路上的护卫,尽职尽责。 让沈凌怀大为感动,嘱咐他忠君爱国,守护好沈家。 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悄悄发生在府内,竟被很多官员都亲眼所见,对沈儒文大加赞赏。 因为沈儒文就是托他们去找的护卫,还进行一番动人的,详细的解释。 大家便都知道了,纷纷夸他们父慈子孝。 这段时日,主子们不拿下人发脾气,下人们做起事来,也轻松许多。 森柔照旧很少出平安院。 云舒早出晚归,有时还不归。 子婳和子依很少与府里人接触。 如今的沈府,笼罩着前所未有的祥和。 在云舒看来,更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她回到如意阁,细心的子依早已准备好洗漱的温水,更换的衣物,和可口的早餐,只待她回来享用。 子婳照例眉开眼笑的在门口迎接,简单问了云舒这两日的住处,见云舒不想过多回答,也就不再多问。 她告诉云舒,自从王火在大牢里畏罪自杀后,再在府里见到王烈时,他总是阴沉着脸。有个下人因事忙没及时打招呼,他就把那人给打个半死,现在大伙都躲着他走,生怕遭殃。 云舒知道,王烈应该不善于掩饰,王火是他杀手组合里的师妹,为了沈凌怀,他忍痛劝王火自杀了,一个朝夕相处多年的身边人,因他而死,他火气没处发泄,当然会黑着脸了。 子婳还说:“小姐,大公子来找过你多次,可你不在,我问他什么事,他就很气愤的拂袖而去,理也不理我。” “我知道了。”云舒说。 沈儒文找她,肯定没好事,但她还是打算去会一会。 在见沈儒文之前,她要先去回春堂,取一件重要的东西。 于是她梳洗一番,换下脏衣,吃过早饭,屁股还没坐热,就出了沈府。 ...... 云舒站到回春堂的牌匾下,轻敲药铺大门。 回春堂近来开门都较晚,所以此时,还处于闭门谢客状态。 没等多久,大门开了,李珍探出头来。 一见是云舒,立刻恭敬的躬身问候,“师傅,早。” 他的声音听着不再那么生硬了。 的确顺耳了些,但完全没有精气神。 看见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珠,云舒知道他夜晚熬夜了,一定没有睡好。 “你也早。”云舒回了一句,抬脚朝药铺里走去。 老方大夫见了她,也同李珍一样蔫蔫的问候,“沈小姐,早。” 两人对云舒积极打招呼,实属难得。 以往她来时,李珍会简单恭敬的尊声“师傅”,再拿出早已记录的诊病疑难问题,一一向她请教。 而老方大多点头示意,算作打招呼了,待李珍请教完问题,他也会拿出诊疗上的难题,请她指点。 他们都愿意深耕医术,所以见她前来,全精神抖擞,深怕有漏记录的。 像今日这样,早起就无精打采,看着疲劳懈怠的模样,她倒是头一回见,颇有些意外。 于是她问道:“你们怎么了?回春堂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博她一笑 老方顶着两只熊猫眼,解释说:“世子爷来过,说我们没有服务意识,不懂尊师重道,所以每日太阳下山,都会不厌其烦的来教导我们,包括方才的问候,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他听满意了才离开。这些日子,我和李珍满打满算,每日才睡三个时辰,我这把老骨头快禁不住了。” 云舒问:“李珍何时这么听话了?” 老方叹口气:“不听话不行啊,世子爷把我们两个圈在房间里,派人在门口把手,根本不顾念与李珍的多年友情,起初李珍反抗过,世子爷就让人架住他,撑开他的眼皮,强行让他睁眼学,最后我们就都妥协了。” 云舒问:“他都教你们什么了?” 她有些疑惑,独孤钰为何要这样做? 如果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明明可以找狐朋狗友玩乐,或者修理哪个看不眼的贵族子弟。 何必折腾这两个没风趣的老古董呢。 老方:“教了怎样向你问安,用怎样的态度对你说话。不过对待病人,我们可不敢这样子的,太过热情,会吓坏病人的,病人还以为我们要掏空他们的钱袋子呢。” 云舒说:“这点你放心,以你方才的态度,一点也不热情,只会让病人病情加重而已。” 老方听了,由心一乐:“沈小姐很会开玩笑。” “师傅,上次大牢一别,你已许久没来了,我诊病时遇到些疑难问题,想请教师傅。”李珍恭敬的说,手中多了一个记事薄,因时常翻阅,就算珍惜保护,封皮也有了明显的磨损痕迹。 “我来向你要一样东西,那瓶带毒虫的溪水。” 李珍想了想,叙述道:“上次城北的许多人喝过一条小溪的水,导致疾病缠身,没几日人就没了,我用瓷瓶装了一瓶,去水云间拿给你瞧,你说里面有毒虫,给了我解药,吩咐我去官府揭榜,借官府的号召,用你的解药,将病人全部治好。你想要的是这瓶毒虫水吧?” “正是。” “师傅没说遗弃,我便保留至今,稍后,我这就去拿。” 李珍说完就匆忙向后堂走去。 不一会就带着一个瓶子出来,交给云舒。 云舒看了看,又用镯息探查,确定有毒虫无误,才收起来。 接下来,照例进入答疑解惑的环节。 李珍认真仔细的,把记录在本的难点询问完,做好标注,就轮到老方了。 老方先在旁认真听课,不管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疑惑,仍旧把云舒的解答,记录在纸。 待李珍询问结束后,他也翻开早已记录的问题,逐个询问,一一记载。 这种求知的时候,他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扫先前的困倦,瞪着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坐在案前,急速做着记录。 最终满载而归,他们都兴奋的向云舒致谢,把手中的记事薄,当作至尊珍宝,一遍遍的研读。 就像两个酷爱学习的学生,乖顺的坐在凳子上,认真听讲,详细做笔记,老师讲解完之后,再努力的默默记忆。 云舒在现代并不懂医术,能为他们解答疑问,也是通过太乙镯里面遗存的古今医书,当他们提出问题时,她便用精神力,在医书里翻找,再转述给他们。 这样看来,她也只能算个合格的知识搬运工,还是懂理论而不懂实践的那种。 毒虫水她拿到了,兼职老师的任务也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了。 临近出门,她回头面对他们,提出了要求,要回春堂今日歇业,理由是:“医者行医时,要严格谨慎,作为给人看诊的大夫,都没个精气神,何以为病人瞧病?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歇业一日,把觉补足。” 他们自然言听计从。 云舒离开后,李珍就在回春堂外,挂出歇业牌子,再与老方一道,捧着自认珍贵无比的手稿,回药铺后堂补觉去了。 云舒离开回春堂,径直向沈府走去。 该回家找沈儒文了。 有些事情总是要当面跟他解决的。 归返途中,恰巧碰见嬉皮笑脸的独孤钰,他身边还有两个酒肉朋友,正在讨论哪家酒馆的烈酒好喝,哪家青楼的姑娘漂亮,挑好去处,再恣意玩乐。 独孤钰眼神格外好,跟朋友热聊时,竟然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快步赶路的云舒。 他赶紧迎上前去,嘻嘻哈哈的说:“几日不见,舒妹妹更加灵动了。” “几日不见,执跨子更加神采奕奕了。”云舒站在他面前,平静的说道:“我回春堂的大夫,何德何能,竟碍到了你的眼,让你不辞辛劳的,熬夜去教育他们?” “这是哪家的姑娘,像天仙似的,世子爷真有福气,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怪不得看不上青楼的姑娘,不如介绍我们认识认识。”一个酒肉朋友笑眯眯的说,对美丽的云舒很感兴趣。 另一个朋友也连连点头附和。 独孤钰听了这些调侃言语,有些不悦,“小爷允你们说话了?我舒妹妹岂是你们能提的!” 两个朋友立马住了口,虽然独孤钰没有板着脸呵斥,可他们知道他动怒了。 独孤钰没再理会他们,对着云舒说道:“我听宁知说过,服务就要有服务意识,他们对你面带笑容,你的心情自然会好,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博舒妹妹一笑,可还满意?” 他自然清楚云舒的用意,然而明知故问,似乎还想要邀功。 云舒看穿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去折腾他们,不就是想让我去找你吗,我如今人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吧。” 她知道独孤钰对他们没有坏心思,所以语气中没有责怪之意,只是有些无语,独孤钰想见她,登府门就好了,又不是没去过,何必弄的这样复杂,还把李珍和老方折腾一通。 独孤钰说:“谁让舒妹妹事忙,我去沈府和水云间,找过你好多次,你都不在,只好想出这样一个好办法,让你不得不见我。” 他忽而收起笑脸,靠近云舒,与她面对面,正色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令人感觉他有非常正经,又十分紧要的话要说。 “你说。”云舒看着他的脸说。 独孤钰正经的说道:“说完了。” 然后转回身,嘻嘻哈哈的离开了,得意极了。 这时,云舒了然,莞尔一笑。 恰巧被回头的独孤钰望见,他没心没肺的笑的更大声。 再转回头去,接着往前走,一边背对着云舒挥手告别,一边大声说道:“舒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人见人爱。我怕你太忙,忘记怎样笑了,如今你如愿笑了,我便不再去折腾那两位老人家了。” 他把时常板着脸的李珍,也归到老人家的行列了。 走远了,那两个酒肉朋友才凑近他,说:“世子爷,我们走反了,这是回去的路,不是要去青楼玩吗?” “的确走反了。”独孤钰这才发觉在往回走,脚步却没有停下。 自从与云舒分别,他脸上一直带笑,“小爷今日心情好,不去俗气的青楼,就去清幽的戏馆,听曲吃酒吧。” 只要有的玩,还不用花自己银两,即使不是去心心念念的青楼,他们也是乐意的。 于是想到刚才见过的美人,又舔着脸鼓吹云舒的美貌,试图从独孤钰的嘴里,询问出她的身份。 独孤钰不像侯爷那样精明,却也不是笨蛋,很清楚他们的目的,对涉及云舒的一切,都避而不谈,甚至叫停了这个话题。 ...... 独孤钰把云舒逗乐就潇洒离开了。 云舒笑了,听完独孤钰撩人的言语,的确心情更轻松了些。 她回到沈府,径直去了沈儒文的院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密谋杀人 沈儒文听见护卫的禀报,阴险一笑,“让她进来!” 护卫应下,恭敬的退了出去。 云舒跟在护卫身后,被领进了沈儒文的书房。 平日里,这个书房属于严防重地,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除了沈儒文的亲信和他自己。 而今日却让云舒进来,只能说明沈儒文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协商。 护卫把她送进去,就关好门,退出去,还屏退了书房外值守的其他护卫,只留下他一人,远远的守着。 “你可真是人贵事忙,邀请不来,倒送上门了!”沈儒文没有邀请云舒就坐,只是用手指敲着桌面,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冷血的说道。 云舒站在他面前,而他稳坐着,仿佛她是个受领导教训的小职员。 在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于是她自愿坐下,与他正对着。 平视对方,比较适合谈判。 “我来未必是件好事。”云舒冷静的说道。 “是不是好事,全由我说了算!”沈儒文把面前的一杯水,推到她面前,略带挑衅的语气说:“请用。” 激将而已,她又不是冲动的人,也不是死要面子的人,所以激将法对她并不管用。 见她没有预想中那样冲动,沈儒文端起茶杯,自行喝光,“咚”一声,把茶杯重重的拍在桌上,继续挑衅道: “不敢?枉你父亲是沈鹤!威名远扬的将军,竟然有个怂包女儿!” 云舒对他的激将,不为所动,内心毫无波澜,不过也想知道他能有什么手段。 于是从茶盘上,重新翻过两只茶杯,拎起茶壶,倒满。 一杯送到沈儒文面前,一杯举在自己手中,看着他说道:“你敢我就敢!” 沈儒文看都没看茶杯,冷哼一声,端起来,眼睛盯着云舒,慢慢喝光了,“该你了!” 茶壶茶杯,和里面的茶水,都是他特意准备的,云舒倒茶时,他也全程监视,自负的认为她没有动手脚,才敢大胆的喝下去。 见他喝完,云舒才缓缓喝下茶水,余光一瞥,见沈儒文脸上闪过一抹阴险的笑意。 待她喝的一滴不剩,沈儒文才说,“今日找我何事?” “前几日你来我如意阁,难道不是你找我有事?”云舒平静回道。 “我调查过府里人,我母亲过世前,最后一个见她的,不是沈凌怀。”他没有再绕圈子,直言道。 这话并没有让云舒感到意外,她早就知道最后一个见沈大夫人的,是偷偷摸摸进去的沈晓小,确实不是沈凌怀。 也深知,这个谎言早晚会被识破。 当时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引起他的怀疑,暂时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 有了怀疑,他就会想方设法搞清楚。 只要他进行详细调查,就会发现,沈凌怀已经清楚他不是亲生子的事。 这个惊天大事,他亲自查明,才会更加相信。 这才是云舒最想令他知道的。 至于沈大夫人死于谁人之手,对她来说,并无兴趣。 “是吗?”云舒随意回答着,并没有供出沈晓小。 “听说最后进去的,是个女子,你可知是谁?”沈儒文试探性的问道。 云舒反问道:“不管我知与不知,凭什么要告诉你?” 沈儒文:“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既然知道,何必问我?”云舒全程冷静回答。 一番对答之后,沈儒文有了结论:“你说话果真滴水不漏,但我说了是个女子,你没有反对,说明我猜对了,就是个女子。” “只要不是我,你想猜谁都行,我无所谓。” 沈儒文似乎猜到了女子是谁,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 “后日,沈凌怀赴任出城,你有什么打算?” “他出城,关我什么事?”云舒反问。 沈儒文不屑的说:“你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先除去了沈凌炎一家五口,又要了沈希文的命,令沈家人七零八落,只有你们一支完好无损,难不成是巧合?沈凌怀曾诬陷你入狱,差点砍了你的头,你会那么好心的放过他?” “有何不可吗?”云舒并不顺他的意思回话。 沈儒文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说,对她不配合的语气也不恼,接着说: “从你在城外庄子上接回森柔,进沈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回来报仇的。因沈鹤拒绝沈凌怀的提议,不愿效忠二皇子,便成了沈凌怀的眼中钉,所以他指使我母亲,暗害森柔。而你治好了森柔,顺理成章的知道了此事。你回来短短一年多,就把沈府的人一个个害死,别告诉我,你报仇的对象,不包括沈凌怀?” “只要害过我家人和朋友的,我一个也不放过。”云舒淡淡的说,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聊天。 沈儒文大笑几声,“你为寻仇,就算把沈府之人全杀光,又与我何干!我在乎的只有我母亲,我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争吵中度过的,所以我也要为她报仇。沈凌怀想杀无血缘的我,也想杀知情的你,而你不是我的杀母仇人,可以一起联手。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我可以等你杀了他,或者他杀了你,再报仇也来的急,何必急着掺和进来。”云舒依旧表现的很平静,没有显出特别感兴趣的模样。 沈儒文心中有些怀疑,不知她是城府太深,还是真的没兴趣。 他说:“你很会拉拢人心,身旁有世子爷和沐府千金的追随,南宁知为你搭理生意,江湖杀手屠人景为你开路,还有个小太医听你使唤,百姓都知世子爷是皇城执侉之首,从不任人摆布,沐青直爽,亦是如此,你却笼络到了身边。如此看来,你一定偷偷学了禁术,给他们下了蛊。我要是把这事宣扬出去,你必死无疑,森柔会被人戳脊梁骨,沈十安无法走仕途,沈鹤也晚年不保。这不是你不想看到吧?” 云舒沉思一会儿,“若结果如此,我自然不想看到。” 沈儒文以为猜对了,不免对她轻视起来,接着说,“不想我宣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后日我会送沈凌怀出城,送至城外十五里的山路处,你提前让人埋伏好,待他一到,你们就动手杀了他。” “杀害朝廷命官,上头一旦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云舒顺着他说。 一听她动摇了,沈儒文再劝,“我会带着人,堵住他前进和后退路,保他逃无可逃,必死无疑。他死了,就不会有人告发你,大家都相安无事。你若不放心,到时换上劫匪的草莽衫,只要我不说,没人能认出你们。” 云舒想了想:“他身边有个护卫首领王烈,据说功夫了得,如今又寻来许多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为他保驾护航,我们未必能得手。” 沈儒文犹豫了:“确实棘手,王烈不好对付,就因他落魄时,沈凌怀救了他,出于报恩,他才守在沈凌怀身边,一直以命相护。” 云舒略作思考,说道:“我有办法。” 沈儒文眼睛亮了,忙问:“什么办法?” 云舒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 这个瓷瓶正是她去回春堂,从李珍那里获得的毒虫水。 他眼神询问,这是什么。 云舒回答:“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不久前,你把此毒水,偷下在了我母亲的饭菜里,差点害了她,幸好我发现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正巧,我也留有一瓶,你要不要尝尝?” 沈儒文的眼神一下子阴狠起来,医毒不分家,云舒能用医术救人,或许也会用毒杀人。 他狠拍桌子,腾的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她,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卑鄙无耻!我邀你共对敌人,你倒想要暗害我?可你忘了,这是我的书房,周围都是我的人,只要我有事,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他眼睛瞥一眼桌边的佩剑,心中升起杀她的想法。 他同时万分警惕,努力回想云舒进门后的一举一动,判断她有没有下毒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赴任前夜 至于云舒提到给森柔下毒一事,他当然记得。 那时沈大夫人死去不久,他因最后与母亲见面以争吵告终,万分懊悔,一心想为母报仇。 所以沈雅静一提云舒是凶手,连调查也没做,他就笃信了。 正好手下人说有瓶毒水,他立马有了主意,自从森柔被沈凌怀安插的杀手刺杀过,便不再收任何丫鬟。 他只得把丫鬟安排在沈晓小身边,让这些丫鬟去平安院时,借机把毒水下到森柔饭菜里,毒死森柔。 他要让云舒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然而森柔没有被毒死,使他一度非常失望。 也因为这事,他冷静了下来,把院子加强部署,出行时身旁也多了保护人手,谨防云舒反击。 经过多日的小心谨慎,云舒却没有任何动静。 时日一长,他侥幸以为云舒不清楚毒虫水的来源,更不会找他寻仇。 他就没放在心上,又因二皇子吩咐他做事,找云舒报杀母之仇的事,暂时搁置下来。 如今看来,云舒不仅知道,还一直记挂在心里,就等着这个机会报仇呢。 于是他另一手握紧拳头,随时准备出招,想在她躲避时,拿过佩剑,将她了结,他这样想着。 虽然有意与云舒结盟,一起对付沈凌怀,却是建立在两人没有仇恨的基础上。 她已经知道自己害过森柔,必不会诚心合作,甚至可能是来谋杀自己,为森柔报仇的。 他心绪纷乱,揣度各种杀云舒的方法。 而云舒却稳如泰山,安心坐在凳子上,看着他因自己的挑衅而炸毛。 他眼神阴狠,随时要动手。 她平静如水,泰然处之。 对峙许久,云舒说:“我要你为毒害我母亲一事,郑重道歉!” 沈儒文一愣,脑里思虑过上百种可能性,唯独猜不到她是为了道歉。 “只要你跪地道歉,这瓶毒水就归你,至于如何用,用在谁身上,你应该有主意吧。”她又说。 沈儒文的拳头握的更紧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片刻,又松开拳头,解放牙齿,做了决定。 于是他迈出一步,站在云舒面前,单膝跪地,“我为毒害你母亲一事,向你郑重道歉,下不为例!” 他深知,不解了云舒这个心结,必不会跟自己合作。 如果她转头找沈凌怀联手,那他就不可能杀的了沈凌怀。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解决沈凌怀,再来找云舒报这一跪之仇。 云舒看出他很不甘心,只是暂时虚以为蛇,不过目的达到了,足以。 而她这一番操作,更会让沈儒文相信,她愿意合作。 待两人又谈论完围截沈凌怀的细节,云舒便离开了这里。 她走后,沈儒文愤怒的摔碎桌上的茶壶和茶杯。 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吃进嘴里,看着地上的碎茶杯,和流到地上的茶水,他自言自语道:“喝了我的茶水,你也活不了。” ...... 次日,云舒约着五个朋友,在美食坊的预留雅间相聚。 她把跟沈儒文的谈论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大家,想听听各位的想法。 景容拍了拍毛毛领上看不见的灰尘,慵懒的说:“他的算盘打的响,让我们做炮灰,他得利,想的美!何必跟他同盟,反正他得罪过云舒,不如顺手一块宰了。” 沐青反对道:“既然云舒已经答应他,要联手,自然不能反悔,做背信弃义的事,除非他不仁,我们才能不义。” 独孤钰从进了雅间的门,就有意无意的瞥着云舒,待沐青说完,他依旧看着云舒,说道:“舒妹妹答应他,只是权宜之际,他以为你是受他胁迫才答应的,而且他有仇必报,你知道他这么大个秘密,就算这次不杀你,以后也会动手的,留着就是后患,应该斩草除根。” “如果我们按他所说,提前埋伏在山坳里,待他到了就出手杀之,沈凌怀是朝廷命官,杀害他是大罪,到时他就会抓住我们的把柄,往后便任由他威胁了,所以我认为这样做,并不妥当,况且沈凌怀一定雇了众多高手,为他保驾护航,想杀他容易,要全部灭口有难度,万一跑走一个,走漏消息,我们就会处于危险之中,还会连累家人朋友。沈儒文向来与云舒不合,还暗害过沈夫人,不管我们杀不杀他,他都不会放过云舒。依我之见,不易留。”棠岐凭着所获得信息,经过缜密思考,认真分析出来。 “你们都认为应该杀他,我还是觉得应该信守承诺,臭狐狸,你怎么想?”沐青发觉只有自己坚持守诺,便向一直未发声的南宁和问去。 南宁知看了看大家,挑了挑眉毛,温和的说道:“守诺有守诺的好,除后患有除掉的好,前者弊大于利,后者利大于弊,要看云舒想要摒弃些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云舒,等着他定夺。 云舒本来是想跟大家商量如何设埋伏的事,不料大家把焦点放在了信守诺言上,这让她始料未及。 答应跟沈儒文联手,的确如独孤钰所说,权宜之计,弊端也如棠岐分析的那般,沐青认为不能出尔反尔也没有错。 她在大家的期盼下,说道:“我们做好一切还手的准备,该杀则杀,该守则守。” 除了南宁知,其他人都面面相窥。 ...... 这是沈凌怀在沈府住的最后一晚。 他睡的很晚,已经进入深夜,还在书房里,跟王烈商讨路上守卫方案。 王烈说:“大人此次出城,危险重重,只一个沈府里,就有沈云舒和沈儒文想要害大人,更不用说其他异己,如今二皇子不在皇城,没法出兵保护大人安全,大人落得现在的田地,都由沈云舒所害,自从她病好,把将死的森柔从庄子上接回来,沈府就没一日安宁,先后没了二老爷一家,大夫人和三公子,我的师妹王火,也是她害死的,想来她也会想在路上害大人,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只要大人同意,属下愿立刻去如意阁杀了她!” “她该杀!我们也该为王火报仇!沈儒文这个野种也该死!王烈啊,沈儒文不是我亲生子一事,我只告诉了你,也只信任你,此次出城赴任,路上有艰难险阻,我只能依靠你了。”沈凌怀语重心长的说。 王烈抱拳发誓道:“大人放心,王烈的命是大人救的,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哪怕豁出这条命,也会保大人途中安全!” 沈凌怀点点头,又研究起桌上的地图来。 不一会儿,他指着一处山坳,说道:“这个地方是我赴任的必经之路,两面环山,道路狭窄,易于藏人,恐怕会有埋伏。” 王烈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想了想说:“大人,我们可以在前路做好埋伏,只要沈儒文和沈云舒有半点不轨之心,我们的人就能出现,杀了他们。” “嗯。”沈凌怀点着头,“你去安排!” ...... 沈儒文也在跟手下秉烛夜谈。 他说:“可有部署好?” 手下回道:“大公子放心,山坳的出入口,已经设下埋伏,都布置了我们的人,但凡公子一发信号,他们就能冲出来杀敌。不过公子是不是要做两手准备?万一沈凌怀也做了埋伏,或者沈云舒不配合,公子也好逃脱。” “不必!我的计划不会有错!沈云舒再聪明,也不敢造次,我有她的把柄,只要我一公布,她那些朋友,定会生怒,尤其那个杀手屠人景,会手刃了她,我看这回沈云舒和沈凌怀还能跑的了!”沈儒文自负的说。 ...... 王府。 冷炎一脸严肃的把沈凌怀明日出发,沈儒文偷派人出城的这些消息,全部告诉了王爷。 王爷听完,没有答复,依旧在看案上的字画。 字画上有个男人背影,整个画面很苍凉,正是云舒所做,后来又丢失的那幅。 见王爷没有指示,冷炎问道:“爷,要不要派人帮助沈小姐,沈凌怀与沈儒文都不是善人,必会对沈小姐出手。” “为何这么说?”王爷没有抬头的问。 冷炎说:“属下知道爷送手镯的目的,就是要找人,当知道这幅画的主人是沈小姐后,爷对沈小姐的态度有所变化,还让属下派人在暗处保护她,并将她的一言一行告知爷,还吩咐人盯紧沈小姐的仇人,沈凌怀和沈儒文。说明爷关心沈小姐,沈小姐就是爷一直在找的人。” 王爷抬起头,眼神犀利的盯着他,冷声说:“你观察入微,是个好帮手,可若是敌人,那就大大不妙了。” 冷炎“扑通”一声跪下,举起三根手指,看着王爷说:“冷炎对天发誓,一生效忠王爷,至死不渝。若有违背,必不能好死,永世不能超生!” “你和冷誉与我一同长大,若你们都信不过,诺大的天下,还有几人可信?起来吧!”王爷依旧冷声说道,“沈云舒的事,不要插手,只准盯着。”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出城之日 天空阴云密布,随时准备下雨。 沈凌怀与王大人都于今日出城,到任上履职。 短暂相遇了,两人满面愁容,相互道别,互祝对方平安到任。 简直一对难兄难弟,把这次一别,也当成了永别。 然后一个出南门,一个出北门,纷纷带着多驾马车及一大伙人,呼啦啦的离开。 不明真相的百姓,还以为他们是出城视察呢,马车不多,但周围跟随的护从却真多,足足数十人。 森柔带着子婳和子依,沈晓小带着贴身丫鬟小希,如今的小希脸圆了,不像原来缺衣少食时,那样干瘦了。 她们随着沈凌怀的出城队伍,一同送到城门口。 沈儒文早早等在城门,一见队伍临近,忙挑下马,带人迎接上去。 先恭敬的对坐在马车里的沈凌怀行礼,又真情流露的痛哭一番,表达他的舍不得和担忧之情。 周围见到的百姓和守城官员,无不感叹他们父子情深。 接着,沈儒文坚持要把沈凌怀送出城。 哪怕沈凌怀找借口百般婉拒,他依旧雷打不动,坚持己见,非要相送。 沈凌怀无奈,只得应允了,还把准备返回家的森柔和沈晓小拦住。 要求她们一起相送。 森柔并不情愿,直白的拒绝掉,转身向沈府返回。 她能出来相送,只因沈凌怀是沈鹤的大哥,她做弟媳的,理应代替夫君,为大哥送行。 不过,也只限于送出城门,再远就超出她的耐心范围了。 沈晓小也不想去,但胆子小,不敢像森柔那样言辞犀利的拒绝,只得追上去,挽住森柔的胳膊,柔弱的说:“三叔母,仔细看路,我扶你回去。” 森柔看她柔柔弱弱的,有了保护之心,就没有拒绝。 可就有一个随从不长眼,非要策马追上她。 于是,她把随从自马背上扯下来,自己跳上去,再拉上沈晓小,一同骑马离开了。 还不忘嘱咐子婳子依和小希,“你们自己回去。” 子婳和子依有能力抢马,可是丫鬟身份低下,并没有实行,只快步跟在马儿后面。 沈家主子几乎都出动了,唯独缺少云舒,也没见沈凌怀的大女儿沈雅静。 大伙没有人问她们,仿佛就没有这两个人一样。 可是知道的人心中,透如明镜。 沈凌怀明了,沈儒文更加清楚。 ...... 沐府。 沐夫人焦急的对沐将军说:“今日沈凌怀出城,青儿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一定是去帮舒儿的忙了,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沐将军安慰她道:“要是只青儿一人,没心机太直爽,容易被骗,可是有舒儿在,青儿一定不会有事,夫人,你就放宽心吧。” 沐夫人还是担忧,“斯年也不见人影,青儿去帮忙,他又做什么去了,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可看见夫人焦急,只得继续规劝,“斯年是个有主意的,也不爱惹事,可能找好友去了,不必担心。” “斯年哪里来的好友,不爱读书,不管闲事,世家子弟看不上我们家门楣,哪里愿跟他交友,他做事随心所欲,无拘无束,成日往外跑,又不知在做什么,我做娘的,哪能不担心自己的子女,以为都是你,有烦心事,喝醉了事。”沐夫人有些急了,破天荒的数落了沐将军几句。 沐将军自知理亏,十多年不管家里事,不管教子女,全由夫人一人扛着,便任由她发作,“斯年回来,我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往外跑!” “你敢!那是我儿子,谁也打不得!”沐夫人赶忙不乐意的说。 沐将军笑了,“你还是护着他,那就别愁了。” ...... 侯府书房。 侯爷面前站着一个护卫。 护卫禀报说:“世子爷一早出门,往城南去了。” 侯爷心知肚明的点点头,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独孤钰的去处,说道:“我让你安排的人,可安排好了?今日动手,不可有任何差错。” 护卫忙回道:“侯爷放心,万事俱备,只待猎物入翁。” “好!”侯爷满意的说道。 另一边的候夫人,也心情烦乱,虽然不清楚独孤钰的具体去向,但从侯爷在书房与护卫密谈,也知道今日有大事发生。 她向来不插手男人的事,只管府中杂事。 这个时候,也只能靠忙碌打发心事:盘点府中库银,监督下人打扫...... ......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快把整个蓝天遮盖了。 四周格外安静,只有车轮滚动和马蹄哒哒声。 沈凌怀的相送队伍,加入了沈儒文一行人,变得更加庞大。 一路上,沈儒文偶尔作关心状,跟沈凌怀闲聊几句,装成一副孝子模样。 但沈凌怀心里清楚,云舒去大牢里看望沈儒文那次,一定说明了他知晓沈儒文不是亲生子一事。 如此相送做派,他非常厌弃,却也要装下去。 沿途数次想要赶走沈儒文,却都被他婉言拒绝。 又走了许久,道路两旁的住家愈发稀少,小树丛变成了茂盛的大树,大树随着马车前行而后移,又换成了矮山坡。 那个地图上地势凶险的山坳,近在眼前了。 沈凌怀掀起侧帘,看了眼王烈,王烈对他微微点一下头,他才放心的收回手,重新安坐在马车里。 见到山坳,沈儒文也显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再看向沈凌怀时,又是一个孝顺的儿子模样,他说:“父亲,过了这个山坳,就是通条大路,十分易走,孩儿便不再相送父亲,祝父亲一路平安,顺利达到,孩儿闲暇时,会去看望父亲。” 沈凌怀挑开车帘,“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父亲知道你孝顺,放心吧,有王烈护着我,来的不管是人还是鬼,照样死无全尸。” 这话似乎是在映射自己,但沈儒文仿佛没有听出来,依旧恭敬的说:“孩儿目送父亲离开。” 沈凌怀放下车帘,感到万分厌恶。 他视沈儒文为眼中钉,只要看见沈儒文,就会想起头顶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分外刺眼,恨不得把沈儒文撕碎喂狗。 马车摇摇晃晃,在王烈及一众雇佣护卫的警惕之下,进入了山坳中央。 天空的黑云更加浓郁,四周不再寂静,顷刻间,不知从哪个方向,卷起了大风。 道路两旁的山上,林木葱葱,风似乎带着怨气,把树叶吹的沙沙作响。 才将近午时,周围已经黑的像傍晚。 几只乌鸦,成群结队的从头顶的上空飞过,留下“哇哇”的刺耳叫声。 似乎是一种预兆,预示着即将发生一场血流成河的大事件。 见到此景,王烈不禁在心中打了个寒颤,乌鸦乃不祥之鸟,喜好啃食尸体,还成批量飞过,难道大风已起,暴雨将来? 一切都不是好兆头。 正在此时,一股大风卷着黄土扑面而来,大家用手遮挡住面部。 待大风吹过,王烈再睁开眼时,望见远处的路中间,竟突然多出六个人来。 这六个人一字排开,把路横向拦截住。 定睛一看,认出了中间那个人。 那人脸蛋白皙,明目皓齿,不是云舒还能是谁! “沈凌怀!给老子滚出来!” 云舒提着大刀,对着他们,大声吆喝着。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雨欲来 沈凌怀听出是云舒的声音,要在往常,他会有些踌躇。 而此时此刻,他已在周边做好部署,任凭云舒随意折腾,也玩不出什么浪花。 于是他让车夫挑开车帘,自己则稳坐在车里,向正前方望去。 正好看见云舒站在车队的正对面。 她穿着崭新的红色短衣短裤,白色长靴,腰系稻草,头戴草帽,乍一看,就是一个有钱的山野草寇。 打扮成草寇也成,可也太敷衍了,好歹在脸上画个妆,把原本面貌遮盖上,才算是个合格的强盗啊。 她倒好,顶着天生的白皙脸庞,好像生怕别人认不出一样。 “沈云舒,你这是做什么?”沈凌怀非常不屑,大声斥责道。 云舒提高音量吆喝:“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她仿佛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把她认出来一般,依旧用着土匪强调言语。 “世子爷,沐青,棠岐,你们都是官家人,也跟着沈云舒胡闹吗!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沈凌怀已经没了耐心。 “别废话!给老子留下盘缠,你就可以过去!”独孤钰也学着云舒,高声嚷嚷。 大家都没化妆,其实就是要让沈凌怀认出来。 而身穿草寇服,也是顺便。 只因棠岐觉得有意思,便央求大家陪他一起穿着而已。 唯有景容,还是一身狐裘,他死活不愿把狐裘脱下,大伙也就依着他了。 “王烈!去看看!不要耽误时间!”沈凌怀下了命令。 王烈应下,一招手,领着一批人手,骑马向云舒六人靠近。 还停留在山坳口的沈儒文,看见这情景,露出阴险的笑容。 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手下说:“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的人再上,我要把他们一举歼灭,一个不留。” 他稳坐在马背上,等着看好戏。 王烈骑马站在云舒面前,厉呵道:“再不让开,休怪我无情!” 云舒望向远处,说道:“后面有沈儒文盯着,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带着兄弟们,下山玩玩,能截个酒钱固然好,截不到,也自认倒霉。你们人多势众,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王烈随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只见沈儒文一行人还立在山坳入口,有些跃跃欲试。 又转回头来,轻蔑的对云舒说:“你们蛇鼠一窝!” 云舒朝两边伙伴看了一眼,提高音量吆喝道:“我们盗亦有道,既然你说了好话,就免了你们的盘缠,放你们过去!哥几个,让~路~!”拉长声的喊着最后两个字。 这一转变,王烈呆住了。 远处的沈儒文看见云舒让路,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想:按理说,应该打起来才对,可怎么让路了?这还怎么打! 沈儒文越想越气愤。 云舒六人,纵向站成一列,彻底把道路让出来。 王烈领着人马,不可思议的从六人面前走过。 她们站在路边,垂着手,待沈凌怀的马车经过的时候,齐声喊道:“一路好走!早登极乐!恕不远送!” 这十二个字,传进王烈耳中,认为此话是在诅咒沈大人,惊得差点没掉下马来,如此光明正大的诅咒,简直太过少见。 听及此,沈凌怀却叫停了马车,怒斥云舒,“你个孽子!沈府的灾星!沈儒文~” 他大声叫着沈儒文的名字,“我遭遇了盗匪,快来救我!” 王烈也勒紧马绳,停在原地,等候沈儒文的到来。 片刻,沈儒文果然领着所有随从,加速靠近过来。 一见到让开路的云舒六人,便怒不可揭的吼道:“沈云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杀我父亲!” 同时眼神示意她快些动手。 云舒当然读懂了他的意思,却无动于衷,转头对沈凌怀说:“不,我只是劫财,不要命!现在财我也不要了,你们随便过!” 她没有化妆的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做给沈儒文看的。 沈儒文见她按计划来此,却不动手杀人,定会过来一探究竟。 这样一来,他也就会参与其中,做不了那只捕获螳螂和蝉的黄雀了。 她带着五个伙伴,悠闲的向山边走去,就像在街上闲逛。 还尽可能的离他们远一些,把战场独留给他们。 见沈儒文来了,沈凌怀赶忙让护卫们快些前进,把沈儒文远远甩在后面。 待他即将驶出这个两山中间的险境时,立刻吩咐王烈动手。 王烈用手指吹出两长一短的哨声。 声响刚落,道路两旁的山坡密林里,瞬间射出许许多多的箭雨,全都直奔沈儒文一行人刺去。 云舒六人站在山脚下,也未能幸免。 不过对他们来说,可以借助身旁的树木做掩护,轻松应对不成问题。 沈儒文一行人却骑马站在道路上,离两旁的遮挡物有些距离,只得一边向前狂奔,一边拦截落下的箭雨。 他愈发愤怒,从怀里掏出一面大红布,在头顶晃了几下。 接着两旁山顶的树木抖动,早已埋伏在山顶的随从,提着长剑和大刀,立刻冲下山坡,见弓箭手就杀。 一时间,两伙人砍杀起来,山林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有的弓箭手不敌对方,只得拼命往山下跑,另一伙人就死命的追赶。 沈儒文发觉前方已没了沈凌怀的马车影子,立马带上几个护卫,朝前方奋力追去。 终于看到了沈凌怀的马车,他狂奔着,大叫道:“你个老贼!今日我让你死在这里!” 王烈向沈凌怀请令,想要去杀了他,却被沈凌怀制止了。 沈凌怀坐在马车里,心中怒气压不住,爆发了,他对沈儒文喊道:“你个野种!我养育了你二十年,你如今竟然要杀我,真是狠毒!” “你何时养育过我?从小到大,都是母亲照料我,你可曾教过我识字?可曾为我做官铺路?你都没有,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的仕途,利用我给你除对手,利用你亲弟弟沈凌炎,做你的挡箭牌,你还好意思说我狠毒?当我被二皇子看中,留在身边时,你才为我走动关系,提升官位,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自己!”沈儒文越骂越起劲。 “你个野种!还敢弑父?”沈凌怀所乘坐的马车一面向前跑,他一面对车后的沈儒文大骂回去。 自从山顶跑下来的一伙人,跟沈凌怀的弓箭手不要命的打起来,云舒几个人没有参与,也就闲散了。 一见沈儒文跑了,云舒六人也跟上去,远远的看热闹。 景容光看不过瘾,顿时闪现在父子俩中间的道路上,看了看前进的沈凌怀,又看了看即将追上来的沈儒文,慵懒的说:“都别吵吵,听我一句劝,打一架吧,那多过瘾!” 可是二人都没搭理他,继续奔跑着互骂。 景容无趣的返回来,凑到云舒耳边,说:“他们在拖延时间,你猜,谁的人马先到呢?” 云舒望了眼道路尽头的转弯点,再看向景容,说道:“我们来打赌,我赢的话,你欠我一个要求。我堵沈儒文的人先到。” “赌就赌,若不是沈儒文的人先到,我要你半副身家。”景容懒洋洋的说,似乎并不把输赢当回事。 云舒一笑,痛快答应:“好!” 听见两人打赌,沐青、棠岐和独孤钰三个人,便全程关注前后方尽头,看着究竟谁的人先到,云舒和景容谁会赢。 南宁知却转脸对景容说:“我也堵沈儒文的人先到,我赢了,你免费为我打工一年。” “你输了,我也要你半副身家。”景容慵懒的说,似乎很有自信。 其实刚才闪现在沈凌怀附近时,他偷听到沈凌怀和王烈的对话,说是援兵很快就到。 沐青直言道:“景容,你算盘打的响啊,如果你赢了,臭狐狸和云舒的身家,全是你的了,她们就要为你打工了。” 景容得意的拢了拢毛毛领,没有反对,算作默认了。 不多时,道路尽头,传来阵阵马蹄声,带起滚滚灰尘。 大家一齐看过去,想要知道来的是谁的援兵。 此时沈凌怀和沈儒文也临近了,一听见援兵来的声音,齐刷刷看过去。 第一百八十章 王烈的仇恨 来人一行百人,江湖人打扮,全都围着面巾,最前头的人来到沈儒文面前。 沈儒文大笑,“杀了他们!” 沈凌怀愕然,竟然不是自己的人先来。 他的确带了不少人出行,但大多数布置在山上,做弓箭手。 还有些人安排在前路上备用,等着与自己汇合。 他回头看去。 自己的弓箭手大多跑下山坡,死在沈儒文的随从刀下,横七竖八的躺在道路上,周边一片鲜红。 王烈及十来号来守在他身边,而对方来了上百人。 可是也只能生扛,不能退缩。 两方就这样混打在一处。 沈儒文又指着云舒,“杀了她们!” 眼看援兵向这边杀来,棠岐耸耸肩,赶忙躲在云舒身后,“我不会功夫,你们要保护好我。” 独孤钰一把将他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跟住了。” 沐青和南宁知虽没说话,却也自觉围在棠岐身旁,一同护着他。 沐青自然用随身的佩剑,南宁知则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把刀,用两下就顺手了。 景容和云舒冲在前头,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景容忽而靠近,与云舒背对背,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沈儒文的人先到?” 云舒没有回头,杀掉一个敌人,从敌人心脏拔出短刀之后,回道:“打赌时,我已经看到了这些援兵,你看领头人身上还有红布。” “再诓骗我的话,我就赖在你身上,扯都扯不下来!”景容扭断一人咽喉,慵懒的说道。 “你就是传说中的狗皮膏药,贴上撕不下来的那种?”沐青听到两人谈话,一脚踹飞一个人,趁机接话说道。 棠岐忍不住大笑出声,“撕不掉就烧了吧。” “长点记性,下次不要跟我家云舒打赌!”沐青也随着棠岐笑说。 景容不在意沐青的玩笑,也不理会棠岐的嘲笑,只慵懒的说道:“我下次注意,坚决不改!” 然后把气都撒在敌人身上了,他闪现在众多敌人中间,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剑,反手握着,完美的转了一圈,顿时割断周围一圈人的咽喉。 他趁鲜血没有涌出,立刻跳出包围圈,以免血污弄脏昂贵的狐裘。 景容杀人姿势优美,仿佛是只妖娆高傲的精灵。 “哎呦,好疼!”棠岐一不留神,没跟住独孤钰,躲闪不及,被人对着胳膊砍了一刀。 沐青忙关心的问:“棠岐,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重,特别重!”棠岐的声音夹杂着哭腔。 独孤钰找机会扯过他胳膊,定睛一看,只是衣袖被削去了,便一把甩开,“没伤着!别叫唤!” 棠岐也看了看胳膊,果然没受伤,幸好虚惊一场。 见此,景容说:“糟糕!看你受伤,我有种愉悦的感觉!” 棠岐白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云舒大声对他说:“棠岐,捡起剑,刺死穴!” 他立刻懂了,听话的捡起剑,躲在独孤钰身后,找准机会,一剑刺入敌人死穴。 然后独孤钰再一剑了结。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接下来,棠岐从惧怕到熟练,越来越顺手,与独孤钰配合的也很有默契。 他一刺,独孤钰补一剑,再一脚踹开。 另一边,王烈得了沈凌怀的命令,死命向沈儒文杀去。 他功夫的确了得,不亚于景容,有可能更胜一筹。 不多时,就杀到了沈儒文面前,抓着脖颈,威胁道:“都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沈儒文忙大喊:“住手!停下!” 于是,援兵们都停下来。 此时,远处又有一行人骑马而来,见到王烈,赶忙打招呼,再提刀向沈儒文的援军杀去。 沈儒文已经被控制住,援军没了主心骨,更加无心恋战,四散奔跑逃命。 结果被杀的片甲不留。 沈儒文望着自己的援军死伤惨重,心知无回天之力,便把主意打到远处的云舒身上,对着她喊道:“沈云舒,你再不来救我,我就把你的事抖出来!” 跟云舒六人敌对的援兵们也停了下来。 “舒妹妹,你有什么把柄?竟然在他手里?把柄还是放在我这里最安全。”孤独钰凑近,拍着心的位置说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云舒看了他一眼。 云舒说完,踩着血迹斑斑的马路,握着滴答鲜血的短刀,一步步朝沈儒文靠近,直到站在他面前,才说道:“我来了,可不想帮忙。” “你在我书房喝的茶水里,我早已下了毒,此毒乃世间剧毒,只有我有解药,你不救我,我就不给你解药。”沈儒文威胁说。 “我们一起喝茶时,我也在茶水里下了毒,就是那瓶毒虫水,你可还记得?虽不能让你立刻死亡,却也无药可解,除了我。”云舒平静的说。 “你卑鄙!”沈儒文想到当时喝下的那杯茶水,又听见云舒笃定的话语,也害怕起来。 云舒冷哼一声,高声道:“我卑鄙?你给我母亲下毒时,怎么不觉得卑鄙?你找人要暗害十安时,怎么不觉得卑鄙?你让我做诱饵,骗我来杀沈凌怀时,怎么不觉得卑鄙?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要论卑鄙之最,非你莫属!” 沈儒文气急败坏,对着云舒的几个伙伴嚷嚷道:“你们被她骗了,她用巫蛊之术控制你们,快杀了她!杀了她,你们就能解脱了。” 大家面面相窥,沐青问:“谁巫蛊?” 沈儒文见他们有了惊疑之色,喜出望外,全然忘了还在被王烈威胁着,“快杀了她!” 景容对沈儒文说:“你说的对,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独孤钰:“舒妹妹会巫蛊?那我怎么还想着她?一定是下的不够,舒妹妹再多下些吧。” 棠岐:“巫蛊之术?那是禁术,我想学也没地学,既然云舒会,可以教教我。” 沐青:“原来我家云舒,懂的这么多,连巫蛊之术也有所涉猎啊。” 南宁知来到云舒身边,看着她说:“我竟无言以对,只想说,很好!” 王烈看不下去了,对他们说:“都给我闭嘴!吵死了!” 又转头问沈凌怀:“大人,要不要杀了?” “哈哈!你们都喝了我的毒虫水,杀了我,你们也活不成!”沈儒文疯狂的说。 他把云舒给的毒虫水,偷偷下在了沈凌怀和王烈的饭菜中,据手下人报,他们都吃了下去。 沈凌怀眯着眼睛,满眼充满杀意,恶狠狠吐出一个字,“杀!” 王烈持剑的手一抽,沈儒文咽喉断裂,鲜血流出,气绝。 眼看沈儒文找来的援军全部消灭了,王烈便指着云舒六人,对赶来的骑兵命令道:“把她们杀了!” 骑兵得到指令,纷纷向云舒的伙伴杀去。 云舒冷静的望着前方,这些人正在跟五个同伴厮杀。 她余光瞥见沈凌怀正在马车上,坐着看她,眼神满满杀意。 而且远方又传来阵阵马蹄声,整齐有序,不似先前两拨人的马蹄声那样杂乱,说明这次所来之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正儿八经的军队官兵吗? 会是谁的人呢? 云舒想着。 然而此时,王烈忽然动了,举剑杀向云舒。 王火在大牢里自尽,他把这个仇记到了云舒身上。 此时的他,一心想要为王火报仇。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杀了他 云舒静静的望着王烈杀来,忽而脚下一动,风一般朝他冲去。 他低估了云舒的实力,又高估了自己的功夫,他跟云舒对阵几招后,便觉得头晕眼花,有些体力不支。 一个不留神,就被云舒刺了一刀,正好扎在右肩胛骨上,加上头晕,致使他无法用右手完美发挥剑术了。 但他功夫的确了得,即使处于下风,可凭着一腔仇恨,硬生生招招抵挡住了云舒的攻击。 此时,他才相信,沈儒文说的话是真的,自己果然被下毒了。 沈凌怀见形势不妙,赶紧跳下马车,趔趔趄趄的,忙向相反方向跑。 独孤钰离的近,把挡在前面的敌人踹天,立刻追了出去。 眼看即将追上了,他一跃而起,举刀向沈凌怀后背刺去。 王烈急了,使出浑身解数,也来不急用剑抵挡,更别说他还中毒了。 于是他以身挡在沈凌怀背后。 替沈凌怀接住独孤钰这致命一剑。 独孤钰迅速拔出剑,再看沈凌怀,已逃出很远。 沈凌怀回头看了王烈一眼,丝毫没有停留,连句担心的问候也没有,又马上把头转回去,急急逃命。 王烈躺倒在地上,侧头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喃喃道:“大人,你救过我的命,如今我拿命还你......火儿,我对不起你,来找你赔罪......” 然后头一歪,就没了呼吸。 云舒当然不会放过沈凌怀,景容几个人足以对付这些敌人。 于是她看准近旁一匹马,跳上马鞍,双腿用力夹一下马肚,马儿飞一般向前跑,朝沈凌怀追去。 沈凌怀的两条短粗腿,哪里跑的过马儿的四条大长腿,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追上了。 云舒勒紧马绳,马儿发出一声长鸣。 然后她跳下马,狠踹出一脚,将近前的沈凌怀踹趴在地,再一脚踩在他背上,厉声问道:“你为何要派人监视秀娘?又为何要找人假扮姜松柏的好友,去欺骗秀娘?说!” 她用力跺了一脚。 沈凌怀张口闷哼一声,不小心吃了一嘴土,狼狈的趴在地上。 他毕竟做过高官,定力还是有的,不明所以的问道:“秀娘是谁,我不认识。” 云舒俯看着他,蹲下去,忽然举起短刀,一刀刺下去,整个刀没入了他的后背,只露出一把刀柄,就像长在他背上一样。 接着,她麻利的拔出来,任凭刀尖的血一滴滴的,落在他脸上。 她冷漠的说道:“别装!我耐心有限!” 说完,又迅速刺下一刀,“说还是不说?”再照例拔出来。 鲜血染红了沈凌怀的衣衫,也染红了他的脸颊。 沈凌怀扭头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对她的话没有半点怀疑,疼痛使他的面部扭曲,五官难受的挤在一起,没有了装蒜的心思,只想先从她手里逃脱,至于这个仇,以后有的是机会报。 就在云舒举刀,打算再次刺下时,他急忙说,“秀娘手里有个东西,是我想要的,可她总是装傻充楞,不肯交出来。我担心把她逼的太急,她会毁掉那东西,就找不同的人,假冒姜柏松好友,登门去诓骗她,我这样做,只是想把东西拿到手。” “什么东西?”云舒问。 沈凌怀不再藏着,回道:“宁将军造反前,派亲信偷跑出军队大营,日夜兼程,将一样重要东西,送回宁府,交给了宁夫人。宁府覆灭前几日,宁夫人去过姜松柏的铺子,我便设下圈套,让姜松柏成了杀人犯,蹲进大牢,经过连日审讯,我才确信,他并不知晓此事,所以我猜测,那东西一定在秀娘手里,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我并没见过。我费尽苦心找这东西,不过是想留在身边当保命符。” “你如何得知东西被送回了宁府?”云舒追问道。 “我无意间听二皇子提起的,得知后,就赶紧派人去宁府周边调查,幸好我下手快,及时把姜柏松下狱,消息才被封锁住,只有我知晓。”沈凌怀这次回答的很痛快。 “你还知道什么?”云舒再问。 沈凌怀想起那日王烈归来,说沈云舒找过秀娘,还被秀娘拒之门外,但当晚秀娘母子就离奇消失了。 他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去找过秀娘,当晚她就人间蒸发了,想必是你把她带走藏起来的。不过你应该知道,你只是我沈家的一个女儿,你父亲官至将军又如何?也不过乃一介武夫,在皇城毫无根基,没有我在陛下面前美言,他的将军之位也保不长久,不如我们合作?我人虽离开皇城,可人脉还在的,况且雅静是二皇子妃,又是你大姐姐,只要有我在,她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提携你父亲。意下如何?” 他抛出一个提议。 云舒沉思片刻,终于想到一个问题,沈凌怀出城赴任,九死一生这样的大事,作为他的大女儿,沈雅静却一直未曾露面,沈凌怀也没有提及过,很耐人寻味。 只能说明一点,沈雅静和沈凌怀有猫腻。 正这样想着,忽然飞来一只箭矢,擦着云舒耳边,呼啸而过。 接着又飞来一只,两只,直奔她脑袋射来。 “云舒小心!”沐青正巧回头看见这一幕,急急大声提醒,因为一时分心,差点被敌人砍中一刀,幸亏南宁知及时把她拉开,才完好无损的躲过。 云舒听出沐青呼喊中的担忧,却没有回头去看,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 她镇定的等待箭矢逼近,一个侧身,顺利躲避开,再伸出手,一把抓住箭杆,手中顿时多了两只箭。 “接着!”南宁知高喊一声。 云舒寻声望去,南宁知朝她抛出一把弓。 这把弓是他刚从地上捡起来的。 云舒立刻站起身,抬手接住,丝毫没有停留,她麻利的转回身,立刻搭箭拉弓。 “嗖嗖~”两只箭离弦,兴奋的向射来的方向飞去。 “咚咚”两声重物倒地的声响,紧随其后的传来。 大风卷过,道路尽头隐约冒出许多官兵,手握兵器,身穿铠甲,脚穿军靴,一看就是正规军队。 再往后看,官兵后面还跟着一驾马车,不清楚里面坐着什么人。 就在云舒看向远处的时候,沈凌怀找准机会,一个翻身,躲开云舒,爬起来就跑,拼命跑向军队的方向。 云舒立刻要追。 可是刚起步,面前就忽然出现一个怪人,正好挡住她的去路。 怪人身穿斗篷,连衣帽压的特别低,好像故意把脸遮住,只露出一张普通的嘴。 天黑沉沉的,根本无法看到这人的长相。 但能肯定的是,云舒不认识他。 他浑身充满杀气,阴沉着声音问云舒:“是你杀了他?” 第一百八十二章 相见在雨中 “谁杀了谁?”云舒随口问道。 问话的间隙,她瞥见沈凌怀已经跑出很远,再不阻拦,就要与军队汇合了。 她又回头望向同伴,见同伴还没把面前的敌人处理干净。 正计划出手对付眼前这个碍事的人时,他又开口了。 “你杀了沈儒文?” 从他的语气中,云舒分辨不出他是要为沈儒文报仇,还是跟沈儒文有仇。 眼前最急迫的是抓住沈凌怀,他已经越跑越远了。 不能再浪费时间,若此人再不让开,云舒真顾不得是敌是友,必须动手了。 她偏头看着沈凌怀,对斗篷人说道:“杀沈儒文的人,快跑没影了,你要报仇就快一些!” 斗篷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狼狈的人,正向军队趔趄着狂奔。 “你没有骗我?”他也望着沈凌怀的背影,问云舒。 从他紧张的语气中,云舒知道自己赌对了。 此人是想为沈儒文报仇的,此时她脑中闪过一句问话:“你的生父是谁?” 关于这个问题,她在大牢里问过沈儒文,可是沈儒文没有回答。 于是她说:“那人是沈凌怀,他知道沈儒文不是他的亲生子,戴了二十多年绿帽子,为了泄心头之愤,就趁离开皇城之际,设下埋伏,把沈儒文杀了。” 眼见沈凌怀即将与军队汇合,她又说:“再不追,真来不急了,他身后的是耀国正规军。” 斗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依旧只能到他的嘴。 接着他回转身,急速朝沈凌怀跑去。 不一会儿,就追上了。 离的远,天还暗,云舒听不清两人对话,也看不太真切,只隐约看出,沈凌怀见到斗篷人,十分惊讶,似乎知道斗篷人的身份。 而斗篷人说了一些话之后,对着沈凌怀的脸,撒出一把粉末。 不消片刻,沈凌怀捂住肚子,摔倒在地,痛苦哀嚎着。 直至一动不动了,斗篷人才抬起脑袋,望着急奔而来的军队,又远望一眼云舒,扛起沈儒文还没僵硬的躯体,向山林跑去,很快就再也寻不到了。 至始至终,云舒都不清楚斗篷人是谁,但她依稀看到斗篷人的无名指上,似乎发着亮光,很像戴着戒指。 但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无名指上戴戒指,所以她认为自己看错了,便没有多想。 官兵临近了,站在沈凌怀面前,没有进一步行动,然后又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让后面的马车驶近。 只见有一名女子从马车上下来,急急扑在沈凌怀的躯体上,嚎啕大哭。 云舒认得这名女子,正是沈雅静,在沈府还给过云舒下马威。 可能是沈雅静的哭声太凄惨,惊的天边亮出一道闪电。 闪电过后,天更加阴沉,雨点滴落下来,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同伴把敌人全部处理完,纷纷来到云舒身旁,与她并排站在雨中,看向悲惨的沈雅静。 沐青看见云舒浑身湿透,非常担忧,便把草帽拿下来,叠加在云舒的草帽上,“你浇湿了,我把帽子给你。”却忘记自己也处于同一片大雨中。 独孤钰可没心思看沈雅静在做什么,他一直留意着云舒,见沐青把草帽给了云舒,他也把头上的草帽取下,戴在云舒头上。 现在云舒头顶有三顶帽子了。 他还把能拧出水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云舒身上,关心道:“舒妹妹,我也只有湿衣服给你穿了,等回皇城,我给你买新的。” 棠岐见大家都给了,他也把帽子取下,戴在云舒头上,“我不需要,都给你戴。” 站在云舒右手边的南宁知,并没有摘帽子,“你已经有四顶了,不缺我一个,而我正好需要它。” 景容没有戴草帽,一直保持原汁原味。 他优雅的站在雨中,还是那么慵懒,好像很享受暴雨的洗礼。 他看着大家,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指着棠岐说:“拍马屁。” 指着独孤钰说:“献殷勤。” 指着沐青说:“有点良心,但不多,连衣服也一块给,才叫大方。” “沐青也是女子,怎么可以给衣服。”棠岐反驳道。 景容没有回话,瞥一眼南宁知,没有点评,就慵懒的转回头去。 云舒摸着头顶的四顶草帽,再看看沐青三人被雨水打湿的发髻,和落汤鸡一样的形象,没有犹豫,取下草帽,亲自一一为他们戴回去,“人人有份,你们为我好,我也为你们好。” “暴雨中站着不走,你们绝对是头一份,跟你们一样傻的,还有那疯子,她正不顾暴雨,带人杀来呢。”景容看向云舒,接着说: “虽然杀官兵有风险。不过只要你开口,我都能杀,包括那疯子,不过你要亲手为我洗狐裘......”景容还在慵懒的提条件。 “快跑!”云舒留下一句话,脚底抹油,先闪人了。 她的逃跑举动,使南宁知很意外,却也紧随其后。 沐青和独孤钰回过神来,也跟上去。 棠岐胡乱擦了把脸上雨水,视线不再受阻,能看清前路,也拔腿追过去。 只留下不可思议的景容,他拍了拍毛毛领上的雨水,慵懒的跟上,还不忘高声对云舒说:“要给我洗狐裘。” 沈雅静望见他们都逃了,指挥着官兵,加快步伐追过去。 还不忘大声威胁道:“沈云舒,你是杀人犯,是凶手,杀了我大哥,还杀了我父亲,我不会放过你!杀我全家的仇,我一定要找你报!” “你说是就是吧,狠话谁都会说,有本事就来追我!”云舒一边跑,一边回头气沈雅静。 沈雅静明明看见是谁杀了沈凌怀,依旧把罪名扣在她头上。 所以她对沈雅静多说无意,不如让沈雅静干生气,还拿她没办法。 一来杀官兵是重罪,沈鹤还是爱兵如子的将军,森柔也心疼兵丁。 二来云舒在现代就很敬重军人,凡遇到大灾大难,冲在百姓前头的,永远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所以无论如何,哪怕在这个古代,她都不会轻易对官兵动手。 此时也没有到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相信,只要进入皇城,沈雅静便不敢这样嚣张追杀,这些官兵也没有理由,再跟她拼杀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这是她第一次跑的这样狼狈。 跑着跑着,她看见前方又出现一群骑马的官兵。 这一刻,身后有吵嚷的追兵,前方有不清底细的另一伙骑兵。 她只能停下脚步,面对着前方的骑兵,打算先看看情况再定。 她被雨水彻底淋湿,衣服紧贴在皮肤上,玲珑有致的身形,暴露出来。 加上冷漠的面容,犹如一朵出水芙蓉,清淡又绝美,让人只要过目,就难以忘怀。 使最前排骑兵的目光,全注视在她身上,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正在此时,骑兵中有一个人从马上跃起,朝云舒飞来。 云舒仰头看去,认出是王爷。 王爷在空中打开白色的油纸伞,从云舒头顶,直直落下,准确的落在她身侧。 一把伞,两人共用,一同遮雨。 他有意无意的,用身体半遮挡在云舒身前,还用眼神告诫那些眼珠掉在她身上的骑兵。 骑兵不敢放肆,赶紧收回视线,朝左右两边,漫无目的的望去,试图从眼睛里,把云舒彻底抹去。 王爷满意了,转头对云舒说:“大雨天,不适合你。” “我们也不适合啊,都被浇透了。”棠岐听见了他的话,喃喃道。 不过没人有空理会他。 “大雨天,难道适合你?”云舒反问道。 王爷对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言论,不放在心上。 只是转过身,对着后面临近的官兵冷声道:“你们都是守城兵,没有旨意,擅离职守,乃是死罪!”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坚持到底 云舒并不想与正式军队为敌,她心中也有着一种坚持。 一来杀官兵是重罪,沈鹤是爱兵如子的将军,森柔是体恤将士家眷的女中豪杰,她不能做让父母难过的事。 二来她在现代世界,最敬重的就是军人,凡遇到大灾大难,保家卫国,冲在百姓前头的,永远是舍己为人的军人。 所以就算如今身处在这个陌生古代,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保家卫国的军人值得被拥护,值得被爱戴。 她相信,只要进入皇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雅静会迫于众口铄金,不再继续追杀她。 当发号施令的沈雅静一旦收手,这些官兵自然也会罢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是她第一次跑的这样狼狈。 甚至感到自己的行为很像泰迪,只会对沈雅静拼命狂吠,不敢上前咬人。 但她不羞耻,君子应有所为,有所不为。 跑着跑着,她看见前方又出现一群骑马的官兵。 这一刻,身后有吵嚷的追兵,前方有摸不清底细的另一伙骑兵。 她只能先停下脚步,正面迎上前方的骑兵,打算看看情况再定。 她被雨水彻底淋湿,衣服紧贴在皮肤上,玲珑有致的身形,一下子暴露出来。 加上冷淡的眼神,此时的她,犹如一朵出水芙蓉,清淡绝美。 让人只要过目,就难以忘怀。 她清新脱俗,闪着自信光芒的形象,使最前排的骑兵目光,直直注视在她身上,看的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竟然有人因此嘴角流淌了口水,幸好是在大雨中,无人发现,他带着尴尬,赶忙擦掉了。 正在此时,骑兵中有一个人从马上跃起,朝云舒快速飞来。 云舒仰头看去,认出是王爷。 王爷在空中打开白色的油纸伞,从云舒头顶,直直落下,准确的落在她身侧,很像一个雪中送炭的白马王子。 一把伞,同遮雨,两人用。 伞下,四目相对,一个眼神深邃,一个淡然静默,都无话。 王爷先收回视线,有意无意的,用身体半遮挡在云舒身前。 还用眼神告诫那些眼珠快掉地上的骑兵们。 见王爷充满警告的眼神,骑兵们不敢放肆,赶紧收回视线,漫无目的的朝左右两边望去,试图从眼睛里,把云舒彻底抹去,以消除王爷的怒气。 王爷满意了,转头对云舒说:“大雨天,不适合你。” “我们也不适合啊,都被浇透了。”棠岐听见了他的话,喃喃道。 不过没人有空理会他。 “大雨天,难道适合你?”云舒反问道。 王爷对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言论,不放在心上。 只是转过身,对着后面临近的官兵冷声道:“你们都是守城兵,没有旨意,擅离职守,乃是死罪!” 那些身穿铠甲的官兵,看见王爷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吓破了胆,萌生出退意,如今又听见王爷掷地有声的厉呵声,更加不敢有一丝挣扎,马上丢下兵器,跪倒在地,恳求王爷放过。 还有的人直指沈雅静,解释说:“二皇子掌管着守城兵,手中有陛下赐予的调兵令牌,二皇子妃携令牌前来,说是二皇子命我们出城抓犯人,我们认牌不认人,所以没敢耽搁,急急随二皇子妃前来。并不知道这是二皇子妃私用军队,也不清楚没有上头旨意。望王爷明察,我们绝对没有擅离职守。” “来人!压回去,按军法处置!”王爷不近人情的话传来。 官兵们本就不敢反抗,见骑兵来押解他们,更加惶恐,恳求道:“请王爷开恩,请王爷明察,请王爷救救我们,我们是冤枉的,二皇子妃有令牌。” “带走!”王爷命令说。 “大家放心,若核查属实,王爷必会还你们公道!”此时,沐斯年骑在马上,从人群中走上前,对着官兵们说。 官兵们向王爷连连谢恩,垂着脑袋,顶着暴雨,跟着骑兵返回皇城。 沐斯年坐在马鞍上,俯视下方的云舒,抱拳说:“沈小姐有勇有谋,带着五个人,就敢来跟沈凌怀和沈儒文应战,斯年甚为佩服。只是你这副尊荣,让有些小子春心荡漾......” 他环视周围那些心里发痒,想看又不敢看云舒的骑兵们,再看了眼王爷,对云舒说:“又让某人芳心暗许......” 他压低胸膛,几乎贴在了马背上,尽量平视着云舒道:“瑾本来定好今日去皇宫面圣,可是一看天要下雨,就改变行程,带着官兵,来找你了,哈哈......” “斯年!”王爷面无表情的叫了一声。 沐斯年望过去,“好,我不说了。” 他大笑着调转马头,返回人群中,嘴巴却不闲着,继续边笑边说:“小鹿乱转,扑通扑通......这还没到春天呢,怎么就春心萌动了呢......哈哈......” “斯年!”王爷忍不住大声呵斥。 “我闭嘴了!”沐斯年面带笑容,没有回头的朝身后挥手,“我先带大家回城,你随意。” 然后带领着受押的官兵,率先返回城去。 漫天大雨还在持续。 道路上几百具肢体,横七竖八的散落着,被雨水冲刷的干净,鲜红的血掺和着雨水,向低处流淌,再汇聚成一条小河,流向远方。 河流里的红色浓郁,足以证明先前的打斗,是多么的惨烈。 沈雅静望着眼前的一切,浑身发颤,不停的叫喊官兵留下,可喊的喉咙沙哑,也没人理会。 她见大势已去,想着坐马车回城。 可是当初为了避人耳目,没有带一个丫鬟婆子跟随,连车夫也是官兵,此时官兵们都被押走了,只余下她孤身一人。 她富养长大,从小按正妻的标准来培养,跟随母亲学习管理家务,训诫下人,也学了琴棋书画,拉拢夫君欢心的正经把戏。 就是没学府外求生技能。 离开府邸,没了下人,她就是半个废人了。 不用说,更不会驱赶马车。 王爷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冷炎,赶马车过来!” 冷炎看了眼站在马车上,冻得颤抖的沈雅静,恭敬的问道:“二皇子妃也带来吗?” “只要马车!”王爷冷声说。 冷炎得了令,就立刻办事去了。 望着冷炎离开的背影,云舒平平淡淡,大大方方地问王爷:“你为何会来?真的是为了我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仇报仇 “女子过分聪慧,会失了乐趣,讨不到男人欢心。”王爷说。 云舒不屑的回道:“我是我,我为自己而活,男人不是必需品。” 她是个独立的个体,受到现代的良好教育,足足有十六年,九年义务,三年高中,四年大学。 男女平等的理念深埋心底,不需要依附男人,也能有滋有味的生活下去。 “记住你的话。”王爷又说。 这话使云舒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深究。 冷炎把马车顺利赶来,停在王爷面前,还呈上一个调兵令牌,是从沈雅静手上硬要过来的。 王爷接过令牌,翻面检查了真实性,确认是真令牌无误,才又交回给冷炎。 冷炎收进怀中,保存妥当。 这时,王爷对云舒说:“马车给你的!” “我不......”云舒只出口两个字,就被王爷打断,“不想被人窥视,就快上去!” 他以为云舒要拒绝。 然而云舒补充说:“我不会客气,多谢。” 说完,离开跟王爷共用的这把伞,跳上马车,又回头叫上沐青。 待她和沐青在马车里坐稳了,才对外大声说:“启程!” 王爷嘴角微微勾起,眼神落在马车上,带着满意之色。 “回城!” 他收起雨伞,插回驮鞍里,整个人暴露在大雨中,一脚踩着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驶向皇城。 一路上,他控制行进速度,始终保持在马车前,从未脱离过。 马车里,沐青直爽的说:“云舒,方才王爷英雄救你,打伞落地的那一刻,太赏心悦目了。” “这不属于英雄救美吧?”云舒反问道。 沐青笑说:“我没说救美,是救你。王爷长相俊朗,高贵霸气,一身男子气概,十四岁就领兵击退敌军,英勇善战,是皇城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君人选,比太子殿下还要抢手。要不是畏惧被他当兵丁使唤,那些贵女早就央求陛下赐婚了。所以现在那些未婚贵女们,都盼着他早日成亲,然后就能进府,做他的侧妃了。” 云舒:“论长相,的确上乘,论才能,杀伐果断,论招摇,也实至名归。” 沐青:“听我爹娘提过,说王爷小时候长的好看,爱说爱笑,特别招人喜欢。可是三年多前,他受重伤醒来,就变得冷酷无比,对谁都冷着一张脸,包括我哥哥,还好我哥不拘小节,并不在意。算一算,他性格转变那年,你才十岁,呆病还没好呢。” 云舒坦然的说:“我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岁,十岁前的事,我全都不记得。” 沐青:“那一年真的很神奇,你十岁有了记忆,王爷重伤变了性子,长公主也忽受陛下器重。谈到王爷,我还知道,他从没有为女子招摇过,今日却为你打伞,我觉得他对你很不同。” 云舒:“我们是医患关系,他帮我也是为了他自己,不过人情我会记下,以后有机会,我会还回去的。” 沐青笑眯眯的说:“王爷再好,也没有意思,成天冷着一张脸,太过严肃,还是我哥好,他幽默洒脱,你寡言冷静,最合适不过。” “你何时兼做媒婆了?我怎么不知道。”云舒笑问。 沐青:“与其你以后嫁到别人家,不如嫁到我家,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待在一起了。” ...... 云舒一行人结束战斗,光荣的从南门返回皇城。 刚行驶进来,暴雨就停了。 不知何时连乌云也散了,天边出现两道彩虹。 沐青掀开车帘,拉着云舒一起远眺,“云舒,快看,多漂亮的彩虹,竟然还出现一对。”不停赞叹彩虹的美丽。 “雨过天晴,可以告一段落。”云舒意味深长的说。 “除去了沈家恶人,以后你在沈府就自在了,不用再担心有人暗害。”沐青高兴的说。 “嗯。”云舒应着。 她瞥见北门进入一拨汉子,身材健壮,浑身湿透,身上有崭新的伤口,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打斗。 她乘坐的马车,驶过街道时,王爷命人进成衣铺,买来两身女装。 由王爷亲自送进马车里,交给了云舒。 云舒接过衣裙的时候,正好看见王爷结实的身材。 他没有穿铠甲,依旧一身紫色衣袍,袖口绣着白莲,全身上下的衣袍,紧贴在身上,健康完美的体型,配上禁欲系的冷酷表情,霸气又尊贵的气质,简直是荷尔蒙爆棚的纯爷们。 看着就安全感十足。 王爷对云舒投来的专注眼神,毫无反应,送完新衣,就出了马车。 他先把沐青送回沐府。 待到了沈府门前,云舒也换好干净舒爽的新衣,除了对王爷礼貌致谢,再没有多余的话,就进府了。 ...... 方才进了皇城,云舒看见的那些由北门进入的汉子们,专挑冷清偏僻的街道行走,进了一间没有门脸的铺子,换了身干净衣衫,洗去风尘,一齐去了侯府。 侯爷亲自接待他们。 为首的汉子单膝跪地,说道:“侯爷,事情办妥,王大人及一众护卫,全部死于盗匪刀下,绝无活口,我们损失的人,也找了一块清净之地,掩埋了,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很好,去账房领赏。”侯爷坐在主位椅子上,笑着夸赞道。 待这些汉子们退出去,又有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人,走进来。 恭敬的说道:“侯爷吩咐的事,属下已办完。王大人的两个儿子顺利归西,刺杀他们的两个小妾,当场自尽身亡,没有留下后患。只是我们损失了两个暗桩,王家的消息,不易再获得。” “无妨,只剩一个无夫无子的女人,随她去吧。”侯爷说。 “王大人竟然暗害侯爷,死不足惜,如今王家没了子嗣,没了男人,但贵妃还在,侯爷要谨防她找麻烦。”江湖人恭敬的说道。 侯爷端起茶盏,用杯盖慢慢刮着茶叶,轻吹一下,看着散开的茶叶,说道:“没有爪牙的狼,内强中干,只会干吼,伤不到我。不过贵妃有两个好儿子,一个给她办事,一个教她做事,你们要小心提防。” “是!” ...... 云舒走进沈府,发现眼前一片狼藉。 许多窗扇被撞损,墙上有刀剑划痕,花盆碎裂...... 她有种不好的猜测,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奔向森柔的平安院。 路上所见之物,也都零碎不堪。 还有下人凄惨的哭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怨报怨 侯府。 江湖人再对侯爷说:“回来时,我听闻沈凌怀半路遇到贼人,死在暴雨中,沈儒文也死在那里,而瑾王押解着许多官兵回营受审。我还看见二皇子妃孤身一人进城,狼狈不堪,浑身泥泞,十分疲惫,她从南门进城,经过打听,我得知,沈云舒和瑾王先她一步,也是从南门回来的。” “看样她也动手了,意料之中。不过瑾王的出现,倒有些意外,她竟然与瑾王有联系。”侯爷似乎想到什么,又问:“沈鹤可有回信?” “还没有。” “你让钰儿多多去看沈云舒,就说是我说的。”侯爷喝下一口茶水,说道。 “侯爷担心沈小姐不嫁给世子爷?” “钰儿纨绔不堪,喜好吃喝玩乐,瑾王的出现,倒让我对钰儿娶云舒,没什么信心了。”侯爷摇摇头。 ...... 沈府。 云舒顺手拉住迎面奔逃的丫鬟,询问缘由。 可丫鬟惊慌失措,一直哭着摇头,还一问三不知,只是断断续续的说: “有许多坏人......趁暴雨......闯进府里,见人就砍,见物就砸,吓死我了,大家都死了,都死了......” 然后就惊吓着跑开了。 所见所闻,都在告诉云舒,这里曾经历过一场厮杀。 但目光所及,只见破坏的痕迹,没遇着尸体。 说明在她回府之前,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 她压下心中对母亲的忧虑,终于跑到平安院门前。 大门破裂,院中无完好之物,地上鲜红的血迹,被雨水冲到低处,汇聚成一汪红色的小水池。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迈进大门。 里面空无一人,又进房查看,依旧无人。 她冷静地想了想,跑出平安院,回到自己的如意阁。 如意阁的大门掉了半扇,院中的花盆碎裂,鲜花成了残渣,窗户也破破烂烂的,这种景象似曾相识。 那时她刚醒来,沈梦烟带人来搞破坏,就是这种破败的样子。 还有一次,沈二夫人还活着时,花钱雇佣四个壮汉,来如意阁闹事,她回来看到的情形,跟面前所见相差无几。 而这一次,连她最满意的摇椅,也没能幸免,被劈成两半。 “小姐,你回来了。”子婳突然推门跑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云舒看子婳身上布满伤痕,带着酒窝的可爱脸蛋也有擦伤,伤口还在渗血。 “我回来了,没事了。”云舒温和的说。 子婳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唰”一下,夺眶而出。 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人,听见亲人的理解和安慰,触及心底的柔软,再也抑制不住,把难过释放出来。 云舒抱着她,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森柔和子依见子婳急忙跑出房间,以为还有漏网之鱼,就速速跟了出来。 子婳擦掉眼泪,又露出两个酒窝,站到了一旁。 “子依,你怎么样?”云舒问。 “小姐不用担心,我就受了些小伤,不碍事的,夫人伤的比较严重,小姐还是先看看夫人吧。”子依扶着森柔,稳重的说。 云舒望着子依,见她身上也布满伤痕,有一处伤口还在向外渗血,血已经染红了她腰部的衣衫,走路也一瘸一拐,根本不是她所说的那样只是小伤,明明伤的很严重。 云舒知道,子依不想她担心,宁愿忍受痛苦,让她先为别人治疗,懂事的让她心疼。 其实子依只比云舒大两岁,也只是个满十六岁的少女,经历的事,和承受的痛苦,比很多成人还要多。 她拿出两粒药丸,交给子婳和子依,“吃下去,先回房休息,我为母亲诊治完,就去偏房找你们。” 子婳听话的转身就走,子依却没动,“小姐,我在门外把手,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你,你安心为夫人治病。” 云舒知道涉及到自己人身安全的事,子依会表现的很倔强,所以没有拒绝,点了下头。 任凭子依拖着病体,坚守在门外。 见此,子婳也返回来,站在门的另一侧。 云舒挽着森柔的胳膊,进了房间,与其说挽着,不如说是用半个身体搀扶。 此时的森柔愈发没了力气,只是虚弱的说:“我没事的......” 云舒也顺着森柔说:“我知道,母亲健康得很。” 当把森柔扶到床上躺下,云舒的眼圈湿润了,泪水闪着亮光,总想冲出眼眶。 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眼泪也顺从她的心意,在眼眶转了一圈,又沉浸到她的心底。 在现代,她孤身一人,没父母,朋友也没几个,深知一切靠自己的同时,也明白,哭解决不了问题,还会使自己变得软弱。 所以每当难过的想哭时,她都会仰起头,让眼泪渗入眼底,滚回心底去,再深吸一口气,心情彻底平复了。 森柔已经陷入昏迷。 她还是轻轻掰开森柔的嘴,把麻药放进去,再用戴着太乙镯的左手,探上森柔的脉搏,开始诊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她诊疗完,收回手。 诊治伤口所耗费的精力,跟为王爷重塑内脏相比,明显轻松许多。 她喊来小月照顾森柔。 自己则领着子婳和子依,回到偏房,为她们诊治伤口。 照例为她们分别吃下药丸,她们沉睡时,再搭脉诊治。 最后,她又返回去找小月,用镯息检查小月的身体状况。 发现也有伤口,不过都是轻伤,应该是被森柔护着的。 云舒花了少许时间,为小月也诊治了。 天空彻底黑下来,月亮偷懒了,没有出现,只有少许星星,在黑夜里闪着暗淡的光辉。 云舒坐在门外台阶上,支着下巴,静静眺望那几颗消极怠工的星星。 她觉得应该有所思念,可是想了又想,脑中,只依稀记得三个印象深刻的人,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合住过的闺蜜,竟然还想起了大学暗恋过的学长。 终于,大家的麻药劲过了,都转醒了。 因为家里被砸,她决定带着大家去美食坊用夜宵。 美食坊是自家生意,何时去都能寻到吃的。 南宁知见到她拖家带口前来,属实罕见,颇有些惊讶,倒也不多,立刻吩咐厨房做招牌吃食,决心把云舒一家人喂饱。 酒足饭饱之后,云舒找借口支开小月,才问起今日所发现的事。 一听云舒提到沈晓小,子婳气愤的说:“这个五小姐,没有心肝,看见夫人受了伤,她就吓跑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知道是谁所为吗?”云舒问。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请自来 森柔粗着嗓音,解答了云舒的疑惑,“我们审问过,是沈儒文临出城前,雇佣的江湖人做的,就是想杀了我们和沈晓小。府里的尸体和活口,我已经让下人送到府衙,交给府尹处理。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沈晓小。” 云舒缕了缕思绪,说道:“母亲,沈儒文不是沈凌怀的亲生儿子,他生父另有其人,这件事我知晓,也怀疑我与他母亲的死有关,或许因为这样,才想杀人灭口。至于为什么杀沈晓小,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有个肯定的猜测,沈儒文杀沈晓小的目的,只因为他调查出结果,认定沈晓小杀了他母亲,就是沈大夫人。 最后一个见沈大夫人的人,正是沈晓小。 这事她知道,不过没有深想,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没必要浪费心思,浪费时间。 而且就算是沈晓小做的又如何,谁手上没沾血呢。 只要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就不存在问题。 云舒一家人离开美食坊前,她单独跟南宁知聊了聊,把审问沈凌怀的结果,告诉了他。 他听后,只是笑了笑,温和的说:“他要找的东西,一定是秀娘给我们的那个木簪,不过木簪是我母亲的遗物,我已经妥善保管,就算它有惊天秘密,我也不想知道。” “你的事情,你自己定。”云舒说。 ...... 过了几日,云舒得知了几件大事。 一是沈雅静私调官兵,皇上念她思亲心切,有情可原,才免了死罪,下旨要她在庵堂里思过,未得准许,不能踏出庵堂一步。 二是王大人死于匪徒之手,两个儿子同一时间被妾室杀死,王夫人一日之间,痛失夫君和爱子,受不住打击,自尽了,一家四口全部在地底下团聚了。 三是王爷不费一兵一卒,带回私调官兵,皇上对他嘉许,不仅御赐金银珠宝,还送了两个美人,供他消遣。 另外,皇上收回了二皇子的调兵手令,将守城兵的管控权交给了长公主。 至于沈儒文买凶杀人的案件,停止侦查,府衙的反馈是,沈儒文已逝世,再追究毫无意义,最后只把森柔交过去的活口给定罪斩了,沈府的损失更加没人赔付了,只得自己承担。 沈晓小还活着,当日从如意阁逃回了自己的院子,躲在空缸里,她的丫鬟却奇怪的死在缸盖上,正好压住了盖子,这才使她没有被坏人发现,成功躲过一劫。 她手里仍握着沈府掌家大权,沈府的资产全由她支配,所以立刻下了命令,花钱修复沈府,顺便把自己的院子,扩建了一倍,成了沈府中最大的一座。 沈晓小要出钱修复如意阁和平安院,却被云舒拒绝了。 云舒自己有钱,并不想用别人的。 别说修缮两个院子,就算新建两座,也绰绰有余。 看着自己的新院子,云舒仿佛又回到初来时光,那时一切都是未知,现今已经有了物质基础,觉得也有了古人思维了。 子婳笑出两个酒窝,走过来,“小姐,南公子请你去木屋,说有人访问。小姐另建了木屋吗?” “嗯。”云舒把手中端着的餐盘交给子婳,“你发明的新点心,味道很好,不要浪费,送去给母亲吃吧。” 然后起身,梳妆打扮一番,就出去了。 她站在云宅门前,轻扣几下。 南宁知所说的“木屋”,正是这个隐秘的云宅。 “木屋”一词,是她与南宁知对云宅的暗称。 开门的不是先前的老人家,而是秀娘。 秀娘看着她,不认识,便问:“你找哪位?” 此时的云舒,一身男装,脸面做了改造,粗粗的眉毛,泛黄的皮肤,脖子上还贴了假喉结,敲门前,还把自己发明的口罩,戴在脸上。 一通新装扮,秀娘当然认不出。 “我是这里的主人。”云舒说。 秀娘赶紧道歉,再恭敬的把她引进来。 南宁知看见她,一点也不惊讶,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轻声对她说:“王御史专程来找你,还带来一个孩子,两人互称父子。” “我知道了。”云舒说完,就往房间里进。 南宁知跟在后面。 王御史一看见她,就站起身,打量一番,没有问她不敢示人的原因,只是拉过一个男孩,站在她面前,介绍说: “这是勇儿舍命救下的孩子,我去周家村找到他,他孤苦无依,我又失了爱子,便认他做义子,他原本叫周勇,如今随我姓了,改叫王勇。” 王勇拱手说道:“父亲说过,是公子把事情真相告诉了他,父亲找到我时,我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叫王勇,是父亲的儿子。父亲心疼我的处境,收我为义子,如今我有了家,父亲对我特别好,教我读书识字,和礼法道理,恩人因救我才失去性命,往后余生,我会代替恩人好好照顾父亲,这一切都要感谢公子。” 他深深的躬下身。 云舒坦然接受这一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你的良心,让你获得这一切。” 她掩藏了原本的声音。 王御史接话说:“勇儿说的对,我重获儿子,仇人沈凌怀和王大人也死于非命,这一切全要感谢公子,所以今日特意带他前来,把好消息告诉你。” 接下来,云舒与王御史和南宁知,坐在房内聊了一会儿。 而王勇找姜书文探讨学问去了。 待王御史领着王勇离开,云舒才问南宁知:“为何没有给秀娘母子买新房,却安排在这里?” 南宁知挑一挑眉毛,温和的说道:“先前我们云宅只有七伯一人打理,可七伯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待人接物的事情做不来,正好秀娘母子要隐藏行踪,让她们住在这里,既隐秘,我们不在时,又有人处理宅中事,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云舒不相信的说:“你是想省下一笔银两吧,秀娘在饰品铺做工,若为她着想,最好在附近买房屋居住,可那附近大多是大宅院,价格肯定高昂,而让她们住在这里,既省下买房钱,还能顺便帮我们看家,她们也感念了你的大恩,狐狸就是狐狸,真会精打细算,不会让自己吃亏。” “错了,是我们的银钱,我守住钱袋子,也是变相给你创造钱财呢。”南宁知笑看着她。 云舒在云宅待到傍晚,才离开这里,返回沈府。 快到沈府了,她远远的看见棠岐焦急的站在门口。 一见云舒过来,棠岐赶紧迎上去,“云舒,我有急事要出城,一刻也不能耽搁,你陪我。” “什么事?”云舒问。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幸受困 棠岐急急的推着云舒就走,同时说:“快走吧,耽误不得。” 这是棠岐第一次有事找她,她认为他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 所以没有拒绝,跟着他一同出了城门,踏着夜色,走在黑暗的城外道路上。 走了许久,直至走近一处灯火通亮的偏僻老宅,才停下来。 棠岐领着她推门进去。 里面有两个皇宫侍卫打扮的人,围着一具尸体。 看到棠岐,不客气的召唤过去,“别磨蹭,快过来验尸!” 还顺带警惕的瞥一眼云舒,却没有询问。 棠岐小声对云舒说:“你别走,在这等我。” 云舒轻声“嗯”了一下。 虽然得到云舒的保证,棠岐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一句,“千万别走,等我。” 然后赶忙去翻看尸体了。 云舒顺势看了眼尸体,死状极惨,面部被划花,看不出样貌,喉咙处有个窟窿,四肢呈扭曲状,布满咬痕,像是被野兽啃食过,腹部有个洞,内脏全无。 看得人胃部直反酸。 一个长得颇高的侍卫,终于忍不住回头呕吐了。 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使他这一吐就停不下来。 “你去外面等!”另一个年长的侍卫看不下去了,对他命令说。 个高侍卫立马捂着嘴巴,跑出门去。 棠岐对血肉模糊的尸体没有丝毫反应,只认真做事,把尸体翻来覆去,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痕迹,十分严谨。 待细致检查完,棠岐站起身,对年长侍卫说:“喉部这一刀,致使他死亡,大概死于昨晚。腹部掏空,四肢扭曲,经过野兽撕咬,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死亡前,就是说,人还活着,就遭受这一切。” “可知道凶手身份?”年长侍卫问道。 棠岐摇摇头,“不能,我知道的就这些。” 年长侍卫没有再问,蹲下身,用手把尸体睁着的眼睛合上,眼神里全是愤怒。 再次站直身体时,望向棠岐的眼神很奇怪,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棠岐赶紧躲到云舒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对他说:“太子待人亲厚,从不乱杀无辜,我十分敬重太子。” 年长侍卫忽然拔出剑来,对准云舒背后的棠岐,“你应该知道,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棠岐扯着云舒后背的衣衫,紧张的对侍卫说:“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还带朋友一块来的,守城兵都看到了。” 还指着云舒,继续对侍卫说:“她认识瑾王,若她今晚不回去,瑾王一定会彻查的。” 此时,云舒才明白,为何棠岐非要拉她一块前来。 原来是为了拿她做挡箭牌,做保命符。 因为她确实认识瑾王。 瑾王的随心所欲,也是出了名的,想杀谁杀谁。 实际上杀的都是犯事之人,但在外人看来,他杀人如麻,不受任何礼教约束,只凭心情。 “你是沈云舒?”年长侍卫忽然问。 “正是!”云舒冷淡的回道。 棠岐一提到她跟瑾王认识,这侍卫就立刻猜到是姓名。 足以说明他的主子,也就是太子,一直监视着瑾王的一举一动。 她去过王府,与瑾王共乘过一辆马车,太子有心想知道她是谁,并不是难事。 侍卫没有收回剑,只是把烛火砍灭。 光线亮转黑之际,他快速跑出房门。 接着,就听见铁链锁门的声音。 整个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门,房内空无一物,除了云舒和棠岐,就是那具无名尸。 侍卫们似乎早就做了准备,年长侍卫跑出去时,另一个侍卫就赶快关门,同时落锁,配合默契,相当熟练。 因为他们速度快,又出乎了云舒的意料,也就没来的急阻止。 当她意识到被困,再去推门的时候,已经推不开,门被铁链彻底锁死了,还被缠成了蜘蛛网状。 以她目前的赤手空拳,根本打不开,估计用炸药才可以,这个世界有没有暂且不论,关键她现在就没有。 棠岐是有头脑的,早预料到会被暗杀,才做了准备,带着她一同前来。 而侍卫们也提前做了准备,杀棠岐不成,就改为把他围困在这里,眼巴巴的等死。 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连个正经的道路也没有,一看就鲜少有人来。 要是在这里关上三天,不吃不喝,还真有生命危险。 从侍卫灭灯,出门,再到锁门,云舒全程没有听见棠岐的动静,有些奇怪。 但房内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清楚棠岐所处的位置,只能叫道:“棠岐?” 没有回应。 她再叫:“棠岐,你在哪?回个话!” 还是没有回音。 于是她摸着门,沿着墙壁,打算绕一圈,当她走到转角时,踢到一物,很柔软,便知是棠岐的大腿。 她蹲下去,估摸着棠岐肩膀的位置,拍了一下,“怎么不说话?” 发觉他浑身在不停抖动,好像受到巨大惊吓一样。 “你怎么了?”她问。 棠岐依旧没有回话,但她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你害怕黑夜?害怕密闭房间?”她又问。 当然,回复她的,还是棠岐的颤抖。 “不用怕,我有在,什么人都不能伤害你。”她尽量柔和的说,还挨着他一起坐下去,希望这样能使他放松些。 “我怕这个地方......”棠岐终于发声了,声音带着颤音。 云舒想到一种病,幽闭恐惧症。 棠岐的症状跟这种病很相似。 “你乖乖在这里坐着,我想办法把门打开。”她想要站起来。 可是棠岐却一把拉住她,“别走,我害怕。” “门外有月光,只要把门打开,你就能看到光了。” “我怕.....” “你拉着我的衣服,没事的。” 棠岐颤抖着,捏紧她的后腰衣服,跟着她站起来。 一同走到房门前。 云舒用力推门,用脚踹,门依旧没开。 “棠岐,你可有主意?”她问。 棠岐还在颤抖,全身心陷入恐惧中,没有回话。 云舒便没再指望他,默默在想办法。 这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她赶紧叫道:“门外是谁?这里有人!” 可是脚步声没有因她的呼喊而停下。 只一会儿,就没了声响。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救与不救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太乙镯里还有一瓶强腐蚀性的液体。 其实她很少动用太乙镯里的药品和毒品,只想用在紧要关头,因为数量有限,用一瓶就少一瓶,用完无补。 而且据她猜测,这些物品都是现代高科技产品,就算给她原材料,没那技术,也做不出来,更何况这个世界也很难找到原材料。 她只能根据太乙镯内的书籍,力所能及的,用草药做出些简单药品和毒药,复杂的就无能为力了。 眼前就是危急时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于是她把装有腐蚀液体瓶子拿出来,拔下瓶塞,泼在门上。 只听“呲呲”几声,门有了漏洞,有几点月光射进来。 不一会儿,被液体泼洒的地方,就露出个大窟窿,再向下蔓延,直到能过人了,云舒才拉着棠岐,躬腰走出去。 有了月光,哪怕暗淡,棠岐也没有再像方才那样害怕了,只是依旧拉着云舒的衣衫,跟着她走。 两人默默的走了许久,棠岐才开口说道:“我父母早亡,从小养在叔父家中,就是现在的棠府,小时候,府里的兄弟姐妹爱捉弄我,常把我关在狭小的杂物房里,里面漆黑一片,没有窗户,有一次,竟然藏了一只狼,差点把我咬死,等我伤好了,一进入漆黑又没有窗户的房间,就十分恐惧。” “这是心里疾病,你有阴影了。”云舒说。 “也是从那时起,我害怕鬼了,可我不怕尸体。”棠岐说道。 云舒:“很特别。” 棠岐心情彻底平复了,又恢复了以往活泼的样子,说道:“所以我晚上不出门,实在要出门,也是独孤钰陪着,可今晚他不在家里,好像去青楼玩了,我只能来寻求你的帮助了。那两个侍卫是太子府的,我检验的尸体,身上有个虎头刺青,我记得前段时间二皇子遇刺,凶徒身上也有这个刺青,要是让人知道太子的侍卫跟凶徒有关,那太子就会有麻烦。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们当然想要灭我的口。况且这些侍卫长年跟在太子身边,如今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太子出城了。” “你当时什么也没说。”云舒说。 “我哪里敢说,只能说死因,其他全当不知道。”棠岐说。 他看到前方的道路上,好像躺着人。 待走近了,低头一看,果真是个人,不过没有活人气息,已经死了。 “这不是刚才那两个侍卫吗?怎么死在这了?”棠岐认出死者的脸。 “走快些,天亮前能进到城里,还能补一觉。”云舒觉得死者跟自己无关,对他的身份也不感兴趣。 所谓人走灯灭,既然人已经死了,把她困在房里这笔账,也就不再计较了。 “太子侍卫死在这里,你猜是谁干的?太子会不会也遇险了?”棠岐快速挪动脚步,一边紧跟上云舒,一边说。 “你很欣赏太子?还是很期盼他遇险?”云舒反问道。 棠岐:“我就是一个小太医,哪有资格谈论太子,我只是想,要是太子遇险,被我顺手搭救了,我岂不成了太子的恩人?那以后我在宫里就有靠山了,看谁还敢对我呼来喝去的。” 云舒:“你不怕救了太子,他却为了保密,把你灭口?方才那两个侍卫就恩将仇报了。” 棠岐:“我不怕被灭口,这不是有你在吗,只要提到你和瑾王的关系,我就是安全的。” 云舒瞥他一眼,看他很得意,便说:“万一太子与王爷有仇,你又提起他,不就是赶着送死?” 棠岐:“非也,非也,在我们耀国,瑾王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陛下也拿他没辙,而且他曾带兵守住边关,保护了当地百姓,在军中和百姓心中,他的口碑极好,哪怕他杀人如麻,也没有改变这一点。” 他咽了下口水,从云舒右边绕到左边,继续说:“先前太子动了冷誉,就是瑾王的近身护卫,瑾王得知后,立刻带人去太子府,将太子的几个近身护卫全部狠揍一顿,直至太子把动冷誉的两个人交出来,将人杀了,才离开。那期间,太子没有还手,连连说不知情,还向瑾王赔罪。后来不知是谁,把这事捅到陛下面前,陛下觉得丢了皇家颜面,便叫瑾王来问话,瑾王直言陛下所听非虚,陛下听完,虽然十分气愤,却也只是呵斥几句,罚没一年俸禄,就算完结了。” 他提起王爷时,得意洋洋的,仿佛他是王爷护着的那个护卫一样,“众人知道他连太子都敢教训,更没人敢招惹。所以你说的如果和万一,根本就不存在。” “太子不会,二皇子不会吗?”云舒问。 棠岐叹气道:“二皇子不在皇城,出城办事还没回来呢,他要是回来,得知守城兵马易主,一定会有人受罪了。” “论不到你我。”云舒随口回道。 棠岐却说:“那可未必,二皇子发起疯来,真能拿我们出气,我听说二皇子一发火就杀人,不分亲疏,不分老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要听信传言。”云舒说。 “我也见过的,我见过皇上,见过太子,还见过二皇子,总之,皇家人我都见过的。”棠岐有些炫耀的说。 云舒调侃的说:“嗯,有见识。” 此时,棠岐吃惊地说:“云舒,你今天说了好多话,我一直以为你不爱说话呢,认识你到现在,我听你说过的话,还不如今天一天的多。” “云舒,你不说话时,显得非常冷漠,多说话时,又变为正常人了......” “以后还是多说说话吧......” 棠岐围着云舒,一直不停的说。 云舒只负责听,偶尔应答一声,表示自己没有走神。 寂静的黑夜,有个活泼的人在耳边絮叨,不失为一种乐趣。 “前面有人打架。”棠岐忽然指着前方,对云舒说。 “我看到了。”云舒淡定回道。 只见有三个蒙面人挥舞着锃亮的大刀,正在追杀一个仓皇逃跑的人。 那人跑的跌跌撞撞,看样子腿部受了重伤。 而蒙面人却步履娴熟,一看就身体健全。 “我们要不要救人?”棠岐瞪着眼睛问。 第一百八十九章 顺利回城 “我不管,你随意。”云舒说完,继续往前走。 从在被困的房子听到脚步声,再到现在,只遇见了前面的几个人。 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刚才的脚步声来自于他们。 所以他们对她的呼喊无动于衷,她也不打算去帮忙。 “你不管,我也不管,又威胁不到我。”棠岐耸耸肩说。 两人沿着路边前进,企图避开打斗的四个人。 可是蒙面人却不肯放过她,本着宁可错杀,坚决不放过的原则,对她和棠岐无差别砍来。 “我是过路的。”云舒对砍来的蒙面人,平静的说。 “少废话!”蒙面人并不想听她废话,朝她脑袋就砍下来。 云舒身体一偏,轻松避过,还把棠岐也拉开了。 在蒙面人再次砍来之际,她转头看向被追杀的男人,说道:“你走运,我卷进来了。” 然后手中突然多了把短刀,只躲闪几下,就一刀刺入蒙面人心脏,拔出来,再刺入一刀,才肯罢休。 另外两个蒙面人一见同伴死了,知道云舒是个狠角色,便都撇下男人,想要先解决掉云舒这个硬骨头。 云舒早料到会这样,从容的面对他们,率先冲过去,格挡再击杀,击杀完再格挡,数招过后,她一刀刺入一人心脏,再回手将最后一个也抹脖了。 看着短刀滴下的鲜血,她蹲下去,在蒙面人的黑衣上,来回蹭了几下,将短刀擦干净了,才默默收回太乙镯里。 这个短刀就是从太乙镯里发现的,所以能取出,也能放回去。 她打算继续赶路时,看见棠岐已经去扶那个男人了。 男人头发凌乱,衣衫多处破损,露出砍伤的血肉,腰间佩戴着一块玉佩,天太黑,看不清玉佩材质,从闪着晶莹剔透的亮光来看,应该价值不菲。 他被棠岐扶着站起来,虽然狼狈,却举止稳重,一看就是受过上等教育的人,那种举手投足间的贵族气质,就算受了重伤,也无法掩盖。 但跟王爷的霸气不同,他更亲和一些。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男人点头致意。 “我救人求回报,你打算拿什么来报答我?”云舒冷漠的说。 男人努力让自己维持贵族模样,“姑娘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金钱和权利,你选一样给我。”她说。 “你一个小姑娘,要金钱我能理解,为何要权利?权利对你并无用处。”男人认真劝道。 云舒:“有没有用是我的事,你只管提供。” 男人在棠岐的搀扶下,靠近云舒,近距离看着云舒说道:“你提的两样,我都能办到。” 云舒想了想,痛快地说:“好!五万两,当作我救你的酬谢费,至于权利,我要一张文牒,可以把生意开到皇城外的那种文牒,有了文牒,其他地方的官员就不会找我麻烦。” “姑娘真是狮子大开口,但你救了我,我自当满足你。”男人说。 云舒:“明日傍晚前,将五万里和文牒送到水云间,交给南宁知,便各不相欠!” 男人笑问:“姑娘霸气,不怕我回城后耍赖吗?” “也对。”云舒忽然拽下男人腰间挂着的玉佩,“这是抵押物,答谢礼一到,玉佩必完璧归还。” 男人被扯下玉佩,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只是笑容比较浅淡,“可以。” 云舒本想丢下他不管,带着棠岐回城。 可是他却说:“你不护送我回城,万一我出了意外,你就颗粒无收了。” 而棠岐也没打算扔下重伤的男人不管,劝她道:“若我们不管他,在这漆黑夜里,他有可能会被野狼吃了,不如带上他吧,你放心,我来照顾他。” 既然棠岐不介意花费力气搀扶人,云舒自然也没理由拒绝,“走吧!” 就这样,云舒在前面探路,棠岐扶着男人手臂,跟在她后面。 为了照顾男人的腿脚,云舒前行的速度放缓。 “敢问姑娘芳名?”走了一段路,男人打破沉寂,问道。 云舒没有回头,还在朝前走,“你不需要知道!” 男人没有放弃,再说:“你不想知道我的来历吗?” “没兴趣!” 男人问:“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漠?我应该不让人厌烦吧。” “我们并不熟,你好坏与否,与我没有关系。”云舒说。 棠岐安慰男人道,“她性格如此,平常话不多,但要真惹了她,她也能口若悬河,让你招架不住。” 他想起云舒三顾府衙的事迹。 前两次有人控告她杀人,府尹押她回衙门受审,结果她仅凭一张巧嘴,用犀利的语言质问证人,把证人问的哑口无言,成功戳穿证人作假的把戏。 让府尹不得不把她放出来。 而作假的证人自然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两次堂审,让云舒名声大噪,传出来的却不是好名声。 多数百姓都认为她不守女德,成了父母拿来教训子女的范本。 父母们嘱咐儿子远离这样的女子,严格管控女儿,教育女儿不要做云舒这样让人耻笑的人。 她最后一次过堂,大家都等着看她笑话,结果她在堂上一句话也没说,就跟随衙役下了大牢。 就是沈凌怀让护卫王火杀害文书姚桐,借以陷害她的案子。 当然,她抓到了真正的凶手,为自己洗刷了冤屈。 但也是这一次,让她彻底没了好名声,差不多整个皇城中的妇人,都知道沈云舒坐过牢,直直斥责她的言行,说给女子丢尽脸面。 总之,她成了各家不能娶的头号人物。 所以棠岐才会对搀扶着的男人,说了这番话。 不管别人怎么想,棠岐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坚决与她为伍。 男人:“姑娘很有性格,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女子。” 云舒没有搭话,只在前面默默带路。 后来男人又试着跟云舒攀谈,云舒只是偶尔回应一声,没有接话的意思。 整个行程几乎都在静默中度过。 有外人在,棠岐反倒不好说话了,生怕说的哪句话,不小心暴露云舒身份。 其实他细想就知道,云舒并没有打算隐藏身份,既然能让男人把谢礼送到水云间,那男人迟早会清楚她的身份,也没必要隐藏。 刚一进城,男人便与她告别,“希望下次见到姑娘,不要再距我于千里之外。” 云舒没有答话,只是对他晃了晃手中玉佩,转身走了。 分别了很远,棠岐才说:“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你好好想,说不定是意外惊喜呢。”云舒说。 棠岐惊讶道:“惊喜?我救的是太子?要不就是二皇子?要真是皇家人,我这趟出来就没有白忙活。” 云舒只是淡淡一笑,借着月光,看了眼从男人腰间扯下的玉佩。 第一百九十章 奇怪感觉 王府。 王爷坐在书房里,看着书桌上的画卷,正是云舒丢失的那幅悲凉的画作,上面有个男人背影。 冷炎忍不住说:“爷若想见沈小姐,不如去看看她,或者我去把她请来。” 王爷没有抬头,目光盯着画作,冷声说:“急不得。” 冷炎又说:“可是她经常跟世子爷在一起,你不担心他们日久生情吗?” 王爷抚摸着画作上的男人背影,“她不会看上独孤钰的。” “看上别人呢?” “不会。” ...... 云舒和棠岐走在黑暗的街道上。 棠岐问:“你怎么知道他有钱?还要了五万两,不担心他付不出来吗?” 云舒:“担心,所以留下玉佩。” “这个玉佩值钱吗?” “抵不过五万两。” “他要是存心耍赖,你可就亏了。” 云舒看着他说:“我本来也没付出成本,只是耽误些时间,可你耗费体力把他扶回来,没有回报就亏了。” 棠岐感悟过来,吃惊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是我吃亏,那我回去好好想想他是谁,总觉得眼熟,若他赖账不给钱,我去他家要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城外?”云舒忽而问道。 她觉得棠岐有选择,明明可以不用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危险的事情。 棠岐耸耸肩,“是啊,我是可以不去,但必须去,那时我刚下值出皇宫,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拦住我,要带我去城外验尸,我拒绝了,他们又出示腰牌,非要带我走,我看天已渐黑,他们又十分急迫,就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命。” 他发觉云舒在认真倾听,又清清嗓子,接着说: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是太子的人,太子要想找人验尸,仵作多的是,要想治病,医术比我好的太医更多,何必找我这么个在宫里可有可无的人,我与太子的人也没打过交道,一定有问题。所以我找借口说拿工具,晚些去,他们勉强同意了,我问好验尸地点,就赶快去找独孤钰,他不在家,才去沈府找的你,幸好我认识了你,曾经有事我只能找独孤钰,以后也可以找你了。” 云舒听完,说道:“你能在宫里活的这样滋润,跟你会动脑分析,时刻管住嘴巴,很有关系。” “当然了,什么都不如活着重要。” 这时,已经走到棠府门前,棠岐对云舒说:“还好有你送我回来,否则我要露宿街头了。家门就在眼前,你不用送了,早点回去。” 说完转身去敲府门,还回头对云舒叮嘱:“真不用送了,回吧。” 门开了。 他打着哈欠,跟门房小厮打个招呼,就迈进府里了。 云舒昂头看向远方,天边亮出鱼肚白。 快天亮了。 她转身之际,后面突然多出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王爷双手提着披风,一边为她披在肩上,一边说:“夜寒露重。” 云舒没有拒绝,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王爷为她整理好披风,直视她说:“路过。” “这里跟王府在两个方向,怎么会路过?”云舒追问道。 “你就不能笨些吗!”王爷眼神里多了几分柔情,“走,我送你回去!”语气却不容拒绝。 “我拒绝!”云舒站着没动。 王爷看她一眼,“现在拒绝对你没好处。”拉起她的手臂就走。 完全不在乎她同意与否。 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她还是能感觉到他手心传递的炙热,把她寒凉的肌肤烤的暖洋洋,心也跟着放柔了。 “我自己能走。”她拒绝的声音不再强硬。 可能是孤独的时间久了,她习惯于对外人保持疏离,跟沐青这些伙伴初识时,心里很快就接受了他们。 父母弟弟是她的新家人,没有选择,只能用心对待,用命保护。 五个朋友们都对她释放善意,经过一段时间接触,才以心换心,互相信任。 而这个王爷,初次见面就不友善,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 不知为何,对王爷,她一直存有戒备。 无论是势力还是银钱,王爷都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在他面前不能放宽心吧。 所以她首先表示出抗拒,不愿承下这份情。 使她不解的是,王爷究竟在何时,对她的态度有了改观,是从坐牢那日起,还是从她为他治病那时呢。 她也缕不清头绪。 “你不用走。”王爷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脚尖点地,跃向空中,踏着房顶,树枝,借着内力,稳稳的向沈府飞去。 “不要离我这么近。”半途中,云舒冷淡的说。 “无论何时,你都这样冷静。”王爷回道,“很快到了。” 果然很快就到了,他搂着云舒降落在如意阁大门前,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掌。 云舒头也没回的推门进去,临关门前,隔着门缝对他说:“我知道明天是为你诊治的日子,放心,我不会迟到。” 她把王爷的善意举动,归功于担心她休息不好,耽误为他治病的类别上面。 而且她有一个优点,想不明白的事情,会暂时放下,不会让自己纠结在某一点上。 待有了头绪,再来思考也不迟。 “那就好。”王爷扔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小姐,你回来了。”子婳顶着惺忪的睡眼,面带酒窝,快步迎上来,跟在云舒身后说道。 “怎么起来了?”云舒问。 “我守在小姐房门外,等候小姐回来,刚才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小姐回来了。”子婳揉了揉眼睛。 “快去睡吧,我也补个觉。” 子婳应下,打着哈欠,回到偏房去了。 哈欠会传染,果然如此。 看见子婳打哈欠,云舒也被传染了,用手覆在嘴巴上,遮挡住张大嘴的不雅模样,跟着打个哈欠。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子依在里面忙活,将一壶温水放在桌子上,拿出干净衣裙,放在床头,再铺好床铺。 子依回头一看,是小姐回来了,忙退到一旁,恭敬的说:“小姐,可以睡觉了。” 她又翻开一个新洗好的茶杯,斟上半盏茶,递到云舒面前,“小姐身上带着寒气,喝些温水会舒服些。” 云舒接过茶盏,一口喝了进去,寒凉的胃里一下子变得舒服,整个身体也暖和了。 她一边解开胸前的披风连接绳,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辰回来?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问的随意,可子依却心里一惊。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次碰面 云舒解开带子时,子依压下心中不安,配合的接过披风,搭在胳膊上,恭敬的回答云舒的问题:“小姐不在时,子依隔两个时辰就醒来看看,水凉了,就重新换一壶,天蒙蒙亮了,我必会起来为小姐准备衣裙,铺好被褥,小姐回来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你总是这样体贴细心,为我着想。”云舒由衷的说。 “这是奴婢的本分,是子依应该做的,要是连这些也做不好,那小姐留着我就没有用处了。”子依看着精致的披风,说道:“这个披风做工精细,料子细腻,应该是专供皇家人使用的,小姐你看,边缘还绣着莲花,是白色的,我从未见过有人喜欢白色莲花,老一辈人说,白色不够喜庆。” “你说的婉转,他们应该认为白色不吉利吧,但是我就是喜欢莲花,尤其是白色的。”云舒看着披风上的白莲说道。 “小姐喜欢的就是顶好的。”子依想了想问道:“这个披风需要还回去吗?” “要还,不过不急,你先再去睡会,闲暇时再打理它。”云舒说话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 子依为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才退了出去。 云舒这一觉睡得很久,还做了一个白日梦。 梦里出现大学暗恋的学长,学长家是书香门第,举手投足都有股子书卷气,从来没见他跟别人生过气,尤其是女生。 一次他走过她身边时,忽然被别人撞了一下,差点跌倒,刚好被她一把抱住,来了个美女救英熊。 她倾着身体,一只手臂扶着他后背,他只有脚跟着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细而有力的胳膊上。 两人四目相对,学长眼含柔情,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你不起来吗?”她憋着气,吃力的说,觉得胳膊有千斤重,快要断了。 “不好意思,可我失去重量,起不来,能把我扶起来吗?”学长微笑着说。 “不能!”她话音刚落,就支撑不住了,另一只胳膊下意识去握住那只手,正好环抱上学长。 学长笑了笑。 可笑容刚出现在脸上,就转变成难受之色。 原来她侧身环抱学长,失去平衡,硬生生抱着学长摔在瓷砖地面上,而她的上半身,狠狠压在学长胸口,使他痛苦的嗷一声。 本来能获得一声感谢,这下子什么也没了。 因为学长被她一压,竟然断了肋骨,起不来了。 她想:这骨头也太不结实了,豆腐渣工程吧。 最后学长被紧急送往医院,他妈妈知道儿子是被她压坏的,还到学校对她一顿输出,经过了数小时,他妈妈才结束了这场漫长的批评教育。 等学长病好了,重返学样上课,首件事就是找到她,先是感谢,再为他妈妈的行为,向她道歉,还送了小礼物。 而后的日子,学长每每见到她,总会回以一个微笑,有时还会主动帮助她,比如冬天打雪仗时,学长帮她御敌,结果别的同学更来了兴致,对她攻击的更狠了,待这场雪仗结束,她衣服里的积雪是最多的。 还有一回,她上课迟到,本想从教室后门,偷偷溜进去,刚好被学长看见,他好心的帮她开门,还光明正大的把她送进去,结果这节课,她被扣了学分。 当时觉得学长对她很好,愿意帮助她,让她这个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孤儿,万分感动。 不过现在想来,难保不是学长用这个看似帮助的方式,来回敬她压伤他的行为。 这个梦很长很长,把她与学长的相遇、相知,回忆的清清楚楚。 还那么真实,仿佛置身其中,重新经历了一遍。 也因为这个梦,她对学长有了更清晰的记忆。 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要是再多睡会,估计也该落山了。 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钻进她鼻子里。 原来子依见她转醒,就端着热了一回又一回的清淡饭菜,走进来,放在桌子上了。 还为她提前准备好了洗脸水。 她把脸清洗干净,让子依简单梳个发髻,就带着咕咕叫的肚子,饱餐去了。 吃完饭,她换了身衣裙,就要往外走。 子依叫住她:“小姐,你就顶着素颜出门吗?还是化些妆吧。” “我一直都素颜,为什么今日要化妆?”云舒不解的问。 子依把整理好的披风送到她怀里,“这个披风的主人,要是见到化完妆的小姐,一定会神魂颠倒。” 她看着怀里的披风,笑了。 感情子依以为她急着出去见男人。 她把披风送回子依手里,“我见的不是他。” 然后便走了。 子依喃喃道:“见他就要化妆吗?” 这时,子婳走了进来,听见子依自顾自的嘟囔,就问:“子依,你要去见谁?你可从来不化妆的。” 子依没有解释,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去了。 ...... 云舒来到水云间,打算来确认一下,昨夜救下的男人,有没有把约定的东西送来。 可她刚到铺子门口,就看见上面挂着“今日歇业”的木牌。 她有些奇怪,南宁知很少让铺子歇业,他可是不允许私人事情影响到生意的。 这样想着,就已经推开铺门,走进去了。 眼前一幕让她更感奇怪。 铺子里被摆的满满当当。 有几口大木箱,除了放置展示衣物的地方,都站满了人。 那些塞满屋子的人,她全不认识,店铺小二一个也不在。 连南宁知也不知去向。 她疑惑着往后堂行去。 那些人在她所过之处,都自觉让开路,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充满警惕和怀疑。 一进后堂,可算见到一个熟人。 南宁知正坐在一个男人对面,和颜悦色的相互谈话,倒没有阿谀奉承,只是比平时多了谦卑之色。 而那个男人背对着她,说话声音有些耳熟。 她刚要靠近,却被后堂门口的两个男人伸手拦下。 “自己人。”正巧这时,南宁知看到了她,马上出声。 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表示认可。 守门的两个人见到手势,立刻收回手,挺拔的守在原地。 南宁知站起身来,对男人说:“云舒来了。” 男人也站了起来,慢慢转过身。 他一身墨色蟒袍,腰间系着同色系腰带,面带微笑,乌黑的长发束起。 “又见面了......”他说。 云舒没有说话,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有些不相信目中所见,也不确认这个男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沈云舒。”男人微笑着,接上自己的上半句话,对她说。 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因为这张脸十分熟悉,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也穿越来了? 但她一向谨慎,就算心中有再多疑问,也都先压在心底,没有轻易暴露自己,最后所有的不解,只凝聚成三个字。 “你是谁?”她表情凝重,注视着他的脸,等待答复。 她要确认对方身份,再去思考下一步打算。 第一百九十二章 银货两清 问话的时候,云舒脑中不由回想起梦里的学长。 两个人的脸慢慢重合,直至融合成一张,呈现在面前。 这个男人的容貌和身高,跟暗恋过的学长,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男人的眼里,好像总有股子深情似的。 还更加谦逊和煦,更加自信,甚至多了几分儒雅。 “昨夜你救过我,今日特意前来赴约。”男人说。 云舒闪着亮光的眼睛暗淡下来,原本以为遇见了同类,现在看来,是她弄错了。 其实昨夜救下的人,长相如何,她并不清楚,夜晚光线黑暗,又对他的相貌不感兴趣,认为对自己无关紧要。 她向来不爱管闲事,所以没有留神关注。 要是昨夜看清这人,依她冷淡的性格,或许仍是现在的结果,不会改变。 自从来到这里,她收起现代用词,尽量不惹人怀疑,避免被看作妖魔鬼怪,也不愿被用来搞研究或者焚烧处之。 她的内心如野草一样顽强,无论生长在哪里,都会想方设法存活,但这不意味着,要把自已放在异类的案板上,任人宰割。 如今她不是孤身一人,有疼爱自己的家人,有值得信赖的朋友。 她若是妖怪,那她的亲人和朋友又该如何? 所以来自异世这件事,要深埋心底,不可透露一个字。 本以为适应了古代的生活模式,可是当看见印象里的学长面容,实实在在的,出现在眼前,她还是有所期盼。 原来她也想有个能说心事的同类啊。 此时,她还想再试一把,便说:“我叫云舒。”想要用名字唤起对方的回忆。 “我知道。”男人表情不变,眼底无一丝波动,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文逸,我的名字。”他又说。 “好吧。”她有些失望,并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她不想再抱有希望。 不过这张熟悉的脸,给她孤单的心添上了少许安慰。 在现代,她与学长的初次相遇,缘于救他,没成想在这个世界的初遇,也因救了他。 难道冥冥中自有定数? 她还记得,学长毕业时,才知晓心意,便忍不住跑去校门口,远远相送。 想着若学长看到她,她就冲过去,勇敢告白。 不料却看见他挽着校花的手,向相送的人宣布喜讯,说毕业就结婚。 这样美好的喜事,周围朋友都跟着起哄,大声嬉笑,让站在远处的她,也听的真切。 校花家境优越,听说是省里首富,学长选择她,可以少奋斗至少十年,值了。 经此一事,她的初恋就此告终。 准确的说,还没恋,就胎死腹中了。 若真有因果和注定,那这个世界长相一样的文逸,全不会也挽上别的有钱姑娘的手,步入婚姻吗?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回归现实,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玉佩,是昨夜她从文逸身上强扯下来做抵押的。 借着烈日,她看清这是一只墨玉。 想也没想就交还给他,“抵押物归还,我们两不相欠。” 文逸接过来,系在腰带上,接着摊开手掌,伸向一旁。 守门的其中一人明了其意,赶紧走上前,双手捧着一只精美玉佩,放在他手心。 文逸看了眼玉佩,把它递到云舒面前,“这个适合姑娘佩戴。” 云舒扫一眼玉佩,形状似荷包状,顶端系有一个木质吊坠,呈棕色,形状似松塔,惹人十分可爱,很想拿在手里玩。 她平时大多冷冷淡淡,对非自已及亲朋的事,都不上心,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但唯独对可爱的事物没有抵抗力。 不过她有定力,自小还被家长教育,不能要别人的东西,不能跟别人走,长大了自然更加遵从这一理念。 所以她拒绝了,将文逸的手推回去,“不必,约定好的谢礼不包括这个。” 文逸见她的目光短暂停留在玉佩上,心下明了。 他看惯各色人物,一直与各种难缠人打交道,不能说看人百分百准确,但大体情况差不了,便儒雅的对她说: “此玉佩不适合我,在我这里纯属浪费,不如送与姑娘保管,起码物尽其用,姑娘若有所顾虑,可以拿一物与我交换。” 云舒的确喜欢这个荷包状的玉佩,听出文逸说的都是借口而已,目的只是想让她收下。 于是她想了想,趁人不注意时,从太乙镯里取出一瓶药丸,“这里面有七粒药,连吃七日,你身上的伤便可痊愈。” 文逸接过瓷瓶,笑容更加灿烂,“姑娘比宫中神医还神奇,能让侯爷起死回生,今日我用一枚玉佩,换来姑娘的神药,倒是我占便宜了,姑娘此刻反悔还来的急。” 听了他的话,云舒心中有了计较,把侯爷从鬼门关拉回来一事,知情者甚少,侯爷早都下令当日参与的家丁,闭紧嘴巴,不准对外泄露半句,只说偶遇奇医,并未提及她。 所以此事没有在百姓中间流传,百姓只道侯爷善有善报,才会得奇医救治。 但是次日王爷就能知晓此事,还清楚的知道,那位百姓口中的奇医就是她。 当时她就猜测皇家人有眼线,既然王爷能知道,其他皇家人会不会也知道? 这样想来,文逸应该是皇家人没错了,从年龄上判断,更像是位皇子。 对于不关心皇家,不关心政治的她来说,只记得皇上有三位皇子,年龄样貌一概不知,没有依据,她是真猜测不出,眼前的文逸是哪位皇子。 不过她不在意这些,就算文逸是皇子又如何,与她何干。 也让她顺便明白,南宁知对文逸谦卑有礼的缘由了。 她平静的说:“你我各取所需,此药对你来说是治伤神药,对我来说只是颗药丸罢了。”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文逸儒雅的说,并把玉佩递给她。 “嗯。”她接过玉佩,简短回答着。 这时,守卫走上前,手挡住嘴巴,附在文逸耳边,汇报着什么事情。 文逸听完,便对她说: “我要先走一步,今后若姑娘有事,可凭这枚玉佩来找我,告辞。”他说完,就在守卫的护送下,离开后堂,带走挤满前堂的那些人,走出水云间。 他走后,南宁知来到云舒对面,问她: “你可知文逸的身份?”南宁知问。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股紧迫感 “不知。” 南宁知见她十分淡定,便挑一挑眉毛,拿文牒在她面前晃了晃,换了个问题问她: “你想要把生意扩大到整个耀国?” “我嫌钱多。”云舒说。 南宁知又说:“能轻易开出通关文牒,一般官员做不了,而这位文逸姓韩。” “韩文逸?是哪位皇子?”她早已猜测到,这个与学长同一长相的人,是位皇子,但不知是哪个,若是二皇子,还要加倍提防着。 毕竟她的大姐姐,沈凌怀的大女儿沈雅静,是二皇子的正妃,如今沈凌怀已死,沈雅静被囚禁在庵堂,难保二皇子不会为了妻子,来找她麻烦。 “天不怕地不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云舒,竟然不知韩文逸是谁,真是白白在皇城活了十四年啊!” “我的确白活。”她点头赞同道,并且不由抚摸着荷包状玉佩,爱不释手。 南宁知揭晓谜题,“他是太子。” ...... 瑾王府书房。 沐斯年坐在王爷对面,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你刚才又看了沈小姐的画作,不如去看看她吧,当面探讨一下画技。” 王爷面无表情,收起画卷,换出兵书,作势瞧着,“不必,急不得。” 沐斯年笑的更灿烂,说道: “你并不是慢性子,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可为何对待沈小姐,却总是慢吞吞的?难道你要守株待兔,静等她主动送上门来?她可是吃人的兔子。如果你真有这心思,听我一句劝,趁早放弃,不然就算等到天地合了,也是等不来她的。” “细水长流适合她。”王爷说。 “待有一日,吃人的小白兔被深情的大灰狼拐走,你就要哭鼻子喽。”沐斯年忽而转头说:“对吧,冷炎。” 冷炎只是冷声回了一句:“王爷自有打算。” 他挺立在一旁,赞同沐斯年的话,却又不能作答,他可是王爷的侍卫,无论何时,都要与王爷保持统一战线,不问对错。 其实他早已看出王爷对沈小姐的不同,每次见到沈小姐,王爷准会嘴角噙笑,哪怕笑容极微,跟随多年的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尤其是王爷见过她之后,对待府中人的态度,不再冷冰冰的。 他心疼王爷,希望王爷能恢复曾经的笑容。 王爷早年丧父丧母,孤苦无依,朝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想方设法吃掉王爷,进而抢走王府。 为了避免把老王爷的基业毁在手里,王爷必须有军功傍身,牢牢掌握军队,才能守护这诺大的王府。 为此,在一个屡战屡败,近乎失去大半个耀国城池的一年,朝廷无人可用,军中士气低落,王爷小小年纪主动请缨,带兵奔赴战场。 还立下军令状,不胜绝不回朝。 王爷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的了军中艰苦环境,吃了不少苦,遭受不少罪,才在军中立下威望。 凭着一腔热血,用以少胜多的优绩,驱赶外敌,收复城池。 敌国军力强过耀国,对耀国土地一直虎视眈眈,但惧怕王爷的骁勇,十年来只蠢蠢欲动,却不敢来犯,保住了那一方边关的安宁。 这十多年来,王爷用心守护王府,以雷利手段对付政敌,没有丝毫懈怠,始终处于高度警觉中。 使得王爷只有使命,不见快乐。 所以他希望王爷能发自内心的开心。 而能让王爷高兴的人,目前为止,他只知道一个沈小姐。 沐斯年看了看冷脸的王爷,又看了看严肃的冷炎,笑道: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谁要说你们不是主仆,那定是瞎了眼,这特征多显着......” 他的言语被敲门声打断。 “进!” 随着王爷的声音传出,冷誉推门进来,得意洋洋的瞥一眼冷炎。 马上回禀跟踪的成果。 把云舒昨夜救下太子,以及今日再见太子,还互换礼物一事,事无巨细的,全部讲给王爷听。 以为得到个大消息,可以证明云舒有独孤世子还不满足,竟然暗结太子,绝非良人,王爷一定会对她死心。 本抱着得王爷肯定的心态,立在那里,还向冷炎炫耀一阵。 不料王爷的目光原本盯着兵书,听完冷誉的汇报,就没了看书的心思,只是冷着一张脸,摩挲手指上的扳指。 一见王爷摸扳指,冷誉心里一惊,不由打个寒颤。 但冷誉知道,这个动作表示王爷动怒了。 在他印象中,王爷极少摸扳指,还都是从王爷改变性格开始的。 王爷重伤醒来,性格大变,首次摩挲扳指,便把一直跟随左右的近身侍卫杀了,说他们叛主,这才轮到他和冷炎近身跟随。 接着,王爷得知沈府三小姐,也就是沈云舒的三姐姐,沈月婵有危险,也摸了扳指,把惊吓到沈月婵的人全杀了。 如今听到沈云舒和太子有交集,竟然也摸扳指。 这让他有些奇怪,却也知道,又要有人遭殃了。 只是不知遭殃的是沈云舒身边的人,还是太子的人。 “我要云舒的方位!”王爷冷声说,让人听不出喜怒。 冷誉接令就办事去了。 沐斯年故意提醒道:“瑾,不必着急,细水长流适合她。” 听了这话,王爷停下摩挲扳指的动作,抬头看向沐斯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瑾也会开玩笑了?难得难得,还别说,沈小姐冷漠的模样,跟你很像,突然蹦出一句笑话的样子,更像。”沐斯年说。 王爷忽然转头看向冷炎,“带斯年去享乐!” 冷炎面色不变的应下,想上手请沐斯年,担心他逃跑。 听到王爷的话,沐斯年的脸色马变了,摆手拒绝说: “不必麻烦,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来看你。” 说话的同时,赶忙往外逃,好像逃的慢了,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冷炎紧跟出去。 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两人对打,拳拳到肉的声音。 还有沐斯年断断续续的话语: “别跟你主子学坏了,冷炎,你住手......别挠我......痒......哈哈,住手,痒......” 原来沐斯年怕痒,痒痒肉太多。 王爷所说的享乐,就是让冷炎挠他痒痒。 确实够乐,至于是不是享受,就见仁见智了。 王爷一个人坐在书房,两耳不闻门外音,摩挲扳指的动作又继续了,脑中想起与云舒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初次相见的互不友好,到后来的和平共处。 他能感受到云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排斥,但全没有理会,他深信随着时间推移,云舒定能感觉到自己,可是太子竟然出现了。 这让他有股紧迫感。 战场上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不曾有这种感觉。 跟政敌在朝堂上舌战,也不曾有。 与太子暗潮汹涌,更不曾有。 可是,现在,他有了紧迫感。 脑中不禁描绘出一个悠闲情景:云舒挽着太子手臂散步,两人有说有笑。 他终于坐不住了。 安奈不住内心的躁动,他站起身,大步朝书房外走去。 对沐斯年的呼喊充耳不闻,径直出了王府,他已经等不急冷誉的回禀了。 只要想到冷誉提及的那只荷包状玉佩,就不由摸上扳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府中相见 棠岐火急火燎跑到沈府,冲进云舒的如意阁。 他曾经来过,所以不用下人引路,也能找到这个院落。 刚一进院子,就被子依拦下,禁止他入内,并让子婳看着,非要通报小姐。 得了小姐同意,才返回放他进来。 他一见到云舒,第一句话就是: “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子婳和子依互相对望,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出对方不知道提到的“那人”是谁。 “你想到了?”云舒淡定的说。 她清楚棠岐所说的“那人”,就是城外救助的那位皇子,韩文逸。 棠岐跑的过快,还没有缓过气来,得意的说道: “他是太子,绝对没有错,我就说我见过的。”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云舒,你救了太子,这是天大的荣耀。” 云舒只淡淡一笑,看着他说: “我知道,他来水云间找过我。” 棠岐一愣,没有先前的得意,本以为是个惊天大消息,没成想竟然过时了,不过他瞬间又活泼的分析说: “你救太子,我扶太子,我又与你一道,那是不是说,我也有功劳救下太子呢?我是太子的恩人?” 当他嘀咕完,再次抬头时,面前及四周空无一人,云舒及两个丫鬟全不见了。 ...... 王爷出了王府,直奔沈府而去。 敲开府门,随便抓来一个门房,把他引到森柔所在的平安院。 一进院子,就被眼尖的小月所见,没功夫细想,赶紧冲上去,以身挡住去路,并大声质问道: “你是何人?怎可擅闯后宅?” 引他来的门房听见小月如此大胆拦路,为小月悄悄一把冷汗,认为小月死定了,不由双手遮挡眼睛,却透过两条指缝去偷看。 让门房惊讶的不仅于此,还有王爷的态度,简直让门房惊掉了下巴。 王爷既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脚踢飞小月,也没有扭断她脖子,只是冷声说: “我来找沈将军的夫人,请通报!” 门房见王爷竟然用了“请”这个字,实在太过客气,有些耸人听闻了。他眼神呆呆,木木的放下双手,回过神来,赶紧跑到王爷面前,谄媚道:“请王爷坐下等,我进去找夫人出来。” “滚!” 王爷冰冷的声音传来,跟方才的客气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门房吓的哆哆嗦嗦称“是”,然后急急往院门外跑。 小月跟在森柔后面,前后脚走了出来。 森柔一见王爷,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哪位。 她从回到皇城居住,很少走出沈府大门,就算出去,除了去书院看儿子,就是采买布料,云舒病好前,还多了一个去处,就是药房。 皇家设宴,官家夫人宴请,都把她刨除在外,正好她不愿跟合不来的人为伍,倒也乐得清闲。 至于皇家人,也就更没机会见着了,更别说这个随心所欲的瑾王。 “你哪位?”她见来人一身贵气,霸气又不张扬,不像是自己有交集的人物,便出声询问。 王爷微微点一下头,依旧一副冷酷面容,对她说道: “韩瑾。” “瑾王?”森柔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怎么能来这里?快回去!” “当初父亲离世前,叮嘱我,若他不在,切不可跟各位往来,恐惹那人不快,会连累各位,我谨遵父亲教诲,相信沈夫人明理,早猜透这层用意。” 韩瑾停顿一下,接着说: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不能完全与各位联络,但能保的住沈将军。” 森柔心知沈鹤所处艰难,虽然是位名震赫赫的守边将军,可是朝中没有互助之官员,他也不拉帮结派,但凡有可用的将军,他都有可能被顶替下来。 此时瑾王前来,真是雪中送炭。 于是她缓缓屈膝行礼,“王爷!” “沈夫人不必客气。”韩瑾将手中提着的几本书籍,递过去,“我知沈将军喜欢兵书,沈夫人应该亦如此。” 森柔恭敬的收下。 瑾王的父亲,也就是老王爷在世时,沈鹤是他部下,当时他掌握整个耀国兵权,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老王爷部下全对他忠心耿耿,就算让这些部下献出全家生命,也不带眨眼的,连皇帝也很敬重他。 可是他一过世,那些跟他有关联的世家,全都遭了殃,连瑾王也时常遭遇暗杀。 沈鹤也未幸免。 后来韩瑾承袭爵位,册封为瑾王,首要事就是对外宣称,老王爷旧部不忠,就此分道扬镳。 此后也确实如此做的。 沈鹤万分敬重老王爷,森柔也是如此。 所谓爱屋及乌,对老王爷的独子,他们更会敬重。 所以森柔表现出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 随后,韩瑾和森柔对坐在院内的凳子上,谈起打仗诸事。 正中森柔下怀,她不喜欢舞文弄墨,聊及军中事,就滔滔不绝,来了兴致。 日常的缝缝补补,也是出于她做母亲的本分,必作之事,而战事是她的爱好。 就这样,两人聊兵法,聊了半个时辰。 期间,韩瑾没有提过云舒一句。 森柔忽然说:“王爷还没见过我家舒儿吧,就是我女儿,不如趁此机会,见一见,王爷意下如何?” “也好。”韩瑾说。 他向来惜字如金。 “只是舒儿到平安院,一来一回耽误功夫,不如请王爷去如意阁可好?” “嗯。”他照旧用词简洁。 森柔很痛快,马上站起来,引着王爷去如意阁。 自家夫人前来,子依和子婳自然不会阻拦,更不用向小姐通报。 于是森柔引着韩瑾径直进入云舒闺房。 子婳小声对子依说:“小姐房里还有一位,夫人又领来一位,会不会有矛盾啊?” 子依说:“夫人领来的人,自然是夫人认可的。” 她一向细心,看着韩瑾的背影,心道:“这人袖口也有白莲,难道小姐的披风是这人的?” 森柔一推开门,就见里面有说有笑,云舒保持微笑,让人赏心悦目,另一位长的矮小,十分活泼,讲话时还手舞足蹈。 “母亲,你怎么来了?”云舒见森柔进来,迎上去说。 棠岐也停下演讲,回头去看,知道是云舒的母亲,便有眼力见的上前,拱手行礼,活泼的尊称一声“沈夫人”。 脸上挂着轻松的表情。 当一见随后跟进来的韩瑾,他表情立马凝固,手心冒汗,身心都跟着紧张。 与此同时,云舒本还笑着对森柔说话,一见韩瑾,笑容立马消失,严肃的问:“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见相厌 森柔有个性,但不蠢笨,瑾王多年不与沈府联络,突然找上门来,定有事情。 沈鹤不在,应不是冲沈鹤来的。 自己从未与王府有过联络,也定与自己无关。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宝贝女儿。 于是她又说: “只是舒儿如果来平安院,这一来一回,很耽误功夫,不如请王爷去如意阁可好?” “带路!”他照旧用词简洁。 森柔很痛快,马上站起来,恭敬的引着韩瑾往如意阁走去。 其实森柔对韩瑾的恭敬之态,是发自内心的,缘由要从老王爷说起了。 老王爷,也就是瑾王的父亲,活着的时候,有五个亲信,堪称左膀右臂,沈鹤正是亲信之一。 沈鹤和沐将军,还有所谓的逆贼宁将军,都是老王爷手中的兵器,指哪打哪。 独孤侯爷是老王爷的耳朵和谋士,消息和计谋的出处。 如今的云相爷是老王爷的眼睛和四肢,执行和监督老王爷下达的一切命令。 当时老王爷掌握整个耀国兵权,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这些人都对他忠心耿耿,就算让他们奉献出性命,也不带眨眼的。 因实权在手,连皇帝也对他十分敬重。 可是他一过世,那些跟他有关联的五个府邸,全都遭了殃。 除宁将军成了逆贼,其他四家全被歹徒趁夜洗劫,死的死,伤的伤,致使家中人口凋零,艰难保住一个嫡子。 可能府邸血腥味太重,吓跑了运气,这十多年来,这四家的人口只少不多,没有增长,一个新生儿都没有。 那一晚,宁府燃烧殆尽,宁将军惨死异乡,四家人与歹徒苦战,老王爷在城外被暗杀,留在王府小小年纪的韩瑾,也遭遇暗杀。 还好老王爷留给韩瑾的护卫忠心,以死护住韩瑾,才保住韩瑾一条性命。 后来韩瑾承袭老王爷爵位,册封为瑾王,首要事就是对外宣称,老王爷旧部不忠,就此分道扬镳。 此后这十多年来,也确实如此贯彻执行的。 沈鹤万分敬重老王爷,森柔也是如此。 所谓主子的儿子还是主子。 他们对老王爷的独子,就像对老王爷一样敬重。 所以森柔表现出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没有胁迫,全凭自愿,乐此不彼。 见到瑾王,仿佛见到老王爷一样。 有些事情很奇妙,韩瑾一来,森柔就像从一只无头苍蝇,一下子找到了组织,甚至觉得沈鹤的性命有救了,不用再担心被暗害了。 森柔和韩瑾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如意阁。 自家夫人前来,子依和子婳自然不会阻拦,更不用向小姐通报。 于是森柔引着韩瑾,径直进入云舒闺房。 子婳小声对子依说:“小姐房里还有一位,夫人又领来一位,会不会有矛盾啊?” 子依说:“夫人领来的人,自然是夫人认可的。” 她一向细心,看着韩瑾的背影,心想:“这人袖口也有白莲,难道小姐的披风是这人的?” 森柔在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说有话。 一推开门,正见云舒浅笑着,好像听到什么笑话,看上去赏心悦目。 另外还有一位男子,长的矮小,十分活泼,背对着森柔,在手舞足蹈的讲故事。 “我母亲来了。”云舒见森柔进来,先开口告知棠岐,再站起身,去迎母亲。 棠岐停下唾沫横飞的演讲,回过身,一见森柔,立刻拱手行礼,活泼的尊称一声“沈夫人”,十分有眼力见。 脸上还挂着轻松的表情。 当瞥见随后跟进来的韩瑾,他表情立马凝固,手心冒汗,身心都跟着紧张起来。 恭敬的立在一旁,尤其是韩瑾那带有杀气的目光瞪来,他更是吓的不知所措,感觉手都无处安放了。 不由屈膝而跪,额头点地,认真请安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瑾仿佛没看见一般,只是看着云舒。 云舒本还笑着跟森柔说话,一见到韩瑾,就收敛笑容,眼神看向森柔,询问怎么回事。 “我来介绍一下,舒儿,这是瑾王爷。”森柔说:“王爷,这是我女儿,沈云舒,平时被我惯坏了,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韩瑾冷声说。 “瑾王爷。”云舒简单行了一礼。 两人都装作初识,没有提及相识的过往。 森柔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韩瑾,两人都冷冷淡淡,无话可谈,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小月急忙跑进来,附在她耳朵上说些什么。 她听了,对韩瑾说道: “请王爷恕罪,我来了急信,要回平安院去,由舒儿招待王爷。” “可以。”韩瑾说。 她又把云舒拉到一旁,小声嘱咐道: “你好好接待王爷,不许淘气。” “母亲......”云舒拒绝的话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森柔打断,“你父亲来信了,我要回去看。” 然后头一次不顾云舒意愿,离开如意阁,返回平安院。 此时房间里,棠岐依旧伏在地上,云舒和韩瑾面对面而站,直到森柔的脚步声听不见了,云舒才问: “你怎么哄骗了我母亲?” “你猜。” 韩瑾说完,就越过棠岐,十分自然地坐在凳子上,用手指轻敲几下桌面,歪头看着云舒,意思很明显,想让她也来坐着。 他突然蹦出“你猜”这两个字,字认识,也会读,意思也懂,但组合起来,从韩瑾没有温度的嘴里说出来,倒有些诡异。 让云舒感到意外。 棠岐更加意外,据他了解,瑾王杀人只在一念之间,冷面冷心,向来铁面无情,没人能知道他何时心情好,何时心情差,更别提猜中他心中所想了。 这是要为难云舒吗? 棠岐不禁抬起头,担忧的去看云舒,没有瑾王授意,不敢发出声音,只得用口型提醒她:“小心。” 云舒对他点点头,让他放心,再对韩瑾说: “王爷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如果这光辉伤及主人家和主人的朋友,那这光辉不要也罢。” 她知道这个世界权利至上,不会贸然挑战,更不会冲动的去搀扶棠岐。 因为有权之人,随意找个“不敬”的名头,就能给一个没权之人定罪。 这就是游戏规则。 既然改变不了,就要适应,在有限范围内,做出反抗。 “你在教我做事?”韩瑾不悦的说,眼神犀利的瞧着棠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奔驰回城 “不敢。”云舒说:“让棠岐跪着,是你们皇族的权利,想让棠岐挺直腰杆站起来,只是我的梦想,此时此刻,你的权利大过我的梦想。” 云舒越为棠岐说话,韩瑾就越生气。 “滚起来!”他冷声命令。 棠岐刚一站起来,脚跟还没着地,他又呵斥道:“滚出去!” 棠岐跪的腿发麻,走路快不起来,但对于皇家人的呵斥,倒是没有太惊讶。 他在太医院当差,时常见到惹不起的人物,有各品阶的嫔妃主子,还有不明背景的太监宫女,莫名其妙被主子训斥,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早习以为常。 尤其是见主子跪下磕头,更是家常便饭,只要自己认打认骂,任由发泄,伏低做小,待主子脾气过后,自会把他放了。 但他相信,云舒要是在宫里,要么第一天就因不卑不亢而被处理,要么就是一飞冲天,她的夺目光彩和胆识才能,绝对无法被掩藏。 走到云舒身侧,还不忘用口型提醒道:“我去找独孤钰来救你。” 他认识人中,可以找到的,权利又最大的,只有独孤钰。 独孤钰好歹是个世子爷,相信瑾王看在侯爷面子上,也不会动他的。 云舒轻声回道:“我能应付。” 棠岐怕瑾王动怒,没再说话,赶紧出了这里,向侯府跑去。 云舒坐在韩瑾对面,自顾自倒杯茶水,喝下一杯,却不管韩瑾。 韩瑾没说什么,动手给自己斟茶,放在嘴边,慢慢品尝。 “好喝吗?”云舒问。 “极差。”韩瑾直言。 “那就别喝,王爷千金之躯,不要勉强。”云舒说:“王爷前来,到底所谓何事?不如直说。” 韩瑾仿佛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善,依旧把茶水喝光,才放下茶杯,“玉佩。” 这个诉求让云舒十分不解,任她如何睿智,也想不到韩瑾会为玉佩而来。 难道这玉佩是太子偷王爷的? 又马上抛弃这个猜测。 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堂堂太子还需要偷王爷东西? 不过还是从腰间把玉佩解下,放在桌子中央,再推到韩瑾面前,“看清楚了,还有别的事吗?” 她以为韩瑾只是来瞧瞧玉佩而已。 可韩瑾拿起玉佩,看也没看,看起来并不关注玉佩,只是问她:“你喜欢?” 这话一语双关,既可理解为喜欢送玉佩之人,也可理解为是这玉佩本身。 “对。”他问的模棱两可,她回答的也含含糊糊。 听见云舒肯定的回答,他二话没说,一把将手心里的玉佩捏成粉末,嫌弃的丢撒在地上。 “沈夫人没教导过你,陌生人的东西不要收。”他看着她问。 云舒望着地面上那些粉末,有些心疼,这个荷包形状的玉佩,真的很可爱。 “不关你的事,还有别的事吗?”她问完,便站起身来,明显送客的意思。 她能这样不客气的跟韩瑾说话,也因为仗着自己是韩瑾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韩瑾如何气愤,都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她一死,他也因无人医治,活不了多久的。 “如果还有下次,跪地上的就不只是棠岐了。”韩瑾留下一句警告,就大步离开了。 云舒没有反驳,因为韩瑾位高权重,有权利处理她们这些没背景的。 不过也只当他受挫,来发泄一次。 因为一个手握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瑾王,怎么可能有时间盯着她收受礼品的小事呢。 这也让她总结出,瑾王与太子一定不和睦,非常敌对,简直水火不容,不然一个没有威胁的小小玉佩,怎么能让瑾王亲自来解决呢。 韩瑾走后没多久,棠岐带着独孤钰飞奔而来。 一见房间空空荡荡,独孤钰便问:“舒妹妹,你没事吧?那坏家伙人呢?” 来沈府的路上,棠岐已经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跟他说了,还没听完,他就骑马带着棠岐往沈府急赶。 “走了,我请客,去美食坊大吃一顿,弥补棠岐受伤的心灵。”云舒先往外走。 “我今日受了不少委屈,要多吃些,美食坊的招牌我全要,一个不能少。”棠岐跟在她身旁,活泼的说道。 他知道她所说的弥补,指的是跪地长时间参拜王爷一事,自然没有客气,打算大吃特吃。 “舒妹妹,我担惊受怕,大老远赶来,心灵也需要弥补。”独孤钰走在另一侧,把云舒夹在中间。 “好,随便吃,只有一个要求,不能浪费粮食。”云舒说。 “你家大业大,怎么还怕浪费呢。”棠岐说,他以为云舒节省。 “舒妹妹说不浪费,我们就不能浪费。”独孤钰附和道,不过也只纯粹为了让云舒高兴,心里的想法同棠岐差不多。 三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出府前,云舒吩咐府里马夫,将独孤钰的健马送回侯府。 这样,三个人就能穿梭于人潮鼎盛的街道,看着繁忙说笑的陌生人,那种失去玉佩的心痛感,便一消而散了。 忽然,一行人骑马驶过街道,撞翻行人,踢倒摊位,却没有停留,甚至还在加速,瞬间就扬长而去。 “他们是谁?”云舒问独孤钰,她知道独孤钰有消息来源,皇城中有头脸的人,很少有他不认识的。 独孤钰指着他们,解释说:“中间的是二皇子,围在他前后的,是亲卫。”指着翻撒的摊位,还有撞倒的行人,说道: “你看他们,没有怨言,只能自责,谁让在见到二皇子时,他们没有及时躲避,这才遭了殃。” ...... 二皇子急匆匆赶回二皇子府,到了府门口,跳下马,一面向门里走,一面对留府的护卫问道:“守城兵马易主怎么回事?” 护卫边伴走边回道:“二皇子妃偷走掉兵令牌,假借您的名义调走兵马,出城追杀沈云舒,沈云舒是沈鹤的嫡女,正好被出城办事的瑾王遇见,瑾王当场揭穿后,就把兵马押回兵营,还没拷问,他们就全招了。” “瑾王从不管闲事,这次出手很蹊跷,他跟沈云舒什么关系?”二皇子问。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危险逼近 “还没查到。”护卫回道。 “继续!” 护卫接着说:“瑾王将审讯成果写成奏折,次日一早便带着奏折,亲自进宫面圣,陛下最忌讳私掉兵马,本打算处死二皇子妃,因贵妃娘娘求情,陛下才饶恕她的死罪,改在庵堂思过,还收回殿下的兵权,将守城军交给长公主掌管。” 二皇子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进入书房,接着问:“我有令,不允许她踏入凌苑半步,那她是如何进来的?又如何摸到书房,偷走令牌?” “当日二皇子妃拿出您的手谕,让属下去城外五十里处接您回城,属下当场查验过手谕,确实是您的字迹,这才被她支开,第二日清早我赶回府里,正好圣旨刚下达,属下才弄清楚这事。” 护卫低着脑袋,表情视死如归,说道:“是属下失职,请主子惩罚。” 二皇子显出一个诡异的表情,竟然笑了,而且笑的愈发灿烂,仿佛遇到了什么喜事。 看到这笑容,护卫垂下的双手立马哆嗦起来,如同见到吃人变态一样。 二皇子突然伸出手,死死掐住他喉咙,待他只剩一口气时,才忽而松开。 这还没完,二皇子又唤来一个小护卫,年纪十五岁左右。 小护卫一进门,对护卫才喊了声“大哥”,便被一只手掌袭击。 二皇子的五指没入小护卫胸口,掏出一个跳动的心脏,扔给视死如归的护卫。 “这是你的惩罚!把当日看守凌苑的人都带来!二皇子妃院子里的人也带来!一个不能漏!”二皇子下完命令,就用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舐手指上的新鲜血液,非常享受。 护卫捧着仍在跳动的心脏,双手发抖,看了眼稀里糊涂死去的弟弟,惊恐的回道: “属下这就去办!” 他是二皇子的亲卫,二皇子很信任他,不会杀他,但如果事情办砸,或出了差错,二皇子就掏出亲人的一颗心脏,作为惩罚,让他回去吃掉。 不多时,当日看守凌苑的护卫,以及二皇子妃院落的下人,陆陆续续赶来。 通通站在书房外的空地上,书房就在凌苑里面。 他们互相观望,低声询问,全都不清楚来到这里做什么。 因为命令他们过来的人,一副死鱼眼,欠扁的驴脸,只叫他们放下手中事,迅速赶到这里,不能耽搁。 然而无论大家怎样卑微询问,那人始终不答话。 期间有个人把他问烦了,他就一把卸掉人家胳膊,却意外留下人家性命。 以往那人可从未手下留情过,但凡出手,都是当场把人弄死。 所以这怪异的行为,让大家不由忐忑不安起来。 而那个命令他们到这里聚集的人,正是刚才受到惩罚,吃下亲弟弟新鲜心脏的那个护卫,名叫李思渔,是二皇子的近身护卫,对二皇子忠心不二。 人都到齐了,李思渔才进入书房,请二皇子决断。 当众人看见二皇子出现时,个个战战兢兢,心里一沉。 心知死定了。 府里有一个人人深知的道理,就是但凡被二皇子叫走的,几乎都消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今日召集来的三十多人,看到二皇子出现那一刻,就万念俱灰。 二皇子看了眼众人,脸上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接着,一手伸进前排一人胸口,掏出一只血淋淋,砰砰跳动的鲜红心脏,扔给墙角躲藏的一只恶犬。 恶犬见心脏飞来,兴奋的后腿一蹬,向空中跳起,就像沙漠里缺水快死之人,忽见水源,表现出的那种兴奋劲。 它张开血盆大口,漏出獠牙,准准的一口吞掉心脏,动作熟练,一看就常做此事。 吃完意犹未尽,虎视眈眈的看着站在空地上的这三十多人。 众人初见这种骇人情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再看一眼心脏喂狗的那人,胸口有个血窟窿,已经倒地没气了。 他们无不颤抖求饶,“二皇子饶命。”却不知道该以什么缘由来求饶。 二皇子扫射一遍恐惧的众人,道: “二皇子妃如何进入凌苑,步入这书房?” 众人都吓傻了,没反应过来。 二皇子忽然跑进人群中间,只三两下,就夺了两个人的心脏,丢给两眼放光的恶犬。 停顿一下,还没人回话,他继续疯狂掏心,喂狗。 直至陆续有人把所知情的情况全说出来,他才罢手,再一边享受的舔舐手上的鲜血,一边竖耳聆听。 很快缕清楚事情真相: 二皇子妃早知道李思渔不好糊弄,还是二皇子心腹,有他在府里,偷窃令牌之事肯定没戏,于是她找人临摹二皇子字迹,把他骗走,再伪造一张假书信,骗过当日凌苑守卫,顺利进入凌苑,再找几个丫鬟用美人计,迷走书房门口的守卫,独自溜进书房,偷走令牌,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了。 因为成婚当日,二皇子当着二皇子妃的面,下过死命令,不准二皇子妃踏入凌苑。 此后,二皇子妃认真遵守,从未有过怨言,也未踏入凌苑一步。 所以守卫才会松懈,根本料不到二皇子妃会做出这等恐会掉脑袋的事情。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守卫一时大意,给了二皇子妃可乘之机,让她这样拙劣的偷牌计谋,竟然得逞了,而且这个计谋还是她临时起意的。 把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二皇子几个闪身,把这三十多个心脏全部掏空,才对李思渔道:“全部喂狗!” 二皇子妃院子的下人没有参与,或许也不知情,但他照杀不误。 李思渔木然的看着眼前一切,不意外,不感叹,可以说无丝毫反应,这场变态杀人场景在他眼里,就像打扫灰尘那般平常。 他把刚才下人禀报的事情,说与二皇子听,“贵妃娘娘请主子即刻入宫。” “备轿。” “主子,贵妃娘娘一定是因为守城兵马易主一事,请主子小心。” “我回来前,把这里处理干净,不能有一丝血腥味。”二皇子灿烂的笑容依旧,舔舐血液的动作依旧,心情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皇宫,后宫。 二皇子站在贵妃面前,笑容灿烂。 如果有人看到这笑容,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对人对事皆温和之人,不会想到是个变态。 贵妃以命令的口吻道:“此事因沈鹤之女而起,就以她的死为终。”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二皇子府 “孩儿遵命。”二皇子欣然同意。 “我保住沈雅静,是想让外人知道,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待风声过了,你把她处理了,无用之人,不配留用。”贵妃继续命令,就像上司在命令下属做事,还不允许下属提出意见,更不能反驳,只能执行。 “孩儿遵命。”二皇子又欣然同意,对于这种命令式谈话,没有丝毫不快。 待二皇子离开,一个老嬷嬷走到贵妃身边,恭谨的说: “二殿下对娘娘的指令,一向服从,从未有过疑问,娘娘何不对他好些?也能让他死心塌地为娘娘办事?” 贵妃抬头看着老嬷嬷道:“我给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有异心!嬷嬷不用忧心。只是安插在他府里的人,怎么都没了消息?难道那些人被他收买了?” 她不相信二皇子敢除掉自己派去的奸细。 “老奴总觉得二殿下有点怪异。娘娘就算是他的生母,也要防着些才好。”老嬷嬷忧心忡忡道。 “不说他了。”贵妃说:“沈雅静真是个猪脑子,看着聪慧懂事,心思却比猪都蠢,没用的东西,还连累到我,自从那件事以后,陛下已多日不来我这里了。” “陛下只是一时气愤,娘娘不必担忧,今日三殿下面见陛下,提到了娘娘,想必陛下很快就来了。”老嬷嬷安慰道,“还好三殿下得陛下喜爱。” ...... 云舒为韩瑾诊治完,头冒大颗汗珠,极度疲乏和困倦。 一点镯息之力也使用不出来了。 往常为他诊疗结束,都会从太乙镯里拿出些药丸,短时间补充气血,虽仍然不能使用镯息,却能补回些体力。 不过这次她没有服用药丸。 因为太乙镯里的药丸已经不多了,要省着点用才行。 她稍作休息,便挥手擦掉汗珠,努力维持正常状态,再扶着床架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她推开书房门,一只脚已经迈出去时,身后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冷炎!备车!” 她虚弱的慢慢回过头去。 韩瑾速度很快,已经来到她身后,稳稳搀住她胳膊,低声道:“我陪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不.....” “不要逞强!”韩瑾制止她未拒绝完的话,强行扶她向瑾王府门口行去。 冷炎驾着马车,已经等候在大门口。 云舒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任凭韩瑾将她扶上马车,说是扶,其实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托在韩瑾的手臂上了。 韩瑾同她一起上了马车,坐在她身旁,按住她脑袋,强制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云舒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摆弄。 其实她没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有种认知,认为韩瑾对她没有威胁。 冷炎赶车十分平稳,她没有感到摇晃,似乎只是倚在韩瑾肩头,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好长啊。 “小姐,小姐。” 她觉得梦中有个声音在叫她,很像子依的声音,慢慢地,辨别出这个声音的出处不是梦中,而在耳边。 于是费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子依,子依还在轻声叫她。 子依的声音很轻,既想她醒来,又不愿吓到她。 “小姐,你终于醒了。”子依的语气里有些着急。 “嗯。”在子依的搀扶下,她坐了起来,背靠在床头,无力的问道:“怎么了?” 时间太短,她的体力并没有完全恢复。 子依立刻说:“二皇子殿下让人传话,命小姐马上去二皇子府,却没有说是什么事。” 云舒并不惊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在她最虚弱的时候。 皇子有请,不得不去。 她身份低,如果不去,会落得一个不敬的罪名,除非不在府中,命令无法传达到本人,那就不知者无罪了。 奈何二皇子的传令之人,进了沈府,未经通传,直直冲进如意阁,丝毫不给了依准备借口的时间。 他亲眼看到她在睡觉,却没有叫醒她,只是大声传了命令,然后就急忙离开了。 子依担忧她被安罪名,才会不停地在她耳边呼唤,声音很轻,足足轻呼了一个时辰,她才听见,显而易见,她睡的有多沉,身体有多虚弱。 “打水,我要洗漱。” 她支开子依,从太乙镯中取出几粒药丸,一口吞进嘴里,先补充些体力。 二皇子必定不好对付。 就在她洗漱完,简单喝些稀粥,离开房间前,瞥见被子一角,露出半截流苏穗子,据她所知,这种流苏一般是挂在玉佩上的,可是她没买过玉佩,哪里来的流苏呢。 她没时间探究,还是先去二皇子府要紧。 从指令下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二皇子随时可以治她罪了。 坐上沈府马车,她吩咐车夫以最快且安全的速度,赶去二皇子府。 而她静静坐在马车里,有时间思考睡觉前后的事情了。 她睡前最后的记忆,是倚靠在韩瑾肩膀上。 而睡醒后,就已经在自己的卧床上了。 那么,疑问来了。 昏睡的她,是怎么从马车躺到床上的呢。 难道是瑾王? 这不符合逻辑啊。 其实她不希望是瑾王,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欠韩瑾的人情,总觉得他的人情不好还。 真实情况,只有回去问子依才能知道了。 马车慢慢停下,二皇子府到了。 云舒走下马车,看着眼前没有门牌的小门,就知道这是二皇子府的侧门。 二皇子连正门都不让她走,可以想象稍后的会面一定不会顺畅。 她把他有助力的岳家,拆散打垮,除了自己父亲这条血脉,其他的男人都深埋地底下了。 连他心爱的二皇子妃也被禁足在庵堂。 不对她恼羞成怒才怪。 “进来!愣在那做什么!”一个护卫在侧门里面吆喝。 云舒没有回应,抬脚迈进去,再跟着护卫一路拐来拐去,终于走到一处房间门前。 护卫推开房门,“进去!” 云舒双脚刚落在门内,护卫就把房门关上了。 她迅速环视房内,有桌椅屏风,花瓶字画,摆设很雅致。 从屏风上映出一个人影,除此之外,房内再无他人,那这个人影应该是二皇子了。 她站在屏风前,对着后面的人影机械式行礼,说道:“民女沈云舒,拜见二殿下。” 声音刚落,二皇子忽然伸出一只手,穿破屏风,直向云舒抓来。 来的太快,她的体力又没恢复,只将将躲过,可是一侧肩膀被抓伤,有四道长长的指痕。 “二殿下何意?要杀人吗?”刚躲开,她就问道。 接着,又见二皇子整个人穿过屏风,他脸上显出灿烂笑容,眼睛看着她,舌头在慢慢舔舐指甲上的鲜血。 “你的血很可口,归我了。”他眼睛闪出精光,嘴角有着点点血迹,笑容灿烂。 这诡异的一幕,给云舒的第一感觉:他是个嗜血的大变态。 这次想完整的走出去,恐怕有些难度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起波澜 云舒神经紧绷,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对二皇子严谨以待,却没有再言语。 这一次,敌我武力悬殊,没有打赢的把握,她没有贸然出手,只等他先出招。 “我要你的血。”二皇子又道。 “你可以要,我未必给。”云舒镇定的说。 从刚才二皇子出手的速度来看,她体力没有恢复,完全没有把握打赢对方,可是气势不能输。 二皇子笑的越发灿烂,像是听到很开心的事情。 忽然,他又伸出魔抓,向云舒胸口袭去。 云舒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之际,勉强侧过身,避开这致命一抓。 可是另一个肩膀也被抓出四条血痕,鲜血从血肉里渗出来。 接下来,二皇子继续放出魔抓,对着她胸口抓去,似乎不掏出心来,不肯罢休。 她几番躲避,侥幸护住了心脏。 身上的抓痕却越来越多,上半身的外衫已破烂不堪,基本都被他抓坏了,还好重点部位的内衣还完好。 他继续带着笑容攻击。 “你要为沈雅静报仇?”云舒一边躲闪,一边问道。 “我只要你的血。”二皇子说。 “你为她家人找我报仇?”云舒又问,她很想知道,对方这样不懈余力的杀她,究竟是为什么。 先前她以为是为沈雅静,可见面至今,他连沈雅静的名字也没提过,更没提到沈雅静的家人,只一味想要她的血。 “没兴趣。”二皇子依旧保持灿烂笑容。 从这个笑容上,很难想象竟然会是个变态。 眼下活命最重要,云舒别无他法,只得从太乙镯里取出一粒鲜红药丸,想也没想,直接吃进嘴里,大约两个呼吸的功夫,就感觉身体充满力量,也有精力能调动镯息了。 可是她明白,这粒鲜红药丸,某种意义上也算作催命符。 它能瞬间恢复身体机能,却以燃烧灵魂为代价。 而她本就是一缕异世幽魂,所以这粒药丸才能对她起作用,才能得以燃烧。 待药劲一过,她就会因灵魂燃尽而死亡,也可能侥幸留下一丝魂魄,寄居在这躯体里,却永不会醒来。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拼命一搏。 力量恢复,可以反击了。 她右手反握短刀,左手释放镯息,左右手配合协作,开始主动攻击了。 她不再被动躲避,招式狠辣,太乙镯释放出的雾柱向二皇子袭去。 二皇子躲避不急,手臂划开一道口子,刚一站稳,就说:“怪不得你的血好吃,原来有奇宝,你的血我要定了。” 他身上多处受伤,却像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痛楚,任凭鲜血从伤口流出,也不管不问,一心要杀云舒。 终于,云舒彻底站了上风,可是红药丸时间有限,已经不宜再战,如果再打上几招,确实可以杀掉二皇子,却也会因灵魂耗尽,永远走不出二皇子府了。 这一刻,她决定逃跑。 在二皇子避让的一瞬间,她汇聚许多镯息,用力打出雾柱,击破房门,把最后能调动的镯息,全用在快速奔跑上面。 她不认得正门,幸好从侧门进来时,留意过路线。 些时,她速度极快,一眨眼就冲出二皇子府,从来时的侧门闯出,带着一身伤痛,直奔云宅而去。 残存的意识告诉她,不能回沈府,不能让母亲看见她这副鬼样子,否则母亲定会不顾一切,去找二皇子报仇,那是大罪。 她不想母亲涉险,不想十安涉险,更不想连累父亲。 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段日子算赚来的,就算死了也不亏。 如果注定要死,她宁可独自离去。 只有云宅适合。 再穿过一条街道,就到云宅了,她意识愈发模糊,已经没功夫去留意身边一切:行人惊恐的目光,二皇子派来的追兵,还有看热闹的百姓...... 所有的所有,真的没有精力去看了。 忽然,她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就像飞蛾扑进火里,再也动弹不得了。 只觉得眼前灰白一片,眼皮沉重,她实在太累了,感觉正被一团炙热包围,好想睡上一觉,就一觉而已。 “云舒。”韩瑾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当他听见冷誉的回禀,“沈小姐被二皇子请到二皇子府了......” 他只听到这里,就心里发慌,急忙骑马奔出瑾王府,朝二皇子府驶去。 云舒与沈家的恩怨,他很清楚,二皇子的脾性,他更清楚,这个表面温和,实则嗜血变态的家伙,日常以杀人为乐,不论男女老少,只要遇到他心情不美丽,都会一杀了之。 云舒虽没有直接让他失去守城兵的兵权,却也间接促成此事。 他一定不会放过云舒。 而且云舒上午刚为自己诊治完成,身体仍然虚弱无力,怎么能打的过二皇子。 他越想越急,甚至非常害怕,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他不想再体会一次。 很艰难才把云舒带回这个世界,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他不想再感受一次,真的比死还难受。 他眼力很好,远远的就看见云舒在快速奔跑,即使她速度快,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迅速跳下马,迎面向她跑去,一把抱住没力气的她。 云舒迷迷糊糊的,一下子撞到他怀里,连句话都没留下,就闭上眼睛,瘫软下去。 他连忙把人抱起,用生平最快的轻功,急飞回瑾王府,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这张床除了他,没有别人躺过,云舒是第二个。 看着云舒煞白的脸颊,微弱的气息,软软的四肢,韩瑾又担惊害怕起来,急急命冷炎和冷誉,“去找大夫!把皇城最好的大夫全带来!” 冷炎和冷誉见主子的急切模样,就知道主子有多急迫,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他们得了吩咐,立刻动身,为了把大夫全请来,还将府中一半人手都叫了过来,全安排出去找大夫。 与外面的嘈杂不同,房间内,韩瑾安静地坐在床沿下边,紧紧握着云舒惨白的手,把下巴压上去,脸对着云舒,一直一直的看着她,嘴中不停的念着: “我不准你再在我面前死去,我不谁,我不让,你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 许久,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脱下云舒身上的破衣,生怕弄疼伤口,取出一件女子衣裙,这件衣裙他一直挂在衣柜里,从没有人穿过,再轻柔的为她换上。 做完这些,又重新坐回床沿下,握住云舒的手,把下巴放上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件最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 他又说:“我曾经答应过你,会爱你生生世世,这一世我还没爱你,你怎么能离开?云舒,听见了吗?你不能弃我而去,你不能这样狠心,你已经丢过我一次,不要再丢一次,好吗?” 第二百章 恢复平静 王府护卫几乎倾巢出动,分散开来,去到医馆,不说缘由,直接把大夫押走。 一见穿着,就知道来自瑾王府,大家都吓破了胆,以为自己犯了事,要有去无回呢,有的哭喊求饶,绞尽脑汁,说出曾经犯过的坏事,请求宽大处理,有的则急忙逃命,可还是被抓了回来。 护卫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对待大夫自然粗鲁些,外人看来,就像押着犯人。 只有回春堂的李珍和老方大夫很淡定,只是跟着走,没有提问,没有哭闹,倒让护卫另眼相看。 与此同时,侯府也是热闹。 侯爷喊来独孤钰,把一封信交给他,说道:“沈鹤同意将女儿嫁进侯府,但要等他回城以后,再商量细节。” 独孤钰一目十行,很快浏览完整封信,“沈将军竟然同意了,我和云舒要定亲了。” “青楼楚馆那种地方,你不要再去,留在府里多读书,你那几个红颜知己也不要再联系,一切等成婚后再说。”侯爷嘱咐道。 独孤钰将信纸放回桌子上,“父亲放心,没娶回云舒之前,我绝对不纳妾。” “嗯。” “父亲为何比我还想云舒嫁过来?”独孤钰问。 “你知道人生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侯爷反问道。 “没钱玩,没权做依仗。”独孤钰回道。 “错。”侯爷感叹道:“有钱有权又如何,也要有命花。” 见独孤钰不解,他说:“云舒有奇特本领,能使人起死回生,我就是例子。这世上谁能保证不生病?不需要大夫呢?陛下会生病,所以陛下身边留有一个神医,大臣会生病,你会生病,你母亲也会生病,趁别人还没意识到她的能耐前,我们赶紧把她留下,待她本事越来越大,到时就算我侯府想娶,她也未必能看的上了。” “父亲算的真精明,把我的婚事也算计进去了,你同意,沈将军同意,可是云舒未必同意。”独孤钰说。 “她很聪慧,应该知道她没有权势,无法保护她的本领,而我们侯府正好能做到,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买些礼物,送去给她。”独孤钰想明白了,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 森柔再次打开一个信封,抽出信纸,反反复复的看。 这封信是沈鹤写给她的,沈凌怀去世后,没人拦截信件,她终于可以拿到沈鹤的回信了。 沈鹤的家书很像向上级汇报工作,把几日所做的事,一板一眼的写上去,有些像流水账。 虽然看了很多遍,可她每次看到想念这种词语,还会像第一次那样,羞涩的笑。 信的最后,沈鹤说同意把舒儿嫁给世子,做侯爷的儿媳。 只有看到这里,森柔才会失了笑容,自言自语道::“不跟我商量就嫁女儿,有能耐了。” “夫人,世子爷来看您。”小月站在她身边,轻声说。 她看的专注,完全不知道小月何时进来的,听见声音时,小月已经来到她身边了。 “请他到院子里。”森柔收起信,装进信封,塞回枕头下面,再走出房间,往院子里去。 正好独孤钰也走进大门来,看见森柔,率先打招呼,“沈夫人。” “世子爷有事?”她只有见韩瑾才会表现出恭敬,对待旁人,一律公事公办。 她开门见山,独孤钰也直说: “我给沈夫人和云舒送些礼物,可是云舒不在如意阁,只好全送来夫人这里,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舒儿经常不在家,至于礼物,还请世子爷收回,我们无功不受禄。”森柔站在桌子旁,没有坐下,她还是知道规矩的。 她早已习惯云舒的来去自由。 别说世子爷见不到云舒,她也常常在如意阁扑个空。 谁叫云舒忙呢。 待独孤钰先坐下,她才自然的跟着坐下。 “云舒帮过我的忙,送我理应送些礼物,请夫人不要推脱,若云舒回来,觉得礼物不合适,再来还我就是。”独孤钰换了个说法。 “也好。”森柔想想他说的也对,舒儿的事就让舒儿自己解决吧。 两人心照不宣,沈鹤同意嫁女儿到侯府的事情,谁也没提。 ...... 沐青去水云间找南宁知,“好几日没看见云舒,她去哪了?” 南宁知摇摇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你最懂云舒的心思,她去了哪里,就算不说,你也能猜到,那你猜猜,她去哪了?”沐青又问。 “我最近忙着生意,想把生意开到耀国其他地方,确实没空见她,沈府毒瘤已经除去,她应该不会有危险。” “我去过沈府,她不在,来水云间,她也不在,那能去哪呢?我是怕她有危险。”沐青说。 这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好久不见。”景容从天而降,“没打扰到你们谈心吧?” 他优雅的坐在凳子上,自顾自的倒茶水喝。 “有门不走,为何总是从上面下来?”沐青问。 “这样才显出我的与众不同。”景容慵懒地说。 “云舒不见了,你有没有见过?”沐青问他。 “我来的比你还晚,你都没见到,我又如何见到?”他反问道。 沐青抢过他手中茶杯,不让他喝水,“我们几人中,你功夫最好,轻功也厉害,我们分头去找。” 南宁知看出沐青的反常,忽而问她,“你怎么了?竟然这样急切。” 沐青性格直爽,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了,“子依说云舒被二皇子请去了,我担心她有危险,遂去二皇子府询问,守卫说云舒早已离开,所以我去沈府找她,没见到,水云间也没有,这才更加担心,毕竟二皇子妃想害云舒,二皇子帮忙也说的过去。” “那还犹豫什么。”听到这里,景容站了起来,“赶紧找去!”说完,从上空飞出去了。 “无论有没有结果,明日一早在这里汇合。”南宁知对着他背影喊道。 “啰嗦!”景容回他一句,就消失了。 沐青和南宁知也打算分头寻找,刚出水云间,就碰上独孤钰,他正准备去青楼听曲,一见二人这样忧心,不免联想到云舒,赶忙询问原因。 沐青忧心忡忡,把事情又说一遍。 他也跟着担忧起来,二皇子的秉性外人不得知,但他从父亲那里听过,嗜血又变态,云舒独自去那里,简直是兔子入虎口,不用他们邀请,他主动跟着一起去找。 棠岐下值出皇宫,刚一进府门,门房就把独孤钰留的口信告诉他。 于是他也加入寻找云舒的行列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四处寻找云舒时,云舒正躺在瑾王的大床上,安安静静的昏睡,身边还有瑾王亲自看守。 第二百〇一章 再次苏醒 王府护卫押着一群又一群大夫进入瑾王府。 一拨进入房间,挨个为云舒诊脉,探讨出一个结果,将治病方子写在纸上,交给韩瑾,再被赶出去等候,换下一拨进来,继续会诊,再出一个结果。 如此重复,直至所有大夫都进来诊过一遍,得出结论,韩瑾才让他们离去。 但李珍和老方大夫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门外。 冷炎知道他们来自回春堂,也知道是云舒的医馆,更明白主子对沈小姐的心思,所以跟他们说话时,不像对旁人那样严厉,只是好言相劝,让他们回去,但有个要求,不谁泄露云舒行踪。 他们在门外守到傍晚,韩瑾还是没有让他们进来,也没跟他们说一句话。 他们无可奈何,只得先回去,仔细研究医书,找出能治疗云舒的办法。 韩瑾拿着一叠药方,挨个看一遍,眉头愈皱愈紧,这些药方全都是垃圾,没有一个有用的。 愤怒的团成一团,扔在地上。 其实这些大夫们,包括李珍和老方,全都不清楚云舒得了什么病,从脉搏上探知,云舒没有疾病,却极度虚弱,还不明缘由的昏睡。 这使他们开的治病药方,全都是补身体用的,对云舒毫无用处。 韩瑾虽然不懂医术,却知道云舒的问题所在,他见过云舒离世的样子,跟现在很像,分明就是灵魂受损导致。 云舒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像一张崭新的白纸,气息微弱,需要在鼻下探许久,才能探出来。 就在云舒愈发没有体征时,韩瑾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今早刚刚被云舒治疗好的五脏六腑,现在全在快速衰竭。 他明白,是因为自己生命是跟相连的。 她死,他必死。 她活,他还是死。 因为他曾使用巫术,用自己的寿命换来云舒这一世的存活。 他原只想在还活着时,为她创造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让她可以肆意而活。 如果她走了,他还奋斗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松开云舒的手,站起来,走出房门,去了书房。 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本发黄的书,封皮上写着“禁术”。 他曾用这本书上写的禁术,让云舒重活一次。 现在,他还想借用这禁术,让她再活一回。 身外之事,云舒全然不知,她陷入深度沉睡,搞懂了一件事,知道只有十岁后记忆的缘由了。 原来在原主十岁时,她就已经穿越进这个身体,只是原主还活着,她的灵魂只得一直沉睡。 原主被恶奴淹死的那一刻,她才顺利接管这身体,那时这身体已经十三岁了。 梦还在继续,有一男一女出现了,他们面对面,好像初相识。 女人婀娜多姿,头发乌黑,无论她如何努力,始终看不清女人容貌,只是凭感觉,认为这个女人是自己,却从女人背影上,看出不是沈云舒的身形,也不是她现代的体型。 男人的长相却看的清楚,分明是学长,可是他身穿蟒袍,腰挂墨玉,儒雅深情,墨玉正是她还给太子的那枚,由此判断,此人不是学长,正是太子韩文逸。 画面忽然一转,这一对男女身穿大红喜袍,一只花球,一人抓一边,在太子府举行成婚大典。 太子欣喜高兴,一往情深。 画面到此截止,没有后续,她明显感觉这个女人是自己,难道这个梦是预知?预知会跟太子成婚? 做梦就是这样,忽而又到下一个画面。 这个画面里,爸爸出现了,依旧疼爱的摸她的头发。 画面又换了。 出现了她毕业后唯一的好友,两人同住一间出租屋,嬉笑打闹,无话不谈,一日好友突然消失了,梦中如此,现实里好友也是如此,她下班回到出租屋时,整个屋子干净整洁,不似以往的杂乱,打开衣柜,检查卫生间,好友的东西一件也没有了,这才意识到,好友不声不响的离开她了。 情感上被这样一闪,她大半年才缓过来。 画面继续转换。 送她太乙镯的老人家也来凑热闹了。 老人家说:“你低头看看。” 在现代时,是这位老人让云舒扶着过马路,借机把黑色太乙镯传给她,直至穿越到这个古代,太乙镯在她手腕上显现出来,才能把老人与太乙镯关联起来。 听了老人的话,她低下头去,正好看见脖子上挂的白玉项链,名叫云之泪,上面雕刻着一只凤凰。 这条项链是她在现代就有的,跟着她一同来到古代。 只是在现代时,云之泪上雕刻的是双头凤凰,而到了古代,却奇怪的变成单头。 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而现在,这只单头凤凰在闪闪发光,光照越来越亮,似乎要把她整个包围,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回道:“这亮光是你的灵魂,双头凤凰吸收了你现代的灵魂,灵魂填满时,你就穿越到这里,两个世界的你合二为一,双头凤变成单头凤,但吸收的现代灵魂还在里面,它可以重回你身体,助你补充灵魂。” “再活一次?” “不,是最后一次。项链里的灵魂并不完整,除了治病救人,你无权再驱动太乙镯,里面的东西再也无法动用。” “我没的选,不是吗?” “我用我残存的意识,开启你项链的灵魂出口,让你得以返回人间,不过我是有所求的。”老人家说。 “你说。” “有朝一日,你若见到我女儿,不要伤害她,好吗?”老人家说。 “你女儿叫什么?也在这个世界?”云舒问道。 “因果循环,你会见到她的,请答应我。”老人家眼睛泛着泪光,近乎恳求的说:“你若见到她,请转告她,爸爸想念她,爸爸没有抛弃她。” “你大可先用条件威胁我,再解开项链里的灵魂,为何不这样做?” “太乙镯是我毕生研究的成果,是我珍爱的孩子,你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接班人,你睿智坚强,威胁之法对你未必管用,但是我相信你。” “我可以答应你一点,只要她不害我,我必不动她。”云舒说。 “这就够了。”老人家对云舒的回答,有些失望,却也理解。 ...... 韩瑾拿着禁书重新回到卧房,来到床前,看了眼沉睡的云舒,平日里她像长满刺的兔子,惹急了会咬人,还总是与他保持疏离,他没想到,她熟睡的模样,竟这样祥和,让他百看不厌。 可是他有正事要做,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把书放在床边,慢慢翻开。 一手握着云舒嫩白的小手,一手翻看禁书,嘴里快速念咒语。 第二百〇二章 重新归来 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身体的血液在急流,在亢奋,四处碰撞,想要冲破这皮肉,喷涌出来。 韩瑾知道,当念完最后一句咒语之际,就是他断气之时。 但他不后悔,上一次云舒离世,他能用鲜血和寿命换她再活一次,这一次又有何不同,他照样会用自己去换她回来,把活的权利留给她。 眼看就要念到最后一句咒语了,他丝毫没有停顿,做足了必死的思想准备,只是舍不得云舒而已。 “你在做什么?” 云舒获得了云之泪里的灵魂,又活过来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今后要珍惜生命了。 刚睁开双眼,就看见有个男人跪坐在床边,一边翻看泛黄的古书,一边紧紧牵着她的手,于是出声询问,却没有动弹。 一听见这萦绕心头的声音,韩瑾立刻停止念咒,循声望去。 见云舒姿势不变,躺在那里,脸色变得红润,正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在看他。 他欣喜若狂,安奈不住心中欢喜,丢下古书,手臂一收,将云舒拉起,抱在怀里。 她习惯性的想从太乙镯里取出短刀,可是手心空空,忘记已经无力动用里面的物件了。 但她不会束手就擒,手指掐住韩瑾后颈,拇指放在大椎穴上,刚想让他松开。 他却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说道: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以为是自己的咒语奏效了。 他下巴抵在她肩膀窝处,紧紧搂着云舒,恨不得把她按进身体里,生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再沉沉睡去。 对于云舒的小动作,并没有当一回事。 “要杀死我吗?我马上要断气了。”云舒艰难的说。 这是真话,她快被搂断气了。 韩瑾忙松开怀抱,双手依旧禁锢着她双臂。 两人面对面,相隔一个手掌的距离。 韩瑾深情的看着她,嘴角勾起,笑容不断,犹如最珍贵东西失而复得,那种极度喜悦,无法用语言形容。 云舒安然无恙的醒来,身上伤痕消失不见。 韩瑾身上那种死亡感无影无踪,被云舒重塑的五脏六腑也恢复了。 两人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就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你在救我?”云舒问。 如果韩瑾要杀她,不需要带回王府,还亲自看守,直接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或者一刀了结就好,根本不用这样费事。 他能把自己带回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救她。 “救活了不是吗?”他反问道,嗓音富有磁性。 从云舒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许久。 韩瑾又变回那个克制的瑾王,跟方才欣喜若狂的狂热份子,行成鲜明的对比。 云舒不介意,倒觉得这种矛盾的人,有点意思。 “不好意思,我是自救。” 韩瑾笑了笑,笑容让他更加俊朗,深邃的眼神使他更尊贵。 “你要报答我。”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为你的病负责,这不是报答吗?”云舒说。 “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报答,跟我走。”他说着,拉上云舒手臂,向门外走。 云舒没拒绝,就这么被他拉着走出房间。 冷炎和冷誉见到,十分惊讶。 走出王府,走在街上。 行人看见一男牵着一女,哪怕是手臂,也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大抵是嫌弃女子没羞没臊,可这一对男女并不在意,就这样牵扯着穿过街道。 走到二皇子府门前。 韩瑾还是没有放开她手臂,一脚踹开府门。 守卫本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贼子,急忙拿起家伙,要与贼子干上一架。 当看清是韩瑾时,顿时蔫了,战战兢兢后退,一个守卫碍着韩瑾前行,便被一脚踢开,直接踢飞数十米,摔到墙上。 其他人躲得更远了。 整个耀国谁不知道瑾王凶狠的威名,那是个杀人如麻的主,谁敢在他面前放肆,找死不成。 而且这个主敢大闹太子府,不过就是为亲卫报仇。 还敢当面拒绝陛下,陛下却依旧宠着他。 殴打砍杀大臣,陛下也拿他没辙,任他折腾,谁叫他兵权在握呢。 连陛下、太子和大臣都避让他,他们这些官职更低的守卫,哪里能惹的起,被杀也是白死。 韩瑾特别熟悉二皇子府,不需要领路,左拐右拐就找到二皇子保密的凌苑,闯进书房,见到满脸灿烂笑意的二皇子。 当看见韩瑾身后的云舒时,二皇子表情不变,笑容依旧灿烂,只是眼神里带着一抹狠厉。 “瑾王大驾光临,文昊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二皇子站起来,说道。 其实他是皇子,大可不必这样谦卑,可他就是这样做了。 而且还对云舒说:“沈小姐别来无恙,昨日我们才见过。”语气很客气,仿佛昨日击杀云舒的事,并不存在。 “你想如何?”韩瑾没搭理二皇子,忽而问云舒。 云舒明白,指的是昨日差点死在二皇子府的事。 “我想回家。” 她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假手于人。 “好。”韩瑾答应的痛快,可还是做了自己要做的事。 他松开云舒的手臂,把二皇子一顿胖揍,让二皇子本就受伤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但二皇子依旧笑容灿烂,没有丝毫受伤的痛楚,反而越打他,他的笑容越自然,真是个变态。 待韩瑾和云舒走出书房,二皇子才舔舐伤口流出的鲜血,很是享受。 走出二皇子府,云舒对韩瑾说:“我不喜欢假手于人,我的仇要自己报。” “随你。”韩瑾语言简洁,但语调不再冷冰冰的。 之后,两人漫步在街道,相对无话,默默走到了沈府门前。 “我到了。”云舒说。 “好。”韩瑾答应一声,双脚却没有动弹。 云舒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昨日我怎么从你的马车,回到自己床上的?” 韩瑾见她一脸探究的神情,还带着点严肃,很想笑,索性没遮掩的笑了,“你猜。” 又看到她眨巴着大眼睛,那不可思议的俏丽模样,使他心情大好。 他歪头笑看她一眼,便转回身,往回走去,走的轻松,身心舒畅,发觉逗云舒很有意思。 云舒看着他霸气的背影,觉得莫名熟悉。 刚一进沈府,子依焦急的迎上来,看样她已等候在这里多时了。 见到云舒,她忙说:“小姐,沐小姐和世子爷都来找过你,我把你二皇子府的事,告诉了沐小姐,她非常着急,我担心她会去二皇子府找你。” 云舒意识到不妙,交代一句:“把我回来的事告诉母亲,让她不要担心。” 便再次跑出沈府。 第二百〇三章 重逢之感 云舒先去了水云间,发现南宁知不在。 又去美食坊,还是没人。 接着去了沐府,得知沐青没有回家。 侯府也如此,没有独孤钰的踪影。 大家同时不在家,这让她紧张起来。 转而向二皇子府行去。 方才她与韩瑾从二皇子府出来,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大家,希望他们不要去二皇子府。 远远的,她看见二皇子府正门,站着五个人,在跟府里守卫交涉,双方嗓门颇大,有械斗的趋势。 于是她加快脚步,在双方动口还没动手之际,横在中间,阻止事态升级。 沐青看见她,喜笑颜开,“云舒,你没事吧?我们满城找你。” 她是真的担心云舒的安全,此刻看她安然无恙,漂浮的心便放松下来。 云舒摇摇头,“我没事。” “舒妹妹,有没有受欺负?”独孤钰问,他太知道二皇子的手段了,可是没有对大伙说,但看到云舒,不免隐喻的问她。 “我好好的。”云舒回说,在二皇子府惊心动魄的自救,她没有提,打算放在心底。 “几日不见,感觉你消瘦了。”棠岐观察的倒细致。 “错觉而已。”云舒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了福气,不要私藏,让我也沾上一沾。”景容慵懒的说,还上手来拍一下她肩膀。 他虽没跟二皇子有过接触,但二皇子的变态还是有所耳闻的,云舒安然无恙出来,不是大难不死,又是什么? 南宁知向来垫底,“我们一夜没合眼,把皇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你,这才打算深入虎穴,幸好你及时出现,不然我们可就因擅闯皇子府,要身首异处了。就罚你请我们大吃一顿,” “何止一顿,随时来,我随时请。”云舒对南宁知说:“有你在,大家一定没事。” “我可管不住这些人精。”南宁知逐个指了指,“沐青为了你,能豁出性命,独孤钰和棠岐都是官家子弟,认准的事情,我可阻止不了。” 他最后指着景容,对云舒说:“这个最难对付,功夫高深,还不听指挥,慵懒又随性。” 又说:“只有你才能做主,所以,再有事情,不要一个人,记得你还有我们。” “嗯。”云舒笑着回答。 六个人就这样在二皇子府门前聊起来。 而二皇子府的守卫早已关上大门,把她们的说笑声拒之门外。 就在她们有说有笑往美食坊走去时,二皇子府的大门复开了。 二皇子把韩瑾撕破的衣袍换下,骑马出来,停在云舒身后。 云舒感觉到异样,回过头去。 二皇子指着云舒,“你过来。” 独孤钰和景容伸手挡在云舒面前,不想让她上前。 可云舒推开二人手臂,走上前去。 她怕死,不是怕二皇子。 二皇子压低上半身,几乎趴在马鞍上,靠近云舒耳畔说:“你跑不掉,你的血属于我。” 然后双腿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云舒望着他背影,没有说话。 大家见她沉思,很想知道二皇子说了什么。 她只是敷衍道:“快走吧,我饿了。” ...... 六人在美食坊大吃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各回各家。 云舒则与南宁知和景容一路。 路上,景容慵懒地说:“江湖传闻,二皇子性格怪异,看上一个姑娘的眼睛,便活生生挖下来,看上一个男子的鼻子,便割下来,那他究竟看上你什么了?” “你觉得我有什么值得他看上的?”云舒问道,若没经历昨日濒临死亡的事,她定把景容的话当作传言,不会相信,可现在,她有些相信景容听来的传言了。 “眼睛鼻子嘴巴都有可能,说不定是脑袋,你要小心。”景容难得关心人。 “我会的。”云舒说。 南宁知道:“贵妃娘娘深得陛下喜爱,数年盛宠不衰,她有两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三皇子最得陛下宠爱,二皇子则受陛下器重,你与二皇子为敌,很难取胜,杀皇子是死罪,还连累家人,一般来讲,与皇族对上,我们只有挨宰的份。” “所以我需要权利。”云舒总结道。 “你是女子,不能做官,想获得权利难于登天。”南宁知实话实说。 这是男权社会,男人做皇帝,男人做官员,男人执掌整个国家,女人只能相夫教子,以夫为天,地位低下。 耀国女子中,只有长公主是个另类,有钱有权,还得到了二皇子丢失的守城兵权。 长公主能有此殊荣,跟她受陛下喜爱分不开。 终其原因,还是依附于陛下,依附于男人。 这道鸿沟的确难以逾越。 长公主的起点高,投胎好,云舒比不了,也不想比,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想办法。 她要在男权能接受的程度上,获得权利。 这个权利不影响到男权,也能让自己获利。 眼下看,没有途径。 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徐徐图之。 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有些事情急不得。 她能利用的只有医术。 可是她的治疗方法很特别,不能示人。 但除了这不能示人的医术,她没有别的能力往上爬。 她的父亲只是将军,在皇城没有根基,没有盟友,就算曾经的好友沐将军,也是如此,侯爷倒是有用,可想从这老狐狸身上拔毛,一定要付出很大代价。 瑾王有权有势,很适合做靠山。 只是这个靠山不能随便靠,她只一介将军之女,握有神奇的医术,不彻底成为他麾下,他又怎么会愿意给自己做靠山?而且还要与二皇子为敌,说不定是与贵妃和三皇子为敌。 最重要的一点,她极其不愿成为别人奴仆。 所以首先排除掉瑾王。 她可以为瑾王治病,为瑾王耗费心血,但成为奴仆,受人差遣,她拒绝。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宁可优先选择别的路,哪怕那条路更难走。 想着想着,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子依和子婳见她专注思考,倒也识趣的没有打扰。 只跟着她进房间,默默端茶倒水,铺好床铺,便无声退出去了。 留下她独自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继续思考。 到底跟谁合作更合适? 就看与谁合作获利多,而付出又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了。 天一亮,她就起床梳洗,去平安院找母亲了。 好像数日没有与母亲亲近了。 母女俩说说笑笑,一同用完早饭,森柔问道:“舒儿,再过五个月,你就十五岁,该定亲了,可有想法?” 第二百〇四章 亲事 森柔对待沈十安严厉,打骂是家常便饭,但对云舒,一直以她的意愿为主,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也没有苛责过她。 按正常来讲,儿女的亲事由父亲做主,不需要征求子女同意,但森柔却跟别家母亲不同,她就要云舒心甘情愿。 “暂时不想嫁人。”云舒说。 “如果有高门高户呢?”森柔又问。 “父亲是将军,比父亲还高的门户,选择性不多,母亲是有人选吗?不如说来让女儿选选。” “世子爷如何?”森柔问。 “他是我的朋友,嫁不得。” “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男女之间,要想情谊长久,友情比夫妻更适合。”云舒认真的说。 “就你理由多。”森柔没有再继续问,很明显云舒没嫁独孤钰的意愿,再问下去也白搭。 吃过早饭,云舒又出门了,打算去水云间,和南宁知商讨把生意扩张到其他城市。 这次商讨,沐青也来了。 云舒与南宁知刚定下扩张计划,沐青就吃着水果说道:“这些日子,我娘逼迫我学写字,学练琴,手都练酸了,还是你们这的苹果好吃。”说着,狠咬一大口苹果,一点也不淑女。 “沐夫人着急把你嫁人吗?”南宁知挑一挑眉毛道。 “嫁人有什么好,每天跟云舒在一起,多快活,有吃有喝,还有的玩。”沐青说出心中想法。 “云舒迟早会嫁人,到时你怎么办?”南宁知笑问道。 沐青想也不想就说:“她去哪我去哪。” 听这回答,南宁知只是笑,笑她想法简单,没有再问。 云舒劝解道:“学文识字能让你懂得道理,练琴能陶冶情操,并不会耽误你来找我,也不耽误你玩。” “这话你早跟我说过,就因为你,我才听娘的话,常常在家学习琴棋书画,可还是学不会,近日怎么也学不进去了。” “有什么心事?”云舒问。 “我在河边救过一个男子,最近总会遇见。”沐青大大方方的说道。 “你们遇见之后,做什么了?”云舒笑问着。 问及此,南宁知也放下手中账册,看向沐青,等待答案。 沐青认真思考一番,如实说道: “就一起吃饭,还送我回家。”说着,把腰上荷包解下来,放在云舒面前,“逛街时,看见有卖荷包的,他就买来送给我,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带这种女儿家的东西,不过既然他送了,好歹是礼物,我就勉为其难的带着吧。” 一提到荷包,云舒忽然想起一件事,当日去二皇子府之前,她在自家薄被下看见一个穗子,像是玉佩的装饰物。 昨晚回家,只顾着想权利的事,一时没顾得上看,也忘记问子依了。 想到这里,她便告辞离开,要回家一问究竟。 沐青也随她一起走出去,出了水云间,云舒拒绝沐青相送的提议,于是两人辞别,沐青就往家走。 云舒远远的看见沐青在与一个男子对话,距离太远,看不清男子相貌,从外形上看,那男子同沐青一样高,不胖,体型与沐青差不多。 沐青与男子面对面站了没多久,就一起往前走了。 ...... 云舒回到如意阁,在床上翻了翻,没有发现有穗子,也没有玉佩,便叫来子依询问。 “子依去二皇子府那日,我收拾床铺看见它,担心丢失,就放起来了,昨日小姐回来满腹心事,我没来得急告诉小姐。” 子依边说,边从衣柜里取出来一只包着东西的手帕,放在手心,再一点一点打开手帕。 果然是一枚玉佩。 晶莹剔透,外形像一只坐立的兔子,长长的耳朵,大大的眼睛,可爱的爪子,嘴角还带着笑意,两个耳朵中间有个挂绳,坐立的四腿间垂下穗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云舒直盯着它,伸手拿起来,捏着挂绳,对着阳光仔细看,越看越喜欢。 她对可爱的事物,真的没有抵抗力。 “哪里来的?”她边欣赏边问。 子依恭敬的回道:“瑾王爷送小姐回来那日,这玉佩就握在小姐手里。” “瑾王爷怎么送我回来的?”云舒比较关心这个问题,真不希望跟自己想的一样,于是收回玉佩,看着子依,等待回答。 子依稳重的说:“小姐睡在瑾王爷怀里,是被瑾王爷抱回床上的。” 听到真相,她眨巴几下大眼睛,想起那日从二皇子府回来,在沈府门口,她问韩瑾,自己是怎么从马车到自家床上时,韩瑾笑着说:“你猜。” 当时韩瑾那玩笑样,很灵动,不似以往冷酷,倒有了活人的温度,像个鲜活的人类了。 他送自己回来,还送了可爱的兔子玉佩,为什么? 看上自己了? 因为这个猜测,她顿时打个寒颤,觉得有些自作多情。 两人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不属于一见钟情。 后几次见面,除了诊病,没说过几句话,两人甚至好话都没说过。 印象中,只有最近这次深受重伤,差点归西,他才算对她有了笑脸。 难道他喜欢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还是躺床上不能动的那种? 要不然,二人没有交集,先前也互看不顺眼,没有英雄救美事件,也没有美女帮英雄事迹,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说不通的。 反正,她越寻思越离奇。 就差认为韩瑾有特殊癖好了。 这也不能怪她,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就算有,不是陷阱就是圈套,韩瑾突如其来的示好,没发现陷阱,也无圈套。 要么自己想歪了,要么他有病,还是喜欢将死之人的奇葩癖好。 恋尸癖? 最后她摇摇头,决定不再想,越想越觉得韩瑾危险,这种危险与先前的认知不同。 先前纯粹觉得他散发出来的,是危及生命的危险气息,而这一刻,云舒只认为接受不了他的怪癖。 但终究是他的隐好,与自己无关,还是要尊重的。 她将兔子玉佩挂在腰间,为了搭配,还亲自向子依讨教缝制荷包。 花费一个晚上的时间,缝出一只丑巴巴的荷包,针脚杂乱,该封的口倒都封上了,总算能凑合用。 第一个成品,很有纪念价值,而且她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关注自己感受。 所以在腰间挂上首只杰作,再把兔子挂上去作伴,这样才配套。 她又出沈府,去到水云间。 这次沐青没有到水云间,南宁知似乎也少了兴致。 没聊多久,太子竟然出现在门口。 云舒看见太子,不禁心中疑惑:大家并无交集,那他来做什么? 第二百〇五章 相邀 太子的护卫将客人赶走,封住店铺大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连店小二也驱赶出去了。 太子没有制止,一看就是正常操作。 “沈小姐,本宫特意来看你。”太子刚一看见云舒,就说道。 “我们之间的债务已经了结,两不相欠。”云舒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小姐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太子说着便坐下。 云舒和南宁知也跟着,相对而坐下。 “有事吗?”云舒问。 “明日举行骑射比赛,特邀沈小姐前去观看。”太子说。 “太子殿下,我可以拒绝吗?”云舒问。 见云舒表情认真,不似玩笑,太子儒雅的表情一顿,瞬间又复原,用笑意掩饰内心被拒绝的不快,说道:“沈小姐随意。” 云舒看相卜卦做不到,但上大学时选修过心理学,尤其对人的本能反应感兴趣,刚才太子刻意表现的很大方,不介意被拒绝,但她还是从太子眼神里,看出端倪。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些行为是条件反射,只有城府极深,刻意做过行为练习,才会对外事无波无澜,叫人看不出他内心所想。 比如演员练习过镜头前的固定表情,无论闪光灯多亮,天气多炙热,或者多寒冷,都能从始至终保持微笑,还能持续许久不眨眼,没有持之以恒的练习,是很难做到的。 显然太子还没有达到城府极深的地步,毕竟年纪摆在这,还年轻,或许做了皇帝,有了岁月积累,和经验之谈,才会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从太子瞳孔变大又缩小,表明太子不是个大度的人,至少这一刻是这样的。 无缘无故得罪未来帝君,终究弊大于利,除了让她内心舒畅,余下的全是弊端。 她做事一向先分析利弊,选择最优方案,再作定夺。 所以她违心的回道:“可我并不想拒绝。”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太子预料,于是他儒雅的说:“沈小姐很会开玩笑。”又对着护卫一挥手。 护卫赶紧把手中食盒拿上来。 太子从护卫手中接过食盒,放在云舒面前的桌子上,对她说:“这是旁人献给父皇的荔枝,父皇赏赐我一些,我拿出一部分,来送给你尝尝。” 他话刚说完,护卫就把食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新鲜荔枝。 “耀国产荔枝吗?”云舒穿越至今,还没有见过荔枝,以为耀国不产。 太子想要雨露均沾,刚才跟云舒闲谈,忽略南宁知,此时正好借此由头补上,便转头问南宁知:“南公子觉得呢?” 南宁知谦逊回道:“耀国的确不产荔枝,这是邻国的特产,运送过来不易,据我所知,两三年才能送来一次,只供陛下食用,有钱也买不到,太子殿下深得圣心,得到此宝,还亲自送来,太子殿下对云舒真是用心良苦。” 云舒早知南宁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却从来没亲耳听过,现在是听到了,他说起恭维话,不卑不亢,让人听着很舒服。 果然,太子听了,回赞他:“南公子见多识广,打理这小小生意,岂不屈才?我倒可以帮你从仕。” 南宁知立刻拱手道谢,再拒绝道:“太子殿下抬爱了,在下就一介草民,满脑子只会打算盘,计钱财,那种为国为民的要事,是万万做不来的,万一领了差事,没做好,在下真是万死也对不起太子殿下了。” 太子道:“无妨,人各有志,本宫不勉强。”再看向云舒:“尝尝,是否合口?” 南宁知心知太子只是客套一句,并没有真心要帮他致仕,正合了心意,便没有继续答话,况且太子的目标是云舒,自己就是个陪客。 云舒从食盒里拿出一粒荔枝,熟练的动手剥开,放进口中,很快吃完,荔枝味道萦绕在口,新鲜荔枝,冰爽怡人,不由得赞美道:“新鲜可口,水多清甜,确是好物,多谢太子殿下好意。” 夸赞完,又剥了两颗,一颗放在台子面前,另一颗递给南宁知。 她剥荔枝动作麻利,比太子见过的专剥荔枝的宫人,还娴熟得多,而且没有别人初见荔枝的惊讶感,就像常食此物一般。 使太子心中有了计较,似乎很随意的问道:“沈小姐常吃荔枝吗?剥皮手法如此娴熟。” 云舒意识到暴露了细节,这些日常动作,很难掩藏住,在生活中,会不自然的显露出来,对她来说,避无可避,就算这次隐藏了,也还会有下次。 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听到太子的质疑,她心不慌脸不红,坦然的借口道: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呆病好了之后,喜爱看些杂记,记得有本书上就记载着荔枝的模样,及食用方法,不成想今日竟用上了。太子殿下若对杂记也感兴趣,我很乐意送去给太子殿下。” 在现代,吃荔枝是件很平常的事,只要能买的到就行,量产季价格便宜,非产季会贵些。 所以她从小吃到大,当然会剥,还知道冰镇后再吃,味道更好。 夏天炙热时日,吃上几颗新鲜的冰镇荔枝,一下肚,就觉得身体由内到外的清爽,超级解热。 不过这是她的个人看法,记得大学有个室友就滴口不沾,说它性属寒,对身体无益,还说吃了不解热,甚至让人更热。 太子把她的话在脑中过滤一遍,找不出破绽,理由很充分,不是谎话,而且她说话的语气也没变化,依旧不咸不淡,看不出热情,倒也不冰冷,便认可道: “本宫岂能夺人所好?送书就不必了。沈小姐会医术,又喜看书,真是才女,不知沈小姐还会给本宫什么惊喜?” “太子殿下谬赞,我就是一个想挣钱养家的小女子,哪有什么惊喜。”云舒推脱道。 “沈小姐谦虚,明日带着那只玉佩来皇家园林,自有人带你来找我。”太子说。 太子所说的玉佩,就是送给云舒的那只,可是已经被瑾王捏成渣,变成粉末垃圾,抛掉了。 这种事情不能隐瞒,只得再次谎称:“真抱歉,那枚玉佩丢了。”她说话时,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太子便安慰道:“不必挂心,本宫再送你一枚便是。” 其实太子不知道的是,云舒的不自在不是因为少了玉佩,而是说了谎。 她一直坚持以真对人,宁可闭口不提,转移话题,也不愿说谎。 可是不能说真话,还必须回答的时候,只能用适当的谎言代替了。 一听太子又要送玉佩,云舒赶紧表明态度,从腰上取下韩瑾送的兔子玉佩,说道:“我已有一枚,太子不必破费,不如写下手谕给我,明日我带着去。” 太子从身上取下枚玉佩,放在桌子上,“明日你带着它找我。” 不容云舒再拒绝,接着起身说道:“时辰不早,本宫不打扰了。” 云舒和南宁知站起身,相送至门口。 太子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水云间。 刚走出没几步,云舒便返回后堂,南宁知却在门口目送,直至太子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望不见了,才返回来。 云舒不关心太子去哪里,做不到南宁知对人的熟络感,也无法对皇权谨小慎微,能陪着太子应付几句,表示出对他身份的尊敬,就很不错了。 再让她站门口目送,是无论如何做不到了,更不想勉强做。 何况有能力的上位者,喜欢的不仅仅是阿谀奉承,还要有实力,没有实力的卑微,就算卑微到尘埃,做牛做马,到头来,也纯粹就是蝼蚁。 历来皇帝身边受重用的太监,除了千篇一律的谄媚阿谀,欺上瞒下,还会为皇帝解忧,把事情办漂亮。 她不是要做那损人利己,千古留恶名的太监,只是要做个有用的人。 太子有权利,她需要权利,权衡之下,留太子做人脉也好,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既然遇到了,先前没想与太子有交集,可是太子上杆子结交,她也必须应下。 其实云舒不反感被利用,这是有用之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她承下了。 因为利用是相互的。 云舒看着桌上的玉佩,正是救下太子那日,从太子身上扯下的抵押物,那枚墨玉。 当时太子并不想把墨玉给她,今日却心甘情愿了。 又是送来难得一见的新鲜荔枝,又是留下玉佩,非让她去观看比赛不可。 足以证明太子拉拢之心的迫切。 但她不明白太子为何这样迫切?出了什么事呢? 第二百〇六章 赴会 她把墨玉收到针脚杂乱的自制荷包里。 一想起韩瑾捏碎的那只荷包状玉佩,她就为收入的这枚玉佩祈祷,希望它不要走上前一枚玉佩的老路,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死无全尸。 南宁知见她一脸沉思,笑问道:“你为男人发愁?” 云舒看过去,见他笑的意味深长,便也玩笑的反驳回去“你为女人发愁?” 两人都知道对方指的是谁,却都没回答,互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南宁知问:“你为何不利用太子?跟在太子身边,除了瑾王,没人再敢动你。” “我不效忠,不归顺,你觉得他还愿意吗?” “你可以为一件事折腰,却不愿委身做仆,是优点也是缺点,世上的人,哪有独善其身的?都要找到队伍,我们找到了你的队伍,你也要找到更强大的,与之为伍。”南宁知说。 “让我再想想。” “在太子面前,不能自称我。”南宁知忽而提醒道。 云舒点头,“我知道,我能一时违心,却不能一直违心,想要与太子保持交集,我要尽量做我自己。以免以后伪装被识破,不好收场,还可能成为敌人。” “我以为你小小年纪不懂呢。”南宁知挑挑眉,笑说。 云舒看向他,“他又不是我父母,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对我好,必有所图,无非就是我父亲的兵权,我做生意这点银两,可入不了他的眼。” “说不定看上了你的人。” “轮不到我的。”云舒并不相信这个猜测,认为全然不可能,那概率比地球爆炸还低。 算上这一次,虽然只与太子见过三回,但从太子举止及言语中,她能感受到,太子不是冲动的人,也看不出是个爱美人胜过江山的,因为太子选妃一定是利益交换,对他称帝有利。 她自动忽略掉侧妃和妾室。 而她父亲不站队,不参与朝政,只要父亲不改变主意,她便会执行下去。 所以她根本不会去思考感情问题。 “你这样聪慧,很难嫁人的。”南宁知又道。 “那就不嫁,守着银两过下半辈子。钱在人在。” “钱不在,人还在。”南宁知接话道。 两人相视一笑,互说进对方心坎。 ....... 太阳下山,月亮升起,太阳再次返回时,次日到了。 云舒如约来到皇家园林,把墨玉拿给守卫。 守卫一看,赶忙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有交代,沈小姐请随我来。”引着云舒向里面走。 这一幕刚好被韩瑾看到,当看到云舒拿出墨玉那一刻,他的手指又摩挲上扳指。 待云舒进去,他也紧随其后跟上。 云舒跟着守卫一路行到一个帐篷,四角立着粗木柱子,刷着红漆,顶上是遮棚,背面有木窗户状做遮挡,其他三面只挂着帷帐,拢到柱子上。 相当于大地做底板,只有背板和顶板的正方体。 这个帐篷在看台的中心位置,此处看位最佳,能观察整个场地,场地外围是园林,高耸的树木,密密麻麻。 守卫让她待在这里。 她四下一看,左右下手都是帐篷,比自己这个小的多,里面有长辈和年轻儿女,女孩子的脸上还透着稚嫩,估计刚刚及第,还没婚嫁,来这里是择婿的吧。 这么好的位置,怎么可能留给她,不过来都来了,就进去等吧。 于是她坐在里面,俨然一副主子模样,随遇而安。 不多时,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抬头望去,女儿家在交头接耳,看向一处。 她的视线也追随过去,瑾王大步走来,坐在临近自己,下首最近的帐篷里。 韩瑾只扫她一眼,就转回脸,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留意。 又过一会儿,在“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呼声中,太子迈着四方步,走过来,先向韩瑾寒暄,再径直进了云舒所在的帐篷。 云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下跪,只是曲身行礼。 太子对她的另类,有些稀奇,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能这样坦然,这样简约,简约到连行礼也不是行大礼了。 他对云舒不免多了兴趣。 便自然而然跪坐在她身旁,“我叫你云舒可好?” “你说好就好。”云舒敷衍道。 从太子步入帐篷,韩瑾的目光就有意无意看过来。 云舒拿出玉佩,交还给太子,“已用不上了,物归原主。” “送你了。”太子大方的说。 “我不贪心,有一个玉佩就好,多了也带不过来。”云舒执意还回去。 太子却没有收的意思,连手也没抬,眼也没看。 两人在推锯的互动中,韩瑾大步走进来,接过云舒手中欲还的墨玉,对太子冷声道:“既然没人要,就放生。” 说完,手掌一用力,墨玉化作粉末。 他身体没动,只把手伸向帐外,让这粉末随风飞走,收回手时,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墨玉的踪迹。 然后瞪着云舒,没有说话,一个转身,大步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坐下,一杯接一杯灌下三杯酒,像是在给自己消火。 太子全程没有质问,没有回击,只是问云舒:“你和瑾王有仇?” 有仇还是有恩,还是别的,她也说不清楚,就觉得韩瑾冷酷无情,却又莫名不害怕。 便说了模棱两可的话:“或许。” 听了这话,太子倒高兴起来,“瑾王和谁都有仇,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时,一个护卫进来禀报,说一切准备就绪,请太子开赛。 于是太子站起来,走出帐篷,对着下面场地里的年轻骑士,大声说道:“各位都是耀国的有志之士,我拿出夜明珠,奖励给骑射第一勇士,祝各位都有好成绩。” 台下这些骑手,纷纷高呼:“多谢太子殿下。” 然后一声“比赛开始”,赛程便开始了。 长辈和女儿都坐在看台上,长辈用看女婿的目光,寻找顺眼的人选。 女儿大多一脸娇羞,低声跟自己的丫鬟点评哪个男子厉害,哪个男子弱气。 云舒觉得无聊,又跟太子没有什么话说,基本是太子在介绍,她在听。 看着场内健壮的骑射男子,再看看看台上的男子。 相互对比下来,不得不说,还是瑾王最俊朗,有着上位者的气势,举手投足透着霸气,荷尔蒙爆棚。 再看身旁儒雅的太子,一举一动都体现他太子的地位,喝茶有程序,跪坐起身按规矩来,姿势定型,十分沉稳,也算是人中龙凤,还未娶妻,据说没有找到合适的。 可独孤钰提过,是贵妃娘娘从中阻挠,凡是皇后选中的太子妃人选,贵妃都以配不上太子为由,劝说皇上再等等,定要挑选个更好的。 这一等,就把太子的婚事耽误下来,如今太子已二十多岁,还是一枚单身汉。 这个单身汉,不是后世所说的那种独居的单身,而是有妾室和通房,没有成婚的,就是单身汉。 太子这枚单身汉堪称钻石王老五,看台上的小姐们,都像饿狼一样盯着他,恨不得上来把他扑倒。 太子是储君,不出意外,就是将来耀国掌权之人,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这个诱惑,谁不动心?况且太子有模有样。 所以越对太子眷恋,就对他身旁莫名其妙的云舒,越愤恨。 谁也不知道云舒的来历。 云舒也没与她们打过交道。 除了韩瑾,整个皇家园林,她没有一个认识的。 哦,不,还有邀请她的太子。 从比赛开始,就有音乐持续响起,一首毕,再接一首,有抒情曲,有激昂曲,还有听了让人想睡觉的催眠曲。 云舒不懂音乐,准确的说,五音不全,会听,不懂,能唱,不在调,所以只有独自一人时,才会放开喉咙,沉浸式歌唱,吵不到别人,最多吓懵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作伴奏。 但就有一种人,看不得别人过的舒坦,想方设法让人难受。 巧了,云舒就遇到了,就在此时此地。 是一个俏丽的小姐,向太子请安柔柔糯糯,柔情似水,待站在云舒面前,却换另一副面孔,示威道:“你敢弹奏一首吗?” 这个情节她在电视上见过。 按理说,她应该弹奏一首,让诸位刮目相看,也把这位吃醋小姐的嘴给堵上。 第二百〇七章 挑衅 云舒也这样认为。 奈何实力不济,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像弹琴这种超出她实力范围的事情,也不会逞能去做。 哪有人三百六十行,行行精通呢,就算有,也是神,不是人。 她只做人事,所以不会就是不会,并不觉得丢人。 秉承着输人不输阵,就算不会,也要把气势拿捏足。 于是她抬起头,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瞪着这位挑衅的俏丽小姐,眼神充满杀气,压迫感十足,让人不由得心生怯意。 见到这种狼盯猎物的眼神,俏丽小姐吓的退后几步,下意识避开这摄人心魄的视线,却又不甘心,嘴犟的说道:“不敢就说不敢,野丫头,吓唬谁呢。” 她待字闺中,接触的无非就是任打任骂的家中丫鬟,和她一样涉世未深的闺阁小姐,就算跟外男打交道,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仕族子弟,对待像她这样的别家女子,自然会斯文些。 像云舒这样胆子大,杀过人,在死亡边缘徘徊过,经历艰险的社会女子,她还是初次打交道,没有见过这种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和那震人心魂的气势。 这一刻,她仿佛在云舒身上,看到瑾王,或者皇上的影子。 哪里不让她害怕。 太子瞥一眼两人,不打算介入,注意力还专注于赛场,对于两个女子的言语交战,也没有遗漏,句句听在耳中。 他想看看云舒如何处理。 云舒自然猜不透太子的心思,也不想浪费功夫去猜。 索性继续观察这位挑衅小姐,把这小姐看的有些发毛,云舒才开口道:“你敢吗?” “我有何不敢。”说完,马上转身,去另一处帐篷,接替上一位弹奏者,演艺曲子去了。 她弹奏的是首节奏很快的曲子,犹如她这个人一样,火急火燎,逞强嘴犟。 可能被云舒一吓,心不平静,又急于表现,竟然让云舒这个外行人,听出了她曲艺中的急促和杂乱。 实在不好听。 太子依旧没有反应,与先前听别人的好听曲子一样,随口夸赞一句“应景”,待一曲毕,照例让手下赐上一只簪子。 凡是表演节目,弹奏曲子的小姐,他都不偏不倚,给上人手一只,还附一句赞美。 甭管他是不是真心,起码使弹奏者及其家人,得意洋洋,感恩戴德,还明里大夸太子德行好。 这样一来,夸奖者和被夸者都舒心。 此时,已换了演奏者,弹着下一首曲子。 俏丽小姐弹奏完,拿着簪子,得意返回来。 依旧先柔柔糯糯谢过太子赏赐,再听一遍太子的当面赞扬,听后照例羞红了脸,依依不舍的,把步子挪到云舒面前。 同先前一样,一见云舒,就换上另一副面孔,示威道:“我弹奏完了,该轮到你了。” “轮到我什么?”云舒明知故问道。 俏丽小姐见云舒装糊涂,便提高音量,不悦的说:“你问我敢不敢弹奏,我说敢,还弹了。可我问你敢不敢,你还没回答呢!” “这样啊。”云舒故意拖延一会儿,再说:“我不会。” “什么?你不会?”俏丽小姐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于是更大声的喊道: “不会弹琴,还说的这样理直气壮,你不觉得丢人吗?谁家小姐不会琴棋书画,一定是你懒惰,偷懒不学!” 她深知学艺的痛苦,想要达到熟练,乃至精通的程度,必须下足血本。 不论刮风下雨,都要起早贪黑练习。 就拿弹琴来说,她小时初学琴,手指弹破,日日在琴上摩挲,就没愈合过。 在她心中,认为只有懒惰吃不了苦的人,才会找借口不学。 所以认定云舒也是这样的人,顿时对云舒十分鄙视。 方才云舒的自信,让她误以为是位曲艺大家,所以弹奏曲子时,有了较量之心,才会自乱阵脚,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准,为此还十分懊悔。 她实在想不到,云舒是虚晃一枪,还堂而皇之的,勇敢承认不会。 “如果你耳朵不好使,我再辛苦自己,告诉你一遍。”云舒腿跪麻了,只好扶着桌子,站起身,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听懂了吗?” “我不是聋子,这么大声做什么!”俏丽小姐找茬道。 “听懂了就离开,别在我面前晃!不知道自己碍眼吗?”云舒反驳道。 “你......你真没规矩!我不跟你说了!”转而找太子诉苦,想让太子做主,把云舒赶走。 在太子面前,她当然又柔柔糯糯了,眼泪含眼圈,而这眼泪始终在眼眶打转,死活不滴出来。很能激活人的保护欲。 连云舒都被这双眼含泪给打动了,直叹演技好,要是活在现代,说不定能得影后。 太子安抚了她几句,待她情绪稳定些,才儒雅的说道: “云舒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不要胡闹,要不是你主动招惹,她也不会教训你。” “太子表哥,你竟然替她说话,我不理你了。”俏丽小姐哭着跑开了。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太子和云舒又如没事人一样,跪坐在桌前,偶尔聊上几句。 云舒的腿麻了,麻得快没知觉了。 长时间跪坐,使她膝盖难受至极,感觉小腿都血脉不释怀了。 她在想,找什么借口出去走走,让膝盖放个假,免得累坏了,哪日它再行驶罢工的权利。 “沈小姐气起人来,竟是个王者。”太子道。 “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有素质的发泄一下吗?”云舒反问道。 原来那位俏丽小姐是太子的表妹,怪不得能明目张胆的变脸,根本不怕太子误会。 有后台就是不一样。 “她叫长明,是我母后的侄女,从小在宫中长大,被母后宠坏了,就是个小丫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太子儒雅的解释道。 “她哭得可怜,太子殿下不去劝劝吗?要是她找皇后娘娘告状,就不好了。”云舒很希望把太子支开,那样她就能随意走动,不必再跪着了。 “长明是水做的,经常无缘无故的哭,不碍事的。”太子不以为然。 这时,又有一位小姐走来。 云舒觉得面前的光线被遮挡,便抬头去看。 这时,那小姐已经越过云舒,站在了太子面前,动作标准的屈膝行礼,又笑着跟云舒点头打招呼: “沈小姐真美,是皇家园林里,最美的一只花,人人都说贵妃娘娘美的不可方物,我看沈小姐的美貌与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云舒一听,此人来者不善! 不知何时,自己竟成了靶子,任谁都能来扎几下。 第二百〇八章 没完没了 听到“贵妃娘娘”几个字,太子表情一顿,又恢复如初。 独孤钰曾在云舒耳边念叨过,说皇后与贵妃不合,面上不合,内里更不合,甚至波及到太子与另外两位皇子的关系。 太子是皇后的儿子,自然随母,不喜贵妃,更不愿听人提起。 如今这位小姐提起贵妃,还把她与贵妃相比较,不过是让太子与她有隔阂。 太子从未对人介绍过她,而这位小姐能知道她姓沈,看样是从长明那里知道的,说不定把她背景也顺便了解了了。 不得不说这位小姐比长明高明,用柔软的钉子,在太子身上扎,还扎的相当准。 太子跟她聊了几句,还邀请她留下。 云舒终于想到一个理由,便扶着桌子,起身对太子说:“我要出恭,你们慢慢聊。” 那位小姐刚跪坐下,一听这话,只认为云舒在吃醋,找借口避开,便对云舒点点头。 太子的想法与她雷同,以为云舒心里不舒坦,便没有挽留,任云舒离去。 云舒走出帐篷,体会着自由的感觉。 走起路来,腿不酸了,还更有劲了。 她从众多帐篷外走过,接收到众多善意与恶毒,还有探究的目光,就像草船上的稻草人,被动插满箭矢。 可她不介意,仍走的淡定,不受外界干扰。 凡路过的帐篷,她都能听到里面交头接耳的议论,大多与她有关,还有丫鬟得小姐吩咐,追上来请教她闺名。 云舒便大方回道: “我姓沈,名云舒。” 丫鬟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三入公堂,还坐过大牢的沈云舒吗?” “是我。”云舒敢于承认,只是没料到,这事已经在闺阁女子中传开了,从丫鬟听到她姓名后的鄙视眼神中,她知道,传开的是坏名声。 丫鬟轻蔑道:“做过牢的女子,不干净。”然后就转身返回,向自家小姐禀报了。 有了第一个询问之人,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不多时,看台上的人们基本都知晓了她的身份。 鄙视的多,赞扬的少。 有人甚至怀疑云舒用美貌迷惑了太子,才得到这个受邀参会的机会。 对于这些不友善的品头论足,云舒毫不理会,只走自己的路,看自己的风景,品自己的感受。 当她远离人群,孤身漫步到赛场边缘,近距离观看比赛时,身旁突然出现一个人。 “不想来可以不来,你何时勉强做事了?” 不用看,听这富有磁性的声音,就知道此人是韩瑾无疑。 她的目光注视着赛场,说道:“我不是你,不可以随心所欲。” “遇到了什么难事?”韩瑾关心道。 “没有。” “你有心事。”韩瑾继续说。 这时云舒才偏头看去,韩瑾也在注视着她,四目相对,她从韩瑾眼中看出复杂的情绪,关心中透着伤感,还带着一股神秘。 使人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仿佛一丝不挂,直被他看穿内心。 “我有心事。”云舒承认,却没有说透的打算。 韩瑾没有追问,只道:“遇到困难,随时找我。” “我会的。”云舒补充道:“你的命在我手里。” “彼此彼此。你的命似乎也不在自己手里。” 接下来,两人无话,相伴而站,目光直视赛场。 一男一女,男负手而立,女叠手在腹部,一高一低,一人穿紫袍,一人浅紫衣裙,均长相好看,养眼又和谐,十分般配。 “需要我做什么?”韩瑾知道云舒有主意,不愿打乱她前行的步伐,只想在她需要时,做她的避风港。 “暂时不必。”云舒说。 “此回合,李木英胜。”赛场上传来裁判员的定夺声:“下一局,开始!” 接着就是欢呼声。 “我该回去了。”云舒道。 “我晚些。”韩瑾识趣的说道。 “谢谢。”云舒不想跟韩瑾同回,不愿别人知道两人有瓜葛,因为她不想把底细一次性显露出来。 就让大家误会她与瑾王不合吧。 她明白,韩瑾懂她的意思,还愿意主动配合。 这声道谢是应该的。 云舒顺着原来返回,经过众多帐篷时,听着里面的议论声,大多在鄙视她,还看到很多小姐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排着队,等着来找她的茬。 如果不把招惹她的人按住,来个杀鸡儆猴,后面还会有找茬之人。 她不想把时间花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所以她决定了,不能再放任挑衅之人不管。 云舒回到帐篷,看到先前的那位小姐还在,正跟太子热络的聊天,有说有笑,交谈不断。 那位小姐很懂得哄人,把太子哄的笑意不断。 “沈小姐回来了,太子刚才还提到你呢。”那位小姐一见云舒默默坐下,便热情的说。 云舒没有接话,只是点头做回应。 “我叫江玉晴,父亲官拜左相,可以跟你认识一下吗?”江玉晴问。 “我姓沈,名云舒,父亲在边关,正奉命守护耀国百姓,保大家能安居乐业,江小姐能吃香喝辣,打扮这样妖娆美丽,少不了保家卫国的将士,用他们年轻的生命,换来这一隅安康。”云舒说道。 江玉晴搬出父亲官职,不就是展示自己相爷之女的地位吗,她云舒父亲的职位与之相比,是低,可是保家卫国的事,说大也大,国破的话,左相也不见得有好结果。 她就要用大义来堵住江玉晴的臭嘴。 明明白白的告诉江玉晴,你的安居乐业,全靠边关将士舍命保家,父亲是左相又如何,不值得炫耀。 江玉晴一愣,本想提醒云舒记住自己低下的身份,不要不自量力接近太子,更不要奢想成太子的女人,不料竟然自己吃瘪了。 江玉晴笑的很不自然,“将士们辛苦。”又转移话题道:“沈小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吃饭睡觉打苍蝇。”云舒随口回道。 “沈小姐有什么爱好?”江玉晴换个角度继续问。 “望天。”云舒道。 江玉晴发现云舒不按常理回答,那么就直接提问道:“不如我们弹琴吧,太子喜欢音律。” 以为抬出太子,云舒就会就范,不料云舒根本不在乎,回道:“不会。” 江玉晴早感觉到云舒的敷衍,也明白云舒没打算好好回答问题,连闲聊都不愿意,忍云舒到现在,已经快到了极限,便有些急躁地说:“你不是不会,是不敢吧,何必找借口。” “你会弹琴吗?”趁江玉晴没了耐心,云舒才快速接话问道。 “有何不会。”江玉晴回道。 “你会跳舞吗?”云舒再问。 “有何不会。” “你会骑射吗?” “有何不会。”江玉晴顺口回道,回完就后悔,想要收回,就用话着补道: “我们只是看客,舞刀弄枪的事情,还是交给男子吧。” 云舒就当没听到后半句话,继续按自己的话题说道:“既然你会骑射,我们就比一场,适才你问我的喜好,此时才想起来,我喜好骑射,就问你敢比吗?”挑衅意味满满。 第二百〇九章 下场 她要让江玉晴也感受一下被挑衅的滋味。 看她江玉晴敢不敢反悔拒绝。 或者像她一样,顶着厚脸皮,接受异样的眼光,敢于承认自己不会。 江玉晴到底会不会骑射,云舒不清楚。 只见江玉晴含情脉脉的对太子道:“太子殿下,玉晴和沈小姐的这身装扮,不合适骑射比赛,况且这么多男子,沈小姐不怕丢脸,玉晴还怕难堪呢,恳请太子殿下劝劝沈小姐,不要意气用事,玉晴也是为她着想,毕竟沈小姐还没有订人家。” 太子安慰一句:“你想的周到。” 再对云舒说道:“你们女儿家闲聊的话,不必当真。” 云舒坚持道:“我才疏学浅,却也知道,皇后娘娘在闺阁时,也善于骑射,还丝毫不逊色于男子,甚至赢过第一名,正是在赛场上,陛下和皇后娘娘相识,恩爱至今,羡煞旁人。陛下还多次对皇后娘娘的英姿飒爽赞不绝口,我特别敬佩皇后娘娘这样勇敢的女子,为此,我不学琴棋书画,只爱骑射。” 她这一番冠冕堂皇的歌颂词一出,便堵住了太子的嘴,本来比与不比对太子来说,都无所谓,所以也不再劝说,随她们去吧。 云舒又看向江玉晴,继续说道:“江小姐执意想知道我的爱好,难道不是想跟我比试一场吗?还是说,江小姐不敢?” 江玉晴一想到骑在马上,屁股被颠的生疼,像要裂开一样,就会后怕,要不是云舒用连贯的问句,使她大意,她怎么可能应承下来。 可是让她反悔说不比,就是明摆着认输,所以只得支支吾吾道:“我......怎么会不敢,只是衣裙不方便而已。” “这好办。”云舒转而看向太子,“既然江小姐也爱好骑射,能麻烦太子殿下命人帮我去买两身骑装吗?银两我出,不需太子殿下破费。” “园林里有预备。”太子对着帐外道:“领沈小姐和江小姐去内室换骑装!” 云舒和江玉晴便跟着护卫离开了。 二人再次返回时,已经换好合身的骑装。 她们所去的内室,里面有许多服装,码数颇全,适合各种体型,高矮胖瘦都能找到合身的。 一看就是为来皇家园林的小姐们准备的。 便于小姐们临时起意要比赛,或者衣裙受损,临时借换而用的。 不得不说,准备的够充分。 江玉晴没有再跟云舒说话,一句也没有。 换衣时,不是怨骑装太小,款式不好,就是怨路上石子硌脚,总之就是怨天尤人,怨来怨去,就是不怨自己嘴欠,招惹是非。 江玉晴一见太子,立马收起怨愤的表情,请求道:“太子殿下,只有我们小女子比赛,没有看头,不如太子殿下也加入,帮帮我们这些小女子。” “主意不错。”太子起身说道:“正好赛场比赛结束,本宫就为你们单开一场,也陪你们玩玩,沈小姐觉得如何?” “我没意见。”云舒道。太子都做了决定,再多此一举的来问她的意见,就算她要拒绝,也没用啊。 “好。”太子说完,对着看台大声说道:“本宫单开一局比赛,江小姐和沈小姐各属一队,本宫也加入,在座的各位勇士,都可以参与进来,小姐们都敢挑战,男儿们可不要退缩啊。” 话音刚落,有许多男子从帐篷走出来,连刚比完赛的,也嚷着要参与。 太子看这支持自己提议的热烈场面,很是满意。 就在这时,韩瑾高声喊道:“本王也参与!” 他的话一出来,那些举手要参与的男儿们,全噤了声,不再积极。 众所周知,瑾王参与的比赛,就没输过,稳得第一,有他在,谁敢找虐!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太子的骑射不比瑾王差,只是从未看两人较量过。 从前,凡是瑾王参加的比赛,太子都不掺和,似乎有意避开。 此时,瑾王和太子竟然同台竞技,大家看热闹的心,可比自己参与,强烈多了。 都很想知道,谁的骑射技术更胜一筹。 江玉晴也听过瑾王逢赛必赢的名号,很想跟韩瑾一组,可韩瑾那冷酷的脸庞,和那冻死人的眼神,直接把她劝退,再看向太子儒雅的举止时,还是选择了太子,主动提出要跟太子一组。 太子看了眼云舒,似乎等着云舒开口抢他。 可是云舒只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于是太子应下江玉晴的组队邀请。 太子才刚刚加入,江玉晴就笑的像已经赢得比赛一样,那叫一个欣喜,若不是在乎淑女形象,估计早就得意的大笑狂笑了。 她等着看云舒笑话,认为瑾王冷酷,特立独行,根本不可能跟女子一组,而且这个女子还会拖后腿。 沈云舒的大名她早就听过,三入公堂,下过大狱,还与执跨世子爷不清不楚,跟有着野蛮名头的沐青是好友,这样的女子,不配跟在太子身边。 这样的女子,瑾王也定会嫌弃至极,宁愿独自成队,也不会与之一组。 这样的女子,病好不过一年多,没学过骑马,没请过骑射师傅,怎么可能会骑射。 敢于拉着自己参赛,就是逞强,要面子而已。 不配她的当对手。 她的得意,云舒没放在眼里,连看一眼都嫌浪费功夫。 见韩瑾走出帐篷,云舒高声问道:“王爷可愿意跟我一组?” “可以。”韩瑾底气十足的声音,传遍全场。 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在场看戏的官员子弟们,低声议论。 大家的想法同江玉晴差不多,都以为云舒会吃瘪,不料瑾王竟然同意了,还回应的那样慷锵有力。 太子也感到惊奇,探究的望向韩瑾。 韩瑾只让冷炎到马厩牵出自己独骑的白马,还顺带帮云舒挑一匹。 先前还踊跃参与的勇士们,看到韩瑾参赛,都打了退堂鼓,缩着脑袋,生怕太子点他的名。 太子见没人主动,便决定不用他们。 最后步入赛场的,只有云舒和韩瑾,太子和江玉晴,两组共四人。 那些胆怯的勇士们,全围在赛场边缘,近距离观看这场绝无仅有的赛事。 “沈小姐要努力了,王爷是战无不胜,从无败绩的战神,你可不要拖王爷的后腿才好。”江玉晴提醒道。 这话听在云舒耳中,就是晃晃的挑衅。 第二百一十章 失利 “多谢江小姐好心提醒,不过江小姐更应该多关心太子殿下,毕竟王爷若赢了,就是我胜,而你和太子殿下就是败。”云舒回击道。 “我相信太子殿下,必胜。”江玉晴说完,就肯定的看向太子。 “上装备!”韩瑾突然开口喊道。 接着,有小厮扛来弓箭,给四人一一奉上。 为了比赛比赛更加刺激,韩瑾提出新玩法。 四人同上赛场,分别守在自己组的标靶前,拦截对方射来的箭矢,阻止箭矢射中自家靶心。 香烛燃尽,比赛即结束。 结束后,取下靶心的箭,哪队射入对方靶心的箭矢多,哪队获胜。 “箭矢不长眼,伤残在所难免!”开始前,韩瑾大声对太子说道。 他这样说,太子不可能退缩,儒雅的应下。 倒是江玉晴听了这话,有些不安,担心瑾王出手太重,万一划破脸颊,或者射断条腿,就不划算了。 可是太子迎战,她不可能独自退缩,既然已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上。 随着一声锣鼓响,比赛正式开始。 云舒和韩瑾骑着马背上,站在自家靶前,互看一眼。 “我攻!”云舒道。 “好。”韩瑾道:“我守。” 短短五个字,两人分配完任务。 云舒看定对方靶心,率先射出一箭,然后立马一夹马肚,在靶前横向移动。 这开局一箭,只是试探对方实力,被太子轻松拦截,正在云舒预料之中。 接着,云舒连续射出五支箭,从不同角度奔向靶心。 只有一支射中,其余四支全被太子拦截。 后来太子发力了,江玉晴也不落后。 两人从不同方向朝云舒背后的靶心射来。 云舒全部躲避,一个也不拦,遵照约定,交给了韩瑾。 她只负责攻击。 两人配合极其默契。 反观太子与江玉晴,各自为战,既要攻击又要拦截,会显得有些吃力。 而云舒专挑对方盲点射击,让对方来不急奔回。 再后来,云舒骑着俊马,在赛场上来回狂奔,那叫一个英姿飒爽,潇洒自由。 她一袭红色短装,招摇似火,成为赛场一道亮丽的风景。 她容颜靓丽,青春灵动,身姿挺拔,气质高雅,风吹起她未束起的长发,使她仿佛飘在风中。 让人难以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这骑在马上的少女,吸引了众多目光。 观战的男人们,个个惊叹不已。 “太潇洒唯美了。” “听说她叫沈云舒?简直美的不可方物!” “沈云舒?坐过牢那个?可惜了,太不检点,勉强做个小妾。” “她可是太子殿下亲请的客人,你想纳做小妾,也没这个机会了。” “就像一朵随风飘扬的玫瑰。” “剑术更强,不比你我差。” 就连太子也被云舒的灵动所吸引,有瞬间恍神。 云舒双手脱离缰绳,把控弓箭,只靠两只小腿,灵活操控臀下马儿。 很庆幸,她与马儿配合也很默契。 她腿一动,它就懂得其意,按她的想法奔跑,或快或慢,或前或后,没有一次误判。 就这样,她陆续射出多支箭,正中靶心。 还擦伤江玉晴的手臂。 江玉晴见太子时不时对云舒望上一眼,十分气恼。 便铆足了劲冲云舒射箭。 箭箭直奔云舒心脏部位而来。 这是想要云舒的命啊。 关注云舒举动的男人们,无不瞪大眼睛,替云舒捏把汗,不忍看一朵鲜美的玫瑰花凋落。 有人不由大声提醒:“小心!快躲!” 云舒毫不退缩,反而迎难而上。 江玉晴每每射出一箭,还未搭好下一支前,云舒就会准准的射出,直击江玉晴漂亮的脸蛋。 先前有太乙镯镯息的功劳,让云舒射箭速度极快,还可多发。 如今除了治病,不能再随意操纵镯息了,她的射击速度明显慢下来,同常人无异。 好在底子在。 骑射技术上,与江玉晴旗鼓相当。 云舒心态冷静,动作沉稳,专门趁江玉晴换箭间隙来反攻,让江玉晴无法拦截,为保护漂亮脸蛋,只好次次躲避。 所以云舒射出的箭矢,多次命中靶心。 “当!”响亮的锣鼓声响起。 场上四人,不约而同望向香烛,已经燃烧过半。 “时间还剩一半,目前沈小姐和瑾王的队伍,射中最多,这是要胜啊!”一位观众欣喜道。 “说这话为时尚早,沈小姐的确是个好箭手,可是江小姐也没差太多,何况太子还没发力呢。”另一人不赞同道。 先开口的观众坚持己见,“那就打赌,我赌沈小姐赢!” “王勇,你小子敢拿太子和瑾王打赌?不要命了?别以为你父亲是王御史,就能保下你,你不过是他的养子。”有人“好心”提醒道。 王勇正是王御史认下的义子,原名周勇,本是城外周家村的孤儿,靠村民爱心接济,才没被饿死,后来王御史的亲生儿子为了救他,死于沈凌怀之手。 沈凌怀死后,王御史找到周勇,把他带回家,认作儿子,还领去云宅向云舒道谢,当时云舒带着口罩,变了声音,王御史及王勇未见云舒真容,回去后也没有好事打听。 王勇说道:“错,我是用沈小姐和江小姐做赌,就问你们敢不敢!”他要坚持到底。 “好,赌就赌,沈云舒也就有个漂亮脸蛋,你看她骑马就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别看她现在占了上风,我相信江小姐一定会后来者居上,江小姐是得过女子骑射第一名的。”另一人说。 接着,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凑过来下注。 除了王勇和零星几个碎银,其他人都赌江玉晴赢。 看台有多热闹,赛场就有多冷清。 江玉晴一瞥身后的标靶,射中的数量,明显比已方的多,于是有些焦急。 太子依稀听见看台的下注声,又见时间过半,有了紧迫感,便转头对江玉晴道: “沈小姐攻击凶狠,本宫难以取胜了。” 一听到太子夸奖云舒,江玉晴的脸色变了又变,发誓似的说道:“玉晴会让太子殿下赢下这场比赛。” 话落,她转头看向赛场边缘,点了下头。 接着,一个人影离开了。 她再一夹马肚,搭好箭,对准云舒,飞奔而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注定 见江玉晴敢于跟自己单挑,云舒自然不甘示弱。 两人一边跑向对方,一边搭弓射箭。 只觉耳边掀起一股股凉风,数支箭矢擦着耳朵飞过。 谁也没有后退。 在相距一定距离后,两人都停住了,但手上搭箭松手的动作,没有停歇。 直到双方背篓空无一箭,才都停下来,改为满场奔跑,去挑拣地上完好箭矢,作为武器,拾为已用。 云舒单脚勾住脚蹬,半个身子腾空,正想捞起地上的箭矢时,意外出现了。 那匹与她配合默契的小白马,竟然发起狂来,上下颠簸,差点把她摔落在地,幸好她腿部用力,及时回到马背上,才避过一劫。 一坐回马鞍,小白马又恢复如常,让云舒有些恍惚,似乎它方才的癫狂,只是错觉。 后来,云舒又尝试几次,五脏六腑都快给震出来了,依旧在即将捡到箭时,小白马便恰到好处的颠簸发狂。 数次过后,她手中空空如也,一只箭也没有拾到。 很明显,白马不想她获得武器。 这很奇怪。 但她没时间多想。 就在她跟小白马数次较劲的功夫,地上只剩下残箭,好箭全让江玉晴给拾起了。 江玉晴做事够绝,背篓里塞的满满的,那些塞不进去的箭,毫不犹豫给破坏掉,成了废箭,扔在地上,无法再使用。 云舒有弓无箭,好比厨师做饭没有食材,打仗的士兵没有武器,敲电脑的程序员没有电脑一样,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回,云舒成了最耀眼的活靶子。 江玉晴又转头,望向赛场边缘,对着一个人影,点了下头。 再转回头来,不怀好意的盯着云舒,开弓搭箭,一松手,那箭朝云舒射来。 两人距离不算近,云舒来的急躲避。 她一夹马肚,想让小白马动起来。 可是意外再次出现。 任凭云舒如何发号施令,小白马就像一尊佛像,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配合着江玉晴,要置她于死地。 她向来不怕敌人聪明,最怕猪队友。 此时,小白马的异常,让她深刻明白,猪队友就在屁股下。 江玉晴又陆续松开手中箭尾,眼看一支支箭排成纵队,欢快地飞来。 云舒只得晃动身体,左右躲避,还站在了马鞍上,做着上跳下落的危险动作。 小白马稳稳的站立在原地,除了不听使唤,倒也没再出岔子。 她上跳时,但凡它动了,她就有大概率会摔落地。 这场比赛有一条规定,不可以落马,否则就失去比赛资格。 为了保留资格,她努力不落地,哪怕白马多么较劲,她都会坚持。 可是她还没安心多久。 白马竟然动了。 就在她站在马上跳起时,它向前奔跑。 云舒赶紧抓住马鞍,勉强坐回去。 这还不算完,最危险的,是它不要命的冲向江玉晴,带着云舒一起,变成江玉晴的迎面标靶。 云舒想躲也无处躲。 此时,江玉晴对准云舒,射出致命一箭。 王勇和其他人均睁大眼睛,倒吸一口气,这不是友谊比赛,这是场生死局,不论生死,唯论胜负。 他为云舒捏一把汗,再次出声:“沈小姐当心!” 其实只要有太子参与,云舒就注定难赢。 就算瑾王再有势力,也不能明晃晃射杀太子,那可相当于造反。 眼看云舒必伤无疑,韩瑾扭转箭尖,对着奔向云舒的那支箭射去。 云舒躲过一劫。 太子正好趁机射中韩瑾背后的靶心。 这下子,太子和江玉晴似乎寻到得胜密码。 江玉晴瞄准没有武器的云舒,不间断射击。 太子就趁韩瑾掉转箭头,解救云舒之际,快速射箭,毫无意外,全部命中靶心。 不多时,韩瑾后面的标靶上,就扎中许多支箭。 数量明显比对方靶心的,多得多。 “当!”锣鼓声再次响起。 香烛还剩下五分之一。 时间真的不多了。 此时的江玉晴不再射击,只把云舒看住。 她知道,只要控制住云舒的白马,就能控制住云舒。 不过一见韩瑾有阻拦太子的举动,她就会对云舒射出一箭。 韩瑾只得解救云舒。 这使得云舒和韩瑾十分被动。 她只有弓没有箭,臀下马儿还不听话。 这该如何反击?如何取胜? 她看见韩瑾周边可拾的箭,也越来越稀少,因为太子把箭都射中靶心了,没有残留可用。 眼下来看,只要江玉晴再把时间拖上一拖,毫无疑问,她这队必输。 箭矢在韩瑾耳边飞过,他没有再阻拦,冷酷又淡定,似乎不在乎这场比赛输赢。 只是盯着云舒。 只要江玉晴对她射出一支,他便阻拦一支。 全然不顾太子的威胁。 云舒大脑飞速旋转,希望想出一个办法。 可能她太过认真,眼观六路,耳听四周,竟然听到轻微马叫声,那叫声凄惨无比,带着稚嫩,很像是小马遭受虐待,疼痛的呼喊求救。 这突然钻入耳中的小马声,让云舒冒出一个想法。 她立刻趴在马背上,贴近白马的大耳朵,轻声说道:“我能救你的孩子,但你要先帮助我获胜,同意的话,就动两下。” 白马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动。 云舒没有太失望,因为从未抱有希望。 心中却苦笑,这个办法行不通,它怎么能听懂人话呢? 真是疯了。 她看着韩瑾,忽然感到抱歉。 她千算万算,过于自信,以为自己苦练多年,从现代练到古代,整整跨越两个时空,骑射技术不敢称第一,但也能排到前三。 却忘了一个道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一个小小动物就打乱她的节奏。 真是想不到。 韩瑾一脸冷酷,看出云舒的执着。 他微微一笑,端起久违的弓箭,瞄准太子脑袋,没有丝毫犹豫,“嗖”的一声射出去。 不仅江玉晴吓得大叫,连看台的看客们也吃惊的张大嘴巴。 太子更是意外,待反应过来,赶忙歪一下头,将将错过这支要命的箭。 韩瑾又看向云舒。 云舒懂了,他是想让自己不要有顾虑。 她欣慰的笑了,伸出手指,做了一个“ok”的手势,不管他能不能看懂,这就是她的回应。 没想到,韩瑾竟然也回一个“ok”的手势。 云舒诧异了。 这......到底是不是同类? 第二百一十二章 输赢 曾经在大牢里,她用现代用语暗示过,而他对她的暗示无动于衷,此时怎么又会这个现代手势呢。 就在不解时,她感觉到臀下的白马在动。 它的前蹄在原地踏步,还扫了几下尾巴。 云舒低头看了眼白马,说了句“成交!” 原来协商奏效了。 她没多停留,一夹马肚,向太子奔去。 没成想有一日,竟然跟动物达成交易。 曾听说马有灵性,能听懂人话,跟人沟通。 她没抱希望的一试,竟成了。 在奔向太子的一路上,江玉晴吓的紧跟其后,还时不时开弓射箭,阻挡她前进的路。 可是云舒全然不在意,铁了心要拿下太子。 太子呢,也把箭尖对准云舒,却勾紧箭羽,没有松手。 看不出是不舍得,还是在等时机一击即中。 就在云舒即将靠近时,太子松开手指,箭离弦,冲云舒飞来。 云舒靠着准确的判断力,跟白马的默契配合,一个歪头,轻松避开。 然后就在太子周边,一面躲避太子的攻击,一面捡拾能用的箭。 捡到箭后,她立刻调转马头,自由潇洒的向韩瑾跑去。 韩瑾迎面为她拦截背后的攻击。 快到他跟前了,云舒一勒缰绳,,调转马头。 用新捡来的武器,对着太子,一支接一支,不间断攻击。 “当!”锣鼓声最后一次响起。 时间到! 云舒看了看对方与已方的标靶,目测数量差不多。 谁胜谁负看不出来,需要靠人力数了才知道。 云舒和韩瑾站在一起,望着下人检点箭矢数量。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云舒说。 “你说。”韩瑾回道。 “我要这匹白马,还有它的孩子。很急,立刻就要!算我欠你的。”云舒认真的说。 “记住你的话,你欠我的。”韩瑾吩咐冷炎去办这事。 没多一会,冷炎牵着一匹小马过来,那小马浑身是伤,走路不稳,似乎腿出了毛病。 白马一见小马,不安的躁动起来,蹄子不停踢踏地面。 她对白马说:“我说话算数。” 然后跳下马来,放这激动的母亲去跟孩子汇合。 “什么事情?”韩瑾看到小马浑身伤痕,知道云舒的用意,便问冷炎。 冷炎恭敬的回道:“属下到马厩时,有个马夫正在虐待它,还有个人在吹哨,用以控制沈小姐的马,经过审问,他们供出主使是江玉晴,属下把他们绑了,扔在马厩里,请王爷发落。” “交还给太子。”韩瑾冷声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冷炎临走前,看了云舒一眼。 冷炎走后,韩瑾看着云舒问:“你如何知道的?” 云舒伸手在空中晃了晃,“我会算。” 果然如猜测一般。 白马是为了孩子,才会被迫发狂,关键时刻跟她对着干。 “那你也算算,你的前世今生。”韩瑾又道。 “不可泄露天机。”云舒竟然打起哑谜了。 “天塌了,还有我顶着,你个子不高,怕些什么!”韩瑾道。 “怕你死了,还要拉我做垫背。”云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太子和江玉晴站在另一边,表面上并不紧张。 而看台上的人们,却紧张兮兮,很怕自己钱袋里的钱保不住,还丢了颜面,输给那个义子。 结果终于出来了。 云舒队伍以一支之差,赢下比赛。 却没有传来庆贺的掌声。 王勇向下注的人伸手要赌注。 这么多人看着,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人堵江玉晴赢的人,怎么可能赖账。 只是不情不愿的扯下钱袋,扔给王勇。 王勇抱着钱袋,收获颇丰。 “你们在做什么?”太子走回来,看见大家围聚在一起,便问道。 这一问,那些下注的人赶紧行礼,却没有一人回答问题。 太子点了一个人的名字,让他说。 那人没办法,便把下注的事,全说了出来。 本以为太子会惩罚他们,没成想太子只是说:“各位都是栋梁,不可玩物丧志。” 他们赶紧感恩太子教诲。 云舒和韩瑾跟在太子身后走来。 她一眼就认出王勇,见王勇怀里抱着颜色不一,大小不一的钱袋,又听到别人叙述整个赌博经过,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别人都压江玉晴赢,只有王勇和零星几人,压了自己赢。 王勇不仅胆子大,还很有眼光。 ...... 比赛结束,胜利者获得太子赏下的夜明珠。 大家一一跟太子告别,然后就陆续离开了。 太子跟云舒一同走出园林。 到了园林出入口,太子道:“父皇要选妃,也要为本宫物色正妃人选,沈小姐可会参与?” “入选者只能做嫔妃吗?”云舒问。 太子见她感兴趣,便耐心回道:“也会入太子府。” “我会考虑的。” “棠泰田负责此事,若有意,找他可以免除初级筛选,直接进入最后环节,本宫已经打了招呼,你拿着玉佩去找他,他会安排。”太子说完,又拿出一块玉佩给她。 “不必麻烦太子殿下,我会好好考虑的。”云舒没有接玉佩。 太子见她拒绝,没有勉强,只是儒雅的说道:“想好了,随时来太子府,本宫希望你能参加。” “为何?” “本宫的太子府缺少一位女主人。” “我知道了,告辞。”云舒说完,转身就走。 她明白太子的意思,想让她嫁入太子府,却没有任何保证。 江玉晴款款走到太子身旁,望着云舒背影说道:“沈小姐这就走了?沈小姐敢在赛场上,跟太子殿下较量,让玉晴好生敬佩,真是虎父无犬女,沈小姐是想像沈将军一样,成女将军吗?这可是瑾王的选妃标准呢。”然后捂嘴笑起来。 云舒本不想理,听她提起父亲,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江小姐是想学江相爷,做一国之相吗?” 这话让江玉晴变了脸色,赶忙对太子解释,“玉晴是女儿家,学的都是女则女戒,琴棋书画,相夫教子,不懂国家大事,哪里能跟父亲比呢。” “玉晴不用着急,本宫理解。”太子安抚道。 “还好江小姐没有野心。”云舒丢下一句,懒得理会,转身便走了。 江玉晴是左相之女,以后嫁的都是高官显贵,或者进宫做妃嫔,以她的背景,做太子妃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如果一个有靠山的女人,还有野心,相信没有人家敢娶,都怕儿子管不住,女人当家做了主,这在男尊女卑的国家里,是不被允许的,这样的女人也是不好嫁的。 要是做了嫔妃,也会受到皇上猜忌。 做了皇子妃或太子妃,更会时刻提防。 所以她不能让太子误会,白白断送大好前程。 何况她钟情太子,一心想做太子妃。 “沈小姐有勇有谋,果断干脆,一定很有野心吧?”她对着云舒背影反问道。 云舒只是前行,没有理会,全当犬吠,充耳不闻。 她一路上在思考太子的话,回到沈府,先去平安院。 一见到森柔,没聊几句,就道:“母亲,我要进宫!” 森柔吓一跳,粗着嗓音,直接言辞拒绝道:“不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心思 “我要进宫!” 沐青拍案而起,“我不同意!” 云舒刚想开口说话。 沐青抢先说道:“宫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多少人进去,再也没走出来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按住云舒肩膀,继续说: “云舒,我学问少,不懂大道理,也知道皇宫不能进,后宫不能去。你那么睿智,怎么在入宫这件事上,这样想不开?” “臭狐狸,你心眼多,你的话云舒会听,你赶紧劝劝。”她又转头对南宁知说道,语气十分急躁。 “沐青,你别急,听我说。”云舒见她急了,拉着她,想要解释给她听。 “我不听,云舒,反正你不能去,我也不让你去!”沐青说完就拿起桌上的剑,离开了水云间。 云舒跟到门口,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没有挽留,又返回后堂,坐在南宁知对面。 “沐青第一次这样反对我做一件事,可是我不想放弃。”云舒认真道。 南宁知斟了两杯茶,一杯推到云舒面前,说道:“认识你之前,沐青有个从小认识的好友,那女子被家里安排选秀进宫,做了嫔妃,可是不到一年,就杳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沐青去那女子家里问过,家人只说病死了,后来她发现,根本就没有尸体。为此她伤心了许久。所以你一提进宫,她就反应激烈,怕你也遇到危险。” “自从我和沐青相识那日起,她就对我掏心掏肺,有危险向来挡在我身前,原来她这样珍惜朋友,是我不够关心她。”听南宁知讲完沐青的曾经,云舒有些惭愧。 “她一直很在意你,上次你进二皇子府,也是她先起了怀疑,怕你遇到危险,才带着我们,不眠不休的满城找你。”南宁知再说。 “她的好友叫什么?” 云舒才知道,沐青关心自己,比自己关心她,要多的多。 南宁知皱眉问道:“你还是要进宫?” “我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会失去自由,头顶上会一直悬着把刀,只要皇上一声令下,那把刀就会掉下来,割断我的喉咙,而我不能反抗,只能认命。更不要说还有后宫那些争风吃醋的食人花,个个都有要我命的能耐。可是风险越大,表明机会越多,我别无他路,只能尽力试一试。” “太子亲自请你去观看骑射比赛,就是肯定了你在心里的地位,你为何不利用他?瑾王对你有心,我也看在眼里,你又为何不找他?独孤钰是玩世不恭,但对你也算真心,只要你提出来,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忙。这些人中,哪一个都比你进宫做嫔妃强,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选择,这次,我也不赞成。” “你觉得进宫只能做嫔妃吗?”云舒反问道。 这一问,让南宁知眼睛一亮,“你没打算伺候老皇帝?” …… 瑾王府。 沐斯年坐在韩瑾的书房里,大笑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呐!女人可怕,漂亮的女人更可怕。瑾,你完了。” 韩瑾眼睛盯在兵书上,冷声说道:“你的话愈发多了。” “你害羞了?”沐斯年的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斯年!她不一样。”韩瑾的目光从兵书上移开,看向沐斯年。 “看你这认真劲,是被她套牢了。”沐斯年故意叹气道。 韩瑾又把目光移回书上。 “沈小姐!”沐斯年忽然对着门口大叫一声。 随着他声音刚落,韩瑾抬头望向门口。 “哈哈……我就说你完了。竟然这样好骗。”沐斯年笑声更大了。 门口根本没人。 云舒根本没来。 是沐斯年在开玩笑。 韩瑾也意识到,但凡听见关于云舒的事情,哪怕是一个名字,都会不假思索的留意。 可是他不想改变。 这样心系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吃得好,睡得好,过的也好,就算不能日日出现在眼前,也会很满足。 “你今日来,是专门打算笑死在我这?” 沐斯年慢慢收起笑脸,说回正题道:“你因为沈小姐,报复太子,把他在军中的眼线,拔除干净了。现在他在军中无人可用,必定着急。所以又把主意打到沈小姐头上,你真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了。我看他想娶沈小姐,逼迫沈将军不得不投靠。你又该如何?” “她不能嫁太子!”韩瑾冷言冷语的说。 “沈小姐不是需要男人保护的弱女子,瑾,放弃吧,你管不住她。”沐斯年好言相劝道。 韩瑾沉默一刻,苦笑道:“来不急了。” “你与她才见过几面?怎么就陷进去了?而她却只把你当作病人,连知交好友都算不上。瑾,你这么在意她,到底为什么?”沐斯年意识到韩瑾心里藏着重要的事,这件事还跟沈小姐有关。 韩瑾眼睛看着兵书,没有回答。 沐斯年一把夺下,拍在桌子上,“别装了!一个时辰了,你还看这一页,没有翻动过。说明你的心思早飞走了。” 韩瑾仰起头,看着站着面前,散发怒意的沐斯年,拿过兵书,一张拍的稀碎,冷声说道: “若我说,我为她而活,你当如何?” 沐斯年像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忽而大笑起来,“好!” 他坐下来,想了想,又说:“瑾,我不探究你内心,你想做什么,便做吧。希望她值得。” …… “我正值妙龄,当个嫔妃岂不可惜?”云舒笑着说道。 南宁知挑了挑眉毛,赞同道:“不错!可是你以选秀的身份进去,除了做嫔妃,就只能进皇子府做妾室,哪个选择都不太好。” “我先往前走一步,再……” “云舒就在那里,你快一点!” 云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青急促的声音打断。 她把独孤钰找来了。 “我劝不住云舒,你来劝。虽然我不喜欢你接近云舒,可是跟那老头比,你还算不错。”沐青对独孤钰说。 独孤钰还没来及得急说话,棠岐紧跟着追进来,看见沐青和独孤钰,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们跑这么快,也不等等我,可累死我这把小骨头了。” “别废话!唐歧,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看上云舒了?”沐青问。 “我……我……”棠歧气息还不平稳,大口大口的喘气。 沐青一个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就说喜不喜欢,别废话!” 第二百一十四章 婚约 “我说沐大小姐,你把我们抓来,就是听我们当面表白吗?你这是什么癖好?”棠歧不满的说道。 “独孤钰,你说。”沐青把矛头对准独孤钰。 “我本就心系舒妹妹,你这样做就是多此一举。”独孤钰走近云舒,“舒妹妹,我特意来看你的。” “别装了,你哪里是来看云舒的,明明是我把你从……” “天气真好啊......”独孤钰赶忙插话,还拉长声音,阻止沐青继续说下去。 又把沐青拉到一边,轻声嘀咕道:“沐青,算我欠你的,别继续往下说了。你找我来,一定事态紧急,如果舒妹妹知道我去那地方玩,一定生气,那你找我来,不就白找了?况且我就是去听听曲,从没过夜过。” 沐青认为他说的对,答应暂时闭口不谈,但不保证以后不说。 独孤钰已经很满意了。 沐青返回来,直说正事,“云舒想进宫选秀,我不同意,你们俩都比那老头强,不如跟云舒订婚吧,她就不用去了。” “那人年纪大,倒也算做老头,不过沐青,只能私下说说,千万不能传到外面。”棠岐好心劝诫道。 “我有分寸。”沐青回道。 棠岐又转头对云舒道: “你快十五了?的确到了参加选秀的年纪,倒也不是必须参加,就说身体有疾,是可以不用去的。” “她自己想去。”沐青着急的回答,“我劝不住,只能找你们来商量。” “我跟舒妹妹有婚约,舒妹妹没必要去。只待沈将军回来,就能交换婚书。”独孤钰玩世不恭的说道。 不但云舒惊讶的望向他,其他三人也惊奇的看过去。 独孤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在八只眼睛的注视下,玩世不恭的说道:“前些日子,我父亲跟沈将军通了书信,提到我和你的婚事,沈将军回信中,同意将你嫁与我,你就是未来世子妃。只待将军回来,我们两家就可定下婚期,所以,你不要去选秀,留着嫁给我。” 云舒也坐下来,“至少婚事还没定下,不是吗?独孤钰,我们的事稍后再说。” 眼下还有另外一事,比婚约更加紧急。 她转头看向棠歧,“正好你来了,我有事想问问你。” “随便问,我保准坦白。”棠歧活泼的回道。 “棠泰田是谁?你认识吗?”云舒觉得这个人姓棠,棠歧也姓棠,或许认识。 棠歧立刻得意的说道:“当然认识,那是我叔父。” “我想找他。”云舒说:“你们棠家,近来可以病人?我想同他做笔交易。” “叔父负责选秀的事,忙的不可开交,近日很少看见他,不过祖母倒是患病了,从早到晚,一直咳嗽,大夫来看过,说是咳疾,开了几副药,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痊愈,咳嗽还愈发严重了。叔父很忧心。” “我就想请教他选秀一事。只有我帮了他,才能让他愿意帮我。”云舒说道。 “你怎么还要进宫呢?进去九死一生,没有好下场的。”沐青急切地劝道。 “沐青,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只有进宫,接近皇上,才有机会获得我想要的权利,但是有一点你放心,我不想做什么嫔妃,就像你说的,独孤钰和棠歧也比那老头子好。”云舒安抚道。 “云舒,我信你,你万万不能做嫔妃,我曾经的一个好友,就是进宫后死了,连个尸体也不见,我担心你也遇到危险。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好朋友。”沐青担忧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涉险,有事一定会找你们商量。”云舒继续安慰道。 沐青可算安心了心。 独孤钰用手肘碰一下棠歧,低声问:“你瞧上我舒妹妹了?” 棠歧赶紧摇头,义正严辞的说:“云舒是天上的白云,我就是地里的脏泥土,最多仰头看看云,可不敢肖想。她最多是我的上级,我对上级只有尊重,更何况我打算一辈子不娶妻。” 独孤钰收起严厉的眼神,笑说:“我就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城里新开一个乐府,晚上请你去听曲。” “反正你花钱,我必须去,不能替你节省,我还要喝最贵的酒,找最好的姑娘。” …… 后来云舒单独跟独孤钰相处,聊了聊。 云舒说道:“我们不合适。而你也不是因为喜欢我而娶我。” 独孤钰玩世不恭道:“此言差已,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也谈得来,你尊重我,我放纵你,我们这样生活在一起,不是挺好吗?” “如果你想维持这种舒服的关系,只有做朋友才能达到。” “夫妻也会长久的,我父亲和母亲成婚至今,一直恩爱有加,我相信我们也可以。” “那好。”云舒换个角度再说:“娶了我,你不能纳妾,不能有知己,不能夜不归家,不能纵情享乐,不能管束我,要爱我疼我,你可能做到?” 独孤钰思索片刻,道:“很难,但我愿意为你去做。” “好。既然你认为你做得到,不妨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试一试。若你做到了,我们再谈婚约的事。”云舒退一步说道。 “小爷就做个好夫君,给你瞧瞧。绝对让你刮目相看。不过这一个月内,你要陪我吃饭,陪我玩,陪我做我想做的事,怎样?”独孤钰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出对自己有利的话。 他似乎很喜欢云舒跟自己较量。 只要云舒提要求,争输赢,他就感到很放松,也更有兴致。 这一放松,常挂在嘴巴的自称“小爷”,便会脱口而出,不再记得用“我”来掩饰。 “成交!” “今晚小爷跟棠歧去喝酒,你也来吧。” “今日不行,明日傍晚这里见。” “小爷必到。” …… 云舒回到家中,森柔已经等候在如意阁。 一见到她回来,便拉起她的手,坐在身旁,取出沈鹤的信,交给她,“自己看,你父亲和我同意把你嫁去侯府,你没有资格进宫。” 云舒抽出信,仔细看完,内容跟独孤钰说的大差不差,父亲的确同意把她嫁进侯府。 只是看到后半部分,看出父亲对母亲的思念,便说道: “父亲和母亲说私房话,是我可以看的吗?”她念道:“今天听人提起成婚一词,我立刻想到你,小柔,你可还记得我们成亲那夜,你哭着……” “不许念,还我!”森柔上手来抢。 云舒看出森柔很害羞,没有再往下念,只高举着信纸,挑衅的跑出去,边跑边回头道: “女儿只看了一半,下面写着什么,让女儿再看一遍吧。” “不许淘气,还给我,这不是你能看的。”森柔急急忙忙追赶。 “是母亲给我看的,我定要仔细看,认真看,一字不落的看。” “我只让你相信,你父亲同意把你嫁去侯府,又没让你看别的。跟皇宫相比,还是侯府好,儿女婚事,自古都由父母决定,容不得你反对。” “我有自己的想法。” “你那朋友长久,夫妻不久的理论,全是歪理,反正你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进宫。” “那我呢?” 韩瑾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母女俩停下追赶。 森柔恭敬行礼,“王爷。” 然后趁云舒没留意之际,一把夺走信纸,返回房间,将信装进信封里,妥当收入怀里。 院子里,韩瑾先开口道:“你失约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约会 云舒一头雾水,不记得跟他有约,怎么会失约呢,便说: “你老糊涂了吧?约的不是我,你找错人了。” 韩瑾没有跟她计较,反而向房门走去,现在门外,对里面说道:“沈夫人,本王知道沈小姐医术高超,亲自来请她去看病,看完病,会亲自送回来。” “带走吧。”门里的声音又道:“舒儿,跟王爷出门办事,不许淘气,遇到危险,马上告诉王爷,王爷会保护你。” “母亲,我……”云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瑾拉着胳膊,往外走。 韩瑾边走边道:“沈夫人已经同意,你无权拒绝。” “你别拉我,我能自己走。”云舒倔强的想收回手,可是没有韩瑾力气大,多次收手,也没收回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失去太乙镯功能的不便。 无权动用里面私存的匕首,连个防身武器也没有了。 如果遇到危险,没有顺手的武器,就不能百分百的自信,会取胜了。 韩瑾一路上紧握她的手臂,手和手臂之间隔着一层衣料,倒没有肌肤之亲。 最后在个热闹的街道入口停下。 里面人潮涌动,两边店铺挂满灯笼,叫卖声,砍价声,吆喝声,欢快的男女笑声,应有尽有,连驴子的嘶吼声也能依稀辨别出来。 云舒偏头看韩瑾,眼神询问这是何意? 韩瑾冷酷的脸上,显出稀有的笑容,就像古树开花一样,很美,却也古怪。 “花灯节。”他说:“带你游览整个皇城最热闹的地方。” 云舒站在原地,往热闹的街道里巴望。 韩进又拉起她,大步朝里面走。 云舒新奇的望着两旁,这是她穿越到这里,第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节日,还带着稀奇劲。 来往人群太多,没走几步,她们就被男男女女隔离开,好在还有手臂牢牢牵着。 韩瑾怕走散,紧握她的手,她感到被握的小手臂有些疼痛。 于是透过前面人的身体缝隙,对着韩瑾大声道:“这里人太多,要不然我们分开走,浏览完之后,在来时的入口汇合。” 听了这话,韩瑾停下脚,使身后前行的人都挤压在一起,包括云舒。 “你这人怎么突然停下,倒是快点走,没看见都挤成一坨了吗?”被挤的其中一人不耐烦道。 “前面谁啊,快点走,这都走不动了。” “你不走也别碍我们的事,晦气鬼,别挡道!” 催促声越来越多,言语也愈发难听,大有干一架的架势。 云舒左右一看,全是吵吵嚷嚷的人,幸好韩瑾身体修长,个子高,就算淹没在人群里,也十分显眼。 此时他就是个显眼包,想忽视都不成。 她想为韩瑾辩解几句,毕竟他不前行,可能与自己有关。 韩瑾却没理这些不友善的言辞,伸手拨了两下,拨开挡在他与云舒中间的碍事人,再用力一扯,把云舒牵过来。 两人近在咫尺,几乎面对面贴上了。 “你这人太过分了!” 被推开的人愤怒的说道。 云舒见韩瑾表情严肃,又听这不客气的谩骂,突然玩心起,很想看看这个身经百战,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瑾王,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的挑衅,会怎样去解决。 是抖出他瑾王的骇人威风,将人吓退,还是敢于承认错误,为自己驻足挡路而诚恳认错。 韩瑾似乎从她闪亮光的眼睛里,看出她的想法。 只大手一挥,甩向天空,顿时掉下十多锭银两,个个砸在那些谩骂过他的人的头顶上。 然后拉上云舒就走。 云舒回头去瞧。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先前还叫嚷着,要韩瑾给说法的几人,见到从天而降的银两,两眼放光,赶紧低头去捡,哪里还顾的上骂人。 有人把银两的一角塞嘴里,用力咬一口,喜滋滋道:“算命的说我有财运,本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有人气不平的说道:“早知道被推一下,就能得银子,我也挤过去,被推一推多好。” “那人呢?也来推推我,我皮糙肉厚扛推,就给我半锭银子就成。” 云舒听着身后那不甘心的议论声,对并肩而走的韩瑾赞赏道: “原来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用钱砸,简单粗暴,倒很管用。” “他们务实,知道银两最实惠,这法子对他们有用,对你可没用。”韩瑾回道。 云舒的心思全被店铺门前的彩灯吸引,每过一个铺子,都要仰头认真看一遍。 她出生在北方,冰雕雪景年年看,这么多的花灯却头次见。 韩瑾倒也没催促,任她瞧够了,才拉着她离开。 很像带女儿出门的父亲,任女儿玩耍,自己只负责保护。 “这位公子和小姐,一看就是神仙眷侣,不如参加我们的比试吧?”一个店小二站在门前,乐呵呵的对他们说道。 “什么比试?”云舒心情大好,便随口问道。 店小二指着门前坐着的几对男女,“像他们一样分开而坐。” 再道:“我们掌柜出题,你们中一人答在纸上,另一人猜测对方写的答案,在规定时间内,猜对题最多者获胜。优胜者,可以在我们店随意挑选一件物品,作为礼物赠送。二位男才女貌,十分般配,不如来试一试?就算答不出来,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只图一乐呵。” “可以。”韩瑾抢先云舒说道。 于是店小二安排好了位置,云舒负责书写,韩瑾站在正对面,负责猜测她写的答案。 又等了一会儿,陆续有几对男女也参与进来。 比赛才正式开始。 掌柜指着灯笼说,“以‘灯’为题,写一个四字成语。” 云舒想了想,提笔写下。 掌柜让猜者依次作答。 有答对的,自然有答错的。 到了韩瑾这里,他回道:“张灯结彩!” 店小二拿起云舒写下的答案,面对大家展示出来。 “张灯结彩。”有人高声念出来。 首战获胜。 云舒看着韩瑾一笑,没料到他能猜对。 其实这个游戏很考验两人默契度,想猜对没有那么容易,只有经常相处,了解对方脾性,清楚对方思维模式,才有机会答对,却也不是百分百的。 接着,掌柜出第二题,第三题...... 一题难过一题。 韩瑾始终保持稳稳的自信。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小赛事 直到参赛者还剩下三对。 其中就有云舒和韩瑾。 掌柜感叹道:“你们都很有默契,难得,难得啊,婚后定家庭美满,父慈子孝,白头到老。” 随着参赛者减少,围观人倒增多了。 大家都觉得这种你猜我答的游戏,很新奇,便赶来凑热闹,越围人越多。 掌柜清了清嗓子,又说:“我这店铺叫雁归阁,就用‘雁’字作题,写出四字成语。” 云舒刷刷的写,刚一落笔,韩瑾就率先答道:“沉鱼落雁。” 店小二下巴都快惊掉了,这也太快了吧。 瞥一眼云舒的字,竟然半点不差。 当围观的人看见纸上的簪花小楷,纷纷交头接耳,赞美他们的默契度,更赞赏字的秀雅,夸奖写这手好字之人,定是才女。 还有第一轮输掉比赛的女子,嫌弃身旁的男子道:“你太不懂我,一个没猜对,你看看人家,全都对,足以说明那俊朗的男子,对女子甚为关注,经常陪伴,很是疼爱,你也学学人家。” 男子委屈道:“我也想啊,但也要你配合,我总去你家找你,你怕人说闲话,死活不肯出来,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想了解你,关心你,陪伴疼爱你,也没这个机会啊。” “借口,都是借口!”女子噘着嘴,一跺脚,转身推开人群,跑掉了。 男子赶紧追出去,“我不是那意思,不是借口,你等等我......” 这一题淘汰一对。 比赛现场还剩下两对,要来争夺冠军了。 韩瑾自信十足,云舒也没压力,她把这比赛当作消遣,赢了固然高兴,没赢也无所谓,只要享受过程就好。 “最后一题,请各位听好了,以‘欢笑’为题,作一首诗。”掌柜看见聚集来看热闹的人非常多,把自家店铺门前围的水泄不通,便兴奋的高声说道。 有人叹道:“这题有难度,诗句若是两人曾经相互作过,还能知道,若没有,那就没戏了。” “你这掌柜出题真刁钻,万一这次都没答对,你又赚了,得了人气,还省了东西。” “你不知道吗,已经比过好几场了,都是到了最后一题,全没答对,这太难了。” “就算曾经两人互作过对子,也未必能答对,先前的成语还有的猜,作诗就不可能答对。” “掌柜显然就不想让人赢。” 看着议论声越来越多,掌柜不怒反笑道:“各位稍安勿躁,这比赛讲求的就是一个‘默契’,而我这最后一题,也应景,大家欢欢乐乐,他们呐,就看‘默契’与否了。” 云舒抬头看了眼韩瑾,从韩瑾眼中看出绝对自信。 倒显得她不求上进了。 她对这场比赛的输赢,真的不在意。 在韩瑾的求胜心熏陶下,云舒也带了几分认真,认真思考要写下的诗句。 思来想去,也记不起两人一起作过诗,或者一起读过诗。 唯独自己曾在一张荒凉的画作上,题过一首诗,还是借鉴别人的,并非自创。 眼看另一名比赛女子已经收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才挥笔写下一句诗,当然也是借鉴的。 自己没有作诗的才情。 脑中仅存的就是唐诗宋词三百首,外加曾在太乙镯里学到的,仅此而已。 掌柜让决胜负的两个男人说出答案。 另一个先答。 待店小二拿起同队女子面前的宣纸,大家看到笔画工整的诗句,摇着头。 答错了! 掌柜安慰道:“这题着实很难,二位不必灰心,多准备准备,来年再战,鄙人相信,来年二位定能得个好成绩。为了感谢二位参与到最后,小店送出一对耳环,望二位莫嫌弃。” 那一对男女接过耳环,对掌柜道谢,又站进围观群众中,等待云舒二人的结果。 掌柜要求韩瑾作答。 大家也都注视着他的嘴,竖起耳朵,等着听答案。 韩瑾省去思考环节,定睛望着云舒,回答道: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这回,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云舒面前的桌子上。 店小二慢慢从桌子上,拿起写了诗句的宣纸,翻转过来,面对人群,从左到右,展示一圈,尽量让大家看个清楚明白。 有人一字一句念出来,“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有人赞叹道:“答对了!竟然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掌柜的,你输了,有人写出如此优美的诗句,还有人给完整猜出来。” “掌柜的要大出血呀,我听说贵店有个镇店之宝,价值千金,要是被选走,掌柜不得哭晕在茅厕啊,哈哈……” 大家热闹的打趣掌柜。 掌柜只是展现出热情的笑脸,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店是老字号,讲的就是童叟无欺,言出必行,答应免费赠送,绝不反悔抵赖,还请众位做个见证。” 然后高兴的对云舒二人点头道:“您二位大才啊,必能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小店物品,您二位随便选一样,免费赠送,作为奖品。” 他引着她们进店选购。 云舒的脚刚迈进门槛,掌柜的就凑上来,十分热情的恭维道:“小姐有才有貌,堪比耀国第一才女。” “过奖。”云舒回道,眼睛还在铺子里环视,寻找看得上的物件。 韩瑾陪在她左右,一起相看挑选。 掌柜依旧跟在云舒身后,说道:“小姐可否为小店题首诗。”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礼盒,继续说道:“若小姐同意,这个翡翠吊坠就送给小姐做谢礼,您看如何?” 云舒没有接,只是问道:“给我个理由。” 掌柜赶忙解释说:“不瞒二位,小店正对门,也是个饰品铺,那铺子里挂着一张耀国第一才女写的诗,很多人慕名过去采买,把我的熟客笼络过去不少,搞的小店生意难做。今日得见小姐才学了得,诗作惊艳,那手簪花小楷更是精妙绝伦,绝对不输那第一才女,所以恳请小姐好人做到底,帮帮忙。” 见云舒没有反对,他赶紧加把劲,继续道:“小姐随便写,只要小姐高兴。以后小姐到小店采买,全部打七折,您看行吗?” “不行!”云舒还没回答,韩瑾倒先拒绝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赠诗一首 他拉着云舒手臂,不想理那掌柜,只想挑选战利品。 其实他有私心,云舒从未为他写过画过,怎么可以先便宜了别人。 掌柜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追上去争取道:“公子别生气,鄙人实在没办法,才求到二位头上,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缺衣少食,不用为银钱发愁,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就是为五斗米折腰,为一文钱发愁,眼看小店就要被对面逼黄了,家里有父母妻儿,若没了这店铺,可怎么养家,还请公子开恩,帮帮小民。” 他从韩瑾脸上看出了拒绝,赶紧补话,“要不这样,小姐所做作品暂挂在小店,如果公子哪日想收回,尽管来取。小店就当暂时使用,公子意下如何?” “镇店之宝拿来看看。”韩瑾突然开口道。 在掌柜恳求的过程中,韩瑾已经拉着云舒把这小店逛了个遍,看到的全是普通货色,根本没有可以称得上镇店之宝的玩意。 掌柜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不好! 可是想请人家帮忙题诗,总不能拒绝人家要求。 但这镇店之宝是自己心头宝贝,平时都不舍得展出,深怕有损坏,万一这个时候拿出来,被她们看上,自己是送还是卖? 卖怪不舍得的,送更不用说,犹如挖心一样,让他痛苦不堪。 最后一咬牙,认了。 于是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小心翼翼放在韩瑾面前。 韩瑾大手一伸,想要打开。 掌柜马上拦住,“公子金贵,还是由鄙人来开吧。” 韩瑾心知掌柜爱惜这宝贝,担心自己没轻重,给弄坏了,倒也没坚持。 盒子慢慢打开。 里面躺着一柄玉如意。 韩瑾又想伸手拿来看。 掌柜照旧制止了,亲自拿出来,那叫一个小心谨慎,就像拿着担负全家性命的圣旨一样,丝毫不敢怠慢。 韩瑾打眼一扫,只是个普通货色,外人说价值千金,在他看来,还不如王府里随便一个物件值钱,便说道:“既为镇店之宝,就留着镇店吧。” 又指着一只做工粗糙的毛绒兔子,问云舒:“那个怎么样,很像你。” 云舒看了一眼,打心底喜欢,对毛绒绒的东西,她向来爱不释手。 然而故意指着兔子旁边的一物,对他回道:“那个丑八怪像你。” 这个所谓的丑八怪是个毛绒熊,只是这个熊实在太丑陋,脑袋大,脖子粗,圆身子,短粗腿,使得这只毛绒熊要多丑就有多丑,丑的无与伦比。 尤其那对缝上去的黑眼睛,又细又长,就像随手画的两条眉毛,原本眉毛的位置,却光秃秃的。 转念一想,熊本来就没眉毛,她自嘲的笑了笑。 “就要这一对丑东西。”韩瑾做主道。 云舒倒不介意,反正一定是兔子归自己。 掌柜把两个毛绒东西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两个东西是店里最便宜的,“二位也可以选点别的。” “不必。”云舒回道:“加上那翡翠吊坠,这三样足矣。” 她把铺子看了一遍,的确没有想要的。 而这个吊坠适合沐青,她记得沐青的剑柄上什么也没挂,正好合适。 “好,好。”掌柜立马应承下,痛快交出翡翠吊坠。 云舒和韩瑾拿好物品,准备出门,继续逛这热闹的花灯节。 掌柜赶紧跟上来,在她们没出门前,叫住云舒,“小姐,您看这作诗?” “行,准备纸笔。”云舒想不出写首诗的弊端,所以便同意了。 她同意,韩瑾就没再拒绝。 在场围观的群众都不以为然,并不相信一个小女子会作诗,全把刚才的诗句当作她碰了运气。 “我看她做不出来,小小年纪,哪有什么学识。” “掌柜的约人无数,倒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 “你看那掌柜殷勤的样子,真把臭虫当个宝,脑子进水了!” 云舒在一群嘘声和议论声中,走到门外的桌案前。 “我看她能装到几时?不过读过几本书,以为有大才?就一个毛没长齐的丫头!” 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不屑的嘲讽道:“我精通四书五经,熟读百家文学,也不敢随意题诗,挂在店里,供外人观看!不自量力!” 方才这些人还庆祝她夺得头筹,才一会的功夫,就成了他们口中不自量力的小丫头。 她没有回击,只是放眼扫视一圈,提起毛笔,洋洋洒洒,奋力书写。 很有一种大诗人作诗时的豪情。 写毕,将笔一丢。 同韩瑾潇洒离开。 掌柜及围观人群围聚上来,看看究竟写了什么。 这一看,都瞪圆眼睛。 “这,这,这……”掌柜情急之下,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纸上写着:“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皇城花。” “好诗,好诗啊!”一些读书人不禁赞叹道,还反复诵读。 “大才,这人是大才啊!” 云舒没走太远,也没有回头,只是大声说道:“祝愿来雁归阁的男子,早日高中,所来女子,个个嫁得如意郎君!” 听及此祝福,掌柜带头鼓掌,大家为奔个好彩头,也跟着拍手。 顿时掌声雷动。 有人惭愧的说:“适才我等如此羞辱姑娘,姑娘不但不计较,还以德待人,果然心胸宽广,让我等惭愧啊……” 还有人红着脸,对着她的背影,拱手道歉,来表示刚才的无得行径。 掌柜的得意洋洋,小心拿起宣纸,一遍遍有情朗读,简直把它当作最珍视的珠宝。 甚至在畅想铺子未来被读书人踏破门槛的情景。 还有人提出花重金购买收藏,当然全被掌柜拒绝掉。 云舒两人走出很远,她才问韩瑾:“你怎么猜中我写了什么?我们才见过几面而已,话没多说过,不可能有默契。” “不错!”韩瑾赞同的点头,“我虽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但我懂认字,会记笔画。你写的每一个字,我都通过笔画认得出来。” “原来如此,还以为你在我身上留下眼珠,随时能看见我眼前的东西呢。”云舒开玩笑的说道。 “我的确留了东西在你身上。”韩瑾面带严肃的说。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见面 云舒不信,“我也留了东西在你身上。” 她指的是太乙镯的镯息,论斗嘴,她不一定会输。 “改日我们交换来看看。谁拿不出就算输,输的人要为对方做一件事。”韩瑾紧跟着说道,似乎就等着这个时刻。 云舒伸出手指,在他面前左右晃了晃,“不行!” 她就算高兴冲昏了头,也不会失去理智,不会轻易被激将法激到。 很明显韩瑾有备而来,所以这个胜率极低的游戏,她不会参与。 她又不是飞蛾,明知前面有火,还必须扑过去找死。 韩瑾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却没有再坚持。 两人又逛了逛,似乎把刚才的对话忘记了,谁也没提起。 直到走出这条街道,回到入口处,云舒手里多了两个灯笼,两袋吃食,才又转回到这个话题上面。 “你若想交换,也不是不可能。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同意。”云舒说道。 “说来听听。”韩瑾回道。 “听说你在郊外有一大片土地,低价卖给我,我就同意跟你比个输赢。怎样?”云舒眼中透着狡猾。 她不想做赔本买卖,生意没有涉足土地,一直有遗憾。 因为无论何时,哪朝哪代,谁做皇帝,手握土地,做个地主,都是最有前途的。 就算在最艰难的动乱时代,有地在手,就有了谋生的手段,有了粮食,就是立足的本钱。 “你倒不吃亏,这是肯定自己会输了?先找补回来一些。” “不管你怎么想,这,就是我的条件。你也不吃亏,少挣些,况且那片土地一直荒废,也很浪费,不如给我使用,你也算做了大好事。”云舒循循善诱道。 韩瑾没有松口,他喜欢看她狡洁忽悠的模样。 云舒又努力了几次。 韩瑾依旧顾左右而言他,不同意也不拒绝。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到了沈府。 临走前,韩瑾说:“你那一大一小母子俩,被我带回王府收着,什么时候想要,随时来接。” 云舒知道他说的是皇家园林的那两匹马,既然答应了它们会带它们走,自然要做到。 “好。” 韩瑾又把手中的丑熊塞到云舒怀里,“你说它像我,那你就好好保存我。我说兔子像你。兔子便归我。” “你一个高大威猛的大男人,不要抢我的兔子,这只熊更适合你。”云舒说着,就把手伸向韩瑾,想要把熊换回去。 韩瑾像孩子一样,将拿着兔子的手举高,云舒踮脚伸手够,他也踮脚不让她够着。 看着云舒那不甘心的眼神,韩瑾笑说:“抱歉,今日就是抢了。瑾随时欢迎你来夺回。” 然后转身便走,不给云舒反对的机会。 云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见他背着手,摇晃着那毛绒兔子,典型的炫耀给她看。 她心中好笑,明明是两个成年人,怎么有时倒像两个孩子。 多看了会,她慢慢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似乎跟自己曾经的那副荒凉的画作,上面的背影重合。 可是画作早没了影,便放弃去求证。 这事暂时就过了。 她进了府,把灯笼和两包吃食给了两个丫鬟,那个丑熊放在墙角的桌子上。 她喜欢毛绒玩具,哪怕丑了点,可也是毛绒的,不至于讨厌,也不会厌弃。 这熊乍一看奇丑无比,看久了也觉得顺眼许多。 次日醒来,她又把看顺眼的丑熊挪到枕头边,摆放着。 …… 次日,云舒提早来到水云间,比跟独孤钰约定的时间,略早了些。 她先跟南宁知谈了城外设置店铺的事进展。 南宁知告诉她,有了她从太子手中得到的文碟,开办铺子一事,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顺利。 眼下已经同时开了数家铺子,再过些日子就能产生收益了。 她很认同南宁知的办事效率。 正经事刚谈完,棠歧就来了。 还带来个重要消息。 “我祖母的病更严重了,叔父找了许多大夫,都说命不久矣。他急的团团转。你要是愿意,能不能去为我祖母诊治?” 云舒说道:“以你的名义,还是你叔父的名义?” 棠歧问:“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你若想请,我义不容辞。你叔父想请,我必须谈收益。不求回报的话,他会质疑我救人的动机。” 棠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说:“是这样,我并没有跟叔父提起过你。他今日把家里人都喊到书房,商量找大夫救祖母一事,想让大家有力出力。” “你不想让我救你祖母?”云舒看他并不焦急,而且老人家生病一月有余,而棠歧并没跟她提过看病一事,这才有此一问。 棠歧点头,“我知道我不孝顺,不应该这样想。应该听叔父的意思,放下恩怨先救人,可是我心里不乐意。你们会不会厌弃我?” “有恩不报不算差,有仇不报是人渣。”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景容自上而下的落地了。 “景容,好久不见,你去哪了?”棠歧问。 景容慵懒的坐下,摸着毛毛领,对棠歧说:“记住我的话,这是经验之谈。” “有恩不报不算差,有仇不报是人渣?” “幸好你的脑袋有用,没像你身体那样没长开。” 棠歧对他忿人的话,全不放在心上,还仿佛遇见知音,把那段恩怨简单解释一遍,道: “这事说来话长……” 景容摸了摸雪白的毛毛领,很随意的说道:“那就长话长说,讲的动听点,否则我犯困。” “没问题。”棠歧徐徐讲道: “当年我爹背着我祖母,高抬大轿赢娶了我娘,我祖母得知后,上门大闹,还把婚宴给砸了。我爹娘不但没有责怪祖母,还以德报怨,用心侍奉。谁知祖母到了我家,日日蹉跎我娘,天不亮就让我娘起床伺候,伺候她一切吃喝拉撒,可她还横竖不喜,嫌我娘出身低微,甚至让爹休妻,后来爹实在忍不了了,就当众反驳祖母,祖母一气之下把娘赶出家门,爹便带着娘和我离开,过我们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 棠歧的怨恨 停顿一下,继续道:“可是祖母还是找到了,对娘不依不饶,隔三差五找些婆子来打骂娘,还把家里值钱东西砸烂。爹整日唉声叹气,娘怕影响到爹的仕途,就去找祖母认错,希望用伏低做小来换得祖母能罢手,那时我小,娘不让我跟去,只知道那日娘魂不守舍的回来,一进门就钻进卧房,次日给我和做了一大桌子菜肴,像往常一样,嘱咐爹做过好官,为民办事,让我认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更逼着爹答应,允许我做主自己的婚事。一切都没有变化。还让我和爹去看祖母。当晚我们回到家,就发现娘上吊自杀了。” “以德报怨就是骗好人的鬼话!我屠人景向来以怨报怨!”景容慵懒的说道。 “我娘是好人。”棠歧再道:“娘走的头三日,棺材一直留在卧房,我和爹守在棺材前,难过的不吃不喝,期间祖母多次来过,我以为她好心来送娘一程,不成想竟是来跟爹谈续弦的,娘连头七都没过,她就这样急不可耐的来羞辱娘,实在太欺负人。爹终于硬气一回,把她赶出去。后来祖母背着父亲,把棺材抬走,将娘扔到乱葬岗,等爹听到信赶到时,已经尸骨无存。没过多久,爹就郁郁而终。爹临死前告诉我,娘之所以会丢下我们父子,了解性命,就是被祖母逼迫的,祖母用爹的前程和我的未来威胁娘,娘便离我们而去了。爹娘死后,叔父就把我接来棠府。我恨祖母,可她是我的长辈,我只能把这些恨意存在心底。但让我救她,我不愿意,娘若在天有灵,也不会同意的。” 棠歧抓住景容的手,哀问道:“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祖母?娘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嫁过来之后,整日做活,白嫩的手变得粗糙起皮,祖母怎么就不能善良些,对娘好点呢?” “好儿子。”景容莫名来了这么一句。 让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欢乐。 “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占我便宜,有没有人性?”棠歧甩开景容的手,抗议道。 景容一副慵懒的姿态,“我是说,你是你爹的好儿子,你要是我儿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我就把你塞回娘胎里去。” “我跟你有仇吗?至于这么埋汰我!”棠歧讪讪的说道。 “我们没仇,但你若是我儿子,那就有仇了。你看我长得高贵美丽,再看看你,又矮又圆,不把你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还想怎么样?丢到深山老林,给饿狼饱餐一顿吗?” “咳!”南宁知憋着笑,咳了一声,让他们停止闲扯。 不过景容这么一捣乱,棠歧的伤心感顿时烟消云散,一时半刻聚集不起来了。 连棠歧自己也没意识到。 云舒知道景容故意打岔,就是想让棠歧忘记伤痛。 既然悲伤的气氛消失,云舒又转回正题,对棠歧道:“请转告你叔父,我能治疗你祖母。” 事情办完,云舒离开水云间,前往瑾王府。 瑾王有事外出,不在府里,接待她的是冷炎。 她说明来意,冷炎便把一大一小两匹白马归还给她。 送她出门途中,冷炎借机问道:“沈小姐近来忙吗?” “忙。”云舒简单回道,虽然心里纳闷他的问题,可是没有问出口。 冷炎又道:“沈小姐如果有空,可以多来王府走动。” “王爷的意思?”云舒反问道。 “属下的个人想法。” “为何?” “沈小姐每次离开,王爷脸上就会有笑容。” 云舒想,韩瑾应该没有把生病要死一事告诉亲卫,要不冷炎怎么会不明白她是来治病的。 因为脏器重塑,韩瑾没了病痛,就不用强制忍耐,脸上自然能有表情了。 “冷誉认为我蛊惑王爷,你不这么想吗?”她问。 “沈小姐莫怪,冷誉没有坏心思,只是误会您与世子爷有关联,他又话多,爱唠叨,才会直白的说出来。冷炎明白,沈小姐对王爷没有威胁,否则王爷就不会器重沈小姐。”冷炎严肃的说道。 “你很善于观察。”云舒平淡的说道。 此时,已经走到了王府门口,冷炎说道:“属下的眼里只有王爷。” 云舒没再接话,接过冷炎手中的缰绳,便牵着马离开王府。 经过热闹的街道,来到冷清的小巷,站在许久未来到云宅,这是她用储蓄,让南宁知帮忙买的私产。 刚一敲门,大门就打开了。 秀娘探出头来,一眼认出云舒,她记得当初就是沈小姐和跟南公子,把她和儿子带离那贫苦村庄,使她们摆脱贫困,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不仅如此,沈小姐还全额资助儿子念书。 是她的大恩人。 “恩人请进。”她赶忙将云舒请进来。 还顺手牵过缰绳,赞美道:“恩人的马真威风。” “我姓沈,名云舒。当初应该跟你自报家门过,把称呼换了吧。”云舒摸着小白马的鬓毛,对秀娘说道。 秀娘赶紧应下,“是,沈小姐。” 云舒对秀娘的聪明很满意。 她转头看着秀娘,在村落里刚见到秀娘时,她身形消瘦,出口成脏,是泼妇中的战斗机,能骂能打,还能咬,泼辣至极。 然而到了云宅,那些市井泼妇样全消失不见。 此时的秀娘大气贤惠,热情周到,虽不能出口成诗,但绝对没有脏话,与先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原来生活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尤其是女人。 秀娘做过首富的妻子,温柔贤惠,后来丈夫入狱,财产被夺,除了儿子,她一无所有,只能躲在偏僻的村庄,艰难度日。 这个世道,寡妇带娃,本就艰难,闲言碎语必少不得。 还吃了上顿没下顿,日日为银钱发愁,为了保护儿子不受欺辱,周遭环境使她变得泼辣,无人敢惹。 自从到了云宅,她珍惜来之不易的好生活,努力做工,有固定收入,吃穿不愁,竟然卸掉了那层泼妇相,变回曾经的大气贤惠样。 做女人不容易,尤其有孩子的寡妇。 她陷入对婚姻的审视。 自己连恋爱也没经历过,眼看就十五岁及笄,原来想着,若父母关心太紧,或者时事逼迫,不得不用成婚来完结,那她会选个合适的人,先嫁了。 第二百二十章 秀娘的启发 但是现在却有了不同看法。 现代社会男女平等,女人不但要挣钱养家,还要负责家务,照顾老人和孩子,逼迫自己成为全能超人,累身又累心,随着意识提高,不婚主义者越来越多。 这个古代社会,男尊女卑,就算允许女子出门逛街购物,访友聚餐,但是迫于没有收入来源,无论婚前婚后,女人都受到男人的制肘,生活水平和性格脾性大多跟男人有关。 嫁的好,吃喝不愁,但架不住跟小妾斗智斗勇。 嫁的差,吃喝犯愁,还要为生计奔波,再温柔贤惠的女人,迫于周遭环境,也性格大变,以适应生存。 最后云舒总结出,如果要她嫁个妻妾成群的男人,她宁愿孤独终老,守着朋友和银钱过活,也不去过那种乌泱泱的日子。 一个人想吃吃,想喝喝,不爽吗!何必找个渣男让自己受罪。 一个弄不好,眼睛带了滤镜,嫁个中看不靠谱的花心大萝卜,到时还要费尽心思和离,太浪费青春。 秀娘见云舒一直盯着自己看,还没有什么吩咐,便主动问道:“沈小姐还有何吩咐?我马上去办。” 云舒把思绪抽回现实,“没有,去忙吧。这两匹马养在府里,你可以雇个养马人。回头我多给你些家用,你来分配,不用刻意节省。” “小姐不用再给银子,先前南公子留了不少家用,还没用完呢,这里只有我,书文,和七伯三人,除了吃喝,没什么花销,我知道七伯会养马,将马交给他吧?还能省下不少。” “你定就行。”她说完,就转过身,打算在院子里散散步。 她走得很慢,闻着花香,看着绿植,耳边没有车水马龙的热闹声,没有小贩的吆喝声,十分静寂,感觉时间都慢下来了。 她喜欢繁华热闹的街道,也爱这寂静的住宅,两者并不冲突,只是心境不同而已。 走过一个拱门,听见有朗朗上口的读书声,便循声过去。 看见一个半开门的房间,读书声就是从这间房传出来的。 她走近些,看见有两个少年对坐在桌前,一个高声念书,一个在认真作画。 高声念书的是秀娘的儿子姜书文,另一个作画的,是王御史的义子王勇。 她想进去瞧瞧。 刚靠近房门,就听王勇说道:“书文,你一直看书不累吗?一起去酒坊喝几杯吧?前几日我从那帮瞧不起我的子弟手中,赢了不少银两,想找你去庆祝,可你不能总读书读个不停。” 书文放下书,拿起他的画作瞧了瞧,认真教育他道:“你说不想读书,要作画,我便依了你。可你看看自己画的什么!乱七八糟!” 摇摇头,又拿起自己的书,继续摇头晃脑的读。 王勇笑嘻嘻的说:“这是人,看不出来吗?” 见书文没理他,还在念书,他便抢过书文手里的书籍,满屋跑。 书文大急,赶紧追上去,嘴里说着,“你别闹,把书还我!你是王大人的儿子,不用读书也没问题,可我上书院的钱,购买纸笔和书籍的钱,都是沈小姐出的,我一定要考上功名,报答沈小姐,一刻也不能松懈。” “知恩图报是没错,我也在报答父亲,可也不能把自己逼的太紧,总要放松些。现在就别讲那些大道理,你就说我画的怎么样?” “纯粹浪费纸张,乱涂乱画,哪里是个人,分明是妖怪!” “哈哈……”王勇听到书文把画上的人,比作妖怪,笑得弯下腰,捂着肚子,边笑边说道:“这个妖怪就是你,我画的是你,你个大笨蛋……” 他笑得停不下来,书文追过去,把书夺回,然后坐回原位,回头对他做个鬼脸,“笑死你,别指望我救你。”虽然强行忍着,故作老成,不让自己笑,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看到王勇笑得躺在了地上,书文终于按耐不住,放声大笑。 云舒觉得这两人笑的莫名其妙,却也觉得好玩,露出个无声的浅笑。 没多久,书文收拾笑容,重新拾起书,接着朗读下去。 见此,王勇也不笑了,从地上跳起来,跑到书文身边,哀怨道: “书院里的那些人总欺负你,今天撕了你的课本,明天画花了你的书,后天弄坏你的笔,你在书院里的每一天,都不好过,我虽有个做御史的父亲,可是那些官家子弟,知道我是义子,个个对我呼来喝去,满眼不屑,我为了父亲一直忍让,你为了报恩,也一直隐忍,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所以我们更要做出成绩,将来打他们的脸。你要是累了,就过来找我,我的床大,能睡下两个人。睡醒了,就一起读书,学饿了,就吃我娘做的饭,还有水可以每日洗澡。” “我父亲说你懂事,会照顾人,以后哪个姑娘能嫁给你,就幸福了。”王勇打趣道。 书文却说:“你眼光好,你说好的姑娘,我才会娶。” “那我一直说不好,你就一直不娶吗?”王勇笑道。 “是的,你不满意的姑娘,我就不娶。”书文说的很认真。 王勇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用“咳”来转移视线,小声嘀咕道:“不娶挺好。” 云舒听着里面谈的热络,不便打扰,没有推门进去,就想离开。 “沈小姐,怎么不进去?”秀娘把两匹马安置到马棚,返回来找她,刚找进拱门,就见云舒站在儿子房门口,不进反而要走,才出声询问。 这一声询问,把姜书文和王勇也吸引了出来。 “沈小姐,我们在温习功课。”姜书文此地无银的解释道。 王勇一见到云舒,高兴道:“你就是沈小姐?”他忙从袖子里取出一包银两,塞进云舒手里,“这银两你拿着,早知今日能遇见你,我就多带些了。” 云舒看着被强塞到手里的钱袋子,诧异道:“你认识人的方式,就是送钱?” “不,不是,那日在皇家园林,多亏了你,我才赢了比赛,让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乖乖掏钱,我赢了好多,家里的钱匣子都装满了。所以理应给你酬劳,你若嫌少,明日我再送过来,全部给你都成,只要给我留个请客钱就行,我答应书文请他吃酒,还没去呢。” 云舒把钱袋子收起来,“那我就收下。” 对方大方,她也不扭捏。 她觉得王勇这孩子很会做人,还不贪心。 王勇又说:“听父亲说皇上要扩充后宫了,你不去选秀女吗?我看啊,你比那些官家女子好看百倍,一定能被选上,如愿做嫔妃。”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玩乐之日 他说的轻松,就像在跟村里的姑娘聊天,不生分,也不注重尊卑。 “你常劝说人选秀女吗?”云舒反问。 “那倒也不是,我以为好看的女子,都要进宫呢。不过我父亲说,也可以借此机会进宫做女官,女官跟在陛下身边,很威风,还有机会为家人说好话,熬过几年出宫时,陛下还会给许多赏赐,有跟随陛下身边的经历,保准能嫁个好人家。这不,有好几家人都找到父亲,知道父亲跟棠大人认识,想让父亲帮忙疏通,好把女儿送进宫做女官。”王勇知无不言。 “女官”一词在云舒脑中闪过。 她一直想要进宫,又不想做嫔妃,可是没有找到好机会。 王勇提到的女官,就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跟在皇上身边,二皇子就不敢明目张胆的要自己的命,算是一层保障。 另外,工作做的好,得到陛下认可,也有机会为父亲说话,不至于让父亲稀里糊涂的失业丢命。 她能挣钱,但若是跟耀国权利最大的皇族子弟对阵,她无兵无权,就二皇子的高贵身份,就能压她和她一家人一头,还不能反抗,反抗就是蔑视皇家,诸多罪名都能给她安上,甚至能延伸到造反上面去。 她虽然能以治病为由,请太子或者瑾王帮忙,提供保护,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让她对人卑躬屈膝,仰人鼻息过活,她做不来。 况且,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最可靠。 所以她要想办法,自己获得权力。 哪怕跟在皇上身边投鼠忌器,眼前也只能先迈出这一步,再想别的办法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会努力去试一试,不放过任何希望,哪怕希望渺茫。 退一万步说,就算努力过后,一无所获,她也心甘情愿接受,只要曾经努力过。 况且,实在不行,到时再改变策略,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你说的棠大人,可是棠泰田?”她问。 “没错,就是他!”王勇言辞凿凿的说。 …… 云舒离开云宅,打算为成女官而做准备。 这个棠泰田,既负责送秀女入宫待选,又负责推荐候选女子,供皇上选作女官,看样找他准没错。 至于太子曾提到的打过招呼,她没有太挂心上。 太子的人情,她不愿接受,也不敢随意接受。 因为是要还的。 傍晚时分。 她赶到水云间,已经过了跟独孤钰约好的时间。 本以为他会等不急离开,没想到还在。 他一见到云舒,就起身说道:“小爷饿了,我们先去吃饭。” “也好。”云舒本想为迟到道歉,见他没有要质问的意思,便没有开口。 出门前,独孤钰没有回头的对后面说道:“宁知,不用等我们,我们晚上,有,约。” “祝你开心。”南宁知送上一句。 独孤钰领着云舒到一家酒馆,进了他常进的雅间,点了他常吃的菜,要了他常喝的酒,只是没有听他常听的曲。 等待上菜的功夫,独孤钰才打量起云舒的穿着。 “你怎么一身男装打扮?”他问。 “方便出行。”云舒回道。 在离开云宅前,她换了一身男装,为的就是跟独孤钰出行方便些,以免去到一些禁止女子入内的地方,引起不便。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见云舒不好奇,他又问。 一般女子听到这话,为了博好感,或者想让谈话继续下去,定会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然后一脸期待,静等对方揭晓谜题。 他也指望云舒能像别的女子这样表现,把天甜蜜的聊下去。 可是云舒只平淡的摇摇头,表示不好奇,过了一会,再说,“你想说,我便听。” 虽然跟理想有差距,独孤钰也不生气,很想得开,玩世不恭的倚靠在椅背上,盯着她说道: “我认得你的眼睛。知道吗,你的眼睛很美,从第一次见到,我就难以忘却。所以就算你化成灰,只要眼睛还在,我照样能辨认出来。” 云舒穿上男装,对面容做了处理,本来就没有耳洞,省去不少修饰的麻烦。 这样一捣鼓,与原来形象相差很大,除非特别亲近的人,否则不太好辨认。 “你观察很细致。” “对舒妹妹,我向来细致。”独孤钰玩世不恭的说。 正聊着,小二敲门进来,把饭菜一一上齐,最后又搬来一坛酒,“二位慢用。”就退了出去。 独孤钰为自己倒满一杯,一口喝下,“这酒要一口喝光才过瘾。”完全没有为女子服务的意识。 云舒看着面前的空杯,站起身提起酒坛,给自己倒满。 因为喝酒次数不多,不习惯用酒坛直倒,也没有经验,杯子满了,酒溢了出来,流到桌子上,又聚成一股,流落到地面。 独孤钰帮她扶住酒坛,再放回原位,“你是女儿家,怎么能喝酒呢!” “喝酒不分男女!来,干一杯!”酒太满,云舒只好双手举起酒杯,豪言道。 独孤钰又给自己倒满,端起酒杯,碰撞一下,“干了!” 两人一饮而尽。 云舒再倒满,“酒是好酒,今日定要喝爽!”然后又干掉一杯。 那叫一个痛快。 独孤钰也随她喝下,放下酒杯道: “小爷才知,舒妹妹这样好爽,那些软妹妹,太扭捏了,明明想喝酒,又不好意,明明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敢放开肚皮吃,太不好玩!” “哪里的软妹妹不好玩?”云舒聪明的问道。 “哪里都不好玩。”独孤钰道。 “听说碧螺春的姑娘很好玩,我正想去见识见识。”云舒接话道。 “那不行!”独孤钰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去的地方,吃完饭我带你去茶肆吧,那里可以听听曲。” 云舒笑道:“我现在跟你一样,是男子,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 “茶肆好,还是茶肆好。”独孤钰赶紧转移话题。 饭后,两人出了这酒馆,独孤钰想带她去茶肆,可是一回头不见人,四下一望,云舒已经往反方向走出很远。 他立马追上去,说道:“茶肆不在这个方向,我们是去哪?” 云舒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一会你就知道了,就在前面。”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心仪姑娘 起初独孤钰跟着,越接近目的地,他越觉得不踏实。 这条路太熟悉了。 就是通往他常去玩乐的地方,那里有青楼,赌坊这些供人消遣的铺子。 赌坊倒还好,他担心去青楼。 不过转念一想,那条街上青楼好几家,未必去那家熟店。 也就放宽了心。 “没想到舒妹妹也喜欢酒后堵一把,那地方我熟,有我在,没人敢骗你。”独孤钰自豪道。 “到了。”云舒站在一处热闹的店铺招牌下,门前有不同面孔的姑娘迎来送往,迎的送的都是男人。 招牌上写着三个大字:碧螺春。 “这地方不够热闹,不够档次,我带你去个更幽雅的地方。”独孤钰拦在云舒面前,想把她带走。 “哟!”一道高昂的声音响起,拖着上扬的尾音。 这声音来自一个眼睛毒辣的老鸨,她瞥向这边,看见独孤钰,美滋滋的冲上来,拉客道: “这不是世子爷吗?怎么不进来?香草姑娘日日盼着你呢。” 老鸨热情的说完,才看见世子爷身旁还站着个脸生的少年,便如陈年好友般,不生分的说道: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初次来玩吧?你放心,世子爷带来的人,我们碧螺春的姑娘,定会好好招待,让你流连忘返。” 又对着碧螺春的门内喊道:“蝴蝶,蜘蛛,快出来迎迎客……”上扬的尾音拉的老长。 “来啦……”里面有两个软软的声音答应着。 “我们有其他安排。”独孤钰还想带着云舒赶紧走。 老鸨哪里肯放过这个行走的金子,拽住他胳膊,“世子爷别急,来都来了,就进去看一眼香草,喝口酒,听个曲再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碍事的。” 说话间,有两个姑娘软软的跑出来,无骨似的,将上半身贴在独孤钰和云舒胳膊上。 “就让蝴蝶和蜘蛛陪二位消磨时间吧。”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云舒二人往里面进。 云舒除了推开蜘蛛的肢体接触,其他都很配合,随着他们就往碧螺春里面走。 独孤钰想走也来不急,推开蝴蝶,追着云舒进去。 蝴蝶就像口香糖,粘住独孤钰,死活不撒手,就算被多次推走,还是软软的粘上去。 进了碧螺春,里面歌舞升平,热热闹闹,男人搂着女人,女人贴着男人,犹如连体婴,无论吃饭还是喝酒,都不分开。 云舒只有蜘蛛陪着,而独孤钰自从一只脚踏进来,就成了花粉,吸引很多蜜蜂一样的姑娘,扭着翘臀,乌泱泱赶过来。 老鸨引着大家进入一处二楼雅间,顺着窗户可以看清一层全景,是个顶好的位置。 十人的圆桌,刚刚坐的下云舒她们。 “啪!”独孤钰往桌子上摔出几锭银子,“拿着出去!” 姑娘们立刻收起银子,恋恋不舍的起身,又在独孤钰和云舒的身上摸了一把,揩了油,才意犹未尽的推门出去。 只留下蝴蝶和蜘蛛。 “你们怎么不出去?”独孤钰面带不满。 “世子爷需要人陪的。”蝴蝶酥酥的说道。 “那你们弹曲去吧!”独孤钰又放下两锭银子。 蝴蝶和蜘蛛拿着银子就去抱琴,弹奏了。 不多时,房间里就响起柔情似水的曲调。 云舒终于知道为什么独孤钰这么受欢迎,原来他爱撒钱,姑娘们见者有份,把他当财神爷对待,可不就想方设法贴上来。 “这种地方不适合你。”独孤钰不认同的说。 “我觉得挺好。”云舒看了一圈内饰,仿佛进入了温柔乡。 “蜘蛛这名字很特别。”云舒觉得一个青楼姑娘,名字要么清新典雅,要么柔情蜜意,这个蜘蛛听着就吓人,能接到客人吗? “这里的名字都特别。蜘蛛和蝴蝶是按飞禽所取,还有按走兽取的,猫熊,白兔,更有植物,香草,荷花,挺有意思。想见识飞禽,就来找飞禽,下次想吃走兽,就来点个白兔,忽然哪日要吃素,植物就派上用场了。”独孤钰解释道。 “起名字的人比名字本身,更有意思。” 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前凸后翘的妙龄女子。 “抱歉,香草来晚了,世子爷可不要怪罪。” 她说着,很自然的在独孤钰临近的位置坐下。 “这是香草,碧螺春的头牌。”独孤钰先向云舒介绍道。 “香草,这是我的朋友。”又向香草介绍云舒,却不想说出云舒的大名。 “我叫沈云。”云舒接话道。 “香草见过沈云公子。”香草站起来,婀娜多姿的行礼,一面给她们倒酒,一面说道: “世子爷的朋友,个个英俊,其中沈云公子最俊美,香草福气深泽,能认识到如画般的美男子。香草以酒敬沈公子一杯。”香草先端起酒杯。 云舒也端起来,“幸会!”然后先干了,还把杯子底朝上的扣在空气中,显示喝空了。 香草莞尔一笑,再为云舒斟满,“公子爽气,香草再敬公子。”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连喝数杯。 不知道何时,香草已经从独孤钰身边,挪到了云舒身边,把独孤钰冷落在旁。 独孤钰自顾自的喝酒,“香草,你很少对人这样热情,沈云好福气。” 闻言,香草赶紧端酒向他致歉,“世子爷莫怪,除了世子爷,香草难得见到这样爽气又俊美的男子,沈公子话不多,香草更要照顾些,怠慢世子爷,很是抱歉,香草今日定竭尽伺候。” “沈公子,不如我们去旁处吧?”独孤钰故意加重“沈公子”三个字。 “我喜欢香草的热情。”云舒看着香草说道。 她从香草的眼眸里,看出了喜爱,香草喜欢这份工作。 “蝴蝶,给小爷过来!”独孤钰大声喊道。 香草担心他因被怠慢而气恼,不安的向云舒求助。 云舒看着独孤钰跟急忙赶来的蝴蝶聊天,就强迫的扭过他下巴,仔细打量着,说道:“满脸堆笑,没有生气。” “小爷的心思你别猜。”他玩世不恭的笑道。 “那你就把心思烂在肚子里,等着生虫产卵吧。”云舒松开他下巴,接着跟香草一起喝酒对聊。 聊着聊着,香草说到时间该去表演了。 可是刚一站起身,就左右摇晃,似乎喝醉了。 她抱歉道:“我好像不能演出了。” “那就别去!有我在,没人能强拉你去!”独孤钰本在跟蝴蝶聊天,听到香草的话,就大气的说道。 “那不行,香草想要在碧螺春立足,保住头牌的名号,一定要按时去表演,不能错漏,否则惹怒贵客,会被妈妈惩罚,台下那些人都提前交了银两,若我不出现,妈妈要赔好多钱,卖了碧螺春都还不起。” “也是。”云舒赞同道。 “让蝴蝶替你去!”独孤钰又道。 “我不行的,我的舞姿比不上香草,一定会搞砸。”蝴蝶惶恐地说。 香草晃晃悠悠到了门口,让人拿来衣服。 她吃了好几粒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又喝了几包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最后竟然险些晕倒,被云舒眼疾手快的扶住,搀到凳子上坐着。 香草虚弱的说:“这些药都不好使,还是不能动,真是麻烦了。” 外面响起急切的敲门声,“香草,准备好了吗?各位爷都等着呢,你应该知道,为了这次演出有多重要,你可不能出岔子,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妈妈别急,我在准备,稍后就去。”香草强做镇定的说。 “你可快着点!”老鸨不耐烦的走了。 香草努力站起来,要去换衣服。 云舒一把将她按住,“我有办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半个时辰 “沈公子有什么办法?”香草眼睛一亮,挣扎着刚站起来,就虚弱无力坐倒下去。 “你如此虚弱,还是休息一会。”云舒刚说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香草,准备好了没有?客人都等急了。香草?香草?”老鸨没听见回音,焦急的喊道。 “沈公子,怎么办?”香草不安的询问云舒。 优美的琴声也嘎然而止,蜘蛛停下抚琴,快步走来,站在香草面前,殷切的说道: “虽然我的舞技不足你十分之一,但我愿意代替你去,只是技艺有限,希望不会影响到你的声名。” 她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态度,仿佛这一次不是表演,而是赴死。 “都这时候了,只要能把舞蹈跳下去,不被砸场子,就够了。蜘蛛,你可知万一被揭穿,你会有什么下场?”香草担忧道,一时又没有好办法。 “那我也不能看着你受罪。让我帮你吧。” 外面敲门声愈发激烈,门都被敲的晃晃悠悠,要散架了。 而这边的一对小姐妹,还在演绎姐妹情。 云舒看不下去了,打断道:“停!” 房内可算安静了,只有敲门声和呼喊香草名字的声音还在继续,她望着独孤钰道: “老鸨交给你应付,再安抚住楼下那些色狼,给我争取半个时辰,表演不会耽误。” “欺负人的事,小爷拿手!”独孤钰应下,转头对着门外的噪声没好气的喊道: “敲什么敲!打扰小爷雅兴,信不信我把你这破店给砸了!” 说着,就打开门,一把推开老鸨,不让她往房内看,以免漏出香草虚弱的形态,随手关上房门,呵斥道: “当小爷好脾气是不是!” 他抓着老鸨的后脖颈,压向楼下。 “碧螺春还开不开了?收了我们的银两,却不见香草,按约定赔百倍!”一人地痞模样,敲着桌子喊道。 立马就有附和声,越来越多,“赔钱!赔钱!” “想钱想疯了!还百倍!”独孤钰一用力,将老鸨推到那个叫嚷的地痞面前,按着老鸨后脑勺,将她的脸贴在桌上,露出后脖颈,再拿起一只茶杯,照着桌角磕断,显出锋利的断面,递给地痞,玩世不恭的说道: “来,用这利器割断这老妈子的喉咙,宰了她!那样你的银两就会长腿跑回来!” 地痞拿着断碗,没有动。 独孤钰大吼一声,地痞一哆嗦,破碗差点脱手掉地,慌忙接住。 独孤钰又道:“我叫你动手,听见没?”那暴戾的模样,比地痞更加无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世子爷也不能阻止我要帐。”人群中一人赖赖唧唧的说道。 独孤钰抓起桌上的杯盖,朝那人丢过去。 只听“哎呦”一声。 独孤钰呵斥道:“小爷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我能让你在这皇城待不下去!” 那人一手捂着被杯盖打破的额头,赶紧道歉,“小的嘴贱,一时糊涂,请世子爷高抬贵手,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放小的一马。” 还有人张嘴要说话,独孤钰又飞过去一只碗,“小爷说话时,最讨厌有人插嘴!” 地痞已经没了先前的无赖气,乖乖站在一旁。 老鸨小声求饶。 独孤钰松开手,让她滚开。 她灰溜溜逃走。 他又指着地痞和刚才唧唧歪歪的人说道:“小爷无趣,你们上台给小爷跳只舞。” 两人为难的求饶,可他置之不理,“叫你们去,听见没?” 云舒已经为香草把完脉,弄清楚她的身体状况。 香草不是醉酒,而是中毒了。 随后云舒听见两道难听的唱歌声。 就像用指甲划着玻璃,听的人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去把他们宰了,还世间一片安宁。 她松开香草的手腕,走到窗边,顺着窗户往下看。 只见听众纷纷捂住耳朵,想走又不敢走,陪着独孤钰坐在那里受罪。 反观独孤钰,听了几声,就顺手摸起桌上东西,向台上摔去。 那两人反应太慢,被砸个正着。 不一会,台面上散落着茶杯盘子之类的碎片。 就连那些捂耳朵的,也加入他,身边有什么丢什么。 以泄心中强忍的难受感。 这歌唱声不堪入耳,极其难听,简直能要命了。 独孤钰瞧向窗户,对云舒显出坏坏的笑。 这一刻,云舒觉得独孤钰让人唱歌,是故意为之,就想让她感受一番。 她将毫不隔音的窗户关上,图个遮挡视线。 又叫蜘蛛把香草扶到床上。 蝴蝶至始至终没有参与,只是坐在一旁,观望着。 楼下的独孤钰听的胃部翻腾,估摸着半刻钟的时间快到了。 向楼上张望,房门紧闭,没有打开的迹象。 台上的两个苦闷的人,已经筋疲力尽,扯着喉咙唱歌的同时,还要时刻躲避飞来横祸。 也很艰难。 不时求独孤钰放过。 只换来更大的暴击。 不仅他们如此,台下的听众也到了极限,面前桌上干干净净,连花生米都成了武器,飞到了他们身边。 如今桌面上已经无物可仍了。 有人小心的向独孤钰询问:“世子爷,我们真花了不少银两,总得保本不是。要不然我们先走,改日再来要账?” 有不少人点头认同,都对这要命的歌声忍耐不住了。 独孤钰想了想,没有同意,让他们回去坐着等。 别的指示一概没有。 接下来,没人再来询问,只得生挺,感觉度日如年。 甚至想到家里的婆娘,瞬间觉得婆娘也没那么差,好歹不会要命。 这时,一首优美的曲子,响彻碧螺春的大堂。 歌曲由楼上的房间传出。 大家都仰头注视上来。 从前听曲,就当作背景音乐,没仔细听过,也没感觉有多好听。 在经过半个时辰要命的歌声洗耳,此时都感叹这曲子的柔美,仿佛是世上最好听的音乐。 老鸨一听,就知道表演要开始了。 赶紧命人收拾舞台,给各位老爷重新奉茶,上点心,一派热闹从容。 似乎刚才的插曲从未出现过。 待一切准备就绪,曲子节奏变快,突然停止。 雅间的门开了。 一个脸挂面纱,身材婀娜的美人,横空出世。 她拉住门头上的丝带,顺着绳索,轻盈的滑向舞台。 还在空中转圈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暂停的曲子重新弹起,婉转动听。 美人从空中落到台中央,随着曲调翩翩起舞。 一会腾空而起,一会转圈甩袖。 舞姿妖娆动人,让人沉浸其中,移不开眼。 独孤钰回望雅间,门窗又闭紧了,看不见云舒。 再望回台上,美人的舞姿曼妙,像熟悉的香草,又觉得有点不太像。 满眼探究。 第二百二十四章 香草咖啡 她拉住门头上的丝带,顺着绳索,轻盈的滑向舞台。 还在空中转圈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暂停的曲子重新弹起,婉转动听。 美人从空中落到台中央,随着曲调翩翩起舞。 一会腾空而起,一会转圈甩袖。 舞姿妖娆动人,让人沉浸其中,移不开眼。 独孤钰回望雅间,门窗又闭紧了,看不见云舒。 再望回台上,美人的舞姿曼妙,像熟悉的香草,又觉得有点不太像。 满眼探究。 蝴蝶站在角落里,望着台上美人,冷冷一笑。 一曲终了,又跳上一曲。 整个碧螺春里,跳舞的美人是唯一焦点。 曲毕,美人扭着翘臀在台上致谢,一手护住胸口,深深鞠躬。 掌声四起。 “今夜香草归我!” “不行!我出钱多,应该归我。” “老鸨呢?我要买下香草今夜!” 老鸨乐呵呵赶来,嘴咧到耳根子,连连感谢,却没有许诺香草归谁。 “你买的起吗?我出双倍!买香草今夜陪我。” 几个人因为今夜香草归属问题,争吵不休。 老鸨乐呵呵听着,也不阻止,直至吵得不可开交,才开口道:“香草是我碧螺春头牌,她的夜晚值钱着呢,几位爷都有意,我又不能把香草劈成几半,各位看,竞价如何?价高者得。” 再卑微的问独孤钰,“世子爷可同意?” 她清楚世子爷常找香草,情谊定与旁人不同,还是要请示一下的好。 独孤钰看着台上美人,“你的姑娘归谁,问小爷作甚?” 老鸨兴致勃勃跑到台上主持竞价。 美人要走,被老鸨顺手抓住手腕,好像怕她跑掉,捏得紧紧的,美人只得留在台上。 好在等的时间不长,竞价结束。 一个胖商贾成为标王,他肥头大耳,脸又扁又圆,活像个发酵好的面饼,还透着油光。 独孤钰瞧过去,这胖人起码二百斤重,又望向台上美人,细腰翘臀,还不足那胖子三分之一,心中不禁为她默哀。 不知过了今夜,她还能不能完整健康。 老鸨收获这许多银两,更乐的合不拢嘴,拉着美人往台下走。 “她不是香草!”一道柔弱的女子声,使老鸨停下脚步回头来看。 声音来自蝴蝶。 她快步跳上台,抓住美人另一只手,重复道:“这人不是香草!我跟香草拜同一位师傅,学同样舞蹈,这舞蹈并非师傅所教,她怎么可能突然就会?还有,香草跳舞从不遮面,今日为何不敢示人?香草的腰也没这样细,所以这人冒名顶替,并非香草!” 大家认为这个推测有理有据,值得信服,于是对美人上下打量,充满怀疑。 连老鸨也将信将疑起来,注视着美人双眸。 有人质问道:“若这人并非香草,老鸨你就在糊弄我们,给我退钱!” 顿时多了许多退钱声。 蝴蝶听进耳朵里,笑的幸灾乐祸。 还贴近美人耳边,压低声音道:“沈公子,我知道是你,这次你把香草害死了。” 美人只抬眼看她,没有接话。 老鸨还想把人拉走,却被几个交钱的汉子拦住。 走也走不掉,老鸨不免对蝴蝶充满怨愤,要不是蝴蝶惹事,不至于发展成这样。 毕竟多年经营风月场所,见惯各类客人,没有慌张,先劝慰大家冷静,再保证没有作假。 她决定,不管跳舞的是谁,都要一口咬定,就是香草。 先前还热闹鼓掌,把舞技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一涉及到自尊心和银两,就变换脸孔,一个个横眉竖眼,恨不得拆了碧螺春收回银两。 独孤钰没有介入,吃口点心,抿上一口茶,如同在看一台大戏,悠闲的很。 老鸨急得额头渗出汗,美人附在她耳边,嘀咕几句话。 她立马抖擞精神,坚定信念,三两句话把吵闹的男人劝解住。 再说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但我碧螺春向来以客人为天,从不糊弄客人,今日我以碧螺春作堵,如果此女子不是香草,多将碧螺春双手奉上,但若我赢了,大家可要人人留在我碧落春过夜,让姑娘们好好伺候。” 见老鸨如此笃定,本不想接赌,想到就算输了,顶多花点银两买姑娘一夜,不吃亏,来青楼不找姑娘过夜,还来做什么。 然后个个跟打鸡血似的,赌此女子不是香草。 老鸨瞥一眼蝴蝶,蝴蝶满眼不屑,根本不信自己会出错。 接着,对美人说:“取下面纱,让大爷们看个够。” 美人转过身,背着大家解下面纱,再缓缓转回身。 大家屏住呼吸,盯住美人,等待揭晓输赢。 独孤钰却转头,望向二楼雅间,见围栏前站立一个人,斜靠在柱子上,侧着身,歪头俯视,把一楼情景尽收眼底。 除了云舒,还能有谁。 她倒悠闲。 蝴蝶随着独孤钰的视线,发现靠在柱子上的云舒,大吃一惊,慌张的回过头,看着转回身的美人。 不敢置信,真的是香草!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心里透凉。 没空注意老鸨的笑声,男人掏钱找姑娘的豪迈声,赶紧偷跑掉。 云舒和看见她逃跑,没有插手,只是对着台上老鸨,高声道:“我出双倍,香草今夜归我!” “得嘞。”老鸨乐呵呵同意,价高者得嘛。 云舒返回雅间,嗑瓜子喝茶水。 不一会儿,独孤钰和香草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蜘蛛,分别坐在她左右。 独孤钰哭笑不得道:“你今夜要在这过?” 云舒笑笑,没有回话。 他又问:“怎么回事?方才香草病的厉害,以为你偷梁换柱,穿上露脐装,代替香草表演。” 云舒把当时情况一一道来。 她让蝴蝶把香草扶到床上,拿起跳舞服研究一番,看看需不需要改进,瞥见蝴蝶无所事事,索性给赶出去了。 接着着手治疗香草,太乙镯的镯息顺着香草脉搏,通达身体每处。 她清楚香草并非喝醉,是中了慢性毒,正好此时此刻显现,甚至有个猜测,下毒之人特意选定今日,让毒性发作。 救治结束之后,她把中毒事实与猜测全讲出来。 香草和蜘蛛诧异不已,绞尽脑汁,才找出个嫌疑人,就是蝴蝶。 今日来见独孤钰前,香草在蝴蝶房间喝过酒。 她跟独孤钰约定的半个时辰,很快到了。 香草已经药到病除,对她道谢完,赶紧穿上舞衣,要去表演。 她把人拦下,将心中想到的舞蹈动作,给香草讲了讲。 香草编舞时,又哼出一首曲子给蜘蛛。 蜘蛛善于弹琴,熟悉乐律,一听就心领神会,默默记在脑中,稍加改动。 时间到,两人也准备好。 一人推开窗,对外婉转弹奏。 一人推开门,展示柔美舞姿。 她则安坐在房中,静待二人归来。 讲完始末,独孤钰笑道:“你点子真多,这回蝴蝶死定了。” 蜘蛛和香草再次致谢,好像云舒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云舒看着两人,想了想,说道:“你叫香草。” 香草柔柔点头。 “香草该配咖啡,你叫咖啡比蜘蛛合适。”云舒随口道。 “咖啡?”蜘蛛重复一遍。 “香草咖啡。”香草也复述一遍。 “等会我就告诉妈妈,以后我叫咖啡。”蜘蛛变成了咖啡。 第二百二十五章 故地重游 夜已深。 云舒和独孤钰走在回家的路上。 独孤钰问:“我以为你要留下过夜呢!” 云舒笑道:“香草跳舞很劳累,我花些银两,让她休息一日。” “你一个女子,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那地方是你该去的吗?还买姑娘过夜。” “你能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本姑娘钱多,乐意。” ...... 次日,云舒特意去沐府找沐青。 门房小厮一眼认出她,恭敬询问道:“沈小姐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吗?” “她不在吗?”她问。 “小姐一早便出了门,还没回来。”小厮回道。 “去哪了?”她又问。 门房回说不清楚。 她没有离去,而是在府门口站了会儿。 门房请她进府等候,给她拒绝了。 已到正午,她还没有等来沐青,打算随便走走,晚些再来。 她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左转右转,再直行,随意闲逛着。 走着走着,发现所处的街道很眼熟。 原来此街办过花灯节,她随瑾王一同光顾过,还为一家店铺提了诗。 反正闲来无事,既然路过,顺道去瞧瞧。 来的那日是夜晚,她的注意力给花灯吸引,对于街道两旁店面,没有太留意。 此时正值白日,街景与展示花灯的夜晚大不相同。 相比那日,此时的街道略显冷清,有些店铺门可罗雀,店小二闲的发慌,只能驱赶苍蝇做消遣。 她凭记忆摸索前行,竟有种故地重游的探寻感,好似挖宝的奇兵,在四处寻找宝贝,新奇又有趣。 经过一段冷清道路,偶见前方热闹非凡,人们聚集在一段街道上,道路两旁有两家铺子,大门相对。 待走近,她才看清,其中一家叫“雁归阁”,正是她要来瞧的那家店。 本想进去看看,可大门口的客人,络绎不绝,她顿时打消这个想法。 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洋溢喜悦的笑脸,怀抱纸包,像珍宝一样贴在胸口保管。 还有人不时赞叹道:“能得此诗作副品,花多少银两都值得。” 话音刚落,另有一人扑过来,抓住他手臂,恳求道:“公子,我出双倍,把此佳作卖给我吧。” 那人像见到小偷一样,立刻把胸口纸包抱的更紧,偏着身子,躲离恳求者的目光,“不卖,要买自己排号去,我排了两夜才买到,怎么可能让给你。” “这店掌柜实在太可恶,每日就出五张,我根本买不到,我也是听人说此店有首好诗,特来一见,没想到字也如此秀美,我想买来回去临摹,公子就好心让给我吧。” “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卖。”那人紧紧抱住纸包,跑走了。 云舒站了会儿,见人多,就想走。 刚一回身,正好给人踩一脚,没来急说话,就给人潮挤着往店内近。 她眼睛一扫,前后左右都是男子,个子比她高,体型比她大,若想以一已之力,硬撞出一条出路来,看样是行不通的。 就算轻功了得的景容,处在她的位置,也会挤成夹心饼干,插翅也难飞了。 何况她还不会轻功。 这些文人生拉硬挤,仿佛全没注意到她是女子,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只仰着头往雁归阁里望。 她双手环胸,想要离开,便往人潮相反方向挤。 挤了一会儿,没挤动,倒感觉大家都在跟她较劲。 头一个跟她较劲的,就是先前踩她一脚的大汉,长着一对斗鸡眼,一脸凶相,满脸写着“老子不好惹”。 也是这个斗鸡眼,挤她最狠,还故意用力再踩她一脚。 她立马仰起头,面无表情,目露冷光,直直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冷声道:“道歉!” 斗鸡眼很不屑,冷哼一声,故意显出一个自认为凶狠的目光,道: “想的美!告诉你,老子打女人!识相就躲远点!” 云舒没再废话,抬起一只脚,狠狠踩下去,还连跺三下。 斗鸡眼疼的表情扭曲,不顾拥挤,狠狠推开周围人,抱膝喊痛,“哎呦,我的脚,我的脚要废了。” 他动作很大,愣挤出一方空地。 云舒看空间够大,便往人群外走,想要离开这里。 斗鸡眼反应过来,抬起一臂,拦住她去路,“伤了人还想跑不成!” 她转头,斩钉截铁道:“信不信,我能让你另一只脚,真正报废!” “你敢?”他望着她直视来的冷漠目光,有些胆怯,声音不复刚才的洪亮。 云舒二话没说,抬起脚,用力落下。 斗鸡眼感到一股妖风从脚面飞过,“哎呦”一声,习惯性抱膝喊疼。 可喊了一会儿,没有传来刺骨疼痛,低头一看,包裹在草鞋里的大脚掌,安然无恙。 “让开!”云舒面无表情道。 斗鸡眼心里害怕,不敢再挑衅,又不愿失面子,让开路的同时,嘴硬道:“老子今日来办学问,不跟你个赔钱货一般见识。” 他认为女子都是赔钱货,早晚要嫁人。 云舒没理会,快步走出这片人海。 来到宽敞的街道上,她瞥见对面铺子的人也不少,有与雁归阁打擂台的态势。 从那铺子出来的男子,也怀抱纸包,得意洋洋,店小二还冲对面的雁归阁吆喝, “我们家的诗是耀国第一才女所作,可比雁归阁那不知名的诗作强百倍,各位可别做糊涂鬼。” 见云舒从人群中挤出,以为是个有头脑的,没有被对面所骗,想拉拢过来消费。 于是他抬脚追过来,点头哈腰对云舒道: “小姐是识货之人,没有被那骗子掌柜蒙蔽,小店也售卖文房四宝,比雁归阁正宗,它那镇店诗作简直狗屁不通,比我们店的差远了。 我们店的诗作,值得珍藏,不容错过,要不到小店来瞧瞧?绝对让小姐流连忘返。” 他讲得滔滔不绝。 云舒往左一步,要拐着走,他也过来一步,挡住路。 云舒往右一步,他又跟来一步,嘴巴不停,十分噪舌,看样子不肯放云舒过去了。 棠岐话也多,可听着顺耳,不像他这样,以贬低别人来太高自己,还洋洋得意的。 “别挡路!”云舒呵斥道。 店小二没想到一位美丽的小姐,居然出口凶狠,吓了一跳,愣了几秒,又点头哈腰,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云舒一把将他推开,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店小二看着她的背影,收起笑脸,满脸嫌弃,咒骂道: “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公主郡主呢?摆什么臭架子,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一看就是破落户,装什么装!呸!” “没钱少来逛,耽误我功夫。” “穷酸样,买不起不早说,害得我浪费口舌,晦气!” 他骂骂咧咧往店里走。 这些碎语云舒全听进耳朵里,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店小二进的那间铺子,叫“文散阁”,就在雁归阁对面,大门正对。 “文散阁”?解散之意? 第二十六章 沐青的感情 云舒再次返回沐府,已接近傍晚。 门房一见到她,主动说道:“我家小姐还没有回来。” 她在门口等候一会儿,才离开。 走了片刻,拐了个弯,看见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沐青。 她正跟一个陌生男子,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可能太过投入,没有发现云舒。 而那男子装作无意,时而瞥来一眼,瞧云舒脸庞。 对于身边男子的举动,沐青全然没有注意。 “沐青。”眼看沐青即将越过自己,云舒出声叫住。 沐青转头看来,吃惊的问:“我怎么没有看见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我一直站在这里。”云舒回说,同时扫一眼那男子,初看之下,很斯文。 男子偷偷打量她,对沐青道:“青儿,这是你好友吗?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沐青恍然大悟似的,介绍道:“她就是我常提起的沈云舒,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小生蒋久,很荣幸认识沈小姐。”蒋久自我介绍的同时,拱手作礼。 云舒见他身穿朴素长袍,头戴廉价发冠,拱手礼动作缓慢,说话斯斯文文,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能够吸引人。 待蒋久站直身体,云舒冲他点一下头,算作对他自我介绍的回应,但没有接话的打算。 她对沐青道:“你好友没来铺子,就是与他在一起吗?我会吃醋的。” 沐青脸蛋通红,略带羞涩的说:“我和他认识不久,我不会不理你的,明日我就去找你,行不行?” “行的,你不要重色轻友。”云舒回道。 蒋久见缝插话道:“所谓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已。沈小姐是青儿好友,青儿定不会轻了你,小生是青儿友人,自然也会重视你。” “我是不懂之乎者也,吟诗作赋,这方面不如你,但云舒学问好,比你的学问还高深,你会那些,她全会。”沐青得意道。 “青儿,女子要以德服人,重三纲五常,我知你不喜读书,不会吟诗作对,可是对待不通窍的问题,要懂谦卑,知理识趣,你这样堂而皇之的表明无知,会使人嘲笑的,更会使人嘲笑你父母。”蒋久劝道。 沐青没有反驳,脸色不太好看,“我知道我样样不如你。” “自古忠言逆耳,你对我来说,很不一样,我这样教训你,都是为你好,不想你愚昧无知,要是你不满意我的教训,下次我可以不说的。” “我没有文化,却也知你是为我好,我没有不高兴。”沐青强装笑脸看向他。 云舒看不下去了,沐青是心直口快,但没有口出污言,说的也只是句玩笑话,蒋久怎么就上纲上线了! 不清楚沐青为何要容忍他,她却不容沐青给他人诋毁,他以为仗着“为你好”三个字,就能无故打压沐青了?笑话!她云舒第一个不答应。 沐青是她朋友,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于是她认可道:“沐青说的没错,我学问比你高。” 蒋久认为她自信过头,不以为然道:“沈小姐莫要像青儿一样胡诌,会显得浅薄,让人瞧不起。” “信口瞎编称为胡诌,我句句属实,会吟诗作对,怎么能说是胡诌?既然你不信,我就不吝啬的送上你一首。” 蒋久嗤之以鼻,心中暗笑她大言不惭,想看她怎么出丑。 云舒念道:“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 “拿走不送!” “前面就是沐府,请留步,不用再送。” 她一句接一句话,堵住蒋久欲开口的嘴巴,又对沐青说:“沐青,我们走。” 她拉上沐青的手,快步走,很快脱离了蒋久的视线。 蒋久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回过神,没想到云舒会作诗,还很有深意。 快走到沐府门口,沐青才不好意思道: “他不是故意的,都是为我好,你不要怪他,其实他平时对我很好,经常对我嘘寒问暖,怕我吃不饱穿不暖,连我爹也没这样关心过我。” 听此,云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沐青好像陷入了自我怀疑。 从前的她,自信大方,心直口快,绝不是现在的唯唯诺诺,心口不一。 云舒停下脚步,面对沐青,正色道:“沐青,你记着,你很好,就算你不爱读书,不会吟诗作对,不擅琴棋书画,都不妨碍你的好,你待人真诚,心思简单,爱打抱不平,若你在江湖,绝对是不折不扣的侠女。” “我有这么好吗?”沐青质疑道。 “我有骗过你吗?” “从来没有。” “所以这是我对你的真实评价,不要怀疑自己,你很好,特别好,是沐夫人的好女儿,沐斯年的好妹妹,我的好朋友,大家都信赖你。我不管蒋久如何评价你,你都不要妄自菲薄,他说的不一定是事实。” “蒋公子说女子都要吟诗作对,精通音律,不懂要闭嘴,他还说不嫌弃我什么也不会,愿意教我,让我有事就去问他。”沐青说道。 “沐青,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你有我,就算你一辈子不成亲,我也养你。若遇不到好人,宁可不要嫁,万万不可以对付。我不认识蒋久,不清楚他为人,但今日他对你的诋毁,我听的明明白白,别说他只是你的朋友,就算是你的夫君,只要欺负你,我照样不给他留情面。”云舒认真说道。 她想让沐青知道,她不会不管她,没必要让男人嫌弃和摆布。 更何况,她隐隐察觉到,蒋久像在pua沐青,使沐青失去了原有的自信。 她不会放任不管。 但首要任务,要让沐青看清现实,看清蒋久不是良人。 否则,很容易让沐青有逆反心理。 就像有些恋爱中的男女,父母反对的越激烈,他们就越亢奋,非要在一起,甚至有可能私奔。 等爱情新鲜劲一过,每日都是柴米油盐时,才会去思考,曾经的决定会不会太草率。 所以云舒先以劝为主。 “可是云舒,我不见他就会想念,跟他顶嘴,他会不理我,怎么办?”沐青担忧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店铺急售 “没有他的时候你怎么过的,现在就怎么过。把他当个屁放了。” 沐青笑了,笑的很大声,仿佛把内心的委屈,通过喉咙释放出来。 云舒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有的是,只要你想要,就算去拐,我也给你拐来,到时我们找个山头,建个山寨,招兵买马。我们有钱,不需要拦路劫财,我们只劫色,丑的不要,光挑漂亮的抢,做压寨......” 停顿一下,她本想说压寨夫人,转念一想,夫人一词不合适,一时没想出适合的词。 “压寨郎君。”沐青接话道:“我要好多好多郎君。” “对,夏天把郎君种在土里,春天就能收获好多好多的郎君。” 沐青笑的更加开心,先前的烦恼一扫而光。 “这是真的吗?”沐青笑着问。 “当然假的。要不把你哥种土里,看看春天能不能多结出几个他来。”云舒笑着回道。 “谢谢你云舒,我懂了,我很好,不必为他改变。” “聪明。” “那我回家了。”沐青依依不舍的跟云舒分别。 这时,云舒才想起来,剑坠忘记送了。 她追上去,把吊坠交到沐青手中,“闲逛时看见这个不错,想着适合给你做剑坠。” 沐青高兴的接过,当着她面,把吊坠挂在剑柄上,再举起,在她眼前晃了晃,让吊坠荡在她们脸中间,炫耀道:“很般配。” “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 云舒看着沐青走进沐府大门,才离开。 王府。 冷誉站在案几前,把云舒重逛花灯节那条街一事,讲给王爷听。 听到文散阁小二谩骂云舒这段时,王爷写字的手一顿,打断道:“文散阁?那就解散了。冷炎,你去办!” 站一旁的冷炎应下,“爷,留活口吗?” “除了小二!” “是!” 冷炎走后,韩瑾道:“继续!” 冷誉接着讲。 待禀报完云舒一日行程,才退出去。 “瑾,那小二不过骂了几句,你至于端掉人家铺子,让他身首异处吗?”沐斯年选好一本书,从屏风后走出,刚才讲的话,他全听见了。 “他该死!绝对不是第一次。”韩瑾边写字,边说道。 沐斯年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做好事不留名,也就你做的出。要不要我辛苦一趟,把你帮她出头的事,告诉她,替你讨个彩头?” “不必!”韩瑾写字的动作没有停。 “这样认真,我来看看你写的什么?”沐斯年凑近桌面。 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哈哈大笑起来,坐回原位,“你太有心机了,怪不得不用我去说,全写纸上了。” 原来韩瑾把从冷誉口中听来的,关于云舒的故事,以及端掉文散阁为她出气一事,总结成简短言语,全写在空白书页上。 “做好事,要留名。”韩瑾写完放下笔。 ...... 清晨,云舒吃过早饭,耐心听完森柔的劝解,大概意思还是不能进宫之类的话。 然后来到水云间。 棠岐早已等在那里,一见云舒,立马转达了棠泰田的意思, “叔父请你为祖母瞧病,本来想定今日,可是叔父临时有事要办,正好祖母病情平稳,便约你三日后去看诊,你的时间如何?” “可以,就三日后。”云舒道。 “我还要进宫当值,先走了。”棠岐说完,拔腿就走,很赶时间,一看就是上班快迟到的样子。 “他现在跑过去,时间刚刚好,晚一点,就要迟了。”南宁知笑说。 “他那小短腿,跑的还挺快。” 听了云舒的评价,南宁知笑出了声。 云舒道:“你可有听说过文散阁?” 南宁知沉思片刻,道:“听说瑾王光顾过,店里陈设有一幅耀国第一才女的名作,哦,对了,这第一才女你也认识,就是你们沈家姑娘,沈月婵,你三姐姐。” “原来有后台,怪不得如此嚣张。”云舒道。 一想到这个后台有韩瑾,不免质疑他选人的眼光太差。 “这个铺子得罪你了?我擅长恶意收购,善意收购也不是不可以,你来选。”他挑了挑眉毛,故意提议道。 “你不用试探,我没那么大气性。” “你要是小心眼,那天下就没大度的人了。”南宁知挑一挑眉。 ...... 王府书房。 “瑾,太子有动作,在拉拢我们的将领,他想扶持他们上位,你打算如何?”沐斯年收起笑脸,认真道。 “盯紧了,我倒要看看,哪些人敢背叛我。”韩瑾道。 “你要稳住,不能再因沈小姐而冲昏头脑,上次我们拔光他军中暗线,已经打草惊蛇,他现在做事很小心,就算拉拢我们的人,也不容易发现。” “我心里有数。” ...... 又一日,云舒再次来到水云间,跟南宁知商讨生意。 商讨完之后,南宁知道:“文散阁急售。”说完,仔细观察云舒表情,想要从她脸上寻找出答案。 昨日她才问过自己文散阁的背景,今日这铺子就出事,太过巧合,所以他怀疑这事跟她有关。 云舒疑惑的抬头来看他,“别卖关子。” “你看着沉着冷静,倒也有急的时候。”他继续道: “有人向官府举报,说文散阁售卖贼脏,衙役到店查证,发现这店铺不仅买卖贼脏,还跟一伙土匪合作,将打劫来的赃物,偷卖给商人,商人稀里糊涂的做了买脏的行当。 后来掌柜及伙计入狱,一个巧嘴的小二,死于当场,官府给的理由是拒捕。” “文散阁买卖贼脏不是一次两次,为何现在才暴露?”云舒抓到事情本质,问道。 南宁知挑了挑眉,“不错,这就是问题所在。掌柜一直宣称,有你三姐姐和瑾王撑腰,所以府尹轻易不敢动手,只装作不知道。 有苦主曾报过官,人刚一离开官府,就给掌柜派的人抓走,下落不明,此后再没敢去状告。 奇怪的是,积压陈年的旧事,居然一夜之间处理了,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前所未见。 你老实回答我,这事是否跟你有关?” 第二百二十八章 突发状况 云舒道:“我要有这过一夜,做个梦的功夫,就能把正经铺子端掉的本事,何必费心要进宫?此事与我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有了疑虑,倒也没特意放在心上。 南宁知将信将疑道:“巧合多了,就是人为。” “既然那铺子急售,我们就买下来。那条街常有文人光顾,适合开一个文学馆,所谓文人相径,就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随时吵架的地方,还能顺便以文交友。”云舒想到雁归阁门前那些热闹的文人,为了一张临摹诗作而疯狂不已,便想到这个法子。 这种为喜好而疯狂的行为,很像现代追星族,只不过,前者追文,后者追人。 “主意不错。”南宁知赞同道,毫不怀疑她的判断力。 “我曾见到有人拿着临摹诗作出来,想知道那掌柜是用什么方法临摹的?有没有用工具。若我们也能造出这种工具,就不需要人手抄写,能节省成本,降低售价,以低价来出书出报。” 南宁知瞪着眼,看着她,实在想不出,一个未及第的小姑娘,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点子超前,闻所未闻。 先前让他找马车游街,车身挂横幅,写着水云间名称和地址,车上拉着好看的男女,身穿水云间服饰,有跳舞的,有弹唱的,还有敲鼓的。 俊男美女和热闹的乐曲声,吸引很多百姓跟车观看。 借此打开水云间销量,此后每隔一段日子,换个花样再上演一遍,至今水云间销量只升不减。 后来开了饰品店,云舒亲自画图设计,样式新颖,合乎女子喜好,还弄个限量销售,让饰品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做的美食坊,由子婳根据她的点子,来琢磨创新吃食,推出另类营销,挑出几样好菜,每日限量售卖,卖光当日不补,本以为会扫了吃客用餐兴致,不成想,来吃饭的人更多,还提前交钱预定。 收下李珍的药铺——回春堂,从侯爷手中得到药草种植园,一下子打开医药生意,让回春堂成为皇城最好的医馆。 她救下太子,换来文牒,获得到城外顺利开店的优待。 现在又要开文学馆,得一个拉拢文人的机会。 以上种种,南宁知越想越骇然,也越兴奋。 做生意,做大生意,做很多很多大生意,是他的理想。 云舒不声不响,就想出这么多妙点子,他非常佩服。 “我真想敲开你的小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住了个通晓古今之人?想法古怪又新奇。”他停顿一下,再说:“出书我懂,出报指的是什么?” “报纸也是纸,上面可以写很多东西,可以写故事,连续刊登,可以写时事,供大家清楚本国或各国发生的事,还可以写哪家铺子食物好吃,酒水香甜,总之,什么都可以。 我们挣售卖报纸的钱,有铺子要刊登地址让大家熟知,也向铺子收钱。个人想挣钱,也可写文章投稿,只要故事好,我们就给他酬劳,刊登他的故事。 既能刺激报纸销售,能为我们店铺宣传,能给文人一个用笔杆子挣钱的机会,还能给普通百姓提供职位,我们需要雇佣审核故事之人,排版之人,接待之人,印刷之人等等,一举多得。” “真是好办法,我这就去办。”南宁知一向喜欢新事物,接受的也快,听云舒讲来,做报纸这事,不仅挣钱,还能做好事,立马要去办。 他做事用心,只要给个大方向,就能把细节做足,让整个生意红火的做成,再也不用云舒操心。 是云舒的好帮手。 如果云舒是公司老板,南宁知就是她不能缺少的左膀右臂。 ...... 时间一晃,到了跟棠歧约定的日子。 天气晴朗,无风无云。 路上行人不多,似乎被晒化人的大太阳,给吓回家,猫着去了。 她一路畅通,未到午时,便赶到棠府门前。 一切顺遂,仿佛预示着进入棠府,跟棠泰田做交易,也会顺心如意。 棠歧早早就等候在大门口。 见到云舒,热情迎上去,关心几句。 然后尴尬一笑,脸上写满心事,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开口。 云舒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意外,棠泰田答应的事情,或许有变。 棠府,云舒到来的两个时辰前。 江玉晴微笑端坐,跟棠泰田相隔一张方桌,道:“常听太子殿下提起棠大人,说大人正直严明,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棠泰田客气道:“过奖,多谢太子殿下厚爱。本官受陛下恩泽,殿下知遇,有幸参与初步甄选秀女一事,忙而充实。” 江玉晴欲接话。 他微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见,“江小姐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江玉晴听出他不愿接待之意,便直言道: “太子殿下是储君,上次带沈家小姐去皇家园林,已遭受了不少非议,若再对她区别对待,恐怕引来更多怨言。玉晴知道,殿下嘱咐过棠大人,让棠大人宽待沈家小姐,使她顺利入宫待选。玉晴正为此事而找大人,有些粗浅之见,想分享给大人。” 棠泰田已经心中有数,猜出她即将要出口的话。 早听说太子殿下组织骑射比试的那日,因争抢殿下怜爱,江家小姐和沈家小姐有过对决,最后这位江小姐战败,丢了面子又没了里子。 可殿下对沈小姐倾心不已,时常派人去沈府送礼,尽管都给沈小姐原数归还,殿下也照送不误。 谁都看得出,沈小姐在玩欲拒还迎的把戏,目的就是要钓到殿下,奈何殿下身在其中,让她漂亮脸蛋给迷了心智。 他虽没见过云舒这个人,经殿下殷勤追求一事,早认定她是个祸国妖女。 几度想向殿下进言,当看到殿下警告的眼神时,都把嘴边劝慰的词憋回肚子里。 此时江小姐提起那沈家小姐,他就知道女子对付女子,一定能成。 却装作不明白她的用意,道:“江小姐请说。” 江玉晴不清楚他的想法,只管达成目的, “古有妲己迷惑纣王,商朝覆灭,大人学问渊博,这种例子定比玉晴知晓的多,就不用玉晴再举例了。沈云舒是沈鹤之女,容颜出众,小小年纪就能迷惑殿下,长大还得了? 据我了解,她自从病愈以来,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里,沈家灾祸不断,先后克死了叔伯两家男丁,沈鹤一支血脉却安然无恙,棠大人觉得怪与不怪? 她还多次牵扯进案件,被府尹传唤到公堂审讯。 靠一张魅脸,和一口能颠倒黑白的巧舌,糊弄住府尹,几次都给她侥幸脱身。 幸亏天理昭昭,最后还是栽了,因杀人入过狱。” 讲到这里,棠泰田插话问道:“杀人罪一经判定,不可能出狱,她又是如何出来的?” 他语气轻蔑,一副“故事编的太烂,还想骗我”的模样。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总有办法 江玉晴早料到他会怀疑,只微微一笑,道: “这些事情百姓皆知,棠大人去街上随便一问,就明白玉晴所言非虚。” “江小姐很关注她。”棠泰田道。 江玉晴微微垂眸,避开他质疑的目光, “殿下身份贵重,近身侍奉的女子,哪怕一个妾侍,也必须身家清白。 棠大人想想,若让沈云舒如愿进宫待选,不管将来进入后宫做嫔妃,还是选入太子府做妾,难保不会把灾祸带去,做出祸乱之事。 到时都是我耀国的灾难,玉晴恳请大人三思。” 她站起身,屈膝行礼,做出恳求的态度,好像整个耀国的前途,都在他一念之间。 棠泰田赶紧伸手,虚扶一下,“使不得,使不得,左相如果知道,定会责怪本官,没有善待他女儿。” 他能听一个女子讲大道理,只因为她是左相之女,总要给左相面子的。 江玉晴借势起身,坐回去,“棠大人严重了,家父若知道大人忧国忧民,赞扬还来不急,怎可能怪罪。” 他沉吟片刻,想到有个妖女将会祸乱耀国,忽然有种肩负国家兴亡的重任。 不过这件事从江小姐口中说出,不免怀疑她在泄私愤,叹口气回道: “江小姐所言甚是,本官不能任由妖女祸乱宫中,但殿下已发话,让其进入待选,本官不得不办呐!” “以我对沈云舒的了解,她高傲的很,受不得半点委屈。所以大人可以为其报名,不要向上官明说是殿下所托。 以她不吃亏的性子,多受几次质问,肯定会大闹,惹怒了上官,自然不会让她入选。大人以为如何?” “万一殿下知道,本官担待不起啊!”棠泰田惶恐道。 “若出意外,大人尽可把责任推到玉晴身上。” “使不得,使不得啊!”棠泰田道。 “玉晴尚且不怕,大人也不必担忧。”江玉晴嫌弃他胆小如鼠。 “江小姐一切为殿下着想,是女子典范。” 能称为典范的,多为皇后,棠泰田故意以此恭维,正对江玉晴下怀。 她谦虚道:“大人严重了。听闻棠老夫人身体欠佳,玉晴特意请来神医,为老夫人看诊。” “神医只为陛下看诊,鲜少为外人施展医术,江小姐能请来神医,本官感激不尽。” “请神医的确花费很多功夫,不过也值得。他应该快到了。” 说着,就有个小厮进来请示,“有个目中无人的大夫,在府门口,说江小姐请他来看诊,却不愿告知姓名。” “定是神医来了。”江玉晴肯定的说。 “本官亲自去请。”棠泰田一刻不敢耽搁,赶紧随小厮去门口迎接。 江玉晴踱步跟在后面。 在门口见到神医,简单问候一句,她就辞别道: “既然神医到了,玉晴便不打扰了。” 棠泰田目送她离开,殷切的招呼神医,去到母亲房间。 全程恭敬有礼,客气至极,比见到上官还谦卑。 神医常常出入皇宫,深得皇上信任,他一句好话,可能让普通官员升官发财,一句谗言,也能让人人头落地。 所以棠泰田谨慎小心,谨防说错话得罪他。 神医很快就为老夫人诊完脉,居高临下的说道:“小病,死不了,吃几副药即可,不用大惊小怪!” 棠泰田恭维道:“神医所言极是,是我多虑了。” 神医不比江玉晴,在神医面前,他不敢自称“本官”。 而神医也没把他的官职当回事,说话半点不客气,“我还有事,晚些让小童送药方过来。” 棠泰田对母亲病情有诸多疑问,这神医连母亲得了什么病,也不肯说,他想问又不敢问,只得憋在心里,十分难受。 他亲自将神医送出棠府大门,拱手送行。 神医对他的客气和恭敬,视为应该,根本没放在眼里,连回礼也懒得做,出了门,头也没回,坐上马车就走了。 “小人得志。”棠泰田心里咒骂,面上丁点不敢显出来。 回到府里,叫来棠歧,“神医已经为你祖母诊治完,说无大碍,晚些会遣人送来药方,你那会医术的朋友,不必请了。” 从江玉晴进棠府大门起,棠歧就对她全程关注,后来看到迟来的神医,便猜测,叔父一定答应江小姐某些事。 还猜到,答应的事或许跟云舒进宫有关。 她们两人皇家园林比赛一事,他也有所耳闻。 可是这个时间,云舒已经在来棠府的路上,此时让人折返,很过意不去,便向棠泰田争取道: “叔父,我朋友医术高明,能让侯爷起死回生,不如请她也为祖母看看,更保准些。” “没必要!侯爷是只老狐狸,他的话不能全信,难说你那朋友的医术,就是他故意忽悠出来的,哪怕你那朋友真有医术,也比不过神医。” 见棠歧还要还嘴,棠泰田阻断他的话,不容置疑道: “照我说的办,去吧。” 说完,推门进入房间,看望母亲了。 棠歧看时间临近,知道云舒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向来守时,这个时辰去通知让她返回,已然来不急,只好等候在门口,想着等会见面如何解释。 当见到云舒身影,他高兴没一会儿,就左右为难,支支吾吾的,在云舒的催促下,半天才说明缘由。 云舒耐心听完,沉思着,没有马上答话。 “云舒,是我没把事情办好,就急着请你过来,现在又爽约了。”棠歧以为她忍气才不言,赶紧道歉, “真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叔父比较信任神医,我劝不住。” “不关你的事。”她思考之余,答道。 “我用府里马车,送你回家吧。” “既然来了,总要见见。”云舒道:“你去告诉你叔父,淹死的大多是会水的。无论何时,多条退路总不会错。” “你想告诉我叔父,神医也有疏忽的时候?”棠歧问道。 “谁没有疏忽的时候呢,只要是人,就会有。但治病马虎不得,稍有错诊,就可能让一个鲜活的人,失去生命。” “万一叔父不听呢?”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你就不能进宫做女官了。”棠歧惋惜道。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会有其他办法。”云舒淡定道。 “行,佩服,你真沉得住气,你在我书房等着,我这就去跟叔父说。”棠歧把她安排进自己的书房,就办事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 病人家属 棠歧去了很久。 当他再次返回时,高兴道:“成了!我叔父同意你为祖母看诊。” 他如何说服棠泰田同意的,云舒不清楚,想来,大体就是刚才她所表达的意思。 她跟着棠岐,进入他祖母的房间。 棠岐一进门,就叫道:“叔父,大夫来了。” 棠泰田坐在老夫人床前,正为母亲擦额头汗珠,丝毫没有回头打招呼之意,眼睛看着连日昏睡的母亲,说道: “淹死的不一定是会水的,也有自以为是之徒。” 云舒确定棠岐把她的话传达到位了,所以棠泰田在反驳她那句“淹死的大多是会水的”。 她从容道:“现在下判断还为时过早,我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我是自以为是?还是胸有成竹呢?” 棠泰田认为她大言不惭,话说的太满,不免轻视几分,转头草草打量她一眼,没有起身相迎,见她是个小姑娘,更加轻视了。 不客气的说道: “小小年纪,不要太过狂妄,歧儿信任你,那是他年纪轻,阅历浅,本官可不吃你那套。 不过既然歧儿请你来了,你进我棠府,就是客。若你真胸有成竹,我就给你个机会。” 他同时站起身,“真货还是赝品,试试便知。”坐到旁边座位,让出位置,给她诊治。 棠歧站在棠泰田身旁,低声道:“叔父,他是我朋友。” 棠泰田故意用云舒能听到的声音,对棠岐回道: “别看你是御医,论医术,排在太医院末位,论识人,还不抵医术,简直瞎的要命。朋友分很多种,那种故弄玄虚,自以为是之徒,少交往为妙,免得把你带坏了。” “叔父,她有真才实学,有一次……” 棠泰田打断道:“坐下!”不想再听棠歧辩驳。 云舒充耳不闻,坐到床边,左手附在老夫人脉搏上,缓缓地输入太乙镯镯息。 探查完病情,收回手,掀开被角,将老夫人冰凉的手臂,收回被子里,再掖好被角,才站离床边,对棠泰田说道: “老夫人得的是胸痹,再不治疗,活不过五日。”这种病很危急,患病者要及时送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幸好提前喝下不知哪位大夫对症的汤药,控制住病情,才有了这五日的活命机会。 可是病还在,如今老夫人已陷入昏迷,危急且严重,五日是极限。 棠泰田冷哼一声。 她的诊断结果为重病,急病。 而神医判断是小病,无碍。 果真是个自以为的小姑娘! 他并没有对棠歧说过神医的诊断,如果这小姑娘的诊断结果,跟神医相差不大,便相信她有医术,没有信口胡诌。 可是她把小病诊成大病,只有讹钱的庸医,才做得出来。 他不愿浪费时间应付她,怒道: “胡闹!明明小病,你诊为大病,为了讹钱,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庸医!来人!把庸医给我轰出府去!” 话音刚落,两个家丁开门进来,急急奔向云舒,想捉住她手臂,押出府去。 “站住!”她一声喝斥,吓得家丁没敢上前,担心会错大人的用意,只得用眼神询问大人,等待大人进一步指示。 棠歧要上去护住云舒,被棠泰田伸手拉住,“以后不许你再找她!” “叔父,你误会她了……”棠歧忙着向叔父解释,可叔父没有听下去的打算。 云舒不想让棠歧做无谓解释,便打断他,接着道: “我能自己走!我只一句话,棠大人听仔细了。老夫人的救命机会,只有五日,两日后呼吸开始微弱,不会再醒来。话已至此,自求多福。” 她看一眼棠歧,转身就走,越过家丁,推门而出。 棠歧没有跟出来,想必被棠泰田禁锢住,无法脱身。 她听过神医的大名,据说神医医术高超,他说这个病能治,人就能活,反之,说没有救,人必活不成。 他名扬以来,未逢敌手,从无错诊。 而唯一的一次错诊,偏偏给她遇上,迫使她改变计划,亮明医术。 现在决定权在交到棠泰田手中,老夫人的病症不会骗人,只有五日,错过这个时间,她也没辙。 云舒走出了棠府,还是白日。 想着先去问问南宁知,关于文散阁的收购情况。 到了水云间,她刚问出口,南宁知就表示事已办妥。 “你办事效率越来越高了。”她赞扬道。 “我也是要进步的。”南宁知笑道:“我已买下地皮,办完手续,雇佣好了人员,打算对店铺内外,重新装修一番,需要过些日子,才能开张。” 他还说,每日亲自去监督,有事去不了时,会委派景容代替。 没跟云舒说上几句,他看看时辰,起身要走,“景容辛苦了几日,今日轮到我去监工,先走了。” “辛苦你了。”云舒明白,自己只动脑子,动动嘴皮,却要南宁知跑断腿,他最辛苦。 南宁知一只脚迈出门槛,听到这句温暖的话,回过头,挑一挑眉毛,笑道:“这可不像你。” 然后就离开了。 他刚走,凳子还有余温,景容就踩点般的从房里出来。 坐在云舒面前,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慵懒的说: “我不免费,监工要收费的,你记得付钱。” “我早答应供你吃喝,负责你所有开销,你再提付费,就有些可耻了。”云舒回道。 景容懒洋洋的,“明明是黑心肠,却表现得很高尚,你比我可耻。” “承让,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景容转个话题,慵懒的问道:“难得见你无事坐在这里,是不是进宫事情有变?” “有点变化。” 景容来了精神,“进宫的事真没搞定?其实你不算女人,何必非进去凑热闹,你要实在无聊,大不了我带你闯荡江湖。我屠人景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想当当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跟着我,我保你平安。” “要是闯荡江湖真那么好?你为何要跟我们过安稳日子?岂不是自相矛盾。”云舒故意笑问道。 “你真会揭人短处。”景容站起身,脚下轻轻一点,腾空而起,低头向下看一眼云舒,慵慵懒懒的,“自个享受孤单吧。”便飞走了。 云舒的确有些无所事事,只得返回家中。 先去平安院,告诉森柔她进宫的真正目的:不是选秀女,而是想做女官。 以为会得到森柔的支持。 没想到森柔依旧反对,“舒儿,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不想嫁人,我不逼你,你想抛头露面做生意,我也支持,唯独进宫这件事,就算你是去做女官,我也不同意。” 第三十一章 太子的礼物 “母亲,给我一个原因好吗?”云舒问。 森柔沉思了半天,“我说不行就不行!” 云舒态度恳切,“母亲应该猜到,沈凌怀和沈凌炎之死,跟我有关,沈雅静虽然禁足在庵堂,但难保她不会鼓噪二皇子,找我报仇,二皇子是皇族,我无权无势,哪里能抗衡的了,所以我才想获得一个面圣的机会,争取博得一席之地,有一个跟二皇子较量的底气。” 森柔听她解释完,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极力反对,倒也没表示认同。 她再加把劲劝慰,“母亲,请相信我,为了你和父亲,还有十安,我不会让自己涉险,定会好好保住这条命,你养我小,我还要养你老呢。” 森柔感动的眼圈微红,但凡她说些真情话,森柔都会感动。 她认为,这就是母爱。 她再劝,“母亲,我已经没有退路,就算我愿意放下恩仇,对二皇子认错磕头,可是他会接受吗?沈雅静又会接受吗?” 森柔摇摇头,“沈雅静偏执,不会接受的。” “是的,她们伤害你们,我就出手报复,让沈雅静失去父母兄长,她为了亲人,来找我报仇,不稀奇。所以我要提前做准备,母亲,既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这一步,哪怕明知不可为,明知拿鸡蛋碰石头,我也要去为之。” “舒儿,这很难。你父亲忠君爱国,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未必会支持。”森柔很忧心。 “不试一试,又怎知结果?父亲可以不认我这个女儿,但这件事,我必需去做。”云舒斩钉截铁道。 没有把二皇子想杀她的事,说给母亲,因为说了只会给母亲带来烦恼,起不了任何作用。 沈雅静只是一个小小的因素,二皇子才是她眼下最大的隐患。 “你这又是何必。”森柔心知,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她一心想让女儿学会独立,如今真能独当一面了,却又心疼。 云舒摇着森柔胳膊,撒娇道:“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好了。”森柔拉长声,妥协道:“让我再想想。” 只要云舒撒娇,她大多会心软,这件事她坚持了许多天,今日实在拗不过,也禁不住女儿撒娇。 “你是天底下,最深明大义的母亲了。” 森柔想起什么,故作严厉道:“你要答应我,没我的同意,你不能偷偷去。” 她知道女儿主意正,未必听她的话,所以提前警告道。 “我要是去,一定告诉你,不会背着你。”云舒回道。 森柔满意的点点头,算是放心了,女儿答应的事,从没反悔过。 ...... 云舒跟森柔谈完,回到如意阁。 子婳笑着迎上来,脸上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小姐回来了。” 她跟着云舒迈进房间,指着桌子上的礼物,道:“太子又送礼物来了。” 云舒扫一眼,叫来子依,“把东西还回去。” 子依犹豫着没有动,“小姐每次都把礼物原样还回去,会不会扫太子颜面,惹他不快?要不要把这次的礼物留下?” 云舒道:“子依,你应该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平白收下他的东西,又该拿什么来还?换个角度讲,他堂堂太子,为何要拉下脸面,常常送礼给我?我何德何能? 你可记得,他初次送礼过来,我就让你还了回去,一般人遭到拒绝,肯定不愿厚脸再送,可他呢,隔几日照送不误。 我跟他没见过几面,朋友都算不上,最多是认识,他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通过我,拉拢父亲,所以他的礼,我收不得。” 子依道:“小姐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太子殿下喜欢小姐。男子对喜欢的女子,就会送礼啊,还不会因拒绝而生气,反而越挫越勇。” 云舒一时语塞,她猜过各种原因,唯独没往爱情上面思考。 或许因自小丧母,她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早就不相信跨越阶层的爱情故事,白马王子和灰姑娘不能可白头到老,反而因背景和经历的不同,会早早分开,根本走不到最后。 同理,她与太子身份悬殊,父亲虽是大将军,却不得圣宠,平民出身,没有能倚靠的家族。 太子娶妻,定会考虑妻族带来的利益,就算纳妾,也会考察对方背景和助力。 她的普通背景,根本不在太子考察可范围内。 从太子请她去园林观赛起,她就认定,两人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不可能。”她否定道。 子依又说:“子依不懂大道理,可也听人议论过,说太子仪表堂堂,至今未娶妻,能对小姐如此上心,很可能喜欢小姐,小姐不再想想吗?” “他有没有这心思我不管,反正我没有,天快黑了,你快去还东西。” 子依没再说,抱起桌上礼物,出去了。 子婳也跟着退出去。 只留下云舒一人。 她无意瞥一眼床头,发觉枕头边摆放的丑熊,有些不同,走上前,拿起一看,熊的胸部不规则的鼓起,显出几个钝角,用手去捏,“沙沙”作响。 果然不同。 她掀开熊衣服,看见里面塞有一封信。 信封没有封口,取出信纸展开。 信的开头写着:“见字如面,你多日不光临王府,府里的花谢了,水干了,鸟儿嗓子叫哑了......” 她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完。 确认信的内容全是废话,一句有用的也没有。 这是在写日记? 她这样想着。 看到最后的落款:瑾。 这封莫名其妙的信,让云舒哭笑不得。 一度怀疑韩瑾遭到绑架,被勒索赎金,才写出这封伪装成废话的求救信。 否则怎么解释他的反常行为? 一张写满废话的信,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容。 实在难把两者安在一个人身上。 她翻看信背面,干干净净,再反复搜查信封,还一无所获。 这封信没有收信人,也可能是送错了。 既然想不明白,就暂且放弃。 她将信塞回熊身上,摆回枕头旁,没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