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是戏精》 第1章 逃婚嘛,谁还没个第一次 第1章 “侯爷……今日不是您下定的日子么?” 被唤作侯爷的,不过是个约莫十五六的少年。虽然年纪看着不大,通身的气派倒确实是钟鸣鼎食的人家才能娇养出来的样子。 那少年将美人送到嘴边的酒一口饮尽,这才嘟囔。 “下得哪门子定,不去!陆家的女儿一个个都厉害得很,一天天舞刀弄枪的,没一点儿女子的温柔样,谁要娶这样的老婆?不去!” 那少年许是饮得多了,白皙的脸皮上添上几许殷红。让旁边的几个女子都有些羡慕侯爷的好皮囊来。 “可是,听说这是老侯爷早就定下的……” “哼……不过是老头子生前订的娃娃亲而已,那时本候都还没有出生,订的哪门子的亲。万一本候生出来是个女的呢?那岂不是大笑话?哈哈哈哈……” 少年笑得夸张,白得过分的脸上又涨起一层红色。让一直盯着他的几个粉头看得有些痴了。连少年腹诽亡祖的话都自动忽略了。 “侯爷……你真好看……简直像个女子……” 少年靠向说话女子,头枕在女子肩膀上。 “那今夜姐姐要不要细细看呢?” 那女子含笑低头。眼前少年虽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但身份却是一等一的尊贵,货真价实的侯爷。 最重要的是这位侯爷还生得极为俊俏。若是春宵一度,那也是自己占了便宜! 往日这小侯爷来了只是饮酒玩闹,今日……说不定还真的会成了好事。 美艳女子看一眼少年,见那少年虽然言行轻佻,但眼中却清白分明,自是尚未尝试男女之事。 若是伺候好了他,攀上侯府这棵大树,那自己今后说不定…… 心中有所计量,那女子斟酒的动作越加柔媚动人。一颦一笑都越发勾人心魄。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立时碎成好几块。而在破碎的门框外,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那男子颌下留着一圈青青的胡茬。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味道,细细嗅来,其周身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可不待人细细看过他的五官相貌,那双如鹰隼般眼睛已经将四周打量的目光一一逼退。 屋内是锦衣华服花天酒地的纨绔侯爷,屋外是一脸冰冷的不明男子。 那粉头也是见风使舵的高手,一边僵笑着一边从小侯爷怀中抽出身来。 “这位爷,你是不是找错了人了……” 门外那男子并不理会女子,双眼一直紧盯着少年。 “你就是顾纪棠?” 那男子声音冰冷且毫无感情,如同他的目光一般。 小侯爷的仇家?! 上一刻还在遐想侯府富贵的女子此时只恨不得离身边的小侯爷再远一些。 眼下情况很明显,是小侯爷的仇家找上来了! 还是妈妈说得对啊!这富贵人家就没有几个好东西啊!别看这小侯爷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欺男霸女啊! 对了!今天还是他下定的日子,这种日子都能跑来青楼花天酒地,渣男!呸! 青楼女子心中笃定,不着痕迹起身行礼。 “既然是侯爷的朋友,那小女子这就下去沏一壶好茶来,让两位爷好好叙旧。” 顾纪棠也不在意女子去留,刚刚的惊吓过去后,这会已经恢复了些许镇定。他顾纪棠也是见过世面的。 “你又是谁?敢直呼本侯名讳。” “陆渊。” 那男子声音如同眼神一般冷冽。听到男子名字的顾纪棠立时淡定不下去了。 陆?陆渊!这杀才怎么回来了?!这厮不是在边关统兵么?怎么会在今天这种日子回来!谁特么告诉老子眼下要怎么办?! 顾纪棠脸色变化被陆轻言看在眼里,眼中冰冷又添几分轻蔑。 真不知祖父为何执意要陆家女儿嫁给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不过区区一个虞昌侯,当年的一句承诺当真比陆家女儿的终身幸福更重要?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搅了侯爷雅兴。” 陆渊冷声道,不进来也不退去,就这么立在门口。 外面人来人往,不免好奇冲屋内瞅去,见是顾纪棠,又带着一脸了然之色离开。 顾纪棠讪然赔笑。 “原来是陆……大舅哥回来了啊……” 陆渊眉头微皱。 “侯爷慎言,眼下侯府和陆府的亲事未成。” “额……” 顾纪棠一噎,心中有不免猜测,眼下对方到底是要抓他去陆府下定,还是索性要退了这门亲事。 那自己要不要……再下一剂猛药? 顾纪棠思索着,屁股重新贴回椅子。 “既然如此……那便是陆将军了……” 听到对方唤他陆将军,陆渊眉角一挑。没想到这小侯爷除了风流,竟还是个不怕死的。 顾纪棠此时心底也是忐忑极了,万一惹毛了陆渊这杀才,暴打自己一顿,那是不是有些划不来? 不过……想到自己与陆家的婚约,顾纪棠又狠下心来,挨打就挨打吧!这亲事今天他是搅定了! “看样子,陆将军该是刚回京吧,一路风尘,不若本候与将军在此接风?来人呀……” 下定的日子偷跑出来喝花酒,还拉着女家哥哥一起。这种事也就顾纪棠想得出来。 陆渊闻言怒极反笑。 “顾纪棠,你还真是不怕死。” 怕呀!我怕的!所以咱们退亲就成了,您可千万别干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啊! 顾纪棠内心慌张,脸上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陆渊也不想跟这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纨绔多话,挥挥手转身就走。 顾纪棠一愣,这是放过自己了?不对啊……自己妹妹被退亲,那怎么说都要打得对方生活不能自理的,传说这陆渊杀人不眨眼,怎么突然这么大度放过他? 顾纪棠正想起身偷偷看看陆渊是否真的离去,结果差点与门外跨进来的男子撞在一起。 来人太阳穴高鼓,下盘稳当,一看也是个身手不凡的。尤其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一看就知道和陆渊是一伙儿的。 这是自己不动手让手下来?事后好推脱?现如今武将也这么腹黑了吗? 顾纪棠心中腹诽,面上不动声色,借着被撞的势头跌回椅子,顺手摸了摸靴筒边的匕首。 第2章 阴暗的角落 摸到匕首,顾纪棠心下大安。 若是对方随便打自己一顿,那自己也就生受了,但若是对方打算下狠手,那他顾纪棠也不是吃素的。 那男子对顾纪棠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侯爷,请!” 说着,侧身让开门口一条缝隙。 走?要离开这儿?难道要抓自己去下定? 不对!刚才自己都那样张狂了,陆渊疯了才会硬要抓着自己去陆府下定。那……换个地方揍自己? 想到这里顾纪棠心中立时不淡定了。这里勉强算得上是大庭广众,就算陆渊要揍自己也还有所顾忌,不会往死里打。 这要是跟着去了什么阴暗的角落,那到时候陆渊揍死了自己再抛尸也没人知道啊。 想到这里,顾纪棠脚下一滑,人已经贴在了门框上。双手死死抓着门框。 “我不去!本候今日就要待在这里,打死都不出去!” 那男子看着顾纪棠死死抓着门框的怂样,眼中不屑更甚。抓着门板就安全了吗?他忘了刚才那门什么样儿了吗? “侯爷,您这样就不好看了。” “本候才不管好不好看,总之,今天谁也别想将本候从这门上抠下来!” 男子眼角微微抽搐,这个抠字还真是传神! 若是可以,他还真想将这娘兮兮的狗屁侯爷一掌打晕过去,可将军也没说可以动他。 看着顾纪棠那怂且无赖的样子,男子无奈伸手,真打算将顾纪棠从门上抠下来。 不过,看着门框上那双白皙幼细的手,男子伸出的手又犹豫了。 这特娘的是男人的手么?跟个娘们似的! 心中腹诽不断,但那男子终究没有下手去抠顾纪棠的双手。 狠狠一掌劈下,方才还誓与门框共存亡的侯爷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呼……” 男子长长出了口 气,对付这顾纪棠竟让他产生了比上阵杀敌还累的感觉。早知道就该早早一掌劈晕了事。 将顾纪棠从地上一把捞起扛在肩上,那男子无视旁人打量目光,扛着人快步离开了春风度。 门外早有马车等着,男子将顾纪棠扔进马车。车内传来询问之声。 “怎么这么久?” “属下办事不力。” 陆渊再不说什么。 马车开始走动,陆渊转而看向扔进来的顾纪棠。用脚尖踢了踢,未得到任何反应。 看来是不配合才让陆通打晕了。 想起今日刚刚回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几个妹妹围着告状的情景,陆渊此时仍有些头疼。 脚下这不着调的侯爷确实与陆府有婚约,不过这婚约是故去的老侯爷和陆渊祖父口头所定。 如今老侯爷和顾纪棠的父亲均已离世,虞昌侯府也日渐式微。但陆渊的祖父执意要遵守与侯府的婚约,不愿做那背信弃誓之人。 甚至使人传信顾府,不吝哪个,只要顾纪棠喜欢,那陆府就嫁他哪个女儿。 可陆祖父的一片赤忱之心,换来的是顾纪棠这小子的驴肝肺。 本该下定的日子,却跑来喝花酒,陆家和虞昌侯府的脸都被打得啪啪响。 陆渊嫌恶地看着脚边的顾纪棠,虞昌侯府被这么个不肖子继承,起复是别想了。 被几个妹妹围着逼迫,加之此事确实伤了陆府的面子,这口气确实得出。陆渊也只好脚不沾地出来找这小子。 “我们要狠狠揍他一顿!” 想起几个小丫头围着他摩拳擦掌的模样,陆渊对脚下的顾纪棠生出一分同情来。 陆家的女儿可不是省油的灯。老爷子亲自调教出来的一群小霸王。那身手上战场也可以的。 除了在与顾纪棠联姻这件事上委屈了几个丫头,平日里这几个丫头可是横行京城的主。老爷子还要夸赞一句有老夫当年风范的。 所以也难怪几个小丫头这般生气了。一向霸道惯了,竟还有人敢欺负到她们头上来。她们才不管你是不是侯爷,照打不误! “嗯?” 陆渊低头一瞥,不经意间看见顾纪棠后颈间一根红绳,因为衣衫凌乱露了出来。 这是…… 君子怎可窥伺他人秘密。 心中这么想着。陆渊却鬼使神差般俯身捏住那红绳,手指微微用力一提。 那红绳看着松垮,陆渊提拉之下却没有任何玉佩之类的东西从顾纪棠领口扯出来。 而红绳被拉出寸许就再也扯不动了。 陆渊松开手,有些奇怪地瞅了瞅顾纪棠后颈上的红绳。想了想将脸朝下趴在地上的顾纪棠翻过来。 顾纪棠还是昏迷不醒,连自身秘密被人窥探也毫无所觉。 摇晃的马车之中,陆渊低头打量顾纪棠。 他久不在京中,并不认识顾纪棠这一号人物。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的场景么……倒是不提也罢。 昏迷的顾纪棠没了那股子沉溺花丛的脂粉俗气,恬静的睡颜倒真是瞧着不赖,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 “冠玉侯”的名头果然不是白叫的。 若是行事不那般混账,凭这皮囊,要想获得陆家某个女儿喜欢也绝非难事…… 有了陆府帮衬,虞昌侯府要想兴盛三代不是问题。陆老爷子执意与顾府联姻就是抱着提携侯府的意思。 不过陆老爷子投之以琼瑶,顾纪棠这小子却报之以砒霜。这般给陆府没脸。今日之后,虞昌侯府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陆渊摇摇头,对脚下的败家子失去了兴趣,折身坐好。只等着到了地方将人交给几个丫头,让她们出了这口恶气,他也好有几天安生日子过。 其实他是不屑这种小孩子式的报复的。 要照他来,陆府这次被顾纪棠打了脸,就该让虞昌侯府伤筋动骨,付出该有的代价。也要让外人看看,陆府不是谁都能踩的。 但陆老爷子还念着与顾老侯爷的旧情,说什么也不许对顾府下手。还将几个叫嚣要砸了顾府的儿郎一顿臭骂。 既然明着撕破脸不行,那只能暗着来。 老爷子不许动顾府,那动顾纪棠总行吧。儿郎们不许动手,女郎们总行吧。 陆渊同意了几个丫头的主意。 揍顾纪棠一顿,一是让几个丫头出气,二来也是表明陆府的态度。 陆顾两府之间,情分尽了。 陆渊心中草草思索一番,便不再多想。比起此等小事,他这次回京,有更麻烦的事情要解决。 第3章 惊!顾侯不行 腿上伤口隐隐作痛,陆渊靠在马车内壁上,将腿伸直,待疼痛稍缓才从怀中掏出一封密报细细看来。没打算避着地上昏迷的顾纪棠。 密报不过寥寥几行字,陆渊看完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次回京,他名义上是养伤,其实还另有目的。 前不久的一场激战之中,他被犬戎围困,拼死才杀出重围。跟出去五百名弟兄,回来不足一百,陆渊腿上也中了一箭。 若不是激战之中陆渊擒住了犬戎带兵的二皇子,陆渊此时别说养伤,被兵部撤职问罪才是应当。 拿了一个犬戎二皇子,对朝廷来说是大大的捷报,四百多条性命的牺牲也变得无足轻重。 虽然皇上下旨褒奖,但陆渊清楚,若不是侥幸擒住了犬戎二皇子,那此时等待他的就是下狱问罪。 死里逃生的陆渊十分清楚,当日不是偶遇敌军那般简单。那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 有人将自己巡视的路线和时间透露了出去,那是一次针对他的袭杀! 成了,他的死对陆家来说是个打击。就算不成,他侥幸逃生回来,也难逃领兵不力之罪。对陆家的攻讦只会更多。 眼下,朝中已经有御史弹劾陆渊好大喜功。为了擒住一个犬戎二皇子,不惜让四百兵士送死。 真是好一个黑白颠倒! 边军鬼祟泄密,朝中反应又这般迅速,这一切都表明,对陆家动手的幕后之人势力极大,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 陆渊此时手中的密报,便是陆父从边疆传来。泄露他行迹的奸细已经找到,却未及审问就死在看押之下。 看到如此消息,陆渊心头越加沉重。对方手段越是狠辣干净,越是证明对方难以对付。 不过……他陆渊也不是那般好欺的。 手指一搓,两指宽的密报化为齑粉纷纷落下。陆渊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那四百个兄弟的性命,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他这次回京,就是要讨回这笔血债! 白色齑粉纷纷扬扬落下,飘在顾纪棠脸上,弄得人痒痒的,顾纪棠付出好大的努力才没有当场打出喷嚏来。 但他呼吸的变化还是逃不过陆渊的察觉。 “顾侯既然醒了,那不如起来说话?” 陆渊慵懒的声音调侃道。弄得顾纪棠睁眼不是,闭眼也不是。 矛盾了好一会儿,顾纪棠认命睁眼,从地上爬了起来。 “落在你手上是我活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一副光棍模样,比之在青楼邀陆渊喝花酒那会儿,更显欠揍。 陆渊快要被顾纪棠气笑了。他还知道他“活该”? “不用杀也不用剐,去见几个人即可。” “谁?” “今日本该与你下定的人。” “你妹?!” …… 虽然觉得顾纪棠的语气怪怪的,但陆渊还是点了点头。 “等等,我记得你有四个妹妹,你说的是哪一个?” 顾纪棠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见顾纪棠脸色越来越绿。陆渊心情却变得好起来。 说出让顾纪棠脸色更绿的话来。 “都在。” 群殴么?虽然自己有错在先,但这也太狠了吧!顾纪棠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想着自己待会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不过女孩子嘛……总比让陆渊亲手揍好一些。 看见顾纪棠神色,陆渊就猜到他想什么。有些狭促地继续开口。 “有句话顾侯倒是没说错。” “什么话?” 顾纪棠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话能得到陆渊的赞同。 “陆家女儿确实个个舞刀弄枪,厉害得很……” 我擦! 顾纪棠眼睛瞪大,直勾勾看着陆渊。这货什么时候就站在房门外的? “你偷听!” “哼……” 陆渊冷哼一声不作理会。 顾纪棠也没心情纠结陆渊偷听的事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被四个肌肉少女痛殴的场面。 “额……我说我今天出门撞了头,导致了失忆,所以不记得下定这事你信吗?” 陆渊斜睨顾纪棠一眼。 “说不定顾侯马上就会失忆。” …… 打到失忆吗?算你狠! 顾纪棠又缩回马车角落,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逃跑?不行!车里有个陆渊,车外应该还跟着打晕他的那人。自己在这两人手下逃跑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对方连绑都懒得绑就可以看出对方并不觉得他能跑得了。 挟持陆渊然后逼他们放了自己? 这智障的想法还是不要再出现在脑子里的好! 哭着求陆渊放了自己? 顾纪棠看一眼冷冰冰的陆渊,心中瞬间打起了退堂鼓。可脑子里又闪过他被几个肌肉少女围殴的场面。 “陆将军。” 顾纪棠盘膝直身坐好,眼神变得十分诚恳。 “今日之事是在下的不是,可在下也有苦衷。” 顾纪棠说到这里眼内适时蓄起了几分酸涩。 “哦。” 陆渊好整以暇看着顾纪棠。虽然知道他在演戏,可陆渊还是想看看这个不着调小侯爷还有什么话说。 “今日下定本是两府结亲的大喜日子,在下做出这种事,实属无奈之举。在下……在下是不想害了陆府的姑娘啊!” “哦?” 陆渊眉头一挑。表示自己等着听下文。 顾纪棠的表演也是渐入佳境。 “到这个地步,在下也不想瞒着将军了。其实……其实在下……身有隐疾……” 说起自己有病,顾纪棠脸上露出十分难言的神色。让人很容易就脑补出一连串难以言说的病。 陆渊只是看着顾纪棠,却并不回答,似乎在思索他说的是真是假。 顾纪棠咬咬牙,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白。 “就是……就是不行!我不行的!” 既然说开了,顾纪棠便开始没个顾忌了。 “你想啊,陆府有陆国公坐镇!我顾纪棠能娶陆家小姐,那对我侯府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啊!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真是在下不想连累陆家小姐,比起日后给不了陆家小姐幸福,闹得两家结仇。长痛不如短痛不是?” “眼下快刀斩乱麻,小姐虽然短时间名誉受损,可以陆家小姐的人品,以陆家的家世,小姐找个好姻缘绝非难事啊陆兄。” 顾纪棠说得兴起,差点要拍拍陆渊的肩膀说句他都是为陆家好了。 第4章 有刺客 陆渊看顾纪棠的眼神复杂起来。 他真是没想到顾纪棠为了脱困,连这种借口都说得出来。身为一个男人,他……难道不要脸吗? 见陆渊只是看着他却没有回应,顾纪棠正要再说什么。陆渊却悠悠开口了。 “顾侯,我方才是在青楼找到的你……” …… 擦!大意了! 顾纪棠懊恼地一拍大腿。这么好的借口就这么被戳破了。不过顾纪棠还不死心。 “那我刚才不也没干什么嘛,我说我只是混淆视听,让人猜不到我有隐疾才这么做你信么?” 回答顾纪棠的是陆渊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 编,继续编,信你算我输! 两人对视良久,顾纪棠突然嘴一咧,哭嚎开来。 “陆将军,我上有三十三岁老母亲需要奉养,下有如画美婢需要照顾,你就放过我吧!”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顾纪棠还是哭着求放过,他不想被一群肌肉少女围殴啊! 开玩笑,女人打架有时候比男人狠多了啊! 就在顾纪棠犹豫着要不要抱着陆渊的大腿继续乞求时,陆渊惫赖的神色突然一变,一把抓向顾纪棠胸口。 “我去!你干嘛!嘶——” “咄!” 顾纪棠摔在陆渊身边的同时,一只利箭射入车厢,狠狠插入内壁木板。 顾纪棠看着颤动的箭尾好一会儿,才忡然变色。 “有刺客!” 陆渊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窄刀。眼神冷静得可怕。 “藏在这里。” 留下这句话,陆渊长刀一挑,掀开帘子就跃了出去。 顾纪棠看看座位下掀开的木板,底下是个暗格,还藏着几样应急的东西。空间不大却也不小,刚好容得一个成年人藏身。 心头砰砰直跳,顾纪棠却也没有急着进去。摸出匕首,侧耳细听外面动静。 此时已是黄昏,但还算得上是青天白日,何人这么大胆在京城行刺? 外面只有刀剑劈砍格挡的兵器相接声,大家似乎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不开口,只是闷头拼命把对方往死里砍。 顾纪棠将车窗掀开一条缝。 只见陆渊二人正和七八个蒙面人缠斗在一起。 那几个蒙面人下手招招致命,陆渊似乎有些行动不便,二人招架得有些困难。更不消说还时不时有冷箭射来。 顾纪棠想起陆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腿脚有伤。顾纪棠立刻看出陆渊的破绽来。 对方是冲着陆渊来的,除了最初那一箭,陆渊下车之后,马车整个就被人遗忘了。只有拉车的马匹在原地不安地动弹。 怎么办? 顾纪棠盯着几人打斗,心思急转开始思量。 照陆渊说的,躲在车厢座位之下有很大可能保证安全。 对方是冲着陆渊而来,只要杀了陆渊,这些人定然会迅速撤离此处,不会关心一辆马车。 驾着马车逃出去? 顾纪棠看着此时越来越躁动的马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候驾着马车动起来暴露自己不说,这马有很大可能发狂失控。到时候没被人杀,翻车被摔死就好看了。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第一个方法最保险。 顾纪棠最后看一眼外面打斗的几人。 陆渊身上的伤严重拖累了他的行动。加上刺客也非等闲之辈,虽然身边有陆通掩护,还是被斜里一剑刺入腹间。 一簇血花溅起,在昏黄的光线之下显得十分刺目。 “将军!” 陆通惊呼,分神之下却被砍中左臂。 陆渊闷哼一声,怒极之下反手一刀,自下而上劈划而出。砍伤他的人整个胸膛被划出一道狰狞的口子,倒地气绝。 对方被陆渊骤然爆发出的威势震慑,打斗顿时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陆渊和陆通也暂时有了喘息之机。 但顾纪棠清楚,只待对方反应过来,陆渊身负重伤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陆渊落败,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字,死! 紧了紧手中的匕首,顾纪棠小心将车窗合下。 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掀开座位下的木板,顾纪棠探入一只脚,却又停顿下来。 想起方才陆渊跃出马车时最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藏在这里。” 他现在也算是听了陆渊的话,这刺客本来也和他没有关系,他犯不着为此心有负累。 可是……耳边打斗声不歇。杀手似乎已经反应过来,陆渊和陆通两人再无反抗之力。金属相击之声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顾纪棠咬咬牙,将另一只脚跨进去。 我要活下去! 马车外的街道上。陆渊左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腰腹,勉力将一只飞来的羽箭格开。 大意了……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势力。他还以为自己回京隐秘,却不想行踪都在对方掌握之下。可笑自己到死都不知杀自己的人是谁。 腰腹传来的疼痛让陆渊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腿上的伤口也早就崩裂。失血过多让陆渊头脑都有些发昏起来。 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这样的地方,陆渊环视四周,视线在看到马车时停了下来。 不知那纨绔有没有听话藏好自己。 “他快不行了,上!杀了陆渊的,赏银万两!” 听到重赏,那几个杀手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看着陆渊的眼神顿时变得狂热。仿佛看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陆渊苦笑,想不到区区万两银便能买他性命。陆通身上也多处负伤,眼中浮现绝望之色。 生死关头,陆渊莫名想起那个聒噪的纨绔。扬声笑道。 “区区万两银而已,不若各位放陆渊一马,在场各位陆渊每人奉上纹银万两如何?” 对方的领头人闻言冷笑。 “陆将军真是豪爽,不过我们也不是谁的钱都接的。杀了他!” 一声令下,众杀手手中刀剑一紧,扑杀上来。 正在此时,一声异响在众人背后炸开。 “嗖——轰!” 一朵红色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在昏暗的半空显得十分显眼。 烟花的正下方,是那辆一直被众人忽略的马车。 “车上有人?!” 杀手头领恶狠狠盯着马车,似乎想用目光将马车上的人杀死。 陆渊和陆通也被半空中的红色烟花惊讶到了。 第5章 见义勇为顾纪棠 “将军,是旗烟!” 陆通惊喜道。 旗烟? 陆渊先是一愣,继而想起车内座位下藏着应急的旗烟。 是他? 半空中绽放的烟花,将陆渊苍白的脸色映上一层红晕。 众杀手被这么一打岔,方才的动作也停滞下来。待回神过来,要再度上前动手时,杀手头领却铁青着脸下令。 “撤!” “头领!” “这是军中旗烟,此烟燃起,定然引人前来。到时你我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陆渊闻言眼睛一眯,此人竟然识得旗烟? 可有人却舍不得那万两赏银。 “头,那烟花刚刚燃起,就算引来捕快守备之流,也还需一会儿功夫。陆渊已经没了反抗之力,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那头领听了手下的话,眼中神色一时犹疑起来。 陆通却是一扫之前颓态,握紧了卷刃的刀。殊死一搏,一定要护着将军等待援军前来。 半空中的旗烟渐渐黯淡下去。那头领也随之下了决定。上头对于陆渊的人头可是十分看重。 “杀了他!” “哎呀……我要是你们,这会就抓紧时间逃跑。” 马车车辕上,顾纪棠蒙着脸靠坐着,一条腿垂下来,悠闲晃荡着。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马车上冒出个人来。 “是你放出的旗烟。” 杀手头领看着顾纪棠,眼中杀气升腾。 “我说不是我你信么?” 不知为何,听见顾纪棠这种欠揍的话,此时陆渊却有些想笑。 “你找死!” 杀手首领虽然看不见顾纪棠容貌,但从声音听出顾纪棠年岁不大。此时看他眼神仿佛看一个死人,并未将他当一回事,挥手下令。 “一并解决了!” 顾纪棠赶紧抬手做阻止状。 “等等,别急啊。如果我说马上会有陆家人前来你信么?” 陆渊眼神一闪,这才明白顾纪棠的打算。 那杀手头领听了顾纪棠的话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又冷笑道。 “黄口小儿,你以为你胡诌几句就能唬得住人?老子不是吓大的!” “是不是唬人,你马上就知道了。不是……你们跟踪我们到这里,就没想过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吗?” “告诉你吧,我们来这里其实是接陆家小姐的。陆家小姐你知道不?那个个武功高强啊!” “啧啧……那身板……那肌肉……那一拳下去……真的,你这身板都不一定挺得住!” 陆渊听着顾纪棠的胡扯,脸上神色略显复杂。在他心里,陆家女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头!那小子在诓我们!” “闭嘴!” 杀手头领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顾纪棠。 这小子虽然嘴里不尽是实话,但也不能大意。顾纪棠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陆渊来这里干什么,他们还真的不知道。说不定真有人接应。 “撤!” 杀手头领之前就有退意,此时更是坚决。他身边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挥手打断。 “不怕死的尽管留下来!” 一众杀手来得突然,退得也是迅速。转眼间空旷的大街上就剩下一辆马车和顾纪棠三人。连地上的尸体都带走了。 至于周围的老百姓?早在打斗开始的第一时间就躲起来了。 热闹是凑还是躲,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杀手退去,陆渊与陆通才敢稍稍放松精神。 “将军!” 陆通看见陆渊腹部伤口,神色再度紧张起来。伤口太深了,如果不立马止血的话,恐有性命之危。 “无碍。” 陆渊语气平静,手中长刀杵地,支撑他站稳身子。 “呼……” 确定杀手确实撤了了个干净,顾纪棠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我的妈呀,太可怕了,你们平时都干什么了,招惹这种亡命徒!” 听着耳边顾纪棠碎碎念,陆渊莫名没了之前反感,腹间疼痛按捺下来。神色没了之前倨傲疏离。 “方才多谢小侯爷相救。” “啥谢不谢的,不过搭把手的事儿……” …… “咳……我,本候的意思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不对,见义勇为是美德嘛,哈哈……” 好在陆渊已经基本习惯了顾纪棠的不着调。还是双手抱拳,认真谢过顾纪棠的救命之恩。 顾纪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这点小事不足挂齿,陆兄要真是感谢我的话,那个……就别把我交给令妹了呗……” …… 陆渊捂着伤口,默默叹气。如果这小侯爷能闭嘴就好了。 最后还是陆通忍不住开口。 “烦请小侯爷搭把手,将将军扶到车上去,将军身受重伤,需得尽快医治。” 顾纪棠一拍脑门。 “哦哦哦,陆兄还受着伤呢!” 顾纪棠扫一眼陆渊腰腹伤口,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划拉那么长一条口子,流了那么多血,陆渊这条命还真不好说已经捡回来了。 因为对方目的在陆渊,所以陆通身上虽也挂彩,但大都是轻伤,最严重也就是左臂上一道口子。 两人将陆渊扶上马车之后,陆通驾车,迅速离开了这里。 马车里,顾纪棠鼻尖满是浓重的血腥味。 陆渊躺着的身下很快洇出一大片血迹。 这么个流法,还等得到找医生? 顾纪棠心里嘀咕着,四下打量起来。 看一看陆渊满是血污的衣衫,又看看自己干净完好的衣服,顾纪棠认命叹口气。 算了,就当刷好感了,万一这家伙一感动,和他那几个妹妹的事一笔勾销呢。 顾纪棠挑了柔软干净的内衫下摆,用匕首划下两道两寸宽的布条来。而后又随手将匕首藏回了靴筒。 看见顾纪棠手中的匕首,陆渊不由地暗忖。 倒是小瞧了这位侯爷,看来这顾纪棠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废物。 “啧啧,这可是我娘亲手一针一线给我缝的衣裳啊……真有些对不起她老人家。” 顾纪棠一边比划手中的布条,一边“别有用心”地碎碎念。 “不过呢,她若是知道我今日是为了救陆将军而弄坏了衣裳,定然是不会怪我的。” 顾纪棠故意将“救”字咬得特别重。 陆渊这次没有闭眼,将顾纪棠说话的神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顾府的那位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将顾纪棠教成这个样子。 正在思考间,顾纪棠却俯身趴向陆渊身前。 第6章 我谢谢你妹啊 顾纪棠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陆渊一时有些愣怔。下意识想要推开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听见顾纪棠对他说话。 “可能有些疼,你忍忍啊。” 说着,顾纪棠拉着手中长长的布条,从陆渊身下伸了进去。 平躺在车内的陆渊感受到腰身下伸进来的小手,身子稍稍用力抬起一些。 就是这样的小动作,伤口却立时涌出大量的鲜血。 顾纪棠见状手底下动作加快,迅速将布条在陆渊腰腹间绕过几圈,然后用力扎紧。 白色的布条表面很快渗出鲜红色来。但到了一定程度,渗出的速度便慢下来。 包扎结束,陆渊身子重新落到实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顾纪棠鼻子上也沁出一层细汗。 方才包扎时没注意,这会才发现,自己衣襟和衣袖上沾染了不少鲜血。 这身衣服算是废了。 顾纪棠也不在意,将手上鲜血在衣服上蹭了蹭,便靠在一边歇息。 啧,这包扎的活儿也挺累人的啊。 顾纪棠心中漫无目的乱想,比划着手里剩下的布条,估算还够不够包扎其他地方。 却没注意到昏暗的车厢内陆渊一直打量他的眼神。 方才顾纪棠在俯身帮陆渊包扎时,脸上不小心蹭上了陆渊的衣衫,一抹殷红血迹留在了脸颊上。 过分白皙的脸在昏暗之中越是显眼,那抹与他极其不搭的血色,却奇异地勾勒出顾纪棠的绝色。 “你过来。” 许是失血过多,陆渊觉得自己此时喉咙有些发干。 “嗯?” 顾纪棠不疑有他,以为陆渊哪里不舒服。便俯身凑过去。 一只冰凉有些粗糙的手指,抚上顾纪棠的脸颊。 面对顾纪棠骤然睁大的眼睛。陆渊涩声道。 “有血迹。” 陆渊露出方才抚过顾纪棠脸颊的拇指,展示上面的血迹。 “哦,谢啦!” 顾纪棠顺便用手背在脸上多擦两下,确定再无血迹后,又用剩下的布条帮陆渊包扎腿上的伤口。 陆渊垂眸看一眼认真忙碌的顾纪棠,而后闭上了眼。 拇指上的沾染的血迹被他在食指间摩擦干净,却不知怎的,总还有些许滑腻的触感残留着。 顾纪棠一通忙碌,将陆渊身上的伤包扎得七七八八。但也只是起到简单止血的作用,真要治伤救命,还得找大夫。 陆通驾着马车跑得飞快。马车难免颠簸。顾纪棠倒还好说,就是苦了重伤的陆渊。 但陆渊始终不发一言,连痛呼都不曾有。顾纪棠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失血过多晕死过去了。 “你还好吧……” 顾纪棠的声音很独特,此时没了那般聒噪,才听得出来那份独特的清澈柔和。 过了许久,陆渊才有所回复。 “还好。” “呼……我还以为你死了。” …… 陆渊想不通,刚才他为何会觉得顾纪棠的声音好听的。 一定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一定是! 重新闭上眼的陆渊咬牙心道。 但顾纪棠不打算就这么放陆渊去休息。 “唉,你别闭眼啊,我听说你这种状况一定要保持清醒啊!睡过去就永远醒不来了。” “唉,你听见我说话没?” “唉……” “我听得见。” 陆渊忍无可忍,终于睁眼。 “哦。” 见陆渊醒着,顾纪棠终于停止叨叨。对陆渊,他其实还是有一些发怵的。 耳边终于安静的陆渊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刚想闭上眼歇息,想起顾纪棠那不依不饶的叨叨,又不得不放弃了闭眼的想法,睁着眼盯着车厢顶。 顾纪棠时不时偷偷瞄一眼陆渊,见陆渊的眼睛大睁着,便放下心来。 他真是怕这位失血过多死在车里,那他刚才就白忙活了。待会碰见那几个肌肉少女不得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说起肌肉少女,顾纪棠突然想起一事来。 “旗烟已经燃烧起来,我们不在原地等待救援,陆家姑娘会不会扑空?” “她们为何会扑空?” “她们不是等着……” 顾纪棠及时将“打我”两个字咽回肚子里。 陆渊这才明白顾纪棠一直以为陆家小姐就在这附近。 “今日太晚,她们已经出不了门,与我约好是明日。” 顾纪棠此时才明白,周围压根就没有陆家人。 大意了……顾纪棠拍拍胸脯,幸亏那杀手太小心,不然他就是送上门的人头。 拍着拍着,顾纪棠想起来。 既然陆家女不在……那今天这顿打是躲过去了?那他还留在车上干什么? “咳咳……” 心中想好措辞,顾纪棠讪笑着开口。 “陆将军,你现在也安全了,我再跟着也没什么用处了。接下来……” “你要走?” 陆渊的目光从车厢顶撤回来,投向顾纪棠。 “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要宵禁了。” 顾纪棠指指车厢外。 果然,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虽未听见打更的,但估摸着离宵禁的时辰不远了。 “你现在下去,也赶不及回侯府。” “赶不及?这是哪儿?” 顾纪棠终于意识到这么久了自己还不知道此时自己身在何处。 掀起车窗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但周围破败矮小的建筑还是让他有了猜测。 “这是……城西?” “是。” “为什么来城西?陆府不是在城东?” 顾纪棠以为,陆渊受伤怎么也该回陆府才对,陆府那么大,绝对养着大夫。 那为什么此时马车还是直直往西跑? 最重要的是,虞昌侯府也在城东啊喂! 一个西一个东,他持续百米加速也跑不回去啊! 他刚才是不是没检查清楚,陆渊脑袋上是不是也中了一箭。 面对顾纪棠的质问。陆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的。 “她们几个……原打算打完你之后扔在附近的乞丐堆里……” …… “我谢谢你妹啊!” 顾纪棠没好气道。脑海里的四个肌肉少女立刻添上了恶毒蛇精脸。 夺笋呐,打完了还要把他扔乞丐堆里去。怪不得来城西呢,城西穷啊,乞丐白天去别处讨钱,晚上都回来这里住。 伤害不小,侮辱性也极大! 第7章 有劳顾侯 其实要照顾纪棠说,这几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嫩了点,扔城西乞丐堆里算什么啊,乞丐谁认识虞昌侯啊?! 要扔就扔城东,扔顾府那条街上。扔下之后最好再写一副大字挂身上,渣男! 一条街非富即贵,谁不认识他顾纪棠。那才叫社会性死亡!保管顾纪棠这辈子别想再订到亲。 这才是报复前男友的正确打开方式! 顾纪棠想了想,只觉得甚是遗憾。早知道陆家小姐有这个打算,就指点指点她们了。 一旁的陆渊看着顾纪棠脸上隐隐透出的遗憾有些疑惑。 他是不是看错了,这小侯爷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 “唉……” 正想着遗憾,顾纪棠真就叹口气出来。 陆渊:…… “那既然如今陆家小姐的计划实施不成了。刚才为何还不直接赶车回城东?” 顾纪棠以为,陆渊这个样子最好还是送回家去更妥当。 陆渊没有说话,垂眼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顾纪棠明白了。 陆渊如今的状况可能撑不到回城东。 这个认知让顾纪棠心底一沉。他还是低估了陆渊的伤势。 见顾纪棠不说话,陆渊想了想。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前。 “你若是真想回去,我这里有陆府的腰牌,可在宵禁后通行。” 宵禁后通行的腰牌?这种东西也敢外借? 顾纪棠心中小小的触动了一下。这种东西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利用,违法乱纪还算小祸,谋逆之罪可都扯得上的。 不过救他一命,他就这么信自己?况且之前陆渊也救了他一命,他只是回报而已。 想到执意要将孙女嫁给自己的陆国公,顾纪棠又有些想明白了。 陆家这是祖传的厚道啊! 见顾纪棠不说话,陆渊忍痛抬手,打算自己从怀中掏出腰牌来。 察觉他目的顾纪棠抬手阻止。 “别取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吧。” 顾纪棠说完后想到,这好像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夜不归宿啊,就是有些太刺激了。 掀起车窗看了看外面并不熟悉的建筑,顾纪棠问陆渊。 “你那小厮打算送你去哪儿啊!这都走好一会儿了。” “快了。” 陆渊说完这话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到了公子,小的先去叫门。” 顾纪棠好奇掀起车帘看了看。马车正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斑驳的木门上贴着褪色的桃符,看起来是很不起眼的一户人家。 陆通已经将门叫开。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 顾纪棠心说这也不像大夫啊。 那汉子将门坎取下,陆通直接将马车赶进了宅子里。 有那汉子在,顾纪棠这细胳膊细腿也帮不了什么忙。 索性在旁边指挥起来。 “抬什么啊!两人抬又得出血,我不白包扎了么?一人抬得了呗!公主抱知道么?你学我,这样……” “小心他的腰!小心他的腿!哎!还有脑袋!” 等那汉子将陆渊小心翼翼安置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被抱着的陆渊也松了一口气。 看顾纪棠还要张嘴,那汉子赶紧对陆通说。 “你去烧水,我去叫王大夫。” 看着汉子落荒而逃的背影,顾纪棠撇撇嘴。 “这会儿才请大夫呢,当大夫住你家隔壁啊!” “那个……王大夫确实住在隔壁……” 手里提着柴火的陆通道。 …… 大夫来得很快,不愧住隔壁。等等,那大夫姓什么来着? 那王大夫似乎认识陆渊,进来后也没有废话。十分娴熟地拆掉之前顾纪棠包扎的布条,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 顾纪棠这才有机会看到陆渊腿上伤口。 之前看到陆渊打斗间行动不便,顾纪棠就猜到陆渊腿伤不轻,但她没想到这么重。 王大夫直接用剪刀剪开陆渊裤腿。露出陆渊腿上一个核桃大小的血洞来。在王大夫清理伤口的同时,还在汩汩冒血。 顾纪棠皱眉的同时有些佩服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渊。 这么严重的伤,这一路上陆渊愣是一声没吭。真汉子! 顾纪棠默默在心里给陆渊点了一个赞。然后退了出去。顺便叫上了那个黑脸汉子。 “酒?” “嗯,越烈越好!” 那黑脸汉子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听陆通说是这个小白脸救了将军,还是抱来了一坛烈酒。 顾纪棠抱着酒回去了房间。王大夫已经将陆渊腿上的伤处理好。 “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夜间可能会发热,须得注意。若有事随时遣人到隔壁叫我。” 将陆通的伤口一并处理了,王大夫便回了隔壁。那黑脸汉子也跟着过去帮忙熬药。 顾纪棠抱着酒坛子也开始忙碌起来。 “你在干什么?” 看着将好酒洒在地上的顾纪棠,陆渊忍不住问道。 “酒有杀菌消毒的作用。你现在身上有伤,最害怕感染。这酒伤口上不能用,但室内消毒勉强可以了。” 陆渊虽然不是很明白顾纪棠说什么,但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横竖不过一坛酒,洒就洒了。 药很快熬好了,忙碌完的黑脸汉子又被陆渊支使送信。 “受伤的事不必告诉老太爷,便说我与几个朋友在京郊游玩几日,过几日回府。” 看到一旁的顾纪棠,陆渊又补充道。 “记得从府里遣人去侯府报个信,便说侯爷与我在一起。莫要老夫人担心。” “顺便给我带身衣服来啊!” 顾纪棠跟着叮嘱。说着话还可怜兮兮地扯了扯自己残破的衣衫。 看看我,为了救你衣不蔽体啊! 得到陆渊首肯,那黑脸汉子便带着陆渊的腰牌消失在了夜色中。 包扎得五马六道的陆通尝试着给陆渊喂药,健康完好的顾纪棠终于看不过眼了。 “都这样了你还照顾人呢,赶紧下去躺着吧。别他没起来你又倒下去了,给我吧,我来喂。” 陆通端着手中的碗,并不放心将陆渊交给顾纪棠照顾。 看着陆通那不信任的眼神,顾纪棠当时就不乐意了。这小子属白眼狼的吧,是不是忘了刚才谁救的他了? 就在顾纪棠要捋袖子对陆通进行感恩教育小课堂的时候,陆渊开口了。 “那就有劳顾侯了。” 第8章 共处一室 在陆渊平静的目光中,陆通终于将药碗递给了顾纪棠。 “有些烫,侯爷小心些。” “知道了,谢谢。” 顾纪棠没想到陆通这张死人脸竟然还会说出关心人的话,当即还有些小感动。 “小人是说小心烫着将军。” …… 顾纪棠盯着陆通,强忍住将药碗砸那死人脸上的冲动。再三在心里告诫自己。 他是个病人!你不能跟他计较! 关键时刻,还是陆渊救了陆通。 “陆通,你也受伤不轻,下去歇会儿吧。” “将军……” “这是军令!” 看着陆通不情不愿地离开房间,顾纪棠气顺了不少。 “你这小厮挺忠心啊。” 顾纪棠吹着勺子里的汤药揶揄道。 “陆通随我一起长大。” 对陆通的忠心,陆渊还是很满意的。 “青梅竹马啊这是!” 顾纪棠故意挑眉调侃着,欠揍的模样很是让人手痒。 一时间,陆渊竟有些后悔让陆通走了。 好一会儿,陆渊才闷声道。 “你若是不会用成语,以后就别用了吧。” 汤药苦涩,陆渊却在一片聒噪中不知不觉全灌了下去。 喝过药后,陆渊渐渐睡了过去。但起初睡得并不安稳,总有种随时会被叫醒的感觉。 顾纪棠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认命地搬来椅子,靠坐在床边。 隔壁老王不是说了么?要守一夜的。 陆国公府 “你说渊儿与谁在一起?” 陆老国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虞昌侯府小侯爷。” 陆国公有些不明白了。 “怎么和顾家小子在一起?他们认识?” 黑脸汉子面不改色道。 “公子与小侯爷今日一见如故。” “随行者还有何人?去何处游玩?打算游玩几日?” 面对陆国公的一连三问,黑脸汉子也是对答如流。 “不知道。” “不认识。” “公子没说!” 啥都不知道你传的什么话! 陆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明显是敷衍他老头子。 联想到今日顾纪棠悔婚,陆家几个小辈的反应,陆国公心中有了猜测。 这准是府里那几个丫头撺掇的。想找顾家小子出气,明着不敢忤逆他,所以背地里动手了。 不过得知和顾纪棠在一起的是陆渊,老国公又放心了。 陆渊是个有成算的,料想不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哼,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随他们去吧。 摸摸稀疏的脑袋,老国公便不打算管了。 “去吧,按渊儿说的做。” 而虞昌侯府的气氛就比不得陆国公府淡定了。 同样是儿子不见了,顾纪棠的母亲姜氏已经急得快要上火。 本以为今日顾纪棠悔婚逃跑就已经是她承受的极限。 没想到宵禁后顾纪棠还没有回来,这让姜氏的愤怒立时化作了担心。 顾纪棠虽然爱玩,可从没有在府外过夜的先例。 面对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姜氏急火攻心。 “侯爷去了春风度?那种腌臜地为何没有人拦着?为何没有人跟着?养了你们都是死的?” 伺候顾纪棠的丫鬟此时哭得最伤心。 侯爷今日赏她一碟点心,她刚吃了两块就昏睡过去了。天知道侯爷什么时候偷跑出去的。 嘤嘤嘤……她会不会被夫人打死。 “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要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给我打!侯爷院儿里的不论丫鬟小厮,每人二十板子!” “侯爷但凡有个好歹,你们别想活着爬出这院子!” 面对姜氏少有的震怒,满府的奴才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出气。生怕惹来姜氏的注意。 “夫人莫急,派去春风度问话的人回来了。” 恰在此时,顾纪棠的乳母陶嬷嬷急匆匆走进房来,身后跟着刚从春风度赶回来的小厮。 片刻后,听了小厮禀报的姜氏更不好了。 “你说侯爷被人掳走了?被谁?带去了什么地方?” 虽然人还坐在椅子上,姜氏却感觉身体如坠冰窖,手脚止不住地发凉发软。 她只有这一个了,老天爷还不肯放过她吗? “说是被两个男子带走的。至于带去了什么地方,他们就不知道了……” 小厮虽然也努力打听了,但春风度确实没有人知道那一行人去向。 就在姜氏眼前发黑之际,那小厮继续道。 “虽不知下落,但他们说带走少爷的男子中好像有个叫陆渊的。” “陆渊?” 有了丁点线索的姜氏也不敢晕了,努力在自己的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片刻便有了猜测。 “姓陆……会不会是国公府?” 想起白日里顾纪棠干的荒唐事,姜氏又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把握。 “若真是国公府,或许棠儿并无性命之忧。” 姜氏以孀居之身撑起虞昌侯府这么多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后宅妇人。 此时慢慢从方才煎熬身心的担忧中缓解出来,马上想明白很多事。 “你确定是陆渊?” 姜氏不放心再确定一次。小厮狠狠点头道。 “没错,是春风度的吟月姑娘告诉我的。今日就是她伺候的侯爷。” “我依稀记得,陆渊乃是国公府长房长孙。听说在七八年前随父亲去了边关,如今竟然回来了。” 姜氏努力回想关于陆渊的信息。 一旁的陶嬷嬷道。 “可陆府的公子为何要绑侯爷?” 姜氏叹气道。 “应该是为了今日纪棠悔婚之事。” “可再怎么着也不能绑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陶嬷嬷看着顾纪棠长大,对顾纪棠的感情并不比姜氏少。 姜氏苦笑。 “今日悔婚,本就是纪棠不对,下定的日子给陆府没脸,人家想出气也是情理之中。” 正在此时,有人通报。 “夫人,国公府来人报信,说侯爷与国公府的公子出去游玩几日,让准备几件衣物送去。” 姜氏站起身急道。 “快,叫人进来说话。” 见着黑脸汉子,姜氏细细盘问过,才终于确定这人真的见过顾纪棠。 趁着陶嬷嬷给顾纪棠收拾衣物。姜氏又旁敲侧击询问了许多。 被问得七荤八素的黑脸汉子只觉得姜氏要比老国公难糊弄许多。 随着黑脸汉子背着一个大包离去。 慌乱的顾府才渐渐平静下来。 第9章 更衣回家 “夫人,为何不派人一同去伺候着?也好知道侯爷下落。” “我提了,但被拒绝了。” “哪有这般道理,带走了侯爷,现下也不让人去伺候。” “就算硬派人去,国公府也有办法让人见不到纪棠。算了吧,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 姜氏心中其实有些疑惑,国公府若是为了出气绑走顾纪棠,为何要派人来要衣裳。且听那送信之人的话,似乎并没有为难顾纪棠的意思。 想不明白的姜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切都只能等顾纪棠回来再说。所幸现在终于知道他的下落了。 陶嬷嬷还是有些担心,凑近姜氏小声道。 “可夫人,侯爷他……自小都是老奴伺候更衣的。” 姜氏隐去眼底忧色。用只有陶嬷嬷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纪棠知道轻重,如今他一个人在外,只能自己注意了。” 而此时靠自己的顾纪棠:zzz……zzz…… 第二天一早,陆渊睁开眼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四仰八叉睡死在椅子上的顾纪棠。 这真的是个侯爷? 看着顾纪棠嘴边亮晶晶的口水,陆渊摇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顾纪棠闻着香味醒来时,正看见昨天报信的黑脸汉子给陆渊喂粥。 他报信回来了? 一旁站着的陆通见他醒了,投来不满一瞥。 有这么守夜的人么?将军都醒来老半天了,他们进进出出好几趟都吵不醒。 不过虽然心中不满,陆通嘴上却没说什么。顾纪棠并不是陆家的下人,他能这样憋屈一晚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纪棠艰难地从椅子上爬起来,只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折了。 “天亮了啊……” 伸个大大的懒腰,顾纪棠才感觉自己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支配权。 天亮就好,终于能回家了。府里的人该担心了。 “陈仝昨夜已经去过了侯府,那是你要的衣物。” 陆渊指了指放在一旁硕大的包袱。 他清早看见这大包袱也是吃了一惊,这是把屋子都掏空了吧。 顾纪棠打开包袱,里面包好的衣服立刻喷涌而出,别说几天,不重样换一个月都够了。 除了换洗的衣物,包袱里面还有一大叠折得整齐的银票,一个暖手炉,一把折扇,两双新做好的缎靴,三个填好驱虫香草的香囊,两条金玉带…… 啧……这浓浓的母爱啊! 顾纪棠想到待会要将这包东西重新背回去,便只感觉无比的头大。 “陈仝带了朝食回来,用过早膳再更衣吧。” 陆渊指了指桌子,上面果然放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被陆通劫走之后,顾纪棠就没有再吃过东西,眼下确实是饿了。 草草洗漱过,顾纪棠也不矫情,坐在桌旁自行用膳。 一边吃一边问陈仝。 “你见过我母亲了?她是不是着急了?怪我想得不周到,该让你带封信回去的。不过也没事,我待会就回去了。” 陈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顾纪棠已经自问自答解决了所有问题。 吃完饭,顾纪棠将床上散乱的衣物草草塞回包袱。艰难提起硕大的包袱,向陆渊问道。 “这里有没有别的空房子?我要换衣服。” 陆渊也是第一次来这宅子,看向在这里住最久的陈仝。 “这宅子很小,除了这间主屋,就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放杂物,还有一间就是我的屋子。昨夜陆通住的那间就是了。” 顾纪棠闻言点头谢过,提起那硕大的包袱便往外走去。 等顾纪棠出去了,陆通才咬下一口包子嘟囔道。 “矫情,都是大老爷们,换个衣服而已,还怕被人看?” 陆渊没说话,常年在军中摔打惯了,他也变得粗糙许多。 与士兵同吃同住,身边的人对这一方面也鲜少注意。否则陈仝方才就会将顾纪棠的衣物直接放在隔壁了。 “小侯爷待会就要回去了?” 陆通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吊着胳膊回到陆渊身边。 “若不是昨夜宵禁,本该早将他送回侯府的。” 因为顾纪棠昨天的表现,陆渊如今对顾纪棠印象倒是不差,说话也平和许多。 “可是……属下担心小侯爷回去了,让国公爷知道,会不会追问将军的下落……而且……” “而且什么?” 陆渊看向陆通,在陆渊幽潭一般的目光中,陆通开口。 “而且,将军还在此处养伤,就此放小侯爷回去,不担心因此将我们的藏身之处泄露出去么?” “他不会出卖我们。” 在一点上,陆渊是相信顾纪棠的。 顾纪棠若是今日再出卖他们,还不如昨夜袖手旁观来得高明些。 但陆通对顾纪棠就没有那般信任了。 “就算小侯爷不会出卖我们,但若是昨日那些刺客寻到他了呢?” 陈仝在一边点头。 “那些人之前能寻到将军的踪迹,可见是有本事的。如今要是跟着小侯爷,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也绝非难事。” 陆渊沉默不语,陈仝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顾纪棠很快换好了衣服。推门而入,又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若不是陆渊还躺在床上,几人都要觉得昨天的一切是不是没有发生过。 “好啦,本候已经收拾好啦,就不打扰陆将军养伤啦。这便回府啦!” 虽然昨夜经过了惊险刺激的一夜,但是想一想,也是因祸得福啊。 救了陆渊一命,那陆家的那四个肌肉少女肯定看在自己哥哥的面子上不会再计较自己之前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失礼之处啦! 真好,又是和平美好的一天啊…… 可陆渊接下来的话让顾纪棠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暂留几日?在这?为什么?!” 一听不让自己回去,顾纪棠当即脸色变臭。 “昨夜陈仝去侯府传话时,说侯爷要随在下游玩几日,如今小侯爷回去,只怕在下的家人要疑心在下下落。所以只好请侯爷帮在下这个忙了。” 陆渊没有说自己害怕顾纪棠泄密,只说让顾纪棠帮忙遮掩。 可顾纪棠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好糊弄。 “你是怕我泄露你的行踪吧。” 第10章 跟谁睡呢? 面对顾纪棠的直截了当,陆渊也不再拐弯抹角。 “小侯爷是聪明人,就当在下欠小侯爷一个人情。” 顾纪棠虽然理解的做法,但还是体会到了东郭先生的心情。 “那你这伤要是不好,我还不能回去了?” 顾纪棠万万没想到,救个人咋还就绑定了呢? “在下有所好转就立马回去陆府。届时自会送小侯爷回府。” “不是,你不能现在回去么?陆府大门也没焊死啊!” “陆某如此模样,回去定要让家人担心。” “你回去怕家人担心,可我不回去我家里人也担心啊!” 顾纪棠气得直跺脚。 陆渊自知理亏,但陆府此时却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天知道母亲看见他这个样子会闹出什么来。 “还请侯爷帮在下这个忙,日后小侯爷若有所求,在下必有所应。” 顾纪棠看着屋里的三个人,抛开躺着的陆渊和吊着胳膊的陆通,认真思考自己在陈仝手底下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看顾纪棠眼神时不时扫过陈仝,陆渊猜出了顾纪棠的打算。 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侯爷有时候似乎很精明,有时候又很毛楞。 “陈仝身手不错,小侯爷的小匕首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嘁!” 心思被看穿,顾纪棠也知道对方无论如何是不肯放自己走了。 哼,既然走不了,那就留下呗! 顾纪棠索性大剌剌坐下,衣摆一提,二郎腿一抬。不看那张脸,活脱脱一个市井小流氓。 “不走就不走了吧,权当旅游了。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这次我帮了将军,日后本候若有麻烦,将军可不能不管啊。” “若有所求,必有所应。” 这日王大夫又过来看了看陆渊伤势,确定没有大碍后便回去了。 顾纪棠憋在这小院子里整整一日,闲得发慌。 陈仝和陆通两人除了照顾陆渊之外,就是看着他。连院子都不让他出去,担心他惹来麻烦的人。 顾纪棠虽然不爽,但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还是努力遵守诺言。 此时看见来去自如的隔壁老王,便有些疑惑了。他们不担心这大夫泄露陆渊行踪么? “王大夫曾是军中殇医,自己人。” 陆渊今日恢复不错,说话也有了底气。 虽然还不能起身,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伤口没发炎也没再出血,只需静养就行。 面对游手好闲的顾纪棠,陆通很是嫌弃。 放回去不行,待这里也是碍眼。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就没见过这么不挑食的侯爷! 早膳吃了两张肉饼,三个包子,午膳两个菜,三碗饭,晚膳还吃了半只鸡。 那么小的个子,真不知东西被他吃去了哪里! 若不是将军因为看他吃得香而多用了一碗饭,陆通才不要管这小无赖的饥饱。用完晚膳,顾纪棠在小小的院子里随便转了转,滥竽充数算作饭后消食。 看着天色暗淡下来,顾纪棠迈回主屋,向陆渊三人发起灵魂一问。 “我晚上住哪?” 看着同时呆滞的三人,顾纪棠知道,自己今晚上又得遭罪了。 “昨夜侯爷受累守了将军一夜,今夜我在这里看着将军就好。侯爷委屈一下,和陆通睡在隔壁吧。” 陆渊如今已经脱离危险,夜里并不需要人守着,陈仝这么说,也只是提出一种较为合理的解决方法。 “不行!” 顾纪棠一口驳回了陈仝的提议。 “我不能和别人睡一间屋子。” 陆通只觉得这纨绔少爷真是臭毛病多。在军中十几个大老爷们睡一个军帐也正常。怎么他就不行了?他还不想和这小子一起睡呢! 陆渊是知道大户人家规矩的,顾纪棠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定是娇养出来的。从昨夜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但心里到底对顾纪棠有些淡淡的失望。 昨日顾纪棠的表现,让他以为这小侯爷与传言中的或许有些不一样。 “既如此,那陆通就搬过来,将隔壁让出来给顾侯。” 陆渊语气如常,但自昨日起,他一直称呼顾纪棠小侯爷,此时称呼变为顾侯,可见他也并非全无情绪。 将军已经发话,陈仝便听令执行,抬脚往隔壁走去。陆通胳膊还不能动,只能他帮陆通搬被褥了。 顾纪棠看看躺在床上的陆渊,又看看吊着胳膊的陆通。心中也十分纠结。 压榨这么两个伤患的住宿条件,是不是太有些不是人了。但他是真的不能和别人睡一起啊! 隔壁间他今天换衣服时就已经看清楚了。 只有一张床!就算那床不小,但它也只是一张!一张!让他怎么睡? 算了,就当他是封建阶级的臭毛病好了。反正他打死也不会和陆通睡一张床! 话说陆渊你国公府那么有钱,就算买临时的落脚点,能不能买个大点的? 说来说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怪陆渊! 陈仝动作很麻利,片刻就抱着一床干净被褥回来。 “帮我打地铺吧,椅子拼起来睡也不够长。” 陆通指着一块空地对陈仝说。两人一起忙碌起来。 这是砖地,晚上寒凉入骨的。让一个本来就受伤的人睡一晚上,没问题也睡出问题来。 看着陆通吊着胳膊努力帮自己拉褥子的样子,顾纪棠终于看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我不住隔壁间了,让陆通和陈仝去睡吧。我在这打地铺就好了。” 陆通和陈仝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这位小侯爷又闹什么脾气。 不是要自己一个人住?这怎么又不住了?还真良心发现了? 顾纪棠其实也是有他的考量的。 出于人道考虑,他还真做不出让陆通这个病号打地铺的事情来。让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确实有些过分了。 但与其让他和陆通一起住隔壁间,还不如在陆渊这里打地铺,毕竟地铺和陆渊的床离那么远。 最重要的是,陆渊他动不了啊! 陆通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渊打断。 “听小侯爷的。” 他神色还是淡淡的,却又好似噙着一丝笑意。 晚上,顾纪棠和衣缩进地上的被褥里。 地底渗出的寒凉透过厚厚的褥子,依旧让人难耐,让他忍不住蜷起了身体。 陆渊见状忍不住皱眉。过了好久,试探问道。 “要不,你上床来睡?” 第11章 豌豆侯爷的床 面对陆渊的邀请,顾纪棠表达了委婉的拒绝。 “不不不不不,我自己睡就好,你看,我已经睡着了!拜拜,晚安,不送!” 话音刚落,顾纪棠就发出呼呼的鼾声。 被拒绝得猝不及防的陆渊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低笑出来。 这个顾纪棠,真是……让他上床睡觉,好像要他的命一般。 人家本人不愿上来,陆渊也不再强求。没一会儿便昏沉睡去。 顾纪棠蜷缩在被窝里,假装的鼾声打着打着,便真的将自己哄睡过去。睡着之后便也不觉得被窝有多难捱了。 第二天,顾纪棠醒来时,便发觉自己身上多盖了一层被褥。 正端来汤药的陈仝笑道。 “是陆通,他早上进来看将军,发现侯爷似乎很冷,便将自己的被子拿来了。” “你说这些多余的话干什么!” 陆通不满地瞪陈仝一眼,怪他多事。 顾纪棠揉揉眼睛,冲陆通拱拱手。 “多谢啊。” 陆通冷哼一声。 “在下是怕侯爷病了,又要麻烦人照顾。陈仝如今照顾将军已经分身乏术,侯爷最好还是照顾好自己。莫要添乱。” 顾纪棠有些无语地看着陆通。 这货一直这么说话么?没有因为说话而被人打过么?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看顾纪棠一直看着自己,陆通摸了摸脸。 “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长得帅,看你智商高,看你可爱。” 顾纪棠没心没肺回答,掀开被子爬起身来。 陆通被顾纪棠的话骚红了脸,正要说他,看一眼爬出被窝的顾纪棠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扯得身上伤口一阵生疼。 “堂堂侯爷没了仆人竟连睡觉脱衣服都不会吗?哈哈哈……看你这一身衣服,这还能穿吗?哈哈哈……” 几人顺着陆通的手指看向顾纪棠。 上好的料子如今已经揉巴得不成样子。昨天的顾纪棠是翩翩佳公子,今天的顾纪棠就像个讨饭的。 因为这一对活宝,陆渊心情也十分的好。打趣顾纪棠。 “我终于知道为何府上要为小侯爷准备那么多衣物了。” 可不是,照着顾纪棠这睡觉不脱衣服的习惯,包袱里的衣服还真不能说多。 被群嘲的顾纪棠撇撇嘴,他也不想啊,但又有什么办法。但让顾纪棠这么受着也不是他性格。 “唉,没办法啊。我娘她总是喜欢做衣服给我穿,我一直很苦恼箱子里那么多衣服要怎么穿得完。 这才好了,这两天正好不方便换洗,但愿回府后母亲不要做那么多新衣服了。真是让人苦恼啊。” 受伤至今没换过衣服,只能穿陈仝衣服的陆通,突然觉得手里的馒头不香了。 顾纪棠得意洋洋冲陆通挑了挑眉,迈开腿去隔壁屋换那让他“苦恼”的衣服去了。 留下一脸吃瘪的陆通和摇头苦笑的陆渊。 还真是一点儿亏也而不吃。 用过早膳,顾纪棠去看了看那间空着的屋子,想着打扫后,看看能不能住人。 结果那房子状况很差,因为一直放置杂物没住过人,所以屋顶也疏于修葺。 大白天的,阳光都能直接射进来。这到了晚上可就是露天夜景房,万一下雨就更好了,5d全面体验,身临其境。 修葺屋顶严重超出了顾纪棠的能力范围。 唯一动手能力强的陈仝照顾两个伤患,还要每日熬药买饭菜。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 顾纪棠想想自己住不了几天,只好作罢。 结果午膳过后,陈仝带回一张床来。 “这是给我的?” 看着陈仝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床板,顾纪棠有些惊讶。 “侯爷救了将军,如今又为了将军在此跟着我们吃苦。一张床而已,比不得侯府,但好歹让侯爷晚上舒服些。” 顾纪棠知道,这肯定是陆渊的吩咐。 虽然确实是因为陆渊的缘故才不得已住在这里,但也能感觉到陆渊确实用心了。 “多谢了啊。” 顾纪棠专门进屋跟陆渊道谢之后,又急急忙忙蹦出去与陈仝将床板木架抬进房来。 终于不用躺地上了! 看着兴高采烈的顾纪棠,已经能靠坐在床上的陆渊也露出微笑。 没想到一张床也能让堂堂虞昌侯府的小侯爷这般满足。 这顾纪棠当真有趣的很,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妹夫,似乎也没那么坏…… 不过想到顾纪棠和陆国公府的瓜葛,陆渊又将自己的想法挥去,嘴角的笑也隐去不少。 人家帮自己把床买回来,顾纪棠也不能当甩手掌柜。 虽然对这一地木板之间的榫卯看不懂,但还是跟在陈仝身边打下手,亲自帮忙将自己的床组装起来。 “真不错!” 看着自己亲手组装起来的木床,顾纪棠内心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陈仝笑道。 “小侯爷今夜就不用睡在地上了。” “是啊是啊,多谢你啊陈仝。” 不同陆通,陈仝倒是对顾纪棠很有耐心。 他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也是十四五的年纪,正和顾纪棠差不多一般大小。 床安装好了,又快到陆渊喝药的时间。陈仝放下工具赶紧去熬药。 顾纪棠自觉将屋内收拾干净,又换了一件衣裳,这才心满意足躺在自己的床上。 本在一旁看书的陆渊看见顾纪棠那一脸幸福的小表情不免有些好笑。 “不过一张床而已,小侯爷竟这般容易满足?” “你不懂……” 顾纪棠身体与床板平行,接连两日来没有得到良好休息的肌肉此时完全放松,让他眼睛都不舍得睁开。 “哦?本将军不懂什么?睡觉么?” 陆渊瞅着顾纪棠的模样,甚至生出几分好奇来,那床……真有那般舒服? “睡觉,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顾纪棠眯着眼回答。 “哦?有多重要?” 看着躺平的顾纪棠,陆渊起了谈兴。 “我给你讲个豌豆公主故事吧……” “公主?豌豆?北燕立国几百年我从未听过这样敷衍的封号。” 陆渊第一时间发出质疑。 顾纪棠忍不住睁眼抬头瞪他一眼。 “别国的行不行?” “别国?南晋?” “不是。” “西蜀?” “也不是!” “那是何处?” “哎呀!烦死了!不讲了!我睡着了!” 说罢,顾纪棠发出了呼呼的鼾声。 陆渊:…… 第12章 顾纪棠是女装大佬? 之后几天,顾纪棠都与陆渊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等待着陆渊恢复到能动身回府的程度。 若是陈仝忙碌,顾纪棠还能帮忙照顾一会儿陆渊。虽然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和陆通拌嘴罢了。 有这两个活宝在,陆渊心情也随之放松许多。恢复得很快。 “将军的伤已无大碍。但此处简陋,最好还是回府休养。况且府里有林大夫,他医治外伤的手段也比我高明许多。” 这日,王大夫为陆渊换药后劝道。 陆渊点头。在王大夫走后,便命陈仝着手准备回府的事宜。 正趴在地上和陆通斗蛐蛐的顾纪棠听到消息,连蛐蛐都不要了。立刻拍拍土跑回屋去收拾东西。 “走啊!赶紧收拾啊!走快点还赶得及晚上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 顾纪棠一跑,刚捉到蛐蛐的陆通顿时觉得没了意思,看了看顾纪棠蹦蹦跳跳的背影。扬手将自己手中的蛐蛐放生了。 这几日真是将顾纪棠憋屈坏了,虽然没有老娘管着他,但反而没了以前的自由。 乍然听到回府的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了。 眼下虽然人还没有回去,但顾纪棠已经开始计划回去之后要干什么。 得洗澡!这几天虽然一直换衣服,但顾纪棠上窜下跳没个安静,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如今他十分清楚地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汗臭味儿。 得在床上打个滚儿!他现在最怀念的,就是自己的那张雕花大木床。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还总觉得那拨步床还不如席梦思软和。 在睡过椅子、地铺、小木床之后,顾纪棠终于知道了大木床的好。 如果上天非要加一个期限,顾纪棠决定这张床一定要陪自己终老。 陆渊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 下令回府后,陈仝去套车,陆通负责收拾陆渊的衣物。只有顾纪棠不见人影。 陆渊走出屋子,院子里也没有顾纪棠的身影。 这小子应该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吧…… 想到顾纪棠那一大包袱东西,陆渊脸上不禁牵出一抹笑容。 他倒是要看看,顾纪棠要怎么将那一大堆东西收拢起来。 “吱呀——” 木门在陆渊手下应声而开。 顾纪棠一脸惊慌地回头看来,慌忙中双手迅速扯回刚刚解开的中衣,护住胸前。 “你干嘛!” 许是因为紧张,顾纪棠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音。 陆渊没想到会撞上顾纪棠换衣服。自知失礼,赶紧退出来带上门。 “在下不知道小侯爷在换衣服,失礼之处,小侯爷见谅。” 屋内没有回答,只有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传出来。陆渊几乎能想到此刻顾纪棠慌里慌张穿衣服的样子。 “你慢慢穿,我这就走。” 陆渊说完,迈着略有些匆忙的脚步回了主屋。 屋子里,陆通已经将陆渊的东西整理好。一回头正看到神色十分不自然的陆渊进来。 “将军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陆渊脸上带着一抹怪异的红色,陆通有些担心,是不是陆渊今天下地活动过于勉强了。 “无事,我很好。” 陆渊阻止了陆通的探究,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他赶走。 “东西收拾好了就放到车上去。看看陈仝将车套好了没有。” 临出门陆通又回头看一眼陆渊,确定陆渊没有任何要晕厥之类的不适迹象,这才放心去找陈仝。 等屋子里静下来。陆渊将身子缓缓靠在椅子上,这才敢回想刚才那一幕。 他方才推门而入时,顾纪棠虽然动作很快,但还是让他看到了中衣之下的一抹红色。 再联想到之前顾纪棠脖子上的红绳。陆渊静坐思考了良久,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顾纪棠有穿女人衣服的癖好?! 这就…… 陆渊摸着已经长出一茬胡子的下巴,拇指粗糙的感触让他思维更加集中。 这几日与顾纪棠相处,让陆渊对顾纪棠也改观许多。 其人虽臭毛病不少,但并非外界传说那般纨绔跋扈。 几日的了解让他觉得,小侯爷不像个……额,不像个穿女人小衣的无耻色鬼。 但陆渊又不能骗自己那不是女子的小衣。 只能努力地为顾纪棠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他的行为。 突然,陆渊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顾纪棠这几日总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来。 “我母亲最喜欢给我做衣服……” 是了!就是这个了!这就是真相了! 老夫人疼爱顾纪棠,到如今还将顾纪棠当个孩童看待。所以顾纪棠才会穿着只有女人和孩童才会穿的小衣。 “呼……” 想明白的陆渊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宁可接受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也不能接受救命恩人是个变态。 “砰!” 半掩的门被一脚踢开。涨红了脸的顾纪棠怒气冲冲迈进步来。 陆渊只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但他的视角应该是在门外。 “陆渊你无耻!偷看人换衣服!” 被正主追上门,陆渊一时显得很是仓惶,脸上也微微发热。 “是陆某无礼,陆某向小侯爷赔罪。” 陆渊说着就要拱手向顾纪棠赔礼。顾纪棠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道歉就完了?” “那……还要怎样?” 陆渊本想说都是大男人,看了又不会怎么样。但又想到顾纪棠的“小秘密”。 因为自己孟浪所以撞破人家的秘密,这怎么看,都是他的错。 想了想,陆渊又补充道。 “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顾纪棠闻言脸色忡然一变。双手颤抖着拉上陆渊的衣襟。 “你……你都……看到了?” “看……看到了。” 陆渊只觉得顾纪棠此刻的眼神十分可怕。但诚实的他还是说了实话。 “我掐死你!” 让陆渊始料未及的是,顾纪棠的反应之大,超出他的想象。 顾纪棠双手紧紧掐着陆渊的脖子,一边掐他还一边念念有词。 “无耻!” “混蛋!” “流氓!” “掐死你,都别活了!” 陆渊一时反应不及,竟被顾纪棠按在椅子里,落了下风。 第13章 没错,我是个变态 “姓顾的你在干什么!” 陆通的声音在顾纪棠背后炸开,但顾纪棠并不理睬,仍旧死死掐着陆渊的脖子不放。 “我掐死你这个无耻王八蛋!我让你偷看!” “快撒手!” 陆通用力掰开顾纪棠的双手。手无缚鸡之力的顾纪棠哪是陆通的对手。两三下就被陆通从陆渊身上扒拉下来,推向了一边。 也就是这两日几人之间相处久了,且陆通看出顾纪棠对陆渊没有造成威胁。 所以并没有对顾纪棠下重手。 否则,就算陆通吊着胳膊,一只手也能将顾纪棠扔出屋子。 陆渊摸了摸脖子从椅子上坐起来。 小胳膊还挺有劲哈! 其实武功深厚的陆渊并不将顾纪棠挠痒痒一般的掐脖子当回事。脖子看上去连红都没红。 刚开始陆渊确实是没反应过来,后来便想着让顾纪棠出出气,说不定一会儿气消了就好了。 但没想到顾纪棠气性那么大! 也正好陆通进来,不然让陆渊拉开顾纪棠的手,只怕会更加激怒这个小豹子。 不过陆渊对顾纪棠也很是惊讶。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就因为撞破了他的秘密? 说白了也不算什么啊……无非是有些丢脸而已,也犯不着杀人灭口啊。 陆通见陆渊没事便放心许多,转而瞪着让他推到一边的顾纪棠。 真是不想活了!将军有个什么事,他有几个脑袋赔的? “小侯爷,您这唱得哪一出?将军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让你这样对他?” 顾纪棠此时已经恢复冷静,心口除了憋着的一口气,更多的是担心。 他的秘密……被陆渊知道了。他要怎么办! 见顾纪棠不说话也不理人,陆通不乐意了,怎么回事?打人还有理了? 陆通正想好好教训顾纪棠一番,陆渊将他踢到一边。 “小侯爷,今日之事确实是陆某的不对,你恼怒也是应当。” “但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你再恼恨我也是无用。不如商量一下,陆某怎样做,小侯爷才会消气?” 陆通在一旁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原来不是顾纪棠惹了将军,而是将军惹了顾纪棠。 可是……将军是怎么惹了顾纪棠的呢?他们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事呢? 顾纪棠盯着陆渊看了半晌,并没有找到自己预料的一些反应。心头有些迷茫了。 他什么意思?是想要挟我还是另有打算?他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秘密? 这一刻,顾纪棠有些怀疑了。 “你先让他出去。” 顾纪棠指着陆通说道。 陆渊欣然照做。顾纪棠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秘密。这他能够理解。 等到房子里再次剩陆渊和顾纪棠两个人的时候。顾纪棠终于踟躇着开口了。 “你方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终于来了! “我看到……你穿了女子的……小衣。” 陆渊决定还是据实已告。他失礼在先,不能再撒谎在后。 顾纪棠闻言却是心猛地一沉。连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他真的看到了! 该怎么办?他该求陆渊替他保守秘密吗。可是惊慌的顾纪棠却发现嗓子眼里好似堵上了一块石头,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纪棠突然变得煞白的脸色让陆渊吓一跳。 看来小侯爷真的很在意这个秘密啊。 这一刻,陆渊理解了顾纪棠之前的过激反应。甚至看见顾纪棠吓得煞白的脸还有些于心不忍。 本来是自己的错,却让顾纪棠如此担惊受怕,实在是不应该。 想到这里,陆渊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小侯爷莫要担心,陆某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知道礼义廉耻,侯爷的秘密,陆某绝不会说出去。” 顾纪棠:…… 陆渊挠挠头,要不……自己再发个誓? 可陆渊发完誓,顾纪棠还是不理他。 顾纪棠的反应,让陆渊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是一个男人穿孩子衣服的羞耻反应程度了。他该不会是真的…… 良久,终于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陆渊艰难开口。 “其实……我觉得吧,男人有个小癖好,也没什么……不就……不就穿了小衣嘛,我……小时候也穿过的。” “虽然……小侯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哪条律法也没有规定,咳,那个……小衣只能女子和小孩穿啊,是吧……哈哈哈……” 陆渊一个人自说自话,连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得要死。 前线打仗也没有这么累的。他宁可回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日子去! 此刻他无比痛恨手贱脚贱的自己。 好好躺着,为什么要乱转!转就转了,为什么要推门?! 就在陆渊搜肠刮肚还想再说些什么时,顾纪棠终于抬起头来,直视陆渊道。 “你想的没错。我确实喜欢穿女人的衣服。” “哈?” 陆渊以为自己听错。不是要命的秘密吗?就这样说出来了吗? 可顾纪棠此时明显只想倾诉。 “我……我一直想改掉自己的毛病……可是……我就是改不掉……” 顾纪棠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是忍不住在哭泣。 “额……” 陆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顾纪棠。 鼓励吧,似乎不对。劝他改吧,自己又没有这个立场。而且造成眼下这个局面,还是他手贱的原因。 “之前说我不行,也并非是骗你的。我正是有这样的毛病,才不敢娶亲……” 顾纪棠的话让陆渊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就说这两天相处下来,看这小子也不像个蠢的,怎会做出定亲之日悔婚这样的举动来。如今想来,倒是说得通了。 “你很看不起我吧……” 顾纪棠的头低垂着,声音传出来也显得闷闷的。 “没有。” 陆渊诚心实意地回答。眼下他倒是有些同情顾纪棠了。 “正如我之前所说,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小侯爷犯不着为此惶恐不安。” 陆渊此时已经完全理解了顾纪棠之前那激烈的反应。 不过是个想要拼命护住自己秘密的孩子罢了。 陆渊没有看见的是,顾纪棠深深垂下去的脸上,是侥幸过关的如释重负。 第14章 拒婚是个阴谋? 回家的路上,顾纪棠和陆渊待在马车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虽然顾纪棠一直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糊弄过了陆渊。 而陆渊也很想问问顾纪棠,是什么原因让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可直到马车行驶到虞昌侯府,两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顾纪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挥别了陆渊几人。 呼……真是尴尬死个人!以后一定要躲着陆渊,跟这人在一起就没好事! 看着熟悉的朱漆大门,顾纪棠的心情又好起来。伸手拍响了门上的铜环。 看着门外笑嘻嘻的少年,门房几乎要哭出来。 “侯爷!是侯爷回来了!侯爷,你可算回来了!” 顾纪棠看着门口一群喜极而泣的仆从,顿时深受感动。 还是家里好啊,看见他回来,都激动得哭出来了。 “纪棠回来了?” 姜氏听到通报,激动得站起身来。差点连手边的茶盏都碰到地上去。 陶嬷嬷笑得十分开心。 “是啊是啊,已经过了二门,正往内院来了。” 姜氏拍着胸脯坐回去。一脸如释重负。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纪棠回府后不敢停歇。赶紧往内院姜氏住处去报平安。 第一次出门这么久,还是被绑的形式,母亲定然担惊受怕好些天了。 一想及此,顾纪棠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娘,我回来啦。” 一看见姜氏,顾纪棠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俊美的少年扬起笑容,好像一轮小小的太阳,将姜氏这些天的担心焦虑都一一赶走。 “快过来让我看看。” 姜氏赶紧拉过顾纪棠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停。唯恐漏了什么地方。 “娘,我没事。” 顾纪棠软声劝着。十分享受姜氏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 确定顾纪棠没有受伤,姜氏终于放下心来。随即又立刻变脸。 “跪下!” 面对突然变脸的姜氏,顾纪棠乖乖跪在了地上。 陶嬷嬷见状赶紧驱散屋内下人,毕竟是一府的侯爷,在下人面前要留些脸面。 “你可知错?” 姜氏一脸严肃问道。 “孩儿知错。” 在姜氏面前,顾纪棠没了外面的不着调,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你错在何处?” “额……” 顾纪棠语塞,认错认太快,还真没仔细想想自己错哪了。 “我不应该夜不归宿?” 顾纪棠试探着问道。 “还有呢?” 姜氏虎着脸瞪顾纪棠。若今日不让他长个记性,他这不知收敛的性子日后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乱子来。 可顾纪棠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错。 “可是娘,我实在想不出我还有错啊!拒婚可是咱们商量好的。” “虽然这办法是我自己的主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但陆国公那劲头你也知道,不这么干他不死心啊!” 姜氏一滞,想到之前陆国公对两家婚约的态度,不免缓和了语气。却仍旧责备道。 “可你选择在定亲当日逃跑悔婚,让两府颜面扫地。陆府能找你算账,都是你自己作的!” 说到逃跑,姜氏又想起一茬来。 “对了,你还跑去春风度!那种地方是你去的?你害不害臊你!我若是陆家哥儿,打死你都是应当的!” “他们确实计划打我来着……” 顾纪棠想起陆家那四个肌肉少女的计划,不由得庆幸自己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们打你了?” 姜氏闻言脸色一变,目光往顾纪棠身上瞄去,打算将顾纪棠再检查一遍。 “没没没……” 顾纪棠赶紧安抚姜氏。别看姜氏此时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但顾纪棠知道,姜氏只是太过疼爱自己罢了。 为了不让姜氏担心,顾纪棠主动将这几日的经历详细告诉姜氏。 不过略去自己差点中箭那一幕,只说那刺客就瞅准了陆渊一人往死里戳。 虽然顾纪棠说得轻描淡写,但聪明如姜氏,怎会想象不到现场惊险。 连陆渊都伤重危及性命,当时的场面又怎会如顾纪棠说得那般轻松。 但看着顾纪棠确实安然无恙,姜氏又放下心来。忍不住嗔怪道。 “你活该!真是……若不是你那日太过胡闹,又怎会惹来后面祸端。” “是是是,都是孩儿想得太简单了。以后一定多听娘的。” 顾纪棠的态度成功消除了姜氏最后的怒气。将顾纪棠从地上拉起来。 一边伸手揉着顾纪棠的膝盖,一边悠悠叹道。 “你啊,就是太过狂妄!虽然陆府的婚约必须拒绝,但你那样做法也着实太伤两府脸面。” “若是陆国公府真的恼羞成怒报复,十个虞昌侯府都抵不过国公府挥指一弹的。” 说到这里,姜氏轻舒口气。 “不过如今你救了陆渊,倒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以陆家人的性子,今后决不会再为难你了。” “其实拒婚也有其他的办法,娘都已经找好了道士,大不了合八字的时候说些不吉利的话就是了。” 姜氏对顾纪棠那日悔婚逛青楼的做法还是耿耿于怀。 顾纪棠苦笑。 “那陆家有四个嫡出的小姐,总不能个个八字不合吧。” “而且不论什么理由拒婚,对人家女孩名誉总是有害的。” “索性直截了当,让外人看清楚是我烂泥扶不上墙。” “虽然做不到对陆家全无影响,但明眼人还是明白悔婚怪不得陆家小姐,日后也不影响她们再找好姻缘。” 姜氏没想到顾纪棠看似荒唐的举动竟然还有这些深意,一时间看着顾纪棠的眼神是又欣慰又难过。 她的纪棠,本不该考虑这些的…… 陆家女儿确实委屈,可她们的委屈在明面儿上,上有父母做主,下有兄弟撑腰。 可她的纪棠,连觉得自己委屈都不能! “棠儿……” “娘,我没事。” 顾纪棠猜出姜氏要说什么,笑着打断姜氏的伤感。 “您看我这么一闹,以后谁家还敢将姑娘嫁给我,可谓是一箭双雕,永绝后患。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看着笑嘻嘻的顾纪棠,姜氏心中却更加难受。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当年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纪棠,是娘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若不是娘,你如今也……也该嫁人了。” 第15章 渣男惩治计划 “娘。” 拉住姜氏的手,顾纪棠打断姜氏的自责。 “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这世上过得苦的人多了,有娘护着我已经很幸福了。” “至于嫁人,我从来没想过。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顾纪棠说的是实话。 “可是,我的女儿明明那么好……” 姜氏眼中蓄满泪水,双手捧上顾纪棠的面庞。陷入回忆之中。 十五年前,虞昌侯府正是鼎盛时期。老侯爷顾晏之手中握有兵权又深得皇上信任。在勋贵之中也是了不得的存在。 然而虞昌侯府的鼎盛,也戛然而止于那时。 当年,犬戎发难犯边,一月之间连屠两城。老侯爷挂帅出征,顾家儿郎纷纷随军出征。 顾纪棠的父亲顾逢春身为侯府世子,也抛下刚刚怀孕的妻子随父出征。誓要斩尽敌首,挣下一份不世功业。 仗打赢了,老侯爷和顾逢春却遇刺身亡。据说是遇到了犬戎埋伏。 听闻噩耗的姜氏提前发动。历时一整个日夜,艰难生下了顾纪棠。 而刚刚出生不到一个时辰的顾纪棠就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暗算。 侯府大丧,突逢变故。府内人心惶惶无人主事。姜氏生产时身边除了请来的稳婆竟是再无一人。 趁姜氏产后昏迷,那稳婆狠心将顾纪棠捂着嘴溺入水盆之中。 许是母性使然,本已脱力昏迷的姜氏突然清醒。发现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拿起一边的剪刀刺向稳婆。 顾纪棠被姜氏从水盆中捞出时已经没了呼吸。姜氏抱着自己刚刚生下的孩子,只觉了无生意 手里还握着那把沾血的剪刀,正在姜氏将剪刀对准自己喉咙时。一声微弱的呢喃唤回了姜氏活下去的希望。 抱着怀中重新活过来的孩子,姜氏流下热泪,茫然凄惨的目光慢慢变得坚毅深邃。 这是斩草除根! 也正是因为顾纪棠的遭遇,让姜氏对公公和丈夫的死起了疑心。 而要找出公公和丈夫死亡的真相,就必须保住虞昌侯府! 看着怀中的女婴,姜氏有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 没人知道那夜姜氏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诞下了一个男婴。虞昌侯府后继有人了。 皇上怜惜其幼年失怙,又念及顾家世代忠勇。不但下旨封姜氏一品诰命,还力排众议,直接钦定顾纪棠这个连满月都没过的孩子为虞昌侯府世子,待其满周岁便下旨袭了爵。 从此,便有了北燕乃至前朝历史上都没有过的“周岁侯爷”。 在顾纪棠成长的这十五年里,侯府也并非风平浪静。 姜氏清清楚楚记得顾纪棠每一次遇险。 下毒……绑架……刺杀…… 顾纪棠遇险的次数越多,姜氏就越是肯定公公和丈夫的死有问题。 姜氏只能让刚刚懂事的顾纪棠变成一个“废物”,一个“纨绔”。 许是顾纪棠这些年废柴纨绔的行为让对方觉得再无威胁。又或者距离当年之事已时间久远,对方觉得没了危险。最近几年针对顾纪棠的刺杀终于少了许多。 但姜氏对顾纪棠的担心却从来没有消减半分。所以才在听闻顾纪棠被绑之后有那么大反应。 看着顾纪棠那双与丈夫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姜氏心中满是对女儿的亏欠。 顾纪棠遗传了她和丈夫容貌上的所有优点。这相貌……本该是京城中挑尖儿的姑娘才是。 顾纪棠看到姜氏眼中内疚神情,就猜到姜氏这又是在自责了。揽住姜氏的肩头。 “娘,您别胡思乱想了。我真的没想过嫁人。嫁人多不好啊,连出去玩都不行,如今有这身份,我干啥都自由,可比嫁人好太多了。” 姜氏只当顾纪棠是安慰自己。但除了叹气,也再无他法。 当年想着先保住侯府,再找出公公和丈夫遇害的真相。结果这么多年一无所获。 如今随着顾纪棠长大,她只想着让顾纪棠平平安安的。想要找到真相的心思早已按捺下去。 抱着女儿,姜氏忍不住还想嘱咐几句。 “以后万不可这样冒险,虽然你是被陆渊强行带走。可夜不归宿也是不好。万一被人发现……” 顾纪棠想到今日更衣被陆渊闯进来那一幕,脸上立刻升起两团红晕。 “娘,你别乱想!我小心着呢!晚上睡觉连衣服都没脱过!” 姜氏知道顾纪棠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是心思细腻,这些年一直隐藏得很好。便也不再多说,唯恐惹了女儿不高兴。 “这几日你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少出去晃悠。外面如今正到处议论你悔婚之举。” “让他们议论呗,也不掉块肉。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还怕多几个骂名么?” 顾纪棠浑不在意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小无赖。这又让姜氏发愁起来。 怎么办,棠儿如今是不是装男人装得有些走火入魔了。无耻的样子连她都想揍一顿。 顾纪棠回府后的暗黑时刻已经过去,而陆渊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大哥,你明明答应我们将那顾纪棠绑来的,为何说话不算数!” 为首的陆湘叉着腰气呼呼瞪着陆渊。身后跟着气呼呼的小姐妹。 她们姐妹几个昨夜摩拳擦掌,想到要好好揍顾纪棠那个渣男一顿,激动得一整夜没睡好。 结果第二天整装待发时才得知消息,大哥带着顾纪棠游玩去了。游玩去了可还行? 而且这一去就是好几天!天知道这几天她们几个有多委屈,连府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人笑话退亲之事。 “大哥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一定是顾纪棠那渣男给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对!肯定是他!之前爷爷也是被他迷惑,才会糊涂得要跟陆府结亲。” “如今那渣男逍遥快活,咱们几个却要被人耻笑。凭什么!” “既然大哥不替我们做主,那我们就自己打上门去,亲自去找那渣男,让他好看!” “对!别以为我们陆家的女儿就是好欺负的!” 几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讨伐完陆渊,立刻制定了新的渣男惩治计划。 第16章 日常坑妹 “公子,你不拦着二小姐她们?” 等陆湘几个走出院子。陆通才敢凑近陆渊身边。 “我这样拦得住?” 陆渊指指自己的腰,为了不让几个丫头看出他的伤来,他强忍着坐这老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实将军若是告诉几位小姐顾纪棠救了您,几位小姐也许会放过那小子。” 陆通虽然也觉得顾纪棠挺讨厌的,但是就此放任小姐们去找顾纪棠算账,倒显得他们有些过河拆桥了。 陆渊无聊得翻着手里的游记。 “哼,顾纪棠救我,你猜她们信不信?你也看到她们几个刚才的样子了。我说一句,她们有十句百句等着我。” “再说了,就算我说顾纪棠救了我,那这伤还瞒得过去?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是想和我一起被关在家里喂药喂补品你就尽管去说。” 也不知陆通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来,脸上顿时流露出畏惧之色。 “那……还是不要说了吧。虞昌侯府家丁不少,肯定不会让顾侯挨揍的吧……” 陆渊闻言倒是有些奇怪,将视线从游记上移开。看着陆通。 “你倒是很担心顾纪棠啊。这几日你俩每天都吵,我还以为你讨厌那小纨绔呢。” 陆通赶紧否认。 “属下哪有!顾纪棠那小子事儿多还无赖,还长得娘儿们兮兮的,看着就招人烦。不过……” 陆渊听了陆通对顾纪棠的形容,仔细一想还真是。不免有些好笑。让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 “不过顾纪棠确实救了将军,这转眼二小姐她们就上门算账,会不会显得……” 剩下的话陆通没有说,陆渊却帮他说出来。 “显得咱们忘恩负义是不是?” 陆通不说话,但其意思不言而喻。 陆渊斜睨一眼陆通,哂笑道。 “放心吧,就算陆湘几个想揍你那小朋友,也要出得了国公府才行。” 其实早在顾纪棠燃放旗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了要怪罪顾纪棠悔婚的意思。接下来相处几日,也算是有了共患难的情谊。 更何况后来他还无意撞破了顾纪棠的秘密。 于情于理,陆渊都不会再允许陆家的女儿和顾纪棠有更多牵扯。 “将军已经安排好了?” 陆渊换个舒服的姿势靠下,在一摞书本里挑挑拣拣。 “且等着看就是了。” 陆通闻言便明白,将军定然提前安排了什么。可又有些想不通了。 “二小姐她们今日来找将军,并没有提前说要找顾侯算账去,将军怎会提前知晓并做好了安排?” 陆渊终于找出一本合心意的书籍。漫不经心扎心。 “所以本将军才是将军啊。” 噗呲! 至今还只是一个六品校尉的陆通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扎了一箭。 陆湘几人雄纠纠气昂昂往大门走去。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婆子。 这些人可是她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 哼,既然大哥指望不上了,那她们今日就自己找那无耻之徒算账。 打上顾府去!定要揍得那渣男满地找牙! 陆湘带着三个妹妹,刚走到陆府大门口时,却被在此等待多时的赵嬷嬷叫住。 “二小姐,大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母亲有什么事吗?” 刚走到大门口,母亲的人就出现了。陆湘觉得这有些太巧了。 “奴婢不知,许是夫人有事找姑娘,姑娘去了便知。” “……好吧。” 母亲找她,她自然不敢推脱。看一眼大门,有些不甘心地掉了头。 “你们几个等等我,说不定母亲没什么事。若我回来早,还来得及。” 陆湘揍人之心不死,小声对几个妹妹嘱咐一番,便跟着赵嬷嬷走了。 陆家的几个姑娘,一向以年纪最大的陆湘为首。如今陆湘走了,也定然不会撇下二姐私自行动。三人听话地寻了地方,等着陆湘回来。 “是担心外面议论还不够?想要名震京城?还想打上顾府去,还带着你几个妹妹一起?都是平日里对你太过娇纵!才成了现在这样无法无天的样子!” “如今是顾府没理没脸,咱家还占着理挂着半张面皮。你打上门去,剩下那半张脸也让你打没!” “我吴茵的女儿难道怕没人要么?非撵着一个顾纪棠不可!” “你给我乖乖待在府里,若是让我知道你踏出半只脚去,我就没你这样的女儿!” 吴氏看着跪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儿,冷哼一声。 若不是渊儿及时遣人来告知,陆湘几个今日就要将人丢到外面去。 悔婚之事她自然心疼几个姑娘,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陆湘几个自己去讨公道。 她们几个半大孩子只管出气,却不想想背后人们会如何议论。 如今街头巷尾骂得都是顾纪棠寡信薄义。但陆湘几个出去一闹,人们只会笑陆家女儿竟恨嫁如此,人家不要自己还闹上门去。 到那时候,她们的名声才是真的完了。 想及此,吴氏硬下心肠,吩咐左右道。 “这几个丫头虽不省心,却一向以二丫头为首,没了二丫头也翻不起大浪来。” “将二小姐给我看好了。她若是踏出陆府大门一步,你们可小心身上的皮!” “另嘱咐下去,那三个丫头也看紧些。” 一个时辰之后,陆通便听闻了二小姐被大夫人禁足的消息,顿时对陆渊佩服得五体投地。 “将军,你这一手真是太阴了。” “嗯?” 看着陆渊眼中危险的目光,陆通赶紧改口。 “不,是太神了!将军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哼……” 陆渊收回目光,继续看刚刚翻出来的游记。 “不过……夫人为何只禁足二小姐?” 不知为何,陆渊觉得自打和顾纪棠相处了几日之后,陆通变得特别的……烦人!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爱问问题。 但陆渊的声音还是从书后传来。 “三丫头是二房的人,母亲不好越过二婶去管。” “那还有五小姐和七小姐呢?” 陆渊忍无可忍,终于将手里的书扔开,瞪着陆通。 “你不是蠢,你是真蠢!母亲若只带走大房的三个丫头,剩下二房那一个,你让二房怎么想?府里众人怎么想?” 第17章 推理之王 陆通这才明白过来,顿感这当家主母也是不好当的。 “所以夫人只带走二小姐一人,既掐灭几位小姐出门的可能,还不伤府内的和气。” 陆通咂咂嘴,正式将大夫人列入自己佩服的名单中去。 陆渊瞪陆通一眼,对陆通的智商表示了嫌弃。 “这样一来顾纪棠那小子便算是安全了。等几位小姐能出门,也得过上好一段时日,那时候这事也算是揭过去了。” 陆通的话让陆渊听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我发现你对顾纪棠的事很是上心。” 面对陆渊审视的目光,陆通极力否认。 “属下没有,属下只对将军忠心。” “哼……” 陆渊与陆通自小一起长大,怎会看不出他变化。他不怀疑陆通的忠心,只是有些奇怪陆通对顾纪棠莫名的关心。 被陆渊那仿若看透一切的目光紧紧盯着,陆通终于败下阵来。 “属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顾侯和我刚开始想的挺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陆渊来了兴趣。也不知是对顾纪棠,还是对突然变得鲜活的陆通。见陆通说不出来又换了个说法。 “那你说说,你之前觉得他如何?” 陆通一边回想一边慢慢述说。 “刚知道几位小姐被悔婚,小的只觉得这小子不识好歹,竟敢如此折辱陆家。一心只想打断他的腿。” “后来在春风度那种地方找到他,更是看他无耻下流,无赖懦弱。除了那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陆渊不住点头,他踢开门看见顾纪棠躺在女人怀里,也和陆通一样看法。 “可是后来,属下对他改观了。” “哦?你们之前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据陆渊所知,哪怕是顾纪棠燃放旗烟救了他之后,陆通还是不怎么喜欢顾纪棠。甚至还明确表示过对顾纪棠的不信任。 在他养伤这些天,陆通和顾纪棠两人更是经常吵在一起。难道吵架还能吵出感情来? “顾侯和其他的纨绔不一样。” 陆通的神色很是认真。 陆渊被陆通的反应气笑了,确实不一样,其他的侯爷可不穿女人的小衣。 不过陆渊没打算泄漏顾纪棠的秘密,哪怕他没答应顾纪棠,也不会背后议论他人阴私。 陆渊调笑般看着陆通。 “顾纪棠逛青楼,喝花酒,不学无术,混天度日。你说说,他和其他的纨绔有什么不一样?” “他帮陈仝劈柴。” 陆通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虽然劈了两根就磨破了手。” 陆渊摇头,顾纪棠那娇生惯养的样子能劈柴就怪了。不过熊孩子瞧着劈柴新鲜而已,不足以让陆通改观。 “他还帮将军洗衣服。” “我什么时候……” 陆渊刚要反驳,却想到什么般停了下来。 “将军的衣服没带几件,换下来的衣服若不及时洗就没得穿。可陈仝一人忙不过来,属下就接过了洗衣服的活儿……” 陆渊已经猜到了后来发生的事。 “结果被小侯爷碰见后,就将属下的活儿抢走了。” 陆通说起这些时,还能想起顾纪棠站他旁边拧嘴皱眉的样子。 “就您这样还洗衣服呢?磕碜不磕碜呐。赶紧麻溜地待一边去,看本候给你表演一个太极洗衣掌!” 想到顾纪棠趴在洗衣盆上顽皮搞怪的样子,陆通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 “所以我这些天换的衣服都是顾纪棠洗的。” “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将军?” 陆通挠挠头,这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赶他走? 难道是他说错了? 他只是觉得,应该让将军知道这件事。 陆渊不理他,重新拿起了那本被他扔在一边的游记。 见陆渊不搭理自己,陆通只能退了下去。临走前小心将门掩上。 等陆通的脚步声远了,陆渊手臂垂下,将书本扔回榻上。 忍不住回想陆通刚才的话。 顾纪棠帮他洗衣服?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知道顾纪棠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起码不似传言中那样废柴懦弱。 相反,他是很有几分小聪明在身上的。 之后撞破顾纪棠的秘密,虽然陆渊的教养让他不会对别人的癖好指手画脚,但作为男人,终究有一两分看不起被他掩饰起来。 他今日帮顾纪棠,虽也念着他救自己的情,但更多的是不想陆家女儿跟顾纪棠再对上。 尤其在知道顾纪棠有那样的癖好之后。他更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和这样的人有牵扯。 虽与顾纪棠有婚约,但几个丫头都未见过顾纪棠。想起顾纪棠的容貌,陆渊并不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 可此时,陆通口里却出现了一个陆渊不认识的顾纪棠。 “洗衣服……” 陆渊有些想象不来,那个连自己衣服都不洗的顾纪棠会帮自己洗衣服。 有求于自己? 陆渊摇摇头,顾纪棠那爱耍小聪明还爱嘚瑟的样子,已经有了自己口头人情的情况下,不会再多此一举委屈自己折腰。 而且他若是打着这样的目的,一定会当场让自己知道。 是为了陆通? 陆渊琢磨到这个唯一看起来合理的可能性。 可陆通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顾纪棠这个娇生惯养的侯爷不惜去洗衣服也要去接近的呢? 陆渊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等等! 陆渊脑中划过一抹灵光。 顾纪棠喜欢穿女人的衣服。 这几日顾纪棠一直在陆通待在一起。 顾纪棠还帮陆通干活洗衣服。 陆通今日一直不断提起顾纪棠,又对顾纪棠的事十分上心。 这些杂乱的线索被陆渊一一串联起来后,得出一个让陆渊倒抽一口凉气的结果。 “陆通……对顾纪棠……动心了!” 得出这个结果,陆渊只觉得心头一震。 怎么会是这样?! 回想这几日顾纪棠总是和陆通拌嘴的场景,陆渊如今看来,只觉得处处透着不对劲。 许久之后,陆渊终于从自己的推理中缓和过来。冷静如他,已经开始思考此事如何解决。 陆通和他一起长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陆通陷进顾纪棠这泥潭中去。可他又担心找陆通谈话,反而点透了陆通那个木头。 看来,只有找顾纪棠了。 第18章 幕后之人 “主子,属下办事不力,陆渊……还活着。” 珠帘之后琴音袅袅,却没有任何回应。空气中萦绕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清冽厚重,闻之令人神思一醒。 之前追杀陆渊的杀手头领此时正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等待主子惩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珠帘后终于有了响动。是个男子的声音,听不出具体的年纪来,带着一股慵懒的独特魅力。 “一个陆家小子,竟也让你这般难堪……” “属下大意,请主子惩罚。” 杀手头领立刻俯首触地。心里痛恨死那个燃放旗烟的小子。 若不是那小子坏事,他此时就该在领赏,而不是跪着受罚。 “无妨……原也只是打算借他人头给陆家一个警告。 活着就活着吧……不过人这一辈子,旦夕祸福可难说得很呐……” 珠帘后男子也不知是何身份,语气中竟是连国公府嫡长孙也没放在眼里。 “陆家的小子你自己今后见机行事吧。眼下已打草惊蛇,再行事对方也定然有了戒备。 不过你需记着一条,宁可不杀他,也莫要露出什么马脚。让对方寻摸上来,坏了我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属下就是万死,也不敢坏了主子的大事!” 那杀手头领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来,在地板上沾出一团水渍。也不知是跪的还是吓的。 “下去吧……” 珠帘后传来男子慵懒的声音。杀手头领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退下,许是跪地太久,起身时还不禁打了个趔趄。 杀手首领退下后,一道明显更加年轻的男声响起。 “你竟指望这样的人去杀了陆渊?” 原来这珠帘后竟不止一人。 琴声停止。之前那被称主人的男子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又有什么关系,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怀疑不到你我的头上去。” “这可说不准。陆渊是陆老头子一手养大,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年轻的声音似乎对陆渊颇为了解。 “呵……” 琴声再起,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温柔却充满杀机。 “这次就算是陆知甄出面,也保不住陆府。握着军权的国公府……太碍眼了。” 年轻的声音不作回应,似乎认同了那人的话。 室内唯有琴音不歇,杀机渐去,慢慢变得轻佻起来。 “听说陆府和虞昌侯府的亲事黄了?” 这话题一下子引起了年轻男子的兴趣。 “没错!这两天大街小巷都议论这个!亏得我还准备了那么多手段,结果一个都没用得上,顾家那废物自己就把亲事搅黄了!” “亲事作废便好,陆知甄还真是不可小觑。一桩亲事就想让虞昌侯府起死回生。他未必不是冲着那件东西去的。” 琴声挑起一个不和谐的音,那男子没了心情,终于不弹了。 “照我说你的担心都是多余。你不知那顾家废物有多奇葩,定亲的日子竟跑去青楼喝花酒。我要是陆家必得打死他!” “那陆老爷子也是老眼昏花,挑这货当孙女婿。这下好了,脸丢大了!顾家那废物根本不值得你这般防备。” “我防备的不是他,是顾晏之。” 男子眼中少了几分淡然,多了几分凝重。当年的事,若是差上那么一点,死得可就是他了。 “顾晏之死了十几年,骨头渣子都快化成灰了。你在虞昌侯府偷偷摸摸找了这么多年,就差掘地三尺了。找到了没有? 况且,如果他手中有证据,当年就会拿出来救他儿子一命。 照我说,那东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顾晏之诓你!” 中年男子对顾晏之莫名的忌惮,让年轻男子颇有些不以为意。 “也许你说的对……” 男子轻叹口气,当年顾晏之死后,他的人就将虞昌侯府上上下下搜了个遍。 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对虞昌侯府的摸索,可到现在依旧是一无所获。 “留下一两个钉子,剩下的人撤了吧。” “还撤个屁,没得撤!” 提起这个年轻男子语气立刻充满怨气。 “什么意思?” “那废物动不动就跑出去,为此他娘将府里的人换了多少茬了!我刚安排进去的人手又被扔庄子上去了!挨了二十板子,到现在还瘸着!” 这也是年轻男子为何不主张再往侯府派人的原因。 丫顾纪棠那废物太能作妖了,动不动就溜跑出去,他一闹腾,姜氏就把气撒在下人身上。这些年他手下混进侯府的人没几个能待长久的。 男子闻言轻叹口气,这点他倒是能理解。 “当年我也是操之过急了,稳婆的事终究让姜氏起了疑,她对顾纪棠紧张也是应当的。” 年轻男子闻言摇摇头不置可否。 就姜氏那看眼珠子的劲儿,已远远超出了紧张的范围。也难怪顾纪棠被她养成那个样子。 顾晏之要是泉下有知,看到这样的顾家儿孙会不会气死。 青年男子不无恶意的想着。 “顾府既然是这个样子那就算了,总之那顾纪棠也翻不起大浪来。不过圣上那你还是提一提的好,陆家女儿既然受了委屈,总该有人替她们出出头。” “呵……真不知顾晏之当年怎么你了,你这是要钉死顾家啊。” 察觉男子意图,那年轻男子忍不住幸灾乐祸道。 “顾晏之啊……那人要是活着,我早已该死好多回了……” 男子轻声道。只觉得胸口那一处箭伤又隐隐生疼。 “皇上,三皇子和六公主来了。” “宣。” 北燕启泰帝,年过半百却仍旧满头黑发,双目炯炯有神,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看起来还能再稳坐江山十几载。 “儿臣给父皇请安。” 三皇子和六公主都是贤妃所出。三皇子如今成年,刚在宫外开府。今日进宫请安,刚刚从贤妃宫中出来。顺便带上了妹妹嘉乐公主一起。 启泰帝子嗣丰饶,但对皇子公主都是一视同仁,十分疼爱。 三皇子刚刚离宫开府,便关心他日常起居是否习惯。三皇子性格开朗幽默,只说许多宫外的见闻。几句话便将皇帝逗得开怀大笑。 见气氛差不多了,三皇子不着痕迹笑道。 “说起这外面的事啊,儿臣最近还听闻了一件荒唐事。关于那虞昌侯府的小侯爷。” 第19章 谁不是个宝宝啊 “虞昌侯府……可是顾晏之的孙儿?” 启泰帝的记性不差,当年顾晏之和儿子顾逢春一起战死沙场,幸亏儿媳姜氏为顾家诞下顾纪棠这条血脉。 他不忍顾家为国捐躯还落得门庭败落,便破例让这个刚满周岁的奶娃娃袭了侯爵。当时为此事还和礼部争执了好一番功夫。 转眼十五年过去了,不知那小娃娃长成什么样子,有没有顾侯当年的风范。 但三皇子接下来的话打碎了皇帝对顾家后人的期望。 “定亲之日悔婚逃跑?” 因为六公主在这里,三皇子不敢造次,说青楼之类的腌臜词污了妹妹耳朵。只说了顾纪棠悔婚之事。 即便如此,也引起了皇帝和六公主的不满。 嘉乐公主和陆家二小姐陆湘关系不错。此时听陆家女儿被悔婚,当即为闺蜜抱起不平来。 “父皇,陆家姐姐可是好姑娘,您不能让陆家姐姐受这样的委屈。必须把那人抓起来打板子!” “若真是这样,那朕自然要为陆国公主持这个公道的。” 虽然还没见面,但启泰帝已经对那个曾经给予厚望的孩子生出了不满。 三皇子一旁笑而不语。父皇接下来肯定要谴龙鳞卫查证此事的。 不怕父皇查,就怕父皇不查。 无需他再做什么,顾纪棠自己那荒唐名声传个一星半点到父皇耳朵里,都够他喝一壶的。 成功将顾纪棠在皇帝这里报了号。三皇子不免有些得意。 也不知这虞昌侯府有什么难对付的,值得那人忌惮这么多年。 京城虞昌侯府。 顾纪棠正磨着姜氏不住乞求。 “娘~~,你就允我出去嘛……我保证不惹事。” “娘……我最爱你了,娘~~你就答应我嘛~~” 顾纪棠此时宛如一个无脊椎爬行动物一般,整个黏在姜氏身上。 被紧紧箍住的姜氏就十分疑惑了。 为了掩人耳目,她虽然没有刻意约束过顾纪棠的举止,但礼仪教养从没落下,怎么就长成这么没脸没皮的性子呢? “娘~~人家真的是有正事嘛……你就让人家出去嘛!” 顾纪棠也不想这样,但自从上次“绑架”事件之后,姜氏就加强了对她的看管。 只要她靠近大门二十米以内,立马就会从各种难以想象的位置出现堵截他的人。 她惯常走的角门被换了锁,偶尔翻出去的矮墙也被重新修葺。就连狗洞都被堵了你敢信?! 可今日她实在是必须出去一趟。 万般无奈,只能来磨着姜氏。 “娘~~” 姜氏实在受不了顾纪棠腻歪在身边。看一眼身旁的陶嬷嬷。陶嬷嬷忙隐去嘴角偷笑,冲姜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做好了准备。 “既然你这么想出去,那娘就答应你。” “娘最好了!mua!” 姜氏猝不及防被顾纪棠在脸上印上一个湿漉漉的亲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 “这么大人了,真不害臊!” 嘴上嫌弃着,但姜氏却很是喜欢顾纪棠对自己的亲近。 “不过你要出去,需得答应为娘一件事。” “什么事?” 只要能出去,顾纪棠什么都答应。 姜氏看向陶嬷嬷,陶嬷嬷笑着说。 “请侯爷跟老奴来。” 陶嬷嬷带顾纪棠进了姜氏的卧房。 片刻后…… “侯爷,您不若将这里再勒紧些。” 陶嬷嬷看着顾纪棠的胸脯,很有些发愁地建议。 顾纪棠如今已年岁不小,胸前颇有小荷已露尖尖角的意思。再不收束着,恐怕日后难以遮掩。 胸前缠着厚厚一卷白棉布,顾纪棠已经有些呼吸不畅了,听了陶嬷嬷的话,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后脑勺去。 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您试试?拿这白布往胸上裹这么多圈当好玩呢,简直要了命了!这是上刑啊! 作为前世每年秋天要消耗大量木瓜的纪棠,决然想不到终有一天她要亲手将自己的小桃子勒回去。 胸前的束缚,让顾纪棠有些呼吸不畅,恍恍惚惚的,脑里闪过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来。 她明明就是打算让老哥教她练练车的。结果方向盘一打,慌忙之中油门一踩,车就从河里出溜下去了。 掉河里就掉河里吧,本来人已经从车里钻出来了。没成想刚将老哥那边的窗户砸开,她一口气就泄了。迷迷糊糊中只记得老哥箍着她往上拽。 等睁眼,她就被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女人抱在怀里。她想说话,却只发出哼哼唧唧的婴儿哭声。 意识只维持了片刻,她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纪棠搞清楚状况,自己竟然穿越了,还成了一个小baby! 上一刻还在握方向盘的纤纤玉手,下一刻就变成了个肉团子。纪棠只觉得崩溃。 可最让她崩溃的事还在后面。 她控制不住寄几的粑粑! 虽然照顾她的女人并不嫌弃她,还总是一脸慈爱珍惜地帮她清理。但她自己嫌弃啊! 这种感受……不提也罢! 第二让她难受的,便是吃奶了。 纪棠上辈子不记得自己吃奶的样子,但这辈子,她是记得真真的! 陶嬷嬷奶水充足,周身带着一股让纪棠难以抵抗的致命香味。 可看着眼前自己也曾经拥有的器官。纪棠内心充满拒绝。 “我不要喝奶,我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要喝你一口奶!” 可纪棠的抗议全部化作一阵阵哭嚎。 “饿极了吧,呵呵……少爷的哭声真响亮!” 时年二十岁的陶嬷嬷,“无情”地将纪棠的哭声淹没在自己胸前。 “咕嘟咕嘟……” 本能的吞咽动作,香醇的奶水,让纪棠根本停不下来。 吃饱后的纪棠,受不住身体自然的困倦,呼呼大睡过去。 如此几番,纪棠终于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 把节操扔掉就好了啊 只是纪棠一直很是疑惑,奶娘一直叫她“少爷”。难道连性别也换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有天定,姜氏给孩子起的名字也是纪棠,顾纪棠,只多一个顾字。 慢慢地,顾纪棠逐渐从姜氏和陶嬷嬷对话中知道了真相。 感叹姜氏胆大的同时,顾纪棠也只能接受现实。她能怎么着,她只是个宝宝啊! 第20章 花信会 等陶嬷嬷觉得满意的时候,顾纪棠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两头露馅儿的粽子! “呼……母亲,这下我……呼……能出门了吧。” 顾纪棠感觉自己呼吸都十分艰难。但想到能出门,她忍了! “去吧。” 姜氏帮顾纪棠抚平衣袖上褶皱。又转头吩咐陶嬷嬷。 “挑个机灵的小厮,外面跟着伺候。” 顾纪棠不想有人跟着,但想到之前让姜氏受惊不小,便不再反对。 反正跟出去还是自己说了算。 迈出侯府大门的那一刻,顾纪棠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这就是自由的空气啊,真是香甜…… 小厮赵东跟在顾纪棠身后,脸上的表情复杂,颇有些无奈的意思在里面。 陶嬷嬷挑选他去伺候侯爷,他内心里是拒绝的。众所周知,侯府里最短命的差事就是伺候侯爷。 并非侯爷有多难伺候,相反,侯爷十分好说话,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有人在身边伺候。 众人不想伺候侯爷的原因在于,他们压根看不住侯爷。 前两天被送去庄子上的那群丫鬟小厮,不就是因为没看住侯爷么? 想到看不住侯爷的下场。 跟在顾纪棠身后的赵东只想哭。 车夫赶着马车候在门口。赵东伺候顾纪棠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上车辕。 “侯爷,您要去哪儿?” 车厢内,顾纪棠的声音传出来,却差点让赵东从车辕上跌下去。 “春风度!” “侯……侯爷,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侯爷您作死不要带着小的好吗? “考虑什么,本侯早与人约好了,赶紧的!” 顾纪棠不耐烦催促道。 赵东摸摸眼角,认命地驾车往春风度驶去。 别了,他的侯府生活。明日这个时候,他可能已经在庄子上种地了吧。 虽是白日里,但今日的花街柳巷也极是热闹。 顾纪棠跳下马车,便有大茶壶前来迎着。 “小侯爷来啦!魏公子他们等着您呐。” 顾纪棠被领上二楼,途中还碰见那日陪他喝酒的吟月姑娘,不过不知为何,吟月待他明显没了以往热情。 大茶壶推开门,顾纪棠抬脚跨入,便看见相熟的两位好友。 “怎么来得这般迟?” 魏巍替顾纪棠倒一杯茶,还体贴地放到她手边。 “他前几日闹成那样,伯母肯定不让他出门!让我猜猜,今日你是从墙上翻出来?还是从狗洞钻出来?哈哈哈哈……” 齐衡弈幸灾乐祸笑话顾纪棠。 “让你失望了,本大爷可是堂堂正正从大门走出来!” 顾纪棠喝口茶,一脸淡定回道。 齐衡弈奇道。 “伯母没有罚你?!” “当然罚了,没看我今天才出门。” “这叫什么罚。应该打你一顿板子好好长长记性的。” 齐衡弈摇摇头,故作可惜道。 “行啊!等你下次犯事儿,我定去齐府这样建议齐老爷。” “呸呸呸!别咒我,我最近可上进得很。” 魏巍端坐一旁听两人斗嘴,时不时为两人添上茶水。 “听说陆家找你麻烦了?后来怎么样?” 损归损,齐衡弈还是很关心顾纪棠如今的处境。 “已经解决了。” 牵扯陆渊和一场莫名的刺杀,顾纪棠不想将好朋友卷进来,想要含糊过去。 齐衡弈还想再问,却被魏巍打断。 “解决了就行。来,喝茶。” 三人岔开话题,又闲聊一会儿,春风度楼内突然喧哗起来。 “这就开始了?” 顾纪棠扭头瞅向外面,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应该差不多了。” 魏巍和齐衡弈也学顾纪棠的样子,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突然,袅袅琴音响起,喧哗声戛然而止。 琴音继续,抚平每一个人浮躁不安的内心。 哪怕是顾纪棠这样不懂琴的人,也觉得好听。 顾纪棠起身推开房门,往楼下望去。 一楼宽敞的大厅移去了几套桌椅,如今搭出一个台子来。 台子上一个女子正跪坐抚琴。 前世见惯了各种选秀现场的顾纪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 但台子周围依旧挤着许多人,想要离那抚琴的女子再近一些。 地上的壶里还插着几支花签。 这是春风度去年才发起的“花信会”。 每隔半年,会让这条花街上最负盛名的姑娘来一次当众献艺。 来此的客人都可为自己中意的姑娘投花签,一支花签一两银子。得到花签数最高的姑娘便是顺理成章的花魁。 这对于青楼和姑娘们来说,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所以很快被花街接受。 而一直负责组织“花信会”的春风度,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顾纪棠三人今日就是冲着这“花信会”来的。 “省点力气吧,最好的总是在最后。” 魏巍看着兴致勃勃的顾纪棠打趣道。 顾纪棠不以为意。拉着齐衡弈,对底下的姑娘点评得头头是道。 “又上来一个穿白衣的,啧啧……穿白衣却化个大浓妆,这姑娘怎么想的?” “唉唉唉!顾纪棠你看!那姑娘跳舞了!她……她竟然赤足!” 齐衡弈一脸惊奇看着台子上跳舞的女子。 “真是大胆……” 顾纪棠无所谓磕着瓜子。 “不就露个脚嘛,看你大惊小怪那样!” 台上的女子不断变换,弹琴、唱曲、舞蹈……各种技艺看得人眼花缭乱。 男人手中的银子纷纷变成一支支红信花签落入壶中。只期望自己一掷千金能博美人一顾。 魏巍说得不错,最好的总是留在最后。狂欢……才刚刚开始。 “咚咚……” 一声鼓声自台下响起,吸引众人目光回转。 “咚……咚咚……” 鼓声再起,众人还不及寻找那鼓在何处,台上又紧跟着传来一阵带着异域风情的琵琶声。 众人将目光投向只有乐师的台子上时,身后却响起伴随着琵琶节奏的密集鼓声。 一时间,人们不知该看台子,还是继续在身后寻找鼓声来源。 突然,琵琶变调,高亢的琴音中,一道红衣掠过,修长笔直的美腿高高舒展,而后猛然落下,踏在大鼓上。 “咚!” 琵琶声停,鼓声停,一个金发红衣的女子踩在一面大鼓上,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21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春风度的大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黏在那鼓上的红衣女子身上。 “我天……这身材!我的妈呀……还穿得这么性感!” 一直吐槽不断的顾纪棠此时趴在二楼栏杆上,目光同底下的那些臭男人别无二致。 鼓上的红衣女子穿着在现代也极为大胆热情的装束。 上着一件红色的抹胸,紧紧围住胸前春光,却露出一截雪白而纤细的腰肢,让人望之欲狂。 下身只用红色的纱绸围裹着,随着那姑娘的动作,一双挺直的美腿在红绸间散发诱惑。 齐衡弈也陷入了呆滞之中。脸色不断涨红,却呆愣着不知该转过头还是继续看。 方才看到双脚就已经让他吃惊不已的齐衡弈,此时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起来。 “咚……” 女子玉足轻踏,仿佛发出信号一般,台上琵琶声再度响起。右脚上的金色脚环相击,发出清脆声响,竟与鼓声琵琶声相合。汇成一支异域曲调来。 女子在鼓上扭动腰肢,大胆而热烈的动作,让这些见惯了中原女子温柔的男人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何时,女子面前出现七八只鼓,铺成一条通往台子的路。 女子一边舞蹈,一边轻踩鼓面。每一步都正好与琵琶相合,也踩在在场所有男人的心头上。 “咚咚……咚。” 最后一步,女子从最后一只鼓上高高跃起。在戛然而止的琵琶声中如一只光彩夺目的雀鸟,落在台子中央。 一曲舞罢,大厅内仍旧陷在沉默之中。 “好!” 顾纪棠率先叫好,这才将众人从方才的震撼中惊醒。 紧跟着,叫好声不断。男人们疯了一般将自己手中所有的花签投入台上的花壶之中。花壶很快就满,不少散落在地上。 台上的女子袅袅起身,大方行礼,然后拧着雪白而纤细的腰肢下了台。 顾纪棠看着楼下台前的盛况。不住咂舌。 “这都是银子啊!春风度的老板真是个天才。” 虽然前世顾纪棠见过更好的,但在这个时代,能别出心裁想出这样的办法,顾纪棠依旧很佩服春风度的老板。 台上的献艺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对花签计数。还有许多姑娘会有“红信签”要算进来。 红信签一支十两。 许多手头阔绰的恩客不会投这种一根一两的花签,往往选择十两的红信签。 将自己相好的姑娘推上花魁的位置,这成全了许多恩客的风流名声。 顾纪棠从栏杆上下来,捡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还不住地跟魏巍炫耀。 “那姑娘身材真是绝了!前凸后翘的,你说是不是齐衡弈……齐衡弈?” 被顾纪棠点名的齐衡弈慢慢转过身。 “你脸怎么了?!红成这样!” 齐衡弈闻言摸摸自己的脸,触手一片发烫。 顾纪棠嘿嘿坏笑。 “齐衡弈,你说刚才那姑娘美不美?” “美……不,不美。” 齐衡弈面色更红,好似要滴出血一般。语无伦次回答。 顾纪棠趁机欺负齐衡弈。说得齐衡弈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姑娘似乎不是中原人。” 顾纪棠心想废话,金头发蓝眼睛,你给我找这样一个中原人出来我看看。 齐衡弈终于可以摆脱顾纪棠的“骚扰”,赶紧搭上话。 “应该是西域那边的女子。” “听闻西域女子大胆奔放,今日一见,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魏巍抱着自己手里的茶,一副我只对人文地理感兴趣的模样。这种状态感染了齐衡弈,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 三人闲聊中,花签终于算出来了。 头筹当之无愧是那最后的红衣女子。今后半年内这条街的花魁,便是她了。 不过引起顾纪棠注意的,不是那拔得头筹的红衣女子,而是大茶壶唱喏的一个名字。 “国公府陆小公爷,‘花信签’五百支!……” 国公府小公爷?陆渊?顾纪棠没想到陆渊会来这种地方。扔下手中的糕点趴回了栏杆。目光不住在人群中搜索。 片刻后一拍脑门。 她真蠢!她都缩在二楼雅间内,陆渊怎么可能挤在一楼的人群里。 不过…… 顾纪棠环视一圈二楼,这二楼有几十个雅间,她还真找不出陆渊藏在哪里。 随即,楼下红衣女子上楼的举动引来了顾纪棠注意。 是了!陆渊助红衣女子拔得头筹,那女子总得去敬一杯酒才是。 顾纪棠撇下魏巍二人走出雅间,目光一直跟随着那红衣女子,看她进了一个雅间,这才满意。 哼,看起来正直仁义得很,你自己不也逛青楼?! 看我怎么戳破你这个伪君子! 对于差点被陆渊撞破自己秘密,顾纪棠一直耿耿于怀。 虽然事后自己找了理由搪塞了过去,但总觉得自己输了一局。眼下,正是扳回一局的好机会! 那红衣女子进去后很久没有出来。顾纪棠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急得她快抓耳挠腮。 怎么回事?进去喝杯酒聊个天而已,怎么这么久? 等等…… 顾纪棠想到什么般脸色一变。 陆渊该不会是在……那个吧…… 想到这里顾纪棠顿时觉得整个人不好了。 白日宣淫啊!堂堂国公府小公爷,竟……竟是这么个衣冠禽兽啊! 可惜了刚才那漂亮姑娘,竟不得不委身于这种混蛋。 话说,这混蛋不有伤在身么?而且伤在腰上,现在就纵情声色,真的没问题么? 顾纪棠胡思乱想着,一步步靠近了红衣女子进去的雅间。 周围来来往往,并无人注意顾纪棠的举动。 顾纪棠趁四下无人,将耳朵贴在门上。屋内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这……是没开始,还是已经完事了?照陆渊的腰来说的话,后者的可能性似乎大一些。 不对啊……怎么会连说话声都没有。 顾纪棠心中正疑惑,一股带着腥味的铁锈味传至鼻尖。 血腥味?! 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顾纪棠身子一抖正想离去,门却咔嗒一声打开。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顾纪棠就被一双大手捂住口鼻,拉进屋内。 第22章 你来这干嘛 冰凉刀刃抵上顾纪棠喉咙。一阵微微刺痛,顾纪棠立刻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脖颈上流下。 “敢出声就杀了你!” 耳边的声音冷得毫无人性,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杀人的决心。 顾纪棠听出了陆渊的声音,却难以和之前相处过几日的陆渊联系在一起。 脖子上还流着血,顾纪棠不敢有大动作,唯恐陆渊再顺手把口子拉开。双手举起,顾纪棠闷闷地哼哼两声,示意配合。 陆渊并没有立刻放人,刀刃继续贴在顾纪棠脖子上。捂着她嘴的手却放开,伸向顾纪棠的腰间。 我去!陆渊你找死! 顾纪棠感受到腰间不住摸索的大手,虽然知道陆渊是保险起见而搜身,但顾纪棠仍忍不住眼中喷火。 虽然不敢动弹,但嘴巴已经被松开。顾纪棠压低声音吼他。 “陆渊你个混蛋打算干嘛!” 陆渊正在腰间摸索的手一顿。随即有些不确定开口。 “顾纪棠?” 不等顾纪棠承认,陆渊已经放下架在顾纪棠脖子上的刀,松开了她。 “还真是你。” 认出顾纪棠,陆渊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眼中疑色并未减去几分。 顾纪棠却没时间跟他叙旧。赶紧伸出手指摸向自己的脖子,低头一看手指上满是鲜血,顿时气结。 她就不应该凑上来!遇上这厮从来没有好事!丫是柯南体质吧!走哪哪见血! “你有病啊!逛个青楼还带刀!这么害怕刺杀你就别出来啊!” 看见顾纪棠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陆渊也有些歉意。但谁让顾纪棠鬼鬼祟祟趴在门外,他没当场格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先用这个止血。” 陆渊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递给顾纪棠。 顾纪棠没好气接过。仰起头给自己脖子上药。可她自己拿着金创药怎么也洒不到地方上去。还白白浪费了许多药粉。 眼看药粉都被顾纪棠撒在衣襟上,脖子上伤口却还是一点都不沾。陆渊终于忍不住了。 “我来吧。” 摸摸还在流血的伤口,顾纪棠不情愿地将药瓶递给陆渊。心里不住吐槽这金创药还不如创可贴。 顾纪棠仰起头,细长的脖颈上横斜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衣领染成红色。 陆渊拿起药瓶却发现顾纪棠直着脖子还真不好上药。 “要不……你躺下来?你这样脖子立着药粉还是会洒。” 若不是顾纪棠确定陆渊不知道她真实身份,她都要怀疑陆渊是不是另有企图了。 “这样行了吧。” 顾纪棠挑把椅子坐下,整个人后仰,将脖子枕在椅子的靠背上。 脖子没有躺平,但也好歹能盛住药粉了。 “嗯,可以了。” 陆渊拿着药瓶俯身凑近顾纪棠,仔细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嘶……” 药粉刚一接触伤口,顾纪棠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牵动伤口,又涌出一股鲜血来。 “别动!刚开始会有些疼,很快就好了。” 顾纪棠吃痛,却还忍不住心中吐槽,听听这虎狼之词。 陆渊将药瓶内所剩无几的药粉尽量均匀洒在伤口上。 这次顾纪棠不敢再乱动。伤口很快止了血。 感觉脖子上不再流血,顾纪棠直起身坐下,左右看了看,随口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陆通呢?” 陆渊闻言眉头一皱。 “你很关心陆通?” 顾纪棠莫名耸耸肩。 “随口一问而已,你不在我也问你啊。” 陆渊闻言脸色稍缓,但还是将话题从陆通身上岔开。 “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搞不懂,顾纪棠不是对女子没有兴趣吗?怎么三天两头往青楼跑,掩人耳目也无需这般敬业吧。 顾纪棠闻言翻个白眼。 “青楼是你家开的?就许你逛?还不许小爷来见见世面?!” “见世面?跑到别人房中去见?” 陆渊也是毫不留情讥讽道。 “我……” 顾纪棠一噎,但经过陆渊这么一提醒,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 “哼……我也只是见见世面,哪像陆小公爷,五千两买花魁一笑。你这么败家,令尊知否?” “那姑娘呢?叫出来见见啊!说起来你眼光还真是不错,那姑娘跳舞真是一绝!光那腿就有这么长!” 顾纪棠嘿嘿一笑,让你划我脖子!看我怎么坏你好事! “你别说那姑娘没在这啊!我可是亲眼看见人进来的!” 陆渊看着顾纪棠的眼神有些幽深。 “看来你在门外很久了。” “那可是!我……” 猛然间,顾纪棠发觉出不对劲来。 这屋子里……似乎太安静了些。 “额……其实也没有多久啦,就……一小会会儿……呵呵……” 顾纪棠忍不住打量四周。但确实再听不到第三个人的动静。 而此时安静下来的她才注意到,之前就闻到的那股血腥气,似乎越发浓重了。 “咳咳……陆将军今日得花魁倾心,那本候就不打扰将军雅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哈哈……再见了啊!” 顾纪棠讪笑着起身,脚下快速往门外移去。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不想再掺和进去了! “顾侯且留步。” 陆渊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纪棠看着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门,心中不无遗憾。 虽然她很想不管不顾推开门跑出去,但以陆渊的身手,恐怕自己刚挨上门板,他手中的刀就会架在自己脖子上。 顾纪棠一边在心中暗骂陆渊,一边强笑着转过身来。 “陆将军还有何吩咐?” “你为何会来这里。” 陆渊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他要知道,顾纪棠是否和屋内的那个女人有关系。 “我……” 顾纪棠语塞。 这让她怎么说?她是因为心里不服所以来捉他丑事的? 见顾纪棠不说话,陆渊眼神更冷了。 “看来顾侯不愿意说真话了。无妨,顾侯不是来找那位姑娘么?她就在那里。” 陆渊侧首示意,将顾纪棠的目光引向珠帘之后的床榻。 还真的上床了! 顾纪棠此时有些不明白了,陆渊这是要干嘛?炫耀? “顾侯不去看看?” 不知何时,陆渊已经悄无声息来到顾纪棠身后,将顾纪棠唯一的后路堵死。 第23章 别走啊 “不,你们这闺房之乐我就不参与了哈……” 你都把人家姑娘整床上去了还让我看啥,这不变态嘛! 可陆渊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甚至跨前一步,逼近顾纪棠。 顾纪棠被逼得连连后退,一路退到珠帘之后。 “哗啦啦……” 珠帘被打得四下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杂音。 顾纪棠这才注意自己竟被陆渊一路逼入了内室。床榻上的情形终于映入眼中。 方才还在台上跳舞的红衣女子此时正仰面躺在床榻上,鲜血由脖子上的刀口流满全身。双眼无神大睁,明显没气了。 “我去,你杀……” 话刚说到一半,顾纪棠的嘴再次被陆渊捂住。所有震惊都被捂了回去。陆渊低声警告。 “小声点!” 看着那女子死掉的惨状,顾纪棠顿时感觉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也疼起来。小心点点头,表示自己肯定配合。 等嘴巴再次获得自由,顾纪棠赶紧移动脚步远离沾满血的床榻。 我去!春宫图没看到,反而变成了凶杀现场!要不要这么刺激! 顾纪棠拍着胸脯脑子急转。 这人是陆渊杀的?陆渊为什么要杀一个青楼女子?是特殊爱好还是别的原因?他会不会顺手杀了自己灭口? 想到最后,顾纪棠背后冷汗直冒。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看见,我今天没见过你,你也当没见过我,好不好?” 顾纪棠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陆渊。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会杀人的! 从顾纪棠看见床上尸体的那一刻起,陆渊就一直在观察顾纪棠的反应。 见顾纪棠惊慌害怕不似作伪,心中对顾纪棠的怀疑有所降低,但还达不到就此相信他无辜的地步。 “顾侯可认得这女子?” “不认识!” 顾纪棠连连摇头。 “顾侯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我就刚才看跳舞才认识她,别的就不知道了啊!” 陆渊从顾纪棠反应中找不出撒谎的痕迹,继续道。 “这个女人……刚才打算杀我。” 陆渊拿起桌上酒壶递向顾纪棠。 “干嘛?” “闻闻。” 顾纪棠反应过来。小心接过酒壶,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果然,除了浓郁的酒香之外,还有一股别的味道混杂其中。 “是毒药?” “是软筋散。” 陆渊说道。 “软筋散杀不了人吧……” 顾纪棠想到一个可能。也许这女子下药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办了陆渊呢? “她身上还有这个。” 陆渊抬脚踢了床上尸体一脚。尸体翻动,女子修长双腿从红纱之下露出。此时显得有些僵硬。再无台上踏舞时的灵动。 与之同时出现在顾纪棠眼前的,还有一把绑在大腿后面的匕首。 这种藏匕首的方式,倒是很让顾纪棠眼熟。 陆渊看向顾纪棠。 “陆某前脚遇刺,侯爷后脚就出现在房门。侯爷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顾纪棠终于明白,陆渊为何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对他抱有敌意。 可她偏偏不知道该反驳,因为这就是个巧合啊! “我说这是个巧合你信吗?” 陆渊轻笑。 “顾侯身边的巧合未免有些太多了。” 听这话,顾纪棠就知道陆渊对自己存有怀疑。不过好的一点是,陆渊到现在都没杀自己。这证明其实陆渊也没有十足把握自己和这场刺杀有关。 “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和这女子没有关系。”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门之外。” 这是陆渊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顾纪棠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了保命,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了出来。 听完后,陆渊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担心他伤重不能久战故好心提醒? 这都什么鬼话! 不过,陆渊还是信了。因为这种一听就是假话的借口,除了顾纪棠这个奇葩会这么想并付诸实践,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干。 “这么说,你出现在这里真是巧合?” “真是巧合!巧得不能再巧。” 听到陆渊话语中的松动,顾纪棠赶紧证明自己无辜。 “我杀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没还,你死了岂不是我的损失?” 虽然话不怎么中听,但陆渊算是彻底相信了顾纪棠。 精神一松,陆渊只感觉身体一阵酸软,软筋散的药性竟是再也压制不住了。 “砰!” 陆渊倒地的声音吓顾纪棠一跳。 “你这怎么了?” “我喝了酒。” 倒在地上的陆渊全身酸软提不起力气。 方才他是喝了酒之后才知道那酒有问题。发现那女子身上有利器后,先下手杀了那女子。 也正是那时,他发现了屋外动静。强行运功压下药性抓了顾纪棠进来。 此时,确定顾纪棠和刺客不是一伙的,陆渊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药性反弹,竟是立刻倒下,身体是一点儿也不能动了。 好在神志还算清醒,听了陆渊的话,顾纪棠忍不住咂舌。 “啧啧,陆兄真是……真是性情中人,腰子上中一剑还想着出来找姑娘。” 陆渊心口一滞,想解释自己来此是因为接到密报,说有敌国奸细混入北燕。但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 对顾纪棠这种人,你不能解释,越解释越乱。 “啧,事情既已清楚,那没我什么事儿了,告辞了啊!” 顾纪棠直起身,居高临下冲地上的陆渊做个鬼脸。刚才不是还堵着小爷不让走么?现在来拦一个试试啊! “你要走?” “不走留这儿过年吗?” 顾纪棠没好气往外走。 “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陆渊有些意外。这还是陆通口中那个替自己洗衣服的顾纪棠吗? “那不然呢?” 顾纪棠两次遇见陆渊,两次他都被刺杀。不是正被刺,就是在被刺的路上。这世上简直没有比陆渊身边更危险的地方了。珍爱生命,远离陆渊! 可陆渊却愿待在这儿,对方先派一个女子出手,难保后面没有后手。 方才幸亏顾纪棠误闯进来,若是顾纪棠不来呢?若是杀手进来呢?那时候自己动也不能动,可真就是任人宰割了。 第24章 援兵来了 “你说你……这个样子还逛青楼,逛青楼就算了还一个人。显得你能耐呗!又遇刺了吧?” 顾纪棠最终没能离开。皆因陆渊又许诺欠她一个人情。 一加一等于二。国公府的两个人情,让顾纪棠觉得这个生意还是可以一做的。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顾纪棠觉得陆渊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他欠自己的第一个人情岂不是也作废了?! 这账就不划算了。 既然决定留下来帮陆渊,顾纪棠也积极思考起来,要如何带陆渊脱离眼下困境。 “你比我高这么多,我也拖不动啊!” 顾纪棠试拽着陆渊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可陆渊没起来,她自己倒差点脱手摔个屁股墩。 “你搬不动我的。” 陆渊看着顾纪棠单薄的小身板,有些不忍地开口。 他尝试运转内力,丹田内却依旧毫无反应。这软筋散遇强则强,越是武功高强之人,药效越是明显。 他使不上一点儿劲,就算顾纪棠勉强将他拉起身来,也带不出这个门去。 顾纪棠终于放弃了要背着陆渊离开这里的想法。 一边拿手给自己扇凉,一边和陆渊商量。 “要不这样,我直接报官,就说那女子要刺杀你,你出于自保才一不小心杀了她。到时候我给你当目击证人。 以虞昌侯府和陆国公府的面子,大理寺绝对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不行。” 陆渊想也不想就拒绝。 “对方派这个女子前来行刺。打得目的就是刺杀不成便可反过来诬陷于我。我不能落人口实。” “你还事儿起来了!” 顾纪棠不乐意了,这求人帮忙还要求这么多。你这么事儿妈,令堂是否? 陆渊如今已经隐隐摸清顾纪棠的脾气了。吃软不吃硬! “陆某实在是不想为难小侯爷,但是实在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祖父年事已高,前几日因为几个妹妹的婚事已经气伤了身体。 如今若是我再闹出这等事来,连累了几个妹妹的名声,祖父定然要气病了不可。” 顾纪棠看着陆渊,表情很是复杂。 你直接说都赖我得了呗!你妹婚事赖我,你爷爷身体不好赖我,你逛青楼也赖我行了吧! “可就算我不报官,把你从这儿弄出去,那尸体还躺在那儿呢,这人命官司最后还得赖你身上啊。” “后面的事就无需侯爷操心了,陆某只要离开此处,后面的事自然有办法应付。” 顾纪棠点点头,若是只带着陆渊离开这里的话,那难度还真小不少。 可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顾纪棠又陷入了沉默。此时的她深刻体会到,何谓有心无力。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低唤。 “侯爷……侯爷在里面吗?”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顾纪棠听着外面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那么确定。 突然,顾纪棠想起随自己来春风度的那个小厮来。 顾纪棠来到外室,外面那人呼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以为里面没有人,便挪动脚步走向下一间房。 门被顾纪棠掀开细细一条缝。虽然是背影,但顾纪棠认得自家下人的衣服。忙伸出脑袋去喊人。 “那个谁……” 赵东闻声扭头,看见顾纪棠伸出来的小脑袋,差点哭出来。 天知道他从一楼到二楼已经找了多少时间了。侯爷也没说在哪间房待着,他只能一间房一间房地小声问。方才还差点被人打。 说起来,这赵东也是有些傻,他随便找个大茶壶都能问出顾纪棠的包间来,但这孩子硬生生靠自己找了上来。 不过与这些曲折过程相比,找到顾纪棠对赵东来说已经是无比的满足了。 “侯爷,我可找到你了……” “先别说废话,你跟我先进来。” 顾纪棠一把将赵东拉进包间来。 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正愁搬不动陆渊呢,赵东就出现了。哼哼,小爷上辈子一定拯救过银河系,不然老天不会这么帮我。 看见床上的尸体,赵东明显吓了一跳。不过顾纪棠稍稍安慰几句他就镇定下来。 “这女子是敌国奸细,刚才打算刺杀陆将军。已经被将军当场格杀。” 对于顾纪棠的解释,赵东很是信服。看着陆渊的眼神也变得恭敬起来。 顾纪棠倒是没想到,陶嬷嬷随便给自己挑的小厮,竟然还是个如此憨直好骗的性子。 其实陶嬷嬷给顾纪棠挑的近身伺候的人,一直都不怎么机灵。全是因为顾纪棠的真实身份。 机灵的人爱琢磨,而顾纪棠身边最怕这样的人。 赵东不似陆渊那般好身体,但比顾纪棠就强太多了。使使劲,便将陆渊从地上挪到了椅子上。 正打算调整个姿势将陆渊背出去。顾纪棠突然打断了赵东的动作。 “等一下,我有个办法。” 顾纪棠的眼睛亮闪闪的。如果她的办法施行到位,那陆渊今日不仅能够脱身,连床上那人命官司的后账都不用管了。 片刻后…… 紧闭多时的包间房门打开。 陆渊和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相携迈出门来。 “哈哈……姑娘真是好酒量,走,本将军还有许多珍藏,今日定要与姑娘一同品鉴。” 那女子只是咯咯笑着,并不应答。身子几乎要嵌进陆渊的胸膛里去。 陆渊不常来春风度,所以人们并不认识这号人物,但听他自称将军,也不敢多加冒犯,扫一眼便匆匆别过了眼。 男人们看得更多的,是红衣女子那白皙的腰肢,修长笔直的美腿。 在人们眼神都被那女子行走间扭动的腰肢吸引的时候。包间内又悄悄走出一个人来,准确的说是两个人,一个背着一个。 背人的穿着寻常家仆的衣衫。他背上的人一身锦缎绸衣,埋在那小厮背上,被一块紫缎遮住了头脸。看不清相貌。 有人经过那小厮身边时还能听见小厮嘟嘟囔囔的抱怨声。 “身子不好还喝那么多酒,出去迎了风感染了风寒,夫人又得拿小的我出气……” 本还觉得那背上之人蒙头的举止有些怪异,听了小厮那没完没了的嘟囔,众人便也明白过来。露出会心一笑。这每日来春风度背着自家爷回去的小厮可是不少呐。 第25章 我喜欢陆通? 虞昌侯府的马车离开春风度,慢悠悠行驶在大街上,看着十分普通。 马车终于行驶到偏僻处,赶车的小厮瞧着四下无人,一把掀开帘子钻进车厢里。 车厢内,陆渊已经被赵东安置好,靠坐在车厢一角。地上躺着的,是穿着顾纪棠衣衫的异域女子。 遮住头脸的紫缎被扔在脚下,露出一颗半秃的脑袋来。 此时再看那女子,便不觉得有初见时的惊艳了。可见发型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侯爷……” 赵东披着一头金发,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身子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紧紧护住自己胸前。可身上那几片薄如蝉翼的红纱根本就遮不住多少面积。 一双大长腿蜷缩起来,在红纱遮掩之下,若隐若现的效果竟还有些……诱人? 顾纪棠惊讶地发现,本来一张路人脸的赵东穿女装的样子,竟然意外的好看。 “侯爷……我的衣服……” “急什么?回头脱给你!” 赵东不敢问这个回头是什么时候,只能尽量用红纱将自己的遮得严实点。 陆渊此时看着顾纪棠的眼神还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审视。 这一路上他总在想,这顾纪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本以为之前已经有所了解,但今日顾纪棠又刷新了一次他的看法。 “现在你和这尸体我可都带出来了,接下来怎么解决?” 顾纪棠能想办法将人带出来就已经不错了。接下来处理尸体的事情,自然是陆渊自己想办法了。 陆渊尝试动了动手指,还是没有反应。 “麻烦顾侯将车子赶去陆国公府。两日后,在下自当还车。” 顾纪棠想了想同意将车留给陆渊。送佛送到西,也不差这一哆嗦了。虞昌侯府离陆国公府也不远。 但马车留给陆渊,自己就得将衣服脱给赵东,总不能让赵东这么一路跟着自己走回去。那到时候出名的就不止赵东一个人了。 好在大户人家出门一向会备着临时替换的衣服。顾纪棠也养成了这个好习惯。马车上正有一套之前备着的衣服。 解衣带时,顾纪棠迟疑了一下。 之前在春风度,她扒那女子衣服和换衣服都是避过陆渊和赵东的。眼下……真要当着这二人的面脱衣服? 不过想到自己裹了七八层的白布,顾纪棠又放心了。除非掀开她中衣,否则谁也别想看出她胸脯和他们不一样来。感谢陶嬷嬷! 谨慎太过就要让人生疑的,顾纪棠稳了稳心神,在陆渊和赵东的注视下,解开了衣带。 “看什么看,还不闭上眼?!” 顾纪棠装作若无其事地边脱衣服边嘟囔,似乎只是不满换衣服时被人盯着。 赵东听话,赶紧闭上眼睛低下头。生怕惹侯爷不高兴,这衣服就不脱了。 陆渊想起顾纪棠的秘密,也不自然闭上了眼。 顾纪棠也不怕他们偷看,反正底下还穿着一层中衣。在此,顾纪棠就要感谢古人严谨保守的穿衣习惯了。 顾纪棠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虽然面前两个人不可能偷看她换衣,但是面对着两个大男人换衣服,这种感觉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等赵东穿衣服时,顾纪棠便钻出了车厢。 小伙子身上那几片薄纱,穿了跟没穿似的。这一脱全得走光! 穿回自己衣裳的时候,赵东差点喜极而泣。他从来没发现侯府发的衣裳这么好看。 有了衣裳,赵东愉快地赶着小马车往国公府驶去。几乎连车里还藏着一具尸体都忘掉。 这次换顾纪棠待车厢里。 若不是坐外面太招摇,顾纪棠是一点儿也不想待车里。 和陆渊大眼瞪小眼,中间还隔着一具光头女尸,这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顾纪棠重新找来那块紫缎,将女尸死不瞑目的样子遮住。防止自己晚上做噩梦。 陆渊则时不时看顾纪棠一眼,似乎在探究什么。 无聊的顾纪棠没话找话。 “你这仇家挺执着哈,一个月不到你遇刺两次。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吧,但陆兄你还是要听我一句劝。美人诚可贵,生命价更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这次幸亏是遇到我了,那我要是没来呢?你想想,你是不是就完蛋了。 照我说啊,以后你再想去这种地方找美人也可以,但一定得做好安保措施,再怎么样你身边得有个人跟着吧!之前陆通就表现很好嘛! 你看,我就带着……带着……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侯爷,小的叫赵东。” “啊对!赵东!你看,今天若是没有我这赵东在,你是不是要歇菜?” 顾纪棠一通叨叨在陆渊耳朵里只听出一个意思来。 你为啥不带陆通出来? “顾侯今日没见到陆通,心中很失望?” “哈?!” 陆渊的问题让顾纪棠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是一个语言体系吗?为什么他的话自己有些听不懂呢?她的重点是陆通吗? “我为什么要失望?” “顾侯今日相救,陆某感激不尽,但是陆某也有句话想对顾侯说。” 陆渊顿了顿,其实顾纪棠刚刚救了他,他此时的做法颇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在里面。 可是顾纪棠方才看向赵东那不加掩饰的眼神,让他更加担心。 “小侯爷,陆通他……” “陆通怎么了?” 陆渊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顾纪棠以为陆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怪不得陆渊一个人行动。 好歹是一起挖过蛐蛐的交情,顾纪棠言语中带上几分真切的关心。 “他生病了?” “他很好。” 陆渊回答道,但同时因为顾纪棠言语中明显的关心而更加心烦意乱。 “那他是怎么了,主子在外面遇险,他在府里享福。” 感觉出陆渊的不对劲,顾纪棠笑着随口调侃道。 “顾侯真的很在意陆通啊……” 顾纪棠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但陆渊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小侯爷,陆通他已经定亲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纪棠再不明白陆渊的意思,那她这么多年某江文就白看了。 “你觉得我喜欢陆通?” 第26章 这衣服到底谁洗? 我去你大爷的!我好心救你,你觉得我是gay?! 怪不得今天一问陆通陆渊脸色就不对劲。感情人家觉得自己惦记着他的小跟班了?! 顾纪棠被陆渊气得无话可说。一甩袖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侯爷,你干嘛去?” “我自己走回去,你送了他们,然后自己回家。” 顾纪棠一转身钻入人群之中。车上还拉着一具尸体,赵东也不敢停留。瞅了瞅顾纪棠的背影,接受了自己又被侯爷抛下的事实,继续赶车。 此时陆渊已经后悔了。但顾纪棠什么都没说就跳下了马车。让他想追上解释也不能。 马车不徐不疾行驶,直到国公府。 赵东不敢停留,留下陆渊和马车后就赶回了侯府。得知顾纪棠已经先他一步回府。 “侯爷让我以后去他院儿里伺候?” 得到这个消息的赵东是又喜又忧。 喜得是得了侯爷赏识,这在下人里头还是头一份。忧的是侯爷身边可不好待啊,光今天的经历就够呛。 顾纪棠和姜氏用过晚膳后,姜氏拿出一封打开的信件。 “你姨母来信,说你姨丈回京述职,估计不日将会到达。” “小姨要回京了?” 顾纪棠想起那个小时候总是喜欢抱她的温柔小姨。 “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可能要暂住侯府,我得提前准备才行。” “母亲看着安排就是。” 姜氏点点头,终究没有说出要带着顾纪棠熟悉家中俗务的话来。那是当家主母的任务,顾纪棠即便是学了,也没有用到的时候。 国公府里,吃了解药后,陆渊的手脚逐渐恢复行动能力。 赵东送他回来的角门,正有他的心腹看守。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将他送回了自己的院子。连同那具尸体也处理得无声无息。 “将那女子身上的衣服留下。” 陆渊叮嘱完这句话后微微一愣。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到时候赔他银子就是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虽然心中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但陆渊却并没有收回那道“多余”的命令。 此时,恢复行动能力的陆渊看着眼前包好的衣服有些后悔。 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留下这衣服了呢?这衣服满是血迹,就这么送回去也不合适,可让谁洗呢? 院儿里的丫鬟婆子? 他这几日沾血的衣服都是陆通偷偷带回去让他娘洗,唯恐这些婆子丫鬟嘴碎,告到母亲那边去。 让下人看见他拿出别人的血衣,指不定在母亲那边告出什么状来。 让陆通带回去洗?陆通会不会认出这是顾纪棠的衣服来…… 心中正想着要如何解决手里的衣服。陆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将军,属下回来复命!” “进来。” 陆渊坐起身来。 “查到什么没有?” 陆通脸色铁青,摇了摇头。 “人已经死了。连同他家人一共六口。都被下了毒。” 陆渊闻言脸色也冰冷下来。 “斩草除根,对方还真是不好对付。” 昨日他收到手下密报,称有犬戎奸细混入城中。 密报明确指出那奸细就是明日要出现在花信会上的异域女子。密报最后还隐隐意指此女子与陆渊边关遇刺之事有关。 陆渊对这密报之详细有些怀疑,便着陆通去查送来密报的手下,而他自己思量再三后决定去一趟春风度。 只是没想到他还是着了道。这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既然密报是假,那将军今日在春风度可遇到危险?” 看到那一屋子的死人,陆通当时就知道中计了。对陆渊的担心一直持续到方才。 陆渊也没隐瞒,将今日在春风度发生的事挑重要的,告诉了陆通。 陆通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顾纪棠的事儿,听到顾纪棠只是换了几人衣服就将陆渊和那尸体一起带出了春风度,忍不住赞叹道。 “想不到小侯爷还有这般急智。之后便是小侯爷送将军回府的吧。” “嗯……算是吧。” 陆渊没好意思说他后来惹恼了顾纪棠。含糊应答了过去。 “不过将军……今日之事虽险,但也是个提醒。” 陆渊知道陆通要说什么。 边关遇袭,回京被刺,还是两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陆渊。陆家和军中……不干净! “我这就修书给父亲,让他将军中的人好好筛一筛。至于京城和府里,只能我来了。” “国公爷那里……” “先瞒着吧。爷爷年纪大了,只想看着一家子都好。” 想到父亲送来的书信中提到的一些疑点,陆渊此时心中只有些发冷。 “吩咐陈仝,即日起,以前的人便不用了。启用布置好的新人。与父亲的消息传递,必须保证安全。” “是。” 陆通领命,眼中明显透出兴奋来。 将军要开始搞事情了!京城里这下要热闹起来了! “好了,下去吧。” 陆通正转身要走,看见陆渊床边扔着的包袱,里面露出来一片沾血的衣角。 “将军,这是今日要换洗的衣物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不是!” 陆渊抢在陆通之前将包袱捞回怀里。 “这个是要扔掉的,你就不用管了。时辰不早了,快下去歇着吧。” 陆通不解,既然是要扔掉的衣服,为什么将军不让他顺便带出去扔了。还一副害怕他碰到的样子。 但老实的陆通并没有违抗将军的命令。乖乖离开了陆渊的房间。 陆通走了,陆渊将揽在怀里的包袱又扔到一边。 他肯定是不能让陆通去帮忙洗顾纪棠的衣服的。今日顾纪棠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啊! 陆通听到顾纪棠名字之后的反应也超出了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样子。 他们二人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清除,不能加深二人的瓜葛! 陆渊如是想着,越发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包袱静静地趴在陆渊床边,里面露出沾染血迹的衣角。 那并不是顾纪棠的血迹,却让陆渊想起顾纪棠被划破的脖颈来。 白皙纤细的脖颈,每洒一点药粉下去,就忍不住微微颤动一下。真真娇气得很。 可就这样娇气的顾纪棠,却救了他两次。 “罢了,本将军也帮你洗一次衣服便是。” 第27章 三两不过岗 “侯爷,您今日去哪儿?” “广仙楼,魏巍和齐衡弈怪我上次不告而别,今日我请客赔罪。” 说是赔罪,但顾纪棠知道好友并不会真的怪罪她。一脸乐呵呵地跨出门槛,往马车走去。 “侯爷请留步。” 顾纪棠闻声看去。陆通驾着一辆马车候在不远处。 仔细辨认,那马车正是顾纪棠之前借给陆渊的那一辆。 这是还车来了?竟舍得让陆通来还车?不怕她吃了陆通? 顾纪棠现在对陆渊是全无好印象。扭头喊来个看门的小厮。 “去将那马车赶进去。” 说完便钻进马车内,竟是连句话也不想跟陆通说。 陆通并不知陆渊因为他而惹恼顾纪棠的事,见顾纪棠竟装作不认识。原本美滋滋的表情也是变了。 “唉!小侯爷您这是干嘛啊?我们将军今日特意来道谢的,你怎么……” “陆通,不得无礼。” 陆渊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原来他也一起来了。 听到陆渊的声音,顾纪棠掀开车帘,伸出半个身子来。 “呵……我虞昌侯府庙小,容不下您二位大神。将军贵足莫踏贱地,小心弄丢了什么人,还要赖在我虞昌侯府头上。” 顾纪棠的话火药味十足,就差把“赶紧滚”三个字说出来了。 陆渊自然知道顾纪棠气什么。他如今也怀疑自己的推断到底对还是不对。 若是不对……那他之前的话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想了想,陆渊从车上下来,来到顾纪棠马车前。 “之前是在下不对,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赔礼道歉……” “礼呢?” 顾纪棠彻底掀开车帘,坐在车辕上,冲陆渊伸出一只手。 陆渊看着顾纪棠粉嫩白净的手掌,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 “礼啊!你不是说你来赔礼道歉?那礼在何处啊?” 顾纪棠手掌又往前伸了伸。 正常情况下,不是他说出赔礼道歉的话,顾纪棠大度地说没关系么?这情形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陆渊呆愣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礼物……在车上。” 还真有礼物。 顾纪棠冲赵东使个眼色。赵东上前掀开车帘。 “侯爷,这马车里堆了好多礼物呢!” “陆将军也真是,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啊!” 顾纪棠一脸亲切的假笑,前后态度反差之大让陆渊二人大开眼界。 “赵东,把马车赶进去,里面的东西搬我院儿里,待会回来我亲自看。” “至于将军,今日本候还有别的事,请恕在下不能招待了。” 说完,顾纪棠转身钻进了车厢内。将陆渊和陆通扔在大街上。 陆渊还没说什么,陆通生气了。顾纪棠怎么可以这样?翻脸不认人啊这是。 “顾侯爷您这是否太过失礼了,我们将军今日可是专程来……” “陆通住口!我们走。” 顾纪棠等外面脚步声远了,掀开车帘往外瞅了瞅。确定外面没人才哼一声。 哼,打一巴掌给个枣吃?别以为赔礼道歉就可以了。小爷坚决不要再和你这移动祸源扯上关系! 因为这么一打岔,顾纪棠到广仙楼时,魏巍和齐衡弈二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魏巍没有说什么,齐衡弈却是脸色臭得可以。 “唉顾纪棠你说你怎么回事啊!上次春风度里坐着坐着你不见人影了,把我和魏巍两个人晾在那儿,亏得我们还等你半天。 今天你说赔罪又来那么迟,小爷我都快饿晕了!不行,我今天非要让你大出血不可!梦黄粱先来两坛子!” “梦黄粱三十两一坛子,你怎么不直接喝金子呢!” 顾纪棠刚落座就和齐衡弈斗起嘴来。 魏巍在一旁端着茶杯,笑着看两人斗嘴,宛如一位享受天伦之乐的老父亲。 菜上齐了,果然没少齐衡弈的梦黄粱。 齐衡弈兴高采烈给三人斟上酒,浅浅啜饮一口。目光顿时大亮。 “不愧是三十两的酒,好酒!” 魏巍端起酒杯凑近鼻尖嗅了嗅,而后饮下一杯。细品过后给出评价。 “确实不错。” 顾纪棠也爱酒,却不善饮酒。浅尝辄止便要上脸,超过三两就会大醉。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是以在外饮酒都很克制,一两杯便顶天了。 此时见气氛正好,便也端起酒杯,饮了一杯。 这酒入口绵软温润,进入肺腑,便自自内而外生出一股暖融融的畅快。让人整个放松下来,只想躺下睡一觉。 怪不得叫梦黄粱呢。若是睡前喝上这么一杯,定是一夜好眠。 “你那天到底是干什么去了?我们两人快宵禁都没等到你。” 三人吃着菜闲聊。齐衡弈又将话题扯回顾纪棠之前春风度不告而别的事上。 “额其实……我那天……” 顾纪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倒是不想骗齐衡弈和魏巍,但陆渊的事情说出来就是个麻烦。 “喝酒吧。” 正在顾纪棠想应该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的时候,魏巍微笑开口,适时为顾纪棠解围。 “哼,你就护着他吧!那天最急的还不是你!” 齐衡弈看出魏巍意图,哼哼着给自己斟一杯酒。 “都是怪我,两位哥哥也是担心我,我自罚三杯,给两位哥哥赔罪。” 顾纪棠连饮三杯,脸上立刻显出红晕来。临窗微风一吹,立刻有些醺醺然的醉意来。 “嘿!纪棠今日敞亮啊!哥哥我回敬你一杯!” 齐衡弈酒量很不错,平日里因为照顾顾纪棠的酒量也不敢多饮。 此时见顾纪棠连饮三杯,加上有好酒在手,立刻起了兴致。 顾纪棠刚刚缓和了气氛,不想就此破坏。便硬着头皮与齐衡弈又饮了一杯。 “来来来,你该再与魏巍饮一杯,那日你不见了,他可找你好几圈。” 手里的酒杯又被齐衡弈斟满,顾纪棠只能举杯面向魏巍。 魏巍看着顾纪棠绯红脸颊,知道他快醉了。但顾纪棠单独敬他酒的机会很少。魏巍最终还是举起酒杯,与顾纪棠碰杯而饮。 至此,顾纪棠早已饮酒过了三两。梦黄粱虽好,但抵不住顾纪棠酒量浅。 此时的顾纪棠晕晕乎乎,看见谁都止不住的傻笑。 第28章 暴露了 “这小子今天能耐,多喝了二两才倒的。有进步啊!” 齐衡弈幸灾乐祸扒拉着趴在桌子上的顾纪棠。魏巍斜他一眼。 “知道他酒量浅还让他喝这么多。” “你也没拦着啊!” 齐衡弈不服嚷嚷,魏巍语塞。方才气氛确实不错,便没拦着顾纪棠。如今将人喝倒了,他们二人都有责任。 “送他回去吧。” 魏巍与齐衡弈将顾纪棠扶起来,一边一个搀着顾纪棠下楼。 迎面碰上来此用膳的陆渊主仆二人。 “魏世子。” “陆将军。” 两人正寒暄,一直埋着脑袋的顾纪棠难受得抬起头来,半睁着眼看一眼挡路的陆渊。 接着又好像完全不认识似的,闭上眼换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就近的魏巍身上。 白皙的皮肤因为醉酒浮现一片粉色,眼角仿佛涂了胭脂,昙花一现般闭上的双眼盛着一汪清水,不带任何意图,却让人差点陷进去。 看见这样的顾纪棠,陆渊心头猛地一跳。 这厮长这样还算男人么?! “顾纪棠?” 陆渊没想到刚刚不留丝毫情面,将自己扔在侯府门口的顾纪棠,转眼竟醉醺醺挂在魏巍身上。 想到顾纪棠和陆府之间那场闹得满城皆知的悔婚。魏巍不动声色侧过身子,将顾纪棠护在怀中。 “在下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将军用膳了,改日再叙,告辞。” 说罢,魏巍冲齐衡弈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顾纪棠,越过陆渊走向马车。 陆渊看着三人离去背影,露出若有所思表情。 以顾纪棠这样的人品,竟然能和魏巍交好。还真是让人意外。 魏巍何许人也,魏国公府世子,家世显赫与陆府不相上下。但要说起陛下的信任,陆国公府绝对要排在魏国公府后面。 当今皇后便出自魏国公府。正是魏巍的嫡亲姑母。 但陆渊看重魏巍,并非因为魏巍的显赫家世。在京城的勋贵子弟中,魏巍若是要称第二,便无人能称得上第一。 魏巍自小聪慧过人,四岁启蒙,五岁作诗,九岁作《雀台赋》,名震天下。 大儒明川先生离开江南北上京城,只为将其收为入室弟子。 魏巍才名远扬,所有人都在等他科举下场一鸣惊天下。 陆渊祖父曾说过,魏家有魏巍,可保魏家百年荣昌。 可这样京城子弟模范般的人物,是怎么和顾纪棠那声名狼藉的纨绔混到一起去的。 陆渊很是不解。若说顾纪棠之前行事让陆渊觉得顾纪棠有些小聪明、小良心的话。 那今日发现顾纪棠和魏巍交好,让陆渊开始认真审视起顾纪棠这个人来。 “下去查查,魏世子和顾纪棠何时交好。顺便查查,魏世子和顾纪棠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 “是。” 马车上,只有魏巍将顾纪棠安置躺下。 齐衡弈害怕送醉酒的顾纪棠回去会被姜氏唠叨,借口方向不一致,将顾纪棠扔给了魏巍,自己鸡贼地溜了。 魏巍无奈,只好送顾纪棠回府。想起以前送醉酒的顾纪棠回府时,姜氏那满是责备的眼神,也不禁摇摇头苦笑。 每次这种背黑锅的事齐衡弈总逃得远远的。 马车摇晃,顾纪棠的脑袋也随之摇摇晃晃,没个安稳。这让顾纪棠很快感觉到不适,难受得哼唧起来。 将顾纪棠的头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魏巍低头看着顾纪棠。 三人相交正是五六岁年纪。魏巍至今记得,顾纪棠一个小萝卜头是如何将齐衡弈这个小魔王打翻在地的。 如今八九年过去,顾纪棠却好像成长得格外缓慢,不光个子,连容貌看着都比他和齐衡弈小四五岁的样子。 这小肩膀要如何撑得起偌大一个侯府的将来。 已然知道勋贵世家复杂的魏巍看着如同孩童一般熟睡的顾纪棠,眼中浮现一抹羡慕。 有时候他很羡慕顾纪棠近乎没心没肺的乐观。似乎不论怎样痛苦的事,都不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真是没心没肺。” 看着枕在腿上就不再哼唧的顾纪棠。魏巍忍不住轻笑出声。伸出手指打算弹一下顾纪棠的额头。 手指触及皮肤,却变成了轻轻将顾纪棠落在额头的凌乱发丝拂过。 感觉到脸上痒痒,顾纪棠迷迷糊糊伸手抹把脸。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看着顾纪棠酣睡模样,正直如魏巍,也生出了促狭之心。捏起顾纪棠一缕头发,时不时在顾纪棠鼻子上刷一刷。 顾纪棠不断被骚扰,越睡越气。闭着眼伸手在头脸上一顿胡乱扒拉。连发冠都被她一把抓散。嘴里哼哼唧唧也听不清在骂谁。 魏巍看着睡着了还一脸气嘟嘟的顾纪棠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魏巍脸上神情不对了。 歪斜的发冠下散下许多发丝,铺陈在顾纪棠脑袋底下。眼角没了平日里刻意束紧的英气,多了几分柔和。 魏巍突然觉得,他看惯了八九年的人,有些不一样了。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没了平日锦衣玉冠包装出来的恣意张扬,此时的顾纪棠,让他有些陌生。 他一直都知道顾纪棠长得俊俏。但男人看男人,有时并不十分在乎他的容貌。 尤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会更容易忽略他的长相。 此时,魏巍才有些惊慌地发现。 顾纪棠的容貌……已经不该是属于一个男人的长相了。 魏巍拂开顾纪棠脸颊周围的发丝,将其整个脸露出来。 吹弹可破的皮肤宛如上好的瓷器,醉酒后的红晕仿佛抹上一层淡淡胭脂,不浓不淡正是相宜。 眼角飞红没入发间,恰如被群山遮掩的火烧云。 魏巍轻颤着手抬起了顾纪棠的下巴,心终于沉了下去。 没有喉结! 纤细的脖颈上没有任何凸起。只有一道细长伤痕,藏在衣领边缘。 魏巍心头巨震,将顾纪棠头上歪斜的发冠彻底取下。 “夫人,侯爷回来了!” “夫人,侯爷喝醉了!” 姜氏踏进顾纪棠的院子里时,正碰见守在顾纪棠床边的魏巍。 “这孩子,明明酒量不行还喝成这个样子。多谢魏世子送他回来。” 姜氏打眼将顾纪棠扫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和魏巍寒暄起来。 魏巍笑得温润无害,仍是一贯的谦谦君子模样。 第29章 朕给你介绍个工作 北燕皇宫。 启泰帝今日特叫了陆渊进宫。 君臣相见,启泰帝先是询问了陆渊伤势如何。赐下一大堆珍稀补品。继而又询问了边关战事如何。最后才说出他的意图来。 “如今边关还算稳当,你父亲一人镇守足矣,你如今有伤在身,便在京中好好养养吧。” “左金吾卫大将军朱朗丁忧去职,你便接替他,领金吾卫大将军一职。为朕守好家门吧。” 金吾卫掌宫中、京城巡警,烽候、道路、水草之宜。启泰帝如此安排,真是很宠信陆渊了。 陆渊连忙跪地谢恩。启泰帝吩咐陆渊起身。面前少年郎年纪轻轻却气宇轩昂的样子让启泰帝越看越满意。 “说起来,陆爱卿已经及冠了吧。” “微臣今年二十二。” “可定了亲?” 陆渊摇摇头。 “还没有。” “二十二了连个亲事都不曾订下,你父亲也真是,对你的亲事这般不上心。” 好端端的不是在说升职的事儿?为何要论起他的亲事? 陆渊陪着笑为父亲辩解。 “犬戎多年扰边,军务繁忙,父亲常年为此牵挂,对微臣的嫁娶之事,自是容易忽略。” 启泰帝明白让一个大男人在边关操心儿子的婚事也不现实。继续说道。 “这次回京,就要好好留意了。有中意的女子尽管来告诉朕,到时候朕给你们赐婚!” “谢皇上垂爱。” 陆渊也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对他的婚事这般上心,但皇帝话都说出来,他不谢恩还能怎样。 说起婚事,启泰帝又想起一件事来。 “朕前几日听说了虞昌侯府和陆国公府的事情。顾纪棠这小子行事实在有些狂妄了。 当年朕顾念他祖父和父亲为国捐躯,这才垂怜于他。让他小小年纪袭了爵。 可他不但不思进取,不知光耀虞昌侯府门楣,反而这般不像话。实在是有负朕的一番心意。” 说起顾纪棠,一向宽厚的启泰帝也露出怒其不争的恼怒来。 他日前看了龙鳞卫查到的有关顾纪棠的信息。当即是又惊又怒。 京城竟还有这般不像话的混账?!还是他钦封的侯爵! 乍然从皇帝口中听到顾纪棠的名字,陆渊有些恍惚。 为何最近自己总是会碰上顾纪棠或是和他有关的事?见个皇帝也能听到他的名字。该说他倒霉呢?还是他能耐呢? “这顾纪棠如今也不小了。再这样混账下去,老顾侯有多少德行都不够他败的。” 想起早故的老顾侯皇帝心中又是一软。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朕打算将他扔进军中去。他本是将门之后,若是好好操练一番,说不定还有救。” 陆渊听到皇上说“扔到军中去”几个字后,心头便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他是顾侯唯一血脉,太危险的地方,朕不忍心送去。思来想去,你这金吾卫里是再适合不过了。” 陆渊:…… 看着一脸期待的皇帝,陆渊嘴角抽了抽。 皇上这到底是想用顾纪棠收买陆家,还是想利用陆家来惩治顾纪棠? “皇上,微臣能拒绝吗?” “不能。” 陆渊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臣……遵旨!” 启泰帝笑得一脸舒畅。 “这样朕就放心了。小顾侯有人管着,也能少惹些事……” 陆渊一脸郁闷,皇上这是把他当看孩子的了吧,一定是这样吧! “皇帝为何要下旨申斥我啊?!” 顾纪棠正跪在姜氏面前,样子委屈又不忿。 今日早些时候宫中突然派来一个内侍。说是来传皇上的口谕。 还没反应过来,顾纪棠已经被闻讯而来的姜氏按在地上。 那内侍声音尖细,穿透力却是极强。顾纪棠只觉得就这嗓门,半个侯府都听得见了。 皇帝口谕的中心意思很简单。 你,顾纪棠真不是个东西!不思进取,罔顾祖宗基业。如今还做出骗人姑娘感情这种渣男行为。伤害了顾府和陆府的珍贵友情。 朕对你的所作所为很失望。今天先骂你一顿,希望你在家好好反思,改正身上的缺点,重新做人。 最后呢,朕决定再给你介绍个工作,希望你珍惜这次机会,达到朕锻炼你提升你的目的。早日为国效力! 内侍走后,顾纪棠就被姜氏拉来了祠堂跪着。 姜氏美名其曰:反省。 顾纪棠知道这是要做给别人看的。但她还是很纳闷。 十五年了,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皇帝,为什么突然就派人骂他一顿? 他是悔婚了,可悔婚不犯法吧?这也值得皇帝关注?皇帝的日常就这么接地气吗? 过了不久顾纪棠的问题就有了答案。 “听说皇上那日还召见了陆渊。” 三人中消息最灵通的魏巍如是说。 两人听到顾纪棠即将要进金吾卫的消息,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精彩。 齐衡弈依旧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得天天有顾纪棠的糗事让他乐。 魏巍则是一副担忧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和他平日里的稳重端方很不一样。 不过此时心思全然不在此的顾纪棠压根没注意好友的异常。 “陆渊?” 顾纪棠先是不信。可得知陆渊已经被封为金吾卫大将军后,立刻一拍桌子。一副咬牙启齿表情。 自己救他两次,换来的就是背后打小报告?!这简直就是东郭先生和狼,陆渊就是那头白眼狼! 自己好好的一个闲散侯爷,靠祖荫混天度日不香吗?为什么要有出息?为什么要让她去上班? 金吾卫啊我的娘!每天都要巡街点卯啊!超一品虞昌侯突然参军了你敢信?! 顾纪棠是一点儿也不相信。 上辈子她倒是想当兵,可女兵人家要得不多啊!没想到穿到了封建古代,她竟还有当兵的机会。这还真是……就他娘的离谱。 顾纪棠这头不高兴,那头的陆渊也不怎么乐意。 皇上就那么随手把人塞进金吾卫里。可顾纪棠是当兵的那块料吗! 每天要换一次衣服,不能跟别人睡一张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唯一比别人强的是吃得多! 还没上任,陆渊便已经能想到,进了顾纪棠的金吾卫会迎来怎样的麻烦。 第30章 你得证明你就是你 “娘,行了行了,时辰快到了!” 顾纪棠急匆匆爬上马车,赵东一甩马鞭,马车往卫所驶去。 留下姜氏站在门口,一脸忧心忡忡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好端端的,皇帝怎么会突然注意到棠儿?仅仅因为与陆府的婚事?还是背后有人借此做文章? 金吾卫卫所在宫城外。顾纪棠下了马车,看了看眼前森严的卫所衙门,吩咐赵东先自行回去。 她今日第一天来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结束呢。 事实证明顾纪棠的猜测没有错。 “来者何人,此地乃金吾卫卫所衙门,闲人免进。” 门将见顾纪棠通身气派不像寻常人家,这才说话客气几分,换作寻常百姓乱闯,非大脚丫子踢飞不可。 顾纪棠表明身份,言明自己来此是来上班的。那人先是狐疑打量顾纪棠几分。 虽说金吾卫中的勋贵子弟不少,但这样单薄孱弱的还真是少见。一时有些怀疑这别是哪家的熊孩子来此寻自己开心。 “引荐呢?” “什么引荐?” 顾纪棠一脸懵逼,那内侍口头说了一声让自己去金吾卫报道。没说什么引荐啊? “皇上口头说的,算引荐么?” 那门将心中顾纪棠的熊孩子嫌疑顿时上升好几个点。 没听说过哪个金吾卫报道是皇帝安排的。这谎话也太不走心。 “你说你是顾侯爷,那你有什么证据?” 那门将抱着最后一份耐心跟顾纪棠要证明。 顾纪棠一听这神似“你得证明你是你”的言论。立刻心头一梗。 看来这种“优良”传统在古时候就有据可循啊。 顾纪棠正发愁连大门都进不去,眼睛一瞟,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陆渊!” 喊出口那一刻,顾纪棠便有些后悔了。 要不是这厮在皇帝面前告状,自己也不会落得还未成年就上班的下场。 但这厮还偏偏就是自己的顶头boss,这找谁说理去? “大将军!” 那门将赶忙行礼。顾纪棠那一声陆渊比什么都管用。谁敢在认识陆渊的同时喊他名讳呢?看来这小孩还真是个侯爷。 “随我来吧。” 跟着陆渊进了卫所,顾纪棠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 陆渊今日穿武官官服。细长挺拔的样子倒很是威武帅气。与俊秀明媚的顾纪棠行走在一起倒很是养眼。 一路上,顾纪棠不住左右打量。 这卫所衙门外面看着森严,里面倒也平常,有身着绿袍的文吏,也有身着玄衣的士兵。 “你应该先去兵部。” “啊?” 正看得热闹的顾纪棠没听清陆渊的话。 陆渊叹口气,头一天来就这样马虎。他已经能想见日后情形了。 “你应该先去兵部领取你的引荐文书,拿着它才能进卫所大门。” “哦,那门口的小哥确实跟我要引荐来着。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顾纪棠这才恍然大悟,不是人家故意刁难,而是她自己没有履行正常手续。 陆渊见顾纪棠倒还听得进去。郁闷心情稍稍缓解。 一边走一边为顾纪棠介绍卫所各处职属。 顾纪棠听得很认真,不管日后会不会继续干,把路记清楚总没错的。 陆渊见顾纪棠听得认真,便也没有将他塞给下属,继续引他处处熟悉了。 卫所各处的人不知顾纪棠底细,只以为这是哪家公子这般受将军照顾。未敢对顾纪棠生出轻慢之心。 “你虽身份贵重,但皇上下旨将你编入金吾卫,我也不能太放纵。” 顾纪棠听了陆渊这话,忍不住翻个白眼。还不是你背后告小爷黑状。 “你身体单薄,于卫所事务一概不通,如今也领不了差事。刚好有一批进卫所不久的勋贵子弟,你先和他们一起受训如何?” 陆渊耐心询问顾纪棠的意愿。 若是顾纪棠不愿意吃苦受训,他也可以将顾纪棠编在文吏之中。但这样就起不到锻炼他的效果了。 两次救命之恩,虽然陆渊已答应了顾纪棠两个人情。但在此之外,陆渊也想帮顾纪棠一把,让他自己立起来,撑起侯府门楣。 “行吧。” 顾纪棠爽快地答应,让陆渊对顾纪棠高看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种。说不定锻炼一番还是个可造之才。 走了这好一会儿,顾纪棠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打开扇子扇了起来。 对陆渊的安排她没有什么异议。上辈子开学后第一件事不就军训吗?这流程她熟。她当年还得过军训标兵呢! 看着顾纪棠一身宽袍广袖摇着折扇的神仙模样。陆渊皱起了眉头。 “顾小侯爷……” “嗯?” “您今日这身打扮不错啊。” “那是!我娘给我做的新衣裳!” 顾纪棠心道陆渊眼光真是不错。还特意转个圈圈让陆渊看清自己衣衫全貌。 陆渊扶住额头。他方才怎么会对顾纪棠产生他是个可造之才的想法呢?他就是一个被宠坏的纨绔! “让陆通带你去领取你的公服制牌,以后不许在衙门里穿这个!” 说完,陆渊唤来陆通,自己头也不回走了。 顾纪棠没好气翻个白眼。换制服就说换制服呗,干嘛瞧不起自己的衣裳。她就觉得自己的衣裳全世界最好看!陆渊就是嫉妒! “今日就先这样吧。” 陆通带着顾纪棠领取了公服制牌。叮嘱最后的事宜。 “将军说你可以每夜回去。不过每日必须卯时初刻点卯。” “等等,卯时初刻?” 顾纪棠一听打卡时间声音不由自主提高八度。 我滴个乖乖,卯时初刻,早上五点啊!五点上班?!这还有没有人性?! 五点上班她要几点起床?她住城东的啊!今日坐马车都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啊! 面对顾纪棠的疑问,陆通表示爱莫能助。 “你也可以住在卫所,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安排。” “是一个人住一间吗?” 顾纪棠怀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 这一刻陆通笑得有些坏。 “是十个人一间。” 顾纪棠倒抽一口凉气。打消了住在卫所的想法。 “笑屁啊,陆渊也住城东。” 陆通的笑让顾纪棠有种揍他的冲动。 “将军在这里有住所。” 想了想,陆通补充道。 “是单独的院子。” 顾纪棠心头一梗,她就不应该跟陆通说话! 第31章 初露獠牙 第二天,顾纪棠还真按时到了卫所。 卫所虽然有陆渊休息的小院子,但陆渊并未住下。今日与顾纪棠一样是从府中赶来。 哒哒马蹄声在清晨十分响亮。顾纪棠刚跳下马车就看见骑马赶来的陆渊二人。 陆渊一个漂亮的翻身从马上跃下。卫所自有门将负责将陆渊的马匹牵走照料。 顾纪棠心中忍不住的嫉妒。 神气什么,不就骑马,小爷分分钟学会!明儿买一更帅更高的骑! 看见门口正在拿出制牌签名点卯的顾纪棠,陆渊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顾纪棠还真到了。 乘马车的速度可不比骑马,需得起很早才行,没想到这小子竟起得来。 “顾侯爷起得挺早啊。” 顾纪棠只觉得陆渊的话中带着讽刺。 “陆将军不也起挺早?” 陆通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顾纪棠。 “小侯爷,您得管将军叫大人。” 顾纪棠瞪陆通一眼。 “我乃皇上钦封的超一品虞昌侯。你们将军的顶头上司才不过从二品,见了我都要叫我一声侯爷。你确定让我喊他大人?” 陆通语塞。侯爵没有品级,历来被称为“超品”,意思便是超过一品的意思。 他一直“小侯爷小侯爷”的叫着,却浑然没有想起来,眼前这个没有任何权势的小白脸却比手握禁军的将军官阶要大。 顾纪棠见陆通吃瘪,心情很好地写好自己的名字。背着手扬长而去。怼人真是让人身心舒畅的一种活动! 陆渊苦笑摇头,这也是他最初拒绝皇帝将顾纪棠塞进金吾卫的原因。 勋贵子弟进入京城十二卫历练是个惯例。老顾侯这会儿要是活着,不用陛下操心,顾纪棠也会被塞进十二卫不吝哪个卫所里去。 可如今的问题是,勋贵子弟大多是白身,上司怎么操练怎么来,而顾纪棠却是有爵位在身的侯爷。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的品级比金吾卫上将军都大,这还让人怎么管。 虽说虞昌侯府如今权势倾颓不似早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拼不来的资本。 这金吾卫之中的教员也大都是世家子,没几个愿意得罪顾纪棠的。 而且操练顾纪棠对人家也没有多少实际的好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更没有几个愿意做了。 圣上真是出了好大一个难题给他。 长吁口气,陆渊往自己的公所走去。他刚接管左金吾卫,也是有不少公务需要熟悉。 顾纪棠来到新人训练的演武场。集合的鼓声正响起。 演武场上人影幢幢,看样子,应该是陆通说的受训的那群新卫。 众人看见这个穿着玄色公服的小矮子,立刻猜出他的身份来。 “你就是顾纪棠?” 说话的是安和伯四子梁冀。与顾纪棠说话的同时,目光不住上下打量。 对方语气不善,明显要挑事。虽不知为何对方要针对自己,但顾纪棠丝毫不打算退缩。 “正是本侯,你又是何人?” “呵,一个小白脸竟也能当侯爷。” 梁冀丝毫不掩饰对顾纪棠的轻视。 顾纪棠微微一笑。 “照阁下的意思,阁下这肤色当个国公也不过分。” 梁冀五官不错,但肤色黝黑,在一众风流倜傥的勋贵子弟中确实不怎么好看。 而顾纪棠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样貌却是一等一,不然也不会有“冠玉侯”的美称。 没办法,这就是时下京城中的流行风尚。 反应快的人已经看着梁冀吃吃偷笑起来。 梁冀看周围人反应,才明白顾纪棠在拐弯抹角地骂他黑。 “哼,顾纪棠你得意什么?要不是你爷爷和你爹死得早。这爵位轮得到你?!” 这话一出,周围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吵架归吵架,带上祖宗这就让人不适了。 更何况在场的都是最看重家族承袭的世家贵族。 顾纪棠眼神冰冷下来。她虽是穿来,但在心中早已认同自己的身份。 十五年来,她听姜氏述说爷爷顾晏之当年的风采,听姜氏说父亲顾逢春年少的潇洒风姿。 在心里,虽没有见过一面,但他们早已是顾纪棠的家人。 “呵……” 顾纪棠发出一声轻笑。众人皱眉。心中有些不适,祖宗被辱,这顾纪棠竟然还笑得出来。 “能进金吾卫,证明你也是勋贵子弟吧。” 顾纪棠突然没头没脑说道。 “自是!我乃安和伯第四子梁冀。” 顾纪棠并不在意他是谁,也不想知道他是第几个儿子,只想确定他的勋贵身份。 “不过是个伯而已,三世而降。让我猜一猜,你父亲是第几代?看你这举止修养便知,你父亲该是第一代安和伯吧。” “你……你胡说!” 被顾纪棠说中痛点,梁冀脸上一热,有种被人撕下衣服的羞辱之感。 安和伯确实是新晋的勋贵。七年前因战功卓越,而被赐了伯爵。 虽同属勋贵阵营,但勋贵也分三六九等。 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牌勋贵世家,经过百十年经营,其家族底蕴深厚,是新晋的勋贵无法比拟的。 而这些老牌勋贵世家,也最是看不起新晋勋贵。 顾纪棠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对方已经踩到她的底线,那她不介意手里的刀是黑是白。 周围有许多老牌世家子弟,听了顾纪棠的话,一边嗤笑,一边对梁冀露出鄙夷之色来。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知道,这里所有的人也都知道。” “你方才强调自己安和伯第四子,是不是没有更拿得出手的身份了?” “让我再猜一猜,连第四子这样的身份都要拿出来夸耀一番,那嫡子岂不要写个牌子挂脖子上?” 顾纪棠边说还边在身前比划。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还真让顾纪棠说中了,梁冀确实是安和伯小妾所出,是那小妾怂恿,将其记在嫡母名下。 此事不算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少,却很少有人在梁冀面前提出来。 眼下被顾纪棠当面说出,梁冀只觉得那些笑声都是冲着他来的。黝黑的面皮涌上一股血色,连眼睛都红起来。 但顾纪棠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的獠牙,才正要亮出。 第32章 恶者见恶 “你口口声声我祖父父亲故去我才能承袭爵位。都说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要我说该再加上一句,恶者见恶!你心中有恶,所以看别人便处处是恶!” “我再猜一猜,身为庶子的你,在内心深处,是不是想要更多?” “先是嫡子的身份,接着是继承的权力,最后是什么?你父亲的爵位?” “呵,那面对挡你路的兄长,你又会怎么做呢?” 顾纪棠句句诛心,仿佛将梁冀完全看透。 汗珠从梁冀额头滚落。他的嘴徒然张了张,却完全不知该如何给自己辩解。 因为顾纪棠的有些话,真的说中了他的心思。 姨娘总是对他说,让他努力进取,这伯府日后的主人,还说不定是谁的。 长此以往,梁冀曾真的想过,若是前面的兄长们不在了,这爵位不就落在他头上了么? 不过这从来都只是想法而已。他还不敢做出些什么。 直至眼下被顾纪棠戳开。 安和伯府此次来的并不是梁冀一人,还有梁冀的嫡兄,安和伯三子梁毅。此时梁毅看着梁冀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敌意。 其他人看向梁冀的眼神也是厌恶鄙夷者多。 能来此的大都是府内嫡子,而嫡子们向来最厌恶的,便是心存非分之念的庶子。 看着自己为梁冀一手营造出的社会性死亡效果,顾纪棠没有半分后悔和怜悯。 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她的底线就是家人。谁要胆敢挑战这个底线,那就要做好承受她疯狂报复的心理准备。 周围的嗤笑并没有结束,隐隐有议论声传入梁冀耳中。 前几日还和他一起饮酒的人此刻看着他却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他总说自己是安和伯府四公子,我还以为嫡出,没想到就是个庶出。” “哼,不正说明是个不安分的。” “顾侯有句话说的还真是不错,恶者见恶,谁知道这小子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梁毅啊,有这样的弟弟你可得小心啊。” “我会将你今日作为回去禀报父亲。” 梁毅冷冰冰对梁冀说道。 梁冀丢脸,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顾纪棠再势弱,也是实打实的侯爵。梁冀得罪了顾纪棠,梁毅回去禀报父亲也是正常。 但在梁冀耳中,听到的却不是这个信息。梁毅要回去告自己的状。 安和伯是新晋的勋贵,是以最在意和其他勋贵世家的关系。听梁冀得罪了顾纪棠,定然会将梁冀推出来赔罪。 更何况今日顾纪棠那一番言论若是传回安和伯府,他那三个哥哥定然再容不下他! 梁冀终于意识到,自己竟被顾纪棠区区几句话逼上了绝路! 惊惧之下,梁冀看见顾纪棠正要离去的背影,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恶念来。 “顾纪棠!你诬陷我!你去死吧!” 顾纪棠没想到恼羞成怒的梁冀竟然会背后偷袭,只感觉后背一股大力袭来。单薄的身子便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顾纪棠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摔到脸别摔到脸…… 陆通得到通报后赶来时,正巧看见梁冀一拳打向顾纪棠。 想也没想便跃身而出,将差点着地的顾纪棠接应下来。 梁冀练过功夫,这一拳是下了死手。顾纪棠只感觉内脏好像拧成一团,连出气都不能。 陆通何许人,一眼看出梁冀杀意。用冰冷眼神看梁冀一眼。 “以下犯上,残害同袍,将他带去理刑司。”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梁冀顿时清醒起来,想到方才冲动之下做了什么,脸色更是惨白一片,慌张为自己辩解。 但陆通并不理他,将顾纪棠打横抱起,往医房走去。 顾纪棠疼得动也不敢动,仍由陆通抱着她离开。 至于公主抱什么的,快疼抽过去的顾纪棠才顾不上冒这种粉红花痴泡泡啊! 金吾卫因为其成员身份的特殊性,所以设有医房。专为这些勋贵子弟有个跌打损伤而备。 陆通将顾纪棠放在大夫的床上。将顾纪棠受伤的情形大致与大夫说了。 大夫在顾纪棠受伤的位置按了按,见顾纪棠疼得直冒冷汗,皱眉道。 “可能断了肋骨,需脱下衣裳,好好检查一番。” 顾纪棠闻言脸色一变,随即艰难扯出一丝笑容。 “没有吧,我感觉这会儿好多了。” 那老大夫摇头。 “即使骨头没事,也可能受了内伤,需得推拿针灸。” 顾纪棠想也不想就说。 “那就推拿针灸吧。” 老大夫点点头。 “也可,那请这位小兄弟脱下衣衫,老夫这就取针来。” “还要脱衣服?” 顾纪棠忍着疼问道。 “不除去衣衫,要如何寻找穴位?” 老大夫反问。 顾纪棠语塞,干笑两声。 “其实,我就是刚才疼,现在感觉已经好了。” 顾纪棠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尝试着下地。 结果后背一股剧烈疼痛袭来,让她忍不住差点跪下。 该死的梁冀,下这么重的手,这是要一拳打死她啊! 一旁的陆通急忙将顾纪棠重新抱回床上。嘴里数落他。 “知道侯爷讲究,但眼下你受了伤,是命重要还是你那臭讲究重要?” “再说了,这卫所里一日下来跌打损伤的有多少,都是柳大夫医治。你就放心吧,他一定将你治好。” 顾纪棠却说什么也不肯脱衣服。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襟。 “我没事,你将我送回去歇息歇息就好。真的,我没问题的。” 陆通劝着劝着生出一股子怒火来。 “没见过你这种人,受伤了不让大夫医治。你就这么怕脱衣服?你一大老爷们又不是小娘子,被人看见又怎么了?!” “谁是小娘子?” 陆渊推开房门进来。之前他不放心,担心顾纪棠惹出什么祸端来,便吩咐人在演武场盯着。 果不其然演武场就生事了。他派陆通前去调停,没想到陆通也是一去不回。 来人回禀,才知道顾纪棠受了伤。刚来这里正听见陆通数落顾纪棠。 “怎么回事?” 陆渊看见蜷缩一团的顾纪棠,询问陆通。听完事情始末后,陆渊也皱起眉头。 受了伤却不医治,这是什么毛病。 第33章 带我去哪? “我没事,只是被打了一拳而已。死不了人的。” 休息了好一会儿,顾纪棠脏腑拧在一起的那种疼痛感稍稍消散。起码能说出话来。 陆渊却是猜到了顾纪棠为何不肯当众脱下衣衫治疗。 他今日也穿着小衣? 陆渊连忙挥去脑中的猜想。看向仍蜷缩成虾状的顾纪棠。 顾纪棠今日脱下了平日里惯常穿的广袖锦袍。穿着金吾卫最常见的低品公服。 利落修身的玄色衣衫将他单薄的身形完全暴露出来。腰间的鞶带狠狠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此时蜷曲成一团,只更让人感觉到顾纪棠身形的单薄孱弱。 传言顾纪棠出生时曾差点没命,如今看来,此传言倒也可能是真。怪不得姜氏将顾纪棠看护得跟眼珠子一般。 “一个人情,我带你离开这里。” 陆渊突然没头没脑的话让陆通一脸懵逼。 躺在床上的顾纪棠闻言却扬起了脑袋。脸上是痛苦却又惊喜的神色。 “真的?” “嗯。” 得到肯定答案的顾纪棠却又有些不甘心起来。就这么一下,一个人情就用掉了?这账有些不划算啊。 “商量一下,打个半折,算半个人情行不?” 陆渊脸上严肃的表情有一丝开裂。为何他有种和傻子聊天,自降智商的感觉。 “行!” 说完,陆渊一把将顾纪棠打横抱起,离开了医房。他怕自己一生气将顾纪棠就地扔下。 陆渊答应得太爽快,在一瞬间让顾纪棠心中产生了一种砍价不到位的淡淡失落感。 “哎呦!你慢点!” 介于自己已经“付过费”了,顾纪棠对陆渊的服务态度也有了更高的要求和标准。 “不是好了么?” 陆渊没好气瞪怀中顾纪棠一眼。 “嘶……我那是坚强!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用心良苦你们都体会不来的吗?” 面对这等顾言顾语,陆渊竟被气笑。 “那我倒是要谢谢顾侯爷体谅了?” “不用谢。谁让这里我官儿最大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不妨事不妨事。” 陆渊摇头苦笑,他是真不知道顾纪棠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歪理可讲。 将顾纪棠抱在怀中,陆渊才知道顾纪棠究竟有多轻。 “你一天天吃那么多,肉都长哪去了?也没见你个子长多少。” 陆渊就差把“小矮子”三个字说出口了。顾纪棠没好气怼回去。 “你管我,又没吃你家大米饭。” 被陆渊抱着走了好一会儿,顾纪棠发现,陆渊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好啊。抱着个大活人走半天不带喘气的。没记错的话,他身上还有伤吧。 “你没事吧,已经好一会儿了。抱不动就放下来,我自己也能走。” 陆渊轻蔑笑笑。 “靠你自己走?你确定不是爬?” 顾纪棠磨磨后槽牙,后悔方才一瞬间展露的圣母情怀。他身体好就该他抱着! 走着走着,顾纪棠发现这路不对。 “不对啊,这不是离开卫所的路。” “这是去我住所的路。” 陆渊一脸坦然道。 “你不是要送我回家?” 顾纪棠一脸懵逼。 “我还有公务未完,没有时间送你。” “那你把我房门口啊!我找赵东也行啊!” 陆渊低头反问顾纪棠。 “你清晨点卯时赵东离开,不到未时他是不会出现的。” 顾纪棠语塞。因为陆渊说的是真话。 “所以你把我带你那里去?” “你还有其他可歇脚的地方?” 顾纪棠气呼呼闭上嘴。她今天一大早就被人打得趴地上起不来,连班房都没找到,有个屁的歇脚处。 看见老实起来的顾纪棠,陆渊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莫要任性,梁冀再不济也是安和伯宠爱的儿子。安和伯梁言俢擅外家拳,梁冀定在他指导下习过武。 看你眼下样子,定是脏腑已经受了损伤。你怕当众脱衣引人窥探,但这伤势拖不得。晚了恐怕你的脏腑要永远受损。” 顾纪棠听了陆渊的话心情已经被惊讶占据。 “内伤?真的假的?” 她穿来时间已久,但从未接触过什么高深武功,更未见过什么武林高手。乍听陆渊之言,竟是惊讶多过惊吓。 听出他言语中兴趣,陆渊不由气笑。 “你是不是感觉脏腑气滞难消,连呼吸之间都感觉疼痛难忍?” “你怎么知道?” 顾纪棠这时才后知后觉有点害怕起来。莫不是真的内伤了吧…… “永远受损会怎么样呢?” “先是血脉滞凝,接着昏厥,最后脏腑衰竭,严重者死。” 陆渊说的是受内伤的实情,但他并没有说这是十分严重的内伤才有的伤情。让梁言俢亲自来打顾纪棠一掌还差不多。 但顾纪棠的心却因为陆渊的话一下子凉到了低。随即想起什么般惊呼。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把我送回去啊!我得让我娘赶紧给我找大夫!” 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小命重要!大不了事后给大夫一大笔封口费就是。 但陆渊不为所动,继续往自己住所走去。在顾纪棠忍不住挣扎起来时才开口警告。 “莫动,掉下去加重伤势。” 顾纪棠挣扎的过程中,背后的伤让她忍不住狠抽一口凉气。 完了,不过打一拳而已,这么长时间还这么疼,指定是受内伤了。 可杀千刀的陆渊非但不送自己回家治伤,还要将自己扔在这里拖延治疗。嘤嘤嘤……她的命好苦…… “你这是公报私仇。” 陆渊:??? 陆渊不知顾纪棠又抽哪门子的疯。 而顾纪棠已经预想了好半天自己苟延残喘疾病缠身的后半生。语气好不凄惨。 “你不就是生气你赔礼那日我没给你面子嘛。可你都已经把我坑到金吾卫里来了啊!” “我都不生气你在皇帝面前告我黑状,你还斤斤计较不给我看病,嘤嘤嘤……” 面对顾纪棠没头没脑的一通控诉。陆渊这才明白顾纪棠的理解能力有多偏。 “第一,我带你来此是你自己不愿在医房脱衣服。离开医房也是你自己要求的。” “第二,我带你来此目的是给你疗伤。” “第三,你的黑状还需要我特意去告么?” 说完,陆渊不理会顾纪棠恍然大悟的表情。冷着脸跨进院子。将顾纪棠放在主屋一张床上。 第34章 他知道了 顾纪棠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陆渊。 可她的猜忌还是让陆渊很不舒服。 “我给你时间脱衣服,将你身上的秘密藏起来。然后再请大夫进来给你医治。” 陆渊的口气十分生硬。说完就要往外走。 顾纪棠却来不及愧疚,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陆渊最后一句话吸引过去。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行!” 陆渊此时已经有些不悦了。 “顾纪棠,任性也要适可而止。” 看在顾纪棠救他两次的份上,他愿意帮顾纪棠保守这无足轻重的秘密。 但顾纪棠在明明有伤在身情况下,却仍不肯配合治疗。陆渊此时只觉得顾纪棠的行为处处透着诡异的执拗和让人不耐的任性。 他已经将方方面面都想到,寻找隐蔽的临时医房,给他时间处理身上的秘密。他不明白顾纪棠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不行”这个答案。 那个已经被自己撞破的秘密当真比身体更重要? 除非……他看到的并非秘密的全貌…… 顾纪棠此时也不跟陆渊争执了。陆渊已经将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做了,她不能再有所抱怨,可她也真的不能在这里脱衣治疗。 “陆渊,今日多谢你了。你欠我所有的人情我都不要了,只要你现在放我回府。” 顾纪棠十分认真说出陆渊名讳,蜷缩在床上的她满头满脸的汗水。神色却十分平静。 陆渊看向顾纪棠的目光有了一丝审视。越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顾纪棠,你该知道拖延内伤的后果。” “我知道,你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回府便会立刻找先生医治。” 陆渊眯了眯眼睛,脑中迅速分析顾纪棠话中信息。 不是不治,而是不能在这里治。 换言之,顾纪棠的衣裳不是不能脱,只是不能在这里脱。 回想之前和顾纪棠相处种种,陆渊猛然惊觉。 顾纪棠从来没有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前换过衣衫。 他宁可穿着昂贵奢华的衣裳睡觉,也不愿在夜中脱下衣衫。这本身就很有问题!可自己当时伤重,竟是完全没有发觉这个不正常的地方。 及至后来撞破顾纪棠换衣裳,也是自己先入为主,认为他有穿女子衣服的癖好。而顾纪棠是在自己安慰他之后才承认的。 脑中无端闪现他当初撞破顾纪棠换衣那一幕。 单薄的白色中衣半褪未褪,挂在白皙圆润的肩头,一根不粗不细的红绳绕过纤细脖颈连在胸前那小小的红色衣物上。那一瞬顾纪棠惊慌失措的表情也在此刻鲜活起来。 自撞破顾纪棠的秘密之后,陆渊一直强行让自己不去回忆撞见的那一幕。窥探一个男人的特殊癖好,这让他有种十分不适的感觉。 直至此时,他细细回忆过当时的场景。才发觉自己竟忽略了许多重要的东西。 还有之前广仙楼那一墓。顾纪棠醉酒后比女子还要娇憨柔媚的样子,让陆渊心头一跳。 若不是今日顾纪棠受伤严重至此也不肯医治,恐怕陆渊仍不会对他产生怀疑。 强行压下心头震动,陆渊不动声色开口。 “既然你怕大夫撞见你的秘密,那我算是知情人了吧。我来替你医治如何?” 顾纪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一个大将军,你会什么啊,别给我治残了。你还是随便找个人将我送回去,我娘给我找大夫就行。” “我自小习武,十岁就跟着父亲去了边关戍边。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久病成医。这种小伤,我完全应付得了。” 说着话,陆渊作势向顾纪棠腰间鞶带伸出手去。 顾纪棠却猛地往后一躲。 这大幅度的动作却是牵动了背后的伤势,让她忍不住要痛呼出声。 “不劳烦将军了。将军不是还有公务吗?还是处理公务要紧。我还是……” “陆通!” 至此陆渊心中已经几乎确定了顾纪棠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打断她的辩解将陆通喊进来。 “将军,什么事?” “将院子死守住,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虽不明白将军为何突然下这样的命令,但陆通还是尽职尽责,转身出去,将这小院唯一的入口守住。 顾纪棠在对上陆渊眼神的那一刻,心里便明白过来。 这个人知道了! 是自己过激的反应让他有了疑心,还是之前的蒙混并没有完全打消他的疑虑…… 顾纪棠低下头,心中紧锣密鼓地盘算着。要如何解开眼下的困局。 她的秘密不能暴露。暴露出去了,整个侯府都要为她陪葬! 陆渊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瓶药膏。一步步靠近顾纪棠。 “这是我一直用的药膏,对你背上的伤再有用不过。” 陆渊说着话在床榻边坐下,审视的目光毫无顾忌打量着顾纪棠的反应。 顾纪棠知道,陆渊这是在对自己施加压力,他在等她自己承认。 她敢承认吗?她不敢! “呵呵……” 顾纪棠突然轻笑两声。因为疼痛的影响,这笑声并不怎么通透。 “既然将军执意要帮顾某疗伤,那顾某便不推辞了。” 说着话,顾纪棠伸出因为疼痛而颤抖不已的手,解开了自己的鞶带。鞶带上的搭扣在腰侧,顾纪棠忍着痛咬牙尝试了好几次才将鞶带解下。 陆渊看着顾纪棠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由审视变为了狐疑。 怎么会?他怎么会主动解开衣衫?难道他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 陆渊心中有疑问,但并没有打断顾纪棠脱衣的动作,也没有上去动手。 顾纪棠咬着牙,忍受着身体和内心的两重折磨,一根根扯开纽带。 额头的汗滴不住滚落,没入衣衫。顾纪棠也不知道她这会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愤怒,亦或是屈辱、惧怕…… 秘密暴露可能导致的惨重后果成了此时唯一支撑顾纪棠神志清醒的支柱。 顾纪棠只能强撑自己赌这一把,赌陆渊纵使怀疑她也不会看着她脱光衣服,赌陆渊相信她也不会抛去的最后那一丝疑虑。 玄色外袍被顾纪棠从身上扒下,露出紧贴肌理的中衣。 看清顾纪棠那平坦的胸膛,陆渊终于忍不住,叫停了顾纪棠伸向中衣的手。 “够了!” 第35章 赌赢了 在听到陆渊叫停的声音时,顾纪棠心头一松。 她赌赢了! 陆渊终究不能看着顾纪棠在他眼前脱下最后一层衣衫。 他看得清顾纪棠最后强作镇定下颤抖的双手。 不论顾纪棠中衣之下到底掩盖的是女人的身体还是男人的身体,他都不应该看下去了。 “这是伤药,你自己抹上,待会我进来为你化开药性。” 陆渊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出去。并不想顾纪棠现在的状态能不能自己上药。 但这种忽略正是顾纪棠想要的。 确定屋内没人了,顾纪棠才从床上挪下来。不过几步的距离让她又出了一身的汗。 一种类似劫后余生的感觉充斥着顾纪棠的胸膛。让她长舒一口气,竟是连后背的疼痛都缓解了几分。 顾纪棠拿起桌上的药膏,拧开了瓶盖。里面露出白色乳状的膏体,还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药香。 此时顾纪棠并不担心陆渊会突然进来。 他若是为了探明顾纪棠是男是女连这种事都做得出,那方才也不会叫停了。 给自己上药是件很困难的事,好在梁冀那一拳打在后心靠上的位置,又刚好避过了束胸带的范围,顾纪棠勉强够得着。 至于药膏涂抹得均匀不均匀,那就顾不得了。 顾纪棠不敢将中衣完全脱下。感觉后背疼痛的地方都被药膏的清凉覆盖之后,就匆匆穿上了衣服。 陆渊进来时,看见的是穿戴整齐的顾纪棠。 再见顾纪棠,陆渊神色很不自然。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感觉。 “坐在这里。” 陆渊站在一张凳子面前。等待顾纪棠坐好。 一只手掌,覆上顾纪棠的后背。 “可是这里?” 陆渊的声音冷静之中有着刻意的疏离。除了这一只手掌,不再多接触顾纪棠一分一毫。 “是。” 陆渊掌下正是顾纪棠被一拳砸中的地方。 确定了伤处,陆渊不再打算与顾纪棠交流。大掌在顾纪棠后心暗暗运功。 手掌除了伤处,再不越雷池一步。让顾纪棠放下心来。背后随即感受到的一股热力,让她忍不住惊呼出来。 这么神奇的吗?还真有内力这种东西?! 早知如此穿过来应该好好练武的啊,今天也不会这么惨了。 顾纪棠天马行空的想着,却不敢再张口说什么。她知道,陆渊并没有完全打消对她的疑虑。 她要做的,就是从今日之后,尽量避免与陆渊接触。 陆渊的内力将药膏的清凉尽数化为一股灼人的热意。将顾纪棠淤结的伤势,一一化开。 隔着布料,陆渊只觉得掌下的蝴蝶骨尖锐得让他不舒服。 顾纪棠果然有些坐不住了。陆渊掌心完全贴在后背,这股力量也作用于她,她用尽全力才不至于被陆渊一掌推出去。 支撑了七八分钟,顾纪棠只感觉身体有些前倾的趋势。前面再不给个支撑物,她就得趴在这里不可。 一只大手捏着顾纪棠的肩膀,将摇摇欲坠的顾纪棠重新固定。 “谢谢。” 不再呱噪的顾纪棠让陆渊有些不适应。但这种沉默似乎又最适合此时的两人。 半晌,陆渊才闷声回道。 “不必。” 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顾纪棠胡思乱想。或许这就是自己悔婚伤害了陆家女儿名声的报应吧。 一切的根源似乎都是那场悔婚引起。可不悔婚,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可以娶一个陆家女回家,可以给她尊重,给她财富,却唯独不能与她圆房,不能给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不能给她做一个母亲的机会。 她自己已经身在泥潭,为何又要拉上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呢? 顾纪棠抿了抿唇,她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和做法。 “好了。” 自陆渊从房外再次进来,他的话就变得极少了。 他一定是怀疑自己真正的身份了吧。 很震惊吧…… 顾纪棠站起身,背后的疼痛果然消散很多,那股拧着五脏六腑不能呼吸的感觉也没有了。只有肌肉的疼痛感还存留。 “多谢。” 顾纪棠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礼。 陆渊不想受这个礼,但打算扶起顾纪棠的手却在即将触碰他时又缩了回来。转为避过半个身子。 “你不用谢我。” 顿了顿陆渊又补充一句。 “半个人情。” 顾纪棠抬眼看向陆渊。对方却好似不敢与她对视,匆匆别过了视线。顾纪棠轻笑道。 “嗯。” “我的药膏只能化解内伤淤结,要想好快些,你最好吃药。” “嗯。” 顾纪棠点点头,她也不奢望就这么揉一会儿就能治好内伤。但是找大夫…… 之前被陆渊一通恐吓,顾纪棠只想回家去找大夫医治。 但如今背后的伤势缓解了,顾纪棠又犹豫起来。找大夫真的可以吗?重金真的能封住大夫的嘴么? 想到这里,顾纪棠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之前从未生过什么大病,小打小闹的病痛也都在陶嬷嬷育儿的经验下挺过来了。 日后若是生了大病受了重伤该如何是好?熬着?这么活着和受罪有什么区别?找大夫?她听说古代的医术可是仅凭把脉就能明辨男女的。 今日的危险境地让顾纪棠突然发现了自己身份的一个撕裂口。 顾纪棠紧皱的眉头让陆渊注意到,他略微一想便猜出顾纪棠在担忧什么。拿出一张药房。 “这是柳大夫方才开的药房,你照这个抓药就行。至于……” 陆渊短暂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至于你背后的伤,每日涂这个药膏推按到吸收即可,不用再找人了。” 陆渊说完这些话,便觉得再也待不住了,抬脚就往外走去。 顾纪棠看着桌上的药方单子和药膏。心中翻江倒海。他还是知道了…… 就算自己破釜沉舟的演一场戏如何,陆渊那样的人,能坐上大将军这样的位置便证明他不是鲁莽武断之人。 他不会仅凭自己敢当面脱衣服就推翻自己的猜测。而自己有太多破绽可让人怀疑了。 苦笑一声,顾纪棠将药膏和药方收入怀中。 前路如何,且前行再看。 第36章 姜氏的手段 顾纪棠在家中休养了好几日才回到卫所。 若不是碍于皇命,姜氏恨不得索性让顾纪棠辞了卫所的差事。 即便顾纪棠说自己是因为训练不慎受了伤,姜氏还是心疼得眼泪直掉。 女儿本该在后宅无忧无虑的长大才是,却隐瞒身份支撑着偌大的侯府,不知每日要怎样地担惊受怕。 如今还要每日跟一群大男人操练,这如何不让姜氏心疼担忧。 但顾纪棠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比起十五六岁依从父母之命嫁一个不认识的人浑浑噩噩度一生。她倒是很庆幸现在的处境。 孤独一辈子而已,比起被这世代洪流裹挟着过一生,要好太多了。 顾纪棠再一次来到了演武场,上次出场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揍回了家。这次顾纪棠决定,在自己没力量反抗或是逃跑之前,还是蛰伏的好。 说难听些,就是怂一点。再明白些,就是猥琐发育。 演武场上还是上次那些人,三三两两交好的凑在一起。有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了顾纪棠。冲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 这种眼色传递信息的方式原始又迅速。很快所有的人都注意到顾纪棠回到了演武场。 顾纪棠环视一周,发现大家躲躲闪闪打量自己的目光,不由心中一阵打鼓。 这是要干嘛?打算群殴自己?可她也没招惹他们啊! 正当顾纪棠用戒备的眼神环顾周围时。一个人直直往顾纪棠走来。 来人是梁冀的嫡兄,梁毅。 这些日子安和伯梁言俢每日都跑来顾府。想代梁冀赔礼认错。可次次被姜氏拒之门外。 顾纪棠是她的眼珠子,伤了顾纪棠就是要她的命。她怎会就这样轻轻揭过。 虽然顾纪棠说是自己不小心,但姜氏为顾纪棠抹药的时候可看得真真的。碗口大的拳头印在白皙单薄的背上。 顾纪棠不清楚,可姜氏却知道,这是要命的打法! 因此对于安和伯的登门道歉,姜氏罕有地撕破了脸。 她不接受安和伯的道歉,她要安和伯府为此付出代价! 至于她有没有这个能力,看此时的梁毅就知道了。 梁毅走来时步履匆匆,似乎等了顾纪棠很久。事实上他确实每日都在等待顾纪棠回到演武场。 多一日等待对安和伯府就多一分煎熬。 “顾侯爷。” 这是顾纪棠踏入演武场听到的第一句正式问候。 顾纪棠认得此人。 “你是梁冀的哥哥。” 提起梁冀,梁毅脸上露出深刻的恨意。但很快被脸上的焦虑掩去。 “是,在下是安和伯府梁毅。” 顾纪棠看此人神情态度不像要找他报仇的样子。但也没有彻底放松警惕。 “你找我干嘛?” 顾纪棠的语气有些生硬。但梁毅却不敢挑礼。他安和伯府有错在先,顾纪棠怎样都不为过,更何况眼下他有求于顾纪棠。 “顾侯爷,日前是我庶弟的不对,您可否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梁毅说得诚恳,看向顾纪棠的目光充满殷切期盼。看到这个样子,大度之人应该都原谅他才对。 但顾纪棠很是奇怪地看着梁毅。 “我为什么要放他一马?” 梁毅一噎。这才隐隐觉得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似乎并不好糊弄。但府中的情况只能让他咬牙放低姿态。 “顾侯爷,梁冀因为打伤了您,已经被陆校尉送进了理刑司。他如今受了二十军棍,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今后也再无缘金吾卫。” 别说金吾卫,就连梁言俢日后想给梁冀捐个官儿也不行了。以下犯上,残害同袍,金吾卫进了档了,谁会收这种人。 对于梁冀这样一个庶子,日后的路几乎已经绝了,除非他现在科考,再或者经商。 但科考之路可比蒙祖荫进金吾卫来得艰难百倍,以梁冀的脑子和心性,恐怕考到死都考不上。 而经商更是为正经官宦世家看不起。梁冀那么心大的一个人,怎会放下身段做经商。 可以说梁冀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而梁毅要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 看看梁冀现在多惨啊,差不多行了。 但顾纪棠却不理会梁毅要表达的隐晦意愿。 “所以呢?” “所……所以?” 梁毅没想到听了梁冀受到惩罚顾纪棠还这般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还是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心性怎如此凉薄。若不是他,梁冀也不会受到这样重的惩罚。 梁毅并非心疼梁冀的遭遇,他高兴梁冀有此下场还来不及。 若不是如今安和伯府因为梁冀而受牵连,他是万万不会来到顾纪棠面前求和的。 但梁毅到底比梁冀强些。知道眼下绝不是惹怒顾纪棠的时候。 “梁冀已经受到了惩罚,侯爷也好端端站在这里。 虞昌侯府和安和伯府都是勋贵,本该守望相助,共同为朝廷捋力。还望侯爷高抬贵手,放安和伯府一马。” 顾纪棠终于明白了眼前这家伙目的是什么了。他想让自己放过安和伯府,可自己什么都没干啊! 略一思索,顾纪棠知道了答案。 是母亲! 这几日她一直被姜氏按在床上,哪里都不许去,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殊不知安和伯府在短短几日之内,快要被姜氏一手逼上绝路。 姜氏先是身穿一品诰命朝服,拜见了皇后娘娘。 不说梁冀打了顾纪棠,只哭诉顾纪棠德不配位,有人直言是他祖父和父亲死了才轮到他。 只求皇后娘娘跟皇上说说,捋了顾纪棠的侯爵之位,这样她们娘俩过日子也安心,不担心遭人嫉恨。 皇后和皇帝夫妻一体,当然知道皇帝对老侯爷的君臣情谊。 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当即安抚了姜氏一番,下懿旨申斥了安和伯府。 在见了皇帝之后,又告了一通状。皇帝对梁冀的言论很是不悦。而梁冀重伤顾纪棠的做法更是让皇帝恼火。 顾纪棠是他下口谕塞进金吾卫的,还没锻炼成才呢,就被给打回去了,这算谁的责任? 这是在打朕的脸面! 启泰帝生气之下,又下旨申斥一番,说安和伯混淆嫡庶,教子无方。 一天之内,安和伯府接连收到帝后两人申斥,这待遇也是没谁了。 第37章 关我屁事 宫里的申斥也只是面上不好看而已,真正让梁府头疼的打击才刚刚开始。 四日前梁府二公子养的外室突然冒出来,抱着孩子跪在伯府门前求个名分。 要知道,梁府二公子日前才与镇国将军府的翟四小姐定了亲。 如今还没成亲,就有了外室,还闹出个孩子出来。 消息一出来,那翟四小姐提着一杆银枪打上了梁府,当场自己给自己退了亲。 大好姻缘没有了,梁二还被翟四好一通教训,如今床都下不来。 两日前梁府的管家放印子钱逼死人的案子被人捅到了大理寺。 拔出萝卜带出泥,那管家不中用,一受刑全交代出来。背后指使的竟是梁言俢宠爱的小妾钱氏,也就是梁冀的姨娘。 一审之下,这钱氏手底下的人命竟是不少。梁言俢身边好几个姨娘莫名生病而亡,背后竟都有这女子和管家的手笔。当真骇人听闻。 这一下,当真是坐实了梁言俢宠妾灭妻,混淆嫡庶的言论。 这两条一出来,哪个好人家还会将女儿嫁进来。 莫名其妙如此多事。梁言俢慢慢琢磨明白,这些事儿集中在这几日暴露出来定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原以为虞昌侯府不过孤儿寡母,平日不免轻视。今日梁言俢才发现,传承数代的侯府不是他一个新贵可以撼动的。 心中对梁冀母子恨之又恨,梁言俢如今只想求侯府高抬贵手,放过他一马。 这些勋贵人家,谁家没些个脏事,不过人家百十年传承,行事自有章法,难以让人抓住把柄。 梁言俢是新贵,急于积累,自然处处是把柄。姜氏不须费多大力气便一戳一个准。 但找上门赔礼的梁言俢却一直吃闭门羹。但伯府的名声却一日赛一日的臭了下去。 若再不让姜氏收手,指不定伯府还会爆出什么丑闻来。 满头辫子的梁言俢细细想来,安和伯府竟是个筛子,从上到下就是漏洞。 如今爆出来的是二子四子和钱氏,那其他人便没有问题了吗?不尽然…… 头一次,梁言俢对一个女人产生了畏惧。 一边整顿伯府,梁言俢一边催促唯一能和虞昌侯府搭上话的三子向顾纪棠赔礼道歉。这才有了今日一幕。 顾纪棠猜出来一定是母亲做了什么才逼得梁毅出来跟自己道歉。 就凭梁毅眼中的明显不忿之色,他也能断定,梁毅肯定不是自愿替梁冀道歉的。 而且……梁毅的话未免太过可笑! “我好端端站在这里,就应该原谅梁冀?” 顾纪棠看着梁毅,眼中噙着一丝冷意。 “不……不然呢?梁冀被打了二十大板,如今连站起来都难。” 梁毅觉得你顾纪棠如今都已经好了,梁冀挨了一顿板子算是扯平了。 但听了他的话,顾纪棠嘴角笑意更盛,眼中温度却更冷。 “他挨打,是因为他做错了事,与我何干?” “可……你如今已经好了。” 梁毅嗫嚅道,语气不由自主弱了下去。 “呵呵……” 顾纪棠冷笑一声。 “我好了你们就没错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周围众人也一直在关注顾纪棠与梁冀动静。这几日虞昌侯府和安和伯府闹出的动静不小。 身为世家子的他们自然也清楚其中瓜葛。但却觉得姜氏手段太过凌厉。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而已,犯不着将其逼到这种地步。是以此时绝大多数人都站在弱者的角度,十分同情梁毅。 顾纪棠自然清楚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的丝丝缕缕不善。 她今日若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放过梁府,那和在姜氏背后捅一刀子有什么区别? “你让我放过梁冀,可梁冀受罚被关,是因为他以下犯上,残害同袍!罚他的是理刑司!与我何干?” 梁毅刚想说话就被顾纪棠打断。 “你求我放了他,难道在你心里,堂堂金吾卫理刑司是听命于某个人的?” 梁毅本就没多大打算替梁冀求情,听着顾纪棠滴水不漏反驳,当即放弃了拿梁冀博取同情。 “行,就算梁冀他罪有应得,可我伯府其他人没有惹到你吧,为何连我伯府其他人都被你牵连?” 梁毅生气之下,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顾纪棠展唇一笑,让盯着他的人一瞬间有些失神。 “呵呵……这牵连一说从何说起?” 梁毅甩开前来劝慰他的好友的手。 将梁二和钱氏的事大致说出来。他也知道丢人,只说是虞昌侯府使诈诬陷。 “我二哥本三月后成亲,如今被你们不知从拿找来的女人一闹,婚事也黄了。 还有钱氏,她就是个蠢的,哪能想到什么印子钱,定是你们收买了管家,诬陷她!” 原本不知道姜氏做了什么的顾纪棠这下也能推断出大致来。 啧啧,没想到老娘背着她干了这么多大事! 不得不说梁家的孩子还真是……很像啊,就连这种生气后没头没脑的样子都出奇的一致。 顾纪棠只恨这会儿手里没一把扇子让自己摇着装一波。 “还是那句话,你们自己做的孽,干我侯府何事?” “你二哥婚事告吹,是他自己不知检点,你敢拍着良心说那孩子不是你二哥的?” “你府中管家伙同钱氏放印子钱,是你们自己贪婪无度!这些也都是我侯府逼你们做的? 如今闹到大理寺。你口口声声是我侯府不放过你。大理寺是你家开的还是我家开的?刑律在你眼中就是儿戏一般?” “你……我……” 梁毅被顾纪棠问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你梁府人人洁身自好,家风蔚然,又岂能爆出这些丑事!” “梁三公子与其逼我原谅,不如回家好好助你父亲整顿家风才是正理。” 话说完了,顾纪棠这次却不敢转身就走了,谁知道梁家爱背后偷袭人的毛病是不是会传染。 好在梁毅在冲动的边缘想起了梁冀。生生忍住了握紧的拳头,但看着顾纪棠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顾纪棠无所谓耸耸肩,顺着人群远离了梁毅。 众人也尽散去,但顾纪棠的话让他们对侯府此次的“下狠手”,有了别样的看法。 第38章 再聚首 陆渊路过演武场的时候,便看到人群中瘦瘦小小一只,哪怕扎马步,看起来也比别人矮小许多。 陆通看着顾纪棠汗流浃背的样子乐了。 “嘿!将军你看,是小侯爷!” “嗯。” 陆渊淡淡应了一声,顺理成章正视过去。 “我还以为他会借受伤的机会多偷懒几天呢。” 陆通说的也正是顾纪棠本来的心思。 但这几日躺在床上好好想了想,顾纪棠觉得,日后若是再发生这种事,可不会恰好跳出个陆通来救她。 自己必须得有保命的本事,打不过逃跑也行啊!更何况练武强身,这也极大的减少了生病的可能性。 如此想着,顾纪棠才在身体有所恢复之后回到了演武场。 陆渊看着顾纪棠不住发颤的双腿,目光晦涩不知在想什么。 “走吧。” 良久,陆渊不再看顾纪棠,转身离去。 “呼——!” 听到教头终于发出可以休息的命令,顾纪棠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倒在地上。 我的天…… 怪不得母亲一直不让她练武呢,这苦确实难吃。不过若是真的能强身自保,那这苦也非吃不可。 擦擦额头的汗,顾纪棠便坐在原地,再也不想动了。 眯上眼睛感受拂过的微风带走脸上的热度。 “顾侯去喝点水吧。” 顾纪棠睁开眼,一个和她穿着同样玄袍的少年站在她面前。脸上虽也有汗珠,但比起顾纪棠狼狈的样子好太多了。 “你是……” 顾纪棠只觉得对方非常面熟。 “我是魏笙。” 顾纪棠眼睛一下亮了。 “你是魏巍的堂弟!” 她就说为何这么眼熟,原是魏巍的堂弟。 “嘿嘿,堂弟好啊!” 对于发小的弟弟,顾纪棠自动代入了“大哥”角色。 魏笙:…… 看着只到自己肩膀却笑嘻嘻管自己叫“堂弟”的小矮子,魏笙突然明白堂兄为何要拜托他照顾顾纪棠了。 对于堂兄第一次拜托他做事,魏笙很是重视。虽然他一直搞不明白声名狼藉的顾纪棠是怎么和堂兄有来往的。 “还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顾侯最好找个阴凉些的地方去喝点水。” 魏笙很有大家风范,许是一直拿魏巍当偶像,行事作风也很有魏巍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感觉。 顾纪棠跟着魏笙来到树下,两人略作歇息后,教头按时发出了集合的命令。 继续扎马步…… 这一天下来,顾纪棠感觉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打着摆子往前挪而已。回家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才醒来,顾纪棠浑身酸痛,感觉昨晚被人按着打了一通,还全身都没放过的那种。 她知道这是运动过后的肌肉酸痛,但不能前功尽弃,只能咬牙爬下床来。 看着顾纪棠连筷子都拿不稳,姜氏心疼得又要掉下泪来。 顾纪棠一边安慰姜氏,一边想这就是我那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娘么? 用早膳的间隙,顾纪棠将梁毅找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姜氏。 上一秒还哭哭啼啼“我的棠儿”的姜氏,下一秒便一抹眼泪一脸冷笑。 “竟还敢来逼你,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姜氏罕有地露出戾色来,但顾纪棠知道,这是姜氏太在意自己的表现。毕竟他从小到大可没吃过这样的亏。 “算了吧娘,安和伯府经过这几茬事短时间是蹦跶不起来了。逼急了梁言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反倒不美。” “行,听你的。” 姜氏本也打算给安和伯府一个教训便罢了,如今有顾纪棠劝,自然放过了安和伯府。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以为咱们好欺负。梁言俢不是一直求见么?等他有足够的诚意了,母亲再原谅不迟。” 侯府式微,在朝堂之中没有人支撑,如今越来越不受人重视,祖父与皇上的君臣之谊是用一次少一次。姜氏若做得太过,反惹皇帝不满。 说到底,侯府如今全赖皇上顾念旧情而已。耗尽了情分,侯府连如今的安稳恐怕都难以保住。 姜氏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赞同了顾纪棠的做法。 解决了此事,顾纪棠便辞别母亲,去了卫所。 今日依旧是扎马步。感觉却比昨日酸爽多了。本就酸痛难耐的双腿双臂,此时更让她感觉重逾千斤。 一场训练下来,汗水快要将顾纪棠全身打湿。 好在有魏巍的小堂弟照顾。 将顾纪棠半拉半拽从演武场中间拖到树荫下,魏笙也累得长舒口气。 “多……多谢。” 顾纪棠现在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魏笙挥挥手没接话。他今日也很不好受。教头也太严苛了些。 太阳底下扎马步整整一个时辰,真是要人命! 不知为何,陆渊今日又路过演武场。陆通趁机在演武场上寻摸,终于找到那个最小最矮的身影。 “将军你看,顾侯爷在那!嘿嘿,就说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能干啥,扎会马步就成那样了。” 陆渊顺着陆通的指尖看去,顾纪棠正仰面躺在树下,大张着嘴喘气是一点世家贵公子的形象也无。 旁边还坐在一个少年,有一下没一下给自己和顾纪棠扇着凉风。似乎关系不错的样子。 陆通也注意到了那个少年,虽不认识他。却很为顾纪棠交到朋友而开心。 “不错啊,小侯爷这是交到朋友了啊。那小子很照顾他的样子。将军你认识那小子吗?唉?将军?” 陆通转过头才发现陆渊已经走远了。 迟钝如陆通至今没有发现,自顾纪棠受伤后,将军便没有和顾纪棠说过话。 日子在顾纪棠艰苦的训练中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半月过去。 如今的顾纪棠和之前有了很大转变。眼睛更亮了,步伐更轻快了,但个子似乎依旧没有长高。 今日休沐,顾纪棠特地叫上了魏巍、齐衡弈和魏笙,去春风度听曲儿。 四人坐定,顾纪棠点好酒菜。几人趁着空隙闲聊起来。 魏笙这几日与顾纪棠已经混熟,但和自己敬仰的堂兄坐在一起,还是显得拘束。 “金吾卫怎么样?” 魏巍开口,看的却是顾纪棠,这让以为堂兄关心自己的魏笙心中小小失落了一下。 第39章 齐衡弈 “还不错,就是累。有魏笙照顾,一切都好。” 顾纪棠将自己这几日军训的真实感受说出来,顺便感谢了魏笙。 “嘿嘿,让我捏捏你这小胳膊有没有长进。” 旁边的齐衡弈迫不及待伸出爪子捏向顾纪棠的胳膊。 “啪!” 魏巍手中的折扇准确无误打在齐衡弈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嘶……你干嘛?” 齐衡弈吃痛,对突然打他的魏巍怒目而视。 魏巍不动声色,斜睨他一眼。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平日里也不见你管这些……” 三人之中齐衡弈最憷的还是魏巍,嘴里小声嘟囔着揉了揉手背没了下文。 顾纪棠倒是很开心齐衡弈吃瘪,冲他做个鬼脸,惹得齐衡弈回以咬牙切齿的威胁模样。 酒菜上齐后,房内款款而入一位善音律的乐姬。 袅袅琴音起,几人动箸。觥筹交错间,开几个不伤大雅的小玩笑。 除了顾纪棠和齐衡弈两人之间闹腾大些,并不见更荒唐的场面。 这让跟着来的魏笙颇有些意外。不是传言这顾侯荒淫无度么?此时看着也并非色中饿鬼啊…… 与魏笙一样不断暗中观察顾纪棠的还有魏巍。 总在齐衡弈毛手毛脚靠近顾纪棠的时候将齐衡弈或是顾纪棠的注意力岔开。忘了他俩凑一起要说啥。 一曲罢,乐姬前来敬几位恩客一杯酒。齐衡弈趁机问起前几日那轰动一时的红衣花魁。 顾纪棠耳朵一动,装作不在意认真听他们谈话。 乐姬一听齐衡弈打听这个人,脸上顿时露出慌张神色,勉强扯出一抹强笑。 “公子为何打听她?” “那日花信会一舞,让人回味无穷呐,若是有机会,姑娘帮本公子引见一下啊。” 顾纪棠在一旁摸摸鼻子,不知齐衡弈若是知道那姑娘已经被陆渊宰了,还会不会要求引见。 乐姬与顾纪棠几人也是相熟,况且那女子之事在这春风度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为了不得罪老主顾,咬咬牙说了出来。 “那姑娘半月前已经香消玉殒了。” “什么?!” 最惊讶的当属齐衡弈了。那女子惊鸿一舞的场面当时给他震撼太大,如今乍闻其死讯,又给他不小震动。 “听妈妈说,她……她私会情郎,却被情郎谋财害命。” 轻飘飘几句话,几人已经可以脑补出一个爱情故事出来。 顾纪棠默不作声饮茶,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有没有私会情郎,她还不知道吗? 齐衡弈最是见不得这种辣手摧花的事。 “那负心汉没有找到吗?” 乐姬摇摇头。 “那男子卷了她身上首饰跑了。” 齐衡弈当即气愤不已。 “这等贪财无义之辈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定要让他好看!” 顾纪棠默默吃菜,并不出声附和。 关于那女子的议论不过小插曲。几杯酒下肚,齐衡弈便将之抛诸脑后,又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此时房内没了外人,几人也渐渐放开。魏笙也被几人之间轻松愉悦的氛围吸引,融入进去。 聊天之中魏笙发现,顾纪棠竟然意外地博学。什么天文地理、人物风情都能谈论一二,且其看问题角度与当下很是不同。 这让魏笙对这个传言中的小侯爷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也终于明白为何目下无尘的堂兄能独独对顾纪棠另眼看待。 都是年轻人,几人光是闲聊便也十分有趣。不知不觉也饮下许多酒。 “你已饮了三杯,不可再饮。” 顾纪棠正要给自己斟酒,却被魏巍斜伸出来的手阻止。 “好吧……” 知道自己上次醉酒后麻烦了魏巍送她回去,顾纪棠只好摸摸鼻子放下了酒壶。 其实她今日感觉自己还可以再饮几杯,但魏巍已经开口了,便只能作罢。也不能次次麻烦人家送自己回家。 齐衡弈却不乐意了。 “才三杯你拦他干什么,酒量是练出来的。你看我,现在酒量这么好就是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多喝酒才练出来的成果。” 说话间很是自豪的样子。 “他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难道他还是女人不成?哈哈……” 齐衡弈觉得自己的笑话很是有趣,乐得自己饮下一杯酒。 顾纪棠吓得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魏巍看向齐衡弈,眉头狠狠皱起。 “有何不一样……纪棠不是南晋质子,不用与兄弟争夺皇位,更没有被当作弃子扔在别国不闻不问十一年。” 被魏巍戳中痛处,齐衡弈当即拉下了脸。 “魏巍,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愿意管着顾纪棠就管,别逮着谁都想管教两句。” 几人相交七八年,魏巍既然打算张这个口,便不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收回去。而且,这些话他很久以前便打算说了。 “今日这话我很久之前便想跟你说了。并不关纪棠的事,你莫迁怒他。” 魏巍其实并没有魏笙以为的那样不近人情,只是他在乎的人很少罢了。 顾纪棠是一个,齐衡弈也是一个。 “你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南晋宸帝不日前废了皇后周氏。另封吕氏为后。其子也已被立为太子。” 顾纪棠赶紧看向齐衡弈。见齐衡弈神色如常,便知齐衡弈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后位,吕氏肖想了十几年,终于到手了。还真不负她苦心经营。” “吕氏为其子计,能隐忍十几年,为何你不能。” 魏巍问齐衡弈。 齐衡弈一改平日放浪不羁模样,苦笑饮下一杯酒。 “十一年前父皇以母后相逼,送我来北燕为质。如今,母后终于被他赶下后位。在他眼中,我们母子从一开始就是弃子。我拿什么去争。” “你若继续如此混天度日,不但你成弃子,你母后也将没有活路。” 魏巍的话十分冷酷,却也是事实。 提到母后周氏,齐衡弈苦寂脸色终于有一丝破绽。 魏巍趁热打铁。 “想想看,吕后上位第一件事会干什么,不用宸帝出手,她也要将你们母子赶尽杀绝!” “首当其冲的,是在北燕为质的你,还是在宫中无依无靠的废后呢?” 顾纪棠顺着魏巍的思路想去,顿时对齐衡弈如今的处境担心起来。 第40章 又受伤了 回家的路上,顾纪棠依旧和魏巍共乘一车,魏笙被魏巍赶去送齐衡弈。 “齐衡弈在北燕为质这么多年,你为什么突然逼他?” 顾纪棠三人交好,从来都是只谈风月,从不过问对方沉浮得失。今日魏巍所为,确实过线了。 魏巍不解释也不回应。只是定定看顾纪棠半晌,许久后才开口。 “我要找一条退路。” 顾纪棠不明白魏巍的意思。退路?什么退路?谁的退路? 她想不通身为魏国公府世子的魏巍需要齐衡弈为他留什么退路。 但魏巍不想再多说。顾纪棠也不好缠着问下去。 和齐衡弈一样,她也是有些怵魏巍的。总感觉魏巍是管着她和齐衡弈的家长。 魏国公府比虞昌侯府近些。魏巍下车后身边小厮前去叫门。赵东正要驾车离开。魏巍突然叫住了顾纪棠。 “纪棠。” “嗯?” 顾纪乖乖伸出脑袋来,等着魏巍说话。 魏巍看着顾纪棠那双坦荡干净的眼睛,到嘴的话又变了。 “在金吾卫中操练一定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尽管让魏笙帮你,莫要逞强。” 原来是关心自己,顾纪棠笑起来。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晓得啦!” 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魏巍仿佛还听得见那弯月牙撞出的笑声。 休沐日之后,顾纪棠又继续了自己操练的苦逼日子。教头今日不教扎马步了,改射箭。 这些世家子俱已在家习过骑射。如今拉弓射箭是轻轻松松,有表现好的,譬如魏笙,更是连中靶心。赢来满堂喝彩。 顾纪棠头一次拉弓,连最普通的木弓都只拉开一半,还差点打到自己的脸。 教头看着顾纪棠的惨样,默默捂住了脸。 顾纪棠身份特殊,他本抱着敬而远之听之任之的态度。 但后来见这小矮子侯爷每日认真扎马步从不偷懒的样子,便也真心教他。 如今见顾纪棠连最普通的弓都拉不开很是无语。这样的小胳膊小腿,何年何月才拉得开弓。 “你力气太小,还需多练。” 教头走开,魏笙立马凑过来。 “啧啧,你这力气确实太小。这已经是最好拉的弓了,我七岁便拉得开!” 顾纪棠瞪一眼魏笙,继续和自己手中的新手入门装备做斗争。 此时顾纪棠也不管自己的姿势对不对,只要能把弓拉开就行。 坚硬的木弓在顾纪棠努力之下慢慢变形。一点点张开弧度。 还差……一点点…… 顾纪棠已将全身力气灌注进去,一只胳膊绷直握着弓使劲往地上掼去,另一只手拽着弓弦死命往上提拉。 一旁的魏笙看着顾纪棠这种射穿大地的架势,惊叹到失去语言能力。 “拉……拉开了。” 顾纪棠涨红了脸,绷着一张弓冲魏笙瞪去。 魏笙更惊叹了,顾纪棠累成这熊样儿竟然就是为了给他争口气看。 “厉害,厉害极了。” 魏笙不得不违心夸赞几句,他怕自己再不张口,顾纪棠要把自己累死在这。 “嘿……” 顾纪棠脸上得意一笑,结果这笑容还未绽开气就先泄了。 “嘣~~!” 弓弦回弹,将顾纪棠指尖狠狠割出一道血线。 “嘶……啊……” 顾纪棠只感觉指尖一痛,红色血花已经飙出,锋利的弓弦竟差点将她中指的皮肉削去一块。 木弓掉在地上,顾纪棠死命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疼死爹了! 魏笙没想到拉个弓还能闹个流血事件出来。赶紧禀报教头后拉着顾纪棠往医房跑。 教头看着地上染血的弓弦也很是无语。 这小侯爷是不是和演武场八字不合,怎么三天两头的受伤。 其余人看见顾纪棠狼狈模样报之轻蔑一笑。 想当年顾老侯爷马上风姿何等威武,后代竟沦落成这般模样。真是让人可惜可叹又觉可笑。 顾纪棠此时并不知他人如何议论自己,抱着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回到演武场时,看到的就是他人嘲笑目光。 “这是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顾纪棠抱着手指小声问魏笙。魏笙略略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但看着“负伤”的顾纪棠不好继续打击他。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顾纪棠捡起自己的木弓,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轻叹口气。 今日这个样子是不能再练了。手指一碰弓弦就钻心地疼,也不知又得缓几日。 正苦恼时,一道人影靠近过来。 “顾侯这娇嫩模样,还是趁早回家围在你娘裙角边绣花的好。拉弓射箭这等粗活,还是得男人来。” 顾纪棠认出来人,是忠勇伯次子郑知义。 “你说什么?” 顾纪棠抱着弓,冷眼看他。并不怵对方比她高两个头的个子。 郑知义上前一步,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小矮子,心中更是腻歪。 一个大男人长这样,像什么话! 言语间更是苛刻起来。 “顾纪棠,我幼时听我父亲讲,顾老侯爷可是武功盖世的大英雄,一把檀木牛角弓,可穿甲裂石。 你若不能继承老侯爷风采,我便劝你莫要再糟践老侯爷名声。 最好躲回花街柳巷去,这里不是你这种纨绔膏粱玩耍的地方。” 说完,郑知义转身就走,不再多看顾纪棠一眼。 魏笙原以为以顾纪棠的伶牙俐齿,定能像上次一般将郑知义怼个狗血喷头。 但等了半晌,却不见顾纪棠有任何反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顾纪棠通红的眼角。 “唉,你这怎么了?你别哭啊!” 魏笙的话被走开几步的郑知义听到,更是发出一声冷哼,对顾纪棠蔑视到极点。 顾纪棠抬起头,先是狠狠瞪一眼魏笙。 “谁哭了!你哪个眼睛看见小爷哭了!” 继而对着郑知义的背影吼道。 “郑知义你等着!我早晚射穿你的狗头!” 郑知义闻言冷笑一声,并不将顾纪棠的“狂吠”放在眼里。 但顾纪棠可是属狗皮膏药的,怎么能轻易放过让自己吃瘪的人。 “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不知所谓。” 郑知义背着身摇头,不想跟着顾纪棠“耍闹”。 “怎么?你怕自己狗头不保?” 口口声声被顾纪棠这小白脸辱骂,郑知义也是血性男儿,当即转身瞪视过来。 第41章 那赌点别的 “你莫要太过分。” “跟我赌一把,我便放过你。” 顾纪棠直视郑知义,双眼亮得骇人。 看着这样的眼睛,郑知义一瞬间有些晃神。这可不像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眼神。 但顾纪棠的话却让郑知义失笑。 “你放过我?你凭什么放过我?” “你若是不跟我赌这一把,就证明你怕了我,以后见我就绕开走……” “哼,妄想!” 郑知义现在对顾纪棠除了蔑视还多了几分厌烦。早知如此麻烦,便不招惹这无赖了。 顾纪棠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若跟我赌这一把,输了我便自动从这演武场上消失,再不纠缠你。” 魏笙闻言大惊,想要捂住顾纪棠的嘴却已经来不及。改为扯扯顾纪棠的衣袖,却被顾纪棠甩开。只他自己急得跺脚。 “好!” 郑知义一口答应。 顾纪棠瞪眼。 “我还没说我赢了怎么样呢!” “你赢不了。” 郑知义冷笑。落到他手里怎可能让顾纪棠有赢的可能。 顾纪棠也学他冷笑。 “我说我要赌什么了吗你就说我赢不了。” …… 郑知义这才觉得自己方才答应得太快,竟然忘了弄清顾纪棠要赌什么。 若这纨绔赌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那自己岂不输得冤枉。 “你要赌什么?” 郑知义耐着性子问道。 “哈哈哈……” 顾纪棠仰天大笑三声,笑得郑知义发毛了才板着手指头边数边说。 “赌谁个子低,赌谁皮肤白,赌谁认识的姑娘多……” 魏笙一听眼睛大亮。不愧是顾纪棠,这么无耻的赌局都想得出,这样一来便赢定了! 郑知义闻言脸色立即涨成猪肝色。 “你……你无耻!” 他就知道这小矮子没安好心!尤其最后一个,简直……简直无耻! 顾纪棠看着郑知义突然因害羞而发红发黑的脸庞,有些惊讶,这毒舌小子竟然意外地纯情。 但纯情也不能放过他!有仇必报是顾纪棠的信条。 “哼,我还没说我赢了要怎样呢!” “你……你要怎样?” 赌局都已经如此无耻了。那条件又会如何地无耻呢?郑知义此时万分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 “输的人要管赢的人叫大哥!” 顾纪棠抱着胳膊仰起头,俨然已经将自己当作郑知义的大哥。 郑知义心中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什么奇怪的要求。接着又拉下脸来。让自己管他叫大哥?顾纪棠想得美! “不可能!” 郑知义想当然拒绝。让他叫这小矮子大哥,不如打死他。 “啧啧……” 顾纪棠一点儿也不恼,郑知义的反应正在她预料之中。 “忠勇伯府二公子言而无信,真是让人惊讶。 魏笙啊,把这个记下来,下次去春风度咱得告诉那里的姑娘们,以免以后郑二公子去哄骗了她们,最后还得本侯开导劝慰。” 郑知义脸红得好似要滴血一般。 “你……你胡说!我从未去过春风度!” “所以我才说以后嘛……” 顾纪棠不以为然挥挥手。魏笙忍着笑点头。再一次认识到顾纪棠的嘴有多损。 郑知义不走了,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完全不见方才训斥顾纪棠那嚣张模样。 见差不多了,顾纪棠适时开口。 “这样吧,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如果你答应这场赌局,我便换个赌法如何?” “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郑知义一时还没明白顾纪棠的意思,以为他又有别的陷阱等着自己。 只警惕地看着顾纪棠并不敢乱答应了。 顾纪棠笑了,笑得纯良无害。 “咱们不赌谁个子低,谁长得白,谁认识的姑娘多了,换别的赌,前提是你必须应这场赌局,但是输赢条件照旧。” 郑知义想了想,依旧没敢立即答应。 “你要赌什么?” 顾纪棠白白嫩嫩的脸上依旧挂着笑。眼中笑意却渐渐一瞬隐去。 “射箭。” 随这二字脱口,顾纪棠眼中似乎有锋芒闪过。 正对着顾纪棠的郑知义自将那缕一闪而过的锋芒敛入眼内。心头微微一震,这眼神…… 待郑知义再看去,顾纪棠却只剩等他答案的志在必得,没了那股锋芒。 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的郑知义定定看了顾纪棠一会儿,认真答应。 “好。” 这是郑知义头一次认真打量顾纪棠。眼前的少年没有老顾侯当年的威武英姿,但眼中坚定的神光让人几乎难以直视。 赌局已应,顾纪棠便也没耐心再戏耍郑知义。认真说清这场赌局的规定。 “一个月后,我与你在此一决高下。我输,离开金吾卫,你输,叫我大哥!” “好!” 郑知义答应得非常干脆。 等郑知义走开,魏笙才抹着一脑袋汗道。 “一个月啊!你以为你是后羿还是飞将军?你现在连弓都拉不开,一个月能干啥?” 顾纪棠不说话,只抱着自己的小木弓打算离开。魏笙看见顾纪棠被白布包裹得紧紧的手指,更抓狂了。 “我还忘了这一茬,你手指被弓弦割伤,要完全好又得七八天。你说说你……你还不如比个子呢!” 顾纪棠停下脚步,瞪向魏笙。 “你再说话我就告诉你堂兄是你怂恿我打赌。” 魏笙立刻乖乖闭上嘴巴。 两人一起向教头告假后坐上回府的马车。教头也知道了顾纪棠的赌局,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叮嘱顾纪棠赶紧养伤。 两人坐上马车,顾纪棠一上车就拿出车内的笔墨纸砚,趴在矮桌上勾画起来。 魏笙实在是不明白为啥应了那样的赌约,这小矮子还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这画画。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不是想趁此机会退出金吾卫?” 想到这里,魏笙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日子相处,顾纪棠虽然是这批金吾卫新人中最差的一个,但却从来不见偷奸耍滑。 虽然堂兄托他照顾顾纪棠,但除了时不时将顾纪棠从演武场上拖下来以外,他并没有做过多余的事情。 能撑到现在都是靠顾纪棠自己。 若顾纪棠是打着退出金吾卫的主意去打赌,那第一个看不起顾纪棠的不是郑知义,而是魏笙。 第42章 又射偏了 顾纪棠正画到关键部位,手指受伤让她捉笔有些困难,但为了一月后的赌局,只能咬牙忍着了。 “你们府应该有皮匠吧,帮我把这个做出来。银子我出,要尽快!” 魏笙拿着顾纪棠给自己的图纸,看着上面奇形怪状的东西,很是不懂。 “这是什么?” 顾纪棠神秘一笑。 “这是战胜郑知义的关键!” “你能赢他?” 魏笙眼中既有惊喜又有疑虑。惊喜的是他果然没有看错顾纪棠,他没打算趁此机会退出金吾卫。疑的是顾纪棠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真的能赢郑知义? 郑知义骑射虽不如魏笙这般精湛,但也是一把好手,比连弓都拉不开的顾纪棠强上不知多少。 这么说吧,魏笙和郑知义之间,差着一百个顾纪棠。 顾纪棠并不将魏笙的怀疑放在眼里。 哼,等小爷神器出世,惊不死你们!洗干净膝盖等着叫大哥吧! 两日后,顾纪棠要的定制加急件做好了。魏笙亲自骑马送来。 期间顾纪棠亲自去看过一两次,提出了不少意见。 魏笙看着顾纪棠欢天喜地将那皮具套在手上。 那皮具有些怪异,手心手背只贴合一半,五个指头包裹一半露出一半,小指完全露在外面,好像被遗忘了一般。 “这是护具?” 魏笙善骑射,立即看出这护具的妙处。 “看出来啦?嘿嘿……” 顾纪棠喜滋滋将护具戴好。 这护手按照她的尺寸打造,皮子也被匠人鞣制得十分软和。再加上原本的设计,戴上之后既保护了手又不影响手指的灵活性。 顾纪棠戴好护具后活动了活动手掌,一旁的魏笙看着顿时眼热起来。 “有这好东西不知早点拿出来。快给我也做一个!” “没问题!” 顾纪棠嘿然一笑。 “有了这个,这下我想拉多少次弓都不怕了!” 被护具吸引的魏笙这才记起顾纪棠的赌局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盆凉水泼出来。 “这护具虽好,但你的根本问题并不是这个能解决的。” 顾纪棠不以为意。 “没事,大不了练呗!” 此后的二十八天,魏笙才明白顾纪棠风轻云淡的一句“练呗”疯狂到什么程度。 “你今日已经拉弓一千下了,差不多了。” 魏笙看着顾纪棠护具下洇出的血丝,皱着眉劝道。 顾纪棠不理他,调整呼吸,再次缓缓将弓拉开至满弦,心中默数五个数,才嘣地一声将弓弦放开。 手指上的伤本已愈合,却因为高强度的训练又崩开。 魏巍让魏笙带了最好的伤药给顾纪棠,可这手不歇着,伤口还是在愈合和崩裂之间来回反复。 捏捏自己的胳膊,顾纪棠顿时感觉出一股酸痛,但比起刚开始拉弓的那几日已经好太多了。 “明日可以开始射箭了。” 顾纪棠提着弓头也不回离开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演武场。跟在他身后的魏巍看着顾纪棠的神色有些复杂。 这真是那个传闻中的纨绔废柴吗? 距离一月之期还有十八日,顾纪棠才开始正式射靶。 这几日顾纪棠每日从早到晚一刻不停的拉弓,已经成为演武场上一道特殊的风景。 众人从一开始的轻视嘲笑到如今的沉默,便已经能说明很多事。 “你说那小矮子还能坚持几日?” “谁知道呢?唉你知不知道他手上那东西是什么?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我哪知道。你说他会不会真的赢了郑知义?” “开什么玩笑,不过刚刚拉开弓而已,他俩比的是射靶子又不是力气。” “这顾纪棠看着和传言中好像不太一样啊……” “哼,你才认识他几日?他能把一条街的姑娘一个不错的叫出名字你能吗?” “这么厉害?他看着比我们都小好几岁的样子。” “要不怎么说京城第一风流呢。” “啧啧……也不怕酒色掏空了身子。” “你看他苍白羸弱、又瘦又小,说不定就是掏空了身子的缘故呢。” “原来如此,啧啧,从现在起我定要克制酒色。” 顾纪棠决然不知背后对他的议论已经从对他能力的怀疑歪到了身体健康上,还顺便掀起了一股贵族公子养生的小浪潮。 只见顾纪棠目不斜视,深吸一口气,然后拉弓搭箭,闭上左眼,瞄准二十步外的箭靶。 “嗖——” 箭矢划出一道冷芒,在许多人目光中疾速飞向箭靶。然后……越过箭靶,掉在了地上。 众人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吧,才十几天而已,怎么可能练得成。” “这箭偏到姥姥家去了。” “顾纪棠不该练臂力,该练眼力才对。” “坐等顾纪棠退出金吾卫。” 周围人的冷嘲热讽毫不留情朝顾纪棠涌来。 顾纪棠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明明瞄准了的,怎么差这么多?再试试。 顾纪棠又从箭袋抽出一支箭。几乎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箭矢上。 “嗖——” 第二支箭射出,偏了。 众人哈哈哈。 第三支箭射出,又偏。 众人哈哈哈哈…… 顾纪棠一支接着一支射出,试图找出手感来。直到箭袋射空,靶上还是光秃秃的。 “顾纪棠,我要是你这会就直接退出金吾卫了。也省得丢人现眼。” “没错,趁早回家还能留点里子。” 顾纪棠不理会周围嘲笑,自顾自捡拾地上的箭。 地上的箭全捡回来后顾纪棠又开始下一轮射箭。 众人冷嘲热讽得不到顾纪棠丁点儿回应,无聊之下便散了。 只剩下顾纪棠继续一个人执拗地对着靶子射空气。 魏笙陪在一旁,一边帮顾纪棠捡箭一边指导。 “不是,你得这样。不是你这样,你这样是错的。你学我样子,这样……” “到底怎样!” 两三百支箭射出去,愣是一支都没沾上靶子。顾纪棠也有些着急上火了。 小爷上辈子艾希开大把把射偏,这辈子还射偏。阿西吧,老子跟射手有仇吧! 魏笙也不知该怎么跟顾纪棠说清楚要领。气得原地跺脚。 “反正你这样就是错的!射再多都不会中!” 第43章 不中……又不中 赶走了魏笙,演武场上只剩下了顾纪棠一个人。 憋着气将箭袋里的箭全部射完,顾纪棠站在原地没动,气鼓鼓瞪着干干净净的箭靶。 射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愣是一根都没射着。这种概率你敢信?彩票都比她中箭概率大! 难道真的要自动退出? 刚想到这里,顾纪棠猛地摇摇头。 要离开金吾卫也是小爷自己不想待的时候,现在离开和丧家之犬有何分别,自己丢人也就算了,不能让已经去世的老侯爷和父亲也被连累。 距离赌局的一月之期还有十八天,她就不信每天再多射一千箭到时还射不中。 想及此,顾纪棠一扫之前颓靡,向箭靶走去。 如今虽然已经到了下值的时辰,但是距离宵禁的时辰还早,再射一袋箭也是可以的。 一根一根捡箭的时候,顾纪棠有些后悔将魏笙赶走了。 魏笙虽然啰嗦,但是捡箭还是可以的啊! 演武场上,一只瘦小的身影跑来跑去捡箭的样子被路过的陆渊看到。又是陆通第一个叫嚷出来。 “将军快看,是顾侯爷。” “嗯。” 陆渊顺理成章顺着陆通指点看去。 “将军听说没有,小侯爷跟人打赌的事。” 陆渊没有回答,既不说自己知道,也不说自己不知道。 不过陆通也不是非要陆渊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小侯爷也真是爷们,自己没练过骑射,还敢和郑知义打赌。” 陆渊在听到陆通说出“爷们”两个字时,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这不是爷们,是莽撞。” 陆渊说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站在原地看着。 顾纪棠将地上的箭都捡回来。 又开始了自己新一轮的射空气。 看见顾纪棠连射七八支箭却一无所中,陆通终于忍不住了。 “我的亲娘呐,小侯爷这箭法简直匪夷所思!我终于知道那空荡荡的箭靶是怎么回事了。小侯爷这水平输定了!” 陆渊也没想到顾纪棠的箭法差成这个样子。又仔细看了一阵才开口道。 “他的动作有问题。” 陆通来不及再看清楚顾纪棠的动作到底有什么问题,陆渊已经抬脚往演武场内走去。 “将军你……” 意识到陆渊要干什么的陆通赶紧跟上。有将军指点,小侯爷说不定能赢! 顾纪棠正一箭接一箭射得欢脱。陆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箭不是这么射的。” 顾纪棠手一抖,差点又脱弦打到自己。回头看是陆渊,脸上一红。 刚才自己箭箭脱靶的样子是不是让陆渊看见了?真是糗大了。 “呵呵……陆将军下午好啊。” 陆渊不理顾纪棠没营养的打招呼,伸手示意顾纪棠将木弓交给他。 顾纪棠眼睛一亮,这是要指点自己射箭? 谁不知道陆渊骑射功夫了得?自己还真是踩了狗屎运了! 顾纪棠忙不迭把自己手中的小木弓递给陆渊。 在接过木弓时,顾纪棠手上的护具引起了陆渊的注意。 “这是你想出来的?” 顾纪棠伸出手,展示了一下前几日让自己大出风头护手。 “我之前连弓都没有摸过,怎么想得出来这个。是我从书房里找到了爷爷的手札,里面正好有这东西的图纸。我又正好需要,就拜托了魏府的匠人帮我赶制了出来。” 顾纪棠的话真假掺半。她知道这个东西对这个冷兵器时代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她一个纨绔绝不可能自己想得出这样的东西。只能安在已故的老侯爷身上。 人们只能钦佩老侯爷心思巧妙,决然怀疑不到她身上来。 眼前的陆渊便信以为真,看着顾纪棠随意活动却丝毫不影响灵活性的护具,眼中满是赞赏。 “顾老侯爷心思神巧,吾等后辈不及。” 虽然是假的,但听到别人夸自己爷爷,顾纪棠还是很开心的。 “陆将军想要,我让那匠人再做一副便是。过两天我给你送来。” 陆渊本想推辞,但看那护手确实精妙,自己确实喜欢。便厚着脸皮点头答应下来。 “无功不受禄,既然收了顾侯的礼,那我便教顾侯箭法。” 这么一说,陆渊便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了。 顾纪棠就等着这句话呢。陆渊话音刚落就连连点头。 “好呀好呀好呀!你快教我快教我。” 顾纪棠几乎算得上欢呼雀跃的反应让陆渊微微一愣,继而笑出声来。 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掂量掂量顾纪棠递过来的小木弓,陆渊有些嫌弃,这种小木弓他稍稍用力便要断了。 但考虑到是给顾纪棠做示范,便只能凑合着用了。 “看好了。” 陆渊从顾纪棠身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轻松的举起弓,扣箭,挽弦,准备击发了。 他眼神专注,表情肃穆。瞄准十米外的箭靶后,忽而放开拉弦的拇指。 搭在弦上的箭矢顺势疾射而出,半秒钟后,‘咚’的一声钉在箭靶正中的红色圆点上。 箭矢已经完全没入箭靶。留下半只箭身在靶上轻颤不止。 顾纪棠眼睛一亮,厉害啊! 陆渊举目看向二十步外的箭靶,撇着嘴摇摇头。这弓力道太小,只能射这么远了。 陆通也跟着撇撇嘴。 “这算什么,我们将军战场上百步外可一箭穿三甲!就是小侯爷你这弓太没劲了,否则今天一定让将军好好露一手给你瞧瞧!” 顾纪棠闻言眼中更亮了。这不就是我梦想中的寒冰射手吗?! “教我教我!赶紧教我!” 顾纪棠急切的样子惹得陆渊微微一笑。将弓递还给她并指导道。 “双脚叉开,身体绷直,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右手拇指扣弦,食指搭在拇指上,轻抬箭尾,瞄准靶心后松开弓弦即可。你照着做试试” 顾纪棠拿到木弓,先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陆渊方才的动作。再按照陆渊的话,摆出一个标准的射箭姿势。 搭箭,挽弓,放弦,箭矢疾射而出,却再次擦靶而过。 顾纪棠看着扎在地上颤个不停的箭尾,心理面积一瞬间无限扩大,看向陆渊的眼睛写满哀怨。 “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啊,为什么还不中?” 第44章 中了 你确定你那花架子一样的架势是照着我做的?! 看在护具的份上,陆渊继续耐心指导。 奈何顾纪棠的箭宛如没有雷达的飞机,根根往土里扎,死活不中靶。 …… 七八支箭射出去,箭靶还是光秃秃。眼下已经不是顾纪棠一个人的面子问题了,陆渊的面子也跟着丢光了。 顾纪棠的肩膀泄气般耷拉下来。 她看清楚了,自己就没有当寒冰射手的命。 陆渊不多话,拿着一支箭矢走上前,站到顾纪棠身后,命令道:“举起弓。” 顾纪棠耳边传来陆渊冷冽的气息,耳尖颤了颤,下意识举起了弓。 看看面前的小矮子,陆渊无奈俯身,靠近顾纪棠的脊背,替顾纪棠将箭矢搭上弦。隔着护具捏起她扣得紧紧的食指,低声道。 “食指不要紧扣拇指,留出足够的空间放置箭尾,扣得紧了,会干扰箭矢的射程和方向。” 顾纪棠恍然大悟,连忙照做,还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点头间,顾纪棠头上白玉冠擦过陆渊脸颊,带过一抹清凉。 陆渊下意识低头看去。正好看见顾纪棠小巧圆润的耳朵,顺着圆润耳垂下去,正是没入衣领的纤细脖颈。 一股如有若无清香吸入陆渊鼻腔,让陆渊一瞬晃神。手指不由自主一紧,惹来顾纪棠轻轻一声嘤咛。 陆渊这才恍然,自己不小心捏疼了顾纪棠。 心神微漾,陆渊幽深的眸子暗沉了一瞬,面上却丝毫不显。强作镇定地放开顾纪棠。 退后两步,陆渊负手站立,这才开口。 “若觉得自己已经瞄准了,就立刻松弦,不要犹豫不决。” 顾纪棠紧咬下唇,闻言微微颔首,屏住呼吸,瞄准前面的箭靶,待感觉箭头已经指向箭靶的红色圆心时,立刻放开扣弦的拇指。 箭“嗖”地一声奔离弓弦,投入了箭靶的怀抱。 中靶了! 看着确确实实扎在靶上的箭矢,顾纪棠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和成就感。 “中了,我中了!” 顾纪棠高兴地跳起来,空出的手就近拉着陆渊一通胡乱蹦跶。 “你看啊!我中了!中了!哈哈哈哈……” 陆渊不明白只是射中箭靶边边有什么好开心的。但也没有打断顾纪棠。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能笑得如此畅快淋漓。 少年俊俏的脸上仿佛没有一丝阴霾,灿烂得让人忍不住想将这轮小太阳捧在手心。 等冷静下来之后,顾纪棠不好意思地放开了陆渊,随即又开心起来。 她果然是要成为神箭手的奇女子啊!啊哈哈哈…… 顾纪棠随后又射了几箭。 陆渊站在顾纪棠身后,强行将自己的心思放在箭矢上,专心看他练习。只要顾纪棠出现失误,就指点出来。 有陆渊几乎手把手的教导,顾纪棠进步越来越快,最后几箭几乎都能射在靶子上。 虽然还没有射中靶心,但比起前半日那惨不忍睹的情形要好上百倍了。 看着靶子上扎着的七八支箭矢,顾纪棠只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心中得意地想着。 果然不是小爷的问题,是魏笙的教学方式有问题,早把陆渊请来,自己这会说不定已经能射中靶心了! “阿嚏!” 正在家中的魏笙忍不住打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嘟囔道。 “谁在背后骂我……” 随即又想起自己走后还留在演武场的顾纪棠。 “也不知顾纪棠回去没有。” 箭袋中的箭已经射完,顾纪棠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发麻。便决定今日就先练到这里。 陆通帮顾纪棠一起捡箭。陆渊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陷入沉思。 脑中不断闪过方才一低头看到的那一轮小小耳郭,还有顾纪棠因吃痛在他怀中发出的嘤咛…… 茫然抬起方才捏住顾纪棠手指的右手。陆渊这才发现手指上不知何时沾染的一缕血丝。 拇指轻轻捻开指尖的血迹,陆渊看向二十步开外的顾纪棠。视线直直往她戴着护具的右手看去。 目力过人的陆渊很快发现了顾纪棠遮掩在皮质护具下那的一抹红芒。 受伤了? 想到自己初练骑射时双手被弓弦勒得伤痕累累的经历,陆渊皱起了眉头。 有人帮忙,地上的箭很快都被捡拾干净。轮到靶上的箭,顾纪棠很有些舍不得拔下来。好不容易射中的呢! 被陆通取笑一番,顾纪棠才一支一支数着数拔了下来。 八支! 今日射中八支箭! 顾纪棠握着手里的八支箭,眼中眸光闪亮。同时暗暗下定决心。 明日一定要比今日射中的多,最起码八十支! 收拾好自己的弓箭,顾纪棠一路小跑到陆渊面前。 “今日多谢陆将军。改日我请你吃酒啊!” 听到吃酒二字,陆渊大脑不受控制一下子想到顾纪棠醉酒后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好。” 陆渊简单应下,嗓音却听着有些沙哑。 “走啦!回府!都是因为我,连累陆将军回府晚了。” 顾纪棠此时开心,所以说话也罕见地客气。但陆渊此时心思却没有放在这里,否则一定要称赞顾纪棠终于说话像个人了。 三人结伴而出,一路上顾纪棠都在展望自己成为北燕第一射手的美好梦想。说得是天花乱坠、日月无光。 陆通碍于身份嘲笑的力度很是有限,频频看向最可能压制顾纪棠的陆渊。 期望自家将军出手打击一下这个刚射中了箭靶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矮子。 但陆渊一路走来却一直神游天外的模样,根本就没注意顾纪棠和陆通在聊些什么。 三人很快走到了卫所的门口。 已经有兵士将陆渊二人的马牵来。赵东也在卫所对面引颈相望。看到顾纪棠的身影时脸上一喜。 “明天见啦!” 顾纪棠喜滋滋往自家马车奔去。却被一只伸出的大手拉住胳膊。 陆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松开自己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来。 “抹在手指上,好得快些。” 顾纪棠接过这只很眼熟的小药瓶。右手上渗出的血色才让她明白过来。 陆渊发现了自己的伤? “养好手指,受伤的手是射不中箭靶的。” 陆渊留下这句话便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第45章 魏巍的助力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期间顾纪棠每日都在勤奋练射。连休沐日也是一个人在演武场上射箭。 固定的小聚只来了魏巍和齐衡弈。 没了顾纪棠,两人似乎也少了很多乐趣。只是无言对酌。 不过十几日不见,齐衡弈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眼中不复顾盼神飞的神采,仿佛有人将精神从他体内抽走一般。 魏巍看着这样的齐衡弈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南晋废周后的书信算日子应该已经到了北燕,收到母亲的书信,不论里面讲了什么,都会让齐衡弈痛苦。 仰头将一坛酒全部灌下,感受喉咙的痛感,齐衡弈眼神更加涣散。 “纪棠有事,今日这小聚就该取消了才是。对着你这张脸,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魏巍并不生气,脸上表情甚至没有什么变化。 “纪棠习射,每日一千箭,如今已坚持二十三日。” 齐衡弈闻言笑得十分夸张。 “哈哈哈……他那小胳膊小腿,竟能射箭!” 魏巍定定看着他道。 “她能!” 在魏巍威慑的目光之下,齐衡弈渐渐收起了自己的笑声。 “她初时连最轻的木弓都拉不开,手指也被弓弦割伤。如今她每一箭都能射到靶上。再过几日,她还要靠着箭术与人一决高下。” 齐衡弈不以为意笑笑,为自己斟上满满一杯酒,端在手里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魏巍点头认同。 “这确实不是她的作风。她爱吃美食,爱喝好酒,爱穿漂亮衣服,爱看漂亮姑娘,爱带着你我胡闹。” “如今回想,我对这京城之所以熟悉,竟都是她经常带着我们四处招摇的缘故。” 回忆起小时趣事,连魏巍脸上都露出一抹柔和之色。 齐衡弈也想起跟在那个小矮子身后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来。让如今心中痛苦的他得到暂时的缓解。 “好端端的,她和人比什么射箭。” 说了半天,齐衡弈连顾纪棠为何要和别人比射箭都不知道。 “自然是为了将虞昌侯府撑下去。” 说这话时魏巍眼帘低垂,让人读不懂他此时所想。 齐衡弈不是蠢人,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话还真是不假。 联想到自身处境,齐衡弈脸色又阴沉下来。 魏巍说起顾纪棠的事便是为了挑动齐衡弈的那根神经。 如今这根神经已经挑动,接下来的谈话便容易多了。 “我至今记得咱们三人初初相识的场景。” 魏巍的话带着齐衡弈再次陷入回忆。 那个小小的白玉面团子丝毫没有失去父辈庇佑的怯懦,相反还嚣张得让人意外。 敢打欺负魏巍的他,也敢打欺负他的皇子们。 白玉粉团子长大了,却好像一点儿也没变,谁敢欺负到他头上,就要立时报复回去。 这世上好像没有让她畏难的事,不,是有的。幼年失诂,顾纪棠的处境何其艰难,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阴霾。 在京城里胡乱闯出纨绔的名号来,让人不敢轻易欺负上来。 因为想着这些年三人一起干的荒唐事,齐衡弈脸上带上一抹自嘲的笑意。 “小霸王长大了,日后不需要你我在身后保驾护航了。” 魏巍摇摇头。小霸王已经出了更大的难题等着呢。嘴上却不泄露分毫。 “以你今日之处境,与顾纪棠互换,她会如何?” 方才还自嘲哂笑的齐衡弈一下子顿住了。 拿他今日之处境和顾纪棠互换么…… 脑海中突然想起方才魏巍说的顾纪棠每日射箭一千下。 那个小霸王到哪都能打出一片天地来吧…… 齐衡弈心中想着,脑海中莫名蹦出顾纪棠小小的一个人将自己兄弟揍个遍的场景。 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齐衡弈赶紧抬手捂住脸,但还是忍不住低笑起来。 这是这些日子他心情最畅快的一次。 魏巍看着突然笑起来的齐衡弈,有些莫名其妙。 但直觉告诉他,齐衡弈的反应是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再次抬起头时,齐衡弈眼中茫然颓丧尽去,虽还带着些许涣散,但眼中精芒闪烁,让人难以直视。 魏巍认得,那是充满野望的眼神。 将手中最后一杯酒饮尽,齐衡弈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 “我决定了,回南晋去。” 魏巍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挑起一抹笑意。 “我会助你离开北燕,进入南晋上京。” “哼,就这么点助力就想打发小爷?想得美!” 心情通畅之后齐衡弈整个人活络开了,又恢复了平日的厚脸皮,连顾纪棠惯用的“小爷”也用上了。 况且他如今的处境确实需要助力,三人之间不用客气。 “你要什么?” 魏巍含笑问道。泰然自若的模样让齐衡弈觉得不狠狠宰他一把都对不起自己。 “我要你助我……登上皇位。” 齐衡弈直视魏巍,眼中有一丝流于表面的戏谑,更多的是藏在这句玩笑之下的野心和期待。 “好。” 魏巍不曾犹豫便一口应下。让满怀期待的齐衡弈产生了一种类似失重的怅然若失。这让齐衡弈一度有些怀疑,魏巍是否没有听清自己的要求。 “你听清我的话了吗?我说的是……” 魏巍打断齐衡弈。 “我听清了。我也说了,好!” 齐衡弈看着魏巍,眉头慢慢皱起。似在思索什么。 “怎么?不想要魏国公府的助力?那魏家整个世族的助力呢?” 魏巍轻描淡写地说出让齐衡弈更加惊骇的话来。 魏巍是魏家的宗子,日后便是整个魏家世族的掌舵人。 这身份虽然无官无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却要比魏国公的名头更加威重权盛。 因为魏家的势力并不仅限于北燕一国。南晋,西蜀,甚至漠北深处,都有魏家的势力存在。 齐衡弈没想到魏巍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不由得问出来。 魏巍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缓缓道。 “你是一条退路。” “什么退路?谁的退路?” 齐衡弈问出和顾纪棠当初一样的问题来。同样也没有得到魏巍的回答。 “等到了那一天,你自然会知道。” 第46章 先后手 “可是你连魏家的力量都肯为我动用,那以魏家的势力,留退路什么的,不是更简单?” 齐衡弈并未想到魏巍身上,在他看来,身为魏家宗子的魏巍是这天下最不可能需要他去铺就退路的人。 那问题来了,魏巍不惜如此曲折迂回也要保全的人到底是谁? 魏巍看向皇城方向,悠悠开口。 “这世上,总有我魏家不能抗衡的东西。” 齐衡弈看向宫城方向,皇权?不应该啊,魏巍想要保个什么人,求自己皇后姑母不就好了? 就算与皇权对立,那北燕皇帝定然会在权衡之后卖魏国公一个面子。 面对齐衡弈的追问,魏巍只沉沉吐出两个字。 “礼法。” 之后任凭齐衡弈如何追问,魏巍再不肯多吐露半个字了。 对于缺失了三人固定的小聚,顾纪棠很是内疚。但一月之期渐渐逼近,让她不得不全神贯注于此事,连姨母一家进京都是姜氏去接应。 今日,便是顾纪棠和郑知义约定的日子。 教头很是“善解人意”地免了今日的操练。所有的金吾卫新人都围在演武场的箭靶周围,等着看顾纪棠颜面扫地。 “将军,我们也去看看吧。” 陆通将陆渊已经批复好的公务整理好。魂不守舍地站了一小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三脚猫的功夫,有什么可看的。” 陆渊说着,麻利地将手上最后一点公务处理完。 陆通将陆渊递来的折子收好,嘴里劝着。 “小侯爷怎么说也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算是半个徒弟,您不去看看小侯爷箭术精进了没有?万一小侯爷赢了,也是给您长脸啊不是!” 陆渊哂笑一声。 “就他?你竟也敢指望着他给我长脸,不丢我的脸就不错了。” 嘴上揶揄着,陆渊却从椅子里拾起身来。 “去看看也无妨,他还欠我一副护具,我得要来。” 陆渊来到演武场上时,顾纪棠正与郑知义定好规则。 “二十步,十支箭,轮流交替射出。最终靶上环数高者得胜。如何?” 郑知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比法。正在认真琢磨靶子上那不同颜色的圆圈圈。 周围众人也没加过这样的新花样。心中好奇得很。 “这是什么新花样?那五颜六色的圆圈圈是什么意思?” “依我看应该是射中不同颜色的圈对应着不同的分数。你看,那最中心的圆圈还是红色,跟以前的靶子一样。” “你这么一说我便懂了。顾纪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说不定和他手上护具一样,也是顾老侯爷的想法。” “嗯嗯,很有可能,顾纪棠才射了几日箭,定是身经百战的老侯爷的想法。” 陆渊看着场上的新靶子,略一琢磨便明白过来此靶的妙处。 这靶子若是在军中推广开,士兵的射术定然会有进步。 顾纪棠不知道自己的“发明创造”已经被人盯上了。正在认真和郑知义讲解自己的比赛规则。 这规则虽然新奇,但好在对双方来讲都很公平,几乎没有漏洞。 唯独射程近了点,二十步,是顾纪棠占了便宜。但郑知义对此并不介意。 顾纪棠这些日子的努力他也看在眼里,嘴上没有说,但心里已经认可了对方。 才练了一个月而已,能在二十步之外射中箭靶已经很不错了。 比赛开始,两人决定先后次序,顾纪棠表示射程上自己占了便宜,便让郑知义挑选先后手。 郑知义认同顾纪棠,但 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要输掉这场比赛。 “我选先手。” 先手若是一击命中靶心,便会对后手一直产生追赶的压力。 虽然第一次依照这种规则比赛,但郑知义还是一下子就看出了抓住先手的巨大好处。 顾纪棠退后半步,观看郑知义射出第一支箭。 郑知义的骑射功夫是其父亲手教导,动作都十分规范。几乎可以拿出来当模范那种。 “嗖——” 箭矢从郑知义弓弦上脱离,稳稳扎在箭靶最中间的红色圆心上。 “十环!” 魏笙查看箭靶之后,不情愿地大声吼出分数。 “十环!这是最高分的意思?” “我就说郑知义厉害吧!顾纪棠那小子怎么跟人比?” “说句公道话,顾纪棠这些日子努力也是有的。不过如今郑知义率先射中十环,那以顾纪棠刚学射箭不久的心性,输的可能性很大。” “本事不行就是本事不行,关心性什么事?” 陆通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转过头来问陆渊。陆渊看着顾纪棠的背影说道。 “射箭最重心性平稳,郑知义先射中高分,顾纪棠便一直处于追赶的状态中。越到后面分数悬殊就会越大。落后的人心里就会越焦虑,发挥就会失了水准。” 陆通闻言恍然大悟,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先后手而已,竟还有这么大学问。不由嘟囔。 “那顾纪棠为何还要故意将先手让给郑知义?这岂不是自找死路?” 陆通的话让陆渊心中一动。 依次交替出手的规则是顾纪棠定的,先手也是顾纪棠故意让出去的。 若是不了解顾纪棠的为人,陆渊肯定要觉得这人恐怕是个傻的。 但眼下嘛…… 顾纪棠觉得顾纪棠定然不会轻易输掉这场比赛,最起码不是输在后手的劣势心态上。 郑知义对自己的第一箭很满意,转身冲顾纪棠笑笑也学顾纪棠的样子,退后半步,等待顾纪棠射出第一箭。 顾纪棠提起弓,上前半步。将这一个月来已经重复了三万多次的动作按部就班施展开来。 搭箭,挽弓…… 重复了三万次的动作似乎已经有了肌肉记忆。不用顾纪棠思索,身体已经自行摆出架势。 顾纪棠的气息缠上弓弦,整个人似乎和手中的弓箭合二为一。箭矢在微风中的细微触动通过弓弦传达给顾纪棠。 就是现在! 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手指一松,箭矢疾射而出。尖啸着划破空气,扎在箭靶上停了下来。 “十环!” 不用报数的人吼,众人已经看清了稳稳扎在红心上的箭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真的是顾纪棠射出来的? 第47章 反压 郑知义脸上的轻松表情微微凝滞。察觉顾纪棠转过身又赶紧调整了表情,看起来反而更加不自然。 顾纪棠冲郑知义微微一点头,然后也学郑知义之前的样子退后半步,等待郑知义射出第二箭。 陆通见顾纪棠第一箭就射中十环,连忙转过来冲陆渊报喜。 “将军!小侯爷射中了十环!果然不负将军指点!” 陆渊不做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对陆通的话很是受用。 不过周围观战的人倒是没有几个为顾纪棠喝彩的。 “是运气吧……” “也许吧,练了那么久,射中一次也是应该的。” “对,一定是运气好而已。还有九支箭,郑知义一定能甩开那小矮子。” 顾纪棠面不改色,仿佛对方谈论的人不是她。 轮到自己了,郑知义迅速调整心态,努力将脑海中顾纪棠风轻云淡的样子剔除。 深吸一口气,箭矢疾射而出,转瞬中靶。 十环! 郑知义微微松了口气,退后回来。众人大声为郑知义这一箭喝彩。仿佛如此才能将顾纪棠的气势打压下来。 轮到顾纪棠了。顾纪棠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没有看到郑知义连中十环。 踏前半步,搭箭,挽弓……此时顾纪棠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和手中的弓箭。 箭矢射出。 还是十环! 顾纪棠也连中十环?! 观战的人群中此时没有一丝声响。众人看着顾纪棠,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众人心中不约而同产生疑问。 不是说运气么?他才练了几天,之前明明连弓都拉不开的,不过一个月,怎么可能连中十环?! 同样的疑问也悬在郑知义心头。但却只是一闪而过,不是他不想深究,而是眼下容不得他再多想。 顾纪棠射完了第二箭,轮到他射第三箭了。 郑知义明白,以顾纪棠如今的射术,自己很难做到压顾纪棠一头。 第三箭射出,郑知义水平依旧,箭矢扎在十环红心和九环相接的边缘上,却靠十环近一点。魏笙不情愿喊出十环。 众人此时已经不敢欢呼了。每次给郑知义欢呼完,顾纪棠又不紧不慢射中一记十环,总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郑知义连中三个十环,顿时松了口气。他不信顾纪棠也能够连中。 箭术练到最后已经不是动作或者眼力的精进,而是一种玄妙的瞄准目标的感觉。 在此之前,皆是孩子过家家的水平。那种玄妙状态他尚不得其门而入,更不用提才练箭一个月的顾纪棠。 而要论经验的比拼,他可比顾纪棠强太多了。 郑知义安慰好自己。顾纪棠已经展开了架势。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如今看着倒是越来越让人恼火。 顾纪棠不急不躁的样子惹来陆渊轻笑。 “原来他一开始就打定的是反压郑知义的主意,我倒是小看了他。” 陆通此时整个注意力都牵动在顾纪棠手里的箭上,连身旁的陆渊说什么都没注意。 若顾纪棠连中三个十环,估计让他叫顾纪棠大哥都是愿意的。 “将军,您说顾纪棠还能再射中十环吗?” 陆通盯着顾纪棠头也不回地问。 “这一箭顾纪棠若是能再中十环,结果便已明了了。” “为什么?” 陆通终于将视线从顾纪棠身上拉回来,却也在陆渊这里停留得不怎么老实。 问话的同时还时不时抽空瞅一眼顾纪棠。生怕错过顾纪棠这关键的一箭。 陆渊将目光投向站在顾纪棠附近的郑知义。 对方并不知有人在打量他,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顾纪棠的动作,离得这么远陆渊也感觉得到郑知义的紧张。 “因为郑知义心态快崩了。” 陆渊话音刚落,顾纪棠手中箭矢射出。 十环! 竟又是十环?! 之前嘲笑顾纪棠第一箭是运气的人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真是之前那个连弓都拉不开的顾纪棠吗? 但此时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和正在和顾纪棠比试的郑知义。 郑知义看着顾纪棠靶心正中紧紧扎在一起的箭矢,终于明白过来一个事实。 顾纪棠的准头比他高! 这个认识让郑知义豁然一惊,继而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该你了。” 看见迟迟不上前的郑知义,顾纪棠好心提醒道。 “嗯?哦。” 郑知义思绪收回,意识到眼下不是自己该放松的时刻,强打精神抽出了第四支箭。 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郑知义怀着强烈的愿望射出第四箭,然而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七环!” 郑知义愣在原地看了箭靶半晌才退下来。 其实七环的成绩并不算差,但所有人包括郑知义,却觉得这一箭射得简直糟糕透了。 之前众人对郑知义有多期待,此时就有多失望。众人的反应也被郑知义看在眼里。郑知义握弓的手越发紧了。 郑知义失利,陆通以为按照顾纪棠那性子此时该露出小人得志的表情出来。但让他意外的是顾纪棠依旧是那张淡定到面瘫的脸。 这可太不像顾纪棠了。 陆通看着箭术精进却面色从容的顾纪棠,一时觉得这人竟如此陌生。 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让陆通忍不住打个激灵。 “将军,你说小侯爷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所以才箭术精进如此迅速。” 陆渊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拍在陆通脑袋上。 “再胡说八道就罚你去看大门!” 陆通抱着脑袋,心中委屈却还不肯松口。 “本来就是嘛,你看看小侯爷,笑都不笑的,太不像他了。” 陆渊没好气瞪陆通一眼。 “你懂什么!他此时是完全进入了状态。” “什么状态?” “射箭的状态。” 陆渊看着顾纪棠从容淡定的样子,眼中有几分欣赏。 “你就算现在喊他名字,他也不一定答你。” “为什么?” 陆渊一噎,为什么?这个让他怎么说,他该怎么形容那种身心完全沉浸其中的感受? 脸一板,陆渊沉声喝道。 “哪那么多为什么!从明日起每日射箭一千下!很快你就会知道为什么!” 陆通立刻将脑中好奇抛在脑后,哀嚎道。 “不要啊——将军!” 第48章 大哥 十支箭,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两人很快就结束了 比赛。 如陆渊所料。在顾纪棠射中第三个十环的时候,郑知义的心态便已经开始崩裂, 而在顾纪棠射中第四个十环时,两人的比分有了三分的差距。这微弱的差距让郑知义的心态崩裂速度加快。 以至于到了最后几箭,郑知义竟不能再射出一个十环来。 两人最终的比分是七十八比九十六。 顾纪棠赢了,赢得非常彻底。 虽然已经知道郑知义输了,但最终统计的分数一出来还是让人心头一惊。 郑知义竟然差顾纪棠这么多?! 不对,应该说顾纪棠竟然超过了郑知义这么多。 郑知义代表的是这批金吾卫中的中上水准。连郑知义都输给了顾纪棠,众人联想了一下自己,顿时对顾纪棠有了新的认识。 魏笙兴高采烈将顾纪棠靶上的纸取下。一把将顾纪棠揽在怀里。 “你小子不错啊!哈哈哈……是不是听了我的指点才进步这么厉害啊!叫一声师父来听听啊!” 顾纪棠拼命耸动肩膀想从魏笙的桎梏中逃脱出来。谁知她刚脱出一条胳膊来,便被察觉她意图的魏笙又揽了回去。 “不许走!为了庆祝你得胜,今日必须请我吃酒!不枉我每天跑来跑去地帮你捡箭啊!” 正举步向顾纪棠走来的陆渊看见搭在顾纪棠肩膀上的手,眸色一暗。 感觉手臂被人抓住,魏笙正要转头大骂,一看来人,硬生生将溜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陆……陆大人。” 说着赶紧将自己勾肩搭背的罪恶之手收了回去。 为什么陆大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为什么没有人提醒他啊!陆大人什么时候来的啊!他刚才的形象是不是还算英俊啊?! 顾纪棠终于从魏笙胳膊底下钻出来。感激地瞅一眼陆渊。 “恭喜。” 陆渊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他是真心为顾纪棠高兴。同时心中也略有遗憾。 顾纪棠今日能赢郑知义已然证明他是个从军的好苗子。可对顾纪棠的怀疑始终是横亘在陆渊心头。轻易移动不开。 顾纪棠嘿然一笑。 “还要多谢陆将军指点箭术。” 陆通也笑嘻嘻凑上来。 “小侯爷之前不还说赢了要请将军吃酒?今日不正好?” 陆渊正要开口阻止,魏笙又贱兮兮凑上来。 “怪不得你箭术进步神速,原是背着我找了大人当师父。今日这酒必须请,这是叛出师门的代价。” 陆渊扶额,他发现不论之前多么正经的孩子,在遇上顾纪棠之后,都会变得不正经。 赢了比赛,顾纪棠心中也高兴,便一口应下了饭局。 “行行行,今日就宴请师父们喝酒,不醉不归!广仙楼走起!” 这边厢热热闹闹,和郑知义那边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素日人缘不错的原因,郑知义并没有受到多少冷嘲热讽,但与顾纪棠这边相比,气氛还是十分惨淡。 看见顾纪棠抬脚就要离开演武场,郑知义紧了紧手中的弓,追了上去。 “顾侯留步!” 顾纪棠几人停下脚步,转头看来。魏笙一脸戒备挡在顾纪棠身前。 心道这小子莫不是输不起要来找场子? 陆渊看着连他的视线也一并挡住的魏笙,只觉得这小子着实碍眼。 顾纪棠也是这么想的。拨开挡住自己所有视线的魏笙。顾纪棠看向郑知义。 “郑公子有事?” 郑知义嘴巴张了又张,半晌才说出话来。 “你赢了。” “嗯,承让了。” 顾纪棠笑了,她已经猜出了郑知义的来意,此时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黑黝黝的大男孩憨得有些可爱。 “我输了。” 郑知义咬字清晰,落地有声,耿直得让人心疼。 “胜负乃兵家常事,今日是顾某侥幸……” “不是侥幸!” 郑知义打断顾纪棠的话,黝黑的皮肤也掩盖不住涨红的脸色。 “你很厉害!” 郑知义看着顾纪棠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 “之前是我错了,你是老顾侯真正的传人。这场赌局是我输了。” 郑知义突然向顾纪棠行了一礼。 “大哥!” 顾纪棠手忙脚乱地回礼。脸上也泛上不好意思的红晕。 当时打赌的时候自然是嘴上怎么过瘾怎么来。这会真的被人叫大哥,说实话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羞耻的。 她之前那么快答应请客吃饭就是为了避免此时的尴尬。结果还是让郑知义这个铁憨憨堵住了。 郑知义叫完大哥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剩下顾纪棠遭受了魏笙一路的嘲讽打击。 “大哥,哈哈哈……郑知义那么铁塔一样的黑壮汉子叫你大哥。哈哈哈……刚才的场面乐死我了。” “大哥,以后郑知义是不是就算是你的二弟了?” 顾纪棠完全有理由相信,若不是陆渊在,魏笙绝对会更加过分! 一行四人来到广仙楼。魏笙这厮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了黄粱梦。 顾纪棠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和码的整整齐齐的四坛酒,宰了魏笙的心都有了。 吃着菜顾纪棠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叫来赵东神神秘秘吩咐一番。 过了一会儿,赵东回来,提着一只小小的包裹。 顾纪棠将包裹递给陆渊。 “之前答应的护具,这几日太忙没有取来,陆将军试试是否合适。” 陆渊将包裹打开,里面正是一只护手。样式颜色与顾纪棠的几乎一样,只有尺寸的差异。 魏笙看一眼,立刻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我跟你要了这么多日,你怎的不也送我一只?” 顾纪棠没好气翻个白眼。 “图纸都给你家工匠了,要多少你没有?” 陆渊将两人没营养的吵闹屏蔽掉,拿起护具满眼都是欣喜。 对他这种人来说,美酒美食还不如这东西的吸引力大。 陆渊学顾纪棠的样子套上护具,却对上面零零碎碎的小扣子有些束手无策。 刚刚和魏笙吵赢的顾纪棠见到陆渊的窘状,自然而然地将他的手拉过来,帮他一一将搭扣扣好。 “试试看!” 顾纪棠唇角扯出一抹微笑。对自己的礼物很是自信。 陆渊收回了手,依言活动了几下,接着翻过了手掌,试图将掌心的那股细腻触感掩盖下去。 第49章 你是男是女? “顾侯今日神勇,我要敬你一杯!” “陆大人教你箭术,你不敬师父一杯吗?” “我这一个月给你捡了成千上万支箭,你不敬我一个吗?” 魏笙巧立名目,频频劝酒。三两下就灌得顾纪棠脑袋发晕起来。 顾纪棠用手盖住酒杯,说什么也不喝了。 “大哥又不在,你怕什么啊!” 魏笙想当然地以为顾纪棠上次不喝酒是害怕魏巍的缘故。 顾纪棠缓慢地眨眨眼睛。 “你大哥是谁?大哥不是我吗?” 顾纪棠隐隐约约记得,有人管她叫大哥来着。 “不是吧,你这就喝醉了?” 魏笙没想到顾纪棠酒量这么浅,一坛子酒都没喝完,顾纪棠竟然已经醉了。 “说啊,你大哥是谁?叫出来跟我比比,看谁到底是大哥!” 顾纪棠猛拍桌子瞪着魏笙嚷嚷。 魏笙赶紧抓住顾纪棠不停拍桌子的爪子,他终于明白堂兄为何不让顾纪棠醉酒了。 “你是大哥,行了吧,你是!我求求你大哥别拍了,人都看过来了!” “哦。” 夺回了“大哥”称号,顾纪棠竟十分听话不拍桌子了。 乖巧坐在桌边,双手捧着脑袋支在桌上。静静看着几人吃饭喝酒。 茫然四顾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着星星。 陆渊正坐在顾纪棠的对面,看见这样的顾纪棠莫名地心跳有些加快。 “他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陆通看着顾纪棠问魏笙。 “我也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不过都已经这样了……应该是醉了吧。” 看着酒醉的顾纪棠,魏笙顿时后悔起来。 要是让堂兄知道自己把顾纪棠给灌醉了,不知会不会狠狠地收拾自己。 他倒不是怕堂兄揍他,而是怕堂兄用别的方式收拾他。从小到大,他连自己爹都不怕,就怵这个堂兄。 他相信,堂兄绝对有一百种方法来让自己难受。 早知顾纪棠酒量这么差就不可着劲儿地劝酒了。 但这会后悔已经没有用了。要想办法让这件事不会被堂兄知道才行。 看着同桌而饮的陆渊,魏笙唇角一勾,计上心来。 对不起了陆大人,比起顶头上司,果然还是堂兄更加可怕一些! “陆大人,在下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陆渊挥挥手准许魏笙离去。 魏笙起身也惹来顾纪棠注意。 “你去哪?你不陪着大哥了?” “我……我……” “他去帮你倒茶。” “哦……” 一句话就让顾纪棠安静下来,魏笙向陆渊投去感激的眼神。 陆大人,接下来也对不住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魏笙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陆通喝一杯酒,咂咂嘴。 “真是好酒,魏笙怎么回事?刚才也没什么事啊!怎么突然就走了?错过这么好的酒真是可惜。” 顾纪棠跟着点点头。 “好酒好酒,可惜可惜……” “咳咳咳咳……” 陆通被刚饮下去的酒呛得差点流出眼泪来。 “咳咳……顾侯爷,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 顾纪棠抱着脑袋连连点头。可这样子一点儿也没有说服力。 陆通试探着开口。 “顾侯爷你是不是醉了?” 顾纪棠继续点头。 “醉了醉了。” “你不是说你没醉?” “没醉没醉。” 陆通:…… 你管这叫没醉?!陆通此时只想摇醒顾纪棠,让他看看自己的熊样儿! “顾纪棠,你说说谁是大哥?” 看着这样的顾纪棠,陆渊也生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是大哥!” 对于谁是大哥这一点,顾纪棠倒意外地执着和清楚。 “那大哥的大哥是谁?” 陆渊的问题让顾纪棠一下子难住了。 大哥之上还有大哥吗? “是谁?” 陆渊只感觉此时醉酒的顾纪棠要比平日可爱多了。 “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告诉你。” “大哥。” 顾纪棠乖乖叫大哥。一旁的陆通都看呆了。 酒醉后的顾侯爷这么好糊弄的吗? 陆渊一声大哥捞到手,愉快地笑出声来。 顾纪棠见陆渊笑,也跟着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绯红的眼梢皱起一波春水,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狡黠、精明,只浅浅印着陆渊畅快的笑容,璀璨地让陆渊失神。 “去结账吧。” 莫名地,陆渊没了逗弄顾纪棠的心思。脸上清淡的笑容证实方才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将军,不是顾侯爷……” 看着傻笑的顾纪棠,陆通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这样的顾纪棠还能结账就有鬼了。 桌上只剩下陆渊和顾纪棠两人。这次陆通离开顾纪棠倒是没有再问了。看来她潜意识还是知道自己的小弟是谁的。 四下无人,陆渊定定看着顾纪棠。突然轻声开口。 “顾纪棠,你到底是男是女?” 顾纪棠闻言眨眨眼,嘿嘿一笑。 “小爷当然是男的啊!” 陆渊看着顾纪棠的双眼,想找出对方清醒过来的证据。 无奈顾纪棠的眼神太过诚挚,连一丝晃动都无,让他不得不相信这句话是顾纪棠无意识下的实话。 可心底的疑问并没有就此完全消去。总有一种莫名地感觉告诉陆渊,顾纪棠的身份并不简单。 正待陆渊想再追问一两句时,陆通回来了。这让他不得不将问题咽了回去。 “走吧。” 看一眼顾纪棠,陆渊并不气馁。 如今知道了顾纪棠有这样的弱点,只要自己稍加利用,迟早能套出真相来。 陆通十分有眼色地伸手打算扶起顾纪棠,却被陆渊喝止。 “你做什么?” “我……打算扶小侯爷下楼。” “不用你了,我来就行。” 将陆通格开,陆渊伸手将伏在桌上的顾纪棠架起来。 手脚全软的顾纪棠被陆渊架在怀中。 陆渊皱眉,这才相信顾纪棠真的完全醉了。 “要走了吗?” 顾纪棠仰头看向陆渊。一股混合着酒香的气息拂过陆渊脸颊。 看着怀里面若桃花的顾纪棠,陆渊闭了闭眼,沉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哦。” 顾纪棠乖巧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也不考虑自己这会是怎么站着的,就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第50章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在顾纪棠差点摔个狗吃屎之后,陆渊不得不牢牢扶着顾纪棠的胳膊,防止“冠玉侯”变成“豁牙侯”。 三人踏出广仙楼,吹着凉风的陆渊才想起来。方才魏笙离开的时候,似乎说过让赵东送他一程再回来的。应该等一会再出来的。 所以……要走回去? 陆渊看一眼站不稳的顾纪棠,脸色有些不好看。 虽然他能轻易走回去,但顾纪棠这个样子可走不了多远。 “我带他去饮杯茶解解酒,你去租辆马车来。” 陆渊扶着顾纪棠走进附近的茶馆。 将顾纪棠安置下来,陆渊才坐下。 顾纪棠醉酒之后很听话,这让陆渊很省心,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的时间就是撑着脑袋放空自己。像一只饱食的猫儿。 陆渊方才被陆通打断,此时茶馆内人来人往也没了再问下去的意思。只浅浅啜着茶水,等着陆通驾车来,好送顾纪棠回去。 几道人影这时从茶馆外迈进来。 为首之人满身金玉之物,远远望着金灿灿亮晶晶,仿若一个移动光源。手中一只折扇摇得风起。就差在脑门上明写我很有钱了。 对比此人,陆渊突然觉得纨绔这种行为也得分人。 顾纪棠摇着折扇时让人觉得他欠揍的同时还有些可爱。眼前这种就不同了,只剩欠揍的感觉。 陆渊只一眼便移开了眼睛,不想让自己的眼睛和精神受到进一步的伤害。 酒醉的顾纪棠就没有这种自保的意识了。直愣愣地往眼前出现的新事物看去。 许是顾纪棠的视线太过直白,很快引来那土豪男子的注意。 本不悦有人窥探的男子一看到顾纪棠的脸,脸上的怒容立刻消散。换上一脸垂涎的神情。 这样标致的少年郎倒是少见。若是让他弄到手调教一番,日后定然奇货可居。 要是再能献给哪位大人,定能换得更大的好处!爹总说他不会做生意,这不就是一门好生意么?! 如此想着,那男子一脸笑眯眯走了过来。同时也看清了顾纪棠身上的玄色公服。 公家人? 男子脚下略微踟躇了一下,随即又想。 玄色公服,看来也不过一个小小兵卫而已,家中顶天也就是军户了。 且这么小年纪就出来当差,家中也定然没甚资产。到时候说不定多给些银两便能成事。 而且大人们也更中意清白人家的孩子。 嘿嘿,与其让这小美人在一群糙汉子里打滚,不如让他解救于他。 这男子若是稍微多点在公门当差的经验便会知道。 虽然京城十二卫的公服都是玄色,但唯独金吾卫在兵卫训练结束之后另赐赤色公服。 这是圣上对勋贵子弟的褒奖和照拂。没办法,有些人的起点便是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终点,这句话放之古今皆准。 只不过那旁边的男子看起来有些难对付,但那男子并没有穿公服,说不定也只是朋友而已。 先试探试探也不妨事嘛。 男子心中较量清楚,便两三步走到了顾纪棠这张桌子前。 “大厅已经满了,小兄弟,在下可否跟你们拼个桌?” 顾纪棠被“金灿灿”晃得眼睛有些酸。眨着眼睛点头。 “拼个桌。” 陆渊看了眼并不算拥挤的厅堂,目光有些阴沉地看一眼凑过来的男子。 但顾纪棠已经发话让人坐下,他也不好立时翻脸,只是沉着脸,并不理会这人。 “二位是来喝茶?” “喝茶。” 复读机顾纪棠十分敬业地“工作”着。 “这位是……?” 男子并没有忘记这里还有一个潜在的绊脚石。 顾纪棠抬眼看了陆渊半晌。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他是谁。 “是谁?” 陆渊闻言差点将嘴里的一口茶喷出去。狠狠瞪了顾纪棠一眼,报复般开口。 “我们不认识!” 那男子闻言大喜,他就说嘛!如果是朋友,怎么会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呢?既然不认识那就好办了。 坐近之后那男子看清顾纪棠容貌,更是心痒难耐。 本就十分昳丽的面容,沾上酒后无心的几分媚态,让不好男色的他都要心动了。更不用想好这口的老爷们! “小兄弟这么小就出来当差了?” “当差!” 顾纪棠重重点头。 果然与他所料不差! 那男子心中小小激动了一下。这小美人他要定了!只是眼下旁边这冷面男子有些碍眼。得想个法子将这小美人带走。 闻到顾纪棠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酒味。男子心中一动,笑眯眯发问。 “小兄弟喜欢喝酒?” 顾纪棠有些茫然地抬头,喜不喜欢呢? “喜欢。” 说喜欢的时候顾纪棠还不忘点个头。 男子眼睛笑得脸上已经挤出褶子来。 “那我请小兄弟喝酒好不好?” 顾纪棠点头。 “不好。” “那咱们就……你说什么?” 男子以为自己听错。 “什么。” 顾纪棠跟着重复一遍。 看在顾纪棠那张脸的份上,男子耐着性子问。 “小兄弟不是喜欢喝酒吗?” “喜欢!” “那在下请小兄弟喝酒好不好?在下家里有好酒。保管……” “不好。” “为什么!” 为什么呢?顾纪棠皱眉想着,她只记得自己不能多喝酒,但是为什么倒是忘了。 要不是顾纪棠身上的酒味和茫然的眼神,男子几乎要以为顾纪棠在耍他了。 “魏巍只让喝三杯。” 顾纪棠终于记起来为什么自己不能多喝了。 那男子不知道微微是谁,但他知道眼前这样的绝色错过了可就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小兄弟,这样如何,我带你去找微微?让他和我们一起喝酒。” “好!” 顾纪棠重重点头。男子喜形于色,却没注意到旁边脸色越来越阴沉的陆渊。 说了好字,顾纪棠却安坐在凳子上,没有一点儿要起身的意思。 那男子为避免夜长梦多,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顾纪棠从凳子上拉起来。 “走吧小兄弟,我带你去喝酒,喝好酒!” “啊——!” 一声杀猪般哀嚎在茶馆里乍然响起,让吃茶闲聊的茶客们悚然一惊,目光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穿金戴银的男子不住在地上翻滚。捂着脑袋的指缝间正不住冒出一大股一大股的鲜血。 第51章 疼 地上染血的碎瓷片和手背溅上的茶水昭示了陆渊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陆渊浑不在意,从怀中掏出帕子认认真真将手擦拭干净。 仿佛地上那么大个人滚来滚去还不如他手指干净重要。 那男子身边的一众小厮围上来。一边叫嚣着让陆渊别走要拉着陆渊去见官,一边又急吼吼要送自家老爷去看大夫。 茶馆老板听到声响出来,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前堂的伙计将大致的经过告诉了老板,老板看了一眼打了人还坐得四平八稳的陆渊,将到嘴的质问咽了回去。 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惹不起,还是找衙门来处理。 支使伙计去报官,茶馆老板冲地上还在打滚的男子作个揖,劝道。 “这位客官,您要不先去看看大夫?” “看大夫!”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顾纪棠突然冒头,鹦鹉学舌般重复道。 殷璃这一开口顿时将厅堂内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人们这才发现这里还坐着个相貌英俊的后生。 那男子听见顾纪棠的声音,心中又生一计。 忍痛从地上爬起,将血淋淋的脑袋展示给人看。狰狞的表情让他看着不像受害者,反倒像凶手。 “今日要是没个说法,你们就别想走!” “你想要什么说法。” 这是自男子进来之后,陆渊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看见陆渊那冰冷的眼神,那男子脑袋一痛,顿时想起方才将茶盏砸在他脑袋上的情形。 明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被那双眼睛盯着,就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那一刻,仿佛自己的命被对方攥在了手里。 若那男子见识再多一些便会知道。这是杀过了千百人之后才会凝出的杀气。 那男子看着陆渊,身子不由自主向后瑟缩。 但一想到可以趁着这官司逼对方将那小美人交出来,又不甘心地往前挪出半寸。 “你……你平白无故打人,必须跟我见官。” 陆渊没想到此人到此时仍不死心。不由冷笑几声。 “见官?你要见哪个官?” “京兆伊,陶大人!” 那男子想起来,京兆伊的陶大人与父亲是故交,届时闹到他那里,定然会偏帮自己。 陆渊唇角冷笑不减。 “陶延书?他还管不到我头上来。” “你……你大胆!” 那男子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少爷!少爷!奴婢请来官差了!” 门口挤进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是流血男子的仆从。 几个官差骂骂咧咧跨进茶馆。 “他娘的,什么人在老子地头闹事!” 顾纪棠:“娘的!” 陆渊:…… 一般情况下顾纪棠只重复每句话的最后两个字。但无奈那官差的开场白太抢耳,以至于他说完之后,顾纪棠只记下了印象最深的两个字。 陆渊已经开始有些怀疑顾纪棠是不是故意在装醉了。 那为首的官差本想立威,没想到被顾纪棠嘲讽一波。当下就看顾纪棠不顺眼起来。 本想整治一番,但看到顾纪棠身上的玄色公服又有些迟疑起来。 京城十二卫?那可不好惹啊…… “官爷,就是他打了我。” 男子凑到官差身边告状。手底下不着痕迹塞过去一锭银子。 那官差也不低头看,手里掂量掂量便已知轻重。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这可抵得上他两个月月钱了。 “你是何人?是不是你打了人?” “官爷,是他的同伙打了我!官爷,我父亲与你们陶大人是故交,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男子捂着自己的脑袋控诉道。同时将自己的关系抖出来。 官差点点头,心中更满意了。 既是大人的熟人,那眼前这事更好处理了,打人的和被打的清楚明了。 哪怕有问题,有大人兜着,自己只管拿银子便是。 “你打了人?” 官差斜着眼睛看顾纪棠。 顾纪棠歪头想想。 “打人。” 陆渊一巴掌将顾纪棠的脑袋掰回来,沉声回答。 “人是我打的。” “老子问你话了吗?” 官差头子瞪一眼陆渊,继续转头针对顾纪棠。 “老子问你话呢,站起身来!” 他早进来就看这个娘们兮兮的小白脸不顺眼了。今日一定要让这小东西知道知道有些人不能胡乱得罪! 脑袋还在流血的男子怕官差一个不顺心动手揍了顾纪棠。那张脸若是破了皮可就损失大了,不由上前劝说。 “差爷,不关这位小兄弟的事,打我的是他。” 官差瞪一眼男子,看在对方认识陶大人的面子上终于放过了顾纪棠。转向陆渊。 “人是你打的?” “是。” “你为何打人?” “他该打。” “呦吼……挺横啊!” 官差听了陆渊嚣张的回答不由眉头高高挑起。 “既然你承认了,那跟我走一趟吧!当街伤人,罚银百两!没银子也行,跟爷去吃几天牢饭清静清静。” “爷顺便教你个乖,以后做人谨慎点,别什么人都敢惹。” 陆渊看着眼前的官差,极力忍耐心中的怒火。 “你既是官差,为何不问问我为何打他?” 官差看一眼凑在身边的男子,男子躲闪着陆渊的目光,又往官差跟前凑了凑。想到怀里的银子,官差瞪回陆渊。 “不管是何原因,都是你先动了手。动手就是不对。带走!” 一声令下,几个官差扑将上来。作势要拿住陆渊。 陆渊没想到一个小小官差都敢以权谋利,颠倒黑白到如此地步。不由冷笑。 “我今日倒要看看,谁敢绑我。” 一掌拍下,桌上仅剩的一只茶盏也化为了齑粉。而下面的桌子却完好无损。 如此高深的功夫一时震慑了所有官差。双方一时陷入了对峙。 流血的男子方才趁着官差要抓陆渊的当儿溜到顾纪棠身边,想趁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顾纪棠带走。 结果陆渊稍稍亮了一手便中止了这场混乱。这让站在顾纪棠身旁的男子一下子变得十分显眼起来。 “呵呵……呵呵……走错了……” 男子小心翼翼松开捏着顾纪棠胳膊的手,想退回去。谁知这时候顾纪棠突然抬头看向陆渊。 “疼!” 第52章 记起来了,你是大哥 顾纪棠抬头的角度很是恰到好处,刚好让陆渊看清她眼角刚刚蓄起的泪水。 那男子简直魂都要吓飞了。 “你别胡说啊!我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而已!你又不是女人,碰一下又不会坏掉。” “砰!” 回答他的,是陆渊毫不留情的一脚踢飞。 那男子飞出去七八米远,砸碎了另一张桌子才落地。 如今除了满头满脸的血迹,还淋了满脸的茶叶茶水,混在一起,看着狼狈得很。 没想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也敢动手,那官差头子怒道。 “大胆!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陆渊正要说话,顾纪棠眼睛一亮。这词她熟啊! “王法?!老子就是……唔唔……” 虽然不知道顾纪棠接下来要说什么,但直觉告诉陆渊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眼明手快地将顾纪棠的嘴给封起来。 陆渊一手捂着顾纪棠的嘴巴,另一手从怀中掏出制牌。 “金吾卫陆渊。” 那官差还只听金吾卫三字心头便已咯噔一下。再听到陆渊的名头,两只腿已经打起颤来。 陆渊?那不是新上任的金吾卫大将军? 虽然没见过几个达官贵人,但官府传送的邸报还是能看到,自然知道最近京城风头正劲的金吾卫大将军陆渊。 这官差此时才终于将传说中的名头和本人对上号。但显然已经太迟,他之前所作所为已经将这位上官得罪死了。 “陆大人,不对,陆将军。方才是小人猪油蒙了心,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着话,官差头子已经快要给陆渊跪下来。 陆渊却不理他。今日若他没有这身份,如果顾纪棠只是普通人,是不是就会被掳走了事? 而顾纪棠被带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他想也不敢想。 一众官差见陆渊一点儿要原谅众人的意思都没有,心不由得慌了。越发急切地凑上来,好话不要钱一般往外说。只想要陆渊一句放过。 此时最幸福的莫过于被陆渊一脚踢晕的男子了。他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踢到了京城最硬的铁板之一。 官差头子此时心中简直要将地上那男子恨死。完全不想若不是他自己贪图银两,便不会有眼下之祸。 陆渊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管身边几个官差如何哭惨,也毫不理会。 茶馆中看客只觉得陆渊用权势压人,却完全不知地上的男子要对顾纪棠做什么。 陆渊也正是不想说出来,才让地上那男子占了上风。 此事说出来,哪怕众人知道作恶的是地上那男子,但看向顾纪棠的眼神也会带上某种颜色,陆渊不想那样。 他甚至连顾纪棠的身份都没有透露。哪怕侯爷受辱会坐实地上这男子的罪名。 整个风波中,只有打了人之后用权势压人的陆将军,没有顾侯爷半点影子。 “将军!” 陆通终于赶着马车到了。看着茶馆里狼藉的场面有些发懵。 他应该是只走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吧,这是怎么了?小侯爷撒酒疯了? 深谙陆渊脾性的陆通第一怀疑的对象便是顾纪棠。 陆渊沉着脸,伸手将顾纪棠从凳子上扶起。 “走了。” “哦。” 顾纪棠乖乖跟着起身。一行三人临跨出门时,陆渊留下一句话。 “带给你们陶大人一句话,若是想让我满意,将那人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说完话,陆渊便扶着顾纪棠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官差头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完了!让陶大人知道,他们这群人还能有什么好? “大哥,陆将军不是说了吗?要让他满意,就将那人查个清楚。你说那人是不是……” 官差头子闻言立马看向地上晕过去的那人。眼中的怨恨几乎能凝出实质来。 “带走!” 两名官差也不管地上这人死活,拽着就往外拖去。那人的小厮乱忙阻拦。 “差爷!我们老爷与你们陶大人可是有旧,您不能这么对我们少爷。” “呸!你们老爷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爷爷面前讨便宜。你们连累了老子,如今还想抽身?!” “瞎了你的眼!方才那人是金吾卫大将军!老子不知你们到底怎么得罪了那位将军,但陆将军方才说了,要查个清楚。” “你们既敢跟着主子四处招摇,便也一起跟着老子走一趟,好叫老子查清楚,求个自保!统统带走!” 那官差发了狠,一挥手连同那男子的小厮仆从也一并带走。 等该走的人都走完,茶馆老板才敢让伙计出来收拾这一地狼藉。 正苦恼店里的损失,却一转眼看清陆渊之前的桌子上正安安静静躺着一锭银子。 顾纪棠自上车后就一直很安静。只是身子随着马车晃动而不停地摆动着。 陆渊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似乎不是因为顾纪棠坐不稳,而是他故意而为的小游戏。 看着坐个车也能自娱自乐的顾纪棠,陆渊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越是了解顾纪棠,越是觉得这小矮子真是有趣得很。 有时候一副游戏人生的轻浮模样,有时候又认真执拗得可怕,有时候聪明机警有时候却又迷糊得紧。 无聊的事情好像在他眼里都变得十分有趣。 顾纪棠正随着马车的行进而配合着晃动身体,眼中是发自内心的满足。她此时是真的觉得这样很好玩。 盯着顾纪棠看了一会儿,陆渊想起方才那男子看向顾纪棠的垂涎之色。心中一阵烦闷。 看向顾纪棠的眼神不由带上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疼惜。 “坐好,小心碰到。” “嗯。” 顾纪棠重重点头,然后坐好。 陆渊看着乖巧的顾纪棠不由一阵好笑。这厮醉酒后比清醒时可爱太多了。 “我记起来了,你是大哥!” 顾纪棠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陆渊想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之前那人问顾纪棠陆渊是何人,顾纪棠现在才回答出来。 这超长的反射弧取悦了陆渊。 “呵呵哈哈……难为你醉成这样还记得。” “记得!” 顾纪棠重重点头,模样十分认真。 第53章 受害人最后才知道 顾纪棠与郑知义打赌赢了之后,金吾卫中挑衅她的人少了许多。 变化最大的要数教头。以前教头对顾纪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自由发展。 如今教头看见顾纪棠是 恨不得将顾纪棠操练成老侯爷那样的神箭手。 虽然压力有些大,但顾纪棠倒是欣然接受了。这一个月习射,她已经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比起体术,箭术明显更适合她。 魏笙贼兮兮凑到顾纪棠身旁。 “你前日喝醉,是怎么回家的?” “我听我娘说是陆渊送的我?” 顾纪棠射出一箭,正中靶心。 魏笙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你们路上发生什么了没有?” 顾纪棠歪头想想。她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喝醉后发生了什么,她通通不记得了。 “没发生什么啊!” 魏笙咽了口唾沫。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去茶馆之类的地方?” 顾纪棠使劲想了想,干脆摇头。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纪棠好奇反问魏笙。 魏笙哭丧着脸。 “我大哥知道了。” 顾纪棠吓一跳。 “魏巍知道什么了?你哭什么啊?” “我大哥知道了前几日我把你灌醉的事儿。” “嗨,那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喝醉而已,我和他在一起也喝醉过,没事儿!” “不是这样!” 魏笙摇摇头。 “你刚进金吾卫的时候,堂兄就让我照顾你,后来还特意叮嘱过我,在外要看着你不让你醉酒。可我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差呀!” 顾纪棠这才知道魏巍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没事,醉酒而已,回头我就说是我自己喝的,和你没关系。” 魏笙哭丧着脸。 “堂兄已经知道了,他要罚我。” “罚你?罚你什么?” 听到魏笙要倒霉,顾纪棠顿时来了兴趣。手里拉开的弓弦都收了回去。 看着顾纪棠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魏笙心里更苦了。 “大哥让我每日下值之后抄书!我手都抄软了!” 魏笙说罢,甩出自己酸胀不已的手,疯狂在顾纪棠面前摇晃。惹来顾纪棠一阵鹅笑。 “鹅鹅鹅鹅……” 相处了这么久,顾纪棠知道魏笙平日里最怕的就是看书抄书。 魏巍的惩罚不能说过分,只能说恰到好处。鹅鹅鹅鹅…… 笑了一会儿,顾纪棠才想到关心魏笙的智商。 “不过你确实该好好读读书,充实充实大脑了。连骗人都不会,醉酒的事情你不告诉魏巍不就行了,我又不会告诉他。” “不是我说出去的。” 说到这里魏笙看着顾纪棠的眼神充满了哀怨。他当时早早离开就是为了逃脱此劫。 没想到离开之后顾纪棠这厮竟然还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儿! 还有陆大人,本以为 他是个靠谱的,没想到最不靠谱的就是他! 若不是这两人后来闹得那一出,大哥也不会知道顾纪棠酒醉的事情。自己也不会被大哥稍稍一诈就说出实情来。 饱含着对两人的控诉,魏笙这个不在现场的人靠着声情并茂的好口才,将顾纪棠这个当事人几天前断片儿后的情节给他续上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 顾纪棠的反应比魏笙预想要偏差那么一点点。 “我差一点儿就被拐卖了啊!” 没想到穿越到古代还差点被人贩子拐卖掉。顾纪棠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早知道就不喝那么酒了。这种惩恶扬善的风头竟然让陆渊一个人出了。酒色误人,此言不虚啊! “你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 魏笙揉着发酸的手指问顾纪棠。 “一点儿也不记得。” 顾纪棠老实地摇摇头。 “陆大人没告诉你?” “那日喝完酒我就再没见过他。” 顾纪棠也有些疑惑,按理说她算是受害人吧,但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大哥说的。” 提起魏巍,魏笙语气有点虚。 “那你大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大人责令京兆伊陶大人将那拐你的男子查清楚。结果牵出一件大案来。 那男子似乎手底下收拢了不少颇有美色的少年少女,专送给达官贵人。” “这也查得出来?” 顾纪棠有些惊讶。这种事情不一般都是豪门阴私吗?怎会轻易在几日之内查出这么大的瓜来。 “这案子背后好像有陆国公府推动。” “怪不得……” 顾纪棠摸摸下巴。有国公府杵着,这案子京兆伊不想查也得查了。 魏笙张了张嘴,本想说他大哥也出手了。但都是自家人,好像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就闭了嘴。 “对了,今日的邸报上有写。” 魏笙从怀中掏出一份抄录的邸报递给顾纪棠。 顾纪棠赶紧打开,翻到魏笙指出的地方仔细读起来。读完之后有些疑惑。 “不对啊!这里面没有提我的名字啊!你大哥怎么知道是我?” “你看看!是没提名字,但这写得还不够明显吗?一‘美貌少年’!” 魏笙没好气指出邸报中将顾纪棠一笔带过的描写。 “唉,我的美貌果然已经成为了一种负担!” 顾纪棠将额前一缕碎发捋到脑后,四十五度望天,努力做出一个忧郁的骚包姿势。 斜眼瞅一眼对自己猛翻白眼的魏笙,顾纪棠毫不留情说道。 “哪像你,从来没有这样的负担。” “以后的箭你自己捡!” 顾纪棠闻言立马投降,主动换个话题。 “不过说真的,就凭这几个字,你大哥就认定是我了?” “大哥也只是怀疑……” 魏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然后我被大哥一诈,就……就自己说出来了。” 顾纪棠:…… 重重拍了拍魏笙的肩膀,顾纪棠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觉得你确实该多读读书了。对这里好。” 顾纪棠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 “再见。” 魏笙起身,毫不留情转身就走。顾纪棠立马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赔礼道歉还不行嘛,这样吧我请你喝酒如何?” “顾纪棠!” “鹅鹅鹅鹅……我道歉你生什么气啊?喝酒有什么不对吗?” “不要再跟我提这两个字!我以后就是和狗喝也不和你喝!” “别这么绝对嘛!来来来,跟大哥说说,都抄了什么书啊……” 第54章 刺杀嘛,谁都落不下 “你听说没有,顾家那小子进了金吾卫?” 琴室内,三皇子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 “知道。不是你的谏言?” 另一人话中隐隐有怨气。 “我怎知父皇会如此处理?明明一个没了倚仗的侯爵而已,得罪了陆国公府却依然如此厚待。父皇对我们都没这么大耐心。” 中年男子但笑不语。 “你们是天潢贵胄,你父皇对你们的期许自然与常人不同。” “哼……” 三皇子冷哼一声不作声。 中年男子在琴上勾出一个低沉的音。 “之前以为能顺水推舟让虞昌侯府失了圣心。没想到反倒让皇上注意到了顾纪棠。” 顿了顿,男子继续说道。 “皇上还是老样子,念旧情。还想着让顾家的子孙立起来。这一次,是我操之过急了。” 男子信手又在琴上挑出一个音,铿锵有力。 “如此一来,顾纪棠倒是留不得了。” 三皇子皱眉。他总不明白男子为何对顾家有着这样超脱了理智的恨意。 “当年事发的时候,顾纪棠还没有出生吧。即使有虞昌侯府有知情人,也应该是姜氏。 我以为,要彻底击垮虞昌侯府,还不如向姜氏下手。没了姜氏,那小子迟早把自己作死。” 中年男子轻轻摇摇头。 “这十五年,皇上已经将虞昌侯府忘诸脑后,可一旦有了风吹草动,皇上还是偏向虞昌侯府,由此可见圣心。” 三皇子撇撇嘴。 “不就从龙之功。当年跟着父皇的可不止他顾晏之一个。” “更有救命之恩。” 中年男子仔细擦拭琴弦。 “若不是顾晏之,你父皇决计活不到现在。” 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戾芒,刚好避过三皇子的眼睛。 “哼,那也是老黄历了。” 三皇子对男子如此忌惮一个早已失势的侯府很是不屑。 “失势了可以再起势,倒下了也可以立起来。” 男子一边小心将松香粉送入轸池一边说道。 “就凭一个声名狼藉的顾纪棠?” 别人不敢说,但对于顾纪棠,盯了虞昌侯府这么多年的三皇子可太敢打包票了。 “他进了金吾卫。还让皇上注意到了他。” “这是你我操作失当,可不是他自己的本事。” 男子将手指上沾染的松香擦拭干净。 “可结果他还是进去了,不论是他自己求来的,还是皇上赏赐的,这都是虞昌侯府的运气。 你不得不承认,运气,有时候可比本事重要得多。” 三皇子沉默下来,他只是觉得费尽心力对付一个废物有些不值当,既然他如此忌惮虞昌侯府,那便由着他好了。 “你要怎么做?” 男子拧好琴弦,调试音色。 “虞昌侯府十五年前就该完了,这个孩子,本不该出生的。” “你选择杀顾纪棠而不是姜氏?” 三皇子始终认为要摧毁虞昌侯府,就该从如今支撑着虞昌侯府的姜氏下手。 “没了顾纪棠,顾晏之的种就断了,到时候虞昌侯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子终于调试好音色,弹出短短一曲小调,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盼星星盼月亮,顾纪棠终于盼来了最想学的骑术。 在其他方面进步缓慢的顾纪棠在骑术上却似乎有着超越常人的天赋。只两天便熟练地掌握了要领。 每日除了练箭便粘在马背上不肯下来。 卫所的马匹高大矫健又服从性好,是以顾纪棠的骑术是飞速猛进。 看得教头心里是一阵激动。不容易啊!顾纪棠这样的都让他教出来了,他骄傲哇! 练得稍微有了火候,顾纪棠便缠着姜氏给她买了一匹好马。 自此每日来去卫所再也不坐车了,改骑马! 每日清晨骑着马从无人的街道上疾驰而过,顾纪棠总要在心里给自己配首bgm。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这一日,顾纪棠又抛下赵东。骑上自己心爱的小马驹去上班。 “我的小马驹呀嘿,跑得快又稳呀嘿,每天都要吃干……卧槽!” 一阵疾风袭来,顾纪棠下意识身子一偏,躲过鬼魅般刺出一剑。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天上还挂着半轮要死不活的月亮。投下朦胧些许亮色,让顾纪棠看清方才袭击自己的人。 一个全身都被遮盖严实的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正是方才刺向顾纪棠那一剑。 对方仅仅露出的双眼有些讶异。似乎很惊奇顾纪棠竟然躲过了方才那一剑。 顾纪棠心里有些发毛。这是找自己的? “这位……大侠,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杀我?” 对方并不说话,挽个剑花,足下一点,冲顾纪棠刺来。 顾纪棠心头一凛。连忙一夹马肚,同时攥着缰绳的手死命一扽。马儿嘶鸣一声,顺着顾纪棠的手偏过身子,骑在马上的顾纪棠堪堪避过刺来一剑。 刺客手中剑势用老,错身之时改刺为劈,狠狠掠过。 顾纪棠再避无可避,胳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立时汹涌而出。 胳膊疼得好似马上要断掉。顾纪棠却不敢叫疼,甚至连看一眼伤势都不敢。狠狠一夹马肚,操纵胯下马匹狂奔而去。 刺客没想到顾纪棠一个废柴,竟然接二连三从他手底下避过致命一击,如今竟还有余力逃命。眼中杀机更甚。 足下轻点几下,整个人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掠出。转眼已经追上骑马狂奔的顾纪棠。 骑在马上的顾纪棠勉力用一只手控制着马匹行进。抽空转头向后看去,这一看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要命!这人竟然追上来了! 顾纪棠咬牙狠狠一夹马肚,期望马儿跑得再快些,甩掉后面的刺客。 但让他绝望的是,身后的刺客转眼间已经追上了他,距离他只差大约一两米的距离。 顾纪棠几乎都能闻到对方剑刃上自己鲜血的味道。 “救火啊!着火啦!” 眼看着那刺客又要起跳出招,顾纪棠不管不顾的大声喊叫起来。 “救命啊!着火啦!” 那刺客没想到顾纪棠突然出声。脚下不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自身后传来…… 第55章 得救 陆渊平日里也是这个时辰去卫所。这日清晨与陆通刚行经此处,便听到那一声声的呼救声。 “好像是小侯爷?” 顾纪棠的声音实在是很好辨认,让陆通一下子就听出来。 陆通直接驱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空旷的街道上马蹄声十分明显,陆渊很快找到了骑马逃跑的顾纪棠。单薄的身子伏在马背上,骑乘的姿势有些奇怪,很明显已经受伤。 而顾纪棠身后还有一个紧追不舍的黑衣人。黑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陆渊的到来,追赶的脚步更加紧密。 突然,黑衣人高高跃起,执剑刺向顾纪棠背心。 此时要赶到顾纪棠身边已决然来不及。陆渊大喝一声,一把将挂在马背上的刀抽了出来。用尽全力向前掷去。 长刀和长剑几乎同时出招,但不知谁会先得手。 掷出一刀,陆渊也没有放慢速度,狠狠一鞭抽下。马儿嘶鸣一声,猛地往前蹿出一大截。瞬间逼近了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终究没有拿命来换顾纪棠人头的觉悟。 察觉到背后长刀破空而来的声响,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避开了陆渊致命一刀。同时也放弃了杀死顾纪棠的机会。 双脚落地,黑衣人看一眼瞬间拉开距离的顾纪棠,又看一眼紧逼而来的陆渊。知道今日要杀顾纪棠已经不可能。 恨恨拔足而起,几个跳跃,人便消失在了屋檐楼脊之间。 顾纪棠不知身后危险已经消除,她甚至不知道陆渊救了她。 失血过多导致她脑子有些晕眩,她不敢回头看,生怕自己一个回头转不过来就从马背上晕过去。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顾纪棠无力使鞭,只能不停地夹紧马肚,可连顾纪棠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的双腿正在慢慢失去力气。 “顾纪棠!” 刺客遁走,顾纪棠却没有停下来,陆渊便知顾纪棠的情况可能比自己想得要糟糕一些。 一边喊着顾纪棠的名字,一边打马追上。 在快要失去意识之前,顾纪棠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她来不及再听第二声,便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幸好顾纪棠之前已经没了多少力气,所以马儿跑得也不是很快。 在顾纪棠从马背上摔下的最后一刻,陆渊及时赶到,将晕过去的顾纪棠揽在了怀里。 一个大活人掉在怀里,却轻得如同一片羽毛。 顾纪棠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同一张白纸,额头上满是汗珠,呼吸十分微弱。 抱着顾纪棠,陆渊只感觉触手一片温热,这才发现顾纪棠半个身子已经被鲜血浸透。 右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如同小儿嘴唇般裂开,里面正不住地往外喷涌鲜血。 陆渊勒住马匹。抱着顾纪棠从马上滑下来。在地上随便找个干净的地方将顾纪棠放平躺下。 流血的速度有所减慢,但伤口太大,要等它自己停止流血是不可能的。 陆渊从内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料来。紧紧将顾纪棠的胳膊包扎好。 完事后才有些恍惚地想到。几个月前,似乎顾纪棠也这样为自己包扎过。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缘分。 马蹄声接近,陆通这才赶过来。看见陆渊抱着顾纪棠蹲在街边,赶紧从马背上滑下来。 “还真是小侯爷!小侯爷这是怎么了?” “被划了一剑,比较严重。” 陆渊沉声回道,同时密切观察着顾纪棠的伤口。只要伤口流血的速度有所减缓,他就能带着顾纪棠离开这里。 虽然伤口被包扎住了,但从包扎好的布料上洇出的血迹也不难看出顾纪棠的伤口有多严重。 陆通不由恨道。 “他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侯爷,又碍得着别人什么事,至于下如此杀手么?” 陆通的话让陆渊心中一动,看向顾纪棠的眼神不由多了一丝审视。 他总是先入为主,觉得顾纪棠是个爱玩爱闹的纨绔。可细细想来,顾纪棠的许多举动似乎都有不合理之处。 第一次见面,被刺客围杀,他不但不躲,反而能想到用旗烟帮自己脱困。 第二次见面,自己被青楼女子暗算,顾纪棠见到尸体却始终没有露出多少害怕神色。 当时未觉异常,如今回想,却是处处可疑。 只能说顾纪棠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太具有干扰性。连他的判断都被影响。 今日这刺客身手不凡,虽然只有一人,但比起上次刺杀自己的那群乌合之众武功高出不止一截。 若不是自己出现得偶然,那刺客要对付一个没有武功的顾纪棠简直易如反掌。 顾纪棠到底惹到了什么人,让对方不惜当街行凶杀一个侯爷。 “将军,血好像止住了。” 陆通的话打断了陆渊的沉思。 陆渊回过神,看向顾纪棠的右臂。果然,包扎好的伤口外部已经不见血迹洇出。血确实止住了。 “我先带她慢慢走,你速找辆车赶上来。” 陆渊说着打横将顾纪棠从地上抱起,利落上马,顾纪棠还没受多少颠簸。 “将军你要去哪?不送小侯爷回侯府吗?” 陆通有些傻眼。小侯爷受这么重的伤,将军这是要带她去哪? “城西。” 陆渊丢下一句话,已经调转马头,往城西行去。只剩下陆通和两匹马在原地望着陆渊二人离去的背影干瞪眼。 陆渊的骑术比新手顾纪棠高明出不知多少倍。骑着马行进间如履平地。 加上陆渊刻意放缓了速度,是以躺在陆渊怀中的顾纪棠并未受什么罪。 陆渊走到一半也发觉自己就这样将重伤的顾纪棠带走似乎有些不妥。 但直觉告诉他,若是顾纪棠这会儿醒着,也定然是不会立时回侯府让姜氏看见他这个样子的。 已经走了一半了,还是让王大夫重新包扎下伤口好了。 陆渊如此说服自己,便专心御马前行,被护在怀中的顾纪棠脸色依旧十分苍白,但因为痛苦而紧皱的眉头却慢慢舒解开来。 迷迷糊糊之间,顾纪棠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十分温暖可靠的怀抱之中,这让此时无比脆弱的她十分安心。 第56章 能不能熬过今晚 陆通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在半路上追上了陆渊和顾纪棠二人。 陆渊抱着顾纪棠小心地钻进马车,这才叮嘱陆通赶车。 陆通将陆渊的马一并套上车,这才往城西赶去。 还是城西的那个小宅子,几个月过去了,似乎没有一点儿变化。 陈仝打开门,看见陆通时还微微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就将门槛取下,让马车进来。 马车进了院子,陆通跳下车辕,将车帘高高揭起。 陆渊抱着顾纪棠从车里走出来。陆通伸手要接过顾纪棠却被陆渊拒绝。 “不用了,你去将主屋的床铺整理好,陈仝,去请王大夫。” 说罢,陆渊便抱着顾纪棠从车上跃下。双脚落地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更不要说让怀中的顾纪棠受到一丝震动了。 陆通有些傻眼,至于么。不就下个车么?自己都等着了还要用内力。将军你以前可不这么傲娇。 陆通心里吐槽着,脚底下却不敢停留。赶紧钻进主屋去将床铺整理好。 陈仝没想到陆渊会带受伤的顾纪棠来这里。 看见顾纪棠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地咯噔一下。赶紧跑隔壁去请王大夫。 陆渊将顾纪棠安置在之前自己躺的那张床上。这才有空检查顾纪棠的伤势。 好在这一路上陆渊将顾纪棠护得极好,伤口没有因为受到颠簸而崩裂。 玄色的衣衫看不出到底流了多少血,但顾纪棠躺在床铺上,只一会儿,衣服就在身下的床褥印上血迹。 “流了这么多血,小侯爷这……有些悬啊……” 陆通看着顾纪棠不无担忧地说道。同时也为自家将军担心。 小侯爷重伤如此,将军还将小侯爷带到这里来,万一小侯爷……到时候可就恩情便血仇了。 陆渊听到陆通的话,心头一阵烦恼。便赶他出去。 “你出去看看王大夫来了没有。” 陆通看出将军心情不好,便不敢再多说话,悄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陆渊和昏迷不醒的顾纪棠两人。 看着床上呼吸越来越微弱的顾纪棠,陆渊只感觉心头闷得厉害。 他也是沙场上拼死拼活过的,弟兄们的死也见得不是一两回,可眼下这股憋闷到底是为何而生,这让他很不明白。 顾纪棠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若不是脸颊沾上的血迹,看着真好像睡着了一般。 陆渊伸出拇指将顾纪棠脸颊上的血迹拭去。手指却迟迟没有离开顾纪棠的脸颊。 “活下去。” 顾纪棠的眼皮轻轻颤了颤,也不知有没有收到陆渊的心意。 王大夫进来看见顾纪棠的样子,眉头便皱在了一起。 “这孩子失血太多了。” “请大夫全力施救。” 陆渊握住王大夫的手,眼中恳求意味明显,这让陆通有些意外。 将军何时将小侯爷看作如此重要的朋友了? 王大夫点点头,他是医生,救人自然会尽全力。但他也会将伤患真实的情况说明白,好让对方有个准备。 “将他的袖子剪下来。” 王大夫打算施针。顾纪棠眼下脱衣服也不方便,还不如直接将袖子剪下来。 陈仝已经备好了剪刀和热水。陆渊接过陈仝手里的剪刀,小心将顾纪棠的袖子沿着肩膀整个剪了下来。 “小侯爷真白啊!” 陆通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将屋子里的几个大男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顾纪棠的胳膊。 那细长的一截胳膊,白生生的横陈在那里,仿佛一件上好的白玉雕。 伤口流出的殷红鲜血,仿佛有着生命的藤蔓,爬行过藕段一般的胳臂,红白相衬,刺人的眼。 “出去!” 陆渊突然沉声喝道。 陈仝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一旁的陆通退了出去。 陆通还不明白将军为何突然发怒。因为自己说了侯爷白?可小侯爷确实白啊!自己没说错啊! 屋内王大夫并不理会陆渊的突如其来的怒气,只管将自己药箱里的金针拿出来,一一擦拭干净,做好施针的准备。 斥责的话出了口,陆渊心中憋闷不减反增。下意识看向顾纪棠,却在目光触及那一片白腻的肌肤时,心头一阵慌乱。 “我也先出去了。” 说罢,陆渊转身,脚下踏着有些慌乱的步子就要离开。 “先慢着。” 王大夫却叫住了陆渊。 “帮我把伤口附近的血迹清理干净。” 陆渊心头一跳,正想叫陈仝或是陆通进来,但话到嘴边却淹没在唇齿间。 深呼一口气,脚下一转方向,走了回来。 王大夫才不理会陆渊这会心中在纠结什么。一指顾纪棠手臂上半凝结的血迹。 “避过伤口,将她胳膊上的所有血迹擦拭干净,动作快一点。” 陆渊点头,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在热水中浸湿。仔细清理起顾纪棠胳膊上凝结的血迹。 为了方便擦拭,陆渊不得不将顾纪棠的手腕握在手心。 捏着顾纪棠的手腕,陆渊心脏抑制不住的疯狂跳动。 柔若无骨的手臂被陆渊捏在手中,任他摆布。 手底下稍稍用力一点,那白皙的胳膊上就留下一个明显的红印子。让人不忍心再多用力一分。 手指上也有血,陆渊用温热的帕子仔细将每一根手指擦拭干净。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顾纪棠的手指。 纤细的小手不足自己巴掌一半大小。粉白的指甲上还有一个倒悬的白月牙儿。 不过一个简单的擦洗,陆渊却觉得十分痛苦。他只觉得自己要是再用力一点,顾纪棠的皮就得被自己搓下来。 可当手臂上的血迹时擦拭完时。随着手中帕子上温度的消失,陆渊的心头也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王大夫在顾纪棠露出来的胳膊上稳稳施针。不多时,重要的穴位上已经扎满了针。 半个时辰后,王大夫将针取下,这才将之前简易的包扎解开,重新看过伤口,然后包扎。 “这……会不会留疤?” 鬼使神差般,陆渊问道。 “会。” 王大夫肯定地回答。手底下写方子的手一点儿也不停顿。 “伤口深可见骨,这条胳膊能保住已是万幸。留不留疤什么的,且看他能不能熬过今晚再说吧。” 第57章 王大夫 王大夫重新包扎之后又为顾纪棠把了脉。 期间眉头紧锁,看了顾纪棠好几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开药方的时候,改了几味药。 “少将军,这孩子是顾侯后人?” 将药方交给陈仝时,王大夫突然开口问道。 陆渊有些讶异素不关心闲事的王大夫竟然会对顾纪棠感兴趣。 “是,王大夫怎知道?” “陆通一直叫她小侯爷。” 王大夫耷拉下来的眼皮将眼中大部分神光遮掩起来。 陆渊恍然,自己都忙得昏了头了。之前顾纪棠可是在这里待了好几日的。 王大夫收拾药箱,再没了要攀谈的意思。临出门的时候仿佛突然记起什么,回头吩咐陆渊。 “少将军,这孩子体弱,你们几个大男人恐照顾不周,还是尽早送她回自己家好。” 说完,王大夫便自顾自走了出去。药箱沉重,脊背都佝偻起来。 陆渊回头看一眼呼吸逐渐趋于平稳的顾纪棠,脸上露出略有所思的神情。 小院好像又回到了几月前的时光。陈仝围着药罐子忙碌,空气中飘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陆通去卫所替三人告假。当然也包括虞昌侯府。 “将军想起一处好地方,便带上了小侯爷。” 面对精明的姜氏,陆通终于感受到上次陈仝的压力。 好在陆渊已经不是第一次带着顾纪棠“游玩”了,姜氏虽然担心,但终归没有起疑心,照例让陆通带了许多衣服给顾纪棠。 陆渊也没说到底要收留顾纪棠到几时,陆通只能照单全收。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回到了城西的小宅子。 进门后,陈仝正在熬粥。看见仿若一只蜗牛的陆通,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将军在里面?” “嗯。” 陈仝往陆通的身后瞅了瞅。瞧着似乎比自己上次的略大一些。 陆通冲陈仝挥挥手往主屋走去。 “将军我回来了。” 陆通一把将门推开,迎面而来一只空药碗差点砸他脑门上。幸亏陆通反应机敏,一手抓住了药碗,才保住了他不怎么英俊的容颜。 “出去!” 陆渊的声音满是怒气。 “连门都不敲就往进闯,是谁教你的规矩!” 陆通缩缩脖子,赶紧低头捏着药碗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的陆通一脸纳闷地看向陈仝。 以前也没见主子多重规矩啊!何况这里也没有旁人。哦对,还有小侯爷,可小侯爷不是还没醒吗?! 不过将军刚才站在床边是在干嘛来着? 陈仝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无奈,陆通只好重新敲门。 “将军,我回来了。夫人带了许多东西给侯爷。我是拿去偏房放着还是……” “拿进来。” 陆渊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陆通轻舒口气,伸出手慢慢推开房门。 屋内,顾纪棠依旧没醒,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身上严严实实盖着一床被子,只露出一张脸来。 床边的凳子上,是面沉似水的陆渊。陆通赶紧放下东西,将姜氏的反应说给陆渊听了,便要退出去。 将军今天太可怕了,嘤嘤嘤。 等陆通退出去,陆渊看着床边的包袱陷入了沉思。 方才陆通推门而入时,他正查看顾纪棠身下的床褥到底被血迹沾染的有多严重。 顾纪棠白生生的胳膊露在外面,本就够让人心慌意乱的,陆通又不知礼数,莽闯进来。 幸亏他及时用被子将顾纪棠的胳膊遮住,不然又让陆通看见。 长舒一口气,陆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有些烦恼。 方才检查顾纪棠身下的床褥,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 到现在为止,顾纪棠还穿着遇刺时的那件玄色公服。玄色沾血不明显,但公服是棉质,吸水性很好。 如今顾纪棠身上这件公服,有一半是被鲜血浸透了的。摸上去黏湿滑腻,还洇出血迹来四处沾蹭,十分不干净。 陆渊知道应该给顾纪棠换掉这身血衣。可顾纪棠的衣服真的能脱吗? 想起之前在卫所顾纪棠当着他的面解开的中衣,陆渊眼神幽深起来。 顾纪棠,你到底是男是女? 就这样,陆渊在犹豫之中一直呆坐着,顾纪棠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晚上王大夫又过来了一趟。见陆渊没有将顾纪棠送回去,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表情。 施针的时候看见顾纪棠还穿着之前的血衣,王大夫深深看了一旁陆渊一眼。 过了一会儿,王大夫的老妻过来。 “他爹说受伤的娃儿娇弱,你们几个大男人照顾不好,让我过来搭把手,换个衣服擦洗个身子啥的。” 本来奇怪王大夫为啥要派老妻过来这里,一听老太太的话,陆通和陈仝恍然。 确实,小侯爷如今伤重是得让人照顾着,可那金贵的样子又不是他们几个大男人伺候得起的。 想到之前看到的顾纪棠那一截白嫩的胳膊,陆通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来。 他或者陈仝替白嫩得如同水豆腐的小侯爷擦身子换衣服…… 忍不住打个寒噤。陆通不由从内心深处感谢王大夫的善解人意。 至于为何陆通的设想中没有陆渊伺候顾纪棠的画面。 废话,他和陈仝两个大活人在这呢,怎么可能轮得着将军伺候那小子?! 王大夫的老妻进了主屋,陆渊也退了出来。 院子里,三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场面一度沉默的有些诡异。 陆通脸色不对劲是因为被自己刚才想到的画面给恶心到了。 陆渊则是在想既然王大夫派他的老妻前来替顾纪棠更衣擦洗,那是不是就证明了一些事情…… 陈仝……陈仝啥也没想。单纯的没人理他,他只好闭嘴而已。 少倾,王大夫的老妻打开房门出来。 陆渊仔细打量对方的脸。试图找出异样的神色来。 无奈对方脸上除了皱纹,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还是刚刚进去时一脸慈祥的样子。 “已经替那孩子换洗过了,底下的床褥都也换过。若有事,只管到隔壁来找老身便是,老身一直在家中的。” 陆渊深深看了老妇人一眼,才道。 “好,多谢王大夫。” 第58章 暖宝宝竟是我自己 陆渊再次进来,床上已经焕然一新。 顾纪棠穿着干净的中衣,躺在新换的被褥之中,身上的汗水和血迹都被擦拭干净。 看着比方才那血糊糊脏兮兮的样子好太多了。 “将军,你去和陈仝睡觉,我来守着小侯爷就行!” 下午因为“不守规矩”而被陆渊斥责后,陆通决定晚上好好表现,让将军去睡觉,他来照顾顾侯爷。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下属应该做的啊! 满心等待陆渊赞赏眼神的陆通却收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瞪视。 “你去睡吧,我看着就好。” “可将军……” “下去吧。” 及至被陆渊赶出来,陆通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到将军的嫌弃。 门外的陈仝将陆通的遭遇全程看在眼里,收回了要替换陆渊的想法,默默回屋睡觉。 顾纪棠一直不曾醒来,陆渊从没有这样长时间的和一个人待在一起过。 严格来说,上次他受伤也和顾纪棠待在一个屋子里。 但上次受伤的是他,顾纪棠被他拘在这里,每天白日里不是和陆通捉蟋蟀,就是替陈仝干一些帮倒忙的活。 总之跑得不见人影,几乎只有晚上和吃饭的时辰才见得到他人。 而一直躺在床上养伤的陆渊除了顾纪棠的呼吸声对他便没有了更多的了解。 而今日,陆渊已经盯着顾纪棠看了整整一日。 他从未花这样长的时间去打量观察某个人,从白天到黑夜。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无聊或是厌倦。 顾纪棠浑然不觉自己正被陆渊当作观察对象。 她此时深陷梦境之中。 梦里,她依旧困在车里,车子一直沉到水底。她隔着玻璃看老哥用力地用锤头砸玻璃。 可时间不够了。 吐出最后一口空气,顾纪棠的口鼻不受控制地将水吸进肺部。 明知这水将杀死自己,可顾纪棠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再控制不住这具身体。 冰冷的河水将顾纪棠紧紧包裹。顾纪棠不知为何自己还没有被淹死。但此时已经无暇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顾纪棠不住颤抖引起来陆渊的注意。看了看手中自己的被子,陆渊默默加盖在顾纪棠身上。 应该是失血过多引起的。陆渊也曾因为受伤之后失血过多,而感受过这种身体由内而外的寒冷。 盖了两床被子的顾纪棠还在颤抖,陆渊为难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来。在顾纪棠的包袱里翻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两个汤婆子。 此时陆渊无比感谢姜氏的兴师动众。 将两个汤婆子一并交给陆通,陆渊继续回房守着顾纪棠。 顾纪棠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不小心碰到伤口,眉头便紧紧皱在一起。陆渊看在眼里,心头不由一阵莫名的烦闷。 伸手将顾纪棠拨转个方向,陆渊小心将顾纪棠受伤的胳膊从她身下抽出来。以免她无意识下弄得自己伤口崩裂。 似乎察觉到这股贴过来的暖意。顾纪棠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床边的陆渊。 另一只胳膊与被陆渊抓在手里的胳膊汇合一处,将陆渊的手臂围拢抱住。 “唰!” 陆渊的脸立刻发烫起来。下意识便要甩开顾纪棠的“逾越”之举。 但看着顾纪棠眉头慢慢舒展的样子,又将这股冲动生生按捺下来。 且再忍忍好了,汤婆子一会儿就好。等汤婆子来了,她暖和了自然会放开。 这样想着,陆渊便坐在了床边,任由自己的一条胳膊被顾纪棠抱在怀里。 眼睛不敢看身边的顾纪棠,直直盯着房门,似乎在等待陆通的到来。 可陆渊这一等,就是一夜,等到他困倦不已昏睡过去,也没等到陆通的汤婆子。 第二日清晨,陆渊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坐在顾纪棠床头睡了过去。 顾纪棠的双臂还环在自己的胳膊上,不但如此,顾纪棠半个身子都几乎贴在自己的胳膊上。 温热的触感让刚刚醒来的陆渊立刻清醒起来。 小心将自己的胳膊从顾纪棠怀中抽出,陆渊这才有心思查看顾纪棠的情况。 脸色较之昨天好了许多,起码有了些许血色。伤口也没有再往出渗血。 情况不错,但顾纪棠却还未醒来。 陆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悄悄走出房门,院子里已经有人忙碌了。 厨房传来一阵熬煮草药的味道。其中还混着一股米粥的清香。 昨日陈仝就为顾纪棠准备了米粥,可顾纪棠昨日一直未醒。最后只能进了陆通的肚子。 今日陈仝又早早地准备上了。也不知今日顾纪棠会不会醒。 陆渊活动活动有些发僵的脖子,叫来陆通。 他想问问陆通,那两个汤婆子下落何处。 “将军你看。” 提起这个,陆通还一肚子委屈呢。伸出一双烫得起泡的手开始了哭诉。 “您给我的那两个汤婆子压根就是坏的!我起先死活打不开不说,后来灌好了热水,它又拧不上盖子了! 好不容易拧上去了,我心说试试吧,万一漏水怎么办呢?您猜怎么着,它还真的漏水!” 回想昨夜,陆通只觉得自己胸口疼得慌,因为胸口也被热水烫到了。他睡觉都不敢盖被子。一碰就疼! 陆渊看到陆通的惨样,只好将昨夜的不快忍耐下来。 “将那汤婆子拿来我瞧瞧,你去买些朝食回来。待会记得去请王大夫过来看看。” 听到最后一句话,陆通顿时觉得胸口和双手不那么疼了,呜呜,将军真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啊! “顾纪棠到现在还没醒,我有些担心,虽然清晨就过去叫人有些失礼,还是得麻烦王大夫再来看看。” 陆通:…… 陆渊提着两个汤婆子回到屋内。顾纪棠还是他出去之前的姿势,没有中途醒来的痕迹。 替顾纪棠掖好被子,陆渊有些无聊地研究起两只汤婆子来。 他不相信姜氏会给顾纪棠送两个坏掉的汤婆子来。定是陆通那家伙笨手笨脚。 也不知今夜顾纪棠还会不会冷,还是趁现在将这两只汤婆子弄清楚,总不能夜夜坐在床边抻着胳膊给她取暖吧。 第59章 将军你变了 “将军,这小猴蚁什么时候醒唔?” 陆通嘴里叼着一只肉包子,含糊不清地说。 虽然待在这里挺悠闲的,但卫所的公务不少,将军昨日已经告假一日,今日再不去又要积累不少公务。 陆渊看了看床上的顾纪棠。后者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等王大夫来看看再说吧。” 几人对付着吃了朝食,陆通赶紧去隔壁请来王大夫。 王大夫摸了摸脉象,又翻开顾纪棠的眼皮看了看。 “她已脱离危险,眼下不醒,是睡着了。” 睡着了可还行? 陆通不知从哪又捏来一只包子,此时用拿着包子的那只油手指着顾纪棠。满脸不可思议。 “可是王大夫,他从昨日清晨躺到今天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猪都没有这样睡的。” 陆渊:…… 王大夫:…… 咳嗽两声,王大夫忽略掉陆通话中粗鄙。 “失血过多本就会导致昏睡,这也是身体自保的一种方式。” 陆通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趁着嘴巴张开,将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塞了进去。 陆渊瞪了陆通一眼。这才对王大夫说。 “那她这样睡下去会不会有事?” “不会。到时候自然会醒来。” 王大夫将脉枕收进药箱头也不抬回答。 “那是什么时候?” 王大夫抬起头,看一眼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陆渊。见对方一脸认真的神色,这才背起药箱回答。 “饿了的时候吧。” 顿了顿,王大夫继续说道。 “若是担心,也可以现在将她叫醒。” “不用了。” 陆渊拒绝了王大夫的好意,将他送出了门。 王大夫走后,陆通贼兮兮凑近陆渊身边。 “将军,为什么不叫醒小侯爷。他醒来您就可以去卫所了。” “陆通。” “属下在。” “我发现你这几日话有些多。” 陆通:…… 将军果然变了! 等屋内只剩下自己和顾纪棠两人的时候,陆渊也陷入了思考,方才为什么不立即叫醒顾纪棠呢? 她昏迷了这么久,乍一醒来,置身陌生坏境,身边还这么多外人,定然会惊慌失措。 还是自己先叫醒她解释清楚比较好。 打定主意,陆渊走出房门,打算端一碗热粥来,好让顾纪棠醒来后能吃到东西。 陈仝不怎么会做饭,但熬的粥属实不错。 陆渊尝了尝,粥里的白米被熬得十分软烂,不稠不稀,刚适合大病初愈的人来喝。 陆渊先是找了一只小碗,想到顾纪棠平日的饭量,又找来一只大碗。盛好满满一碗白粥,正打算端进房里去,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是小侯爷!” 陈仝话还没说完,厨房里的陆渊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脚踢开房门,陆渊看见的便是顾纪棠掐着陆通的脖子,一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 见顾纪棠安然无恙,陆渊略松了口气,但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这像个什么样子!” 说着话便将顾纪棠掐着陆通的手轻松掰开。顺便用床上的被子将顾纪棠裹住。安置在自己身侧。 顾纪棠起先还想要反抗,但被陆渊整个圈进被子里,挣扎了几下发现脱身不了也就放弃了。 一双带着茫然和惊惶的眼神,不知在想什么。 陆渊自然知道她惊惶什么,只是陆通此时还在,他不能说什么。 只轻轻拍拍顾纪棠脑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事实证明,此法确实有效。 刚刚醒来不久的顾纪棠在陆渊身边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暖意。疑惑之中暂时安静下来。 陆通得救,向陆渊投去感激的眼神,结果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他。便恨恨地看向夺走将军所有注意的顾纪棠。 “你是不是有病!突然掐人脖子!” 回答他的是陆渊和顾纪棠的双重忽视。 看着将军轻拍顾纪棠脑袋那温柔小意的模样,陆通只感觉有些心塞。 “将军!顾纪棠他刚刚想掐死我!” 说着话陆通将领口扯开,露出微微有些发红的脖子。 其实顾纪棠就算使全力,又能伤陆通几分呢?更何况她还有伤在身刚刚醒来。掐他脖子跟挠痒痒似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通刚才才没有一把将顾纪棠推来。否则顾纪棠这会伤口绝对崩裂不可。 但作为“受害人”,将军不但不安慰自己,反而追着顾纪棠这个“凶手”安慰,这就让陆通心中很不是滋味了。 顾纪棠往陆通脖子上瞅去,陆渊脸色微沉,用手将顾纪棠的脑袋按下去,不让她看。同时瞪向陆通。 “顾纪棠也是你叫的?昨日说你没规矩,你还真是越发出息了!” 陆通吃瘪,拉开领口的手不由自主松了松。语气也弱了许多。 “将军,顾侯爷他刚才想掐死我。” “纪棠刚刚醒来,又能有多大力气,跟你闹着玩儿呢。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唧唧歪歪好么?” 唧唧歪歪的陆通:…… 变了!将军你变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醒来?” 陆渊摸在顾纪棠脑袋上的手有些不愿意下来了。 他出去连一刻钟都不到,走之前还特意确认了顾纪棠不会短时间醒来。怎么端个粥的功夫,顾纪棠就突然醒来了?是不是饿了? 扯着领口的陆通突然放下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那个……将军,我出去看看陈仝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你做了什么。” 陆渊一手抚在顾纪棠脑袋上,冷冷看向陆通。 陆通在陆渊的注视下,咽了一口唾沫。 “那个……我见小侯爷睡这么长时间了……可能会饿……所以我就……就叫醒了他。” “只是叫醒她?” 顾纪棠一个见到死尸都不曾害怕的人,哪怕是从昏迷中醒来,也不会立时陷入情绪失控的状态。 陆通额角渗出汗珠。 “小侯爷问是不是将军救了他,我说是。” “还有呢?” 如果顾纪棠醒来之后还能问问题,那刚才一定不会莫名尖叫。陆通一定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小侯爷……小侯爷问……” 陆通回想起来了,正是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顾纪棠才突然翻脸掐他的。 第60章 请你忘掉 “问了什么?” 陆渊直觉,问题就在这里了。手掌底下,顾纪棠的脑袋微微颤抖起来。 “他问我……谁给他换的衣服……” 虽然想起来顾纪棠变脸的起点,但陆通还是想不明白。换个衣服而已,为什么顾纪棠要掐他。 “你胡说了什么?” 将军怎么知道我胡说了? 陆通心中一惊,在陆渊冰冷的目光中老老实实回答。 “我说……是我换的……” 他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啊。 陆渊手底下顾纪棠的脑袋颤抖的幅度大了起来。 “陆通,你给我滚回卫所去,这几日不许再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陆渊咬牙道。心里已经将陆通抽了好几鞭子了。 人好好的躺着,你非来叫醒她,明知道她有伤,身体极度虚弱,还跟她开玩笑。 陆渊此时只想敲开陆通的脑子看看,他的脑子到底通不通! 陆通没想到陆渊竟会对他生这么大气,这是要将他赶走啊! “将军,我错了!我不该欺负小侯爷,你打我都行,不要赶我走!” “陆通,我的话现在是不管用了是吗。” 陆渊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声音中的寒意让首当其冲的陆通不禁膝下一弯。 “属下知错,属下这就走。” 离陆渊最近的顾纪棠也感受到了陆渊仿佛变了个人的气势。但脑袋上的手掌似乎将身侧的这股寒意隔离开来,只剩头顶的融融暖意。 陆通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陆渊和顾纪棠两个人。 起初不愿意钻在被窝里的顾纪棠此时却不想出来了。 她有些怕面对陆渊,若是陆通替自己换了衣服的话,那岂不是陆渊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神思混乱的顾纪棠没有仔细想想,若陆通真的帮她换过了衣服,怎么还会理直气壮地出现在她面前。 被子里只露出一个乌黑的发顶,陆渊看着这样的顾纪棠一时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陆通走了。” 顾纪棠:…… “替你换衣服的不是他。” 发旋动了动,又好似不相信般归于平静。 “不骗你,是隔壁王大夫让他的老妻来帮你换的。她还帮你换了被褥。” 发旋往出咕涌了几下,露出顾纪棠有些不信的眼神。被子里传来顾纪棠闷闷的有些沙哑的声音。 “你说真的?” “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去叫人来对质。” “不用了。” 被子口的半个脑袋摇了摇。 顾纪棠相信陆渊。天知道当陆通说是他帮自己换了衣服时,她自杀的心都有了。 看见陆通那笑嘻嘻的脸,便自动理解为抓住把柄想来要挟她的猥琐笑容。 那会顾纪棠刚醒不久,脑子还没转开,只想着一定要杀了陆通灭口。大不了她一命抵一命。 缓了这好一会儿,她才想清楚许多事,陆通那个眼里只有他们将军的家伙应该是看不上伺候她的。 就算这几个大男人要推出一个人来伺候她,也是陈仝的可能性多一些。 但陆渊应该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已经知道了吧。” 顾纪棠裹着被子从床上翻起来,靠在墙上。饿了这一天,顾纪棠的两只眼睛却亮得有些可怕。 陆渊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他方才着重强调给顾纪棠换衣服的是王大夫的老妻,其潜在意思便是,他已经知道了顾纪棠是女子。 “嗯。” 陆渊声音很轻,但还是正面回答了顾纪棠。 得到了陆渊肯定的回答,顾纪棠心头的石头落了下去。 其实之前她就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已经被陆渊猜出来了。 在卫所面对陆渊,她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许多时候,她都尽量避着陆渊。 昨日突遇刺杀,幸亏陆渊自己才得以活命,顾纪棠做不到因为秘密被戳破就怨恨向自己施救的人。 保守了十五年的秘密被人知道了,顾纪棠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非常惊慌。 忐忑倒是有的,但决然没有达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也许是方才陆通分走了太多情绪和反应,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是陆渊。 潜意识里,顾纪棠对陆渊有着一份信任,陆渊不会伤害她。 “昨日多谢将军相救。” 顾纪棠在被子里微微颔首。陆渊却露出不怎么高兴的表情。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反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应。但看着顾纪棠这样疏离的样子,陆渊心头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顾纪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斟酌着词语。 “得将军搭救,本不敢再多要求,可我还有一事相求,想请将军答应。” “你说。” 陆渊脸色不怎么好看,这样正式的顾纪棠让他很不习惯。 “将军欠我的人情一笔勾销,我再欠将军一个人情。我的事情,可否请将军忘掉。” 虽然心里觉得陆渊不会出卖她,但顾纪棠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方式。 陆渊重诺,顾纪棠想用那两个人情来提醒陆渊,看在她救过他的份上,帮自己保守这个秘密。 这样的做法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顾纪棠不得不当这个小人。 虞昌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命悬在这个上面,她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听了顾纪棠的话,陆渊脸色有些沉郁。 他很想问问顾纪棠,在她眼里,他陆渊竟是那种抓人把柄要挟于人的小人吗? 可看着顾纪棠咬着牙强撑精神等待自己答复的样子,陆渊又将心头的质问咽了回去。 而最让陆渊纳闷的是,他竟然没有很生气。但心头那种闷闷的感觉,依旧让他不舒服。 “好,我答应你。” 陆渊知道自己眼下答应顾纪棠,才是让她安心的最好方法。 得到了陆渊亲口承诺,顾纪棠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整个人放松下来。卷着被子的身子一软,竟是就要倒在床上。 所幸陆渊反应够快,两人也离得够近,一伸手便将顾纪棠揽在了怀里。 跌进有些熟悉的暖意里,顾纪棠面色一红。挣扎着想从陆渊怀里出来。 但全身都裹在被子里的她哪有什么劲可使。不过像只毛毛虫胡乱咕涌罢了。 “好了别动,伤口要崩裂了。” 顾纪棠羞臊的脸色让陆渊忘记了方才的郁闷,将顾纪棠安置好,起身出去替她盛粥了。 第61章 脸红个屁啊 “一个顾纪棠也能让你失手?” 三皇子听到地上刺客禀报,不禁提高了声调问道。 之前刺杀陆渊的人失手尚情有可原,那群人只是乌合之众,杀不了陆渊一个武将正常。 但今日前去的可是他们一手培养出来的杀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顾纪棠,怎么会失手?! “有人救了他。” “谁?” “陆渊。” 竟是陆渊? 中年男子与三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向地上的黑衣人。 “你将当时情形重新细细说来。任何细节不可放过。” 再三确认过黑衣人回忆的细节后,两人挥退黑衣人。 “陆渊救了顾纪棠,应是巧合。” 三皇子说道。中年男子却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你觉得不是巧合?” “巧合过分便不是巧合了。” “可若不是巧合,那便是陆渊等着救顾纪棠?且不说他事先不可能知道我们要杀顾纪棠。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知道我们在哪一日动手吧。” 事实上,三皇子只是将事情吩咐下去而已,手下的人选择在哪一天动手,连他这个做主子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陆渊了。 “我的意思不是他事先知道我们的计划,而是,陆渊也在盯着顾纪棠。” 中年男子说到最后,声音越发沉重起来。 三皇子也跟着皱眉。 “若是这样的话,后面再想杀顾纪棠可就难了。” “确实,之前姜氏一直将顾纪棠护得很好。若不是他加入金吾卫,我们也不会有这次机会。 如今人没除掉,反倒打草惊蛇。之后要找这样好的机会,难了。” 中年男子对于差点没有杀掉顾纪棠,很是耿耿于怀。 三皇子倒是有些无所谓的态度。但见中年男子执意于此,三皇子神色上不显什么,言语中还是有了退意。 “如今陆渊也扯进来,以他谨慎,说不定会查顾纪棠遇刺的来龙去脉。 若是将前后几次刺杀联系起来,定会妨碍你我。到时候才是得不偿失。” 中年男子不说话,他知道三皇子对于杀掉顾纪棠一事向来是不怎么上心的。如今遇挫想要放弃也是理所当然。 但他清楚,十个陆渊也不及一个虞昌侯府威胁大。 “你有没有想过,陆渊出现在那里不是巧合呢?” “你方才已经说过了。陆渊在盯着顾纪棠,可我觉得是你想太多。 方才派去的黑衣也说了,他是盯上了顾纪棠最近几日独自骑马去卫所才选定的下手时间。 而陆渊自上任以来,每日都骑马去卫所上值,这根本就是巧合。” 三皇子有些不耐地说道。 中年男子仍不死心。 “可虞昌侯府有顾晏之留下的证据!万一陆知甄已经知道了那东西,这才让自己的孙子接近顾纪棠呢?” 听了中年男子的话,三皇子积攒的怒气再也遏制不住。 他是不明白对方为何死咬着虞昌侯府不放。为了一个破烂侯府,前前后后折了多少人进去。 只要涉及虞昌侯府,中年男子的所有睿智沉着好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三皇子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想灭虞昌侯府想魔怔了。 “你所谓的证据,顾晏之要是有,当年便会拿出来。这么多年过去,虞昌侯府前前后后派了那么多人进去,却什么都没找到。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你是自己吓自己!” “顾晏之说他有的东西,那他一定有!” 看着陷入执拗的中年男子,三皇子眼色沉郁地盯着对方看了半晌。 “之前我听你的,针对虞昌侯府做了许多无用功,这十五年的时间证明了一件事,你的有些看法,未必就是对的。” “今日起,我不会再派人进虞昌侯府,顾纪棠那废物若是真有一日拿出什么证据来,我会亲手杀了他。 现在,我要你把虞昌侯府从脑子里摘出去!专心思考如何帮本宫将定北军从陆家手里夺过来!” 中年男子看了三皇子许久,见青年眼神十分坚定。只能无奈垂首应道。 “是。” 三皇子对对方的识趣很满意。点点头不忘在最后安抚对方。 “我知你恨顾晏之,待日后事成,顾家这侯爵本宫要收回不过一句话的事,届时你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本宫都依你。” 中年男子垂下的头颅没有再抬起来,看起来很是恭顺。 “那就多谢三皇子了。” 之后三皇子又就今日定北军在边境的几场战事问了中年男子意见。 对方都给出了十分独到的见解。最后三皇子离开时,对中年男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待人离开,中年男子脸上虚伪的笑意一点点淡去。一直柔和的双眼露出凌厉的锋芒来。 “蠢货!这样的蠢货也想在陆知甄眼皮子底下夺来定北军?!蠢货!” 指尖一挑,一个高亢的琴音划过,男子有些心烦意乱地将琴推开。起身来到窗边。 偏偏是陆渊救了顾纪棠…… 看来无论是陆知甄还是他的孙子都是不可小觑啊。 没了婚约,如今却又有了救命之恩牵线搭桥。陆家这是摆明了要把虞昌侯府绑在一根绳上了…… 只是不知,陆家的女人答不答应…… 心中谋划着,男子眼神微微眯起,看着窗外一张刚结好的蛛网出了神。 “你别动手,我来!” 陆渊端着粥,避开顾纪棠再次伸过来的左手。 顾纪棠伤了右臂,如今完全动不了。左手使不顺还硬要自己来。 刚才一勺粥全撒在衣襟上,情急之下陆渊差一点就拿着帕子擦上去了。 眼下陆渊说什么也不让顾纪棠自己动手了。 大不了他受累喂几口就是,撒得满身到时候还得麻烦隔壁王大夫老两口。 顾纪棠听了,只好收了要自己动手的想法。但面对挨得这么近的陆渊,还是很不适应。 红着脸张嘴吞下陆渊手里的白粥,顾纪棠的脸莫名红了。 感受到脸皮上突然升起的温度,顾纪棠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 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会喝个粥脸红个屁啊!顾纪棠你特喵的振作一点! 第62章 魏笙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好不容易喝完了粥,顾纪棠和陆渊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顾纪棠躺回床上,坐了这么一小会儿,她脑袋又开始晕起来了。 陆渊扶着顾纪棠躺下。 “好好在此养伤吧,我让陆通去了你府报平安,说你陪我出门游玩两天。你可以等到伤势完好再回去。” 顾纪棠没想到陆渊想得这般周到。确实,自己若是昨日那样血淋淋的回去,不知母亲该急成什么样子。 “多谢将军,不过我想明日就回侯府去。” “明日就回去?” 陆渊有些惊讶,他满以为顾纪棠会等着伤势完好了再回去。 顾纪棠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 “昨日我遇到刺杀,如今尚不知此人为何而来。他到底是针对我一人,还是针对整个虞昌侯府。 所以我必须回去与母亲通个气,商量一番,以防府内其他人再有不测。” 听了顾纪棠的话,陆渊有些讶异地看了顾纪棠好一会儿。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妥吗?” 顾纪棠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方才粥水滴落在衣襟上,看着确实有些不雅。 陆渊摇摇头。 “你没有不妥,我只是很意外,你会将自己受伤的事告诉你母亲。” “你觉得我应该瞒着?” 陆渊摇摇头,然后想起自己一贯做法来。一直刻意抹平的事情,平日里不曾对任何人提起,此时对顾纪棠说来,却自然的很。 “我很小的时候便跟随父亲进了军营摸爬滚打,从小兵做起,一刀一枪走到如今,受伤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父亲说要从他手里接过定北军,只能靠我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 可母亲不这么想,我每次受伤,她都恨不得将我泡进药罐子里。后来,我便不让她知道我受伤,再后来,我便不告诉任何人了。” 陆渊语气淡淡的,只是在陈述一件关于他的小事,但顾纪棠还是听出他平淡叙述之后的尸山血海。 要杀多少敌人,受多少伤,才走到如今位置。陆国公府的孙子,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陆渊继续说道。 “我说这个,并不是说我有多坚强,也并不是想说为人子女报喜不报忧才是孝。只是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发觉我似乎一直都错了。 之前我一直觉得,外间的厮杀止于我便够了,只要我不将这些血腥的消息带会府里,她们便离那些残酷的事情远远的。 可你方才的话提醒了我。外间的厮杀若是没有停止,终有一天会厮杀到里面去。 我隐瞒了多少,陆国公府的漏洞便会有多大。这些刀子戳了我一次,却会戳她们第二次,第三次……” 顾纪棠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话也让陆渊联想这么多,在心里佩服陆渊阅读理解能力牛批的同时,也佩服这个年轻的将军心思缜密。 “明日我会送你回侯府,今日好好歇息吧,明日脸色也能好看些。” 陆渊答应了顾纪棠送她回府,起身离开了房间,好让顾纪棠能安心睡觉。顺手端走了粥碗。 顾纪棠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抵不过困意,又昏睡过去。 手臂上的疼痛让顾纪棠睡得很不安稳,那种一秒钟之内不定时好几次的抽搐式疼痛,让睡着后的顾纪棠依旧皱紧了眉头。 顾纪棠已经醒来,陆渊抽空回了一趟卫所,将手头的公务分派给手下两位将军。又匆匆赶回了城西。 途经演武场,被魏笙发现了他的身影,对方还追了上来,询问顾纪棠的去向。 “陆大人,伯母说纪棠跟你出去游玩了,你们已经回来了?你们去哪玩了?怎么事先也没听他提起过,纪棠今日没来,是不是在家里?” 陆渊看着魏笙一副不阻止我还能继续问下去的架势,不由扶额。 “纪棠还没有回来,卫所有事,我紧急回来处理一趟而已。好了,我还有事,完了再说。” 说完,陆渊双脚快速交替,甩开了魏笙。 看着陆渊远去的背影,魏笙很是遗憾的撇嘴。 “怎么就走了呢?我还没问顾纪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呢。” 至于为什么魏笙要问“带了什么礼物?”而不是“有没有带礼物?”,这个就值得细品了。 陆渊回到城西的时候,顾纪棠还没有醒来。但吃药的时辰到了,陈仝也已经熬好了药。 “我来吧。” 陆渊不看陈仝略显复杂的目光,接过药碗进了主屋。 背后,陈仝看着陆渊的背影若有所思。 将军是不是有些太看重小侯爷了。连公务都能抛下。 这几日他几乎没有进过主屋,全是将军一个人在照顾小侯爷。 今早也是,陆通因为擅闯主屋被将军斥责,并赶回了卫所。 这么多年,陈仝从未见将军为了军务之外的事情对他们多加斥责。更遑论规矩这种虚套。 因为小侯爷么? 陈仝随即摇了摇头。 之前将军养伤的时候,小侯爷也在这里,整日跟着陆通上房揭瓦,下房捉蛐蛐,那是不合规矩到了极点,也没见将军说什么。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看着紧闭的房门,陈仝陷入了苦苦沉思。 屋内,顾纪棠被陆渊摇醒,睁开朦胧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陆渊看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 “你来啦,要吃饭了吗?” “要吃药了!” 陆渊被顾纪棠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两个时辰前才喝了一大碗粥,这是有多饿! “哦……” 一听吃药,顾纪棠的脸以可见速度垮下来。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连起身都没了意愿。 陆渊快被这个活宝气笑了。没想到顾纪棠平日的精明狡黠之下,还有这样一副惫赖的模样。 “快起来,吃药!” 陆渊没有注意,自己的语气竟带上了一股假装出来的唬人口吻。好似在哄不听话的孩子一般。 顾纪棠顺着陆渊的手从床上爬起来。正要张口喝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我昨日昏迷,也吃药了?” 陆渊正忙着将枕头垫在顾纪棠的背后。头也不抬回答。 “吃了。” “那我……是怎么喝药的?” 第63章 睡觉也不老实 顾纪棠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各种限制级场面,脸皮又有发红的征兆。陆渊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遐想。 “用麦秸秆喂的。” “麦……麦秸秆啊,哈哈……哈哈……” 顾纪棠讪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险,差点要骂陆渊一句lsp了。 陆渊将药递给顾纪棠,刚一入口顾纪棠的脸就皱成一团。 “我的妈呀,这也太苦了,你还不如打晕我,然后给我灌下去呢。” 陆渊闻言失笑。怎么什么话到顾纪棠嘴里都格外的有意思。 “赶紧吃药,莫要胡说。” 顾纪棠屏住呼吸,端起药碗,抬头咣咣咣一口气将药全部喝了下去,拿开药碗时,整个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我天,苦死了,快给碗水让我涮涮。” “给你这个。” 陆渊好笑地拿出一小袋蜜饯来,这是上次他养伤的时候陈仝备着的,不过他没吃,现在倒便宜顾纪棠了。 一袋子蜜饯都是顾纪棠的了,顾纪棠捧着小袋子,从里面捡出两只蜜饯放进嘴里。 口中的苦涩慢慢被蜜饯的香甜替代,顾纪棠这才眯着眼睛,露出满意的笑容。顺手将袋子放在自己枕侧。 陆渊看见哭笑不得,这是有多害怕自己将蜜饯收走? “吃了药再歇息一会儿吧,待会我让陈仝去提晚膳。” 顾纪棠点点头,适时打了个哈欠。失血过多让她很容易感觉困倦,她知道,现在阶段下,睡觉是身体自我恢复的最好方式。 眼下离晚膳时间尚早,陆通在房中坐下。看着床上的顾纪棠一点一点陷入睡眠才从屋内出来。 “陈仝,陆通不在,你去附近的酒楼买些吃食回来,清淡些。王大夫说顾纪棠眼下还不宜进食鱼肉。” 陈仝点点头,接过陆渊手中的药碗。 “将军,小侯爷怎么样?” “还好,今日再歇一日,让王大夫看看,明日就送她回侯府去。” “小侯爷明日就走?” “嗯。” 陆渊点点头,突然想起扔在房里的那两只汤婆子。此时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吧。 看着将军只出来一小会儿便又钻进主屋里去。陈仝看向主屋的目光有些不解。 将军何时和小侯爷关系这么好的? 陈仝将吃食买回来的时候,顾纪棠正好醒来。若是陆通在此,定然会说顾纪棠醒来的恰到好处了。 吃过晚膳,王大夫又过来看了一次,这次顾纪棠醒着,王大夫替她施针之后没有立刻离开。 “听少将军说侯爷明日回府?” “嗯,这几日多谢王大夫了。” 面对王大夫,顾纪棠有些尴尬。 正是这位老大夫号脉时察觉了自己是女子,这才叫来老妻给自己换衣,她该感谢人家的。 但同时,顾纪棠心中还有几分被识破后的不安。 “没什么谢不谢的,少将军付了诊金的。” 顾纪棠:…… 老大夫你这么耿直会没有朋友的! “有句话老夫想叮嘱侯爷。” “王大夫请讲。” “侯爷的伤口很严重,短期内最好不要沾水。老夫的药可再吃三天,三天后侯爷可以差人来城西找老夫,老夫为你换药复诊。” “真的?多谢王大夫!” 顾纪棠闻言喜出望外,她正发愁回去之后要如何找人治疗,如今王大夫肯出诊,这再好不过了。 王大夫离开后,陆渊进来,怀中抱着两只汤婆子。正是之前烫伤陆通那两只。 “你这汤婆子要怎么用?怎么灌进去水也用不了。” 顾纪棠睡了一整天,精神头正好。将汤婆子接过来。 “好好的呀。” 顾纪棠将旋钮拧好,再将旋帽上的卡扣抠下来卡死,这样旋帽就死死扣在了壶身上,怎么翻转也漏不出水来。 陆渊见顾纪棠示范一遍才晓得这汤婆子应该这样使,怪不得之前陆通会被烫伤呢,原是他没有扣好卡扣。 “这倒是与我府中的汤婆子有些不一样。旋帽设计得这般精巧。” “精巧吧?我设计的。” 许是今日相处了整整一日,让顾纪棠对陆渊放松了警惕,不知不觉说出真话来。 话一出口,顾纪棠心有所觉,便想着要圆回来。 “之前冬天母亲曾被汤婆子烫伤过,我想了许久,才琢磨出这样的卡扣来。” 陆渊其实并没有疑心什么,他此时正把玩着汤婆子上面的卡扣。越是研究,越是觉得这东西巧妙。 “这东西似乎还可以用在其他地方……” 见陆渊心思全被卡扣吸引,顾纪棠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感叹,理科果然是男生的天性选择啊。 “你慢慢研究,我睡了啊……” 放松了心情,顾纪棠又感觉一阵倦意袭来,打个哈欠钻进了被窝。一点儿也不介意屋子里还待着个男人。 沉迷于卡扣的陆渊再度抬起头时,看到的便是呼呼大睡的顾纪棠。 这就睡了?汤婆子还没给她呢。 壶中的水已经凉了,陆渊只好出去再换一次热水。扣好卡扣,确定不会漏水才拿进屋子。 走到床边,提着汤婆子的陆渊有些为难了。 这汤婆子怎么送进顾纪棠的被窝里去?把顾纪棠叫醒来让她自己来?还是自己直接塞进她被窝里去? 似乎不论哪一个都欠妥的样子。 一手一个汤婆子的陆渊站在顾纪棠床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不管了!塞她脚底下去! 陆渊闭着眼睛,将汤婆子从顾纪棠脚下塞进去。为确保汤婆子不会烫着顾纪棠,不但套上了棉布套子,还特意放得离顾纪棠远一些。 睡迷糊的顾纪棠翻了个身,脚向下一蹬,正正踩进陆渊手心里。 陆渊条件反射握住顾纪棠的脚,意识到手里握住的是什么时,心头一跳,赶紧松开。 顾纪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怀中抱着被子睡得香甜无比。衬得床边的陆渊十分狼狈。 那只手握紧又松开,陆渊面皮涨红,眼神有些躲闪又有些无措。 “睡觉也不老实。” 说完这句话,陆渊似乎为方才的情况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心情平复许多,终于出了主屋。 第64章 姨母来了 受伤的第三日,顾纪棠终于回府了。 姜氏得知顾纪棠竟然不是游玩而是遇刺,当即是一阵后怕。后怕之余咬牙道。 “陆家这小子忒胆大,这样的大事竟然也想瞒着我这个亲娘!万一你出个什么事……” “娘,若不是陆渊,我这会还不知道躺在哪个义庄呢。” “呸呸呸!你胡说些什么!” 姜氏作势要打口无遮拦的顾纪棠,但看到顾纪棠面色苍白的样子最后只轻轻拍了拍顾纪棠的脑袋。 即使这样,顾纪棠还是做出十二分疼痛的样子来。夸张的表情让姜氏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见女儿还有心思逗她,姜氏便知道,女儿没有大碍。 “娘自然是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的,只是恼那小子竟敢瞒下这么大的事,好在你好好的回来了。 好了,不说了,那小子救了你,过几日娘便亲自上门去道谢。” “道谢倒不用了。我也救了他两次,就算扯平了。” 虽然如今和陆渊的关系不错,但顾纪棠之前的逃婚行为,和陆府闹得很不愉快。 姜氏上门道谢,定会有人给姜氏脸色看,还不如不去。 况且这是顾纪棠和陆渊之间的事,要道谢顾纪棠自己想办法就好。 从陆渊的角度来讲,也定然不希望虞昌侯府的人上陆国公府去道谢。会让外界无端猜测两府的关系。 姜氏想了想也同意了顾纪棠的意见。最后只说做些吃食让顾纪棠带给陆渊,也算一点心意。 接下来的话题就比较沉重了。 “这金吾卫,娘的意思是你便不去了吧。侯府家大业大,哪怕你不争这个出息,也一辈子无忧的。” 当初姜氏一心想将侯府支撑下来,好日后寻找丈夫和公公的死因。 这么些年过去,当年的事没有任何头绪,反而连累的女儿活得男不男女不女。 姜氏如今只想乞求女儿安然平稳地度过一生,真相什么的,她不奢求了。 顾纪棠却不这样想。 “娘,这十五年来,虽然你从不明说,但我知道,你想查清父亲和爷爷当年的真相。 这些年侯府明里暗里进来了多少钉子,若不是你将我紧紧护住,恐怕我活不到现在。” 此时的顾纪棠一身浮躁尽去,容色昳丽的面部显得端庄而又……锐利。 “为了躲开那些人,我装了十几年纨绔,装得快要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娘你别误会,这些年我过得很快乐。 但当我摸到弓箭的时候,我感觉到的不只是快乐,我喜欢那种瞄准目标时周围空气都尽在掌握的感觉。” 顾纪棠苍白的面容被从窗外射进的阳光笼罩其中。显得越发苍白单薄,却又那么明晰动人。 “娘,前几日的那场刺杀让我明白,哪怕我装一辈子废物,他们还是会找到我,杀了我。因为只有这样虞昌侯府才算真正倒下。” 顾纪棠的话让姜氏眼中浮现一片绝望之色。 她又如何不知道那群人的心狠手辣,一个尚在腹中的婴孩都要斩草除根,遑论十五年之后长大成人的顾纪棠。 “娘,弱不会成为他们放过我的理由,只有变强才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若他们不退呢?若他们盯上你呢?” 不是姜氏泼女儿冷水,只是当年的顾侯难道不够强吗?还不是枉死在那群人手中。 “那就比他们强,强到他们再也动不了我为止。” 顾纪棠向姜氏看来,眼中神光璀璨,一时让姜氏失了神。 此时姜氏才意识到,她对女儿的保护,到底让她错过了什么。 定定看了顾纪棠许久,姜氏柔声道。 “棠儿,你长得很像为娘年轻的时候。” 顾纪棠先是一愣,继而展颜一笑。 “我长这么好看,都是娘的功劳啊。” 姜氏没有理会顾纪棠的彩虹屁,看着顾纪棠的眼神有些放空,似乎透过顾纪棠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可方才你说那番话的时候,很像你的父亲。” 这是姜氏第一次主动跟顾纪棠提起他的父亲。 姜氏很少提及亡夫,顾纪棠为了不引起姜氏的伤心事,故而也很少问。 慢慢的,关于父亲的事情变成了母女两人约定俗成的禁忌。 此时姜氏提起亡夫,顾纪棠心头一沉,觉得是自己让母亲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可姜氏没有顾纪棠想得那般脆弱。十几年前,她正是憧憬着金戈铁马的大英雄,才嫁进的虞昌侯府。 “你身上有顾家的血脉,我早该明白,这侯府困不住你。” 姜氏看着顾纪棠的目光与以往不同,不是纯粹的疼惜和怜爱。那双眼里,有理解和尊重。 她的女儿长得比她预想的好太多。 当挥退左右,顾纪棠脱下衣衫露出伤口时,姜氏立时落下泪来。 “天杀的贼人!竟下这样的狠手!我要杀了他们!” “娘,没事的,只是看着可怕而已。” 顾纪棠此时无比庆幸陆渊当机立断带她去了城西,否则看到她当时的样子,母亲一定会崩溃不可。 虽然答应了顾纪棠让她继续去金吾卫,但姜氏也提出了条件。 “我答应你去金吾卫,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母亲请说。” “自你祖父和父亲身故后,他们的几个心腹便也离开了军中,这些年侯府一直暗中接济着。 其中有一人,名叫秦沛,与你父亲一起长大,是老侯爷一手教出的武艺。” “母亲要请他保护我?” “是,同时也教你武功。” 姜氏眼中依旧有担忧,但更多的是雷厉风行的果决。 既然已经决定走这条路,那便全力以赴,犹犹豫豫反而坏事。 顾纪棠眼中一喜,对姜氏的支持很是感动。 一个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受这样重的伤,却还支持她去冒险。这不是不爱,而是爱得理智,她知道怎样对孩子最好。 “多谢娘亲。” 顾纪棠俯下身子,用脸蛋蹭了蹭姜氏的手掌。这是她们母女惯常的亲昵动作,如今做来,却觉得更加温馨。 “好了,快穿上衣服,小心着凉。” 姜氏将眼角的泪水拭去。为顾纪棠披上外袍。 正在此时,外间陶嬷嬷来报。 “夫人,表小姐和表少爷听说侯爷回来了,前来拜见。” 顾纪棠这才想起来,之前姨母一家上京的时候,自己因为忙于比箭的事还是母亲派人去接应的。如今是已经到京城了吗? 正要问问姨母一家是什么时候进府的,转头却看见姜氏温柔的脸色闻言瞬间沉了下去。 第65章 专治熊孩,十五年,不含糖 让陶嬷嬷去回话,顾纪棠问起姨母一家的状况。 姜氏本不想让顾纪棠受伤之余还担心这些闲事。没想到对方竟这个时候前来拜访。 “姨母,表哥!” 顾纪棠没想到对方行动这么快。幸亏方才已经穿好了衣物,不然肯定措手不及。 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一男一女进来。 男子约莫十四五岁,年纪不大,个头却要比顾纪棠高。 狭长凤眼尖下巴,不笑的倒显得出一两分的文质风流,一笑就显得过于轻佻了。 女子小些,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站在其兄长跟前低了一个半头的样子。 一样的狭长凤眼尖下巴,但这相貌长在女子脸上就比其兄长出色很多。加上女子本就行止端庄些,倒冲淡了相貌上的过分妩媚。 这两人便是顾纪棠的表弟曹宜书和表妹曹元珍了。 曹宜书和曹元珍相继进了屋子,先向姜氏执了晚辈礼后顾纪棠见了礼。 不等顾纪棠寒暄,曹宜书先抬头冲顾纪棠笑道。 “这便是表哥吧。果然如传言中一样,相貌过人。” 顾纪棠闻言眉头皱了皱。这二愣子就是自己亲戚? 姜氏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作为主人又作为长辈,不能跟两个孩子一般见识,只抿了抿唇不说话。 这种小场面,顾纪棠自己就应付得过来。 顾纪棠呷口茶,用目光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了个遍,直到对方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眼神时,才开口道。 “这便是表弟吧?你这不开口,我还以为是姨丈呢。心说怎么州府辛苦,姨丈竟然还越活越年轻了,哈哈哈……” 这是在说曹宜书长得老气? 其实曹宜书长得并不老,只是稍显成熟。但是任何人和顾纪棠比起来,都会显得大一些。 姜氏掩唇忍笑。她就知道,不管谁家的熊孩子见到棠儿,都得退一射之地。 曹宜书脸色沉了下来。 顾纪棠的姨丈曹钦这些年虽外放为官,但在地方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养成这对子女嚣张跋扈的性格,见不得有人比他们好。 初到京城,曹宜书被京华繁华迷了眼的同时又深深地嫉妒上了千里迢迢派人接应他们的姨母一家。 凭什么顾纪棠和他一样年纪就能袭爵当万户侯?就因为他死了爹? 在打听了顾纪棠在外的名声之后,曹宜书更是不屑,顾纪棠这样的人怎么配住这样的高楼广厦。 可以说曹宜书今日来拜见顾纪棠,怀着的目的一为打探,二为欺辱。 所以说是二愣子呢,在人家家里住着,跑来给人下马威,这样的二愣子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二愣子此时不去想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却在顾纪棠出言反刺的时候立刻在心中记恨上了顾纪棠。 “呵……表哥还真是如传言中一样……” 因为伤口的原因顾纪棠久坐不住,便向后仰了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我这个人呢其实是很复杂的,传言才哪跟哪。表弟这么想了解我,最应该去的地方是茶馆。听听那里的说书先生怎么说,他们一般在下午才讲我们这种京城纨绔的。” 曹宜书一脸诧异看着顾纪棠。 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他竟不怕自己名声臭不可闻吗? 成功怼得对方哑口无言,顾纪棠笑嘻嘻喝口茶。 跟小爷斗嘴皮子,小爷什么时候怕过,满京城打听打听,还有比小爷更不要脸的人吗? 更何况这还是小爷的主场!小子你不要太嚣张啊! 见两人一番唇枪舌剑,最后还是自己哥哥落了下风,曹元珍出来打圆场。 “我们一家初来京城,对京城极不熟悉,幸好有姨母接应才有栖身之所。 哥哥不熟悉京城风土人情,家中又娇纵惯了,这才言语上冲撞了表哥。请表哥看在珍儿的面子上,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顾纪棠终于将目光移向这个方才一直不曾出声的少女身上。 好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合着是我在这跟人斤斤计较呢! 但凡她上辈子有这嘴一半会说,也不至于混得那么差啊! “你的面子……很重吗?” 顾纪棠蹙着眉,状似认真问道。 “嗯?” 曹元珍没想到顾纪棠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还问出这么一句伤她面子的话来。当即变了脸色。 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眼眶立时红了,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表妹的面子怎么能不给呢? 其实我也没和表弟计较什么,都是你们想多而已啦。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爱开玩笑,哈哈哈……” 顾纪棠自己率先笑开了,曹宜书和曹元珍两人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这个顾纪棠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可恶,却好像并不似传言中那般废物。 姜氏见差不多了,出言不痛不痒地嗔怪了顾纪棠几句。无非是什么要好好待弟弟妹妹们啊,不可欺负他们啊巴拉巴拉…… 顾家庭乖乖点头“受教”。曹氏兄妹待得也没甚意思。便找借口离开了。 本以为侯府如今不过外强中干,来接应他们也是见父亲这几年有起势,想靠着他们捞些好处。 没想到到了京城才发现并非这样。侯府的繁华远超他们想象。 即使顾纪棠这辈子都立不起来,这一世荣华富贵也是无碍。一个外放的官员,于侯府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可越是这样,曹宜书就越是执拗地想要将顾纪棠踩在脚下。 这才有了今日第一次见面却剑拔弩张的场面。 而这样的场面,说是姜氏一手促成也不为过。否则,她有的是办法将两个年轻人没营养的斗嘴打断。 “娘,曹家是怎么回事?” 姜氏叹口气,本来她还等着顾纪棠回来之后与她商议商议妹妹的事情。 谁知顾纪棠受了伤,她心疼女儿受伤又受累,便不想跟顾纪棠说这些烦心事了。 可顾纪棠太聪明了,从姜氏对那对兄弟的态度便猜出,曹家有问题。 “你怎知曹家有问题?” “若是没有问题,姨母不会放任一对子女长成这样。” 第66章 重生女主的本子给你你要不要? 姜氏扶着顾纪棠躺在榻上,这才将妹妹的近况说出来。 在姜氏嫁入虞昌侯府之后,姜氏的妹妹小姜氏也与当年刚刚中了进士的曹钦定了亲。 之后托侯府的关系,当年就为曹钦谋了江南道的缺,外放做官去了。 江南道有漕运、有盐井。正是天下最肥的肥差。曹钦对这差事是满意得不得了。 之后侯府突逢大变,慢慢沉寂下来。曹钦却在江南道一带做官做得风生水起。 娘家式微,加之唯一能制衡曹钦的侯府也日渐消沉。曹钦在成亲之初与小姜氏生下一对子女后,便开始四处沾花惹草。 什么扬州瘦马、秦淮歌姬,各色的女子接二连三被抬进府中。 小姜氏性格懦弱不比姜氏,当家主母的威势立不起来,反而让一群姨娘欺上了头。 一对儿女被曹钦送到一姨娘手中抚养,美名其曰为她分忧,好让她专心管家。可管家的权利也其后被别的姨娘夺去。 如今的小姜氏,除了一个正室的名头,竟是什么都不剩了。连自己的嫁妆都被姨娘收去管着。 曹宜书和曹元珍虽是小姜氏所出,但自小长在姨娘身边,竟是不认亲生母亲的。 这也是姜氏今日纵容顾纪棠给那对兄妹没脸的真正原因。 听了母亲所说,顾纪棠只觉得真是好一出大戏。 这么狗血的宅斗剧情竟在我身边上演。 这小姨妈不重生都对不起这设定! 简介顾纪棠都想好了,上辈子她被负心丈夫抛弃,一对儿女生生被养成白眼狼,这辈子她发誓要将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可最让人生气的是你那姨母,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书信中竟也半个字不提。 若不是那姓曹的明目张胆地带了三个姨娘进府,我至今还蒙在鼓里!” 一想起前几日自己满心欢喜去接妹妹一家,结果看见那曹钦身边一个接一个的莺莺燕燕,姜氏就恶心得不行。 “您不会让那群女人住进来吧。” “怎么会?!” 姜氏当即一瞪眼。 “我当时就给撵出去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就敢往我侯府里进。” “姨丈当时什么样儿?” “哼!他能什么样?这里是京城,还轮不到他一个地方官撒野!” 姜氏轻蔑地冷笑一声。 如曹钦这般起于阡陌之人,一旦尝过权势的味道,就绝不肯再放手。他爱美色,但他更爱权势。 只要给他足够的压力,他自然知道什么选择才是正确的。 昨日姜氏当场甩脸的行为,虽然让曹钦不快,但他到底明白。 若想此次留在京城,只有靠根深蒂固的侯府帮衬。否则在京城没有根基的他是没有多大希望的。 姜氏正是瞅准这一点,逼着曹钦将自己的三个妾室暂时留在了府外,只带了姜氏和一对儿女进府。 那三个妾室中正有抚养曹宜书兄妹的那位,也正因如此,才让这对兄妹对顾纪棠母子怨念颇大。 “奇啊……真是奇!我这姨丈到底脑子是好还是不好呢? 当官敛财一把好手,进京评议还敢摆谱。以妾为妻混淆嫡庶,辱我姨母还想踩我侯府?!” 横批,小丑竟在我身边! “就你贫!” 姜氏轻轻拍一下顾纪棠脑袋。 顾纪棠不闪不躲,嬉皮笑脸挨了一下。然后询问母亲。 “姨母呢?今日怎不见姨母来?” 说起这个姜氏又是一脸怒容。 “姓曹的不让她出院门,她便真的不出门,被一帮丫鬟婆子看着。我看着气得慌,不想理她!” 姜氏虽然口中说气,可眼眶还是红了红。妹妹被人磋磨成这个样子,作为姐姐,怎么可能不心疼。只是恼她为何将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罢了。 见姜氏伤心,顾纪棠也不耍宝了。想了想,从榻上拾起身。 “姨母来京,我之前没有迎接已经失礼,如今回来了,怎好等着姨母来见我,我该去见姨母才是。 只是我与姨母未见过几次面,还是请母亲陪着我去一趟吧。” 面对顾纪棠给的台阶,姜氏扭扭捏捏地也就下了。收拾了几样好的布匹,带着顾纪棠去了小姜氏一家下榻的院子。 到了院门口,果然门口围着许多丫鬟婆子。也不见有活要干的样子,靠着墙角嗑瓜子聊天。真正是悠闲得很。 姜氏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无礼的下人,远远的瞧见,一张脸已经带上了寒气。 顾纪棠走得很慢,胳膊上的伤让她稍微走快些就有些受不住了。 一行人走到院子门口。姜氏正要举步进去,却不料一只粗壮的手臂斜地里伸出来拦住了去路。 “请夫人安,老爷离开的时候吩咐过,他没回来之前,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去。” 我擦?! 住老子家里反而不让老子进去?!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陶嬷嬷,对这种以下犯上的东西该怎么办?” 顾纪棠伸手扶姜氏走到一边。正眼也不看那几个刁奴,只问跟在身边的陶嬷嬷。 陶嬷嬷一个标准的行礼。然后吐字清晰道。 “身为奴婢以下犯上,打二十鞭,然后发卖出去。” 那方才伸手拦住姜氏的婆子争辩道。 “我们是曹家的下人,不是侯府的下人,侯府夫人要管教下人也管不到我们头上来。” 婆子的话引来身后一众丫鬟婆子的赞成。 这么些年了,曹家历来都是听老爷,听金姨娘和万姨娘的,谁会在乎一个懦弱的小姜氏呢。 哪怕住在侯府,都没让这群奴才认清现实。 “陶嬷嬷,你还等什么呢?等本侯跟这群奴才讲道理吗?” 顾纪棠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对她无礼她尚且能忍,可对姜氏无礼,她便容不得了。 陶嬷嬷知道,侯爷这是动了真怒了。 “去将别院的婆子小厮都叫来!行家法!” 陶嬷嬷也是雷厉风行的人物。一转眼功夫,便伙同其他几位老嬷嬷叫来手底下一百多个婆子小厮。 “给我拿下,打!” 顾纪棠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意,漂亮的眼尾因为怒气染上一抹绯红,格外惹人注目。 曹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自己的外甥。 第67章 你谁? 曹家的一众丫鬟奴仆被侯府一群身强体健的家仆狠狠按在地上,五张条凳摆出来,同时行家法。 那曹家的婆子起初还嘴硬,他们不归侯府管。结果几大板子下去,立刻叫得哭爹喊娘求饶起来。 “侯爷,夫人,奴婢知错了!别打了!哎呦!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别打了!” “这都是老爷和二夫人吩咐的啊,不许夫人单独去找您。怕她乱说话!哎呦!夫人求求您了,别打了!” 姜氏闻言怒极反笑。 “二夫人?我竟不知大燕官员还可娶两个妻子?!” 那婆子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 “夫人,奴婢说错话了,是妾室金氏!哎呦!别打了呀!” 回答她的是啪啪啪一连串无情的板子。 二十板子说快也快。这一茬人打完换下一茬。 陶嬷嬷起初看曹家下人说话的样子,以为是些硬气的。所以叫来的帮手多了些。 结果几板子下去,其余的曹家下人哪个还敢多嘴,通通跪在地上朝姜氏和顾纪棠不住磕头求饶。倒显得侯府人多欺负他们似的。 最先打完的那几个婆子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喊个不停。更显得此处残酷。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曹府长年被几个姨娘把持,久而久之家里的下人也见风使舵,风气不正。 之前那多嘴的婆子就是姨娘金氏离开时特意留下看着小姜氏的。 姜氏没想到几个妾室已然嚣张到如此地步,连主母的行止自由都被管着。 心中一边痛骂妹妹窝囊没出息,姜氏也一边下定决心,要将妹妹拉出曹家这个泥潭。 顾纪棠还不知一旁的母亲已经在谋划帮自己的姨母离婚。悠闲坐在一旁,赵东贴心地找来一把大伞遮住侯爷和夫人头顶的日头。 若不是旁边杀猪般的嚎叫此起彼伏,顾纪棠的派头倒有些像去郊游。 曹钦来时,这场惩戒已经接近尾声。 “怎么回事?” 长年浸淫官场,让那个当初的寒门进士已全然褪去身上的青涩文质,如今的曹钦,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淡淡的疏离和威势。 白净的面皮依稀可辨当年好相貌,狭长的双眼和曹宜书十分相像。 曹钦一出场,就让侯府的下人们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官场气味。手中的动作也顿了一顿。 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曹钦用一种居高临下而又蓄意亲近的别扭目光看向顾纪棠。 试图让这个未曾谋面的外甥感受到姨丈的威严来。 不过这招好似对顾纪棠没什么作用。国公爷拉着她当孙女婿,她不一样转头撂挑子?!一州官而已,比起陆国公如何? 此时靠坐在椅子上的顾纪棠内心os:这白胖子就是我那渣男姨夫?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家里?” 胳膊的伤让顾纪棠坐得有些吃力,便索性斜靠在椅圈里,看着就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曹钦一滞,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就是为了凭着顾纪棠打了自己家仆的借口,好让对方没理。 然后自己好趁机占个上风,以后说话也方便。可眼下顾纪棠这混小子的反应实在气人得很。竟然装作不认识! 不过,这小子确实没见过自己,所以……有没有可能这混账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呢? 姜氏轻咳两声,拍了拍顾纪棠的手背。 “你这孩子,真是没记性,这是你姨丈。你两岁的时候还抱过你的。” 顾纪棠恍然大悟。 “原来是姨丈!失礼失礼!” 顾纪棠装作惊讶的样子从椅子里拾起身子,随随便便行个不伦不类的礼。 “姨丈好、姨丈好……姨丈看起来和表弟真像啊!一看就是表弟的亲爹。” 曹钦忍不住皱皱眉头,这话没错,但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这小子说话一直这么气人吗? 曹宜书到京城才开始打听顾纪棠,曹钦这些年却一直对顾纪棠略有耳闻。 一是他的荒唐名声,二是他的容貌。 江南富庶,是以催生了十分符合这个年代落后生产力的特殊产业。 秦淮两岸歌舞不断,扬州瘦马色艺双绝……这便是江南独有的温柔乡标签。 来往盐商和过路官员,都愿意在此地多盘桓几日,感受一下江南好风情。 曹钦因为与侯府的连襟关系,所以总会有人愿意多说几句与这位江南道州牧能扯得上关系的话题。 其中顾纪棠这个话题就被不少人利用过。 一往来京城与扬州的布商宴请曹钦等几位地方官。几杯酒下肚,那布商指着场中花魁,言语中十分不屑。 “这样的女人也敢称绝色?给顾侯提鞋都不配!” 曹钦听见顾侯二字,心头一动,却不露声色,听那布商继续说下去。 场中有特殊癖好的人一听,心中有了计较,催促那布商继续说下去。 那布商便谈及在京城春风度见过一次那虞昌侯府的小侯爷。 用自己匮乏的言语形容过顾纪棠容貌之后,再次对现场的几个主家精心教养的扬州瘦马表示了鄙夷。 那商人形容能力不行,但到底是商人,知道怎样将人的胃口吊起来。 经他一番形容,当下场中便有几人对这个千里之外的小侯爷产生了兴趣。 这群盐商也是从刀山血海里真干出来的,没几个是善茬,对失了势的侯府没什么敬畏。当下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不至于真做出些什么,但是心中意淫一番倒有可能。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很让人恶心的事情了。 场中有人慢慢觉出不对来。 “虞昌侯府?那不是曹大人的连襟?” 说话的人意识到什么,突然住了嘴。但曹钦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饮酒听曲。 那刚知道曹钦与虞昌侯府关系的布商吓出一身冷汗。但见曹钦反应,这才后知后觉,眼前这位曹大人和侯府的关系恐怕不怎么和睦。 剩余的商人也是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之辈。言语间对这个从未谋面的虞昌侯府小侯爷是更加不屑。 彼时的曹钦听着众人贬低侯府,心中只是一阵畅快,觉得自己终于从侯府施恩的阴影中走出来。 但他却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第68章 倒数的 曹钦心中想起那些关于顾纪棠的荒唐传言,才觉得此时好受些。 “你们这是做什么?” 顾纪棠重新坐回椅子,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杵着扶手。 “姨丈回来的正好。这群不知哪里来的刁奴忒没规矩。 我今日正好和陆将军游玩回家,听闻母亲说姨母来了,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就赶紧跑来想看看姨母。结果您猜怎么着?” 顾纪棠义愤填膺一指地上的曹府下人。 “这群刁奴竟然不让我见姨母!还说这是姨丈的吩咐。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顾纪棠一脸气愤,演得跟真的似的。 “姨丈什么人?姨丈是当年的二甲进士!虽然是倒数几名,但也是二甲进士! 那是饱读诗书,通达礼仪的人。怎么会下这样不顾人伦、不念孝悌的混账命令?!” “所以……” 顾纪棠顿了顿,杵着的胳膊也早早调动起来,配合着她激动地挥舞着。 “我一下子用我智慧的大脑判断出来,这一定是这群刁奴在假传主命,苛待主母!” 听着顾纪棠滔滔不绝地叨叨。曹钦只觉得太阳穴那里突突突地跳。 这是在骂下人吗?这是在指桑骂槐骂他呢! “姨丈,要我说你也真是不谨慎,什么样的人都敢往府里收,当今圣上最重家风。 这样的奴才,若有一日惹出什么动静让外人知道,姨丈您这考核还评不评了?这还是在咱自己人,要是被外人看见……” 顾纪棠一语双关提醒曹钦,对方这才惊觉。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在江南那地方跋扈惯了,来京城竟也这般不知收敛。 可让曹钦对着自己的外甥道谢,却又实在为难他。冲顾纪棠点点头。 曹钦踏前一步,色厉内荏道。 “你们这群瞎眼的腌臜东西!平日里在府里都是我和夫人将你们娇纵坏了!到这里还惯使你们那一套。 活该今日侯爷教训你们!教教你们为奴为婢的本分!今日之后再有不照规矩行事的,统统乱棍打死!” 地上趴伏的下人一听曹钦的话,立刻吓得噤了声。连哼一声都不敢。 一旁的顾纪棠看在眼里,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果然是姨丈,好手段!” 曹钦听着顾纪棠不知是夸是贬的话,脸上讪讪得笑着。 且先忍忍,京城考评都得靠侯府的关系,只要这次留在京城,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小子! 做好心理建设,曹钦重新扯开一个和煦的笑容。乍一看还真像个不错的长辈。 “走吧,去见见你姨母,她很想念你们的。” 姜氏全程板着个脸,并不给曹钦好脸色。但听到见妹妹,脚底下还是加快了速度。 顾纪棠与曹钦有说有笑走在后面。不过大多时候是顾纪棠笑,曹钦被噎得一脸尬笑。 姜氏此次为小姜氏一家收拾出来的两处院子,是除了主院和顾纪棠的院子外最好的。 几人沿着游廊抄手走进院子,正看见曹元珍坐在院子中饮茶看书。 曹钦对女儿的端庄很是满意。 “你哥哥呢?” “回自己的院子读书去了。” 曹元珍回话,其实曹宜书出门看姨娘去了。若不是曹宜书让曹元珍看着小姜氏,曹元珍也定然会跟着去的。 曹钦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更加骄傲了。 看看!我这一对儿女,平日里无人督促也在认真读书,哪像眼前这气人的混账。 顾纪棠眉毛一挑。 “呦,表妹看书呢?什么书啊?” 曹元珍在顾纪棠跟前吃过一次亏,再次面对不由感到一阵压力。身子不由退后半步。 但顾纪棠那嘴没打算就此放过这女孩。 “要不说姨丈这二甲进士的遗传基因就是好呢,虽然是倒数的,外面都快吵翻天了,表妹还心无旁骛看书,表哥佩服!” 听着顾纪棠不断在提起二甲进士后加一句倒数,曹钦快要忍不住揍他的冲动了。 倒数怎么了?!倒数也是二甲! 曹元珍则是脸色一红,她方才一直在打听外面动静,这书是听父亲要进来才刚刚拿出来的。没想到被顾纪棠戳穿了。 一双狭长双目幽怨地瞪了顾纪棠好几眼。 “你母亲呢?” 姜氏没耐心看这一家子牛鬼蛇神在这里演戏,直奔主题道。 顾纪棠一拍脑门,一怼人就兴奋,差点忘了正事了。 曹元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母亲?” 姜氏脸色狠狠一沉。 “怎么?连你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侯府当家主母的威势一出来,曹元珍便心头猛地一跳。脸上露出略显畏惧的笑意。 “姨母说哪的话,母亲……母亲就在房里……” “哪间房?” 对这白眼狼一样的不孝儿女,姜氏已经完全没有了耐心,连对方领路都不用。直接自己去找妹妹。 见女儿被姜氏威势所压,曹钦赶紧出来说话。 “大姐莫要怪她,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还不赶紧引你姨母去见母亲?” 曹元珍恍然清醒,紧走几步为姜氏引路。 “你母亲住在这里?” 姜氏指着低矮昏暗的东梢间,语气平静地看向曹元珍。 曹元珍点点头。 “你住在何处?” 此话问出来,曹元珍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脸色一下煞白。连话都不知怎么回。 姜氏却不打算给她留这点面子。问一旁跟在曹元珍身边的丫鬟。 “你们小姐住哪间屋?” 那丫鬟早先听了院外的打杀声,此时对笑嘻嘻的顾纪棠和一脸寒霜的姜氏是打从心底里害怕,不经思考就赶紧回答。 “小姐住在主屋。” 曹元珍闻言脸色更白了。慌乱中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父亲。 曹钦此时也皱着眉头,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将话圆回来。 姜氏却不打算看这对父女膈应人的拙劣演技了,一把推开东梢间的门。 阳光迫不及待冲进这个又小又偏的房间。 简陋的木床旁有一个妇人正坐在绣墩上,手里攥着一个绣花绷子,眼睛几乎贴在那绣花绷子上。 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敢将双眼从绣花绷子后面露出来。 待看清姜氏和曹钦几人后,小姜氏眼中第一时间露出的不是欣喜,而是畏惧。 第69章 赵东:有人抢我事做 姜氏将小姜氏带走了,当着曹钦和曹元珍的面。 曹钦倒是想拦来着,却被陶嬷嬷一肩膀顶到一边去了。 机敏如曹元珍,面对一家主母的威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氏颐指气使。 姜氏出马,顾纪棠基本没了发挥的余地,接上姑母便跟着一起回了姜氏的院子。 临走时,顾纪棠“好心”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姨丈。这满地的婆子丫鬟还需要他处理呢。 曹钦站在空荡荡的东梢间门口,有些失神的看向姜氏一行离开的方向。 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来了呢? 曹元珍小心翼翼凑近父亲。她此时最担心自己。 她将小姜氏赶去东梢间住,若是被姜氏拿出来做文章,扣个不孝的名声,日后她还怎么嫁人?! “父亲……” “啪!” 曹钦一巴掌扇在女儿脸上。喷出的唾沫快溅在曹元珍脸上。 “没头没脑的东西!还以为在江南吗?任你心意!如今那贱妇被带走,后面不知要惹来多少事!你给我立刻从主屋搬出来!” 斥责完女儿,曹钦马不停蹄赶往自己落脚的院子。他要好好合计合计,赶紧将小姜氏从姜氏手中要回来。 接来小姜氏,顾纪棠便回自己院子睡觉了。她今日已经连续四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必须休息了。 “将这身衣服换了。” 姜氏看见小姜氏身上的衣服,心中便有些膈应。 小姜氏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半旧不新的春衫,看着并不合身,瞧着倒像是别人的衣服。 姜氏的眼睛多毒啊,一眼瞧出不对来,也不点透,只让陶嬷嬷拿出自己还未穿的新衣出来,将妹妹身上这件给换掉。 小姜氏听话地换了衣服,陶嬷嬷重新帮她梳妆过。再出现在姜氏面前时,终于让姜氏脸色缓和了些。 虽然神色还有些瑟缩,但到底当年官家小姐的底子在,大眼一瞅,看不出破绽来。 姐妹两重新坐定,姜氏这才有机会问妹妹一些真话。 “这曹家到底怎么回事?宜书和元珍怎也被教养成这个样子?” 心中苦涩将胸口都要堵住,可面对姐姐的关心,小姜氏却还是脸上带着假笑。 “姐姐大惊小怪了,宜书和元珍还小,相公……相公对我也还好。” 姜氏没想到自己将妹妹带出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你说什么?” 感受到姐姐的怒气,小姜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说道。 “姐姐,我家中和睦,一切都好。今日之事,是姐姐误会了。” “误会?” 姜氏冷笑连连。 “阖府上下的丫鬟婆子不拿你当主子是我误会?妾室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是我误会?你儿女不认你是我误会?你丈夫将你弃若敝履是我误会?” “姐姐!” 姜氏每多说一句,小姜氏心头就被狠狠扎上一刀,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想让姜氏插手她的事。 “姐姐,或许我没你命好,但我起码儿女双全,家人俱安,这对我来说便强过世上一切。” 姜氏心头一痛,她没想到自己的妹妹有一日会拿侯府的变故来刺痛自己。 仓惶无措的手茫然在桌上摸索着想找到一个倚靠,却不小心打翻桌上的茶水。 突然,姜氏也不知从哪生出的怒气,一把将茶盏抓起,狠狠向小姜氏掷去。 “你给我闭嘴!” “啪!” 茶盏擦过小姜氏的耳际,狠狠掼在她身后的柱子上。 茶盏四分五裂,碎在地上。茶叶贴在柱子上,形成斑驳的图案。 小姜氏侧身被茶水打湿,刚刚梳理好的妆容又显得有些狼狈。 但即便如此小姜氏也没有退却的意思,站在原地伸手擦拭着头脸上的茶水,眼中却毫无怨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姜氏看着这样的妹妹一时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吟诗娉桃花的妹妹吗? 姜氏的怒气一瞬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你和曹钦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莫要问了,你只需知道,我过得不错就行了。” “你这叫不错?” “有饭吃,有衣穿,有栖身之所。对我来说不错了。” 姜氏看着妹妹,心中有千万句质问的话语却在看到她那双如同死灰一般的眼睛时又咽了回去。 挥挥手,姜氏让陶嬷嬷将小姜氏带去了隔间安置。她现在不想和妹妹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揍她一顿。 这个念头一出来,姜氏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真是,都是被棠儿影响的。动不动就揍人。 想起顾纪棠,姜氏又惦记起她身上的伤来。方才一心扑在妹妹身上,便对女儿疏忽了。 她受了那样重的伤,本该好好歇息的,自己却带着她奔波这一大圈。还带回来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妹妹复杂的家事,顾纪棠的伤势,这些繁杂事一起扑在姜氏身上,让姜氏颇感烦闷。 顾纪棠睡到傍晚就自己醒来了。昨日这个时间正是陆渊叫她起来喝药的时候。 睁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顾纪棠才出声喊了侯在屋外的赵东一声。 赵东赶紧从院子里的小厨房端来药送进屋内。 “侯爷,您醒啦,我还以为您还会再睡一会儿呢,这是您的药,一直热在小厨房呢,您现在就能喝。” 闻到那熟悉的苦味儿,顾纪棠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抱怨道。 “真苦。” 赵东献宝似地从身后端出五六盘蜜饯来。 “侯爷,小的一早给您备好了。您喝了药再吃,保准不苦。” 看着色泽诱人的蜜饯,顾纪棠有些恍神,抬手在怀中摩挲了一会,掏出一只小巧的布袋子。 打开布袋子,里面还剩七八只蜜饯。 “那些就不用了,给我药吧。” 赵东有些疑惑地将精心准备好的蜜饯放在一边,想看清顾纪棠怀里的布袋子里装的是啥。 顾纪棠仰头一口气喝完了药。一把将碗塞给赵东,然后从布袋子里捏出一只蜜饯放进了嘴里。 知道了侯爷那宝贝的布袋子里装的是蜜饯,赵东却仍不满足。 作为一个优秀的下人,怎么能不知道主子的口味呢?他一定要搞清楚那蜜饯是谁家的! 第70章 陆渊上门 请了三天假的陆渊终于回来卫所了。 除了一直盼着将军回来的陆通,似乎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陆渊的短暂消失。 陆通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见陆渊回来比谁都激动,恨不得整日整夜地跟在陆渊身边。 然而有关公务的交流毕竟有限。陆渊又是个有主见的,很少在处理公务的时候询问下属的意见。 是以陆通难以发挥出自己优秀下属的作用。 面对陆渊的冷落,陆通只好没话找话。 “将军,你这几日不在,卫所变化可大了。东边新栽了两排垂柳,这下夏日咱路过的时候就不晒了。” “他们都说今年的万寿节,皇上点名要看十二卫的骑射功夫。也不知是真是假。” “还有啊,新卫里面那个叫魏笙的,见天问我顾小侯爷,真是烦也烦死了。” 听到顾纪棠,陆渊的目光从折子里移到陆通身上。 “你没有说多余的话吧。” “没有没有没有!我哪敢啊。” 陆通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怎么敢再胡乱说有关顾纪棠的事。 陆渊正欲低头,又想起什么般抬起头来。 “魏笙问了你很多次关于顾纪棠的事?” “我前日返回的卫所,魏笙这两日问了我……起码有三四次。” 陆通回忆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较为准确的数字。 陆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用折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陆通却激动地想原地跳两下。这是将军回来后第一次搭理自己。嘤嘤嘤, 以后不管是魏笙还是顾纪棠,有关他们的消息一定要通通告诉将军! 折子后面,陆渊的目光却迟迟没有移动,茫然地投在他和折子之间的空气中。 魏笙为何如此关心顾纪棠?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可怎么没有听顾纪棠提起过。 三日的公务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哪怕有两位上将军帮忙分担了一些,陆渊今日也处理到下值之后。 路过演武场时,陆渊无意识地瞟一眼演武场,却远远瞧见一个身影还未离去。 以为自己看错,陆渊定睛看去。 只见一身形高大许多的少年郎还逗留在演武场内,照着靶子射箭,却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意思。 “是魏笙!他怎么还没走?” 陆通一眼认出这两日一直缠着他的魏笙,有些诧异这个时间他竟还留在卫所。 演武场边的响动让魏笙注意到场外的陆渊二人。 看到那扎眼的二品武官官府,魏笙一下子激动起来。也不管身后的靶子了,立刻朝陆渊这里跑来。 又是招手又是呼喊,生怕陆渊转身离开。 看到这样的魏笙,陆渊已经有了想要离开的冲动了。 “陆大人!陆大人留步!” 魏笙跑到跟前,来不及调整呼吸,便有些急匆匆地开口。 “大人,卑职可否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 虽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但陆渊还是装模作样问道。 “之前我听说顾侯跟您一起出去游玩了,那如今您回来了,顾侯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专程等着我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魏笙点点头。 陆渊心头突然生出一股烦闷的感觉。 “你和顾侯不过同袍之谊,是否关心太过?” “啊?这个……我堂兄让我照顾好纪棠的,如今我三天没见他,有些担心。” “魏巍?” 念出魏巍名字时,陆渊脑海中莫名想起顾纪棠醉酒后十分信任地挂在魏巍身上的场景。 心头烦闷更甚。陆渊语气也生硬起来。 “顾侯已经回府,如今不来卫所应是有他自己原因。你与他交好,何不自己去问?” 魏笙闻言眼睛一亮。 “纪棠回来了?我之前也去过他家,但一直说没回来。那我待会去他家看他!多谢陆将军!” 看着魏笙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陆渊只觉得心头又沉闷了几分。 一旁陆通用十分欣赏的口吻说道。 “魏笙倒是真关心小侯爷,这朋友,够意思!” “陆通。” “嗯?将军有何吩咐?” “既然你这么欣赏魏笙,那明日起你来演武场接替吴教头,操练新卫吧。” 陆通傻眼了。将军不是喜欢听关于魏笙的事情吗?怎么自己夸魏笙还错了呢? 不理会智商倒着长的陆通,陆渊大步往卫所外走去。 顾纪棠有伤在身,这时候应该静养,但看魏笙那个样子,能让顾纪棠静养就有鬼了。 我这是为了顾纪棠的伤势。 在心里说服自己,陆渊脚步更快了些。等到陆通赶到卫所门口的时候,陆渊已经骑着马一骑绝尘而去。 “将军!你这么急去哪儿啊!将军!” 一阵寒风刮过,卫所门口陆通声嘶力竭呼喊陆渊的身影显得那么得……孤立无助。 将军……将军果然变了啊…… 陆渊骑术果然了得,赶马车要一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让他不到半个时辰赶到了。 看着虞昌侯府的牌匾,陆渊又有些踟躇了。 没有提前递帖子,自己贸然前来是否太过鲁莽。也不知魏笙进去了没有。 陆渊骑在马上犹豫的当儿,顾府的角门打开。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身着上品官服的陆渊,那少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又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错过陆渊,离开了虞昌侯府。 这才轮到陆渊奇怪了。这是何人?怎么从顾纪棠家里出来? 心中有了更多的疑问,陆渊颇有些沉不住气了。犹豫了半晌,终于拍响了侯府大门上的门环。 门环击打之声传来,陆渊心头的踟躇终于消散,只剩下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隐隐期待。 角门打开,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走出来。 “这位公子,您找谁?” “在下陆渊,找小侯爷。” 听到陆渊前来拜访,原本打算躺睡的顾纪棠顿时精神了。让赵东亲去迎接陆渊。 陆渊被一路引入顾纪棠的院子。一进来,便看见坐在露天下的顾纪棠。 “你身上有伤,不可受风。你怎么还敢坐院子里?” 还没来得及寒暄,陆渊便劈头一句批评。 顾纪棠眨眨眼,鬼使神差点头受教。 “额,知道了。” 陆渊满意点头。 “走吧,去屋子里坐着说。” “哦。” 顾纪棠点头跟着陆渊往屋子里走。走到一半时突然想起来。 不对啊!这好像是她的主场吧! 第71章 堂兄很欣赏陆大人 顾纪棠与陆渊分主宾落座,下人奉茶后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这么陷入了沉默,沉默的时间一久,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顾纪棠缩在袖中的手不住地做着小动作,抠着掌心思考陆渊今日突然来找自己的原因。 “陆将军今日来……” “侯爷!魏世子和魏公子求见。” 顾纪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前来禀报的赵东打断。 “魏巍和魏笙?请他们进来吧。” 虽然奇怪为什么今日来自己家的人都不提前递帖子,但顾纪棠还是将魏巍二人迎了进来。 魏巍对顾纪棠的家很熟悉了,不用赵东带路也能自己找到地方。 听见魏巍来,陆渊眉头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在等待魏巍两人的空隙,顾纪棠继续自己方才没问完的问题。 “将军今日来我府有何贵干啊?” “我来看看你。” 陆渊抿一口茶,语气坦然得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顾纪棠眨眼看看陆渊,就这么两个肩膀杵个脑袋来看人么?礼物呢?没有特仑苏你好歹赶头奶牛啊! “呵呵……多谢将军探望,我一定好好长身体。争取早日痊愈,回归卫所,守卫京城,报效陛下!” “咳咳……” 陆渊一个没忍住差点被茶水呛着。 他一直很疑惑,顾纪棠是怎么做到一脸敷衍地说出这些大义凌然的话的。 魏巍正在此时走进来,身后跟着刚下值不久的魏笙。 一个儒雅端方,一个俊朗英武,看着就十分养眼。 站起身来迎魏巍二人的顾纪棠想,若是每天都能让这些大帅比在自己跟前多晃两圈,自己的伤肯定能好得快些。 魏巍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陆渊。展示给顾纪棠的一脸和煦滞了一滞。随即又很好地将自己的讶异掩饰下去。 “没想到陆将军也在这里。真是稀客。” 陆渊从容与魏巍寒暄。 “前几日与侯爷一同出门游玩,今日整理,发现侯爷有件东西落在我那里,特意送来。” 顾纪棠:??? 不是说看她的么?怎么又变送东西?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落下了物件在陆渊那里。 魏巍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对陆渊的话已经上了心。 顾纪棠这几日不在府中竟真的是与陆渊出去游玩了?他还以为顾纪棠另有隐情,就像上次陆渊遇刺一样…… 总不见得每次陆渊遇刺都恰好顾纪棠在身边吧。可是……陆渊的话又作何解释? 在怀中摸索一会儿,陆渊捏出一块玉佩来。 “这是侯爷的玉佩吧。” 陆渊冲她伸出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成色颇佳的玉佩。顾纪棠只一眼便肯定。 “是我的是我的!” 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一只憨态可掬的胖蛇,正是顾纪棠的属相。 原本白玉上有一块红色瑕疵,匠人却独具匠心,将其雕成了蛇的双眼。立时让这胖乎乎的小长虫灵动不少。 一个小小的“棠”字刻在蛇腹上。表明它为何人所有。 拿到这玉佩的时候,陆渊几乎不用研究便立刻判定这东西属于顾纪棠。 从陆渊手中接过玉佩,顾纪棠喜滋滋挂回腰间。 这玉佩她一直很喜欢,这造型还是她自己跟工匠师傅好一番形容才雕出来的。 这段时间却是一直找不到,原以为丢了,却不想被陆渊捡到了。 “谢了啊!” 顾纪棠用指尖揉揉白玉小蛇的眼睛,很高兴它回到自己身边。 “不妨事,陆通整理衣物时发现的,应该是不小心拉乱了。” 陆渊撒谎了,这玉佩其实是上次顾纪棠将他从春风度救出来时落下的。 当时顾纪棠的衣服穿在尸体身上,连这玉佩也一并留在了陆国公府。 陆渊处理了尸体后送还了顾纪棠的衣物和顾府的马车,唯独在看到这小胖蛇玉佩的时候,鬼使神差般将其留了下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是陆渊对这枚玉佩的第一印象。可看久了,陆渊觉得这玉佩……就……还挺……招人稀罕的。 顾纪棠一日三换衣,哪知道自己这玉佩到底什么时候戴出去不见的。 听了陆渊的话,自然而然理解为玉佩丢在了城西小院。 毕竟那么一大包东西呢,靠陆渊和陈仝两个大男人收拢,弄丢一两个也正常。 没人知道陆渊撒谎,包括魏巍。 听到顾纪棠的玉佩竟然混到了陆渊的衣物中去,魏巍心头不由一阵不舒服。 但持重如魏巍,脸上是一点儿异色也不显现。 “陆将军回京才短短数月,没想到这么快就与纪棠成了好友。还能一起结伴出游两次。” 魏巍特意加重了两次二字,陆渊立刻听出魏巍话中有话。 “呵呵……顾侯爷性情天真洒脱,正是陆某最欣赏的。” “陆将军果然慧眼如炬。魏某六岁便与小侯爷相识,这些年一同长大,对她的性格是再了解不过。 世人都说她乖张纨绔,可独我知道,她很好。” 越是说到最后,魏巍的眼神便越加锐利起来。双目直视陆渊,竟是在陆渊那双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眼睛的注视下也不落下风。 两人看着对方,都没有要先移开视线的意思。 一旁的顾纪棠听着听着觉出不对来,暗挫挫戳了戳一边的魏笙。 “他们是在夸我吧?” “好像……是吧。” 魏笙也有些不明白此时的状况。堂兄和陆大人看着都一脸的和气,但这气氛着实有些不对劲啊。 “夸我为什么不看着我啊?!” 顾纪棠继续小声问魏笙。 魏笙摇摇头。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明显超纲了。 “可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我也感觉到了。” “是不是有种……撞出火花的感觉?” 顾纪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小一些,魏笙听清后用力点点头。 顾纪棠形容得太贴切了,就是这种!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好像一点既燃的感觉。 得到魏笙的认同,顾纪棠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感觉。 “你堂兄之前认识陆渊吗?” “堂兄很欣赏陆大人。” 魏笙老实回答,浑不知顾纪棠口中的“火花”和自己感受到的“火”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第72章 出谋划策 此时陆渊和魏巍两人心中也有许多关于对方的猜测。 陆渊与顾纪棠相处了好几个日夜,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魏巍与顾纪棠一同长大,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 又或者……陆渊(魏巍)是断袖之癖? 可两人都是聪明绝顶之人,那虚无缥缈的猜想也只有顾纪棠这种脑子有坑的人会想到并且信以为真。 只是这第一次的试探,两人便几乎肯定了,对方已经知道了顾纪棠的秘密。 而当事人顾纪棠竟然还兴奋地靠着脑补给他们两人组cp。 不知陆渊和魏巍两人知道了,面上会是何种表情,想想都觉得精彩。 不过顾纪棠的腐女之魂还没燃烧起来,就被赵东的通传声打断。 “侯爷,表小姐求见。” “不见!” 顾纪棠想也不想就拒绝。 一想到曹元珍,顾纪棠就反感得不行。 我不管你在你家怎么样,我也管不着你对你娘怎么样,但你妄想在我地盘上搞风搞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其实对这位姨母,顾纪棠更多的爱屋及乌。姜氏疼爱自己的妹妹,顾纪棠自然会顺着姜氏的心意,去敬重自己的姨母。 但要说豁出去帮助小姜氏改善处境,顾纪棠此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陆渊和魏巍两人最后深深对视一眼,这才将目光移开,转移到顾纪棠身上。 “怎么回事?” 与顾纪棠更为亲近的魏巍十分自然地问道。 面对魏巍,顾纪棠也没什么顾虑,再加上这是曹家的丑事,又不是侯府的丑事,便大概说了几句。 不过仅仅几句,也足够这几个身在大家族的公子哥推断出来龙去脉了。 “她想求你将她母亲送回去?” “应该是这样。” 顾纪棠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想帮你姨母?” 陆渊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 “看情况吧,瞅我娘的态度,应该是想帮姨母一把的。” 对姜氏,顾纪棠一向是有求必应的。哪怕姜氏没有要求,顾纪棠也会尽量做到让姜氏满意开心。 “这种事情并不容易掺和,你姨母是曹钦发妻,又是那对儿女生身母亲。 说白了这是人家的家事,贸然掺和,反而给自己惹一身腥。” 陆渊的话很直白,却也是事实。顾纪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看昨天母亲带走姨母的架势,她便知道,这件事情,母亲是管定了。 “我那姨丈此次上京考核,他若想留在京城,单凭他自己是不行的。我想着或许可以利用侯府的势压一压他。” “这种人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日后得志,只会更加苛待你姨母。” 魏巍平日里最讨厌后宅争斗之事,此时却十分上心为顾纪棠谋划着。看得一旁的魏笙瞪大了眼睛。 大哥,你要是被顾纪棠绑架了就眨眨眼! 顾纪棠点头认同,谁说不是呢。从以往十几年的经历就可以看出,曹钦这人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战斗机,还带涡轮增压那种! “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有些缺德。就看小侯爷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什么办法?” 顾纪棠看向陆渊,若是能解决曹家的问题,姨母日子好过,姜氏自然也会舒心些。 “让曹钦留在京城。” 顾纪棠皱眉。 “方才魏巍说……” “魏世子的原话是若曹钦得志,日后会更加苛待你姨母。如果,我们不让他得这个志呢?” “你意思是……将他留在京城,却不升官?” 顾纪棠明白过来。陆渊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左右晃动。 “既然留京,自然是要升的。可这京官也有许多门道,没有实权,没有油水却还时时受气的也是大有人在。” 顾纪棠一听眼睛立刻亮了,一拍陆渊的肩膀。 “好!我且再观察他们两三日,如果这曹家人还不知悔改,我便照你说的做。” 因为“献计”而立刻刷新了顾纪棠的好感度。陆渊心情很是不错,看向魏巍的眼神都柔和不少。 魏巍坐在椅子上看着脸上多云转晴的顾纪棠。只是嘴角噙笑,却什么也不说。 院外,曹元珍听到顾纪棠竟然真的这么不给她面子,将她拒之门外,心头不由大恨。 早知如此,就不该住进这侯府,可父亲非要住到这里来,她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好! 不就房子大些,仆人多些。 此时的曹元珍无比怀念江南的家。更想念好几日没见到的万姨娘。 曹元珍知道小姜氏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她自幼长在万氏跟前,自然跟万氏就亲近些。 万氏什么都依着她,从不违逆她让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哪怕是万氏自己的女儿,在万氏这里也要排在曹元珍之后。 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万氏都是紧着曹元珍和曹宜书先来。就连曹钦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阖府上下谁不知万氏是真心待这两个孩子。 对比唯唯诺诺,既无银钱又无权势的小姜氏,曹元珍打从心底里不认同小姜氏是自己的娘。 可昨日小姜氏被姜氏带走,曹钦发了好大的脾气。曹元珍长这么大,这是曹钦第一次动手打她。到现在曹元珍的脸还红肿着。 今日一早,曹钦便又急匆匆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曹宜书听了曹元珍的哭诉,心中也有些慌乱,这侯府与他们之前想的竟是完全不一样。 他们依着小姜氏的懦弱,便想着姨母也该是这样和软的性子。 结果昨日切身体会到侯府主母的威势后才知他们想错了。 被万氏养大,这对兄妹遇事竟是半点谋划也无,六神无主只想找姨娘讨主意。 是以陆渊方才进门才会碰见急匆匆出门的曹宜书。 曹元珍久等哥哥不来,先是去了姜氏那里,吃了闭门羹之后,便想着来“比起姜氏看起来更好说话一点”的顾纪棠这里碰碰运气。 没想到这对母子处事风格如此相同。连吃闭门羹的曹元珍心情不由得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要见表哥!你们让开!让我进去!表哥!” 曹元珍的呼喊声从院外传传进来。打断几人为顾纪棠的“出谋划策”。 “让她进来吧。” 见实在躲不过去,顾纪棠只好揉着太阳穴道。 第73章 二位可是互相欣赏? 曹元珍如愿以偿进了顾纪棠的院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统共四个人。 这与第一次见面时那声势浩大的排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唉?你丫鬟哪去了?” 曹元珍闻言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顾纪棠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昨天挨了板子估计今天还躺着呢! 虽然有外男在此,但粗神经的顾纪棠没有想到这一点,直接将曹元珍引入堂内。 没想到顾纪棠真的在见客,曹元珍乍然见到这么多外人,一时局促起来。 陆渊和魏巍也以为顾纪棠会将自己表妹引到偏厅之类的地方。三人就坐着没动。 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肺的直接将人带了进来。三个大男人此时神色也颇为不自在。 顾纪棠还为几人做介绍。 “这我表妹,这都是我的朋友。” 几人微微颔首,表示打过了招呼。 顾纪棠并不打算为曹元珍一一介绍在座几位,她将曹元珍叫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看到,自己真的有事。 “表妹,你也看到了,我在见客,你若有什么事,等我得空再去找你吧。” 在外人面前,顾纪棠还是愿意给曹元珍一些体面的。 曹元珍却对顾纪棠的话置若罔闻,她此时眼中只有身穿二品武将官服的陆渊。 这样英武伟岸的男子,实在世间少有。明明瞧着年纪也不大的样子,官阶却在父亲之上。真是英雄少年! “既然是表哥的朋友,那也就是珍珍的兄长了。珍珍自小很少人陪伴,今日认识这么多大哥哥们,心中真是高兴! 大哥哥们在讨论要事吧,珍珍就帮你们烹茶好了,珍珍烹茶很有一手呢!” 我……擦?! 顾纪棠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神特么珍珍!你特么敢不敢用第一人称跟老子说话?! 还有,大哥哥们是什么意思?你说你没人陪的时候,你大哥曹宜书知道吗? 话说回来,你缺哥,陆渊他们几个也不缺妹啊! 而且我们确实在讨论要事啊!讨论怎么坑你老爸你要不要也出个主意啊! 槽点太多,顾纪棠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吐起。 魏巍和陆渊也没料到这女子竟会这般大胆。但作为顾纪棠的表妹,毕竟占着半个东道。人家在这里也是无可厚非。 曹元珍真的就坐在陆渊下首。一张乖巧的脸上露出濡慕之色来。 坐在陆渊对面的魏巍,目光在陆渊和曹元珍之间来回好几遍,最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大哥哥们怎么称呼啊?” 曹元珍环视一周,最后将视线落在陆渊身上。 陆渊没吭声,魏巍倒是率先开口道。 “在下魏巍。” “我叫魏笙。” 魏笙一贯是跟着大哥的脚步走的。 “这位大哥哥呢?” 曹元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陆渊。陆渊冷着脸不说话。若是他不想说,没人能逼他。 察觉到陆渊对自己的冷淡,曹元珍有些受挫,但目光在触及陆渊官服上的狮子时,受挫的心又热切起来。 “他这人没有恶意的,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魏巍适时为陆渊“解围”,并替陆渊回答了曹元珍的问题。 “他不善言辞,我来替他说吧。他是陆渊,陆国公府小公爷,如今领左金吾卫大将军一职。” 魏笙点点头,补充道。 “陆将军是如今北燕最年轻的大将军了!今年才二十二,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的。” 顾纪棠亲眼看着魏巍替陆渊“解围”,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她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呢?今日亲眼所见,魏巍果真很欣赏陆渊啊! 曹元珍闻言,心中一阵激动。 国公府小公爷?日后要继承国公府吗?天爷,那可是国公府啊!十个侯府都抵不上的吧!整个北燕才几个国公啊?! 心中一时激动,曹元珍看向陆渊的眼神更加热切起来。 陆渊此时脸色黑如锅底。魏巍这厮还真是敢说啊! 想了想,陆渊唇角牵出一抹淡淡笑意。 “哪里,我不过在父亲麾下效力而已,其实不过就是个臭丘八而已。哪比得上魏世子家世高贵。” “世子?” 曹元珍没想到对面那个一副读书人打扮的少年竟也是出身不凡。 “曹姑娘有所不知,魏兄乃魏国公府世子,可是当今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子侄。” 陆渊含笑欣赏着微微略微僵了僵的表情,继续说道。 “魏世子自小聪慧过人,五岁便能作诗,九岁写的《雀台赋》,名震天下。” 原本以为魏巍不过一介读书人故而有所轻视的曹元珍,此时看向魏巍的眼神也变得不同起来。 皇亲国戚就在自己眼前! “原来《雀台赋》竟是魏哥哥写的。” 此时的曹元珍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感觉。 今日她来到这里,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缘分! 顾纪棠的眼睛此时也亮得骇人。不过她的关注点和曹元珍不一样。 陆渊这是在夸魏巍吧!不只是魏巍欣赏陆渊,陆渊也十分欣赏魏巍啊! 如果不是非常了解,又怎么会将魏巍的事情知道得这样清楚。 哎呀!陆渊在看魏巍!嗷~~~!这个眼神!陆渊笑得好~荡~漾! 嘤~~~! 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顾纪棠的目光在陆渊和魏巍之间来回横跳。试图找出影藏在空气中的粉红泡泡。 曹元珍的目光也在陆渊和魏巍之间来回逡巡。 到底是手握兵权的陆国公府势大呢?还是背靠皇权的魏国公府高贵? 坐在魏巍身边的魏笙最先察觉到对面投来的几束目光。 为什么他们都看这里呢?曹姑娘的眼神好露骨,顾纪棠的眼神好可怕…… 看来看去,只有陆将军的眼神最和善了。 晚上,曹钦在宵禁前一刻堪堪赶回来。问及一对儿女,才知女儿去找了顾纪棠,儿子又去了万氏那里。 心中恼怒曹宜书不知轻重,连带着曹元珍也被曹钦怒斥。 正要发脾气让人将女儿找回来,曹元珍却一脸笑意的走进来。 “父亲,女儿想到办法解决如今的困局了!” 第74章 曹元珍的计划 听了女儿今日在顾纪棠那里的见闻,曹钦心中不由一阵后悔。 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哪怕虞昌侯府的顶梁柱倒了,阖府没落了。也照样拥有和豪族世家来往的底蕴。 那可是陆国公府和魏国公府啊!就算是得到其中一家青睐,仕途也是青云直上。 顾纪棠这废物当真是好命,生在了侯府,这才有机会结识陆小公爷和魏世子。否则,就他那人品…… 想到昨日在顾纪棠跟前吃的亏,曹钦对顾纪棠真是又恨又妒。 曹元珍却不同父亲一脸懊恼,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父亲,您不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吗?” 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曹钦心中一动。 “珍儿的意思是……” “父亲,若是我日后嫁入了国公府,一个小小的侯府,还敢如今日这般欺辱我们吗?” 曹钦闻言双目爆出精光。 “那二位小公爷看上你了?” “没有。” 曹元珍对父亲的措辞有些不喜欢。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又展开,说道。 “可女儿打问过了,陆小公爷和魏世子尚未婚配。” “这样啊……” 曹钦闻言有些失望。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两位金龟婿没有婚配。 可这两人的婚配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尤其魏世子,定然是要皇后娘娘点头同意的。 曹钦的意兴阑珊让曹元珍心中有些刺痛。 来京城这短短几日,家中变化实在太大,父亲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自己。她要用事实向父亲证明,她也可以为父亲分忧。 “可父亲不知道的是,那两位小公爷可都对表哥看重得很!” 回想起方才自己不过无意碰了一下顾纪棠的肩膀,那陆小公爷立刻凑上来的紧张神色。曹元珍心中就一阵嫉恨。 “他们既然是好友,自然相互看重。” 曹钦不明白曹元珍提起顾纪棠有什么用意。 这个昨日还耍着小聪明的女子,好似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看着父亲,双眼露出精光。 “或许我没有京城其他女子的好家世,可其他女子也没有与两个小公爷交好的表哥啊……” 曹元珍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甜美婉转,此时听来,冷的有些发腻。 曹钦明白了曹元珍的意思。 “你想让顾纪棠帮你牵线搭桥?那小子会愿意吗?” 想到顾纪棠那鬼灵精怪的样子,曹钦首先感到的是头疼。 想起今日起先被顾纪棠拒之门外的情形,曹元珍嘴角泛上一抹冷笑。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你还……” “可有人会让他愿意。” 曹元珍笃定道。 “谁?那小子混账一个,谁能说服得了他?” “姨母。” 不得不说曹元珍这女子着实厉害。长于妾室之手却仍有一双精于算计的眼。 若不是曹钦糊涂,这孩子让小姜氏好好教养,说不定又是一番光景。 “姜氏?哼,姜氏又如何会帮我们?” 曹钦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姜氏对自己的态度。 “姨母确实和母亲不是一样的人,但姨母却有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她心软,她疼自己的妹妹。” 女儿已经说的这般明白,曹钦再不明白这些年就白混了。 “珍儿打算怎么办?” 曹钦语气隐隐兴奋起来。本来无望的事情,但这么一串联,似乎又变得有了那么一两分的希望。 心中有句话曹钦没有当着女儿的面明说。 以国公府的家世,哪怕姜氏亲自保媒,曹元珍都不一定嫁的进去。 但是……不求正室之位的话,曹元珍嫁进国公府的可能性那就大了。 其实妾室和正室又有什么打紧呢?女人嘛,不就全靠男人的宠爱?看小姜氏就知道了。 曹元珍不知父亲心中已经在谋划将自己嫁进国公府做妾。 满心期待自己利用顾纪棠嫁进国公府后,要让他们母子好看! “明日,父亲带着哥哥和我,一起去向姨母请罪,将母亲接回来。 必要时请父亲抛弃前嫌。哪怕接不回母亲也行,一定要让姨母看到父亲知错了。” 曹钦点点头。虽然向姜氏服软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想想若是日后女儿嫁进国公府。那自己便是平步青云,再也不用看侯府的脸色,曹钦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父女二人又商议了许多细节。以及面对姜氏发难,父女二人又要如何应对等等。 曹宜书晚上没有回来,宿在了曹钦给那三个姨娘置办的宅子里。 对这个儿子,曹钦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看,却是很有些毛病。 这么大的人了,却一有委屈就找姨娘,这样的儿子,日后如何撑起这曹家门楣? 好不容易因为女儿宽慰许多的曹钦又因为儿子烦恼起来。 第二日,曹钦与曹元珍等了许久,又差人去催,这才将曹宜书叫回来。 曹宜书什么也没被告知,就被曹钦和曹元珍带着去了姜氏的院子。 “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不想见他们!” 曹宜书认出这是去往姜氏院子的路径,皱眉质问妹妹。 曹元珍神色淡淡的。 “我们要去接母亲回来。” “母亲?哼……她除了生下我们又做了什么?可养过我们一天?喂我们吃一口饭?” 曹宜书对小姜氏抱有很大敌意。 “哥哥,不论如何,她都是我们的母亲,为人子女,奉养父母尽孝道是本分。” 曹宜书看着妹妹神色很是不解。他不明白,不过一夜未见,为何妹妹突然不一样了。 昨天她还和自己说想姨娘了,今日却要去接那个女人。 “父亲,你听到妹妹说的话了吗?她要去接那个女人……” “逆子!那是你母亲!再敢这样口无遮拦,目无尊长,我就打断你的腿!” 曹钦双目圆瞪,色厉内荏的样子很有些威势。曹宜书在父亲动怒的目光中退缩下来。 虽然嘴上不再争执,但在曹宜书心中却仍是不将小姜氏当作母亲的。 他的娘只有一个,那就是万氏!哪怕他知道万氏不是自己的亲娘。 一定是因为侯府的威势!才让父亲和妹妹低头认那个女人。 哼,他倒要看看,待他说出那件事,那女人可还有脸面承认她是自己的母亲。 第75章 吟诗娉桃花 小姜氏还是决定跟着家人回去了。哪怕姜氏再怎么不同意,也改变不了妹妹的心意。 “云珠,我不知道你怕什么,但是姐姐在这里,你不必理会曹钦,我不会让他碰到你一个指头。” 小姜氏低头不看姜氏。 “姐姐,我该跟自己家人在一起的,你不必管我。” 姜氏无法,只能含沙射影警告曹钦几句。 曹钦表示再也不会让妻子受委屈,曹元珍也信誓旦旦保证,要孝顺母亲。唯独曹宜书神色冷淡,看起来并不想接回小姜氏。 顾纪棠听到曹家三口去了母亲院子要人,紧赶慢赶跑来。结果只赶上了小姜氏跟着曹钦回去。 “姨母要回去了?” “棠儿,照顾好你母亲,我……我对不起她。” 小姜氏说完,便脚下快行几步,跨出院子。似乎很害怕面对顾纪棠和姜氏。 有那么一瞬,顾纪棠似乎看到了小姜氏眼神深处的那抹愧疚。 曹钦冲顾纪棠歉意一笑,然后赶紧追着小姜氏出去。 曹宜书路过顾纪棠时,重重冷哼一声。在他看来,父亲和妹妹的反常都是因为顾纪棠母子给出的压力。 曹元珍落后几步,冲顾纪棠道个万福。 “表哥,父亲和我觉得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好,昨日多谢表哥点醒我。” 顾纪棠黑人问号脸。 等等,我说什么了?虽然我叫顾纪棠,但是我的心灵鸡汤貌似还没来得及灌给你吧。 曹元珍也知这话有漏洞,但她要的也不过是个和好的契机而已。和顾纪棠说完话也就匆匆离开了。 曹家人都离开,姜氏这才从里屋慢慢踱步出来。 “娘,你还好吧。” 比起小姜氏,顾纪棠更在意姜氏此时的感受。 姜氏神色间颇有些疲惫。看着院门方向的双眼很是无奈。 “云珠之前不是这样的。才十几年不见,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时间能改变许多东西。” 顾纪棠用完好的手将姜氏搂进怀里。轻轻揉搓姜氏的手臂。 在女儿温暖的怀抱中,姜氏回忆起出嫁前和妹妹一起度过的日子。 “你外公对我们一直很纵容,惯得我们不知天高地厚。 我小时惯爱舞刀弄棒,你外公便真同意我去练武,还为我请了师父。” 提起父亲,姜氏的神色也是一脸温柔。光是从姜氏表情,顾纪棠也看得出来,姜氏有一个十分快乐的童年。 “而每当我练武时,你姨母便坐在廊檐下看书。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小,有时也会讨论日后要嫁怎样的夫婿。” 顾纪棠与姜氏坐在廊庑下,两人倚靠着,听姜氏回忆过去。 “我说我日后要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此你姨母常常嘲笑我不知羞。” 虽然是年少的蠢事,但姜氏与女儿说起来,脸上仍浮上一抹粉色,顾纪棠猜测,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该她时,她却总说自己嫁人,天下景色那般精彩,她不愿做个困于一隅的后宅妇人。” “我问她,那日后无人相伴怎么办?你猜她怎么说?” 说起这段往事,姜氏的眼中射出动人光彩,时隔多年,她依旧觉得那时的妹妹好……鲜活。 “姨母说什么?” 姜氏的神情成功让顾纪棠对小姜氏产生了好奇心。 “她说……她愿做首诗,娉桃花做丈夫,这天下间凡有桃花的地方,便都是她的家。” 这还真是……浪漫啊! 顾纪棠深深吸口气,这种话还真不像那个方才离开时的木讷妇人说出来的话。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女子,又有几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强韧飒爽如姜氏,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要自己挑选个男子汉来当丈夫。 而这位生猛的小姨,却能说出吟诗娉桃花的前卫言论来。 顾纪棠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一开始便有些小瞧这位姨母了。 “姨母该是一个十分心高气傲的女子吧。” “她的确是。” 虽然这些年一直充当着保护妹妹的角色,但姜氏心底一直很佩服妹妹的才学。若不是身为女儿身,她完全可以去科考。 “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姜氏和自己的妹妹先后出嫁,婚后虽也见过一两面,但自侯府没落后,小姜氏与她的联系就减少了。 不想,十几年后再见面,她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纪棠有些唏嘘,那个充满灵气的少女永远地“死”在了这场不幸的婚姻里。 方才小姜氏眼中深处的歉疚再次浮上她的心头。 是因为辜负了母亲的援助,才觉愧疚吗? 因着姜氏的回忆,顾纪棠终于对这个才见两次面的姨母有了那么一点情感上的羁绊。 不过,这轻淡的感情,并没有促使顾纪棠做出更多。妹妹是自愿跟家人在一起的,连姜氏都没办法,更不会再要求顾纪棠做什么。 之后几日,姜氏或自己、或谴人,去探望了小姜氏好几次。但无一例外都得出一个结果。 曹钦父女二人似乎真的改了。 曹元珍与母亲住在一起。每日晨昏定省无一例外。不仅如此,曹元珍还每日晚上伺候小姜氏梳洗。 孝顺程度感天动地,简直要入选感动北燕十大人物! 曹钦也有了很大改变。除了外出应酬饭局,其余时间都在家中陪着妻子女儿。看看书,写写诗。一家和乐融融的样子,简直羡煞旁人。 这个旁人,就是曹宜书了。 曹宜书现在倒是不怀疑是侯府给出的压力让父亲和妹妹有了变化。 他现在怀疑是顾纪棠给父亲和妹妹下了蛊! 每日看着曹元珍“母亲、母亲”的叫着,曹宜书腻歪的同时,不禁为万姨娘着急起来。 如此下去,万一父亲真的对那女人有了感情,那姨娘会不会被父亲抛弃?父亲会不会为了讨那女人欢心而将万姨娘逐出府去? 心中惶恐,曹宜书便每日往府外跑得更勤了。 他要告诉姨娘,让她警醒起来,他还要告诉姨娘,他一定不会让父亲赶走她。要走,也该是那个女人离开侯府! 第76章 她骗我 顾纪棠因为养伤,便跟卫所告了假。理由是生病。 魏笙将这消息告诉魏巍的时候,魏巍先是担心了一下,继而又生出疑惑。 因为生病不能去卫所?可那日见她的时候,顾纪棠并没有说她生病。 魏巍终于反应过来。 顾纪棠有事瞒着他! 那日陆渊出现在虞昌侯府也定然与这件事有关。 认识到顾纪棠竟然会有事瞒着他,魏巍心中感到一阵失落。但很快又被对顾纪棠的担心掩盖。 “既然生病,你不打算去看看她?” “当然打算啊!” 魏笙猛地点头,随后又挠挠头。 “我想着大哥也许会想跟我一起去。” 看着这个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堂弟,魏巍头一次觉得这个堂弟看着顺眼。 “那就走吧。” “大哥?” “嗯?” “那个……我这个月的月奉已经用完了。看顾纪棠的礼物,可不可以……” 魏巍深深看一眼自己的堂弟。魏笙露出略显谄媚的微笑。 “不借我礼物也行的,我跟大哥算一起就好。” “去我的私库里一起挑吧。” 叹口气,魏巍觉得今夜回来,他有必要发挥发挥兄长的权利,好好“关心”一下堂弟的学业。让魏笙体会一下,何谓“长兄如负”。 “顾纪棠,听说你生病,我和大哥来看你啊!我们还给你带了礼物哦!” 早早收到帖子,顾纪棠已经做好了准备。躺在床上,房间门窗紧闭,时不时还咳嗽一两声。一副受了风寒的样子。 并非她有意瞒着魏巍,只是这病假的由头已经用出去了。若不装像一点,魏笙这个大嘴巴肯定会在卫所说漏嘴。 还有一个原因,是连顾纪棠也不愿意去刻意想的。 自她穿在这具身体十五年来。遇到的刺杀也不只这一起了。 连姜氏都不知道,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已经有了许多生死一线的记忆。 因为婴儿的生理性困倦,顾纪棠许多时候都沉睡着。 可只要是她清醒的时候,她便清楚地记着发生过的事。 前几日的那场刺杀让她无比确信,那消失了好几年的刺杀又回来了。 那是同一个修罗场走出来的血腥味!只不过这一次更猖狂,更危险。 顾纪棠不止一次的想过,到底是谁会对刚刚出生的婴儿下手,又有谁会对一个她这样的废柴下手。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场阴谋。一场延续了十五年,顾纪棠不死就不会停止的阴谋。 除了虞昌侯府后嗣这一点,顾纪棠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被人如此费心对待的原因。 而一旦涉及虞昌侯府,当年老侯爷和顾纪棠父亲的死,便又不可避免地成为密封这场阴谋的锁。而顾纪棠,就是打开那把锁的钥匙。 顾纪棠不想将魏巍拉下水,就像之前在春风度救陆渊时不想连累两位好友一样。 她不知道她要面对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对手,连手握重兵的侯爷都能杀掉。但一个国公府,并不能说服顾纪棠将这未知的危险转嫁出去。 魏笙和魏巍看见的就是装病卧床的顾纪棠。 “你还真生病了啊!我还以为你装病呢!” 魏笙心直口快,他的话让顾纪棠脸色僵了僵。 擦!老人都说傻子的第六感很强烈,诚不欺我啊! “咳咳……” 顾纪棠硬憋出两声咳嗽。然后虚弱地说道。 “那日你们走后晚上我贪凉,开着窗子睡觉,结果第二日就觉得不舒服了。” “啧啧……说你什么好呢,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开着窗子睡觉,你不怕蚊子吃了你吗?” “呵呵……呵呵……” 老子现在就想吃了你啊!把那副“真是败给你了”的表情给老子收回去啊! “吃过药了吗?” “吃了吃了!” 顾纪棠指着床边的药碗回答得很迅速,因为药她是真的吃了。只不过这药不是治风寒,而是治外伤。 药碗内还剩下一点点浅浅的褐色药汤。散发出十分微弱的药味。 魏巍将矮凳上的药碗拿起放在一边,然后坐在床边,仔细辨认顾纪棠脸色。 “这么看我干嘛?” 顾纪棠摸摸脸,有些心虚。魏巍一向心细如发,会不会发现自己没有生病?早知道就把脸弄白一些了。 “看你有些削瘦了。” 魏巍唇角扯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让人放松下来。 “这些日子休息得不怎么好。” 顾纪棠说的是实话,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王大夫来府上换药时,顾纪棠才第一次看清自己的伤口。 约莫两寸长的伤口,横亘在胳膊上,看着几乎将胳膊一分两段。皮肉翻张,粉色的新肉看着有些可怖。 虽然王大夫处理得很好,但日后留疤是不可避免的了。 明知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但看着那狰狞的伤口,顾纪棠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不舒服。 伤口愈合的过程漫长又难捱。忽弱忽强的疼痛,生死一线的剑光,常常让顾纪棠半夜惊出一身汗水。 其实她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魏巍看穿,她的脸色确实憔悴得可以。 稍微坐了一会儿,魏巍就带着魏笙告辞了。 魏笙有些意外。 不是……这不吃饭就走吗? 刚走出虞昌侯府大门,魏巍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默不作声钻进马车。魏笙随后跟进来,没看清堂兄脸色的他还在自说自话。 “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走啊,顾纪棠家的厨子很有一手的! 我吃过那家伙带到卫所的饭菜。那味道……比咱们府上的强多了。大哥?大哥你在听我讲话吗?” “她在骗我。” 魏巍突然没头没脑来一句。弄得魏笙一脸懵逼。 “谁?大哥谁骗了你?” “纪棠……” 魏巍的脸色很不好看,接二连三发现顾纪棠对他的隐瞒,让他很不舒服。 “小侯爷?他怎么骗你了?” 魏笙不明白,方才他也在啊,没发现顾纪棠有骗大哥啊? “她不是生病,是受伤!” 说到最后,魏巍眼中涌上一抹阴郁。 “受伤?” 魏笙吓了一跳。顾纪棠怎么会受伤?回忆了一下见到顾纪棠的过程,魏笙又怀疑道。 “大哥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小侯爷看着好好的啊?” “她的药……” 第77章 大家都在查顾纪棠? “药怎么了?她喝完了啊!” 魏巍深深看一眼自己的堂弟。这个脑子,真的是魏家人吗? “她的药里有血竭的残渣,这可不是治风寒的药。” “而且……” 魏巍回想着顾纪棠的脸色,继续说道。 “风寒之症身体发热、酸软无力、面色暗沉、双眼无神,鼻塞不通。这和顾纪棠表现出来的可不一样……” “可是……她看起来确实很憔悴的样子啊。” 魏巍眼睛眯了眯,正是顾纪棠确确实实的虚弱让人忽略了。 “所以说她不是生病,而是受伤。” “可小侯爷看着好好的。” 魏笙努力回想顾纪棠的异样。但始终没什么发现。顾纪棠除了脸色苍白些,又咳嗽了两声,再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她面色苍白,是气血不足之症。加上汤药里的血竭,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受了外伤。而且很严重!” 说到最后,魏巍眼中阴郁和担心之色同时涌现。 “顾纪棠是哪一日告假?” “三天前。” “她告假前最后一日你可见过她?” “见过,我们一起从卫所骑马离开,我还送她到侯府门口。” “那她就不可能在侯府中受伤。” “为什么?” 生在国公府,魏笙再耿直也知道这高门之内,并不总是其乐融融的。 “若是顾纪棠在侯府出事,陆渊怎么会陪在跟前?” “去查三天前的早晨,京城里都发生过什么事!最好沿着侯府通往卫所的路去查。” “大哥的意思……顾纪棠是在三日前去往卫所的路上出事的?” “很有可能。你先去查查看。” 魏笙的身子却没有动。 “大哥,你是否……对顾纪棠关照太多了些?” 魏巍看向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堂弟。 “你要说什么?” 魏笙摇摇头。 “我不知我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大哥和我想的……太不一样。” “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 魏巍声音轻轻的,整个人陷入一种不实不虚的状态。 “未认识顾纪棠之前,我一直很怕大哥,觉得大哥和大伯父一眼,一切以魏家利益为行事准则。” “当然,大哥是魏家日后的掌舵人,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看到大哥和顾纪棠他们相处,我才知道,大哥也会关心朋友,也会为朋友谋划。你……并没有我想得那么凉薄。” 魏笙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之后有些忐忑看着魏巍,后者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大哥,你这样……我觉得很好。” “将军,您日前让我查的东西。” 陆通将手中的几沓卷宗递给陆渊。 陆渊放下手中的公务,拆开其中一封卷宗上的封签。 封签上一个“顾”字。里面是厚厚一沓纸。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顾纪棠的名字。 陆渊一张一张细细阅读,遇到可疑之处便圈出来。 一旁陆通不解。明明之前将军已经放弃了查顾纪棠,怎么突然又要查了。 关于顾纪棠的生平很是“简单”。 里面大多是她这些年“为害”京城的证据。 陆渊一直从别人嘴里听这位京城第一纨绔的威名,今日翻阅这厚厚一沓卷宗,才知自己还是小看了顾纪棠。 “春风度竟是她带着魏巍等人去的?!那时她才……才十岁!” “去茶馆听书,砸了人说书先生的摊子……还是十岁!” “当街打死了福王家的马。这是……十一岁!” “与新阳侯三子争夺良家女,打断了新阳侯家仆一条腿。十三!” …… 顾纪棠这些年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 陆通在一旁翻看顾纪棠的“丰功伟绩”,不住咂舌。 “看不出来……小侯爷这简直坏透了啊!” 这可比话本子有趣多了! 还未看完,陆渊便有些心烦地将顾纪棠的卷宗从陆通手中一把收回。 别说陆通想不通,他更想不通。顾纪棠她一个女……她是怎么想得,竟能作得如此惊天动地。 “将军,看这个!” 陆通突然叫起来。手中是陆渊未来得及收走的一张纸。 看清陆通指出的那行字,陆渊脸上露出讶异之色。 “疑七岁时与魏国公府世子一同拜在明川先生门下。” 师承王明川?这怎么可能?! 陆通因为发现了华点而兴奋不已。 “看不出来啊。小侯爷还有这等本事!明川先生可不是普通人。” 随即,陆通又疑惑起来。 “可为什么从来没听人说过呢?” 陆渊将那句话圈出来,脸上充满思索之色。 “也许……她不想让人知道吧。” “这说出去对小侯爷可是天大的好处啊,光是名声就是扭转性的。什么京城第一纨绔,绝对没人再这么想啊!” 陆渊将那张纸与顾纪棠的其他信息整理在一起,妥善放好才道。 “或许她不想要什么名声。” 陆通还想说什么,陆渊已经打开了第二份卷宗。这份卷宗是关于齐衡弈的。 齐衡弈的生平也没甚隐秘之处。 本是南晋周皇后所出嫡子,却自幼被送来北燕为质。 这些年在北燕不说过得有多凄惨,但一个明显被自己父皇抛弃的敌国皇子,被忽视轻慢也属正常。 幸亏有虞昌侯府和魏国公府这些年帮衬,齐衡弈也算过得舒心。 不过卷宗最后写道。自南晋周后被废之后,齐衡弈似乎不像之前那般安稳了。 略想一想,陆渊便将齐衡弈的卷宗放过了。 自己母后成为废后,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弃子,不论换做谁,都会不安稳起来的。 齐衡弈的生平并不属于自己关心的范畴。将齐衡弈的卷宗卷起,一样收好。陆渊打开最后一封。 这是关于曹家的卷宗。陆渊看得很仔细。 曹钦的事情并不难查。他自出仕后便一直在江南道为官。 卷宗自曹钦科考中了进士开始写起,一直到他入京结束。 江南那地方虽贪腐盛行,官官相护蔚然成风,但陆渊也有他的门道。卷宗之中道出了许多曹家的秘辛。 “十五年前,曹钦曾动过休妻的念头?” 看着卷宗上的记述,陆渊眉头微微皱起。 竟又是十五年前…… 第78章 来聚会?好巧,我也是 卷宗上写,成亲后曹钦夫妻关系还算和美。 二甲进士出身,曹钦是有真才学在身上的。当初小姜氏便是看中曹钦才学,才嫁给了他。 曹钦也是真心喜爱这个颇有才情的妻子。一切看起来似乎很完美。直到十五年前。 这一年曹府在七月左右打杀发卖了许多下人。卷宗中述明,这些下人大多是小姜氏的陪嫁奴仆。 有那么一两个尚找得到下落的,只说当年老爷怒极之下喊过要休妻的话。 之后……虽然没有休妻,但曹府开始了长达十五年妻不妻、妾不妾的乱象。 曹府乱了,曹钦也迷了心志,陷入江南官场的泥潭之中,忘记了自己为学为官的初心。 看完后,陆渊将这最后一份卷宗收好,整理妥当。 与之前的几份卷宗一起锁起来。这才靠在椅圈里思索这处处是疑点的曹家。 十五年前……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虞昌侯府突逢大变,顾家成年儿郎尽数死在边关。 远在江南的曹家也一同生变。两个家庭似乎在同一时间陷入了厄运之中。 十五年前…… 陆渊脑中不断思索着这个数字。可无奈十五年前他还是个不满七岁的孩童。只有关于国公府的记忆。 曹钦真的是因为侯府没落才对自己妻子发难吗? 陆渊摇摇头。 卷宗中写,曹钦起初是真的疼爱妻子,江南那种浑浊的官场却依然愿意洁身自好。曾数次将富商送上门的扬州瘦马拒之门外。 可为什么…… 一个当初那么宠爱妻子的人,会突然性情大变? 陆渊从顾纪棠口中听说过小姜氏的现状。心中诧异竟有人如此纵容妾室欺辱正室。甚至不惜断送一对儿女的前途。 也正因为如此,陆渊才在看完卷宗之后如此惊讶和不解。 十五年前……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苦思无果,陆渊从书案后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问一旁的陆通。 “明日是初几?” “明日……初十。” 陆通稍稍想了想之后回答。 “明日帮我告假。” “告假?” “嗯。” 陆渊淡淡应道。 “将军要干什么?” “去虞昌侯府。” “找小侯爷?将军若是想探望小侯爷,下值后去似乎也来得及。” 陆通“好心”提醒道。 “下值后就晚了。” 面对陆通疑惑不解的表情,陆渊只能解释一番。 “顾纪棠、齐衡弈三人每过一旬会有固定的小聚。她这几日有伤,不一定会出门,所以不知情的齐衡弈一定会去她府上。” “所以……将军去干嘛?” 将军你自己刚才都说了是人家好友三人的小聚。你去干嘛? “我……卷宗之中关于魏巍的记录太少了,我要亲自去会一会他。” 陆渊给自己找出个恰当的理由。 “是将军您说不查魏世子的。” “魏国公府的势力不比虞昌侯府。查魏巍,必然惊动魏家,划不来。” “那将军还要亲自去会魏世子?” “……” “本将军欣赏他,想交个朋友可以吗?” 面对陆通打破砂锅问到底,陆渊不耐烦磨了磨后槽牙。 “只是将军……不过一个魏世子而已,您真的要属下为此告假?” 虽然察觉到将军已经开始不悦,但陆通还是尽职地提醒陆渊。这不像平日的他。 陆渊没有回答。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虞昌侯府的事。 因为顾纪棠?不,不是。 陆渊摇摇头,努力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顾纪棠甩出去。 他去虞昌侯府,是因为对曹家产生了兴趣。他想知道十五年前曹家发生了什么。这样才能帮顾纪棠解决小姜氏的问题…… 顾纪棠的名字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脑海。陆渊滞了一滞,不再多想什么了。淡淡吩咐了陆通一句,便起身离开了卫所。 演武场上,新卫的操练还没有结束。热火朝天的忙碌场景,却独独少了一个瘦小认真的身影。 陆渊回想顾纪棠进入金吾卫的这几个月,竟然有许多时间是在受伤和告假中度过。 还真是倒霉…… 唇角无意识挂上一抹轻笑,陆渊离开了颇有些无聊的演武场。 “这是啥?” 顾纪棠靠坐在桌前,戳着桌子上的一大堆礼品,发出疑问。 曹元珍露出善意的微笑。 “表哥生病,珍珍不懂医术,不知该如何让表哥减轻一些病痛。唯独家中常备着一些药材,看表哥是否有用得上的,尽管取用。” “你送药给我?” 顾纪棠看着曹元珍的眼神充满怀疑。这算不算麦当劳给鸡拜年?还有,你丫那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的毛病是彻底改不回来么? “珍珍知道侯府富庶,看不上这些枯枝烂叶的,但这也是表妹的一番心意,表哥还是收下吧,日后烧火添柴禾也行。” 曹元珍说完便识相地起身告辞,再没有之前死气白赖缠着她的劲头。 等人走了,一旁的赵东小心翼翼问顾纪棠。 “侯爷……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曹家和夫人侯爷不对付,阖府的下人都知道。 这时候侯爷生病了曹家来送药,谁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怎么办?收下呗!” 顾纪棠手一挥,所有东西照单全收。 虽然她不知曹元珍为何突然跟转了性一样,但桌上的灵芝人参俱已成型,看着就是好东西。不收白不收。 大不了请个懂行的大夫验验就是了。 此后的日子里,曹元珍一有时间就来顾纪棠的院子。不是送珍稀药材,就是罕见补品。 若不是曹元珍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估计衣服鞋袜都能送来。 一开始顾纪棠还淡定送啥收啥,越到后面,顾纪棠心里头毛了起来。 曹元珍……该不会是看她了吧! 这日,是顾纪棠与魏巍、齐衡弈固定小聚的日子。 齐衡弈从魏巍口中得知顾纪棠“生病”,说什么都要来看一看顾纪棠。 两人在侯府门口下车的时候,正好碰上刚刚从马上跃下的陆渊。 “陆将军……” 看见陆渊,魏巍眉间皱起一波涟漪,又很快消失不见。 “魏世子,好久不见。” 与魏巍的冷淡不同,陆渊倒是神色自在得很。两人对视着,从对方眼底看到不经掩饰的淡淡敌意。 第79章 师父来了 顾纪棠养伤在家躺了一个多月,这期间陆渊总共来侯府三次!三次,三次都“恰巧”碰上顾纪棠和魏巍几人小聚的日子。 到后来,陆渊来迟了,齐衡弈还会主动问起。陆将军怎得还不来? 魏巍对此很是无奈,但陆渊就这样突兀而又顺利地融入了三人之中。 陆渊身上没有世家子的架子,反之还有许多行军在外的见识,随便捡一些来聊,便很容易得到顾纪棠和齐衡弈的好感。 不过几人的小聚也并非一直是畅快的。 在几人天南地北闲聊时,曹元珍总会“一不小心”闯了进来。 对于每日都会来自己院子“点卯”的曹元珍,顾纪棠都已经习惯了。故而暂时没有察觉出别的东西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还是亲戚,收了人家很多礼物。顾纪棠不好做得太难看。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算了,来就来了,毕竟人也买“门票”了不是? 曹元珍每日补品药材流水一样送进顾纪棠的院子,她心疼吗?答案是肯定的。 但每次碰上陆渊几人来探望顾纪棠。看到日后注定要权势滔天的几个少年郎,曹元珍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每次曹元珍来后,不论几人之前的话题是什么,接下来一定会变成相互夸奖。 不是陆渊表示自己对魏巍的赞赏,就是魏巍直白地表达出对陆渊的钦佩。 两人说这些话时,还总时不时用“温柔”的目光扫一眼曹元珍。 曹元珍怎么想暂且不说,顾纪棠在一旁看得可带劲儿。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商业互吹”!不对,应该是“惺惺相惜”!也许……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能用? 陆渊和魏巍若是知道顾纪棠脑子里想什么,恐怕能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看来陆将军也很欣赏你大哥啊……” 顾纪棠对这日随行而来的魏巍感叹道。魏巍有些骄傲地一仰头。 “那必须的!” 休养了一个多月,顾纪棠的伤势终于大好了。回到卫所报到。 新卫的操练已经接近尾声。教习了骑术之后便一直是体术的锻炼。 顾纪棠原本就体术不行,这一耽搁,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了。 而且不知为何,之前的教头调往了别处,新的教头竟然是陆通那厮。 陆通那厮不是一直跟着陆渊的吗?怎么突然来当教头。体验生活吗? 想不通,顾纪棠也就不想了。下值后早早钻进了马车,今日府上有客人来。母亲为她请的师父,来了! 秦沛许多年没有回京,看见繁华的街市颇有恍若隔世之感。 可看到人迹罕至的侯府大门,秦沛的嘴唇抿了抿。 姜氏没见过秦沛几次,可当秦沛出现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他举手投足和丈夫一般,都充满了公爹的影子。 “秦大人,别来无恙。” “夫人万莫这样叫我,如今秦某不过一介布衣,大人二字是再也担不起了。我痴长逢春几岁,夫人若不嫌弃,便叫我秦大哥就好。” 见得故人,姜氏眼中涌上许多情绪。 “当年秦大哥原本前途无量,都是因为公爹和相公的事……连累了你……” 秦沛大手一挥,打断了姜氏的话。 “夫人莫要说这样的话,侯爷待我如己出,逢春更是与我情同手足。我只恨当年事发时不在军中,否则定护得他们周全。” 秦沛说着说着一拳砸在扶手上。上好的梨花木太师椅,当场被拍断了扶手。吓得屋内的下人一个激灵。 待下人将椅子收拾了,两人重新坐定后,姜氏打问秦沛近况。 “这些年多亏侯府一直养着我们这些老废物。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他们从战场上下来,缺胳膊瞎眼的,能活到现在都是多亏了夫人。” 因顾侯的身亡而遭遇变故的,不仅仅是虞昌侯府,还有当年的整个征西军。 顾侯死后,征西军便被他人接手。顾侯的亲信要么被打压,要么调往其它军。征西军中与顾家有关的一切都要潜移默化得被抹去。 而最让人不能忍的是,新上任的统帅将征西军专门用来赡养伤残老兵的那笔出项给取消了。 那可是老侯爷生前定下的规矩。 凡因战而伤残的弟兄,军中来给你养老送终! 凡因战而死的弟兄,不论家中老父老母也好,孤儿寡母也罢。征西军绝不会让他们受委屈,无人管! 而专为这些拼了命杀敌的弟兄而留的活命银子,却被取消了。 秦沛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顶撞了上司,最后一怒之下卸甲致仕。 等姜氏生产完,侯府初初安定下来。才听闻了秦沛已将家产全部变卖,来赡养当年征西军伤残老兵和遗孤的事。 自此,姜氏每年从侯府的进项中专门划出一大笔银子。助秦沛赡养这些人。 “这两年他们也过得越发安稳了,我本想再守个两年便回奉节老家去。收到夫人的来信,便改了主意,来了京城。” 姜氏对秦沛的人品很是信任,将这些年顾纪棠屡遭刺杀之事说了出来。 秦沛越听脸色越沉。捏着扶手的手是青筋暴起。 “夫人为何不早早告知于我?” 秦沛没想到,侯爷的孙子竟然有这么多次差点没命。若是那孩子有个什么闪失,顾家在世上的血脉岂不是就此断绝了? 越想越后怕的秦沛对姜氏也不免生出两分怨气来。 说起这些年艰辛,姜氏也心中为顾纪棠难过。声音有些哽咽。 “秦大哥莫要怪我,这些年的经历实在是让我怕了,不知该信谁。我如今只有纪棠一个,她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秦沛闻言,怒火慢慢平息下来。易地而处,他恐怕也会如姜氏一般,对谁也不信任。 不,也许他还做不到姜氏这么好。对方能杀得了老侯爷,杀顾纪棠一个婴孩,于对方而言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姜氏能在这些人手底下护住顾纪棠十五年平安长大,手段心性非同一般。 心中钦佩,秦沛长身而起,一揖到底。为自己方才对姜氏的怨言道歉,也谢姜氏护住了侯府最后的血脉。 第80章 小聚 “娘我回来啦!” 顾纪棠回府后来不及换衣裳,就蹦蹦跳跳往姜氏的院子赶来。 嘿嘿,专属家教啊,自然要去会一会! “棠儿,莫要淘气。” 虽然王大夫说顾纪棠的身子已经无碍,但姜氏还是怕顾纪棠毛毛躁躁的又碰到伤口。 “娘,我回来了。” 因为一路急走进来,顾纪棠的额头生出一层薄汗,脸颊上浮现久违的血色。 “棠儿,快过来,这位就是你父亲生前的好友,秦大人。” 顾纪棠大大的眸子一直打量着安坐在太师椅中的壮汉。姜氏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顾纪棠的脑袋。 “还不快叫人?” “晚辈见过秦伯伯。” 不单是顾纪棠在打量秦沛,秦沛也在打量顾纪棠。 这就是逢春的儿子,侯爷的孙子? 说实话,秦沛是有些失望的。 面前这孩子除了一双桃花眼像极了顾逢春,剩下是哪哪都不像侯爷。 瘦弱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秦沛觉得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将这孩子戳倒喽。 不过一想到这孩子刚出生就差点死掉,又是侯爷唯一的血脉,秦沛心头不忍地一声嗟叹,看着顾纪棠的目光充满了长辈的怜爱。 姜氏拉过顾纪棠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你秦伯伯武艺高强,你既想习武,日后便要听你秦伯伯的话,下功夫好好习武。” 秦沛最终还是拒绝了顾纪棠的拜师。理由是顾纪棠根骨太差。 “小侯爷如今已经十五,年纪太大了。且他根骨太弱,习武也只能强身健体,不能上阵杀敌了。” 说到最后,秦沛露出十分遗憾的神情。看着顾纪棠的眼神,颇有怨念。仿佛不能上阵杀敌都是顾纪棠的错。 顾纪棠不由一阵郁闷。今日对师父有多期待,此时心中就有多憋闷。 我也妹说我要上阵杀敌啊?!就想练个三脚猫功夫不行啊?就想强身健体不行啊? 但一向口齿伶俐的顾纪棠并没有当场怼回去。秦沛散尽家产去赡养伤残老兵和其遗孤家属的事姜氏已经告诉了她。 于情于理,她都不会对这位父亲生前的挚友无礼。 不过秦沛也并非就此放弃了顾纪棠。 “不过,虽然小侯爷根骨太弱,但我方才听夫人说小侯爷箭术不错,若小侯爷吃得了苦,在下也可教习小侯爷骑射。” 顾纪棠闻言眼睛一亮,这不正是自己喜欢的吗?骑马射箭溜沙雕,不不,说错了,额……溜苍鹰,苍鹰! 看见顾纪棠骤然亮起的双眼,秦沛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少年时的顾逢春,也是这般的心里藏不住事。 姜氏依旧想让顾纪棠拜师,但秦沛坚持不受师礼。 “能报答侯爷当年知遇提携的恩情,于我已是天大的满足,不敢再贪图别的。” 此时顾纪棠才明白,秦沛一开始就没打算收自己当徒弟。虽然成为他的师父会让秦沛后半生衣食无忧。 心中对秦沛更加敬佩,顾纪棠便也不再坚持,不去违逆秦沛的意思。 秦沛住在了外院,与顾纪棠的院子离得近,只要这边有什么异常的响动,秦沛都能及时赶到。这也是秦沛自己挑的院子。 曹家对于这位新来的客人,刚开始还打听了两句,得知秦沛只是姜氏请来教习顾纪棠拳脚功夫的师父,便立刻没了兴趣。 一晃眼七八天过去了。距离秦沛住进来也有一段时日了。 若说顾纪棠之前对秦沛的敬佩只关于人品,如今简直是360度无死角的佩服。 第一次教顾纪棠射箭。秦沛让顾纪棠先露一手让他看看。 顾纪棠心中对“根骨太弱”一直不服,有心找回场子,认真射出两箭,结果全中靶心。 射完后,顾纪棠脸色平静,嘴角却抿紧了,快要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 夸我呀!快夸我呀! 结果秦沛并不看她,只淡淡评价两字。 “尚可。” 说完秦沛拿出自己的檀木牛角弓来,走出百步距离,然后搭箭拉弓。 那坚硬如铁的弓身,竟被秦沛一把拉出满月来。 手臂上的布料勾勒出肌肉此时爆发状态下的线条。充满了力量感。 不待顾纪棠看清楚秦沛的姿势,弓弦突然松了。 一声音颤,箭矢如同流星一般疾射而出。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抓不住箭矢的踪迹。 “咄!喀!” 箭矢射中箭靶,去势不减,将木质的箭靶中心狠狠扎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来。 那箭矢最后飞行了十几米,狠狠扎进了场边的一棵树中。半只箭身完全没入树干,只留下颤鸣不已的尾羽。 “卧槽!” 除了这个,顾纪棠此时想不到任何能表达自己内心惊讶的词汇来。 这特么是子弹还是箭啊!这是人类干得出来的? 顾纪棠看着二十步外自己箭靶上两支扎得整整齐齐的箭。 丫的满级大佬跑新手村虐菜来了这是! 不对,这是满级大佬的金大腿,自己一定得抱牢喽! 自此,顾纪棠每日除了卫所上值,还会抽出时间跟着秦沛习射。不过短短几日,进步也甚大。快追上魏笙的水平。 这一日,又到了几人小聚的日子。陆渊早早在演武场边等着顾纪棠,看见顾纪棠最后射出的几箭,讶异之后浮上欣赏之色。 一旁射箭输掉的魏笙气得跳脚,死活不肯叫顾纪棠大哥。 几人走出卫所后步行前往一新开的馆子。秦沛和赵东赶着马车跟在后面,并不上前打扰。 这些日子除了赵东,接送顾纪棠上下值的人又多了秦沛。 这是秦沛自己的意思。对方上次刺杀差点得手,不确定会不会来个第二次。保险起见,日后顾纪棠出门,他都会跟着。 魏巍已经知道了顾纪棠受伤的事,但顾纪棠却从来没有承认过。 这让魏巍心里生出许多失落感。几人小聚时寡言许多。不过他向来话少,众人也都习惯了,并未察觉异常。 今日小聚,是顾纪棠重回卫所后第一次。也是她痊愈后第一次。所以数她兴致最高。 “春水桃花,名好,酒更好!” 正当顾纪棠还想再饮一杯时,身子两边同时伸出两只手。 一只手盖住桌上酒杯,一只手按住她执酒壶的手。 陆渊和魏巍的声音同时从顾纪棠两边传来。 “不能再喝了。” 第81章 哪个才是男妈妈? “哈哈……大哥和陆大人在管教顾纪棠一事上真是好有默契。” 魏笙看见顾纪棠吃瘪,身为食物链最低端的他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陆通吃了教训不敢再对顾纪棠说三道四,但还是忍不住默默点了点头。 顾纪棠看看陆渊,又看看魏巍。所以……哪个才是男妈妈? 几人略坐一会儿后,就各自回了家。 这几日天气正好,晚风清凉,顾纪棠走在侯府的小径上感觉十分惬意。 这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顾纪棠的宁静。 “表哥回来了?” 曹元珍带着两个丫鬟,从旁的岔道走过来。 顾纪棠此时心情不错,加之曹元珍最近表现不错。便回以微笑。 “表妹在散步?” “晚饭吃得不舒服,略微走走。” 这些天锲而不舍的试探,让曹元珍也掌握了许多关于顾纪棠的信息。 比如说,眼下于曹元珍最实用的一点。顾纪棠吃软不吃硬。 “表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 “和陆渊他们在外小聚一下。算是庆祝我回到卫所。” 曹元珍听到了想要听到的名字,心中却并不开心。 顾纪棠如今开始上值了,那么日后陆将军和魏公子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侯府了? 一想到此,曹元珍心头就像塞进去一块大石头。 “呵呵……看表哥的样子,今日一定十分开心。” 顾纪棠点点头。 “人生最畅快,莫过三两知己,谈天对酌嘛。” 曹玉珍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了帕子。 喝喝喝……就知道喝! 心中有许多关于陆渊和魏巍的问题想要打探,无奈曹元珍还是脸皮太薄,问不出口。 顾纪棠没有察觉曹元珍的异样,问了几句关于姨母的近况。抬脚打算离开。她回来后还没有向母亲请安呢。 见顾纪棠作势就要离开,曹元珍终于不端着了。 “表哥,珍珍可否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顾纪棠的耳朵自动忽略曹元珍的第三人称自称法。 “珍珍来京城也快有一个月了,可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京城繁华,大哥每日找不着人,可否请表哥带珍珍出去转转呢?” 要逛街啊…… 顾纪棠摸摸下巴,想了想。曹元珍这段时间确实挺安分,就连曹钦都对姨母好了许多。 既然这样……那就陪她出去转转呗。毕竟是亲戚,该顾及还是得顾及。 曹元珍听顾纪棠答应了她,心中一阵欣喜。 只要出得去大门,那日后便有借口去找顾纪棠,不论是卫所还是他们的小聚,她都要挤进去! 目的已经达到,曹元珍终于肯放了顾纪棠。先行离开。 原地顾纪棠却没有急着走。看着曹元珍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让我陪她逛街,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呢?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顾纪棠突然觉得有些发冷,抱住自己的胳膊搓了几下,离开了。 第二日,顾纪棠起床后才想起来,昨夜已经安排了赵东今日去告假,她要陪曹元珍去四处逛逛的。 在姜氏的院子里用过朝食,听了姜氏一系列叮嘱,顾纪棠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更衣出门。 “侯爷,最近您一直穿着公服,夫人做了好几身新衣,都在箱子里了。” 顾纪棠翻翻母亲做的新衣。想了想曹元珍,决定还是低调点好。 唉,我这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绝世容颜啊,不能再添加华丽的点缀了。 将额前一缕碎发捋到脑后,顾纪棠将新衣推开。 “陶嬷嬷,在旧衣中挑挑吧。” “这件……” 顾纪棠挑起一只小包袱,包袱里似乎包着一件衣裳。和其他叠放整齐的衣服放在一起,小包袱很是扎眼。 打开后,顾纪棠认出来,这似乎是帮陆渊从春风度脱困而“借”出去的那件。 应该是上次送还马车时,一起送回来的吧…… 原本打算清点陆渊的谢礼,结果最后醉醺醺回来。之后转头便忘了这茬,今日看见这件衣服,顾纪棠才记起来,私库里还有一车礼物没有清点呢。 “侯爷要穿这件吗?” 陶嬷嬷见顾纪棠捏着那小包袱,出声问道。 顾纪棠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摇摇头。 “不穿了,这衣服……” 嘴里本想说扔了吧,但话到嘴边,顾纪棠改了口。 “先放到一边吧。” 她想问问陆渊,为啥这给尸体穿过的衣服还要送回给她,古人不是最迷信吗?不怕引来什么脏东西? 顾纪棠从旧衣当中很快挑出一件合心意的来。 刚穿好衣服曹元珍便遣了丫鬟来问。几时出门? “这便走吧。” 顾纪棠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才看见站在曹元珍身边的曹宜书。 这货怎么也来了?曹元珍不是她这货每天不着家?他也没人带他逛街? 面对顾纪棠的目光。曹元珍先开口。 “我许久未见大哥,所以便一起叫上了,正好我们兄妹三人今日一起出去逛逛,表哥不会生气吧。” 顾纪棠深深看一眼曹元珍,后者眼神中带着些许乞求,似乎真的只是想和她搞好关系。 “表哥,母亲听说今日表哥带我们出去玩,十分高兴,还特意叮嘱大哥和我听表哥的话,不能给表哥添乱。” 顾纪棠听到曹元珍提起姨母,心头莫名一软,想起母亲口中那个曾经灵动的少女来。 若是姨母心情顺遂,是否现如今依旧会如年少时那般率性可爱呢? “走吧。” 不理会曹宜书的臭脸,顾纪棠只冲曹元珍点点头,率先抬脚往门外走去。 身后曹元珍长舒口气之余,露出一抹算计得逞的微笑。 她就知道,顾纪棠听到母亲一定会心软! 本来以为只有曹元珍,侯府门外便只停了两辆马车。 一辆顾纪棠和曹元珍坐,一辆曹元珍的丫鬟婆子坐。 如今曹宜书也去,那一辆马车就有些挤了。不过这三个主子让谁去和丫鬟婆子挤都不合适。 正好顾纪棠不想看曹宜书那张臭脸,便吩咐下人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和秦沛一起骑马出行。 两辆马车驶离虞昌侯府,顾小侯爷亲自“护送”,看着阵仗还挺大。 第82章 花钱也得有灵魂 虽然心中有算计,但曹元珍到底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带着少年人该有好奇。 马车一离开侯府所在的大街,周围立刻变得热闹起来。惹得曹元珍将马车上的帘子掀起来。兴致勃勃看着街上的热闹。 “不就大街,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小姜氏,曹宜书最近和妹妹的关系很恶劣。 曹元珍掀起窗帘的手一顿,明亮的眸子中划过一抹隐晦的情绪。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曹玉珍问曹宜书。 “大哥,你不喜欢这里吗?” “我讨厌这里。” 曹宜书眼中涌上犹如实质的厌烦。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从最初来京城的羡艳,转为真切的厌恶。 “可我喜欢这里。” 曹元珍出神地看着街边的摊贩。 “这里有什么好?不及江南风景万一。” 曹宜书固执地认为,一切烦恼的源头都是因为来了京城。 如果回去江南,父亲和妹妹便会像以前一样和自己亲近,姨娘也不会躲在外面难过。 曹元珍不知曹宜书心中打算,或许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高高的廊檐飞角,曹元珍的眼神有些放空。 “江南好,不过是商人堆砌出来的安乐窝而已。” “你什么意思?” 曹宜书有些听不懂妹妹的话。 “哥哥,江南不会有姨母那样的女人……父亲他们喜欢的……是姨娘那样的女人。” 曹宜书皱起眉头,他不明白妹妹为何要拿姜氏那样凶恶的女人和温柔的姨娘放在一起比较。 “那样凶恶的女人,有男人喜欢才是怪事吧!” 曹元珍不管曹宜书听懂了没有,看着马车外瘦弱却挺拔的顾纪棠,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继续说道。 “可那样的女人,却连母亲都怕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轻柔笑笑,曹元珍将窗帘放下。折身坐好,狭长微翘的眼角噙着一抹曹宜书看不懂的笑意。 “这就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了,你们要不要下车走走?” 顾纪棠敲敲车窗,对里面的二人说道。 “好的,表哥。” 曹元珍不等丫鬟上前伺候,自己掀起车帘钻出马车。赵东赶紧跳下车辕。将凳子放好,方便曹元珍下来。 等曹元珍的贴身丫鬟赶到曹元珍身边时,曹元珍双脚已经站在了地上。 顾纪棠挑挑眉,这曹元珍似乎还没有熊到底。等曹宜书慢吞吞从车上下来,顾纪棠将自己的马匹一并交给赵东。 三人带着三两下人,融入热闹的集市之中。 一路上,曹元珍对逛街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几乎是走一路买了一路。 顾纪棠完全有理由相信,回去时曹元珍和曹宜书说不定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曹钦在江南的差事到底有多肥啊,曹元珍这花钱的手法,让顾纪棠这个有名的纨绔都看得心惊胆颤的。 虽然脸色很臭,但曹宜书还是一路跟着,让他把妹妹交给顾纪棠?他可不放心。 几人走走停停逛逛看看,倒也慢慢有意思起来。 自入卫所后便很少出来闲逛的顾纪棠也有些享受这种久违的惬意来。 “老板,这簪子怎么卖?” 曹元珍路过一个卖发钗的小摊,一眼看中一只造型别致的银簪。 样子不错,就算日后戴不出去,也可以赏下人。 老板见顾纪棠几人前呼后拥又一身富贵穿戴,心中有了计较。 “小姐您眼光可真好!这簪子可是京城有名的银匠打的。满京城也只有这一支。看您面善,我算您八折,二十两银子,如何?” 二十两有些贵了。虽然这簪子用料一般,但造型确实别致。 曹元珍只是心中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准备取荷包掏银子了。 “慢着。” 顾纪棠伸手拦住曹元珍掏银子的手。 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啊! 就这么一破簪子,二十两买个金的都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她顾纪棠还跟着呢!这要是传出去,说她带着自己表妹花二十两买一素银簪子。到时候京城纨绔界一哥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老板,您这簪子多少钱?” “公子,二十两。” 到手的银子被顾纪棠拦住了,老板看向顾纪棠的眼神有些不开心,但尚且还能忍出几分和气来。 “这簪子值个二十两?” 顾纪棠从曹元珍手中接过簪子,手中掂了掂。心中有了估算。 “公子有所不知,这簪子可是京城有名的银匠打出来的。满京城只有这么一支。” “废话!谁家打簪子只可着一个样子打?” 古代又不是工业流产线,做出的什么东西不是举世无双?她床边的小板凳也是限量款,她骄傲了吗? 被顾纪棠一噎,那老板知道不讨价还价,这单生意是做不成的。语气便松了松。 “那公子觉得多少合适?” 顾纪棠不说话,伸出蜷起的右手,只伸出拇指和食指。 “八两?” 老板觉得这个价格也很有赚头的。心中正要想着要不要还一还价,看能不能提到九两或者十两。 结果顾纪棠摇摇头。 “二两!” 老板先是一愣,继而脸色涨红起来。 这谁家倒霉孩子?!二是这么比的?! “公子,您这还价……是不是不太地道。” “可本公子觉得这价正合适。” 顾纪棠手里簪子抛起来又接住,显然不把这小玩意儿放在眼里。 老板摇摇头。 “您这价我卖不了。” 曹元珍也觉得顾纪棠这讨价还价有些过分了。扯了扯顾纪棠的袖子,想赶紧掏钱走人。 顾纪棠拍拍曹元珍的手背,将手中抛起来的簪子接住,然后放在摊子上。 “行,卖不了就卖不了吧,我们再看看别家。” 说完,转身拉着曹元珍就要离开。 曹元珍是真看上那簪子,而且在摊子前讨价还价一番还没有买,顿时觉得有些害臊。白皙的面皮立刻泛上一层红晕。 但顾纪棠攥着她,不许她留下,她只能跟着移动脚步。 一旁的曹宜书有些生气,他的妹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不过二十两的簪子。 狠狠瞪顾纪棠背影一眼。曹宜书正要从怀中掏银子买下那簪子。老板有些气馁的声音传来。 “行行行!公子留步,这簪子卖给你了!” 曹元珍手腕一松,获得了自由。 顾纪棠转过身,露出得逞的得意笑容。从怀中掏出二两碎银,扔给了老板。 “哝!钱得这么花才有灵魂。” 顾纪棠将簪子塞进曹元珍手里,摇摇扇子,往下一个摊子走去。 身后,捧着簪子的曹元珍看着顾纪棠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第83章 世上怎会有如此无礼之人 “哼,明明就是小气!还说得冠冕堂皇!” 曹宜书的话从后面传来,顾纪棠脚下差点打个趔趄。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呢!能不能给叉远一点。 曹元珍将簪子收好。快走几步跟上顾纪棠脚步,继续逛逛逛、买买买。 曹宜书看着被二两银子“收买”的妹妹,气得原地跺脚。最后还是不得不跟了上去。 逛够了,顾纪棠挑了一家附近不错的馆子吃午饭。 坐下后,曹元珍有些迟疑地开口。 “这里……没有包厢吗?” 顾纪棠选的馆子有些小,没有包厢,所有的客人都坐在大厅用餐。 眼下正是饭点,店里熙熙攘攘,伙计掌柜放开喉咙吆喝着。 从没见过这等架势的曹元珍有些愣怔。她一个闺阁女儿坐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膳,似乎有些……不太好。 曹宜书倒比曹元珍强一线,但也被这等粗鄙的用餐环境惹得皱紧了眉头。 三人之中只有顾纪棠一派泰然自若的模样。 她不是故意让这对兄妹不痛快的,真是这家馆子味道不错才带他们来这里。 “这里没有包厢,不过这里菜肴味道不错,表妹不若等菜上来尝一尝,若不合你口味,咱们再换地方可好?” 没想到顾纪棠也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刚跟顾纪棠关系处得不错的曹元珍颇有些受宠若惊。 “没事,既然表哥带我们来这里,这店里的菜肴定然有可取之处。待会儿我可要好好尝一尝。” 不耍心计的曹元珍也还不错。 顾纪棠对曹玉珍回以微笑。然后叫来伙计点了几道她认为不错的招牌菜。 曹宜书有一肚子的牢骚想发出来。但此时连最娇弱的妹妹都妥协了,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满。 在他看来,顾纪棠带他和妹妹到这种地方吃饭,就是不安好心,就是看不起人! 这样粗鄙的地方,连曹家的下人都瞧不上!顾纪棠却带着他和妹妹进来这里。真是……真是欺人太甚! 这里的饭菜他是不会碰的,这样乱哄哄的地方,能做出个什么来?别回头吃出毛病来! 曹宜书心中打定主意,决定待会也不许妹妹吃这里的东西。顾纪棠要吃就自己吃好了,他也就配吃这种地方的东西了。 此时馆子里食客很多,伙计忙得脚不沾地。旁边桌上的菜上齐了,食客举起筷子打算用餐。 “这里的饭菜……不知吃起来怎么样,但闻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曹元珍很中肯地说道。 可不是!这可是他带着魏巍和齐衡弈吃遍了京城才筛选出来的好馆子之一。 顾纪棠正要炫耀一番自己的觅食历程,一旁曹宜书不合时宜地泼冷水。 “还没吃到嘴里,就好吃了?哼,妹妹你如今这品味也跟着变差了。” 擦?这个“跟”用的很灵性啊少年! 顾纪棠眼睛一眯,正要开启无限火力怼人模式,突然那想起什么来,坏坏一笑。 “表弟不喜欢这里?” “表哥这话说的,哪有什么不喜欢。只不过长这么大,从未在如此粗陋的地方吃过饭罢了。” 曹宜书说话间将自己曹家大公子的姿态做得足足的。一副我坐这里,都是这家店高攀的欠揍模样。 顾纪棠拳头蜷起又松开。 “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样吧,表弟若不介意的话,便等我们一小会儿。 待会表妹吃完饭,我就带你去别家吃饭,这附近还有一家江南菜馆,店里环境很是不错的。” 曹元珍下意识开口拒绝。 “表哥,不要这么麻烦了。这里就行了……” “那就有劳表哥了。” 见到曹元珍那一副为顾纪棠考虑的样子,曹宜书心中一阵火大。在曹元珍拒绝之前答应了下来。 他倒不在乎什么江南菜馆。曹家上京时带的厨子就是江南首屈一指的金刀名厨。想吃什么江南菜没有。 他答应下来,只是为了狠狠宰顾纪棠一笔! 顾纪棠一眼看出曹宜书心中所想,不过并不放在心上。 待会后悔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曹元珍轻轻叹口气,突然觉得拉上曹宜书一起逛街,可能是她今日最错误的决定。 客人虽多,但这里的厨子也很是给力。 不多时,顾纪棠这一桌的菜肴上齐了。 看着眼前这一桌珍馐,曹玉珍这个对口腹之欲并不是很在意的人也觉得食指大动。 深深吸一口气,鲜香的味道立刻将人口中的涎水都勾了出来。 顾纪棠将手中的筷子递给曹元珍一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曹宜书说。 “不好意思啊表弟,让你看着我们吃。不过我保证我一定吃得快快的,然后带你去那家特别高大上的江南菜馆。” “不过你要是饿了的话,先吃点这里的菜垫垫肚子?” 顾纪棠说着话,捧着一双筷子冲曹宜书递了递。 曹宜书喉咙上下抖动一下。 “不用了,我待会去那家吃就好,你们快吃吧。” 顾纪棠递出筷子的手停在两人中间。 “你真的不吃点儿?这里的菜色其实很不错的。” 曹宜书看着顾纪棠走了一半路就停下来的筷子,咽了口唾沫。 “不用了,我并不是很饿。” “那好吧,那我们吃了。” 递出一半的筷子又重新回到顾纪棠跟前。顾纪棠做好开吃的准备,招呼曹元珍。 “表妹,来好好尝尝,我点的都是这家的招牌菜。” 曹玉珍有些担心地看一眼曹宜书。后者不想看到眼前的珍馐美味,索性闭上了眼睛。 可是闭上了眼睛,却隔绝不了味道和声音。 顾纪棠嚼动鲜笋的清脆声音,曹元珍尝到意料之外美味而发出的欣喜惊叹都无一例外钻进曹宜书耳中。 鼻尖是佳肴香喷喷的气味,曹宜书甚至感受得到食物随着气味一起传达过来的温度。 可这明明离自己很近的食物,又似乎离自己有千山万水的距离。 再次狠狠咽下自己寡淡的口水。曹宜书狠狠地在心中臭骂顾纪棠。 真就是无礼之人!带着客人出来,却让客人看着他大朵快颐! 辞让也不知再真诚些,才推让了两次就放弃了。简直无礼至极! 第84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曹元珍与顾纪棠吃得很畅快。当第一块鱼肉吃进嘴里之后,曹元珍的筷子就再也没停下来过。 完全忘记了这是厅堂,谁都可以看见她的用餐仪态。 曹元珍的反应在顾纪棠预料之内。自己安利的美味得到认同,顾纪棠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 乐呵呵帮曹元珍倒杯茶,放在她方便取到的地方。顾纪棠陪着曹元珍一起大快朵颐。 曹宜书的眼睛早就睁开了,一双充满怨念的眼睛盯着顾纪棠和曹元珍手中的筷子上下翻飞。那架势是真没打算给他留一口。 临近曹宜书身边的桌子上,是曹元珍的丫鬟婆子,顾纪棠也给她们点了一桌。 这些人此时吃得越发不顾忌形象了。曹宜书完全不怀疑她们连手里的筷子都想一起吞下去。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可恶! 此时的曹宜书早就饿了,却还要忍受如此折磨,看着顾纪棠和妹妹每吃一口菜时露出的满足神情,只觉得这两人是联合欺负他。 真是……太过分了! 曹宜书狠狠一拍桌子就要起身离开。 顾纪棠看着曹宜书终于忍不住了。嘴角勾出一抹坏笑。 “哎?表弟你干嘛去?不是说好等我陪表妹吃完,然后带你去吃你喜欢的江南菜吗?” 曹宜书一听这个更气了。 等等等,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他饿死了再去? “不去!不吃了!” 曹宜书气呼呼回道,竟是连妹妹都不理就要离开。 “哎?表弟不吃江南菜了?” “谁爱吃谁吃!噎死他!” 说到最后,曹宜书回头看一眼顾纪棠。又转过头打算离开。 “哎!那正好,既然表弟不吃江南菜了,那我正好还点了此店最有名的一道蜂蜜炙麂肉,表弟不妨一起来尝尝?” 气头上的曹宜书下意识便要拒绝。顾纪棠感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道菜可难做啊,麂肉难寻,老板每十日也只提供一道而已。下次表弟想吃,可就得等十天后了,还不一定保证订得上。” 原本还在担心哥哥的曹元珍一听这话,口水不由自主分泌出来。 “好吃吗?” 顾纪棠展颜一笑。 “那是当然,这店的厨子,当初便是凭着这道菜才在京城立足的。其他的菜跟那道炙麂肉一比,只能算是弟弟!” 虽然不明白为何菜和菜之间会有兄弟长幼之分,但曹玉珍还是理解了顾纪棠的意思。 这一桌子的佳肴已让她大饱口福,那比这些菜都好吃的炙麂肉,该好吃成什么样子。 因为曹元珍的突然插话,曹宜书被晾在了原地。不过顾纪棠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曹宜书身上。 见对方迟迟没有迈开的脚步,心中一笑。 整治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必要闹太僵,便适时给曹宜书一个台阶下。 “表弟还是过来坐下吧,这麂肉分量多,我和表妹两个人可吃不完。” 曹宜书心中已经松动,然而超强的自尊心还是让他觉得此时转身,有些没面子。 正好,两个伙计抬着一整只炙好的麂子上来。桌案上的残羹剩菜撤去,麂肉占据了整张桌案。 这麂子不大,明显还是只幼兽。即便如此也不是顾纪棠和曹元珍两个人解决得了得。 “大哥,这麂肉还得自己割下来吃,可珍儿不会使刀嘛……” 顾纪棠忍不住冲曹元珍竖个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妹!会撒娇的女人果然好命! 曹玉珍和顾纪棠轮番开口,终于将曹宜书劝回来。 坐回位置的曹宜书仍旧板着自己一张臭脸。 “先说清楚啊!我可不是为了这麂肉回来的,我是怕你俩使刀划伤自己!” “嗯嗯,我明白。” 顾纪棠忍着笑猛点头。突然觉得曹宜书除了在奉养母亲一事上糊涂些,似乎也并不十分让人厌恶。 最终,曹宜书也没能切下来几片麂肉。 顾纪棠是这里的熟客,片个肉片什么的,不要太驾轻就熟。割下来的麂肉薄厚均匀大小适宜,正适合入口。 不过此时也没人再去纠结为何片肉的是顾纪棠而不是曹宜书了。 这表兄妹三人,第一次这样轻松愉快地坐在一起吃饭。 正在几人埋头苦吃之时,几道袅袅婷婷的身影迈进这家馆子。 “伙计,我们要炙麂肉!”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将顾纪棠的目光引过去。 四个明显出身不凡的丫头正围坐在一张桌子前与伙计点菜。 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却不敢让人轻视,或许因为盘在那丫鬟腰间的乌黑软鞭。 伺候的伙计有些为难。 “陆小姐,今日份的麂肉已经上桌了。” 那几个少女闻言立时不开心起来。嘟着嘴抱怨。 “好不容易能出门了,竟这样不巧!” “就是,闷在府里这些日子,我早想着来这儿解解馋了。” “都怪大哥告密!害得我被母亲责罚,还禁足这么久的日子!” “大哥胳膊肘朝外拐!我这次不给他做鞋了,自己光着脚跑去吧!” 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是将对大哥的怨气撒在伙计身上,还是将吃不到麂肉的怨气撒在那个“大哥”身上。 曹宜书和曹元珍也注意到那四个穿着颇为不俗的少女。 闻听对方是因为吃不到麂肉而不开心,心中生出一种莫名虚荣。 啧,麂肉而已嘛,我们这里就有啊!味道嘛,一般般吧,也就比普通的肉好吃那么一二十倍而已吧…… 顾纪棠不知因为一道炙麂肉,而收获了曹宜书和曹元珍的零星好感。 她此时听着身后那几个丫头的谈话,心里总有种不怎么踏实的感觉。方才那伙计称呼她们什么来着? 那几个丫头很快点完了菜。趁着等菜的间隙,又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从府里的下人那里打听到,大哥那个浪荡子竟然还一同出游过好几次!” “不仅如此,我听说大哥还经常与那渣男的朋友一起喝酒。你们想想,渣男的朋友会是什么好人?肯定还是一群渣男!” “没错!如今大哥是靠不住了,要想修理那混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不靠大哥,我们自己也行啊!凭咱们几个的功夫,要揍一废柴,还不易如反掌?!” 顾纪棠艰难地咽下一口凉茶,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侧过半个身子,尽量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正脸。 然后偷偷摸摸地数人头。 一、二、三、四! 第85章 京城第一、二、三、四母老虎 “你们……吃饱了吗?” 顾纪棠问道,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曹元珍点头,曹宜书却摇摇头。 他才刚坐下,还没吃几口呢。 “表弟,要不我再带你去那江南菜馆尝尝?那里的厨子其实也很不错的。” 曹宜书继续摇头。他觉得这里也很好。尤其是在那四位小姐来了之后。 他可是吃着别人想吃也吃不上的炙麂肉,为什么要走? 顾纪棠心里对曹宜书翻个大白眼。让你留的时候不留,让你走的时候又不走了,你叛逆期吧! 吃饱喝足的曹元珍注意力也从饭菜上挪开了,终于注意到顾纪棠的不正常。 “表哥可是有什么急事?” “呵呵……没有。” 顾纪棠想也不想就拒绝。虽然今日她陪着曹家兄妹出来逛街,但并不代表着她开始信任这对兄妹了。 碰见自己悔婚对象这种事,她才不要和曹元珍说。更何况还有一个看他并不怎么顺眼的曹宜书。 顾纪棠不想说,曹元珍并没有追问,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注意起顾纪棠的神态举止来。 满桌子只有曹宜书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吃饭、装逼。 陆家四个丫头坐在离顾纪棠这一桌不远的位置上。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打探的目光。似乎对众人的目光洗礼已经习以为常。 但若是有那目光太露骨的,还是会收到长鞭小姐姐的目光警告。 陆家那四个丫头果然不负京城第一、二、三、四母老虎的威名。张口闭口就是对顾姓渣男的粉碎性打击报复。 其决心之大,计划之完整,打击报复手段之残忍,真是让听者惊心,闻者胆寒。 虽然这四个丫头不是顾纪棠想象中的那种肌肉萝莉,相貌说实话还有些娇俏可爱。 但任谁听到有人在背后给自己制定人寿减免计划也高兴不起来。 顾纪棠的异样还是被曹元珍注意到了。 只因为顾纪棠几乎从不转头看身后的那四位相貌出众的小姐。 君子风度?想到自己曾经在顾纪棠的毒舌下吃的亏,曹元珍摇摇头。 年纪小所以对那四位貌美如花的贵女不感兴趣? 看一眼装模作样自己割麂肉的曹宜书,曹元珍又看一眼顾纪棠。 顾纪棠比自己哥哥还大一点儿呢。哥哥都开窍了,没理由顾纪棠还如此懵懂无知。 直觉告诉曹元珍,顾纪棠此时的不自然定然和身后的那四位小姐有关,或者,和其中一位有关。 看顾纪棠不自然的样子,那女子之中有他心仪之人? 心中大胆猜测,曹元珍将注意力从顾纪棠身上转移到了那一桌客人身上。 那腰缠长鞭的小姐姐一瞥曹元珍,曹元珍回以一笑。对方便不再理会曹元珍了。 她要替主子们防着的,是心怀不轨的臭男人,女孩子什么的,倒是很没必要。 曹元珍也是识礼知趣的人,匆匆打量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只是这几眼也不是胡乱看的。 对方确实出身不凡,身上的衣料皆是寻常富贵人家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腰间的玉佩和头上的珠钗虽然式样简单,但其用料皆是上乘。光是其中一女子的那支鸽血红金钗,便是价值不菲。 江南富庶,身为曹钦女儿,曹元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那女子头上那样大、成色那样好的鸽血红,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可就这样放在别家可作传家之宝的东西,就这样随随便便戴在一个少女的头上。 对方要么不知这金钗珍贵,要么就是好东西太多,不稀罕了。 曹元珍认为是后者,因为一个身负武功的贴身丫鬟,不是谁家都养得出来的。 那么……顾纪棠和这几个明显出身家世皆胜他一筹的女子有何瓜葛呢? 曹元珍不动声色喝口茶,心中默默猜测。 顾纪棠没了胃口,曹元珍又心思不在这儿,满桌子只有曹宜书一个人认真吃烤肉。 一直吃到肚子有些难受了,曹宜书才放下手中的银刀。不满道。 “你们俩怎么一口也不吃,就我一个人在这吃,撑死我了!” 曹元珍看着自家哥哥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桌上三个人,谁也没说一定要吃完这个啊! 顾纪棠看着曹宜书的目光则是有些羡慕。 爱吃的孩子运气不会太差,果然是这样。这小子就没有四个被退婚的未婚妻谋划着打他。 不过太好了,曹宜书终于吃完了,可以跑路,不对,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改明儿得跟陆渊反应反应,京城的治安还是不太好。 女孩子家家的,尤其是像陆家这种有钱人家的女孩子,还是尽量别出门了。在家待到嫁人就好了。 别整天跑外面谋划这个谋划那个的,京城的治安就是这样被扰乱的! 意识到哥哥吃完了,自己就该离开的曹元珍,看着神色开始放松起来的顾纪棠,颇有些不甘心。 好不容易有机会抓到顾纪棠的把柄,就这么眼睁睁放过吗? 看一眼到如今仍不敢转身的顾纪棠,曹元珍心头浮上一计。 “哥哥,你今日吃了这么多,回头可要多走几步才是。” 曹宜书点点头,自己正有此意。麂肉虽好,但也不能贪吃啊。这会肚子胀得真是难受。 隔壁桌的小姐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这让曹宜书有种淡淡的失落。 曹元珍甜甜一笑。对曹宜书和顾纪棠说道。 “那咱们便走吧!” 顾纪棠正等这句话呢,闻言麻溜地起身,差点说句你们俩慢慢走,我在外面等你们了。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顾纪棠在最后一刻忍住了。自己一个人出去多扎眼啊。 虽然曹家兄妹颜值不及自己,但分散一下注意力好歹也是可以的。 看见顾纪棠那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样子,曹元珍更加肯定顾纪棠和隔壁桌的四个女子有关系了。 曹元珍撇下艰难起身的曹宜书,走向顾纪棠。 “表哥,等等珍珍。” 我还没开始走啊,等什么? 顾纪棠刚意识到不对劲,曹元珍脚底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她扑来。 卧槽?!来这招?! 顾纪棠此时站直了身子,身后就是陆家的某个小姐。 曹玉珍这一扑,最多摔顾纪棠怀里,她倒是没事,顾纪棠就糟了。绝对一屁股撞上自己的某个前未婚妻! 第86章 我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在曹元珍距离顾纪棠还有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顾纪棠做出了一个决定。 虽然她此时做了无数的决定,但是这一个,是顾纪棠认为最机智的…… “嘿——呀!” 不知编号第几的陆家丫头正与姐妹聊到兴头上,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袭来。 一声低喝,扭身反手抓来。 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偷袭本姑奶奶! 好久没遇到这样大胆的登徒子了,今日活该这东西不长眼,姑奶奶一定要把姓顾的那份也算上,揍这登徒子一个头破血流!教他做人! “嘤——疼!” 女子吃痛的声音传来。 正要发作的陆湘待看清手里抓住的人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怎么是个女的?她还以为是坐在身后的那个小白脸呢。 等等,方才不是那个小白脸站自己身后?怎么会变成个女孩子? 穿越降生顾纪棠、京城第一纨绔、九万京城少女的梦、虞昌侯府的侯爷、金吾卫最有前途的射手。 对曹元珍小姐的遭遇致以深切的同情和发自内心的问候。 陆家肌肉萝莉的龙爪手滋味如何?哼!敢算计大哥,食屎呀你! 默默在脑中发一波表情包,顾纪棠这才装作惊讶的样子。 “哎呀!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摔倒了?太不小心了!快起来快起来……” 顾纪棠装模作样扶曹元珍起来。陆湘也只能尴尬松手。 “这位姑娘,打扰你用膳真是不好意思。我表妹可能脚底下没站稳,才有了方才意外。多亏姑娘接应,表妹才没有摔倒。多谢多谢。” 陆湘有些不好意思。她差点就把对方打一顿。 “无妨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曹元珍此时有苦说不出。她方才明明冲着顾纪棠摔过去的,结果顾纪棠那厮竟然横移一步,避开了自己。故意让自己摔那女子身上。着实可恶! 那女子也可恶!也不看看身后情况,就出手这样重。这哪是扶人啊,差点捏碎她的肩骨! 曹元珍觉得,哪怕自己方才摔地上,也不会受这样的疼痛。更不会像现在一样丢人! 吃了这样大的亏,丢了这样大的人,曹元珍的敬业精神仍旧让人钦佩。 站都站不住了,还不忘打量顾纪棠和隔壁桌四女的神色。 顾纪棠明明之前表现那么不自然。可为什么……隔壁桌的这几个女子都是一副不认识顾纪棠的样子…… 曹宜书方才看到曹玉珍摔倒,不禁整个心都揪了起来。最终见妹妹没有大碍,又放下心来。 这一紧张一放松,吃太饱的副作用就来了。 “嗝——!” 没想到这粗鄙的声音竟是自己发出的,曹宜书捂住嘴巴,露出尴尬而惊恐的神色。 正在向陆湘道谢的顾纪棠停下了。 曹玉珍打量顾纪棠和陆湘的眼神也停下了。 陆家的四个丫头将目光从顾纪棠身上转移到曹宜书身上。 热热闹闹的大厅早就因为方才的变故十分安静。人们的注意力顿时从顾纪棠和陆湘那一群极养眼的少男少女身上转移到曹宜书身上。 曹宜书想得到众人的目光,却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紧张之下,越加控制不住自己。 “嗝——!” 一声比方才更加响亮的打嗝声从曹宜书紧捂的嘴中发出。 啊这…… 顾纪棠看着不惜用择偶权来帮自己妹妹挽尊的曹宜书,几乎要流下感动的泪水。 真是让人感动的兄妹情啊! “噗嗤——” 离顾纪棠最近的陆湘最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身后三个陆家小姐妹也跟着发出快活的笑声。 四个少女的笑容仿佛有感染力,整个大堂发出一阵阵笑声。 曹宜书的面皮涨成血色,却仍止不住打嗝的冲动。紧紧捂住嘴巴,强行多压制一会儿,接下来却是更加惊天动地的反弹。 陆湘几个笑得十分夸张,上气不接下气。眼角快流出眼泪来。 顾纪棠在心中默默为曹宜书的尊严哀悼。 建议把今天定为曹家兄妹社死纪念日。 整个大堂里只有三个人没有笑。 曹宜书、曹元珍和顾纪棠。 曹宜书和曹元珍感同身受,两人的脸色都红得滴血,能笑得出来就有鬼了。 更何况曹宜书还得打嗝,哪有第二张嘴笑。 而顾纪棠不笑的原因在于。她可是一个受过高等段子培养的高笑点精英。怎么会被区区一个打嗝逗笑。 努力将嘴角抿紧,顾纪棠招呼下人,将曹家兄妹二人带离了这大型社死现场。 曹宜书对此颇为感激,就冲顾纪棠刚才不笑他,这表哥他认定了! 但曹元珍就不这么看了…… “嗝——” “嗝——” 回去的路上,曹宜书的打嗝声好像计步器一样,马车每走一定的步数就会发出准确的一声。 顾纪棠还是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听着车厢里的打嗝声,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曹元珍紧紧抱着自己被陆湘抓过的肩膀,整个头低在胸前。她上车后便没有再说过话,曹宜书的打嗝声只让她觉得厌烦。 若不是顾纪棠,她此时就不会受伤,若不是大哥,她今日便不会如此丢人! 都怪顾纪棠,都怪大哥!都怪他们!都怪他们!! 曹元珍低垂的双眼中,露出彻骨的恨意。 还有那四个贱人!贱人!贱人!! 等她日后嫁入国公府,定要找出那四个贱人!让她们好看! 黑名单又有所加长,曹元珍混忘了今日早先自己真切感受到的快乐。 也忘了正是因为自己的算计才让她受了伤、出了丑。 曹宜书打嗝一直停不下来,妹妹没有半句关心,他却担心起妹妹来。 见曹元珍还抱着肩膀,有些担忧地问道。 “珍儿,嗝——你没事吧?” 曹元珍并不理会这个害她出丑的哥哥。心中对曹宜书的反感越深。 没用的东西!顾纪棠还知道带我离开,你就只是干看着打嗝! 上辈子没吃过肉吗?竟好似饿死鬼投胎一般,若不是你吃那么多,今日怎会出这么大的丑!都怪你!都怪你! 不知妹妹心中连自己一并恨上。曹宜书有些担心地抚上曹元珍肩头。 “珍儿?你还好吧。嗝——” “啪!” 一只手无情地将曹宜书的手拍开。曹元珍露出一双发红的眼。 第87章 监视 “二姐,方才那小子长得很俊俏啊!” “小白脸一个,有什么好看的。” 陆湘嘴上不屑,但目光却瞥了一眼顾纪棠离开的方向。 此时天色尚早,但考虑到曹元珍和曹宜书肯定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顾纪棠便直接让赵东将马车往回赶。 路边一酒楼二楼的窗子敞开着,坐在窗边的人正看到骑在马上的顾纪棠。 “顾纪棠!” 梁冀看见神采奕奕的顾纪棠,眼中爆射出十二分怨恨。 拜顾纪棠所赐,梁冀如今在家中十分不好过。 夫人和三个兄弟视他为眼中钉,父亲也彻底厌弃了他。就连姨娘都恨他不争气,不但连累了她,还将她多年谋划付诸东流。 一时间,厌恶梁冀成了安和伯府不同立场的人相同的选择。 没了父亲疼爱,姨娘帮衬,嫡母不用出手对付他,只是忽视,便让梁冀吃了许多苦头。 今日梁冀出来买醉,也有借酒浇愁的意思在里头。结果,竟意外地让他看见了顾纪棠。 顾纪棠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玉冠,身穿锦袍。侯府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他的,他生来便不用为自己争、为自己抢…… “顾纪棠……你害我前途尽毁,竟还敢这样招摇过市……” 梁冀从牙缝中挤出对顾纪棠的森然恨意。双眼中摄出有些病态的兴奋。 顾纪棠浑然不觉有人盯上了自己。还颇为悠闲地轻夹马肚,将马儿的速度与马车保持一致。 “我要去见姨娘!” 马车里,曹元珍红着一双眼睛盯着曹宜书,说出这句话。 她不要慢慢等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出人头地!她要找万姨娘想办法。 “那……就去见。” 有一瞬间,曹宜书被曹元珍的眼神吓到了。但一向对妹妹有求必应的曹宜书还是下意识点了头。 马车停下了,顾纪棠听了曹宜书的要求,脸色似笑非笑。 是不是今天自己给了这对兄妹好脸色,对方就觉得可以对她予取予求,随意侮辱了? “行啊!那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说完,顾纪棠打马先行离开,秦沛的职责只在于保护顾纪棠。当即一言不发,跟着顾纪棠打马离开。 留下赵东驾车,后面还跟着曹家的丫鬟婆子。 看着侯爷远去的背影,赵东有些委屈。 侯爷,能不能带上我再走? 曹宜书有些尴尬地放下车帘。其实今日早先时候,三人相处也算相安无事。顾纪棠甚至还助他脱困,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 曹元珍听到车外顾纪棠的回话,双眼因为愤怒而出现好几条血丝。 他竟真的将自己扔在大街上! “大哥,我们走!” 曹宜书将地址告诉赵东。赵东只能认命地赶着马车驶去。 没有一个人发现两辆马车后,一个混混打扮的人悄悄跟在了后面…… “公子,您要我们盯着的人分开了。那个骑马的先离开,最后去了城东虞昌侯府。 马车里是一男一女,去了城南的一处宅子。停留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也回了城东侯府。” “兄弟辛苦。” 梁冀从怀中掏出一张三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马六看见桌上的银票有些激动起来。 他是这一带有名的赖子,手底下有几个弟兄。平日里尽干些偷鸡摸狗之类上不了台面的脏活。机缘巧合之下与梁冀相识。 梁冀看不起马六,却觉得在必要的时候,此人会有些用处。便请他喝过几次酒,眼下,果然是用上了。 一张三十两的银票便让马六露出了贪婪之色。他不过一个小混混,手底下也两三个兄弟,是这街上最不入流的所在。 往日里偷鸡摸狗也不过四五两的进项,还得给上头的大哥孝敬,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如今只不过是盯个梢而已,个把时辰的事儿,便有三十两银子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看着桌上的银票,马六咽了口唾沫,在身上胡乱擦了擦手,这才准备接过那银票好好瞅瞅。 双手刚接触到银票的边角。一个巴掌从天而降按住了银票。 马六抬头,看向手掌的主人梁冀。双眼泛出赤红色。 “梁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这姓梁的要是敢收回这银票,马六一定会跟梁冀拼命。 梁冀微微一笑。 “马兄弟莫急,这银票我既然拿出来便不会收回去。只不过……有件事还要继续劳烦兄弟们帮帮忙。” 马六闻言脸色和缓下来,常年的街头生活经验让这个上一秒还满脸戾气的汉子在下一秒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梁公子有事尽管说!咱们弟兄最讲义气,只要兄弟们办得到,一定帮公子办得漂漂亮亮的!” 梁冀也跟着露出更大幅度的笑容。 “兄弟果然豪爽!我的事呢,其实很简单,请当家的帮我盯住那辆马车去过的城南宅院。” 说完自己的要求,梁冀也松开了按住银票的手掌。 “若弟兄们能打探到我想要的消息,还有重谢……” 马六一听,这事儿容易啊!城东不能晃荡太久,但城南完全没有压力啊。 说实话,若是梁公子让他盯城东侯府,他还不一定答应。 作为一个有见地的小混混,他可是有着自己一套独特的保命哲学的。 马氏行为准则第三条:和达官显贵做对,没有好下场! “梁公子放心,那宅院兄弟一定帮你盯得紧紧的!保证飞进去的蚊子几条腿都清清楚楚!” 马六见机赶忙将银票攥到手里。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仔细辨认上面的花纹。 据说商行里的老掌柜便是凭着上面的花纹辨真假,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梁冀看着马六贪婪的神色,心中浮上一种不屑。随意打趣道。 “天下的蚊子不都六条腿?马兄弟诓我。” 马六将银票仔细叠好,妥善收在怀中。这才有心情与梁冀说些俏皮话。 “嘿嘿……公蚊子它不就不止六条腿嘛……哈哈哈哈……” 得了巨款的马六笑得十分开怀。 梁冀闻言却是嘴角微微抽搐,他听不出这有什么好笑的! 粗鄙! 第88章 这件衣服被诅咒了 有银子作动力,马六很快打探来关于那宅子的一切消息。 “一江南的大官,据说要上京城来当官。那大宅子里住着的全是那大官的女眷。” 江南的官儿?那和顾纪棠有什么关系?那马车中的一男一女和顾纪棠什么关系?又和这宅子什么关系? 据马六说,那日马车中的男女似乎并不住在这里。 “你们监视的这些日子,可有见到那大官儿?” “没有。” 马六猛地摇摇头。 “几乎没有男人进去过,只有上次马车上的男子时不时去一趟,每次去也只是停留一个时辰左右。” 马六的话让梁冀陷入了沉思之中。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头绪。 “继续盯着吧,有情况再告诉我。” 梁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起身打算离开。马六却拦住了梁冀。 “梁公子,嘿嘿……你看,弟兄们每天守在那宅子四周,也没个吃没个喝的……” 梁冀露出不悦的神色,这才几天而已。三十两银子竟是也不够他吃的。 从怀中掏出一张二十两银票。梁冀语气有些不客气。 “盯紧些,有情况再来叫我。” 虽然不是三十两,但二十两银票也让马六喜出望外了。捧着银票忙不迭点头答应。 “一定一定,梁公子放心!” 马六谄媚的样子让梁冀舒服了些。抬脚离开了闹市。 这几日顾纪棠没怎么和曹玉珍交流过。他每日天不亮就要赶去卫所点卯,太阳要落山才回府,几乎见不到曹元珍。 而曹元珍也好似仍旧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并不来找顾纪棠。 这简直正中顾纪棠下怀。虽然“每日一礼”环节取消了,但院子里清闲些也是不错。 唯一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曹宜书。也不知是何原因,自上次出门逛街之后,曹宜书对顾纪棠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 虽不至于哥俩好那种程度,但起码两人在侯府碰面时,曹宜书能够颔首致意。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这日,顾纪棠下值回府,匆匆洗了个澡。 将白日在演武场出的一身臭汗都洗去,顾纪棠打算香喷喷的去陪姜氏吃晚饭。从箱子里取衣服时,顾纪棠看到被她随手“隔离”的小包袱。 小包袱里是洗干净的那身血衣。 啧……一忙起来竟忘了问了。陆渊那厮还自己一身尸体穿过的衣服是安得什么心! 正好明日休沐,一定要找他问问! 随手将包袱放在显眼的地方,顾纪棠离开了房间。 赵东和两个小丫鬟跟着顾纪棠离开,本就人烟稀少的院子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只有两三个三等丫鬟将顾纪棠刚刚换下的公服拿去浆洗。另几个粗使婆子也趁机打牌偷懒去了。 “他走了?” “走了小姐。” 曹元珍的丫鬟声音有些颤抖。想起姜氏当初毫不留情杖责曹府下人的场景,小丫鬟腿肚子就忍不住一阵发软。 可曹元珍也逼得紧,不按照小姐说的做就将她发卖出去。 她只盼侯爷不会那么快回来,不会发现她和小姐来过。 “走,进去!” 曹元珍带着丫鬟,两人努力保持镇定,昂首往顾纪棠的院子里走。 果不其然,被门口的一个粗使婆子拦住了去路。 “给表小姐请安,侯爷这会儿不在院子里,表小姐若是想找侯爷,可以去夫人的院子里。” 曹元珍皱起眉头。 “怎会这样不巧?我今日收拾箱笼,刚好发现在江南买的一些小玩意儿。想着表哥没见过,应该会喜欢,特意送过来。谁知表哥竟然不在。” 曹元珍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身旁抱着一只木盒的丫鬟适时开口。 “嬷嬷,我家小姐住的院儿离这里不近,走一趟可不容易。要不这样,您让我家小姐进去坐着等好不好? 之前我家小姐见天给侯爷送东西,侯爷也从来不拦着,您知道的。” 小丫鬟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婆子。说实话,她不过是个下人而已。主子们要干什么,也轮不到她置喙。 虽然表小姐家刚进侯府惹了夫人不高兴,但如今两家不也乐乐呵呵的了么? 若是自己执意不让表小姐进去,得罪了人,日后侯爷为了讨表小姐欢心责罚自己,那才是冤枉! 心中一番计较,婆子终于侧开身子。 “表小姐人美心善,奴婢从来没见过谁这样对侯爷上心过。” 曹元珍闻言心中一动。原来自己之前每日来顾纪棠这里走动也并非全无收获,这婆子竟然以为自己看上了顾纪棠那个废物,所以才巴结自己。 哼,可笑! 心中冷冷哼一声,曹元珍脸上却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多谢嬷嬷了。嬷嬷这样为表哥考虑,日后一定会得表哥倚重的。” 婆子闻言心花怒放,这是许诺她日后会有好差事吗? 欢天喜地将曹玉珍迎入花厅,支使小丫鬟奉茶后,那婆子便退了下去。花厅里只余曹玉珍二人。 曹元珍使个眼色,小丫鬟飞速跑到门边,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回头冲曹元珍点点头。 深吸一口气,曹元珍提起裙裾,快速与自己的丫鬟迈出了花厅。 得益于之前天天来此探望顾纪棠。曹元珍对顾纪棠的住处也是十分熟悉。不消一会儿功夫便来到顾纪棠的房门口。 心虚地左右探看一番,主仆两人确定无人,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没有人,傍晚昏暗的光线将屋子分割成好几个斑驳陆离的区域。 曹元珍直奔目的而去。找到顾纪棠的衣箱,一把就要打开。小丫鬟的一声轻唤,将她的注意力转移。 “小姐,看这里。” 一只小包袱放在十分显眼的地方。显得有些突兀。 “小姐,里面是侯爷的衣裳。放在这样显眼的地方,会不会是侯爷明日要穿的……” 曹元珍闻言双眼猛地一亮。冲丫鬟伸出手。 “就这儿了!给我!” 小丫鬟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随即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只留着气孔的精巧瓷瓶。 “小姐……” “别废话!快给我!” 丫鬟只好将手中的瓷瓶递给曹元珍。 曹元珍打开包袱,小心翼翼将瓷瓶里的东西抖落在衣服中。忍着心头的颤栗,命令小丫鬟。 “系好包袱!” 第89章 你特么竟然出反甲 放好了东西,曹元珍和丫鬟赶紧跑回花厅。远远的,瞧见之前带她们进来的那婆子正焦急地在花厅里转悠着。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曹元珍攥在手里的帕子几乎要扯烂了。小丫鬟赶紧从后面扶住曹元珍,两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过去瞧瞧。” 曹元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哎呦,表小姐,您方才去哪儿了?侯爷不在,这院子里可不能乱跑。” “大胆奴才!怎么说话的!我家小姐只是坐着无聊,在旁边游廊边看了看那处的花草而已。” 曹元珍露出不悦的神色。婆子自知失言,忙赔笑道。 “瞧老奴,这一慌张就乱说话。这宅子大,奴婢是怕表小姐走岔路了。 来来来,表小姐,奴婢担心表小姐干等着口渴,专门从厨房找来的瓜果,好让小姐解解渴。” 桌上果然放着一盘新鲜果子,色泽鲜艳,瞧着怪喜人的。看来这婆子只是过来巴结她,并非察觉不对。 此时曹玉珍也没吃水果的闲情。只想将这婆子打发走。 “嬷嬷不愧是侯爷身边的老人了,做事周到。鹊儿,赏。” 小丫鬟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两粒金豌豆。放进婆子手里。 “嬷嬷辛苦,这里我伺候着就行了,嬷嬷下去歇着吧。侯爷回来,可别忘了提前过来知会一声。” 手里捧着两粒沉甸甸的金豌豆,婆子的脸上全是笑出来的褶子。 “哎呦,这怎么话说的,姑娘出手这么大方,真是折煞老奴了。这可使不得……” 嘴里说着使不得,但那婆子将金豌豆收进怀里的动作可是一点儿都不慢。 “表小姐在此等候,我这就下去在门口守着,只要侯爷回来,老奴第一个来禀报小姐!” 曹元珍挥挥手,待那婆子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继而冷笑。 “我以为我那姨母治家有多严厉,不还是有这等见钱眼开之人。 哼,这天下就没有钱办不了的事,而我曹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曹元珍这话说的,四舍五入,这天下便没有他曹家办不了的事儿了。 可惜顾纪棠没在这儿,否则分分钟怼得曹玉珍重塑三观。 曹玉珍并不打算见顾纪棠,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放下盒子便起身离开了。 守门的婆子颇为遗憾,这位表小姐出手颇为大方,若是待会见着侯爷,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给更多的赏钱。 “嬷嬷……” 四下无人,曹元珍吞吞吐吐,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姑娘有何事,尽管跟老奴说,老奴能做的,定帮表小姐安排妥当。” “嬷嬷,若是待会表哥回来,只管将东西交给他,莫要……莫要说我等他那么久……” 曹元珍脸上适时飞上两片红霞。婆子立马明白过来。 表小姐这是害怕自己等候侯爷这么久,传到侯爷耳里,看轻了她。 自以为看透了表小姐的小女儿心思,婆子拍着胸脯打保证。 “表小姐尽管放心,侯爷那里婆子知道该怎么回话 了。” 曹元珍这才如释重负一笑,旁边的小丫鬟又从荷包中掏出两粒金豌豆来。婆子又一边“使不得使不得”一边将金豆子赶紧攥进了手心。 从姜氏院儿里回来,顾纪棠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摇头晃脑往自己院子走去。 “斑马……斑马……你少吃一点儿吧……别人的饲料……都让你一个吃啦……斑马斑马……你快少吃点吧,肚子圆得……像个河马……卧槽!” “侯爷!” 刚走到院门口,黑暗里猛地跳出个五大三粗的人影,吓得顾纪棠最后一声差点破音。 一脚踹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对方后退两三步,顾纪棠却“嗖”得一声弹了回去。 幸亏跟在身后的赵东及时接住了自家侯爷。不然顾纪棠的攻击将以百分之二百的伤害叠加,反弹在自己身上。 “侯爷!你没事吧,是我啊,吴婆子!” 看到自己吓到了侯爷,吴婆子几乎要魂飞魄散。 她宁可顾纪棠踹她,也不希望顾纪棠有个什么闪失。 顾纪棠从赵东怀里挣起身子,打着灯笼将地上的婆子认出来。同时看清对方那比她大腿还粗的胳膊。 失策了,对方竟然出反甲!怪不得她这一脚不顶事儿呢。 “你在这儿干嘛啊?” 顾纪棠认得这婆子,是自己院儿里的人。不过平日里并不主动凑上来。今日是怎么了? “奴……奴婢在这儿专等着侯爷,有……有事禀报。” “什么事啊?起来说吧。” 虽然被这婆子吓一跳,但自己刚才也踹了人一脚,算是扯平了。顾纪棠没打算因此怪罪这婆子。 “曹元珍送我东西?” 顾纪棠闻言有些意外。她还以为经历上次一事后,自己和曹元珍的关系又臭了。 唉,我为什么要用“又”? “表小姐说都是些江南的小玩意儿,侯爷可能会感兴趣,就在花厅放着。” “你放她进去了?” 顾纪棠方才还思索的神情突然一变,沉下脸来。 婆子见状赶紧伏到地上。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奴婢……奴婢想着表小姐之前天天来这里……” “而且……表小姐将盒子放下,听侯爷不在就走了,一刻钟都没有多待……” “看来,吴妈妈心大了,觉得自己能替本侯定规矩了……” “侯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吴婆子一个劲儿磕头求饶,顾纪棠却丝毫情面不讲。 跨进院子,将所有下人叫齐在花厅前。 “将这院儿里给我仔仔细细搜一遍,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即刻报给本侯知道!” 又指着地上的婆子对其他的婆子说。 “先从她身上搜起。” 吴婆子此时是真后悔了,她没想到不过是在侯爷不在的时候放表小姐进来转了一圈儿而已,侯爷为何会如此大动干戈。 他不是喜欢表小姐的吗?要说此时的吴婆子最恨谁,当属曹元珍了。若不是她执意要进来,自己也不会倒这样大霉! 半个时辰后,闹哄哄的院子终于恢复平静。 第90章 顾纪棠的残忍 花厅里,婆子仿若没了骨头的死鱼,衣衫凌乱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有粗重的呼吸让她小山一样的身体一下一下起伏着。 顾纪棠坐花厅正中的主位。下面是她院子里的所有下人。 因为姜氏的谨慎和刻意为之,这院子里的人一直不多。就怕人多手杂,闹出不应该的动静来。 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家贼难防。 顾纪棠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样物件儿。 四粒金灿灿的豌豆。是从吴婆子身上搜出来的。 四粒金豌豆,就让她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若说之前只是有所怀疑,但在看见这四粒金豌豆之后,顾纪棠便是肯定了。她肯定曹元珍在自己的院子里做过什么! 一茬一茬的搜查翻找过去,终于在顾纪棠的卧房中有了发现。 桌上除了金豌豆,赫然放着顾纪棠打算明日带出去的小包袱。 之所以注意到这东西不对,是因为第一个碰到这包袱的丫鬟已经倒下了,至今没有醒来。 顾纪棠已经使人去叫大夫了。 这包袱也被赵东用火钳子夹到了这里。 现在,她要弄清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来打开它。” 顾纪棠指着地上的吴婆子。吴婆子闻言身子猛地一抖。 她可是看见了被抬出去的小丫鬟。那包袱里到底放了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侯爷!您饶了我吧!奴婢就是一时财迷心窍!奴婢真不知表小姐做了什么……” “呵呵……” 顾纪棠怒极反笑。放过她?那可有人放过自己? 这十五年,自己从一次次刺杀中侥幸活下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这条命不知不觉被人算计去。 她院子里规矩不多,只一条最紧要,忠心于她! 穿越至此的十五年,顾纪棠虽不至于漠视人命,但到底不再是那副天真心肠。 她的善良,因为掺杂了前提和底线,而显得有那么一些……残酷。 “吴婆子,你也听见了,这包袱原是放在我房里的。那你不妨想想,我今日从母亲那里回来,碰了这包袱。那此时躺下的该是谁?” 满院子的下人听见这句话,脸色不由一时煞白。吴婆子也终于想到了什么,求饶的可怜表情变得惊恐不已。 “你再继续想下去,若是本候今日躺下了,这院子里所有的人包括你在内,还有没有机会见明日清晨的太阳……” 顾纪棠的声音十分独特。混淆了性别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点清冽的甜美。说出的话却让人心胆俱寒。 吴婆子此时呼吸急促,她……她没有想那么多。她只以为不过是表小姐想偷偷见侯爷而已。 后来那丫鬟不小心中招倒下了,她也只觉得是个丫鬟而已。她从未往侯爷身上联想过,若是知道这东西针对侯爷,她怎么敢! 院子里站着的下人们此时对吴婆子怒目而视,有胆大的狠狠向吴婆子啐了一口。 侯爷院儿里虽说规矩大,但活儿却最是清闲。 他们初初进这院子里时也心惊胆颤,害怕哪一日犯了规矩又被夫人打发到庄子上去。毕竟侯爷院子里的人可都呆不久。 可后来这好几个月相安无事,便觉出此地的好处来。 侯爷不跟下人多话,也不多事,更衣沐浴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晚上睡觉也不让人伺候着。 时间久了便真觉得这是阖府上下最好待的地方了。如今这腌臜婆子一人贪财,却累得整个院子的人受牵连。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知夫人要怎么责罚他们…… 上次侯爷只是不见了,夫人就将这院儿里所有的人一通好打赶去了庄子,这次可是实打实的有人暗算侯爷…… 夫人……不会将他们打杀了吧…… 一想到这里,有几个胆小的丫鬟忍不住抽噎起来。 顾纪棠不理会旁人的伤心,她只想知道这包袱里是什么。继续向吴婆子施加压力。 “吴婆子,我母亲的手段你最是清楚。为了我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也是为人母的,自然清楚这种母亲为了孩子可以豁出一切的心态。 你说……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母亲会不会迁怒于你一家五口……” 吴婆子再也承受不住了。从地上跪起身子,砰砰砰几个头磕下去。 “侯爷,都是奴婢的错,请侯爷不要找我家人麻烦,老奴做错了事,侯爷打我卖我杀我都使得,千万请侯爷不要为难我的孩子……” 见吴婆子心理防线终于崩溃,顾纪棠回身靠在椅子上,恢复淡定神色,并不理会吴婆子的求饶。 此时,该是吴婆子求着她了。 吴婆子不敢再有隐瞒,当即将曹元珍来顾纪棠院子的前前后后事无巨细地述说出来。 听见吴婆子说,她是想着日后顾纪棠会娶曹元珍才放对方进来时,顾纪棠冷笑。 “本侯国公府的小姐都不娶,倒看得上那样一个毒妇?是嫌自己命太长?” 吴婆子当即哆嗦一下,不敢再说这样的话。 听完后顾纪棠推测,曹元珍应该是在奉茶之后,上果盘之前的这段时间去了自己的屋子做手脚。 弄清楚了事情始末,顾纪棠现在只想知道曹元珍用了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 大夫已经来了,暂时诊断不出丫鬟昏迷的原因。搞清楚这包袱里的东西成了关键。 “将这包袱打开。” 顾纪棠指着包袱,冷酷地对吴婆子下令。 “侯爷……奴婢……” 吴婆子本想继续求饶,可看到顾纪棠那几乎和姜氏一样的冷酷神情,便知道,今日这一劫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侯爷,奴婢只求您一件事儿,此事乃奴婢一人的错,请侯爷莫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顾纪棠不说话,她并不打算为难吴婆子的家人,但她也不会向她做这个保证,错的是她,为什么反过来要受害的自己作保证? 吴婆子没有得到顾纪棠的保证,却也不敢再磨蹭。谁知道姜氏有没有得到消息,什么时候会赶来。 举起一双颤栗不已的手。吴婆子一步一步靠近桌上的包袱。在心里和自己的家人告着别。 “慢着……” 顾纪棠将一把剪刀扔在桌上。 “用这个。” 吴婆子红肿的眼中又涌出泪水。 “多谢侯爷。” 顾纪棠并不理吴婆子的感激。她虽然气恼吴婆子的背叛,但也不会真的逼着她去送死。 手拿剪刀,吴婆子几下将那包袱划拉开,露出里面的衣服。 “叮!” 一声微弱的撞击声从散开的包袱中传来。 第91章 将计就计 顾纪棠一把推开吴婆子。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一只寸许长的蝎子从凌乱散碎的布料里爬出来。 那蝎子通身赤红,只有尾刺上一点漆黑如墨,更显得这蝎子妖冶诡异。 方才那一声,便是它尾刺刺向剪刀发出的声音。若不是顾纪棠及时推开吴婆子,那东西定然还会发起第二次攻击。 “去看看芸香手臂上是否有扎出来的痕迹。” 顾纪棠一边下令,一边顺手抄起赵东放在一边的火钳。趁那蝎子还没来得及逃跑,及时将它夹住。 “拿一只有盖子的瓷罐或瓷坛子来。” 众人哪见过这种阴私毒物,慌乱之下便要四下胡乱逃窜。 但见顾纪棠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宣布下来,慌乱的众人慢慢恢复了镇定。 是啊,侯爷都没跑,他们跑什么?! 唯一没有想着逃跑的赵东正从厨房里翻出一只黑瓷坛子来。 也不知那坛子之前装过什么,一股子酸腐的味道。 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顾纪棠将蝎子夹进去的一瞬间,立刻大声喝令赵东。 “盖起来!” 赵东人或许不怎么机灵,但在服从顾纪棠命令这方面是谁也比不了。 也不管那坛子的蝎子有没有可能蛰到自己,毒性到底有多大,拿着盖子眼疾手快盖了上去。 盖上盖子之后,赵东还不放心地用自己的手紧紧压在盖子上方。害怕里面那东西顶开盖子自己跑出来。 “呼……” 就连顾纪棠也是长舒口气。那东西一看就毒性极大。抓捕的过程若是有一点儿不慎,便会被那蝎子伤到。 看着赵东还死命捂着坛子的样子,顾纪棠道。 “找个东西压着吧。下去看看有没有被蛰到。” 顾纪棠的意思是让赵东歇歇,毕竟刚刚捉了一只蝎子,紧张过后都会感到疲惫。 但赵东老实地摇摇头。 “侯爷,小的没事,没被蛰到。” 顾纪棠:…… “那你压着吧。” 顾纪棠不理赵东这个铁憨憨了。 转而看向院中其他的下人。 “去老夫人院子知会陶嬷嬷一声,让她也好好查查那边的院子,谨防同样的东西出现在其他地方。” “来个人去请秦先生。剩下的人将这院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再给我搜一遍。 你们也看见了,这东西还没一根手指长,漏掉那么一个,谁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出来……” 顾纪棠的话让众人脊背生出一阵恶寒,赶紧行动起来。他们可不要睡着睡着突然枕边突然冒出这么一东西来。 见众人终于动起来了,顾纪棠也没闲着。用火钳子将那包袱彻底抖落开。仔仔细细翻找一番。 确定再没有第二只蝎子之后,这才让下人当场生出一把火,直接夹着衣服连带包袱一起烧了了事。 秦沛听闻顾纪棠院子里出了事,来得很快。不仅帮顾纪棠把院子上上下下重新搜查一番,还认出了那只蝎子。 顾纪棠离得远远的,生怕坛子里的蝎子会像异形里的抱脸虫似的,突然蹦跶出来“bia”一声趴她脸上。 秦沛艺高人胆大,手里拿着一双长筷子。将坛子的盖子移开一条缝隙。将筷子伸进去。 也不知他是怎么获知坛子里的情况的。握着筷子的手在坛子外面动啊动的。不一会儿就有了动静。 “有了!” 秦沛一声轻喝。压在盖子上的手将盖子彻底挪开。手中的筷子伸出坛子。 在筷子的尽头,夹着那只红色的小蝎子。 顾纪棠有些担心,蝎子似乎挣扎得挺厉害,会不会从筷子上挣脱。 秦沛却似乎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正将那蝎子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顾纪棠看着秦沛的动作,忍不住出声提醒。她生怕那蝎子的尾巴在挣扎的过程中“pia”一下甩秦沛脸上。 “无妨。” 秦沛认出这小东西,语气很是轻松。 “这是天竺那边的黑尾红蝎,毒性不大,不会致人死地。” “可是有个丫鬟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这蝎子的毒性便是如此,只会致人昏睡。不会伤人性命。” “致人昏睡……” 顾纪棠的眼睛微微眯起。曹元珍费尽心思弄这么个东西放在自己房里,却只是让自己昏睡过去,她图什么? 想到什么,顾纪棠突然大喝一声。 “赵东!” “在!” “立刻去夫人院子,告诉陶嬷嬷这样这样……” 顾纪棠压低了声音在赵东耳边吩咐一番。等赵东走后,顾纪棠将院子里所有人聚集起来又着重叮嘱一番。 深夜里,虞昌侯府突然喧闹起来。 “好端端的,侯爷怎么会突然昏倒?!” 姜氏坐在轿子里,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外面。脸上焦急之色一览无余。 若不是此时天色太黑,姜氏自己跑过去都有可能。 陶嬷嬷跟在轿子旁一路小跑着,还不忘安慰姜氏。 “夫人莫急,侯爷只是昏倒,秦先生已经在那里了,赵东说没有大碍的。” 姜氏不说话,只是不住地攥着手里的帕子,一迭儿声地促催轿夫再快些。 侯府深夜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的院子。 曹钦披着件衣服从屋子出来,听着外间的吵杂声不由得也心中惶惶,支使下人去打探后才知。 “顾纪棠那小子无缘无故昏倒了?” 想不通缘由的曹钦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躲远点儿好。吩咐下人紧闭院门便钻回了自己的屋子。 刚睡下的小姜氏也听到消息,忍不住身子微颤起来。曹家来京城才多少日子,顾纪棠便已经出过两次事了,这孩子怎得这般多灾多难?! 曹元珍与小姜氏住在一个院儿里,但却是最先知道消息的。 一直关注着顾纪棠院子的丫鬟不断往返顾纪棠和她的院子,将那边的消息通通传递回来。 “姜氏也来了?” 听到姜氏也赶去的消息,曹元珍终于肯定了,顾纪棠定然是被蝎子蛰中了! “小姐……那个婆子会不会将咱们供出去?” “放心吧,她不敢!” 曹玉珍嘴角噙上一抹冷酷的笑意。 “她收了我的金豆子,供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那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第92章 设局 “等!” “等?等什么?” 曹元珍脸上终于露出得偿所愿的满意笑容。 “等明日顾纪棠依旧昏迷不醒,等本与他约好的两位小公爷上门探望……” “可是……小姐不担心……不担心夫人查到我们这里来吗?” “无凭无据,我不承认她又能将我怎么样!” 曹元珍稚嫩的脸庞划过一抹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戾色。连伺候一旁的丫鬟也忍不住心中胆颤一下。 “你放心,那蝎子毒性不大,过个两三日顾纪棠自然会醒来。” “若是夫人今夜找到大夫为侯爷解了毒呢?” “哼……那蝎子最是胆小,那也得大夫查清他所中何毒才能对症下药,一来二去,起码今日和明日是解不了毒了……” 曹元珍言下之意,便是明日陆魏二府的公子定会来侯府了。 “好了,那边也不用你去了,随便支使个小丫鬟去盯着,你来帮我看看,明日穿什么衣裳好。” 丫鬟唯唯诺诺应了,赶紧按照曹元珍的吩咐一一照办。 院子里唯二的两个主子却是都没有睡着。一个是因为担忧,一个则是因为兴奋。 姜氏来到顾纪棠的院子,立刻将带来的下人支派下去,将整个院子围成铁桶一般。 谁也别想从这里打探出什么,谁也别想从这里传出去什么。 秦沛冲姜氏行礼后,便避去了外室。内室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顾纪棠、姜氏以及随行的陶嬷嬷。 “娘!” 听到下人都退下去了,顾纪棠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但姜氏的焦急却不是装得。 “真的没伤到什么地方?许是伤到了没察觉出来?要不让大夫给你好好瞧瞧?” 顾纪棠就知道姜氏是这样反应,反复保证自己绝没有受伤。 为了打消姜氏的疑虑,将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讲述给姜氏知道。 姜氏听完,怒火再也遏制不住。 “哼……我倒是小瞧那小蹄子了。不大的年纪,后宅见不得人的阴狠手段倒是学了不少,真不愧是小娘养的!” “还以为她改过自新了,如今看来,那丫头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 “今日我不将曹家扒下一层皮来,这姜字倒着……” “娘娘娘……您先别急啊!” 顾纪棠赶紧打断自己老娘的发誓。这要是让老娘一通大棒打下去,自己还怎么套出曹元珍的目的来。 好说歹说将姜氏劝下来,顾纪棠又赖在姜氏身上撒娇。 “娘……您就帮帮我,演这场戏嘛……” “那你答应我,之后我将曹家赶出去,你不许再拦着我。” 姜氏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曹家这忘恩负义的一家子赶出去了。 之前小姜氏的事就让姜氏憋着一口气在心里。如今曹家不但不安分,反而将主意打到顾纪棠身上。 姜氏没有直接提着双刀杀到曹元珍院子里多亏了顾纪棠拦得好。 “娘你放心,之后就是你不赶他们出去,我也要赶他们出去的……” 顾纪棠眼中划过一抹暗芒,她可不是什么圣母。有仇必报一直是她的人生信条。 为了不走漏消息,顾纪棠院子里的人除了赵东,其余人统统被姜氏带来的人扔进柴房关了起来。 乱糟糟的一夜过去。顾纪棠的院子还是没有解封。只看到大夫行色匆匆进去院子,不一会儿又摇头出来。 曹元珍的人一直监视着院子内的动静。看到这状况,便大致将院中的情况猜出来。 “不知此时我那姨母还有没有闲心端着她侯府夫人的架子了……” 漫不经心挑选着妆奁匣子里的首饰头面,曹元珍提起姜氏是一脸嗤笑。 丫鬟并不敢接话,只专心替曹元珍梳出复杂精致的发式。 “珍儿……” 小姜氏一脸急色推开曹元珍的房门。这举动一下子惹来曹元珍不快。脸色冷了下去。 “母亲真是不知礼数,竟不知进门前该敲门的吗?” 这些日子曹元珍伪装得太好,一直亲昵地称呼小姜氏母亲,关心她起居。让小姜氏几乎快忘了,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并没有多少感情的事实。 此时曹元珍冰冷的态度好似一盆凉水,泼醒了小姜氏。 “对……对不起……” 这些年养成的唯唯诺诺一下子被唤醒,小姜氏赶忙退出去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小姜氏略显焦急的敲门声。曹元珍起先不想理会,可小姜氏并不气馁,一副不开门便誓不罢休的劲头。 终于,被敲门声扰得心烦意乱的曹元珍将小姜氏放了进来。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忙着。” 小姜氏一眼看到桌上满满当当的首饰头面。微微一愣。 “你……你要出去?” “并不……” 想起待会就能见到陆魏两府的小公爷,曹元珍便不由得嘴角翘起一丝弧度。 在这之前,自己一定要做好准备,让他们见到自己最美的姿态。 “快说你有什么事,我真的很忙。” 曹元珍不耐烦开口,只想赶紧将曹氏打发走。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曹氏赶紧对曹元珍说。 “珍儿,你这里若没有急事不妨先缓缓,随我一起去你表哥那院子瞅瞅,我昨晚好像听下人议论,你表哥晕倒了。” 小姜氏这几日过得表面风光,真需要的时候,却是没有下人听命于她的。想要知道顾纪棠的安危,只能自己去探望。 但没了曹元珍或是曹钦的首肯,她是出不了这院子的。 曹元珍闻言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应了下来。 “竟有这样的事情,那母亲且先等等,等我梳妆好,咱们便去探望表哥。” 小姜氏没想到曹元珍能一下子答应,微微愣了一下。 曹元珍不管小姜氏怎么想。此时心中已经谋算起来了。 虽然嘴上说不怕那婆子供出自己,但曹元珍第一次做这种事,担心也是有的。 待会若是主动去顾纪棠的院子有些不自然。可如今小姜氏自己上赶着送来借口。可省去曹元珍不少的事儿。 小姜氏等了又等,可曹元珍一副头面迟迟决定不下来。忍不住催促起来 “珍儿……” “好了好了……催什么催……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心疼什么……” 曹玉珍毫不留情的话语怼得小姜氏瞠目结舌,嘴巴张了又张,最终死死地闭上。 报应……这就是报应! 第93章 宰相查水表 陆渊这日穿着件新衣裳。特意在屋中久置不用的铜镜前端详了好一会儿。 备好马匹却久等不到陆渊的陆通冲进院子,看见的便是自家将军对着镜子左右打量的样子。 “将军?” 陆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咳咳……” 陆渊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恢复不苟言笑的正常模样。 “衣服上有个线头……我方才在找……” 陆通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将军这是在跟他解释为什么照镜子? 一想到这里,陆通的疑惑又变成了担忧。 将军这是怎么了?将军没事吧!将军什么时候跟他解释过自己要干什么? 可以陆通的脑容量,要想明白将军今日为何如此不正常,实在有些难为他。 把对将军的担心压在心底,陆通跟着陆渊出了门。 “这顾纪棠怎么还不来?” 几人这次约好了去郊外纵马。结果在城门处等了许久也不见顾纪棠出现。 齐衡弈有些沉不住气了,手里的马鞭胡乱摔打着,望向通往城门的大街。 大街笔直,一眼几乎能望到底。不论远近,皆不见顾纪棠的身影。 魏巍表面淡定,但频频投向街口的目光还是暴露了心中着急。 纪棠一向准时,今日去往郊外踏青也正是她的提议,怎会现在还未出现?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心里的担忧便源源不断地生出,将一点点的担忧渲染扩大。 淡定泰然如魏巍,也有些等不住了。 陆渊不知是何原因,与魏巍站得有些远,正靠着马匹和陆通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陆通,昨日下值的时候顾纪棠说今日要给我带个东西,你说……她会带什么?” “不知道……” 陆通想了好一会儿,皱着一张便秘脸回答。 陆渊横一眼陆通。 “你说说你知道些什么?你不也天天待在演武场?不知道问问?” 提起这个,陆通立刻苦丧个脸。 “将军……我是教头,也跟小侯爷说不上几句话啊……说起这个,将军您什么时候把我调回去啊?我已经知错了。” 陆渊自动忽略陆通没有任何价值的话,自言自语道。 “这也不年不节的……突然给我带东西……这是为什么啊……” 被冷落的陆通插话进来。 “将军您上次救了小侯爷,会不会是谢礼?” “应该不会吧……” 不知为何,一直想要个答案的陆渊在听了陆通最接近现实的推测后,反而在心中生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抵触。 “我觉得不是……” 虽然自己也毫无头绪,但陆渊还是否定了陆通这充满感恩意味的猜想。 见将军如此费神,陆通好心提醒陆渊。 “将军,您这会儿猜也没用啊,待会小侯爷来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您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陆通的话提醒了陆渊。 “对啊,顾纪棠怎么还不到?现在什么时候了?” “约莫巳时。” 陆渊望一眼长街尽头,没有发现顾纪棠的影子之后,直接翻身上马。 “走,沿路走一道,若她迟了便接应一程。” 陆通不声不响跟着翻身上马,跟其他人招呼一声,陆渊主仆二人已经打马原路去寻顾纪棠了。 “我也去看看。” 陆渊突如其来的行动打破了魏巍最后的淡定。也跟着翻身上马随陆渊之后而去。 被抛在原地的魏笙和齐衡弈大眼瞪小眼。 “要不……我们也去接应接应?” 魏笙提议道。 大哥走的时候怎么也不带着他呢…… 等他反应过来,就剩他和齐衡弈两个人了,这会走……就不好走了啊。 齐衡弈看着魏笙蠢蠢欲动的样子,心中一阵气闷。 上次他就迟到一会会,他们就不等自己喝完了一坛上好花雕。 怎么顾纪棠迟到了,这一个个的还倒回去找他了? 这不公平! 齐衡弈气呼呼瞪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长街笔直,一眼到底,还望得见魏巍已经变得很小的身影。 “咳……走吧,纪棠一个人,或许有事耽搁了。” 随便扯个理由给自己递梯子,齐衡弈和魏笙上马沿长街追去。 方才还闹哄哄的一堆人,转眼一个都不见了。 陆渊一马当先,和陆通赶在最前。 陆通狠夹马肚,赶上陆渊。见将军方才还轻松的脸色此时变得凝重起来,便知自己猜对了。 “将军是怕小侯爷和上次一样……” 陆通的话让陆渊心头一跳,但不想将事情往坏的方向去想。 “莫要乌鸦嘴。经过了上次的事,她应该不会再独自出门。” 顿了顿,陆渊又补充道。 “姜夫人特意为她请来的秦先生,可不止是个习武师父。” “可侯爷也没说今日会带着秦师父啊……” 哪怕被陆渊贬去了演武场,陆通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贬的真正原因,继续发挥自己不让陆渊心里舒坦的“超能力”。 陆渊狠狠瞪一眼陆通。他真是见鬼了才会在刚开始的时候觉得顾纪棠对这货有意思。 被一个眼神逼退半个马神,陆通消停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追赶上来。 “将军,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侯府!” “为啥去侯府?小侯爷说不定已经离开侯府了呢?” “她若是没出门,自然就在侯府。她若是迟到,也是沿着侯府通往城门口的道路。陆通,你问为什么的时候,能不能动动脑子?” 若不是此时在骑马,陆渊很想敲开陆通的脑子,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陆通不敢再问,又默默落后半个马身,跟着陆渊一起往侯府赶去。 魏巍跟在后面,以他的骑术断然是追不上陆渊的。 既看不见顾纪棠的踪影,也失了陆渊的踪迹。想到陆渊此时可能已经找到了顾纪棠,魏巍心中不由一阵烦闷。 而惹得众人惶惶不安的顾纪棠,此时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塞着一只啃了一半的苹果,翻着时下正流行的话本子。 还不忘咂嘴点评。 “这情节怎么都是宰相千金穷书生私会后花园?还能不能有点新意了?这些作者就不怕宰相查水表?” 第94章 娘,我给你讲个故事 姜氏正在为话本子里因为宰相逼迫而劳燕分飞的一对佳偶暗暗抹泪。 顾纪棠的吐槽惹来姜氏不满。 “你懂个什么?你识几个大字就敢说人家先生话本子写得不好?有本事你写一个看看?” 顾纪棠闻言乐呵呵一笑。 “娘你别说,我还真行!” “哼……” 姜氏不理顾纪棠吹牛皮,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话本子。 刚才看到哪儿来着? 对了!那何小姐将自己所有的首饰赠予了于生,却不料被宰相老爷发现…… 顾纪棠闲得发慌,又不想看这情节老套、语言铿涩的文言话本子,便继续“骚扰”姜氏。 “娘,你别看了,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呗,比你手里话本子好看!” “娘,你听我讲啊,你不听可是你的损失。” “娘你别忽视我啊,这样对我心理健康可不好。常年受父母忽视的儿童容易可心理扭曲……” “娘……” 在顾纪棠的聒噪之下,姜氏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生气地将手里的话本子扔在一边。姜氏气呼呼瞪着顾纪棠。 “讲讲讲!你讲!我听你讲出个花儿来!” “娘你怎么知道我这故事里的女主角叫花儿?这故事果然跟娘有缘啊! 娘你听我跟你讲啊。从前在一家青楼里,有一花魁,名叫如花……” “等等,你又去青楼了?” 姜氏打断顾纪棠的故事。 顾纪棠一噎,忽视姜氏不友善的目光,继续道。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天,青楼里来了一位客人,这客人,名叫陈十二少。 这陈十二少他长得可帅了!帅就是俊俏!比我还俊俏那种! 这陈十二少啊,与如花可谓是一见钟情……” 顾纪棠躺床上人不动,嘴皮子嘚吧嘚嘚吧嘚讲个不停。 姜氏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渐渐地沉浸在有情人不能在一起的哀怨之中。 到最后,听到如花的鬼魂将胭脂扣还给十二少,自己独自踏上轮回路。姜氏忍不住啜泣起来。 “真是一个傻子……” 顾纪棠趁机喝口茶润润嘴皮子。 这才哪到哪,咱还有许多故事没讲呢。比如说,阴阳两隔的捏陶情侣啊,落魄千金和穷小子划船不幸落水的故事啊…… 正在顾纪棠细数自己肚子里的存货时,赵东来报。 “侯爷,陆将军来了,要见您。” 顾纪棠一听脸色大变,猛地一拍脑门。 “哎呦我去!光顾着揪曹元珍的辫子了,忘了还有这一茬!完了完了完了……” 经过昨晚闹哄哄一夜,顾纪棠早就将今日约好的小聚忘在了脑后。 一听被放鸽子的小伙伴们找上了门,慌里慌张便要出去迎他们。 “请陆将军他们在花厅等候,我一会儿就过去。” 一把从床上弹起来,顾纪棠急急忙忙抓起衣裳就要穿。套上一只袖子后却又停了下来。 “慢着!” 刚退到门口的赵东停下脚步。 顾纪棠仔细想了想,重新下令。 “去请陆将军到这里来。旁的话一概不要多说。” 赵东离开,顾纪棠将套进去的袖子脱下来。重新躺回床上。 “娘,我睡了,你待会见机行事啊!” 还沉浸在如花坎坷情路的姜氏来不及反应便被顾纪棠“委以重任”。 顾纪棠躺好没多久,陆渊便进来了。 陆渊的脚步有些快。 顾纪棠明明在侯府却不来相迎,赵东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这一切让陆渊心急的同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此时只是迈进门槛,看见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顾纪棠,陆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起来。 及至看到姜氏明显哭过的双眼,陆渊那颗心不住地往下沉。连开口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喑哑。 “伯母,她这是怎么了?” “纪棠她……” 没想到会有人来看顾纪棠,母女也没有提前对好词儿,陆渊的问话一下子把姜氏问住了。 可就这一瞬的停顿,却让陆渊负面情绪无限增大。 连姜夫人这样坚韧之人都说不出话来,顾纪棠这次…… “昨夜莫名昏倒,请了无数大夫来看,却始终找不出缘由。整整一夜了,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怎么叫都没用……” 反应过来的姜氏,赶紧用帕子掩着口鼻回答。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好似哭音。 听了姜氏的话,陆渊心头好似压上了一块巨石,憋闷而沉重,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走近床边,陆渊低头看着床上安静平躺的瘦小身子。 明明这么个小人儿……究竟是谁三番四次处心积虑要杀她? “夫人,魏世子到了。” 赵东再次来禀。 “请进来吧。” 姜氏虽不知女儿为何要请陆渊进来,但既然陆渊能进来,那魏巍自小与她亲近,应该也能进来。 魏巍踏进顾纪棠房中的感受几乎和陆渊是一样的,甚至比陆渊更加难受几分。 又是这样…… 明明小时候什么都跟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瞒着自己了? 身份瞒着他,他理解,可受伤了为什么也瞒着他?这次也是,若不是自己执意跟来,是否之后也会瞒着他? 魏巍看着床上的顾纪棠,心头焦虑的同时生出几分怨愤。忘了其实这次陆渊和自己的境况是一样的。 安静端坐的魏世子心中十分生气。 气顾纪棠没有保护好自己,气自己晚陆渊一步,气自己生顾纪棠的气…… 房内在魏巍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陆渊黑着一张脸站在床边,魏巍也不说话板着一张脸端坐旁边。两人的目光时不时扫过顾纪棠。却在和对方接触时又很快错开。 姜氏一贯长袖善舞,此时两个小辈在她面前黑着脸,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躺着的顾纪棠不用睁眼也知道陆渊和魏巍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但她也不能让曹元珍察觉异常。 虽然不知道为何听到自己昏迷不醒的消息后,曹元珍迟迟没有行动。但顾纪棠坚信,只要等下去,曹元珍迟早会露出尾巴。 狐狸的尾巴来得有些快。 “夫人,曹夫人和表小姐来了。” 来了! 顾纪棠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第95章 工具人竟是我自己 一听说陆小公爷进了顾纪棠的院子,曹元珍一改磨磨蹭蹭的态度,迅速打理好自己朝这里赶来。 若再不知女儿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小姜氏这双眼睛就是白长了。 联想到顾纪棠昏迷之后曹元珍的所作所为,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小姜氏心头。 可她不敢确认,她没想到曹元珍竟敢将手伸向顾纪棠。 浑浑噩噩之间被曹元珍拽来顾纪棠这里。等小姜氏清醒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顾纪棠的院中。 曹元珍几乎挟持着小姜氏往前走。 若不是考虑到陆魏二位公子在里面,曹元珍绝对会甩开小姜氏自己走。 而心急着见两位公子的她也自是没有注意到这院子中不同寻常的气氛。 或许她注意到了,却没有放在心里。 顾纪棠昏迷不醒,院中紧张些也是应该的。 可是,若她有心仔细看看,便会发现顾纪棠院中的人已经全部换过了。 小姜氏发现了这一点。她在姜氏那里住过几日,几乎将她院子里的人全部认下。 可小姜氏并没有提醒曹元珍。 母女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走进顾纪棠的屋子。 屋内有外人在。 魏巍和陆渊此时在询问姜氏一些顾纪棠昏迷之前的事情,昨晚这院子里,甚至府里是否有异状…… 姜氏一边在心里将给自己找麻烦的顾纪棠狠狠揍一顿。一边半虚半真地回着两个晚辈的疑问。 因为知道这两个孩子也也是出于关心,姜氏言语中并无不耐。 及至见到曹元珍,姜氏的神色才有了些微变化。哪怕姜氏很快调整过来,那丝变化却已经被魏巍和陆渊二人捕捉到。 二人俱是聪明绝顶之人。对视一眼,暂时住了口。将注意力放在了刚刚进来的母女身上。 小姜氏和姜氏面上有几分相像。但这些年过得不易,与自己姐姐站在一起,竟显得她面上更老相一些。 曹元珍心中期盼着见到陆魏二人,但此时站在这里同时承受二人目光,却让她紧张不已。给姜氏行礼都差点出丑。 姜氏看着对自己行万福的外甥女,眼神冷得有些骇人。 她以前只觉得那曹钦是个衣冠禽兽,没想到他的女儿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敢对她的女儿下手,如今竟还敢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现在这里。 看不出……曹钦那样的软骨头,竟还养得出这样的狠辣角色。 眼前的曹元珍戴着一副红宝石头面,身穿一件新制的粉色春衫。娇娇嫩嫩的,极是惹眼。 只是……这一身出现在顾纪棠的“病榻”前,便显得极为不合时宜了。 姜氏故意拖了一会儿,让众人都注意到曹元珍这身打扮之后,才让她起身。 “起来吧,你们来得不巧,这里今日有些乱。” 小姜氏进来之后见到陆魏二人通身的大家气度,心不由一沉,之前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等看见床上安静躺平的顾纪棠,小姜氏便也顾不上别的了。 “姐姐,棠儿怎么样了?” 姜氏对自己的妹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没有冷落她,却依旧没有好脸色。 “昨夜昏迷到现在,一直不醒,请了许多大夫却都看不出缘由来,实在不行,便要进宫去找太医了……” 其实这也是真实情况,不过是那个最初被蛰的小丫鬟。 哪怕是确定了毒物,有些大夫依旧是束手无策。似乎真如秦沛所言,只能等两三日让她自行醒来。 但若昏迷不醒的是顾纪棠,姜氏恐怕就保持不了现在的淡定了。 曹元珍在这里,姜氏将结果说得严重了些。想逼得她自露马脚。可目光扫到曹元珍身上,姜氏差点气炸。 因为姜氏的吩咐,丫鬟们不敢多作停留,奉了茶便早早下去了。陆渊和魏巍两人心中焦急,茶凉了也并不在意。 但一直关心他们的曹元珍却注意到了。 粉粉嫩嫩的丫头,伸出葱根一般白嫩的手指来,将自己的茶盏捧去离自己最近的陆渊面前。 “陆公子,你的茶凉了吧,我这茶还未喝,也正热着,你若口渴,便先饮这杯吧。” “表哥出事,府中慌乱,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躺着的顾纪棠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曹元珍看上了陆渊?! 给老子下毒就是为了钓凯子? 卧槽!工具人竟是老子自己?! 终于想明白前因后果的顾纪棠心头跑过一万头羊驼,还个个在朝曹元珍喷口水。 就知道靠近陆渊准没好事!个害人精! 尚不知自己表妹连魏巍也划拉进了自己的池塘养殖名单,顾纪棠将全部怨念悉数算在了陆渊头上。 不知自己已经被顾纪棠记恨上的陆渊正一脸奇怪地看着曹元珍。 曹钦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可能就是将一对儿女交给妾室抚养,竟成了这样登不上台面的德行。连礼仪廉耻都不知。 “多谢曹小姐好意,陆某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 冷冰冰拒绝曹元珍,陆渊扭过了头,不再理会面前嫩荷一般的女子。 曹元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孟浪了,可姜氏和母亲都在这里,自己不过是以主人家的身份帮忙待客而已,陆渊竟如此的不给面子! 被晾在原地的曹元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姜氏冷笑一声,竟是不打算管她,任由她去丢脸了。 棠儿说得对,只有让她自己跳出来,才能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就为了见陆家公子一面,而对自己的表哥下手?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小姜氏坐在顾纪棠床边,将曹元珍的遭遇全部听在耳中,却始终没有回头。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曹元珍捏着茶盏的手指骨皆白,那小小的茶盏快要被她捏碎。狭长的双目蓄起一层水雾,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正在曹元珍面上快要挂不住的时候,魏巍开口了,轻声责备陆渊。 “陆兄真是无礼,曹姑娘只是关心则乱,害怕待客不周而已。你看你,惹得曹姑娘不高兴了。” 曹元珍闻言抬头,水雾朦胧的双眼向魏巍投去感激一瞥,陆渊算什么东西,只有魏世子才是真正的君子! 第96章 该配合你表演的我视而不见 魏巍笑得温润无害,一派谦谦君子模样,但熟悉魏巍为人的人都知道,魏巍此人,惯会将刀子藏在那张人畜无害的面皮之下。 果然,曹元珍的感激之情还没有巩固下来,魏巍的刀子便送到了。 “曹姑娘你也莫要介意,陆兄这人一向这样,心直口快,见不得矫揉造作之态。 他家中几个妹妹也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之姿,惯爱打抱不平,惩恶扬善。” 说到“恶”字,魏巍刻意加重的自己的发音。看着曹元珍的眼神依旧柔和,却让曹元珍感觉好似被冰凉的蛇信舔到了一般。 急忙低头躲闪开魏巍的眼神,曹元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魏巍看似救场,实则又将她奚落了一顿。 矫揉造作?他竟敢说她矫揉造作?! 陆渊眉头一挑,懒懒斜睨魏巍一眼。 这厮蔫坏啊!将自己和曹元珍都给骂了。 还是老爷子说得对,耍笔杆子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屋里躺着的,坐着的谁不是人精。听明白魏巍话中的意思,姜氏不由莞尔一笑。棠儿交的这两个朋友,倒是很不错。 坐在床边的小姜氏看向陆渊和魏巍的神色有些愣怔。 若是侯府当年……哪怕只有一个国公府作保,是否后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满怀期待而来,却受到如此侮辱,曹元珍此时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了。 刚向姜氏行礼告退,顾纪棠发动了。 暗算小爷还想轻描淡写地离开?当作者是你家的? “唔——” 一声悠长痛吟从顾纪棠口中发出。 一直紧闭着的眼皮轻颤,似乎要睁开了。 “姐姐……棠儿……棠儿醒了!” 不知内情的小姜氏是真的因为顾纪棠醒来而高兴。 “哦……噢!棠儿终于醒了。” 网络有些延迟的姜氏没有跟上女儿的节奏。慢了半拍,正想凑到床边却被一步跨来的陆渊抢占了最佳位置。 想换个地方,却发现床边已经被小姜氏、陆渊、魏巍三人围得水泄不通。 顾纪棠睁开眼时差点吓一跳! 三个脑袋同时悬浮在自己上头,很容易让人产生心理阴影。 “呃……” 吃了太多葡萄而根本发不出沙哑的声音,顾纪棠努力将自己的声音压得低沉。听起来也像那么回事儿。 “娘……” 顾纪棠决定还是先找到自己的女二号。 围在床边的三人这才发觉自己竟将最重要的人落在了外面。 魏巍和陆渊退后几步,面上有自知失礼后的惭愧。 “晚辈们孟浪了,还请伯母勿怪。” 有真心关心顾纪棠的人,姜氏欣慰还来不及,怎会怪他们。 安慰二人几句,便匆匆凑来了顾纪棠身边。 “棠儿,你怎么样?头晕不晕?要不要喝水?” 躺下之前没有如厕,并且吃了许多葡萄的顾纪棠摇摇头,她一点儿也不想喝水! “娘,我还好。我这是怎么了?” “你吓死娘了!” 进入了状态,姜氏的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哭哭啼啼将昨夜顾纪棠的“危险遭遇”说了一遍。 顾纪棠抬手摸摸额头。装模作样闭眼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说道。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 “记得什么?是不是有刺客?” 顾纪棠摇摇头。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最后记得……我在把玩表妹送来的小玩意儿……” “什么东西?” 陆渊忍不住出声发问。 被抢了台词的姜氏:…… “昨夜……我在母亲那里用了晚膳,回来后吴嬷嬷说表妹送来一只小匣子,说是江南的小玩意儿。让我瞧瞧新鲜……” 除了姜氏,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包括曹元珍。 曹元珍此时十分不解,不是说最短两三日才能醒来吗?顾纪棠怎地这么快就醒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之前还想离开,如今顾纪棠醒来却是走不了了。而且她也不能走,万一顾纪棠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来,她也好当场反驳。 愚蠢的曹元珍就这样错失了离开的最后机会。 魏巍不动声色打量曹元珍一眼,继续听顾纪棠“回忆”。 “我只记得我打开匣子,再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顾纪棠简单粗暴的结束了自己的回忆,让陆渊等人觉得猝不及防的同时,又对这份记忆产生了一份信任。 晕倒了可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只有曹元珍一脸狐疑。 那东西不是放在包袱里了?顾纪棠怎会在打开匣子的时候晕倒? 刚刚察觉不对劲的曹元珍还来不及细想,姜氏却已经开始行动了。 “来人啊!表小姐昨日送来的匣子现在何处?” 赵东很快捧来一只匣子。正是曹元珍昨日送来的那只匣子。 顾纪棠一眼“认出”。 “就是这只匣子!我打开这匣子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哦,对了!我记得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顾纪棠伸出食指,众人一眼看到,白嫩的食指上有一个针眼大小的红眼。好似被什么刺到一般。 幕后主使曹元珍看着这不合理的情节发展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记错了?将蝎子放在了匣子里? “将这匣子给我打开!” 姜氏一声厉喝将曹元珍的神游打断。 赵东早有准备,用火钳将匣子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模样精致很有江南味道。正是顾纪棠最有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那是什么!” 陆渊目光如炬,一把夺过赵东手里的钳子,将藏在一大堆东西中的一抹红芒夹住。 “嘎咯……嘎咯……” 蝎子被夹住尾巴,十分不适地活动自己的双螯六足。想要挣扎出来。 见多识广的陆渊立刻认出蝎子尾巴上的漆黑一点。 “天竺的墨尾红蝎?” “你认识?” 魏巍也忍不住凑近打量。陆渊点点头。他常与将士待在一起,天南地北什么都可能听到。便将这蝎子的习性大致与众人介绍一番。 姜氏“恍然大悟”。 “那棠儿昏迷就是因为这个了?” 陆渊没有说话,他此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被这蝎子刺到,最少也要两三日昏迷不醒,若顾纪棠真的是被这东西刺到,不应该醒这么快才对…… 而且……陆渊不动声色将夹着蝎子的火钳离远一些。 这工具似乎准备得……挺恰当啊…… 第97章 人均奥斯卡 陆渊突然不急了。目光有些玩味地看着手里不住挣扎的小蝎子。 回想起自己进入侯府后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姜氏能在顾纪棠“昏迷”后以雷霆之势接管了这院子,却独独漏了这最重要最明显的匣子…… 赵东拿着匣子上来,还不忘准备一支钳子,似乎一早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危险…… 顾纪棠醒来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顺利地将曹元珍留在了这里…… 前因后果很清楚了,这蝎子定然是曹元珍的,只不过算计顾纪棠不成,如今反被顾纪棠拿来设计了她。 闹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演一场戏……害自己之前如此担心。 陆渊心中不爽地摸摸下巴。 顾纪棠将自己一并利用进去……他要不要就此略施小惩呢? 此时赵东还在按照顾纪棠安排好的剧本演戏。 “定然是这毒物无疑了,侯爷碰这匣子之前好好的!” 姜氏正要接着话茬往下说。却看到陆渊提着钳子走近顾纪棠床边。 因为刚才的动静,床边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让陆渊畅通无阻地靠近了顾纪棠。 顾纪棠正靠坐在床上,看见陆渊背着众人向她走来,嘴角还挂着一抹玩味的笑,不由心头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来。 这厮要干嘛?不会是看穿了小爷的计谋吧…… 陆渊靠近顾纪棠。 “小侯爷,伸出你的手。” 顾纪棠咽下一口唾沫。 “干嘛?” “要知道你是不是被这毒物所伤很简单,我来比对一下伤口即可。” 擦!比对伤口?!都这么大蝎子放这儿了,你还比什么伤口?你丫哪边的? 顾纪棠心头跑过一万头羊驼,这次喷口水的对象却换成了陆渊。 姜氏闻言脸色一变,却始终不发一言。她相信陆渊哪怕看出什么,也不会贸然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火钳子上蝎子挣扎不停,陆渊半跪在床边的脚踏上,伸出另一只手,等待顾纪棠伸出她的手。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顾纪棠心惊肉跳的。 这厮绝对看出什么了!对了!火钳子!额头冒汗的顾纪棠这时想起来自己计划里的漏洞。 早知道就不让这货进来了! 就知道有这货没好事! 心里咆哮着,顾纪棠不情不愿地伸出自己的手。 手指上的小眼儿是用针扎的。能比对得上就有鬼了。 好好的打脸曹元珍的机会,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顾纪棠的胡思乱想被陆渊打断。 陆渊一把将顾纪棠的手攥在手里,翻转过来。露出指尖的小小红点。 纤细白嫩的手掌,只有陆渊的手一半大小。被陆渊一拉,完全安放在了陆渊的掌心。 因为今日挽弓的原因,手指变得更为修长纤细,皮肉上多余的绵软变为恰到好处的紧致, 因为戴着护具,手上并没有留下多少茧痕,反而是陆渊掌心粗糙的老茧磨红了顾纪棠手背的皮肤。 白嫩的手指修长笔直,粉色的指尖对着陆渊,上面有一点针尖大小的殷红血点。 这是陆渊方才突然攥手的动作所致。 陆渊盯着眼前的血点,突然生出将这小小血点吮掉的冲动。 就在身子倾前一分后,陆渊及时清醒。生生将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 本想捉弄顾纪棠,没想到他自己却先一步陷入了难堪的境地。 屋内众人包括顾纪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陆渊的不对劲。他不在比对伤口么?不就是要对伤口仔细看看? 只有魏巍看着两人拉扯在一起的手掌,眼中一片晦涩。 稍稍平复心情,陆渊将身子稍稍后倾一点。看向顾纪棠。 “小侯爷手指上这伤口……” 顾纪棠的心顿时悬起来。 来了!你丫要是敢出卖我,坏我好事。我就……我就诅咒你娶不到老婆! 陆渊竟将顾纪棠眼中威胁全部读懂了。心中暗笑。不着痕迹捏了捏顾纪棠的手掌,将话说完。 “小侯爷的手指定是这蝎子刺伤无疑。” 顾纪棠闻言差点憋不住长出一口气。看向陆渊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感激。 算你识相,等着小爷请你吃好酒啊! 陆渊用身子挡住顾纪棠冲自己的一挑眉。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城府能不能保持的时间久点儿?人都还在这儿站着呢!这么得意不怕被拆穿吗? 陆渊有些不情愿地松开顾纪棠的手掌。 手心连同心里,同时划过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有了陆渊的话,姜氏接下来的戏就底气更足了。趁曹元珍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出击。 “这是怎么回事?!珍儿,我将你看作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你为何做出这样的事?” 顾纪棠也不想吐槽老娘那“亲生女儿”的台词了。她此时最想看曹元珍如何应对。 曹元珍果然慌了。她想不通。那蝎子明明是放在包袱里的。怎么会出现在匣子里。 她就是再蠢,也不会用自己的东西明目张胆的害顾纪棠。 “姨母,我没有,这匣子里本来只有这些小玩意儿的……” 顾纪棠觉得自己有必要加把火。 “表妹,虽然前几日我们出去闹得有些不愉快,可我以为咱们毕竟血浓于水,有什么事过两天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你…… 我听到吴妈妈说你送我礼物,还十分高兴……以为你想要和好了……” 顾纪棠说着说着,难过地别过了脸。似乎十分不愿接受现实的样子。 姜氏脸色依旧很差。 “兄妹之间打打闹闹磕磕绊绊原是小事,珍儿,你不该做出这样害人性命的恶事!” 曹元珍听了这话,顿时急了。这是已经算在自己头上了?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匣子送来的时候明明没有问题! 肯定还有一个人!他将包袱里的蝎子转移到了匣子里,以此来陷害自己! 头脑已经陷入混乱的曹元珍急忙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这匣子里的东西都是我亲自放进去的。根本就没有蝎子!那蝎子我明明是放在他房间包袱里……” 话一出口,曹元珍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众人的目光同时射向曹元珍。 “你承认了……” 第98章 是我做的 听到曹元珍亲口承认,姜氏脸色彻底冰冷下来。这次终于不是演戏了。 没有人能在妄图伤害她的棠儿之后全身而退。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将陆渊和魏巍二人请离,这毕竟是侯府的家事。 魏巍知趣,主动起身请辞。陆渊却赖在顾纪棠床边不动弹。 姜氏对陆渊有些头疼。陆家的小子似乎对侯府的事情关心得有些过分了。 “陆小将军……” “伯母有话请讲。” 陆渊适时晃晃手里的火钳子,一副我依旧扮演着羁押证物的重要角色的样子。 “我听下人说随你来的还有一位,不知那位是否久等了……” 姜氏说的是陆通。因为进来时被引去了顾纪棠的卧房,陆渊便特意将陆通留在了外面。 “伯母放心,陆通平日里毛毛躁躁的,我一直有心说他,今日正好趁此机会磨练磨练。” 姜氏:…… 谁跟你讨论磨炼下属的事情了! 坐在偏厅吃了一上午茶水点心的陆通打了个大喷嚏。 谁想我了? 摸摸鼻子,陆通又捏起一块糕点。 小侯爷家点心师傅的手艺真是不错啊…… “咳咳……” 姜氏端起茶盏喝口茶。但陆渊就是将如此明显的送客信号当作看不见。 万般无奈,姜氏只好直接开口了。 “陆小将军,眼下府里有些家务事要处理,小将军要不移步花厅吃茶?莫要被这些污糟事扰了心境。” 顾纪棠在心中替老娘翻译。 老娘家里有事,小兔崽子你还不赶紧给我麻溜地滚? 陆渊却打定主意要赖在这儿。 “伯母此言差矣。你我二府亲如一家,况且二府还有婚约,之前纪棠差点成为我的妹夫。 如今纪棠出事,晚辈自该在此出一份力。伯母便将晚辈当作自家子侄,莫要见外了。” 顾纪棠听陆渊说起差点成为他的妹夫,心头不由猛地一跳。 擦!这厮是不是在威胁自己?这很明显就是在威胁自己啊!小爷是那种受人威胁的人吗? 哼!她还就是! “娘,我觉得陆将军说得有道理,我眼下也动不了,他眼明心细,说不定能帮到母亲。” 姜氏有些疑惑地看一眼女儿。但顾纪棠都已经当众发话了,她也只能点头答应。 “如此,就麻烦陆小将军了。” “不妨事,应该的。” 陆渊的厚脸皮再一次让姜氏叹为观止。 转头不看这个让人糟心的后生。姜氏专心处理曹元珍。今日,她一定要把曹家这几个不省心的东西赶出侯府! 魏巍原本打算等着和陆渊一起离开,有些话想要对陆渊讲。但没想到有幸围观陆渊这一系列骚操作。 一想到陆渊可以留下,而自己却要离开,不由得心中又生出几分憋闷来。看向陆渊的眼神可谓十分不善。 “魏世子,好走不送啊!” 陆渊索性拧过屁股,坐在脚踏上,得意的嘴脸让魏巍十分厌恶。 魏巍想着要不自己也开口要求留下来?可他之前已经请辞,姜氏也已经答应,此时反悔实在为时已晚。只能板着一张脸离开。 姜氏一边吩咐赵东去请曹钦。一边看向自己的妹妹。她要知道在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情之后,自己的妹妹会如何说? “妹妹,此时你如何看……” 小姜氏麻木的眼神看看姜氏,又看看顾纪棠。最终目光落在曹元珍身上。 “姐姐,今日之事……与珍儿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做的。” 小姜氏的话让屋内众人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意思?小姜氏要把曹元珍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曹元珍。她看着小姜氏的眼神十分不解。 这个方才众人针对自己时一言不发的女人,此时又为何这样说?以为这样就能讨好自己? 姜氏脸色十分可怕,定定看着自己的妹妹。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姐姐,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的也都是实话。 昨日珍儿整理出许多江南的小玩意儿,说要送给棠哥儿,我趁她不注意将蝎子放进了匣子之中。” “可她方才说她将蝎子放进了我的包袱里。” 顾纪棠有些看不懂这个姨母了。她明明被曹家厌弃,女儿明明都已经不认她,为何还要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保全曹元珍?就因为母爱? “小孩子家家的,胡言乱语罢了,她上哪去找蝎子这种东西。” 小姜氏轻描淡写的将曹元珍的嫌疑揭过。 顾纪棠冷脸不语。 曹元珍要找这种东西可就太容易了,她可有的是钱。外面还有三个憋着坏的妾室,什么鬼主意想不出来? “这位夫人,您可知谋害超一品侯爷是何罪名?” 陆渊冷不丁插进话来。 “以毒物害人性命,按大燕律当死罪。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但棠哥儿既然无事,便死罪可免。加之我是官眷,又是棠哥儿的姨母。应该……只会打一顿板子吧。” 小姜氏木着一张脸,将自己可能承担的罪责说得一清二楚。 姜氏心中怒极,手指颤抖着点着自己的妹妹,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渊和顾纪棠两人看着木然,却始终淡定的小姜氏陷入了思考。 小姜氏头脑清晰,从陆渊问话到回答不过一息功夫,就已经将律法条陈说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人……竟然被曹钦欺负了十五年…… 此时两人对小姜氏本人的兴趣已经超过了她替曹元珍顶罪的原因。 “那姨母您能说说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小姜氏的话顾纪棠是半个字都不信的。方才自己虽然闭着眼,但姨母语气中的担心可是真真的。 “因为……我嫉妒你母亲。” 小姜氏几乎不用思考便立刻回答。 这样的答案毫无意义。顾纪棠脸色也沉了下来。大好的机会,却被小姜氏一手阻断了。 曹钦很快就赶来了。 听赵东说了个大概,曹钦心中已经想好了许多说辞,无非便是女儿顽劣,求姜氏放他一马之类的话。 必要的话,送曹元珍去观里也不是不可以。自己考评在即,可不能传出任何门风不正的传言。 曹钦已经做好了舍弃女儿的准备。却没想到小姜氏将所有的罪责承担了下来。 姜氏不知妹妹为何要这样做。但对小姜氏的失望却已经到达了顶点。 第99章 休妻?合离? 曹钦也想不通姜云珠为何要帮曹元珍顶罪,不过这样一来……局面便是有利于他。 自来京城后一直被姜氏压着一头,他今日一定要让姜氏反过来求他! “姜氏心狠手辣,连嫡亲外甥也能下此毒手。这样的主母我曹家要不起……” “你什么意思?” 姜氏冷冷看向曹钦 “我要休妻。” 曹钦看向姜氏的目光毫不退缩。他不在乎那蝎子到底是谁放的,可既然姜云珠承认了,那他便认定是姜云珠做的。 姜海月要想保全自己的妹妹,最好力保自己此次考评皆优。否则……姜云珠今日就会成为曹家的下堂妇! 姜氏紧紧握住扶手,指甲都要捏断。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小姜氏似乎毫不意外曹钦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曹云珍此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眼下这个样子。 那样的事情之后父亲都没有休妻,今日却要休妻? 自私如曹元珍,并没有想到小姜氏是因为替自己顶罪才得来如今下场。只是觉得父亲今日反应有些过度了。 “如今尚且不知昨日之事到底是谁做下的。纵然她有天大的错处,为你生育一对儿女,与你夫妻十几载,你竟说得出休妻这样的话来!” 姜氏恨不得将桌子上的茶盏砸在曹钦那张伪善的脸上。 曹钦自以为握住了姜氏软肋,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夫人此言差矣,姜云珠与我为妻这十几年,虽育有儿女,却不曾教养过他们任何一个。 她上不奉养公婆,下不教养儿女,我能留她到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啧啧……” 一声懒洋洋咂舌声打断曹钦。 “姨丈,哦不好意思,你有可能很快就不是我姨丈了,应该叫曹大人。” 曹钦十分不情愿地看向床上靠坐的少年。这蝎子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这个讨人厌的孩子还醒着! 顾纪棠迎着曹钦目光中的厌烦,泰然自若地说道。 “我姨母这样心软的人,早就该离开你们曹家那虎狼窝了,只不过不能休妻,只能合离。” “哼……” 曹钦气笑了。 “棠哥儿是在说梦话吧。” “曹大人先听我说。方才你说我姨母不教养子女。这说话要凭良心的。 在您家里养孩子多难啊!排着队呢!排第一的不是主母,而是妾室! 啧啧……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您估计很快就火遍京城啊!” 顾纪棠不愧是曹钦最讨厌的人,说话一针见血,直戳软肋。 不过上次这么威胁有用,这次曹钦却不吃这一套了。 “棠哥儿,在你威胁我之前,不若先想想,若是你姨母害你的事情传出去,又是什么后果…… 我只是宠妾灭妻,德行有亏,她可是实打实的触犯刑律,要坐牢的!一旦我休妻,她连官眷都算不上。流放都是轻的。” 大家撕破了脸,曹钦也彻底将这些日子的伪装卸下,无耻嘴脸一览无余。 顾纪棠冷哼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宽大的中衣挂在她单薄的身体上,风一吹,似乎要将她一并带走。 离她最近的陆渊不禁伸手去抓,指尖触到冰凉的衣袖边角,心中微微一迟疑,那缕衣袖便从指尖滑过。 “曹大人说谁谋害我?本侯自己怎得不知道?” “你……” 曹钦心中暗骂自己愚蠢。顾纪棠若是不承认自己有事,那自己用姜云珠逼姜氏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 “你中了蝎子毒,可莫要逞强!” 曹钦来之前听赵东含混不清的提了一嘴。只知道顾纪棠被蝎子刺了,进来之后又见对方躺着,以为情况严重。这才生了逼姜氏低头的心思。 “不劳曹大人挂心,本侯眼下感觉身强体健,浑身好似有用不完的劲儿!” 曹钦看看顾纪棠,又看看姜氏,要不是曹元珍也站在那里,他几乎就要以为今日是姜氏联合顾纪棠戏耍自己了。 “呵……呵呵……棠哥儿真是的,和姨丈开这样的玩笑。” 曹钦不愧是曹钦,能屈能伸也是让人叹为观止。见势头不对,又以姨丈自居上了。 顾纪棠却不吃这一套。今日本来想借此事狠狠敲打曹元珍一番,没想到小姜氏横插一杠子,搅乱了她的计划,还差点因此受制于曹钦。 曹钦方才的行为已经彻底让顾纪棠恶心上这个人了。不论是曹元珍还是曹钦,今日她都要赶出去!一个不留! “曹大人,本侯方才说了,今日起,你将不再是本侯的姨丈了。” 曹钦脸上的讪笑有些挂不住了。 “你想做什么?” 他不关心顾纪棠叫他什么,他只关心顾纪棠接下来你会做什么。 这孩子虽生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那眼睛深处却凉薄至极。他是真的不在乎这虚虚套套的亲戚情分。 “曹大人方才说了,想休妻。本侯跟你讨个面子,合离如何?” 顾纪棠一开口便是要求合离。她不是故意吓唬谁,她是真的要这么做! “我……我没想真的休妻……” “本侯知道,曹大人无非就是为了借姨母向我母亲施压,让她出面助你通过此次吏部的考评。” 话完全说透了,曹钦面子却有些挂不住了。心中恼恨顾纪棠如此不给面子。 “如果本侯在此保证曹大人通过此次吏部考评呢?” “你会助我通过吏部考评?” “会。” 顾纪棠肯定道。 “你无官无职,不过金吾卫一个小小新卫,你又有什么本事做这样保证。” 曹钦说着话,看一眼姜氏。若这话是姜氏说得还差不多。 “曹大人刚进来得急,还没来得及问问这屋子里的客人吧。” 曹钦瞥一眼顾纪棠口中客人。不过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嘛。坐在脚踏上,身份定然不怎么高贵。 陆渊听顾纪棠点出自己,非但没有被利用的不满,反而很高兴顾纪棠能在需要的时候想起他。 “在下陆渊,见过曹大人。” “陆渊……?陆渊!” 曹钦猛地记起女儿嘴上念叨过的陆国公府小公爷。 知道了陆渊的身份,曹钦一瞬间面如土色。 第100章 合离 谁能告诉他,陆渊为何在这里?!今日就是一个圈套!专门针对他的圈套! 自知道了陆渊的身份,曹钦脑子乱糟糟不知所措。 愣愣地看着陆渊,不知该向二品大将军行礼,还是求着陆渊忘掉他方才的狂态。 方才自己的话……对方都听见了吧……明明是内宅阴私,为何会有一个外男在此?!谁能告诉他答案? 曹钦此时只想一脚踢死曹元珍。别人不提醒,为何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提醒自己床边脚踏上的人身份不简单? “陆……陆大人……” 曹钦不敢再直呼陆渊名讳,称呼一声陆大人,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在江南官场威风八面的曹大人,此刻却好似锯了嘴的葫芦,一句完整的话都倒不出来。 “曹大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别因为本官在此就影响发挥,本官今日只是来探望挚友而已,你就当本官不存在。” 听陆渊将顾纪棠称为挚友,曹钦便明白对方的立场了。 自己说什么对方不一定拦着,但顾纪棠说什么,对方一定会配合! 看了曹钦的反应,顾纪棠并不怎么得意。她将陆渊的身份说出来,不仅仅是要用威势压人的。 “曹大人莫误会,本侯说出陆将军的身份,并非胁迫,而是想告诉你,本侯能帮你通过吏部的考评。” 曹钦闻言心中一动。若是国公府的话,那自己考评通过,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你要我做什么?” 在江南这么久,曹钦起码学会了一件事,那便是天下间没有白白帮你办事的道理。因为他就是这样做的。 “和姨母合离,今日就合离!” 顾纪棠斩钉截铁道。 曹钦闻言迟疑了一下。 虽然他早已将小姜氏视为蔽履。但暂时未想过要放过她,因为只有她在,自己才能源源不断地从侯府索要好处。 一旦合离,自己可就彻底与侯府断绝了关系…… 心中衡量着,曹钦目光扫过姜氏,最后落在女儿身上。 怕什么,还有一对儿女在,哪怕合离,姜云珠也逃不脱自己的手掌心! 不过曹钦并不想答应得这么爽快。如今有要求的人是顾纪棠,答应得迟点儿,说不定还能搜刮出些许好处来。 至于陆渊?方才撕破脸时已经露出真面目了,还有什么伪装的必要呢? “如果……我不答应呢?” 别说陆渊,哪怕天王老子在这儿,也不能逼着他合离啊!这一点上,曹钦自认绝对可以占据上风。 只要他咬定不合离,顾纪棠只能提出更加优厚的条件来。 已经期待妹妹终于脱离苦海的姜氏闻言恨不得咬下曹钦一块肉来。 对曹钦的贪得无厌,顾纪棠早有预料。 “既然曹大人不愿意合离,那我只能行下策了。” “什么下策?” 曹钦接口道。 顾纪棠勾唇一笑,活似一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看得陆渊心中又是一阵痒痒。 “我总要让我姨母脱离曹家的。曹大人不愿好聚好散,那就只能让曹大人……家破人亡了。” 少年清冽的声音吐出让人心惊胆颤的词儿,轻描淡写得好似明天天气不错一般。天真之中透着无端的残忍。 除了陆渊,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几个字吓了一跳。 待曹钦反应过来,正要发作,顾纪棠却继续用她那不辨性别的嗓音继续说道。 “曹大人经营江南十几载,手里必定不怎么干净吧,定然是经不起查的。 我只需将你在江南的事迹透露那么一丁点儿,给今年与你同样回京待评的裴伏舟,你猜他会如何做?” “你……你怎会知道裴伏舟?” 曹钦脸上大变。此次回京待评,户部有缺,最大的竞争便是他与裴伏舟。 若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中,自己别说升官留京,头上的乌纱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曹大人,这里是京城,我一个侯爷想打听什么事情,可就太容易了……” 事实上,自从姜氏为小姜氏的事弄得郁郁寡欢之后,顾纪棠便留意了曹钦的事情。 正好郑知义的有个姐夫在吏部当差,便打问了许多内部的消息。 本想曹家若是安分,自己便也放对方一马。毕竟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说法。 顾纪棠不见得认同这样的说法,但她觉得婚姻一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想清楚,旁人不能代替做决定。 可曹元珍和曹钦这次的做法,真的是触怒了顾纪棠。她现在只想将这一家子赶出去。旁的一概不想! 曹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思急转想谋个对策出来。但顾纪棠不打算给他这个西洋时间。 “考评在即,却爆出丑闻来,曹大人别说升官,恐怕这身官服都保不住。 届时你获罪下狱,姨母虽为犯官家眷,但以我侯府的能耐,将之留在京城也并非不可能。你说是不是呢?曹大人?” 顾纪棠一番循循善诱的口吻,将最坏的可能说给曹钦听。 良久,曹钦喟叹一声。 “我答应你。合离!” 姜氏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她的云珠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小姜氏依旧那副麻木的神色,但是似乎也接受顾纪棠为自己争取来的局面。 曹元珍看着小姜氏,目光有些复杂和疑惑。 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却没有养她一天。自己曾以她为耻,也曾无视她…… 如今,她竟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她……竟没有母亲了么? 想到最后,曹元珍心中蓦地生出一丝惶恐。想要阻止父亲和小姜氏合离,却在踏前一步后,又缩回了步子。 她做出了那样的事,如今……不正是摆脱她的好机会么? 心中这样想着,曹元珍垂下眼睑,不再看小姜氏。仿若合离的不是自己的父母。 有顾纪棠催着,曹钦很快写好了合离书。 匆匆看完了合离书,顾纪棠点点头,将之拿给母亲和姨母过目。 小姜氏推开不看,只定定看向曹钦。 “我的嫁妆留在曹府,日后留给珍儿添妆。我……只要一样东西。” 曹钦闻言立即明白小姜氏说的是什么,脸色顿时一黑。 第101章 这么不要脸的陆渊你见过吗? “不可能!” 曹钦冷冷说道。 “姜云珠,莫以为有你姐姐撑腰,便可以将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抹得一干二净。那东西我不会给你。你也最好死了这条心!” “那东西在我手中一日,便会提醒你,你愧对于我!” 曹钦离去前看着姜氏,目光中带着一抹讥色 。 “姜海月,迟早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帮她。” 说罢,曹钦甩袖离去。竟是连陆渊在场都不在乎了。 顾纪棠手中还捏着那纸合离书,心中有些动摇,自己今日的做法是否正确。 姜氏却满不在乎,将曹钦离去前的那句话当作丧家之犬的狂吠而已。 从顾纪棠手中拿过合离书,仔细看过后,妥善保存下来。 合离不是那般简单的事,还要回曹家祖宅,请来曹姜两家族长和耆老们开宗祠,见证这合离书的合法性,最后将小姜氏的名字从曹家的族谱上除去。 届时两家脸色必然都不好看。但姜氏风风火火这么多年,才不管那些老头子怎么想,她只想帮妹妹离开曹钦这个小人。 陆渊此时是真有些后悔了,方才只以为事关顾纪棠所以留下来看个热闹。 谁成想下毒事件最后演变成合离事件。此时他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神色好不尴尬。 不过要说这屋子里最尴尬的是谁,陆渊只能排第二。 曹钦盛怒之下离开,却忘了带着女儿一起。留着曹元珍在这里,请辞也不对,直接离开也不对,急得冒出汗来。 最后,还是“心善”的顾纪棠发现了曹元珍的窘迫。 “曹小姐,你我都知道这蝎子是怎么回事。莫要以为今日这亏我就吃定了。 日后但凡有不利于我姨母的传言钻进我的耳朵里,我便将今日之事写成话本子,传阅京城! 曹小姐最好不要怀疑我是否有这样的实力和决心……请吧。” 曹钦离去时的话听着并不像无的放矢。顾纪棠不知这夫妻二人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往事。 但眼下只能先将曹元珍敲打一番。希望她看着自己名声的份儿上,不会纵容曹钦报复自己的母亲。 曹元珍心中怨恨,脸上红得好似滴血一般。只向姜氏敷衍行个礼便匆匆离去,连陆渊也未再理会。 至此,这场延续了两日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等外人都离开,顾纪棠却对木然的小姜氏犯了难。 “姨母,今日我越俎代庖,替你做了决定,你……会不会怪我。” 小姜氏麻木的双眼在接触顾纪棠之后才有了一丝波动。可这波动太过微小,连与之对视的顾纪棠都不曾发觉。 还是太小了啊……有手段,也有气魄,可……还是太小了啊…… 顾纪棠一双含情桃花眼,像极了故去的顾逢春。但身上的那股子有仇必报护短的劲儿,却像极了姜氏。 “棠哥儿,姨母谢谢你,你做的很好。” 小姜氏的声音柔柔的,正如她给人感觉。 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顾纪棠却在听到小姜氏一声简短的道谢后,耳尖猝不及防地红了。 一旁的陆渊心中纳罕的同时不免好笑。 顾纪棠竟也有害羞的时候! “好了!莫要再这样消沉了!那曹钦算个什么东西,已经磋磨了你十几年,这样放过他都是便宜他! 那嫁妆不要便不要了!被几个妾室把持这么多年,要回来看着也糟心! 这侯府这么大,养咱们三个主子绰绰有余!明日咱们就叫绣娘子来府上,替你量体裁衣!咱以后就舒舒心心过日子! 那曹钦脑子是个浑的,两个孩子也教坏了!如今他们以为是你离了他们过不下去,殊不知是他们离了你过不下去。 且不论曹钦没有一位有身份的主母坐镇对他的仕途有没有影响。 单是那两个熊孩子,好好的嫡出身份没了,且让他们看看……那疼爱他们的姨娘听闻你合离后,对他们会是何种嘴脸!” 姜氏心中畅快,说话间也不顾忌还有一个外人陆渊在这。 顾纪棠不得不翻着白眼提醒姜氏,害怕老娘再说出更生猛的话来。 “娘,你和姨母先聊。我送陆小将军出去。” 顾纪棠披上一件外袍,便将陆渊从脚踏上拽起来往外拖。 这人还听八卦听上瘾了,脸皮比她还厚。别人家的后宅阴私事,也不知避避。 陆渊被顾纪棠半拖半拽着拉进了院子。 顾纪棠衣衫不整,送陆渊也只是个借口。只是想给母亲和姨母一个舒心交谈的空间。 话说陆渊这厮今日真是很反常啊!哪有厚脸皮听别人家内宅事的啊! “出去后……” 顾纪棠正要提醒陆渊出去之后不许胡说八道。陆渊却抢着打断了顾纪棠的话。 “你今日放我们几个人鸽子,害我们白白在城门口等了许久,该当何罪?” “额……这个嘛……” 顾纪棠一下子语塞。昨夜因为筹备今日的打脸环节太兴奋,忘了去通知陆渊几人。 况且今日约好的城外踏青也是她的提议。 顾纪棠兴师问罪的表情还没完全展开,就已经变成了心虚的讪笑。 “嘿嘿……这个……我不中毒了嘛……忘了……” “中毒?” 陆渊没想到这会儿了,顾纪棠还敢用中毒的借口敷衍他。 一把将顾纪棠那只被“刺”中的手抓住。陆渊将手指上的血眼置于顾纪棠和自己的眼前。 “小侯爷……你倒是跟我说说……被绣花针扎了……要怎么中毒?” 陆渊突然发难,顾纪棠一时不备,被陆渊逮近了身前。远远看去,好像陆渊将顾纪棠揽进了怀中一般。 事出突然,顾纪棠还傻乎乎抬着头。陆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纪棠鼻眼,眼睛还条件反射眨了眨。 本就没有束紧的外袍因为陆渊突然的拉扯变得凌乱。 “你……要干嘛?” 顾纪棠这时才后知后觉用另一只手抱住了胸前。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看在陆渊眼里却有了不同的意义。 这恐怕是自他认识顾纪棠以来,她做的最像女人的动作了。 “顾纪棠……” 陆渊喉结有些不自然地颤了颤。 “嗯?” 顾纪棠要仰着头才能够与陆渊对视。 陆渊看着握在手中的女子,突然低下头去…… 第102章 一世无忧?与世为敌 陆渊低下头,附在顾纪棠耳边轻声道。 “顾纪棠……莫要再受伤……”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陆渊松开顾纪棠,脚步匆匆离开了侯府。 风乍起,卷起顾纪棠鬓边凌乱发丝,柔柔拂过顾纪棠发热发红的脸。 “神……神经病啊!” 脚下猛地一跺,顾纪棠跑回了自己屋子。 刚出侯府不久的陆渊没想到还有人等着他。 “陆将军终于出来了。” 魏巍手中还牵着马,似乎一直等待在此没有离去的样子。 “魏世子……” 两人在不远的一处茶馆坐定。马匹都交给陆通看管。雅室内只有陆渊和魏巍二人。 两人端着手里的茶盏,各自品茗,似乎没有要开口交谈的意思。 等人的人是魏巍,可真的和这个人坐在一起了,魏巍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陆渊表面老神在在,低头把玩手中精致的茶盏,一副他好像真的懂茶的样子。 沉默中,陆渊的思绪不由翻了回去,停留在顾纪棠的院子里。 那只手,比上好的瓷器还要细腻,过了这么久,指尖依旧残留着一股滑腻的感觉。 若不是身边有人,陆渊估计能将手指凑鼻尖嗅一嗅。 那么小个人儿,胆子却那么大……连帮自己姨母合离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可谁能想到,一个混迹官场十几年的老油子,被那么个小人逼得节节败退…… 鲁莽……狡猾……陆渊记忆中的顾纪棠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鲜活…… 明明早已对她的与众不同有了一定的准备,却还是每次被她的“离经叛道”所惊讶。 陆渊此时只觉得,顾纪棠好像一个充斥着各种色彩的谜团,让人按捺不住一探究竟的心思。 “陆将军……” 魏巍出声打断了陆渊不知飘去哪里的思绪。 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魏巍心中已经想好说辞,不想借助任何外物平复心情。双手安放在膝头。魏巍开口了。 “陆将军,你了解顾纪棠吗?” 陆渊将手中凉透的茶水饮尽,也放下茶盏。 “之前不了解,如今正在了解。” “纪棠是个很好的孩子,任何人了解他,都会喜欢他。” 魏巍说起顾纪棠,脸上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 陆渊有些不爽魏巍语气中那种顾纪棠是他家“孩子”的感觉。 “那是自然,我现在便十分喜欢顾纪棠。” 魏巍:…… 魏巍安放在膝头的手指轻轻一动,又复安稳下去。 “陆将军说笑了……” “魏世子知道的,本将军没有说笑。” 陆渊伸手按在两人中间的茶壶上。被杀气浸染过的双目直视魏巍,好似挑衅一般。 魏巍看了看被陆渊按住的茶壶,抬眸看向陆渊。眼中寒潭泛波,不落下风。 “陆将军,纪棠不是你兴趣使然的玩意儿,或许她身上的某些不输男儿的特质让你惊异,让你生出一些错误的兴趣……” “玩意儿?错误的兴趣?魏世子的话未免狂妄!” 魏巍的话让陆渊有些恼怒。他怎么会那样看待顾纪棠? “魏世子不妨自己先反省反省自己对顾纪棠的兴趣是否错误……” “陆将军,我与她幼年相识,我比你更了解她。” “哼……齐衡弈也与顾纪棠幼年相识。” 魏巍安放在膝头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攥成拳。 “陆渊,你清楚的,你陆家与顾家的情分已经尽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二府原本便有婚约!顾纪棠之前悔婚倒是刚好,如今这婚约刚好应在我与她……” “陆渊!” 魏巍大吼一声打断陆渊。 “你和纪棠……绝无……此种可能!” 无论如何,魏巍都说不出陆渊和顾纪棠成亲的话来。放在否定句中都不行。 方才那番话出口,其实陆渊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此前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对顾纪棠是什么感觉。 怀疑她女子身份后,有过疏远,有过疑惑,有过担忧……及至顾纪棠遇刺,看着她只身保守秘密,只觉得心里也跟着疼。 后来不知不觉总想要见到她,为此不惜厚脸皮硬挤进她的小圈子里。 及至今日,陆渊再次听到顾纪棠“受伤”的消息,内心竟是不可遏止的担心和后怕。 将她的手紧握在手心里时,陆渊只觉得心里也跟着满满当当的。 在院子里俯身低头与顾纪棠说话时,陆渊竟有种轻轻咬住那小小耳郭的冲动。 及至此时,因为魏巍的提醒,陆渊才醒悟过来。 他要抓住顾纪棠,抓进家门成亲的那种! “魏世子,这世上的事,由老天爷定。我与顾纪棠的事,由我定。你说了不算。” “陆渊,想想你的身份,你以为你祖父会允许你娶顾纪棠进门么?” “魏世子耳朵真是不好了,方才我似乎说过了,我与顾纪棠的事,由我定!” “你娶不了她!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就是欺君之罪!整个侯府都会在一夕之间倾覆。” 陆渊反问。 “我娶不了,那你娶得了?魏老国公会答应你娶顾纪棠?顾纪棠会因为嫁给你而被饶恕欺君之罪?” “……我不能。” 魏巍心头闷塞,艰难开口。 “但我能给她退路,让她一世无忧。” 陆渊眯了眯眼,想到了因为顾纪棠而结识的齐衡弈。 “你想将她送去南晋?” 魏巍艰难点头。 “这是我为她谋划好的退路。陆渊,算我求你,莫再招惹她。 我没想过娶她,因为我知道做不到。 她小时候说过,想日后游历名山大川。这是我为她谋划的最好退路。” 魏巍的话让陆渊沉默了好一会儿。等魏巍以为已经说服陆渊的时候。 陆渊抬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满茶水。一饮而尽。 “魏巍,我敬你替她谋划这么多。但你不是为了她,你是困于礼法,困于魏家的宗法族规。不然以你宗子的身份,你能做的不止如此。 我自幼跟随父亲上阵杀敌,在杀第一个人那天,父亲教会我一个道理。 这世上,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动手去争。想活命?争,想军功?争! 顾纪棠便是我想要的,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会争下去!哪怕与世为敌!” 第103章 我失踪了? “魏巍……你既放不下你的宗子身份,又放不下她。 什么侯府安危、欺君之罪,都是借口! 权倾天下的魏家,想要在北燕皇帝手底下保一个顾纪棠简直易如反掌。 至于你口中的退路……呵,只是你自己粉饰出来,劝自己将顾纪棠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的借口而已!” “你住口!” 魏巍双手紧紧抠住膝头,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在怒火边缘。可心绪震荡,他已经失控。 “你知道什么,魏家不是我一个人的魏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旦我为她做了什么,她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陆渊看着眼前如同困兽一般的魏巍,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同情。 “所以,你左右不了魏家,便想来左右我,左右顾纪棠么……” “魏巍,你左右不了顾纪棠的,你了解的只是年幼时那个困在屋舍中奢望外面世界的孩子。 或许顾纪棠心底期望有一日能踏遍名山大川的,但定然不是以丧家之犬的模样去颠沛流离。 她会带着她母亲一起,乐乐呵呵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逍遥一路。” 虽然不想承认,但陆渊话中的描述,实在是太过符合顾纪棠的性格。他几乎想得出那时的顾纪棠会说什么话、露出怎样的笑…… “她比谁都在乎虞昌侯府,因为那是她母亲除了她之外最在乎的东西。你为她谋划好的退路,她一开始就不会走……” “魏巍,莫要太过自以为是。她比你想的厉害,你左右不了她,也左右不了我。” “我会继续招惹她,招惹到她如我看待她一般看待我!” 陆渊说完这番话,便起身离去。 确定了心意,让陆渊此时心中激荡难安,总想做些什么。 “将军,眼下干嘛去?” “回府!去取一样东西!” 陆渊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索性狠夹马肚,将陆通远远甩在身后。 茶室内,魏巍还未离去。 紧紧扣住双膝的手不知不觉松开,重新安放在膝头。留下那处衣料褶皱,正如此时魏巍的心一般。 都是借口而已…… 你的退路她不会走…… 你左右不了魏家…… 左右不了她…… 我要继续招惹她,直到她如我看待她一般看待我…… “砰!” 魏巍狠狠一掌拍在桌上,茶盏裂在掌下,鲜血混着茶水一起洇染开来。陆渊那嘈杂的声音终于在魏巍脑中停止。 他确实错了,错看了陆渊……他该知道,陆渊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劝得动的。 他也错看了顾纪棠……他竟忘了,幼年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大家的,永远是顾纪棠。这样的顾纪棠,又怎会安心踏上他给的退路…… 抬手扶额,魏巍发出吃吃低笑。 他竟输给了那个陆渊…… 他确实错了,在发现顾纪棠女儿身的那一刻,他错以魏家宗子的身份,而不是一个男人的身份去面对。 他不允许自己越雷池一步,也不允许别人“染指”她…… 退路不是退路,而是放逐。 陆渊说的对,他所谓的为她好,只是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魏巍低声笑个不停。有温热一路滑落,带着苦涩滑进嘴角。 大街上,魏笙和齐衡弈两人顶着大太阳满街找陆渊和魏巍二人。 “转眼的功夫……你说这三个大活人哪去了?” 齐衡弈喘着气,看着人越来越多的大街,有些绝望起来。 “等等,你看那里,是不是陆将军!” “对啊!快跟上!” 可不等两人上马赶上,陆渊已经骑着马拐过了几个弯,很快不见了踪影。 “跑那么快干嘛啊!真是的!” 齐衡弈抱怨道。 “你说……他是不是还在找顾纪棠?” 魏笙提出一个假设。 “……很有可能。” 思考后,齐衡弈重重点头。 “那么……咱们要不要报官?” “我觉得可以有!” 顾纪棠正在自个儿院子里逗弄池塘里的锦鲤。赵东急匆匆来报。 “侯爷!京兆伊派人来了!” “京兆伊?来干嘛?” “找您!” “找我?” “来的差爷说您不见了,来侯府取证,然后好找您!”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纪棠将手里剩下的鱼食全部撒喽,急匆匆赶去前厅。 “顾纪棠?!你回来了!” 看到失踪人口突然出现,齐衡弈和魏巍还是很开心的。 顾纪棠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魏笙和齐衡弈的事儿。不由得一愣。 几人七嘴八舌询问一番,终于弄清楚了所有经过。 对于魏笙和齐衡弈闹出来这场乌龙,顾纪棠还是很服气的。 你们就不能先来我家找找?为啥同样找人,陆渊和魏巍就知道先来家里看看?你们就选择报警?哦不,报官? 让官差白跑一趟,顾纪棠很过意不去,说了许多好话,临出门时又吩咐赵东塞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官差。 没帮上什么忙,还累得顾纪棠破财,魏笙和齐衡弈也有些过意不去。两人端坐在堂内,宛若做错事的孩子。 “你们……” 顾纪棠叉着腰,原本打算狠狠教训一番二人。但看着两人大太阳底下奔波了一天又渴又累的样子,心又软了。 “你们吃了没有?” “没……没有。” 正是因为自己的提议才去报官。魏笙此时很觉得丢人。说话都没有底气。 顾纪棠还能生什么气呢?他俩奔波整整一日,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若不是她爽约在先,这会一大群人早该在城外操场撒着欢跑马了。 “正好我也饿了,吃点东西吧。” 虽然不到饭点,但侯府的厨房里一直有人候着,专为了应付一些突发状况。 魏笙和齐衡弈吃着香喷喷的饭菜,这才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说起来……小侯爷,我大哥去哪了啊?” “魏巍比你们来得早,约莫两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因为事涉姨母隐私,顾纪棠没有说得很明白,只说自己早晨起来身体不适所以爽约。而单纯的两人竟然都信了! “哦……” 魏笙心中计算时间,推测出大哥应该是离开城门后便直接来了侯府。 还是大哥聪明,知道来侯府看一看…… 心中正对自家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魏笙突然笑出声来。 第104章 这个好使不? “你笑什么?” 魏笙突如其来的傻笑,让顾纪棠心里有些毛毛的。 将手里的筷子放下,魏笙脸上的傻笑还停不下来。 “方才我两人在街上找你,陆将军骑马跑过去了,他一定还在街上找你……” 一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迟找到顾纪棠,尤其这个人还是最先出发的陆渊,魏笙同情陆渊的同时不由得笑得更大声了。 顾纪棠正想说什么,突然看着魏笙身后不出声了。 “原本以为我俩今日做的事情够蠢了,没想到陆将军他……” “陆将军怎么了?” “陆将军也挺不聪明的……哈哈……哎呦我的妈!” 魏笙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陆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陆将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放才自己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陆渊没好气瞪魏巍一眼。 敢在顾纪棠面前说他坏话,这小子他记住了! 虽然看着魏笙吃瘪挺开心的,但顾纪棠还是很疑惑。看向引着陆渊进来的赵东。 “陆将军进来怎么也不提前通报?” 赵东刚要说什么,便被陆渊打断。 “通报什么啊,今天你们府里什么事我不知道……” 赵东也正是如此想,再加上侯爷本就在待客,便直接引着陆渊进来,没想到就是这么巧。刚好碰上了魏笙嘲讽陆渊。 “你们府里今日发生什么事?” 齐衡弈好奇道。 “就……就是我生病的事嘛……是吧,嗯?” 并非顾纪棠有意瞒着齐衡弈和魏笙二人,只是毕竟事涉姨母,背后议论不好。 陆渊心领神会,点点头。算是承认了顾纪棠的话。 细细想来,似乎只有他清楚今日侯府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认识到这一点,倒是让陆渊心中生出几分窃喜。 “那你眼下如何了?” 因为大哥的托付,魏笙对顾纪棠的关心照顾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好多了!只是肠胃有些不适而已。” 顾纪棠微笑应对。两人看她面色如常,果然不似有病的样子,心中放心许多。 “行,既然你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天色不早,你明日还要上值,我们便不叨扰了。” 齐衡弈起身告辞,一同来的魏笙也跟着起身。唯独陆渊坐着不动。 “陆将军?” 魏笙好心提醒陆渊。时辰不早了,客随主便,是时候告辞了。 “你们先走吧,我找小侯爷还有一件事要商议。” “什么事?” 顾纪棠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事需要和陆渊商议。 “咳……与你上次感染风寒有关……” “风寒?我什么时……” 顾纪棠一脸疑惑,正要说她什么时候感染过风寒,突然想起上次长街上的那场刺杀。她对外的说辞便是感染了风寒。 “哦哦……风寒!对了!风寒!你可是想知道我吃什么药好的?” 顾纪棠反应不慢,很快就自己找到了借口。 “没错,家中弟弟妹妹众多,最近天气不怎么好,我想着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魏笙有些奇怪地看看陆渊。 家里没人生病,却早早备着药,这不会不吉利吗? 想到陆渊可能找到了一些刺客的线索,顾纪棠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忙将齐衡弈和魏笙送出府去。 “天色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们了,陆国公府离得不远,我待会将药方子给陆渊,他自己回去就行。你们不用等他了,先行一步吧。” 将两人送出府去,顾纪棠兴奋地奔回前厅。 “是不是有刺客的线索了?快说来听听啊!” 陆渊一脸懵逼。 “什么刺客的线索?” “你不是说要和我说上次遇刺的事儿?” 陆渊明白过来,是自己的话让顾纪棠误会了。 “确实和刺杀有关,不过不是刺客的消息,而是这个……” 陆渊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递到顾纪棠面前,等顾纪棠伸手来取。 “这是……” 顾纪棠看见此物有些不确定。 “旗烟?” 从陆渊手中接过,顾纪棠凑到鼻子跟前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确定了此物便是旗烟。 只不过手中这支的旗烟比起第一次在陆渊马车里发现的那支要小许多。长约三寸,比普通的炮仗都小许多。 “就是旗烟!这是军中新研制出来的旗烟,比起普通的旗烟更小巧,更容易携带。” 陆渊肯定道。顿了顿又补充道。 “这支是给你的。” “给我这个干什么?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旗烟这种东西属于军中管控的东西,普通人不能用吧。 顾纪棠将这支迷你版旗烟凑到鼻子跟前闻一闻,又颠来倒去看了看,兴趣并不是很大的样子。 在穿越之前她就没有放炮的爱好,更别说在古代了。 “日后再有危险,燃起这支旗烟,只要我看得到,定会前来救你。” 陆渊目光凝聚在顾纪棠脸上,对方听了陆渊的话微微一愣。 这……陆渊对她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重重拍一下陆渊肩膀,顾纪棠笑得很是欣慰。 “不错啊!陆小将军厚道啊!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兄……兄弟? 陆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感觉顾纪棠拍在肩膀的那一掌将他心里的小火苗都一并拍灭。 他都说得那么明显了,就得来顾纪棠一句“兄弟”? 他是不是应该说得再直白些?不对……问题不在他这里,问题明显出在顾纪棠身上。这厮是完完全全将自己当男人了。 想到这一点,陆渊额角滑下几条黑线来。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日日装男人的家伙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 得了这样的东西,顾纪棠很是高兴。 有了这支旗烟,日后岂不是等于多了一份保命的机会?那她可得日日带在身边。 不过这样一来……陆渊岂不就等于是她的召唤兽了? 把玩了一会儿,顾纪棠突然想起什么来。贼忒兮兮凑近陆渊跟前。 “陆兄,我问你个事儿呗。” “什么事?” 陆渊忽略那声让自己十分不爽的“陆兄”。将注意力放在顾纪棠身上。 顾纪棠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犹豫再三才开口。 “只要我燃起这旗烟你就来救我?” “自然!” 陆渊肯定道。自己的老婆就得自己保护,这一点认识他还是有的。 “那……要是你妹打我,我燃这个,你还能救我不?” 陆渊:…… 第105章 我看你像马 曹钦这次倒是硬气,连夜搬出了侯府。哪怕少了一个姜氏,曹钦父女三人的行李也整理了许多。 浩浩荡荡七八辆牛车,赶往之前置办的那所宅子。不过加上小姜氏也没差,因为曹钦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她。 姜氏是终于舒坦了,这家人自住进来侯府便没消停过。这下好了,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曹家再乱也不干我什么事儿了。 想起这茬,姜氏还背着小姜氏询问顾纪棠。是否真的要帮曹钦在评述中运作。 这些天来顾纪棠头一次笑得这么灿烂。 “当然要帮啦!您儿子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姜氏恨得牙痒痒。这厮最近是越来越皮痒了。揪着顾纪棠耳朵好一通教训,顾纪棠才揉着耳朵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娘您也不想想,我就算不为姨母想,我也得为侯府着想啊。 曹钦在江南贪腐十几年,谁知道他都碰过什么银子。别到头来给咱惹一身腥。 吏部天官最头疼江南任上的官员考评。我就算真心为他奔走,也不见得吏部那群眼睛长天上的家伙买我的面子。” “那你还答应他。曹钦可不会任你戏耍。难道你真的打算找陆小将军帮忙?” 姜氏故意板着脸吓唬女儿。 这孩子最近不知怎么了,胆子是越来越肥,自己都不敢随意应承的事情,她却敢满口答应。难道她真的打算找陆公子帮忙? 想到这里,姜氏脸色沉下来,觉得不让顾纪棠长长记性是不行了。 “嘿嘿……娘,我确实答应曹钦了,我也真的会为他奔走。至于到时候成不成……那就不是我的事儿了……” 顾纪棠笑得鸡贼,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样子让姜氏十分手痒。强忍揍人的冲动,姜氏问道。 “棠儿打算怎么做?” “嘿嘿……娘您想知道?您答应再给我买一匹好马我就告诉您。” 顾纪棠摩拳擦掌,她这次可算是为家里解决了大麻烦!用一匹马来犒劳自己一点儿也不过分吧。 姜氏闻言温柔招手,将女儿唤到自己跟前,柔声问道。 “棠儿想买马?” 顾纪棠闻言重重点头。万寿节将至,金吾卫要在御前表演骑射功夫,她要买一匹最拉风的马,秒杀全场小鲜肉! 姜氏看着顾纪棠笑得更温柔了。手里的巴掌却毫不含糊地扇在顾纪棠脑袋上。 “问你两句你还喘上了!嗯?” “啪!” “满府的马不够你一个人骑的?你顾纪棠长几条腿?嗯?” “啪!” “还学会跟你娘我讨价还价了?嗯?” “啪!” “还买马?我看你像马!” “啪!” 顾纪棠抱着脑袋躲也不敢躲,哭得惨兮兮。 嘤嘤嘤……这不是天才儿童应该受的待遇! 等姜氏觉得达到教育目的了,顾纪棠才敢放下抱着脑袋的胳膊。 看着顾纪棠蔫蔫的样子,姜氏又心疼又气恼,狠狠戳一指顾纪棠的脑袋。 “你啊!平日里悠着点!别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便恣意妄为。曹钦能在江南那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可不是易与之辈!” “娘我知道~~” 顾纪棠知道姜氏是为自己担心,当下也不敢提什么马了,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娘你想想……朝中的清流们最讨厌什么人?勋贵啊! 而满京城勋贵中谁的名声最臭?我啊! 这么说吧,这京城里但凡是个当官的,就没有没弹劾过我的。 吏部天官整日里目下无尘,别说勋贵,就是清流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面对我这种人,更是连看一眼都嫌脏。 娘你再想想,这时候……要是传出风声,我顾纪棠要力保自己姨丈考评通过,你说吏部会是什么反应?” 姜氏恍然,这才明白顾纪棠的打算,只是这臭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当真是连她这个做娘的也有些不齿了。 她这是恶心自己呢,还是恶心别人呢…… 当事人顾纪棠丝毫不觉得这法子有什么问题,甚至还很得意。 也就是她顾纪棠能使得出这一招了。换个名声稍微好点儿的都行不通! 看着顾纪棠那得意的嘴脸,姜氏不由地反思这十五年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一个大家闺秀长成了这个鬼样子。 此时曹钦尚不知自己的考评将因为顾纪棠的“热心帮助”而毁于一旦。 他正忙着搬去之前置办好的城南大宅。 曹钦和曹元珍都没有告诉曹宜书合离一事。曹宜书虽然疑惑小姜氏没有一同跟去,却并不怎么在意。 反正他不想看见那个女人,在不在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差别。 倒是想到搬离侯府,从此就可以和万姨娘在一起,曹宜书心中很是欣喜。 父亲,姨娘,妹妹……他终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三个姨娘对于曹钦三人突然搬来也很是疑惑。不过这些年来,几个妾室虽然骑在小姜氏的头上作威作福,在曹钦面前却从来不敢张狂半分。 面对曹钦黑如锅底的脸,三个姨娘没一个敢多嘴的。 曹钦将自己关进书房,一夜没有出来。 万姨娘是个三十岁出头保养得宜的妇人,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媚柔软。 眉眼之间总带着一股子柔和,让自小不能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曹宜书和曹元珍十分依赖。 当夜,万姨娘便借口其他院子没来得及整顿,拉着曹元珍一起入睡。 从曹元珍口中问出了事发经过。 竟然和离了? 万姨娘心中因为这一句话翻起惊涛骇浪。 当年那件事闹得那样大,曹钦差点将小姜氏打死,也没有将她赶出曹府,如今竟然和离了? 那小侯爷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老爷答应合离? 要知道,合离可不比休妻。合离明晃晃就是在打男人的脸面。证明男家德行有愧,才让女家有了把柄可以合离。 万姨娘没有见过顾纪棠。所以对曹元珍口中的罪魁祸首十分好奇。曹元珍说着说着委屈起来。 “姨娘……都怪我,若不是我跟你要那什么蝎子……父亲今日也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父亲不会就此恼了我吧……” 第106章 陆通的企业级理解 “大小姐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夫……那姜氏不是承认了事情是她干的? 既然是她干的,与大小姐何干?小姐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惹恼了老爷。” 万姨娘赶紧安抚曹元珍,生怕曹元珍一时糊涂在曹钦面前供出自己。 曹元珍最后在万姨娘怀中沉沉睡去,这一日,她真的承受了太多压力,早疲惫不堪了。 万姨娘却迟迟不能阖眼。 终于……让她等到了…… 顾纪棠第二日上值,便听新教头陆通宣布了一个消息。 圣上已经下旨了,万寿节那日要看金吾卫的骑射功夫。 北燕是太祖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立国三百年来,可谓是外敌环伺。西有犬戎西蜀时时窥探,南有大晋步步紧逼。 不论哪位皇帝,都对骑射功夫十分看重。每年的万寿节,金吾卫的骑射表演几乎已是惯例。 顾纪棠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不然也不会每日穿那么骚包,高调炫耀自己的容貌和富有。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心头好,自然不肯放过这样大出、风头的机会。 至于要不要担心背后刺杀之人…… 顾纪棠以为,对方定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一身不断进步的骑射本事。 若是藏着掖着,反叫对方觉得自己有城府,下次对付自己,恐怕便不是这样直来直去的刺杀,而是更复杂的阴谋了。 不如索性“肤浅”地炫耀一把。说不定还能继续迷惑对方一段时日。 毕竟,一个“无脑莽夫”可比一个懂得藏拙的人有威胁多了。 打定了主意,顾纪棠在演武场上每日训练得更卖力了。在秦沛的指点之下,骑射功夫可谓一日千里。 最了解顾纪棠变化的莫过于魏笙了。 看着顾纪棠打鸡血的样子魏笙也不自觉被感染。 两人仿若较劲一般训练骑射。 俨然演武场上一道独特风景。 陆渊每日经过演武场七八遍,顾纪棠却从来不曾赏半个眼光给他。这么大个人还不如五十步外的靶子吸引力大。 这一度让陆渊十分挫败。 这女人当真娶得回家? 还有啊……魏家是怎么回事?赶走一个魏巍,怎么还来一个小的? 这小子整日和顾纪棠形影不离的,别是有什么企图? 万寿节临近,金吾卫表演一事已经提上日程。作为主抓金吾卫全盘工作的一把手陆渊陆将军,在教头陆通的陪同下,视察了金吾卫新卫的训练情况。并对金吾卫新卫的训练工作进行了指导。 “那魏家小子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和顾纪棠一组?” “他和小侯爷最要好,再加上似乎是魏世子叮嘱他照顾小侯爷……” 陆通疑惑,将军不是认识魏笙么?不等他再仔细想想,陆渊拍着陆通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 “陆通啊,你还是不明白我将你放在此地的苦心啊……” 陆通心中一凛。 难道……将军不仅仅是惩罚自己?将他扔在演武场是有别的深意? “你看……” 陆渊指着演武场上的顾纪棠和魏笙。 “小侯爷一直和魏笙一组,会有什么影响?” “什么影响?” 陆通懵懂地问。不是正好培养同袍之间团结协作的默契吗? “他俩会固步自封,看不到他人的长处,得不到更长远的成长……” 听了将军的“谆谆教导”,陆通再看不远处的顾纪棠和魏笙,顿觉醍醐灌顶! “将军我明白了!” 这么多日子了,陆通终于明白了将军的“苦心”。 将军不仅仅是让他来这里做教头,将军是让他来此,以这些新卫为师。 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不要忘记学习,不要固步自封。 将军……将军真是对自己太好了! 陆通一个大男人,差点在演武场一众新卫面前红了眼眶。 陆渊再一次拍拍陆通的肩膀。虽然他也不知道陆通明白了啥。 但是……将顾纪棠和魏笙调开,这一点他应该明白了吧…… 随后的日子里,演武场上果然有了变化,陆通不再让卫兵固定训练,每日随机轮换组成一组。 刚开始顾纪棠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便觉出甜头来。 骑射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验理解在里头。不同的人在一起训练,真的会学到很多新的东西。 陆渊看着距离顾纪棠远远的魏笙,满意地笑了。 陆通看着干劲十足的演武场,也满意地笑了。 随着时日的推进,陆渊来演武场上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距离万寿节还有不足三日了。京城各处悄然间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贺寿的藩王开始陆续进京,街上几乎每日都有热闹可看。 这给负责京城巡卫的金吾卫增加了许多负担和压力。 卫所里所有人来去匆匆,只有顾纪棠等新卫还被困在演武场上进行日复一日的训练。 这一日,顾纪棠训练了一日,正收拾弓箭准备回家,教头陆通却突然有了新的通知。 “人手不够,上街巡卫?” 众人一听顿时一阵抱怨。这大太阳底下训练了一日了,还能不能让人回家吃个安稳饭了。 顾纪棠却敏锐察觉事情不对,抓住行色匆匆的陆通。 “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天都过来了,怎么突然增设巡卫人手。” 陆通本不欲多说,但想起将军对顾纪棠的种种优待。终于附耳道来。 “晋王快抵京了,右金吾卫几乎三成的人手都被上头调拨去了城外三十里地迎接护卫晋王。巡卫人手不够,只能让你们这些新卫暂时顶上了。” “晋王?” 无奈顾纪棠年岁小,对战场不熟悉,并未听说过这位当年响当当的人物。 陆通还想再说什么。远远的,看见一身披银甲的青年将领打马走来,便赶紧住嘴。 “想知道的话问将军吧,你今夜跟着将军巡卫,安分点,我保你无事。” 顾纪棠就这样迷迷糊糊被塞给了陆渊。 迎着其余人一脸羡慕,顾纪棠跟着陆渊出了卫所。等外头傍晚的冷风一吹,顾纪棠反应过来。 这……是要巡夜? 自己这侯爷是不是有点惨?大半夜还得兼职保安巡逻? 顾纪棠心中刚生出几分抱怨,但看见前方的陆渊,又不由地心理平衡了许多。 没啥,这比自己身份尊贵的不也巡逻呢么? 第107章 一块鱼肉 啧……夜风习习啊…… 顾纪棠信步走在街上,看着逐渐空荡起来的大街有些得意。 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早早归家了,今日终于可以借着公务之便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这感觉……很是自由啊…… 陆渊骑在马上,回身在身后随行的新卫中匆匆一瞥。立刻抓住了那个最瘦小的身影。 看着顾纪棠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不由好笑。 这大街平日里也不是没逛过,今日怎的兴致这么高? 街上行人越来越少,远远看见陆渊这一行人,也尽量避开。 鼓楼传来一通鼓声,这是快要宵禁的信号。 陆渊率领金吾卫不紧不慢沿着长街巡卫。几乎将半个内城囊括在内。 一圈巡视完后,一行人回到卫所。 厨房的厨子备了宵夜,休息一个时辰后,再巡卫一次,便可以下一班人接应。 整整走了两个小时的路,顾纪棠快饿扁了。也不管卫所的饭菜是否粗糙,正打算填饱肚子。陆通却将她提溜了出来。 “将军有事找你。” “嗯?” 嘴里叼着一只萝卜包子。顾纪棠整个腮帮子鼓鼓的,看得陆通忍不住想戳一戳。 “快去吧!将军等着问话呢!” 陆通不由分说将顾纪棠拽走。留下身后一群人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哼,肯定是巡卫的时候做错什么了呗! 顾纪棠一边跟着陆通疾走,一边努力消灭嘴里的包子。 陆渊最好找小爷有正事啊,否则小爷一定冲他打个萝卜味的嗝! “将军,属下将小侯爷带到了!” 顾纪棠刚进院门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闻着比卫所厨子的手艺好太多! “陆将军,您找我吃什么事?不好意思,说错了,您找我有什么饭?” 抹一把嘴边口水,顾纪棠用极大的意志力将目光从桌上的红烧鲤鱼挪到陆渊脸上。 确定自己听到了顾纪棠吸口水的声音,陆渊心中好笑。 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招呼顾纪棠过来。 “有些事想问问你,你用膳了没有?不如边吃边谈?” “行啊行啊!” 顾纪棠不等陆渊招呼第二遍,赶紧坐在位子上。若不是陆渊还没举箸,顾纪棠能表演个五秒吃鱼头。 “吃吧。” 陆渊似乎心情很好,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肚上的嫩肉,放进顾纪棠碗里。 顾纪棠对陆渊如今没有任何戒备。主人已经动筷,便也不再扭捏。朝着满桌珍馐大快朵颐。 陆渊自己也吃,不过更多的时候替顾纪棠布菜。 平日里也一起吃过许多次饭,顾纪棠那迅速却不失礼仪的吃法也一直被陆渊看在眼里。 可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顾纪棠吃饭的样子特别的……可爱。似乎吃到顾纪棠嘴里的东西格外的美味。 陆渊跟着顾纪棠的顺序将每一样菜都尝遍。可吃到嘴里的东西味道平平。 或许是因为那张嘴格外香甜……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吓了陆渊一跳。 他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想法! 匆匆放下筷子,陆渊有些狼狈地给自己倒一杯凉茶,一口饮尽。心头的火热这才稍稍退去。 顾纪棠未察觉陆渊异样,正在仔细地剔鱼刺。一边认真“工作”,一边跟陆渊讲自己吃鱼的经验。 “陆兄啊,我看你吃鱼不是很擅长的样子,这吃鱼啊一定要小心,被鱼刺卡到可是很难受的。 我小时候贪吃又没耐心,吃鱼总不仔细,有此被鱼刺卡到,我娘差点吓死,给我灌了好多醋!酸得我呀……啧啧……” 回想起那次卡鱼刺的经历,顾纪棠还忍不住打个寒噤,喝下去整整一壶醋,那几天她打嗝都一股子醋味儿! 其实陆渊吃什么东西都没差,但是听着顾纪棠那清澈柔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撞过,便也想尝尝那鱼肉。 “呶!” 在陆渊举箸之前,顾纪棠将刚刚剔好鱼刺的鱼肉夹进陆渊碗中。 “尝尝吧!这鱼肉很不错。” 顾纪棠展颜一笑,又给自己夹起一块鱼肉,继续埋头“工作”。未注意陆渊看着碗里的鱼肉时眼中的波动。 陆渊对吃食并不怎么在意。近十年的军中生涯,数十次生死一线,食物在他看来只是填补饥饿的东西而已。 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因为吃东西而这么开心,他更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因为一块鱼肉而如此满足。 顾纪棠啊…… 不知为什么,陆渊此时只想念一声顾纪棠的名字。小心翼翼将鱼肉吞入口中。鲜香的味道迅速占据味蕾。 可陆渊却觉出一种之前没有尝到的味道。那味道让他露出和顾纪棠一样的满足笑意。 “好吃吧?” 顾纪棠正好将一块鱼肉吞入口中,看着陆渊脸上表情,立刻以为遇到知己。笑中带着狡黠和一股让人喜欢的小得意。 “好吃。” 双眼将顾纪棠牢牢锁住,陆渊嘴角勾出一抹浓厚笑意。 直到一顿饭吃完,陆渊也没说自己到底找顾纪棠来问什么。顾纪棠吃饱了犯困,自然早将来此的原因扔到了脑后。 “屋里有张躺椅,若是困了,就歇歇吧。” 陆渊若无其事说道,吩咐陆通将桌上的残羹剩菜撤去。 自己率先坐在了桌案后面,拿起了一张折子,认真地看了起来。一副我忙得不得了的样子。 顾纪棠确实累了。寅时起床赶来卫所,训练了一整日。下值后又在街上转悠了整整一个时辰。她是铁打的也快要吃不消了。 待会还得走一个时辰的路,若是不休息一会儿,顾纪棠觉得自己能走着睡着。 “那多谢陆兄啦!我会很安静哒,绝不打扰你。” 许是两次生死相守同处一室的经历让顾纪棠对陆渊卸下了防备。 哪怕如今知道陆渊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顾纪棠依旧没有想过要提防这个人。大大咧咧倒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陆渊将拿倒的折子放回桌案上。 隔着桌案,陆渊的目光落在顾纪棠的脸上。 心还真大!就这么睡着了…… 他该感谢她的信任,还是该恼怒她没将自己当作一个男人看待…… 第108章 采花贼? 陆渊悄无声息从桌案后起身,来到顾纪棠身边,蹲下身来。 目光平视,刚好对着顾纪棠的脸。 这张脸自己最近也看了无数次了,可为何……总也感觉看不够…… 唇珠饱满,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指腹按一按。 在手指将将抬起的一瞬,陆渊清醒过来。顾纪棠只是睡着,随时都会醒来。 要是顾纪棠此时醉过去就好了…… 看着眼前这张平静的睡颜,陆渊心头想的却是顾纪棠醉酒后的撩人模样。 若此时顾纪棠醉了,他恐怕不止会按一按她的唇珠而已…… 喉咙突然干痒起来,陆渊面色通红地起身。 心中狠狠骂自己几句。 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变得这样无耻了?!简直……简直臭流氓! 将见不得人的想法从脑子里剔除出去。陆渊长舒一口气。 看一眼酣睡如婴孩的顾纪棠又忍不住心中生气。 自己被她折磨成这般模样,她竟毫无所觉。 顾纪棠,总有一天,我要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说给你听,让你……让你变得跟我一样…… 眼中闪过一抹暗芒,陆渊坐回桌案后面。将方才扔在桌案上的折子捏回手中,目光却落在隔着桌案的顾纪棠身上。 “顾纪棠……” “顾纪棠?” 顾纪棠睁眼后看到的正是俯身叫醒她的陆渊。 “时辰到了,该出去第二次巡卫了。” “嗯——” 顾纪棠伸个懒腰,陆渊赶忙将目光从那纤细的腰肢上移开。 “还困的话就用这个擦把脸吧。” 说着,陆渊递给顾纪棠一块帕子。帕子温热,刚刚浸湿的样子。 顾纪棠擦了把脸,果然精神许多。正要将帕子放回水盆旁边,却被陆渊阻止。 “给我吧。” 陆渊接过帕子,顺手擦把脸,这才将帕子扔进盆内。 “走吧!” 顾纪棠原本想提醒陆渊那是自己用过的,但对方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已经踏出了门外,只好耸耸肩作罢。 whatever,管他呢!陆渊常年军中泡着,说不定大家混用惯了呢。 网友有云,男人一条帕,从头擦到胯。 哈哈哈……说不定陆渊也是这样……哈哈哈…… 笑着笑着,顾纪棠笑不出来了。 自己刚才用的……好像正是陆渊的帕子…… 第二趟巡卫的路线比之第一趟要缩短许多,但难度却呈几何倍增长。 因为傍晚巡卫,是宵禁前。街上人多,却大多是守法的良民。 而入夜宵禁之后,还敢在街上乱跑的,其身份就复杂多了。 “将军,今日永信侯请王爷过府观宝。我们王爷见了奇珍,一时兴起多喝了两杯。归府迟了,给将军造成不便,小人先给将军赔罪了。” 陆渊问明了对方身份。又问了几句宴会的事,派出两个金吾卫一路护送福王归府。剩下的人继续巡街。 这一趟巡卫,遇见的的状况可比之前多太多了。 有喝醉酒睡倒路边的,有趁黑出来行窃的,有落魄文人醉酒后结伴在街上吟诗扰民的,甚至还遇到一个偷香窃玉的! 这就让人兴奋,哦不,让人义愤填膺了! 陆渊不想理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匆匆问询几句,没什么大问题后,决定将之一并绑了送去了京兆伊衙门。 顾纪棠紧赶慢赶终于插进去一嘴。 “慢着!” “怎么?” 陆渊看见顾纪棠那一脸兴奋的样子,便后悔了,自己就不该让顾纪棠有说话的机会。 果然! 顾纪棠走到那身上藏着好几件肚兜的猥琐男子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梁超苇。” “擦!你竟敢侮辱我的偶像!” 顾纪棠不由分说一通暴打。 在那人求饶声中暂停动作,顾纪棠揉着发酸的手腕,扬了扬下巴,继续问道。 “说吧!为什么偷人小衣?” “小人……小人没钱讨老婆……” 那人说起这等窝心事,眼中是一股浓浓心酸。同行的金吾卫纷纷脸上露出不忍又鄙视的目光。 唯有顾纪棠冷笑…… “好啊……那你说说……这肚兜你是怎么个偷法……” “白日里女子不敢将自己的肚兜晾晒出来,小人便在晚上行动……” 那人目光躲闪,猥琐的样子让人看着恨不得踩一脚。 “继续说,这肚兜你是挑相熟之人的偷,还是胡乱偷来的?” “都是小人胡乱偷来的。” 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肚兜花花绿绿一大堆,似乎真的分属不同的人家。 “呵呵……你撒谎!” 顾纪棠眸光陡然变冷。 “这些肚兜同属一个女子所有!说!你将她怎么了?!” “大人!小人没有撒谎啊!大人!” 那人冲马上的陆渊连连磕头,似乎认定只要陆渊放过他。他便会没事一般。 “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纪棠脸色已经冰冷下来。将地上花花绿绿的肚兜抖落开。指出肚兜角落一只不起眼的喜鹊。 “女子的肚兜上通常会绣自己的闺名或是别的吉祥绣样代替。这里的肚兜上没有名字,却通通绣有这只小喜鹊。 你说说,你是怎么刚好挑中几个全部选择喜鹊当纹样的女子的?嗯?要么就是这条街上所有女子都恰好选了喜鹊当纹样?” “或许……或许正是如此呢……”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真的没听懂,竟还敢顺着顾纪棠的讽刺替自己开罪。 顾纪棠气得一脚踢在那人胸口。 “你他娘的还敢胡说!信不信小爷带你回金吾卫地牢好好帮你回忆回忆?” “大人饶命,小的真的是随便顺手偷来的,小人没杀人啊!” 顾纪棠闻言心中一动,眼神却更加冰冷。 “我方才可没说你杀人呐……” “他鞋帮上有血迹。” 陆渊终于肯多看几眼这人,只几眼便发现这人身上破绽。 “你们几个,顺着他方才出现的地方去看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 没想到还真的揪出人命官司来。几名金吾卫领命后匆匆去探。 顾纪棠看着额头陡然冒汗的歹人。悠悠开口。 “你盯上她好些日子了吧……” “你……你胡说什么!” 不知顾纪棠戳中了什么,那人猥琐惊恐的脸上突然露出狰狞之色。 第109章 顾·福尔摩斯·纪棠 “她叫什么名字?” 男子低头不回答,可就算他不开口。顾纪棠也有办法逼他说出来。 翻看过几件作为证物的肚兜。顾纪棠辨认过肚兜上的针脚绣法,确定几件肚兜出自同一人之手。 且绣这肚兜的女子心思灵巧,肚兜上的花鸟绣得活灵活现。 “她肚兜上绣着喜鹊,应该叫什么名字呢?鹊儿?喜儿?巧儿?巧儿!不对……巧娘?她叫巧娘是不是?” 顾纪棠紧紧盯着姓梁的男子,通过他细微面部反应,猜出这肚兜主人的名字。 地上的男子像看怪物一眼看着顾纪棠,眼神中充满惊恐和忌惮。 他……他明明什么都没说,眼前这个少年是怎么猜出巧娘的名字的?他……他不是人! “你……你怎会知道巧娘?你认识她?” 男子迫切想知道顾纪棠道出巧娘名字的原委,可这次却换成顾纪棠抖起来了。 “有这样的女红,叫巧娘倒也名副其实。” 顾纪棠目的并不在于欣赏那男子惊讶神情,确定了女子名字,便继续翻看手中几个肚兜。并不理会男子抓心挠肝的疑惑。 看那男子反应,陆渊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他仍旧十分惊异,顾纪棠竟然真的一句话没问便猜出了肚兜主人的名字。 顾纪棠翻看几件肚兜的时间,陆渊也没闲着,吩咐其余金吾卫将男子全身又搜了个遍。 除了几两碎银子,那男子身上竟是再无长物。 顾纪棠将手中的肚兜翻来覆去查看,还时不时凑近眼前细细端详。 要不是知道顾纪棠是个女的,陆渊一定认为顾纪棠在趁机揩油。 可其余几个金吾卫看向顾纪棠的眼神就复杂多了。 传言这位小侯爷是色中饿鬼,今日一见,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顾纪棠不知道自己的声望得到了刷新。她此时所有心思都在手里这几件肚兜上。 肚兜上绣的纹样,是寻常女儿家小衣上惯常绣的东西。 可这里面有一件肚兜上的纹样……有些不太寻常…… 顾纪棠决定冒险诈他一诈。说不定能立刻问出些东西来。 实在问不出来的话……大不了送京兆伊呗,实在不行还有大理寺。专业人士多得是! 抱着这种光棍心理,顾纪棠大胆开口。 “巧娘的丈夫是何时去世的?” 那男子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深不见底的恐惧从眼中远远不断溢出。 “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何会知道他……不,他没有死!他是自己离开的!他只是离开了!他离开了!” 跪在地上的男子突然疯狂挣扎起来。押着他的金吾卫一时不察,竟让这男子挣脱开来。 那男子挣开压制,也并未逃跑,只是猛地朝离他最近的顾纪棠扑来。 他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他只是想让眼前这个少年闭嘴。不能再任由他说下去! 眼看着那双脏兮兮的大手向自己面门袭来。顾纪棠脚下一蹬,也来不及看看身后情况,努力避开男子向她伸来的双手。 没想到竟有人在自己面前对顾纪棠动手。陆渊面色一沉,冷哼一声。 “找死!” 长臂一展,陆渊一把将重心不稳的顾纪棠捞进怀里。一脚踢出,将不断逼近的男子踢回地上。 “噗——” 陆渊怒极之下出脚,力道未受任何控制。一脚踢出,那男子竟吐出一口鲜血来。明显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顾纪棠被陆渊揽在怀中,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但未觉后怕,反而兴奋得脸色都涨红起来。 “帅啊将军!” 低头迎上顾纪棠满眼星星的崇拜眼神,陆渊心头一烫。但想起方才凶险,还是忍不住板起了脸。 “审讯人犯时不可大意。” “晓得了将军!” 顾纪棠右手二指并作剑指,自眉头一挑。这莫名其妙的动作分走了陆渊的注意力。顾纪棠从陆渊怀中挣出。 那男子被重新压制住,看守他的金吾卫这次不敢大意了,用绳子将他的双手背剪捆好。 再来一次将军亲自出手的情况,他就可以解甲归田了。 虽然方才陆渊出手,让顾纪棠没有中招。但顾纪棠仍觉得失了颜面。气呼呼叉着腰站在了梁超苇面前。 “哼,你丫挺能耐哈!胆敢袭击金吾卫?以民犯官该当何罪你知道吗?哼,你反应这么大,不会刚好被我说中了吧。” 陆渊一脚似乎将男子的胆子踢破,在地上瑟缩成一团,顾纪棠的话明明听在耳里,却除了发抖再没了其他反应。 顾纪棠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让我再猜一猜,巧娘的丈夫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你杀掉了吧……” 顾纪棠将最后的猜测说出来,被陆渊一脚踢断意志的男子抵死否认。 “我没有!不是我!他是自己不小心,不是我!不是我!” 到现在,顾纪棠已经能将大致经过串连起来。 “你见色起意,为了霸占巧娘,设计杀了她的丈夫。她丈夫死后,你以为你的机会来了,没想到依旧没有得到她。于是,你决定杀了她……” “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我不想杀她,她……她看到了,她是自己不小心……和我没关系……” 顾纪棠的一切猜测都建立在推理的基础之上,可男子的话让顾纪棠的话得到了证实。 眼前的人为了一己私欲,沾染两条人命,连喜欢的女子都能杀掉…… 这样的人让顾纪棠瞧着胆寒。 “将军,有发现!” 派出去搜寻的一名金吾卫返回,指引陆渊等人来到不远处一户人家。 整洁的小院,显示主人勤恳的生活态度。想到肚兜上精致灵动的绣活,顾纪棠心头有些闷。 跟着陆渊一路踏进卧房。还没看清楚,顾纪棠就被突然转身的陆渊挡住了视线。 “这里有些凌乱,你先出去。待我……” 顾纪棠略微想想便明白过来。 “将军,这案子是我发现的,我相信我能找出更多的线索来。” 陆渊看着顾纪棠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算是平静,却透出十分的执拗。 “好。” 想起两人第二次见面时的场景,陆渊不由得为方才行为失笑。 真是关心则乱,以前不在意,如今却是不想再让她沾半分污浊委屈。 第110章 顾老师在线教你破案 陆渊让开半个身子,让顾纪棠进去。他的注意力有一大半放在身侧的顾纪棠身上。 只要顾纪棠有任何不适的反应,他便立刻抱着顾纪棠出去。 然而让陆渊失望的是顾纪棠并未表示出任何需要他的地方。 床上躺着一具赤裸的女尸。这正是陆渊不愿顾纪棠进来的原因。 春风度里他一个照面就杀了那花魁,并未多碰她一下。而眼前女子满身遍布可怖伤痕,明明白白告诉众人,她是被凌辱而死! 顾纪棠不急着查看尸体,将屋内一切仔仔细细看过,一些打斗痕迹被格外留意。 现场的痕迹凌乱却十分明确,不难推断出事发时的过程。 最后,顾纪棠才移步至尸体旁边。尸体还有残存的余温,关节尚能活动。身上遍布伤痕。 这些伤痕如今有的颜色变淡,呈淡紫色,有的呈青白色。这让顾纪棠眼中闪过一抹发自内心的憎恶。 因为青白色的瘢痕是尸体死后形成,这证明凶手的凌辱并没有随着死者的死亡而停止。 尸体双手被反剪绑住,也许这才是现场没有多少挣扎痕迹的原因。不过她的双手依旧被麻绳磨破,有斑斑血迹沾染在麻绳上。 尸体只有这一处出血,那男子鞋帮的血迹,也许正是由此而来。 致命伤在脖子上,死者是被自己的腰带活活勒死。 腰带扔在一边,但是腰带上的绣花和脖子上的勒痕刚好吻合。 “死者死亡不足一个时辰,死因是被人勒住脖子活活勒死……” 顾纪棠将自己从现场勘察到的所有线索一一禀报给陆渊。 整个案子在顾纪棠的口中展开脉络。 有全程跟着的金吾卫有些不明白了。 “顾侯,我有些不明白,咱们刚抓住那人时,他全身没有任何外伤,您是怎么凭着几个肚兜就断定他杀了人?” 陆渊不动声色看向顾纪棠。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身上拿着的所有肚兜全绣着杜鹃,这证明这些肚兜都属于同一个女子。 而像肚兜这等私密物,女子夜间晾晒已经不易,更不会堂而皇之拿出这么多一起晾晒了。 什么情况下,他能拿到一个女子几乎所有的肚兜?” “被害的情况下……” “没错。” 顾纪棠点头。 “可……还有一种情况,男女之间私相授受呢?” 那金吾卫并非有意侮辱死者,只是合理提出一种假设。顾纪棠赞赏地看对方一眼。 “没错,这种情况也可能,但是……没有女子会一下子给情郎七八件肚兜。这没有任何意义。” “也是哈……” 提出疑问的金吾卫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你又是如何断定他盯上这女子很久了?就不能是临时见色起意?” 陆渊来了兴致,跟着问道。 “他若是见色起意之辈,那就该不吝哪个女子的小衣,都通通偷来,但他只有一个女子的肚兜。 所以,这个女子对他而言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 “那你是如何得知这女子成了亲?又丈夫亡故的?” 若说之前陆渊还能猜出一二分的缘由,这一点陆渊就完全不明白顾纪棠推测的依据从何而来了。 “看这个……” 顾纪棠扬扬手里的肚兜。 “看这几件肚兜,你们能发现什么?” “额……” 几名金吾卫脸上露出羞赧之色。甭管他们私底下是不是lsp,此时顶头上司在这里,他们装也要装得洁身自好一些的。 肚兜什么的……根本没见过啊! 话说回来,还是顾侯生猛啊!仅凭几个肚兜就推测出那么多。不愧花丛中的老手。 顾纪棠尚不知自己的行为给自己招来京城第一色坯的招牌。还十分认真地引导众人跟上她的推理思路。 一群大男人,围着几件肚兜看了许久,纷纷红着脸摇着头,示意自己啥都没看出来。 陆渊压根就没心思看。 眼前明晃晃的肚兜不断地提醒他一件事,他似乎……好像……也见过顾纪棠的肚兜…… 耳朵悄咪咪地烧起来,陆渊一脸浩然正气将自己的视线从肚兜上移开。 “还是小侯爷直说吧,这些榆木疙瘩看不出来的。” 众金吾卫纷纷点头,殊不知敬爱的将军也看不出什么,却拿他们当借口。 顾纪棠也不指望这些外行看出什么。直接将自己观察到的线索,一一指出说明。 “你们看,这些肚兜虽然都是出自巧娘之手,但却有略微不同。 这一件,上面绣线磨损最为严重,且布料褪色,应该是距离现在最早的一件。 而这件,应该在此之后…… 接下来是这件……这件……最后应该是这件。” 顾纪棠根据绣线的磨损程度,将肚兜按照新旧调整了顺序。 众人恍然之余心中佩服,顾侯果真是心细如发,竟连绣线磨损这等细节都注意到了。 然而顾纪棠只是开了个头而已。 “你们继续看,这件最早的肚兜,上面绣的是鸳鸯戏水。 这种象征夫妻恩爱的绣样一般不会出现在闺阁女儿的肚兜上。所以我断定巧娘应该是成了亲的妇人。” “原来如此!” 众金吾卫恍然,心服口服。都说干一行爱一行,顾侯爷这是爱一行干一行啊!将自己的兴趣爱好发扬到了极致! 他们也解过许多肚兜了,可现在回想起来,愣是想不起来自家娘子或者相好的姑娘肚兜上绣的是什么花样。 顾纪棠的推理解说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这是最新的一件肚兜,你们看,这件肚兜又有不同。” “它……月白色!” 在顾纪棠的循循善诱之下,终于有金吾卫学会了抢答。 “没错!” 顾纪棠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女子的小衣虽然凭喜好裁剪,但大多数女子会选择红、粉等色。鲜少有人会选择月白色。 这件月白色肚兜上只绣了一只孤雁,孤雁神态哀恸。我由此推断,她和丈夫分开了。” “凶手既然时时关注巧娘,便会知道她丈夫的事,我有心诈他,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剧烈,我也是因此才想到,巧娘丈夫可能已经遭到不测。” 经顾纪棠一番解释,众人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为了霸占人家妻子,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此人当真心狠手辣! 第111章 舌战梁毅 涉及凶杀,陆渊发现尸体时便已经派人将案子报与大理寺。 在顾纪棠给众人解释的当儿,大理寺的人也已赶来。 这等案子金吾卫不常遇见,但大理寺的人却是常年与之打交道。 仵作当场勘验现场。几乎与顾纪棠的流程一般无二。不过顾纪棠没有碰过尸体。 仵作初步检查了尸体,心中有了初步的推论。 随行人员将尸体用草席白布盖住,复用草席裹了,抬上了牛车,送往了大理寺停尸的义庄。 之后,仵作还会进行第二次更为仔细的验尸。 姓梁的小子也被大理寺带走。来的有个姓崔的主簿,听过了顾纪棠的推论,脸上露出微笑。 “小侯爷在金吾卫倒是屈才了,来我大理寺说不定才是如鱼得水。” 顾纪棠眼前一亮,难得有人这样欣赏自己啊!那必须好好聊聊,自己还知道许多犯罪技巧,哦不,推理技巧呢。 陆渊面无表情赶人。 “凶手和尸体都交给你们了,崔主簿赶紧上路吧。我们也要继续巡卫了。” “不急,尸体已经运走,如今犯罪现场还在,倒是个审问的好机会。” 顾纪棠闻言眼睛一亮。 “崔主簿要现在提审人犯?” “此处是他行凶之处,在此提审,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干就干。那姓梁的被带上来。 看着这熟悉的地方,那人脸上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进了屋子,目光下意识地往床上搜寻而去。 “下跪何人?” 虽然没有惊堂木杀威棒,但崔主簿也深谙审讯之法。单单往那一坐,周身便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势来。 “小……小人梁超苇。” 顾纪棠每听一次这名字就忍不住想磨牙。这货也配叫这名儿? “你与死者林氏是何关系?” “回大人,小人与她只是邻居。” “你为何会在此?” “小人……小人偷了林巧娘的小衣……” 那姓梁的倒不愧是背着两条人命的角色,到这时候依旧不主动认罪。 “你只偷了她的小衣?” “回大人,小人真的只偷了她的小衣。” “你为何窃取她的小衣?” “小人……小人没钱讨老婆,偷那东西泄泄火……” 陆渊闻言看一眼顾纪棠。后者神色如常,侧着脑袋一副认真听审的模样。 真是…… 陆渊无奈摇摇头。暗暗瞪那姓梁的一眼。 许是将那姓梁的扔在一边,给了他冷静的时间,那姓梁的眼下却又是改口了。死活不认他杀了林巧娘和其丈夫的事实。 不过崔主簿也不是易于之辈。专门挖了几个坑给姓梁的,等到他无法自圆其说之时,一番连环追问。终于将姓梁的心理防线击溃。 从他嘴里掏出了大部分事实。 “是那贱人勾引我!” “我与贾海兄弟原本十分要好。都是她勾引我的!” “贾海听信她的话,要与我理论,那日真的是他自己没站稳……不关我的……” “贾海死后,若不是我一直照顾她,她这家产都要被族内的叔伯占去。都是多亏了我!” “可她!这个贱人竟然不从我!我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她竟然让我滚!” 说到最后,姓梁的双眼都变得赤红。 “所以我杀了她!这样的贱人活该去死!活该去死!” 许是知道自己说出这些便再无生还的可能,姓梁的说到最后,猥琐的神色逐渐被阴鸷替代。 这已经可以算是有效口供了。 一众金吾卫们亲眼见识了审案的全过程。不由得对顾纪棠生出几分真心佩服。 崔主簿是专业的,顾纪棠可不是啊。可他二人推断的结果竟是并无二致。足见顾侯厉害。 崔主簿满意地带着口供和凶手离去。他后面还有许多事,林巧娘丈夫的尸体在何处,还需要找到。 公务在身,不便多聊。顾纪棠只好与崔主簿抱拳告别。临走时两人约定,此案一有进展,会立刻告诉顾纪棠。 看得陆渊眉头又是一阵紧皱。 终于离开犯罪现场,金吾卫继续巡卫。 不过气氛却比之前热闹许多。有几人特意换到顾纪棠前后。专为了找顾纪棠说话。 “顾侯真是厉害。只一眼就看出那小子有问题。” “可不是,那崔主簿恐怕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若不是顾侯,咱们恐怕只将那小子当作采花贼,送到京兆伊打板子了事了。” “可不是!幸亏顾侯,那女子和她丈夫才得以瞑目。” 顾纪棠心中有些小小得意,但面上还装作一副谦虚样子。只推说这一切都是碰巧。 若是魏巍和齐衡弈在此,顾纪棠定要大肆吹嘘一番自己的英明神武。 但周围只是同事,顾纪棠便严格遵守职场法则,一点儿也不显露出自己的得意来。 “哼……一个失行妇,累得丈夫身死。这样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顾纪棠身后不远处传来。顾纪棠扭头看去,梁毅正转过自己的头,好像方才说话的不是他。 “被杀的活该,杀人的有理,梁公子的是非观果然和常人不一样。” “难道本公子说错了?若不是此女子勾三搭四,怎会害得她丈夫身死?区区一个失行妇,害得两个人一死一入狱。她没有错?” 我擦?! 顾纪棠脾气上来了。她不是女拳,但似这种“他为什么打你而不打别人”,“穿得这么暴露,活该被骚扰”的不要脸言论,她还是很愿意与之一战的。 “梁公子,你回去问问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人扔了,只留了个胎盘。有娘生有爹养的说不出来这么脑残的话!” “你……你粗鄙!” 梁毅瞪大了眼睛,顾纪棠说得那都是什么话?简直……简直粗鄙不堪! “粗鄙?抱歉!老子才刚刚开始呢!” “你哪个眼睛看见林巧娘勾三搭四?她勾你了搭你了?不好意思,就凭你这样的人品和脑子,林巧娘不一定看得上! 姓梁的口供中十分清楚,是因为林巧娘不肯就范才怒而杀之,在你眼中却是她风流成性? 你的理解能力只有狗的水平吗?看见骨头就特么有人欠了你的肉? 林巧娘被杀是她活该,那我想问问,你嘴这么贱被我打,是不是也是你活该?” 第112章 当女人真的很辛苦啊 顾纪棠强忍着没有问候梁毅全家所有的女性亲属。却依旧将梁毅喷得狗血淋头。 “回去找个大夫看看脑子,年纪轻轻的,可别耽搁了。” 说完,顾纪棠扔给梁毅一个背影,自顾自走去队伍前列。 “你……你粗鄙!” 憋了半天,梁毅就只说出这么个词儿来。顾纪棠连搭理他都觉得浪费眼神。 其余人不敢再缠着顾纪棠问东问西,但看向梁毅的眼神终是怪怪的。 陆渊坐在马背上将顾纪棠的战斗场面尽收眼底。 他一向知道顾纪棠嘴上不饶人,但这样火力全开的时候还是十分少见的。 小嘴巴巴的,跟个小炮仗似的……骂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看着走在队伍最前的顾纪棠。陆渊忍不住凑了上去。 “小侯爷威武啊……” 陆渊打趣道,顾纪棠刚刚吵架大获全胜,此刻一定十分得意。 可让人意外的是,顾纪棠并没有理会陆渊的打趣。她甚至连头也没有抬。 陆渊心中生异,控马超过顾纪棠半个身子,侧过身子看向顾纪棠的脸。 那张脸很平静,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占得上风的那股张狂劲儿。那双平日里顾盼神飞的眼,此时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无奈? 陆渊不明白,明明前一刻还在斗志昂扬地将梁毅当作孙子训,怎么转眼突然就有了如此厌世的情绪?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陆渊强忍着心头不解。将剩下的路程走完。 回到卫所已经是深夜。距离卯时不过两三个时辰。回府不划算也来不及。许多人决定在卫所对付一晚。 顾纪棠心情有些低落,不想留在卫所。打算去马厩牵上自己的马回家去。 这个时候,骑着马吹吹风说不定能舒服些。 “你要去哪儿?” 陆渊突然出现在身后,将顾纪棠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 眼下没有别人,顾纪棠不用顾忌身份,横了一眼陆渊,拍拍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口。 被顾纪棠瞪一眼,陆渊却浑不在意,心头还隐隐生出些许高兴来。 “你要干嘛去?” “还能干嘛,回家啊!” 顾纪棠没好气解开缰绳,打算将马牵出来。陆渊却一把拽住辔头。 “这个时辰了,你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又得赶回来。你不累?” “累啊!可卫所里也睡不成啊。” 顾纪棠摊着手,无奈说道。 这会儿又记起自己是个女人了? 可陆渊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想了想,大着胆子邀请。 “要不……你住我那里吧。” 顾纪棠摸摸下巴,想到陆渊独属的小院子,好像有两三间厢房的样子…… 既然有地方住,陆渊也信得过,那就没有必要折腾自己了。 “行,那就在你那借住一晚吧。” 说罢,顾纪棠重新将缰绳系牢在马厩的栏杆上。 陆渊成功邀请顾纪棠与自己过夜,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这妮子能记得防备除自己外所有的男人,却独独对自己没有半分戒备。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夜深了,闹哄哄的卫所终于归于沉寂。 除了偶尔巡逻的兵卫,整个卫所似乎只有陆渊和顾纪棠还在走动。 月上中天,洒下一地银屑。走了一夜,却属此时最惬意。顾纪棠伸个懒腰,双手抱着头,摇摇洒洒迈着步子。 陆渊看一眼顾纪棠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的顾纪棠,状似不经意开口。 “怎么?心情不好?” 顾纪棠下意识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却轻声承认。 “嗯。” “破了案子还不高兴?” 顾纪棠未回答,两人行至一座小亭前。顾纪棠信步走了进去,陆渊跟上。 随便捡着最近的栏杆倚靠上去,顾纪棠双眼看着夜空中的月亮,神思却不知飘去何方。 陆渊也不打扰她。坐在距离顾纪棠最近的地方。学她的样子靠在栏杆上,看似侧首看向月光,实则紧紧盯着顾纪棠。 清冷的月色在少女的脸上覆上一层薄薄的光芒。没有焦距的双眼好似将整个天地的光芒都收敛进去。 看得久了,陆渊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也要深陷进去。 “我不高兴。” 许是夜色的原因,又许是积压的心事太多,亟需一个倾诉的窗口。顾纪棠终于开口了。 “看出来了。” 陆渊的声音很轻,生怕自己会惊起顾纪棠心中的戒备。 “很明显?” 顾纪棠扭头看向陆渊。后者点点头。 “都写在你脸上了。” 顾纪棠揉揉脸,放下手掌时,白皙的脸颊因为她自己蹂躏染上一层粉色。看得陆渊也手心痒痒起来。 “梁毅他……没有错……” 没想到顾纪棠是因为这个而情绪低落,陆渊眉头微微皱了皱,继续不动声色听顾纪棠说话。 “今夜的案子最终会被世人所知,而这世上大多数人会生出和梁毅一样的想法。” 顾纪棠眼中划过一抹悲凉。 “在许多人看来,错的是林巧娘,是她害了自己的丈夫。” “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我不是不开心……只是……失落罢了……” 顾纪棠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她知道这世道是对女子不友好的。 她查出真相,只为凶徒伏法,死者瞑目。 可没想到哪怕真切的事实摆出来,人们也依旧在内心制裁着那个原本无辜的女子。 顾纪棠女扮男装十五年,背负着许多的风险也忍了许多委屈。 但要算起来,这个虚假的身份也帮她规避了许多刁难和她不想面对的难题。 梁毅确实让人憎恶,但若是这世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与梁毅一般想法,那这样的世界只会让顾纪棠觉得可怕…… 可这世道,偏偏如此……没人会说梁毅有错,因为他们也如此认同。 “这世道,女子要想活下去,太难了……” 顾纪棠随口发一句牢骚。陆渊却入了心,想到顾纪棠自己的身世。终于明白顾纪棠情绪低落的原因。 “要不要喝一杯?” “你带酒了?” “住处有。” 顾纪棠与陆渊回到小院。陆通外出巡卫还未回来。两人拍开一坛子酒,坐在月亮底下对饮起来。 几杯酒下肚,顾纪棠的话多起来。 “陆渊啊,你知道吗,当女人真的很辛苦啊……” 第113章 撩人者终会被撩 这个……他并不知道啊! 陆渊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顾纪棠也并非要跟他要个答案。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道……何人不艰难呢……比起他们,我可幸运太多了……” 顾纪棠是个挺“现实”的人。林巧娘的遭遇让她同情,梁毅的言论让她愤怒。但身处时代洪流,她是无法和一个时代抵抗的。 眼中无奈越甚,风吹起顾纪棠发梢。陆渊闷闷饮下一大口酒。 “林巧娘之事你已尽力,莫要再自责。” “谁说我自责?我哪有……” “你确实在自责。” 陆渊打断顾纪棠,定定看向她。 “你觉得她明明无辜却因女子身份而受不公,而你……明明同是女子,却因男子身份而窃得高位。你自责明明你已手握特权,却什么也做不了……” 被陆渊戳中心事,顾纪棠别过头。饮下一口酒,含混不清苦笑。 “你这可不像安慰人的话。” “你找出凶手,让她得以瞑目,这已经够了。” 陆渊灌下一口酒。 “你只是顾纪棠,做你想做的,做你觉得正确的就好。旁人怎么想,你我管不着,但求无愧于心便是了。” 陆渊的话十分普通,却让顾纪棠心头感觉一阵熨帖。 “说得对……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顾纪棠举着手中的杯盏,与陆渊手中的酒壶撞在一起,而后一饮而尽。 眼中颓色终于尽去,恢复神采。 月色下,少年模样的顾纪棠神采飞扬得让人心生妒忌。 那张嘴扬起的弧度实在放肆,一口整齐白牙露出,笑得时候恣意畅快,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让这笑容染上阴霾。 这世上能这样笑的女子……恐怕只有眼前这一个…… 陆渊只感觉胸口被顾纪棠的笑容填得满满的。 两人喝着酒,胡乱侃天侃地。顾纪棠指着天硬是要给陆渊找大熊星座。 陆渊却只认得北斗七星。 顺着顾纪棠的手指满天找,时间久了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掉。 “我跟你说个秘密哈……听完你不要哭……” 顾纪棠已经喝多,坐在廊庑的栏杆上摇摇晃晃,看得陆渊心惊胆颤,可这厮还不许人扶。 陆渊稍微靠得近些,就大着舌头说陆渊贪图她的美色,图谋不轨。 脸上一阵烧红,陆渊看着顾纪棠心中一阵气结。 她都醉成这样了!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啊……” 顾纪棠再三强调“秘密”终于引起陆渊好奇。 秘密?关于她自己? “什么秘密?” 陆渊一边展开双臂防备着,一边问她。 “都说是秘密了……你不拿出点诚意来?” 到这时候还记得讨好处。还真是不吃亏。 陆渊无奈摇摇头。想起什么,突然抬头坏笑着凑近顾纪棠。 “小侯爷想要什么诚意?” “嗝……” 顾纪棠打个酒嗝,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大脑短路的她能想出来就有鬼了。 “那……把我给你……算不算有诚意?” 哪怕知道顾纪棠醉成这样,明日肯定什么都记不起来,陆渊还是有一些小紧张。 “嗝……我要你……干什么?” 顾纪棠倒算没有糊涂到底。 陆渊一噎,不甘心继续循循善诱道。 “我家里很有钱。” “我家也有钱!嗝……” “我是本朝最年轻的大将军,可是前途无量。” “切……我一岁时就是侯爷,能破吉尼斯纪录了!” “吉什么?算了,我……” 陆渊有些挫败地发现,他竟然比不过顾纪棠这厮。 看着顾纪棠坐在栏杆上悬在半空不断晃悠的小短腿。陆渊突然福至心灵。 “我长得比你高!” “……” “谁说的!我明明比你高!” 顾纪棠坐在栏杆上,双腿悬空,从脑袋上看,倒真是一般高。 不过顾纪棠不甘心,她可以更高! 挣扎着从栏杆上起身,顾纪棠双脚踩在栏杆底下的横木上,顿时比陆渊高出半个身子。 “哈哈哈……看!这会儿谁高!” 顾纪棠双手叉腰,得意的嘴脸十分欠揍。 “行行行……你高你高,快坐下,小心摔着!” 若说之前陆渊还存着将顾纪棠灌醉了好套话的想法,如今这些想法是通通没了。 照顾这醉鬼太费人了! “不!你过来咱们比比!” 顾纪棠空着的左手在陆渊和自己之间来回比划。陆渊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这厮还比个子呢! “比!比!比!比完了快坐下!” 陆渊此时哭笑不得,这活宝喝醉了真是难伺候。难怪魏巍不给她喝酒呢。 在陆渊靠近自己的一瞬间,顾纪棠的左手终于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比个子。 陆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愣是被这这个一米六的小矮子比在了自己腰间。 陆渊也不恼,哄孩子一般哄着顾纪棠。 “比完了没有,快坐下。小……” 陆渊“心”字还没说出口。顾纪棠脚下一滑,整个人倒仰着摔了出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渊心猛地一提,身子向前一蹿,伸手将顾纪棠捞回自己怀中。 事发突然,顾纪棠小小个人被猛拉着拽回,陆渊重心不稳,抱着顾纪棠向后倒去。 两人摔作一团。陆渊充当了人肉垫子的角色,第一反应却是赶紧低头检查顾纪棠是否安然无恙。 顾纪棠皱着眉头。 她站得好好的……怎么倒下了? 怀中的人没事就好。发生了这样的“安全事故”,陆渊打算直接送顾纪棠去睡觉。 可手臂在环上顾纪棠腰肢的那一刻,陆渊终于觉出不对来。 方才这一折腾,顾纪棠醉得越加深沉。身子娇软无力攀附在陆渊身上,指望她自己爬起来那是绝无可能。 明艳动人的脸染上一层酒胭脂,清醒时亦含三分情的桃花眼此时如同一潭深渊,诱人沉沦。 唇齿呼出的气息好似一只只灵活的妖,钻入陆渊颈窝。 一阵伴着酒气的醉人气息裹挟着顾纪棠的体温,撩过陆渊脸颊。将陆渊的理智轻轻拂开。 “唔……” 陆渊喉头溢出一声低沉喟叹。揽着顾纪棠纤细腰肢的手臂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道。 第114章 这真是个秘密 陆渊揽着顾纪棠腰肢的手臂越来越紧。 无师自通,陆渊将顾纪棠小小的身子一点一点研磨上来,目光紧紧盯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半启丹唇。 “唔……你勒得我腰疼!” 顾纪棠一声嘤咛,勾起陆渊心头所有热切,却紧接着一句话,将陆渊失去的理智唤回。 陆渊有些哭笑不得,揽着顾纪棠的手臂并不松懈,另一只手却将顾纪棠的脑袋紧紧按在了自己胸口。 还不是时候…… 被欲色染红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陆渊低头看着怀中一无所觉的小人,轻轻在顾纪棠额角印下一吻。 “顾纪棠……” “嗯……” “你方才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哦哦!秘密!” 顾纪棠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的“秘密”。 好在这次顾纪棠没有跟陆渊索要什么好处了,否则陆渊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做些什么来。 “我给你说了这个秘密,你可不能哭啊……” “我为什么要哭?额……我不哭……” 在接触到顾纪棠眼神中不满的一瞬间,陆渊赶紧改口。这才让顾纪棠满意了。 指着天上完美的月亮,顾纪棠神神叨叨问陆渊。 “你看那是什么?” “……月亮?” 陆渊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答对了!聪明!” 面对顾纪棠的“夸奖”,陆渊实在是骄傲不起来。 “我要说的秘密……就跟它有关……” 一听这个,陆渊瞬时对这个秘密没有兴趣了。就算是顾纪棠告诉他上面有人,他也不感兴趣! “你凑近点我告诉你啊……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啊!” 胸口的小脑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点儿也没发现自己和陆渊正以一种十分尴尬的姿势躺在一起。 “嗯……” 陆渊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将自己的耳朵侧向顾纪棠。 丹唇贴近耳际,陆渊几乎感觉到一抹温热擦过耳郭,不清楚那是顾纪棠的气息亦或是其他…… 陆渊不敢再想,光是想到顾纪棠的唇瓣碰到自己的耳朵,就让他难以自持。 “我告诉你啊……那上面的土……不能种菜!” 陆渊:……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耳边独属顾纪棠的气息依旧让人躁动不安,但陆渊心头的旖旎之念已经因为顾纪棠的一句话而散了个一干二净。 不能种菜……不能种菜?! 就算那上面能种菜,谁又能去种?她顾纪棠吗? 陆渊此时十分想敲开顾纪棠的脑袋看一看,这颗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亏得他血脉喷张、欲火焚身几乎难以自持,始作俑者却在这里满脑子想着月亮上不能种菜?! 陆渊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一把撑起身子,陆渊面无表情将顾纪棠打横抱起。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时辰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顾纪棠躺在安稳的怀抱里。如一只卸了爪牙的猫儿,温顺且黏人。 整个人倚靠在陆渊胸口。没有白日里的肆意张扬,也没有了清醒时的重重戒备。 整个人好似一只小小的面人儿,让人忍不住想动手捏一捏。 陆渊如此想,也这般做了。 将顾纪棠放在床上,陆渊忍不住捏了捏顾纪棠的脸颊。 后者嘟着嘴皱起眉头。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胡乱念叨些什么,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陆渊在顾纪棠床头坐了许久。 屋子里没有点灯,陆渊只觉得这黑暗隔绝了一切不安。 他看着顾纪棠,握着顾纪棠,似乎也变成了一个仅仅存在于寸许月光之内的秘密。 “顾纪棠……” 他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还不够,终于伸向了那两片让他想得快要发狂的饱满唇瓣。 指腹轻轻地一点一点摩挲过去,柔软的触感直直印在了陆渊心头。 被打散的旖旎念头阴魂不散重新聚拢,气焰更加嚣张。 背着窗口的月光,陆渊的身影将顾纪棠完全笼罩在内。 阴影越来越小,在顾纪棠那张脸重新出现在月光中时,陆渊轻轻衔住了让他想了一夜的甜美。 两个人的气息先是碰撞,最终交缠在一起。陆渊有些贪婪地将顾纪棠唇齿间的气息掠走。 他之前猜得没错,不论什么东西,沾上这张嘴,都会变得甜美起来…… “顾纪棠……” 陆渊将心口呼喊了无数次的名字印上顾纪棠的唇舌。 心底里,陆渊隐隐奢望着,顾纪棠能将印着他名字的气息渡入他的口中。 不知吻了多久,陆渊从顾纪棠床边离开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虽然一夜未睡,但陆渊却一脸餍足表情。顾纪棠还在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屋内好似没有人来过,只一双唇瓣因为充血显得格外娇艳。 “嘶……小侯爷你这是上火了啊!” 陆通看着睡醒不久的顾纪棠,很是为她的身体健康担心。 “是吗?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感觉很渴。” 顾纪棠若有所思点点头,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找王大夫抓几服药调理调理。 最近又是侯府,又是卫所,事情好像堆一块儿了,别到时候真累病了。 一旁的陆渊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点点桌子。 “用早膳时莫要说话,赶紧用膳,快点卯了。” 陆通闻言赶紧低头喝粥,顾纪棠已经喝了一碗粥,可还是觉得口渴,正打算给自己再盛一碗,陆渊将自己的碗推过来。 “这个晾好了,我还未动,你赶紧喝,喝完去点卯。” 哎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陆渊也会关心人了? 顾纪棠也不矫情,陆渊是上官,没人管,早膳多耽搁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谢谢陆兄啦!” 愉快道谢,顾纪棠捧起陆渊的碗。 陆渊闻言心头拂过一抹不舒服。 迟早要将这声陆兄给改过来! 碗里的白粥温度刚刚好,喝下一口,由内而外的熨帖。 顾纪棠几下喝完了粥,赶紧擦了嘴与陆渊二人道别,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就着顾纪棠的喝过的碗,陆渊这才给自己盛满了粥,仔细吹着,慢慢喝着。 陆通看了看陆渊手里的碗,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第115章 顾·花丛老手·纪棠 让金吾卫一度手忙脚乱的始作俑者——晋王,今日终于入京。 顾纪棠与魏笙钻在人群之中负责警戒。 看着已然超出亲王规制的仪仗。顾纪棠悄悄与魏笙咬耳朵。 “这晋王到底什么来头?排场这么大?比之圣上恐怕也只差一线了吧。” “唯一握有军权的王爷,你说来头大不大?” “我滴乖乖……惹不起惹不起……” 顾纪棠缩缩脖子,继续看热闹。 晋王的车撵路过时,一阵风吹起车撵上纱帐。其内人影朦胧,看不清面目,只依稀感受得到车撵上人的威势来。 晋王似乎长得不赖的样子唉…… 虽然只一眼,但顾纪棠能肯定,这晋王长得一定不赖。 晋王的倚仗四周,是赤衣金吾卫,顾纪棠还看到几张熟悉面孔。 车撵远去,街上聚集的人流慢慢疏散开。 顾纪棠和魏笙也随之离开。 “走吧,你们俩今日跟着我巡卫。” 陆通牵马出来。将刚刚回卫所的顾纪棠和魏笙抓住。 “陆教头!我俩刚回来连水都没喝一口呢!” 顾纪棠哀嚎,她还是个未成年人呢!你们不但非法雇佣童工,还随意增加劳动强度,她要投诉!她要维权! “给他水,喝饱了走。” 陆通一挥手,立即有人将自己的水囊递过来。顾纪棠愤怒地瞪一眼“殷勤”献水的郑知义。 “小爷不喝了!” 顾纪棠气呼呼踏出卫所门槛。双手叉腰,等着陆通集合队伍。 对顾纪棠强硬并非陆通所愿,但将军和几位上将军都不在,巡卫的差事层层传递下来,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也是他头一次领头巡卫,又恰逢京城最乱的时候。陆通心头的压力也是蛮大的。 只能拿撞枪口上的顾纪棠开刀了。 大不了之后再道歉吧,反正小侯爷也会理解的。 做好心理建设,陆通又大声吆喝几声,催促那几个动作拖沓的走快些。 要说陆通如今还算是了解顾纪棠了。 虽然不高兴,但既是公务需要,顾纪棠还是站在了队伍最前面。 只是嘴巴撅得老高,一副别人欠她百八十万的样子。 郑知义提着水囊,弱弱地问魏笙。 “顾侯不是渴了吗?怎么突然不喝了?” “没事,不喝证明她不渴。” 魏笙拍拍郑知义的肩膀。对这个比自己更白目的人顿生亲近之感。 将对话全程听在耳内的顾纪棠转身一脚踢开魏笙。看着郑知义的目光有些复杂。 “郑公子怎么记起来带水囊的?” 提起这个,郑知义眼里爆射出一股精光。 “这水囊我进金吾卫第一日就准备好了,就想着有一日用得上,这几日巡卫,不就用上了么? 不光水囊,我还备了大氅,夜中寒冷能够御寒。还有我娘做的干粮,若是不能及时用膳,就能对付对付,小侯爷要不要尝尝?” 顾纪棠没想到郑知义还是个装备控,看着郑知义高涨如小学一年级出去春游的热情,顾纪棠不忍心打击他。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 “郑公子考虑周到,很棒!” 得到顾纪棠夸奖,郑知义开心地笑了。一口白牙十分闪耀。 “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顾侯到时候有需要,随意取用便是。” “我谢谢你啊。” 自从叫了那一声“大哥”之后,郑知义就变了个人。再也不随意轻视他人,演武场上操练最认真的便要数他。 除此外,最大的变化便是郑知义对顾纪棠的态度,若是有人在背后说顾纪棠的不是,郑知义定是第一个出来反驳的。 顾纪棠没想到自己已经有了小迷弟,但对郑知义憨直的示好,还是回以热情的感谢。 队伍已经集结好,陆通翻身上马,带着一众新人外出巡卫。 顾纪棠最近每天的日常似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走路!除了走路,还是走路! 如果这会儿谁能统计个运动步数啥的,顾纪棠打包票,自己绝对霸榜! “陆校尉,前面春风度有人闹事!” 顾纪棠一听这话,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她一直觉得陆渊是个移动祸源,走哪哪出事。没想到这货也是!难道姓陆的都自带被动buff? 一行人很快来到春风度。嗅到空气中熟悉的甜腻脂粉味,不禁内牛满面。 这可是自己曾经的主场啊!看看生活都对她做了什么?好好的让她听曲观舞不好吗?硬生生让她一个文艺鉴赏家,变成了一个兵油子! “小侯爷!” 哪怕是一身普通的玄衣公服,顾纪棠站在人群中,依旧拥有让人一眼望去立马就会注意到他的吸引力。 有姑娘一眼认出好久不来的顾纪棠。 “春琴姑娘气色不错,这么久不见又漂亮了。” “变漂亮又有什么用,也不见侯爷来看人家……” “哈哈哈……本侯这不就来了么?” “哎呀……是侯爷!侯爷来了!” “侯爷来了?在哪?”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姑娘们的注意,眨眼间一群莺莺燕燕将顾纪棠围住。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将顾纪棠左右位置牢牢占据,看这架势,竟是不打算放顾纪棠离开了。 陆通与一群金吾卫站在一起。看着如鱼得水的顾纪棠,脸上神色十分复杂。 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一丢丢的怀疑人生…… “那小白脸究竟有什么好?” 魏笙有些不服气地嘀咕。郑知义叹口气,他连跟女子多说两句话都不能。顾侯爷却……他真的好厉害啊…… 想到之前与顾纪棠打赌的事,幸亏顾侯爷没跟他比谁认识的姑娘多……这一点,谁比谁输! “你也说了,人家白啊……” 摸摸自己黝黑的皮肤,郑知义有些自闭地躲在魏笙身后。 “陆校尉,这你不管管?” 魏笙指着花丛中乐不思蜀的顾纪棠,说话间一股子醋味。 陆通幽怨的眼神从顾纪棠身上移到魏笙身上。 “管哪个?” 魏笙看着快要数不清人头的姑娘们,闭上嘴,恶狠狠地指向顾纪棠。 “不若你先去试试?” 被陆渊一手调教出来的陆通,一招借刀杀人用的是十分娴熟。 “试试就试试!” 魏笙整整衣襟,义不容辞往花丛中的顾纪棠走去。 第116章 青楼小状元vs一代目 片刻后,魏笙一脸挫败回到陆通身边。别说将顾纪棠叫出来,被一群女人挤着,他愣是没摸到顾纪棠一片衣角。 “这太他娘的不合理了!” 魏笙看着比众女高不了多少的顾纪棠。一脸的怀疑人生。 陆通斜睨魏笙一眼,心中暗骂一句废物。本来还指望着他顶着这些女人的压力将顾纪棠给他拽出来,结果这货连外围都没挤进去。 “这种情况下,只有叫我大哥来,才能将这厮的风头抢走。” 魏笙不甘心被陆通看扁。死鸭子嘴硬,拉着魏巍给自己找回些许颜面。 陆通翻个白眼。 “拉倒吧,我们将军来也能!到时候看这些姑娘还有谁理那个小白脸的!” 魏笙与陆通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明显的敌意。 缩在后面的郑知义欲言又止。 他们……不是该先把顾侯从那群姑娘里救出来吗? 顾纪棠最终还是从姑娘群里抽出身来。 面对着一群金吾卫要杀人的目光,顾纪棠笑得十分尴尬。 “呵呵……看到熟人打个招呼……哈哈……咱们继续啊。” 陆通面无表情转身前走开,魏笙也跟着面无表情抱胸离开,接着是一连串的金吾卫,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原地只剩下一个郑知义,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顾纪棠周围的姑娘们散开,有些擦身而过,带起一阵香风,钻入黝黑少年鼻腔,让他十分不适应。 “顾……顾侯……” 只有郑知义这个老实人等着自己,顾纪棠心中十分感动。 这孩子……好人啊! 看见郑知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纪棠脸上浮现和蔼可亲的笑容。 “郑公子有话直说,你我无须客气。” 在顾纪棠的殷切鼓励下,郑知义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顾……顾侯……我父亲曾说……年纪小时纵欲太过会……会肾亏。你……你要克制啊!” 顾纪棠:……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然黑吗?还有啊!你父亲跟你说这种话,你丫也肯定当时没干好事吧!别以为你浓眉大眼见到女孩脸红就可以卖老实人设啊! 郑知义唯恐惹顾纪棠不高兴。眼看着顾纪棠脸上的和蔼一点一点裂开。心头不由一阵不安。 “顾侯莫要生气,我只是……只是关心你。若是顾侯觉得我多嘴,我……我这就走。” 顾纪棠勉强自己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会呢?郑公子的关心我收到了。谢谢你啊!” 顾纪棠用力拍拍郑知义的肩膀。心中暗暗做好了决定。 这个小弟她不要了! 顾纪棠与郑知义最后上楼。 已经有金吾卫将一个雅间把守住。顾纪棠不用问便轻车熟路找对了地方。 听着魏笙的描述,顾纪棠明白了来龙去脉。 算是有些老套的故事了,两客人同时看中一个姑娘,眼下已经动了手。抢女人变成了争面子。 让人难办的原因在于,这两位客人的身份有些不一般。 一个是福王世子,一个是安平侯。 老鸨谁都得罪不起,这才将巡卫的金吾卫叫来。 问题是……陆通人微言轻,这二位压根就没想着搭理一个小小的六品校尉。 雅间内福王世子躺在罗汉床上捂着脑袋,有一声没一声地哼哼着。安平侯则低垂着眼,自在惬意地……修指甲? 陆通站在雅间内,脸上神色十分尴尬。他官卑职微,说着劝和的话,除了引来二人冷笑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魏笙有些恼怒地看着屋内情形。 “要是陆将军在,这两人还不立马服软?” 顾纪棠一拍魏笙脑袋。 “当着陆通的面少说这种话,他今日第一次领兵巡卫,心里压力已经很大了。” “可我说的也是实话……” 魏笙嘟嘟囔囔,顾纪棠横他一眼,后者立即噤声。 撇下魏笙和郑知义,顾纪棠抬脚跨进雅室。 “呵呵……我道这种风流韵事的主角是谁呢?原来是您二位。” 安平侯眼看一个身穿玄衣公服的小矮子大剌剌走进来。正要呵斥对方无礼。但听着声音,面色又变了。 “是……顾侯?” “承蒙世伯记得我,小子顾纪棠,向世伯问好。” “哈哈哈……我道方才楼下喧闹为哪般,原是顾侯来了。” “老侯爷谬赞,小子不过赢得几分薄名,这花街可是到如今还流传着老侯爷当年的风流名声呐。” 顾纪棠几句话哄得安平侯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一旁的陆通听明白了,这是现任青楼小状元对前辈的肯定啊! 被哄得高兴的安平侯已经知道顾纪棠穿着公服出现在这里,定是为了自己这档子事。开口道。 “哈哈哈……顾侯今日怎舍得来此?春风度的小娘子们可是想煞了你啊!” “嗨,想什么呀,方才春琴还跟我告状呢。说鸢儿想我的话是假的,她明明昨日私底下还说惦记着安平侯呢。” “哦?哈哈哈……还有这种事?那老夫可得好好批评鸢儿一番了,她怎么能骗顾侯呢?哈哈哈”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老东西还是不可遏制地开怀大笑起来。 “那行,鸢儿姑娘方才还一个人在底下抚琴呢,世伯赶紧下去教育教育她,以后可不能再诓我,我年轻,最是天真轻信了。” “哈哈哈……好,老夫一定替你教训她……” 安平侯带着一脸得意笑容往门外迈去。正要出门,福王世子哎呦一声。安平侯脸上的笑容一瞬凝滞下来。 顾纪棠眼明手快上前一步挡住身后福王世子的视线。 “美人在楼下一人等待,世伯怎可让美人独守寂寞?剩下的事交给晚辈就好。” 顾纪棠向安平侯挤挤眼睛,安平侯拍拍顾纪棠肩膀。笑容又挂回脸上。 “那就有劳顾侯了。” 送走了老色坯,顾纪棠转身一把关上了雅间的门。 躺在罗汉床上的胖子闻声猛地一抖。放下捂着脑袋的手,这才发现打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人呢?那老东西呢?你们将那老东西藏哪儿了?他打了我,你们还放走他?!我要让我父王办了你们!” 听着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变化的威胁,顾纪棠嘴角扯出一抹冷酷笑意,一口白牙反射出森森寒意。 “世子,好久不见呐……” 第117章 被顾纪棠支配的恐惧 “顾……顾纪棠?你是顾纪棠?” 罗汉床上的胖子好像见了鬼似的,颤抖不已的手指指着顾纪棠,连惨叫都忘了。 “世子……你这样用手指着人可是非常的不礼貌啊……” 顾纪棠的声音明明很温柔,胖子却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你……我没惹你,你不能打我!” 陆通闻言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这是又一个被顾侯蹂躏过的少年? 咦?我为什么要用“又”? 在顾纪棠的“温柔”注视下,胖子收回了自己圆滚滚的手指。 但看着顾纪棠还有些不敢确定的样子。 “你……你真的是顾纪棠? 你怎么还这么矮?” 顾纪棠闻言脸上笑意一滞。随即一抹狰狞浮上脸色。 哎呀?!小爷跟你好好说话,你扎小爷心是吧? “可惜这里没有砚台,否则我立马向世子证明我的身份。” 顾纪棠冲福王世子露出一口白牙。 一段惨痛回忆闪过脑际。胖子立马捂着脑袋往罗汉床深处缩去。虽然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你是顾纪棠!你为什么来这?我没惹你,你快走开!” 陆通看着福王世子那么一大坨人,在顾纪棠这个小矮子面前吓得瑟瑟发抖,不由满脸黑线。 将军,您快来看看,您不许我们惹的小侯爷,在外面是如何欺男霸女的。 对,就是欺男霸女!楼下那么多姑娘被他一人霸占一大半,可不就是“霸女”么! 故人相见,顾纪棠还是很开心的。不过福王世子就没那么开心了。 嘿然一笑,顾纪棠抬起脚踩在罗汉床沿,胳膊肘支在大腿上,凑近福王世子。 若不是福王世子实在长得太圆,顶五个顾纪棠。这画面妥妥的顾纪棠调戏良家男子啊! 啧…… 这想法一出现在脑海,陆通又觉出不对来,他为什么会觉得小侯爷在调戏男人呢? 看着顾纪棠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福王世子终于记起,那曾被顾纪棠支配的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你离我远点儿!” “这么久不见,世子就这么跟老朋友说话?这可十分失礼呐……” 顾纪棠的阴阳怪气让福王世子心头压力不断增加。 他好不容易跟着父王就藩,离这个混世魔王远远的。 回京已经好些日子,就今日出来透透气,还碰上这个魔星。老天爷开开眼啊!救救他!他不要看见顾纪棠! “你好好说话,别离我这么近。” “啧……世子这样,老朋友真的很伤心呐。”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全答应你还不成么?只要你别打我。” “几年不见,世子变聪明了许多啊!在下确实有事相商啊……” “什……什么事?” 福王世子捂着脑袋的手终于露出一点儿缝隙。小小的眼睛从缝隙里面打量着顾纪棠。 “嘿嘿……小事而已。你看,小爷我如今进了金吾卫,今日巡卫,刚好听到这春风度有人闹事……” 顾纪棠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福王世子突然一拍桌子,从罗汉床上弹了起来。 “哈!你顾纪棠也有今天!” 福王世子满身赘肉随着动作一阵剧烈抖动,顾纪棠赶忙闪开,以免自己被这身肉给弹出去。 顾纪棠这下意识一退却仿佛让福王世子获得了勇气。 “哼哼……你一定是让皇上贬到金吾卫来当差。哈哈……堂堂侯爷成了一个臭丘八!哈哈哈……你顾纪棠也有今天!” 看着沉浸在快乐之中无法自拔的胖子,顾纪棠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这孩子受一受社会毒打。 “世子很开心?” “开心?本世子是狂喜!” 胖子一改之前猥琐,翻身大马金刀坐在罗汉床上。看着顾纪棠的眼睛闪着精光。 “你如今既是金吾卫,那今日我被人打就是你负责是吧?” “世子果然聪明不少。” 顾纪棠伸出手掌,不徐不疾拍两下。福王世子看着这时候还拿腔作势的顾纪棠,不由得恼怒道。 “既然是你负责,那就去将你刚才放掉的老东西给本世子抓回来!打了本世子还想全身而退?没这样容易的事情!” “可我听说的事情经过与世子口中所说不太一样。” “你什么意思?挨打的是我!看看我这脑袋!” 福王世子指着自己脑袋上的红印子,给顾纪棠看。 “世子还是别将脑袋露给我看的好。小心本侯手痒。” 福王世子闻言身子猛地一缩,看向顾纪棠的眼神又一瞬瑟缩起来。随即反应过来,又恶狠狠瞪着顾纪棠。 “你是金吾卫!负责巡城护卫,现在皇室宗亲被打,你就是这样冷眼旁观?你食君之禄,却……却尸……尸……” “尸位素餐。” 顾纪棠好心帮福王世子补充,说实话,这孩子如今竟能说出个“食君之禄”来,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对!就是这个!” 福王世子斩钉截铁道。看着顾纪棠的眼神充满得意。 在与顾纪棠的针锋相对中占得上风,这在以前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能让顾纪棠吃瘪,今日这顿打也算值了! “世子说完了?” 顾纪棠歪着头,手臂搭在腰间朴刀刀柄上,手腕自然下垂,从姿势便可看出她是一点儿也没将福王世子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你还不赶紧去将那老东西抓来!不然……不然我就让父王去皇上面前告你渎职!对,渎职!” 福王世子想了想,确定有这么个词之后,又用十分笃定的语气重复一遍。 顾纪棠看着几年不见却依旧动不动就将自己父王挂在嘴边的胖子。终于没了继续逗弄的心思。 “安平侯打了世子没错,但据我所知,是世子先动手打了陪着安平侯的姑娘,是不是?” 安平侯虽然是个老色坯,但顾纪棠知道,那老头最是怜香惜玉。 方才他那番恭维,也并非全是虚假。这街上的姑娘,心中爱慕那老头的确实不在少数。 事情经过,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经从魏笙那里了解过了。 福王世子看上了陪着安平侯的姑娘,壕掷金银,对方却不为所动。恼羞成怒的胖子不敢碰安平侯,却一巴掌扇在了姑娘脸上。 最是疼惜女子的安平侯能忍得了这个?当即手里一茶盏,砸在了胖子头上。 第118章 陆通:我有病? r 第119章 他懂我 “你看……陆通的脸上除了麻木,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些呆滞?看起来傻乎乎的样子?” 麻木?呆滞?傻乎乎?顾纪棠不是想耍福王世子,而是想耍他吧! 陆通正要瞪顾纪棠,后者却先一步瞪视过来。陆通一愣,面部表情正被李元邱看在眼内。 “是有那么些冒傻气,不过他长得傻关本世子什么事?” 顾纪棠心道,就怕你不承认,既然你说他傻,那就好办!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顾纪棠沉痛道。李元邱正要说与他何干时,顾纪棠抢先开口。 “你方才有没有骂过他?” “我……” 福王世子方才一通发作,安平侯都一口一个老东西骂个不停,谁还记得一个小小的陆通? “你有没有骂他?” 顾纪棠不允许李元邱有思考的时间,紧紧逼问。 李元邱一拍桌子。 “骂就骂了,怎么着?一个六品校尉,本世子还不能骂了?” “既然世子承认了,那我便说说你对陆校尉造成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一旁的陆通摸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难道自己真的有病而不自知? 顾纪棠捋捋袖子。表演的时候到了,且看她怎么把这圆球儿给忽悠瘸了! “世子方才骂了陆通‘奴才’,是不是?” “是!怎么了?金吾卫不过是皇上看家护院的狗而已。本世子骂他奴才,已经算是给他脸了!” 陆通闻言心头火起,不管这小子是不是故意,他却是连将军也一块儿骂进去了! “陆校尉出自陆国公府,如今跟着陆将军效力金吾卫。护卫京城安定便是他的职责。 曾经,他心中满腔报国之情;曾经,他立志要守卫京城保君恩;曾经,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听着顾纪棠慷慨激昂的说辞,陆通忍不住心头激动起来。 原来……在小侯爷眼中,自己是这个样子的吗? 小侯爷懂他!呜…… 正沉浸在洗脑演讲中的顾纪棠没有发觉陆通眼神的变化。还在继续渲染感情。 “而这一切,都在世子说出那两个字之后……变了!” 顾纪棠一脸沉痛之色,看向陆通的眼神,感情之饱满让后者觉得仿佛自己马上要不久于人世。 “我说了什么?顾纪棠你不要给我胡扯些有的没的啊!” 李元邱只觉得脑仁疼,如今的顾纪棠似乎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世子以为说出的话是放出来的屁么?听个声就没了。” “顾纪棠你……你粗鄙!” 顾纪棠无所谓耸耸肩,最近骂她粗鄙的人太多了,李元邱算老几? “世子的话不粗鄙?你轻飘飘二字就给陆校尉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今日陆校尉还只是神色麻木而已,倘若这种心理疾病不加以干涉治疗,便会持续发展,直到造成严重的后果!” “什……什么后果?” 全程听得最认真的陆通忍不住弱弱发问。 顾纪棠一脸同情之色看他。 又一个被她忽悠瘸……哦不,重新塑造世界观的孩子。 “你会越来越忧郁,直至对这个世界完全失望,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不等陆通摆出一个害怕的表情,李元邱不干了。他不能让顾纪棠牵着鼻子走。 “怎么就得病了?我骂他两句他就病了,他一大老爷们有没有这么矫情?” 哪怕顾纪棠说得再怎么头头是道,李元邱就是不承认他伤害了陆通! 顾纪棠忽悠人的话是信手拈来。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世子可听过杀人诛心?我说的病,不是身体的病,而是心中的病。 世子的话,让陆校尉从此对人生失去了兴趣,对未来失去了目标。 原本积极向上的青年将会变成一个死宅,哦不,废柴。这样的下场……还不够惨吗?简直生不如死!” 陆通一脸懵逼站在顾纪棠身边,麻木懵懂的脸看起来真有那么几分抛弃世界的味道。 “行行行……就算我骂他了,就算我让他生不如死了,那又如何?” 李元邱没有顾纪棠那么多歪理,不耐烦一挥手,他就欺压这小小六品校尉了怎么了? “世子既承认了欺压陆校尉,那咱们回到之前你欺压京城百姓的话题……” “你给我闭嘴!” 李元邱终于觉出味道来,幼时的顾纪棠坏起来是明火执仗,直来直去。如今的他坏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这小矮子一环套着一环,只要承认了其中一个,接下来就由铺天盖地的大帽子等着自己。 针尖儿大的事情能让这厮说成比天还大!明明就是青楼里的争风吃醋,这货转眼就给自己扣了一个藩王在京城横行跋扈的帽子。 再让这货说下去,指不定还要说出什么来。 李元邱倒是不怕跟这厮掰扯,可是这番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就算是皇上不信,可架不住有人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 要知道,朝中那群御史言官们最爱参人私行。顾纪棠这话让这群苍蝇听到了,还不得写上几十份折子参一参? 咳……自己逛青楼这种事……还是不要拿到朝堂上让人议论了。 思来想去,李元邱觉得继续跟顾纪棠胡扯下去实在是不值当。可主动离去又显得自己窝囊,不由得心中一阵矛盾。 原本想着让顾纪棠在自己手底下吃瘪,没想到最后却被顾纪棠一通数落,这口气也让李元邱难以下咽。 顾纪棠见李元邱半晌没有说话,一会看看自己,一会儿又垂头思索,便猜出李元邱已有退意。不过碍于面子不好下台而已。 若此时顾纪棠说些好话给个台阶下,此事便算是了了。 不过顾纪棠之前已经给过李元邱一次台阶,他自己没有把握。这次,顾纪棠却是不打算给这个台阶了。 一口一个奴才,狗的叫着。不把这胖子收拾舒服了,顾纪棠不舒服。 “世子之前说要王爷去御前告我的状……对于这一点嘛……” 李元邱竖起耳朵,仔细听顾纪棠下文。是不是顾纪棠怕这个?所以眼下要跟自己讲和? 瞧着李元邱突然打起精神的样子,顾纪棠咧嘴一笑。 “世子尽管让王爷去告我,本侯完全不在怕的!” 第120章 福王世子一路走好 “世子大可试试……皇上会偏听你父王一人之言,还是安平侯和本侯的联合证词?” “我乃皇室宗亲,皇上不会容尔等以下犯上。” “到底是我以下犯上,还是世子嚣张跋扈,皇上届时自会慢慢查问…… 不过世子你说,御史言官们是会参我这个认真值勤的卫兵呢?还是参你这个刚入京就闹事的世子呢?” “我就不信没人参你!” 福王世子打定主意,回去就让父王参顾纪棠一本! “随便了,参我的折子多到用扁担抬,多你一本也重不了几两。” 顾纪棠无所谓的样子让李元邱傻了眼。 这还是个人么?他还有没有家族的荣辱感和羞耻心?参他的折子用扁担抬,他竟还是这个样子? 一瞬间,李元邱对京城御史言官的能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话说回来……” 顾纪棠不忘最后补刀。 “若是王爷告了本侯的状,能成功让陛下撤了本侯的职就更好了。这金吾卫小爷早就不想干了……” 李元邱傻眼了,顾纪棠仿佛一颗铜豌豆,砸不碎摔不破。不论怎么对付他,他都不在怕的。 硬跟他死磕,到头来咬碎牙还得自己往肚子里咽。自己方才怎么就觉得自己能制得了他? “哼!想借我父王之手帮你脱困,你想得美!你就继续在这金吾卫里当个臭丘八吧!” “唉?世子千万别这么骂我,不然我也得有心理阴影了。” 顾纪棠说着话捂住胸口,无耻的嘴脸气得李元邱差点倒仰。 “今日碰见你真是晦气!让开!本世子要回府!” 顾纪棠笑嘻嘻让开一条缝。李元邱不得不从顾纪棠和门之间挤出去,还要注意不让自己碰着顾纪棠。光是出个门都让他累出一脑门的汗。 “魏笙!恭送世子!” 顾纪棠损起来也是没边了。方才李元邱怒极之下辱骂金吾卫的话外面的弟兄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如今看着福王世子灰溜溜出来,一个个脸上带着讥色。魏笙更是领头大声唱喝。 “福王世子一路走好!” 李元邱闻言脚底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墩儿坐在楼梯上。 一路走好?这是咒谁呢! 不等李元邱爬起来看一眼,一众金吾卫整齐划一大声喝道。 “福王世子一路走好!” 别说春风度,外面半条街都听得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吼。 “腾!” 李元邱这次是真的一屁股墩儿坐实在楼梯口上。可供两人并排行走的楼梯愣是被他一个人挤得满满当当。 不过此时没有人去关注这楼梯的宽窄了。 原本充斥着莺莺燕燕娇声软语的春风度,被这充满血性的一吼镇住了场子。整个青楼陷入了寂静之中。 有人伸着脑袋往二楼张望,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心生向往,福王世子是哪个?真是好大的威风,逛个青楼都这般威武霸气,大丈夫当如是啊! 还有人目露不悦之色,福王世子?逛个青楼竟这般嚣张跋扈,明日定要参他一本! 安平侯此时正坐在一楼,身旁陪坐着鸢儿和春琴两个姑娘。听得那惊天一吼,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顾纪棠那小子还真是损,哈哈哈,老夫喜欢!” 李元邱在小厮的帮忙下挣扎起身。转身看过来。 顾纪棠已经出了雅间,正倚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将自己的窘迫全部收在眼底。 “顾纪棠你……” 恼羞成怒的李元邱不管不顾冲上来,他此刻只想一拳将那张惹人厌的嘴脸砸个稀巴烂! 不等顾纪棠反应,走廊中十几名金吾卫突然齐刷刷踏前一步,将整个走廊堵得严严实实。李元邱别说揍,此刻连看都看不见顾纪棠一眼。 “福王世子赶紧走吧,这楼梯年久失修,下次再摔倒,这楼梯可不一定撑得住喽……” 安平侯遥遥看着堵在楼梯上的福王世子,笑着调侃道。 木质的楼梯因为福王世子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此时安静的氛围之下,听起来格外明显。 有人已经指着福王世子的身子,低声窃笑起来。 眼前十几个金吾卫大汉挡着,福王世子想揍顾纪棠,除非他能飞过去。 李元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知再待下去只会惹来更多嘲笑。恶狠狠一拂袖子,带着小厮离去。 眼看着福王世子终于离去,包括顾纪棠在内的一众金吾卫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问了老鸨几个问题。拒绝了安平侯吃酒的邀请,顾纪棠一行人正要离开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顾纪棠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今日多谢小侯爷解围,奴家无以为谢,敬侯爷薄酒一杯,望侯爷莫要嫌弃。” 看清来人面目,一众金吾卫发出心领神会的揶揄之声。 魏笙已经看傻了眼,连嫉妒顾纪棠都暂时忘记。 郑知义黝黑的面皮更是因为充血深了两个色号。就近躲在陆通身后,连头也不敢抬起。 白嫩的纤细玉手端着一只细瓷酒盏,莹莹水光在女子手指尖荡漾。粉色指尖可爱,光是看着,便让人想连同酒液手指一起吞入腹中。 一袭紫纱影影绰绰,露出两条笔直好看的长腿来,纤秾合度的腰肢让人忍不住想试一试,一把掐住是何种滋味。 黑色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披散肩头,几根蜷曲的发丝窝在好看的颈窝,却衬得脖颈欺霜赛雪的白。 朱唇微启,带着一股异域女子特有的腔调。沙哑低沉却十分有磁性,似乎连心跳都被撩快了几分。 一众金吾卫中,只有陆通和顾纪棠的脸色不对劲。 顾纪棠面色上尚算淡定,但微皱的眉头已经将她心头惊讶泄漏,陆通更是像见了鬼一般,脸色十分难看。 老鸨还在一旁介绍。 “这就是墨珠了,侯爷替她解围,她敬侯爷一杯自是应该。侯爷……侯爷?” 老鸨叫醒沉思的顾纪棠。后者惊醒,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看着女子手中的酒顿时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酒……该不会有毒吧? 第121章 机智如我 美人端着酒盏,巧笑倩兮等着顾侯赏面,顾纪棠却迟迟不肯接过。 陆通有些担心地看着顾纪棠。这种情况之下,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陆渊在此,顾纪棠定会将皮球踢给陆渊。 将军,看呐!这不被你一刀杀了的那女子吗? 没错!眼前的女子除了发色和那身上的一袭紫纱衣,长得和被陆渊杀掉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若不是接受过坚定的唯物主义教育,并且亲自操刀了给尸体换衣服这种事。顾纪棠这会一定也和陆通一样想法。 这莫不是鬼吧? 且看陆通躲躲闪闪的眼神,顾纪棠就已经明白,这货是靠不住了。 若是陆渊在,说不定还能以强硬的态度拒绝对方。 可怜自己从十二岁起就立好了怜香惜玉的小色坯形象,想要拒绝都找不出个合理的借口来。 虽然女子是自己一早看中,之后又被福王打岔。此时墨珠端着酒杯顾纪棠,安平侯也没有吃味,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顾侯,墨珠姑娘一番好意,莫要辜负美人恩呐……” “是啊是啊……只是一杯酒而已,小侯爷艳福不浅,着实让人羡慕啊!” 顾纪棠看一眼说话之人,正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青楼恩客。 喵的,小孩说话你们这群老头子插什么嘴!还艳福不浅,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这酒……顾纪棠是不打算沾的。哪怕大庭广众之下,眼前女子投毒的可能性很小。 但眼前这个女子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存在着很大问题。 她要么与刺杀陆渊的人有关,要么与陆渊杀了的女子有关。 不论哪个原因,都注定了这个女子和顾纪棠之间不会有一个愉快开始的可能。 她惜命得很,不想拿自己的健康性命去与一个不知身份来历的人赌。 想了想,顾纪棠嘴角牵出一抹迷人的弧度。 这笑容是顾纪棠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终于定型的黄教主……哦不,霸总……呸,也不是!是侯爷!风流侯爷情场纵火专属微笑。 顾纪棠微微一笑,俊朗不凡的外表顿时又添无限颜色。 与墨珠姑娘站在一起,画面之赏心悦目,让人心神沉醉。 “墨珠姑娘是吧,多谢姑娘抬爱。姑娘垂爱,原不敢辜负。然今日来此本侯来此,皆因公务。 此时还未下值,职务在身,实在不敢得意忘形,还望墨珠姑娘体谅。待改日休沐,本侯再来讨这杯酒水如何?” 顾纪棠说着话,伸手将女子连手带酒盏一起包裹在掌心内。拇指轻轻摩挲女子手背。 那双天生自带三分风流的桃花眼看向女子,让人不免一阵脸红心跳。 改日之约听起来也似乎别有了一番深意。 老鸨自然听懂了顾纪棠的言外之意。小侯爷这是看上墨珠了? 一杯酒自然比不得长久的饭票来得划算。谄媚的笑容将一张脸挤成了褶子,老鸨在一旁主动劝说。 “正该如此!公务要紧!正是因为侯爷尽公履职,方才墨珠姑娘才得救不是? 墨珠,赶紧谢了侯爷相救之恩,莫要耽搁侯爷和金吾卫的公爷们公干。” 一众金吾卫的弟兄们看着顾纪棠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 这就又勾搭上一个了? 这他娘的简直不给人留活路啊! 避无可避的一杯酒,终于被自己的机智化解,顾纪棠心里给自己点个赞,看向墨珠的眼神又“柔情”几分。 “墨珠姑娘,这杯酒本侯还未喝,你可一定要记得呦。” 说完,顾纪棠冲墨珠眨眨眼,顿时又惹来春风度楼内一群姑娘的吃味。 小骚蹄子!整日穿成那种骚浪模样,连侯爷也敢勾引?! 安平侯摸着胡子,看着顾纪棠心中不住咂舌。 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顾纪棠这小子以退为进,明明一杯酒就揭过的缘分,如今竟是纠缠不清了。 这小子……高啊! 墨珠嗔怪般斜睨顾纪棠一眼,将手从顾纪棠手中抽出来。 “侯爷今日不喝奴家的酒,来日奴家可是要生气的……” “那本侯来日一定要让墨珠姑娘好好消消气……” 一旁的魏笙看着顾纪棠一脸不高兴。 说话就说话,腔调那么勾人干什么?! 顾纪棠再“深情”看一眼墨珠,将对方样子清清楚楚记下之后,终于离开了春风度。 所有人中只有陆通知道顾纪棠方才处境有多凶险。谁知道那酒里有什么?喝了之后会怎样? 他方才脑子里已经想过了,实在不行他就装作晕倒,将那女子推开,那杯酒自然也就撒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非常可疑了,还是顾纪棠的做法棋高一着。 既拒绝了那杯酒,又不显得突兀,还为日后调查那姑娘提供了方便。 细细一思索,陆通猛然一惊。吊儿郎当的小侯爷竟有这般城府? 方才的做法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还是意外为之? 不过就算是意外为之,也很能证明顾纪棠的急智了。 剩下的巡卫再无甚大事,巡卫完剩下的街区,一行人回到卫所。 歇息的空档,一众金吾卫将顾纪棠团团围住。纷纷要求顾纪棠说说,是怎么勾搭到这么多姑娘的。 魏笙冷哼一声,神色间似乎对这种事情十分不屑。脚底下却不易察觉往顾纪棠跟前挪了挪。 郑知义红着一张脸缩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地方。两只耳朵支棱起来,竖得像天线似的。 顾纪棠急着跟陆通商议那个墨珠的事情,却被一众弟兄拉住抽不出身。 心里正干着急,陆通及时出现了。 “小侯爷,将军有请。” “马上就来!” 面对弟兄们扫兴的模样,顾纪棠小小的内疚了一下。 其实这些人也不过是找个话题想跟自己聊聊天而已。 经过今日之事,顾纪棠才算是赢得了金吾卫弟兄们的认同。 同样的,他们也想把这种认同表达给顾纪棠,这才会拉着顾纪棠讨论姑娘的事。 男人嘛……凑一起再能聊些什么呢?更何况一群十六七岁的青春期少男? 想了想,走到门口的顾纪棠回身道。 “待会下值了,咱们寻一处地方喝酒去如何?” 第122章 双生 隔了几日,顾纪棠再次踏进陆渊的小院子,却有了许多不同。 “呦!将军挺会享受哈!”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添置了许多家什。 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读来不显刻板传统,反倒有几分闲适意味在其内。正对顾纪棠胃口。 一盘刚刚从冰鉴中拿出来的葡萄正冒着丝丝凉气,融化的水珠顺着葡萄上裹着的霜色滑下,娇艳欲滴。 没有外人,顾纪棠也不客气,一把跳上贵妃榻,手一抬刚好捏来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这大半日的疲乏顿时消散个无影无踪。 “啊……” 顾纪棠发出一声享受的喟叹。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这里是陆渊的书房,三人说话行动都比在公所里放松许多。 陆通如今对顾纪棠这种不把自己家将军“放在眼里”的行为是见怪不怪了。 将军都不在乎,他还那么在意干嘛? 陆渊看着顾纪棠惬意舒坦的模样,便知自己一番布置没有白费。 笑着看贵妃榻上吃葡萄的馋猫。 “葡萄甜么?” “唔……甜!” 顾纪棠嘴里葡萄咽下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现。 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竟然不等陆渊招呼就自己吃上了,还忘了给陆渊尝尝。 择两小串葡萄下来,顾纪棠就近递给陆通一串,又来到书案后陆渊身边,将葡萄递到他面前。 陆通接过葡萄颇有些受宠若惊。 “侯爷使不得,这东西金贵,还是你与将军吃吧。” 顾纪棠不耐烦翻个白眼。 “给你你就拿着,你们将军家大业大,一串葡萄吃不垮他。” 陆渊很喜欢顾纪棠这种替他做主的感觉。 “小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吃吧。” 面对陆通询问的眼神,陆渊心情很好地回道。 得到陆渊首肯,陆通这才接过顾纪棠手中晶莹剔透的葡萄。小心翼翼捧着,十分珍惜。 “哝,这是你的,尝尝呗!很甜的!” 陆渊正低头执笔写着什么,看到顾纪棠竟惦记着自己,还主动送来葡萄,心中一个激动,手一抖,笔下立刻洇出个墨点。 手忙脚乱将笔放下,想要接过葡萄,才发现手指沾上了墨水。摊着两只手,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顾纪棠鲜少见陆渊如此狼狈模样,咯咯笑着提着葡萄送到他跟前。 “别急啊,葡萄还多,没人跟你抢,哝,张嘴我喂你!” 陆渊深深看顾纪棠一眼,哪怕后者此时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却丝毫不影响他心头雀跃。 也不算枉费他浪费这一纸公文了。 “那就有劳纪棠了……” 顾纪棠丝毫未发觉陆渊的称呼有变化,挑一颗最饱满的葡萄摘下,两指捏着,送到陆渊嘴边。 陆渊张开嘴将葡萄整个吞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闭口时连同顾纪棠未来得及撤出的指尖一起抿了抿。 随着口腔的挤压,葡萄爆开一包甜美的汁液,将陆渊整个口腔占据。但这样的甜美,却不及顾纪棠指尖一抹清凉。 额…… 感觉到指尖温热,顾纪棠心头划过一抹异样情绪。但看陆渊却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顾纪棠以为自己多想。耸耸肩将之扔在脑后。 “这串葡萄还有很多,我放这里你自己吃啊!” 见顾纪棠不打算再喂自己吃葡萄,陆渊心中划过一抹失落。嘴里的葡萄汁水的甜蜜过去,带着酸意的后味慢慢浮现。 陆通吃着手里的葡萄,一脸的神清气爽。 自打将军和小侯爷交了朋友,终于学会享受了。自己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这日子真是不错啊…… 顾纪棠将自己扔回贵妃榻上,手一抬一颗葡萄,手一抬一颗葡萄。吃得不亦乐乎。 如果每天都这样上班就好了。 粉色的指尖沾满了剥皮时的葡萄留下的汁水。看着就甜津津的好吃。 陆渊只是看了几眼,便觉得口舌干燥起来。随便掐下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却始终觉得不是那个味儿了。 “好了,且边吃边聊吧。” 将手边的葡萄拨到一边去,陆渊突然提起正事来。 哦!对了! 沉迷葡萄香甜滋味的顾纪棠和陆通这才记起来,还有正事没解决呢! 两人七嘴八舌一通叙述,将今日在春分度发生的前前后后所有事都说给陆渊听了。 陆渊听完,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那墨珠……真的和那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陆通有些不确定。 两人发色不一样。而且他当时处理尸体时,那女子已经死了,容貌未损却肌肤已经有了变化。 再加上这种西域女子都是深眼窝高鼻梁,在他看来都是一样,他实在是不敢确定,两人长得一样。 顾纪棠却是斩钉截铁肯定。 “两人虽然发色不一样,但五官长相是一模一样,我可以打包票!” 赌上小爷阅片无数的经验。那两人绝对长一样,哼,别以为这些美剧都是白看的。 虽然不知顾纪棠的自信从何而来,但陆渊却相信顾纪棠的判断。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陆渊用指节敲敲桌子,陷入沉思。 “会……会不会是那女子变成……变成鬼回来了?” 陆通思想觉悟距离陆渊和顾纪棠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便是鬼怪作妖,回来报仇了! 陆渊敲击桌面的节奏不疾不缓,语气也悠闲。丝毫不为鬼怪找上门寻仇而担忧半分。 “哼……这世上若是有鬼物寻仇,说不定这世道还清明些……” 顾纪棠则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们……可见过双生子?” 陆渊闻言眼眸一亮,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看向顾纪棠。 “这倒是极有可能。” 陆通闻言也是顿觉醍醐灌顶。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双生子啊,可不就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小侯爷思虑敏捷,我竟是连这个都没想起来。” 陆渊敲敲桌子。 “双生子不常见,长成这样的双生姊妹花更是难得。有人将她们从西域带来京城,定然有许多痕迹可循。陆通!” “将军。” “给父亲去信,将那女子相貌描摹了,让父亲好好查查,这两个女人什么底细。” 陆通领命离开后,室内只剩下顾纪棠和陆渊两人。片刻沉默之后,陆渊又接上之前话题。 “说起来,这双生子虽不常见,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你还见过双生子?” 顾纪棠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陆渊摇摇头。 “没见过,但是听祖父讲过。” “当朝晋王……似乎出生时还有个双胞兄弟。” 第123章 她相好一大堆? “晋王?双生子?” 顾纪棠有些惊讶,魏笙之前可没说过这个。那另一个是哪个王? “嗯……算是秘闻。当年遮掩得好,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如今知道这一点的恐怕只有祖父那一辈之中的人了。” “四十年前晋太妃生下一对双生男婴。具体内情祖父不肯告诉我,只知留下来的那个便是如今的晋王。” 涉及天家秘辛,陆渊点到为止。靠着这三言两语,顾纪棠已经脑补出一出宫斗大剧。 陆渊一边批复公文,一边与顾纪棠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既不会冷场,又不会让人觉得刻意。 顾纪棠躺在贵妃榻上,吃着葡萄聊着天,神经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论她聊什么话题,陆渊都能接得上。十来年的军旅生涯赋予陆渊远超寻常勋贵子弟的卓然见识。 聊天之中,顾纪棠几乎忘记自己在跟一个古人交流。 虽然与陆渊单独相处的次数不少,但两人很少如此清醒又悠闲地谈天说地。 两人皆是发现了对方身上从未注意到的闪光点。 顾纪棠一直觉得陆渊是个冷血刻板的将军。冷冰冰人间大杀器那种。 后来与陆渊之间的交集让这印象有些许改善,但也只是从核武器缓和到火箭炮的水平。 可听陆渊说起年少时对付军中欺负他和陆通的老兵痞时那些层出不穷的蔫坏点子。 顾纪棠笑出眼泪的同时,才觉得自己真是高看了眼前的家伙,这厮坏起来比自己还优秀。 陆渊看着顾纪棠露出牙齿大笑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跟着扯出一抹弧度。 这样的笑容,他能一直看下去。 在与顾纪棠的闲聊之中,陆渊也很讶异对方的见多识广。 明明连京城都没有出过的人,为何对大燕之外的风土人情知道得那般详细,说得好似亲眼见过一般。 与顾纪棠聊天,陆渊只感觉到久违的有趣和轻松。 看着眼前明艳灵动的小太阳。陆渊心中对自己说道。 就她了,这辈子就她了…… 他能想到最让他满足的场景便莫过此时了。 有顾纪棠,顾纪棠有吃有喝有说有笑……便足够了。 “日后不用陆通引,这里你想来尽管来便是。” 陆渊发自内心的诚恳邀请,但顾纪棠却并未放在心上。 呵呵……有好吃的再说吧! 事后陆通又回头查看了之前埋葬那女子尸首的地方,确定尸体还在后,终于安下了心。 不是鬼魂会来索命。 既然不是鬼魂索命,那只能是活人作妖。 陆渊正发愁不知该从何处着手调查连续的刺杀事件。墨珠的出现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 而且,之前他之所以去春风度,可是因为有密报称有奸细入城。 之后随着那女子和暗桩的死,这条线也断了。如今对方送上门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几人商议去春风度,看看能否从墨珠口中探出些什么来。 “我不去可以吗?” 顾纪棠觉得自己的麻烦已经很多了,这种原本和她无关的事,她还是躲远点为妙。 当初因为好奇心而卷入这场是非她已经觉得很冤了。 她只是见那女子死得可怜还衣不蔽体,所以好心给她一件衣服穿而已。这不犯法吧…… “你去跟那墨珠解释解释,看她信不信。” 陆渊无情击碎顾纪棠的奢想。 顾纪棠闻言脸色一垮。 对方既然选择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那定然也知道了那件事有她的参与。 “真是人在青楼逛,黑锅天上来。” 顾纪棠无奈叹气,被迫加入。 三人约好休沐日去春风度,顾纪棠便急匆匆离开了陆渊的院子。 “这么急……” 陆渊看着顾纪棠脚底生风的样子,有些郁闷。方才不是聊得很开心么? 陆通一脸开心地开口。 “小侯爷要请金吾卫的弟兄们一起去吃酒。已经下值了,不好让弟兄们等着。” 事实上,他等会也要去的。 “你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吃酒?” 陆渊神色很是疑惑。不是和魏巍齐衡弈,而是和金吾卫的那群糙汉子?吃酒?她还敢在外面吃酒? 陆通不明白将军为何对此事反应这么大,不过既然陆渊有兴趣,便将顾纪棠要请金吾卫吃酒的事说了一遍。 “好端端为何要请他们吃酒?” 陆渊还是不明白,他记得顾纪棠在金吾卫的人不说特别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反正远远达不到下值后一起吃酒的程度。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你将今日在春风度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细细跟我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能放过。尤其关于顾纪棠!” 陆渊的神色太过认真,陆通脸上的轻淡神色终于褪去。 “将军……小侯爷怎么了?只是吃酒而已……” 陆通不知道将军为何如此在意小侯爷请吃酒这件事,不过将军的神色决然算不上“高兴”。 因为顾纪棠今日对他的回护。陆通此时投桃报李,不管陆渊为何不高兴,他也愿意帮顾纪棠开脱一番。 “你莫管为什么,将小侯爷今日在春风度的表现详详细细禀报上来,说得不清楚,我就去问其他金吾卫。” 陆通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将顾纪棠今日在春风度的表现一一道来。 “相好一大堆?” “被一群姑娘围?” “你们为什么不拽她出来?” 听得过程中,陆渊不断提问打岔。 陆通不得不停下来解释一番。 “魏笙想拽小侯爷来着,但那群姑娘实在是……实在是……” 陆通有限的词汇量实在形容不出顾纪棠在春风度受欢迎的那个劲爆场面。 陆渊郁闷一挥手,他几乎想得来顾纪棠钻一群姑娘堆里那如鱼得水的模样。 “继续说!” 好在不是被一群男人围,陆渊灌下一口凉茶。示意陆通继续。 当听到顾纪棠似乎与福王世子,且后者竟还妄图打顾纪棠时,陆渊心中的郁气终于有了发泄口。 “哼……金吾卫皆是走狗?李元邱还真是好胆。这里有几个案子。原本万寿节将至,不想惹得圣上不高兴,既然如此,那便呈上去吧……” 第124章 送礼啊朋友 顾纪棠与众人来到一处酒楼,比不得广仙楼梦黄粱名气大,不过这里的青梅酿也很是有名。 金吾卫的这群公子哥们平日里什么酒没喝过,今日真是图个热闹,趁机与顾纪棠交好而已。 这群世家大族出身的孩子,最是会辨人观色。 顾纪棠自入金吾卫中的种种表现,都与传言中的废柴有着许多出入。 惩梁冀,胜郑知义,骑射拔尖,都预示着一个可能——虞昌侯府可能要在这个少年手中起复了。 本着交恶不如交好的原则,今日许多人来此,便是为缓和之前不怎么样的关系。 而另一个原因,便是今日春风度这事,顾纪棠处理得实在漂亮。说是大快人心也不为过。 此时来捧场吃酒,是纯粹想结识顾纪棠这个人。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只是单纯地想请教顾纪棠到底是怎么把妹,哦不,结识姑娘而已。 闹哄哄一群人来到青雀楼。老板十分给力,转眼布置出一个可容纳三张席面的雅室来。 让他们自己热闹还不影响别人。 好酒好菜可劲往桌上端。得知陆通待会就到,顾纪棠招呼着其他人先开了席。反正陆通自己人,不用太过刻意。 一杯酒下肚,这群十几二十岁的毛孩子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顾侯今日可真是给咱们金吾卫出了一口恶气。 这段时日藩王入京,可真是累死了咱们弟兄。 可累也便罢了,这群鼻孔冲天的家伙,动不动就狗一样的欺辱咱们。 要说往日里,小爷也是京城排的上号的膏粱,如今就是因为当值,还要忍这些藩王的鸟气,真是憋了老大一肚子火了。 今日顾侯怒骂福王世子,真是为弟兄们出了一口气。顾侯爷是条汉子,我敬你!” “没错!说得好!顾侯今日真是好样的!你这兄弟我王叔平认定了!来,我也敬你一杯!” “顾侯爷,我也敬你!” “顾侯爷……” 场面乱糟糟,都是来与顾纪棠敬酒的。 顾纪棠知道自己酒量,此时调动起所有的聪明才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只为将这一杯杯来势汹汹的酒盏化解一二。 实在推脱不过的,只能仰着脖子灌下去。 顾纪棠也是有点小心机的。选在此处还有个好处便是,这里最为出名的青梅酿其不论是价格还是度数,都比梦黄粱差了好几截。 喝了大概有十几杯,顾纪棠感觉到脑袋有些昏沉起来。这是她要醉酒的前兆。 就这,还是魏笙极力帮他挡酒的情况之下,魏笙若是不管,她这会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 有人还来敬酒,顾纪棠正推辞间,有人带着一脸猥琐笑意凑来顾纪棠跟前。将顾纪棠面前的酒拦下。 “酒待会喝也使得,顾侯不若先和弟兄们说说这春风度的姑娘们呗……” “对对对!素闻侯爷风流之名满京城,今日一见,才知这传言不虚啊。” “侯爷今日是没争,否则还有那安平侯和福王世子什么事儿啊!没看到那墨珠姑娘眼珠子都黏在侯爷身上了么?” “侯爷与那墨珠姑娘站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呐……” “侯爷,大家都是弟兄。你可不能一个人吃饱,不管我们这些人的饥饱啊……快教教弟兄,要怎么才能讨得姑娘的欢心啊。” “是呀,侯爷,赶紧说说,我不奢望有那么多姑娘围着,只要有一个姑娘像对侯爷那般对我就行了!” 魏笙和郑知义闻言悄咪咪端着酒盏,往顾纪棠跟前挪了挪。 门外正打算推门而入的陆渊手指一顿,停下了动作。 他也想听听,顾纪棠是怎么忽悠来那么一大堆姑娘的。 顾纪棠此时脑子晕晕乎乎,神经也放松下来。 “想让姑娘喜欢你……很简单啊……” “侯爷快说说!” 金吾卫中世家子不少,不过能将他们塞进金吾卫历练,家族中在其他方面也管教甚严。 其中母胎单身的人竟也不少。郑知义就是最典型一个了。此时都双眼冒着精光,等着顾纪棠分享经验。 “你们只需长得和我一般英俊就好了……咯咯咯……” 顾纪棠说完,还觉得自己很幽默,笑得乐不可支。 方才还一脸期待的金吾卫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年,心情慢慢堵塞起来。 突然又不想要这个兄弟了怎么办。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吗? 不过话说回来……有人却很认真地打量一番顾纪棠的相貌。 这段时间日日在一起操练,他们都快忽略了顾纪棠这张脸很好看的事实。此时再仔细端详,便会明白,顾纪棠的话不是开玩笑。 上挑的眼梢染上粉嫩的醉色,含情桃花眼蒙着一层水雾。脸颊的粉色一路蔓延下去,抹上脖颈,向衣襟深处延伸进去…… 莫说女子,就是同为男子的他们看了都免不了一阵脸红心跳。 顾纪棠笑够了,这才继续说道。 “方才都是开玩笑,你们若是真想讨女孩子喜欢,本侯倒是真有办法。” “什么办法?” “用心。女子心肠最软,你用心,她定会知道,哪怕你做的差强人意,你的心意总会传达给她。” 据守着最后的理智,顾纪棠被逼着安利恋爱观。 让她教一群大老爷们去撩妹,这很为难人啊!她倒是看过许多总裁撩妹的办法。可她真怕自己无意间造就出北燕历史上最早的霸道总裁们。 一想到这群大老爷们回家冲自己家的老婆或是小丫鬟来一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顾纪棠就浑身鸡皮疙瘩。 “再就送礼物嘛!生活要有仪式感啊亲! 情人……哦不,上元节你送她翡翠镯子!花朝节送她耳环坠子! 清明……清明就算了,六一,啊,不好意思,没有六一。七夕……对了!七夕你送她大金链子!我就不信她不心动!” 顾纪棠斩钉截铁说道。一群金吾卫听着顾纪棠的话,觉得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门外的陆渊正侧着头仔细思考。 自己是不是礼物送的有些少了…… 第125章 骑上我心爱的小马驹 “可是最近这几个日子都不挨着啊……” 有人为难道。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啊朋友!特殊的日子不能硬找一个?撩妹最重要的是什么?心意!怎么让她感受到你的心意? 下雨时的一把伞,夜深时的一碗粥,寒夜中的汤婆子,发挥你的想象啊朋友!” 顾纪棠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群糙汉子们。 “顾侯真是因为做到了这些才得到那么多女子喜欢?” “也不尽然,你如果像我这么英俊也可以不用这么费心思。总有那么一两个只看脸的姑娘的……” 顾纪棠摸着脸,她每次去春风度就只是站在那里而已,姑娘自己围上来,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众人:…… 虽然顾侯说得有道理,但还是有些想揍他。 “万寿节能不能送她礼物?” 在顾纪棠的启发之下,终于有人举一反三,想到了离得最近的特殊日子。 “咳咳……这个还是算了吧……” 在别人的生日送自己老婆礼物算什么回事。 不得不说,这群古代的男人们发散起思维来也是很可怕的。 不一会儿就想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来。 有些连顾纪棠都闻所未闻。 “表妹与我定亲后,我还未见过面,我决定送她一副我的画像。” 你不觉得送这个慎得慌? “好主意!我夫人刚刚有孕,我决定送把宝剑给她,好生个大胖小子!” 呵呵……大宝剑……有你的! 顾纪棠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默默吐槽。晕乎乎的脑袋一点一点,好像在符合。 众人见自己的计划得到了顾侯的认可,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房内许久不传来顾纪棠的声音,陆渊猜测,顾纪棠可能饮酒到了极限。 为防止这厮露出什么破绽来。不敢再听墙角,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陆将军?” 众人看着站在陆通前面的陆渊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陆通能请来陆渊。 早知将军也来,那方才说什么也要等将军来之后再开宴了。 顾纪棠此时晕乎乎,认出陆渊,笑嘻嘻打招呼。 “呦!陆兄来啦……” 旁边魏笙默默扶额,想起曾经因为没看住顾纪棠喝酒,而被大哥罚抄书的黑暗过往。 众人心中为顾纪棠默默点蜡。 好歹顶头上司,你打招呼就这样随意? 陆渊却浑不在意,拒绝了魏笙重新开宴的好意。 “不请自来,搅了你们兴致,你们且自痛饮,莫要拘束。” 顾纪棠身边空着的主位原本是给陆通留着的,如今正好让陆渊坐下。 陆渊毫不客气直接坐在顾纪棠身边的位置上。侧着身子看顾纪棠。 “顾侯喝多了?” “多了!” 顾纪棠重重点头。 陆渊轻笑。 “那便不要再喝了,饮些热茶解解酒吧。” 陆渊从陆通手里接过冒着热气的茶盏,顺手将顾纪棠手里端在手里多时的酒盏换下来。 “小心些,茶水还有些烫。” 陆渊轻声叮嘱顾纪棠。 “哦。” 顾纪棠的乖巧让陆渊心情大好。 金吾卫众人知道陆渊是有些看重顾纪棠的,只是没想到两人私底下关系好成这样。 爹娘照顾孩子恐怕都没这么用心。 “将军,这酒侯爷已经饮过了,我帮你换一杯吧。” 魏笙指着陆渊手里的酒盏道。 陆渊看一眼魏笙,将手里的酒盏放在桌上。 魏家的孩子果然都很讨人厌…… 陆渊的到来让轻松的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反正酒宴已经进行了七七八八,过了稍许时间便也散了。 打算将顾纪棠送回家的魏笙看着陆渊十分自然地扶起顾纪棠。心中一阵窃喜。 小侯爷有人送了,自己是不是可以省些力气了? 陆渊也很高兴,可以和顾纪棠多待一会儿时间,但刚出青雀楼,便看见赵东和秦沛二人已经驾着马车等候在门口了。 “多谢陆将军照顾,侯爷交给我们就好了。” 赵东一脸笑容恭恭敬敬对陆渊说道。 陆渊扶着顾纪棠,一点儿也没有要将顾纪棠交出去的意思。 “出门匆忙,没有驾车,可否捎我一程?” “啊?” 赵东微微一愣,随即赔笑。 “将军客气,既然将军没有驾车,那便上车吧,只是侯爷醉酒,将军莫要介意。” “不介意。” 陆渊微微一笑,也不假手他人,自己一个人扶着顾纪棠上了马车。 侯府马车离开,陆通正驾着车出现在青雀楼门口。 “唉?将军和侯爷呢?” 陆通拦住正要离开的郑知义。 “将军坐侯府的马车走了。” 郑知义看着陆通身后的马车。将军不是说他没有驾车吗? 陆通闻言一阵凌乱。将军就这么将自己扔下了? 归途中,虽然只有陆渊与顾纪棠二人在车厢内,但秦沛就坐在外面,陆渊坐在车厢内还算安分。 顾纪棠今日状态还好,眼神有些迷离,但总得来说还算支得住脑袋。未给陆渊动手动脚的机会。 不能动手,那动嘴可以吧。 陆渊支着脑袋看着顾纪棠。轻声问道。 “顾纪棠,你想要什么礼物?” 顾纪棠不假思索开口。 “蛋糕!” 这一听就是吃的,虽然没听说过这种吃食,但吃食这种小玩意儿,似乎显得不是那么有心意。 “还有呢?” “漂亮衣服!” 陆渊摸摸额头。 “还有呢?” “嗯……大马!” 被姜氏拒绝之后,顾纪棠的马到现在还没有实现。如今倒是被陆渊追问出来。 “马?” 陆渊眨眨眼,这和她刚才在青雀楼中的说辞不太一样啊。 她说送女子什么来着?手镯子,金链子,耳坠子……到她这儿怎么变大马了? “为什么要大马?” “万寿节……要帅他们一脸!” 顾纪棠毫无防备地将自己虚荣的小心思暴露在陆渊面前。脑袋仰得高高的,似乎正在想象她帅爆全场的样子。 看着顾纪棠古灵精怪的生动模样,陆渊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我一定在万寿节前找到你要的马!” 赶在宵禁前踏进魏府大门。魏巍在自己院子外看到一个让他意外的人影。 “大哥?” “有时间么?陪大哥说说话。” 一身青色儒衫的魏巍站在月光下,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杯凉透的茶水,显然等待已久。 第126章 往事 第126章 魏笙很有些受宠若惊。 大哥主动来找他说话?早知就该早点回来,让大哥等这么久。 不知是自己这些日子太忙还是什么原因,魏笙感觉似乎好久没有见到大哥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大哥看着有些……憔悴? “你近日似乎很忙碌。” 魏巍开口打断了魏笙纷乱的思绪。 听着大哥的关心,魏笙心中一阵感动。将卫所近日情况大致讲述出来。 “竟连新卫也抽调出来,那人手确实短缺的厉害……” 魏巍端起新上的热茶,饮一口下去,冰冷的心肠渐渐回暖。 魏笙与魏巍抱怨今日的劳累奔波,说着说着,突然一拍大腿。 “对了!跟大哥说件有趣的事儿。此事还和小侯爷有关。” 魏笙将顾纪棠今日在春风度勇挫福王世子威风的过程绘声绘色讲出。 魏巍端着茶盏,静静听魏笙讲完。手里的茶水再次凉透,却迟迟不肯放下。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般爱打抱不平……” 想起顾纪棠小时候的皮样,魏巍嘴角噙笑。魏笙敏锐察觉大哥心情愉悦起来, 不过……打抱不平?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想到在春风度被姑娘团团围住的顾纪棠,魏笙实在是找不出半分打抱不平的意思。 “我们几人曾都在明川先生门下学习。明川先生还破例收了顾纪棠为关门弟子……” “明川先生的关门弟子不是大哥么?” 魏笙提出疑问。魏巍脸上笑容淡去几分。将凉透的茶盏放下。 “我拜师比她早。算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关门弟子。只不过……她从来不提而已。” 魏巍语气中有明显的停顿,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魏笙直觉,顾纪棠只字不提自己是明川先生的学生,定是发生过什么。 在魏笙的催问下,魏巍终于将那段往事说出。 听完故事的魏笙嘴巴张了老大,久久不能合拢。 “小侯爷八岁时就曾将福王世子脑袋砸破过?!还是为了保护你们两个大男人?” 虽然一直觉得顾纪棠和福王世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但魏笙没想到真相会如此劲爆。 顾纪棠那么小一条,福王世子那么大一坨。七八年前,那时候顾纪棠又该多小,竟然敢且竟然能,将李元邱的脑袋打破。 这真是…… 魏笙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顾纪棠。怪不得大哥和顾纪棠关系好呢…… 他还曾经一度很迷惑,大哥怎么会和顾纪棠那种纨绔凑在了一起,不成想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不过话说回来,小侯爷小时候也真是爷们。” 想到今日顾纪棠对陆通和金吾卫的回护,魏笙又改口道。 “当然,现在也很血性,很爷们!” 魏巍闻言摇头苦笑不已。 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惭愧,他和齐衡弈两个比顾纪棠还大的男孩子,竟被一个女娃娃保护了。 “这件事当年闹得很僵,因为福王不依不饶,顾纪棠便自请离开了学堂。 先生虽然从未责怪过她,但她为了不给先生惹麻烦,以后便不提曾拜先生为师的事了。” “真是可惜了……” 魏笙不无遗憾地说道。 魏巍跟着点头,身为明川先生的弟子,他记得清清楚楚,先生对顾纪棠疼爱到什么地步。 因为顾纪棠动手打了福王世子,福王对顾纪棠不依不饶。明川先生为保顾纪棠不惜放下身段求福王放顾纪棠一马。 哪知福王竟提出要求,让明川先生收李元邱为弟子。 古代在老师跟前读书和拜师成为弟子是有着千差万别的。 一旦拜入老师门内,老师弟子便是如父如子一般的关系。 举个例子,顾纪棠不但要侍奉明川先生终老,同样的,明川先生也要为顾纪棠做许多的打算。 而普通的学生是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的。 福王看中的明川先生大儒的名声。可明川先生若是收了福王世子这样的学生,只会让人耻笑他谄媚权贵,畏惧权势。 顾纪棠不想老师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名声受损,便自请逐出师门。 彼时福王还紧逼不退。失了爱徒又对福王严重不满的明川先生怒而作诗一首。讥讽福王横行霸道。 后来这件事随着福王就藩而落下帷幕。魏巍至今仍觉得,福王提前就藩和老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福王就藩离京,但顾纪棠自请出师门也是有悖德行。 荒唐的名声也正是从那时候传了出来。 “如今那福王世子回来了,会不会对小侯爷不利?” “不会,福王再恨纪棠,也会顾忌着她身后的先生。” 明川先生出身太原王氏,皇上尚且要给几分薄面,更遑论已经吃过一次亏的福王。 两人又闲聊许多,但话题始终围绕着卫所和顾纪棠。 听到今日顾纪棠醉酒后便是陆渊送她回去,魏巍袖中的手陡然收紧。 “他二人十分要好?” 魏笙想了想,点头道。 “陆将军似乎很看重小侯爷。” 魏巍没有接话,魏笙想到一个可能。 “大哥你说……若是侯府与陆府交好,那侯府有没有起复的可能?” “不可能!” 魏巍的斩钉截铁惹来魏笙侧目。稍稍缓和了情绪,魏巍开口解释。 “纪棠悔婚,已经将陆国公府得罪,就算陆渊自己看重顾纪棠,两府也不可能和好如初。” “哦……” 魏笙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侯府起复与否,并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直到说无可说,魏巍才离开了魏笙的院子。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魏巍一个人走在魏国公府寂静的小径上,脑子里乱糟糟闪过许多片段。 幼时顾纪棠为了他和齐衡弈打架的场景……三人在一起时轻松惬意的情形……顾纪棠醉在他怀中的样子…… 想到最近频频入宫的母亲,魏巍仰头无声苦笑。 顾纪棠……我该怎么办…… “公子,老爷找您。请您速去书房。”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魏巍身后。 魏巍转过身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深夜来到父亲的书房,魏巍脸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惊讶,他甚至对父亲这个时间将他唤来的行为没有任何疑问。 魏国公坐在书案后,明灭不定的烛火在这个魏府实际掌权人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 叹口气,将手中密卷推向魏巍方向,魏国公的眼神幽深不见任何情绪。 “你最近就是因为这个而烦恼。” 语气笃定,不需魏巍任何解释。 第127章 为了魏家 魏巍打开卷宗,劈头三个字就让他呼吸一滞。 顾、纪、棠! 卷宗内详详细细记录了顾纪棠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有些连魏巍都不曾知道的事情,卷宗内却记载详实。 包括……顾纪棠是女子的秘密! 魏巍抓着卷宗的手指骤然紧缩。口中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魏国公稳坐太师椅,声音低沉有力。 “当年顾晏之死在沙场,我倒是没想到他的儿媳是个有能耐的,敢拿女儿袭爵。当真是胆大包天!” “若不是你最近神思恍惚,大意到与陆知甄的孙子在外长谈,我也决然想不到虞昌侯府还藏着这样的惊喜。” 说是惊喜,魏国公声音却阴寒得吓人。 魏巍无意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脑中一片空白。他最重要的秘密,被这世上他最不想让其知道的人,知道了。 突然,魏巍心中一紧。 “父亲,这秘密……” 魏巍第一反应竟是担心顾纪棠,魏国公眼中不满越加深厚。 “崇茂,还记得为父同意你交好虞昌侯府的原因么?” 魏巍死死攥着手里的卷宗。空荡的心里蓦地升腾起一阵无望。 “……记得。” “为父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楚了,你可否为为父说说?” 魏国公言语间似乎与魏巍有商有量,眼神中却对自己的要求势在必得。 魏巍沉默了好半晌,魏国公也不催他,父子在昏暗的烛火中对峙着。 魏巍了解自己的父亲,不达到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 “父亲……” 魏巍开口,语气带着乞求,竟是从未有过的低微。 “帮为父回忆一下你与虞昌侯府交好的原因。” 魏国公打断魏巍的求情,语气不疾不徐,但隐在阴影中的面容隐隐透出一股怒气来。 魏巍知道,自己此时但凡再多说一句求父亲放过顾纪棠的话出来,父亲一定会立刻让这秘密大白天下,让她身败名裂。 “交好虞昌侯府,是为了……是为了来日可得虞昌侯府旧部支持……” 魏巍说出这些话,只觉得心头被狠狠剜去一块。 从一开始,他接近顾纪棠的目的就不单纯。他看不上陆渊,可又何尝看得上他自己?! 其实,他比陆渊更卑劣! “既然记得,那就给我记清楚!莫要被女人两三句话哄哄,便做出糊涂事来!” “父亲,她不是……” “她以女子身份,窃居侯位十五年,已是欺君大罪。我不欲做那起底隐私的小人,你也莫要与我魏府招惹祸事!” 魏国公直视魏巍,耐心已经被一点一点抹去。 “父亲……我只是……” “你只是打算送南晋皇子回国,助他夺得皇位,然后给顾纪棠一条退路罢了。我说的对不对?” 不得不说魏国公真是老姜弥辣。将魏巍的谋划看得一清二楚。 “趁早收了你的心思!我魏家的势力不是为虞昌侯府做嫁衣裳的。魏家的血汗只流在对的地方!” 魏国公语气陡然凌厉,看向魏巍的眼神也充满锐意。 “三百年经营,我魏家才有如今局面,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损害魏家一分一毫,包括你,也包括我!” 说最后那句话时,魏国公眼神不见一丝一毫波澜。但他的话是发自肺腑。 若魏巍真的无法承担宗子的重担,那他宁可从其他的房中过继子侄,也不会将魏家交给被儿女情长迷昏头的魏巍。 魏巍住了口。他知道,父亲的意志是决然不可能改变的。 “父亲是要我远离顾纪棠。” 说出这句话时,魏巍心底竟是感觉不到多少痛苦。送走顾纪棠……不正也是让自己远离她么…… “虞昌侯府大逆不道,你跟她走得近有什么好处?又或者……你还想娶她为妻不成?” “父亲!” 心底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被自己的父亲以一种近似侮辱的方式戳破,魏巍只觉得羞愤难忍。 “陆家的小子要如何,老夫我管不着,那是陆知甄要烦恼的事,可你若是想要娶她为妻,那便先自请除族吧!” 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宗子,日后的继承人,魏家的掌舵人,竟陷入这样的泥潭之中。 魏国公此时只庆幸自己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儿子如此优秀,他对他寄予了厚望。 魏家积累三百年,如今有了那么一丝机会。他不会让任何人阻挠魏家,阻挠魏巍! 除族不过是威胁,他不信儿子能为了一个女子而自请除族。 父亲的话犹如一把利刃插进魏巍心头。脑海中再次响起陆渊的话。 你不得宗子的身份,舍不下魏家,又舍不得顾纪棠…… 眼看着魏巍竟在此时露出犹疑之色,魏国公心头震动的同时,终于感觉到真实的威胁。 “跪下!” 即使跪在地上,魏巍的身子依旧如同一棵青松一般挺拔。手里的卷宗攥得发皱,几乎快成废纸。耳边传来魏国公骤然苍老的声音。 “崇茂,你可还记得你姑母为何入宫?” “……为了魏家。” “没错!为了魏家!” “我族不论男女老幼,都一心向着魏家!” “你姑母好不容易盼来的嫡子,不足三月被后妃所害,为了魏家名望,她忍着丧子之痛在后宫隐忍周旋。 你三叔三婶,为了在西域打通商道,死在犬戎袭击之下。只剩下魏笙一个独苗! 你小姑为了魏家,远嫁南晋,离家千里。你祖母弥留之际仍牵挂不已,难以瞑目。 你是魏家男儿,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子毁掉我魏家精心培养十几年的宗子!你,可有心?!” 魏巍长跪在地,心头一震。眼前是痛失爱子悲恸绝望的皇后姑母,是去时言笑晏晏,回来时收殓在棺中的三叔三婶,是祖母云归时眼角垂下的浑浊泪水…… 低垂的眼神抬起,魏巍看向因为激动而将面目探出阴影的父亲。 屋内只有一豆烛火摇曳,魏巍的心思在烛火中跟着飘摇不定。 魏国公迎头痛击之后,语气又缓和下来。 “崇茂,不是父亲心狠,我魏家的宗妇,不是寻常女子担得起的。 纪棠她……是个好孩子,但她做不了我魏家的主母。 你想想你要做什么,我魏家要做什么?她能同你一道么?” 魏国公的话将魏巍心中最后一丝光亮抹去。良久,魏巍有了回应。 第128章 请父亲成全 “我会恪守自己本分,做好魏家宗子。魏家要的一切,我都会一一做到。” 说出这句话时,魏巍飘摇不定的心终于不动了。空落落的,没了根基,没了想往…… 不等魏国公露出宽慰的表情,魏巍又紧跟一句。 “我只求父亲答应我一件事。” “你要我放过顾纪棠?” “求父亲成全。您说的对,她……她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不定何时秘密泄漏便会引火烧身。 我日后会离她远远的,只求父亲眼下放过她,算是全了这些年情谊。” 魏国公没有立即答应魏巍。若是魏巍在做出承诺之前用顾纪棠来讲条件,说不定自己还会答应。 但是如今……主动权又回到了魏国公手中。 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儿子,魏国公太了解魏巍。他不会轻易许诺,但一旦许下,必会践诺! 魏国公老神在在开口。 “你可知……晋王恨顾家恨得紧,且如今陆家也掺和进来。 顾纪棠身份这一秘密若是运作得当,来日说不定可助我魏家一臂之力……” 刚刚获知情报,便已经想好如何运作才能从中取得利益,魏国公的老谋深算可见一斑。 魏巍心头一沉,他自是知道顾纪棠的身份能够掀起京城风雨,才想将她送离此地。 侯府的根基在此,侯府敌人的根基又何尝不在此?! “父亲,魏家的宗子是我,我会实现魏家的目的。没有顾纪棠我一样能做到你要我做的一切!我只求你……放过她!” 因为激动,魏巍眼角隐隐泛上一层红色。 魏国公良久不作回应,既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 魏巍知道,父亲在衡量,若是没有更大的利益打动他,他是不会放过顾纪棠身份这个契机的。 更大的利益他没有,把柄……倒是有一个。 “父亲方才提起姑母,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魏国公不说话,抬首看向跪得笔直的魏巍。 “姑母入宫后,魏家势力大涨,后宫每个嫔妃跟前都安插了眼线。当年贤妃唆使李淑人向姑母下药,父亲当真提前不知?” “你要说什么?” 魏国公脸色阴沉下来,与之前恨铁不成钢的疾言厉色不同。 此时的魏国公面色平静,可那平静之下,是毫无感情的森冷内核。 他之前的话不全然是气话,不论谁阻了魏家的道,他都会除掉,哪怕这个人是魏巍。 魏巍直视魏国公,极其相似的双眼隔着烛火对视着。 “姑母的孩子没了……是不是正合了父亲心意。如此,姑母才能心无旁骛一心辅佐魏家。” 说破当年事,魏巍看向神色毫无变化的父亲,不由心底一阵发寒。 “那个孩子没了,皇上处死李淑人保了贤妃,与姑母生了嫌隙。一切都在往父亲期望的方向发展。” “皇上对姑母歉疚越大,对姑母和魏家就越优容。一个孩子,将魏家在北燕的势力送上了顶端。” 魏巍说起这些,语气中充满了讥诮。 “你何时猜到这些?” “母亲带我入宫,让我安慰姑母时。” 魏巍仍记得,七岁的他是如何抱住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姑母吓得大哭。 后者灰败的双眼又是如何在他的呼唤之下一点一点溢出泪水,直至在他怀中失声痛哭的。 从此,再无所出的姑母对他愈加疼爱。 姑母的感情被父亲随意搓揉,安放在错误的对象上。 魏国公稍稍老迈的眼看着魏巍,心头又是欣慰又是气恼。 当年事他处理得极为干净,魏巍那时才几岁?竟能让他有所察觉。 生子如此,无憾矣! 可他如此优秀的儿子,却困于情网,为了一个女子拿这等事来威胁他。 真是他的好儿子! 不,应该说虞昌侯府养了一个好女儿!哼…… “我答应你。” 魏国公从太师椅中拾起身子,牵动烛火一阵猛烈摇曳。在背后的墙上投出一片凌乱庞大的怪影。 “我不会将她的秘密暴露出去,但若是她自己粗心大意泄漏了什么,那便与我无干了。” “谢父亲成全。” 有了父亲亲口承诺,魏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随即请罪道。 “儿子不孝,冲撞了父亲,还请父亲责罚。” “去祠堂跪着吧,好好想想,你这一身骨血从何处来,百年后,你又将归于何处。” “你家公子请吃酒?就今日?” 顾纪棠有些为难地看着手中的帖子。 之前与陆渊商议好休沐日要去春风度会一会那墨珠。可如今魏巍递来了帖子,这…… “说起来,我许久未见你家公子了,他最近怎么样?忙什么去了?” 小厮脸上露出低落神色。将魏巍近日来身体和精神上双重憔悴描述出来。 顾纪棠一听,心中有些担心起来。 魏巍别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那个家伙有事一向不说出来,总一个人自己默默隐忍着。 想了想,顾纪棠觉得去春风度的事可以推一推,陆渊心思手段俱都高自己一筹,不用她去也未必不可。 虽然失约不好,但魏巍似乎很不好的样子,如今他亲自相邀,那自己还是去看看魏巍,探探情况的好。 “去回你家公子,我会赴约。” 打发走了魏巍的小厮,顾纪棠又指使赵东前去陆国公府找陆渊,告诉他自己今日有事,不能同去春风度了。 赵东来到陆国公府门口正要通报,却撞上四个刚打算出门明艳少女。 为首的陆湘看到赵东身上虞昌侯府下人的穿着,眼睛微微眯起。 “你是哪个府的奴才?” 陆渊知道陆湘几个也要出门,特意等她们几个走了,才让陆通驾车出门。来到侯府,却被告知顾纪棠已经出门去了。 “不是说好我来接她?真是……逛青楼倒是挺积极……都怪陆湘那几个丫头……” 陆渊心中不悦,让陆通直接驾车往春风度驶去。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只觉甚是无聊。 马车摇摇晃晃驶进花街。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顾纪棠,虽然为了调查刺杀一事。陆渊仍忍不住心头一阵雀跃,脸上也不自觉划上一抹轻微弧度。 第129章 若你有事,会不会也告诉我 “顾侯没来过?” 听到老鸨说顾纪棠今日并未来过春风度,陆渊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那顾纪棠去哪了? 正待迈入一处茶室的顾纪棠狠狠打个喷嚏。 定然是陆渊那家伙在骂自己了,不过这次挨骂也是自己活该的。谁叫她放人鸽子呢。 走进茶室,魏巍已经等候多时了。 “只有你一个?” 顾纪棠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齐衡弈或是魏笙的影子。 这段时日的小聚总是聚集了太多人,如今骤然只自己和魏巍单独相处,顾纪棠颇有些少了什么的感觉。 魏巍看着顾纪棠的目光永远噙着淡淡的笑意。 “今日只想跟你说说话。” “哦?那也好啊,齐衡弈和魏笙确实太吵了。” 顾纪棠已经确定魏巍定然是有心事了。 与魏巍面对面坐下,顾纪棠终于理解当她问起魏巍时为何那小厮一脸担忧之色了。 才短短十几日不见,魏巍快要瘦脱相了。 平日里裁剪合度的儒衫如今显得有些宽大,虽然更衬出魏巍谪仙临风的姿仪,但顾纪棠心底还是生出几分担忧来。 不过顾纪棠并未直戳戳相问,今日魏巍找她来就是与她说话的。她只需等待,魏巍自会说出来。就算不说,那自己坐在此处,也是有作用的。 “听魏笙说金吾卫近日来很忙?” 顾纪棠闻言立即大倒苦水。绘声绘色将这些日子的辛苦说与魏巍听。 魏巍噙着笑,时不时帮顾纪棠添上热茶。 外头阳光正好,茶室的窗子开着,有几缕微风不偏不倚送进来,将窗口的兰草拂动出细微的幅度。 耳边是顾纪棠兴致勃勃的声音,看着眼前手舞足蹈的顾纪棠。魏巍突然释然了。 他想不出顾纪棠成为魏家宗妇的模样。戴着沉重的诰命头冠,隆重的朝服。她的手或许再也不能在光线中挥舞得这般洒脱。 可心里……骤然紧缩的疼痛是怎么回事…… 顾纪棠说累了,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察觉自进来后一直是自己自说自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嘿嘿,看我,激动起来就收不住了,都是我一个人自说自话。” “听你说话很有趣,能让人忘记烦恼。” 魏巍实事求是地说。 顾纪棠从魏巍手中接过茶盏,将魏巍茶盏中的凉茶换掉。 “你最近如何?金吾卫太忙,我都没时间找你和老齐玩儿了。” 魏巍嘴角的笑微微一凝滞。随即装作若无其事道。 “齐衡弈不久可能会跟齐老爷回南晋。而我……” “齐衡弈要回南晋?” 顾纪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临到嘴边的茶水都停了下来。 “嗯……” 魏巍自动将后半句话收回,能迟一点摊牌,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若齐衡弈登上皇位,对魏家在南晋的发展也有诸多好处,父亲在南晋帝都的布置已趋完善,齐衡弈此时回去,时机正好。” 顾纪棠没想到魏巍将这种涉及魏家机密的话也说给自己听,不由有些踟躇道。 “这些话……你说给我听,不要紧吗?” “你不会告诉别人,对吗?” “不会是不会啦……但是这种事情听起来对魏家很重要……我一个外人……” “这些事齐衡弈也知道,不告诉你,岂不是将你隔绝在外了?” “哦……” 顾纪棠点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等她想明白这事只有魏家和齐衡弈是当事人,与自己全无关联时,话题已经被魏巍引向了别处。 “若你有事,会不会也告诉我呢?” 魏巍一边问顾纪棠,一边低垂着眼查看火炉中的火苗。 顾纪棠心中莫名有些心虚。 “嗨……我一个天天混天度日的纨绔,能有什么事……” 顾纪棠的答案让魏巍隐在眼皮底下的双眸一暗。 “对了,你还没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顾纪棠将话题引回魏巍。魏巍一笑,并不戳破顾纪棠的小心思。 “我正要与你说。明年的会试我要下场,父亲要我即日起在家中温书,以后……也许不能再这般随性地出来玩耍了。” 顾纪棠算了算日子。 “还剩……大半年?” “嗯。” 魏巍点头。 “有些远路的学子已经来到了京城,科举前还有许多诗会之类的……碰着重要的,还得现身一两次。” 顾纪棠闻言点点头,诗会这种东西,她一向是列在黑名单上的。 不过她也有所耳闻。每次春闱之前,会有许多诗会之类的。 说白了,就是来京的考生扬名的平台。让考官提前注意到自己,或多或少能够影响到自己的成绩。 “这样啊,那你就好好学习!争取明年考个状元!到时候簪花游街,我也跟人吹嘘吹嘘,看见没,打头的状元郎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纪棠不论说什么,总是很有画面感。 魏巍几乎能想得来顾纪棠届时压着旁边金吾卫的肩膀,指着自己时一脸得意的灿烂笑容。 “好,我定考个状元回来。” 让你开心…… 后面的话被魏巍隐在喉舌之间。顾纪棠一拍桌子。 “那必须的,师父两年前将你压下来,就是为了明年春闱你一鸣惊人。啧啧……你已经是解元,会不会连中三元?” 顾纪棠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魏巍穿着大红的状元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 “啧……一定帅死了!到时候定会有名媛小姐榜下捉婿。我和齐衡弈帮你挑挑啊!对了,也不知那时候齐衡弈还在不在……” 顾纪棠已经开始遗憾明年的庆祝时刻齐衡弈可能不在。魏巍却心头一阵钝疼。 她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 在她心里,他与齐衡弈没有任何差别。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招惹顾纪棠,但心底的不甘还是叫嚣着,让他想留下些什么。 “纪棠,可否陪我饮几杯?” “好啊!” 虽然全程在说笑,但顾纪棠能够感觉得到魏巍散发出的失落。只是魏巍不说,她也不知该如何掌握问题的分寸。 饮酒也好,有些人喝了酒话也就多了。 如此想着,顾纪棠执起送上来的酒壶,为二人斟上琥珀色的酒液。 第130章 陆渊会笑我的 陆渊坐在春风度,坐等等不来,又等等不来。陆通好心安慰。 “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她比我们先出发,什么事能耽搁这么久?” 想到顾纪棠上次遇刺,陆渊坐不住了。 “走,找找看!” 说走就走,两人离开了春风度,又沿路返回,搜索顾纪棠的踪迹。 “我跟你说啊!你就是太死板了,学习就学习呗!玩儿才占多少时间?没听过么?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不会玩?你学什么习!” 七八杯酒下肚,顾纪棠抱着酒壶,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嘴里说着胡话。 魏巍不觉嘈杂,看着顾纪棠带着醉意的面庞,十分入神。 递给顾纪棠一杯酒,看着她饮下。 耳根的红晕到脖颈处戛然而止,色彩过渡自然不显突兀。修长纤细的脖颈在射入的阳光下显得透明。青色血管藏在白细的皮肤下,伸入衣襟。 “纪棠……” 魏巍看着顾纪棠越显迷离的双眼,确认她是否还清醒。 “嗯……?” 顾纪棠的声音稍稍拖长,带着明显的迷蒙。 “你想过嫁人吗?” “嗯?我嫁什么人呐,我要娶人的……” 哪怕是意识模糊,顾纪棠口中也不露破绽半分。 魏巍起身来到顾纪棠面前蹲下。 “若是……我自此以后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想起我。” “不在了?你去哪啊?” 醉酒的顾纪棠难以get问题重点。 “不去哪,只是……不能在你身边。” “额……那肯定会想啊。” 顾纪棠重重点一头。似乎在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 魏巍就是想要这句话,可顾纪棠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心底又不觉满足。 他要的就是这个了么?顾纪棠偶尔的想念…… 摇摇晕乎乎的脑袋,顾纪棠有一搭没一搭的絮叨。 “齐衡弈也要走了……你也要走了。我都会想的……” 心底的不甘被顾纪棠的话激醒,魏巍往顾纪棠身前凑近一分。 “纪棠……在你心里,我和齐衡弈有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老齐会欺负我,你不会……嘻嘻……所以我才一直刺他。” 顾纪棠低下头,小声说着自己对待两人的不同,说完后还捂着嘴小声窃笑。 可魏巍想听的不是这个。 伸手攀住顾纪棠的肩膀,魏巍强迫顾纪棠看着自己。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想要个信儿,哪怕是模糊的,暧昧的,甚至是错误的也可以。他只想借此奢望一番。 “顾纪棠,若是……我想娶你,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 顾纪棠看着魏巍眨着眼,半晌没有回应。 良久后,魏巍的话终于在顾纪棠的脑子里起了反应。找不到焦距的双眼有了戒备。 “我是男人,怎么能嫁人呢?呵呵……你一定喝醉了……” 魏巍咬牙,话已至此,他不要再跟顾纪棠来这种明明互知底细却藏着掖着的游戏了。 “纪棠,我已知你女子身份,我的话你该听懂的。我只想问你,若我想娶你,你愿不愿意嫁我……” 魏巍知道自己心急了,这样的问法非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能反而吓到顾纪棠。 可他无法再忍受顾纪棠将自己和齐衡弈一样看待。 哪怕用这种方法,他也要让顾纪棠在心里将他和齐衡弈区分开! 顾纪棠在之前的问题中意识已经开始慢慢回笼。虽然不甚清醒,但也终于能够思考魏巍此时在说什么了。 心头惊讶将思维一点点撤回,也许是因为酒醉,又也许是因为面前的人是魏巍。顾纪棠虽然受惊,却还不觉有甚危险之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醉酒后我送你回府那次。” 顾纪棠的脑子不足以支撑她翻索回忆,只是下意识的疑问而已。 “哦……” 默默点了点头,顾纪棠想不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正待魏巍心中等不住要再发问时,顾纪棠开口了。 “你说你想娶我?” 心头猛地一跳。魏巍紧紧盯着顾纪棠的脸,却从那张迷茫迟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 魏巍重重点头,看向顾纪棠的眼神执着而坚定。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 将段子手的印记刻在灵魂深处的顾纪棠张口就来。酒醉之后大脑短路,更是毫无顾忌。 魏巍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面皮迅速涨红。 “我……我没有想轻薄你。” 魏巍说着话,整个人从顾纪棠面前弹起来。似乎想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这样的猥琐想法。 顾纪棠歪着头,看着距离自己两米外的魏巍。挥挥自己的爪子。 “死心吧,你想也没用。我不能嫁人的……” “因为你的身份?” 魏巍心头凉下来。 “嗯!” 顾纪棠重重点头。 “我要守着我娘过一辈子的。不嫁人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当你老婆很麻烦的样子,魏笙会笑话我的……” 顾纪棠挥着爪子,脑子里想到哪说到哪。 魏巍没想到这还关魏笙的事。 “不但魏笙会笑话我,齐衡弈也会笑话我,还有陆渊……对了,陆渊也肯定会笑话我。” 顾纪棠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没看到听到陆渊名字的魏巍眼眸一暗。 “你很在意陆渊的想法?” 顾纪棠握着脑袋想了想。为什么会觉得陆渊的想法重要呢? 想了许久,顾纪棠迷茫的脑子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可她的迟钝在魏巍眼中却有了别的意义。 “看来陆渊在你心中真的不同……” 顾纪棠手指无力地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却没揉出个所以然来。 放下手时,魏巍重新蹲在了她面前。顺手将顾纪棠垂下的手接住,魏巍抬眼时眼底一片锐意。 “纪棠,不管你今日记不记得,这些话我都要说给你听。” “离陆渊远一些,这样你才安全。” “等我……我一定会帮你从这身份里脱困出去。” 轻轻在顾纪棠手心印下一吻,魏巍将顾纪棠手指重新合上。 顾纪棠有些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半晌过去,才后知后觉将手指从魏巍手中抽出来。 此时顾纪棠的双眼虽不甚清醒,却全是戒备。 魏巍心中苦笑。他似乎搞砸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莫扶我,我自己走。” 顾纪棠使劲晃晃脑袋,却没晃来清醒,相反,脑袋似乎更晕乎了。 因为相信魏巍所以没有克制饮酒,如今倒是反害己身了。 手指在鼻梁中间狠狠捏了几把,迟钝的痛感唤回顾纪几分清醒。 顾纪棠强打精神,走出了茶馆。魏巍心知顾纪棠心中有气,也不伸手。 只是跟在她身后,随时防备着脚步不稳的顾纪棠会跌倒。 陆渊坐在车辕上,时而催促陆通快一些,时而叫他慢一些,焦虑的目光在街上不住搜寻。 顾纪棠站立不稳的身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第131章 吃药吗? “王爷,那不是小侯爷?” 许是该感谢顾纪棠相貌出众呢,满大街一眼就能看见他。 顾纪棠脚底摇摇晃晃,魏巍正要扶她,却被她推开。 怕她摔倒在门口,魏巍伸出的手不敢缩回。 “纪棠,我只是送你回家而已。” 顾纪棠却不听魏巍辩解。只要察觉魏巍的靠近,就立刻表现出明显的戒备。 街上人来人往,此处的动静已经惹来旁人侧目。 魏巍正想着要如何将顾纪棠哄到车上去。一只手斜里伸出,不等他人反应,将顾纪棠揽了过去。 顾纪棠惊呼一声,抬头看清来人,心头先是一松,继而又一个咯噔。 她不是放陆渊鸽子了?这厮怎么在这儿?他是来找自己的?他怎么知道找到这儿来? 魏巍看清来人,眼中温和淡去。 “陆将军,真是好巧。” “也不算巧,我和顾侯爷约好待会去春风度,这不……倒是刚刚好。” 陆渊低头看向顾纪棠,后者因为醉酒,全无平日的敏捷反应,但被陆渊的略带威胁的眼神瞪着,也十分识相地点头。 “没错,我们约好了。” 魏巍有些狐疑地看着顾纪棠,他怀疑顾纪棠是为了从他身边脱身才不得不配合陆渊,不过陆渊出现在这里也确实太过巧合。 魏巍不放心将酒醉的顾纪棠交给陆渊,可顾纪棠自己也说了有约在先的话,这让他陷入了被动。 陆渊心中有气,招呼陆通驾车过来,将顾纪棠抱上马车之后才转身冲魏巍敷衍地一抱拳。 “魏世子莫怪在下失礼了,不过我和顾侯爷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谈,告辞。” 说罢,陆渊也不给魏巍说话的机会便跳上马车。陆通很有眼色地一扬马鞭,马车载着陆渊和顾纪棠绝尘而去。 魏巍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神色有些阴郁。 登上马车,车内却已经有人等他。 “公子今日所说所做,可与之前答应国公爷的不太一样。” 正是昨夜那鬼魅一般的身影。 魏巍不想看那人有些诡异的脸,闭上了眼。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我如此说,她才会离我远远的。” “公子英明,不过小人依旧会将公子今日所说所做全部禀呈国公。” 那人丝毫不为所动,机械般回应。 魏巍不再说话。因为没有解释的必要。 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顾纪棠手指间的清甜气味。闭上眼,嘴唇上的记忆似乎更加明显。 放不开的……怎么放得开…… 她七岁时为了他抱着砚台沾染一身血污。 他为她擦去脸颊血迹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护他此生。 那只不过是个契机,不论父亲允不允,他都认定了顾纪棠这个朋友。 只是……他没想到,他要护着的“他”变成了“她”。 心中没有任何为难,他接受这样的“事实”。顾纪棠是何种样子,他都要护她此生。 直至昨晚,魏巍也一直坚信着自己没有任何私心。他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希望她好而已。 可将顾纪棠圈在自己面前,亲吻顾纪棠的手心时,魏巍才发现他自欺欺人的厉害。 他放不开的,他也不想放开…… 头一次,他有自己想要的……那就是顾纪棠。 魏巍紧闭着双眼,他怕此时睁开双眼,会将心底所有心思暴露出来。 眼皮下的眼珠轻颤不停,与他此时心脏一样幅度。 魏家,他不会放手,顾纪棠,他也不会放手! 太小了……手中的力量还是太小了啊…… 袖中双手渐渐握紧,指甲直抠进掌心,掐出几线血丝来。 掌心疼痛,可魏巍心头是欣喜的。他此后要争取的,正是他想要的。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做一个谁也无法替代的魏家宗子…… 魏巍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这双眼睛和之前一样,又有些地方似乎不一样了。同行在车内的隐卫匆匆扫一眼魏巍,心中有些疑惑。 “走吧,去见父亲。” 马车上,顾纪棠有些心虚地将自己缩在马车一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渊上车后不发一言,脸色很臭,活像谁抢了他老婆。 沉默了好久,想起什么来,在车内的小柜子里翻出一只小瓷瓶。臭着脸将瓷瓶扔给顾纪棠。 这不是陆渊第一次给顾纪棠瓷瓶了。果然,顾纪棠打开瓷瓶,细长的瓶颈溢出一股药味儿。 “药?” 顾纪棠手底没个轻重,倒出一大把。满满一掌心的小药丸,还有几颗滚落在身上,她低头去捡,手中瓶口倾斜,又倒出更多的药丸出来。 陆渊默默扶额,耳边不断传来小药丸稀稀拉拉掉落在地板的声音。 “给我。” 忍着心头对顾纪棠的不满,陆渊伸出手。 顾纪棠将满满一手的小药丸小心地兑到陆渊手里。 有几颗小药丸因为沾上了掌心的汗水,还需顾纪棠用手指拨拉一番才滚落下来。 “药瓶。” 陆渊伸出另一只手。顾纪棠先是愣了愣,继而恍然大悟,将另一只手里的瓷瓶交给陆渊。 “给你!” 陆渊黑着脸将满满一掌心的小药丸灌进瓷瓶。 顾纪棠低头看见滚落在身上的小药丸,扯了扯自己的衣衫,立刻有两三颗小药丸蹦跳出来。 “这里还有!” 顾纪棠将木板上的小药丸捡起,小心攥在手里,又认真地抖落起衣衫来。 “叮叮咚咚……” 又是七八颗药丸蹦出来。 顾纪棠趴在马车的地板上,认真地将一颗颗药丸捡起。将最后一小捧药丸递给陆渊。 “捡完了,给你。” 看着顾纪棠因为忙碌而逸散的发丝,陆渊还能生出什么气来。 “这些脏了,不能吃了。” “哦。” 顾纪棠闻言点点头。不能吃了呀…… 手掌一翻,将手心里刚刚捡回来的药丸就地撒在了车上。 陆渊:…… “你为什么要扔掉?” “你说不能吃了……” 顾纪棠的声音还有些委屈。 “那为什么不扔在车窗外面?” 陆渊看着又散落一地的小药丸,心头隐隐有些崩溃。 “对哦……” 顾纪棠恍然大悟,右手抱拳砸在左手掌心,掌心粘着的一颗药丸高高跃起,正正掉落在陆渊面前。 第132章 他还干什么了? 若不是知道顾纪棠醉酒后什么德行,陆渊快要以为顾纪棠在故意挑衅自己了。 努力使自己的呻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的咬牙切齿,陆渊将刚刚装好的瓷瓶再次递给顾纪棠。 “解酒药,吃三粒。” “哦……是我吃?” 废话!这里还有谁醉成你那个鬼样子! 陆渊心中腹诽,见顾纪棠迟迟不伸手,便直接倒出三颗药丸来。 说起来也是他蠢,直接给顾纪棠三颗药不就好了,非要将药瓶给她。反倒麻烦。 “吃下去。” 陆渊将药丸放在顾纪棠掌心。又赶紧给她倒一杯茶好送服。 顾纪棠这次还算配合,手掌往嘴巴上一扣,仰头“啊呜”一声,三颗药就下去了。 “喝口水送送。” 陆渊确保水温适宜了,才递给顾纪棠。顾纪棠故技重施。 一仰脖,往脸上一扣。 “啊呜……唔,咳咳咳咳咳……” 药送没送下去陆渊不知道,但这杯水在哪,陆渊这会一清二楚。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从马车内发出,几乎将半个街惊动。 顾纪棠衣襟前满是水渍,不止她自己,陆渊衣衫上也被她喷洒一片湿迹。 呛水引起的剧烈咳嗽,让顾纪棠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陆渊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还有些不可控制地心疼。 这家伙若是没人管,吃个药都能把自己折腾走。 陆渊摇摇头。按着顾纪棠伏在自己膝头,轻轻拍起她的脊背。 这法子果然有效。不一会儿,顾纪棠的咳嗽止住了。 也不知是醒酒药起了作用,还是差点呛死自己吓得,顾纪棠这酒是醒了一大半。 不能说完全清醒,但正常思考是没有问题了,起码没之前那么迟钝。 “呼……” 顾纪棠拍着胸口从陆渊膝盖上爬下来。 本来就不大,天天还勒着,别给小爷整成塔里木盆地喽! “还好么?” 陆渊看着瘫在座位上的顾纪棠,目光中仍有些担心。 等脸上热度慢慢散去,顾纪棠这才开口。 “还好,比之前清醒很多。今日多谢你了。” “你指的哪件事?” 陆渊眯起眼,既然顾纪棠酒醒了,那自己很有必要和顾纪棠好好掰扯掰扯。 “额……在魏巍那里帮我脱困的事……” 方才的事,顾纪棠还记得。 脱困二字让陆渊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今日是魏巍强带走你?” 说这句话时,陆渊的眼神有些不善。 “是他邀我前去。” 顾纪棠揉揉仍有些发胀发疼的脑袋。虽然神志恢复,但她仍觉思维有些飘忽。 “所以你是为了赴他的邀请,才爽我的约?” 顾纪棠此时就是再迟钝,也听出话头不对来。 “额,这个你听我解释。我许久未见他,有些担心他。 真的,我还专门让赵东去国公府知会你。就怕你多等。” “可我未见赵东。” “额……也许是走岔了。” “国公府和侯府在一条街上。” “那就是你们错过了。我真的让赵东去找你了,你没见我今日出门都没带赵东?” …… 其实陆渊已经相信了顾纪棠的话。可相信又有什么用。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顾纪棠在魏巍和自己之前,优先担心的是魏巍。 “你们方才是怎么回事?” 顾纪棠本不欲多说,但陆渊或许是除了娘亲和魏巍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性别的人了。身边似乎再没有适合倾听的人了。 将整个人靠牢在车壁上,顾纪棠有些气馁地开口。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陆渊闻言眉头一皱。魏巍早就知道顾纪棠的身份了。今日是跟顾纪棠挑明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说上次我醉酒时……啧,醉酒误事啊!” 联想今日,顾纪棠不无懊恼地说。看来,自己日后是真的不能再喝酒了。 “他还说了什么?” 陆渊觉得若只是暴露了身份,顾纪棠不会在离开魏巍时用上“脱困”这样的字眼。 “他……罢了,无事。” 话到嘴边,顾纪棠又觉得不妥,将话咽了回去。 不过即使她不说,陆渊也能猜出来一二。 无非将自己的小心思说给顾纪棠听而已。 呵……他倒是小看魏巍了,之前笃定他不敢跟顾纪棠挑明,没想到转眼就被打脸,还让这厮间接毁了自己与顾纪棠的约会。 陆渊越想心中越气。继续问顾纪棠。 “你今日醉酒也是他灌你的?” “这个……是我自己打算安慰他来着。” “屁!他需要哪门子的安慰!平时挺精明个人,救命之恩都半个半个算,遇到魏巍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这世上属读书人最阴险,卖了你还让你帮他数钱你信不信?” 顾纪棠自知理亏,挠了挠脸不作声。 陆渊却不打算善罢甘休。 “他还干什么了?” 顾纪棠有些惊讶陆渊的敏锐,他怎知魏巍对自己做了什么? 想到魏巍印在手心的一吻,顾纪棠脸皮一阵发烧,不自然地扣了扣手心。 “没什么……” 陆渊双眼紧紧盯着顾纪棠,岂会错过她突然羞红的脸颊和不自然蜷缩的手掌。 眸色一暗。陆渊也不说话。直接将顾纪棠蜷起的那只手拉到自己面前。 “他做了什么?” 不同之前吊儿郎当的发脾气,陆渊此时双眼中是真的有怒火燃起。 顾纪棠被陆渊的超强洞察力惊到。在那双颇具压力的双眸注视下,磕磕绊绊说出实话。 “他……他只是吻了手心……” 陆渊捏着顾纪棠的手。 这只手纤细修长,有力的筋骨之外包裹着一层白腻的皮肉。粉色的指尖总是充满诱人意味。 莫说魏巍,恐怕任何看见这双手的人都会忍不住想亲一亲这指尖。 许是陆渊的眼神直白得让人不适,顾纪棠忍不住缩了缩手。 可陆渊的手像钳子一般将顾纪棠的手紧紧禁锢在自己掌心。 连魏巍那个胆小鬼都敢挑明自己心意,他陆渊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 可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告诉陆渊,顾纪棠今日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他不能让她再失去一个朋友。 手中握着顾纪棠的手,陆渊闭上了眼。 “管他呢,自己可从来没想过要当顾纪棠的朋友。” 再睁眼,陆渊灼热的眼神几乎要将顾纪棠洞穿。 第133章 陆·软柿子·通 “顾纪棠……若我说……魏巍对你做过的事情,我早就做过了呢?” “什么事?” 顾纪棠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不明所以看向陆渊。 “这样的事……” 陆渊拉着顾纪棠的手扯向自己怀中。准确无误吻上那片让他朝思暮想好几日的朱唇。 顾纪棠眼睛骤然睁大。 一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陆渊强吻了! 卧槽! 顾纪棠使出全力推向陆渊。 陆渊被推开,顾纪棠自己也狠狠砸在背后的车壁上。 “嘶……” 肩膀上骤然袭来的疼痛让顾纪棠眼睛里飙出泪花来。不过顾纪棠此时哪还顾得了这个。 “陆通!给老子停车!” 此时顾纪棠是头也不疼了,眼睛也不晕了。也不管外面陆通听到没有,扶着车壁站起身子,狠狠踩向陆渊。 “死流氓!臭流氓!不要脸!大淫棍!……” 陆渊避开要害,一把抓住顾纪棠的脚踝。 “喂!魏巍吻了就没事,换成我就踩我?” 顾纪棠怒火攻心,用力一抬脚,从陆渊手中挣脱出来。又狠狠一脚踩去。 “一个两个都觉得老子好玩儿是吧!” 顾纪棠发红的眼角和眼中明显的水光让陆渊心头一震。一时不备,顾纪棠的脚狠狠踢在陆渊膝盖上。 一阵锐痛从脚尖传来。看着陆渊丝毫不变的脸色,顾纪棠心头的火更大了。 擦!这货还是个人吗?他膝盖是机械的吗? 明白继续打下去的结果只能是自己受更多的伤。顾纪棠放弃了这种伤敌一百,自损三千六的做法。 “陆通!你耳朵聋了吗!停车!” 陆渊从方才瞥见顾纪棠眼泪的震惊中缓过神,伸手去拉她。 却被顾纪棠狠狠拂开。 顾纪棠看着陆渊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敌视与憎恶。 “陆渊,我不是你一时兴起的玩意儿。要找女人,绕着老子找!” 陆渊心头一急,顾纪棠这明显是误会自己了。 “顾纪棠,我对你不是开玩笑,我原本打算慢慢来的,只是魏巍突然向你挑明,我才……” “所以……我是你和魏巍竞争的彩头?” 顾纪棠看向陆渊的眼神更加厌恶。陆渊恨不得给自己嘴上来一巴掌,他又说错话了! 马车一阵摇晃,慢慢停了下来。顾纪棠没有急着跳下车,而是居高临下用冷冰冰眼神看向陆渊。 “陆渊,我以为你与旁人不同,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不论你和魏巍说过什么,不论你们玩什么把戏。 我只一点,离我远一点。我虞昌侯府上下百十口人命,经不起二位折腾!” 说罢,顾纪棠一掀车帘,跳下马车。 陆渊拾起身子凑到车帘跟前,只看见顾纪棠走远的背影。 狠狠一拳砸在车辕上,陆渊对自己方才的表现十分气恼。 他到底长了一张什么破嘴,怎么专捡让人生气的说。 “咔嚓……” 厚重的车辕木被陆渊一掌拍出几条裂缝来。 坐在车辕上的陆通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该不会掉下去吧。 “将军……小侯爷怎么走了?” 将军不说走也不说追上去。陆通拉着缰绳停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顾纪棠的背影还能看到,陆渊不舍得放下帘子,又不敢上去再惹她生气。转头看向陆通。 “你为什么停车?” “呃……小侯爷让我停车……” “她让你停你就停?” 不敢惹顾纪棠,还不敢骂陆通了?要不是陆通停下马车,顾纪棠这会就还在车上,自己肯定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 都怪陆通! 陆渊劈头盖脸将陆通一顿臭骂。陆通抹去额头汗珠,立刻反省自己的错误。 “将军我知错了,我日后再也不胡乱听外人下令了。” “谁是别人?” “小……小侯爷?” 陆通有些胆战心惊的回答。陆渊一个眼神瞪过来,他就知道自己又错了。 “顾纪棠是外人吗?我什么时候说她是外人了?嗯?你为什么挑拨我和顾纪棠的关系?” 陆通眨眨眼,抿紧了嘴唇。怎么办,将军他失心疯了!不是将军自己惹恼了小侯爷人家才走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他挑拨离间? “将军……小侯爷走远了……” 陆通觉得自己若是不告诉陆渊这一点的话,最后受伤的还得是自己。 “追上去!跟着她!但是不能跟太紧。” 陆通艰难消化了陆渊的要求,赶紧驾车跟上。 接下来的几日,陆渊再没有接触顾纪棠的任何机会。 万寿节将近,新卫从巡卫工作之中脱离,专心最后的骑射操练。 每年万寿节上金吾卫的骑射展示,可是不少人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顾纪棠这几日看谁都不顺眼。连魏笙都受了不少白眼。 “他这是怎么了?” 魏笙和郑知义指着休息时间还在练箭的顾纪棠咬耳朵。郑知义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模样有些不对劲啊……” 魏笙看着顾纪棠射箭时一脸冷漠的表情,有些担心。 陆渊今日第三次路过演武场,烈日下,所有人都躲在树荫下歇息,只有顾纪棠顶着大太阳射箭。 “将你们教头叫来。” 陆通从树荫下被叫出来。 陆渊抬起下巴冲顾纪棠方向示意一下。 “你罚的?” 陆通还没有从前两日的批斗中缓过来,一听这话,心立刻悬起来。 “没有任何人罚他,是小侯爷自己不愿意歇息。” 陆通偷偷看一眼陆渊脸色,见对方目光一直放在顾纪棠身上。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说起来,小侯爷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拼了命地操练,这样下去也不知这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怎么了?陆渊惹了呗!但陆通不敢这么说,只能隐晦地提醒陆渊。 小侯爷这样都是你的锅,别想总拿他出气。 陆通的话让陆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毕竟她那日刚被魏巍打击到。 自己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不过此时后悔也晚了,人已经被他得罪死了。他不是没试过找顾纪棠,可顾纪棠根本不给他机会,看都不看他,更别说好好谈一谈。 “她射箭辛苦,你去帮他捡箭。” 扔下这句话,陆渊离开了演武场。 陆通在烈日下凌乱。 为什么?!他惹恼了人,不应该是他来捡箭吗?!将军心里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数! 第134章 校阅开始 第134章 京城百姓期待已久的万寿节终于到来。 大街上挂满了彩灯,所有人穿着年节时的好衣裳,纷纷走上街头凑着热闹。 今日夜里,京城的四条主街上还会燃起花灯,乞求皇上万年,大燕民安。 往年这日子,顾纪棠不是与魏巍、齐衡弈凑在一起,就是陪着姜氏一起逛灯会。 今年却是不行了,金吾卫新卫天不亮就进入了宫城。 禁宫之中他们是进不去的,只能在北苑。 等待内宫一切礼仪进行完后,皇上会携后宫妃嫔,宗亲勋贵,文武百官以及外国使臣来北苑,观看金吾卫骑射功夫。 北燕尚武,这是四周邻国展示北燕国力的重要场合。 顾纪棠牵着自己的马,与众金吾卫站在一起。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对皇宫,她不熟悉却也不畏怯。故宫咱都去过不是?那比这个就厉害多了。 再加上每年过年宫中都会大宴,她和姜氏来过几次的。 话说回来,金吾卫之中,没进过宫的又有几个呢。 “小侯爷,今年这金腰带非你莫属啊!” 春风度一事后,顾纪棠在金吾卫之中的人气蹿升很快,尤其在众人见识了顾纪棠如今的箭术之后,看向顾纪棠的眼神变得慎重许多。 虞昌侯府很有可能在顾纪棠手中重新起复。 金吾卫新卫完成操练之后,每年都会举行校阅,校阅中表现最优异者,会得到一条御赐金腰带。这是对其能力的肯定和褒奖。 自启泰帝登基后,校阅提到万寿节这一日,算是殊荣。 面对对方的恭维,顾纪棠也回以得体谦辞。交谈的气氛十分良好。 魏笙有些吃味地对郑知义说。 “你说他到底怎么回事?能对别人和颜悦色的,为什么对我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郑知义摇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魏笙气馁地叹口气。 最近都怎么回事?家里大哥整日将自己锁在房子里不出来,想跟顾纪棠说说大哥的情况吧,他也这副反常模样。 这都是怎么了? 巳时正,皇帝銮驾终于来到北苑。 众人一下子恢复了精神,连顾纪棠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势。 启泰帝与带来的嫔妃官员坐定后。演武场上校阅终于开始。 陆渊与一群武将坐在一起。修长挺拔的身姿在一群壮汉之中显得鹤立鸡群。 魏巍随魏国公一起入宫,此时却被皇后叫去伴在身旁。 飘逸俊秀的姿态,引来好几位公主的打量。 不过,没有谁敢真的肖想这位,谁都知道魏世子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日后魏国公府的掌舵人。 谁敢打主意让他尚公主,皇后第一个不答应。 “崇茂如今人品是越发出众了。” 皇后看着魏巍,满眼的疼爱。失去了那个孩子,终身不能有孕,母亲的天性让她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大哥的孩子身上。 而事实上,魏巍也当得起她的疼爱。年纪轻轻便已经才名冠京城。明年春闱下场,定能独占鳌头! 魏巍静静坐在皇后身边,双眼看似平静,却始终在搜寻那个娇小的身影。 被陆渊和魏巍牵挂搜寻的顾纪棠此时正在演武场外,与众新卫一起,等待着入场。 在礼部官员一大堆啰嗦到正常人类听不懂的礼辞中,校阅终于正式开始了。 陆通显得比顾纪棠他们还紧张,鼓声响起,陆通一马当先驰入演武场。将事先背好的词大声唱喝一遍,请皇帝旨意。 启泰帝长身而立,又是一番对大燕男儿锻炼体魄好保家卫国的美好期待。 顾纪棠等在场外,不住磨牙。 领导爱讲话的毛病都是有历史根源的! 终于,鼓声再响,原来启泰帝的讲话已经结束,该新卫进场了。 顾纪棠翻身上马。利落的动作让近旁的魏笙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过想起顾纪棠近日的冷落,魏笙又假意咳嗽两声,将赞赏的眼神收回。 新卫骑着马陆续进入演武场,时而单列通过,时而形成阵列。御马之术得到看台上众将领不住赞赏。 陆渊的目光自打顾纪棠进场后便再没离开过她。不论顾纪棠移动到演武场上哪个角落,陆渊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看到顾纪棠绷得紧紧的一张脸,陆渊心中却想的是,要如何才能让顾纪棠和自己说话。 魏巍的眼神就比陆渊隐忍许多。只是有些讶异顾纪棠如今一身俊俏的御马之术。 接下来才是精彩之处。演武场上立着十三只箭靶。这些新卫要在御马骑行时射中箭靶。 郑知义第一个出场,高速骑行过程中,射中十只箭靶,七次命中靶心。 这一手骑射功夫惹来场外一片喝彩,尤其是忠勇伯,涨红了脸跟身边的老弟兄们吹嘘。 “看!我儿子!这一手骑射功夫可是我亲手教的,怎么样?俊不俊?” 看台上的气氛随着演武场上的重头戏到来而热烈起来。许多稳重的小姐们也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对演武场上的人指指点点。 跟在郑知义后面的,是梁毅。 梁毅这厮人品不行,但功夫倒是不差。想来也是,安和伯连庶子都教导出一身好武艺,对嫡子理应更加重视。 梁毅最终中靶十一次,命中靶心九次。安和伯因为得罪虞昌侯府,最近过得很不舒心。儿子这一把漂亮功夫,终于让安和伯脸上露出扬眉吐气之色。 若是今次夺得金腰带,圣上之前斥责的影响也能淡去一些。起码梁毅的婚事他是不用操心了。 然而,安和伯的美好想象也止于此了。 跟在梁毅后面上场的,是顾纪棠。 轻夹马肚,顾纪棠御马驰入演武场。 劲瘦的腰肢被玄色公服勒紧,更显得不堪一握。艳若桃李的一张脸顿时吸引去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谁家小郎君?这样的相貌人品,怎得之前一点儿也不知?” 有心热的夫人已经开始向旁边人打听起顾纪棠的底细来。 闻听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虞昌侯顾纪棠。脸上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同样的场景在演武场四周的不同角落上演。最精彩还要数陆家女眷这里。 “他就是顾纪棠?” “他就是那个渣男?” 陆家四姐妹看着眼熟的顾纪棠,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第135章 陆家姑娘闹翻了 黑色的骏马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在演武场上疾速驰骋。顾纪棠骑在马上却如履平地。 接近第一只箭靶时,搭箭挽弓。 已经重复过上万次的动作让顾纪棠的身体已经有了肌肉记忆。呼吸停顿一瞬间,顾纪棠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箭靶的红心上。 “嗖——” 箭矢飞射而出,顾纪棠看也不看,匀速赶往下一只箭靶。 “咄!” 飞出的箭矢稳稳扎在红心正中。惹来场上一片叫好声。 尤其是陆渊身边的那群将军们,看到顾纪棠露的这一手眼前骤然一亮。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们可不是因为顾纪棠射中区区红心而激动。 顾纪棠方才骑射间流露出的老练,比梁毅和郑知义高明许多。 “不是说顾晏之的孙子废了?这可不像啊……” “这叫做废了,那这场上的金吾卫可没几个成才的了。” 安平侯年轻时曾领过兵,此时也凑在这群将军中。 “废不废的我不知道,不过我老头子敢打包票,侯府若要起复,绝对应在这小子身上。” “不愧是顾晏之的孙子……” 看着场上御马灵活轻巧,射术稳准自如的顾纪棠,一群老将军们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十分熟悉的影子。 陆渊将一群老头子的话听在耳内,心中为顾纪棠高兴的同时又替她委屈。 顾纪棠骑射功夫了得,又和去世的老顾侯有什么关系呢,今日一切,都是她死命操练得来的结果。 顾纪棠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场上腾挪间将十三支箭稳稳扎在箭靶之上。 中十三支箭,十二支命中红心! 这已经是妥妥的魁首了! 成绩出来时顾纪棠已经离开了演武场。启泰帝不由得龙心大悦。 想想几月前的顾纪棠是什么样子?如今的顾纪棠又是什么样子? 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啊! 魏巍双眼望着演武场,仍未从方才顾纪棠地出色表现中缓过神来。 那真的是顾纪棠? 回过神来,魏巍急切地在一群金吾卫中搜寻顾纪棠,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惊艳了整个演武场的身影。 皇后十分应景地称赞了顾纪棠几句。最后不忘加上最重要的一句。 “若不是圣上慧眼识英才,将顾侯送进金吾卫历练,顾侯决然没有今日大展拳脚的机会。” 启泰帝听了哈哈大笑。看台中央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却感染不了皇上身边的晋王。 那双已经刻意淡薄的眼,看着顾纪棠的眼神十分冰冷。 “顾晏之的孙子竟也长这么大了。” “顾卿走时,那孩子还在肚子里,如今约莫十五了。” 皇上心情很好地为晋王介绍。不过晋王只问了一句,便再未进一步询问。 三皇子适时插进话来。 “皇叔与老顾侯很熟悉?” 晋王看一眼三皇子。又将目光投向场上射箭的新卫。 “不熟悉,耳闻而已。” 三皇子紧了紧袖中的手,有些恼怒晋王对自己的轻慢。 不过一个亲王而已,也敢对皇子如此态度。都是父皇对这些兄弟太仁慈了! 帝后并未理会座下晋王与三皇子之间短暂隐晦的交锋。又评价起下一个入场的新卫。 但坐在皇后身边的魏巍却仔细将晋王与三皇子间的对话记在了心里。 父亲那日不小心说漏嘴,晋王恨虞昌侯府,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只是这恨……从何而来? 顾纪棠掀起的暗涌不止这一处,陆家女眷这块此时也颇为吵闹。 “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他欺负我们姐妹四个,打他一顿就是应该的!” “二姐说得对!这小白脸仗着这张脸,不知道哄了多少女孩子了!爷爷说不定也是被这张脸给迷惑了!对了!还有大哥!” “三姐此言差矣,爷爷和大哥怎么会被区区相貌迷惑。” “五妹意思是爷爷和大哥对喽?他们看上那小白脸,所以那小白脸就是好人。他悔婚欺辱我们也是情有可原?” “三姐莫恼,五姐姐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们莫不是看上那姓顾的了?” “二姐你怎能这样说话!” 年纪最小的两个被陆湘的口无遮拦羞臊得一脸涨红。 没想到顾纪棠只是露个脸,就打破了陆家女儿的团结。 陆湘越想越气,从位置上偷偷离开,去找与闺蜜六公主。 “你要怎么惩治顾纪棠?” 六公主一听陆湘来意,顿时兴奋起来。 虽然她觉得那姓顾的长得还不错。但三哥不喜欢那个姓顾的。且陆湘也主动找自己惩治那姓顾的。何乐而不为? “套起麻袋打他一顿!” 单纯的陆湘一直觉得这样就是报复的极限了。不过从小浸淫在后宫阴谋中长大的六公主却看不上这样幼稚的报复手段。 横斜一眼陆湘,而后附在陆湘耳边低声说出自己刚想出来的计划。 陆湘听完,面色有些不虞。 “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些。今日可是皇上的大好日子。” “正因为是父皇的好日子,顾纪棠闹出这样的事才越会让父皇震怒。” 六公主有些得意自己的计划。 “届时父皇震怒,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如此悔婚的仇才算报了!” 陆湘闻言不由脊背一寒。她们几个自小被陆国公宠得没边没沿。长久以来也养成了这般明火执仗的性子。 有人让自己不高兴了,当场甩脸子,打回去……可六公主口中的计划,那可不是回家缓个十几天就能好的。她甚至连皇上都算计了进去。 心头一阵寒意浮上,陆湘有些后悔来找六公主了。可就在她犹豫的功夫,六公主已经吩咐了下去。 “要不……算了吧……” 她还是回头找机会套顾纪棠麻袋好了,六公主的报复计划实在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陆湘的临阵退缩让六公主有些不高兴起来。 “我是为了你才做这样的事,你这下倒是想当好人了?晚了!” 三哥说过,对陆府的人要示好,但若有机会,一定要将对方收为己用。 六公主知道陆国公府对三哥很重要,牺牲一个无权无势的顾纪棠就能将陆家绑上三哥的船,无疑是十分划算的。 第136章 阴谋的味道 所有新卫校阅完毕,此后再无人能超过顾纪棠的成绩。魁首当之无愧。 启泰帝高兴地赐下绣着金乌的赤色公服和一条金腰带。 一众新卫当即换上赤色公服,自此,他们便不是新卫,而是正儿八经的金吾卫了。 顾纪棠换了公服,系上金腰带。站在队伍最前列。重新踏入场地,面圣谢恩。 一身红衣的顾纪棠越发显得明艳不可方物。许多之前对顾纪棠死心的夫人们看着这样的顾纪棠又忍不住心动起来。 名声差又如何呢?今日顾侯一鸣惊人,没看皇上面对顾侯时笑得都合不拢嘴么?只要圣宠在身,虞昌侯府就败不了! 悔婚?悔婚这种事定然有许多复杂缘由的。不一定都是顾侯的错,反正陆家的那几个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陆渊看着一身红衣的顾纪棠,也跟着心热起来。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人前穿红衣。细细想来,顾纪棠的衣衫虽然奢华,但颜色似乎总是偏暗沉。 这样炙热张扬的颜色更是极少穿在身上。 看着一张在红衣映衬下越加艳若桃李的脸。陆渊终于明白顾纪棠为何甚少穿红衣了。 启泰帝看着场下的大好儿郎,心情十分舒畅。赐下许多赏赐,又说了些勉励的话。至此,校阅终于结束。 迟些时候,宫中还有宴会,不过只有获得金腰带的顾纪棠有殊荣参加了。 忙碌了一整日的金吾卫众人终于能歇息会儿。 陆渊辞别众将军,来到演武场边。陆通带领着金吾卫等候原地,他们需等皇上和贵人们离开后才能离场,以免新卫毛手毛脚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陆渊来到演武场内,众人很是高兴。 今日给将军挣了这么大脸面,将军不得请他们搓一顿? 陆渊爽快应下饭局。与魏笙等几个最活跃的说着话,眼神却时不时往顾纪棠身上瞟。 察觉陆渊的眼神,魏笙几人也顺着目光神看向顾纪棠。 后者正揽着马儿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目光看向场外,很明显是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 “小侯爷穿这身,很好看啊……” 郑知义无意识地由衷夸奖一句。顾纪棠闻言大方一笑。 “小爷我穿什么不好看?” 郑知义想了想,认真点点头。 “小侯爷穿什么都好看。” 看着顾纪棠露出久违的笑脸,陆渊心头一阵波动。 踏前一步,刚想与之说话。顾纪棠却回首狠狠瞪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继续无视他。 陆渊:…… 最终陆渊带着失望离开演武场。 此时演武场上的贵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陆通带着新晋金吾卫们离开了北苑。 顾纪棠也跟着离开,晚宴之前还有一段时间。她必须沐浴更衣之后,再回来参加晚宴。这是规矩。 为了一顿饭这么折腾,顾纪棠很是不爽。不过想到那些皇亲国戚今日要全程跟在皇帝身后,无论多无聊都得硬撑着,顾纪棠又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苦逼了。 拒绝了内侍要伺候自己沐浴的盛情,顾纪棠草草梳洗一番,换好衣衫后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晚宴在太极殿举行,有内侍为顾纪棠引路。 顾纪棠的位置本应在末尾。周围都是官阶较低的武将。 随着时间推移,座位上安坐下来的人越来越多。 身边都是不认识的糙老爷们,顾纪棠安静如鸡,悄咪咪原地静坐。 夜色慢慢落下,帝后二人最后就座。晚宴终于开始。 宴会当中有许多精彩节目,不只有宫中豢养的歌姬舞姬献艺,还有从民间搜罗来的杂耍艺人展露绝技。 作为一个常年混迹街头的二流子,顾纪棠对这些东西早就看腻了。 但宫中的贵人们可没见过这些新鲜玩意儿。看见从嘴里喷火的绝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启泰帝心情很好,与左右两边的皇子亲王们聊着天。 顾纪棠从早晨到现在几乎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此时都快饿瘪了。 看见酒菜上来,赶紧不声不响往嘴里送。 看得远处的六公主一阵嫌弃。 “你看看,他那样子粗鄙不堪,有什么值得你不舍的。你好好想一想,他可是害得你被耻笑退婚的人!” 陆湘看着顾纪棠大朵快颐的样子。目光闪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六公主可不想陆湘这时候变卦。陆湘是陆渊的嫡亲妹妹,只要将陆湘拉下水,她不信陆渊为了陆府不屈服。 顾纪棠只顾埋头吃菜,桌上放着一壶酒却不去碰它。 有人凑过来与他对饮,他笑呵呵碰杯应下,待对方不注意,嗖得将手里的酒倒掉。然后展示一个空杯给对方看。 待对方拍拍他肩膀离去,他又埋头继续吃菜。 陆湘发现了顾纪棠这一系列骚操作,看了半晌,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六公主有些迷惑地看向陆湘。不知她笑什么。 陆湘也不打算跟六公主细说。行个万福礼以做赔罪。 “公主,我还是觉得这样有些太过。方才叨扰公主了,改日陆湘专门向公主请罪。” 说罢,陆湘再行一礼,去找陆家女眷坐在的席面。 六公主看着陆湘离去的背影,面色浮现一层阴影。 “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后的大宫女凑上来。 “公主,陆家小姐走了,之前的计划……” “照常进行。” 六公主看一眼顾纪棠,又看一眼陆湘离去的方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可是陆家小姐走了,万一到时候圣上追查下来……” “用这个……” 六公主的手探出衣袖,伸开手,露出一只精致的荷包。 “这是……” “是陆湘的。” 六公主冷冷一笑。 “她不愿做,那本宫就帮她做。” 顾纪棠吃得正欢,一个内侍凑过来给她倒酒。 果不其然地,酒液撒在衣衫上。 顾纪棠停下筷子,看着小太监手忙脚乱收拾桌上倾倒的酒壶。打掉他伸过来擦拭衣衫的手。 “小的该死,冒犯了侯爷,还望侯爷莫要怪罪,小的这就侯爷下去更衣。” 顾纪棠看着毕恭毕敬的内侍,觉得这情节莫名的眼熟。 第137章 到底是谁? 顾纪棠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种深宫算计人的桥段不应该应在自己头上啊! “侯爷,您……要不要跟小的下去换衣服?” 内侍被顾纪棠盯着,心里有点毛毛的。 “不要!” “那就请侯爷跟小的……您说啥?” “我说……不要!” 顾纪棠看着内侍,回答得一脸平静。虽然一身酒味挺不好闻,但顾纪棠宁可臭着也不愿跟着他出去。 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阴谋在门背后等着自己。 “这……” 没想计划刚开始就遇到了挫折。小太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侯爷一身酒味,会不会不舒服?” 对方越是想要自己跟着去,就越证明对方有阴谋。 顾纪棠心中笃定,屁股越发坐得稳当了。今儿谁也别想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没事!我挺喜欢闻这酒味的。” “那……侯爷自便吧……” 小太监挫败地离开。顾纪棠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了。 一身酒味,还有个不明不白的敌人在暗地里瞄着她,她心得有多大才会继续吃东西。 不过……那个想陷害自己的人……是谁呢? 顾纪棠摸着下巴,目光从宴会现场的人脸上一一扫过去。 似乎谁都有可能,可又似乎没有可能…… 话说回来,这种手段,似乎一般都是女子惯使…… 女人么?她得罪过宫里的女人么? 顾纪棠从皇后娘娘看起。 皇后……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魏巍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若是传到皇后耳中,定然会视自己为眼中钉。 不过……顾纪棠觉得,以她了解的魏巍来看,应该不会蠢到让这种事情被皇后知道。 而且,若是六宫之首的皇后要对自己下手,自己这会早就中招了,不会派一个那么好对付的小太监过来。 将皇后从怀疑名单上划掉。顾纪棠继续观察启泰帝的后妃们。 这一大群女人,自己不认识她们,她们也肯定不认识自己。没有利益冲突,所以没有理由要害自己。也pass掉! 看看坐在后妃身边的公主们,顾纪棠揉了揉太阳穴。 公主们就比后妃的情况复杂多了。 顾纪棠从来不将公主这个群体当作傻白甜看待。 这群女人有着古代最顶级的师资配备,耳濡目染最残酷的丛林法则(后宫争斗),还罩着层无敌buff(公主身份),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女性群体。 启泰帝有五个女儿,受宠的有贤妃所出的六公主和宸妃所出的九公主。 其中九公主今年两岁,如今奶娃娃一个,此时正被乳娘嬷嬷抱在怀里吹泡泡。 撇开九公主,顾纪棠的目光从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公主脸上移过。 心想,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不是有人要害自己?又或者这个人不是宫中的人? 可外面的人,是怎么指使得动宫里的太监的? 宫里的人贪财,但也不是什么钱都敢收。 若是谁想到用收买太监的方式来陷害自己。那顾纪棠只能说这位仁兄脑袋里真是装着一整个大海。 宫里的人指使太监做事,那是主子吩咐奴才。宫外的人收买太监做事,那就是觊觎宫闱!帽子扣大一些,置之死地也是可行。 这也是顾纪棠一开始认为是宫里的人要害自己的原因。 当然,小太监也存在那么百分之一被宫外之人收买的可能。 不过顾纪棠觉得,花这么大价钱收买个太监,还冒着那么大风险,就为了在宴会上害自己一把。 除非跟自己有死仇,否则怎么都是划不来。 最起码她就不会这么做。打一顿多好,爽快还出气! 到底是谁呢? 又或者……不是要害自己,而是……看上了自己? 往这个方向一想,顾纪棠觉得可能性也大大的有!毕竟自己今天真的是帅爆了啊!腰上缠着金腰带的男人,满京城,不,整个北燕又有几个呢? 唉,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自己又是一番罪过…… 哦,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魅力啊…… “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六公主身边的宫女呵斥那小太监。 小太监跪在地上为自己辩解。事情不成功,真是因为顾纪棠不按常理出牌啊…… 宫女听了小太监的口述,将这些话一字不落禀报六公主。 “他一口回绝?” 六公主眉头微微蹙起。顾纪棠回绝得这样干脆? “是。” 那宫女将细节询问得清清楚楚,此时对答如流。 六公主疑心甚重。听见顾纪棠竟然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小太监,不由地多想起来。 “顾纪棠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宫女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是顾纪棠的反应又确实不合理,一时沉默下来。 “你派人去陆家的席位,看看陆湘在干什么?” 宫女心头恍然,公主是在怀疑陆家二小姐了。 有内侍匆匆而去,片刻后又急匆匆回来。 “陆家二小姐还在陆家席位上。” “她在做什么?” “饮酒,与陆家其余几位小姐闲聊。” 六公主表情淡然,眸色晦暗,不知在思量什么。 “公主,要不让奴婢再去试探一番?” 宫女见主子烦恼,自告奋勇要替主子排忧解难。 宴会已经进行到一半,顾纪棠却快无聊到爆。 周围是一群糙老爷们,她一个小白脸坐在这里,就好像郭德纲站在篮球场上一样格格不入。 好想回家啊…… 此刻的顾纪棠利老师附体,不想巴结上司,不想结交人脉,只想回家! “侯爷……您半天未动箸了,是饭菜不合您的口味吗?” 一名容貌姣好的宫女不知何时出现在顾纪棠身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很容易招来好感。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纪棠也回以轻笑。 “我吃好了,不想再吃了。” 女子继续轻笑。 “那我去给侯爷倒一杯茶来,好让侯爷润润喉。” 女子轻巧起身,步履匆匆离开。 顾纪棠等着茶水,直到看到脚边一只精致荷包。 这是…… 顾纪棠捡起荷包,仔细端详一番。 用料考究上等,似乎不是一个宫女应该有的物件,可这有时也说不准,有些得脸的宫女是能够拿到体面的赏赐的。 “湘?是名字么?” 顾纪棠看着荷包上小小的字推测。 第138章 做人得有原则 顾纪棠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再没有见到方才那笑意盈盈的宫女。 又有宫女端菜上来,却不是之前那个。 “这位姐姐,我问你个事。” 顾纪棠长得好看又嘴甜,一声姐姐哄得端菜上来的宫女脸上飞起一抹云霞。 “侯爷折煞奴婢了,有事但请吩咐。” “在你之前上前伺候的那个宫女姐姐叫什么名字?” 宫女闻听顾纪棠的问题,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若是姐姐有苦衷,不能相告,在下也无妨的。” “其实也无甚要紧,只是方才温湘不小心打翻了盘子,被姑姑罚跪了。” “她叫温湘?” 顾纪棠眉毛一挑。这名字……很适合在夏天呐。 “是。” “既然姐姐们相互认识,那本侯可否请姐姐将这只荷包带给她呢……” 看到对方投来的惊讶演什么,顾纪棠知道对方误会自己想私相授受。 “这个是那温姑娘方才在这里伺候时不小心遗落的。本侯捡到想还给失主,这才问姐姐的。” 宫女脸上怀疑之色稍稍减退,但并不伸手接顾纪棠递来的荷包。 “还望侯爷见谅,奴婢与温湘本在不同的司局领差事,并不熟悉,这荷包奴婢即使接下,也不一定能交到陆湘的手里。” 顾纪棠看着那宫女避之不及的模样,无奈叹口气。 说好的有事随便吩咐呢?宫里的女人都是骗子! 不过顾纪棠也能理解,这是古代社会,对方又是宫里的人,弄不好来个私相授受,到时候连自己也得赔进去。 “那姐姐可否将温湘叫来,本侯亲自将这东西还她?” “她被姑姑罚跪着,奴婢不敢叫她来。” 顾纪棠有些发愁的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宫女。 如果这宫里所有的人都像眼前这人一样有原则,宫斗剧起码得缩减一半的集数! 试想一下…… 某宠妃:你帮本宫做成这件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某原则性很强的宫女:娘娘,您这么做违反了祖宗之法,破坏了宫内的稳定团结,伤害了皇上的身心健康。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然后,太后皇上皇后等人一起出来。大家手拉手一起对着镜头喊。 维护家庭和谐和社会繁荣稳定,是你我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ok!剧终! “侯爷……侯爷?” 宫女将顾纪棠从跑偏了的脑洞里拽回来。 顾纪棠揉揉太阳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行了,不能捎就算了吧,你下去吧……” 顾纪棠也不是非要拾金不昧不可。 那宫女能丢在自己这,同样也可能丢在宫里其他什么地方。大不了自己将这东西放在桌子上,她若是想起来,自己来找便是。 见顾纪棠随手将荷包放在桌子上,那宫女又有些迟疑起来。 “侯爷若真想将这东西还给温湘,她……就跪在西偏殿旁的小径边上。” 说完,那宫女便低头匆匆退下了。 桌上的荷包又被顾纪棠收了起来。还是少让人看见为妙。 会不会和之前那太监是一伙的? 顾纪棠猜测着。如果是的话……那对方可真是很有耐心了啊……越挫越勇。 思考得入神的顾纪棠,丝毫没察觉,身后一道人影已经站立了良久。 “纪棠……” 等了半晌也没等顾纪棠发现自己,来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顾纪棠寻声仰头。魏巍正站在身侧,含笑看她。 脸色不由自主沉下来,顾纪棠不温不火点头。 “魏世子找我?” 魏巍从没想过“魏世子”这三个字从顾纪棠的口中说出时,会让他多难受。 “纪棠,我来此是为了向你道歉。” 魏巍撩起下摆,跪坐在顾纪棠席位旁边。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可顾纪棠还没想着要原谅他。在魏巍凑近席位的同时,顾纪棠扶案而起。 “世子先坐着,本侯方才捡到一样东西,正要去还给失主,很快就回。世子若是不介意,可饮些酒水等待片刻。” 看着顾纪棠离去的背影,魏巍低头苦笑。 真是小心眼……最后还不忘讽刺上次自己灌醉她。 从殿内出来,一阵清冽冷风拂过面颊。让顾纪棠心头的不畅吹散少许。 顾纪棠顺着廊檐信步走着,也不敢去人迹罕至处,尽量挑些有人走动的地方转悠。 正在这时,方才说不能帮他捎荷包的宫女出现了。 手中执着一只银壶,一副正要为哪个贵人上酒的样子。 看见顾纪棠,那宫女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侯爷,您是来找温湘的?” “额……其实……” “侯爷真是个好人!” “感激归感激,这句话可不要乱说啊!” 对于这张莫名而来的好人卡,顾纪棠满脸写着拒绝! “呃……侯爷,温湘在这边,我带您过去。” 对于顾纪棠异于常人的反应,宫女已经有所耳闻,自动忽略掉,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看着殷勤引路的宫女,顾纪棠并不急着跟上。 “姐姐不先将酒呈去宴会么?” 老子刚还夸你有原则,转眼就扔脑后了?! “真是的,见到侯爷心中欢喜,竟是连这个都忘了。” 那宫女抱着酒壶低头一笑。再抬头时又恢复了之前匆忙的神色。 “奴婢还有事,不能为侯爷引路了,不过西偏殿就在不远处,顺着这条路再走百步左右便是。” 那女子走出去两步,想起什么又转头道。 “若是侯爷找不到,在此处等奴婢,奴婢待会引侯爷去找也行的。” 顾纪棠点头致谢。待那宫女远走,目光还不收回。 啧……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可是,那女子真的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若是演的,那这宫女的段位可就太高了,还懂得欲擒故纵…… 荷包就在顾纪棠的手里。那个小巧的“湘”字正被顾纪棠按在指下。 罢了,去看一眼也无妨。西偏殿那么大,离这小径也不远,若真有什么,自己还跑不回这百步的距离? 提溜着荷包,顾纪棠踏上通往西偏殿的小径。 路两旁树影幢幢,很有恐怖片的意味。顾纪棠走了两步就后悔了。 这特喵的光看着就很恐怖啊,乌漆嘛黑的,被一棍打晕也看不清是谁啊!顾纪棠刚转身,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第139章 过犹不及 魏巍跪坐在顾纪棠席案边,一壶酒已经被他喝完。 哪怕顾纪棠不在,他也坐得怡然自得。 皇后身边的位置看似荣耀无比,可皇子公主投来的目光中,又有几多试探?几多嫉恨?还是此处清静。 皇后无子却占着中宫之位,在所有人眼中,无异是皇帝忌惮魏家。 可魏巍清楚,皇后姑母的位置之所以稳固无忧,全是皇帝的原因。 他愧对她,所以不想再多伤害她一分一毫。 目光移到启泰帝身上,魏巍嘴角牵起一抹嘲讽般笑意。 这位皇帝对谁都有情,对谁都仁慈。 北燕百姓生活富足,有这位皇帝轻徭薄赋的功劳在里头。 可如今国势朝局暗潮汹涌,一触即发,同样有他妇人之仁的原因在里头。 他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皇帝。 魏巍垂下眼睑。 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对谁都仁慈,所以姑母才恨他吧…… 皇帝正与晋王说着话,一内侍磕磕绊绊冲进来,打翻了许多后妃器皿,最后跪在了六公主面前。 这边的动静引来殿内许多人侧目。 六公主听完内侍禀报,脸色大变。却是强作镇定。只是突然煞白的脸色出卖了她内心的慌张。 “小六,发生了何事?脸色这样难看。” 启泰帝已经看了她许久,没想到六公主竟不打算禀报,不由主动询问。 六公主有些慌张地起身。看一眼启泰帝又赶紧低下头。 “父皇,儿臣无事,还是继续宴饮吧,” 虽然口中宣称无事,但六公主慌张的神色却不是这样说的。 启泰帝越加好奇了,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但他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自己的女儿也吓到。 “快快说来,否则父皇要生气了!” 启泰帝故意板起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若是顾纪棠在这儿,一定会吐槽。 人家都不想告诉你了,你还问,问出来不开心算谁的?贱不贱呐你! 六公主踟躇许久,目光着意扫过远处顾纪棠的桌子,见顾纪棠确实不在,这才放下心来。 魏巍察觉六公主的目光,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父皇,儿臣身边内侍方才来报,顾侯……” “顾侯?顾纪棠?” 虽然顾纪棠袭爵是他敲定的,但启泰帝心里的顾侯一直是老侯爷顾晏之。而不是那个小白脸娃娃,虽然小白脸娃娃今日表现还不错。 “那小……顾小郎君怎么了?” 启泰帝摸摸胡子,掩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小白脸”三个字的尴尬。 六公主知道父皇一向优待顾纪棠,当下也不敢继续玩半遮半掩那一套了,直截了当开口道。 “儿臣的内侍来报,顾侯酒后乱性,在西偏殿……在西偏殿……行苟且之事。” 六公主的话引来殿内一片哗然。 安和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不可遏止抽出一丝笑意。虽然很快被他掩饰下去,但眼中的幸灾乐祸是怎么也掩饰不下去的。 魏巍看着六公主眉头紧皱。 纪棠是何时惹到这位的…… 三皇子与自己的妹妹心意相通,略一思索便站了出来。 “今日是父皇寿辰,此处又是禁宫。顾侯竟做出这样的事,简直大逆不道!” 晋王用手支着头,脸上十分平静,用有些戏谑的口吻说道。 “顾家小郎君长得俊俏,郎有情妾有意也说不定……” 虞昌侯府退出朝堂十五年,如今除了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竟是再无人为顾纪棠说一句话。 魏巍正要开口,却不料被皇后抢在了前面。 皇后知道皇帝因为老侯爷的缘故一向优容顾纪棠,可若六公主所说是真,那顾纪棠真是枉费了陛下一片苦心了。 想了想,皇后还是开口劝道。 “皇上,我今日看顾侯英姿飒爽,面目清秀,不似奸邪之辈,此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不若让臣妾先去西偏殿查看一番。” 启泰帝此时正在盛怒边缘,听见皇后劝慰,这才慢慢恢复冷静。 是啊,听闻顾纪棠那小子在外面的相好多得数不过来。应该不会这般拎不清,在宫中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正要同意皇后的请求,六公主却及时跳出来。 “父皇,母后仁慈,说不定会被奸人诓骗,不如父皇一起去,奸人真面目,定然无所遁形!” 六公主没看到三皇子正对她使劲递眼色。还觉得自己将父皇请出来,是走了一步好棋。 陆老国公捧着热茶,垂眼啜饮一口。眼皮底下蕴敛着一片精光。 “时机好,故事好,人却有些蠢了……” “爷爷您说什么?” 陆湘不知何时流窜到陆国公身边坐着。六公主发作时,她正偷偷喝着陆国公桌上的酒。 爷爷这里的酒就是比自己桌上的好喝! “没什么……” 陆国公吹开茶盏上浮起的茶叶,又啜饮一口热茶。 陆湘靠在陆老国公身边,看着上面正极力邀请帝后二人同去西偏殿的六公主。 听见顾纪棠的名字时,心中有些内疚。 她还是做了啊……皇上会不会相信顾纪棠?六公主是皇上的女儿,皇上一定会站在六公主这边的吧…… “爷爷……您说……皇上会将顾纪棠怎么样?” “淫乱后宫,死罪。” 陆国公轻描淡写地说着。 陆湘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这么严重?” “用爵位来抵,可保性命。” 陆国公看一眼上面的六公主,摇摇头又垂首喝茶去了。 前不久皇上还将自己叫进宫询问陆渊的亲事,言语间提起过六公主,似是有意让陆渊尚公主。 他当时装糊涂没给准话。如今看来,没答应是对的! 这样的女人娶进门,陆家再无宁日。 与陆老国公一般的人精不少,见六公主极力劝帝后同去“捉奸”,倒是渐渐觉出味儿来。 顾家那小侯爷是何时得罪了六公主? 三皇子心中焦急,疯狂给六公主递眼色,后者却看也不看他。 气极的三皇子心中将六公主一顿臭骂。 蠢货!懂不懂什么叫点到而止,懂不懂什么叫过犹不及!没看到皇后已经起疑了么? 此时的皇后倒是不急了,六公主口口声声她“仁慈”,怕她被诓骗。 言下之意,要么她与顾侯是一伙的,她去查西偏殿,就是包庇顾侯。 要么就是她人蠢耳根软,去查西偏殿会被人家三言两语哄出来。 不愧是贤妃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冷冷看一眼六公主,皇后突然对皇上说。 “皇上,既然六公主极力叫你我同去查看,那陛下不若应了六公主所请。一起去看看吧……” 第140章 小分队的不断壮大 皇后都这么说了,皇上只能一同前去。 一旁的晋王凑上来。 “臣弟对那顾家小郎君映象不错,没想到竟做出这种事来,皇上务必带上臣弟,让臣弟看看那失德悖行之人。” 虽是自己后宫事,但晋王已经开口了,启泰帝只能点头答应。 魏巍不知何时自然而然地出现在皇后身边,看意思是要陪着皇后一起去西偏殿了。 魏国公皱着眉头看着魏巍。这是皇帝后宫事,他跟着去干什么?别人躲还来不及,他倒好,钻空子往上凑!这是什么好事不成?! 都怪那个顾纪棠! 魏国公心中气不过,但想到接下来西偏殿可能遇到的一些混乱场面,魏巍说不定会为了保下顾纪棠做出些冲动之举来。 叹口气,魏国公起身,请求跟随帝后同去。 面对皇帝满脸的疑惑不解,魏国公忍住抽搐的嘴角道。 “顾老侯爷曾有恩于我国公府,顾小侯爷虽荒唐名声在外,但自入金吾卫后,已改了许多恶习,老臣愿同去,为小侯爷探明真相。” 此话一出,在座皆哗然。 晋王跟着皇上皇后去,这倒是说得通。因为晋王本来就是个爱闹的。且晋王是皇上的弟弟,反正都是宫里的事嘛。 但魏国公是谁,朝野上下有名的老狐狸。这种事情,老狐狸不避着,反而上赶着跟去…… 难道真是为了虞昌侯府那虚无缥缈的恩情? 没听到六公主都言之凿凿地说顾纪棠在西偏殿行苟且之事? 这往重了说可是淫乱宫闱的大罪! 虞昌侯府有什么值得好处,值得魏国公沾这种脏事儿? 正在众人怀疑魏国公是不是老糊涂了的时候,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陆老国公摸着花白的胡子。 “老臣也愿随帝后前往。” 陆老国公给出的理由是。 “那小子当日退婚,老夫这口气一直没咽下去,今日正好去啐他一脸。” 这借口太让人恶寒了。 一个小小的顾纪棠,竟然惊动皇上皇后,一个王爷,两个国公同时关注。这无疑是顾纪棠此生最高光时刻了。 陆老国公趁人不注意,瞪身旁孙女一眼。 方才陆湘见魏国公生拉硬扯要跟着帝后去西偏殿。便怂恿爷爷也跟着去。 陆国公开始不去,架不住陆湘软磨硬泡。且老爷子眼睛多毒呐,两三句就将陆湘诈出来。 这才知道西偏殿那事,差点就有孙女一份了。 心中打定主意要回去好好教训一同孙女,陆老国公无奈加入了西偏殿“捉奸”小分队。 没办法呐,陆湘是出于内疚才怂恿陆国公跟去,但活成人精的陆国公可不敢这么单纯。 六公主与陆湘同谋此事,陆湘中途退缩,以六公主那般睚眦必报的性格,能让陆湘置身事外就有鬼了! 出于这一层考虑,陆老国公才答应陆湘,起身请求加入西偏殿“捉奸”小分队。 陆湘这厮不怕死,将陆老爷子瞪过来的目光统统无视掉,扶着陆老爷子,一副孝顺祖父的模样。 陆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是去捉奸!不管是不是六公主的阴谋,顾纪棠此时定然中招,说不定正在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跟着去干什么? 但陆湘仗着脸皮厚,愣是搀着陆老国公,把自己当作挂件,混进了“捉奸”小分队。 六公主不但不拦,反而乐见其成。 人越多,顾纪棠到时候越难堪! 等他们看到顾纪棠的丑态,今日这事就是铁板钉钉! 三皇子看着将他的所有暗示统统屏蔽的六公主,无奈扶额。为防止六公主在西偏殿又做出什么脑残的操作最终连累自己。他只能请求父皇同去。 至此,“捉奸”小分队,不,如今应该称之为“捉奸”大军,人员正式确定下来。 启泰帝看着眼前这群人,至今有些疑惑。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顾纪棠而已,为何聚集起这么多人来。 此时,皇帝对这个问题的好奇已经超过了对西偏殿的好奇。 帝后带头,一群人乌泱泱往西偏殿走去。 这群人一走,殿内立刻喧哗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一行人行至半路,魏巍总觉得少了什么,半晌才想起来。 自事发起,他便再没有见过陆渊的影子。 此时魏巍并没有因为情敌不在而窃喜,反而有些失望。 若是陆渊在,救顾纪棠的可能性会更大。 这群人里,发自内心想救顾纪棠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许是喝醉了在哪处休息吧…… 魏巍如此想着,终于踏进了西偏殿。 西偏殿不是宴客之处,烛火稀疏,很是昏暗。 六公主许是不想惊动里面的人,门口只有一个小太监守着,并不见闹哄哄场面。 “皇……皇上……” 小太监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当即吓得跪在地上。 “人还在里面吗?” 一想到自己的阴谋即将得逞,六公主兴奋得难以自持。竟越过皇帝,率先问那小太监。 皇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却并不出声,继续看六公主的表演。 “在……在里面。” 小太监激动回道。六公主闻言强按心中激动。转头对启泰帝说。 “父皇,他们还在里面!” 启泰帝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他以为六公主已经将人拿下了。如今是要让他亲自去“捉奸”? 他堂堂一个皇帝,去捉奸?这怎么都透着一股子荒唐的味道在里面。 此时启泰帝有些后悔答应了六公主的请求,更后悔自己还带着这么多人来。 这若是真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启泰帝回头看一眼跟来的众人,还意外地发现人群中的三皇子,魏巍和陆湘。 现在的年轻人好奇心都这么重了吗?不知道这是丑事么?尤其陆湘!陆老国公也真是老糊涂了,带着孙女来看这种事…… 心中揶揄了陆国公几句,启泰帝心中渐渐平衡过来。 怕啥,陆老国公都带着孙女来“捉奸”了,自己还怕啥…… 启泰帝用行动证明,厚脸皮真的是可以传染的。 皇帝率先踏足,身后的一群人赶紧跟上。 寂静的西偏殿,终于失去了它的宁静。 第141章 启泰帝:吃瓜吃到自己家 西偏殿内也不是全无人烟的。 皇帝刚踏进西偏殿,就看见一个小宫女一脸警惕之色守在一扇门外。 本来西偏殿还不小,众人以为需得一番好找。如今这小宫女的出现简直如指路明灯一般。 宫女没想到这个时候,西偏殿会出现这么一大群人,为首的还是皇帝和皇后。当即有些发愣。 等反应过来,忙不迭跪在地上。口呼万岁。 启泰帝领着众人往那小宫女走来。越走越近了,将地上跪着的小宫女认出来。 心中一沉,启泰帝紧走几步,来到小宫女面前。 “抬起头来!” 小宫女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启泰帝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还真是她! 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新入宫的徐才人身边的大宫女青杏。 “你为何在此?你家主子呢?” “回皇上,娘娘方才多饮了几杯,有些头晕,就让我扶她来此歇息了……” 跟着来的众人此时一脸尴尬。 不是说和小宫女么?怎么变成了后妃?这就不对了啊……跟着皇帝来见证他的绿帽子上头,这是要死啊! 若是没有之前顾纪棠的事,青杏的回答说不定启泰帝就信了。 可此时启泰帝看青杏是哪哪都可疑。 “东偏殿有那么多屋舍,你家娘娘为何不去那边?要来这没有人烟的西偏殿?大胆奴才,还不说实话!” 启泰帝再仁慈,也是九五至尊,发怒时周身威势展开,小宫女吓得伏身在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六公主此时心中得意极了。 为了一个顾纪棠,闹出这么大阵仗值吗?当然不值,可若是再加上一个抢走母妃宠爱的贱人呢? 眼看自己一箭双雕的计划就要成功。 六公主踏前一步。 “父皇,犯不着跟这种奴才一般见识,直接进去瞧瞧就是。 父皇对顾纪棠宠爱有加,他却这样回报福环保股,真是狼心狗肺,胆大包天!一定要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启泰帝看着上蹦下窜的六公主,眼神十分幽深。 “婉儿要父皇进去?” “父皇,顾纪棠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就在里面……” “那好,婉儿替父皇将门打开吧……” 启泰帝的注意力似乎从屋内的人身上瞬间转移到了六公主身上,一双幽深的眼直直盯着六公主,看得李婉心中发毛。 “父皇……” “打开那扇门。” 启泰帝一向和颜悦色,对女儿尤其宽容,此时的启泰帝却冷漠得有些陌生,让李婉心头生出畏惧之情。 “父皇为什么这么看婉儿?” “父皇想清楚地看看你。” 启泰帝的话让李婉心中更加忐忑,她有些不明白,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为何父皇突然将矛头指向了她? 始终跟在皇后身边的魏巍嘴角露出和皇后十分相似的冷笑。 蠢货! 就算顾纪棠真的在里面和皇帝的某个妃子翻云覆雨。此时最不想让此事被人知道的,是皇帝! 顾纪棠和宫女行苟且之事与顾纪棠和后妃行苟且之事是两个概念! 竟还妄想一箭双雕?殊不知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竟还当着这么多宗亲和朝臣的面怂恿皇帝自己捉自己后妃的奸情。 李婉真是又蠢又坏! 三皇子此时也慢慢回过味儿来。 起初他见六公主竟能想到将徐才人和顾纪棠弄到一起,还为六公主这一箭双雕的计谋心中叫好。 此时看着父皇处在震怒边缘的模样,同为男人的他慢慢琢磨过来。 六公主搞砸了! 若是她心不这么狠,不将徐才人放进计划之中,顾纪棠这个跟头栽得稳稳的, 可是她心太狠,太大。想同时置这两个人于死地。反而让她计划的中心,皇帝,率先对她起了嫌隙。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陆国公与魏国公起初听闻“奸情”主角竟是后妃,脸上还有些尴尬神色,如今见启泰帝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六公主身上,两人又不约而同幸灾乐祸起来。 这倒霉孩子,哪有女儿带着自己爹捉奸的? 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晋王,等了半晌,竟是没有人打算推开那扇门,便转动自己的轮椅,一把推开了被众人围了半天的门。 启泰帝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木门被大力推开,发出哐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十分突兀。 纵使启泰帝再不想面对,门已经被打开,他只能往里看去。 殿内只有一盏宫灯发出昏暗光线,七八步距离之外,便又陷入了黑暗。 除此外,便一无所有。 “人呢?” 已经做好血压飙升的启泰帝有些愣神,向守在门外的小宫女问道。 “娘娘在内室歇着。” 内室啊……有床啊…… 启泰帝刚刚停顿的血压又慢慢回升上来。 踏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便走得越来越自然了。 不用别人相劝,启泰帝自己往内室走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晋王连皇后都不等,跟在皇帝身后。陆国公和魏国公到底要脸,留在了殿外。 魏巍扶着皇后,理直气壮跟了进去。 三皇子看着六公主还要跟进去,眼明手快将其拉住,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陆湘看着跟进去的魏巍,眼中露出真切的羡慕。 她也想进去看看嘛…… 没一会儿,皇后、魏巍和晋王出来了。 不过三人神色都有些奇怪。 晋王颇有些失望在脸上,皇后则是将六公主叫来。当面质问。 “六公主,你方才说有人来禀,说顾侯在此行苟且之事?” “是……” 方才被三皇子警告一番,六公主此时有些后怕起来。面对皇后的问题,回答的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 皇后继续说话。 “那为何西偏殿只有徐才人一个人?顾侯此时在何处?” 晋王看着李婉,冷哼一声。 以为能看到顾家小子的好戏,没想到这蠢货就做了这么一场虎头蛇尾的烂戏出来。枉费他跟来耗的这许多功夫。 皇后此时也有些尴尬,方才他们几个跟着皇上一起进去。 预想的春宫大戏没看到,只有徐才人衣衫珠钗完好,斜倚在美人榻上。 昏暗的灯火摇曳在徐才人脸颊上,酡红的脸颊一番撩人姿态。 被叫醒时,一双又大又黑的猫瞳带着几分懵懂几分诱人,直勾勾看向皇帝。 莫说皇帝,皇后都心跳加快了几分。 “皇上来看臣妾么?” 徐才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醉醺醺只看到离她最近的皇帝,还娇着嗓子撒娇。 简直把人骨头都酥软掉。 这场景,皇后几人还能留下?当即退出来,将场地留给徐才人发挥。 第142章 天生凉薄 面对皇后的质问,六公主注意力并不在问题本身上。惊儿发问。 “顾纪棠不在里面?怎么会?我身边的人专等他进去才……” “婉儿!” 三皇子一声大喝,将李婉没头没脑的话截断。 皇后看一眼贸然插嘴的三皇子,嘴角冷笑更加明显。 贤妃当真的等不及了,她的儿女也是越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看来三皇子知道些内情了……” 往日这对兄妹也曾在皇后面前无礼过,不过今日,皇后却是罕见地与两人“较真”起来。 三皇子狠狠瞪六公主一眼,而后恭恭敬敬给皇后行个礼。 “母后,婉儿年幼无知,嘴里没轻没重,儿臣怕她说错什么,引来大家误解,所以才阻止。没有什么知情不知情之说。母后若是怀疑她什么,只管问便是。” 晋王原想的大戏没看到,此时皇后与三皇子之间你来我往,倒也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皇后深深看三皇子一眼。 好一招以退为进。假以时日,真让此子入主东宫,焉有自己的活路?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六公主可谓是将皇帝得罪狠了,如今她自己的谋算出了岔子,不趁机狠狠踩她一把,都对不起今日自己受的这气! 于是,皇后便顺着三皇子的话继续说道。 “还是三皇子识大体,外臣私会后妃,实乃大罪。不查个清楚,本宫无法向大燕列祖列宗交代! 六公主,若是本宫言语过分之处,还望你体谅。” 李婉少见如此威仪深重的皇后。本就不安的心里更加忐忑起来。 三皇子微微皱眉,皇后这是想趁机打击老六了…… 眼睛眯了眯,三皇子拱拱手退了下来。 李婉之前要拉着帝后一起来,如今反倒让事情闹大难以收拾。 事情成功当然好,如今事情出了岔子,那他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比起李婉,他的名声更重要一些,不是么? 看着三皇子退缩,皇后差点笑出声来。 不愧是贤妃的儿子,凉薄的性子天生就刻在骨子里! 魏巍人在皇后身边,思绪却飘在别处。 顾纪棠不在这里,那她在哪儿? 没了三皇子阻挠,皇后大刀阔斧直击要害。三言两语将李婉问得哑口无言。 在皇后连番逼问之下,六公主溃不成军。 虽然还没到招出自己的地步,不过也差不多了。 翻来覆去就是她不知道,只是那个小太监如此禀报之类的话。 就在李婉快顶不住压力说出自己的时候。皇后却戛然而止。 “将那内侍带来。” 六公主怯怯地抬头看着皇后,眼神中尽是躲闪和畏惧,仿佛对自己接下来的未来充满惶惶惧意。 内侍很快被带过来。本就是六公主殿内的人,方才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报案,简直不要太好找。 内侍押上来,皇后不由分说,先一顿板子打下来。 当着六公主的面,噼里啪啦一顿板子打得内侍后腰血肉横飞。 就算这内侍能侥幸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了。 向来都是六公主罚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罚她的人。 自己的人就在面前被打得血肉横飞,惨叫连天,六公主却不敢生出半分怒气。皇后这不是在打内侍,是在杀鸡儆猴给她看! 打完了人,皇后这才慢条斯理问话。 那内侍已经被打去了半条性命,又见六公主始终未替自己求情半分,将死之人怨念陡生,趁着还有一口气在,将今夜之事原原本本抖落出来。 “……公主为了替陆家小姐出气,这才设下今日的局……” 只是说到六公主陷害顾纪棠的动机时,三皇子突然怒起发难。 夺过旁边太监手中的红杖,狠狠打下。不料这一棒下去,竟是打偏了,一下子击中了太阳穴。 那太监当即口鼻流出黑血,竟是死了! 三皇子似是没有察觉一般,又狠狠打了几下。怒气之盛,竟是连太监再无惨呼都没有注意。 旁边的内侍在皇后的眼神示意下,赶紧夺过三皇子手中的红杖。 三皇子却好似仍气不过一般,转身又一巴掌狠狠抽在李婉脸上,用力之猛,李婉的脸当即肿了起来。 “父皇疼爱你,亲自教导你,你就是这样回报父皇的?不过小孩子家家的争风吃醋,也值得你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父皇不打你,作为兄长我要好好管教你!否则将来还不知要做出什么错事来!” 陆老国公冷哼一声,这位倒是一张巧嘴。 六公主明明设下狠辣连环计,算计了后妃和朝臣。在他嘴里,倒成了为朋友抱打不平这是法子过激而已了。 他还真的没说错,宫里的,哪怕是条狗都不能小看了! 魏国公捻着胡子不说话,思索方才内侍没有说完的话。 恐怕为了陆家小姐出气是假,博得陆家好感才是真吧……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位此时痛斥妹妹走错路的三皇子…… 晋王窝在自己的轮椅之内,一场戏看得是津津有味。 果然呐,这种好戏只有宫里才瞧得见。 许是内侍方才的叫声太惨烈,又许是皇帝已经从徐才人那问出了该问的。 启泰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皇后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简明扼要禀报给皇帝。 启泰帝被徐才人安抚下去的心又慢慢蓄满了怒气。 瞪着跪在地上的六公主是一通臭骂。骂着骂着连三皇子也一并骂了进去。 斥责六公主糊涂不知礼数,斥责三皇子对妹妹不加劝导。 兄妹俩可怜兮兮跪在地上,聆听圣训。 看着疾言厉色的皇帝,皇后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她怎么会对他产生期待? 女儿将自己的父亲算计进去,甚至不惜给他织一顶绿帽子戴,他却仍旧是这般和稀泥的态度。 他难道没有深想过,三皇子和六公主为何要向陆家卖好? 皇子和公主试探挑战他权威的背后,又是何种目的? 可皇后能想到的一切,启泰帝都没有想到,或者说他只是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是那样可怕。 最终,此事以六公主禁足两个月,三皇子闭门思过一个月为惩罚了事。 尘埃落定,启泰帝总觉得少了什么。想了半晌才想起来。 “这……顾纪棠呢?” 第143章 踢坏了!你得负责 在皇帝打发人寻找顾纪棠的时候,一众内侍赶紧收拾一地狼藉。 众人这才发觉那名告密的内侍,竟已经死了。不由再次胆寒于三皇子凉薄心性。 连启泰帝都忍不住皱眉瞅了儿子一眼。 三皇子伏地痛哭请罪。言明方才自己也是一时怒极攻心,才不小心失手打中了那内侍要害。 众人不说话,是不是不小心……他们还看不清楚么? 内侍的尸体被抬走时,六公主连看也不敢看。 陆国公心中打定主意。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湘丫头,可不能再乱交朋友。 晋王看着三皇子,目光中有许多兴味。 三皇子有些意思…… 众人索性在西偏殿坐等寻找顾纪棠的结果。 启泰帝又进去查看徐才人的状况。可后者虽然醒来,神志却迟迟不能归位。 看着不断挑逗自己的徐才人。启泰帝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以为徐才人醒酒为名,宣来太医。旁边只有启泰帝一个人守着。 哪怕有太医在旁,徐才人还是忍不住眨着一双泛水的猫瞳,不断向启泰帝发出大胆的示意。 太医跪在地上,恨不得将自己双眼都抠掉。 额角狠狠一跳,启泰帝将心头火强行按捺下去。哑声询问太医。 “她怎么样?” 太医脑袋杵在地上回答。 “回皇上,娘娘醉酒不假,不过神志混沌,却是因为中了些许药物,过上两三个时辰,等药效一过,自然也就清醒了。” “什么药?”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启泰帝还是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呃……” 太医有些迟疑,听说最近徐才人受宠得很,会不会是这个原因?那也不对啊,不应该给皇上下药吗? “你只管说。” 皇帝催促,太医只好实话实说。 “是……房事助兴的药物……” …… 良久的沉默…… 皇帝突然没了声音,太医更不敢抬头看了。鹌鹑一般伏在地上,心中不断叫苦,为何今日是他当值? 良久,启泰帝的声音从太医头顶飘来。再浅一些,恐怕就听不到了。 “此事不可再让第三人知道。” “微臣遵旨!” “有何办法可解此药性?” “解不了,唯有等药性过去。皇上放心,此药男子中之比女子更难以……难以忍耐。娘娘不会太过难受。 皇上若是担心,可让娘娘多饮茶水,药效也会过得快些。” “下去吧。” 启泰帝不想多说。挥手让太医下去。 没了外人在场,徐才人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大胆的双眸盯着启泰帝,朱唇轻启,一声皇上叫得百转千回。 “皇上……” 启泰帝看着他今日最为宠爱的美人,心中却不时闪过六公主的话。 婉儿要陷害徐才人和顾纪棠,如今徐才人已经中招,顾纪棠呢? 顾纪棠若是也中了这药……那此时他身在何处?他藏身起来,是察觉了这药性?还是已经在这西偏殿看到了什么?做出了什么? 男人对于绿帽子的感情是异常诡异和矛盾的。 一方面极力排斥,一方面又极力想证明它是否真的戴在头上。 启泰帝此时也是如此,徐才人此时有多撩人,他心中就会猜测顾纪棠是不是也看到了徐才人这一面。 这种诡异却极具侵占性的想法快要将他逼疯。 狠狠将缠绕上来的徐才人推回美人榻,启泰帝有些狼狈地离开了内室。 皇后此时正与晋王等人等候在西偏殿另一处殿宇内。 派出去找顾纪棠的人已经有许多。连宴会上的人都惊动。 顾纪棠不见了?不是说他私会宫女么?怎么又不见了? 因为顾纪棠的失踪,宴会上方才关于顾纪棠的香艳故事又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听说了没?顾纪棠带着相好的宫女私奔了!皇上这会正找他呢!”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没看见皇上正派人找你么?” 慢慢地,在口口相传之中,顾纪棠带着宫女私奔的故事渐渐丰满起来。 “你们以为顾纪棠为什么要悔婚?还不是和那小宫女私定了终身?不然谁会拒绝做陆国公府的乘龙快婿?” “可不是!听说顾纪棠此次校阅也是想着拔得头筹,然后日后好请圣上恩旨为他指婚的。” “还有这等事?虽然私奔这事儿不对,但不得不说,顾纪棠也算是一条汉子。起码没有始乱终弃。”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由大燕有名的风流浪荡子变成了大燕情种。 顾纪棠此时正喘着粗气躺在地上。她身上正是同样气喘吁吁的陆渊。 “你……给老子起来!” 顾纪棠双手被陆渊紧紧钳在胸前,连说话都气不顺。 陆渊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心神有些恍惚,却又立即清醒过来。 “说好的你若自己挣脱,我便放开你。” 顾纪棠一张脸涨红。心头一万头羊驼跑过,每一只都在冲陆渊吐口水。 “说最后一遍,放开老子!” “不放!” 陆渊紧紧钳住顾纪棠。说什么也不放手。 “你莫要后悔。” 顾纪棠微微仰起头来,一双眼睛映着天上寒星,几乎将陆渊整个人都吸进去。 “抱着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可能后悔的事。” 陆渊看着顾纪棠的双眼,定定说道。 顾纪棠本就涨红的脸又刷上一层深色。不过很快又清醒过来。 头颅继续抬高,顾纪棠将嘴唇靠近陆渊的耳廓。 “陆大将军,你制住我的我的时候,莫是忘了,老子还有一双腿……” 顾纪棠的清甜气息喷洒在颈窝,陆渊脖颈处立即窜起一丝电流,由脖颈一直延伸至脊骨深处。 等他明白过来顾纪棠话中深意时,再要闪躲却为时已晚。 “啊——!” 一声痛苦惨叫响彻夜空,将整个黑夜都惊动。 陆渊整个人从顾纪棠身上翻滚下来。弯曲成一条大虾。痛苦使他的俊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即便如此,陆渊还是不肯松开顾纪棠。 “你别想走啊!踢坏了!你得负责!” 顾纪棠恨不得再给陆渊两脚。 正在此时,一阵喧哗接近缠斗不休的两人。 “顾侯爷?” 第144章 殿前比惨 顾纪棠和陆渊两人被带到皇帝面前时,皇帝已经被先一步告知了找到顾纪棠的消息。 只是启泰帝很是不解。 “打架?顾纪棠和陆渊?还跑去了北苑?” 不止启泰帝不解,在场的人包括陆国公自己也不能理解。 为何原本此刻应该淫乱后宫的顾纪棠和自己的孙子在一起。 面对众人相询的目光,陆国公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这样子还真唬到了人。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事实真相的魏国公此时看着陆国公,脸上满是费解。 六公主设计顾纪棠,是陆国公出手阻拦? 不单魏国公,皇后、晋王等人也是如此作想。 只是这些人有些不明白。顾纪棠之前不是已经悔婚?这种情况下,陆国公为何还要继续保顾纪棠? 六公主更是直截了当,立刻认定自己计划败露一定是陆湘告诉了陆国公,然后陆国公才让陆渊出手阻拦了此事。 在众人看不见的空隙,六公主用怨毒的眼光死死盯着脸色迷茫的陆湘。 此时陆湘也有些迷惑。 大哥和顾纪棠打架?为什么? 陆湘很快听到了陆渊亲口说出的答案。 两人被带来西偏殿。一身灰头土脸的样子,与之前光鲜亮丽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们这是……怎么了?” 此时启泰帝对两人打架原因的好奇已经远远超过了顾纪棠是否见过徐才人。 顾纪棠面色冷峻,一张俏脸此时绷得紧紧的。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倨傲,只是少年人的倔强罢了。 比起顾纪棠浑身泥土的模样,陆渊就看起来好太多了。不过此时陆渊也是一脸严肃表情,似乎隐忍着什么。 内侍悄悄凑近皇帝耳际,将发现二人时的具体情形说了一遍。 启泰帝听完,眉头紧紧蹙起,往陆渊下半身瞟了一眼,又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陆渊。最后还不忘用责备的眼神瞅一眼顾纪棠。 男人之间相斗,怎能下这般狠手? 照顾陆渊此时身负剧痛,启泰帝点了点顾纪棠。让他说说,今夜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告诉顾纪棠和陆渊这里发生了什么。若是顾纪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今夜这事也是逃不过干系的。 顾纪棠一脸不忿,撇过脸瞪一眼陆渊。 “皇上想知道臣下这样是怎么回事,应该问问陆将军!” 启泰帝正要呵斥顾纪棠两句。陆渊连忙举手示意。 “皇上,臣下说,臣下说……” 顾纪棠又瞪陆渊一眼。将脑袋扭向了另一边。 陆渊调整调整呼吸,这才将今夜之事一一道来。 “今日小侯爷得了金腰带,臣下本来也是高兴的,可方才宴饮之时,好几位同僚怂恿,说臣下这骑射之术比不过顾侯爷。 臣下多饮了几杯酒,脑子混沌了,再加上之前顾陆二府之间有些不愉快,心中也一直有气。便找到小侯爷想要切磋一番。 小侯爷不应,臣下……臣下脑子一热,就将他强行绑去了北苑……” 所以竟是陆渊的锅? 顾纪棠这时也气不过,将自己的衣袖撩起来,露出一对皓腕。 白玉般的一小截手臂,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几个红色的手印。一看就是被大力抓握导致的。 陆国公看着孙子瑟缩着身子认罪的样子,手心不由痒痒起来。 他说了多少次,不要找顾纪棠的麻烦,还以为陆渊是个稳重的,没成想人家在这憋狠招呢!不打则已,一打惊人! 看来不论是孙女还是孙子,最近都十分欠修理…… 这里没有外人,顾纪棠心中十分清楚,她要在这里打消启泰帝的所有疑虑!陆渊已经帮她背了锅,她不能让陆渊的付出白费。 “皇上,方才臣下捡到一只遗落的荷包,想着还给失主,便从宴席上走出来。 没想到失主还没找到,就在西偏殿外的小径上遇到了陆将军。后面的事,皇上都已经知道了……” 说罢,顾纪棠还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荷包。 陆国公身边的陆湘一声惊呼,这不是自己的荷包么? 皇后方才从那死去内侍口中已经得知了六公主的大致计划,其中自然少不了这只十分重要的荷包。如今线索倒是对上了。 没人因为顾纪棠拿着陆湘的荷包就怀疑顾纪棠与陆湘有私情。 没看见两人都因为这个打起来了么? 陆渊口中说是想与顾纪棠切磋一番功夫,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陆渊气不过顾纪棠悔婚后还过得这样逍遥自在。 就连陆国公都这样想,其他人便可想而知了。 唯独知道顾纪棠真实身份的魏国公心中冷笑连连。 陆知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恐怕根本想不到,有一日会被自己的孙子蒙骗。 六公主的计划恐怕就差一步成功,关键时刻顾纪棠被陆渊带走了而已。 什么切磋武艺,恐怕都是陆渊那小子想出来的上不了台面的主意。 如今无人再注意顾纪棠到底有没有进过西偏殿,这便证明陆渊的主意虽然上不了台面,但确实有效! 不得不说,陆知甄养了一个好孙子。不过……这孙子会不会毁在一个女人手里,谁又知道呢…… 心中谋划着,魏国公低下头将眼中算计尽数纳入眼底。 顾纪棠的话让启泰帝着实好一番思索。 若顾纪棠极力脱离自己与西偏殿的关系,他反倒要怀疑顾纪棠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什么。可如今…… 看着顾纪棠仍旧一脸不服气地瞪着陆渊的样子,启泰帝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想多了。 顾纪棠真假掺半的供词,大大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不过,此时还需要再走最后一步棋,让皇帝彻底相信顾纪棠没有踏足西偏殿。 “皇上,臣被顾纪棠伤到了,能不能让太医给臣看看……咳……” 陆渊一脸难以启齿的样子,立即博得了启泰帝的许多同情心。正要答应他,顾纪棠紧跟而来。 “皇上,臣也被陆渊捏伤了,臣也要看太医!” 这算什么?殿前争宠?还是比惨?这两人一个侯爷,一个大将军,连这个也要争? 正要挥手拒绝两人无理攀比。启泰帝的动作却一下子顿住了。 给顾纪棠看太医?这倒是个机会…… 第145章 是不是玩不起 正要答应二人请求看太医的请求。 陆渊却弓着身子瞪向顾纪棠。 “就你这胳膊上这么一点儿红印子,还用得着看太医?你这是碰瓷!” 碰瓷是民间讹诈的一种骗术。陆渊用这个形容顾纪棠似乎也不为过。 胳膊上红印子虽然看着狰狞,但要真论起来,其实也没甚打紧。 顾纪棠瞪向陆渊。 “那我看你也没事啊?你凭什么看太医?” “我……我受了什么伤你心里没数么?” 陆渊罕见地语塞起来。陆湘有些疑惑地看着大哥。 难道顾纪棠的武功竟在大哥之上? “我没数!凭什么你能看太医我就不能看?我也要看!再说了,太医又不是你家的!” “废话!太医当然不是我家的!太医是皇上的!你没病没伤你看的什么太医?太医又不是姑娘!” “咳咳……” 听着两人越来越没谱的斗嘴,启泰帝不得不出声打断,而后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他着实没想到,一向稳重的陆渊也有这一面,这是今夜酒喝多了,还是被顾纪棠给气得? 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两个小兔崽子!越说越离谱,什么叫太医是皇上的?还什么太医又不是姑娘,这话是能在这儿说的么? 放下手时,启泰帝将陆渊和顾纪棠两人各自狠狠瞪了一眼。 不省心的小子们! “行了行了,看什么太医,你俩都是吃饱了撑的!陆渊罚俸半年,顾纪棠……罚俸三月!你俩再打架一次,惩罚翻倍!” “皇上……” 顾纪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何事?” 经过这一夜,启泰帝是把顾纪棠给认了个清清楚楚。 这家伙不像老侯爷半点,却十足十一副老侯爷才能教出来的模样。 “这个……我不看太医了,我也可以跟陆渊道歉。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启泰帝没想到这混小子还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突然又有了与顾纪棠交谈的兴致。 “能不能……不罚微臣的俸禄。微臣当新卫这么久,还没领过俸禄呢……” 顾纪棠眼中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不好意思。狡黠中透露出一分憨厚。颇像一只敛财的松鼠。 若没有之前的闹剧,启泰帝可能一时仁慈就答应了。 可此刻启泰帝只想一脚将这熊孩子踹飞。 这什么倒霉孩子!亏得他以为这厮洗心革面了,半天就为了三月的俸禄?!你那么大侯府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 别以为他身居深宫就不知道,姜氏宠顾纪棠那都没边儿了!新衣裳一天一件儿!哪家儿郎这样宠的?你好意思跟这儿哭穷? 右手又不由自主揉上了太阳穴,启泰帝良久不作回应。 顾纪棠有些好奇地看着启泰帝。 他是真的没见过自己的俸禄啊,想看看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有错吗? 他,顾纪棠!身为一个打工人,今儿这工资他要定了!耶稣也扣不住!他说的! 过了许久,启泰帝按在太阳穴上的右手才缓缓落下来。 一脸平静地看着顾纪棠。 “六个月……” “皇上……啥六个月?” 顾纪棠一脸懵逼看着启泰帝。 “罚俸六个月。” “啥?不,皇上,为什么啊?” 顾纪棠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再问就再加三月。” 顾纪棠:…… 是不是玩不起?! 看着顾纪棠一脸憋屈,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启泰帝突然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至此,连启泰帝都没有发现,自己对顾纪棠的怀疑是一点儿也不没有了。 绿帽子的男二号都怀疑尽去,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 你能指望这么一个钻钱眼里的小白脸去西偏殿私会后妃?别搞笑了! 魏巍站在皇后身边看着一脸憋屈的顾纪棠,心中微微生出几分酸涩。 他原以为今夜得靠他一人救顾纪棠脱困。没想到又让陆渊捷足先登。可他是何时察觉纪棠不对劲的? 如今回想,魏巍才知,当他靠近凑近顾纪棠时,她已经被六公主的人下了套。 可笑自己离她那么近,却丝毫未有所觉。 更让魏巍心中憋闷的是,顾纪棠原本在殿中坐得好好的,正是因为自己的凑近才离开了宴席。 以上这些认知让魏巍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看向顾纪棠的眼神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执念。 此间事了,顾纪棠吃瘪的表情虽然愉悦身心,但西偏殿还有一个徐才人正等待着自己安慰。帝后一起离开,大殿上群臣也不知又生出几分胡乱猜想。 启泰帝带着众人又再次回到了西偏殿。 关于六公主陷害顾纪棠的事,启泰帝只字未提。 没办法,错的虽是六公主,但还指望着六公主跟顾纪棠赔礼道歉不成?皇帝训斥一番,已经是给足了顾纪棠面子。 众人回到宴会上。宴席上人们看见跟在皇帝身后的顾纪棠是一脸惊讶。尤其顾纪棠还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这似乎证实了流传的那个故事。可是……他不是私奔了么?这是被抓回来了?为何还能出现在这里?皇上不绑着他? 众人带着疑问,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顾纪棠。 回到自己的席位,顾纪棠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摸到自己衣衫上的泥土,顾纪棠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心中又是对陆渊一通臭骂。 这是什么弱智法子!打个串串的架!他丫的就是为了趁机占便宜吧!方才那一腿真是便宜他了! 启泰帝三言两语将方才引起轰动的事件,定性为内侍看错了人,顾侯其实和陆将军在一起切磋武艺巴拉巴拉…… 有人看看陆渊身上的泥土,信了皇帝的说辞,有的人却是不信。 大半夜的切磋,骗谁呢?这两人吃饱了撑的? 定然是顾纪棠私奔的事败露,皇上感动于有情人难成眷属,不忍心责罚,这才串通陆渊背锅。 不过不管旁人信不信,这件事最重要的让启泰帝相信。 宴会继续进行,坐在自己席位上的顾纪棠正被一股迟来的,由内而外慢慢散发出的热意灼烧着神志。 果然如陆渊所说,这药性解不了的。他给的药也只能压制一时。 方才靠着小聪明,混过了太医那一关,眼下……便是最后一关了。 抬眼看向陆渊,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 顾纪棠在对方的注视下,抬手握住桌上的酒壶。 仰头将一壶酒液灌进喉咙的同时,顾纪棠脑中印着的,却始终是陆渊关切的眼神。 第146章 要打出去打 旁人的视角中,顾纪棠喝完一壶酒后,脸上立即升腾起一片红晕。其实顾纪棠只喝了几口,大部分酒液都被她撒在衣襟上。 这衣服顾纪棠穿了不到半日,如今又是泥又是酒的,简直没眼看。 身体内燥热越来越难以抑制,让顾纪棠的脑袋昏沉起来。 此时顾纪棠只想抱着大冰块睡一觉。 陆渊适时起身出席,来到顾纪棠席位前。 “顾侯,今夜之事是在下冲动了,顾侯若不嫌弃,在下请顾侯去外面喝一杯如何?” 顾纪棠还没回应,他身旁的许多人却竖起耳朵探听起两人对话的内容来,想借此探明,方才这些人离开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不仅如此,陆渊突然的行动也引来殿内许多“知情人”的注意。 启泰帝与晋王说着话,两人的目光却俱都盯着陆渊和顾纪棠。 启泰帝如今是怕了这两人了,顾纪棠刚才是不是喝酒了?这两人会不会在太极殿打起来? 同样的疑问也存在于皇后和陆国公心中。 魏巍凝视陆渊与顾纪棠。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不去!我醉了,要回家!” 顾纪棠拒绝了陆渊的邀请。绕开陆渊行至殿中跪下。 “启禀皇上,微臣不胜酒力,这会儿脑袋晕,为免殿前失仪,臣想请旨先行退下。” 顾纪棠脸色红扑扑的,眼中蒙着一层水气,确实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若是有人不相信,问问顾纪棠的左右,便会知道顾纪棠方才饮了满满一壶酒。 启泰帝知道顾纪棠心中有怨。但今夜之事他已经惩戒过六公主和三皇子,再深挖下去,对谁都不是好事。 “那顾卿便先行退下吧。” 陆渊赶紧凑上来。 “皇上,末将去送送顾侯吧。” 启泰帝瞪陆渊一眼。你是不是又不疼了?刚挨了揍就往上凑?别以为他不知道陆渊是想趁机报复回来。想跟着顾纪棠走?没门! 正要拒绝陆渊的请求。顾纪棠却说道。 “皇上,既然陆将军执意相送,那便有劳了。” 说罢,顾纪棠冲陆渊一笑。 在启泰帝眼中,这笑容却是这样理解的。这俩人是在约架吧,出宫门就会再打一架的吧,肯定会的吧! 不答应吧,连顾纪棠自己都同意了,他没理由拒绝。可答应吧,这俩人没出宫门就打架怎么办?朕可是刚刚警告过的! 皇后看出皇上为难,凑近皇上悄声说了几句话。皇上立刻愁容舒展。 “那就一并去吧,正巧魏世子也喝了些酒有些不适,你们三个就一起回去吧。” 话说完,启泰帝冲皇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有魏巍跟着,他就不信他们还打得起来! 顾纪棠此时顾不得启泰帝要派谁跟着的问题了,体内的燥热让她感觉口干舌燥的厉害。 距离顾纪棠最近的陆渊看见顾纪棠越来越红艳的脸色,心中也倍感焦急。别说魏巍,皇上就是让六公主跟着他也应! “谢皇上。” 三人从太极殿退出。顾纪棠走在中间,右手边是陆渊,左手这边是魏巍。 因为尚在宫中,顾纪棠不敢卸下心防,极力保持清醒,盯着脚下的砖石,努力走出直道。 陆渊看一眼长长的甬道,不由地心中发愁,这么长的路,也不知顾纪棠能不能撑到走出去。 魏巍跟在两人身边,活像一个透明人。 事实上,三人自出太极殿便再没有任何交谈。连顾纪棠和陆渊都没有任何交流。 三人只是沉默地往宫外走着。 前方有内侍引路,那内侍知道这三人身份都不简单,弯腰躬身掌着宫灯前行,态度十分谦卑。 可这样的姿势也无疑十分拖沓。 陆渊侧首看一眼顾纪棠,发现对方眼底已经悄然浮上一层深粉色,这粉色再继续深下去,就会变成红色! 而此时顾纪棠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直,脚底下的急促已经变成了机械地抬脚迈步。 顾纪棠的状态很不好! 陆渊当机立断。 “顾侯,我想起来了,我府上还有一把紫檀木大弓,你我不妨再比一次,你赢了,我就将那弓送给你如何?” 顾纪棠看了陆渊约有两息时间,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是可以信的。 “好。” “好!那便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陆渊说着话,一把提起顾纪棠腰间鞶带。 “公公只管送魏世子送出去即可,本将军识得出宫的路。” 说罢,陆渊便提着顾纪棠快步往前走去。依旧在走路,却比之方才快了不止两三倍。 顾纪棠起初还抗议两声,后面渐渐便不见了声响。 内侍一脸懵逼看着将顾纪棠一把提走的陆渊,看着魏巍指着陆渊,却不知要表达什么。 魏巍是拦不住陆渊的,他也没想着拦。方才走在顾纪棠身边,他也察觉出顾纪棠有些不对劲。 但有内侍在前,他也不好开口相问。 本想等到出宫后细细询问,没想到顾纪棠的情况如此紧急。 既然不能带她脱身困境,那便扫好后场吧。 魏巍将心头担忧按捺下去。轻笑着与内侍说话。 “小侯爷得了金腰带,陆将军恐怕心中不怎么高兴吧……” 顾纪棠和陆渊打架的事情在宫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群太监已经将顾纪棠踢向陆渊下身那英勇的一脚编成八个不同的版本流传了出去。 此时魏巍这么一“点拨”,那内侍顿时恍然。这是又打架去了?陆将军为何这么想不开? 许是因为今夜陆渊的伤势让这些太监对他产生了一种认同感。虽然是陆渊提溜着顾纪棠走的,但内侍还是选择了站在陆渊的角度思考问题。 魏巍强忍心头的焦虑,由那内侍磨磨蹭蹭将他引出了宫门。 那内侍不忘自己的职责。询问了守门的兵卫。得知陆渊确实带着顾纪棠出了宫,那内侍松了一大口气。 出了宫就好,只要不在宫里打就行。 魏巍笑着辞别内侍,在转身一瞬间,脸上清风朗月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寒霜。 登上马车,魏巍毫无感情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 “去虞昌侯府!” 第147章 你亲我时,什么感觉? 出宫的路上一路都有兵卫把守,陆渊不敢将顾纪棠抱在怀里,只能提着她的鞶带,将她将提包袱一般提溜在手里。 幸亏顾纪棠瘦小,否则这鞶带还不一定撑得住。 即便如此,顾纪棠还是难受得紧。试想一下,全身重量都集中在腰间一条两指宽的皮带上,能不难受么? 途中陆渊改提为夹,将顾纪棠夹在自己腋下,直接用胳膊揽住她整个腰肢。 这比用一根腰带提着舒服太多了。 顾纪棠此时手脚皆软,既没力气指手画脚,也没力气抗议,只能咸鱼地任由陆渊将她像面袋子一般夹带出宫。 出宫门时,两人的架势将门将吓一大跳。 “来者何人?” 顾纪棠此时头昏脑胀,不仅因为药性上头,还因为脑充血。在这种情况下,顾纪棠还不忘抬起脑袋。 “常山赵……yue……” 陆渊有些担心顾纪棠状态,想将她放下来看看,却又担心被守门的门将看出什么来。 守门的门将已经认出陆渊来。心中警惕大大降低。只是疑惑却丝毫没有减少。 “陆将军……您这是……” “呵呵,与顾侯开的一个小玩笑。顾侯喝醉了,圣上让我送她回去,这你看她这……” 陆渊适时露出嫌弃的神色。门将看见顾纪棠满身泥污,凑近又闻到顾纪棠一身酒气,不由后退半步。 脑中非常自然地脑补出顾纪棠烂醉如泥,殿前失仪的过程。 “陆将军辛苦了。” 门将确认了顾纪棠的身份后,便将二人放行。 出了宫门,离开门将视线。陆渊立刻反手将顾纪棠抱进怀中。打个呼哨,将侯在附近的陆通唤来。 “立即去城西请王大夫。要快!” 陆通不明所以,但服从军令已成习性。应了陆渊的命令,也不多问,翻身上马往城西奔去。 顾纪棠今夜入宫,所以侯府的马车正在宫门外等候。 陆渊没费多少事便找到了侯府的马车。 赵东正百无聊赖抠着耳朵。陆渊抱着顾纪棠跃上马车。 不等赵东看清他怀中的顾纪棠,便已经抱着人钻进了马车。 “赵东,立即回侯府!” 赵东被吓了一跳,半晌还反应过来,掀开车帘,认出了陆渊和顾纪棠。 “侯爷这是怎么了?” 顾纪棠此时的状态越发不好,不仅整张脸,连同耳朵脖颈都是一片烫手的红色。 喘着粗气,顾纪棠脑子胀得发疼,却怎么也睡不过去。 大脑高速运转,什么样光怪陆离的念头都往里面钻。还一秒钟十几个画面那种,止也止不住。 连赵东都能看得出来顾纪棠不对劲。陆渊此时只是庆幸,已经将顾纪棠带出了宫。 若是在宫中露出这个样子,今夜顾纪棠就别想安然离宫了。 “马上回侯府!” 陆渊没心情跟一个小厮解释这些,不耐烦下令。铁血杀伐的威势不自觉流露出来,不怒自威。 赵东周身一寒,赶紧将身子收回来。拍拍胸脯,稍稍平复心情后,便驾着马车往侯府赶去。 马车里,陆渊不肯将顾纪棠单独放下,依旧将顾纪棠安置在怀中。 车中有茶水,陆渊喂顾纪棠喝下许多。 凉透的茶水将顾纪棠心头燥热浇灭少许,顾纪棠发红的双眼恢复些许清明。 双眼慢慢对焦在陆渊脸上。顾纪棠认出陆渊,心头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翻出了陆渊的怀抱,自己靠坐在角落。 陆渊怀中骤然一轻,颇有些怅然若失。 “出宫了?” 被陆渊提起来后不久,顾纪棠的神志就已经混乱了。对于出宫的记忆模糊到几乎没有。 “嗯。” “我家的马车?” 顾纪棠环顾四周,认出来这是自家的马车。 “嗯。我找到了赵东。” “这是去哪?” “侯府。” 顾纪棠颇有些意外地看一眼陆渊。 “我以为你会趁机带我去城西。” 顾纪棠的直白让陆渊脸色微微一红。他不是没想过城西,不过这次情况与上次不同。 之前顾纪棠生命垂危,他一时顾不得那么多,且当时不确定顾纪棠真实身份。 如今他已经知道顾纪棠的身份,且她又是中了这样的药,再带去城西……反正他不相信自己当得了柳下惠。 不用多想,这种情况将顾纪棠送回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壶凉茶都被顾纪棠倒进了肚子里。但体内的燥热不多时又死灰复燃。 顾纪棠红着双眼,狠狠一拳砸在车内的小几上。 “死八婆李婉,你给老子等着!” 陆渊晃晃空荡荡的茶壶,又将茶壶扔回小几上。 “赵东,再快些!” 赵东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已经有些模糊,连个大概也没听明白。 顾纪棠的眼神又开始发直。摇摇脑袋,顾纪棠冲陆渊伸手。 “方才给我的药……再给我一颗。” 陆渊将顾纪棠的手按下去。 “这药只能克制片刻,并不能解你身上药性。 且你如今也该感觉得到,这药在片刻克制之后,会更加猛烈地引动你身上的药性。若不是方才在宫里怕你暴露,我也不会给你吃这药。” 顾纪棠索药,只是惶恐于自己逐渐失去神志的斑驳茫然。 右手被陆渊的大手包裹住,顾纪棠心头惶惶渐渐淡去。 陆渊略显粗糙的掌心剐蹭到顾纪棠手背的皮肤,却让她莫名心安。 身体内的灼热渐渐升腾而起,顾纪棠喘着气躺倒在马车上,一双泛红的双眸失去焦距,似乎在看着陆渊,又似乎没在看他。 陆渊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可手心里逐渐滚烫的柔荑,让他心神难以自持。 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通,陆渊强忍着不舍,松开顾纪棠的手。 “若是难受,就闭上眼眯一会儿。侯府很快就到了。” 陆渊哑着声音安慰顾纪棠。 顾纪棠听话地闭上了眼,黑暗中,思绪更加活跃了。 陆渊的声音似乎放大在耳边,眼前满是陆渊在西偏殿内找到中药的她,抱着她离开的场景。 心头悄然袭上一阵异常的悸动,顾纪棠的声音带着些许迷蒙。 “陆渊,你亲我时……什么感觉?” 第148章 比糕甜 陆渊心头一震。看着顾纪棠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顾纪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她不是很讨厌那件事,不许他再提的么?为何现在突然提起?是药的缘故? 想到某种可能,陆渊心头猛跳。 难道……顾纪棠想…… 那么问题来了,顾纪棠若是想……咳咳,那他是当个君子拒绝呢?还是当个禽兽配合? 大脑很快就有了结论。 他陆渊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只是……顾纪棠上次离开他时那嫌恶的眼神在脑海中晃了晃。 “顾纪棠,你睁一下眼。” 顾纪棠睁开眼,便看见陆渊比个“耶”在她面前晃悠。 “这是几?” …… 顾纪棠看着还在认真观察她瞳孔反应的陆渊,心中不由生出几许愤恨。 老子的初吻就让这么个智障给夺走了?真是造孽啊~! “你不说话是不是认不清楚?那我放近一点。” 陆渊“贴心”地将两根手指戳向顾纪棠。 顾纪棠偏了偏脑袋,避开陆渊快戳到眼球上的手指。突然发现生气似乎能很好地保持清醒。 “我只是被下药,并不是瞎!” “那这……” “两根!二!行了吧!二!” 顾纪棠几乎是吼出来的答案。陆渊放心地收回手指。随即疑惑道。 “神志尚算清醒啊……那你为何……为何问我……” 脸皮厚如陆渊,遭遇了方才的“毒打”之后,暂时还做不到在顾纪棠面前畅所欲言。 “我闲得行了吧,好了,这会不想问了。你离我远一点。” 顾纪棠这会是真的什么杂乱心思都没了。只想让陆渊离自己远一点。 “别啊!我说我说!” 虽然不知顾纪棠为何会突然问这个让她自己尴尬不已的问题,但直觉告诉陆渊,他应该回答。 认真在脑中想过,陆渊说出心中的答案。 “红豆糕……” 顾纪棠看着陆渊,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报菜名? “很甜,像红豆糕……” 陆渊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顾纪棠的殷红的嘴唇。 顾纪棠这才明白,这货是在说亲自己的感觉像吃红豆糕。 lsp!心中暗骂陆渊一句。顾纪棠闭上了眼。 因为生气暂时回归的理智又因为陆渊这一撩,重新涣散起来。 “陆渊……” “我在这。” “你要是敢趁我中药再偷亲我,就死定了!” “谁要偷亲你了?唉!我就这么不可信么?” 陆渊觉得自己在顾纪棠心中的形象有些太过矮小了。 正待抗议,却看到顾纪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用一种“可不可信你心里没点逼数么”的表情看着他。 “行行行!我知道了,不偷亲,行了吧!” 陆渊有些气闷地将自己挪远一些。 顾纪棠再度闭上眼睛。脑子里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在北苑演武场上踢中陆渊下身时,陆渊那几声真切的惨叫。 “陆渊……” “我在。” “那一脚……我故意的。” “我知道。” 陆渊气闷地回答。 “是为了报复你。” “我知道!” 提起这个话题,陆渊就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隐隐作痛。连说话都带着一分悲愤的味道。 “扯平了。” “嗯。” 陆渊知道顾纪棠是想靠着不停的交谈来使自己保持清醒。便也陪着她聊。 到最后,顾纪棠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只是隔一会儿叫一声陆渊,得到一声准确的答复,便能消停少许时间。 “陆渊……” “嗯,我在。” “今晚上真他娘的憋屈!” “没事,李婉损失比你大。” “陆渊……” “我在这儿。” “我没吃过红豆糕……” “明日我给你带。” “陆渊……” “我在。” “偷亲是红豆糕,那光明正大的亲是什么?” 顾纪棠的双眼半眯着,没有焦距看着半空。脸上无害羞亦无目的。 这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就算几个时辰后恢复清醒,也绝对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陆渊忍着攫取顾纪棠朱唇的冲动,别开视线。 “……我不知道,不如你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不过定然比红豆糕甜。” 顾纪棠勾唇一笑,像个得意的小狐狸。 看着顾纪棠坦荡单纯的双眼,陆渊却满心都是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我也相信……” 别说真的亲到,单是想想有一日能光明正大地亲到顾纪棠,陆渊已经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 马车吱吱扭扭停下来,侯府到了。 门子认出这是自家府上的马车,赶紧打开门取下门槛。赵东直接将马车赶进去。 陆渊抱着顾纪棠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吓了周围人一跳。 不用任何人指引,陆渊抱着顾纪棠径直往她的院子走去。赵东将手中马鞭扔给别人,小跑着跟上了陆渊。 陆渊刚刚将顾纪棠安置在床上不久,姜氏就赶了过来。 “这孩子怎么回事?不是参加宫宴么?怎么喝成这个样子?还累得将军送她回来。” 顾纪棠一身酒味,浑身泥污,样子十分埋汰。 若不是看她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姜氏定然会立刻让她感受来自亲妈的疼爱。 “夫人,借一步说话。” 听陆渊说顾纪棠这个样子不是醉酒而是中了药,姜氏脸上一下子露出紧张担忧之色。 “伯母莫要担心,我已经请了大夫,马上就到。” “多谢将军。” 姜氏冲陆渊道谢,眼神却一直牵挂在顾纪棠身上。 “伯母叫我归潜即可。我在外面等候大夫,伯母先给纪棠换一身衣裳吧。” “好好好……” 姜氏连声应着,等陆渊出去,又找各种理由将赵东等人支派出去,只剩下陶嬷嬷和自己。 “夫人,老奴看过了,侯爷衣衫虽然脏污,但衣衫俱都整齐。应该无碍。” 姜氏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不对,哪里有些不对…… 陶嬷嬷一边解开顾纪棠的鞶带,一边絮絮叨叨念陆渊的好。 “说起来,这陆小将军也真是厚道,算上这次,帮了侯爷不少的忙了,上次也是他救了侯爷。真是好人呐……” 姜氏脑中一闪,有些不可置信看向人事不省的女儿,又转头看向屋外。 陶嬷嬷的动作惊动了顾纪棠。顾纪棠还以为自己在马车之中。 “陆渊……别碰我……” 声音含糊,却仍够姜氏明白女儿口中念叨的是什么。 第149章 他不行…… 陶嬷嬷手猛地一抖,也不敢继续解鞶带了,双眼瞪大了看向姜氏。却在姜氏脸上看到和她一样的惊惶失措。 姜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棠儿中了那种药,陆渊为何会冒险帮她脱困? 虽然陆渊只寥寥几句带过,但姜氏想得出来,两人想要在御前脱困,定然不容易。 那么问题来了,陆渊为何要这样不遗余力帮顾纪棠?他为何确定棠儿就是清白的? 棠儿现如今神志不清,那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一连串问题炸得姜氏心神皆乱。 “夫人……侯爷这……” “你先给她洗漱更衣。我去去就来。” 姜氏一脸寒霜离开,留下陶嬷嬷看着床上的顾纪棠,一脸疼惜。 “侯爷……不管是谁,只要他欺负你,老奴一定不放过他!” 顾纪棠嘴里又念叨几声含糊不清的陆渊,眼睛时不时睁开,又难受地闭上,竟是全然没认出陶嬷嬷。 陶嬷嬷忍着心头难受,将顾纪棠身上脏衣服脱下来。 端来一盆热水,仔仔细细为顾纪棠擦洗过,又给她换上一身柔软干爽的中衣。 擦洗后,身体的凉爽让顾纪棠舒服不少。双眼闭着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陶嬷嬷在脱衣过程中也心中有了数。 侯爷身子好好的。 不过也不能就此确定那陆渊就没有欺负侯爷。 陶嬷嬷命下人去熬碗绿豆汤来。不管什么药,绿豆汤喝着总是没错的。 姜氏来到花厅,陆渊此时也是坐卧不宁。方才和顾纪棠在一起也不觉得什么,此时离开了,心里的担忧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伯母。” 陆渊眼尖耳也尖。姜氏还未走进厅内,陆渊已经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早早来到花厅门口来迎。 姜氏此时看陆渊,没了方才的感激。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严厉。 “陆将军。” 姜氏与陆渊见礼,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疏远了不少。 陆渊挠挠头,方才姜氏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姜氏径直走向主位坐下。而后抬手相请。 “陆将军请坐。” “是。” 陆渊乖乖坐在姜氏为他指定的座位。心中还在想姜氏为何突然态度大变,是不是顾纪棠情况不太好? 这个念头一起,胡思乱想也就抑制不住了。方才他抱顾纪棠下车时,顾纪棠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随着时间推移,情况只可能越来越严重。 陆渊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担心已经写在脸上。 “伯母,纪棠怎么样了?” 陆渊以前也称呼过“纪棠”,但那时姜氏只觉得是好友之间的亲昵称呼。如今却是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暧昧和轻浮。 “棠儿还好。我来此,是有几句话想问将军。” 这些年,也不知是独自一人撑着侯府历练出来了,还是顾纪棠那个厚脸皮影响的。姜氏行事越来越偏向于直来直去。也不来虚套,直接单刀直入。 “将军,能否将纪棠今夜在宫中被陷害的前前后后再详细与我说一遍。” 陆渊一听,顿时没了兴趣。但考虑到对方是顾纪棠的母亲。这才将对顾纪棠的担心按捺下去,认认真真再将宫中发生的事讲述一遍。 姜氏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陆渊一一回答。 等陆渊讲完,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可姜氏完全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 陆渊有心劝劝姜氏,要报仇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先确定顾纪棠没事了再说也不迟。可还没等他张口,姜氏问道。 “陆将军,你方才说你是看到纪棠离开晚宴,便跟了上去。之后发现她被内侍引入了西偏殿?你进入西偏殿时,她已经中了药?” “没错。” “那……你为何要跟踪棠儿?” …… 陆渊看着姜氏,这才惊觉自己似乎一开始就掉进了姜氏的套子里。 姜氏不是来了解顾纪棠被害的先后过程的。她真正的目的是来了解为何自己会掺和进来。 是因为顾纪棠说了什么吧…… 想到顾纪棠在车上说的那些让自己心跳加速的话语,陆渊明白过来姜氏为何会突然气势汹汹来问罪了。 最愚蠢的是自己方才还毫无防备将宫中的经过不加修饰全部告诉了姜氏。将把柄全递出去了。否则还能随便胡诌些什么来搪塞一二。 也不知顾纪棠到底说了些什么,眼下自己是该继续搪塞,还是直截了当承认? 陆渊有些犯难了。 偷偷地看一眼姜氏,陆渊气顾纪棠给自己招惹的好事。方才应该狠狠捏一把顾纪棠那厮的脸蛋。 姜氏冷冷将陆渊不自然的神色尽收眼底。 “陆将军,莫要回避,其余的问题我也一并问了。你若是能想好搪塞我的借口便一齐想,莫要前后矛盾了。” 不等陆渊回个尴尬的笑容,姜氏的问题如连珠炮一般扔来。 “你为何相信棠儿与徐才人之间是清白的?” “为何不惜冒此大险帮她脱困?” “你送她回来的路上都发生过什么?”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问到最后,姜氏堪称疾言厉色。 陆渊被姜氏一通问题,问得昏头转向。从第二个问题开始,他已经没听问题本身了。满脑子想的是,顾纪棠到底说了啥?她娘知道了?全知道了? “咳……伯母,你听我说。我只是抱她上车下车而已,什么都没做。我发誓!” 看着姜氏审视的目光,陆渊又收回了伸出的三根手指。 这样子很明显不相信他啊……要不,承认算了?反正自己以后总有一天要承认的嘛! ‘伯母,我信她是清白的,是因为我知道她是女儿身,我愿意冒险救她,是因为我喜欢她。’ 心中打好腹稿,陆渊刚要坦白,又及时刹了车。 不行!承认了以后还怎么和光明正大地来侯府找顾纪棠?肯定会被姜氏当贼一样防着!不行不行不行…… 心中大摇其头,陆渊脑子急转,还真让他想出来个理由。 陆渊靠回椅子,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咳……伯母,我本来不愿说的,既然您非要问,那我也只能说出来了。 我之所以相信纪棠是清白的,是因为他说过,他不行……” 第150章 一起喝过茶,一起尿过尿 姜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咳咳……” 陆渊顿时觉出不妥来,都是方才姜氏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太吓人,自己才说出了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不过,这已经说出口的话,也收不回来…… “伯母……您也知道当初他悔婚后被我抓走的事吧……” “事情我知道,‘被抓走’的说法倒是第一次听。” 姜氏不忘补个小钉子,陆渊回以尴尬一笑。继续说道。 “那次游玩只是借口,其实是舍妹让我帮她们出出气……如今才告知伯母,还望伯母海涵,莫要怪罪。” “此事由纪棠而起,落了国公府的面子,确实是纪棠做的不对,过几日我还要带纪棠登门赔罪的。” 在顾纪棠和陆渊困在城西小院的时候,姜氏便早就去过国公府赔罪。 因为没有说定是哪个姑娘,便只见到陆国公。陆国公府大房二房这时候更不可能凑上来承认是自家姑娘。 一切便由陆国公做主了。陆国公嘴上不在意,只是可惜陆顾二府没缘分。说起老侯爷,两人同时唏嘘不已。 如今陆渊重提此时,倒是让姜氏想起来,顾纪棠应该过府赔罪一趟的。毕竟老国公要提携侯府的心意是好的。 陆渊听顾纪棠过几日要来国公府,想起家中那四个小霸王,顿时心头一急,正要劝姜氏几句,姜氏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陆家姑娘要报复棠儿,这些我都能明白,可……这和我之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姜氏也担心顾纪棠,如今和陆渊这小子扯了这么久,话题却是越扯越远了。 “这有很大的关系,伯母。正是因为我的妹妹们让我绑走顾纪棠,所以顾纪棠才会向我大胆吐露他有隐疾的实情,也因此我才会相信他和徐才人之间是清白的,我才会救他。” 姜氏努力消化陆渊这一大段话里的因果关系。神色一度非常复杂。 最后,姜氏轻叹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竟不知,他连这个都告诉你,看来真的是将你当作很好的朋友……” 姜氏说着话,竟有了哽咽的感觉。 陆渊心中默默竖个大拇指,他可算知道顾纪棠那爱演戏的爱好是从谁那得来的了。 “伯母,我与纪棠虽然相识尴尬,但这大半年相处,我已将他引为知己。今夜宫中相救,实在是不忍好友被构陷。” 陆渊张口就来,但眼中恼恨却是真真的。 至此姜氏怀疑已经消去大半,只是还有最后一点疑问未解。 “送纪棠回来的路上,她可有惊扰到将军?” “没有没有,她一路上还算安分,只是与晚辈一直说个不停。每隔个一小会就要唤晚辈一声,许是被今夜境况吓到了。” 陆渊的解释合情合理,彻底打消了姜氏疑虑。想也应该如此,纪棠不可能那般没轻重,轻易将身份透露给旁人。 脸上再度恢复笑容,陶嬷嬷这时候遣人来禀报。 侯爷一切都好,已经梳洗过,此时正安睡在自己屋床上。 问题已经搞清楚,姜氏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在此处与陆渊待着了。 已经打算起身的姜氏顿了一下,问陆渊道。 “陆将军,我打算去看看纪棠,你……” 陆渊知道姜氏这是在试探他。哪怕此时非常担心顾纪棠,却依旧拒绝道。 “夫人尽管去看纪棠,我在此等陆通和大夫。” “那好,有劳将军了。” 陆渊的“疏离”让姜氏心中宽慰不少。心中大石落地,走路都快了几分。 陆渊一个人枯坐花厅,茶水灌了一肚子,心中满怀对顾纪棠的担心却不能打听不能看。这给枯坐在此的行为更增添几分焦虑。 陆通此去城西,还要带一个王大夫,一来一回可耗时间的很。 陆渊喝完第四壶茶的时候,赵东引着一人踏进了花厅。 一见此人,陆渊眉头高高挑起。 “是你?” 来人一身清隽书生气,孤高清冷。明明脸上带着笑,却没有一丝一毫暖意,正是魏巍。 “是我,方才匆匆一别,将军这是……渴了?” 魏巍看着刚刚被陆渊喝干的茶盏,调侃道。 陆渊没好气将茶盏放回桌子。 “魏世子大半夜不回家睡觉,竟有闲心来侯府做客。” 他还以为这厮已经放弃了对纪棠不该有的想法,如今看来,倒是追得挺紧呐…… “大半夜不睡觉的也非我一人,你看,我这不就刚好碰上陆将军。” 魏巍从容坐在离陆渊稍远的位置,等待姜氏或是顾纪棠出来见客。 陆渊自然知道魏巍是谁也等不着的。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事干逗一逗这厮也无可厚非的贱贱念头,陆渊扭着身子看向魏巍。 “魏世子喝茶么?侯府的茶很不错。” “不用,酒足饭饱,不饿不渴。” 魏巍也是相当敏感之人,将陆渊的试探全方位拒绝掉。 “那……魏世子如厕么?一起?” …… 魏巍看向陆渊。他觉得有必要将之前评价陆渊的那些话都收回来。 这厮如今哪有什么少年将军的神勇果敢?活脱脱一个市井无赖嘛! 看到魏巍嫌恶的眼神,陆渊收到了预期效果,得意起身,正要去解手。赵东突然出现在花厅门口。 “陆将军,门口陆校尉求见,还带着一位老者。夫人让我来问您。” “将他们请进来!那是我给纪棠请的大夫!” 陆渊厕所也不去了,赶紧往门外走去。打算在通往顾纪棠屋子的路上等着两人。 魏巍一听,跟着站起身来。 “纪棠怎么了?为何要请大夫?” 顾纪棠中那种药的消息,不好让别人知道。陆渊敷衍道。 “回来的时候马车颠簸磕到了脑袋。肿了个包,请大夫过来看看而已。” 魏巍冷笑两声。这样的借口他能相信就有鬼了! “陆渊,你莫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任你戏耍。” “不是你要问我的?” “我要的是真实情况。” “可这真实情况不能与你说呢?” 想起顾纪棠最近有越来越多的事瞒着自己,魏巍语塞。今日这事也是一样,要瞒着自己才行的吗?可为何陆渊能知道? 第151章 男人间的友情啥样? “你非要跟着去?” 陆渊看着魏巍的眼神有些不耐。不是说世家公子中第一聪明人么?怎的这般不知进退? “非去不可。” “行,那你去吧。我不去了。” 陆渊退回花厅坐下。宁可忍着担心,也不能让魏巍看见顾纪棠此时的样子! 魏巍冷哼一声,甩袖而去。陆渊也冷哼一声,姜夫人能让他见顾纪棠就有鬼了! 果然,除了王大夫,其余人都被拦在了顾纪棠寝室之外。 陆渊故意来迟一会,看着吃了闭门羹的魏巍,心情顿时晴朗起来。 “魏世子为何站在院子里?不进去瞧瞧?” 魏巍淡淡瞥陆渊一眼,不置可否。 陆渊冲陆通使个眼色,陆通赶紧凑上来。 “王大夫进去多少时间了?” “约莫两刻钟。” 陆渊点点头。 屋内,王大夫已经把脉完毕,坐在桌前,刷刷刷写着方子。 顾纪棠上次受伤,这位大夫便来过侯府。如今姜氏倒也不陌生。 “王大夫,棠儿她……” “无妨,中了催情之物而已。老夫不来,也迟早会恢复清醒的。” 姜氏闻言放下心来。王大夫头也不抬继续道。 “不过熬过此夜,身子会损些元气,我写个方子,夫人这些天注意为她温补。” “多谢大夫。” 姜氏向王大夫行礼,王大夫侧身避过。 “夫人莫要多礼,照顾侯爷是应该的。” 姜氏心中一动,想再细问两句,王大夫已经弯腰收拾药箱。似是故意不给姜氏询问的机会。 正在此时,顾纪棠发出一声嘤咛。声音之暧昧,让姜氏立时红了脸。 王大夫却淡定得很。将收拾好的药箱背上肩头。转头嘱咐姜氏。 “若是侯爷不舒服,可以用温水浸过的帕子替她擦拭身体,这样能降降温。” 夜已深了,此时送王大夫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陆渊做主让赵东引着王大夫去了外院安顿下。 院子里,陆渊和魏巍二人坐在石桌前,静静守候着。 茶水添了又凉,凉了又添。 两人端坐在寒露深重的院子里,谁也不说先离开的话。 姜氏和陶嬷嬷守了顾纪棠一夜。每当体温升高时,顾纪棠便会露出难受的表情。姜氏和陶嬷嬷替换着,为顾纪棠用温水擦洗身子。 温水不似冰水那般刺激,擦拭后整个身子又会感受到凉爽,燥热的顾纪棠很快就在温凉的触感中再度熟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顾纪棠睁开了眼。 “娘……” 正在假寐的姜氏一下子惊醒。看向顾纪棠的眼神满是惊喜。 “棠儿你醒了?” 姜氏的声音很大,将屋内的陶嬷嬷和院外的二人一起惊醒。 顾纪棠虽然人已经醒来,但身子还是感觉到一阵乏力,总想继续睡过去。 王大夫很快被请来。陆渊想跟在王大夫身后混进去,却被守在门口的陶嬷嬷无情拦住。 “将军还是在外面等候吧,侯爷刚醒,您在外面坐了一夜,夜寒露重的,小心给侯爷过了凉气。她如今最是虚弱了……” 陆渊一听,乖乖收住了要跨进房中的脚步。 魏巍一直跟在旁边,本打算若是陆渊这厚脸皮的钻进去,自己说什么也要跟着,结果听了陶嬷嬷的话,却是主动退了出来。 便是此时姜氏亲自来叫他二人进去,他们恐怕也是不肯了。 王大夫号脉很仔细,又问了顾纪棠许多问题。 这才点了点头。 “药性已解,夫人侯爷莫要担心。如今困倦是身子元气不足之故,昨夜那进补的方子夫人收好,这些时日便给侯爷补补身子即可。” 姜氏又是一番感谢的话语。封上丰厚的诊金,用侯府的马车将王大夫送了回去。 顾纪棠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后知后觉道。 “母亲请来了王大夫?” “似乎是陆渊昨夜在送你回侯府的路上命人请了王大夫。你回府不久,王大夫便来了。” “陆渊?他人回去了?” 提起陆渊,姜氏的脸色微微有些暗沉下来。 本来她几乎要相信陆渊的那些胡诌了,可陆渊昨夜与魏巍在院外守了一夜,又勾起姜氏心中的疑虑来。 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的吗?有谁能来给她解答解答。 顾纪棠听陆渊和魏巍还在院子里,不由从床上挣扎起来。 “怎么没有安顿他们住下?” 姜氏没好气地将顾纪棠塞回被子里。 “怎么没劝?就差派人将他们抬走了!可他们非要守在外面,说是万一夜里有事,好方便叫王大夫。合着我这侯府没人用了。要累着他二位守夜。” 顾纪棠敏锐察觉姜氏语气不对。似乎对陆渊有着一股怨气。 “娘,王大夫说了,我已经无事了。我出去看看外面那二位,报个平安,好让他们赶紧回去。” “清晨风寒,穿上衣服再出去。” 姜氏守了一夜,如今也是疲惫不堪,等顾纪棠梳洗后便起身离去了。 身着一件随意的棉布长袍,用一根檀木簪在头顶挽个道士髻,顾纪棠清清爽爽出现在陆渊和魏巍二人面前。 “先进来,边吃边说。” 赵东伺候陆渊和魏巍二人洗漱后,桌上已经摆满了早膳。 “你俩昨晚一夜没睡,现在肯定又冷又饿。先挑热乎的暖暖身子。” 早膳很丰盛,光粥就有好几种。番薯粥、皮蛋瘦肉粥, 鱼片粥、芥菜粥……还有一碗牛乳。 那碗牛乳是顾纪棠自己的,虽然有些地方被勒着,但个子总还是要长的。 说不定……正因为某些地方被勒着,营养都窜到个头上呢? 顾纪棠捧着热气腾腾的牛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放下碗时,嘴边一圈奶胡子引来陆渊和魏巍两人忍俊不禁轻笑。 陆渊和魏巍之间尴尬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弥。 “你俩也是真傻,守院子里干啥,还不如去睡觉。” 对于二人的行为,顾纪棠说不感动是假的。虽然二人关心她的出发点并非出于友情。 “话说你俩真在院子里待一夜?这不缺心眼嘛!” 顾纪棠一口咬下一小半包子,鲜香的肉汁立刻在口中炸裂开来。 陆渊和魏巍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 他们会说他们都在等对方先离开?不可能! 第152章 李小六的娘是个狼人 三人用着早点,顾纪棠两三口一个包子。两腮鼓得圆滚滚的还在说话。 “我想好了,昨夜这亏老子不能白吃。我得把这场子找回来!” “你要报复李小三和李小六?” “李小三李小六?” “三皇子和六公主。” 魏巍在一旁补充,看一眼对皇子公主毫无敬畏之心的陆渊。同时从二人对话中猜出来了事情始末。 顾纪棠举着手里半个包子,慷慨激昂。 “决定了,我要向李小三和李小六发起残酷的报复!” “你打算怎么做?” 魏巍给顾纪棠盛一碗鱼片粥。顾纪棠嘴里的李小三李小六等言语,却装作听不见。 顾纪棠低头喝一口,思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也要给他俩下催情药?这就不怎么妥当了……” 关键时刻,陆渊还是很理智的。 魏巍闻言正在夹菜的手一抖。李婉……她竟对顾纪棠做了这种事?难怪夫人不让他见顾纪棠了…… “我怎么会用这种下作手段。哼……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借刀杀人!” 陆渊和魏巍同时好奇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顾纪棠却死活不肯再透露半个字。 “别管了,你们且等着看戏吧!” 被顾纪棠赶出侯府,陆渊和魏巍相视一眼,又面无表情各自转身离开。 宫中,李婉暗算顾纪棠计划的失败,为她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没有结束。 太医第二日为徐才人复诊,竟摸出喜脉。启泰帝高兴的同时,太医又及时给皇帝浇上一头凉水。 徐才人初初有孕,却被下了那种药,胎像似乎不稳。 本已打算将昨夜丑事揭过启泰帝此时后知后觉,后宫规矩混乱,已经到了危害皇嗣的地步。 昨夜强行按捺下去的怒火此时爆发出来,更甚昨夜。 贤妃教女无方,禁足三月,在宫中礼佛反省。后宫协理之权暂被收回。 禁足三月倒是无妨,可这协理后宫之权才是最紧要的。 皇后无子,对后宫的明争暗斗向来是懒得搭理。贤妃费尽心思将协理后宫之权抓在手里,等同副后,为的就是为了在宫中好行事。 如今手中王牌被撤走,贤妃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李婉跪在殿中已经整整一个时辰,自跪下便哭哭啼啼个没完。贤妃却默不作声,任由她哭闹。 殿中内侍宫女各司其职,无人敢抬眼多看李婉一眼,无人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贤妃斜倚在榻上,一个小宫女低眉顺眼为她有一下没一下捶腿,旁边的香炉飘出袅袅烟雾,盘旋上升,状如莲花,正是好香。 正是一副安静祥和的画面,如果没有李婉刺耳的哭声的话。 哭着哭着,李婉哭累了,也哭无聊了。红肿的眼睛看向榻上斜倚的贤妃。 贤妃育有二女一子,一女在幼时夭折。长成的只有三皇子和六公主。如今三十多岁,却看不出是生过三个孩子的母亲。 褪去少时青涩,正是风韵犹存媚骨相熟之时。随随便便一个眼神,便叫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耳边清静了,贤妃慢慢睁开眼,一双狭长凤眸,转眄流精,不似三十多岁的妇人,更像二十岁的女子。 “怎么不哭了?” 李婉闻言嘴巴一瘪,当即眼泪又要下来。贤妃却不吃她这一套。重新闭上了眼睛。 “若是没有哭完,就跪在外面去哭,什么时候哭完,什么时候再进来。” 李婉一噎,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耳边久久没有哭声传来,贤妃再次睁眼,李婉低着头,脸上泪水默默淌下,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轻叹口气,贤妃从榻上支起身子。宫女连忙为贤妃穿上鞋子。 贤妃一步步走到李婉面前。伸手抬起李婉的下巴。看着李婉那张沾满涕泗横流的脸,眼中划过一丝嫌恶。 “真是难看……” 李婉闻言心中一梗,扭头想挣脱贤妃的控制,却没能成功。 那白白嫩嫩的纤细手指,正紧紧掐住李婉的下巴,指甲深深嵌进李婉的皮肉里。李婉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被掐烂了。双眼露出惊恐之色。 “母妃……” 贤妃居高临下看着女儿惊惧交加的脸。脸上没有任何疼惜神色。 “怎么不哭了?呵呵……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却不想将你养成这样没有的样子,出了事就只想着哭?” 李婉想摇头,可脑袋稍微一动,被贤妃掐住的地方就传来一阵锐利的痛感,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贤妃唇角带笑,眼中却盛满杀意。 “若你将那贱人腹中的孩子除去了,本宫这协理后宫之权也算丢德值当。 可你什么都没做成,还连累了我和你哥哥……李婉,你还记得我常对你说的那句话么?” 李婉不能说话也不敢动弹,只一个劲儿的哭。 贤妃有些嫌恶地推开李婉。 “哭是这世上最没用的法子!李婉,我今日再说一次,你给我记清楚了!” “日后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便给本宫忍着,忍不了也忍着!想要下手,便要雷霆万钧一击制敌,让对方再无翻身的半点可能!你,记住了么?” 李婉摸着渗血的下巴,惊恐不已的点头。 “孩儿记住了……记住了!” 贤妃起身,李婉瑟瑟缩缩的样子让她十分不喜。趁着吩咐宫人为李婉治伤的机会转身走开。 因为李婉的事,后宫的权力又再次收归皇后手中。皇后对启泰帝的回护贤妃母子,从最初的愤怒到如今的麻木,足足用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让皇后认清了启泰帝也认清了自己。这深宫,埋没的又何止是自己的孩子。 “既然你主动送回来,那这后宫也该热闹起来了……” 得了启泰帝的口头承诺,皇后在后宫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清查。 颁布宫规十诫,犯此十诫者,立即关押审刑司。杖刑五十后贬作宫中苦役。 此十诫重查以下犯上,不守宫规之人。 各宫中不但有被揪出来的宫女内侍,还有一宫之主。 当贤妃三月后解除禁足,再度踏入宫中时,这后宫已然变了天…… 第153章 办公室恋情?呸 “你说我要怎么报复李小六呢?” 顾纪棠毫无形象翘着二郎腿。若不是身上那身金吾卫赤色公服,就和街边小痞子一个样! 魏笙警惕地看看四周,然后恶狠狠低吼顾纪棠。 “你能不能小点声!注意注意场合!什么李小六?那是你能随便喊的么?” “她又不是伏地魔,喊喊怎么了?难不成我一喊名字她还就出现在这儿不成?李婉……李婉?李……咳咳咳……” 一背影酷似李婉的女子从旁边街道拐出来,突然出现在顾纪棠面前,吓得顾纪棠差点一口气顺不过来。 发现自己认错人后,顾纪棠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太tm惊险了。还以为正主突然出现了呢。 李婉这时候应该还在宫中禁足。真是自己吓自己。 拍拍狂跳的小心脏,顾纪棠长舒口气。拍拍屁股从台阶上拾起身子。凑到魏笙跟前,用肘子戳戳他腰际。 “唉,刚才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话呢!” 魏笙目不斜视将身体站得板正。 “一边儿去!我今日值守,你闲得无聊就去找陆将军和陆校尉,别想祸祸我。” “啧……果然是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呐……当了门将就不将昔日兄弟放在眼里了,行,我走……我走!” 顾·戏精·纪棠一秒钟影帝附身,满脸的悲愤欲绝,猛地一个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魏笙脑子都快被气成脑花。 “小祖宗能不能别添乱了,这门将算个屁的官儿,你让我好好将今日值守完行不行?” “魏笙……” 顾纪棠小声提醒。 “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同甘共苦,门将就是甘了?当门将怎么就甘了?这甘给你你要不要?” 顾纪棠一个劲儿摇头并疯狂挤眉弄眼使眼色。但魏笙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被陆将军挑中,郑知义被李将军挑中,连梁毅那废物都有人要,我却来当门将,你还跑来说我甘?你摸摸你良心,你良心不痛么?” 顾纪棠疯狂对魏笙眨眼,但魏笙愣是一个眼神也没接收到。正在大倒苦水时,身后一道声音凉凉传来。 “原来在魏参军眼中,门将竟是这般不堪。” 魏笙猛地转身,陆渊不知何时站在其身后。 “卑职见过将军!” “去校场跑个十圈,再回来好好想想何为门将!想明白了再来回我。” 陆渊严肃起来还是很让人敬畏的。魏笙去校场跑圈,顾纪棠很有些过意不去。 都怪自己,触发了魏笙的吐槽之魂。话说自己的提醒是不是太隐晦了点,不够明显?下次得注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聊呗……” 顾纪棠不想和陆渊有太多私下接触。奈何转正之后,作为新人王的她擢为八品翊卫,被陆渊挑中带在身边,美名其曰调教。 但顾纪棠总觉得陆渊这是假公济私。最终目的还是在自己这朵娇花上。 呸,办公室恋情,亏他想得出来!幸亏小爷一眼识破这厮奸计! 正准备开溜的顾纪棠被陆渊叫住。 “陆通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在这里无聊得欺负魏笙,你是不是也想跟着去校场跑两圈。” “将军,有什么事是需要在下效劳的么?如果有,请立刻吩咐卑职!” 陆渊:…… 对于顾纪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陆渊至今不是很能适应。 “随我去公所,将今日呈上来的军报整理出来。” “好嘞!” 顾纪棠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丝毫看不出这厮方才还有开溜的打算。 陆渊摇摇头,对这位既来之则安之的强大心态,他也一样很难以理解。 回到陆渊的公所。陆渊便坐在桌案后面,翻看起今日呈上的军报。 “你过来,我教你将军报分类。” 工作中的陆渊很是认真,全然没有风花雪月的旖旎念头。 以手中军报为例,详细向顾纪棠讲解了,军报中的一些特定字眼是何用意,标红的军报有多紧急,标蓝的军报又代表什么。 看着地上一箩筐的军报,顾纪棠有些吃惊。 “这都是今日一天的军报?” “这只是上半日的,下半日还会送来这么一箩筐。” 顾纪棠的嘴巴狠狠张到最大。 我去!武将不是只会骑马射箭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陆渊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 “金吾卫负责京城巡卫,便是天子爪牙,京城中许多事务都与金吾卫脱不开干系,这些军报,便是金吾卫的所有公函。不细心处理,便会为京城安定埋下隐患。” 顾纪棠认命地重重点头。 “行,我先照你教我的办法分,分错了你告诉我,我好改。” 顾纪棠解下腰上朴刀,就近拉过来一张小杌子,一屁股坐在上面,伸手拿出一份军报,开始浏览起来。 这说干就干的劲头让陆渊微微诧异了一瞬,随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不愧是顾纪棠啊…… 陆渊安心坐在桌案后批阅军报。顾纪棠每隔一刻钟左右将自己整理出来的军报抱上桌案。上面还特意用纸条简单写明这沓军报的分类理由。 陆渊难掩脸上欣赏之色,第一次整理公务,顾纪棠着实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将其中一两份分类有误的军报点出来与顾纪棠说明后,陆渊见识到了顾纪棠略显恐怖的学习速度。 此后的军报分类中,陆渊再未找到一份分类错误的军报。 不论其内容多复杂,涉及范围多庞杂,顾纪棠总能按照陆渊的心意,分到陆渊预想的那一类去。 最后一份军报批阅完毕,陆渊还有些意犹未尽。 “竟是全部批阅完了……” 陆渊手里握着笔,神色有些恍惚。 往日他总要在下值之后再多待一个时辰才能勉强将当日的军报批阅完毕。 此时午时未到,前半日的军报就已批阅完毕,这着实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究竟是陆通太没用,还是顾纪棠真的很厉害? 顾纪棠却不觉得有什么。好歹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整理百十来份文件而已。洒洒水啦…… 第154章 当官的心就是脏 “你打算怎么报复李小六?” 公务处理完了,陆渊也不小气,答应顾纪棠请吃饭的要求,两人一起信步顺着卫所廊庑边走边聊。 “额……还没想好……” 顾纪棠讪笑两声,丝毫不见前几日那举着包子豪言壮语的气势。 陆渊挑眉。 “那你那日说得那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嘴上说着过瘾呗,显得我很厉害有没有!当时有没有觉得我很神秘,很有城府?” “呵呵……我信了你的邪!” 陆渊摇头苦笑,当日还担心这厮会不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报复李婉,如今倒好,她老人家连个想法都没有!就他白担心了! “其实我拟定了几个计划,但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瑕疵,这样,我说出来你帮我参谋参谋呗!” “行,你说。” 陆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这位把把关,否则凭这位不着调的想象力,谁知道她想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报复计划。 “计划一,我觉得将李小三和李小六直接套麻袋打一顿!这是从你那几个妹妹身上得来的灵感。” “否掉!李小三和李小六天潢贵胄,要么居在深宫守卫重重,要么出行有侍卫跟随,就凭你这小身板,别说套麻袋,靠近一点都给你扎成筛子!” 顾纪棠叹口气。这本来是她最中意的方法。不过随即又打起精神来。 “好吧,这个计划确实有些糙了,咱再来第二个。我想着啊,将李小三引到春风度去,那儿我熟啊!灌翻他!然后扒光他!曝光他!” 陆渊斜睨顾纪棠一眼,他真的有认真思考怎么报复那两人么? “先不说你有没有机会灌翻李小三,他府上美姬无数,为何要去春风度?他志在皇位,怎会去那种地方落人口实?” “还有,就算你前期计划都顺利,李小三也成功被你扒光报复,可他睚眦必报,事后又会如何对付春风度?” 顾纪棠一拍脑袋。 “是我考虑不周了。” “慢慢想吧,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陆渊看着顾纪棠额头的红手印。这厮对自己也是下得去手。 “这句话不对,我这人信奉有仇当场就报!十年之后谁知道李小三还活着不……” “……那你就好好想。” 陆渊摸摸额头的汗珠,李小三还活着不……这种话也就顾纪棠说得出来。 “你说我在他回家路上挖个坑怎么样……” “不怎么样,巡视内城是金吾卫的事,到时候坑不到人,说不定还得自己填……” “那……造谣呢?说李小三始乱终弃,抛妻弃子?” “哼……李小三巴不得有个皇孙帮他固宠。” “啧……报复这种事果然不适合我啊……我还是喜欢直来直往地当面怼回去。” 顾纪棠耷拉着脑袋,十分受挫的样子。 陆渊瞄她一眼,嘴角不由勾出一抹轻微弧度。 “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你肯定比我的办法靠谱!” 这话让陆渊心中十分受用。 “城南有十几处商铺,是李小三和李小六的产业。你去例行检查一番,让他关几日门,然后讹他一笔银子。 这事无伤大雅,但却也让他知道了你不好惹。最妙处在于,就算他心中不服,闹去陛下那里,陛下也不会放在心上。” 顾纪棠听得眼里放光。这办法好啊!有钱赚还找回了场子。关键还没有遗留的麻烦。 踮脚拍拍陆渊肩膀,顾纪棠笑得一脸欣慰。 “啧啧……当官的人就是心脏,这主意不错!今日这顿我请了!” “你这夸我还是骂我呢?” 两人吵吵闹闹着一路走出卫所。 顾纪棠是行动派。第二日就申请巡卫城南。 陆渊唇角抿笑,允了她的请求。同时将郑知义和魏笙等几个与顾纪棠交好的弟兄拨了过去,最后命陆通带队。 陆通已经得了消息,今日小侯爷就是要去找场子,心中叹气,自己就长了一张背黑锅的脸。 十几人浩浩荡荡来到城南,正常巡卫完毕后,往今日的目标地点走去。 “几位公爷巡卫辛苦,这是蔽店为公爷们准备的一点孝敬,天热,公爷们喝杯茶去去暑。” 顾纪棠刚一脚跨进店门,那掌柜的人精似的已经将早已准备好的“孝敬”送了上来。态度那叫一个谦和,笑得那叫一个谄媚。搞得顾纪棠倒不好意思起来。 这……就让人很为难了 啊……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顾纪棠最后对这家店只是批评教育了事。 “你们店这防火措施不到位啊,多准备几口大缸啊!得整改!下次来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啊!” 至于银子,顾纪棠当然是笑纳了。哼!李小三的银子不拿白不拿! “没想到你一侯爷,做这种事也是信手拈来。” 魏笙颇为嫌弃地看着顾纪棠收来的几十两银锭。 “哼,我今日来还就是为了银子!” 顾纪棠白魏笙一眼,一脚已经踏进第二家店。 这店的老板就没有第一家会做人了。看到金吾卫进门,脸色率先垮了下来。 “金吾卫不好好巡街,跑到我这店里来干什么?” 终于碰到硬茬子了,顾纪棠一下精神起来,几乎是蹦到前面来。 “你怎么说话呢?我金吾卫巡视内城是职责,你有何质疑的权利?” “哼,巡视也得看地方,我这店,你还真巡视不起。” 虽然是金吾卫,但掌柜的依旧没将这群公子哥儿放在眼里。 “哎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倒是说说,你这店我怎么巡视不起了?” 顾纪棠一听老板标准的立旗发言,更来劲儿了。 “哼,三皇子知道么?这店便是三皇子的产业,我劝小兄弟一句,莫要年少冲动,惹了不该惹的人。” 顾纪棠闻言心中冷笑不止。哼,小爷我今日还就是冲着你那主子来的! 脸上突然正色,嘴上一派大义凛然。 “三皇子又如何?我金吾卫巡卫京城各处是职责所在,京城中任何一处都关乎陛下安危,这既是三皇子的店,更应以身作则,做出表率! 你这泼才,百般阻挠我金吾卫巡视,到底是何居心?” 第155章 敲竹杠 “我怀疑你这店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弟兄们!给我查!好好查!” 顾纪棠一挥手,一众金吾卫动的却只有郑知义一个。 魏笙听到三皇子才反应过来,顾纪棠这厮今日哪是来敲竹杠的啊,这是来报复的! 问题是,这货为何每次干坏事都要拉上自己? 但此时自己若是不动,那身后这群人是更不可能动的。怪不得陆将军将他们这些人拨来,都是为了方便顾纪棠行事吧! 心中认命地叹口气,魏笙手握在朴刀刀柄上走了出来,经过顾纪棠身边时,恶狠狠“勒索”道。 “三坛梦黄粱!少一坛也不行!” “成交!” 顾纪棠小声答应,嘴角裂开一个灿烂笑容。 陆通适时站出来。 “这几日在许多商铺中都发现违禁之物,上峰要求我等详查沿街店铺,请各位同僚鼎力配合。” 陆校尉都出来发话了,众人这才动了起来。 顾纪棠拿个本子,将检查出来的问题一一记录下来。 “你这店门口的匾额不行啊,悬挂得不稳当,若是掉下来砸到行人怎么办?万一皇上仪仗通过,掉下来惊了圣驾怎么办?这后果你担得起么?换了换了!” “还有,你这是茶馆,又不是青楼,挂这么多纱幔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浪漫?撤掉撤掉!” “还有还有,为何没有防火的大缸?万一走水怎么办?你心怎么这么大呢?添上添上!” 一通检查下来,顾纪棠那是找了大大小小许多毛病。 魏笙几个人都看傻了眼,那小嘴嘚吧嘚嘚吧嘚,怎么那么能扯呢? 掌柜的还想抬出三皇子来,但顾纪棠胳膊靠在腰间朴刀上,逼着掌柜的将嘴里的话都咽了回去。 “在交清罚款整改完善之前,就先关门吧!” 顾纪棠挥挥手,带领一众弟兄离开了这家店。 接下来,顾纪棠又走访了几家店铺,有的掌柜机灵,早早奉上银子。有的掌柜强硬,非要抬出三皇子或是六公主来显显能耐,后来都无一例外被顾纪棠强势摁了下去。 大家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也就适应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感觉,反正挑头的是顾纪棠,幕后推手是陆将军,三皇子就算要报复也找不到他们头上来。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在心中想明白了顾纪棠今日疯狂针对三皇子和六公主的原因。毫无压力跟着顾纪棠“作威作福”。 一日下来,店铺只走访了一半,收获倒是不小。 一共收了五百多两银子。 顾纪棠将所有银子平分了下去,算是感谢众人今日陪着自己“冒险”。 魏笙怀里揣着沉甸甸的几十两银子,心中想着,三皇子和六公主的店似乎还有不少的样子…… 一连几日检查,顾纪棠从三皇子和六公主的商铺里讹了不少好处。 等三皇子和六公主从禁足中缓过神来,得知消息,顾纪棠已经将他们的商铺榨出好大一笔油水。 虽然这报复的手段不够爽利,但一想到三皇子吃瘪的样子,顾纪棠还是勉强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自己如今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啊…… 于是,顾纪棠每日除了上值,回府后的骑射操练更是下苦功了。 “嘭!” 三皇子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桌上的茶盏猛地一跳,里面的茶水四溅开来,沾上三皇子袖口。 抚琴的男子面上露出讥讽之色。 “早说要你杀他,你总说他纨绔不值一提,如今且看看,他还是纨绔么?得了校阅金腰带的纨绔,这满京城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三皇子阴沉的目光扫过男子。 “就算得了金腰带又如何,不过一介会骑射的莽夫而已。 顾晏之死得太早了,没人提携他,他只能在金吾卫中混吃等死。没有军功,他这辈子顶天不过六品校尉。” 三皇子说的是事实,但已经看走眼一次的男子不允许自己过些许日子后又嗟叹自己看走了眼。 “顾晏之是死了,可如今那小子身边有陆渊。” “陆渊?不过一个金吾卫大将军而已,不足为惧!” 男子皱眉,三皇子刚愎自用的性格虽好利用,有时也是真的烦人。 “你在他手中吃了一次亏,却还是不杀他?” 三皇子挥挥手。 “我自然是要杀他,可宫中那件事刚过去不久,父皇正盯着我,不能操之过急。” 男子不再多言,他知道,三皇子那刚愎自用的毛病又来了,除非他认定顾纪棠有威胁,否则决然不会听他的。 “那你这气性是从何而来?” “那顾纪棠颇为恼人,带人查封了我城南好些商铺,短短几日讹了上千两银子,那十几处商铺若是想开门,不送过去几万两是不可能了!” 想到平白损失这么多银子,三皇子又是一阵肉疼。 “他这是报复宫中陷害之仇呢!” 虽然事关顾纪棠,但男子却对这种小事不怎么关心,听三皇子抱怨两句也就完了。 不过三皇子的烦心事远不止这一件。 “宫中的暗桩被皇后拔走了大半,辛辛苦苦布置了这许多年,就因为李婉那蠢货可笑的谋算!” 跟顾纪棠将要薅走的那几万两银子相比。三皇子真正心疼的是他安插进各宫的暗桩。 “皇上春秋鼎盛,你再慢慢布置也来得及。” 男子的安慰毫无效果。 慢慢布置……说得倒是轻巧。培养一个探子,安插一个暗桩,要付出多大的人力物力…… 三皇子没来由心中一阵憋闷。拳头又不自觉攥了起来。 男子似是看不见三皇子的怒意,想起什么般突然开口。 “听说万寿节虽过,但皇上却还未下旨让众王爷离京?” 三皇子点点头。 “去岁南阳王离世,触动父皇心中伤心事,想与几个兄弟多聚聚吧……” 男子点点头,嘴角露出不置可否的讥讽笑意。 可笑啊……他本以为启泰帝会有什么动作,没想到竟是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这样的人,竟是大燕的主宰。 都是顾晏之啊!没有他,李成乾那样的蠢货怎么会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心中恨意炙热,男子匆忙低头,掩饰脸上狰狞之色。 第156章 陆渊,我请你做个人 随后几日,城南的几家铺子陆陆续续送来罚金,铺子也按照顾纪棠的要求整改了许多不合理之处。 半年后,城南意外走水,这几家铺子却因为顾纪棠的“提醒”而早早备了防火的措施,这才免于一劫,这都是后话了。 从三皇子那缴了一大笔银子,顾纪棠那叫一个兴高采烈。正计算要如何与魏笙等人平分这些银子时,陆渊面无表情将她手中所有银票抽走。 “这是金吾卫巡卫检视出来的问题,缴罚所得,应收入金吾卫库中。” 我擦?大意了! 顾纪棠跳起来想抢回那一沓银票,奈何陆渊实在高她太多,手臂抬起后,更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 “陆渊,我请你做个人。” 陆渊扬扬手中银票。 “没办法,规矩如此,金吾卫查抄罚没所得,应该全数上缴。你们之前收的那几千两孝敬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这个入了邸报,必须上缴。” “可里面还有我自己的银票呢!” 顾纪棠急中生智,本着能薅一点是一点的原则,大声叫嚷着。 陆渊停下脚步,仔细将手中银票当着顾纪棠的面数了一遍。 “一共一万两千三百两。和陆通报上来的数正好相合。你的银票或许不在这儿。” 顾纪棠往一边的陆通看去。没想到这厮竟然是个二五仔?!陆渊一开始派这货来的目的恐怕就不是帮自己压阵,而是记银子吧! 面对顾纪棠一脸吃瘪的表情,陆渊好心情地挥挥手,扬长而去。陆通赶紧跟上,以免遭受顾纪棠的毒打。 两手空空的顾纪棠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终于仰天长啸。 “陆渊!我顾纪棠要是再信你我就是个大沙币!” 宫宴中的风波慢慢过去,顾纪棠成为正式的金吾卫,有陆渊罩着,更是混得如鱼得水。与一干膏粱子弟同进同出,称兄道弟。 唯一让朝局中人有些不解的是,圣上似乎没有放这些藩王离京的意思。 有清流言官上奏,为保朝局稳定,藩王应该即刻离京。却都被启泰帝轻描淡写地驳了回来。 这就苦了京兆伊和金吾卫了。 京城几乎每日都会有勋贵子弟打架斗殴的案子。 偏偏京兆伊陶大人还是个不顶事儿的,手底下的人也个顶个的人精。 遇到油水大,好处理的案子就自己人上。遇到难以调停的,来头大的,便躲着不见人。还指点围观群众到哪去找离得最近的金吾卫。倒叫金吾卫得罪了不少人。 这日,顾纪棠休沐,难得只约了魏巍和齐衡弈二人。 三人上次这样小聚,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一时间,连顾纪棠都恍惚起来。 这次三人小聚的地点在齐衡弈家中。虽然大燕有驿馆,但南晋国库充实,早些年齐衡弈也是周后所出,手中阔绰时,买了这个三进的小院子。 顾纪棠与齐老爷见了礼,便与齐衡弈磕起了瓜子。 魏巍来时两人手边已经堆了一座小小“山峰”。 魏巍对嗑瓜子无甚兴趣,但对顾纪棠倒是很感兴趣。 “听说你查封了三皇子和六公主城南十几处店铺?” “你怎么知道的?” 顾纪棠很诧异。 “魏笙告诉你的?” 为什么自己身边竟是一群二五仔? “六公主告到了皇上跟前。” 魏巍很有良心没有出卖魏笙。 “她不是禁足?还能跑到皇上跟前去?闹呢!皇上怎么说?骂我了?” “没有。” 魏巍喝一口茶,耳边是顾纪棠喋喋不休的聒噪,却让他觉得十分安宁。 “皇上将她斥责了一顿,禁足又加了一个月。” “没提我?” “没有。” 魏巍老实摇头。 其实这件事中还有其他内幕。六公主能躲过守卫找到父皇,都是皇后姑母刻意为之。 而六公主闯入太极殿时,又非常巧合遇上了刚刚晋升位分的徐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嫔当即落了眼泪。 六公主嘴里胡搅蛮缠什么店铺,启泰帝听清楚后与陆渊所料不差分毫。 顾纪棠吃了那么大亏,查你几个店铺已经算是收敛了。这种小事也要闹到他跟前来,不成体统! 听了魏巍讲解六公主吃瘪始末,顾纪棠手里的瓜子磕得更欢了。 “活该!哈哈哈……又加了一个月。皇上果然英明!” 齐衡弈听顾纪棠讲了当时宫中情形,也对那六公主嗤之以鼻。 “小小年纪就晓得这么多害人手段,长大了还得了,谁娶了这女人谁倒霉!” 这时候小厮端上锅子来,三人将桌上瓜果撤了,热热闹闹坐一起吃起涮锅羊肉来。 “这几日天气渐冷,还是吃羊肉最舒服!回了南晋,也不知还能不能吃到涮羊肉了。” 顾纪棠捞羊肉的筷子一顿。看向齐衡弈。 “你要走了?什么时候?” “初定启程在一月后。” 齐衡弈蘸着麻酱,一口将筷头上冒着丝丝热气的羊肉吞入口中。 顾纪棠惊道。 “这么快?南晋那边准你回去了?” 齐衡弈看一眼魏巍。 “南晋那边自是不准我回去的。但如今我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怎么了?” 顾纪棠也跟着看一眼魏巍,直觉齐衡弈能够回南晋跟魏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吕氏病重,恐活不到秋后,父皇令所有皇子回南晋,一来向上苍祈福,二来……以防吕氏真的去了,灵前只有六皇子一个人守着,太难看。” 对新晋的吕后,齐衡弈一向称其为吕氏的。魏巍和顾纪棠皆不以为然。 “其他的质子也回去?” 顾纪棠问。 “都回去。不然就我一个,岂不是太扎眼。” 齐衡弈又是一大筷子肉。 顾纪棠咽口唾沫,看着齐衡弈的目光满满求知欲。 “吕后病重这事儿……” “这你得问他。” 齐衡弈毫不犹豫就将魏巍卖了。自己又在锅子里捞出一筷子好肉。 顾纪棠看向魏巍。对方也正投来一个温良无害的微笑。 “是魏家的人干的。只下了毒,暂时不会要她性命。” 这种小事,他并不对顾纪棠隐瞒。 面对魏巍的光风霁月,顾纪棠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来。 这就承认了?你还真的敢认?!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违法乱纪杀人放火的事情真的好么? 第157章 宫斗的诀窍 “一定要去斗垮那六皇子!然后捞个皇帝当!我这朋友里面还没有当皇帝的呢!” 顾纪棠和齐衡弈两人抱着酒坛子脸红脖子粗吼着聊天。只是这聊天内容实在有些大逆不道。 齐衡弈脖子一梗。 “那是!我齐爷不出手还罢了,一出手那皇位必然是手到擒……擒来!到时候来南晋啊!我封你个亲王当!这破侯爷咱不稀罕!” “对!亲王!不要这破侯爷了!整天被人欺负,还被人刺杀!我兄弟要当皇帝了!我就是亲王!看谁还敢来欺负我!” 顾纪棠一挥手,脸上得意比齐衡弈还更甚三分。 魏巍扶额摇头。 自己是怎么认识这么两个不知所谓的东西的。 “你听好啊……我给你传授一些宫斗经验啊……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的……” 顾纪棠大着舌头凑在齐衡弈耳边嘀咕。 魏巍皱着眉头,递过去一杯热茶,适时将两人距离拉开。 “什么经验?让我也听听。” “你有宫斗冠军了,不给你听!” 顾纪棠一挥手,将魏巍推开,自己又与齐衡弈二人头对头小声嘀咕。 魏巍摇头苦笑。宫斗冠军?说得该不会是姑母吧。 顾纪棠杂七杂八跟齐衡弈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比如说,不能捡地上的香囊香包啊……房子里不要熏香啊……不要接受来路不明的女人啊……不要爱上自己兄弟的女人啊……不要把自己的女人送去寺庙啊之类的…… 有的听着有些道理,有的听着却是全无道理。让人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幸齐衡弈醉了,左耳进右耳出,魏巍对顾纪棠的奇怪之举又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夜深了,又是魏巍送顾纪棠回去。 顾纪棠这次学乖了,秦沛和赵东两人跟着。尤其秦沛,功夫高强。魏巍若是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举,绝逃不过秦沛的耳朵。 其实顾纪棠完全是多虑了。真正对她做出过分之举的是陆渊,但因两人一前一后一起告白,顾纪棠心里对两人的警惕同时拉到了最高。 魏巍又岂不知顾纪棠如此安排的用意。心中略感苦涩,但转念一想,顾纪棠此举能更好保护她自己。便也不再纠结于此。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这一月,顾纪棠除了上值勤练骑射,一有时间就去找齐衡弈。 有时三人,有时两人,有时四五人。每次小聚,齐衡弈总显得十分开心,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而归。 顾纪棠看着醉得越来越深重的齐衡弈,脸上笑意渐渐淡去。 这夜,顾纪棠送齐衡弈回去。 两人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摇晃着往齐府走。 齐衡弈嘴里哼哼唧唧,还是方才宴席间与魏笙间斗嘴的俏皮话。 顾纪棠抓起车上的茶壶,为齐衡弈倒一杯凉茶,硬给他灌下。 喝了凉茶,齐衡弈略清醒几分。认出顾纪棠来。 “今夜是你送我回去么?” 齐衡弈眯上眼睛,嘴角带着一贯玩世不恭的笑。 “说起来,虽然咱们三人结识时间一般长,但你似乎总和魏巍亲厚些。” 许是快走了,齐衡弈说了许多曾经未说过的话。 “那是因为你总欺负我……” 顾纪棠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齐衡弈。 别一副自己被排挤的样子,小时候,你天天拽小爷的小揪揪,小爷能跟你亲厚就怪了! “有这回事么?哈哈……奇怪,竟不记得了……” 齐衡弈笑着掩饰尴尬。顾纪棠狠狠点头。 “有!你抓我头上的小揪揪,还抢我碗里肉吃!” “那不是因为伯母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么……” 齐衡弈摸摸鼻子,极力为自己的恶行解释。 顾纪棠不客气,一口气将齐衡弈小时的黑历史来个曝光,齐衡弈听着听着坐不住了,反唇相讥,揭出不少顾纪棠幼时的糗事来。 “还有,魏巍的那方端砚明明是你打破的,还硬安在我的头上! 还有啊,每次我娘做的荷包,都被你偷偷拿走,如今我娘每次做荷包都得做两个!” 顾纪棠正掰着指头清算齐衡弈干的坏事,突然发现,齐衡弈似乎很久没有出声了。 车窗没有关紧,泄漏进来一线月光。透过那一道缝隙,齐衡弈仰望外间星空。 “纪棠……我想娘了……” 顾纪棠不去看齐衡弈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泪水。仰头看着车窗外。 “快了,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她肯定也会缝好看的荷包,做好吃的肉……” “我已十一年未见她了。” “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但我一样很爱他。我相信,我父亲也一样会很爱我……” 顾纪棠没说假话,小时候她总缠着姜氏问关于父亲的事情。姜氏起初还不应她,后来慢慢开始说起。 说顾逢春的温柔,说顾逢春的少年英姿…… 从姜氏的字字句句里,顾纪棠拼凑起一个温柔伟岸的父亲来。 她爱父亲,因为姜氏爱他。能被姜氏深爱的男人,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齐衡弈轻笑。 “可我的父亲不爱我。” 顾纪棠看着星星。 “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我是顾纪棠,你是齐衡弈。我没有父亲,你作为质子阔别故土十一载。可不论我们的路多忐忑,我们都要走下去,要活下去。” “齐衡弈,你看着吧,我会活得好好的,将来我要成为大燕的神箭手,撑起侯府门楣。 你也一样,要好好活下去,成为南晋的皇帝。你可答应了我亲王之位的!不许反悔!” 齐衡弈看着头顶的月光。顾纪棠的话让他嘴角牵起一抹弧度。 明明就不擅长安慰人,还偏要强行来安慰他。真是…… 摇头苦笑,齐衡弈从车厢中拾起身来。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笑容淡去不少。但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轻笑。 “行了,就算真的有亲王之位也迟早被你嚷嚷没了。” 顾纪棠定定看齐衡弈一眼,而后裂开一抹真诚的微笑。 “那我不得多嚷几声,好让你记住?万一你以后不认账怎么办?” “我是那种人么?” “太是了!上次说好你请吃酒,最后却是我掏钱!”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我以后得专门拿小本记着,南晋未来皇帝欠我一顿酒钱!” 第158章 长亭外 齐衡弈离开京城这一日,顾纪棠告了假。 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没心没肺的笑容。 城外十里长亭里。顾纪棠特意备了梦黄粱来为齐衡弈送行。 “来!今日且喝个够!喝不完给我兜着走!” 顾纪棠一掌拍开酒坛封口,一副今日必须不醉不归的模样。 可片刻后,几人只是饮了一杯便不再多饮。 顾纪棠将剩下的几坛梦黄粱抱上齐衡弈的车。 “这可不是白喝的啊,南晋那地方出好酒,到时候你得给我存好喽,我到时来南晋可要喝最好的酒。” “这是我娘给你做的衣服,比我的还好看,回南晋得穿啊,闪瞎他们的眼!” 顾纪棠一通絮叨,说到最后,她自己率先难过起来。 这几日她总捡些轻松的话语来说,但她清楚。齐衡弈此去南晋,可谓是步步危机。两人此生能不能活着相见,都是未知。 可她又知道,齐衡弈要想活着,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莫要担心,魏家在南晋的势力不逊于大燕境内,有魏家在,他性命无忧。” 魏巍拍拍顾纪棠脑袋,反过来安慰本该安慰人的她。 齐衡弈倒是一贯洒脱模样。笑嘻嘻将顾纪棠取笑一番,而后将顾纪棠送来的衣裳珍而重之收好。 “替我谢谢姜伯母。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伯母,莫要再闯祸……算了,你悠着点,别让伯母太操心。” 听到最后,顾纪棠本来满溢的难过情绪,瞬间蒸发了个干净。 “齐衡弈,回南晋之后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小心被人打死。” 离别的哀伤就这样被这两个活宝搅和了。 魏巍摇头苦笑,将又吵闹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要启程了,顾纪棠和齐衡弈两人不约而同结束了争吵。 “记得来南晋找我。” “备好酒,等我来!”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微微一愣,顾纪棠与齐衡弈相视一笑。 齐衡弈翻身上马。与车队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界之外。 魏巍与顾纪棠两人骑马回城,身后跟着驾车的赵东与秦沛。 “你这护卫,十分不同寻常。” 魏巍回头看一眼秦沛,目中流露出赞许之色。顾纪棠记得秦沛的出身。口中敷衍过去。 “那是,我想学功夫,我娘可不得请最好的师父?正儿八经的武林高手。一巴掌下去,一块大石头‘咔’裂成两半,你行么?” “我不行。” 魏巍轻笑摇头。顾纪棠又随便胡扯几句,成功将话题从秦沛身上扯到了绿林之中。 魏巍含笑听着。顾纪棠的话乍一听是胡扯,但若是细细琢磨,总能觉出不同的味道来。 两人入城,顾纪棠找理由辞别魏巍。魏巍知道顾纪棠有意躲着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离开魏巍,顾纪棠带着赵东秦沛拐入另一条街上。 街上行人众多,顾纪棠骑着马很快与赵东与秦沛拉开了一些距离。 “去,将那马车拦下来!” 顾纪棠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一个妇人突然在路中央晕倒。造成一阵骚乱,有心人挤挤攘攘之下,长街瞬时一分为二。顾纪棠与秦沛二人,正好被分隔两端。 “成了!现在派人将他引到巷子里去!” 高楼上,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发布,所有指令紧紧围绕着浑然不觉的顾纪棠。 “公子!行行好,赏我几个铜板,我妹妹好几天没吃饭了。” 一个小乞儿似是看中顾纪棠一身锦衣,大路上那么多人谁也不认,直直冲着顾纪棠跪下。 顾纪棠随手从荷包里摸出几两碎银来扔过去。 “去吧,买饭吃。” 虽然知道这些乞儿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假,但顾纪棠从来不吝啬手中这几两碎银子。 那乞儿捧着手里的碎银,眼睛却盯着顾纪棠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 察觉乞儿贪婪的眼神,顾纪棠用衣摆将荷包遮住。冷冷看那乞儿一眼。 “小兄弟,若我是你,断然不会打这荷包的主意。” 这段时日,顾纪棠苦练功夫,又几乎日日与陆渊在一起混迹。耳濡目染,身上也渐渐有了几分威势,此时骑在马上冷眼看来,当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 那乞儿以为顾纪棠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花架子,被顾纪棠这一双眼睛盯着,立刻明白过来,自己看走眼了,眼前这人不是那么好惹的。 可一想到事成后那人答应自己的十两银子,乞儿一咬牙。跪在地上往前膝行几步。 “公子您是大好人,实话跟你说,我方才确实在打您荷包的主意。 可……小人实在是逼不得已。我妹妹生病了,大夫开一副药要好几两银子,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公子,求您救救我妹妹吧!公子……” 顾纪棠听了那乞儿的话,脸色却没有多大变化。 这世上受苦的人多了,又岂是她一个人救的过来的。 有原则的善是行善,没有原则的善,是纵恶! 那乞儿之前看向她荷包的贪婪眼神,她可没那么容易忘记。 轻夹马肚,顾纪棠将乞儿扔在原地,扭头就走。 这让布局的人急了眼。 “怎么回事?他怎么走了?是不是那乞儿暴露了?还是那乞儿出卖了我们?” “应该不是,方才还见他给乞儿银子。或许是怕麻烦吧……” “那怎么办?前面就是那小巷子了,错过了咱们可不好再布置了。” “后面那妇人也被人背走了,那马车很快就能追上来。” “我去!” 扔下那乞儿,顾纪棠继续悠悠闲闲打马前行。路过一街边小摊。看到摊位上一只金簪不由停下了脚步。 “老板,这簪子怎么卖?” “公子好眼力!这簪子可是宫里匠人的手艺,您看这嵌丝手艺……” “快说多少银子,我赶时间。” 顾纪棠不耐烦听老板吹牛。翻下马背,将簪子拿在手中端详。 “公子,这簪子可是纯金的,上面的红宝石也用料上乘。承您惠顾,五十两银。” “这金簪确实纯金,不过整只簪子用料不超二两,你跟我要五十两银子,莫不是跟我抢钱?” 那老板笑容不变。 “公子可以跟我讲价嘛,生意嘛,哪有我说多少是多少的。” 顾纪棠挑眉,没想到这老板倒是有趣。 “三十两,成就帮我包起来,不成就继续摆着吧。” “成成成,哪有什么不成的。” 那老板眼疾手快,将金簪包好。 顾纪棠刚将金簪揣进怀里,一个人影横斜着窜到眼前。 第159章 暴力萝莉的报复 “这位大姐,你找谁?” 顾纪棠看着眼前大胆拦路的小丫鬟,警惕心提到一档。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认识您,想请您过去一叙。” 小丫鬟一指旁边的小巷子,果然,那小巷子里露出半顶幂篱。 顾纪棠身后的小老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啧啧……现在的小娘子啊,真是胆大呦…… 顾纪棠收回目光,有些歉意的对小丫鬟说。 “姑娘,我不认识你家小姐。可能是你家小姐认错人了。” 小丫鬟不依不饶。 “您可姓顾?” “我姓顾。” 顾纪棠回答问题,警惕心提到二档。 “那就是了,我家小姐说的就是顾公子!” “行,就算你家小姐认识我,那你家小姐是谁?我可认识?” “我家小姐……是” 看那小丫鬟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顾纪棠心中一阵冷笑。 呵……现在的刺客是越来越不走心了啊,连这种水平都推出来。 你好歹来个投怀送抱啊!要是个男的肯定中招! “既然你不知道你家小姐叫什么,那你好好想,想出来再来找我。” 顾纪棠说着话,就打算绕过小丫鬟上马去。谁知马儿辔头被一只白净素手抓住。 原是那小巷子中带着幂篱的女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顾侯爷,好久不见……” 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指将幂篱前的白纱掀起半面来。 顾纪棠看清女子面容,差点一脚踩空。 “你你你……陆……陆……” 女子用一根手指抵住红唇,轻轻朝顾纪棠一笑。 顾纪棠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到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 女子冲顾纪棠甜甜一笑。 “侯爷,不知今日可有时间,赏光一叙?” 顾纪棠苦着脸。 “我能说我没有时间吗?” 女子嫣然一笑。 “侯爷可以试试……” 顾纪棠看着被那只白嫩嫩小手攥得纹丝不动的马儿。垂头丧气道。 “我跟你走。” 女子满意一笑。 “侯爷请。” 秦沛和赵东两人冲破看热闹的人群,紧赶慢赶上来,却还是丢了顾纪棠的踪迹。 此时的顾纪棠,正以一种十分乖巧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面前……是四个相貌打扮十分相似的少女。 四人围着顾纪棠转了一圈又一圈。啧啧声不断。 “啧啧……顾侯爷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收拢了春风度那么多姑娘的心。” “啧啧……顾侯爷这么瘦的胳膊,竟然得了本次校阅魁首,真是看不出……” “啧啧……啧啧……” 顾纪棠很想推开这几个阴阳怪气的丫头,然后夺路而逃。但亲眼看着为首的陆湘一掌将老朽的桌子拍成碎片后,便立即打消了所有不合作的想法。 “今日请侯爷来呢,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报之前悔婚之耻。” 面对陆湘的开门见山,顾纪棠心脏猛地加快,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各位女侠,其实……我悔婚是有原因的。” “顾纪棠你这厮还是不是男人了?敢做就要敢当!你既敢悔婚,就要有来日得到报复的觉悟!” 陆湘身后,也不知是陆家老几的姑娘是个暴脾气,见顾纪棠还要叽叽歪歪,当即一拍桌子瞪过来。 刚换的桌子立马又摇摇欲坠起来。顾纪棠看一眼裂了缝的桌子腿,很识时务的赶紧闭嘴。 这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自己对三皇子和六公主发起报复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的。 都怪陆渊啊!要不是这厮最近和自己走得太近,自己怎么会对陆家人放松警惕?还被陆家这几个暴力萝莉看到脸。 “你也不用怕,我们陆家女儿光明正大,说了打你十掌,绝不多打你一拳。” 年纪最小的一个蹦出来,看着顾纪棠的双眼爆射出精良光芒。 顾纪棠一听这话,恨不得赶紧昏死过去。 幸亏没娶啊,这要是娶回去发现自己骗婚,不得宰了自己! “这位女侠,咱们有话好说啊,这个世界是一个充满爱和和平的世界。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们坐下来慢慢谈。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统统答应你们好不好?不要动不动打打杀杀,女孩子这样不好……” 顾纪棠极力劝阻四个不断向自己靠拢的暴力萝莉。搜肠刮肚,什么理由都想出来了。 “还有啊,虽然不想说出来,但我爷爷好歹救了你们爷爷一命不是? 若是让我爷爷知道他救了你们爷爷的几十年后,你们打他的孙子,你们觉得我爷爷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很难过? 你们忍心一个老人在阴曹地府为自己的孙子难过伤心么?” “还有啊,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们哥哥的下属,你们暴打他的下属,你们哥哥的面子上过得去吗?这要是传出去,对你们哥哥影响多不好?是不是?多影响团结啊!” “还有还有,你们都是什么?大燕最英勇帅气的女侠啊!怎么能四个人打一个呢?这还讲不讲武德了?有没有一点点侠士之风了?你们就是这样给大燕的女子竖立女侠形象的么?” 顾纪棠一通唧唧歪歪,吵得陆湘脑仁都疼起来。 “你给我闭嘴吧!” 说完,狠狠一拳砸在了顾纪棠肚子上。 只一拳,顾纪棠就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了。陆湘长舒口气。 看着倒在地上的顾纪棠不由露出鄙夷之色。 “这就晕倒了?我还没出力,他就倒下了。” “这也太不禁打了,我都还没动手呢。” “连陆通都不如呢!陆通好歹能招架我几招。” “今年的魁首就这种水平?” “听陆通说他只精于骑射,其他功夫却是一点儿都没有。” “啧啧……逊爆了!” 陆家四个丫头围在顾纪棠头顶,撇着嘴将顾纪棠从头嫌弃到脚。 从精神摧残一遍后,顾纪棠还未醒来。几个丫头回府的时间却是快到了。也不能等着顾纪棠醒来。 要不说这几个丫头还是善良呢,不知道用凉水将人泼醒继续打。 “好了,按照之前的计划,脱了他的衣裳,扔到乞丐堆里去!这里乞丐少,便宜他了!” 第160章 中二少女陆小七 “谁去脱了他的衣裳?” 为了报复顾纪棠,几个小姐妹并没有带很多人过来。这会丫鬟守在门外,屋子里只有她们四个加一个晕倒的顾纪棠。 四姐妹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也决定不出一个能扒了顾纪棠衣裳的人。 “二姐最大,二姐去!” 陆湘头摇得飞起。 “我已经打他一拳了,怎么说也得给你们一点机会。你们上。” “那就三姐上!” “呵呵……我只对打人感兴趣。” “那就只能五姐了!” 老五眉毛一挑。 “我才不要碰这个渣男的身子!别光指使别人了,老七你怎么不上?” “我……我还小啊……” 最小的陆湫歪着脑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其他三个姐姐低一点。 陆湘三人定定看了陆湫一会儿,异口同声道。 “就决定是你了!陆湫!” “为……为什么啊!” 陆湫傻眼了。 “因为你还小啊!” “对对对,你才十一岁,你去扒光他,再合适不过了。” “姐姐们,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陆湫哭丧着脸求放过。但哪拗得过陆湘几个大魔王。三两下被推搡到顾纪棠身边。 看着晕倒在地的顾纪棠,陆湫还妄图挣扎。 “二姐,三姐,五姐,要不咱们趁他睡着再打他一顿算了,扒衣服就免了吧……” “打一个昏过去的人,算什么好汉!我陆湘耻于做这种事!” “那扒光一个人的事就不可耻么?” “这不是一码事!赶紧的!扒了他的外袍就行,又不是真让你扒光他!” 陆湫认命地蹲下身子,伸手去够顾纪棠腰间鞶带。距离近了,顾纪棠一张毫无瑕疵的脸映入了陆湫眼中。 “二姐,这小白脸的皮肤好嫩啊,比你的还嫩。” “少唧唧歪歪了,赶紧地,扒了他衣服,我好将他扔外面去!” 陆湫转移话题失败,叹口气继续方才的动作。 手指刚接触到鞶带上的搭扣。陆湫的手腕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 陆湫猛地抬头,入眼的是顾纪棠灿若寒星的双眸。 “小妹妹,随便解人家腰带可是不对的。” “二姐——” 不用陆湫呼救,陆湘的拳头已经裹挟着一股劲风,击向顾纪棠背后。 顾纪棠不敢大意,一把将陆湫拉进怀里,两人就地滚了一圈。堪堪避开陆湘的拳头。 其余二人也没歇着,拳脚皆上,齐齐袭向滚落在一处的两人。却在看到顾纪棠手中匕首的时候,又硬生生撤回了攻势。 顾纪棠此时是无比感谢这几个大小姐的目中无人。 将他带来时既未搜身,也没用绳子绑住手脚。这才方便他方才使诈劫持对方。 “你耍诈!” 陆湘此时无比愤怒,那一拳是她打的。也是她判定的顾纪棠陷入了“昏迷”。没想到被这厮耍了! “四位小姐武功高强,要想从你们手底下逃脱,不得想点法子么?” 顾纪棠咧嘴一笑,惹来陆湘眼中更大怒火。 “姓顾的你快放开我七妹!” 陆湘旁边的少女看到被顾纪棠用匕首挟持的妹妹,心中不由大急。 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纵然有一身武艺,但看问题还是不够透彻。看到顾纪棠挟持自己妹妹便已经乱了方寸。 事实上顾纪棠敢伤了自己手里的姑娘么? 不敢!且不会! 不论是从顾陆二府的交情出发,还是从顾纪棠个人的操守出发,顾纪棠都不会做出伤害怀中少女的事情。 只是现在,她必须靠着怀中的少女,逃出陆家姐妹的“魔爪”。 嘴角扯出一抹狞笑,顾纪棠瞬间化身大反派。 “想要我放了她可以,送银子……不好意思说错了。想要我放她,你们先把我给放了!” 说完话,顾纪棠心里顿感毛毛的,这不是反派g么?自己这算不算反向毒奶? 陆湫脖子上架着一把匕首,未觉得害怕,反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的……刺激?! “二姐!你别管我!杀了这个小白脸!” 陆湫此言一出,屋子里几个人同时向她投来震惊的目光。 顾纪棠只想将怀里这个最小的倒霉丫头给扔出去。 怎么了就要杀人了?小爷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用得着这么极端么?陆渊这货一天天都是怎么教育自己妹妹的! 陆湘咳嗽两声,安抚陆湫。 “小七你别乱插嘴,还不到那种时候。” 顾纪棠连忙点头。 “对对对,咱们还是以和平为主,是吧,尽量不要让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嘛。” 陆湫却是不为所动,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二姐!莫要受这奸贼蒙蔽,尽管动手。我陆家女儿,断然不会受这外贼威胁。” 顾纪棠用一种“你家孩子怎么这样”的眼神看着陆湘。陆湘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小七,回去之后将你房内那些关于江湖侠士的话本子给我交出来!” 顾纪棠恍然大悟,原来是个中二少女。 陆湫被戳中死穴,顿时不干了,也不在乎自己这会正被反派顾纪棠用刀架着脖子。跳脚嚷道。 “二姐你坏!怎么可以这样!” 顾纪棠此时庆幸自己用刀背贴着这位的脖子,否则这货方才在自己怀里这一蹦跶,早血溅三尺了! 觉得现场越来越混乱的顾纪棠不得不拿出反派的威严来。 “都给我闭嘴!陆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你放了我,我立马将你妹妹毫发无伤还给你。”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考虑的,陆湘不用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你放了我妹妹,我们放你走。” 顾纪棠“挟持”着陆湫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守门的丫鬟看着这阵仗,脸上露出惊恐神色。及时被陆湘等人安抚下去。 “将我的马牵来!” 顾纪棠的马儿很快被牵来。这马神骏不凡,陆湘原本打算“料理”完顾纪棠,由自己骑着这马去侯府归还的。如今看来,是没机会了。 其实陆湘这几个没心眼的丫头在答应顾纪棠放他走的时候,便没有再打算“偷袭”顾纪棠了。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身在敌营的顾纪棠还是选择谨慎一点。 摸到辔头的那一刻,顾纪棠终于心中大定。一把将陆湫推向陆湘几人的同时翻身上马。 第161章 土匪头子陆湫 “奸贼!” “渣男!” “无耻!” “败类!” “小人!” …… 回家的路上,陆家四姐妹一人一句,宛如成语接龙一般,不重复地骂了顾纪棠整整一个时辰! 顾纪棠纵马疾驰回府,耳朵烧得通红。 “肯定是那几个倒霉孩子在骂我!” 顾纪棠嘀咕着踏进顾府大门,和匆匆迈出的陆渊撞个满怀。 “你去哪了!” 陆渊一脸急色,见是顾纪棠,忘了两人站在侯府门口,一把抓住顾纪棠手腕,急切问道。 顾纪棠手腕吃痛,看到陆家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嘛!” “你去了哪里?秦师父和赵东都被你甩掉。你知不知道姜伯母十分焦急?” 陆渊知道自己方才说话语气太冲,松开顾纪棠手腕,稍稍缓和了语气又道。 顾纪棠揉揉发疼的手腕。语气依旧不怎么好。 “就是走散了而已。” 顿了顿,顾纪棠看一眼陆渊。 “是我娘叫人去找你的吧,多谢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自己在街边转悠,给我娘看一金簪子太入神,忘了跟他们说一声而已。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卫所见。” 说完,顾纪棠将陆渊推出门外,自己头也不回踏进了侯府院中。她要赶紧去向姜氏报个平安,连陆渊都叫来了,母亲一定是急了。 陆渊看着在自己面前关闭的侯府大门,陷入了深思。 顾纪棠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撒谎? 顾纪棠一路小跑着来到姜氏的院子,已经有腿脚快的小厮进来报了信,姜氏听说顾纪棠已经回来了,心也落了地。 看着风风火火进来的顾纪棠,习惯性地拉下了脸。 “野够了?你还知道回来?秦师父和赵东两个人都看不住你?上次那伤都白受了是吧?一点儿记性也不长!” 顾纪棠连忙赔罪。 “娘,孩儿今日真没野!我送了齐衡弈,回来的路上看见一金簪子,我寻思你最近不是新做了一身大红百蝶褙子? 那簪子刚好是蝴蝶式样,虽比不得周大匠的手艺,但胜在样式轻灵,配那身衣裳正好!你看,这簪子……哎呦我去,我簪子呢!” 刚刚安坐在姜氏身边的顾纪棠跳脚起来,双手从上而下摸了个遍,却始终没摸到那只装金簪的木匣。 回想自己行程,顾纪棠猛地一拍脑门。一定是和陆家小丫头缠斗时弄丢了! 姜氏看着顾纪棠一会儿全身摸索,一会儿懊恼,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虽然相信他,却还是忍不住故意道。 “簪子呢?快拿出来让娘瞧瞧,我好明日配我那新衣裳。” “额……娘,其实呢……像你这样的大美人,已经不需要这种轻浮的外物来衬托了,你本身的气质就已经很美了。” 姜氏拧着顾纪棠的耳朵笑骂作一团,门外的小姜氏听着屋内传来的笑声,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以为顾纪棠出事,之前陆渊不顾一切将卫所公务扔下。如今顾纪棠回来了,再回卫所也迟了,陆渊只得往家走去。 一路上,还在思索顾纪棠为何要撒谎。 却不料正碰上从车上一个接一个蹦下来的陆湘四姐妹。 “大哥!” 陆湫看到陆渊,眼睛一亮,作势就要蹦上来。 陆渊退后两步,和这几个成日惹事生非的小魔王拉开距离。 “去玩了?” “我们去揍……” “我们只是出去逛了逛。” 陆湘打断陆湫的话。说完还不忘警告性地瞪陆湫一眼。 宫宴上的大哥和顾纪棠的那场“打斗”,她越琢磨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哥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悔婚之事过去了那么久,也没见大哥将顾纪棠怎么样。不可能因为顾纪棠得了一个校阅魁首就看不顺眼挑衅他。 直觉使然,陆湘觉得不能让大哥知道她们几个今日去找顾纪棠报仇。 陆湫吐吐舌头,抱着怀里的盒子退后几步。 陆渊对这几个小霸王的日常没兴趣。举步踏进大角门,心中还在想着顾纪棠的事儿。 陆湫吐吐舌头,晃晃手里的木盒又不禁笑开了脸。 虽然没有打到顾渣男,但是捡到了金子啊!因为她今日受了惊吓,所以其余三人一致决定,这簪子归陆湫处理。 陆湫满意地晃着手里的匣子。 虽然这簪子的手艺和府里的匠人比起来有一定差距,但样式还不错。那小白脸的眼光还是很不错嘛。 也不知这簪子又要被他用来哄哪个姑娘。她陆湫就替天行道帮他收啦! “二姐,这金簪是蝴蝶样式,配我那件石榴裙怎么样?” 陆湫兴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已经走远的陆渊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 簪子……金簪……! 足下一点,陆渊的身子已经飞掠出去。 眼前一花,陆湫手中的木匣已经转移到陆渊的手上。 愣了约有一两秒钟。陆湫大声叫嚷起来。 “大哥!那是我的!” 陆渊打开匣子,露出里面展翅欲飞的金丝蝴蝶。 打量手中的金簪,陆渊想起来,顾纪棠前几日处理军报时,还跟陆通打听过。有没有相熟的金匠。 他想打一只别致的蝴蝶样式的金簪,侯府的金匠手底下过来过去就那几个样子,忒老套了。 不用问,陆渊几能确定,这金簪是顾纪棠的。 那么……顾纪棠的金簪为何会落到陆湫手中…… 双眼一一审视过陆湘几人。陆渊突然开口。 “你们打了她?” “没有!” 陆湘张口就是否认。 陆渊双眼微微眯了眯。 “陆湘,我可有问你打了谁么?” 陆湘一脸挫败,只一个回合就被大哥诈出了马脚。不过陆湘急中生智,硬扯道。 “我……大哥总说我们爱惹祸,我们今日谁也没打,自然这么回大哥。” 被夺了簪子的陆湫不乐意了。 “大哥!那簪子是我的!” 陆渊一脸寒霜看向陆湫。 “陆湫,我竟不知我堂堂国公府的小姐强抢他人财物。你是哪个山头的土匪?” “我……我……这是顾纪棠的!我拿他东西,不算强抢!” 终于说出来了! 看着四个一脸理直气壮的丫头。陆渊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第162章 可惜了,陆国公的孙女婿 “祖父,她们几个我就交给您了。顾府那边我再过去一趟。” 陆湘几个跪在地上,看着陆渊的眼神快要喷出火来。 你是我们大哥么?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么? 临出门时,陆渊扔给陆湘几人一个警告的眼神。陆湘几人回瞪过去,却招来陆老爷子一通臭骂。 “看什么?你大哥做得对!” “四个打一个!还让人逃走了?你们就这点本事?!” 陆老爷子劈头盖脸一顿骂,核心内容却不是陆湘几人打人抢人,而是……为什么失败了! “爷爷……那小子身上藏了匕首!” 陆渊走了,陆湘几个却是不怕陆老爷子的,叽叽喳喳为自己辩白起来。 “对对对!他小人!不讲武德!” 陆湫连连点头。 听着几个丫头辩白,陆老爷子更生气了。 “知道把他带走,不知道搜身?!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蠢!” 陆湘几个撅着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爷爷说得却是没错。顾纪棠能逃脱,就是因为她们几个疏忽大意。 看着蔫了吧唧的几个丫头。陆国公又一阵心软。 “哪个被那小子挟持了?有没有伤着?” 若是顾纪棠那小子真的伤了他的宝贝孙女,他可饶不了他! 陆湫猛地抬头。 “是我呀!爷爷!” 陆湫提起裙子,飞快移到陆国公膝边。仰着脖子让陆国公看她脖子上压出的红痕。 陆国公从陆湫的那声 “爷爷”里缓了缓神,这才俯身看向陆湫的脖子。 白白嫩嫩的脖子上确实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陆国公仔细看了看这红痕后坐起了身子。 “人也打了,以后就莫要去找顾家那小子的麻烦了。” “为什么!” 原以为应该为她们出头的祖父却说出这样的话,陆湫惊叫出声。 陆老爷子这次是真的对这几个丫头动了怒火。 “你们四个围着人家一个,人家仍旧留了情面。还有什么脸去找麻烦?” 陆湘想到什么,起身来到陆湫跟前,捧起陆湫的脖子仔细看起来。 那道红痕十分明显,正横在动脉上,若是割破一点儿皮,陆湫可没法站在这里告状。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么明显的红痕,明显此处受力不小,却偏偏没有擦破一点点皮。 回想当时情景,陆湘想起陆湫在顾纪棠怀中挣扎的那一瞬。 这红痕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顾纪棠用的刀背!” 陆老爷子哂笑一声。 “现在才看出来?” 陆湘的话一出口,跪在地上的其余几人也慢慢想清楚陆湫脖子上那道红痕究竟是怎么回事。 “功夫不到家,被下手的对象留了情面却仍不自知,还跑来告状!你们还真是长我老头子的脸面。明日起不许出府,给我好好想想,你们错在何处!” 陆老爷子真的发怒起来,也是十分有威慑力的。 陆湫委屈的撅了撅嘴,低下头不敢吱声。陆湘垂着头若有所思。其余二人也是一脸惭色。估计在反省祖父的训斥。 看着脚边几个孙女,陆国公不免想到顾纪棠。 有韧劲,有急智,有胆识,更重要的是,心性还不坏,不愧是顾老鬼的孙子。 可惜了……做他的孙女婿多好。他定将其调教得如陆渊那小子一般出挑。 陆渊怀里揣着金簪,急匆匆出了门。 方才从陆湘口中得知,顾纪棠腹部受了一拳。 陆湘那厮可是得了爷爷真传,那一拳可不容小觑。顾纪棠定受伤不轻。 来到侯府角门,天色已经暗了,陆渊让门子通传。门子一脸为难。 “将军,侯爷有命,只要是姓陆的,统统不许进来。这……” 陆渊:…… 这是为了防那四个小魔王?自己被波及了? 门子委婉地看了看天。提醒陆渊天色太晚,已经是该熄灯上床的时候了,做客还是等明天吧。 离开角门,陆渊走出几步。想了想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 顾纪棠肯定不会告诉姜伯母她受伤的事情。如今肯定回自己院子里硬捱着。 一想到顾纪棠此时正蜷成一团忍着疼痛的样子,陆渊沉不住气了。 不行,他必须去看一眼顾纪棠。 转身看了看刚刚关上的角门,陆渊目光收回,看了看身后的围墙。 顾纪棠躺在床上抱着肚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嘴里是不是念念有词。 “我去……娇滴滴一小姑娘,拳头铁做的啊!真特喵疼!” 顾纪棠小心翼翼撩起衣服,白嫩嫩肚皮上啥也没有,但腹中却持续性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感。让她想强行入睡也不行。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顾纪棠~” 顾纪棠以为自己错觉,停下手中的动作,凝神倾听。 窗外又传来一声更加清晰的呼唤。 “顾纪棠~” 我擦!还真有人叫我! 顾纪棠翻身从床上坐起。一把抽出放在枕头下的匕首。赤着足踮起脚尖一步步向门口走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迟迟得不到回应,呼唤的声音更加清楚起来。 “顾纪棠~” 顾纪棠觉得这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属于谁。 思考间,顾纪棠已经走到了门口。门外,正是那声音发出的源头。 借着屋外的月光,顾纪棠清晰地看到印在门上的人影。 “顾纪棠~” 顾纪棠不回应,屏住呼吸仔细听对方的声音。可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实在不好分辨。顾纪棠好一番思索却始终没有头绪。 “是不是睡着了……” 外面传来那人自言自语的嘀咕。 这一声立马暴露了对方身份。顾纪棠惊讶出声。 “陆渊?!” 门外人影一顿。 “你没睡?” 顾纪棠抓狂。 这是睡不睡的事吗?你特喵的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房门口鬼吼鬼叫,这是人干的事吗? “你怎么进来的?” 顾纪棠隔着门压低声音问道。 “你还好吧?” “你为什么不走大门?” “陆湘那一拳是不是很严重?” “这个时辰你来干什么?” “你这会疼不疼?” “停!” 顾纪棠一把拉开房门。她看出来了,她和陆渊继续这样鸡同鸭讲下去,今晚上别想睡觉了。 第163章 神经病啊 房门砰地打开。顾纪棠那张脸要多臭有多臭。 陆渊这时反倒被顾纪棠的气场压得没话说了。 顾纪棠冲陆渊伸出一只手,看着那只纤细好看的手不断向自己靠近,陆渊心头狂跳。 顾纪棠这……这是要干什么? 不等陆渊再多生几分旖旎心思。顾纪棠的手已经抓到了他的衣襟。 “进来吧你!少在爷门口晃悠!” 陆渊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顾纪棠一把拽进屋内。门重新被关上。但发出的动静惊动了住在偏厢的赵东。 “侯爷,怎么了?” “无事,屋内有只蛾子方才被我赶出去了。” “李婆子忒不细心,搅了侯爷好梦,明日我告诉陶嬷嬷去!” “不用,一只蛾子而已,下去吧,我歇了。” 赵东不敢多话,赶紧离开了顾纪棠屋子周围。 听着屋外脚步声渐远,直至没有。 顾纪棠才舒了口气。随即立刻又换了一副严厉的表情看向陆渊。 “你怎么回事?大半夜不睡觉你跑我这儿来干嘛?实在吃饱了撑的就去校场跑圈圈!” 面对顾纪棠连珠炮似的诘问,陆渊却迟迟没有回应。双眼一眨不眨紧盯着顾纪棠。 因为已经歇下了,顾纪棠束发的冠带都已取下。平日紧束在冠带之下的泼墨长发此时绽放在顾纪棠身后,将身着月白色中衣的顾纪棠裹在其中。仿若暗夜孕育出的一枚小小月牙。 不点而红的小小樱唇一张一合,吐露着主人的气恼,陆渊此时却听不进去半句。 白日里明艳俊俏的容貌,在光芒黯淡的夜中,去了几分张扬,添了几分柔和。 哪怕是气恼的瞪视,也含着几分娇俏味道。 这恐怕是陆渊见过顾纪棠最女儿态的时候了。 摸摸陆渊的心跳,恐怕都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 顾纪棠自顾自骂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陆渊这色坯只顾着看她,自己激情澎湃的“教导”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狠狠一脚踢在陆渊小腿上。疼得蹲下身子的却是顾纪棠自己。 我擦!陆家的人绝壁都是机器人! 顾纪棠眼角飙出泪花来,死咬着嘴唇,愣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陆渊终于从陶醉中惊醒。 “你没事吧?” 顾纪棠一把推开陆渊。 “莫挨老子!” 自己绝对上辈子炸了陆家的鱼塘,否则不会一遇到陆家人就倒霉。 “你来这里干嘛?” 顾纪棠瘸着腿,身残志坚,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椅子。点燃桌上的蜡烛。 “我刚听说陆湘对你动了手……” “嗯,动了。” 顾纪棠也不矫情。陆渊都这个时候找这儿来了,隐瞒也没作用。 “对了,你妹很厉害啊!打我一拳,这会儿还痛。” 顾纪棠一只手握着肚子,一只手揉着脚。幸亏认识的陆家人不多,否则手都不够用。 陆渊这才发现顾纪棠赤着脚。白色的脚踩在暗沉颜色的椅子上,更显得那只脚白得发光。 陆渊别过脸,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那四个丫头都是祖父一手调教出来,身手比陆通都强上一线。” 顾纪棠顿觉肚子更疼了。 “怪不得呢……” 此时顾纪棠无比佩服自己的机智,一拳就倒,这要是硬梗着让那四个丫头打,自己绝对歇菜! “说吧,你来干嘛?总不会是代你妹妹鞠躬道歉吧。那得等我摆好姿势。” 一只白色小瓷瓶被陆渊从怀中掏出来。放在顾纪棠手边的高几上。 “陆湘那一拳很厉害,外面不显,但内脏定然已经淤血,将这个涂在伤处。好起来快一些。” 顾纪棠将瓷瓶拿在手里打量。 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陆渊给自己的第几瓶药了。药瓶温热,带着陆渊的体温。 “谢了。” 虽然打人的是陆渊的妹妹,但顾纪棠还是做不到迁怒陆渊。谢过了陆渊的好意。 “脚上……也能涂,一会儿就能止痛。” 顾纪棠:……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绝对要被陆渊整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可。 “行了,东西收到了,你可以回了。” 哪怕在自己那个时代,深夜留个大男人在自己屋里也显得挺怪异。 顾纪棠收下药膏,起身作势送客。 陆渊刚起身,想起什么来,从怀中摸出一只木匣子来。 “这个是你的东西吧,还给你。我替陆湫她们向你赔不是。” “果然是她们捡到了。” 给姜氏的簪子失而复得,算是顾纪棠今夜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看着顾纪棠嘴角真心实意的笑容。陆渊嘴角跟着扬起些许弧度。 将匣子在桌上放好,心情变好的顾纪棠说话终于不像之前那般生硬了。 “赔不是就算了,她们几个对我有怨也是正常。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地道。” 挥挥衣袖,顾纪棠大人有大量说道。 “那件事怪不得你,你那样做是为了永绝后患……我能理解。” 如今知道了顾纪棠的真实身份,再想起之前她悔婚之举,陆渊看向顾纪棠的眼神不由自主带上一丝怜惜和佩服。 可以永绝后患的方法有很多,她偏偏选了对自己伤害最大的一种。 陆湘她们几个因悔婚一事恼火不已,可她们几人的名声没有受损半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骂顾纪棠不识抬举,以怨报德…… 可有谁知道她默默背负了这些? 想想陆湫几人跪在祖父面前仍不知收敛的嚣张劲儿,陆渊突然心头感觉一阵憋闷。 正在观察外面动静,打算送陆渊出门的顾纪棠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宽厚硬实的胸膛里。 卧槽!这什么情况?老子这是要成为引狼入室的典型教材? 不等顾纪棠挣扎,陆渊的声音从顾纪棠耳边传来。 “顾纪棠,你别怕,我不会做什么。” “只是想告诉你,你不依靠任何人的样子……真的很好……” 说完,陆渊松开顾纪棠。不等顾纪棠有所反应,门吱呀一声打开,陆渊的身影如同一只大鸟,消失在夜色中。 良久,顾纪棠摸摸仍旧发烫的耳朵。对着夜色怒吼一句。 “神经病啊!” “侯爷!发生什么事?” “没事!睡觉!” 第164章 螃蟹!螃蟹…… 接下来的几日里,顾纪棠过得十分舒坦。 “遗失”的簪子出现在姜氏头上。配上姜氏的新褙子,确实有点睛之效。 更重要的是一连好多天,姜氏看着顾纪棠的眼神都充满慈爱。估计在下次闯祸之前,这眼神能持续好一段时间。 卫所里,陆渊也很是照顾顾纪棠。重活累活都是陆通来。 顾纪棠想处理军报就处理军报,不想动弹时,就歪在陆渊书房那张贵妃榻上看书。陆渊还特意为她准备了点心茶水。日子过得比在侯府里还惬意几分。 陆通很不理解,打人的是陆湘她们,为什么到头来最辛苦的是自己? “哎呀……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你要是寂寞就过来帮我分军报!” 陆通没好气的说。 顾纪棠不理陆通,只是捂着肚子轻轻“嘶……”一声。 正在批阅军报的陆渊立马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地看向顾纪棠。 “怎么了?可是伤处疼?我给你的药膏抹了没?” 说完,陆渊又狠狠剜一眼陆通。 “她有伤你不知道?陆湘打得你下不了地的时候,我催你干活了?” 陆通捂脸。 “将军,咱能不提那些往事吗?” 陆渊浑然没有爆了陆通黑历史的心理负担。索性将笔搁下,起身来到顾纪棠身边。细细询问顾纪棠身体状况。 顾纪棠一边吃着茶点,一边与陆渊闲聊。时不时冲一脸哀怨的陆通做个鬼脸。 确定顾纪棠的伤势在好转,陆渊终于放下心,回到桌案后面,继续批阅军报。 陆通认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从竹筐里捡出一条条军报,整理分类。 耳边纸页翻动的声音不断,将顾纪棠的神经慢慢抚平,在慵懒的眼光中,顾纪棠慢慢闭上了眼睛。 身在家门外,顾纪棠本该保持警惕,此时却在两个大男人跟前睡着了。 醒来时,陆通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卫所又有旁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陆渊依旧保持着批阅军报的姿势。桌案上的批阅过的军报已经堆叠了厚厚一摞。 外面的阳光掺杂了些许红色,顾纪棠揉揉迷蒙的眼。 这是什么时候了? 轻微的响动引来陆渊注意。 陆渊抬头,看到的便是对着夕阳愣神的顾纪棠。 金红掺半的光线给顾纪棠的脸染上一层胭脂色。刚刚睡醒的眼空灵而迷蒙,如同一只宿在草窝中的幼兽。 “醒来了?” 陆渊的声音提醒顾纪棠这是什么地方。撑起身子,一件外袍从身上滑落。 顾纪棠将外袍捡起放在榻上,直起身子伸个大大的懒腰。 “我睡了多久?天都快黑了。什么时辰了?” “你这觉睡得机灵,刚刚好还有一刻钟下值。” 顾纪棠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 这已经不算上班时间摸鱼了,自己这行为简直就是深海打捞啊! 时机不错,陆渊邀顾纪棠一起吃饭,顾纪棠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用了,今日我娘和姨母亲自下厨,要做清蒸螃蟹。我要回去吃!” “螃蟹?” “这几日螃蟹正肥美,配上黄酒,这日子不要太爽啊!” 想到香甜的蟹膏滋味,顾纪棠嘴里已经开始分泌起口水来。 可冷水比口水来得更快一些。 “螃蟹性寒,又是发物。你有内伤,暂时不能吃。还有酒,伤好之前,禁饮酒。” 顾纪棠:……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跟你去吃饭的!” “就算你不跟我去吃饭,你也不能吃螃蟹。” 陆渊渐渐掌握了和顾纪棠说话的节奏。不一味顺着她,也不过分噎着她。每次都恰到好处让顾纪棠小小的“不舒服”一下。 顾纪棠要是知道了陆渊的心理,一定要说。 “贱不贱呐你!” 可是陆渊却对这个游戏十分上瘾,尤其被顾纪棠那双桃花眼夹一下的时候,心情会莫名地愉悦起来。 顾纪棠若是知道了这种情况,也一定会说。 “果然贱的慌!” 晚上,顾纪棠坐在姜氏的院中。看着桌上丰盛的晚膳,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 嘤嘤嘤……螃蟹……好肥美的螃蟹,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蟹膏的香甜…… 可身负内伤的她只能看着姜氏二人快乐地吃蟹,手中的筷子无比郁闷地伸向白菜。 “怎么不吃蟹?这是你姨母亲自为你做的。” 姜氏好奇,嘴馋身子懒的顾纪棠还有客气的时候。 小姜氏笑得一脸温柔。 “棠哥儿尝尝,是不是比你母亲的手艺差了许多?我久在江南,这是江南的做法。若你不习惯,那以后便不做了。” 顾纪棠将内心的哭号压下去。略带歉意说。 “下值的时候忘了,在陆将军那里吃了好些橘子,这螃蟹……” “吃了橘子,那可不能吃螃蟹了。” 姜氏率先大惊小怪地将刚刚夹给顾纪棠的螃蟹夹了回来。 小姜氏也不无遗憾道。 “橘子和螃蟹相克。棠哥儿既然刚吃了橘子,那这螃蟹还是莫要吃了。好在送来的螃蟹还有许多,明日姨母再做给你吃。” “谢谢姨母。” 顾纪棠笑得十分“开心”。 看来明日必须得在外面吃过回来了,自己总不能天天“不小心”吃橘子吧。 “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回家吃螃蟹了?” 第二日,看着独自坐在饭馆用膳的顾纪棠,陆渊笑得有些欠揍。 后来,螃蟹正肥美的那段日子,顾纪棠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扰。整个秋天,顾纪棠一个螃蟹也没吃到。 等顾纪棠内伤完全好利索,秋天已经结束了。 清晨出门,天气越来越寒冷。顾纪棠早改了坐车。 车内地板上铺上厚厚的狐皮,支着小几,底下吊着一只小巧安全的铜炉。将车内烘烤得暖烘烘的。 冬衣发放下来,公服中夹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但姜氏却依旧嫌弃,生怕顾纪棠冻着。 将皮子鞣制的软软的,缝在了公服内里。穿着既保暖还不显臃肿。简直是“骚包症”患者顾纪棠的福音。 “啧啧……陆通你知道吗,有个手巧的娘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儿。” “我不知道!” 陆通一身棉袍,本就魁梧的身材更是穿出十二分臃肿来,望之宛如一只大灯笼,若是忽略陆通的脸,倒也不是不喜庆。 第165章 齐衡弈回来了 窝在温暖的车厢内,顾纪棠舒服地不想动弹。 这种日子就不该上值啊,应该在家里温上小酒,切一盘酱牛肉。约三两好友闲坐在游廊下,看看枯枝,听听雪落……那才叫日子呢! 提起好友,顾纪棠想起齐衡弈来。 这厮刚去南晋时书信来得还算勤快,这些日子书信却是越来越少。 算算日子,自己已经十几日没有收到齐衡弈的书信了,是天气原因还是这厮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就忘了老朋友? 马车很快就到了卫所。顾纪棠万分不愿意地钻出马车。 一阵寒风立刻呼到顾纪棠脸上,将顾纪棠口鼻间的氧气都搜刮干净。 两三息功夫过后,顾纪棠才恢复在寒风中呼吸的能力。皱着鼻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应该弄个口罩出来的。 顾纪棠决定了,今日回去立刻让母亲为自己做个口罩出来。 此时天色还是漆黑,顾纪棠手里提着灯笼。点卯后正要抬脚跨进卫所大门去,身后传来马蹄哒哒声。 浓重的黑暗中,一个身着赤色蟒袍的高大青年御马而来。身后,是另一个青年,脸色铁青,显然冻得不轻。 来人正是陆渊与陆通。 远远的,陆渊就认出了顾纪棠。 当你十分熟悉一个人时,无需看清她的五官,仅凭一个模糊的身影,只一眼,你就能确定,那就是她。 紧夹马肚,陆渊加快了速度。在顾纪棠进卫所前赶到她跟前。 “我没灯笼,等等我。” 陆渊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出声将打算伺机溜进去的顾纪棠叫住。 顾纪棠不耐烦在寒风中等着,没好气吼他。 “平时没灯笼时也没见摔死你。动作快点!” 说着话,顾纪棠还附赠两个白眼过来。 陆渊照单全收,还一脸乐呵。看得新来的门将一脸惊奇。 传闻中不是说顾陆二府因悔婚闹翻了?这看起来可不像闹翻了的样子啊。 陆渊十分自然地接过顾纪棠手中灯笼。 顾纪棠顺势将手揣回怀里。两人并肩往内里走去。将旁人的窃窃私语抛在身后。 陆渊的院子有专门的长随照料。两人进去时,屋内已经放置了两个炭盆。 顾纪棠赶紧凑上去,摸着耳朵烤着手。 陆渊放好灯笼,也学顾纪棠的样子烤火。 军报要送来还需一会儿时间。顾纪棠与陆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我听说过几日长公主的梅园要办宴会?雪中赏梅,吟诗作对,还请了你?” 没想到连顾纪棠也知道了这个。陆渊先是看顾纪棠一眼,随即有些不自然地道。 “大冷的天,不好好待房子里,非要坐露天里挨冻。我宁可跟你喝酒吃肉去。” 顾纪棠嘿然一笑,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俊俏明艳的脸显出几分猥琐。 “那可不一样,我那小破院子可没有大美人。嘿嘿嘿……” 顾纪棠说起这个话题后,陆渊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顾纪棠,发现顾纪棠说起“大美人”时,脸上全无他想见到的那种神色,不由心中升起几分气恼来。 “什么美人,我不认识。” “少装了,卫所都传遍了。圣上有意将六公主许配给你,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前前后后举办了多少宴会了。有你必有李小六,有李小六就必有你。 我这消息虽不灵通,却也还不算落后。你莫诓我。” 陆渊心中越加气闷,想跟顾纪棠解释,可对方脸上打趣的神色让他又没了解释的欲望。 原以为陆渊会解释一两句,谁知对方竟是就此闭嘴了。 这是……承认了? 意识到这一点,顾纪棠脸上的笑滞了滞。正要再说什么,陆通掀开帘子提着一箩筐军报迈进来。 “好了,干活吧。” 陆渊淡淡说一句,离开火盆,坐在桌案后。垂首磨墨的时候一言不发,似有心事。 手底下忙活起来,顾纪棠也没那么多心思再细想方才。 一份份军报从手底眼前经过。只一眼,顾纪棠就晓得这份军报是急是缓,牵涉何事。 陆通看着手底下飞快的顾纪棠,一时有些羡慕。 在回京之前,自己在军中也替将军整理军报许多年了,算起来也是经验颇丰。可他自问做不到顾纪棠这般又快又准确。 这厮若是再勤勉些,早些认识将军,说不定将军身边的位置还轮不到他陆通。 顾纪棠不知自己已经成了陆通佩服的对象,此时她正被手中的一份军报吸引了注意力。 “南晋使团不日抵京?为首的是……皇长子齐衡弈……” 今早还在念叨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处理的公务之中。这种感觉让顾纪棠觉得有些不真实。 怀疑自己看花了眼,顾纪棠叫来陆通。让陆通给自己念念。 “你不认识字?这不写着呢么?南晋使团不日抵京,皇长子齐衡弈为正使……齐衡弈?这不是跟你很要好的那个南晋质子么?这才回南晋几个月?已经开始出使大燕了么?” 纵是陆通再不通政事,也知道,齐衡弈那般处境的皇子,回去后活命都难,更遑论接触权力中心,然而,齐衡弈竟然做到了。 顾纪棠开心的同时也为发小担心。 这才几个月时间,齐衡弈便要以南晋使团正使的身份回来了么?这是魏巍的力量,还是齐衡弈自己?这样迅速的崛起,当真不会在南晋引起麻烦么? 但再多的担心也抵挡不住马上要见到齐衡弈的喜悦。 顾纪棠将军报抢回来,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算算日子,距离齐衡弈抵达京城的时间竟是不差几天了。 说不定这两日南晋的使团就会进入京城。 心中激动,顾纪棠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魏巍。 “魏巍若是知道齐衡弈回来,一定很高兴!” 一直坐在桌案后面的陆渊本来还很替顾纪棠高兴,听了这句话,脸色却瞬间沉了下去。 “顾纪棠,你手上的军报分完了没有?” “分完了!” …… “别怪我没提醒你,军报是军中机密,其中内容不能随意透露,否则军法处置。” 顾纪棠想了想,这似乎合理。刚有些遗憾不能将这好消息告诉魏巍了,顾纪棠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 “不能泄露就不能泄露吧,不过魏巍肯定有渠道得知这一消息,说不定比我还早知道。” 陆渊看着又复高兴起来的顾纪棠,自己不高兴起来。 第166章 我迎了个寂寞 魏巍果然是知道齐衡弈入京的消息的。 但魏巍表现出来的情绪,与顾纪棠截然相反。 “齐衡弈出事了。” “什么意思?” 顾纪棠心里咯噔一下,魏巍消息灵通,莫不是齐衡弈在来大燕的途中出事了? “他不该这个时候回来的……” 魏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魏家在南晋已经为他铺好了路。只要他按照计划好的一步一步来,此消彼长,待他站稳脚跟,吕后过世,魏家有绝对的把握挑起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的厮杀,届时齐衡弈只需坐收渔利。 可如今,他才回去不过数月,就被推来出使北燕,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魏巍平日并不与顾纪棠谈论政事,因为顾纪棠对这个不感兴趣。如今事关齐衡弈,顾纪棠只能绞尽脑汁去思考,跟上这诡谲的朝堂谋算。 “发生这么大的事,魏家在南晋的人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吗?” “传来了,说出使北燕的差事二皇子与太子都想让自己的人去,争来争去惹怒了南晋皇帝,随手一指,决定让对北燕最熟悉的皇长子来。 可是我觉的,事情远不是如此简单……南晋宫中的钉子一定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纪棠弱弱发问。 “这个……说不定也有这种可能呢?” 魏巍耐心同顾纪棠解释。 “朝堂之中无小事,皇帝看似随意的举动,背后往往有别的深意,圣心难测,说的就是这个……” “哦……” 顾纪棠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不是说那吕后病重,才召所有皇子回去么?那吕后如今怎样了?痊愈了?” “吕后暂时不能死。” 魏巍含糊其辞解释道。顾纪棠心道果然。 之前南晋吕后病重,恐怕是魏家一手操纵,为的就是让齐衡弈顺理成章回国。 而在齐衡弈没有获得足够的朝中势力支持之前,局势需要稳定,所以吕后不能死。 想明白这一点,顾纪棠对魏家的势力之广泛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认识。 连南晋的一国之母都有机会下手,翻手间一国朝政便为之变动,这样的家族真的不可谓不可怕。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不明白,齐衡弈为啥会回来。 横竖现在见不到齐衡弈,顾纪棠也完全参不透更深层次的阴谋。跟魏巍确定了齐衡弈回来的日期后便辞别了魏巍。 烧脑的问题就应该留给聪明人,哪像自己,只能靠脸吃饭。 此后几天,顾纪棠完全在期盼中度过。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军报中找到关于南晋使团的最新消息。 时不时还提一两句小时候三人之间的乐事。 每当这个时候,陆渊便十分矛盾和痛苦。 一边想多听听顾纪棠幼时的趣事,一边又不乐意顾纪棠口中频繁出现魏巍的名字。 总之……算是痛并快乐着吧。 南晋使团比预料中更早进京。 身为金吾卫大将军的随行秘书,顾纪棠终于有机会在前面一览南晋使团入京。 等顾纪棠冒着大雪忍着寒风,站在毫无遮蔽的城门口等候了两个时辰后。 看到的却是一长串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南晋车队。 唯一看到的活口就是车辕上将自己裹成粽子的马夫。 还幻想着见到齐衡弈第一眼的顾纪棠不由傻眼。 人呢?老子寒风中冻了四个小时,脚都快冻没了,你特喵的连面都不露一个? 车队缓缓驶入城门,顾纪棠盯着装饰最豪华的那辆车看了许久,想着齐衡弈或许应该在里头。 可直到南晋车队消失在长街尽头,马车里面也没露出半个人来。 南晋车队已经入城,城门口迎接的文武官员终于可以退去。 陆渊斜睨一眼身旁鼻头通红的顾纪棠。将身上的大氅解下,兜头扔在顾纪棠身上。 “我昨日明明通知你要在城门口等候许久,你不知穿个大氅来?” 顾纪棠哆嗦着手将大氅套在身上。 陆渊身量高,他的大氅穿在顾纪棠身上,好像披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不过这玄狐大氅是真暖和啊。 将风雪挡在外头,顾纪棠的体温在大氅中慢慢回升。轻柔的狐毛拂过顾纪棠的脸颊,将寒意分解。 回到马车上,烤着炭盆,顾纪棠才觉得自己慢慢活过来。 “啊……舒服……” 慢慢回血的顾纪棠嘴也跟着活过来。 “你不知道,那群老头子都穿黑色大氅,我若是也这么穿,齐衡弈还怎么在人群中找到我?” 陆渊翻个白眼。 “你不穿大氅,就是为了让齐衡弈好找到你?” “那是自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要让齐衡弈感受到久违的京城人民的热情!阿嚏——” 话还没说完,顾纪棠已经打了一个喷嚏。 陆渊笑得十分无良。 “果然很好找,人群里喷嚏声最响的那个就是你了!” 顾纪棠有心瞪陆渊一眼,无奈接下来喷嚏接二连三再没个停歇。眼睛就没睁开过,哪还有机会瞪别人。 再见齐衡弈,是在当日晚上。 南晋使团落脚在驿馆。但齐衡弈选择住在以前的宅子。 进来这宅子时,顾纪棠一时有种恍惚感觉。 不过几个月,再次踏进这里时,此间主人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短短数月时间,齐衡弈却好像比这十几年的变化都多。 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还在,却添了几分敛而不显的贵气。 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又好像添了几许陌生的气息。 “看见哥哥还不赶紧过来?” 齐衡弈展开双臂,嘴巴一咧,露出他标志性的白牙。 顾纪棠脚下加快了几步,却在撞进齐衡弈怀抱的最后一刻又停了下来。 “你长高了。” 顾纪棠记得去时,齐衡弈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样子,如今却这距离好像又有拉开的趋势。 齐衡弈并不介意顾纪棠突然中止的拥抱。展开的手十分自然地换个方向,伸到顾纪棠的头顶,笑着在顾纪棠头顶比划。 “自然是高了,你倒是没变,还是这么矮。” 狠狠一个肘击戳在齐衡弈肚子上。听到那熟悉的惨痛叫声。顾纪棠终于笑出声来。 “欢迎回来。” 第167章 就决定是你了 第167章 等魏巍来时,齐衡弈已经被顾纪棠好一通修理。 看着皇子不像皇子,侯爷不像侯爷的两人。魏巍以手扶额,嘴角却牵起愉悦的弧度。 三人如同几月前的某一日一般,涮着羊肉,喝着酒,随心所欲地闲聊起来。 怎么个随心所欲法呢? “齐衡弈,你回去之后见到你娘了吗?” “见到了。外祖家尚有余威,父皇废了后位,却不敢对母后怎么样。” “那你见到吕后了吗?” “……见到了。” “她真的快死了?” “我倒希望她死了。” 提起吕后,齐衡弈灿烂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霾。 “那你希望落空了,魏巍说她暂时死不了。” “我省得。” 魏巍有些无语地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 这两人是怎么安全长大的? “齐衡弈,你莫急啊,魏巍说等吕后死了他就让你当皇帝。” “我没这么说过。” 忍无可忍,魏巍重重将手中茶盏顿在桌上。看着顾纪棠的眼神十分无奈。 顾纪棠给自己喂一口涮羊肉。 “他是没说过……” 不等魏巍舒口气,顾纪棠又大喘气道。 “不过他就是这个意思。” 魏巍:…… 三人吃饱喝足,喝过茶水,魏巍这才问起魏巍为何会突然被派来大燕。 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齐衡弈想都不用想。因为确定他出使北燕的经过他全看在眼里。 回到南晋后,其他在外游学的,同为质子的皇子也陆续返回。 身为废后所出的皇长子,齐衡弈的归来在南晋引起了注意,却没激起人任何水花。 一个自幼被送往他国的质子,在南晋没有任何基础,唯一的倚仗也已经被废。就算是皇长子,又能怎么样呢?弃子罢了。 这也是魏巍刻意为齐衡弈营造的弱势环境。 只有完全示敌以弱,让所有皇子对齐衡弈失去戒心,齐衡弈才有暗中攒积实力的机会。 因为吕后病重而聚回南晋的皇子们,在吕后病情逐渐平稳的情况下,因为有心人刻意的挑唆,开始了暗暗较劲。 魏巍的计谋确实很成功,起初对齐衡弈有所关注的几位皇子,在发现齐衡弈不能对其构成威胁后,改变了对其的态度。由警惕改为了拉拢。 毕竟是曾经的嫡子,哪怕周氏成了废后,周家没落,但朝中有些一味坚持嫡长的守旧大臣,还是可以借齐衡弈来拉拢的。 齐衡弈因为失了宠爱,而早早被众兄弟排出了角逐皇位的圈子。 南晋朝中夺嫡最为有望的,是吕后所出的太子和二皇子。 太子乃吕后所出,排行第六,今年只有十三岁。齐衡弈的这个弟弟全然不似表面那般天真无邪。周后被废,可以说是这个少年一手策划。 二皇子生母早亡,但其母却是南晋皇帝少年夫妻,真正的朱砂痣。 南晋皇帝在潜邸时,二皇子生母便已是当时的侧妃。不过此女命薄,皇帝登基不过两年,她便生下二皇子后撒手人寰。 南晋皇帝也因此格外偏疼二皇子。说是皇帝一手教养出来也不为过。 然而周氏被废后,南晋朝堂的平静被打破了。 吕后的一系的崛起让二皇子一派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在齐衡弈回南晋之前,两派人马已经斗争得十分激烈。 那日南晋皇帝要确定出使北燕的人选。 二皇子先推举了自己一派的官员。太子自然不肯,便极力推举自己的人。顺便还爆出点二皇子一系官员的黑历史。 如此阴险的做法成功激怒了二皇子,翌日早朝。出使北燕的官员还没有定下来,二皇子先将太子一系的官员大肆攻讦了一番。 太子也是早有准备,言官不慌不忙,十几份折子上去,全是弹劾二皇子手中武将的。 吵来吵去。官员推举了一个又一个,却转眼被对方揪出黑历史来。搞到最后,双方竟是无人能应承此事。 皇帝看了两日大戏,听着双方毫不留情的攻讦。两个素日来最疼爱的儿子此时却也让他最为失望。 眼睛在大殿上转了两圈,看到有一人悠闲无聊,手中还磕着一把瓜子。定睛一看。 这孩子看起来颇为眼熟啊。 听身旁内侍一介绍,南晋皇帝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个积灰已久的大儿子。 眼珠子一转,老皇帝计上心来。 “那个谁……哦,齐衡弈,你过来。” 齐衡弈看戏看得好好的,被点名出列。 正疑惑老皇帝怎么突然将自己叫出来。老皇帝接下来的话让齐衡弈瞬间不淡定了。 “朕决定,出使北燕的事就派你去了。好好干,莫要让朕失望啊。” 两派人马习惯性地要将这个人否掉。结果手中的黑名单中愣是查无此人,半晌还发现,自己两派人争了个脸红脖子粗,结果差事落在了别人头上。 这真是…… 齐衡弈此时回忆起那日被委派出使的情形,依旧觉得十分可乐。 “你们没见着我那些兄弟的脸色,真是可笑极了。哈哈哈……” 齐衡弈笑得欢畅,顾纪棠脸上也露出奇怪的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对着魏巍。 魏巍知道顾纪棠这是在取笑自己之前想太多。无奈苦笑摇头。 这南晋朝政,当真如同儿戏。 “说起来,南晋此次出使北燕到底是什么目的?能引得这许多人眼热的,定然是好事情吧。” 说来说去,顾纪棠还是不知齐衡弈回来北燕干啥。 齐衡弈回忆了好一会儿,才道。 “说是商议与北燕开互市的事,互通有无。” “做生意啊。” 顾纪棠一下子明白过来。 “没错,你也懂?” “那是!怪不得你那些兄弟抢破头也想要这差事呢,一旦互市确定下来,那对两国可是有着大大的好处的。光是两国边境百姓,都能受益良多。 谁能促成此事,日后边境开放的互市也定会抓在谁手中,那其中的利益不可小觑。” 顾纪棠的话引来齐衡弈的兴趣和魏巍侧目。 “这互市有这么大好处?” 齐衡弈有些不相信。自己不过站在朝堂上嗑瓜子,还让自己撞上这么一大运? 第168章 顾·土豪·纪棠 顾纪棠为齐衡弈一顿科普互市的好处。 听完后,齐衡弈只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互市听起来于国于民大有好处啊。” “但是对达官贵人来说可就不尽然了。” 魏巍开口道。 关于互市他也听到许多风声,只是没想到这次齐衡弈回北燕就是为了这件事。 “互市直接在边境互通有无,这可是触到了许多人的利益。远的不说,单说魏家的商队,就会蒙受许多损失。” “看问题得从长远的角度看,互市虽然短时间会侵犯一些商队的利益,但长远来看,可是促进了两国交流。对百姓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魏巍但笑不语,既不说赞同顾纪棠的观点,也不说反驳。 顾纪棠心中摇头。看来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关于互市,顾纪棠敏锐地从中嗅到了商机。 条陈还没定下来,自己早些准备,说不定还能捞一桶金不是? “你知道互市要开设的地点么?” 这个齐衡弈倒是知道。 “在北燕与南晋交界处的穗丰县,暂时定了这一处,其余的要视此次商议的结果来看。” 顾纪棠跳起来给齐衡弈一个大大的拥抱。 内部有人就是好办事啊! 此后的几日,风雪不断。齐衡弈却渐渐忙碌起来。每日不是在宴会里,就是在参加宴会的路上。 皇上的、皇子的、公主的……各种各样的宴会邀请接踵而至。还都被奉为座上宾。 与之前做质子时的凄苦冷落不可同日而语。 顾纪棠也很忙,忙着买房子。 说服姜氏将侯府攒了许多年的银子拿出来,顾纪棠派遣赵东和秦沛,赶去穗丰县买房子,最好是铺子,宅子也行,但必须在县城繁华地段。 “穗丰县不是在两国边界上?你疯了在那里买房子,万一两国打起来,这银子不得打水漂?” 姜氏很想拆开顾纪棠的脑袋看一看,这倒霉孩子都在想什么。 顾纪棠一边从姜氏手里扯来银票,一边解释。 “娘,你不知道,朝廷要和南晋开互市,地点就在穗丰县。 你想想,那么多商队往来,要不要住店歇脚吃东西?那么多商人来开店要不要租地方? 您瞧好吧,这会在穗丰县买房子绝对不亏!” 顾纪棠没说出来的是,一旦朝廷旨意下来,那穗丰县的房子定然水涨船高,到时候自己随便卖出去几处铺子,这钱立马就能回来。 若是顾纪棠再心黑一点,凭着手里的房源将房价抄一抄,绝对回本更快。 当然,顾纪棠不会这么干,顺着国家大势捞一笔银子,和提高房价从老百姓手里刮银子,那就成了两码事。 更何况,只要互市一直开通,那穗丰县的房子他可以永远留着,常年收租金,虽然回本慢些,但也未尝不可。 姜氏拗不过顾纪棠,再者顾纪棠说得也颇有道理。几万两的银票就这样揣到了秦沛和赵东的怀里。 赵东从来没过手过这么多的银子,一时间腿都软了。 “侯爷,要不您找别人吧,小的每日负责伺候您就成,这么大的担子,小的担不起啊!” 顾纪棠对赵东狠狠鼓励一番,发现这厮着实太怂,实在没办法,只好着意叮嘱秦沛。 待两人冒着风雨踏上路途之后,顾纪棠想了想,又从自己的私库中搜刮出近一万两银子出来,找了庄子上的有能力的好手,让他们将京城周边的特产搜罗了一番。 顾纪棠这番动作自然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最近听说顾家在高价收各个庄子的冬枣。陆渊怀着满满的好奇询问顾纪棠怎么回事。 顾纪棠正在分拣军报,也不打算瞒着陆渊,将自己打算在互市上大挣一笔的想法跟陆渊分享了。 陆渊听完睁大了眼睛。 “你最近就在忙这个?” “没错啊!” 顾纪棠阅读几个字,将手中的军报放在其中一摞上。 “你不要小瞧这些小吃食,南晋那边却是没有。我两个铜板一斤收上来,在穗丰县就能十五个铜板卖出去。” “你费这么大劲就为了八个铜板?” 满脑子打仗和顾纪棠的陆渊哪懂得这些庶务。 将手里最后一份军报分类,顾纪棠直起腰揉揉发酸的后颈。靠在椅子上抿一口热茶,这才慢条斯理与陆渊科普。 “我手下的人昨日收了三千斤冬枣,你帮我算算,这一日我能挣多少?” “三千斤……两万四千钱?” 陆渊的脑子也快,很快在脑子里得出数来。 “这也不多啊,才二十四两银,不够你一坛梦黄粱的。” 顾纪棠不紧不慢地伸出一只手。 “但是这只是昨日一日的,单冬枣一项的进项,事实上,如今我手中囤积的冬枣已经是这个数。” 顾纪棠比划一个巴掌,陆渊觉得凭着这几日侯府的在各个庄子的搜刮,顾纪棠的这个巴掌一定得在万斤以上计。 “五万?” “五十万!” 饶是知道顾纪棠最近收进的动作很大,陆渊也绝然想不到顾纪棠能收这么多冬枣来。 “五十万……那就是四千两?” 这么一算,陆渊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将京郊周围的冬枣收罗起来运往穗丰县,就能挣四千两? “四千两可能挣不到,冬枣运过去还有一部分损耗,另外车马人力也要费钱,还有价格浮动,将这些都考虑进去,我预计收益在两千五百两左右。” “那也不少了,抵得上一个庄子一年的出息了。更何况,你手里囤积的,似乎不止冬枣吧。” 顾纪棠闻言嘿嘿一笑。 “特产嘛……多多少少都收了一些。” “具体说说。” 陆渊并不眼热,只是好奇顾纪棠还收了些什么打算卖到南晋去。 “山参大概有个一千斤左右,木耳六千斤……还有柿饼三千斤……兽皮一百张,南晋比北边热,这个我收得少。” 陆渊听了不禁咂舌,合着五十万斤冬枣不过算是添头,真正值钱的顾纪棠还没说。 心里默默为顾纪棠算了一笔,陆渊才发现,若是这一趟让顾纪棠捣鼓成功了,顾纪棠至少能进账两万两左右。 第169章 顾纪棠的点金手 “话说互市这消息如今也不算是秘密了,京中为何其他人家都没有动作?” 顾纪棠舒舒服服喝茶。 “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呗。有的商户不知消息,最早知道消息的官老爷们却看不上互市的那些小玩意儿,自然没人动了。” “事实上,我收了这么些日子的货,京中定然有人将我的行为跟互市联系上。但你看京中还有哪个勋贵或是官员跟着干了?” 陆渊闻言,不由跟着点头。事实上,他也是好几日前就知道了虞昌侯府的动静,但直到今日才询问顾纪棠。如今问到了,心中也是毫无行动的想法。因为真的是太琐碎了。 分派人手去京城周边收货,收回来还要存放。过个几日还要组织人手运往穗丰县。其中又牵涉押送途中的安全问题。又是一大堆麻烦。 陆渊只是想想便觉得头大无比。 “算了,这生意我听听就行。给耳朵过个瘾也就算了。” 陆渊的反应也在顾纪棠预料之中,这些公子哥儿,府内积攒丰厚,真要让他们去操心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生意,看得起才怪了。 不过陆渊倒是提出了许多可能出现的问题。 顾纪棠表示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几日前,在秦沛动身的同时,一封信冒着风雪送出京城。 算算日子,那些人应该已经收到信了。 齐衡弈在参加了许多宴会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两国官员开始交涉互市的具体事宜。 此事牵涉两国百姓,非一朝一夕就可促成。于是,顾纪棠更加高枕无忧了,一边手东西,一边等待着那边的回信。 朝廷要设立互市的消息终于从朝廷里传了出去。 民间的商人敏锐地嗅到了商机,有一批人匆匆赶往穗丰县。有一批人赶紧囤积货物。 可十几日下来,整个京城周边几乎都被顾纪棠搜刮完毕。商人们捶胸顿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匆匆赶往更加偏远的地方收购货物。 那批赶去穗丰县的商人将朝廷设立互市的消息带去了穗丰县。 一时间,穗丰县的房价蹭蹭地往上涨。以前一百两就能买下的铺面,如今炒到了四百两五百两,即便如此,仍是供不应求。 更有许多刚刚将房屋铺面卖出去的人家捶胸顿足。 亏了啊!亏了! 自家的宅子铺面要是放到今日该涨成啥样?! 身在穗丰县的赵东和秦沛深刻体会到了侯爷的高瞻远瞩。 侯爷给了几万两银子,已经统统变成了房契、地契。 两人按照如今穗丰县的行情,算了算手中的房契地契价值。 一算之下两人差点惊掉下巴。 不过十几日的功夫,这花出去的几万两已经变成了几十万两。侯爷这是点金手啊! 拍拍胸口,秦沛按照顾纪棠的吩咐,趁价高将十几处位置不太好的铺面卖了出去。 如此便收回了姜氏当初支出的本金。 穗丰县的房价上涨,很快得到了官府的注意。 穗丰县开互市是好事,但这铺面房价上涨太过厉害,也会伤民。 于是,知府亲自出面,惩处了几个趁机炒高房价的牙行,穗丰县的房屋铺面价格经历了一个下降又上升的波动,终于趋向了平缓。 将穗丰县所有动静都看在眼里的秦沛第一次在心中佩服那个千里之外的少年。 侯爷竟将这一切变故都预算出来?这是何等厉害? 此时,秦沛不敢再自专,按照顾纪棠之前的吩咐,赶紧将一半的铺面抛售了出去。 即便如此,这价格也比之前收购的高了三四倍。 姜氏当初给的几万两银票,如今已经变成了二十几万两,更有穗丰县最好的铺面宅子十几处并两个庄子。 穗丰县的消息传入京城。有达官贵人看到如此重利,这才想到要在穗丰县买些铺面屋宅。 可穗丰县的铺面能卖出的基本已经卖出,狗腿子们不甘空跑一趟,纷纷亮出身后的势力,逼着一些商户将自己的铺面转让出来。 此时顾纪棠手中的铺面大多数都已经卖出,反而没有受到多少波及。 有人听了虞昌侯府的名号,想起顾纪棠今日势头正劲,便也歇了要为难的心思,转而去找没甚背景的商户。 秦沛和赵东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两人从此产生了一个认知。侯爷的话一定要听! 赵东被留下处理铺面租赁等事,秦沛带着银票地契风雪兼程,赶回了京城。 姜氏被秦沛怀中掏出的一大摞银票和地契闪花了眼。 本以为尾巴会翘到天上去的顾纪棠却罕见地沉着脸。 “秦师父,按照我的估算,可不应该是这个数。” 秦沛脸上露出羞赧之色。 “侯爷吩咐我在铺面大涨之时将一半的铺面抛售出去,可我看那价格每日一个价,心中觉得可惜……” “于是你便将铺子留在手中,想等出更高的价格,没想到官府的管制来了。铺面的价格反而下降了。” “是我的错……” 秦沛惭愧低下了头。顾纪棠轻叹口气。 “秦师父,你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情形,难免被迷惑,只一点,日后再遇此种情形,还请秦师父一定记住我的话。” 秦沛如今已经完全为顾纪棠所折服。对顾纪棠的话那是言听计从。 “秦师父这一路奔波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等秦沛离开,姜氏看着女儿神色复杂开口道。 “秦师父毕竟是你的师父,不过一两万两银子的事儿,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严苛。” 顾纪棠将整理好的银票放在姜氏手边。 “娘,秦师父是我的师父,我自是爱戴他的,但娘你也清楚,除了我是老侯爷骨血这一点,秦师父是半点也看不上我的。 这次之所以派他去办穗丰县的事,因为日后要重用他。 能力,人品这些都在我考验之列,但最重要,是他服我。否则,哪怕他再有本事,我也用不了他。” 听了顾纪棠的话,姜氏一阵恍惚。 何时起,那个一直趴在自己膝头的女儿竟然有了这般心细如发的思虑? 看今日秦沛的恭敬态度便知道,顾纪棠已经完全收服了这个老侯爷曾经的亲信。 第170章 李牛儿 顾纪棠的动作远远没有结束。在秦沛回京第三日,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敲响了侯府的角门。 顾纪棠等的人,终于到了! 这些人正是当年老顾侯手下阵亡将士的遗孤。这些年秦沛散尽家财正是为了接济这些孩子和身有残缺的老兵。 可秦沛挂印弃职,能有多少家财?后来姜氏闻听此事,接过周济的担子,他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之前顾纪棠从未想过要让这些人为侯府做什么。可几十个小伙子,守着老娘和一群残疾老兵过活也不是事。 他们的父辈在战场上厮杀,他们的骨血里流淌着悍勇的基因。即使不上战场,也不该埋没在田埂上。 侯府不会断了周济,可若想活得有尊严,有出路,就得让他们走出来。 他们需要机会,而顾纪棠需要人。 顾纪棠跟秦沛了解过,这些孩子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十二岁。没有读书的机会,但都跟秦沛学过些拳脚功夫。 这次顾纪棠让秦沛修书过去,就是让他将这群孩子叫出村子来。 若说秦沛之前还有些担心,如今已经完全没了顾虑。 顾纪棠的能力,远在他预料之外。 “侯爷,他叫李牛儿,是这群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孩子们基本都听他的。” 李牛儿长得同他的名字十分相称,方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一副老实可靠的样子。 顾纪棠展颜一笑。 “李牛儿是吧,我叫顾纪棠。” 唇红齿白玉冠锦袍的顾纪棠,在这群孩子眼中直如仙人一般的存在。 意识到顾纪棠在和自己说话,李牛儿小麦色的肌肤立刻涌上一抹红晕。 “侯……侯爷安好,我叫……李牛儿。” 破天荒头一次,李牛儿有些嫌弃起自己的名字来。 李牛儿憨直的样子逗笑了顾纪棠。小伙子脸上又涌上一股红晕。 在顾纪棠面前搓着手站了半晌,李牛儿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给顾纪棠的礼物。 “侯爷,这些年多亏您和老夫人周济,我们才能有一口饱饭吃。我们是乡下人,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靠山吃山。 这是来时大叔大娘们一点心意,让我们务必带给侯爷。让侯爷尝尝山里的味道。” 李牛儿“腾腾腾”将带来的几个半人高的麻袋卸在顾纪棠脚边。麻利地拆开布袋扎口。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只袋子里全是晒干的黄花菜干,黄花菜干被挑拣的十分干净。用细细的麻绳一捆捆扎得整整齐齐。 第二只袋子里是晾好的榛子,让人感动的是这些榛子竟然一般大小。一看就是仔细挑选过的。 自穿越来,顾纪棠从未收到过如此质朴的礼物。 看着那些干净饱满的榛子和整齐的黄花菜干。顾纪棠几乎想得来那些老兵是如何坐在太阳底下仔仔细细一根一根黄花菜,一个一个榛子挑选的。 “这礼物我很喜欢。” 李牛儿有些局促地道。 “山里没啥好东西,只有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侯爷还是莫要安慰我了。” 顾纪棠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榛子。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野生榛子独有的清甜气味钻入鼻尖。 “我顾纪棠从不说假话。这榛子很不错,赵东!哦,我忘了赵东不在,那个谁……随便了,下去吩咐厨房,晚上做榛子鸡!侯爷我要吃榛子鸡!” “还有这黄花菜,我要吃黄花菜炒肉丁!” 下人鱼贯而入,将地上的麻袋搬去厨房。顾纪棠还认真吩咐了榛子鸡和黄花菜炒肉丁的做法。李牛儿终于相信,侯爷是真的喜欢这个礼物。 脸上刚刚消褪的红晕又慢慢涌上来。李牛儿看向顾纪棠的眼神除了之前的感激和敬畏,又多了一分亲近。 将晚膳吩咐妥当,几人谈话终于进入正题。 “你看过秦师父的信了么?” “看了。” 李牛儿点头。收到信的第一时间,他就决定了要来京城报答侯爷。 虽然刘婶子说侯爷叫他们去京城说不定是为了打仗。但他不在乎,他们能活着,全赖侯府每年周济的银子。如今侯爷叫他们,哪怕挨刀,他李牛儿也要来! 在李牛儿的号召之下,村子里的年轻后生,都跟着李牛儿出了村子踏上了来京城的路。 不过顾纪棠没有想着让这群可怜的孩子上战场的想法,开玩笑,她自己如今也没有这个想法呀。 “虽然你们已经来到了京城,对于你们的决定我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但我还是想听你当面说。对于我的提议,你们是如何决定的?” 李牛儿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侯爷,我李牛儿来京城,就是为了报答侯爷这些年的恩情,没有侯府,我李牛儿早就饿死冻死了。 不论侯爷叫我做什么,我哪怕豁出命去,都会完成侯爷的命令!” 顾纪棠被李牛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赶紧将地上的大小伙子扶起来。可这李牛儿力气贼大,顾纪棠使出全身力气都将其拖不起来。 “侯爷,我们既然离开了村子,就没想过回去。从现在起,我这条命就是侯爷的。 以前我们怕自己没本事,当奴才也不能侍奉好侯爷,如今侯爷需要我们,不论要我们干什么,我们都愿意!哪怕上战场我也去!” 李牛儿坚持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话说完。顾纪棠觉得自己方才想要个确切答复的举动简直多余。 这样光明磊落的汉子,还用得着什么手段么? 用真心换真心罢了…… 每年几千两银子的周济,换来二十几个忠心耿耿的少年。不得不说,这是姜氏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在顾纪棠再三保证会留下所有人后,李牛儿终于从地上起来。 喜滋滋站在顾纪棠面前,活像自己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顾纪棠觉得自己就算这会将这少年卖了,这少年还会想着如何往高提提价,替顾纪棠多赚些。 确定了李牛儿这些遗孤的心意,怕麻烦的顾纪棠索性将所有人一齐叫来,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众人,以免李牛儿转述不清楚,自己到头来还得重复第二遍。 第171章 培养自己人要趁早 “我要你们来京城的目的,其实在信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就是要趁着互市组建一支商队,让你们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好手。” “秦师父已经在穗丰县买下两处庄子。你们押运货物闲暇时,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习字练武!” “侯爷,习字和练武,是两件事吧。” 年纪最小的刘二狗插嘴道。 顾纪棠一滞。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侯爷我要干许多大事!但是干大事没有自己人怎么能行?你们就是我选中的自己人了! 但是,只是自己人没本事也不行,所以你们日后除了在京城和穗丰县押运货物之外,要好好学习,好好练武!争取早日靠自己的本事过上好日子!” “侯爷,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一定好好识字习武,这样才能帮到侯爷。” 顾纪棠带头为李牛儿鼓掌,要不说怎么成为头儿呢,这孩子很有悟性啊! 是夜,顾纪棠做主将这二十几个孩子安置在了外院。 烧了十几锅热水,洗了澡之后,这些孩子暂时穿上了侯府小厮们的旧衣裳。 虽然是旧的,但也比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好太多了。 躺在棉花被子里,孩子们用手小心翼翼地摸来摸去。原来被窝里也可以这样干净。最后,抵不住被窝的温暖和长途跋涉的困倦,一个个终于沉沉睡去。 将这二十几个孩子安顿下,顾纪棠才与秦沛说起自己的打算。 “秦师父,我与你交个底。这些孩子,我日后是有大用处的。之后我会让帐房每月支给你五百两银子。 这些银子,你只管花在这些孩子身上。给他们吃肉,让他们长好身体,给他们请先生,让他们识文断字,教他们武艺、教他们人情世故。 五年后,我要二十八个比您更厉害的好手,您能帮我做到吗?” 秦沛心中凛然,五年……三万两银子的投入,侯爷真的只是想培养一批押运货物的趟子手么? 朝廷关于互市的设置还有许多章程和细节要敲定。顾纪棠雇佣了许多镖师,先行将京城中囤积的货物往穗丰县运去。 顾纪棠开价是正常押镖的两倍,只因为她还有一个要求,途中必须带着这二十八个孩子。 “多看多听多学,我只给你们三次跟镖的机会,第四次,得你们自己来。” 这句话让这二十八个孩子立刻有了压力。纷纷在心底下决心要将走镖琢磨个透! 出货这一日,是难得的晴日。顾纪棠也因此心情很好。 “记得我与你们说过的话。多听、多看、多学!但最重要,保护好自己!少一个,老子从京城骑马过去踢你们屁股!” 李牛儿为首的遗孤纷纷大笑起来。 不过短短十日时间,这群孩子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顾纪棠亲自给他们设计的衣衫,崭新的青色棉布短打穿在身上,整齐划一格外精神。只是气势,能将镖局的人马比下去。 “走镖喽——” 镖师一声唱喏,车队开始出发。 顾纪棠站在原地看着那群孩子和车队渐渐远去。不由自主生出几分老父亲的感慨。 “唉,儿行千里父担忧啊……” “若我记得不错,应该是母担忧才对。” 陆渊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顾纪棠身后,一语双关地调侃道。 顾纪棠惊呼一声,惹来周围人纷纷侧目。在看到陆渊腰间窄刀后,又移开了目光。 揉了揉跳个不停的胸口。顾纪棠狠狠白一眼陆渊。 “要死啊!走路不出声。” “我在你身后站了许久,你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来怪我?” 陆渊不无怨念地说道。 顾纪棠这段日子沉迷赚钱,已经很久没有搭理过自己了。 虽然每日都会在卫所见面。但顾纪棠那头也不抬的工作狂魔架势,根本不给陆渊攀谈闲聊的机会。 好不容易盼着休沐,可顾纪棠要么去找齐衡弈,要么就不知道消失在何处。 总之,陆渊觉得自己离顾纪棠是越来越遥远了。 今日顾纪棠告假,陆渊处理完上半晌的军报,也偷偷摸摸来到了此处。 正看到顾纪棠送出自己的商队。 看一眼那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的车队。 陆渊状似无意说道。 “听说你要组建自己的商队,连人选都要从小培养?” “那是,自己人嘛,从小培养。” 陆渊点点头,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将他们藏远一些吧,这动静可不像培养押货的伙计。” 顾纪棠轻轻嗯一声,再无更多解释。 二十几日后,顾纪棠终于收到秦沛的信件,货物已经安然抵达穗丰县。 算算日子,这货物到穗丰县已经十日左右时间了。 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商议商议再商议。互市的条陈终于敲定了。 因为有齐衡弈传递内部消息,顾纪棠规避了很多潜在的风险。并且掌握了先机。 几乎互市的旨意发往各州县的时候,顾纪棠已经在穗丰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互市的事办妥当了,我也要去穗丰县去看看了。” 齐衡弈来了不过一个多月,如今又要走了。 顾纪棠窝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笑得十分鸡贼。 “嘿嘿……正好顺路,带我一程呗。” 顾纪棠这小算盘,打得真是响。 这一路蹭着齐衡弈的护卫,可谓是要多安全有多安全。 而唯一让顾纪棠不乐意的是,三皇子竟然也要跟齐衡弈去穗丰县。 看来上次的宫宴事件对他影响并不大。 而更让顾纪棠不爽的是,为了保证三皇子安全,启泰帝钦点了陆渊担任随行护卫之责。 顾纪棠看到车队中熟悉的几张脸,差点崩溃。 怎么回事?绑定了?甩不掉了这是? 当看到从另一辆马车钻出来的魏巍时,顾纪棠彻底无语了。 丫的老子换个地图都不行?!玩儿呢! “顾纪棠!你不是生病告假?怎么也在去穗丰县的车队里?好巧啊!这下好了,咱们几个又能凑一起了!我告诉你啊,郑知义也来了,就在……” 一把推开唧唧歪歪的魏笙,顾纪棠哭着跑开。 “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第172章 南晋 车队庞大,又有两国皇子在其中,光出行仪仗就牵涉上百人,更不要说随行护卫和主持互市的官员。 顾纪棠不想碰见三皇子,一路上都悄咪咪窝在齐衡弈的车队中。陆渊深知顾纪棠与三皇子过节,也就由他去了。 但陆渊不能理解的是,你魏巍也见不得人么?要躲在南晋的车队中? “魏世子,关于三皇子这一路的护卫安全,我有几点要与你商议。” “陆将军,我只是随行而来凑热闹的而已,连官职都无,你来找我说这些,是不是太牵强?” “你的马车正在三皇子后跟着,若万一有仇家针对你,结果搞错波及三皇子怎么办?事关宗室无小事,你还是快快跟我去确定三皇子车架安全吧。” 陆渊说着话,眼睛还往车内瞟去。 齐衡弈如今代表着南晋,待遇自然不低。 宽敞的马车内布置也是十分奢华。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熊皮,一脚踩上去,连脚背都深深埋了进去。 马车四壁还有装满书的柜子,更不用说那嵌在马车内温酒用的炉子。 顾纪棠来过一次之后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小炉子。 几人围坐在马车内,小炉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热在里面的好酒散发出醉人的熏香。哪怕不喝,光是坐一会儿,人也有微醺的感觉。 齐衡弈这里平日里人也少。 虽然贵为皇长子,又来此办理如此肥差,但随行而来的南晋官员却十分清楚,这差事为何会落到这位皇子的头上。 对比三皇子行辕的热闹,齐衡弈这里就显得冷清许多。 好在有顾纪棠和魏巍等人每日准时报到。 齐衡弈心中也豁达,那些糟老头子不来才好呢。 “纪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生意?互市可以说是我一手经办,我都没你挣得多。” 齐衡弈这次也跟着顾纪棠捞了不少。 不过他听顾纪棠的,买进的所有田地庄子商铺都没有抛售。 顾纪棠说他需要一个钱袋子,穗丰县就是了。 “学习!是学习让我不断进步。” 顾纪棠一本正经地说道。 齐衡弈翻个白眼。不理会顾纪棠时不时的假正经。 三人正在闲聊时,陆渊来将魏巍叫走了。 齐衡弈看着魏巍和陆渊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陆渊这两天特别喜欢来我这里,尤其是魏巍来这里之后……” 一旁的顾纪棠有些心虚地应道。 “也许他真的找魏巍有事呢。”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齐衡弈满脸的若有所思。 顾纪棠喝口热茶,冷哼一声。 “哼,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不正常。” 想到什么般,齐衡弈两只眼睛突然冒出亮光来。原本趴在车窗上的身子“嗖”地凑到顾纪棠跟前。 “你干嘛?吓我一跳!” 齐衡弈颇为神秘地凑近顾纪棠耳边压低声音道。 “你知道我这次回南晋去发现了什么吗?” “发现你爹不爱你?” “这还用回南晋再发现?你别扯远我话题!” 齐衡弈一下子识破顾纪棠的“阴谋”,坚定地回到自己的话题上。 “你知道吗?我这次回南晋,发现南晋贵族之间十分流行契兄弟。” 齐衡弈说起这些话时,满脸的八卦神色。 顾纪棠第一次听这个词。 “七兄弟?什么意思?” “不是七!是契!契约的契!” 齐衡弈看顾纪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文盲。 顾纪棠这才明白是哪几个字。 “契兄弟是吧,那是啥?” “亏你还自称京城第一纨绔!连这个都不知道!” 齐衡弈这里说得夸张,其实他也是去了南晋之后才知道有契兄弟的存在。 北燕尚武,顾纪棠作为校阅魁首,依旧被当作小白脸看待,北燕的悍勇之风可想而知。 悍勇之风主导的北燕,阴柔的小倌倌也有,却并不盛行。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南晋盛行的风气,和我北燕第一纨绔有什么关系?合着我身为北燕第一纨绔,这天下间吃喝嫖赌的事儿都得精通?” 齐衡弈说不过顾纪棠,他方才也是为了在顾纪棠面前小小装逼一下,显得自己知道得多。主要目的还是在于向顾纪棠科普何为契兄弟。 “啧……怎么说两句还急眼了呢。契兄弟啊,就是……男的跟男的那个了……” 老司机顾纪棠秒懂,这不就搅基嘛!契兄弟?还是古人风雅啊。搅基也说得如此高大上。 “我那好几个弟弟,每次宴会身边都带着那么一两个长得十分俊俏的小郎君。老皇帝看见也不管。啧啧……” 齐衡弈又是摇头又是咂舌。 在北燕长大的他对这一点十分难以接受。 顾纪棠生出几分打趣的心思。 “既然如此流行,你不也给自己找一个‘契兄弟’?” 齐衡弈嘿然一笑。 “我?我才不要!就算要找契兄弟,最起码也得你这种样貌水准的。嘿嘿……” “想死就直说吧你!” 知道齐衡弈只是故意欺负自己,并没有弦外之音。顾纪棠狠狠白他一眼。 “怪不得南晋屡战屡败,满城都是涂脂抹粉的契兄弟,焉能上战场保家卫国?” “就是说啊……” 齐衡弈吊儿郎当的脸上突然浮上一层忧色。 “此次我回南晋,才发现那个我思念已久的故国全然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贵族只知享乐,官员只知敛财,武将贪生怕死……都说南晋富庶,占尽天下财富。我却只看到被锦绣华缎包裹着的脓疮。” 哪怕没有去过南晋,顾纪棠也从齐衡弈的言语中听出南晋的奢靡腐败来。 “纪棠,其实我若是执意不来,也能够推辞掉此次出使北燕的差事,但是我太怀念北燕冷冽干爽的天气了。” “南晋的水是软的,树是垂柳,花是昙花,无一不柔媚,无一不娇嫩。初见惊艳,时间久了便腻了。” “我更喜欢北燕疏阔干枯的树枝,夏天盈满生命,冬天时抖落累赘,孑然无忧……” “顾纪棠,我讨厌南晋。” 第173章 救救孩子 齐衡弈脸上是顾纪棠没有见过的忧郁。 他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魏巍永远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照顾他们二人,却也时不时管束着他们。 齐衡弈和顾纪棠,一个鬼主意多,一个胆大包天。这些年的大小闯祸经历中,主角基本都是他二人。 顾纪棠的记忆里,齐衡弈脸上永远挂着玩世不恭的欠揍笑容。 “嘁!还说自己讨厌,这都已经担忧上了还讨厌?再说了,那以后不是你的国家?觉得哪里不好改哪里呗! 你是皇帝老子还有什么办不到?讨厌男人涂脂抹粉?下旨操练他们呐!你看看我!金吾卫操练大半年,现在多爷们!” 顾纪棠的话自然有插科打诨的嫌疑,但还是让齐衡弈的心情舒朗不少。 当皇帝不一定似纪棠说得那般简单,但自己若是执意改制呢? 心情豁然开朗似乎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看着顾纪棠窝在暖炉旁边的样子,齐衡弈露出嫌弃的神色。 “得了吧!你这几日天天钻我车里,信不信南晋随行的官员已经误会你是我的契兄弟?” “卧槽!不会吧!” 顾纪棠一个激灵从厚厚的地毯中爬起来。看向齐衡弈的眼神充满惊恐。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当做了以色侍人的娈宠?! 顾纪棠的反应让齐衡弈嘿嘿一笑。 “没事,反正你也有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声了,再加个兔儿爷的名声也无所谓了……哈哈哈……” “你早就知道了?” 顾纪棠看向齐衡弈的目光阴恻恻的。 齐衡弈还没笑畅快就被顾纪棠的眼神吓到。 “我……我也是听说。” “你一会儿提起契兄弟,一会儿感怀南晋阴柔之风,饶了这么一个大圈,半天就是为了告诉我,我被当作了你的契兄弟?” “哦,这个不是。我说起契兄弟,是因为觉得陆渊对魏巍有些不对劲……” 顾纪棠:…… 闹半天自己还是捎带的。 “齐衡弈你不对劲!” 顾纪棠神色颇为凝重地看着齐衡弈。她觉得作为发小,有必要救救这个孩子。 “你不能因为南晋盛行小倌倌,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好男风。你回想一下你周围的人……不对,你回想一下你在北燕时周围的人,尤其是男人,又有几个喜欢男人的?” “我在北燕时,只认识你们几个……” “那你想我们也成啊,你想想,我们里面有谁是喜欢男人的?” “问题是……除了你,我也没见着其他人喜欢女人啊!” 齐衡弈能和顾纪棠臭味相投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个人都在很奇怪的地方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顾纪棠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群大老爷们中最先脱离好男风嫌疑的那一个。 回想了一下,周围的几个大老爷们身边似乎确实没有红颜知己或是心上人的样子。 齐衡弈开始一个一个分析。 “魏巍还有两年就及冠,没有定亲。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他这是洁身自好,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他?他那种人早脱离低级趣味了。早早许志报效国家的人。” 良心让顾纪棠决定说句公道话。 “那还有陆渊!陆渊比咱们大好多吧!他二十……” “二十二!” “对!二十二,二十二,别说及冠都两年了,别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他还是没成亲。你见他身边有女人么?” 顾纪棠摇摇头。随即替陆渊辩解道。 “不过他一直身在边关打仗……或许因此耽搁了。” “那通房丫头总得有吧。” “那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呢?” 齐衡弈:……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他,陆渊那种能在休沐日跟着他们一起鬼混的人,看着不像有同房丫头的正经人。 “不过你也不知道他有啊!” 被顾纪棠的诡辩影响得久了,齐衡弈也学会了反向思维。 既然不能证明他有,那他就是没有! 顾纪棠被齐衡弈辩得无言以对。齐衡弈再接再厉。 “还有魏笙和陆通!他们成亲了没?” “没。” “他们有红颜知己么?” “这个……我不知道。” “你看!不怪我多想,我在北燕看着长大的人,都没有老婆,我在南晋看见的人,又都喜欢男人。所以,不是我不对劲,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要不是陆渊和魏巍先后跟顾纪棠表白过,顾纪棠这会绝对会被齐衡弈说动。她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这两个人的性取向说两句公道话的。 “我还是觉得你的想法有问题,陆渊和魏巍两个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南晋的那些将军最爱找魏巍那种文质书生了!” 顾纪棠摸摸额头的汗。真心实意叹一句。 “贵圈真乱。” “那你说陆渊为何总要找魏巍?他目的不在魏巍,还能在谁?” 顾纪棠看着齐衡弈无比笃定的神情。不由自主伸出一个大拇指。 “你说得没错!陆渊绝对是来找魏巍的!” “你也这么想?!” 齐衡弈起先只是无聊之下的胡乱猜想而已。没想到自己的猜想得到了顾纪棠的支持。双眼猛地爆发出精亮的光芒。颇有找到组织的感觉。 “嗯!” 回答齐衡弈的,是顾纪棠重重一点头。 对不起了,陆渊。对不起了,魏巍。 我会挑时间跟你们鞠躬的! 随后的几日,陆渊依旧会在魏巍刚登上齐衡弈马车的第一时间找各种理由将魏巍叫走。 每当这个时候,齐衡弈都会向顾纪棠投来一个“你看我说得对不对”的眼神。 每当这个时候,顾纪棠就抱着不安的良心回齐衡弈以一个大大的拇指。 真棒!你那双招子什么时候瞎的?魏巍一脸阴沉不情愿,陆渊满脸小人得志的嘴脸,在你丫眼里全是“含情脉脉”! 几日后,顾纪棠内心便由开始的惴惴不安到后来的麻木不仁,直至习以为常。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齐衡弈也只是自嗨而已。传不到外面去的。 只是…… 经齐衡弈提醒之后,顾纪棠也才发现。 南晋的官员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探究意味。 第174章 让老子献艺? 偶尔视线对上,南晋官员们便会顾纪棠投来一个暧昧的眼神。 顾纪棠脑海中的三万羊驼立刻发动,齐喷口水。 呸!看什么看! 不过这些都不能阻止顾纪棠爬齐衡弈的马车。 没办法,这厮的马车太舒坦了。 名声和舒服之间,顾纪棠选舒服! 这日,车队行至泗水县,一直赶路的各位都已经十分疲惫了,沿途驿馆的饭菜也是吃腻了。 在南晋与北燕两位皇子的共同要求之下,陆渊决定今夜进泗水县落脚。 泗水县令城外三里处迎接。 将三皇子与齐衡弈迎入县衙内。后院早有美酒珍馐等待。 哪怕顾纪棠再不想看见三皇子,此时也不得不出现了。 再者,她只是不想见,又不是害怕见。 看见坐在齐衡弈身边的顾纪棠,三皇子倒是微微惊讶了一下。 这几日都传言南晋大皇子得了个十分俊俏的小倌倌。没想到竟然是顾纪棠。 三皇子自然明白顾纪棠不是什么小倌倌的。这些年监视顾纪棠,他也知道顾纪棠与齐衡弈、魏巍二人的交情。 至于被南晋误认为是小倌倌?三皇子低头抿酒一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打算与三皇子见礼的顾纪棠看见三皇子低头的动作,顾纪棠就知道,三皇子这是不打算相认的节奏了。 得,爷这礼省了! 顾纪棠跟在齐衡弈身边,旁若无人地经过北燕的席位,落座在齐衡弈手边。 齐衡弈悄悄跟顾纪棠咬耳朵。 “你坐这里,不怕他们更误会咱俩是一对?” “你怕被误会?” “我才不怕,嘿,有个长你这样的契兄弟,他们指不定怎么羡慕我呢!” 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齐衡弈,顾纪棠很不能理解,被人误会成gay竟然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情吗? 魏巍坐在三皇子下首的位置,看见两人进来,微微一笑,算打过招呼。 不一会儿,将护卫检查过一遍的陆渊终于姗姗来迟。 桌上只留着一个座位,在魏巍旁边。陆渊只能落座。齐衡弈十分自然地向顾纪棠投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顾纪棠遥遥头,不理会腐眼看人基的齐衡弈。 人已到齐,县令一番热情的欢迎致辞,终于开宴。 菜色自然是比不得京城精致,但一行人奔波许多日,这时候吃什么都觉得香。 顾纪棠埋头苦吃,其他人却心思活络。尤其县令。 明日里天高皇帝远,想巴结也没门道,如今三皇子就在眼前,不把握机会伺候好了,怎对得起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于是,泗水县最好的花魁也请了来,一把琵琶撩人心弦。更有美姬往来其间,斟酒布菜,将桌上的臭男人们伺候得身心舒畅。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位小郎君是?” 县令给二位皇子及陆渊、魏巍等人敬过酒后,终于来到顾纪棠身边。 “在下顾纪棠。” 顾纪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潇洒至极。顾纪棠此次出行是为了私事,陆渊与魏巍以为顾纪棠不愿透露身份,便也没有多吱声。 县令虽觉这名字有些耳熟,但见满桌无人介绍此人,心中想应该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敬酒后笑了笑也未放在心上。 唯有南晋的官员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以色侍人的东西,竟然也敢坐在上首位置!呸! 虽然南晋皇帝最后将出使北燕的差事交给了齐衡弈,但此次出使北燕的使团中,还是被太子和二皇子塞进来许多心腹。 其中有一人那是太子心腹,此人对于顾纪棠竟然坐在自己上首十分不忿。看着受人“冷落”的顾纪棠,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原来这位小郎君名叫顾纪棠?真是好名字,不过,这名字对于勾栏之地,是否太过正经?” “哈哈……没错,小兄弟如此颜色,该叫一个更香艳的名字才是。” 南晋官员深知齐衡弈根基浅薄的底细,不敢为了一个娈宠跟他们闹翻脸,加上酒过三巡,说话间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不知这小美人可有兄弟?如此绝色若是一对儿……那也好叫我等一尝春色呀,哈哈哈哈……” “没有兄弟也行啊,不能一亲芳泽,那看看也是好的啊。美人有何特长?琴?舞?不吝什么,只要美人献艺,一定好看。” “是呀是呀……” 南晋那边喧哗起来。与北燕这边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北燕这边也不止是三皇子与陆渊魏巍等人,还有一大批随心官员以及从金吾卫抽调出来的随行护卫。 认识顾纪棠的可就太多了。 看着南晋官员完全将顾纪棠当作娈宠一般的态度,北燕的官员心中不由得默默为南晋官员抹了一把汗。 好端端的为何要作死?这厮天不怕地不怕,连福王世子都敢开瓢,南晋的官员头都这么铁吗? 陆渊与魏巍在南晋官员刚开口时,便已经变了脸。陆渊更是怒不可遏,要不是顾纪棠一个眼神将他按捺下来,陆渊这会已经将率先调戏顾纪棠的那个官员按在地上打了。 泗水县令听得南晋人这般取笑顾纪棠,这才明白此人身份。 原来是个以色侍人的娈宠,怪不得坐在南晋皇子身边,传言南晋好男风,果真如此。 往来的花魁舞姬看向顾纪棠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身为下等人,最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小倌倌,竟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还坐在这些贵人上首,也就怪不得这些官老爷要羞辱他了。 北燕官员和随行的北燕侍卫默不作声,静静等待顾纪棠发飙教南晋官员做人。 魏笙和郑知义一脸愤慨,愤怒顾纪棠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动手他俩就要动手了! 顾纪棠给自己斟一杯酒,将所有人反应看在眼里。 笑眯眯看向最先挑事的南晋官员。 “你想看我献艺?” 顾纪棠一笑,那双桃花眼弯成两枚小小月牙。哪怕笑意不达眼底,却依旧让人心痒难耐。 那官员侮辱顾纪棠,又并非只是侮辱顾纪棠。更多的而是嫉妒齐衡弈这样的废物能够坐拥如此美人。这才出言侮辱。 此时顾纪棠终于肯拿正眼看他,那官员不由一阵春心荡漾。 第175章 来,老子给你献个艺 “我长这么大,只认真学过一项才艺。不过此才艺需要一个人配合我。大人愿不愿意?” 顾纪棠眨眨桃花眼,那官员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一拍。 妖精!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这小妖精他要定了!齐衡弈那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样的绝色?! “阿嚏——” 莫名背锅的齐衡弈忍不住打个喷嚏。揉揉发痒的鼻子又忍不住揉了揉发红的手背。 顾纪棠这厮不让他出头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掐他,嘶……好疼! “你要本官如何配合你?” 看着顾纪棠那张艳若桃李的脸,那官员想一亲芳泽的欲望越发热切。 同时,那官员心中也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来。 这样的美人,只是收拢在自己身边似乎可惜,等他尝腻了,需好好调教一番,送与太子殿下。定会得到太子殿下褒奖! “那大人,请吧。” 顾纪棠看着那官员浑浊不堪的双眼,心中一阵腻味。要给这厮一个教训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定。 “你要我做什么?” 顾纪棠说才艺,又说两个人。这些信息让那官员不由得浮想联翩。油腻的脸笑得异常荡漾。 “大人只需站在距离我二十步开外的地方等待即可。” 顾纪棠故意说得模糊,那官员也不知等待什么。依言站在距离顾纪棠二十步开外的地方。 “行了,就这个地方。” 顾纪棠活动活动手臂,冲坐在席间的陆渊招招手。 “帮我找个趁手的。” 席间的南晋官员看着距离如此远的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小美人要干什么?还有,这小美人为何与北燕的陆将军如此熟悉?他也是他的入幕之宾?可一个小倌倌而已,可以用这样的态度与将军说话吗? 陆渊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身后的陆通匆忙下去,不多时背着顾纪棠要的弓箭上来。同时上来的,还有魏笙和郑知义。 “你拿这东西干什么?” 那官员终于察觉出事情不对来,看着正在试弓的顾纪棠大吼起来。 顾纪棠一把将黄木大弓拉成满月,咧开满口白牙阴森一笑。 “应大人要求,献艺啊!” 终于意识到顾纪棠要干什么的官员脸色不由大变。 “你敢!区区一个娈宠,焉敢对我本官无礼!” 说着话,那官员一甩衣袍,作势要离开原位置。而魏笙与郑知义早有准备。两人一左一右,将那官员牢牢架住。 南晋官员没想到北燕的侍卫竟然会配合顾纪棠的行动。不由大喊大叫起来。 “放开我!我是南晋礼部侍郎!你们如此对待我,我要上奏北燕朝廷!” 其他南晋官员也纷纷站起身来。对着陆渊和三皇子发难。 “陆将军为了一个娈宠,得罪南晋使臣,这恐怕于礼不合!” “三皇子,这就是你北燕的待客之道?” “陆将军还是快快放了宋大人,以免伤了两国和气。误了互市,陆将军可担当不起呐!” 听着南晋官员拿互市来要挟陆渊。三皇子向陆渊看去,其意思不言而喻。摆明了让陆渊退一步。好给南晋面子。 可这事……不由陆渊做主。 一声嗤笑将众人目光吸引回来,顾纪棠手里把玩着一只羽箭。玩世不恭的态度惹怒了南晋官员。 “此间冲突都是因你这娈宠而起!你竟还有脸笑?你竟还敢坐着!” “大皇子,虽说我等不介意你带什么样的人在身边 ,可你也得注意场合,如此难登台面的玩意儿,你就该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听着南晋官员越来越过分的言论,顾纪棠终于没了耐心。狠狠一脚将那姓宋官员的凳子踢翻。 “统统给老子闭嘴!” 场中霎时陷入安静,南晋官员看向顾纪棠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倌倌都这么生猛了么? 顾纪棠也不点明身份。弯弓搭箭,一个一个问过去。 “要老子献艺,谁的提议?” 羽箭对准了方才声音最大的官员脑门。 那官员不信顾纪棠敢射自己,仍大声斥责顾纪棠。 “你敢!” “老子敢!” 顾纪棠话音落毕,蓄势的箭矢离了弓弦,疾驰射出,擦着官员耳际飞出,狠狠扎进他身后一棵两人合抱的柏树,只留下半只箭身微微颤鸣。 一箭!震慑全场。方才吵闹不休的南晋官员们此时好似被卡住了喉咙,定定看着顾纪棠,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才艺……不是小倌倌该学的吧…… “说,方才是谁提议老子献艺?” 顾纪棠再抽出一只羽箭。对准了之前说她大胆的官员。 方才羽箭擦过耳际,那官员至今仍感觉耳边嗡嗡声不断。见顾纪棠又将羽箭对准了他。心中不住叫苦。忙不迭指认真正挑起这桩祸事的罪魁祸首。 “是宋大人,是宋大人” “宋大人……是他么?” 顾纪棠冲被魏笙和郑知义制住的那官员歪歪头,问道。 “是他是他!” 顾纪棠挽着箭,继续问道。 “方才又是何人同意配合老子献艺?” “也是他……是他。” 被顾纪棠用箭指着,那官员汗水快要浸湿衣服,顾纪棠问啥就答啥,还回答得又快又准确。 “那我现在找宋大人完成这场献艺?又有何不对?” “对对对,小郎君说得对!” 官员不敢对上顾纪棠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低着头一个劲承认顾纪棠的说法。 “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顾纪棠的箭矢一一从南晋官员脸上划过,南晋官员纷纷低头称是。 他们完全相信,只要敢说个不对,顾纪棠手中的箭一定冲自己射过来。同时心中又忍不住抱怨,齐衡弈从哪找这么个奇葩娈宠?不怕有一天被射死么? 顾纪棠冷笑一声,蓄势已久的羽箭稳稳对准姓宋的官员。 见此情景,那宋侍郎忍不住剧烈挣扎起来。 “大皇子,你如此纵容娈宠对我,我回去一定会要上奏皇上!” 齐衡弈翻个白眼,悠悠开口。 “谁告诉你顾纪棠是我的娈宠?” 一旁看戏已久的县令终于想起这个让他熟悉的名字是属于何人了。 “顾纪棠?顾侯爷?” 第176章 顾家,没有败…… “侯……侯爷?” 南晋的官员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么个相貌昳丽的少年竟然是个侯爷! 顾纪棠没有任何被人识破身份的尴尬,也没有一丁点身为北燕侯爷应有的大度。 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姓宋的南晋官员。殷红的嘴唇弯了弯。 “放上去。” 放什么上去?什么意思? 宋侍郎一脸懵逼的时候,陆通帮他解答了疑惑。 一只拳头大小的苹果被陆通安放在他的头顶。 这是要用箭射自己头顶的苹果? 意识到顾纪棠要干什么,这个宋侍郎立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可面对身份骤然大变的顾纪棠,他还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你要干什么?我乃南晋使臣,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若是伤了我,北燕皇帝怪罪下来你可担不起。” 顾纪棠嗤笑一声,混不将此人的“威胁”放在心上。 “小小一个礼部侍郎,侮辱我堂堂北燕虞昌侯,你猜我北燕圣上对哪个人愤怒一些?” 这时越来越多的人经由提醒,记起眼前这个挽弓少年的真正身份。 姓顾,十几岁的少年,虞昌侯……是那个遗腹子。 虽然北燕与南晋是为两国,但南晋的情报措施还是做的不错的。 尤其当年震惊天下的丰阳一役,使得顾晏之战死沙场。这对南晋人来说,可是值得记住的好日子。 只是他们明明听说那是个被养废的纨绔,眼前这少年,无论从气度还是心性上来说,可一点儿也不像养废的样子。只那一手箭术,便已经要胜过许多宗族世家子了。 宋侍郎额角的冷汗不断落下,被辖制在原地等待顾纪棠射箭的他将众人小声议论纷纷听在耳里。 方才和他一同刁难顾纪棠的南晋官员们此时连看都不敢多看顾纪棠一眼,生怕顾纪棠手里的箭冲他们来一发。 连齐衡弈都是言笑晏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要指望这位皇子替他们出头?还不如直接祈祷顾纪棠发善心放过他们比较好。 南晋的人是指望不上了,北燕这边呢? 第一个映入宋侍郎眼中的是高大的陆渊。可一想到陆渊遣人送弓箭的举动,立时明白了,这位压根就是顾纪棠一伙的。 那还有谁? 陆渊旁边温文尔雅的魏巍又进入了宋侍郎的视线。 察觉到宋侍郎求救的视线,魏巍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宋大人,顾侯爷的箭术得老侯爷真传,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你尽可放心。” 神特么得老侯爷真传! 南晋官员听见这话脸都绿了。都说这厮是遗腹子了,顾晏之变成鬼授他真传么?!魏世子你安慰人能不能走点心?! 与南晋官员如丧考批的神色不同,北燕的官员却是一脸吃瓜的兴奋。 小侯爷狠狠打脸南晋可不就是给北燕长脸?尤其是郑知义和魏笙,这会恨不得拉着手里的南晋官员直接怼到顾纪棠箭上去, 让你辱我小侯爷,该! 宋大人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十分没有存在感的三皇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祈求道。 “三皇子,您是此次互市的北燕正使,若是互市不顺,您定会受皇上斥责啊……” 顾纪棠弯弓撑到现在,就等着这货跟三皇子求饶呢。谁知眼前这货不但眼神不好,智商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明明你求人救你,却还夹枪带棒的带一层威胁。 果然,宋侍郎的话让三皇子眼中染上一层幽暗,他最是见不得旁人威胁了。 一个有眼无珠的礼部侍郎而已,真以为自己是碟菜了!胆敢威胁他? 不过,因为对象是顾纪棠,三皇子却愿意做这个和事佬,领个顺水人情。 “顾侯爷,宋大人虽冒犯于你,不过不知者不罪,你也莫要太过斤斤计较了,这里好歹是我北燕境内,东道主的气量还是应该有的。” 听了三皇子的话,顾纪棠不怒反笑,这厮也就这样了。 她顾纪棠再不济,也是堂堂北燕的一品侯。两国外交之场合。哪怕是出现北燕的一个乞丐,也是北燕的脸面。 昔日晏子使楚所说橘生淮南淮北之言便是为了维护齐国尊严。这么浅显的道理,三皇子不懂么? 不,他太懂了,劝顾纪棠退一步,正是他权衡之后最能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他考虑到了各方势力,考虑到了互市成败的得失,唯独没有考虑一样,那就是眼下的场面又何尝不是两国博弈? 或许这姓宋的侍郎一开始只是想羞辱齐衡弈,但这份羞辱同时也针对了顾纪棠。 当身份被叫破的那一瞬,顾纪棠不仅仅是顾纪棠,她还是北燕的虞昌侯。 今日之事顾纪棠若轻轻放过,虞昌侯府才是真的垮了! 届时别说金吾卫的其他弟兄,就是郑知义和魏笙,也会看不起顾纪棠。 “三皇子……” 顾纪棠开口了,手中的弓箭既不放下也不射出,仍稳稳对准那姓宋官员。慢慢地有人觉出不对来。 那黄杨木大弓看着着实不轻,弓弦泛着寒光,一看就是好家伙,这少年从方才一直蓄势不发,他那小胳膊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不但手中的弓箭稳,顾纪棠的声音也很稳。 不知为何,听顾纪棠突然点到自己,三皇子心头蓦地一跳,有种不安的感觉扩散开来。不等他细想,顾纪棠的声音传来。 “三皇子仁慈,不忍看宋大人受惊吓,可臣混迹军中,是一个大老粗,体谅不到这一层。” “臣只知道,臣的祖父当年踏破南晋边城时便是一支羽箭了结了南晋守将于孟杰的性命!” “若是祖父仍旧在世,看到我今日被人折辱却状如鹌鹑连屁也不敢放一个,恐怕会亲自清理门户!” 顾纪棠的话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于孟杰在南晋也是不出世的名将,却在当年的边城之战中,被顾晏之一箭射于马下。 将星陨落,边城大败。南晋这才蛰伏一隅。可以说这场仗是所有南晋人的痛。 此时顾纪棠挽弓伫立于此,虽不及当年顾晏之万分之一的雄姿,却也让人心生寒意。 顾家,没有败…… 第177章 临开张,没货了 顾纪棠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神色真是好看极了。 北燕这边,不论文臣亦或武将,面上皆露出怒色。 人都欺负头上了,还东道主个屁!小侯爷说得对!此次事件看似是南晋礼部侍郎误将小侯爷认作小倌倌,可到现在已经是两国颜面问题。 退一步,伤的可是堂堂北燕的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三皇子是怎么想的? 察觉北燕官员投来探究神色,三皇子脸色变了又变,眼中暗芒闪烁。 这一局,是他输了!顾纪棠,你好得很啊! “射!” 陆渊猛地一拍桌面。他身为武将,最见不得这种虚与委蛇的场面。 北燕的将士们在前线抛弃性命来守护的,可不是什么软蛋。 在场负责今夜守卫的金吾卫虽都是没上过战场的世家子,但听了顾纪棠的话,胸中也生出一股愤慨之意来。 小侯爷说得对!自己的父辈当年在此击退敌军,自己故地重游,焉敢辱没先人余威? “射!射!” 继陆渊之后,陆陆续续所有的金吾卫都喊了起来。几十人愣是喊出了几百人的威势。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看着顾纪棠,没有一个人分出余光递给三皇子。 南晋使团除了齐衡弈,皆缩在一处,瑟瑟发抖不止。 这群常年风花雪月的大老爷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额角冷汗不住落下,只害怕这群卫士兴头一起,连他们也一并射了。 顾纪棠微微勾唇。 “宋大人,小心了。” 蓄势已久的箭矢终以破空之势射出。 “嗤啪” 箭矢穿过苹果,将拳头大小的果子击得粉碎。而后狠狠钉入宋侍郎身后院墙。 四溅的果汁淋了宋侍郎一头一脸,奢华的官服上也滴上许多汁液,显出暗色痕迹。 郑知义和魏笙肩头也溅上了少许果汁,不过两人浑不在意。 笑嘻嘻冲顾纪棠伸个大拇指。 “恭喜小侯爷箭术又得精进。” 而后,两人同时松手,那宋侍郎竟如同一滩烂泥,立时瘫倒在地。 此状又惹来北燕众人嗤笑不已。 顾纪棠笑而不语,看向南晋其他官员。 “不知顾某这才艺如何?各位大人可还尽兴?” “尽……尽兴尽兴……” 南晋官员擦擦额头的冷汗,在顾纪棠视线扫过来时,立即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齐衡弈坏心眼地看着南晋官员一个个状如鹌鹑的样子,心中非但没有同胞受辱的耻辱,反而隐隐有种出气的痛快。 南晋从根子坏了,要想治好她,必须铲除这些腐烂的枝叶! 宴会全程,陆渊都一直看着顾纪棠,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痴汉笑。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这才是日后要与他共同进退的人! 魏巍还是那副温良如玉的样子,似乎什么事都不能撩动他心中半分波澜。 只是若仔细观察,当发现他与身边人交谈时眼中的冷漠疏离。 只有看到顾纪棠时,那双眼才沁出几分真真切切的欢喜来。 他似乎……从未见过顾纪棠挽弓的样子…… 平日的顾纪棠是一轮小太阳,总不吝将自己的光芒洒出来。可方才的顾纪棠,宛如一枚淬着寒光的月芒,直勾勾刺到人的心里。 真好看…… 这才是顾纪棠真正的样子吧…… 想到父亲说顾纪棠担不起魏家主母的言论,魏巍暗自哂笑一声,魏家主母?怎配得上她。 宴会的后半段,顾纪棠身边就热闹多了,北燕的官员不住来敬酒。尤其是几名随行的武将,那更是拍着顾纪棠的背,恨不得直接把顾纪棠拍进酒杯里去。 泗水县令想到自己方才的失礼之处,有心想要在顾纪棠跟前赔罪都挤不进去。 备受冷落的三皇子稍作一会便借口身体不适离了席。不过也没有人在意便是了。 此后的行程中,顾纪棠依旧寄宿在齐衡弈的马车中,不过再也不敢有南晋官员腹诽什么。 齐衡弈的马车每日依旧只有魏巍和陆渊往来。其余的北燕官员倒是想来结交这位名声复杂的小侯爷,不过顾纪棠躲在齐衡弈的马车内,倒让他们难以靠近。 “你出了风头,他们到头来将火气撒在我的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齐衡弈看着窝在自己马车上的顾纪棠,气不打一处来。 剩一两日的路程就要到穗丰县了,齐衡弈这个吉祥物也开始忙碌起来。 可底下的南晋官员却明里暗里下绊子,让齐衡弈手头的任务进度十分缓慢。 虽然对南晋上下有意见,但互市是确确实实惠及两国百姓的好事,齐衡弈还是很想办好的。 顾纪棠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凑上去,想看看他们出了什么难题给齐衡弈。 “用来开市的货物没了?那到时候拿什么开市?你吗?” 齐衡弈也是心烦意乱。其实这件事准确来说不是南晋官员为难他。 南晋一向富庶,开互市其实最得利的是南晋。所以北燕坚持将互市的地点设在了穗丰,否则整个互市的话语权就全掌握在南晋手中了。 齐衡弈包括南晋的官员想的是先北上商议,确定消息之后再仗着物资丰富,调集也可。 事实上南晋的动作也不算慢了,确定两国互市后,南晋使团已经传回消息,让南晋的皇商之流整合物资货源,调往穗丰。 可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率先将南晋的丝绸香木之类的特产收了个七七八八。 等南晋的许多大商人从各种渠道从朝廷打探到消息,市面上最好的檀木丝绸已经被收走不少。 急忙补救之下,又造成一番价格哄抬,哄抬之下有人囤积居奇,更是没了货源。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竟是连原定好供应互市的货物都不够了。 齐衡弈今日得到这样的消息,真是心塞的不行。 临到开张了,你告诉老子店里没货?这特么什么道理?! 这让齐衡弈越发觉得南晋朝廷沉疴难医。 顾纪棠听完齐衡弈的抱怨,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也许……可能……大概……我知道南晋货物的去向。” 第178章 中间商,赚差价 “所以……是你买空了南晋的货物?” 齐衡弈看着顾纪棠还是有戏而不可思议。 顾纪棠有这般财力?仅凭一个没落的虞昌侯府? “也没有买空……嘿嘿……我只盯着最赚钱的丝绸和檀木,其他的并没有碰。丝绸和檀木……也只有市面上三成左右吧……” 南晋市价都被你搅乱了,你管这叫一小半?! 顾纪棠谦虚的话语让齐衡弈一口老血憋在嘴里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长舒口气,齐衡弈提出最让自己疑惑不解的地方。 “就算你是互市消息传出来之前收的丝绸,那价格也不便宜,你哪来的钱?就靠那几个冬枣?” 最近一两个月顾纪棠大肆收购各种北燕特产的消息齐衡弈也是知道的。 顾纪棠不好意思一笑。 “之前穗丰县的商铺和地产赚了一笔,还跟陆渊借了点……” 齐衡弈心脏更痛了。 “你带着陆渊闷声发大财,竟然也不叫我?!” “我之前叫你,你不干啊!” 顾纪棠无辜地一摊手,齐衡弈只觉得自己心脏快要爆掉。 他只以为这厮就是蹿腾八个铜板一斤冬枣的生意,没想到这丫手竟能伸到南晋去。 “你收了多少丝绸?多少檀木?” “丝绸……可能有个一万五千匹,乌木和檀木少……总共两万斤吧……” 反复告诫自己要淡定,可听了顾纪棠的话,齐衡弈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要知道,南晋每年丝绸的产量才四万匹左右,这厮把南晋的库存都掏出来了吧!怪不得南晋丝绸市价乱成那样! “我不管!你给我匀出来一万匹丝绸和一万斤木头。不然这互市我不办了!你砸手里吧!” 齐衡弈说的是气话也是真话,互市开市在即,南晋连最起码的货物都凑不齐,这互市确实不用开了。 顾纪棠眼珠子一转,乐呵呵笑道。 “行啊,没问题!” 齐衡弈现在看见顾纪棠的笑容都觉得充满了阴谋。 “你肯让给我?” “当然!咱俩谁跟谁啊……看到他们为难你欺负你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齐衡弈翻个白眼,他这会的窘状到底是谁造成的。 “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批丝绸和木头我是用来赚钱的,让给你可以,但你得用钱来买。” “这是自然。” 这是南晋的国事,齐衡弈自然不可能让顾纪棠免费让给自己。 可顾纪棠的意思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听清楚了么,我让你用钱来买。” 顾纪棠着重强调了“你”字。别说她不带齐衡弈玩啊,赚钱的机会给他了,端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你的意思是……” 看得出来齐衡弈是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顾纪棠已经提醒得这样明显了,这厮才慢慢的转过弯来。 “丝绸我收的时候,均价在六两银,如今南晋已经涨到了十两银以上,我卖你八两银,至于你卖南晋多少,看你自己了。” 南晋的丝绸还在涨,顾纪棠留给齐衡弈操作的空间不大也不小。若是操作得当,光这一万匹丝绸他最少能赚一万两。 魏巍虽然承诺要动用魏家在南晋的所有力量助齐衡弈夺嫡,但齐衡弈若自己起不来,最终还是受制于人。 顾纪棠的这匹丝绸,对南晋来说是面子影响,但对齐衡弈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了。解决得好,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可是……我没钱啊……” 别看他是南晋皇子,真要论起来,说不定还没有现在的顾纪棠有钱。顾纪棠给的机会很好,可是他连最少的本金也拿不出来,别说本金了,可能连定金都够呛。 顾纪棠翻个白眼,手把手都教不会,这厮幸亏没生在商贾之家,否则连底裤都赔没了。 “货我先给你,你赚了钱再给我啊。” 她当然没指望这厮这会拿出钱来。反正南晋国库富得流油。等齐衡弈拿到钱再结给自己也不迟。 齐衡弈终于反应过来。 “原是这样,我什么力都没出,就净赚一笔?” 顾纪棠好心开导他。 “你也并非什么力都没出,你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投资。现在这穗丰县,除了你,还有谁能吃得下这一万匹丝绸?” 齐衡弈点了点头,恍然间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三人中最吊儿郎当的那个却是最为深藏不露。 自己光是从顾纪棠手中倒腾了一匹丝绸就获利如此之巨,那之前顾纪棠倒腾的其他东西呢? 如此一想,齐衡弈简直无法正视这些日子一直窝在这里看话本下棋吃吃喝喝享乐的顾纪棠了。 齐衡弈没有问顾纪棠这次趁着互市挣了多少,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我这次挣的钱放你那里,以后不论你干什么,都算我一份!” 顾纪棠这次真是笑得十分欣慰了。 哎呦,不错呦!知道自己没有挣钱的天赋,所以直接投资么? 顾纪棠也不与齐衡弈虚套。 “行,算你一股,年底分红给你。不过你如有需要,随时跟我要也行。” 有了顾纪棠的这批货的保证,齐衡弈跟南晋的使团谈判都有了底气。 “诸位也知道大晋如今丝绸涨成了什么样子,这匹丝绸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四处筹集而来,以解燃眉之急,只是……” “只是什么?大皇子若是能解了此次互市难题,臣下一定在皇上面前为大皇子美言。” 随行使团中的户部侍郎正一个头两个大,此时乍然听闻齐衡弈能解决了丝绸的问题,别说美言几句,就是让他为齐衡弈歌功颂德他都愿意啊! “呵呵……这倒不用,王大人也知道,短时间收这么多丝绸,这价格嘛……肯定是很贵的。” 王侍郎一听这个,立刻放下心来。南晋别的不敢说,银子有的是啊! “大皇子尽管放手去买,什么价格臣都能接受!” 南晋的丝绸如今什么行情,没有人比这位户部侍郎更清楚了。 不知哪里的缺德鬼将南晋市面上的丝绸收购一空,如今南晋的丝绸一天一个价。可再高的价格他也得买啊,谁让这关系大晋体面呢? 哦,两国一起开互市,临开张了,你说你家没货,这像话吗? 想到那能让祖上三代都颜面无光的场景,这位王侍郎一咬牙。 “大皇子,不论这匹丝绸什么价,咱们必须买下来!” 第179章 胳膊肘朝外拐 “啧啧……齐衡弈,看不出来啊,你这胳膊肘子何止朝外拐,简直就是反着长的吧!十二两!你怎么忍心呐你!” 虽然言语中挤兑着齐衡弈,但顾纪棠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双眼直接发着光! 她之前跟齐衡弈说好的八两,就依然是八两,这十二两是齐衡弈自己坑出来的,是他自己的本事,也是该他挣的银子。 顾纪棠兴奋的原因在于,南晋能接受如此高昂的价格,证明南晋的丝绸缺口真的很大,那自己手中剩余的丝绸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就算卖不出十二两的高价,也决然低不到哪里去。 要知道,她当初收的时候才六两一匹。 不算剩下的五千匹,只给齐衡弈的那一万匹,她就能净赚两万两。 两万两啊!这还只是丝绸一项的收入。 想到侯府抵押出去的那些庄子铺子,顾纪棠终于能松一口气。 玩这么大,她的压力也很大呀。 木材的利润就没有丝绸这么大了,毕竟北边自己就出木头,只是一些珍贵的木头靠着南晋这边生产而已。 即便如此,齐衡弈也“坑”出了一个让顾纪棠十分满意的价格。 短短半日过去,整个南晋车队一扫之前低迷焦灼的气氛。 顾纪棠很高兴,因为自己囤积居奇的货物出去了大半,银子回流不少。 齐衡弈很高兴,因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让他平白有了近五万银子的进项。 负责互市的南晋官员们也很高兴,终于保住了南晋的体面。 得到消息的魏巍微微一抿唇,纪棠的眼光不错。 车队到了穗丰县,一行人住进了县衙,顾纪棠借口县衙破旧,带着齐衡弈住去了自己一早买好的宅子。 知道顾纪棠有仔细经营穗丰县的打算,秦沛便精挑细选了几个宅子,以便日后京城来人落脚。 顾纪棠挑中的是所五进的大宅子。在这穗丰县,算得上十分不错的屋宅。 秦沛已经买好了下人,李牛儿也带着几个机灵的留在了宅子里,专等着顾纪棠有用人之处。 安顿下来之后,顾纪棠稍作歇息,便过问如今穗丰县的情况。秦沛不善经营,但有顾纪棠的吩咐,至今倒也没出什么大毛病。 听完秦沛的禀报,顾纪棠点点头,对穗丰县的状况还是比较满意的。 与他之前设想的一致,互市的消息一放出来,穗丰县的地价立马暴涨。 顾纪棠手里的铺子在合适的时候放出去了一些,赚了一大笔银子,如今也不至于招人眼热。 之前囤积的冬枣之类的北地特产,由秦沛做主,已经卖出去许多。价格并不很高,但因为量大,所以利润也很是可观。相当于两三个庄子一年的出息。 真正赚大头的,还是提前置办的地产铺子和那批丝绸木材。 总得来说,顾纪棠趁着这次互市,大赚了一笔。这结果顾纪棠还是很满意的,但她也并未就此乐昏头。 那批丝绸生意终究只能做这一票,不是长久之计。冬枣之类的特产,日后自会有旁的商人做,利润空间也会越来越小。 那该如何将这次互市带来的好处变作长久的利益呢…… 顾纪棠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齐衡弈要跟着使团的人一起去举办互市的集市那里去实地勘察一番,与北燕朝廷及穗丰当地的官员商讨互市的场地问题。 顾纪棠一听,自觉跟上。 南晋使团的官员如今看见顾纪棠,都不由得眼皮猛一跳,再无人敢上来招惹这个好看的小郎君。 北燕这边以三皇子为首,魏巍与陆渊也在随行官员之列。两人看见顾纪棠也是微微一笑,自是知道顾纪棠为什么要跟着。 三皇子只看一眼,并不多话。一行人在穗丰县令的带领下往预备好的互市地点走去。 “殿下请看,这就是本次的互市地点了。” 顾纪棠伸头一看,眼睛顿时睁得溜圆。 就这? 就这么个露天地?就是互市的场地?你特喵的逗老子? 但看其他人都一副还不错的样子,顾纪棠便知道,大惊小怪的是自己。 想到平日里城边的集市,便也明白过来,这互市无非是个大型的集市罢了。 可是……好歹两国共同商议共建的项目,咱能不能稍稍提升下场地档次?农产品且先不说,丝绸可是娇贵的东西,淋个雨就别想卖出去了。咱别说盖个楼什么的了,起码得有个遮雨的棚子吧…… 等等!盖个楼? 顾纪棠看着空旷的场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回到住处,顾纪棠喊来秦沛,询问手中是否有酒楼之类的房契。 一问之下还真有。就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三层楼高的样子。秦沛买下来之后因为记着顾纪棠提过一嘴要开涮锅子,所以将这酒楼的房契留了下来。 顾纪棠一拍大腿。 “关门!今日就赶紧关门,招集全穗丰县的木匠,三日,不!两日之内给我改成贸易展销商场!” “什么场?” 顾纪棠激动之下嘴里一连串,秦沛是一个字都没听下。 “秦叔等完了我再跟你细说,这会你先帮我找木匠来。我先回去画图纸。” 虽然不知道顾纪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要干什么,但这几个月的经历,让秦沛明白,顾纪棠在经商一途上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顾纪棠一回府就钻进书房捣鼓,两个时辰之后才出来。秦沛也已经发动所有力量,找到了顾纪棠要的人。 穗丰县几乎所有的木匠都被叫来了这里。有的老师傅甚至被紧急唤来,连手头的活计也放下,一看顾纪棠这毛头小子的样子,眼神不免涌上些许无奈。 这又是哪家公子纨绔,故意折腾人了…… 顾纪棠手里捏着厚厚一沓纸张,每张纸上都画满了东西。兴奋的她尚且没有注意到各位师傅无奈的眼神。 “来来来,各位师傅来看看,能否在三日之内将这图纸上的东西造出来。” 几位师傅听了,只好起身接过顾纪棠手中的图纸。 罢了,就当是陪娃娃玩了。反正人家付工钱。 几人怀着满不在意的心情看向手中的图纸,可一下子就被手上的图纸吸引了视线。 第180章 陆通:被……被拐卖了 顾纪棠的图纸画得十分清晰明白,该标注的数据也标注的清清楚楚,几位老木匠一下子收了轻视的心,仔细看起图纸来。 这东西……可从未做过啊…… “怎么样?能弄出来吗?” 顾纪棠倒是不怕他们看不懂自己的图纸,这些都是有经验的老木匠了,别说她画的如此清楚,就算她拿手比划,对方也能按照她的心意打造出正确的物件来。 她如今唯一担心的,是工期。 她要抢在朝廷的互市场地搭建好之前,就将酒楼改造完成。 “这活能做,只是……三日有些紧张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木匠沉吟道。 “不论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们,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三日之内必须完工!” 顾纪棠神色中透出认真,看着众人的时候,一股似有若无的威仪之感向众人迫来。 那几个木匠自进这门后,终于窥见了顾纪棠的一二面目。 这位小公子,似乎并不像面上那么好说话啊…… “这位少爷,要想三日也并非不可行,只是这人……您也看到了,小老儿我这里统共只有三个徒弟,人手是严重不够的呀……” 其他几位木匠师傅也跟着点头附和,他们都是小作坊,店里人手本就处于刚够的状态,如今这里催得紧,但店里也得起码一个人照应着。 这活计不小,眼前这小少爷还要求三日完工。确实有些勉强。 顾纪棠使个眼色,李牛儿等人鱼贯而入。 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年轻后生,那几个木匠隐约猜到了顾纪棠的意思。 顾纪棠一指李牛儿等人。 “人,你们要多少我给多少,只一点,三日内这酒楼必须改成本候想要的模样。” 事关自己日后的钱袋子,顾纪棠自然十二分在意。 虽然李牛儿这些人压根就没学过木匠活儿,但粗浅活还是能做的。 那几个木匠见顾纪棠主意坚决,只能应下。 好在顾纪棠报酬给得十分丰厚。几位师傅最后的脸色才不至于太难看。 吩咐好木工活,顾纪棠又捋捋思路,将可能需要到的纱幔横幅等装饰一一向秦沛叮嘱下去。 顾纪棠的动静挺大,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不过没人猜得出来顾纪棠要干什么。 齐衡弈心中好奇,但也不追着打听。反正他说了,日后不论顾纪棠干什么,他都要参一股的。 此时的齐衡弈还不知道,他做了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陆渊这几日也忙得飞起,两国互市,这穗丰县涌来大量的商队,还有附近县城赶来凑热闹买东西的百姓。 这人一多,便容易出事。穗丰县衙门的捕快差役全部出动,也赶不上城中偷儿摸钱袋的速度。最近几日还闹出闺阁小姐被轻薄的传闻来。 看着穗丰县闹哄哄的样子,陆渊主动将三皇子一行的护卫之责揽了下来。与其让穗丰县那些毛手毛脚的差役冲撞了谁,最后连累自己,还不如让自己的人护卫严密一些。 因为齐衡弈在顾纪棠这里下榻的原因,陆渊顺手派了十名金吾卫来,负责保卫齐衡弈的安全。 带头的人好巧不巧,正是陆通。 看见陆通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顾纪棠好一阵没有反应过来。 “你来干什么?” “护卫南晋大皇子。” “不是,我知道你来保护齐衡弈,可是陆渊为什么派你来?” 顾纪棠虽然不在行程之列,不用在陆渊手底下奔波,但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陆渊这几日有多忙。 这么忙的当口,他将自己的左膀右臂调过来,是觉得自己太轻松吗? 陆通摇摇头,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顾纪棠这几日也挺忙,酒楼的改造只有三日,宅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她派上了用场。别说秦沛李牛儿赵东等人了,顾纪棠自己都想凑上去搭把手。 既然来了,那也就别闲着了。顾纪棠神神秘秘将陆通带去酒楼,把十个人人往进一塞。临走时,无视陆通震惊的模样对秦沛说。 “秦叔,看好他,要是敢跑你尽管动手!” 一众金吾卫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顾纪棠我艹你二大爷! 到嘴的怒号还没出声,陆通手里突然被塞进一把锯子。 一个满身刨花,脸皮枯干如橘皮的老头一指角落的木板。 “去,让李牛儿教你,将这木板锯成木条。” 说完,那脏兮兮的老头又硬塞给其余人工具,将他们指给不同的人。 陆通气极,他是来保护南晋大皇子的,不是来干苦力的! 于是他愤而将手中锯子扔在地上,一个转身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可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个铁塔一般的中年汉子。 “秦……大人” 跟着陆渊,陆通自然也知道秦沛之前的身份,心中对这位曾经的悍将存着敬畏。 可不论如何,将军派他来是让他保护南晋大皇子的,他有职责在身。 “秦大人,劳烦您让一让,下官还有公务在身。” 秦沛不发一言,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其余人也扔了手中的家伙什,站在陆通身后,只要陆通一声令下,他们就准备打出去。 哼,他们十个棒小伙子还打不过一个老头子么? 双方对峙片刻,陆通只好道一声得罪,挥手下令。 “脱身就行,莫要伤人。” 旁边的木匠见要打起来,第一反应不是躲闪和看热闹,而是将正在做的木工活给挪到安全的地方。 还没打起来就被嫌弃地赶来赶去的陆通:…… “让一下让一下,后生娃们先等等,让老头我把这些木板挪挪。” “等一下还有这半拉木柜。” “把你脚边锯子还我呗。” 一个金吾卫将脚边的锯子递给胡子花白的老木匠,神色尚有些搞不清状况。 等场中央腾挪干净了,一众金吾卫的气势也折了大半。 “上!” 陆通只能硬着头皮下令。 可哪怕是十个人,一群花拳绣腿的公子哥儿,又怎么和在沙场上拼杀半辈子的老将相比呢? 不过一炷香功夫,来的金吾卫都整整齐齐躺在地上哎呦哎呦个不停。 第181章 顾·二道贩子·纪棠 一个时辰后…… “李头,你看这根木头中行不?” “行吧……” 李木匠看着陆通手里的略显弯曲的木条,为难地点了点头。 回头让小徒弟再修修。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顾纪棠早早来到酒楼。 这两日那边也动静不小。但一片露天地,就算地方敞亮,条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不过搭了些简易的棚子而已。瞧着规模甚大,实则条件仍然艰苦。 日日艳阳天还好,万一下个雨雪什么的…… 顾纪棠并非盼着天气不好,让这临时的互市地点垮掉。 自己的身家也都押在此次互市上,没人比她更希望互市成功。所以她才费心费力改造酒楼。 顾纪棠推开酒楼大门,整个酒楼内部已经改造一新。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天然大漆的味道。 陆通几人看见顾纪棠来,眼眶立时红了。虽然这里吃得好,睡得好,但是他们不是干这个的呀! 要让将军知道他们擅离职守的原因是在这干木匠,还不一顿鞭子抽死他们! 顾纪棠细细看过酒楼内部,满意地点点头。 距离她的要求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但三日之内能改成这个样子,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活儿做的不错!工钱翻倍!秦叔,你给他们支银子吧。” 虽然累,但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这些木匠脸上俱都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如果顾纪棠再找他们干活,想必不会拒绝。 等一众木匠走了,留下来的陆通几人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陆通看着顾纪棠的眼神幽怨得快要流出水来。只是手里捧着一捧银子,这副样子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小侯爷……” 顾纪棠这才将目光从柜台上转移到陆通身上。 “怎么了?工钱不满意?” 神特么工钱!老子是顶天立地的金吾卫!是为了工钱来的么? 虽然这么想,但陆通还是下意识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唔……虽然这工钱确实很丰厚的样子啦…… 等等!自己压根就不是要讨论工钱的事啊! “小侯爷!我们弟兄几个是将军点来护卫大皇子安危的,如今三日过去,大皇子那边……” “哦,这个啊,你放心,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这几日一直没有让他出过门的。” 被强行禁足在家的齐衡弈:顾纪棠我敲你二大爷! 虽然想质疑顾纪棠是怎么让南晋大皇子不出门的,不过想到这几日自己的遭遇,陆通忍不住打个寒颤。 这是何等的灭绝人性啊…… 想到什么般,顾纪棠又道。 “总之你放心,万一……我会让齐衡弈在陆渊跟前为你们说好话的。” 陆通抱着银子打个寒颤,这话听起来为何如此不吉利。顾纪棠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陆通几人胆战心惊地抱着银子踏出了酒楼。 身后顾纪棠满意地吩咐秦沛一些最后的事宜。 明日就是互市开市的日子,互市交易点这口蛋糕,她咬定了! 第二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叫着,仿佛催促顾纪棠起床去上课,啊不,去参加开市仪式。 这么重大的场合,顾纪棠怎么能允许自己泯然众人?当然是怎么骚包怎么来! 一身扎眼的绣金红袍再衬上顾纪棠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扔在一群满脑肥肠的官老爷里面,顾纪棠即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三皇子的风头都被抢走。 简直骚包出天际! 站得离顾纪棠最近的齐衡弈倒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样子。 在他意识到风头为何物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被顾纪棠抢风头。 在容貌上,他和魏巍一向是顾纪棠最忠实的绿叶。 于学识上,他和顾纪棠又是魏巍的绿叶。 反正这些年他都已经习惯了当…… 等等!怎么过来过去小爷都是他娘的绿叶?!这他娘的就不合理! 意识到两个好友竟然还不如自己有觉悟,齐衡弈一时间很生气。 可不等他想出一个能让顾纪棠魏巍同时沦为陪衬的特长来。 官员的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皇子,这边请。” 北燕有官员邀齐衡弈上台,观看底下互市的热闹场面。 齐衡弈从善如流,跟着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厚脸皮的顾纪棠也无需人招呼,跟着齐衡弈就走。 踏上高台,底下互市的热闹场面扑面而来。 昨夜起,两国的许多商家便已经将货物送来了此处。 当初搭建的那些棚子也都有了填补。每个棚子边都挂着商号的牌子。只要交付一定的保证金,即可得到此处的使用权。 棚子内,早早搭好了板子,各家的货物便一一陈列在这里。 在最显眼处,还有两个格外大的棚子,正是两国户部负责的市面。 顾纪棠定睛一看,呦!这不小爷的那批丝绸和木材吗? 到达穗丰县的这些日子,顾纪棠也没闲着,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都一一批发了出去。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着要定个摊面来售货。她瞄准的从来就是这个中间差价。 简而言之,就是赚一票的买卖。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只在于朝廷建立互市的信息差。 除此之外,侯府几乎什么都没有。 没有专门的车队人马,没有老早就定好的商队路线。 这不是21世纪,这是古代,这一路过去,风霜雨雪暂且不说,可山贼强盗呢? 秦沛是武艺高强,可难就难在只有一个秦沛。总不能秦沛一个人既当镖头,又当趟子手吧。 一旦成立商队,来往可就不是一趟两趟,而是不断的来往。只要有一趟出了岔子,她就凉了。这就是个几率问题,傻子都知道怎么算。 顾纪棠不是傻子,所以她只能放弃成立商队的想法,选择做个二道贩子。 北边廉价的土产可以往南边送,可南边的东西……顾纪棠当初可是直接加了价的,给爷直接送到穗丰去。 大商号都有自己固定的车队。运送货物颇具一定规模,遇到盗匪的可能性降低不少。 若是让顾纪棠自己来,这批丝绸如今能不能安然运送到穗丰县都是个未知数。 综上种种,顾纪棠成为了本次互市最大的二道贩子。 第182章 惊!顾纪棠要开青楼? 互市的第一日很是成功,南方的丝绸、北方的兽皮,两地的特产都有了十分可观的交易金额。 齐衡弈这厮作为一个三道贩子,一点也不关心自家丝绸卖不卖的出去,只跟着顾纪棠四处转悠。 “你发那么多帖子干嘛?” 齐衡弈十分不解地看着顾纪棠手里的小卡片。 小卡片用上好的笺纸制成,又比笺纸硬上许多。上面写了一个地址。齐衡弈想了想,正是顾纪棠这几日加大力度改造的酒楼。 之前为了这酒楼,他还被顾纪棠在宅子里“囚禁”了整整三日呢! 结果互市开市后也不见顾纪棠那酒楼有什么动静。 被互市的热闹夺走注意力的齐衡弈也就将那酒楼扔在了脑后,如今看见这小卡片,半晌才想起来这倒霉的酒楼。 “都这些天过去了才记起来你那地儿?可这里不商铺么?这些人都是伙计掌柜,哪有时间去你那酒楼吃啊,都是对付一口就行的那种,你把吃食送来还行。” 顾纪棠翻个白眼,本不想理会齐衡弈,可齐衡弈这厮明显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揉揉眉心,顾纪棠只能回他一句。 “我这里不是酒楼。” “那是什么?客栈?那也不行啊,这些人早就有落脚的地儿了。” “也不是客栈。” “不是酒楼不是客栈那是什么?难不成是青楼楚……馆?” 说到最后,齐衡弈不由得语气拉长,估计是想到在京城是顾纪棠逛青楼的热衷程度,明显是觉得自己真相了。 顾纪棠恨不得一脚将这厮踢回去,这智商真的能参加夺嫡这种烧脑的活动么? “明!天!要!下!雨!” 顾纪棠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齐衡弈被顾纪棠可怕的脸色吓到,一时忘了回应。走出去两步后才后知后觉想到顾纪棠的话。 明天要下雨?这话什么意思? 下雨和酒楼有关系吗?不对,下雨和青楼有关系吗? 嘶……想想以前,下雨的时候青楼的生意似乎确实较平日好上那么一些…… 所以……顾纪棠打得是这个主意? 可是,他刚才就说了啊,在这里的摊面守着的,大多是商号的伙计掌柜之流,这些人可是没有钱逛青楼的呀。 唉,纪棠还是生活经验不够丰富呀…… 虽然发现了顾纪棠的漏洞,但齐衡弈却没有勇气再跟顾纪棠抬杠。 这会儿可没有魏巍在,惹恼了顾纪棠,最后挨揍的还是他自己。 顾纪棠那厮可从来没有把齐衡弈当南晋大皇子来敬着的觉悟。 “在下北燕虞昌侯,在县中开了一个小店,各位有兴趣晚间闭市后可来看看。” 齐衡弈听到“晚间”二字,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不由仰天长叹一口气,唉……终于,连纪棠这个浓眉大眼的都要开青楼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看着顾纪棠一家挨一家递那小卡片,齐衡弈又从对顾纪棠道德水平的担忧转为对顾纪棠的心疼。 为了挣钱,纪棠堂堂一个侯爷在这一家挨一家的递帖子…… 原来挣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纪棠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福王世子都敢揍,如今却甘愿为了侯府生计放下身段与这些商贾往来。可他呢? “我帮你!” 齐衡弈从顾纪棠手中夺了一大半小卡片去,学顾纪棠的样子一家铺子挨一家铺子发放。 得益于互市这几日的曝光率,集市上的人对齐衡弈都很熟悉,知晓他是南晋大皇子。 南晋大皇子和北燕虞昌侯同时邀请,就问你怕不怕? 怕就对了!虽然不知道这两位相请的目的,但许多掌柜已经遣了伙计去告知背后的东家。 有人帮忙,顾纪棠很快将手中的卡片派发完毕。 看了看天边黑压压的云层,顾纪棠嘴边勾出一丝微笑。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这“东风”了…… 齐衡弈与顾纪棠返回的路上,齐衡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纪棠等了许久也不见这厮张口。只能瞪着眼问他。 “你从刚才起就一副便秘的样子,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齐衡弈挠挠脸。 “其实……刚才那些事交给下人做也是可以的。你是虞昌侯府侯爷,请这些商户是给他们面子,你亲自来这里请人,没得降低了身份。” 顾纪棠一笑,原来是纠结这个。 “这些东西我是务必要递到这些商号背后之人手上的。以后穗丰县的生意能不能长久的做下去,就单看今夜这些商户会不会来了。我亲自来,也是保险一些。” 其实真相是顾纪棠来穗丰县时人手带的不够,酒楼改造好后里面还需要一番布置,秦沛忙得脚不沾地。 顾纪棠一时也找不出个机灵的,只有他自己闲着,正好来瞅瞅集市的情况,就亲自上阵了。 齐衡弈听着顾纪棠的解释点着头。心里想的却是…… 就算青楼开张,揽客也不是这样揽的啊!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天色已经完全被黑沉沉的乌云遮住。寒风乍起,飘落几滴冰凉的雨滴,夹杂一两片雪花。 接到顾纪棠帖子的各家商户背后的东家来到了帖子上的地点。 废话,一个皇子一个侯爷,还亲自下帖,敢不来么? 碰见熟人打个招呼,接下来讨论最多的,便是这二位请他们这些人来的目的了。 “此处原先是一处酒楼,听说近两日一直在拾掇,看来这背后的东家就是虞昌侯或是南晋大皇子了,此时叫我等来,莫非是要请我等宴饮?” “咱们都是商户,有什么值得贵人相请的?”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个头绪,说啥的都有。 正在此时,那酒楼的大门打开,一个魁梧的汉子跨出门来。 “各位老爷请。” 众人这才三三两两跨进“酒楼”。 一进去,众人的心神立刻被这“酒楼”的内里吸引了去。 “这……这是……” 酒楼大厅内的木桌如今都被撤去,中间用一人高的隔板隔开,靠墙的位置被隔成一丈宽的隔间,隔间入口处是半人高的柜台,里面一转圈已经打好了柜架。 只一眼,这些商户就看明白了。 这是个缩小的柜台。 侯爷将他们叫来这里是看这个?可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正在众人思索之际,顾纪棠和齐衡弈从楼梯上缓缓下来。 第183章 顾·助人为乐·纪棠 “各位好呀!” 看着自己日后的“租户”,顾纪棠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齐衡弈没言语,看起来略有些没精神,自打今日下午踏进这酒楼,他便知道顾纪棠开得不是青楼。 安心是安心了,可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请侯爷安,请大皇子安。” 众人纷纷向顾纪棠和齐衡弈行礼。顾纪棠两人微微颔首算作回礼。 “今日请大家过来,是想帮大家一个忙……” “侯爷客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额,侯爷您说帮谁的忙?” 众位富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有些愣神地瞅着站在楼梯上的漂亮少年。 顾纪棠绽唇一笑。 “各位没有听错,本侯正是要帮你们一个忙。” 确定顾纪棠没有嘴瓢,自己的耳朵也没有问题。众位富商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个什么表情来。 直接摆出个“你疯了吗”的表情是不是有些失礼?眼前这货好歹是个侯爷。 众人反应都在顾纪棠预料之内,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急。 “众位且先坐着,喝上一杯热茶,不出一刻,便会明白本候的意思。” 众位富商左右看看,这大厅被改得乱七八糟的,连张桌子都没有,他们坐哪去? 顾纪棠招招手,伺候在一旁的李牛儿等人从角落拿出几十把小马扎。一人一个塞进富商手中。 看着手中精巧得过分的小马扎,这些富商脸皮不自然地抽了抽。 虞昌侯请他们来真不是要羞辱他们的吗? 顾纪棠自然不是这个打算。但是酒楼已经被彻底改造,压根就没有待客的地方。 就这小马扎,还是齐衡弈提醒他晚间富商来之后连个座儿都没有。他这才吩咐李牛儿买些凳子回来。 李牛儿也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他知道这些富商只来一次,觉得买凳子有些浪费还占地方。便做主买了这些物美价廉的马扎,反正没人坐时还能收起来不是! 顾纪棠之前忙别的事,也是此时才看见李牛儿干的好事。 可他还能怎么样呢?只能一边在心里骂着李牛儿坑货,一边硬着头皮请众人坐下。 心宽体胖的富商们手里提着马扎,就好像拿了一本书似的。 顾纪棠看了看手边李牛儿给自己准备的太师椅,到底没有厚着脸皮坐下。 好在外间的天气很给面子。 一直站在外间观察天气的下人进来在顾纪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将大门打开。” 分完马扎的李牛儿一直站在门边等待,听了顾纪棠下令,便和赵东一左一右猛地将酒楼的大门拉开。 一股寒风裹着雪粒和雨点冲了进来,有那站得离门近的,立刻感觉好像被盐粒子打在脸上一般生疼。 众位富商尚不知如何应对手里的马扎,便又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连脑壳都要冻掉。 嘶——我是谁?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来这儿? 确认大厅内的每一位富商都感受到了凛冬将至的威力,顾纪棠这才冲赵东使个眼色,大门重新阖上。 看着一脸懵逼的各位富商,顾纪棠心头一时涌上一股歉意,不过想到家中奉养的三十岁老母亲和身边的智障发小,顾纪棠又硬起心肠道。 “今夜咱们能相聚在此处,皆是因为在场的各位都参与了此次两国互市。 此次互市为丰富两国百姓的物质生活提供了十分有力的保障,可以说没有在座各位,此次互市便没有这般繁荣的景象。” “本侯对各位那是十分敬佩的,若不是家中人丁稀少,门楣难支,本侯也想像各位一般,做个富家翁。” 顾纪棠一边为这些商户戴着高帽,一边慢慢引出重点来。 “本次互市,对北燕和南晋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朝野上下关注得很,容不得出一点儿差错。可是!” 顾纪棠语气突然变得严厉。 “今日天气突变,如今外面雨雪交加。这样的天气,莫说人了,就是货物恐怕都会有所损耗……这样下去,互市恐怕会受到影响。” 南边的商户第一个想到的是昂贵的丝绸。 这样的天气,万一那棚子不结实,被雨雪压垮,虽不至于伤人,但丝绸淋了雨,还怎么卖得出去。 也不怪他们没想到,往年也没有开过互市,昂贵的丝绸什么时候摆在露天摊子上过。 如今顾纪棠只是提一嘴,这些富有经验的商人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有那聪明的,看一圈这酒楼奇怪的布置,立刻想明白顾纪棠的用意,急急问出口来。 “侯爷,此处可否供我们展示货物?” 此人话一出口,众人立刻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奇怪的布置上。 隔间虽然不大,但却与穗丰县官府搭起来的棚子差不多大小。这里还有打好的木柜格子放置货物,门口就是柜台,当真是比那露天地里好上太多。 只一瞬,这些商人便立刻在心中计较出这柜台的好处来。 见众人上道,顾纪棠脸上的笑容更甚。 “本侯之前不是说了,要帮众位一个忙,说的便是这个了。这货柜,本就是要提供给各位的,好保证咱这次互市顺顺当当的。” 顾纪棠的话说得漂亮,但众商人知道,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那侯爷,这货柜是如何租赁……” 顾纪棠洒然一笑。 “这楼里的货柜,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定价。众位都知道,好的位置生意也自然好嘛。各位有兴趣,可自行看看。看见中意的铺位可投标竞拍,价高者得。” 听了顾纪棠的话,富商们恨不得啐他一口。 忒不要脸了,一家酒楼改吧改吧,隔成这么多铺位租赁出来,简直是暴利!如此还不够,还要让他们竞拍铺位。吕不韦都没他秀! 可不竞拍行吗?不行! 正如顾纪棠自己所说的,这种天气,珍贵的货物是不能长时间摆放在外面的。官府提供的场地确实简陋了些。 那么能不能自己租个铺子卖货呢?答案是不能。 这次互市,他们是卖家,同时也互为买家。别的商人和百姓要进货买东西,必然要在集市完成的。将货物放回铺子,无疑将最大的货商给过滤出去了。 所以,必须要保证自己的货物在一个庞大的人流环境之中。 这一点,只有互市能够做到,如今可以再加上一个,便是他们此时身处的酒楼。 第184章 呸!奸商 想清楚这一点,这些富商们也不嫌弃隔间的狭小了。赶紧下手选定一个好的位置才是王道! 大厅正中也有两个柜台,一转圈的柜台,中间的货架圈成一个圆形,一进门就看得到,无疑是最好的位置。 不过没有人不开眼去询问这两个货柜。 废话,还有两国的官商呢。这地方肯定给人家留的。 最好的位置没了,但上下三层,总有其他的好位置。为了占个好位置,许多富商已经先行动了起来。 “我要这个!” 一身宽体胖的富商站在门口一处最显眼的柜面前,庞大的身体几乎要将那柜台完全遮住。 “什么叫你要这个!侯爷说了,价高者得!” “没错!赶紧让开吧你。” 顾纪棠冲身旁赵东使个眼色。 赵东会意,踏出一步,招呼道。 “这是甲字号商铺,这位老爷想要拍下甲等商铺,不妨先等等,等丙等商铺和乙等商铺拍完之后,便会轮到甲等商铺。” 众人听了,心中不免大骂顾纪棠奸商。 想也知道,甲等放最后,那竞拍起来价格绝对会居高不下。 可没办法,谁让这地方是人家的呢,不租也可以,只是城郊集市的那些棚子,不防风不防雪的,如今还只是冷,风雪再大些,恐怕就有危险了。 况且有了此处作对比,谁也不愿意回去那里,更不要说客源了。 赵东带着众位富商转了个弯儿,去了大厅靠后的位置。 “一楼大厅专售木料皮货农产等,此处乃丙等柜铺,起价五十两,每次竞拍加价二两银。” 有了价格标准,尤其这要价似乎并不高昂,这让这些富商对面前的货柜更有兴趣了。不过其中一句话引起了众位富商的注意。 “一楼木料皮货是什么意思?” 面对未来的财神爷们,赵东的态度好极了。 “这酒……这大楼总共三层,为了方便客人,便将丝绸等轻便珍贵的货柜设在二楼。木料皮货农产等在一楼。” “那三楼呢?” 这酒楼可是有三层高的。莫不是顾侯爷打算将三楼留给自己?他们可是听说顾侯爷也在互市开市之前屯了不少好东西。 赵东解释。 “三楼地方小,也清静。留作互市衙门给买卖双方签订契约核定税银。” 众人点头,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他们。 不过也有别的问题。有那家大业大的商贾问道。 “我所售货物有丝绸也有木料农产,应该拍一楼还是二楼的柜铺?” 这一点顾纪棠也早有交代,赵东按照之前记好的说道。 “您可以在一楼和二楼各拍下一个柜铺分别陈列货物,也可以任选一层楼陈列所有货物。” 众人听完又在心里暗骂顾纪棠一声奸商。 眼下只是一个丙等柜铺,他们决定先观望观望。 “我出五十两。” 一个瘦高个叫价道。赵东略等了一会儿,唱价三次后,便敲响手中的小铜锣,这货柜归这个瘦高个了。 齐衡弈皱着眉跟顾纪棠悄悄咬耳朵。 “怎么看起来其他人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啊……你这会不会玩脱了。” 顾纪棠倒是不慌,反过来安慰齐衡弈。 “急什么,这才刚开始。” 顾纪棠的镇定感染了齐衡弈,齐衡弈重新定下心来,看赵东领着其余商贾走向下一个丙等柜铺。 一楼大厅共有甲等柜铺四个,乙等柜铺六个,丙等柜铺四个。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后面出手,丙等柜铺的竞争场面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冷清。最高的成交价也不过六十两。 可顾纪棠一点儿也不急。他的淡定影响到齐衡弈,终于安安稳稳坐下来喝着茶看赵东领着一群有钱人竞拍。 加下来的乙等柜铺就比之前热切许多了。 在场的商人之中,不乏背后有大来头的,有的人自知不敌,那甲等的柜铺难以到手,便将目标锁定在乙等柜铺上。六个柜铺,怎么也要拍一个下来。 “乙等柜铺,起价一百两,每次加价五两银。各位老爷请。” “我出一百一!” 赵东话音刚落,便有人急吼吼喊价。这一声仿佛打开了人群的开关。众人纷纷开始竞价。 “我出一百二!” “我出一百三十两!” “一百六!” “我一百七十两!” “二百两!” 之前那堵住货柜的富商大声喊道,满脸的势在必得。 最终这个柜铺以二百两的价格拍给了那位富商。 还剩五个乙等柜铺了,在场的人心中默默计算着。要用多高的价格才能拍下一个柜铺来。 二百两的价格比顾纪棠的定价高出了整整一倍。齐衡弈手中端着热茶,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才还冷清的场面是怎么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的。 顾纪棠吹了吹手中的热茶,笑得胸有成竹。 “好戏才开始。” 果然,第二个柜铺一开始就被叫上了三百两的价格。 叫价的是一个长相颇为憨直的男子。 男子一脸气定神闲,让人丝毫不怀疑他的财力。 齐衡弈呲呲牙。 “一开始就叫这么高,冤大头吧这是。第一个才二百三十两。” 顾纪棠斜齐衡弈一眼。 “你懂个屁,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那人开场就是三百两的叫价唬住了众人。而且乙等铺子还多,便也没有人跟这位死磕。 很顺利的,这人以三百两的价格拍下了第二个柜铺。 等所有的乙等柜铺拍卖完毕,齐衡弈终于明白顾纪棠所说的聪明人是什么意思。 除了第一个柜铺因为试水,以二百三十两的价格成交,后面的柜铺竟是一个比一个贵,且通通超过了三百两。最后一个竟高达四百六十两!这已经远远超过了租赁一个商铺的价格! 齐衡弈看着这些拍到铺子后喜不自胜的富商,颇有种看傻子的感觉。 钱多没地方花了是吗?不过有人送钱,齐衡弈自然是开心的。顾纪棠挣钱,就是他挣钱呐! 此时齐衡弈的表情跃跃欲试。 “还剩四个甲等柜铺,你猜会拍到多少去?” 出乎齐衡弈预料的是,顾纪棠反而摇了摇头。 第185章 这皇子我不干了 “甲等不会太高,但也不是很低就是了。” 甲等柜铺还剩下四个。没拍到柜铺的人还有很多,但有胆有实力竞拍甲等柜铺的人却不多。 毕竟,有朝廷背书的互市,本就不是一个让商人们平等竞争的平台。 一切如顾纪棠所料,甲等柜铺的竞拍不复之前的热闹场面,但成交价格也是不低。 毕竟作为东家的顾纪棠也不是全无背景任人拿捏的小弱鸡。 四个甲等柜铺最后的成交价格没有乙等柜铺那么夸张的溢价,但也保持在一个称得上高昂的价格上。 从甲等柜铺开始拍卖起,顾纪棠就彻底闲下来了,坐在大厅内烤着火,看赵东秦沛等人忙碌。 事情比她预想的更顺利一些,商人逐利,但商人也最是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只要让他们看清楚物有所值,他们不会吝啬前期的投入。 至于齐衡弈想到可能出现的乱子……顾纪棠倒是不担心这个。 富商毕竟是一群养尊处优许久的老爷们。热情是有的,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货柜挤破头去。又或者顾纪棠和齐衡弈的身份起了作用,场面乱中有序,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顾纪棠看了一会儿,后面的事情无需她看顾,便吩咐了赵东与秦沛几句,带着齐衡弈离开了。 有了一楼打样,二楼想也不会太差,毕竟二楼可是专售丝绸珍品的柜铺。最后的成交价格只会比一楼更高,再算上之前在一楼没有拍到位置的商人们。二楼的行情只高不低。 直到坐上马车,齐衡弈脸上还带着兴奋的表情。 “没想到挣钱竟是这样容易!” 说这句话时,齐衡弈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目标便是方才那群“人傻”钱多的富商们。 顾纪棠眉毛一挑,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得适时给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降降温了。 “你别看他们今夜掏钱爽快,那是因为今晚掏出的钱能帮助他们明日千倍百倍的挣回来。” “商人逐利,这天下最懂得取舍和逐利的人,恐怕就是这些人了,想要从他们身上占便宜,迟早被刮下一层皮来。” “如果你我没有现在的身份,就算改造了这酒楼又如何呢?最后拍下甲等柜铺的那几个,谁身后没有个国公王爷。人家一个小指头就能摁死你我。更不要说从他们身上挣出银子来。” 齐衡弈不是傻子,方才也只是被拍卖时的热闹场景有些冲昏头脑而已。如今被顾纪棠提醒一番,自是能够想明白过来。 不过齐衡弈这人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当别人指出自己的错误之后能够十分坦然的接受并改正。而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他更是从不胡乱置喙。 这种能力往小了说是有自知之明,但若是有心栽培,日后便是知人善用的帝王之术。 或许魏巍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决意助齐衡弈归国夺嫡。 “你说的没错,这做买卖也有很大的学问,我还是把钱放你那吧,稳赚不赔。” 齐衡弈说完,深深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折服。 顾纪棠没好气斜睨齐衡弈一眼。 她知道齐衡弈日后要走上一条艰难的路,她一个穿越人士,宅斗都够呛,更不要说颠覆朝堂的权谋之术。 她唯一能帮发小的,就是多多赚钱了。毕竟夺嫡也需要钱嘛。 想想也不错哈,万一齐衡弈这厮撞狗屎运当皇帝了,自己还能继续在南晋混日子。 有皇帝罩着,就问你怕不怕!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顾纪棠看着齐衡弈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看得齐衡弈心里一阵发毛。 “你有话说话,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总觉得你要对我做些什么。” 顾纪棠翻个白眼。 “你一没钱二无才三少颜,就算我对你做什么,那也是你占便宜。” “顾纪棠你够了啊,骂人不揭短的啊!” “骂人不揭短那骂人的乐趣何在?” 两人一路宛若孩童般斗嘴,完全看不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侯爷。 夜间,顾纪棠与齐衡弈等到了秦沛带回的好消息。 一楼和二楼共计26间柜铺,共计租银一万零三百二十两。 “这么多?” 虽然已经见识了富商们的热情,但亲耳听到这样巨额数字。齐衡弈还是忍不住失态了。 赵东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已经有模有样了,起码比咋咋呼呼的齐衡弈看着稳重不少。 当下便为齐衡弈解释道。 “二楼的平均起拍价比一楼高了二十两……” 不等赵东说完,齐衡弈就急急插嘴道。 “那也高不了这么多啊。将近……” 看着齐衡弈仰头算数而露出的“智慧”表情,顾纪棠没好气补充。 “将近两千两。” “啊对!多了将近两千两银子呢!” 齐衡弈秉持只要我不难为情,难为情的就是别人的原则。接口就来,丝毫不看顾纪棠快翻过去的大白眼。 赵东可没有胆子对齐衡弈翻白眼,兢兢业业回答。 “起拍的价格虽然不高,但是侯爷之前嘱咐了,二楼专售丝茶珍品,这些物件无一不是利润巨大的货物。而且之前没有拍下一楼柜铺的富商也有些急眼了,二楼竞拍一开始就被人炒得居高不下。这才超过一楼将近两千两银子。” 这原因倒也不难理解。齐衡弈稍稍思索一番便明白过来。 可是经人解释后明白过来和提前几天布局改造酒楼并以此大赚一笔,就是两个概念了。 齐衡弈不是个蠢笨的人,只是恰好没聪明在经商这个方面。其他方面他反应可是一点也不慢,比如…… “顾纪棠我决定了,以后我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你,你帮我管钱赚钱。” 顾纪棠这厮脑袋怎么长的。怎么这么会挣钱呢?要是顺利的话,那酒楼中的柜铺以后就长期租赁出去了,每年都会有一大笔租银入账。 这简直……简直就是个摇钱树啊! 齐衡弈甚至一瞬产生了这皇子不干也罢,跟着顾纪棠挣钱也不错的想法。 不过这想法也是转瞬即逝,倒不是皇位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而是以他对顾纪棠的了解,顾纪棠肯定不会收留干啥啥不会吃饭第一名的他。 第186章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夜风雪过去,整个穗丰县被茫茫白雪覆盖。但冬天的第一场雪大多是积不住的。风雪停歇的同时,太阳便跃出了云层,将积雪一点点融化。 之前搭建的棚子果然有许多承受不住,直接被吹散架。好在棚子轻,风雪也不大,并没有出现有人伤亡的情况。 但是货物的损失却是避免不了的。尤其是珍贵的丝绸茶叶。 如果今日继续下雪倒还好,可如今太阳出来这么一晒,丝绸茶叶被雪一泡,只能折价处理掉。尤其在今年丝绸如今昂贵的情况下,损失不可谓不大。 有两三家昨夜就拍下柜铺的富商本着那么贵的柜铺,早一点进去就少亏一点的想法,已经连夜将棚子里的货物移了过去。 让几名富商满意的是,虽然柜铺地方不大,但是内里的货柜打造的十分合理。那么多的货物塞进去竟然也不显得拥挤。 今日看见市集上的“惨状”,几位富商不禁连呼好险。昨夜持续到现在的肉疼也终于缓了缓。 顾纪棠之前给集市上所有的摊子都发了帖子。但最后拍下柜铺的只有二十二家,有一家在一二楼各拍下了一个柜铺。没有拍下柜铺的,要么是因为觉得不值,要么觉得顾纪棠不可信,也有因为昨夜竞拍太过激烈的…… 总之如今没有柜铺的商铺有很多家,其中两家的棚子被风雪吹垮。看着被雪水浸泡过的丝绸,两位东家脸上都露出难看的神色。等损失统计出来,这脸色恐怕会更难看几分。 昨夜没有及时搬走的商铺也有许多,但被风雪吹垮的只有三家。顾不上同情这三家,其他富商赶紧指挥伙计搬货。 如今才是第一场雪,等到第二场第三场……到时候被吹垮的就不是今日这五六家了。 互市上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南晋官员和三皇子等人耳中。 互市办得好了是政绩,但一旦出现问题,第一个要担责的就是他们。 等三皇子和一众官员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互市上许多马车搬货的场景。 “这是怎么回事?” 北燕市舶司的官员向看热闹的百姓打听。 “昨夜下了大雪,塌了几个棚子,这些老爷觉得不安全,要搬地方呢。” “搬地方?搬去哪儿?” “听说都搬去县城里了。” 见这百姓并不清楚太多,那官员又询问了几个商人和搬东西的伙计、车夫。清楚前后所有事情后,这才跟三皇子禀报。 “顾纪棠?” 三皇子听到这名字也有些意外。虽然之前顾纪棠展露过些许锋芒,但之前纨绔的映象太过深入人心,让这位皇子并没有将顾纪棠放在心上。充其量继承了老侯爷在箭术上的天赋而已。 要撑起侯爵府,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会射箭而已。 来到穗丰县之后,顾纪棠更是只顾着一些商贾之事,便又让三皇子对其放了心。 此时乍然听到顾纪棠的名字,三皇子除了意外,还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抬眼看着乱糟糟的互市,三皇子心中微微一动。 为一己私利破坏朝廷互市,听起来倒是不错的罪名…… 眼下的互市现场有官府派来扫雪的,富商留下清点损失的,还有搬货挪地方的…… 跑来跑去的伙计和拉车的牲畜挤做一团,场面闹哄哄一片,乱得没有丝毫头绪。 三皇子留下几名官员稳定局面,便带着市舶司和户部的官员去了城内的那处据说被改造过的酒楼。 接到三皇子前来的消息,顾纪棠挑挑眉。 她可是等了一上午了,这三皇子才来。不过对比南晋的那群酒囊饭袋,三皇子已经算来得早的了。 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皇子说,南晋的那群满脑肥肠的官员自互市开市后,便沉迷某些不能描述的娱乐项目无法自拔,如今估计还不知昨夜突降风雪的消息。 “三皇子。” 面对三皇子,顾纪棠周全的礼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感。让人感觉得到却难以怪罪。 三皇子回礼的同时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被他们针对了数年的少年,此时才算是和自己正式有了交集。 上次的那场闹剧,因为自己作壁上观,似乎已经让这小子对自己有了成见。 “顾侯爷……” 三皇子一边打量这酒楼内的情形,一边沉吟开口。 “这里是……” 看到那些忙碌整理货物的伙计,市舶司随行而来的官员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互市举办成功。如果这会有人出来捣乱,市舶司的官员第一个不答应! 顾纪棠无视周围幽怨的目光,笑吟吟为三皇子介绍自己的杰作。 “三皇子说这个啊,臣前几日看天气不太好,估计冬雪将至,担心互市不能正常进行,便将这闲置的酒楼改了改,好安置一些互市的商户。” “既然侯爷猜到大雪将至,为何不提前向朝廷报备。好让官府早做应对。” 一市舶司吏目忍不住诘问道。 顾纪棠扫一眼那官员身上的绿袍,鼻子里轻哼一声,并不理会。 三皇子有些不满地看一眼那官员,然后对市舶司提举使个眼色。 市舶司提举乃从五品的官职,依旧没有着红袍的资格,但顾纪棠看对方态度不错的份上,便也顺着台阶下。 “本侯得知天欲风雪的消息,第一时间便想着告知官府,好避免互市出现波折。 但无奈,本侯谁也不认识,投拜帖更是无门。思索良久,总不能求着南晋的官员们来帮咱们解决风雪的威胁吧。便将刚购置下的这处酒楼改了改,好保证互市能够正常进行。” 顾纪棠说这段话时,全程一脸为了互市我真是费了好大劲了,你们特喵的不夸我,还来质问我的委屈隐愤表情。看得三皇子眼角直抽抽。 若不是刚打听到眼前这货跟每户商家都收取了不菲的租金,他还真就要相信这货的胡扯了。 “顾侯还真是……急朝廷之所急啊……呵呵……” 三皇子生平说过无数谎话,数这句是怎么说怎么别扭。 “哪里哪里,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看着顾纪棠脸上一副真是没办法呢,既然你非要表扬我那我只能诚心诚意的接受了的表情,三皇子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额头。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187章 收为己用? “三皇子您是不知道啊,为了改造这地方,臣找来了穗丰县周围所有的木匠,就为了尽早完工,就怕这天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啊!” “你看看,前天刚完工,臣还正琢磨着要如何跟三皇子禀报,好让商户尽早搬进来暖和暖和,结果昨天就下雪了。” “我实在是不忍心呐……咱北燕好不容易开个互市,容易么?就赶紧派人去叫咱北燕几家商户进来暖暖身子歇歇脚。” “结果不知道哪个嘴碎的给走漏了消息,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我本来给咱们北燕商户特供的商铺。结果那群南晋的商户也非要掺和一脚。” “还说如果臣不给他们提供商铺,那就是歧视外国国籍商人,是采用不正当竞争手段,是蓄意破坏两国安定和平。” “本侯本想干件好事,没想到却惹来这么大麻烦,要是破坏两国安定,那臣罪过可就大了!” “万般无奈之下,臣只好匀出几个铺子给他们。不过三皇子放心,本侯绝没有让那群南晋的孙子好过!” “敢跟咱们抢商铺,那臣就狠狠宰他们一笔租金!反正这酒楼是臣的,他们自己哭着求着要在这里做生意,说破天也不能不交租金不是?” 听着顾纪棠着重强调这酒楼是他的,三皇子嘴角跟着眼角一起抽搐起来。 这厮明明长得明眸皓齿的,一开口却俗不可耐,满嘴的钱钱钱,别以为他没有注意到这厮方才着重强调这酒楼的归属。好像谁看得上那几个小钱似的。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互市能不能顺利办下去。 这次互市的差事可是他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不论是谁,只要能保证互市顺顺当当的办下去,哪怕是顾纪棠,他也照用不误! 至于租金什么的,他还看不上。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吃草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在心中细细考量了顾纪棠的需求和如今互市的现状,三皇子很快做出了决定。 “顾侯不愧年少英雄,之前只听闻顾侯武艺了得,如今看来,顾侯于政事也是精通。也幸亏顾侯有先见之明,这互市今日才能继续办下去。回去之后,本宫一定上奏父皇,让父皇褒奖顾侯……” 顾纪棠一听要曝光他,赶紧摆手推脱。这可不符合自己闷声发大财的目的。 “使不得使不得,臣不过是顺手而为之,都是魏公子提醒,否则臣哪记得改这酒楼啊。” 三皇子闻言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是魏巍,那就怪不得了…… 对于魏巍,三皇子佩服其学识谋略,但更看重的是他背后的皇后和魏家。皇后无子,魏家便可拉拢。 这次魏巍随行,背后也有三皇子极力促成的原因。若是能够拉拢魏巍到自己手下,那自己日后登得大位的可能性便直升七成。 眼下这酒楼既然是魏巍提醒的,那就算是此次随行之人,这补救措施便勉强算得到三皇子身上。 顾纪棠的意思三皇子听懂了,一旁善于察言观色的官员哪有听不懂的道理? 之前与顾纪棠交谈的市舶司提举倒是十分会做人。 “这都是三皇子调度有度,侯爷应对有方,才让此次互市不受风雪影响。此次南行,有三皇子坐镇,侯爷保驾,实乃臣等之幸也。” 顾纪棠挑挑眉,不置可否。 啧啧,该说这就是一把手的情商吗?言语里一进一出,这功劳就落到三皇子身上了,还主次有别,分得明明白白的。 不过顾纪棠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如果可能的话,直接将她忽视掉更好。 功劳什么的,她一个落魄侯府的半吊子侯爷不需要,还不如银子来得实惠。 想到这里,顾纪棠摇摇头开口道。 “提举大人此言差矣。” 三皇子刚刚空手捞功劳,心中正觉熨贴。顾纪棠此时开口,以为顾纪棠还有别的想法,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顾纪棠一脸的义正言辞道。 “怎么能说是三皇子和我的功劳呢?” 那提举被顾纪棠这么一质问,当即愣在当场。踏入官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当年驳人面子的。更没见过当面跟皇子抢功劳的。 该说这厮勇敢无畏呢?还是该说他蠢笨如猪? 三皇子脸色也一瞬沉下来。看着顾纪棠的眼神魏巍眯起来。 “此次突遇风雪,互市能够顺利平稳的办下去,全都是三皇子英明神武,指挥得当啊!本侯不过做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怎能恬然居功呢?” “啊这……” 这提举自为官以来,也见识过许多熟谙为官之道的圆滑之人。可还是觉得今日大开眼界。 看了看顾纪棠的那张脸,不由得在心中大摇其头。 这么俗个人,真是白瞎了那张脸了! 三皇子也没有想到顾纪棠竟是完全不想揽功的意思。但很快也想明白过来。 这是想将功劳让出来,好让自己支持他这酒楼吧。 呵……还真是见钱眼开。 眼中不易察觉的轻视转瞬即逝。三皇子脸上牵出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 “顾侯客气。本宫进来后还没有好好看看这地方,顾侯可否为本宫介绍一番?” 三皇子点到为止,岔开了话题。众人心领神会,不再纠结这功劳是谁的,自然也不会问这酒楼租金收入几何。 顾纪棠领着众人参观了酒楼内部,在看到为官商准备的两个最大的柜铺后,一众官员都满意非常,就连之前与顾纪棠呛声的吏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最后,众人在三楼停下脚步。 看着窗明几净,温暖舒适的“办事处”,众位官员也不管那名称是不是奇怪,纷纷表示了满意。 三皇子看着一脸市侩的顾纪棠,鄙视之余倒起了别样的心思。 这顾纪棠似乎并不像这些年表现出来的那般没用。起码……在商贾一事上似乎很有些头脑。 不过到底是银钱之事,就算拨拉得再精明,也不过一富家翁罢了。也不知顾晏之知道自己孙子钻钱眼里,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心中狭促地腹诽一番,三皇子看着与众人交谈甚欢的顾纪棠,又陷入沉思。 要不要……收为己用呢? 第188章 百货大楼……(卖气球) 献祭了一份并不需要的功劳之后,顾纪棠的计划开展的异常顺利。 在顾纪棠的建议下,三皇子还为这“前酒楼”题了字。 “百货大楼……这名字是不是有点俗?” 看着泼墨而就的大字,三皇子陷入了一秒钟的自闭。 若不是有心拉拢,不想过早拂了顾纪棠的面子,他在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就扔笔不干了。 顾纪棠却如获至宝。 别的不说,三皇子的字得当今真传,铁画银钩的,透着一股子恢宏大气,反正就是漂亮! 可如今这漂亮的字体捆绑在百货大楼四个字上,却全无一丝恢宏大气,甚至直白得让人觉得有些虎。 “殿下不知道,这做生意啊,就是要简单直白,您看看……百货大楼!多简洁明了,再白痴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这效果才叫达到了!” 说着,顾纪棠丝毫不给三皇子后悔的机会,将手中的墨宝递给一旁待机的赵东。 “去!用上好的木料赶制出来,不管花多少银子,明日良辰吉日,本侯要看着这牌匾挂上!” 赵东一声得令,揣上宣纸就钻出了人群。等三皇子反应过来,连人影都没了。 英名早逝…… 莫名地,三皇子脑中闪过这样一个词。 有了官府背书,百货大楼的存在便合理合法。 有特殊消息渠道的,富商得知消息后才恍然,感情顾纪棠这厮昨夜拍卖柜铺的时候,这酒楼还不是互市指定转移的地点呢。 如今得知消息,这些富商除了在家中痛骂顾纪棠一声奸商之外,也没了更多的动作。 毕竟,那“百货大楼”的好处是看得见的。 只是尘埃落定之后,这些富商在一起闲聊时还是忍不住要叹一声。 真是个奸商啊! 顾纪棠不会为官,但很了解怎么把路走宽。 在租金到手之后,给市舶司的官员和穗丰县的县令送去了一份不薄不厚的礼。 对于眼高于顶的京官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从五品的市舶司提举和九品的穗丰县令来说,这礼便十分熨贴了。更不要说其他官职俸禄更低的官吏。 可以想见,顾纪棠的“百货大楼”日后不会太难做。 整个事件中唯一不高兴的,便是那些没有拍下“百货大楼”柜铺的商户们了。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日头一天比一天短。 官府重新加固的棚子也抵不住寒风往缝隙里钻。 眼看着手底下的伙计和掌柜渐渐受不住了,背后的东家只好在穗丰县内租赁商铺。虽然跟互市没了关系,但好歹也算有了卖货的途径。 还有几个商户不想将货压在这个地方,便将手里的货物低价卖给了别的商户。当然,被借机宰一刀的也有。 但这就不是顾纪棠要关心的了,做生意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抓不住机会,便会被落下。所以才说商场如战场嘛。 等顾纪棠挑个好日子将三皇子亲手写的“百货大楼”牌匾挂上,鞭炮锣鼓一阵轰鸣,城郊的互市点算是彻底废了。 还在坚持的两三家在寒风中苦等四五日,不见一个客人,也只好贱卖货物,结束了这苦逼的无尽等待。 等那集市荒废三四日,确定再无商户入驻停留。顾纪棠抢在官府整理收拾之前找上了穗丰县县令。 “您要买下这块地?” 穗丰县令看着好看得有些过分的少年,不自然移开了目光。 “那地方是一块荒地,侯爷若是想要,下官这就去办。” 见顾纪棠不想多说,穗丰县县令短暂奇怪后也不再多问,那地本就是无主荒地,完了让师爷拟个地契出来,卖得的钱财收归县衙所有就是了。 两天后,顾纪棠拿到了一份地契。 赵东自打来了穗丰县之后见识了不少东西,如今渐渐开了窍。心中有疑惑便开口求问顾纪棠。 “侯爷,那地方就是一片荒地,连个茅草屋都没有,您要那地方干什么?” 顾纪棠捏着地契窝在椅子里笑得很是得意。 “自然是……当个基建狂魔!” 赵东还想再问,顾纪棠却有了任务给他。 “去!将上次的那群木匠都给我叫回来,再叫一些泥瓦匠,总之盖房子需要的能工巧匠都给本侯找来,这次本侯要玩一票大的!” 没错,顾纪棠就是要在互市的原址上修建新的百货大楼。 如今的百货大楼是酒楼改造,不论是格局还是规模,都局限性太大。 两国互市,今年才只个是开头,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商人来这穗丰县做生意,互市只会越来越红火。 说不定日后西蜀也会凑一脚进来。 顾纪棠既然已经决定要吃下这只大螃蟹,那前期自然要准备万全。 三楼二十六间柜铺怎么够?怎么也要五层楼!每层至少得三十间柜铺,还要设计精巧,要亮堂!要宽敞!要让人进去就不想出来,要让人进去就想买点什么!什么南晋的丝绸,西蜀的珠宝,北燕的皮草……统统都得有! 忙得脚不沾地的陆渊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来看顾纪棠,看见的便是趴在一堆稿纸中写写画画的顾纪棠。 随手拿起一沓手稿翻开,看到上面精细工整的线条和标注,以及从未见过的建筑结构,陆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你还精于匠作。” 顾纪棠抬头看是陆渊,又埋首回手中的稿纸上写写画画。 “没办法,谁让本大爷天资聪明呢?” 对于已经知道自己身份的陆渊,顾纪棠如今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反正虱子多了咬我也咬你的态度。 听到久违的顾氏发言,陆渊低笑一声,弯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手稿。按照顾纪棠标注的顺序整理好,放在顾纪棠手边。 顾纪棠用毛笔指指桌上的茶壶。 “喝茶自己倒,下人毛手毛脚的,我担心手稿,没让人伺候。” 说完,顾纪棠又埋头继续画线。 陆渊嗯一声,伸手提过茶壶,茶水却早已凉透。认命起身,陆渊顺手将顾纪棠手边喝剩一半的茶杯拿走。亲自去小厨房要来热茶。 一张手稿画好,顾纪棠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入口刚好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愣。 抬眼看到的,是陆渊漆如寒星的双眼。 第189章 陆渊,你有钱吗? “咳咳……” 顾纪棠被水呛到,连忙转头咳嗽。 陆渊隔着桌子倾过身子来,想为顾纪棠拍一拍背,顾纪棠连忙摆手。 “咳咳……没事……咳咳咳……就是呛了一下……” 看着咳出眼泪的顾纪棠,陆渊无语。 “喝个水都能呛着。你还真是能耐……” 顾纪棠的嘴忙着咳嗽,没工夫反击。只能狠狠瞪一眼陆渊。 收获白眼的陆渊不气反笑。嘿然一笑,坐回椅子里。 等顾纪棠呼吸平复了,才开口说话。 “听说你这次挣了不少?” 顾纪棠一脸警惕。 “没钱,不借,慢走不送。” 好在陆渊如今已经适应了顾纪棠这鬼斧神工的思维,否则还真不明白顾纪棠再说什么。 没好气翻个白眼,陆渊道。 “就你折腾出来的那万把两银子,送给爷塞牙缝都不够。” 顾纪棠挑眉。听起来这厮似乎很有钱呐…… 刚想找个话头“巧妙地”套出陆渊的身家。突然想到什么,顾纪棠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我挣了多少钱?谁告诉你的?陆通?这个二五仔!早知道不给他工钱了!” 虽然没听过二五仔,但并不妨碍陆渊联系桑下文猜出它的意思。 “是陆通没错,不过就算没有陆通,你的行迹也逃不过我的耳目。” “切!不就奸细头子,还挺骄傲。” 身家底线骤然被扒,顾纪棠不爽得很,嘴撅得老高。 看着眼前人鲜活的神采。陆渊也不禁勾起了唇角。自动忽略了那句奸细头子。 “我来是想告诉你,行事再低调些。有心人若想要打听,你这些天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挣了多少银子,接下来想干什么,是十分容易的。尤其对某些位高权重之人来说……” 陆渊点到为止,顾纪棠清楚,若是能说陆渊便不会藏着掖着。如今的提醒已经很及时了。 “你的意思是……” 顾纪棠指了指桌上的手稿。 陆渊点头。 “若这是你下一步的计划,那我建议你再谨慎些。你之前竞拍酒楼的柜铺,虽然大赚一笔,但确实碍了许多商户的眼,功劳虽归了三皇子,但你毕竟不是他的人。” “你这次行事太高调,已经让三皇子注意到了你,之前你能不声不响改造一个酒楼,如今你再想干什么,恐怕刚起个头便已经有消息传递在三皇子案头。” “那些商户你也莫要小瞧,许多商户背后都有不容小觑的势力。这些势力或源自朝廷,或源自江湖。能行走在两国缝隙中行商,都不是简单角色。” “不过改造一个酒楼,你能挣的钱,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挣呢?” 陆渊的话让顾纪棠沉思起来。 之前酒楼改造的银子来得容易,让她一时有些得意忘形起来。 加上她确实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许多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 如果真如陆渊所说,那自己如今的动作恐怕早就被许多人盯在了眼里。 一想到这里,顾纪棠脊背爬上一股寒意。 自己此次的得意忘形,会不会招来太多的注意,那自己的秘密…… 顾纪棠眼中的后怕只一瞬便掠过,却还是被陆渊察觉。 心头短短一顿,陆渊突然想起方才顾纪棠那混不吝的鲜活模样。 果然,他还是愿意看她恣意妄为的样子。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如今他们只知你买下了城郊的那块地,至于你要干什么,他们也尚在猜测而已。” 明知顾纪棠担心的不是这个,但陆渊也只能这么安慰。 这不入心的安慰稍稍转移了顾纪棠的注意。拂过桌上的手稿,顾纪棠看着眼前的陆渊突然心中一动。 她倒是有了一个既能挣钱,又不怕人注意她的办法。 “陆渊,你有钱吗?” 只一瞬,陆渊便反应过来。不禁为顾纪棠的头脑心生佩服。 看着脸上重新挂上狡黠笑意的顾纪棠,陆渊也不自觉露出笑意。 “有啊,有很多。” “那……想不想更多?” 顾纪棠一脸神秘,一副信我就带你赚大钱的模样。 陆渊忍着笑,生出想逗逗她的心思。 “其实……我对钱没有那么大的欲望……” “啧,话不是这么说的,钱多好啊,多了给媳妇,再多还能留给儿子,以后儿子不管你,你还能自己养自己不是?” “我还没有媳妇……” 陆渊看着顾纪棠,眨眨眼。 忍着给他一个大逼斗子的想法,顾纪棠化身理财经理,继续耐心劝说。 “那你可以给你娘啊!儿子给自己娘银子花,你想想,你娘得多感动?” “我娘比我更有钱……” 顾纪棠按住胸口,忍痛继续开口。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是好儿子吗?是好儿子就得挣钱给你娘花。” “母亲掌管府中中馈,别说我,祖父和父亲的俸禄都要交给母亲的。” 顾纪棠再也忍不住了。 “靠!全家挣工资了不起啊!老子也有俸禄!跟你磨叽老半天,直说了吧!老子要拉你入伙一起挣钱,一句话干不干吧!” 看着跳脚炸毛的顾纪棠,陆渊知道再逗弄下去就会真惹怒这厮,连连点头道。 “你早说明白呀,挣钱嘛……算我一份。毕竟我还要攒钱娶媳妇……” 顾纪棠就当没听见他别有用心的意有所指。 “先说好,我是要打着你的名声的。” 她不打算瞒着陆渊,就算是坑也明明白白地指给陆渊看清楚。况且这也不是坑,借了他的名,但挣给他银子,大家互惠互利嘛。 “除了国公府的名头,我是不是还得给你银子入股?” 顾纪棠有些不好意思搓搓手。 “如果你钱很多呢,我也不介意你拿银子入股……” “五万两银子,你能给我多少股?” 陆渊轻飘飘一句话让顾纪棠顿时不淡定起来。 “我去,你这么有钱的吗?这银子是你自己的吗?你不是说你银子都交给你娘了?你藏私房钱!” 面对顾纪棠连珠炮似的发问,陆渊揉了揉眉心。 “钱是我的,交给我娘的是俸禄,还有……私房钱不是用在这儿的!” 第190章 顾纪棠: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挣钱小天才 第190章 五万两银票能在顾纪棠这里买到什么呢? 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看在以后都是自己人的份上,顾纪棠最终没下得狠心坑陆渊。 沉思半晌,顾纪棠再看向陆渊的双眼亮得有些骇人。 “五万两银子……要在穗丰县搞事情绰绰有余,你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本来只想拉个名誉合作商,给点银子打发就得了,没想到对方还是个如此强有力的投资商。突如其来的五万两,彻底点燃了顾纪棠的野心。 “你打算做什么?” 看着顾纪棠眼中迸发的神采,对商贾之事毫无兴趣的陆渊也被点燃了热情。 “不仅是穗丰,我要同时在白帝、燕都、临安……开四家百货大楼!你的五万两……占股三成。” 虽然有所准备,但陆渊还是被顾纪棠的异想天开惊到。 “且先不说在这四个地方同时开张的难度,你的百货大楼,应该都如你手稿上一般式样规模,五万两……恐怕连盖楼都不够。” “这次互市,刨去之前投入的本金,我能拿出现银五万两,齐衡弈在我这入了一股,如今勉强也够五万两。” 为什么齐衡弈没干什么,到手的钱竟然能跟顾纪棠差不多呢?都是因为这孩子胳膊肘子拐得彻底呀。光坑南晋的那一万匹的丝绸就让这孩子吃了个饱! 可怜顾纪棠跑断腿,又是囤货,又是改酒楼的……最后才勉强比齐衡弈多一点。 这次换陆渊吓一跳。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全是这次互市倒腾出来的?” 对于知晓自己全部秘密并且内定为合作伙伴的陆渊,顾纪棠似乎放下了全部戒心,摸摸下巴将自己的生意经全盘托出。 “差不多全是此次互市所得。转手给齐衡弈的丝绸利润两万两,乌木利润不大,只五千两。剩下的丝绸和乌木出得慢,但是比照着市价出手,利润略比之前高一些,如今已经赚了两万两左右,等到全部出手,还能再添八千两左右进项。还有租赁酒楼的一万两,其余的农产多但利润微薄,合计下来在五千两左右……” “哦,齐衡弈所有的钱都在我这入了股,酒楼的一万多两要刨出去三成给他的。” 陆渊眨眨眼,看着顾纪棠的眼神有些发愣。 她从齐衡弈口中得知互市的消息有多长时间?朝廷筹备了多长时间?似乎连三个月都不到吧…… 她挣了多少?将近六万两!她手里还有利润高达八千多两的货物没有卖出去!她还没提之前在穗丰县收的那一沓地契! 还有!齐衡弈那个大傻子是不是有点太好命了!有魏巍那条大腿还不够,如今再添一个顾纪棠?!这厮日后再登不上帝位,简直天理难容! 陆渊重新审视一番自己方才掏出五万两的心理。生出一丝十分微妙的挫败感。 这不是他助顾纪棠,是顾纪棠要助他啊! 但这关键时刻陆渊还是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 “钱……确实是够了,但是你是否觉得同时在北燕西蜀南晋三家国度做生意,是不是……有点太冒险?” 十五万两建四座高楼容易,但要将这生意做下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稍微冷静下来的陆渊继续道。 “我不怀疑你赚钱的能力,但穗丰县是有两国支持,互市这股东风出了大力。临安且不提,光是燕都都没有那般宽松的环境,能在京城立足的商户可都背靠着大树。” “那……陆国公府和虞昌侯府的树算不算大?” 顾纪棠摸着下巴,思忖道。 “大,却没大到能让你的百货大楼横行三国。” “啧……国公府不行……” 陆渊:…… 要不是已经习惯了这妮子时不时的花样怼人,他真的要忍不住拔刀了啊! “要是我把魏巍拉进来呢?” “不要!” 陆渊想也不想就打消了顾纪棠的念头。 “魏家有自己的商行,你找他合作,不就明着说你要抢他生意?你知道魏家在各国开辟商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么?就算魏巍答应你,魏家主能同意?” “生意和生意能一样吗?他那是商行,我这是百货大楼!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不找就不找吧。” 自魏巍告白之后,顾纪棠从未与他单独相处过,若不是齐衡弈回来让两人关系破了冰,如今恐怕连话也说不上几句。 眼下乍然让人拿银子跟她做生意,似乎也很突兀的样子。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魏巍这以后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疏远着自己…… 担心顾纪棠真为了做生意去找魏巍,陆渊思量半晌,开口道。 “西蜀道路崎岖,商事难通,你若真想来个大手笔,先在北燕和南晋试试如何?” 顾纪棠知道自己这一步确实迈得大了。被陆渊一通劝说下来,也渐渐冷静下来。 “如此那就先在穗丰、燕都和临安开三家吧。资金够,南边也有齐衡弈照料。” “你能这样想就很不错。其实照我看来你该更加稳妥些,先在北燕境内开几家试试看。不过临安有齐衡弈在,想来不会太难做。” “你不知道,放过西蜀已经是我的底限了,燕都和临安都是一国国都,乃商贾云集之地。” “这百货大楼说白了也没得什么神秘,就图个省心省力还新鲜,若是不能抢头一份,别的商行迟早复制出来。” “若想挣这份银子,还就得南晋北燕一起开。至于西蜀……我没去过,但听你说那里山大沟深,交通不便,想来商贾不盛,咱在那里也没有根基,迟点倒也可以。” 听了顾纪棠的理由,陆渊也就明白了为何顾纪棠一定要坚持同时开三家百货大楼了。最关键的是,顾纪棠最后一句“咱”让陆渊十分受用。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计划行事吧,我没得经商之才,五万两银子你看着使吧。别一下子败光就行。” 顾纪棠翻个白眼。 “什么败光!小爷这是给你脱贫致富的机会!” 也许自己也觉得脱贫这话有些虚,顾纪棠岔开话题,与陆渊讨论这三家百货大楼要如何建起来。 第191章 到底谁嫌弃谁多一些? “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银子?” 顾纪棠将涮好的羊肉从锅中捞出来,一边蘸好麻酱一边塞进嘴里,抽空还跟陆渊说着话。 陆渊努力将注意力从顾纪棠通红的小嘴上移开。 “一来提醒你最近收敛些,二来……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三皇子是怎么回事?” “呼哈……三皇子?怎么突然问起他?” 顾纪棠呼出口中热气,不知陆渊为何突然提这人? “我听说你这几日和三皇子走得很近?忘了上次宫里吃的亏了?” 听到顾纪棠将百货大楼的功劳推到三皇子身上,陆渊还挺纳闷。以顾纪棠一贯的小心眼,竟然会舍得便宜三皇子? 顾纪棠捞起陆渊刚下进去的肉。在嘴边吹了吹便一口吞下。 “这不是没办法嘛,就你说的,这次互市我挣了不少银子,有心人想算就能算出来。再不让别人喝点汤,背后还不得被人骂死。” “你是怕背后被人骂的人么?” 陆渊不置可否撇撇嘴。不相信“声名狼藉”的顾纪棠会在意自己的名声。 不过顾纪棠这一点倒是做得没错。此次互市,她确实太活跃了些。功劳而已,让出去也罢,低调些总没坏处。 “三皇子你还是离远一些,此人表面磊落,实则睚眦必报。你之前已经与他有了过节,他不会因为你一时示好就自此放下嫌隙。” 顾纪棠吃得头也不抬。 “他有嫌隙,我还膈应他呢!光他和李小六对我做的那些事儿,我想起来就犯恶心!这次也是赶巧了没办法。互市要改地点,必须他点头才行。” “你不也查抄了他那么多铺子?” 陆渊不想顾纪棠与三皇子离太近,也不想太敌对,最好互相扯平的膈应着就最好。 “呵呵……说话能要点脸么?哄着老子查抄铺子,得来的银子全被你没收了。说实话你今天给我的这五万两银子里是不是就有上次我查抄李小三铺子的收入?” “你查抄的银子早交公了。我这银子可是我自己缴来的。” 顾纪棠闻言双眼一亮。 “缴来的?这么说打仗很挣钱啊!” “哼……打仗还死人呢你怎么不说?你就钻钱眼吧!” 陆渊不明白,为何顾纪棠这厮对银钱这般执着。 “银钱有什么不好?军饷不要银子?粮草不要银子?军备不要银子?这世道,终要靠银钱来运作的!”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陆渊大感诧异。惊讶之余却不忘提醒顾纪棠。 “你这话大逆不道得紧!出去可别乱说。” “这不没外人么。” 顾纪棠吃饱了,漱口净手,一边细细擦拭手指,一边漫不经心开口。 “你仔细想想,人活在这世上一世,衣食住行哪样不需要银钱?我不是钻钱眼,而是在努力地提高各国人民生活质量,促进经济发展啊!” 每次听到这种毫无营养的胡诌,陆渊都十分佩服顾纪棠。 这厮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满嘴鬼扯的。 两人用完膳,陆通送来一只匣子。放下匣子就走,多一刻都不曾停留。 顾纪棠摸摸下巴,陆通这是……在躲着她?可为什么呢? 陆渊看也不看就将匣子推向顾纪棠。 “五万两银票给你,记得答应我的,离李小三远一些。” 在不知不觉中,陆渊终于被顾纪棠带骗,管三皇子叫李小三了。 顾纪棠点着银票,不由得在心里佩服自己。 看看,投资就这么来了啊!也不枉费自己方才自爆身家给陆渊听啊。 穗丰县,三皇子院子的内室中,那中年男子竟也在此。看情形,似乎一直在随行车队之中。 “你说顾纪棠要城郊的地干什么?” 以往对顾纪棠不屑一顾的三皇子竟然会主动提起顾纪棠。哪怕不肯承认,但这个昔日的“废柴”,确实已经有了让他侧目的分量。 三皇子对顾纪棠态度的转变,似乎也意味着中年男子对顾纪棠斩尽杀绝策略的正确。 可男子听到三皇子的话,并没有自己意见得到验证的喜悦。比起眼前三皇子对顾纪棠的正视,他宁可顾家那个小娃娃是个真正的纨绔。 他要杀顾纪棠,和顾纪棠是不是个废物没有一丝关系。 顾家……在十五年前就该死绝! “之前没有了解过顾纪棠这小子……没想到长年钻在女人堆里,挣钱倒是一把好手。” 三皇子有志皇位,对于有才之人正是求贤若渴的状态。 中年男子敏锐察觉三皇子对顾纪棠的欣赏。 “殿下想要将顾纪棠收为己用?” “不可吗?” 三皇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负。 “顾纪棠想要重振侯府,正需要人提携。而本宫日后成事,需要的银子可是不少。” “殿下可忘了几月前宫中的那场风波?顾纪棠事后可是查抄了殿下不少铺子。” 三皇子闻言眼中划过一抹阴鸷,却又很快抹去。 “年少轻狂,不过一万多两银子,他若日后忠心本宫,本宫自是不计较这点细枝末节。” 中年男子可以说是看着三皇子长大,怎会看不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鸷。心中冷笑着继续道。 “可殿下宽宏大量不计较顾纪棠的年少轻狂,顾纪棠却不一定会感念殿下的既往不咎啊。” 三皇子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什么意思?” “顾纪棠宫中受了委屈,转眼就能查抄殿下十几处铺子,可见此子是个睚眦必报的。殿下真要将这等气量狭小之人收于帐下?” 中年男子的话成功让三皇子对顾纪棠刚刚生出的拉拢之心凉了下来。 回想自己因顾纪棠被禁足,在父皇及一干大臣面前丢的脸面,还有铺子等一大堆损失…… “你说的不错,此事是我仓促了,顾纪棠的事……让本宫再想想……” 口中说着再想想,但中年男子知道,三皇子是不会再考虑将顾纪棠收为己用了。 自负、多疑……李成乾的儿子比他更是不堪……这大位,他迟早是要夺回来的! 还有顾家那小子……很会挣银子么?那就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商场吧…… 第192章 真相了!齐衡弈就是个败家子 第192章 有了国公府掺和,又确定要同时开起三家百货大楼,顾纪棠忙得越发脚不沾地。 齐衡弈这个整日溜猫逗狗的闲散人员被顾纪棠强行抓回来理事。 “你明明说我只管拿银子,不用管事的!” 齐衡弈看着桌上一大堆账本,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纪棠。 顾纪棠冷笑。 “秦叔要要征召工匠,赵东每日光是互市那边都忙不过来,李牛儿他们如今还没有历练出来,连字都写不清楚几个,我不拉你拉谁?” “不是还有陆渊?” 对于新加入的合作伙伴,顾纪棠也没有瞒着齐衡弈。得知顾纪棠要将生意做到南晋去,最高兴的莫过于齐衡弈。 宛如一个家里开超市的二百斤儿童。 “你要叫得来陆渊正好,我手头的事多得是,再分给你们一些。” 知道自己决然叫不来陆渊的齐衡弈只得气哼哼坐回去。为防止顾纪棠真的再多分给自己任务,认命地拿起桌上的账本。 “我说咱以后好歹是要干大生意的,就不能招几个帐房先生吗?” “我也想啊,但帐房是一时半会能召来的吗?之后回京城我再找找看吧。” 顾纪棠也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为了哄着齐衡弈干活,便虚心接受了批评。 没想到顾纪棠今日这般好说话,齐衡弈有些诧异地从账本里面抬起头。正想调侃两句。 但看着埋首在一堆手稿当中的顾纪棠,齐衡弈到嘴的调侃又咽了回去。 “帐房先生什么……我回头问问身边的人。你也莫要太累了……” 说完,齐衡弈有些不自在地重新低回头去。 晚间,顾纪棠和已经快要累劈叉的齐衡弈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陆渊。 “燕都有母亲照看,基本没有问题,穗丰县这边有秦叔和李牛儿他们,也算是稳妥。唯独临安,我想要亲自去看看,敲定一些事情。” “有他不行么?” 陆渊冲齐衡弈努努嘴。 顾纪棠闻言脸黑了黑。 “有他还不如没有呢!” “顾纪棠你说话注意点啊!这话伤害到我了!” 齐衡弈一个死鱼翻身,从账本里支棱起来。眼神中充满对顾纪棠的控诉。 顾纪棠张了张嘴,到底在陆渊面前给齐衡弈留下了一点面子。 “你跟前有没有得用的账房先生?先借我几个,我开双倍工钱。” 陆渊眼神从齐衡弈划拉得乱七八糟的账本上扫过。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我来穗丰负责护卫,带账房干什么。” 虽然知道可能性渺茫,但莫名的,顾纪棠就想在陆渊这里问问试试,是否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样下去,连最粗浅的预算都出不来。” 心烦意乱的顾纪棠瘫靠在椅子上。满脑子账房先生四个大字。 别说她没尝试过自己干,可会阿拉伯数字和二元一次方程,并不代表着能干得好账房。 工匠什么价格合适?木料耗用几何?沿途押运用银几两?这都是顾纪棠无从知道的。当然,被临时抓包的齐衡弈只能更差! 顾纪棠问他工匠一日工钱五百钱的根据从何而来,这厮丝毫不觉自己错在哪。 “是定太低了吗?那一两如何?” 顾纪棠忍着心脏的不适耐心问他。 “为何这般高?” “高?这就高了?你之前改造酒楼给得比这还高啊!咱这挣钱也不难啊,我想着工钱给高点,他们不就能尽心干活了么?” 顾纪棠扶额,这货日后要是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话她也绝不意外。 魏巍要这货当皇帝,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万一日后遗臭万年啥的,会不会连累魏巍和她?她可不要死了都背个奸佞的名声啊喂! 那不做预算行不行呢?也行,不怕被坑就行。 这两日为了这笔粗浅的预算,顾纪棠急得头发都要要掉光了! “郑知义和魏笙出生大族,会不会些粗浅的算账本事?” 本来这名单里还有一个陆通的,但顾纪棠这人有个优点,羊毛不会逮着一家薅。便放过了前几日刚当过木匠的陆通。 “他们?你还是死心吧!” 魏笙和郑知义都是家中嫡子,哪怕不走科举路,也是要在军中挂职历练,熬个几年好晋升。断然不会让他们去学这最没出息的算账。 想到这里,陆渊突然想起几个人精于此道的人来。不过在话要出口之时又犹豫了。 “我记得……算了,不妥,你还是赶快找账房先生吧。” “你有人选就赶紧说啊!吞吞吐吐的不像个男人!” 因为账房一事心烦意乱的顾纪棠说话有些冲。齐衡弈有些害怕地偷偷看一眼陆渊,生怕陆渊一个不高兴将顾纪棠扔出去。 陆渊没有动手,但也死活不肯说出那几个人选。 死活打听不出的顾纪棠只得作罢。 “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账房,只能回京之后让母亲帮忙找了。” 三地一起动工建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得力的人手,顾纪棠宁可进度慢一点,也不想中间生出什么意外。 不过,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巧。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就在顾纪棠已经做好回京再作筹备的打算,这位账房先生,自己送上门来了。 “来来来!不就是账房?我今儿送你一个!” 齐衡弈将程煜带到顾纪棠面前时一脸嘚瑟。心底已经开始憧憬自己摆脱那堆破烂账本时的情景。 顾纪棠不理齐衡弈,专心打量面前的青年。 程煜着一件浆洗发白的棉袍。但棉袍浆洗次数太多,袖口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 陈旧的棉花也没了火气,在棉布下蜷糅成不平整的团块。 因为寒冷,裸露在外的皮肤呈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 但寒酸的外表无碍程煜的清隽气质。有种人哪怕你看得出他贫寒境地,却无法让人生出轻视之心。程煜便是这样的人。 “学生程煜,请侯爷安。” 程煜的不卑不亢,让顾纪棠对他生出一些好感。 在顾纪棠面试程煜的同时,陆渊也得到齐衡弈给顾纪棠送去一个账房先生的消息。 “一个小白脸?” 陆渊咀嚼着陆通的措词,眼中闪过莫名的晦暗光芒。 第193章 双商爆表齐衡弈 第193章 对于程煜,顾纪棠并没有立刻放下戒备。 毕竟,在她长达十五年经验颇丰的反刺杀生活中,这种明面上看着像好人的也不少。 但她也盘问不出更多来。 程煜,穗丰县人,父亲早亡,家道中落,母亲拉扯他长大。仅有的几亩薄田租种出去,母亲靠不怎么精妙的绣活供他进学。 四年前通过府试有了秀才功名,只因家境贫寒乡试未能成行。如今正想出来找个活计,攒些银子好明年应考。 这些信息在程煜踏进这院子之前,齐衡弈就已经送过来了。 如今顾纪棠随口一问,程煜都对答如流。间隙还恰到好处的显露出一两分不堪盘问的隐忍,全然一个被贫苦摧残却心志坚的穷苦学子。 再问下去,就超出招一个账房的防备范围了。但顾纪棠总有种哪里不对的感觉。 但程煜滴水不漏的回答又让她十分迷茫,是不是她一朝被蛇妖,十年怕井绳,疑心太重? “程公子且先住在这院子里吧。这几日互市正热闹,账簿这边还有些凌乱,等赵东整理个大概,我让他送来,这几日程公子先熟悉熟悉,将家里安顿好。” 齐衡弈不解为何急需用人的顾纪棠要将程煜闲置着,但好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齐衡弈便也不说话,一切让顾纪棠做主。 说起来,这也算是齐衡弈的一个优点,在事情不明确的情况下,从不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没有一下子得到信任,程煜神色间似乎颇有些不甘。但举荐他的齐衡弈都不再开口,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只好先退下。 “你不信程煜?” 齐衡弈不愧是顾纪棠从小玩到大的,虽然智商与晋惠帝齐平,但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顾纪棠的顾虑。 “这个人……总给我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顾纪棠蹙着眉头,她也不知自己这感觉从何而来,但就是无法忽视。 “你说咱们刚想找账房先生,这程公子就立马出现了,不觉得有点太巧合了?” 齐衡弈没有顾纪棠那份敏感,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觉得!这人可不是自己撞上来的,是我专门吩咐手底下的人找来的!” 为了摆脱顾纪棠的奴役,齐衡弈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看着心大的好友,顾纪棠再次怀疑魏巍的决定。 让这货去宫斗,是不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总之这程公子先放着吧,我让陆渊查查再说。” “陆渊陆渊……陆渊那么能耐,也没见陆渊给你送一账房过来……” 顾纪棠的“区别对待”让齐衡弈很是吃味。 “傻孩子,陆渊怎么能和你比呢……” 齐衡弈正要感叹顾纪棠终究还是疼自己这个发小的。顾纪棠微笑着继续补充。 “他哪有你傻呀!” 齐衡弈:…… 半晌,齐衡弈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割袍断义吧!顾纪棠!” “行啊!银子不退!” “顾纪棠你知道吗?你跟着那个陆渊学坏了!” 陆渊进来时,正听到齐衡弈对自己的指控。 “哦?是吗?” 虽然是自己的坏话,但陆渊却很是受用。 面对陆渊含笑“质问”,齐衡弈讪讪住嘴。没有什么比在别后说人坏话却被人抓住更尴尬的了。 顾纪棠看见陆渊嘴角坏笑,就知道这货在想什么了。 “呵……本侯坏不坏还用得着跟谁学?天生的好吧!” “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小爷十岁就会喝花酒逛青楼了!再去打听打听!满京城谁家纨绔有我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齐衡弈神色复杂看着顾纪棠。 照这么无耻下去,自己日后很难能在与这厮的交锋中占便宜了啊。 陆渊脸上也沁上一抹复杂神色。 为什么有种被比下去的挫败感…… 稳了稳心神,陆渊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听说你们找了个账房先生?” “没错,是我找的!” 齐衡弈急急站出来领功。顾纪棠则眼睛微微眯了眯。 “消息挺灵通啊……” 陆渊毫不在意对顾纪棠笑笑,丝毫没有监视被发现的心虚。 “此人不可用。” 陆渊从怀中掏出一份谍报。顾纪棠接过,一目十行看过,又递给一旁引颈偷看的齐衡弈。 “我只觉得他有问题,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程煜,穗丰县人,幼年亡父……这谍报上没说有问题啊!” 顾纪棠并不接齐衡弈手中的谍报。先是与陆渊相视一笑。继而对齐衡弈道。 “陆渊查不出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什么意思?你们说话能不能明白点?” 这两人从刚开始就打哑谜半天了,这让齐衡弈很有种插不进话的被排挤感。 “程煜方才说他是穗丰人士,四年前中了秀才对不对?” “没错。” “那我问你,他这次做工的理由是什么?” “要攒钱参加明年的乡试啊!” 见齐衡弈还未发现问题所在,顾纪棠将那谍报打开,指着其中一句给齐衡弈看。 “家境贫寒,所以乡试未能成行,回乡进学,以待题名……这不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嘛!没问题啊!” 齐衡弈一脸懵逼,开始怀疑顾纪棠是不是在和陆渊合起伙来作弄他。 顾纪棠只好明白指出来。 “程煜说他因为家境贫寒,所以没有参加乡试。可大燕有政策,凡考中秀才者,县学每年都会给些粮食银两供养。那程煜四年前考中秀才,没道理日子越来越差。” “他说是为了攒钱去参加会试……” 齐衡弈语气不确定起来。顾纪棠正在这儿等着呢。 “攒钱?他和母亲清苦些,又有县学供养,两年时间总该攒够他会试的盘缠了吧。可两年前的会试他并没有参加。” “退一步讲,假设他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但是,为何这整整四年他都不曾出来做工,而偏偏乡试在即却出来做工挣银子?你不觉得这不合常理么?” 顾纪棠的话一针见血,齐衡弈下意识反驳她。 “说不定……两年前他参加了,只是刚才没说而已……” “这是两年前的会试名单,他确实没有参加。” 陆渊将谍报翻到最后,有一份名单,正是两年前参加会试的学子名单。 第194章 论演员的修养 第194章 齐衡弈并不去翻看桌上的谍报。此时他面色很不好看。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能有点作用了,谁知竟找来个探子!他是不是真的只能拖顾纪棠和魏巍的后腿? 关键时刻,顾纪棠还是向着自己发小的,安慰道。 “这并不怪你,连我之前也未看清此人底细。如今想来,这些人估计早就瞄上咱们了。就算没有程煜,还有王煜张煜……杀不绝的。” “只是不知此人究竟是何人指使,潜到你我身边又是何目的。方才你也看到,那程煜绝非等闲之辈,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此人究竟何人派来。” 顾纪棠停下话头,皱着眉头细细数起自己的仇家,究竟是何人会派这样一号人物到自己身边。 一直追杀自己的仇家?这手段似乎太过温和,和之前下死手的刺杀反差有些大。不像呐…… 李小六?她一个公主,手伸不了这么长吧……有这种手段,上次宫宴自己就已经栽了。 那还有谁呢?李小三?自己刚卖给他一个大功劳,他不会这么狗吧? “不用想了,是商行的人。” 陆渊终结顾纪棠的猜想,给出一个谁也没想到的答案。 “商行?哪个商行?” 话一出口,顾纪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商行?!有没有搞错?!老子才挣他们几个银子?他们就花这么大力气送个卧底过来?老子又不是劫了他们银库!” 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酒楼,竟然给自己招来这么一群烦人的苍蝇。顾纪棠不由反思起来,自己之前在穗丰县操作的种种,是不是真的太过惹人眼。 正是给顾纪棠吃教训的好机会,陆渊怎会轻易放过。老神在在给自己倒杯茶。 陆渊努力不看顾纪棠气鼓鼓的小表情,硬着口吻说下去。 “他们自然不会做危及你性命之事,不过……刺探你下一步动作倒十分可能。” 顾纪棠没想到现在就有了商业间谍这玩意儿。该气愤自己被人监视了呢?还是该欣慰古代的商业发展已超出自己预期? “我这就去将那小子扔出去!” 对于这个让自己折了面子的探子,齐衡弈很是不客气。扔出去之前说不定还会附赠一顿胖揍。 “慢着!” 突然想到什么,顾纪棠双眼猛地一亮,连忙拽住齐衡弈。 “先别动他!” 看着顾纪棠脸上一贯狡黠的坏笑,陆渊已经猜出顾纪棠的打算。齐衡弈也很快反应过来。 “你要利用这小子?” 顾纪棠微微勾唇,一脸蔫坏地贼笑道。 “不然呢?只许他们给小爷安排卧底,老子还不能混淆视听了?来来来!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刚好让这货背后的人给咱们打前站去!” 陆渊摇摇头一脸苦笑。明明打算趁此机会让这妮子低调些。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到解决之法,还不忘坑对方一把。 他是该为那探子背后的商行感到同情?还是为顾纪棠感到骄傲? “对对对……你说得对!这人不能白收啊!咱担着风险呢!必须坑回去!竟还敢借小爷的手,坑不死他!” 齐衡弈对一切不正经的事情保持着十二分的兴趣和劲头,这一点就和顾纪棠不谋而合,简直绝配。 陆渊看着两个熊孩子摩拳擦掌的样子,不由扶额,为那程煜背后之人捏一把汗。 魏巍这些年……也蛮辛苦哈。 在顾纪棠的宅子里度过忐忑的一夜。程煜终于在第二日再次见到顾纪棠。 “请侯爷安。” 程煜不卑不亢的姿态不论什么时候都让人觉得很舒服。哪怕在知道他是卧底的情况下。 不会演戏的齐衡弈被顾纪棠早早地踢出门去。花厅中只剩顾纪棠和程煜两人。两人分主次落座。顾纪棠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开口。 “实不相瞒程公子,昨日本侯没有立即为公子做安排,是因为本侯要做一件事。” 程煜顺着顾纪棠的意思问道。 “不知何事让侯爷烦忧,煜愿为侯爷分忧。” “此事说来也与公子有些关系。” 程煜心中一跳。不待他细想。顾纪棠从袖中摸出一份谍报放在桌上。 “这是公子生平,公子看看可有错处。” 程煜心脏一下子被攫住。双眼紧紧盯着顾纪棠,只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顾纪棠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实在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和有用的信息。 不过程煜毕竟是要成为卧底的男人,很快定下心神。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顾纪棠将谍报往程煜跟前推一推。 “程公子还是看过这个再聊不迟。” 程煜无法,只得打开谍报。 这谍报自然不是陆渊昨日给顾纪棠的那份,不过内容差不多,顾纪棠只在里面稍作修改。删去了明显的疑点。 程煜快速浏览过谍报后,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小侯爷并没有查出什么。 回想自己进来之后顾纪棠也一直客客气气,程煜心中笃定,对方查了自己,却什么都没查出来!眼下……是在诈他? 程煜脸上适时露出愤慨的表情,语气中满是受辱的委屈。 “侯爷派人查我?” 顾纪棠脸上带上一抹歉意。 “程公子,希望你能理解本侯的苦衷。本侯如今家大业大,不小心谨慎些是不行的。毕竟接下来的生意,要牵涉西蜀南晋多地……” 程煜的心神一下子被顾纪棠话中的信息吸引。但优秀的素养让程煜时刻谨记自己的人设。 “侯爷身份尊贵,本事通天,身边自然是有许多秘密,既然如此,小人这便告退。不敢再叨扰侯爷。” 程煜说着话作势就要离开。顾纪棠赶紧拦下,心中还不忘吐槽。 丫的演演就得了,还嘚瑟起来了。老子要是不拦你,看你怎么办! 最后,在两人不遗余力的飙戏后,程煜终于原谅了顾纪棠的“折辱”,留了下来。 程煜看着顾纪棠满眼喜色。 终于骗过去了!接下来他一定要搞清楚小侯爷要在西蜀做什么! 顾纪棠看着程煜也是喜不自胜。 小子戏很足呐!等着!小爷一定给你安排个十分精彩的商业秘密大礼包! 第195章 新·百货大楼 第195章 “他要在西蜀开那百货大楼?” 一处精致私宅中,几位富商围坐在一起。讨论的赫然是顾纪棠下一步的计划。其中有几位还是买了柜铺的熟面孔。 “西蜀……他可有说过缘由?” “西蜀道路艰难,外面的货物进不去,西蜀的织造物产也出不来,此处正确一个互通有无的百货大楼……” 其中一人一边回忆着程煜传递回来的消息一边复述出来。看来此人正是程煜的幕后东家。 在场的各位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便很快暗暗思忖起来,在西蜀建百货大楼挣钱的可能性有多少。 “这小子怎么一阵一阵的,城郊的地被他买下还不知要做什么,又要去西蜀折腾……对了,你是不是听错了,其实他要在城郊建楼吧。” 被质疑的那位富商很是不高兴。 “这种事我怎会出错?穗丰如今已经有了一个百货大楼,那顾纪棠还费事建楼干嘛?” 有人出来打圆场。 “说实话顾纪棠这百货大楼确实好用,这几日的客人不单是冲着互市来,还有许多散客就是来此闲逛。” “我这两日的利润进项,可比之前在那野摊子上多了许多。” 这话得来好几人符合。看来正是体会到百货大楼的好处,才让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商贾有了敢在一个侯爷跟前安排眼线的胆子。 “顾侯对西蜀的判断倒也没错,西蜀那地方有好东西,也需要外面的东西,但那蜀道确实崎岖。” “若是能在西蜀建穗丰这样一个百货大楼,那确实可以躺着数银子了。” 这话得来好几位富商的点头认同。 “之前咱们也各自派过商队进入西蜀,虽得利丰厚可沿途出事的危险也不小。 但这百货大楼不同,咱们只需将这百货大楼开起来,届时自有商人找上门来,正如此次互市一般。” 每次回忆起那晚竞拍柜铺的狂热场面,众位见惯大场面的富商都有种不真实感。 不过一个改动了的酒楼,竟让他们争先恐后地给顾纪棠送上银两,还唯恐落在人后。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说实话,有的富商在拍下柜铺的当夜就后悔了,那么多银子租那么小一块地方,自己简直好像中了蛊。 可是入驻百货大楼后生意肉眼可见的大好,让这些富商后知后觉意识到。顾侯这百货大楼,确实有其妙处! 有心人算过了顾纪棠那一夜竞拍柜铺的收入。 一万多两啊!不过一个破旧的酒楼,不过花了几天改造一下,竟然收获了高达十倍以上的利润,这不是点金手是什么? 如果……那百货大楼属于自己呢? 想及此,在座商人再也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 “顾纪棠那毛孩子做的,咱们为何做不得?不过西蜀而已,咱们联合起来,难道开不出一个百货大楼?” “没错,咱们如今已经知道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何不捷足先登?毕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了这百货大楼只能他顾纪棠才能开。” “既然众位有意,那老夫也凑个热闹,认领一股。” “也算我一股。” “我也……” 顾纪棠这几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将自己想做却又觉得风险太大的想法讲给程煜听。 比如这新的百货大楼一定要大!穗丰这个就是太小了,不然他还能多挣个几千两! 再比如这新的百货大楼一定要用料好!想想看,日后西蜀商行中执牛耳的存在,怎么能不上档次?琉璃啊黄花梨啊,就要怎么阔气怎么来! 乃至于到后来,程煜看顾纪棠的眼神俨然透着发自内心的钦佩。连顾纪棠压根就没给过他几本正经账本都没意识到。 当陆渊告诉顾纪棠有一支商队进入了西蜀的消息时。 顾纪棠终于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想窥探小爷的秘密?好好去西蜀爬山吧!” “你确定他们会失败?说不定他们真将那百货大楼倒腾起来呢?” 陆渊不解顾纪棠为何如此笃定那群富商会失败。 “你知道为何我率先放弃了在西蜀建百货大楼的想法?” “不是因为我的劝告?” 陆渊挑眉,强调自己的功劳。 顾纪棠撇撇嘴。 “你的劝告只起到两成作用,真正让我决定暂缓西蜀建楼的原因,是货源。” 陆渊示意顾纪棠继续讲下去。 “以穗丰为例,这里的百货大楼之所以成功,是因为这里目前堆积了北燕南晋两国最大的货源。 而这些货源亟需出售的渠道平台。这样的情况下,不论我提供什么样的平台,都会立即被货源填满。说白了,是我满足了他们的需要。” “而西蜀不一样,西蜀道路艰难,所以货物进不去,进不去又怎会有货源?没有庞大的货源,一栋孤零零的楼阁,哪怕它起名万货大楼,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派了商队入蜀……” “不行的哦,量变引起质变。穗丰有两国支持,几十家商行发力汇聚,才有如今规模。 如今仅凭几家商行入蜀,那点微末的货物,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一个百货大楼的货物需求。” 经过顾纪棠的一番解释,陆渊算是明白了顾纪棠为何能大方地将自己放在最后的西蜀提前透露给对手。 但新的疑问又冒出了头。 “既然西蜀商道如此难以打通,那你为何还将西蜀放在计划之中。” 顾纪棠嘿然一笑。 “你知道什么叫品牌效应吗?等燕都、临安和穗丰的百货大楼一炮而红,等天下商人都听过百货大楼的名气,那时我再去西蜀开这大楼,不用找货源,货源自会找上我!” 陆渊皱眉。 “可那是西蜀已经有了一个百货大楼,你不担心他们借你之势死灰复燃?” “不怕,等燕都和临安的百货大楼开起来,最少也得一年半时间。他们比我行动早,建楼只会更早。好几家商行合伙建楼,以利益为前提的联盟,又能有多团结? 前期投入几万两银子,开张后却发现没生意,你说他们会不会内讧?会不会急着抽出自己的本金?” 第196章 三皇子邀我逛青楼? 第196章 陆渊不懂做生意,自然也不知道这些商人届时会有什么反应。但若是生意没有预想的好,“及时止损”确实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顾纪棠继续道。 “好不容易耗费人力物力搭起来的摇钱树,本想着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却发现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你说他们急不急?恼不恼?” “如果这时……有个好心人要买他们手里的这栋‘废楼’呢?” 陆渊没说话,定定看了顾纪棠许久,才叹道。 “无商不奸,他们还真没叫错你。” 顾纪棠闻言丝毫不恼,甚至得意扬眉。 “谁让他们先算计我?如不是他们贪婪,我这坑挖得再大也没用啊!” 陆渊如今是彻底放下心来。顾纪棠野心很大,却也能十分清晰地审视自己现阶段的能力。行事出人意料却总有自己的章法。让人提心吊胆却又甘愿信她。 那些异想天开的野望,恐怕只有想出来的她做得到了。 顾纪棠本想将程煜这个卧底带在身边,好长期操控那几个商行在西蜀的动作。谁知上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一日风清气爽,万里无云。顾纪棠手中积压的最后一批货物卖出。至此,她二道贩子的生涯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句号。 以后咱就不是倒爷了,咱要当开发商! 站在穗丰县百货大楼的楼梯上,看着楼内繁忙热闹的场景。顾纪棠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赵东挤过人群,带着一面容白净的小厮来到顾纪棠身边。 “三皇子今夜请本侯赴宴?” 之前没有任何预兆,顾纪棠对此很是意外。第一反应便是。 三皇子该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吧。 自己来穗丰也没惹着他啊,还给他送了一大功劳呢。 “殿下为何设宴?” 那内侍似乎早料到顾纪棠有此一问,很快回道。 “此次互市成功,侯爷和各位大人功不可没,如今归程在即,殿下特地设宴,犒劳侯爷和众位大人。” “原来如此,殿下真是客气,晚间本侯自会准时赴宴,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了。赵东……” 一旁的赵东十分有眼色地掏出一个银锭子塞到那内侍手中。 那内侍笑得牙不见眼,假意推辞两句便将银子塞入怀中。又告诉了顾纪棠晚间赴宴的名单后才离去。 听到还有南晋一行人,顾纪棠无所谓冷笑两声,并不放在心上。 南晋那群酒囊饭袋若真要在今夜晚宴上给自己找不痛快,那大不了自己再“献艺”一次呗。 不过估计做东的三皇子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除此外,让顾纪棠较为意外的是,三皇子还请了此次互市中稍有名望的富商。顾纪棠完全有正当理由怀疑,三皇子没憋好屁! 也不知那些富商最后要被这坏怂刮下多少油水出来。 不过……眼珠一转,顾纪棠计上心来。 自家的账房先生到底是哪位大老爷培养出来的,自己何不趁今夜试探试探? 乍然听到侯爷要带自己赴三皇子的宴会,程煜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程煜甚至产生了一丝丝内疚。 侯爷将我视为心腹,连这样重要的场合都带着自己。而自己却将侯爷的财路透露了出去…… 不过程煜的内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很快被顾纪棠回京,自己要如何脱身的思虑占据。 晚间,顾纪棠带着秦沛、赵东和程煜来到三皇子设宴的地方。 “闲花里……” 没想到三皇子还是个“性情”中人呐……看这灯红酒绿之处,顾纪棠一时感叹万千。 自打出了京城,自己就没踏足过这些花街柳巷,天天忙着挣钱,真应该让老娘看看她如今洁身自好的样子。 也不知老娘在京城有没有想自己……肯定又做了一大堆新鞋新衣等自己回去穿…… 出来许久,顾纪棠终于想家了。 “怎么不进去?” 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声音,将空气中的寒意都冲淡不少。 顾纪棠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转头笑着看向许久不见的魏巍。 “正要进去,一起吧。” 虽一直有顾纪棠的消息传来,但亲眼看见顾纪棠神清气爽的样子,魏巍心中仍觉出一阵高兴。 “一起。” 两人并行而入,门口的立侍引二人进去。 三皇子这次算是大手笔了。将整个闲花里包了下来,顾纪棠与魏巍进去后已经有不少人在。三皇子虽做东,但身份原因,此时还未到场。 进去之后,顾纪棠才发现自己猜错,这闲花里并非青楼,而是一家酒楼。但开在花街柳巷之中的酒楼,怎么着也有些打擦边球的意思。 大燕律有规定,官员不得狎妓,三皇子找到这么个既不扫兴又“合法”的地方,也是费心了。 齐衡弈率领一干南晋官员在上首坐着,看见顾纪棠和魏巍两人联袂而来,赶紧挥手示意,让二人与他坐一起。 本来和姑娘说说笑笑的南晋官员看见顾纪棠,却跟见了鬼似的。没一个人愿意挪地方将顾纪棠让进来。 齐衡弈怒目而视,正要开口让这些官员让路。顾纪棠冲齐衡弈摆摆手。与魏巍落座在另一边,虽然与齐衡弈遥遥相隔,但正好面对面,倒也方便。 程煜身份卑微却也知机,并未跟着顾纪棠,而是坐在一群富商身后席位最末处。 秦沛与赵东也被安排了歇脚的去处。 如今顾纪棠的待遇与之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北燕这边的官员在这次互市中或多或少得了顾纪棠的实惠,此时见到顾纪棠,笑得那叫一个发自肺腑。 顾纪棠游走在众位官员中,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得魏巍不住咂舌。 虽然他清楚顾纪棠来穗丰后的每一件事,可依旧没想到她能吃得这么开。 短短一段路,两人挪动得极慢,时有官员向顾纪棠问好。这恐怕是第一次,魏巍的风头被顾纪棠盖过。 两人好不容易落座,正待喝口茶喘口气。陆渊与三皇子一行的到来,打断了顾纪棠伸向茶杯的手。 顾纪棠只得与众人一起起身。 第197章 别人家皇子 第197章 三皇子今日看着心情十分不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市舶司和户部的折子已经到达京城。那边传回的消息,父皇对他此次的差事十分满意。 已经赐了母妃宫中和府内不少好东西。待自己回京,定然又少不了一番褒奖。 最重要的是,靠着这次差事,自己可以在那些老臣心中留下一个不错的映像。 三皇子这般想着,看着顾纪棠的眼神都温和不少。 说起来,这次互市能顺利开下去,还办得这样有声有色,都亏了顾纪棠那百货大楼的点子。 不过想起那人的警告,三皇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两分。 罢了……银子而已,从谁那里拿不是拿呢? 一番乱中有序的见礼之后,三皇子与齐衡弈并列落座上首。 其余人也按身份尊卑落座。三皇子下首便是顾纪棠,陆渊紧挨着。魏巍因为白身的关系反倒位次靠后。 但北燕的官员谁不知魏巍身份尊贵?除了陆渊谁敢让魏家宗子坐在自己下首? 看着隔在自己和纪棠中间的陆渊,魏巍罕有的心中生怒。 这厮什么时候回去边关? 众人落座后,三皇子又是一番半官方半轻松的发言。言语间对在座官员此次办的差事十分满意,明里暗里示意,回京后要为在座各位在皇帝跟前美言讨赏。 听闻此消息的官员面上不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那眼神可比方才看顾纪棠的眼神热切多了。 顾纪棠被这群现实的官员打败。 啧啧……自己吭哧吭哧送去那么多银子,还不如李小三一句空头支票!权利权利……果然谁重要谁开头啊。 一旁的陆渊似是猜到顾纪棠此时腹诽什么。扭头正看到顾纪棠撇下的嘴角。心中不由一乐。 倾身靠近顾纪棠耳边,陆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莫恼,我的折子也送回京城了,少不了你那一份的……” 不及顾纪棠问他什么折子,三皇子的发言就结束了。 这些天潢贵胄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利用心中欲望驱使他人。 恰到好处、半遮半掩的许诺,轻易勾动了这些官员的野望。潜意识不知何时已经种下了跟着三皇子能升官的念头。 南晋那边的官员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充满意味深长的探究。 这位北燕的三皇子……气度很是不凡呐。 唯有屏蔽升职关键词的顾纪棠全程盯着齐衡弈,一脸你特么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你再看看你那损色的无语表情。 齐衡弈不甘示弱瞪回来。 老子要有这脑子第一个先把你给卖喽! 全程将两人目光往来收在眼底的魏巍无奈扶额。 两个夯货! 收到北燕官员们看自己的热切眼神,三皇子心内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心情愉快之下便要宣布晚宴开始。 在宣布晚宴开始之前,三皇子也不忘周道的礼数,侧首含笑,温声询问身边同坐上首的齐衡弈。 “大皇子可还有要说的?” 齐衡弈方才忙着与顾纪棠挤眉弄眼,突然被点名,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微微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心中大骂三皇子多事。你爱当大忽悠你当呗,干啥还要拉着老子一起? 本想说自己没啥好说的。但在收到魏巍和顾纪棠双重目光逼视,以及南晋官员略显期待的目光后,齐衡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咳咳……这个……这次互市呢,各位大人辛苦了。今晚呢……咱们不谈政事,吃好!喝好!玩好哈!就这样。” …… 安静…… 偌大的闲花里此时死一般寂静。 南晋官员看齐衡弈的眼神复杂得让人心碎。 作为太子或二皇子一系的官员,齐衡弈这个昔日的嫡长子如此废物本该是他们乐于见到的。 可此时他们直觉脸烧得慌。甚至还想指着齐衡弈的鼻子骂一句。 大皇子你他娘的能不能稍稍支棱一下!南晋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啊喂! 魏巍低头饮茶,仿佛不认识齐衡弈。 顾纪棠看着齐衡弈的眼神也颇为复杂。她心里已经开始计算了…… 自己得挣多少银子才能让这货在宫斗失败之后平平安安白白胖胖地度过下半生。 三皇子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大笑道。 “大皇子果然潇洒直爽,真性情也!说实话本宫也饿了,咱们这就开宴。各位大人今夜务必要听大皇子的话,吃好,喝好,玩好!” 对于没有威胁,甚至还能替自己刷声望的齐衡弈,三皇子给予了十足的关照和友好。十分自然地化解了齐衡弈的尴尬。 顾纪棠看看三皇子再看看齐衡弈。不由庆幸。 幸亏齐衡弈生在南晋,不然碰上三皇子这种智商在线的选手,骨头渣子都不给你剩的。 宴席开始,众人很快被酒水歌舞吸引了注意。没人再去惦记齐衡弈的白目。 不过可以想见的是,不久之后,南晋朝廷便会知道大皇子的废柴。 南晋皇帝恐怕会庆幸自己没有将皇位传给这个儿子的打算。 将占嫡又占长的齐衡弈视为威胁的那些皇子,也能稍稍放下戒心。 如此一来,情况似乎也不是太差。 许是齐衡弈身上这股天真纯然的气质很合陆渊直来直去的胃口。 在人人簇拥三皇子的情形下,陆渊率先对齐衡弈举起了酒杯。 “齐兄洒脱纯然,世间难得。” 齐衡弈嘿然一笑,仰头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丝毫未受方才之事影响。 紧跟在后的,是顾纪棠。 顾纪棠起身凑来齐衡弈身旁。本不打算在外喝酒的她手中捏着一只盛满琥珀色酒液的杯盏。 “放心!老子那么能挣钱,砸也把你砸上那龙椅。不过你以后说话给老子过过脑子!就知道吃!再乱说话老子锤死你!” 齐衡弈悄悄凑近顾纪棠耳边。 “我方才是故意的,魏巍让我藏拙,回南晋才好度日……” 说罢,齐衡弈仰脖将酒液全倒进口中。 就你这智商还用藏? 顾纪棠撇撇嘴,仰头饮下手中的酒。 温酒入喉,唇齿间留下酒液醇厚绵软。一抹怅然跟着那股酒液一起划过。 这就……又要回南晋了么? 第198章 花丛老手 第198章 顾纪棠平生最讨厌这种官方场面,如今也差不多。哪怕身份从给上司敬酒的小虾米变成了等着别人敬酒的侯爷。也无碍顾纪棠讨厌这种不能让她好好吃饭的场面。 你叫小爷干嘛来了?吃饭对吧?那老子吃到饭了没有?没有啊麻蛋! 在场的官员一个接一个敬酒。每个人出来还都敬完了一轮才回去。 顾纪棠座序夹在三皇子和陆渊魏巍中间,又因为此次互市与众位官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是以谁来都要敬她一杯。 多次喝酒误事后,顾纪棠如今在外十分克制自己饮酒,说是滴酒不沾也不过分。 面对一个接一个递过来的酒盏,顾纪棠笑得脸上肌肉都僵掉。 “昨日偶感风寒,大夫特意叮嘱不得饮酒,以茶代酒以茶代酒哈……” 这种时候顾纪棠无比怀念自己穿来之前的日子。或者有一颗头孢也行啊! 看谁敢劝酒。 见顾纪棠被簇拥着敬酒,陆渊刚开始还露出担心的神色,见顾纪棠自觉,便放下心来。应付自己面前的酒盏。 不过在收回视线时,陆渊心有所觉,向魏巍方向看去,正看见魏巍冲顾纪棠身上收回的目光。 魏巍也十分机警地察觉到陆渊的目光。两人目光对上,陆渊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而后将视线转向别处。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点儿也没有让顾纪棠注意到。 顾纪棠依旧斡旋在一群中年大叔劝酒之中。 好在敬酒不过餐桌礼仪中的一个环节。不会有人三番四次的凑上来逮着一个人灌。 且现场除了三皇子和齐衡弈,再无人身份高过顾纪棠,顾纪棠这酒倒也推辞得顺利。 随着最后一波官员回到自己的席位上,顾纪棠长舒一口气。 累死爹了……来之前还不是很饿,一番推杯换盏竟把自己给整饿了,敬酒是个体力活实锤了。 与顾纪棠对敬酒如此苦大仇深不同,其余人倒是乐在其中得很。 首当其冲便是三皇子,京城里来了好消息,在场的人精谁不知道。 好话不要钱一般往出倒,直夸得三皇子英明神武,乃世上万中无一的好男儿,其优秀俨然已经要冲出大燕,突破天下九州的架势。 若不是酒宴刚开始,这些人还保持着清醒。估计大逆不道的话都冒得出。 相比之下,齐衡弈那边就冷清许多。 不过齐衡弈不在意这些,自己吃吃喝喝很是自得。让顾纪棠放心不少。 闲花里是个开在花街柳巷的酒楼,它不是青楼,可它也不缺姑娘,都在一条街上,走过来能有多费事?要不说三皇子这擦边球打得好呢。既不违法还玩得热闹。 顾纪棠正往嘴里送东西,一阵脂粉香味压过饭菜味钻进顾纪棠的鼻子里。顾纪棠将筷头上的鱼肉塞进嘴里,这才转过头看向自己身边。 一美貌女子一双含情目正含羞带怯望着他。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那姑娘面皮一红。 “侯爷可要喝酒?奴家伺候侯爷。” 顾纪棠在春风度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眼前这姑娘明明已经是欢唱老手,可偏偏要做出一番情窦初开的羞怯模样。 无非是看顾纪棠年纪小,以为她未经人事,演给她看罢了。 常年混迹春风度让顾纪棠的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 扔下手中的筷子,顾纪棠倾身凑过那姑娘身边。待嘴唇快要贴近那女子耳际时才堪堪停下。 “那就有劳姐姐了……” 干净的气息中带着一股少年独有的香甜味道,拂过女子耳廓,绕着脖颈没入肌肤。 可偏偏凑到自己跟前的那双眼睛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比女子还要明艳的脸上带着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亲近的笑。 女子身形一顿,直勾勾看着估计谈,混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姐姐?” 顾纪棠面上关切,心中小人却抱拳咂舌。 这届花娘不行啊!一个照面就败了,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 “姐姐?” 顾纪棠提高了声音,那花娘双眼终于恢复焦距。可双眼还是不肯从顾纪棠的脸上挪开。 顾纪棠一点儿也不介意,对花娘的态度十分温柔。 “姐姐可还好?如果不适,本侯立刻叫大夫来。” “不不不……奴家很好。侯爷真是体贴……” 花娘赶紧推辞,唯恐顾纪棠真的将她换下去。 “那就好,不然本侯可要担心了。” 顾纪棠的话又让他花娘一阵心颤。对着顾纪棠又是一叠声腻歪。 坐在三皇子下首的顾纪棠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众人看着顾纪棠不过片刻便俘获了那花娘的心,这才想起来。 这位很会赚钱的小侯爷,还是京城出名的纨绔。和安平侯那个老色坯一个前浪一个后浪,简直分不清谁比谁更厉害一些。 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平侯应该比顾纪棠更厉害一些,因为安平侯可没长顾纪棠这么一张脸。 一旁的陆渊看着那被顾纪棠迷得五迷三道的花娘,一张脸黑如锅底。 这是他第一次见顾纪棠勾搭女人。虽然之前从陆通嘴里已经听说过顾纪棠在花街上的威名。 可听说过和亲眼看见,这其中的冲击,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自己旁边的花娘来了之后他搭理都没搭理,她倒好,已经快靠在那女人身上了! 眼看着顾纪棠的手搭在那花娘肩膀上,两人又凑在一起说着什么。那花娘被顾纪棠逗笑,一阵花枝乱颤。饱满胸脯勾勒出的曲线此起彼伏,几乎要贴在顾纪棠身上。 陆渊再也忍不住。砰地一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将沉溺酒色中的众人惊得一个激灵。 魏巍轻抿双唇。将笑意隐藏下去。 说实话,顾纪棠肆无忌惮勾搭花娘的场面他见过不少,但知道顾纪棠身份后,今日还是第一次。 他心中的不舒服没有陆渊那般强烈,却也不少。正想着要找个怎样的借口将顾纪棠身边的花娘支开。陆渊先他一步作出了反应。 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位在。 如此一来,倒是不用自己动手了。 读书人天然的腹黑让魏巍选择了看陆渊出头——得罪顾纪棠。 第199章 侯爷,不要…… 第199章 陆渊发出的动静引来包括顾纪棠在内许多人侧目。三皇子更是微微蹙眉。 今日由他做东,他可不想在这里看到谁闹出些什么不好看的来,那是在打他的脸。 “怎么?是饭菜酒水不合陆将军口味?还是花娘伺候不周?陆将军若不喜欢,本宫这就让人重新换过,重叫一个花娘上来。” 距离三皇子最近的顾纪棠立即察觉三皇子的不悦。虽然知道陆渊不惧三皇子,但场面上也不能闹太僵。忙出声打圆场。 “陆兄许是喝多了,没控制住力道而已。武将嘛……手劲大再正常不过。 珍馐琼浆享用着,貌美花娘相伴着,臣都快要乐不思蜀了,怎么会不合意?陆兄你说是不是?” 顾纪棠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又让陆渊心中闷气往上蹿一大截。 “美人在侧,顾侯果然快活得紧。” 陆渊其实是在提醒顾纪棠注意自己身份,逢场作戏而已,莫要与青楼女子打得太火热,小心暴露了什么。 但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们似乎……好像……听过这样一则八卦。 风流不羁的顾侯爷,在与某个不能透露名字的国公府定亲那日,还跑去了花街喝花酒会花娘。 最后两府婚事自然告吹。据说后来还在宫里闹了一场……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照眼前这形势来看……应该是真的,因为陆将军似乎对顾侯爷不满得很呐! 自己要不要少喝点,机警点。免得待会打起来,被波及无辜? 在场北燕官员心中一边温习着不久前的八卦,一边思考着要不要离故事中的两个主人公远一点。 南晋这边的官员则在初初诧异之后,兴奋起来。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起来很明显,这个人高马大的将军和那个阴险的小白脸不对付。 打起来啊!最好将那小白脸胖揍一顿! 之前被顾纪棠教训过的宋侍郎此时激动得双拳紧紧攥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纪棠和陆渊。似乎在尝试用意念挑起二人殴斗。 只有三皇子一双眼睛阴晴不定在两人中间来回打量。 说这两人关系差?他是不信的。 宫中那件事在自己吃了一记闷亏之后,他特意查过。 陆渊在金吾卫对顾纪棠那小子十分照顾的样子。 校阅之后,顾纪棠更是被陆渊带在身边调教。俨然已经与陆通平起平坐的架势。 也是那时起他才知道,国公府始终没有放弃虞昌侯府。或者说……没有放弃顾纪棠。 那么眼下……这两个人演的又是哪一出? 心中思忖着,三皇子也不出声,选择了作壁上观。 顾纪棠没想到自己好心为这货圆场。这货还反声呛她,她就是贱得慌! 眉毛一挑,顾纪棠冷笑两声。将怀中花娘又往怀中揽了揽。 “为什么不快活?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本侯就是要活个痛快!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你说是不是?美人姐姐?” 说罢,顾纪棠指尖轻挑那女子下颌,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映入女子眼眸。让那女子当即红了脸。 要了亲命了!这小侯爷怎么长得这般好看?!最重要的是,他不仅好看,还……还好会撩啊! 那花娘一个欢场老手,就这样栽在了顾纪棠手上。就算顾纪棠这会说要带她走,她自己都能给自己赎身喽! 顾纪棠的话在别人跟前没引起多大波澜,但对齐衡弈来说,简直说到心坎里去了。 “说得好!” 因为两人尴尬气氛而冷却的现场突然传来一声喝彩,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男儿生于天地,就当图个洒脱痛快!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可不就是这样么?顾侯,本宫敬你!” 被齐衡弈这么一打岔,陆渊本就被顾纪棠打压的怒气算是彻底散了 罢了罢了,自己不过说了一句,她就有十句等着他,还拖家带口来个帮腔的,能说得过就怪了! 算了算了,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样子……还能怎么着?顺毛哄呗!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自己搂着她,看她怎么搂别的女人。 暗戳戳做好心理建设,陆渊还不忘白齐衡弈一眼,要说这厮不是故意的,他可不行。 这厮什么时候跟顾纪棠自称过“本宫”?为了向自己施压,连本宫都用上了。真是…… 摇摇头,陆渊又笑起来。 顾纪棠的朋友呐……真是莽也莽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被齐衡弈这么一打岔,三皇子也不好再等着看戏,也跟着举杯打圆场。 “要说潇洒快意,在座之人皆不及顾侯啊。本宫也敬顾侯,顾侯惬意红尘,佩服,佩服……” 齐衡弈为了自己打圆场,三皇子紧随其后,这两杯酒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过去的。 既然推不过去,那就大大方方饮了。顾纪棠仰头一饮而尽,洒脱态度又引来众人叫好之声。 可以想见,后面顾纪棠再要拒杯不饮,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渊终于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干了一件蠢事…… 一旁魏巍始终没有说话。心中却在不断咀嚼着顾纪棠方才的“豪言壮语”。 喝醉烈的酒,恋最美的人么…… 一听就是顾纪棠说出来的话啊。 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开,甚至因为顾纪棠普及的高调“人生观”,现场气氛比之前更加热闹几分。 顾纪棠怀中的花娘几乎不能将视线从顾纪棠身上挪开。 最美的人……说得可是自己?哎呀侯爷真是……人这么多,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呢…… 顾纪棠看都不看坐在自己下手的陆渊。 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厮安的什么心思,想管老子的人多了,您排行老几? 之前宫中夜宴占老子便宜还没算账呢,爪子还敢伸这么长?既然敢伸爪子,那就做好被剁的准备! 陆渊几次尝试跟顾纪棠说话,都被对方提前察觉并借着和旁人说话避过。 其态度再明白不过,老子生气了!莫跟老子说话! 垂首扶额,陆渊一脸苦笑。 真是……怎么这么小气! 第200章 宴无好宴 第200章 宴会热闹依旧。唯独陆渊觉得这热闹和自己毫不相干。 惹恼了顾纪棠,陆渊一晚上都不怎么安稳,时不时偷眼瞧看顾纪棠的方向。可让人失望的是,顾纪棠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被迫看到了不少顾纪棠和怀中女子亲昵的画面。当即是又扎心又郁闷。索性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那顾纪棠就高兴了么?也不见得。她自然知道陆渊在提醒自己什么。可是自己这十五年都是如此过来,伪装成一个合格的好色纨绔已经成为了她性格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不觉得这样好,却也不因此觉得自己就错了。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这就是她的活法。 陆渊的心意顾纪棠知道,魏巍的心意她也知道。可她只觉得……太难了…… 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五载,她见过女子失节被活活打死,她看到过那些小孩子少不知事便已被束缚在高高阁楼中。她经历了姜氏从十八岁就徐徐枯萎到如今的每一日! 她无比庆幸姜氏的胆大,这个身份让她活得轻松太多。 胸前那厚重的裹胸布就是盔甲,保护她在这个苛刻的时代恣意妄为。 在掉进湖中失去意识前,她也不过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普通女生。她谈过不长久的恋爱,也对着帅气的男生冒过花痴,可之前的一切都随着她穿越而来,画上了休止符。 她对爱情的所有思考都停止在降生侯府的那一刻。 如今,陆渊和魏巍不过是发现她的身份而已,就要让停滞了十五年的情绪再次流动,可能么?! 顾纪棠仰头饮下一杯酒,将有些发胀的脑袋靠在花娘肩头。连同自己晦涩的眼神也一并埋下。 那颗纵使被指着鼻子辱骂以色侍人时,依旧高昂着讥笑回去的头颅,就这样轻易地落在花娘肩头。沉甸甸一并压在花娘心头。 该说顾纪棠幸运还是倒霉呢?就这样唯一一次的心绪泄漏,却被紧贴在他身旁的花娘察觉到。 常年的引来送往曲意逢迎,让花娘已经将察言观色作为本能刻进了骨子里。 她不明白,上一刻还说出“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的小侯爷,为何下一刻便流露出这样浓厚的郁气? 但花娘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不过一向习惯了掩饰自己,顾纪棠也只沉郁了片刻,便又恢复了正常。 从花娘肩头支起脑袋。顾纪棠嬉皮笑脸跟花娘说话。 “姐姐身上好香啊……” 花娘看着已然将一切隐藏好的顾纪棠,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这般光鲜亮丽尊贵骄矜的少年郎,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他难过的呢? 宴罢酒酣起歌舞,醉眼相看皆红袖。 此时欢宴已至高潮。场中歌舞不休,席间觥筹交错。不论是北燕南晋的官员,还是坐在末席的富商,皆是一副东倒西歪的醉态。有酒量浅的,已经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就连三皇子也暂时放下紧绷的身段,看着座下众官员醉相百态,露出笑意来。顾纪棠感觉到脑袋发胀,便知自己酒量到了,不论谁来也不肯再饮下一口。逼急了索性倒在花娘怀中。还发出十分不要脸的言论。 “要灌我酒?行!把本侯从花娘怀中拉起来!” 这般行径让众人对顾纪棠的不要脸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来了两波人都无功而返,众官员终于歇了心思,不再做无用功。 那花娘也少见顾纪棠这般……放浪形骸之人,初初脸红后,发现顾纪棠这惫赖法子竟意外的管用。不由掩嘴轻笑起来。 顾纪棠眯起了眼,从花娘怀中拾起身子。 “姐姐莫怪,本侯实在是不想喝了,喝醉了可就不能和姐姐说话了。” 少年酒意未退的脸上还带着一抹烧红,顺着眼梢没入鬓角。略带朦胧醉意的双眼却盛着光,让人迷醉。 爱极了顾纪棠容貌的花娘此时眼中却不是这般醉人颜色。她不知顾纪棠靠在自己怀里那一瞬的沉郁是否自己错觉。 可肩头那沉甸甸的触感始终挥之不去。让她比起沉醉在顾纪棠容貌中,更想知道眼前少年脸上的笑是否发自真心。 花娘知道自己越界了。可她此时让顾纪棠靠一靠的愿望是如此强烈。 “侯爷若是累了,就靠着奴家歇一歇吧。” “好。” 顾纪棠笑得眯起了眼睛,重新靠在花娘肩头。这样子与其他对着花娘们上下其手的官员看起来似乎并无二致。但与其他人不同,两人脸上俱都挂着满足的笑意。 整个宴席之中,唯有三人坐得端端正正。 三皇子。虽然他做东,选在此处也是他的意思。但对于一个有着雄心抱负的皇子来说,怎么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露出那般丑态来? 想及此,三皇子瞥一眼下首处靠在花娘身上的顾纪棠。 如此酒色之徒,能成什么大事?不招揽也罢。 魏巍。三皇子再怎么想替母妃打击皇后,也不敢对魏巍动手。今夜自然也没有为魏巍安排花娘。他一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也无一人觉得哪里奇怪。 最后一个自然是坐立难安的陆渊了。 说错话惹顾纪棠生气,又眼看着顾纪棠与那花娘越来越“如胶似漆”…… 明明每看一眼都觉得心中憋闷难耐,却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眼顾纪棠。如此这般恶性循环,陆渊心中郁气越积越甚。看着顾纪棠的双眼都带着红芒。 他身边那花娘只觉得脊背爬上一阵阵凉飕飕的寒气。只能离陆渊远一点……再远一点…… 魏巍看着陆渊那憋闷气恼的样子心情大好。端起酒杯,遮掩住嘴角的笑意。 “里面可有一位虞昌侯?民女程锦求见侯爷!求侯爷为民女做主!” 那喊叫的女子声音极大,轻轻松松压过厅中丝竹宴享之声,“虞昌侯”三个字,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还真来了啊……果真,宴无好宴! 一直靠在花娘肩头的顾纪棠猛地睁开双眼。一瞬迸出的神采深深刺痛无数双躲闪打探的目光。 第201章 顾·青天大老爷·纪棠 第201章 楼外喧哗的女子被叫了进来。准确的说是被顾纪棠叫进来。 三皇子一副但凭顾纪棠做主的模样,但顾纪棠若说不让那女子进来,明日还不知编排出什么样的故事套在她什么。还不如大大方方叫进来,有脏水当场泼回去就是! 陆渊、魏巍包括齐衡弈第一时间看向顾纪棠,但见顾纪棠神色如常,又定下心来,且看事情如何发展。 其余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连身边的花娘都冷落下来。 那女子被带进来,押着她的魏笙一脸忧色。在这样的场合闹出这样的乱子来,还冲着顾纪棠来。他不由得脑补出一些狗血的戏码来。 可是顾纪棠来穗丰也没多长时间啊?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个把月,怎么这么快就惹了风流账了? 顾纪棠若是知道魏笙此时想什么,绝逼一拳打爆这厮狗头。就特么你机智! 那女子一进来就挣脱魏笙,疾行几步跪在顾纪棠面前。顾纪棠在那女子进来一瞬间便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子,那这个女子是如何在这么多人里面准确找到自己的呢? 女子直直往顾纪棠跟前冲来,所有人都反应不及。唯有靠得最近的陆渊身子一提,从座中翻身而起,转瞬拦在顾纪棠身前。铿锵一声,腰中长剑已经出鞘。直直刺向冲上来的女子。 “站住!” 那女子堪堪在剑尖前停下,脸色煞白直勾勾看着陆渊,半晌未开口。似是被吓到。 长剑出鞘,陆渊此时仿佛换了个人。周身杀气翻腾,将面前女子牢牢锁住。一双眼睛冷冰冰摄出寒芒,似乎能将人看穿。 顾纪棠拍拍胸脯,她方才也以为这女子是个刺客。那女子冲上来一瞬间,还不忘心中吐槽。 娘的,一个大活皇子放在那里不刺,老子一个闲散侯爷找谁惹谁了?!老子上辈子莫不是个毛毡?他娘的谁都想来刺一下。 对于陆渊第一时间闪现到眼前保护自己,顾纪棠还是挺感动的。 算了,本小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跟这二十几岁的小毛孩子一般见识了。 魏笙一时松懈让那女子挣脱,眼看着那女子冲顾纪棠奔去,头发都要吓脱了。 见陆渊将女子拦住,赶紧拔出腰间佩刀冲上来,将女子制住。 “大胆刁民!意欲何为?” 那女子似是终于意识到害怕。也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引起了误会。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冲着顾纪棠的方向磕头求饶。 “侯爷饶命,民女是良家女子,冲撞侯爷,还望侯爷恕罪。” 女子跪伏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一副十分无助的模样。 陆渊挡在顾纪棠面前,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若不是三皇子在此处,他已经命陆通将女子押入地牢等待审问了。 躲在陆渊身后的顾纪棠看一眼坐在上首的三皇子。后者正一脸饶有兴趣的表情打量护在他身前的陆渊。似乎比起地上来路不明的女子,陆渊的反应更让他感兴趣。 收回目光,顾纪棠起身来到陆渊身旁。伸手拍拍陆渊肩膀。 “多谢陆将军相护,本侯武艺不精,回去还得继续跟着将军操练才是。” 陆渊收起格挡的架势,长剑回鞘。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顾纪棠终于和自己说话了。 将陆渊劝回座位,顾纪棠绕着那女子转了一圈。细细打量过后,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说了一句再常见不过的开场白。 “抬起头来,让本侯看看。” 女子小心翼翼抬起头,露出容貌来。 一张还算清秀可人的脸,肤色白皙双目清明。周身穿戴虽是布衣银钗,稍显简陋,却也拾掇得干净利落。 一双手安安分分放在地上,一眼就看得见纤细娇嫩的指尖。可见从未做过什么粗活。 跪下之后也规规矩矩低着头,并未左右相顾探视。一望便知并非风尘中人,甚至还有可能受过不错的礼仪教养。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小富之家娇养出来的女儿,为何如此准确地找上自己呢? 不懂就问。有陆渊在旁边虎视眈眈护着,魏笙满身煞气镇着,顾纪棠胆子正得很。 “你是何人?来此地找谁?” “民女程锦,来这里找侯爷您。” 程锦…… 顾纪棠在脑海中搜索许久,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之后继续问她。 “你怎知我就是虞昌侯?本侯可并不认识叫程锦的女子。” “他们说……” 顾纪棠自认为这个问题没有什么难的,可方才还勇敢得独自面对陆渊的女子这时却吞吞吐吐起来。 “他们说什么?” 一旁的陆渊一声厉喝吓得那女子一个激灵。不敢再犹疑,红着脸说道。 “他们说所有人中最好看的那个小郎君就一定是顾侯爷。” 啊这…… 顾纪棠摸摸脸,自己的美貌果然已经成为了一种负担啊! “虽然你说的没错,可本侯还是不认识你啊?” 顾纪棠的话让许多人在心中大骂不要脸,可看到顾纪棠那张脸,众人又没了脾气。 切,小白脸! “侯爷自是不认识民女这种升斗小民的。民女是穗丰县人,家父是穗丰县永安商行的账房。侯爷使人随便一问便可知真假。” 顾纪棠没有动弹,查人祖上十八代这种事,有陆渊在,哪用得着自己动手。 “那你来这里找本侯有何事?” “伸冤!” “伸冤?” 顾纪棠笑了。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兼职这种青天大老爷的活儿。 “你可知本侯上首这位是何人?乃我朝三皇子,比本侯身份尊贵不知多少。若你真有冤屈,找殿下做主才是正途。” 那女子这才将视线投向坐在正中的三皇子。 可伏地磕头行礼后,又将视线投向顾纪棠。 “民女的冤屈,只有侯爷能够做主。” 顾纪棠快被这女子气笑了。 “你若是真的听过本侯的名声便不会来找本侯为你做主。你满京城去打听打听,本侯是什么人?为你伸冤?不给大理寺制造冤屈就算本侯我遵纪守法了我! 小爷不管谁派你来的啊,你他娘的现在就决定,是不是真的要小爷给你做主伸冤?你若真坚持要小爷我做主,就做好原告变被告的准备啊!” 第202章 谁在说谎? 第202章 寂静……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脸上皆是惊疑不定的表情。 而跪在顾纪棠面前口口声声求顾纪棠为自己做主的程锦更是承受了当面暴击。 他是不是说了他娘的?他说了是吧!他说了他娘的!一个堂堂侯爷,当众说出这样……这样粗鄙的言语,他不觉得失礼么? 程锦被冲击的大脑甚至不能想出一个与之相匹配的词语来形容顾纪棠给自己造成的暴击。 三皇子嘴角不住抽搐,虽然顾纪棠是想贬低自己抬高他。不过比顾纪棠强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什么叫“不给大理寺增添冤假错案就算是遵纪守法了”?这像一个堂堂侯爷说出来的话么? 魏巍扶额,这女子虽然可疑,但纪棠的做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直接啊。 陆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刚刚与顾纪棠结束冷战,他可不想再惹顾纪棠不高兴,总之顾纪棠这会干什么都他娘的没错! 顾纪棠怀中的花娘倒是没有露出多么意外的神色。 她在风尘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岂会连这女子有问题都看不出? 好端端的宴席,这女子怎会找到这里来?在场的不论是三皇子还是其他官员,都比小侯爷有能力为她伸冤? 小侯爷说话虽然粗了点,但道理却是明明白白摆在那儿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 顾纪棠拉长声线,身子稍稍向后仰起。眼皮微微垂下,面无表情看向跪在面前的女子。 此女子若是知机,就该退去。 程锦咬咬牙,整个身子伏在地上。 “民女所求之事与侯爷有关,但请侯爷为民女做主!” 顾纪棠良久不出声,待那程锦心中不安焦虑快要攀上顶峰时,才悠悠开口。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冤屈苦楚,只能本侯为你做主。” 程锦松了一口气,跪伏的身子差点瘫软下来,脊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片。她强打精神开口。 “民女要状告侯爷……手下的账房程煜!” 顾纪棠没被这个程锦的大喘气吓死。听到程煜的名字时一愣。 不是自己?冲程煜来的?也姓程……本家么?这就有意思了啊…… 顾纪棠转头,正看到陆渊投来的视线。陆渊冲顾纪棠微一摇头。意思他查到的内容里并没有此女子信息。 女子从怀中掏出一纸诉状。顾纪棠示意魏笙将诉状先呈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粗略看完,不得不将诉状先递给身旁快要将脑袋贴在自己肩头的齐衡弈。 “怎么这样啊……真是匪夷所思呐……” 齐衡弈咋咋呼呼看完,诉状终于到了顾纪棠手中。 顾纪棠一目十行看完,努力将满心卧槽隐藏在平静的表情之下。 “殿下您看这……” “既然是顾侯的人,那便顾侯便全权处理吧,无需顾虑本宫。” 三皇子拒绝掺和进来。顾纪棠点点头,冲大厅中最末席瞅了瞅,终于找到程煜,招呼他上前来。 程煜有功名在身,不必下跪。顾纪棠也不在意这细枝末节。指着地上的程锦问他。 “你认识这女子吗?” 问话时顾纪棠一直紧盯着程煜,若那张诉状所言皆是事实,那程煜心理素质还真是好到了极点,还敢上来对质。 跪伏在地上的程锦抬起头来,方才还凄惶不安的双眼,在看到程煜的一瞬间,迸发出刻骨恨意。 “认识。她是我本家一个堂妹。” 出乎意料的,程煜承认了女子的身份。 顾纪棠转问程锦。 “他说的可是真的?” 程锦收回怨毒的目光,回道。 “他说的没错。我与程煜皆是穗丰县桐庄人士。程煜是我嫡亲的堂兄。” 程锦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顿时哗然。 怎么回事?一个女子胆敢状告本家的后生?还是有秀才功名的后生。这莫不是疯了吧?族中耆老不管的吗? 有那刻板腐朽的官员富商,已经对这女子指指点点起来。所言无非女子不该如此抛头露面,还敢状告本族后生,简直大逆不道,不孝不悌不贤不贞云云…… “砰!” 一只酒盏碎裂在地上,将众人的非议打断。顾纪棠皮笑肉不笑视线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本侯断案,还请各位大人赏个面儿,给本侯个方便。” 顾纪棠平日里很好说话,但在场没有哪个人因此觉得顾纪棠好欺负。上一个惹到顾纪棠的人……听说如今看到弓箭就腿软。他们可不想得这样一个后遗症。 众人纷纷住了嘴,顾纪棠面色稍霁,继续问那女子。 “这么说你们是堂兄妹喽?” “是。” “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这女子说程煜是自己堂兄?为何现在又否认说不是? 众人看着女子,都是一脸不解。 程煜看着地上跪着的程锦,脸上露出无奈神色。 “侯爷明鉴,在下这堂妹自前年家中生了变故,便受了刺激,终日里念叨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平日里她在乡间地头胡说也就罢了,没想到她能闹来这里,在下替堂妹陪个不是,还请侯爷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她。” 说着程煜跪下身来,神色恳切,一派顾全大局的形象。若不是老早知道丫是个商业间谍,顾纪棠差点就要相信他的话了。 “哦?可这诉状上不是这么写的呐……程锦,你到底是不是个疯子,自己证明给大家看吧。” 顾纪棠扬扬手中的诉状,对跪伏在地的程锦说道。 程锦肩头微微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良久,程锦抬起头来,一双亮得骇人的双眼直勾勾看向顾纪棠。 “侯爷,我说!” “民女名叫程锦,乃穗丰县桐庄人,家父在县上的商行做账房,家中只我一个女儿。父母对我也很是疼爱。” 提起父母,程锦眼中涌上悲痛之色。不过更强烈的恨意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程煜是我大伯父的独子,大伯父早故,伯母一人拉扯程煜长大供他进学。” 这些信息与之前陆渊查到的几乎一样。看来确实有程煜这么个人了。 “四年前,煜堂兄通过府试,有了秀才功名。父亲让他再接再厉,好好温书,次年秋闱可下场一试。煜堂兄也答应了父亲……” 等等!这可和小爷查到的不一样啊…… 第203章 是人是鬼 第203章 “次年煜堂兄赶赴乡试,父亲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做盘缠,满心期待他高中,也算对故去的伯父有个交代。” “然而十月份煜堂兄便从省城回来,说自己并未中举。父亲当时还安慰他,科举之途本就不易,好好温书,三年后再考也也不迟。” “堂兄回去,父亲担心堂兄和伯母为了省银子硬生生挨着,便又封了十两银子,冒着夜色出门,说是给伯母补贴家用。为了避嫌,父亲还带上了母亲。” “父亲和母亲出门不久就相互搀扶着逃也似跑回家中。脸色煞白,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无论我怎样逼问,他们都不肯说出半个字。直到我发现还被父亲揣在怀中的十两银子。” “我问父亲,这不是要送去给煜堂兄家的银子。父亲听到煜堂兄的名字,突然脸色大变,一把将我的嘴捂住。” “父亲不许我再提送银子的事,可我追问缘由,父亲和母亲却始终不肯透露半个字。” “我原以为父亲和母亲夜间出门,可能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吓到了。” “直到亲眼看见父亲和母亲惨死在这个杀人恶魔手中,我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撞破了他的秘密当时才如此惧怕!” 程锦看着程煜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彻骨的仇恨,还有一丝明显的惧怕。程煜脸上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锦儿你又说胡话了,二叔和二婶是得了急症故去的。我是他们的子侄,怎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程锦身子一个瑟缩。却坚定地指控程煜。 “你不是煜堂兄!你是披着他人皮的恶鬼!父亲那晚就是撞破你的秘密才会被你灭口!” 好嘛!连恶鬼都扯进来了,看来自己还得找个道士来才能解决这案子了…… 虽然程锦的遭遇听起来十分悲惨,但顾纪棠此时却没有要同情她的想法。 一个程煜本就身份存疑,如今再来一个程锦,还来得如此突然。这让整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和不合理。在真相大白之前,顾纪棠决定保持客观和中立。 “你说四年前你亲眼看见你父母被程煜杀害?那你为何四年前不报案?” 面对顾纪棠的疑问,程锦有些犹疑。 “民女……民女想过报案,可害怕程煜杀我灭口,便装疯卖傻才苟活下来。” 这话顾纪棠是不怎么信的,若说程煜当真连杀两人,又怎么会单单凭程锦疯了就放过她?这个程锦似乎也藏着许多秘密的样子…… 程锦口口声声程煜是恶鬼,反而让程煜放松下来。看着跪在地上面目狰狞指控他的程锦,一脸同情。 “锦儿莫要再胡言乱语了,二叔二婶走了,堂兄自会照顾好你的。莫要怕……” 程锦的疯癫话和程煜的引导。让在场之人渐渐相信了程煜的说辞。这女子估计是父母双亡打击太大所以疯了。 没听说过谁家子侄敢杀害自己叔父婶母的,就算真有这样丧心病狂之人,当年怎么没有闹出动静来?这事情都过去四年了。难道当地官府四年来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顾纪棠也是这样问穗丰县令的。穗丰县令对这件事倒还有些印象。 “回殿下、侯爷。这女子确实叫程锦,是之前永安商行账房的女儿。她父母四年前因急症一夜双双故去。之后便有些疯疯癫癫的,这几年全靠程秀才接济过活。” 这说辞与程煜的说法几乎一模一样。还透露出程锦靠程煜才活下来的信息。 虽然已经知道程锦疯了,但在场之人还是对程锦投来鄙夷的目光,顺带对程煜投去或同情或赞赏的目光。 顾纪棠并未被程煜这简单的手段糊弄过去。丫就一探子,演技好到连老子都骗过,谁信他谁傻叉! “永安商行的老板可在这里?叫永安商行的老板来问话。” 还就这么巧,永安商行的老板正在今日被邀之列,与一堆富商坐在一起。 那老板一站起来,顾纪棠也认出来了,这人买过百货大楼一楼的柜铺。 富商姓李,向三皇子和顾纪棠行过礼后站在顾纪棠面前等待问话。 “她父亲是你请的账房先生?” “回侯爷,是之前的账房先生,程世丰四年前病故,小人就另找了账房。” “你可认识这女子?” “认识,她是程世丰的独女。” “那这个人呢?” 顾纪棠指着程煜问道。 永安商行老板看一眼程煜,而后摇头。 “不认识。” 说着话,李老板下意识扯了扯衣襟。这个十分平常的动作却引起了顾纪棠的注意。 他在撒谎。他认识程煜!可他为何撒谎? 顾纪棠侧首看向陆渊,陆渊冲他微一点头,用口型无声对她说出两个字。“西蜀”。这几日筹备前往西蜀的商队中,正有永安商行的参与。 如此……顾纪棠便可以确定了,将程煜安插到自己手下的,正是眼前这位永安商行的老板了。 这错综复杂的线索让顾纪棠不禁头大起来。 一开始以为是个商业欺诈案,没想到变成了凶杀案,刚接受它是个凶杀案,没想到又扯进来更复杂的商业背景! 顾纪棠如今倒不觉得程锦是有人刻意安排了,这家破人亡的,代价也太高了。同时,顾纪棠对程煜的怀疑是越来越深了。 这个人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就带着一种完全不属于穷酸秀才的独特气质,后来查出他是商行派来的探子,便将这种感觉归在了这个原因上。如今再回想,程煜这个人表现出来的,远比一个商行探子的身份看起来更……深厚! 案子到这里,似乎有些进入僵局了。顾纪棠的沉默让程锦有些绝望,沉默许久,她不管不顾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程煜。 “你不是人,你是恶鬼!你杀了煜堂兄!杀了我爹娘!我要你偿命!偿命!” 对于程锦这个动不动就往人身上扑这个毛病,魏笙如今已经有了戒备。在程锦从地上拾起来的一瞬间就出手将其拦了下来。程锦连程煜的衣服角都没碰到。 顾纪棠心中一动,问道。 “他不是程煜么?你为何还说他杀了煜堂兄?” 程锦脸上划过一抹抗拒,但在顾纪棠的逼问下,终于战战兢兢开口。 第204章 杀人灭口 第204章 许是因为四年来的提心吊胆,程锦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死寂和无助。听在耳中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轻易将众人带回了那个阴森可怖的夜晚。 “自从父亲母亲那夜从煜堂兄家逃回来之后,就整日将自己锁在家里,不去商行,也不许我出门去。直到家中米粮耗尽,父亲才高价从邻居家买回一些来度日。” “除此外,他们夜里连睡觉都不敢,只白天才浅眠片刻,稍有动静就被惊醒过来。一副吓坏的样子。不过几日功夫,他们就瘦下去许多。” “我以为他们生病,要去请大夫,却被父亲喝止。父亲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我出门去。” “母亲每日里抱着被子发抖,水米不进,情况比父亲更加糟糕。我……我决定偷偷溜出门去找大夫。” 说到这里程锦身子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她恨程煜,可她又何尝不恨自己,若不是她,父母绝不会惨遭程煜毒手。 “我不敢将大夫请回家去,只得在医馆为大夫说了父亲和母亲的症状,大夫没有看到病人,也不好确定病症。只开了两剂安神助眠的药给我。” “我提着药回家,路上……遇到了程煜。” 程锦的声音逐渐空洞起来。若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想在那个时候碰到程煜,亦或不会在那个时候多嘴。 “与他交谈时,我说漏了嘴。说出父亲母亲那夜去给他送银子,回来就生了病的事。程煜当时说恐怕是夜深露重染了风寒,他晚间会来看看。” “将药带回去后,父亲得知我私自出门还将我狠狠骂了一顿。我心中气恼,也就忘了跟父亲说碰见程煜的事。一直到晚间为父亲和母亲奉药时,才恍然记起。程煜说要来家中的事。” “我从未见过父亲那般害怕的神情。仿佛看到了恶鬼。母亲只是一个劲的哭,我也被吓坏了,求问父亲到底怎么了。” “父亲镇定下来之后将我藏在一口木箱里,我躺在黑暗中才终于明白过来,父亲和母亲害怕的根源,是程煜!” “箱子上有一道缝隙,正好能瞧见外面的父亲母亲。” “将我藏好后,父亲似乎安心许多。指挥母亲收拾包袱,将家中的金银细软包了起来。今夜若侥幸活下来,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带着全家逃出城去!” “可是,程煜来了……” 回忆起双亲被害的那个夜晚,程锦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没听见院门响,父亲母亲也未离开过房间。他宛如一个鬼魅,就那样出现在门口。” “父亲还打算哄骗过去。可他轻描淡写推开了插好门栓的房门。我那时还惊讶,煜堂兄什么时候有了武功。” “母亲一见到他的脸,就控制不住尖叫起来。他一掌拍在母亲头颅上,母亲就倒了下去。” “这不是煜堂兄能做到的!那时起我便知道,他不是煜堂兄!” “又是同样一掌,他拍在父亲胸口,父亲倒下后他在屋内转了好几圈,我知道他在找我的踪迹,更加不敢发出声音。” “许是家中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巡街官差的注意,他听到有人来便离开了。我怕他去而复返,一直不敢爬出柜子。等待许久,确定安全才爬出柜子,可父亲和母亲早已没了气息……” 顾纪棠忍不住打断程锦。 “恕我直言,你并没有说程煜死了。” “父亲在临死前曾跟他求饶过。说自己什么也不曾看到。求他饶过自己。他当时说了这样一句话。” 程锦回想起“程煜”那轻松写意的神情,仍忍不住觉得脊背发寒。 “他说‘好不容易找到合意的面皮,可不能让你坏了事。程煜命苦,你一家也是。要怪……就怪程煜长了一张合我心意的脸吧。’” 这话信息量略大,顾纪棠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将身子往陆渊的方向挪了挪。继续问道。 “你确定没听错?” 其他人也和顾纪棠一般反应,很是不相信程锦的模样。什么人会因为一张面皮而杀人的。 陆渊和魏巍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陆渊不动声色收回右脚,看似轻松的站姿其实已经蓄势待发,全神戒备提防着程煜。 此时程煜还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似乎对程锦的疯言疯语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他杀了真正的程煜,装扮成程煜的样子,然后还杀了你的父母?” 这听起来着实匪夷所思,但程锦还是坚定点头。指点自己来的人说了,要想揭穿程煜便只能找小侯爷! 顾纪棠看向程煜。 “对此指控,你如何说?” 程煜身上看不出一丝的紧张慌乱来。 “侯爷,锦儿自叔父婶母过世后便一直神志不清,今日打扰殿下的宴会实乃无心,若有责罚,煜愿意一力承担。” 啧啧……顾纪棠快要佩服这个孩子了。丫演技真不错啊,这时候还一副好哥哥的形象。 对于程锦的话,顾纪棠只信一半。听起来“程煜”功夫也不错的样子,没道理单单让她逃脱。而且当夜没找到,此后四年这程锦似乎也没有失去踪迹,程煜能无声无息杀了她的父母,没道理对付不了一个没见识的小女娃。 再者……人皮面具什么的……确实他娘的有些魔幻了啊! “啧……纪棠你还问这么多话干嘛啊,既然她说这人不是程煜,还化妆成了程煜的样子,那检查他的脸不就行了!?” 全程听得热闹的齐衡弈实在是忍受不了顾纪棠的权衡磨叽了。出声嚷嚷道。 顾纪棠对着齐衡弈露出你还算有些用的笑来。这方法她也想到了,可程煜毕竟是个秀才,别看顾纪棠闹腾,可她知道,有些事做不得。比如折辱读书人。那后续扫尾太麻烦了。 如今齐衡弈提出了这个方法,倒是正好。反正齐衡弈是南晋的皇子,用不着照顾北燕的读书人心情。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程先生,你觉得如何?” 顾纪棠装模作样问向程煜。 第205章 三皇子:抢人头,我专业 第205章 程煜看向顾纪棠。 “侯爷当真要检查我的脸?” 被程煜这么看着,顾纪棠莫名生出一种好像她才是坏人的感觉。耸耸肩摊开手。 “你看……这不也没别的办法嘛。你自家堂妹说你是凶手,咱作为你的东家,自然要帮你洗刷冤屈的。你大大方方地让人检查了,到时候没问题,以后她再胡言乱语也没人信了不是。不然这今天找了我,赶明儿呢?你科举之后她找皇上告御状不成?” “既然如此,那程某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请侯爷亲自来验。” “不行!” 不等顾纪棠开口,陆渊已经先一步严厉回绝。顾纪棠没说话但内心也是拒绝的。 您一掌下去凉凉一个,老子有九条命也不够你霍霍的。满大厅那么多人呢?凭啥就得老子来验?挑人质也稍微收敛些啊喂! “我来验。” 陆渊踏前一步,逼近程煜的同时将顾纪棠挡在身后。 程煜脸上牵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陆将军,我并不想和您起冲突。” 脸还是那张脸,可这一笑顿时让人生出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来。似乎那笑容之中藏着一股子邪性。顺着视线往人骨子里钻。 此时不用验顾纪棠也觉得程煜有问题了。或许不是程煜,唉,谁知道他叫什么呢? 面对已经卸下伪装的“程煜”,陆渊有着比顾纪棠更直观的感觉。那是面对劲敌时才会有的危机感。 此人武功心性不在自己之下! 顾纪棠在身后,陆渊并不打算贸然动手。最好逼退他,日后再寻摸踪迹。虽然陆渊知道再找到此人的机会几乎没有。 “顾侯爷,你不是想知道我这张脸的真假么?若是你,我愿意让你来摸一摸,看一看……” “程煜”投过来的眼神让顾纪棠心头一跳。擦!这厮该不会是看上我的脸皮了吧! 似是看出顾纪棠所想,“程煜”又笑。 “侯爷这张脸确实好看得让人稀罕,可是却不是那么适合我……” 话说到这,“程煜”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程锦口中披着人皮的恶鬼了。在座众人皆哗然。赶紧挪着屁股想离“程煜”远一些……再远一些。 三皇子则死死盯着程煜,目光闪烁不定也不知又在算计什么。 魏巍倒是没觉得他是恶鬼,而是想起江湖上的一则传闻。不过陆渊先魏巍一步说出来。 “人皮面具?” “程煜”负手而笑。 “陆将军果然见多识广。” 顾纪棠越过陆渊往“程煜”脸上瞅了几眼,还专门往下巴眼梢鬓角这些地方看,却死活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怎么看都是一张原装的脸啊?! “程煜”似乎对顾纪棠十分优容。面对顾纪棠打量的目光,“程煜”任由她打量,还有心情调笑。 “侯爷若是好奇,何不靠近来看一看?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程煜”温柔的话语没有让顾纪棠感到安心,反而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我信你个鬼!你个杀人凶手坏得很! 陆渊也察觉到“程煜”对顾纪棠非比寻常的关注,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你这是认罪了?” “程煜”笑。 “这有什么不敢认的,那四个人确实是我所杀。” “四个人?” 只要是顾纪棠的问题,程煜都挺愿意回答。 “程煜、他的母亲,还有程锦的父母,正好四个人。” “程煜”有问必答,让顾纪棠忍不住继续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何要杀他们?程煜与你有过节?” “名字嘛……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得小侯爷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顾纪棠打个冷战。 “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奇……” “程煜”又笑。看着这厮那邪性的笑,顾纪棠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笑笑笑,笑点那么低,怎么笑不死你丫的! 笑够了的“程煜”还不忘回答顾纪棠的问题。 “我为何杀程煜……因为他的脸很合我心意。至于其他人嘛……不过想让这张面皮用久一些罢了。” “程煜”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在座之人莫不露出惊悚之色。灭人满门竟然也只是这样简单的借口?此人心性何其残忍! 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三皇子身旁的内侍偷偷溜了出去。 程锦听了“程煜”的回答,悲愤之下不由怒从胆边起。 “恶鬼!你是恶鬼!我要你为我家人偿命!” 说话间程锦已经从地上拾起,重新扑向“程煜”。程煜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幸好魏笙一直站在程锦身后,见状不对一把将她拦下。才没让她白白送人头。 “可是……为什么呢?你图什么呢?体验人生?” 有陆渊在身前护着,顾纪棠放心大胆提问。 原以为最简单的问题,“程煜”却勾唇一笑。 “这个嘛……却是不能告诉侯爷了。不过侯爷可以多试试,万一哪天我心情好,就告诉侯爷了呢?” 好走不送,拜拜了您呐! 还多试试,是肉不好吃酒不好喝还是银子不好赚?老子为什么要想不开去见天的找一个变态杀人凶手?老子又不姓江户川。 顾纪棠翻白眼的细小动作没有逃过“程煜”的眼神,心中暗笑,被人戳穿身份的最后一份恼怒也消失不见。 正待提醒顾纪棠莫要相信程锦时。一把尖利的嗓音传来! “将此地给咱家围死喽!那杀人凶手若是逃脱,定要治你们的罪!” 不用想都知道这惯爱摘桃子的操作是属于谁了。 顾纪棠转头看向今晚全程作壁上观的三皇子。 确定已经将此地包围严实。三皇子才施施然开口。 “程煜,本宫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你连杀四人,已经触犯了我大燕律法,本宫今日一定要将你缉拿归案。你若识相,最好束手就擒。外面全是军中好手。杀了你并非难事。” 面对三皇子抢人头的行为,顾纪棠已经不想吐槽了,但这槽点太瓷实,让人怎么都忍不住。 丫是谁那会说让老子全权审理的?现如今老子倒是审出来了,不过你他娘冒出来的是不是太丝滑了点?吃了德芙么?! 第206章 宽个屁的大呀 第206章 不过顾纪棠这次还真是错怪三皇子了。他突然出手,并非为了抢功劳。而是看上了“程煜”那一手厉害的易容之术。此技若运用得当,其作用不可估量!当然!这小小功劳嘛,他倒也不嫌弃。 若是知道三皇子此时所想,顾纪棠绝对啐他一脸。丫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大厅内众官员在那内侍喊声传进来时,便已经四散开躲在了角落里,唯恐自己被殃及。 跟着涌进来许多兵卫,有金吾卫,郑知义等人正在其中。还有许多穿着家丁衣服的,估计是三皇子的私卫装扮。 这些护卫将三皇子隔在外面,以“程煜”为中心将顾纪棠等人团团围住。 三皇子确定安全之后,继续大义凛然问罪。护卫手中的刀枪箭矢统统稳稳对准“程煜”。 面对这样的天罗地网,“程煜”却始终不曾挪动半步。他好整以暇看着金吾卫和兵卫忙来忙去。似乎在看一个有趣的表演。 陆渊见状心不由往下沉。如此境地此人还能如此淡然,只有一个解释。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在这包围之中全身而退。 如此大的阵仗终于让程锦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杀害自己双亲的凶手并不普通。 那一夜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程锦忍不住缩起身子往外围退去。可身后就是卫兵手中的刀剑。 她试了试,那些刀剑纹丝不动,看来对方不会因为她而增加“程煜”逃脱的机会。 顾纪棠身为被困人员之一,此时倒是心最大的一个。看着包围圈形成,便从陆渊身侧露出脑袋来。劝说“程煜”自首。 “这位大侠,俗话说得好,缴枪不杀,自首从宽。你看看,这刀,这剑!还有外面那一圈的箭。都是冲你来的。你这会千万别乱动啊,他们手一抖,你就成刺猬了。” “但是,你要是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就可以争取官府的宽大处理嘛。” “我连杀死人,官府会如何宽大呢?” “程煜”似乎被顾纪棠的话勾起了兴趣。问了起来。 “这……” 顾纪棠被问住了。对呀!光想着劝这货投降了,这货杀了四个人呢!还只是已知的四个,谁知道这货以前有没有觉得某人的脸“很合心意”的时候。 如此一想,顾纪棠忍不住打个激灵。算了,宽个屁的大呀,这货杀这么多人,一道咔嚓了都算便宜他了。 “小侯爷?” 见顾纪棠沉思半晌都没有回应,“程煜”出声提醒她。 “啊……额……这宽大嘛……” 顾纪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程煜”继续逗弄她。 “是啊,到底是怎么个宽大法呢?” “顾纪棠,莫要跟他多话。” 陆渊出声打算“程煜”对顾纪棠的步步紧逼。虽然不知道为何“程煜”对顾纪棠如此另眼相看。但直觉告诉陆渊,不能让此人过多的接触顾纪棠。 顾纪棠此时终于察觉出来,身在重重包围之中,“程煜”却全无一丝紧张之色。反倒是陆渊,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顾纪棠站在他身后,更能近距离感受到他全身肌肉紧绷的那种状态。 “程煜”并未将陆渊放在眼里。不理会陆渊的突然打断,只管直勾勾看向顾纪棠。 “顾侯,你还未回答我,若是我束手就擒,官府会给我怎样的宽大处理。” 程锦有些紧张地看着顾纪棠。生怕顾纪棠说出饶“程煜”一命的话来。 不过她的担心纯属多余,顾纪棠就算再白目,也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作为大燕年纪最小的侯爷,顾纪棠可是从小就有着维护社会安定,人人有责(不包括她自己)的深刻认识呢! “咳……你心里没点逼数么?” 顾纪棠终于回话了,但听得“程煜”却是一愣。 “嗯?” 顾纪棠冲“程煜”举起四个指头。 “您杀了四个人呐!四条人命哪!我说我留你一命,你信么?还宽大呢,你这案子造成了及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你知道吗?你看地上那姑娘的眼神了没有?要不是打不过你,她早咬死你了 信不信?” 三皇子有些不满地瞪了顾纪棠一眼。起先觉得顾纪棠能将此人安抚下来,便任由顾纪棠在那里胡诌。 只要最后抓住了此人,谁管之前承诺了什么。可这废物又瞎说什么实话!若不是畏惧“程煜”一身武功,三皇子简直想冲进去给顾纪棠一巴掌。 顾纪棠的大实话让“程煜”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顾侯真是有趣,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若说要饶我一命,我反倒要看不起你了。” “程煜”环视四周。将众人反应看在眼中,对于程锦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顾纪棠注意到,“程煜”的视线在永安商行老板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最后,“程煜”的视线还是落在顾纪棠身上。 “顾侯,这里的人果然都没有你有趣,如何?顾侯可愿意跟我到这江湖上走一遭?” 顾纪棠皮笑肉不笑冲“程煜”呵呵两声。 “呵呵……我娇生惯养的,就不去江湖上凑热闹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对于顾纪棠的回答,“程煜”也在预料之内。冲顾纪棠一笑。 “若有一日,顾侯想随我闯荡江湖,在下随时恭候。” 顾纪棠翻个白眼,这厮是在给自己挖坑吧,绝对是吧!丫报复心也忒强! “呵呵……我还是觉得当个侯爷,为皇上分忧,为江山社稷添砖加瓦,为老百姓幸福奋斗终身挺好的,哈哈……哈……” 呸!不要脸!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啐了一口。 “程煜”看出来,在顾纪棠这里除了那句“宽什么大”,是听不到什么实在话了。便冲顾纪棠笑了笑,舒展袖袍,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他动了!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戒备起来。 “三殿下,比起牢房,某还是更喜欢外面一些。” 说着话,“程煜”再踏前一步,在刀剑即将碰上“程煜”胸膛的时候,执刀的士兵却被逼着后退了一步。 就是现在! 第207章 待本侯射爆你狗头 第207章 “程煜”突然倾身向前,双手成爪,一把抓向那名被他逼退的兵卫。兵卫下意识横刀格挡,脚下不经意又是一退。 合围的缺口就这么打开了。“程煜”脸上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脚下却是不停,继续逼向那名兵卫,随手在腰间一抽,竟是一把藏在腰带中的软剑! 软剑看着柔若无骨,也没几分重量,却被“程煜”舞得风生水起,将射来的箭矢一一格挡在周身之外。箭雨射来,竟是连他一片衣角都未射中。 三皇子大惊,在护卫掩护下往一旁退,还不忘大声叮嘱。 “不要杀他!给本宫留活口!” 正欲动手的陆渊听到这句话脚下动作不由一慢。连带着手中的动作也慢下来。 就是这迟缓的一瞬间,“程煜”一掌将那名兵卫拍飞,突破了包围。 顾纪棠见状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擦!这厮竟然逃出来了! “抓住他!抓住他!” 三皇子周围的护卫越来越多,其本人逃得远远的,还在指着“程煜”不甘心大喊。 顾纪棠不由得在心中腹诽。 省省吧你,围成铁桶一样都让人家给跑出来了。这会抓得住就怪了!等等,陆渊为啥不动弹? 顾纪棠真正要问,陆渊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此人手段诡异,不能落在三皇子手中。待会你与我一同出手,做做样子。” 面对陆渊这“光明正大摸鱼”的提议,顾纪棠欣然同意。既能刷声望,还不用出力,这么划算的事情怎么少得了她? 于是…… “嘿呀!贼人休走!待本侯射爆你狗头!” 顾纪棠从旁边兵卫手中夺过一把大弓,搭上箭矢,已经拉成满月,正尝试着瞄准“程煜”。 陆渊一把佩刀舞得虎虎生风,看着气势无匹,刚猛至极。但也只是与“程煜”战个五五开。 周围的兵卫被陆渊大开大合的气势格开,缩手缩脚反而不能近前。挽弓的兵卫们更是害怕误伤陆渊。箭矢迟迟不能射出。 “程煜”似乎察觉陆渊在刻意放水,一把抢来的长剑左挡右格,却并出杀招。 两人缠斗多少回合,顾纪棠的一把大弓就瞄了多长时间。当事人还没急,一旁观战的三皇子倒是急了。 “快将此人拿下,莫要给他逃脱的机会!” “程煜”十分清楚为何三皇子要活捉自己,但他不明白为何陆渊和顾纪棠会选择放他一马。 其余的兵卫凑不上来,便打算迅速扩大包围圈。重新将“程煜”围起来。可场中两人缠斗中挪过来跳过去的。不断将刚刚围好的圈子冲撞开来。 就在此时!“程煜”瞅准一个缺口,长剑一挑将陆渊横劈过来的一刀格开。 “陆将军果然神勇,若有机会,某一定再来讨教!” “程煜”说完这句话,纵身往后一跃。顺手在人群就提起一个人来。 陆渊心中一惊,以为“程煜”对顾纪棠下手,待看清“程煜”手中珠钗后,手中的攻势又慢了下来。不过两人还是一前一后跃到了门口。 “拦下他!拦下他!” 眼看着“程煜”要逃走,三皇子大声呼喝起来。哪怕误伤陆渊也在所不惜,一定要将此人拿下! 箭矢再次射出,纷纷瞄向前头的“程煜”,但瞄得再准,若是想完全不伤到陆渊,几乎是不可能的。 顾纪棠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到了。 “嗖——” 箭矢离弦而出,射向刚刚跃出门口的“程煜”。 “咄!” 羽箭狠狠没入门槛,堪堪将踩在门槛上的陆渊逼向另一个方向。 但是没有人在意顾纪棠这射偏的一箭。陆渊就在正前方,三皇子还要抓活口,谁敢直直地冲着心口射。几乎所有的箭矢都是射向肩腿等位置。 顾纪棠一箭射出,成功将“程煜”送出。心满意足地狠狠一跺脚。 “靠!没射中!” 似乎听到顾纪棠的声音,已经逃出闲花里的“程煜”回过了头。看着灯火摇曳中那个故作懊恼神色的少年,笑出了声。 外间也埋伏着许多兵卫,但有花街两旁的楼阁做壁障,“程煜”逃走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足下轻轻一点,“程煜”提着一个人,跃上另一间花楼,几个跳跃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将重新追来的陆渊甩下。 陆渊脸色阴沉回到闲花里。“程煜”此人太邪性,若不是不想让三皇子捉到此人,他今日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将此人拿下的。 闲花里等待的三皇子一看到空手而归的陆渊,脸上最后一分强自忍耐的期待立刻散去。 若是连陆渊都没有抓到这个人,那么其他人就更没有可能了。 这时候金吾卫清点下来,才发现被程煜掳走的人正是趁乱藏在人群中的程锦。 顾纪棠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可以想见,被“程煜”掳走。程锦恐怕凶多吉少。 三皇子听到“程煜”抓走的人是程锦,脸色更加阴沉起来。能将“程煜”引出来的唯一诱饵也没了么?等等……说起诱饵,似乎还有一个…… 顾纪棠正想询问陆渊程锦有无生还的可能。察觉到三皇子的目光,不由侧目望去。三皇子仓惶收回目光,顾纪棠心中的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却迟迟不肯散去。 这货是不是又给老子憋什么损招呢?! “他为什么会带走程锦?”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顾纪棠有种感觉。“程煜”带走程锦并非为了杀她泄愤或是灭口。 方才听其言语,确实视人命为草芥,却并非那种被情绪控制的变态。为了泄愤而杀人,并不像那个云轻风淡的变态的作风。 顾纪棠觉得,他掳走程锦恐怕另有目的。而程锦能不能活着,端看她身上让“程煜”感兴趣的是什么了。 陆渊指挥金吾卫将三皇子、齐衡弈等人送回住处。同时增添了几处守卫。与此同时还得抽调人手在街上加强巡逻。 如此一来,陆渊分身乏术。只得让魏巍护送顾纪棠和齐衡弈回去。魏世子身边的护卫,可并不比秦沛好对付。 而他,必须先将三皇子护送回去。 第208章 羊皮也行啊 第208章 临登上马车前,陆渊不忘追出来再叮嘱顾纪棠一句,跟着魏巍,莫要让任何不认识的人靠近。 “没事,我们仨一起呢,有秦叔在,‘程煜’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陆渊却没顾纪棠这般轻松。“程煜”那手易容术匪夷所思,简直让人防不胜防。说实话,此时陆渊已经有些后悔之前放虎归山的做法,但此人落在三皇子手中,可引发的后果更是让人连想都不敢想。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陆渊心事重重翻身上马,护送着三皇子的马车回到县衙。安排好严密的防守,确保三皇子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后,便只身往顾纪棠的宅子赶去。 不知为何,“程煜”今夜对顾纪棠的关注总让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急需确定顾纪棠的安全,才能放下心来。 魏巍一路护送齐衡弈和顾纪棠回到宅子。待顾纪棠要下车时,魏巍突然开口。 “要不你和齐衡弈今夜去县衙住吧,县衙内有金吾卫,还有差役,防守总比此处严密些。” 顾纪棠想到,若是此时去县衙,定会被那些官员和三皇子嘲笑,再者大半夜了,县衙如今住了三皇子、魏巍一大堆人,听说穗丰县令都在客房挤了好些天了。自己大半夜的过去,有没有地方住都是一个问题。 “不用了,有秦叔在,不会有事的。大不了今夜我和齐衡弈守着秦叔。” 一旁的秦沛默默颔首,意思他一人完全可以护顾纪棠周全。 魏巍见劝说无效,只能叮嘱顾纪棠警醒些,让家丁夜间多巡视几次。 见顾纪棠听进去了,这才心事重重离开。 “查一查那个‘程煜’。” “是,公子。” 魏巍身边的护卫顿了顿,又道。 “公子,‘程煜’来无影去无踪,且相貌不定,恐怕不好查。” 过了半晌,魏巍的声音再次从车内传出来。 “那就先查程锦一家。” “是,公子。” 比起飘忽不定连个具体长相都没有的“程煜”,程锦可查的就可就太多了。说不定能因此找出“程煜”的线索也说不定。 回到宅子后,顾纪棠和齐衡弈没急着睡觉。而是凑在了顾纪棠的院子里讨论今夜发生的事。 秦沛将宅子里所有的下人全聚起来。一一核实身份。将之前伺候“程煜”的小厮暂时看押在柴房。又增添了巡夜的人手。 说实话,秦沛是比较倾向让顾纪棠住去县衙的。县衙毕竟有金吾卫和差役联合把守。任何人就算想混进去还需费一番功夫。 “程煜”之前在这里住了那许多天,如今这宅子于他而言,直如后花园一般。 这使得秦沛不得不花费一番功夫重新规划巡夜的规矩和人手。 院子外面闹哄哄的没个安静。顾纪棠和齐衡弈两人却是完全不受影响。 “程煜”的出现好像一把钥匙,为两个久在樊笼中的少年郎打开了名叫江湖的大门。 齐衡弈兴奋得坐都坐不住。 “你说这‘程煜’到底会是什么门派?我怎么就那么幸运呢,一找就能找这么个厉害人物。易容术啊!我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没想到还真有!” 顾纪棠剥个橘子,没好气怼回去。 “幸运个屁!那是人皮面具!化装成谁,就得杀了人把脸皮割下来,你想想,要学会这手本事,得杀多少人!” 齐衡弈这才想起被灭了满门的程锦来。热切的心思冷却了一半。却仍有些不死心。 “那……能不能用羊皮或是牛皮代替呢?” “能啊!” “真的吗?” 齐衡弈眼睛一亮,促催顾纪棠赶紧说说。 “你杀只羊,然后剥下羊皮,你钻进去不就可以装扮成一只羊?不过看你体形,牛更适合些。” 齐衡弈:…… 顾纪棠却丝毫没有戳破发小武侠梦的内疚感。又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塞进嘴里。 “我日后若炼成绝世武功,一定要将你吊起来打你屁股!” 齐衡弈郑重其事说道,顾纪棠无所谓点头。 “等你炼成再说吧!起码现在你打不过我。” 面对如此无赖的顾纪棠,齐衡弈深深体会到一股挫败感。抢了顾纪棠手里刚剥好的橘子便撒丫子跑了。 “幼稚!” 顾纪棠对着齐衡弈的背影做个鬼脸。重新拿起一只橘子,正要剥皮,却听到窗外一声轻微响动。这似曾相识的鬼鬼祟祟行径立刻让顾纪棠想起陆渊来。 “来了就自己进来,还等着我迎你不成?” 顾纪棠头也不抬,将刚剥好的橘子塞进嘴里一瓣。 “哎呦……我焯……斯哈……酸死老子了!” 这一口酸差点将顾纪棠原地送走,眼泪不受控制飙出来。脸上的五官紧紧缩在一起,强忍着将嘴里的橘子咽下去,顾纪棠忍不住狠狠打个颤栗。同时不无遗憾地想。 齐衡弈那厮怎么抢的不是这个橘子呢。 手指胡乱将挤出来的眼泪拭干。顾纪棠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陆渊进来了没有?怎么不说话…… 顾纪棠擦拭着还在溢出眼泪的双眼。同时竖起耳朵倾听屋内的动静。 一道清浅得十分容易让人忽略的呼吸正从身后发出。 屋子里有人!而且不是陆渊!陆渊不会这么安静! 顾纪棠身子一僵,手上动作却不停,装模作样揉着眼眶,在双手的掩护下睁开了双眼。 顾纪棠喜欢亮堂,除非睡觉后,夜间总在屋里点着许多蜡烛,如今屋内光影摇曳,墙上却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我特么! 看到墙上的两个影子,顾纪棠整个人一下子都麻了。 身后的人她不用转身都猜得出来是谁。 除了“程煜”那个神经兮兮的变态,这宅子里还有谁敢跟个鬼似的进来不打招呼? 在大脑急速运转之后,顾纪棠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能在援军到来之前,从“程煜”手中逃脱。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脑壳壳上挨一巴掌,下辈子注意点,早早习武就是了。 “程先生去而复返,是忘记带行李了吗?” 顾纪棠转过身,终于面向了在自己身后默默站了许久的“程煜”。 第209章 该叫您顾侯爷,还是顾姑娘? 第209章 没想到顾纪棠竟会猜出是他,“程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哦?侯爷竟知道是我?是在专程等着在下么?” “猜测而已。” 顾纪棠努力不让自己去想眼前这个人正贴着一张属于别人的面皮和自己说话。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显得正常一些。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顾纪棠坐了下来。而后一指距离自己最远的椅子。 “先生也坐。” “程煜”饶有兴趣打量着强作镇定的顾纪棠,偏偏坐在了顾纪棠对面的椅子上。这样一来,顾纪棠就不得不一直保持着与“程煜”对视的状态。 擦!谁在老子房子里摆这么多椅子的?这是他娘的寝室又不是会议室?!要不要再他娘的整个投影仪?! “程煜”坐在顾纪棠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顾纪棠。 只几息功夫,顾纪棠就受不住了。哪怕自己真是个大男人也经不住人这么看啊!这货到底来干嘛?灭口之前还要虐老子一番吗? 顾纪棠等着“程煜”开口,可那货只是静静打量顾纪棠的脸。一言不发。 忍无可忍,顾纪棠终于忍不了了。 “程先生来此到底有何贵干?如今满城都在找你,你回来本侯这里可实在不怎么明智!” “程煜”似乎对外间冲着自己来的紧张气氛毫不在意。一双眼睛始终黏在顾纪棠的脸上。片刻也不肯移开。 若不是“程煜”的目光实在纯粹,没有夹杂一丝色念,顾纪棠几乎要怀疑这厮是个断袖了。 那目光怎么说呢?与其说他在看着顾纪棠,倒不如说他看的是顾纪棠的脸。 仿若雕塑家在打量前人的杰作,又仿若音乐家在观察自己心仪的一件乐器。 被“程煜”这么看着,顾纪棠心里越来越毛。 这货不会也觉得老子的脸很合他心意吧?擦!我只是不要脸,可不想没有脸啊! 就在顾纪棠第三次装作不经意间瞟向房门的时候。“程煜”突然说话了。 “在下今夜来,只为了看一眼侯爷的脸……” 顾纪棠一听,心就凉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货接下来肯定会说老子这张脸很合他的心意了。早知道那会就跟着魏巍去了。哪怕没地方睡也好过死翘翘啊! 在生命即将走向终结的时候,顾纪棠最后想到的人,却是陆渊。 丫的要不是那厮要放走这货,自己怎么会被这货堵在这里。 归根究底都是陆渊的锅!就说跟这货走得近了没好事!下辈子一定不要跟姓陆的做朋友! 再打量过顾纪棠的脸一会儿。“程煜”终于再次开口了。却不是顾纪棠一直提心吊胆的那句话。 “侯爷的脸……似乎有些奇怪。” 顾纪棠如今完全摸不透这货的路数。有些崩溃的开口。 “我的脸奇怪还能有你奇怪吗?要杀要剐还是要剥脸皮,你给个准话!反正我也告诉你,我是顾家最后一根独苗苗,死了我断了顾家香火。你就等着我娘倾尽家财找你报仇吧!” “程煜”被顾纪棠的话逗笑。 “顾侯误会了,在下真的只是来看一眼顾侯的脸而已,在下之前便说过,这张脸还是应该长在这里。” 说着话,“程煜”抬手点向顾纪棠的脸颊,顾纪棠上半身仰后,避开了“程煜”的触摸。 “程煜”并不为顾纪棠的躲避而生气。收回手重新坐回椅子里。 “那你看也看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走了?” 既然不杀他,顾纪棠实在搞不清“程煜”大半夜来盯着自己看是什么目的。 “我七岁起便跟着师父学易容之术,师父教我第一课,便是摸骨。” 莫名其妙的,“程煜”突然开始讲起自己学易容术的经历。顾纪棠心中不解却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不同人的脸其实并无区别,都不过一张皮罢了,可为何千人千面,一张皮,蒙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有了不同的相貌呢?原因其实在骨。骨相不同,面相自然就不同。” 顾纪棠一边听着,一边揣测“程煜”大半夜冒险来找自己上课的真实目的。 这货……该不会想收自己为徒吧?! 那她可不答应!咱这脸多优秀啊!才不要bia别人的脸! “我从七岁起便每日捧着不同的头骨,观察其细微之处。每天夜里更是抱着头骨入睡。经过我手的头骨,恐怕早就成百上千……” 顾纪棠听得心里一阵发麻。 擦!你丫不害怕那头骨主人晚上找你么?什么样的天才师父给自己徒弟找个这样什的入眠安抚? 想到“程煜”那视人命为草芥的态度,顾纪棠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原因。 恐怕在“程煜”眼中,程锦全家的性命和那些他摸过的头骨没有什么区别。 “程煜”的话还没有说完。 “在摸过那么多头骨之后,我终于发现了头骨之间细微的差别。而人与人相貌的不同,最大的原因便在头骨上。” 若“程煜”不是个变态杀人狂的话,顾纪棠恐怕要佩服这货。他对于头骨和容貌之间联系的研究,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落后的时代。 “其中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女子的头骨和男子的头骨有着很大的差别……” “程煜”前期漫长的铺垫终于结束,说到了重点。 此话一出,顾纪棠原本胡乱飘飞的心思立刻收拢回来,整个人也警戒起来。 他什么意思?! “程煜”轻易便察觉到顾纪棠突然提高的警惕。越加证实了心中猜测。直接将自己的论断说了出来。 “侯爷,你的脸……不该长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轰——” 顾纪棠心头猛地一震,双眼骤然睁大,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程煜”,忘了在第一时间去反驳或是回应。 不是她反应慢,而是她知道。“程煜”是真的有本事能看出来自己这张脸的性别。 板上钉钉的事该如何反驳?一贯能言善辩的顾纪棠此时连一句像样的辩白都想不出。 “程煜”饶有兴趣观察了一会儿顾纪棠因为紧张而陡然不自然起来的脸。继续问道。 “那么……我是该叫您顾侯爷,还是顾姑娘呢?” 第210章 午时三刻来 第210章 顾纪棠这宅子到底比不上京城的侯府。炭盆放了两三个,顾纪棠却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 “你要怎样?” 思量许久,顾纪棠决定直接了当的问出“程煜”的目的。他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继续打嘴炮没有任何意义。 “程煜”眨眨眼,有些不解的看向顾纪棠。似乎不明白顾纪棠的意思。 “侯爷这话……在下听不懂。” “你看出我的身份,又特意来跟我证实,难道没有什么要求?比如说……封口费?” 顾纪棠有意往钱财方面引导。比起人情还有那什么坑味十足的答应他三件事之类的,她更愿意付出金钱的代价。不过她也知道,“程煜”不会这么容易被收买,以他的能力,随便cos一富豪,直接搬空自家银库就成了。 “侯爷又误会了。” 顾纪棠看着“程煜”嘴角的笑,后槽牙有些痒痒。这厮是不是有什么面部神经症,为嘛老是笑,笑也不好好笑,嘴角一抽一抽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我来此就只想看看侯爷的脸而已,顺便证实心中猜想。并不是想敲诈侯爷。” 顾纪棠并不信“程煜”。最大把柄被人捏在手里,顾纪棠不能天真的人家说啥她信啥。 “不过……侯爷若真担心在下的话,在下倒是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 “在下如今身份暴露,没了去处,而侯爷这里……似乎正缺一个账房先生……” “你要跟着我?” 顾纪棠惊讶地看着“程煜”。一时连自己身份已经暴露的危险都忘记。 “在下如今没想到要去哪里,留在侯爷这里多想一段时日也无妨。” “程煜”很为自己的提议满意。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似乎对顾纪棠答应自己的提议有着绝对的自信。 你他娘的无妨,老子有妨啊!你是通缉犯啊!马上要出悬赏的那种!你丫藏这里,老子到时候算什么?窝藏罪犯? 那不答应行不行呢?不行。万一这厮出去将自己的秘密到处乱说呢?他提要求就证明这里有他所图,自己的秘密就有保住的希望。 一想到自己要向这个杀人凶手妥协,顾纪棠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想我一生遵纪守法,爱国敬业……怎么总是招惹一些危险的人呢?没错!说的就是陆渊!自己溜猫逗狗的平静生活就是自从招惹到那厮才开始打破的! “你留在我这里不危险么?” 顾纪棠有些矛盾地开口。她既想留下此人,又不想面对他。 “这个侯爷不必担心,明日午时三刻,我自会上门,侯爷到时别赶我走就是。” 午时三刻,这时辰还真适合他! 顾纪棠吐槽完便知道这货又要去找新的“脸”了。也不知谁又要倒霉了。 “你这……必须要用人皮吗?羊皮……不行吗?” “行倒是是行……可在下扮成羊实在是有些不便呐……” 顾纪棠:…… 靠!这厮到底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和齐衡弈的话都被听去了。 找到了落脚之处,“程煜”心满意足要离开。却被顾纪棠叫住。 “那个……程锦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 “侯爷很关心程锦吗?” “就问问……你不方便说的话就……” “她还活着。” 听到回答,顾纪棠松了口气。她也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在意程锦的性命。今日之前她也不认识这个女子,若不是程锦,自己今日也不用搅进来。而且这个女子总给她一种违和之处。 但听到她还活着,顾纪棠还是放下了担心。许是她为了给父母报仇而一往无前冲进来的模样,让自己有些触动吧。 “侯爷,程锦目前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将她交给你。当然,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我也不会杀她。” “程煜”以为顾纪棠对程锦动了恻隐之心,便决定在顾纪棠开口之前就拒绝她。 顾纪棠没有要将程锦要来的意思,但“程煜”这样说,让她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程煜”对程锦似乎有所求? “父母双亡,程锦如今不过一个孤女,还有什么用处不成?” 顾纪棠含笑开口,言语中并不觉得程锦有什么重要。 “程煜”想了想,道。 “侯爷还是想救程锦,只是在下想奉劝侯爷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程家……并没有程锦说得那般无辜。” 顾纪棠敏锐捕捉到“程煜”话中的信息。 原来不是因为“程煜”合心意……而是程家么? 电光火石间,顾纪棠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永安商行的老板! 程锦的父亲之前是永安商行的账房先生。之前永安商行的老板也似乎认识“程煜”,自己还推断过“程煜”就是永安商行派来的探子。 那么……程家和永安商行之间……有什么秘密呢? “我要在西蜀建百货大楼的消息……是你透露给永安商行老板的吧。” 顾纪棠问着“程煜”,脸上却一副笃定的表情。 “侯爷英明。” “程煜”承认了自己探子的身份。 “不过侯爷也没损失什么不是么?最多一年……他们在西蜀建好的百货大楼还是会落在侯爷手中。” 说起这个,“程煜”很是佩服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娃。 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探子,竟然不动声色透露出损招让对方去给自己打前站。 这样老谋深算的手段,当真不像一个十四五的小娃娃想得出来的。 而最让他无奈的是,他还是在十分偶然的情况下,发现顾纪棠将所有资金都投入在临安和燕都的百货大楼的修建上,这才发现自己传递回去的信息是有问题的。 而意识到自己传递回去的消息可能是个圈套时,“程煜”选择装作不知道。他只是个探子,消息真不真……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了?” 顾纪棠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厮竟然看穿了自己的算计。易容术连这个也要学么? “一点点罢了……侯爷放心,身为侯爷的账房先生,在下是不会胳膊肘子朝外拐的。” “程煜”说完,还调皮地眨眨眼。顾纪棠干笑两声算是应付过去。 呵呵……谁知道你那胳膊肘子在哪长着。 第211章 年轻人身体不错哈…… 第211章 送走了“程煜”,顾纪棠这才敢伸手摸向自己已经湿透了的后背。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生怕这厮给她一巴掌,然后把她的脸割下来。 秦沛已经安排好了宅子的防守。亲自带着人将顾纪棠的院子仔仔细细地巡查了一番。临走前还叮嘱了守夜的小厮警醒些。 让小厮给炭盆里添上些银骨炭。顾纪棠便挥退了所有人。自己从箱笼里翻出一身干净的中衣。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打湿,冰冰凉凉贴在身上,烤着火也不暖和。 刚解开腰间的鞶带,“吱呀”一声,合好的窗子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缝。 顾纪棠微微一顿,直接摸出靴筒中的匕首。 擦!老话说得好,变态杀人狂果然不可信!这厮是反悔了要杀人灭口?还是看上老子这张脸了?或者更糟,这厮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这是见色起意了? 紧了紧手中的匕首,顾纪棠狠狠咬了咬后槽牙。一动不动躲在床缦后面,等着对方靠近。 一声轻巧的落地声,听那似有若无的声音便知对方功夫不弱。起码顾纪棠自问做不到这种程度。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衣裳又浸上一层薄汗。 脚步轻移,那人似乎有些疑惑为何烛火摇曳,却不见顾纪棠的踪影,四处寻找了一番,却唯独不靠近内室。 顾纪棠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外面那鬼魅般轻飘飘的脚步声直如无常索命。但顾纪棠知道,她必须沉住气。这床缦是自己的唯一遮挡,外面那人靠近床边时,就是自己反杀的唯一机会! 脚步声转了一圈,来到了内室门口。 看来对方转了一圈,终于确定顾纪棠就在这里面。 顾纪棠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出了一把汗。换个手,将掌心在衣服上胡乱擦两把,顾纪棠重新将匕首握在右手中。屏住呼吸专心等待外间的人进来。 “顾纪棠?” 一声轻呼从门口传来。脚步踟躇,似乎很是犹豫该不该进来。 顾纪棠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还有些不敢相信。嘴巴张了张,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这么早就睡了么?” 那声音自言自语,犹豫了一瞬,终究没踏进寝室里去。 “连蜡烛也不吹……真是不仔细……” 脚步声音一转,往烛台边走去。 这絮絮叨叨的架势,终于让顾纪棠确定,外面的声音不是自己的错觉。 “呼——” 陆渊俯身吹灭桌上的蜡烛。烛火一阵剧烈颤动,而后熄灭,屋内顿时昏暗一片。 五感敏锐于常人的陆渊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身后被搅乱的气流。 刚转过身,一道人影就冲撞至陆渊身前。那一股熟悉的清甜气味同样被陆渊第一时间捕捉到。 已经握上刀柄的手顺势一松,将那个小小的惊惶的人拢入自己的庇护之中。 可陆渊心中并没有心爱之人终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喜悦。 顾纪棠最后埋首在自己怀中前脸上的惊恐和如释重负他看得一清二楚。那身子扑入自己怀中前一刻的颤栗他也感受得清清楚楚。 拍拍顾纪棠的背,陆渊触手一片冰凉。这是……凉了的汗水么? 陆渊脸色阴沉如水,开口的声音却如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莫怕……是我。” 顾纪棠没有说话,手里还胡乱地攥着匕首和陆渊的衣襟。冲出来的时候也没想着会不会扎到陆渊。 “‘程煜’来过了?” 听着“程煜”的名字从陆渊口中说出来,顾纪棠心头的恐惧莫名地消褪下去。理智回笼。顾纪棠这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太失妥当。 “咳,不好意思哈……刚才脚下滑了一下……” 顾纪棠从陆渊怀中退出来。努力掩饰尴尬。 陆渊此时却并不在乎这个。他更想知道“程煜”来这里做什么。 给顾纪棠倒杯热茶,安抚着顾纪棠坐下,陆渊问道。 “他来找过你?为什么?” 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的顾纪棠将“程煜”与自己的谈话一一说给陆渊听。 絮絮叨叨许久,终于说完。口干舌燥的顾纪棠喝着陆渊续上的茶水,竟有些不想结束话题的莫名感觉。 天知道在听到陆渊声音的那一刻,她心中有多欣喜,可胸腔里的惧意似乎被那股欣喜冲撞得狠了,她当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听到陆渊的脚步声远了,她心中更是焦急,想也没想便冲了出来。待看到那高大可靠的背影更是快要喜极而泣。 陆渊来了!她终于安全了! 至于后来,撞进陆渊怀里……额,她只能说,是个意外。她真的是看见陆渊太高兴了! 想到方才撞进去时,感受到的陆渊厚实的胸膛,顾纪棠老脸红了红。 咳……年轻人身体不错哈…… 陆渊听了顾纪棠所述,眉头不由锁死。 此人竟只凭一双眼睛,便看出了顾纪棠的身份么?怪不得今夜他多番撩拨顾纪棠。原是早有察觉…… 想到此,陆渊的眉头又紧了紧。 还要来顾纪棠身边么?这一刻,陆渊起了杀心! 他此时是真后悔了。早知道就该让三皇子将此人抓去,爱干什么干什么。也好过放在顾纪棠身边。 不过这也只是陆渊一时气极的想法,他宁可将“程煜”当场格杀,也不会让“程煜”落在三皇子手中。 前些日子父亲传来了消息,让他提防贤妃一系,想来自己遇刺和贤妃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他不能除掉三皇子,但也绝不会给他增添力量的机会!只是苦了顾纪棠了,让她身处险境。 眸光暗了暗。陆渊看向顾纪棠,语气轻柔得不像他。 “怕不怕?” 顾纪棠摇摇头,以为陆渊问她面对程煜时的心情。 “之前有些怕,跟你说了之后就好许多。” 陆渊笑。他问的是明日起和“程煜”同住一个屋檐下怕不怕,不过顾纪棠的答案也让他心里有了数,有自己在,“程煜”不会太过分。 “对了!你去查一查永安商行!” 顾纪棠突然记起来这一茬。 “永安商行?” “我怀疑‘程煜’挑上程家并不是他说的那么随便。他杀了永安商行的账房,自己又潜入了永安商行,甘心成为他们的探子,永安商行一定有什么吸引他!” 第212章 我还会回来的 “我会派陆通查一查永安商行,不过你真的要让‘程煜’跟着你?此人招式诡异,武功不在我之下。若要对你不利,我恐怕难以防范。” 顾纪棠听了陆渊的话,微微沉吟后道。 “可你也没有办法杀了他。” “没错,我杀不了他。不然他今夜走不出闲花里。” 陆渊坦然承认。 “不能一招击杀,那就不能动手,此人易容术太容易混淆视听,惹怒了他,更是防不胜防。既然他要跟,就先让他跟着吧,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安心些。” 顾纪棠比陆渊更不想见到“程煜”,但没办法,谁让人厉害呢?!s杀又杀不了,赶又不敢赶。擦!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是她自己? 陆渊离开后,屋外传来家丁巡夜的声音。顾纪棠不由摇头叹气。 “要防的一个也没防住……” 第二日,顾纪棠没出门,但赵东带回来不少外面的消息。 今日穗丰全城禁严。出入城门要好一番检查才放行。街上行人很少,就连百货大楼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顾纪棠撇撇嘴,瞧瞧“程煜”那厮的破坏力! 时间临近午时,顾纪棠有些坐卧不宁,时不时就往外瞅几眼。 她既不想看到“程煜”来,又担心“程煜”不来。时间就在顾纪棠内心煎熬中一分分度过。 午时三刻,门人突然来报。 “侯爷,外面有个书生,说要求见。秦爷已经盘问过,让老奴来问问侯爷的意思。” “让他进来。” 又他娘的书生!这厮怎么老和书生过不去?!以他的武力值敢不敢挑战比他更厉害的人啊!然后最好被人家一巴掌拍死。 顾纪棠默默补上最后一句。而后安安静静坐等“程煜”进来。 方才出去回话的门人又再度回来,身后领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那人一身儒衫,身形修长,面容白净,相貌有些阴柔,果然是个文质书生。 门人退下。那书生向顾纪棠行礼。 “请侯爷安。” 顾纪棠仔细端详这书生脸庞,想从他脸上瞅出和“程煜”的相似之处。可怎么看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将侍奉茶水的婢女小厮都挥退,顾纪棠试探开口。 “程煜?” 书生闻言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整张孱弱阴柔的脸骤然带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气。不用相似的五官,只凭这一笑,顾纪棠就能确定,眼前这人就是“程煜”! “‘程煜’已经死了,侯爷日后可以叫我叶霂峰。” 想起他勾唇邪笑之前的那股柔和气质,还真配叶霂峰那样的名字。 顾纪棠叹口气,不禁为那个未谋面的少年掬一把同情泪。 “叶公子何方人士?在哪高就?家里有几口人?种了几亩田?养了几头牛啊?找本侯何事?” 顾纪棠同意“程煜”,哦不,如今该叫叶霂峰,她同意叶霂峰跟着,但并不代表她就待见叶霂峰。想在老子手底下讨生活?小爷就让你感受一下何谓官僚的丑恶嘴脸! “在下是陇右人士,日前听闻朝廷在此筹办互市,便赶来看看热闹。听说侯爷在此,特来拜见。” 好么!连陇右人士都惨遭毒手了,你说你哪儿没去过。等等…… 顾纪棠突然生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猜想。这货该不会每个地方都有一张“身份证”吧…… “在下家中世代从医,日前听侯爷府上还缺个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今日特来毛遂自荐。” 这是发现自己身份后,觉得自己求医困难,所以推理出侯府没有养着大夫么?哼……还真让他猜对了。 秦叔能在这种时候放他进来,恐怕也是惦记着侯府没有大夫不方便吧。 “你是怎么骗过秦叔的?” 顾纪棠也不与他玩扮演游戏了,直接了当问他。以秦沛的精明和小心,只是一个合理的借口,并不会让他放陌生人进来。尤其在陆渊昨日已经叮嘱过这几日不要让自己靠近陌生人后。 叶霂峰轻笑。顾纪棠翻个白眼。 又来了!那邪气的笑!这厮自己的脸上一定有什么大病。否则不会笑得这么不正常! “因为我真的会医术。” 这次轮到顾纪棠不解了。 “你选中谁的身份,还要精通他的才学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叶霂峰这个人就有点可怕了。 “有时如此,大多数时候是精通某种技能,才选择合适的身份……” 顾纪棠点点头。即便如此,那也很厉害了。 之前他顶着“程煜”的身份时,那从骨子里不想被人看低和不屑谄媚权贵的劲头简直程煜本煜。 如今扮成叶霂峰,也给人一种人畜无害久病成医的感觉。 顾纪棠只能说,干一行行一行行行才能行啊! “行吧,你被录取了,回头找秦叔给你安排个院子住吧。” 原本想让这货和别人住在一起,好起到监视作用。在听到这货还有其他许多自己没有解锁到的技能之后,顾纪棠决定让他一个人住。别让赵东他们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再逼得这货对赵东他们做出什么来。 好在叶霂峰来应聘的职位特殊,安排个院子也不突兀。大夫嘛……晒个药草搓个药丸啥的还是得有个单独的地儿才方便。 一想到三皇子费尽心思想抓到的易容杀手就藏在自己后院搓药丸,顾纪棠莫名生出一种自己才是人生赢家的错觉。 “侯爷收留,在下心中感激,无以为报,有一祖传药方,倒是很适合侯爷。” 老子好心收留你,你让老子吃药? 顾纪棠瞪着眼睛看向叶霂峰。后者解释道。 “这药可让人身体暂缓成长,保持年少的状态。” 说完,叶霂峰的目光往顾纪棠胸前扫了扫,意思不言而喻。 擦擦擦擦!理解叶霂峰的意思后,顾纪棠的脸顿时黑如锅底。要不是打不过这厮,她一定要暴打他的狗头! 她已经很努力地用白布裹胸了好嘛!可这玩意儿不是物理手段就能控制住的啊! 你他娘的要真是来应聘的该多好,老子绝对让你当场滚粗! 顾纪棠一指门口,不想再和叶霂峰多话。 “药方留下,慢走不送!” 第213章 永安商行 第213章 三皇子最终没能找到“程煜”,连同被掳走的程锦,这两个人好似人间蒸发一般,自那日后便没了任何踪迹。 魏巍倒是从程锦这里查出些东西来。 “永安商行?” “没错,程锦的父亲程世丰生前曾是永安商行的掌柜。自程世丰死后,‘程煜’就进了永安商行代替程世丰打点永安商行的账务。 ‘程煜’似乎很得永安商行老板李维春的赏识。一个月前还被永安商行的老板送去了顾侯身边,好打探顾侯下一步的经商计划。” 短短四年,就能取得主顾的信任,这“程煜”还真是好手段。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永安商行。 “程煜”杀程世丰,恐怕灭口只占其中一半原因,另一半就是给自己找到进入永安商行的机会。 试想一下,叔父婶母病故,堂妹又疯掉。看在死者的份上。永安商行的老板怎么也会答应“程煜”找个伙计糊口的要求。 那么……永安商行到底有什么值得“程煜”如此费尽心思呢? “永安商行查出什么了没有?” 魏巍不问他查了没有,而是直接问他查出什么来。 那护卫自然不会什么都没查清就回来禀报。 “回公子,小的一路查下去,这永安商行很有些不寻常。李维春似乎并不是永安商号真正的老板。这商行……似乎是晋王的产业……” “晋王?” 魏巍没想到最后竟然扯到这位身上。眼中露出些许惊讶,继而陷入长久的思索之中。 护卫继续回禀。 “小的查到晋王便再未敢自专,回来禀报公子,之后如何,还请公子示下。” “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此事容我再想想。” 魏巍一个人坐在书房,思索着护卫禀报回来的线索。 “竟是晋王……” 几乎同一时间,陆渊也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了顾纪棠。 “永安商行真正的老板是晋王?” 顾纪棠回忆了一下在宫宴上见到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美大叔。 “程……哦不,叶霂峰为什么要查晋王的商行?晋王偷税漏税?” “恐怕不是这个原因……” 比起对朝政涉足不深的顾纪棠,陆渊接触过的灰暗面明显更多。 “叶霂峰一个江湖中人,一般不会为了钱财这种理由招惹晋王,唯一说得通的,恐怕只有血仇……”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血腥气,从陆渊嘴里说出来时,让顾纪棠一阵心悸。 “他能在永安商行蛰伏四年,可见其心性坚韧,这样的人可不会囿于钱财之类的身外俗物。被此人盯上……晋王还真是‘幸运’。” 查出叶霂峰真正的目标不在顾纪棠,陆渊着实松了口气。不过对于叶霂峰住进来也不怎么高兴。直嚷着要将郑知义派过来。 至于为何不是魏笙……懂的都懂哈。 终于清楚了叶霂峰的目的,顾纪棠也很乖巧,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 乖乖!王爷能干的事那可就多了去了,谁知道叶霂峰查的事情牵不牵扯那种不能言说的大逆不道的罪名? 既然和自己没关系,为什么非要踩进去一脚呢? 心中一下子放松了对叶霂峰的警惕。 “外面这两日怎么样了?” “三皇子还在找,不过似乎也认命了,估计再折腾个一两天就歇着了。” 顾纪棠撇撇嘴。 “一口一个抓活口,真当大家都是傻子么?我不信他把叶霂峰抓回去就是为了看川剧变脸。野心都快写脸上了!我要是他老子,听他这一出,绝对先弄死他!” 陆渊将刚剥好的橘子塞进顾纪棠嘴里。 “消停说吧,什么都敢往外说。还你是他老子,嫌自己脑袋长得太牢了么?” 顾纪棠吧唧吧唧几口咽下橘子。 “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啊,这破地方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之前不是还跃跃欲试要在这里建楼?” “没账房啊!我要三地一起建,你给我算木料砖石?”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顾纪棠又成那个有钱花不出去的苦逼孩子。 看着顾纪棠一脸愁容,想到因为找账房而引来的如今换了身份的叶霂峰。再从外面找人不定又生出什么乱子来。 陆渊终于下了决心。 “账房的事情你不要愁,我来解决。只是……总之你做好心理准备就是了。” 之后,无论顾纪棠怎么旁敲侧击的打听,陆渊始终再未曾透露出半个字来。 在离开穗丰之前,又有几个人来给顾纪棠推荐账房先生,但都被陆渊一一拦下。 不几日,三皇子终于死心。来穗丰这么久,终于要启程回京了。 确定了启程的日子,齐衡弈那几日一直郁郁寡欢。他又要回去南晋那个让人腻歪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真想带着母妃跟着顾纪棠一起回北燕。做个快乐的富家翁。 可最后……他还是登上了去往南晋的马车。纪棠和魏巍已经为他做了许多,他不能再这样没出息下去了。 临行前那日,顾纪棠几人喝得酩酊大醉。顾纪棠第二日醒来,齐衡弈和南晋的车队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了。 他不想和顾纪棠告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就让这宴席持续着好了,反正上顿接着下顿吃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回去时,顾纪棠拖家带口的,陆渊又不许她蹭魏巍的马车,只能乘坐自己的马车回去。 “唉……以前也不觉得,如今看来这马车照齐衡弈那差远了啊……” “齐衡弈是南晋皇子,皇子和侯爷能一个待遇吗?” 顾纪棠看着不许她蹭车,还挤占自己车内空间的陆渊恨得牙痒痒。 “你没有工作吗?你不用巡逻吗?别的金吾卫都在外面冻着,你坐进来脸上不烧吗?” 面对顾纪棠的灵魂三连问,陆渊十分淡定。 “我这不正和一名金吾卫坐在一起商议要事?” “老子可是请了长假的,莫要拿这个威胁老子啊!” 顾纪棠理直气壮表明自己休假身份。 两人吵吵闹闹,坐在一旁的叶霂峰含笑看着。他自然知道陆渊赖在顾纪棠这里是为了防范谁。 可几日观察下来,陆渊防范自己,似乎并不仅仅因为自己对顾纪棠的安全有威胁…… 第214章 礼物 第214章 离开时尚在冬月,如今已经快要过年了。看到熟悉的城门口,顾纪棠心生感慨。 世界确实很大也很美,但还是这里最让她安心。 姜氏接到顾纪棠回来的书信,待日子临近,便日日派了府上的小厮去城门口守着,只要顾纪棠进城,就立马能知道。 顾纪棠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姜氏和小姜氏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出去这一个多月,姜氏每日里总是心里不安宁,只有接到顾纪棠的书信时,心里才略略有些安慰。 此时看到顾纪棠的马车,姜氏简直快要等不及马车停下。 “娘!我回来啦!” 顾纪棠第一个从马车上跃下,也不管站在大门口,整个人攀在了姜氏的身上。 姜氏看着顾纪棠略微削瘦的脸庞,有些心疼。 “回来了就好,今晚吃羊肉锅子,给你好好补补。” 顾纪棠嘿然一笑。她可没亏待自己,在穗丰县时还胖了几斤,只是大家都回京心切,一路上就不怎么在意吃食,又瘦了回去。 陆渊紧随其后也从马车上跳下来。经过他每日不懈的努力,叶霂峰终于忍受不了被这位将军整日盯着,自请和赵东秦沛共乘一辆马车。 “伯母安好。” 面对陆渊的有礼,姜氏也回应十分得体,顺便邀他一起用膳。但陆渊也离家数日,想念家人得紧。遗憾拒绝了姜氏的邀请,转身返回国公府。 顾纪棠被姜氏和小姜氏一左一右紧紧拽着,往后院行去,剩下的行礼之类自有下人打理,不用担心。 这些日子,姜氏幸亏有妹妹陪着,才不至于太寂寞。如今顾纪棠回来,整个侯府才像活过来一般。小人们往来间脸上也是喜色一片。 回了姜氏的院子,顾纪棠先是恭恭敬敬给姜氏行个礼。 “孩儿出门这些日子,让母亲担心了。” “多谢姨母这些日子替我照顾母亲。” 给小姜氏行完礼,顾纪棠这才起身从怀中掏出两只一模一样的紧致匣子来。 姜氏笑眯眯收了,小姜氏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己的,颇是惊讶。 “打开瞧瞧,她这次可是挣了不少银子呢!咱们也替她花花。” 姜氏一边促催妹妹打开匣子,一边打开自己手中的匣子。 匣子里是一支几可以假乱真的玉兰。玉白的花,黄绿的蕊,清冷高洁的样子让人不敢伸手碰一下。 “这是……” “这是绒花,娘。” “绒花?这怎么能是绒花?这……跟真的似的……” 姜氏不敢伸手,顾纪棠探手从匣子里拿出那支发簪,插在姜氏的发髻上。 发髻上还簪着顾纪棠上次送姜氏的蝴蝶金钗,一俗一雅两相映衬,截然不同的气质竟奇妙地揉和在一起。 “果然!娘戴什么都好看!” 姜氏佯作嗔怪瞪顾纪棠一眼,继而向一旁陶嬷嬷求证。 “看着如何?” 陶嬷嬷也跟着高兴。 “侯爷眼光极好,这簪子夫人戴着气质卓然,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姜氏脸皮一红,嗔道。 “你也学这皮猴子油腔滑调。” 屋内一片笑声,充满着许久不曾的轻快气氛。 “纪棠给你买了什么?怎么不拿出来瞧瞧?” 姜氏凑近姜云珠身边,往她手中打开的匣子中看去。以免顾纪棠送的礼物不合心意,她也好替顾纪棠圆回来。 一朵娇嫩可爱的桃花静静躺在匣子里,等待主人将它拿出。 这礼物确实已经不适合姜云珠半老徐娘的年纪。但姜氏却觉得顾纪棠送得合适极了。 小姜氏看着匣中的桃花,神色有些恍惚。她不记得自己上次仰头看这娇嫩花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记忆中桃花树下神采飞扬的阿姊……还有总喜欢伸手接住落花的她…… 那时她困于闺阁,心却那么大,她想看大漠,想看江南……那么多想看的景想做的事,都一一忘了…… 指尖轻颤,拂过匣中的桃花。姜云珠终于记起自己年少时的狂言妄语来。 吟诗娉桃花么…… 还真是张狂…… “纪棠,你的礼物姨母很喜欢。谢谢你……” 姜云珠阖上匣子。那支桃花簪终究没有被她从匣子里拿出来。 姜氏想说什么,顾纪棠却拦住了她。 “说起来孩儿这次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还有陶嬷嬷的礼物呢,这赵东也真是,笨手笨脚的,这么长时间还不见他将东西拿上来。” 陶嬷嬷人老成精,赶紧跟着顾纪棠的话头说下去,屋内的气氛再度热络起来。 顾纪棠看一眼抱着匣子黯然垂首的小姜氏,不知自己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晚膳后,顾纪棠留在姜氏的院儿里陪母亲说了一会儿话。 当顾纪棠将这次的账本拿出来时,姜氏惊呼。 “竟挣了这么多?!莫不是你造假账来哄我吧?” “娘!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靠谱吗?” 顾纪棠气恼得直跺脚。遂将自己账面上这一笔笔银子来源说得清清楚楚。姜氏终于相信,顾纪棠真的挣了很多银子。 “这是之前跟母亲借的现银和所有庄子田产的地契,现在还给母亲。” 姜氏接过装有地契和银票的匣子,仍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短短一两个月,顾纪棠就将这笔银子翻了好几番。 点了点匣子里的银票,比自己当初给顾纪棠的还多了许多,姜氏有些纳闷。 “这似乎多出许多来……” “这是利息,还有给娘的孝敬。赚了钱……不就应该给娘花嘛……嘿嘿……” “油嘴滑舌。” 姜氏伸出指头,戳顾纪棠脑袋一下,随即又给她揉了揉。 “剩下的银子你也莫要交到中公了,你自己留着,要做生意没本钱怎么行。” 这是支持自己做生意的意思了?要知道,姜氏之前虽然给了银子,也同意顾纪棠去折腾,可并不怎么愿意顾纪棠做生意。如今,竟是不再阻拦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顾纪棠,说实话,就算姜氏这会让顾纪棠将这次赚的银子上交中公,顾纪棠也拿不出来。账本上的钱,估计都要投入到接下来的大动作中去了。 第215章 陆老师在线教你升职加薪 第215章 顾纪棠在家中休整了三日,在接到陆渊递来的口信后,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是个有工作的人。 又是一个大清早,顾纪棠穿上积灰许久的赤色公服,钻进马车,摇摇晃晃往卫所赶去。 路上,半寐半醒的顾纪棠在马车摇晃中只觉得痛苦不堪,好似回到了赶路回京的日子。闭着眼睛自言自语。 “唉……真不想上班啊……人家上班为了养家糊口,老子我图什么啊……”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穗丰这一个多月的灯红酒绿,还是腐化她刚刚锻炼好的钢铁意志啊。 终于到了卫所,顾纪棠跳下马车时明显感觉到这简单的动作有些迟缓了。 这班啊……还是得上。 跨进卫所,顾纪棠挑着灯笼一路来到陆渊的院子。 一挑门帘进去,一阵暖意围裹上来,驱散了外面的寒气,顾纪棠赶紧跨进屋内,转身放下厚重的门帘。 陆渊和陆通还没有来,屋内已经提前放好了炭盆。顾纪棠凑在炭盆前,待适应了才除下套在身上的大氅。 今日待批示的军报公文已经送来,放在地上的两只竹筐内。顾纪棠搓搓发凉的手指便开始一本接一半浏览分拣。 陆渊掀开门帘看见的,便是顾纪棠忙碌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杵在门口当杆子么?风全灌进来了!赶紧滚进来啊!” 骤然被吹进来的寒风一吹,顾纪棠裸露在外的脸和双手立刻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一个激灵转头正看见陆渊跟个杆子似的杵在门口,立刻没好气骂起来。 被劈头一骂,陆渊才赶紧放下门帘进屋。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早上起早了,索性过来了。” 顾纪棠与陆渊说话,丝毫不影响手底下的速度。 陆渊瞅一眼已经分好的一沓军报和公文,招呼顾纪棠。 “先放着吧,陆通马上提朝食过来,吃饱了再继续。” 顾纪棠将手中的那份军报分好后站起身来伸个懒腰。 “唉,上班真是不爽啊,也不知道我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渊闻言心中默默一紧。 “这得看皇上的意思,估计在你没有历练出来之前,是不会放你出去了。” “唉,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纪棠揉揉发酸的脖子,瘫坐在屋内的贵妃榻上。明明十分无礼的动作,偏偏她做出来就带着一种贵气。 陆渊将自己解下的大氅随手搭在顾纪棠大氅旁边。顺手将顾纪棠分拣好的军报放在桌上。这才坐在贵妃榻旁的椅子上。 “不过你也莫心急,如今皇上对你印象不错,这次互市那百货大楼的功劳虽然记在了三皇子头上,但其他皇子必然会让他如愿。看着吧,皇上今日一定会给你些许赏赐来作补偿。” “我看着像是缺那点补偿的人么?” 顾纪棠对皇帝的赏赐没得半点兴趣。又不会赏赐啥真正的稀世珍宝,过来过去就是绸缎金银,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陆渊看顾纪棠一眼,确定她是真的对皇帝的赏赐不在意后,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 有一点一直让他很奇怪,顾纪棠有时候似乎是真的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的样子。 这对于一个生长在靠着武勋起家的侯府中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不正常。 但这种话说出来牵涉太大,顾纪棠在人前表现也还合乎规矩,陆渊到底还是将疑问憋回了心底。 “赏赐你不缺,那升职呢?” “什么意思?” 顾纪棠的脑袋终于肯支棱一下,但那幅度也小的可怜,跟转动一下没什么区别。 “你校阅出彩,皇上定然记在心里,如今再有互市献策的功劳……” “那功劳已经给李小三了。” 顾纪棠纠正道。 “但对于知道真相的皇帝来说,这是你做的。如今朝内朝外都以为这是三皇子所为,皇帝自然不愿意改口说自己儿子不行,但是心底终究会对你有所亏欠,这亏欠你猜会不会补在别的地方?” “说来说去还不是赏赐。” 顾纪棠的脑袋重新耷拉回去。她如今对小于一万两的金钱不感兴趣。 “这种程度自然是赏赐,可是如果朝中有人为你抱不平,而你这时候识大体顾大局,主动全了陛下的颜面呢?” “你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顾纪棠终于从贵妃榻上坐起来。看着陆渊的眼神满是求知若渴的兴奋。 “我听说三皇子这次在互市中大放异彩,已经引得其余几位皇子不高兴,已经有人专门挖掘了穗丰县的真实情况,明日早朝就要呈给陛下。” “你做好准备啊,明日朝会随时都会传召你入宫。” 叮嘱一句陆渊继续说道。 “为了求证这穗丰县百货大楼到底是谁的功劳,几位皇子自然会求陛下传你入宫对峙。到时候怎么说才能让陛下感谢你,还需要我教你吗?” 顾纪棠对着陆渊伸出一个大拇指。 “啧……脸厚心黑……不愧是当官儿的。” 陆渊对顾纪棠这样似褒似贬的“夸奖”已经习惯了。无视顾纪棠的阴阳怪气。继续叮嘱。 “记得明日朝会上将功劳推出去即可,莫要硬往三皇子头上安。否则被当成三皇子一派的人,其他皇子的针对也够你喝一壶的。” 顾纪棠闻言垮起个小脸。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一家子就不能关起门来自己闹腾么?不觉得拿别人当枪使很没有道德么?” “你也知道你是枪。” 陆渊毫不留情戳破顾纪棠的幻想。正好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停下了话头。正是陆通提来了朝食。 “用膳用膳。我早上起来得早,还没吃呢。” 三人围坐在圆桌前用膳。顾纪棠想起一件事来。 “你之前说要帮我解决账房的问题,怎么回京后就没个音讯了?若是不方便我就让母亲帮我留意。” 陆渊端着粥的手微微一顿。 “这个……人是帮你找好了,只是……我怕你不敢用……” “谁?为何不敢用?你别说又是一变态杀人犯!” 眼看顾纪棠要急眼,陆渊赶紧说出名字来。 “谁?!” 听清名字的顾纪棠声音陡然拔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216章 要陆湘跟我? 第216章 顾纪棠到嘴边的包子也不啃了,看着陆渊满脸你特么逗我的表情。 “让陆湘来帮我管账?陆渊你脑子没坏掉吧!” 如果陆通没有在这,顾纪棠真要伸手试试陆渊是不是在发烧。 “祖父已经同意了。” 顾纪棠第一反应是陆老国公还是没有放弃让自己成为他孙女婿的打算。 这老头怎么这么犟呢!虽然本侯确实优秀了那么亿点点,但是咱真的和陆家的姑娘没缘分不是?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它不能强按头啊! “可我不同意!” 为了逃脱陆家的亲事,顾纪棠当初废了多大心思,挨了多少白眼,怎么可能让事情回到原点?对了!她到这儿上班都是退亲那事闹得,再退一次不得直接给塞军营里去?!不要陆湘!坚决不要! “这是十万两银票,加上我给你的五万两,全部投进你的生意里。红利我陆家依旧收三分,只有一个条件,让陆湘跟着你管账。” 这是拿钱买了个财务总监啊…… 顾纪棠看着桌上的十万两银票,不由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十万两啊……那很多想法都能实现了呢……可万一那陆老头是打算用这十万两当嫁妆,最后把陆湘塞给自己呢? 两人风轻云淡地讨论着十万两银票的来去。一旁月奉连百两都不到的陆通听得一脸恍惚,嘴里塞着一个包子忘了咽下去。活像一只被打断冬眠的蛤蟆。 “你该知道将陆湘送来我这里掌管账目,损害的是谁的名声。” “陆湘。” “知道你还要将送来?” “这是祖父的意思,也是我的提议。” 顾纪棠看着陆渊半晌,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陆通,你去外面守着。” 陆渊没有直接回答顾纪棠,而是让陆通去外面守着,以免隔墙有耳。 “前日收到北面传回的密报,父亲受了伤。” “陆将军受了伤?可有大碍?” “性命无虞。” 陆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陆将军久经沙场,定会早日康复,你照顾好老爷子,莫要让家人忧心。” 顾纪棠不怎么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但这已经是她绞尽脑汁的结果了。 “你知道我当时为何回京?” “遇刺?” 顾纪棠想起两人前两次见面遇到的两次刺杀,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有人在针对陆家?” “不是针对,是要将陆家连根拔起。” 身处漩涡中心的陆渊比顾纪棠看得更清楚。 “先是我,再是父亲……陆家安身之本是定北军,我和父亲一旦出事,陆家在军中将再无立足之地,到那时,陆家便会和如今的虞昌侯府一样。空有其名,任人鱼肉。” “警告你啊!我侯府如今好好的!有老子顶门立户呢!” 顾纪棠胸脯拍得啪啪响。陆渊顺势看一眼那平坦的胸脯,叹口气将眼神收回来。 “可陆家到时可没有这样的机会,陆家大房只我一个男丁,二房也只有陆浩和陆浒两人。陆浩还好些,陆浒跟你在外的名声有得一拼。大房一旦倒下,偌大个国公府,届时要靠谁来支撑?再者说对方能对我和父亲下手,还差两个毛头小子么?” “我再次警告你啊!说你弟就说你弟,莫要拉踩老子!” 顾纪棠不乐意了,什么人呐这是?你家孩子不成器还得拉别人家孩子对比一下,心理怎么这么阴暗呐! “行!知道你在陆家很重要了。可这跟你将陆湘安排到我这里有什么关系呢?” “我这次回京,本来想调查遇刺一事,至今进展缓慢,如今父亲那边出事,我只能先回边地再做打算。” “回京后我多次遇刺,说明比起军中,京城更加不安全。祖父看得长远,让我以照顾父亲的名义将母亲和两个幼妹送去边疆。” “为什么不一起将陆湘带过去?” 顾纪棠记得国公府那四个千金有三个是大房所出。二房只有一女。 “这样太明显,对二房也不公平。但父亲受伤,实在没有理由让二房的陆湄也跟去。” “大房在边关有父亲看顾,二房在京城有祖父守着,真有事发生,也能给国公府保留一丝血脉。” “这满京城如今我只信你,名声什么的终不及性命重要。让陆湘跟着你,若真有那么一日,我相信你定能保她一命。” 陆渊知道自己将顾纪棠拉入了国公府的浑水中,但这满京城,他竟是再找不出另一个能托付陆湘的人。 他有三个亲生妹妹,在她们三个还是小团子的时候他就跟着父亲去了军中。每次回来,那三个小团子都长大一些。 团子们喜欢粘着他,可他不喜欢和那四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玩。母亲说,他要保护妹妹,日后要给妹妹撑腰。 虽然团子们日后变成了小霸王,可也是陆渊撑腰的小霸王。 陆涵和陆湫要跟着母亲一起走,到时京城中就只剩下了陆湘一个人。陆渊做不到不管她。 “这……与其来我这,不是让陆湘尽早嫁人更好么?” 顾纪棠不是推辞,只是记得大燕律似乎有这么一条,罪不及出嫁女什么的。毕竟比起给前男友打工什么的,明显找个霸总嫁了才更符合打脸剧情不是。 说到这里,陆渊苦笑一声。 “这时候将她匆忙嫁出去,且不说夫家人品如何,若日后国公府真有个什么,她在婆家也再难做人。” 陆渊没有明说,但顾纪棠知道,陆老国公是不想祸及孙女日后的夫家。对方能三番四次出手刺杀陆渊和他父亲,焉知不会为了威胁陆家人对女子下手? “那行吧,那就送过来吧。不过二房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陆渊这厮也不像那种自私的人啊,怎的二房的就不管了? 听到二房两个字,陆渊眉头下意识皱起,又很快掩饰下去。可那稍纵即逝的表情并没有逃过顾纪棠的眼睛。 “陆湄的事毕竟要婶母同意。我隔着一层,不好越过去。” “不是老爷子做主?” 顾纪棠观察着陆渊的神色,心中猜测,陆家二房做了什么引得陆国公不满。 第217章 你的梦想呢? “塞一个给你就很不仗义了,怎么好意思全塞给你。” 陆渊试图糊弄过去。可顾纪棠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若是真没有打算好,一起送来也没什么嘛。多一个账房我无所谓的,加钱就行。” 明知顾纪棠在跟自己开玩笑,陆渊还是忍不住弹她一个脑瓜崩。 “就知道钱!” “开玩笑!一个陆姑娘十万两银子唉!你祖父要是早这么大方,我把她们全娶了!” 顾纪棠揉着脑壳,还是嘴硬得很。陆渊闻言没好气笑了。 “来来来,让我把你娶了,整个国公府都给你!” 明明知道是玩笑话,却让顾纪棠耳朵一烧。讪笑两声,顾纪棠插科打诨掩饰突如其来的心慌。 “想空手套我侯府?没门!” “你侯府能有国公府有钱?” “有钱你再加一个妹啊!” 陆渊:…… 得!又绕回来了!看来这妮子方才看出自己谈起二房时的不自然了。不然怎么一只抓着陆湄不妨。话说这妮子怎么就在对付自己的时候这么敏锐呢?! “二房已经投靠三皇子,陆湄被许了侧妃之位。” “皇上同意了?不对,你祖父同意了?” 顾纪棠惊讶了,竟还有这么大个瓜! “皇上还不知道,如今只是二房有这个意向,三皇子那边估计也是肯的。祖父不同意,前日与我商议剩下两个姑娘去留时,曾叫来二叔商议过。” “二叔不愿让陆湄跟着陆湘丢人现眼,也不愿陆湄回晋阳祖宅。被祖父逼得没法子了才说已经为陆湄相好了人家。” “祖父以为,陆湄今年十三,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真早早相看过,男家人品过得去,嫁过去也不是不行,毕竟陆家最大的危险在大房。” “直到从二叔嘴里逼问出为陆湄相看的人竟是三皇子时,祖父勃然大怒。” “陆家掌着兵权,三皇子娶陆家女是为了什么,估计连傻子都明白。” “为了防止二叔自己作死再连带上全家,祖父连夜将陆湄送回了晋阳老家。” 顾纪棠没想到陆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陆渊的二叔, 除了在兵部任职外,竟是再无任何信息了。 不过这也能说明很多事了,背靠国公府,还没混出个名堂来,可想而知这位二叔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对,在投机钻营上还是很过人的。 “所以你才把陆湘托付给我……” 顾纪棠这下才算是想明白了。明明有陆国公坐镇,为何陆渊还要拜托自己一个外人照顾陆湘。大房都去了边关,只留一个陆湘,难保二房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虽说有陆老爷子看护着,但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不可能里里外外全靠他操持。 “怎么不把陆湘也送回晋阳老家?” “京城得有大房的人,如此才不引人侧目。” 顾纪棠明白了,陆湘就是陆家修在明面上的那条栈道,金蝉脱下来的那层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顾纪棠叹口气,陆渊也跟着吐出一口浊气。 跟顾纪棠说了这些,心情反倒平静不少。自听闻父亲受伤后一直焦虑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其实他私心中还有一层想法。让陆湘跟着顾纪棠,就还是和一家人在一起。 “行,陆湘我接收了,不过我跟你约法三章啊!” 顾纪棠愉快地将桌上的匣子抱回怀里。一边点着银票,一边跟陆渊讲条件。 “第一,不准打我!第二,不准阴我!第三……我还没想好,等想好再说!总之,你得跟你妹说好,她来了就是我的员工,不许再拿以前的事当借口揍我!” 有限的条件顾纪棠全点在护甲上。可见陆湘上次那一拳给顾纪棠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这个你放心,她不会伤到你。” “哼……我不放心!对了!她要是打我,那这十万两就全是我的了啊!” “这样一来,你主动找打怎么办?” 顾纪棠急了。 “你又坏我名声,我是这样的人吗?” 陆渊没说话,但看着顾纪棠的眼神已经将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 “切……话说陆湘会算账吗?不会我可不开工钱啊!” “她十岁起跟母亲学习掌家的本事,如今国公府名下的店铺都是她打理,你说她会不会算账?” 顾纪棠撇撇嘴,不再说话。陆湘是陆家大房嫡女,日后嫁人也必然是当宗妇,掌管中馈打理家产这些对她而言都是毛毛雨啦。 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打理好自己这一块的财务呢?毕竟顾纪棠自己都对着账本看得眼发直。 安排好陆湘的事,顾纪棠和陆渊这才开始处理今日的公务。 “你让陆通今日叫我上值就是为了陆湘的事?” “是,但也不全是。” 陆渊在手中的军报上写上批示,放在一边。组织好了言语才开口。 “你……最近可有你姨丈曹钦的消息……” “没有啊!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顾纪棠许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继而沉下心来。看陆渊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他吏部的考核通过了。” “通过了?这也能过?” 之前为了让曹钦答应和姨母合离,顾纪棠答应曹钦可以为他奔走吏部考核一事。其实打算坑他一把。 顾纪棠是真的为他奔走了,不过那副“我出钱你办事”的样子,将吏部的天官们可是得罪了个遍。 本以为这样的操作之下,曹钦考核倒数是板上钉钉的事,万没想到这货竟然通过了。 顾纪棠不由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陆渊,等他说出更多的消息来。 “曹元珍与梁冀定亲。曹钦的事情,恐怕有安和伯帮忙运作。” “梁冀?梁冀是谁?” 顾纪棠一时竟是没想起来这个打自己一拳的家伙。经由陆渊提醒才想起那个心胸狭窄的梁家庶子来。可顾纪棠更疑惑了。 “曹元珍是怎么和这货搅在一起的?” 她没记错的话,曹元珍当初可是奔着陆渊魏巍这种级别的世家子来的。从国公府到伯府,从陆渊魏巍到梁冀……这跨度委实有些大了。 如果曹元珍在这,顾纪棠真想问她一句。 “你的梦想呢?” 第218章 男婚女嫁,为民除害 第218章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似乎是梁冀自己跟安和伯求来的亲事。” “这两人之前完全没得交集啊……” 顾纪棠仍旧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搭上话的。 “曹钦竟然愿意将曹元珍许配给梁冀?哪怕梁毅也好啊!” “曹钦虽进士出身但如今也是个地方官,梁毅哪怕不继承伯府也是嫡子。安和伯此人善机营,曹钦有钱有权有前途。正适合给没有依靠的梁冀做岳山。 而且曹钦和你姨母合离的事,只要有心就能打听得到。曹元珍如今身份正是尴尬。配梁冀倒好,配梁毅恐怕安和伯就不怎么乐意了。 而且……我听说这事是梁冀自己求的安和伯,估计两人早就有了来往。安和伯也是顺水推舟。如此看来梁言俢还是很疼爱这个儿子的。” “切,疼爱儿子不是给找个好岳丈,而是好好教养他!而且曹钦又算得上什么好岳丈。这两家人凑一起还真是……特别的为民除害!” 陆渊被顾纪棠的话逗乐。 “好好的男婚女嫁在你嘴里就是为民除害,那我日后若是娶了你算不算为民除害?” 顾纪棠瞪陆渊一眼,这厮今日胆子很大啊!总是娶不娶嫁不嫁什么的……真当自己不翻脸么? 眼睛一眯,顾纪棠的声音透出一丝极易察觉的危险。 “娶我?你是在这个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么?” “咳咳……” 陆渊没有被顾纪棠吓到,但还是很明智地停止了逗弄。 顾纪棠如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情感上的那道明显的边界,在陆渊一松一驰的冲撞下正变得松动、模糊。 晚上踏入侯府,顾纪棠给姜氏请安,正好小姜氏也在。顾纪棠一并请了。 犹豫再三,顾纪棠还是将曹元珍将要嫁人的消息告诉了小姜氏。 姜云珠的脸一瞬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后眼中蓄满失落和懊丧。 她的女儿……要嫁人了么?可她还什么都没有为她做…… 眼见着姜云珠情绪越来越不对,姜氏赶紧瞪顾纪棠一眼,让她出去。 顾纪棠回到自己的院子,想着曹元珍的事。 曹元珍大婚,姨母要到场的吧……这场面怎么想怎么糟心呐……曹钦那老小子忒不地道,为了升官连自己女儿都能拿来做交易。 顾纪棠再次感叹自己的幸运。正要翻身睡觉,陶嬷嬷突然来了,还带着一个让顾纪棠意想不到的人。 “姨母?” 赶紧从床上翻身爬起,顾纪棠随便扯上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将陶嬷嬷和姜云珠迎进来。 顾纪棠畏寒,但屋内地龙烧得红火,披件外袍也不觉得寒冷。 陶嬷嬷奉上茶水就退守门外。这让顾纪棠很是摸不着头脑。 能让陶嬷嬷领着,这肯定是经过了母亲的同意,可姨母有什么事是要避过母亲只能同自己讲的呢? “姨母深夜来,是为了表妹大婚一事?” 顾纪棠做出一个合理的猜测。 小姜氏点头又摇头。 这让顾纪棠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还有其他的事? “姨母想去观礼么?” 小姜氏有些迟疑地点头。看向顾纪棠的眼神带着一丝希冀。 “可以么?” 这眼神顾纪棠也在姜氏身上看到过,那是一个母亲想看着女儿出嫁的眼神。鬼使神差地,顾纪棠答应下来。 “可以。” 小姜氏眼神中一瞬间迸出的神采让顾纪棠失神,这一刻顾纪棠终于相信姨母就是母亲口中那个吟诗娉桃花的女子。 “棠哥儿,这样会不会让你难做?” 小姜氏欣喜过后,又为顾纪棠担心起来。这十几年的磋磨,让她习惯了将自己的需求隐藏起来。 “有些难度,不过我多想想办法。” 顾纪棠没有将话说死,毕竟事无绝对。即便如此,小姜氏也已经很感激了。紧紧抓着顾纪棠的手不肯松开。 “棠哥儿快十五了吧……” “过了腊月生辰就满十五了。” 小姜氏握着顾纪棠削瘦的手腕,摸过指尖练习箭术留下的薄茧,温柔的眼中溢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棠哥儿还是个孩子啊……” 顾纪棠笑。 “已经是顶门立户的小子了,孩子里哪儿还有我啊!” 小姜氏看着顾纪棠的眼神突然划过一抹愧疚。想到日后恐怕再无机会接近曹钦,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棠哥儿,可不可以再帮姨母做一件事?” “姨母请讲。” “我有一只妆奁匣子在……在曹钦那里,我想……拿回来。” 顾纪棠想起来,合离那日小姜氏似乎就提过什么妆奁匣子,当时还惹来曹钦大怒。 原以为母亲已经帮姨母出面讨要回来了,竟还拖着么? 比起带姨母去曹元珍大婚那日观礼,讨要一只妆奁匣子什么的,不要太简单啊! “此时简单,我明日就去拜访曹钦……额,姨丈,将那妆奁匣子要回来。” “不要!” 小姜氏突然脸色一变。 “不要跟他讨要!” 这反常的反应引起了顾纪棠的怀疑,这妆奁匣子不是姨母的吗?是怕曹钦不给吗? “姨母放心,我会注意方式,实在不行,我出钱跟他买回来。” “他不会给你的!” 小姜氏激动地抓着顾纪棠的手。让顾纪棠一阵吃痛,试了试没能成功挣脱出来,只能安抚道。 “姨母莫要激动,我不跟他要了。” “不!棠哥儿!你要拿回来!那只妆奁匣子一定要拿回来!但不能让曹钦知道!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小姜氏此时的眼神太过骇人,与平日里判若两人。看得顾纪棠脊背一阵阵发毛。 这还是那个被磋磨十五年的木讷妇人吗? “姨母,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棠哥儿,答应我!一定要将拿回那只妆奁匣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拿回那只妆奁匣子!” “好好好……我答应你,姨母,我答应你!” 眼看着小姜氏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顾纪棠只得先答应她。生怕小姜氏急出个好歹来。 得到顾纪棠的答复,小姜氏仍不放心,在顾纪棠再三保证会拿回匣子并不会惊动任何曹家人后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第219章 可造之才 第219章 好歹将小姜氏送走,顾纪棠却完全没了睡意。 小姜氏今夜的举动处处透着不合理,让她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让惊动曹家人,还要拿回来……这不明摆着让自己去偷嘛! 当姨母的教唆外甥去前夫家里偷自己的妆奁匣子…… 这事情光是想一想,顾纪棠就血压蹭蹭往上升。 “什么东西这么金贵……几万两的嫁妆说不要就不要了,一个妆奁匣子能值几个钱……” 顾纪棠躺在床上摆个大字,脑海中不断回想方才小姜氏要求自己拿回妆奁匣子的前前后后…… 唉……没得任何线索啊! 顾纪棠苦恼地挠挠头发。 “曹钦那货也是!都他娘的合离了,人嫁妆都不要了,一个妆奁匣子有什么好扣的。果然越贪越抠搜!” 想到一分钱都没花的侯处长,顾纪棠释然了。看来抠搜是贪官自古流传的老传统了。 可为什么自己说要买回来,姨母也不肯呢? 没了小姜氏干扰,顾纪棠慢慢觉出不对来。 区区一个妆奁匣子……到底藏着什么,让姨母不惜求自己偷来。 逐渐意识到妆奁匣子的重要性,顾纪棠开始回忆与这妆奁匣子有关的一切信息。 最早听到这东西,还是母亲逼着曹钦合离那日…… 姨母索要妆奁匣子,却被曹钦严词拒绝。她记得……原本服软的曹钦在听到妆奁匣子后,勃然而怒的神情,似乎还为此说了句狠话来威胁姨母…… 第二次听到这下子就是今夜了。姨母想要拿回匣子,却不让自己惊动曹钦…… 当这些信息综合起来,顾纪棠得出一个十分合理的猜想。 这妆奁匣子似乎是姨母的一个大大的把柄,而曹钦就是靠着这个东西掌控着姨母。 可这把柄到底是什么,顾纪棠一时半会想不出。 该不会是姨母背着曹钦…… 可姜云珠的人品让顾纪棠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反正到时偷出来就是。落在曹钦那个人渣手里,早晚是个祸害! 打定了主意,顾纪棠很快来了睡意,拥着被子翻个身,已经呼呼大睡过去。 姜氏在卧房中一直等待姜云珠和陶嬷嬷回来。 卸了心中的大石,小姜氏整个人都仿佛脱了力,一路上都靠着陶嬷嬷搀扶才终于回来。 一进屋便倒在床上,流着泪不一会儿昏睡过去。 姜氏看着妹妹熟睡后终于展开的眉头。将陶嬷嬷拉出寝室。 “怎么回事?纪棠答应了没有?” “侯爷答应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纪棠不愿意带她观礼呢。” “侯爷见到老奴陪着,就猜到是夫人的意思,夫人的意思,侯爷自然会应。” 陶嬷嬷的话说得姜氏心头熨贴。纪棠是个孝顺孩子,她一向都知道。 “只是……” 陶嬷嬷想起在门外听到的动静,不知该怎么跟姜氏说。 “只是什么?” 姜氏看向吞吞吐吐的陶嬷嬷。 “姨奶奶似乎想让侯爷帮她去曹府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纪棠亲自去取?为何不直接跟我说?” 姜氏的反应同顾纪棠一眼,以为小姜氏有困难第一个会想着找自己的姐姐。 “老奴没听太清,似乎是个匣子……侯爷已经答应了姨奶奶。” “既然纪棠答应了,那就不用多管了。一只匣子而已,实在不行就买回来。” 陶嬷嬷还想说什么,姜氏却打断了她。 “好了,云珠拜托自家外甥一件小事而已,没得什么要紧,我已经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嬷嬷也下去歇着吧。” 待陶嬷嬷离开后,姜氏回到寝室,坐在床前看着熟睡中的妹妹,若有所思。 “那匣子里到底有什么,你日也念夜也念……宁愿拜托纪棠也不愿跟我说。” 第二日卯时,顾纪棠准时来到卫所。屋内还是早早生起了炭火,一进来就暖融融,让人忍不住想睡个回笼觉。 装有军报和公文的箱笼还没有送来。顾纪棠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勉强不那么枯燥的游记,躺在榻上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纪棠被人叫醒。 睁眼看到的是陆通那张大脸。 “来了?什么时辰了?” 顾纪棠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在桌案后面看见陆渊的身影。 “陆渊呢?” “将军今日上朝去了!特意让我来提醒您,早早准备好,随时等待宣召。” 顾纪棠猛地一个激灵,这才想起,今天要被揪出来跟三皇子对峙。 使劲揉揉脸,顾纪棠赶紧起身将压出褶皱的衣衫抚平。 “什么时辰了?宫里没来人传话吧!” “卯时三刻,还早呢。小侯爷也莫心急,等着宫里来人传就是。” 陆通不由佩服自家将军,幸亏派了自己过来,否则小侯爷还呼呼大睡呢! 因为要进宫,怕殿前失仪,顾纪棠不能用膳,就这么干干坐着。等着宫里来传召。 不多时,来了消息。圣上有命,顾纪棠即可入宫觐见。 等顾纪棠站在太极殿内,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顾纪棠行礼,启泰帝因为几个皇子挑起的郁火稍稍散去几分。 “顾侯,今日宣你上朝,是为了穗丰县互市一事……” 皇帝也不啰嗦,直接询问穗丰县的经历。顾纪棠按照陆渊的叮嘱,删删减减一番话,将功劳推出去,只说是大家协力的结果,推出了三皇子,只字不提自己。 顾纪棠滴水不漏的回答让启泰帝很是满意。 孺子可教。 几位皇子还想继续争执,却被启泰帝呵斥住。心中也是难以抑制的失望。 他固然知道百货大楼那点子是顾纪棠想出来的,可木已成舟,真要他撤回之前的嘉奖不成? 再者,他们是皇子,皇子是什么?臣子又是什么?连这点都想不清楚竟还敢来告状? 若不是在朝会上,他真想抽这几个蠢儿子一顿! 还有三皇子!如此一件小事惹来这般风波,可见平日里和兄弟相处也不怎么和睦。 狠狠瞪一眼自己那群没用的儿子,启泰帝移回目光时注意到还站在大殿中央的顾纪棠。 这孩子没有辜负自己的苦心,先是校阅扬名,如今进退有度,沉稳内敛,是个可造之材! 第220章 这也不去,那也不去 第220章 一切如陆渊预料那般,皇帝当场赏赐了顾纪棠。但真正让众人在意的是皇帝对顾纪棠的评价。 “沉稳练达,有其祖父遗风。” 皇上这是要……提携虞昌侯府了? 三皇子第一个揣摩到皇帝的意思,顾纪棠方才的证词也算是识相。便有意卖好,第一个站出来附和,但主要还是称颂父皇英明,将顽石雕琢成了一块美玉。 顾纪棠低着头默默翻个白眼。 李小三你不累吗?就不能歇一歇吗?这会就别蹦达了,去避避嫌好嘛! 果然,皇帝此时对李小三并没有多好的感观。 不过一个小小互市的功劳,也要揽在自己头上,如此急功近利,日后如何服众? 而三皇子却将启泰帝对自己的冷落怪罪在顾纪棠身上。 觉得是顾纪棠没有力证那功劳属于自己的原因,让父皇对自己生了嫌隙。 顾纪棠若是知道三皇子的想法,绝对要跳脚骂娘了。 退朝后,顾陆二人乘车回卫所。 顾纪棠还以为后半晌可以翘班,得知还要回卫所去,当即哀嚎一声。 陆渊十分喜欢看顾纪棠这副惫赖样子。 “莫再嚎了,过几日你想嚎恐怕都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 “圣上当初要你进金吾卫就是小施惩戒的意思,如今看你可堪塑造,定会将你调去别的地方历练。” “我不想要历练,我只想躺平……” 顾纪棠瘫靠在车壁上,活生生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推荐推荐,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春风度……” 想到什么般顾纪棠猛地弹起。 “对了!让我去教坊司吧!” 提起春风度和教坊司,顾纪棠双眼爆射的热情看得陆渊心头一滞。 狠狠一个爆栗敲在顾纪棠脑袋上,陆渊咬牙切齿警告道。 “不许再去那种地方!跟你说正经的呢,快好好想!不然把你塞大理寺跟着仵作看尸体去!” 话一出口,看到顾纪棠眼神里那种“唉,这样也不错”的兴趣使然时,陆渊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大理寺?能进去?” “不能!” “你刚还说将我塞进大理寺的!” “随口说说吓唬你而已。” 天地良心,陆渊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顾纪棠,奈何这妮子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 正常人哪个愿意去大理寺看尸体?她听完却双眼爆亮!她不害怕吗? 对了,她还真不怕,想起那次巡夜时抓住的那个人犯,顾纪棠就一副兴冲冲往凶案现场凑的样子,陆渊不由地黑了脸。 不行!不能让这妮子去大理寺! “除了大理寺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刚说完陆渊不忘补充一句。 “还有教坊司!” 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衙门因为顾纪棠而神奇地扯在一起,还一同从陆渊嘴里说出来。陆渊有些心累地捂住胸口。 “切……除了教坊司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陆渊捂着胸口的手摸摸移上去,按住额头跳动的青筋,才没有再给顾纪棠一个爆栗。 好玩的地方……朝廷里哪个地方是为了好玩而设的? “好好想个去处,不然就扔你在金吾卫看大门!” 这句威胁终于凑效了,顾纪棠终于肯认真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单位了。可认真思索了一番。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陆渊只好一一推荐。 “吏部?朝廷枢干,选贤任能,可是天官。” “嗯……勾心斗角的,一不小心就犯错误。不去!” “那就礼部,不用勾心斗角,还地位尊崇。” “不去!一帮老学究,逢年过节就得折腾,不去不去。” “那刑部?掌管刑名,与大理寺来往也密切。” “研习律法条陈,核审刑狱……太枯燥。” “工部?” “土木工程……这我也不专业啊!” “户部呢?户部可有钱。” “有钱也不是我的啊!朝廷的钱袋子,也不好干……” “你总不会想去兵部吧。” “兵马事宜我通通不懂,去了也是废物一个,不去!” 一连七八个,六部问了个遍,就没个顾纪棠满意的。 陆渊的好脾气也磨没了。 “我想不出来了,等着皇上给你指吧,看你到时候还敢不敢挑三拣四。” 顾纪棠无所谓撇撇嘴,反正她不想出仕,之前领着俸禄混日子多逍遥,如今给陆渊当助理也不错。干嘛非要她当官? “我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帮你分公文,你管我吃喝。” 顾纪棠随口一句嘟囔,打消了陆渊心头所有不耐。虽然知道顾纪棠仅仅是习惯了卫所的轻松氛围。但陆渊还是因这句话心中喜悦。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原以为在卫所的日子会很枯燥,万幸,陛下送来了个顾纪棠。彼时不知她真正身份,他对此还颇为厌烦。头疼要如何操练这个纨绔。如今,一想到自己将要离京,陆渊心中便生出许多不舍,有那么一瞬,甚至产生不想走的想法。可一想到受伤的父亲,陆渊的理智恢复过来。 “明日北边的军报会传入兵部,估计皇上会召我入宫,卫所我迟些再来,那些公文你慢慢分拣,不急。若是下值后我还未归,你便自己先回府吧。” “哦。” 第二日,顾纪棠一个人坐在桌前,桌上热腾腾的早膳用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果然被皇帝叫去了……今日就能确定离京的日子了吧…… 顾纪棠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分拣手底下的军报公文。不留神将军报与公文放错了位置。好在她自己发现,将其中放错地方的军报和公文重新规整放在陆渊的桌案上。 临近年底,军报减少,顾纪棠没一会儿功夫分拣完,之后便坐在窗前,百无聊赖看着外面院中的干枯枝丫。 “大家都要走了啊……” 魏巍不出门了,齐衡弈走了,如今连陆渊也走了。 顾纪棠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可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事,好像比之前十几年发生的事都多。 她以为大家在一起开心的故事正要开始,没想到中间夹杂着这么多离别。 “唉……都忙……都忙……忙点好啊……” 直到下值,顾纪棠也未等到陆渊。 第221章 交易 第221章 陆渊不在,顾纪棠可以说是清闲了一日。可不知为什么,顾纪棠总觉得累得慌。 在姜氏的院里草草用了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原本打算早早歇息的顾纪棠在钻进被窝后却始终没有睡意。起身抱来一沓话本子,围着被子烤着炭盆,看起书来。 “啧啧……谁家的小姐这么脑瘫跟着你个穷酸书生私奔。真敢写……” “哦豁!不小心吃了王母娘娘的玉蝉起死回生,还大开神智,一路考上了状元迎娶了公主?这会儿要是有网文这就是大ip啊!” 顾纪棠一边看一边吐槽,也没见她看得进去几行字,吐槽倒是津津有味。 “这么难看为何还要看?” 一道清浅的声音如同夜中静谧的风,在顾纪棠耳边响起。 “卧槽!” 顾纪棠一个弹跳从被窝里钻出去。怀里的书飞出一道弧线,正正落向炭盆。 “小心!” 来人没想到顾纪棠这般大反应,伸手去扶,却只捞到一本凌乱的话本。 好歹是校阅魁首,顾纪棠在空中及时调整姿势,才没有掉进炭盆里。落地的一瞬间,顾纪棠又就地翻滚一下,将自己的身形隐在多宝格后。 “侯爷莫要紧张,是我,叶霂峰。” 顾纪棠稍稍反应了一下想起来叶霂峰是谁。这才从多宝格后面探出头来。 “程煜?” “是叶霂峰。” 老子管你用哪个名字?大半夜吓老子,陆渊还知道敲个窗户,就你他娘的来去自如,把老子的房间当你屋! “你大半夜不睡觉有事?” 其实顾纪棠更想说的是,你大半夜不睡觉有病?奈何武力值太低,只好怂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 叶霂峰拎着手里的话本跟随顾纪棠来到外室坐下。 “在下有事想请侯爷帮忙。” “说好的我提供庇护,你保守秘密,你可别让我帮你杀人找脸啥的啊,我是正经人!” 顾纪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叶霂峰的请求。除了给他提供住处,她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别的交集。 叶霂峰笑。 “这些我自己就能解决,不会劳烦侯爷。在下是想请侯爷带我见一个人。” “谁?什么目的?” “晋王,在下想弄清楚一件事。” 顾纪棠:…… “晋王啊……好说好说……还有什么相见的人呢?比如说皇上啊太后什么的……一起说出来嘛,咱一起商量商量这梦怎么做比较有趣……” “侯爷,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顾纪棠差点炸毛。 “我他娘的就开玩笑了?!开口就是晋王!你当我是谁?出门喊一声晋王就巴巴来我府等着你见?还是我递个帖子晋王就能搭理我?” 叶霂峰武功手段确实一流,但于人情世故上明显不太通达。 “不行吗?我原以为你可以。” “对不起,我不行。” 顾纪棠不是男人,毫无顾忌承认自己无能。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也不知晋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用想都知道叶霂峰的“另想办法”是什么了。 不忍京城又掀起一阵剥人面皮的恐怖凶杀案,也不想让有心人顺藤摸瓜查上自己。顾纪棠只得多关心几句。 “你找晋王做什么?” “见他一面,求证一件事情。” “不是刺杀?” “……我不能保证。” 微微沉吟一下,叶霂峰如是说道。 可他的诚实并没有换来顾纪棠的安心。 擦!什么叫你不能保证?万一老子刚刚帮你引见,晋王,这是我的门人巴拉巴拉……你唰地抽个小刀噗呲一声把晋王嗝屁了,老子怎么办?老子可没有这么多张脸可以跑路! “我要见到晋王,才知道该怎么做。” “商量一下,你自己去找晋王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费一番功夫。” “杀人换脸么?这对你来说不是小事一桩么。” “人皮面具并没有你想得那般简单。我当初说程煜那张脸合我心意,并非骗你。我说过,每个人骨相不同才相貌不同。要完美地易容成一个人,必须这个人和我骨相非常相似才行。” 顾纪棠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易容成的人其实和你本人长得非常像?” “可以这么理解。” 这可是传闻中等同死穴一般的秘密啊,叶霂峰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不怕我对付他? 顾纪棠如此想也如此问了。 “这么要紧的秘密你就这么说了,不怕我抓住把柄对付你?” 要知道陆渊已经不止一次说要除掉叶霂峰了,要不是怕叶霂峰跑掉就无从找起,早就动手了。如今却是叶霂峰自己主动将把柄交了出来。 “你不会出卖我。” “哈……你相信我?我都不信我自己!” 叶霂峰不答话只是笑。看得顾纪棠想揍他一拳。 “行了行了!也别折腾京城人民了,我带你见晋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如果需要动手,我会离开侯府后再找机会,不会给侯爷带来半点影响。” 在侯府待这几日,叶霂峰已经摸清顾纪棠的软肋是什么。不用顾纪棠说出,自己便已经替她说出了条件。 答应了叶霂峰之后,顾纪棠又有些后悔了。不是后悔帮叶霂峰,而是忘了提自己的交易条件。 不暴露侯府是帮他引荐晋王的前提,算不得交易的条件。 看着一脸肉疼的顾纪棠,叶霂峰十分贴心地询问。 “侯爷怎么了?可有为难事?” 心中一动,顾纪棠突然想起小姜氏要自己拿回的那个妆奁匣子。 “有……有啊!我近日正遇到一件十分难办的事!” “侯爷请讲,若能助……” “你能啊!你一定能!” 顾纪棠一口打断叶霂峰的客套。拿回妆奁匣子,不惊动曹钦……能做到的只有叶霂峰了啊!若是叶霂峰手里有女子的人皮面具,连观礼的矛盾都能解决了啊! 想到这些,顾纪棠才发觉叶霂峰的本事真的是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啊!怪不得三皇子那么想要呢,她现在都有点心动了啊。 不过一想到这一张张人皮面具后面是一条鲜活的人命,顾纪棠的热情又淡了下来。 第222章 上门拜访 第222章 顾纪棠很快打听来曹元珍大婚的日子。就在下月初八。距今还有十六日。 叶霂峰听了顾纪棠的请求后也满口答应。从一个官员宅子里找一只妆奁匣子,这对他来说真可算是易如反掌。 卫所这边顾纪棠一连好多日都没有见到陆渊。一日午膳时,顾纪棠听到魏笙几人议论,北面传回军报,陆帅受了重伤。陆将军要回边疆。顾纪棠细问,结果他们知道的和之前陆渊告诉自己的差不多。 顾纪棠有些担心陆渊,可一想到陆府那几个暴力萝莉,刚兴起的心思又偃旗息鼓了。 直到这天……正在分拣军报的顾纪棠被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打断。 进来一位高大的武官,身着绯色官府,胸前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狻猊。 “顾侯?” 顾纪棠不认识来人,但来人明显认识她。 “大人……” 那人一看就知道顾纪棠没有记住他。想起顾纪棠宫宴上那醉醺醺的样儿,不由在心中大摇其头。 这新魁首骑射功夫不错,只酒量还是太差了! “顾侯贵人多忘事?上次宫宴,咱们可是喝过酒的!” 顾纪棠侧首想了好一会儿,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上次宫宴遭了李小六算计,她连自己怎么出宫的都不知道。 记不起来也没事,这武官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粗人,并不计较顾纪棠的记性。 “顾侯这是在……” “分拣军报。” 武官这才注意到顾纪棠手中的军报。 “怎么能让顾侯做这些?卫所里的人都死绝了?!” 武官一声大吼,随行身后的两名校尉赶紧上前,将顾纪棠手中的工作接过。 “您这是……” 这雷厉风行的操作让顾纪棠有些懵。要不是这人身上确实穿着大燕武官官服,她几乎要以为有人胆大包天到卫所抢劫了。 “哦,顾侯还不知道吧,陆将军不日就要启程回边关去,卫所暂时由本官打理。” 竟这样快?! 虽然陆渊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建设,但顾纪棠没想到是这样快。 “他何时启程?” “这下官就不知道了,皇上下了恩旨,准许陆将军可随时离京,不过依在下看来,陆将军可能会尽早启程。唉?顾侯?顾侯?” 望着顾纪棠跑远的身影,武官摸摸下巴。 “顾侯这人不错,重情义。可交!” 顾纪棠冲到卫所门口才记起赵东已经回府,只好又折返回去。好在卫所最不缺的就是马匹,随便选出一匹来,顾纪棠登记了名字就翻身上马往陆国公府驰骋而去。 被敲开门的陆国公府门人看到顾纪棠也是一脸懵逼。 这人他可太熟悉了,差点成为国公府的乘龙快婿。 “顾侯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陆渊在不在?” 顾纪棠被门人拦住,才惊觉自己这样跑来十分不妥。连帖子都没递一张,更不要说陆渊很有可能不在家中。 “少爷倒是在,不过……” “本侯找陆渊有事,去通传吧。” “这……” 门人有些犹豫。顾纪棠脸色一沉,唬道。 “耽误了金吾卫要事,你可负不起责任!” 一听这话,门人怎敢耽搁。让顾纪棠在门口稍候,自己撒腿就跑,生怕耽搁了陆渊的事,引来责罚。 陆渊正劝说陆湘。他说服了祖父,说服了母亲,说服了顾纪棠,却卡在了这妮子这里。 不想让妹妹知道父亲受伤的事,也不想让妹妹知道陆家的险状。 这让陆渊劝说的理由十分站不住脚。陆湘更是据理以争,说什么都不答应陆渊去顾纪棠那里的要求。 其实陆湘这几日已经察觉到府中逐渐压抑的气氛。可府中上下三缄其口,她什么也谈听不出来。陆湄莫名其妙得了病被送回晋阳老家。祖父好久不见她们了,母亲忧心忡忡,二叔整日阴沉着脸。如今连兄长也不对劲,对她提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要求。 那是顾纪棠!是与陆府退过亲的人!为何偏偏是那个人?她宁可在这府内待一辈子,也不要去那个人手底下做事!就是陆家的生意也不行! “陆湘,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愿意回晋阳老家还是去顾纪棠那里?其实让你去帮顾纪棠掌管账目,不是让你住在顾家。有商行的,你去商行就行,外人不会将你和顾纪棠扯在一起。那生意陆家也入了股,你这是在照看自家生意……” “只要是和顾纪棠有关,我都不会去!” 陆家女儿的骄傲不允许她与带给过她耻辱的人再有任何交集。 陆渊扶额,他已经定好启程的日子,以为陆湘是最好说服的一个,便将此事放在了最后,如今看来,是他想得太轻易了。 可近两日内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尽早安排好陆湘。 没有了陆湄,二叔他……竟然将主意打在了陆湘身上! 若不是陆通偶然得了信儿,拦住了要出门的陆湘,恐怕陆湘已经与三皇子在某一处“偶遇”了。竟是连他离京都等不及了。 拳头攥紧又放开。陆渊看向陆湘。 “既然不想留下,那就回晋阳老家去吧。” 说罢,陆渊便要起身离开。陆湘没想到陆渊真要将自己送回晋阳老家。不由大急。 “大哥你站住!凭什么要送我回去?我不回……” “少爷,顾侯求见。” 顾纪棠?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上值?是了!熊斌暂代自己接手金吾卫大将军一职,今日也该走马上任了。 想到自己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一句交代都没有。陆渊心里不由有些发虚。 “请顾侯去花厅,我马上来。” “大哥!你竟要见那个浪荡子?那个废物竟敢上门来?看我不将他打出去!” 门人为难地看一眼陆渊,又看一眼陆湘。 这……少爷和小姐意见不同时该听谁的呢? 陆渊瞪一眼门人。 “还不快出去请顾侯?” 被那双眼睛一瞪,门人还有什么胆子敢继续犹豫。忙不迭逃离兄妹吵架现场。跑去大门迎顾纪棠进来。 “大哥,你为何非要将我与顾纪棠凑在一起,难道你也和爷爷一样,要将我嫁给他?扶持侯府来报恩?” 陆湘看着陆渊,眼中满满的失望。 第223章 兄妹矛盾 第223章 顾纪棠进来花厅时,里面不但有陆渊,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陆……陆小姐?” “哼!” 陆湘一看到顾纪棠就俏脸一寒,将头转向一边。 阿西吧……老子没惹她吧?!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她给了老子一拳吧?!可这妮子现在的样子好像老子给了她一拳啊!要是真这样也行啊! 陆渊赶忙打圆场。 “她是与我置气呢,不关你的事,快坐。你来找我何事?” 顾纪棠瞅一眼闹别扭的陆湘,再看一眼陆渊。很想敲开陆渊的脑子看一看。 虽然他答应了陆渊他离京之后照顾陆湘。可陆渊这架势,是拖油瓶的那种照顾吗?连说话都要带着?那她以后还怎么放心大胆地吐槽陆渊? 比如今日,她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啊!陆湘恁大个人往那一杵,她还怎么发挥? 顾纪棠不说话,看着陆渊,那眼神明明白白传递出一个意思。 你他娘的在逗我? 陆渊心虚得更厉害了。方才被陆湘一哭诉,他心里一软就带了陆湘过来。想让陆湘知道,自己真的只是将她托付给顾纪棠照顾一段时日,绝没有要利用她扶持侯府的意思。 如今被顾纪棠用眼神一瞅,陆渊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凉。 他怎么忘了,顾纪棠可是比陆湘还要难对付。他好几日不见人影没个交待,人就杀上门来了。如今还先斩后奏把陆湘带来,这多少是有点不知死活了。 权衡再三,陆渊觉得吧……亲疏有别,陆湘是自己的妹妹,而顾纪棠……那以后是要娶回来做老婆的。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 装模作样思索一番,陆渊咂摸着下巴关切道。 “咳咳……可是金吾卫有要事?我这几日家中有事忙着,卫所的事都耽搁了。” 家中有事,忘了跟你汇报行踪了,你莫生气啊! 顾纪棠读懂了陆渊话中的意思。心中郁气稍稍压下一些。可陆湘在这,有些话不方便问出口。 来之前,她想质问陆渊有没有将自己当朋友,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离职了,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 可来之后,顾纪棠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陆渊又不忍再苛责他。 此时的陆渊与自己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一个样子。 颌下生出青色的胡茬,看着好像赶了好多日的路程,风尘仆仆的。 “陆将军身居要职公务精通,只是家中有事耽搁,都是人之常情。” 小爷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得到顾纪棠的理解,陆渊心中小小欣喜了一下。又很快被陆湘打断。 见不得威风八面的兄长在顾纪棠面前那副做小伏低的样儿。陆湘冷声道。 “呵……没了我大哥就不会做事了吗?废物!” 顾纪棠还没来得及反应,陆渊已经脸色一沉,替她怼了回去。 “陆湘,你这意思我尸位素餐才是对?如今因家事耽搁没有上值的人是我,有错的也是我有错,你这样倒打一耙,还讲不讲道理!” 陆湘没想到陆渊会当着顾纪棠的面这样训斥自己,当即面皮一红。 “大哥你……你胳膊肘子朝外拐!” “我是跟你讲道理。” “我……我……” 到底是个十几岁大的丫头,为了帮自己哥哥出头,没想到被自家哥哥当着最讨厌的人来一通“爱的教育”。陆湘当即红了眼,眼珠吧嗒吧嗒往下落。这几日的委屈一并涌上心头。 府里明明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不告诉她!爷爷不说,母亲不说,连大哥也瞒着她! 陆湄莫名其妙被送走,陆涵和陆湫两个人夜里都睡不安稳。她们四个可是一起长大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真话,陆湄到底怎么了。 昨日本想出门买些糕点讨母亲舒心,可临出门被兄长追回来,还不许自己以后随便出门。 这样反常的样子,瞎子都知道府里出事了,可就是瞒着自己。 送走了陆湄,如今轮到她了吗?要将她扔给顾纪棠?还用什么管账糊弄她。一个个都当她是傻子吗?! 陆湘一通哭诉,将心中的不安和不满通通发泄出来。反倒让陆渊不知所措起来。 他原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不会让这几个小的察觉。没想到……陆湘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府内的不平静。 这种不平静在他营造出的闭塞环境中,更添惶恐不安。 想起顾纪棠当初遇刺后醒来第一时间决定回府告诉姜氏。陆渊突然生出几分怀疑,自己保护妹妹的做法是不是真的对。 抬手拍拍陆湘的脑袋,陆渊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一向不擅于应对哭哭啼啼的女子。家里的小霸王们一向被祖父宠得耀武扬威,如今遇到事了,才无例外露出女儿家脆弱一面来。 感受到陆渊宽厚的手掌拂过头顶,已然发泄过心中委屈的陆湘这才感觉稍稍好受一些。 “莫哭了,大哥真是为了你好。” 听着陆渊又要继续隐瞒的意思,顾纪棠听不下去了。 “陆将军,可否让本侯说句话?” 陆渊看向顾纪棠。并不恼火顾纪棠打断了他。但还是在瞒着陆湘一事上存着坚持。 顾纪棠看出陆渊的意思,轻叹口气。 自己越线了,明明不关自己的事…… “将军府上有事,本侯改日再来拜访。” 顾纪棠留下一句告辞,便转身匆匆离去。 陆渊心中一紧,想将她追回,却被还在抽噎的陆湘绊住了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纪棠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花厅转角的松柏之间。 没了外人,陆渊又愿意耐心哄她。陆湘不多时便恢复了常态。 脸皮只红了一会儿便又成了平日里那个小霸王。 陆渊的心却一直惴惴的,顾纪棠离去的背影让他颇有些不安。 “帮我给虞昌侯府递帖子,小侯爷来定然是有要事的。算了,我还是走一趟吧。” 陆湘闻言嘟囔道。 “哼!明明就是个破小孩,充什么大人样子,没大哥就差事办不了了……哼!” 轻飘飘一句随意的抱怨却让陆渊心头如遭重击。他终于明白为何看着顾纪棠离去的背影时心中那般憋闷。 第224章 还是放肆了 第224章 顾纪棠回府后换上一身常服,坐在廊檐下晒着太阳。 平日里在卫所上值,休沐日也早早约人定了喝酒玩耍的去处。整日没个空档。今日临时翘班,倒让她闲适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冬日里的太阳不刺眼,不喧嚣,带着恰到好处的直白坦然,能让人卸下所有心防。 湖面上没有结冰,肥大的锦鲤却游得懒散极了,连顾纪棠撒在水面的鱼食都吃得三心二意。也不知那一身肥美的肉是怎么长起来的。 “侯爷,小公爷来了。” “带他来这儿吧。” 顾纪棠似乎毫不意外陆渊的到访。有一搭没一搭撒着手里的鱼食。太阳晒得她浑身懒洋洋的,连指头也不想动。直接让人将陆渊引来此处。 陆渊进来,看见的便是大冬天趴在湖边孤零零看鱼的顾纪棠。 “陆湘不哭了?” 没想到顾纪棠一见他问起的却是陆湘。 “不哭了。” 陆渊坐在顾纪棠不远处,拿起放着鱼食的盒子,消消闲闲地撒着。 “平时看着耀武扬威的,关键时候孩子气就上来了。” 顾纪棠老气横秋地说道。陆渊听着却很不是滋味。 “她和你一样大。” “我和她不一样。” 算上穿越前的,顾纪棠已经三十好几的心理年龄了。陆湘一个小丫头,差着二十好几岁呢! 陆渊却曲解了顾纪棠的意思。 “她和你没什么不一样。” 从顾纪棠离开,陆渊心中就陷入一片荒芜之中。直至坐在顾纪棠身边,这种感觉才有所缓解。 他一直以为顾纪棠以这样的身份活了这许多年,一定是委屈和幸苦的。他佩服顾纪棠的坚韧,惊叹她的聪颖,迷恋她的出其不意。 可在心底里,他认定了自己才会是日后能让顾纪棠过上正常女子生活的那个人。他能让顾纪棠以现在的洒脱继续她女子的生活,他自负地将自己放在了一个被需要的位置,一个救赎。 他认定顾纪棠是唯一能与自己比肩的女子,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他才是真正需要顾纪棠的那个人! 她和陆湘一般年纪,陆湘一身武艺还有陆家的男人撑腰,只是府中稍有变故,就搅乱了心志。 而她…… 想到遇刺时身陷绝境却仍旧挣扎着寻找那一线生机的顾纪棠。陆渊心中的不安越加放大。 没了他,顾纪棠一样能将自己活得很好。 此时的陆渊矛盾极了。他欣赏顾纪棠的坚韧,也愿意尊重她成长。可他害怕就此习惯了她的坚韧,而将她忘在风雪之中。 如今不已经有了端倪么?他一心不想让陆湘知道家中涉险,却将所有事情都告诉顾纪棠,这又何尝不是拉她共担风雪? “我是虞昌侯府的侯爷,这就是我与她最大的不一样。” 顾纪棠换个姿势,好让太阳烤匀一些。 “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她只是未经世事而已,莫要太苛责了。” 一向吊儿郎当的顾纪棠难得说出这么正经的话。 “再者说,你从来不告诉她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又凭何要求她听你的?不知事又如何懂事?” 顾·教育专家·纪棠继续说道。 “她是陆家的女儿,注定不同一般闺阁女儿,你若什么都瞒着她,就别怪她日后变成一个无知妇人。” 顿了顿,顾纪棠补充道。 “还是个一身蛮力的无知妇人!” 陆渊看着顾纪棠小心翼翼旋着身子寻摸阳光的样子,神色有些复杂。 自己明明是为了她而来,她却完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害他以为方才她看着自己安慰陆湘的情形,心中难过。 “我已经告诉陆湘了。” 陆渊看着已经被太阳烤化筋骨的顾纪棠。忍着想戳戳她脸颊的冲动,继续道。 “我告诉她父亲出了事,我要送母亲和两个小的去照顾父亲,这边必须留她在京城掩人耳目。” “你竟真的说了?” 顾纪棠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看清陆渊不似作伪的神色,又摇摇头。 “那么多天不说,那么多好机会不说,偏偏拣刚刚把人弄哭的时候说,你还真是个好哥哥。” “你说的,不知事又如何懂事。她已是及笄之年,该承担起陆家女儿的责任了。” 陆渊一脸正色,看得顾纪棠嘴角直抽抽。 这货脑子里绝对缺根弦!要么瞒得死死的,要么全给你倒出来。这厮有三个妹妹情商竟还这么低,怎么调教的?!还她说的,她说了个der! “之后如何了?” 顾纪棠想知道陆湘有没有大喜大悲之下受不了刺激给自己大哥一个大嘴巴子。 “她愿意留在京城,照顾祖父,为你管账。” “前面两个我都能想通,最后一个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我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来你这儿,要么回晋阳老家。” 啧啧……顾纪棠摸摸扶额,庆幸陆渊不是自己大哥,否则今天绝对得残一个! “我来还有一件事。” 陆渊将鱼食捏在指间粘来粘去,搓成一个个小小的圆球。而后又屈指一弹,射入湖中去。 顾纪棠看了老半天,硬生生忍住了,没告诉陆渊那鱼食是自己用死掉的蚯蚓专制的。 “你的事还真多。说吧说吧……” 半天没听到响动的顾纪棠转头向陆渊看去。后者搓着蚯蚓丸子,目光始终落在湖面上。 “抱歉……离开卫所前也没有跟你交代一声。” 这是在为自己不告而别道歉? 顾纪棠早已不气了,在她踏入陆府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气了。相反,她当时已经后悔去陆府找陆渊了。 在看到陆渊安抚着哭泣的陆湘时,顾纪棠更是觉得自己来国公府的的行为是那么的冲动不合理。 陆渊有一整个国公府要照看,自己有一整个侯府的人要养着。顾陆二府就是两艘沉荷积重的大船,靠得太近只会产生撞击摩擦。连累船上所有人。 她还是放肆了。 好在现在调整船头还来得及。顾纪棠背着一身阳光,将自己的心思藏进湖底。 而陆渊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回应,曾在不经意间出现了那么一瞬,又被顾纪棠重新按回了牢笼。 第225章 陆家要绝后啊 第225章 圣上要提携顾纪棠了,虞昌侯府要起复了。 一个校阅魁首都没能实现的局面,却因为让出去一个小小的功劳就实现了。顾纪棠不由得感叹。官场真特喵的玄幻。 这些日子,顾纪棠每日都会收到不少帖子。不是这个大人喜添麟儿,就是那个大人要嫁女儿。前半生从未有过这种待遇的顾纪棠不禁感叹。 这些当官的真是属蒲公英的,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儿飘。 面对赵东是否帮他拒了的疑问时,顾纪棠眉眼一扬。 “去!为什么不去?帖子来了,我得送礼吧?礼都送了我为什么不去?也不知这些大人家的厨子手艺如何……” 不过这些帖子中真正让顾纪棠感觉棘手的,却是几个皇子的帖子。 这位皇子府上的梅花开了,办赏梅宴,那个皇子府上又得了一头鹿,要办烤鹿宴…… 正是这些皇子的帖子让顾纪棠真切意识到。自己这次是真出名了。咳咳……好的那种。 在参加了四皇子府上的赏梅宴,并且意外见到晋王后,顾纪棠突然福至心灵,这不就是一个绝好的带着叶霂峰见晋王的机会吗? 可谁知接下来七皇子的烤鹿宴上,顾纪棠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晋王没出现,还怼上了三皇子。 三皇子对于顾纪棠还有些耿耿于怀,但到底顾忌着顾纪棠眼下风头正劲,只不轻不重斥责了跟在一旁的叶霂峰几句之类的话。 若是知道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青年就是自己要找的“程煜”,三皇子恐怕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皇子也没那么多钱日日举办宴会,而低一级官员们府上的宴会晋王出席的可能性就更少了。顾纪棠与叶霂峰蹲守了几次便放弃了逢宴必去的做法。打算专等某个皇子的宴会再去。 在这日常或不那么日常的闲忙之中,陆湘约顾纪棠在一隐秘的茶舍见面。在陆渊牵线的作用下,陆湘正式接管了顾纪棠手中百货大楼的所有账目。两人之前的所有瓜葛,也就此购销。 短短几日不见,陆湘看着憔悴许多。但眼神中摄出的神采却与往日截然不同。见到顾纪棠时,这个倔强的女孩眼中仍有一丝委屈和不忿,但到底按捺了下去。 人终究要长大啊…… 顾纪棠看清陆湘脸上神色,心中轻叹一声。 “此处已经被我盘下,日后便做联络之用。我走以后,顾侯会每日派人将账目送来此处,你可以派人,也可以自取,但须每日将你和祖父安然无恙的消息递出来。” 陆渊神色严肃,陆湘听得一脸认真,顾纪棠也只好正襟危坐一起听着。 “除了每日传出消息来,你还要每隔五日自己出来一趟,以防下人被收买,出了岔子。记住!每五日!若你到时不曾出现,顾侯会直接将你有危难的消息传来于我。” 顾纪棠叹口气,这十万两不好拿啊…… 陆湘努力不去看顾纪棠,却还是忍不住视线的余光瞟了一眼。 她仍旧不明白,大哥为何会如此信任这个折辱陆家的废物! 除了那张脸,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陆渊敏锐察觉陆湘对顾纪棠的敌意。待与顾纪棠分开回府后,陆渊才有机会开口。 “陆湘,很多事情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有的人你得长久地细细地看。” “大哥在替估计谈说话?” “是也不全是,记住,除了祖父和顾纪棠,谁也别信!” “大哥为何这般信他?” “总有一日你会知道。” 陆渊摸摸陆湘的头,将另一个任务交代给妹妹。 “陆湘,一定要记得每隔五日要见一次顾纪棠,若她爽约,你也一样要传信给我!” 陆湘这才后知后觉,让自己接管账目,和顾纪棠绑在一起,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顾纪棠的保护。 这个认识骤然让陆湘不安起来。大哥对顾纪棠的关心是不是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知己也不至于做到这种份上! 想到顾纪棠那张好看得雌性莫辨的脸,陆湘心中突然慌乱起来。 “大哥……你是不是……” 脸皮涨红,陆湘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疑问在唇舌上滚来滚去,就是吐不出来。 “我怎么?” 正叮嘱着正事,陆湘却突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陆渊也不得不停下来,用关切的眼神看着陆湘。 “你……” 陆湘再生猛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脸皮还没厚到顾纪棠那个份上。做不到问自己大哥是否断袖这样的事。 可陆家涉险促使的骤然成长,让陆湘多了一分勇气和对陆家的责任。大哥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不能生出这样的事! 心中打定主意,陆湘看向自家大哥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了。 “大哥,你是否……对顾纪棠太过关心?” 不得不说陆湘是真的成长了,没有选择直截了当地问陆渊,而是选择了旁敲侧击。 谁知平日里对顾纪棠一个眼神都能敏锐察觉的陆渊此时却突然失了智。 “关心不是应该的么?她管着咱家十五两银子呢!” 陆湘没有问到想要的,也不气馁。 “不止是银子的原因,大哥似乎对顾侯很不一般……” 看着自家大哥一副那又怎么样的表情,陆湘咬咬牙再补充一句。 “大哥几乎将顾侯当作家里人一般照顾着。” “她可不就是家……” 幸亏陆渊及时住口,这要命的话才没有说出来。 “陆湘,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渊的及时警醒更让陆湘心底一沉。若是没有什么,大哥何至于如此戒备?! 虽然有所蜕变,但陆湘性子里的莽撞一时半会是去不掉的。这一刻,陆湘已经认定。陆渊看上了同为男子的顾纪棠! 这个认识让陆湘一阵头晕眼黑。天哪!陆家这是怎么了?!真是天要亡我陆家吗?强忍着脑袋里的晕眩,陆湘咬着牙瞪向陆渊。眼神中满满恨铁不成钢的怨念看得陆渊一愣。 “大哥,你可知道你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你这样……是要让大房绝后啊!” 第226章 迟日晚行将 这算不算报应?在他怀疑陆通是断袖之后,自己也被陆湘怀疑。 经过陆渊一番解释,陆湘接受了陆渊被顾纪棠救了一命才报恩的说法。但半信半疑的陆湘还是决定,要盯紧顾纪棠。 将陆湘安排妥当,陆渊将自己的私卫留下三十人来,二十人负责守卫国公府中陆国公和陆湘的安危,十人被隐秘安排在了顾纪棠身边。 将想到的都做了,陆渊这才定下了启程的日期。 因为要带着母亲和两个幼妹,还需要好几日来准备。 大房这一动,就瞒不住了。得知大房要去边关,还要带走两个女儿,陆渊二叔紧张起来,以为自己的动作被察觉,当得知陆湘留下来后,这才放下心来。 陆渊来告诉顾纪棠自己离京的日子,顾纪棠算算,正是曹元珍大婚的前两日。 “你再留两日说不定还能喝上喜酒。” 陆渊对曹元珍的喜酒不感兴趣。却想起另一件事来。 “听说你这些日子宴会参加得紧,提醒你一句,小心些,莫遭了算计。在圣上眼中,你贵在孤弱,事事都要仰仗他,若牵涉到党争中去,得不偿失。” 顾纪棠白他一眼。 “我连班都不想上了,还拉帮结派?这对我完全没有吸引力啊!还不如春风度的姑娘呢……” 从没见过谁把朝廷命官和青楼妓子放在一起比较的,陆渊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叮嘱简直白费! “这枚玉符给你,有难事去城西找陈仝,见此玉符,他就会听你命令。” “就喜欢这种实惠的!” 顾纪棠乐呵呵接了玉符,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给陆渊备什么礼物。 这人好歹是自己的生意伙伴,又给钱又给人的……不表示表示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那……拿什么表示呢? 荷包?不不不……太娘!送不出手。酒?是不是有些敷衍?剑?一把好剑那可太贵了,负担不起负担不起…… 这男人就是麻烦!女人多简单,珠钗首饰那么多选择。 实在想不出的顾纪棠只好在脑子里画个人,从头到尾地想。 冠?不合适,pass! 衣衫?时间不够,自己不会,pass! 鞋子?理由同上,pass! 鞶带?倒是不错,但是不是太便宜了点?待定待定。 玉佩?他送一块玉符,我送一块玉佩,会不会让这厮多想? 思来想去,顾纪棠最后决定送陆渊…… “这是何物?” 听到顾纪棠要送自己礼物,陆渊十分高兴,但到手后翻来覆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不就是一块系了绳子的布嘛!还这么小! “此物名为口罩,你此去边关,天寒地冻的,戴着此物可御寒保暖,还能预防疾病。你看,就这样挂在耳朵上。” 为了证实自己的礼物并非敷衍而且确实有用,顾纪棠拿起口罩就往陆渊的脸上戴。 本来还持怀疑态度的陆渊立刻放下双手,仍由顾纪棠施为。 顾纪棠细心地将系带绕过陆渊的耳廓,确认口罩贴合在陆渊的脸上,这才满意点头。 “是不是暖和多了?” 陆渊不知道是不是这口罩的作用,不过他耳朵这时候确实挺烧的。如若顾纪棠细心一些,就会发现陆渊红得不正常的双耳。 “这东西我多备了几件,你要每日更换清洗。” 匣子里整齐叠放着三四只一模一样的口罩。 外面是上好的贡缎,内里雪白的棉布做衬。边角上用金线绣着一个“陆”字。与陆渊脸上这只一模一样。 “你做的?” 明知可能性不大,陆渊还是满怀期待问道。 “我……重在参与,哈哈……重在参与……” 女红什么的,顾纪棠压根不在行。这几只口罩还是她画出图样后,找姜氏缝制,再找小姜氏绣的字。 为什么不找同一个人呢?呵呵……那不就被猜出来送谁了么。 虽然不是顾纪棠做的,但这样别致的心思,也只有她能想出来。在陆渊心里和顾纪棠做的也没差。将口罩郑而重之收好。陆渊看着顾纪棠,认真说道。 “顾纪棠,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陆渊离京那日,顾纪棠一直送到十里长亭。带来的酒快要饮尽了。两人坐在长亭内迟迟不说珍重。 道旁的柳树只剩一把干瘦的枝条,参差不齐,露着许多龇牙咧嘴的断口。一看就没少被人薅。日头投下些有气无力的光亮,印出城外荒凉广袤的天地来。 迟日晚行将,烟霞浸古芳。 最爱故园情,何年归故乡? 顾纪棠头脑已经有些发昏,手中的杯盏却攥得紧紧的。 将壶中仅剩的酒给两人斟上。轻轻一磕陆渊的酒盏。顾纪棠垂眸。 “早点回来。” 车辆终于启程。 马车中,一直不曾露面的陆渊的母亲孟氏闭着眼若有所思。 渊儿与顾家那小子这般感情深厚么? 车帘轻动,摇出一道缝隙。孟氏的眼神扫过,正看到长身而立站在枯柳下的顾纪棠。 明月皎皎、河汉遥遥,姿表独立、云舒容容…… 这不是孟氏第一次见到顾纪棠,却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干净的顾纪棠。 那个几个月前轻浮郁躁的少年不一样…… 不等孟氏再细细看一眼,车队启程,将顾纪棠的身影遗在原地。 “外面的是何人?” 孟氏的声音中正平和,不失国公府主母的威仪又带着慈母的亲近。 年纪最小的陆湫伸出脑袋回头瞅一眼。冲顾纪棠的身影做个鬼脸。 “是顾纪棠那个臭……” 孟氏摄过来的眼神平静而充满压力,逼得陆湫将嘴里的“渣男”二字咽了回去。 但孟氏岂是这般好糊弄的?眼睛重新闭上,身子靠回车壁。 “娘有些累了,湫儿,给娘读读经书吧……” 陆湫小脸一垮,几乎要哭出来。然而这下可没有爷爷来酒厂了。一旁的陆涵幸灾乐祸,趁母亲闭目养神,冲陆湫做个鬼脸。陆湫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将经书从车内的柜子里拿出来。认命地念了起来。 耳边响起陆湫那少女独有的朝气蓬勃的声音,枯燥无味的经书在她口中也是朗朗上口。 然而陆渊眼前,顾纪棠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第227章 一群蠢货 第227章 陆渊走了,顾纪棠在与那熊斌相处了几日后,毅然决然自请与魏笙、郑知义等一起巡街。 擦!你见过早膳逼着你跟他一起拼酒的上司吗?! 还美名其曰锻炼,我锻炼你奶奶个腿儿! 巡街的任务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每日里在街上溜达而已。这对顾纪棠来说老本行了属于是。 当年当街溜子的时候,顾纪棠转悠得可比现在勤快多了。俨然京城一害! 现在嘛……洗心革面的顾纪棠每日除暴安良,惩恶扬善。积极努力为营造一个安定和谐的京城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在暴揍了礼部尚书那不争气的孙子,脚踹了国子监祭酒那醉酒纵马的儿子之后,京城纨绔的风头被顾纪棠狠狠按在脚下。 一时间,京城治安显着见好。也不知是少了顾纪棠的功劳还是多了顾纪棠的功劳。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终于来到了曹元珍大婚这一日。 原本打算由顾纪棠陪着小姜氏去赴宴。寂寞难耐的姜氏非要插一杠子。美名其曰担心小姜氏被曹钦欺负。 顾纪棠无力吐槽老母亲那?等着平事的兴奋眼神。考虑到小姜氏是女眷,自己确实有照顾不到的可能,便带着母亲一起赴宴。 虞昌侯府的这三个人出现在曹元珍的婚宴上,属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曹钦见到小姜氏还好,待看到扶着姜氏的顾纪棠时,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 这厮竟还有脸上门来?若不是亲家公此次力保他吏部考核。他就要被这小子坑惨了!谁能想到这厮的名声差成那个样子,还公然高调宣称要为自己运作考核,将吏部天官们得罪了个遍!亏得珍儿聪明,结识了梁公子。这才让事情有了转机。 此时看着顾纪棠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曹钦忍得十分辛苦才没有一拳挥上去。 这是女儿的大喜日子,不能让女儿难看,不能让亲家公丢脸……呼…… 做好心理建设,曹钦才不情不愿地将虞昌侯府的人迎了进去。进门之后,有丫鬟领着姜氏与小姜氏去了内院女眷落脚的花厅。 顾纪棠则由小厮引去了外院的园子。叶霂峰一路跟在顾纪棠身后,一副随行跟班的样子,并不引人注目。一路上七拐八扭,将府内的路线记在心里。 途中顾纪棠还碰上了曹宜书。 被姨娘养大的曹宜书一向只认姨娘不认小姜氏,如今曹钦和姜云珠合离。抚养曹宜书的那位姨娘很有可能被扶正上位。曹家所有人终于得偿所愿。 然而曹宜书看到顾纪棠时躲闪的眼神,让顾纪棠察觉到。曹府恐怕并不像自己想得那般和睦亲近。 嫡母下堂,嫡女出嫁,那这嫡子还算是嫡子吗?尤其在人家还有自己儿子的前提下…… 顾纪棠向来对后宅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没什么好感。如今看到曹宜书略显落寞的背影,也不觉同情。 自己找的,又怪得了谁呢? 姜氏孀居多年,京城中各家有事递来的帖子也是挑着事儿去。像这种热闹的场面,她已是很久没有参加了。 家中虽有适龄的女儿,却不能嫁人,她还相看个什么劲儿。 看到花厅里那些花枝招展娇滴滴的一群小女儿,姜氏的眼眸暗了暗。她的纪棠若在此,这里的女孩加一起都不够看的! 小姜氏被曹钦磋磨多年,别说参加宴会,连见外人的机会都鲜少。骤然走进花厅,看见这么多人,便有些局促不安。 有那好事的,认出姜氏,便推测出她身边妇人的身份。 这就是那个自请合离的下堂妻?竟如此不知羞耻,在今日这样的日子跑来此处。 面对周围妇人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指指点点。小姜氏更是坐立难安。姜氏却冷哼一声,稳坐太师椅,一一瞪视回去。 谁看她们她就瞪谁,直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一逼退回去。 谁见过这样肆无忌惮的妇人?众位夫人摇头叹气一会儿,也不敢上来招惹。便自成一伙,又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题。 姜氏乐得轻松,目光不断在年轻小姑娘的身上逡巡。心里想着顾纪棠穿裙子的样子。 那些小姑娘以为姜氏在替顾纪棠物色,心中大骇,纷纷躲避着姜氏的目光。 好像被姜氏看一眼就要被顾纪棠抢回家成亲似的。 姜氏若知道这些小姑娘心中所想,定然要怒啐一口。呸!美得你! 小姜氏在姜氏的气场下慢慢恢复镇定,低着头不言不语,专心等待曹元珍出嫁那一刻。 顾纪棠被小厮引到园子中的一处亭子内。亭子四周已被围起来,中间燃着火盆,坐着倒也不冷。 女子出阁,男宾来得本来就少。顾纪棠坐在还算宽敞的亭子中,思索着要如何给叶霂峰创造离开的机会。 可曹宜书一直在亭中待客,要出去亭子,还得想个合理的理由。 这时,有个气质出众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举手投足老成持重,进退知礼,行止有度。一身用心裁剪缝制的华袍,让人不禁猜度,这又是哪位大人的公子。 “大哥,父亲怕你一人应付不来,特让我来陪你一起招待宾客。” 角落里的顾纪棠不由得往少年脸上看去。 这就是那个姨娘所出的庶子了? 好心机啊!不愧是小娘养的,明明自己想崭露头角,却开口说曹宜书“应付不来”。无论之前曹宜书表现如何,都会给人留下了曹宜书能力不足,需要这个庶子找补的印象。 曹宜书也是个傻的,冲庶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在江南道时被人追捧惯了,哪里知道要如何做小伏低?可偏偏这京城内随随便便扔个砖头都能砸中一个权贵。 方才应付这些大人老爷们已经让曹宜书大感吃力。如今庶弟来了,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连带着这些日子庶弟惹他的不高兴,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顾纪棠冷眼看着那庶子大大方方待客,看着曹宜书长舒口气的样子,不由心中冷笑。 这家子果然一群蠢货! 第228章 三个姨娘 第228章 顾纪棠不知道曹钦这些年在地方任上是如何为官的。 但仅以她这十五年的经历来看,混淆嫡庶,对于一个清流而言,意味着家宅不宁,仕途的到此为止。曹钦日后别想着爬上更高的位置。 如果说与发妻合离,人们谴责的更多是的姜云珠的话,那混淆嫡庶,在嫡子健全的情况下,捧高庶子,无异是自绝于所有的高门大族,更不要说治家更为严格的清流们。 顾纪棠很想掰开曹钦的脑子看一看,里面都装的什么牌子的屎,混账得如此清新脱俗。这他娘的都能考中二甲,老子岂不是能考个状元?! 那庶子招呼一圈,发现了刻意坐在角落的顾纪棠。 许是因为尴尬,曹宜书并没有及时为那庶子介绍顾纪棠的身份。 但那庶子和曹宜书这个草包不同,观察过顾纪棠那周身气派,就断定顾纪棠绝非普通客人。 在这亭中的人中,只有眼前这个少年最是气度不凡。 “这位公子是……” 顾纪棠笑而不语,并没有要做自我介绍的意思。 虽然他讨厌曹宜书,但也不代表他要给这个庶子脸面。姨母今日,焉知没有这少年和他母亲的背后推手? 顾纪棠的冷待将那少年晾在原地。亭中有认识顾纪棠的,也不出声提醒解围。 谁不知道顾纪棠不好惹?联想到最近顾纪棠那姨母与曹钦合离的传闻。这些人顿时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相。吃瓜的心情一下子高涨起来。 “他就是虞昌侯府那位。” 毕竟是自己妹妹大喜的日子,曹宜书不想顾纪棠生出事端来。 “哦?原来是小侯爷。” 怪不得给自己难堪呢。有此人在,倒是不好对曹宜书动手太快。 曹敏书自知继续留下去顾纪棠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说了几句不热不冷的场面话便拱了拱手先行离开。 倒是个知机的。 顾纪棠看着曹敏书离去的背影,再看一眼杵在亭子内的曹宜书,心中不由轻叹口气。无力吐槽曹家乱象。 曹元珍此时梳妆完毕,端坐在屋内的绣墩上,等待吉时到来。丫鬟在一旁做着最后的整理。 三个梳妇人髻的貌美女子站在屋内张罗。 这便是曹钦此次带上京城的三个姨娘的了。 指挥下人往来的那个,是姨娘金氏。掌管曹府中馈,姜氏的嫁妆就握在这位手里。常年的颐指气使,让金氏眉眼中带着一股戾色。一声呵斥都能让下人心头抖几抖。 红着眼眶看着曹元珍不停抹泪的那位,便是将曹宜书和曹元珍从小姜氏手中夺走的万氏。 万氏不但教养了小姜氏的两个儿女,自己还育有一子一女。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但焉知她不会成为曹府最后的赢家呢? 最后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看着比曹元珍大不了几岁,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望之生怜。正是曹钦近日最宠爱的田姨娘。 万氏抹着眼泪,满口心肝肉的疼着,心中却嫉恨得要死。 好不容易盼着姜氏和老爷合离了,原以为自己的一对儿女到了出头的时候,没想到曹元珍这个小贱人转眼勾搭上了伯府的公子! 虽然只是个庶子,但那可是伯府!这不是给曹宜书那个废物平添助力?如此一来她的敏哥儿何时才能出得了头?! “元珍,日后嫁了人便不是家里了,有委屈万莫自己忍着,回来告诉姨娘,让你爹去替你出头!” 毕竟嫁人,曹元珍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惶恐。万氏的安慰正说进她的心里去,看向万氏的眼神中更添几分濡慕。 金氏刚指挥下人拿来一只苹果,看见万氏和曹元珍的互动,心中止不住冷笑起来。 蠢货!大蠢货! 鱼目当珍珠,砒霜做蜜糖! 自己出身名门的亲娘不要,偏偏去认个口蜜腹剑的贱人做娘亲! 可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金氏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所以万氏才放心让她管理中馈,从不跟她这管家之权。以展示自己不争不抢的柔弱姿态。 只要牵制住曹宜书,再教养好自己的一对儿女,这曹府的什么不是自己的? 金氏焉能不知万氏打的如意算盘。只是金氏也有自己的打算。 万氏要控制小姜氏的儿女,那她要的就是本属于主母的掌家之权。 掌管曹府中馈这些年。金氏暗地里为自己购置了一大片田产庄子。就算日后万氏上去了,也影响不到她半分! 这三人之中最蠢的,恐怕就是最年轻的田氏了,每日里只盯着曹钦又去了哪个房,曹钦有没有在外面勾搭旁的女人。 天真的田氏以为,有了曹钦的宠爱,才有在这府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闺房中沾满了人,曹元珍心头却有些飘乎乎没有底。那个女人那般没本事,还敢大胆同父亲合离。她一向是看不起母亲的。可是…… 可是看着眼前姿态各异的三个姨娘,曹元珍突然有些想念小姜氏那张怯懦的脸。 若是她的话,会对自己说什么呢?她定然说不出让父亲为她出头这样的话的。 会哭吧…… 脑海中浮现小姜氏温柔落泪的样子,曹元珍心口突然有些堵。 大喜的日子为何要想她呢!摇摇头,曹元珍将思绪收拢回来。门外的丫鬟突然通传。 “大小姐,虞昌侯府老夫人来了。” 曹元珍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虞昌侯府老夫人是谁。主要是这个“老”字岔开了她的思维。 三十几岁的姜氏正是容貌相熟的时候,哪里称得上一个“老”。 知道了来者何人,曹云珍不由疑惑。 姜氏为何回来找自己? 想到离开侯府时的狼狈,曹元珍口中拒绝见面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是大脑及时反应过来。 姜氏来了,那……她呢?她是不是也来了? 不看万氏骤然变色的脸,曹元珍朗声道。 “请进来!” 门开了,姜氏先一步跨进门来。看见屋内挤在一起的三个姨娘,眉头狠狠皱了一下。随即目光移开,看向了正往她身后望去的曹元珍。 第229章 为什么 第229章 曹元珍这细微的举动让姜氏脸色稍稍缓和下来。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小姜氏。 在姜氏身边的这些日子,小姜氏除了因为思念曹玉珍兄妹生出过几分忧虑。其余时间都过得十分舒心。 顾纪棠待她如姜氏一般,每天夜里和姜氏躺在一起,仿若回去了未出嫁的时候。 心情舒畅,小姜氏枯萎的容貌也慢慢丰盈回来。气度不及姜氏那般端庄威仪,但也自有一股温柔缱绻的亲和。 而这,正是曹元珍心中憧憬了许多年的母亲形象。 嘴唇张了张,多年的生分还是没能让曹元珍这一声娘喊出口。 万氏三人也多年未正眼看过小姜氏,此时看见小姜氏那温婉矜贵的气度,不由愣了神。 万氏更是攥得手心都抠烂了。 小姜氏这样子她可太熟悉了,在场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三个姨娘,谁不是她的影子呢? 此时万氏无比庆幸,小姜氏已经与曹钦合离了。不过即便如此,万氏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安。 一定不能让老爷见到她! 然而事实上,站在门口迎客的曹钦早已见过小姜氏。此时心中正不断回想着小姜氏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身影。 “元珍今日出嫁,姨母和你母亲来看看你。” 姜氏说完,便往一旁那三个姨娘看去。意思再明显不过。 没看见人家亲娘来了么?还不麻溜地清场? 陶嬷嬷适时踏前一站。脸上带笑看向为首的万氏。 “烦请各位姨娘下去歇歇。我家夫人有话要与曹大姑娘说。” 只一个下人,显露出来的威势便将三人震慑住。 姜氏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仿佛看她们一眼便是脏了自己的眼。 万氏三人几乎是逃出了曹元珍的屋子。 陶嬷嬷在三个姨娘出去后,又指使着屋内其他的下人退了出去。 这批下人曾在侯府受过顾纪棠的“教育”,如今看见侯府的人,比看见曹钦还听话。不等陶嬷嬷说第二遍就退了个干净。 待屋内只剩自己和姜氏的人,曹元珍又慌起来。自己曾对顾纪棠下手,姜氏该不会趁机对自己做些什么吧。 想到这里,曹元珍又有些后悔让姜氏进来。 姜氏仔仔细细打量曹元珍半晌。轻叹口气。 毕竟是妹妹的女儿,若侯府无事,应该是纪棠最亲近的姐妹了。如今却…… 姜氏不能原谅曹元珍对顾纪棠下手,但也做不到继续恨着这个没有母亲教养的孩子。 “元珍,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姨母和你母亲来,是为了在最重要的日子看看你。” “安和伯府人口众多,遇事莫要掐尖好强,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理。受了委屈就回来跟家里说。纪棠他……还是能抵得上事的。” 姜氏的话和万氏的话截然不同,但曹元珍却真切感受到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姨母言语中的那份真切。 “这是长安街上的几个铺面的房契,你自己收好。算是姨母为你添妆了。” “这是城郊的两处庄子,每年的出息也不少,是纪棠为你准备的。” 姜氏从陶嬷嬷手中接过一个匣子,放在曹元珍手中。 曹元珍只觉得手中的匣子沉甸甸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和你娘说说话吧,姨母在外面守着。” 姜氏转身带着陶嬷嬷出去。将空间留给曹元珍和小姜氏。 小姜氏目光贪婪地看着女儿。 今日的曹元珍美极了。大红的嫁衣,高耸的发髻紧紧拢在凤冠内,展翅欲飞的金凤衔着一串绿豆大小的珍珠,垂落在眉心,一颗血红的红宝石正正压在眉心,映出少女眉眼间的颜色。 “真好看……” 小姜氏已经记不起,上次这样安安静静看着女儿是什么时候了。 每次见面,母女之间都充斥着鄙夷和敌对。如今她离开了,终于能正眼看女儿一眼。 十几年的隔阂不是一日就能消除的。在见到小姜氏的同一刻,曹元珍心中的渴望又转化为怨怼。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立起来?为什么要允许爹爹将自己抱给万姨娘?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夺走也无动于衷?! “珍儿,我没有多少钱财,这只凤钗,是出嫁时你外祖母亲手插在我头上的。你要好好的……娘……对不住你。” 小姜氏手中一只精美的凤钗,也不知是如何在万氏几人的搜刮下保住的。 凤钗精美华贵,是曹元珍从小到大从姜氏手中得到最珍贵的礼物了。 摸着根根分明的凤尾,曹元珍心中五味陈杂。她从来都觉得小姜氏只是一个懦弱的妇人,可今日的小姜氏脱离了那个无能窝囊的形象。 她以为小姜氏没有心,这么多年来对自己和哥哥视若无睹,可手中的凤钗让她明白,她在小姜氏心中的分量。 “为什么……” 曹元珍抬起头,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姜氏。 “嗯?” 小姜氏一愣。不知女儿在问什么。 “为什么不要我?” 曹元珍轻声问道。心中的疑问再也压抑不住,一个接一个问出口。 “为什么仍由她们欺负?为什么将爹爹逼开?为什么不管我和哥哥?为什么扔下我们?为什么!” 曹元珍一声声诘问仿若一记记重锤,狠狠砸中小姜氏的心。 “珍儿……我……” 看着女儿委屈痛苦,小姜氏手足无措,却始终给不出一个答案。 她……她不能说! 一对儿女被曹钦和妾室那般愚弄,她心中不痛吗?她比任何人都恨!被任何人都痛!可她不能! 她宁可曹元珍和曹宜书恨她,也要她们活着。对,活着! 想到那个秘密,小姜氏因为痛苦而模糊的双眼恢复了几分清晰。 颤着手将凤钗插进曹元珍的发髻。小姜氏伸手拭去曹元珍还不及落下的泪珠。 “珍儿,记住娘的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娘这辈子最想看到的,今日已经见到了……” 不等曹元珍细细想明白小姜氏话中的意思。小姜氏已经抽身离去。 空荡荡红天红地的闺房,只留曹元珍一个人。小姜氏的话,让曹元珍心头袭上一阵不安。 第230章 妆奁匣子到手 第230章 鞭炮声响起,新郎家来接新娘了。顾纪棠和众宾客一起往门外走去。 梁冀倒是自己亲自来了,曹家在京城根基不深,来的人也没有多少,只曹敏书在门口笑嘻嘻拦着梁冀做了一首催妆诗便放了梁冀进门。 趁着人多场面乱,叶霂峰悄悄离开了人群,去后院找小姜氏的妆奁匣子。 顾纪棠站在人群里,人走哪她走哪。 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古代的婚礼,以前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名声太差,倒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曹宜书将曹元珍从后院一路背出来,大红的盖头将曹元珍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饶是梁冀,脸上也露出期待和喜悦来。 两人拜别新娘父母,曹钦稳坐高堂,另一面却空着。小姜氏站在姜氏身边,红着眼眶看着女儿盈盈下拜缺了母亲的高堂。 等曹玉珍坐进花轿,街上重新吹打起来,叶霂峰已经悄无声息回到了顾纪棠身后。 曹钦苛待姜云珠,对子女教养也不上心,但钱是真的多。拢共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装得是满满当当,连杠都压弯。 顾纪棠看着一抬抬嫁妆从眼前过,不由联想自己。 啧啧……老子费力劳心好几个月,都挣不来这么多。曹钦这老小子到底在任上捞了多少?! 果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 其实顾纪棠倒是错怪曹钦了,这些嫁妆里,还有小姜氏自己的嫁妆。小姜氏虽然不在,但毕竟是与伯府联姻,曹钦不想因此被人低看,硬逼着金氏吐出小姜氏的嫁妆来。虽有亏损,但也十分可观了。再添补些也算得上十里红妆了。 新娘子走了,叶霂峰也得手了。这曹府……自然没有必要待着了。 “母亲、姨母,回府吧。” 来之前三人便说好,看着曹元珍出门就离开。 曹家人忙着招待宾客,倒也没有人拦着。 回府后小姜氏情绪不佳,姜氏陪着回屋。顾纪棠带着叶霂峰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 “找到了吗?拿出来瞧瞧。” 顾纪棠很好奇,姨母连嫁妆都舍得,却一定要找回来的妆奁匣子到底长什么样?虽然有小姜氏给的图,但终归不是实物。 叶霂峰一翻手,一只约莫三寸长的银制匣子出现在顾纪棠眼前。和小姜氏给顾纪棠画的图上一模一样。 匣子模样精巧,银丝扭成盘枝状,枝叶繁复间盛开几朵小花,细碎的宝石镶嵌在上面,倒也好看。 “多谢啦!” 顾纪棠从叶霂峰手中接过匣子,上下左右仔细翻看一番,却没得什么发现。 “这就是个普通的妆奁匣子嘛!你在哪找到的?” 这么一个小东西,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叶霂峰竟能在那么大个宅子里找到!真是厉害。 “曹钦的书法里。” 叶霂峰对顾纪棠手中的妆奁匣子也有些好奇。侯府要什么没有,这样一只妆奁匣子能值三十两吗? 顾纪棠有心打开看看,但这匣子是小姜氏的东西,叶霂峰又在这里,万一打开里面有什么秘密呢?只好先收起来,明日再交给小姜氏。 次日,顾纪棠来到姜氏的院子里,小姜氏今日看着精神好了许多。正言笑晏晏与姜氏说话,可一看到顾纪棠手中的妆奁匣子时,神色一下子变了。 与小姜氏相处这些日子,顾纪棠越来越发觉小姜氏不是一个木讷懦弱的无知妇人,相反,在有些事情上她很有见地。甚至比姜氏还要心思缜密。 可这样一个人,为何让自己陷入了现如今这样的处境,顾纪棠一直十分不解。 此时小姜氏脸上的神色,是顾纪棠不曾见过的。甚至在与曹钦合离那一日,小姜氏都没有流露出这样多的情绪来。 那张脸上,有悔、有恨、有怨、有解脱…… 顾纪棠一直观察着小姜氏的反应。 “姨母,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的东西。” “是!就是这个!” 小姜氏几乎是从顾纪棠手中夺过了妆奁匣子。 “是这个!就是这个!” 姜氏也被妹妹的反应吓了一跳。陶嬷嬷告诉她之后,原以为就是个念想。可小姜氏的反应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 小姜氏抱妆奁匣子是如此用力,连手指都发白。仿佛那不是个妆奁匣子,而是她的命。 陶嬷嬷在第一时间屏退了下人,屋内只留下姜氏和顾纪棠。 小姜氏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终于宣泄出来。 “啊——!” 十几年的磋磨让小姜氏连痛苦怒嚎也是压抑的。但那低沉压抑的痛哭让顾纪棠感受到姨母的委屈和哀恸。 小姜氏哭着哭着突然将匣子狠狠往地上掼去。眼神中透出的恨意让顾纪棠心中一悸。 这匣子……定有问题! 姜氏担心妹妹,一把将快要魔怔的小姜氏拉入怀中。 “云珠,你这是怎么了?莫怕,姐姐在。” 姜云珠伏在姐姐肩头,终于有了倚靠,阖上眼流出一串清泪。 顾纪棠拾起地上的匣子,放在桌上。蹲在母亲和姨母旁边。不善安慰人的她只有陪伴在亲人旁边,给他们一点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顾纪棠脚都蹲麻了,小姜氏终于平稳了情绪。轻轻从姜氏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看向桌上的匣子。 顾纪棠将匣子递给小姜氏。小姜氏看了手中匣子最后一眼,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而后将它放在了顾纪棠手中。 “纪棠,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 谁? 顾纪棠以为自己听错。错愕地看着小姜氏。 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为何不是母亲交给她,而是在姨母手上? 姜氏也是一样疑惑的表情。看看小姜氏,又看看顾纪棠手里的匣子,等着小姜氏解答她的疑惑。 顾纪棠突然想起曹钦与姨母合离那日撂下的狠话。一个荒唐而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生成。 该不会是……自己老爹和姨母…… 这就解释了为何曹钦如此憎恶自己的发妻,而小姜氏又为何被磋磨成这个样子也始终不肯反抗半分。 这就他娘的太狗血了! 顾纪棠不无烦躁地想。 第231章 重见天日 就在顾纪棠胡思乱想之际,姜云珠坐起身来,她守了这匣子十几年,又何尝不是被困在这匣中十几年? “棠哥儿,打开它!” 姜云珠双眼爬上几线血丝,温婉的脸隐隐有一丝扭曲。 顾纪棠看看手中的匣子又看看母亲,姜海月看着身边失态的妹妹。虽然心中有许多疑惑,也只好点点头。 那匣子普通,顾纪棠轻易就打开,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姨母,这……” 若不是姜云珠之前反应如此剧烈,顾纪棠都要怀疑姜云珠是不是在逗自己玩了。 “用这个……” 姜云珠从手指上褪下一枚银制的素戒,递到顾纪棠手中。 顾纪棠上手仔细端详才发现看着平平无奇的素戒却别有洞天。 素戒表面做了打磨处理,银子独有的光泽内敛其中,似是有意让这枚戒指看起来更加不起眼一些。特殊的是素戒的内圈。 本该做光滑处理的内圈,却在光线下折射出不同寻常的纹路。那纹路并不复杂,纤细而又隐蔽,若不是姜云珠主动褪下,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枚小小的素戒却内有乾坤。 顾纪棠打量着素戒内圈的纹路,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是……” “这是定西军的徽纹!” 虞昌侯府掌握定西军十数年,姜氏怎会不认得这印在丈夫衣衫上的徽纹?只是,自公公和丈夫过世后,这徽纹便在虞昌侯府出现得越来越少了,也难怪顾纪棠不认识。 看着那亲自绣过无数次的徽纹,姜氏的心慢慢紧缩起来。 时隔多年,这徽纹竟又出现这府里。 看一眼姜海月手指上因为长久佩戴戒指而勒出的定西军徽纹,姜云珠背后攀爬上一股寒意,似乎又回到侯府刚刚生变时惶恐不安的日子。 顾纪棠正在打量素戒,臂膀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转头看去,姜氏不知何时已经俯身在她身边,一只手正紧紧抓着顾纪棠,眼中泛出些许不安的神色。 多年支撑侯府的经历,让姜氏不会再遇到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但定西军的徽纹躺在顾纪棠手中,还是让姜氏生出些许不好的联想。 略一思索,顾纪棠便知姜氏为何表现出如此模样。轻轻拍拍姜氏抓住她的手。 姜氏的担忧并非没有来由。明确知道匣中存放何物的姜云珠已经从起初的激动中慢慢缓过来,看向姐姐和顾纪棠的目光充满怜悯。 她只是保守这个秘密,就已经赔上了一双儿女和自己的一生,而纪棠……却要去面对那些……那些…… 想到匣中可能牵涉的秘密,姜云珠的脸色白了白,突然有些后悔将匣子交给顾纪棠。 等姜氏情绪略略平复,顾纪棠这才又拿起了匣子,一边寻找能够嵌入戒指的地方一边说道。 “姨母,这戒指就是打开这匣子机关的钥匙吧……” “啊?是……是的。” 姜云珠与姜海月不愧是亲姐妹,两人担忧的神色都是一模一样。 顾纪棠轻笑一声,安慰道。 “姨母莫要担心,这里面不论是什么,都是我命中注定,既然我姓顾,那就该我担着。” 姜海月的神色已经暴露出她知晓匣中的秘密,加上定西军的徽纹,顾纪棠不难猜到里面的东西定然与自己十五年前故去的祖父和父亲有关。 这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着的是打破现有安宁的残酷秘密。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有什么,但想到这十五年来不断潜入侯府的探子,这十五年来不断遇到的刺杀。都明确告诉顾纪棠,这秘密的重量,恐怕比自己、比整个侯府都重得多! 一想到这里,顾纪棠只觉得肩头陡然一沉,那无形的压力带来的窒息感让人无处逃遁。 那自己有拒绝打开的权利吗? 有!与这秘密息息相关的两个女人都正好站在此处。她们一个因为这秘密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一个因为被这秘密压了十五年。 只要顾纪棠此时表现出一点想要逃避这秘密的意思,她二人不但不会责备顾纪棠,还会将这秘密与顾纪棠远远隔绝开来。 可这样对这两个女人公平吗? 顾纪棠摇摇头,她重获这一世已是老天格外开恩。不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第一眼见到的是姜氏,那她便要带着她好好活下去。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刚睁开眼时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和姜氏抱着自己哭喊夫君名讳时那沙哑如刀割的声音。 这里面定然有十五年父亲去世的真相,她要给被这疑问困扰了十五年的姜氏一个答案! 已经知道了打开匣子机关的关键是戒指,那就很好摸索了。 银匣上的花蕊中嵌着层层累累的宝石,细细看去,那花蕊与宝石之间有一道难以察觉的圆环形缝隙。若是没有戒指比照着的话,这道缝隙很难发现。 在姜氏和姜云珠二人的注视下,顾纪棠定了定心神,稳稳将素戒摁进了匣子上的花蕊缝隙中。 素戒宛若地平线上最后一抹明光,没入光怪陆离的宝石之中。 “咔嗒……” 银匣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机铦声。抱着匣子的顾纪棠感觉到手中银匣一震。 外部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那么变化只能在里面。 顾纪棠打开银匣,原本严丝合缝的匣子底部翘起一道细细的缝隙,用指甲才能拨开。 顾纪棠一点点拨开底部一整片银板,藏了十五年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 那是一封还未拆封的书信。 顾纪棠小心翼翼拿出来,上书顾氏后人亲启的字样。 姜云珠在一旁幽幽道。 “当年我随曹钦前往任上,刚刚怀有身孕。姐夫的心腹秘密送来这个匣子,还随着一封书信。托我千万保管好此物,若姐姐生了男丁便在日后将此物交给顾家后人。若姐姐生了女儿就将此匣埋了,莫生事端。如今……便是物归原主了。” 姜海月皱了皱眉。她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妹妹。 这信中写了什么?姜云珠可曾看过?为何丈夫不将此物送回侯府,而是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送去江南道?这是丈夫的意思还是公爹的意思?曹钦和妹妹二人闹成这样,是不是就因为这匣子?十五年前纪棠就已出生,为何妹妹现在才将这匣子拿出来?丈夫的心腹?那又是何人?是否可靠? 第232章 万劫不复 一瞬间,姜海月脑海中闪过许多思考。可心中纵是有千般疑虑,看着姜云珠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将心中疑虑暂且压了下来。 顾纪棠听了姜云珠的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父亲的遗言倒是清楚明了,有男丁就把这匣子传下去,没男丁就直接埋了。只凭这一点顾纪棠就坚信这信里绝对没写啥好事情。 若是有关当年的顾家阖府战死的阴谋倒还好,要是别的更大的什么事…… 顾纪棠只觉得手中的信有千钧重。来这的日子不说多么难过,却也不怎么轻松,然而在姜氏的庇护下混吃等死倒也不是不行。可如今这平静就被手中的信打破了……这信一旦拆开,自己可就没什么退路了…… 小姜氏说这是父亲送去她那里的,可这要是没有老侯爷授意,顾纪棠可不信。 信刚送去不久,顾家儿郎就在战场上死了个干净,想也知道这信中定写了老侯爷生前拼死也要护住的秘密。 只是……当年老侯爷手握军权,顾家儿郎正是意气风发,那样的情况下,都不得不将此秘密早早送出。自己现在就一个破败潦倒的侯府和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要如何守住手中的秘密? 对方能算计了顾家所有儿郎性命,又对临产的姜氏下手,这些年还能在侯府不断塞进来钉子…… 想到这些,顾纪棠心中一冲动,只想将手中的信一把火烧掉,永绝后患! 可是……毁掉了信,自己就能带着母亲姨母过上安稳日子了吗? 今日之前,这信也未出现过。刺杀、试探……哪一样又少了自己的? 对方心狠手辣已经毫无人性可言,哪怕知道顾纪棠是个废物,哪怕知道侯府确实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也丝毫没有要放过顾纪棠的意思。 既如此…… 顾纪棠轻轻撕开手中的信封。 那便先将刀握在自己手中吧…… 顾纪棠看完了信,并没有递给身边的姜氏。而是顺手将信折好重新塞回了银匣。 将银匣底部的银板复位,再将银匣阖上,银匣外面的素戒就“咔嗒”一声被顶出花蕊。 顾纪棠将银匣抱入怀中,素戒也再未还给小姜氏。自顾自拾起身子。 “母亲,今日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姨母情绪不稳,你好生安慰安慰。” 说罢,顾纪棠抱着银匣转身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姜氏看着转身而去的女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顾纪棠正要跨出门去,单薄的背影被光线拉得更加纤长。 只是一个匣子,就让她肩膀垮塌下来,似乎有千钧重。 姜氏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端不安来。 “纪棠……” “母亲,无事的……” 顾纪棠侧头冲姜氏勉强一勾唇,而后便抱着匣子匆匆离去。 姜氏还想再说些什么,顾纪棠的身影已经转过廊角,只留一片衣袂。 顾纪棠一路抱着匣子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子就将银匣藏在床头的暗格之中。确保将东西藏好,才长出口气,瘫倒在床。 之前顾纪棠一直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穿越过来呢?还穿成这样一个身份。男不男女不女的……着实麻烦。如今他倒是不用担心这身份的麻烦了……因为他喵的命快没有了好嘛! 想起信中所写,顾纪棠就一阵蛋疼……什么?你说没有蛋?没有也疼! 造反啊! 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这俩字光是想一想就已经感觉九族在奈何桥上共饮黄泉水了好嘛! 顾纪棠重重叹口气,思绪也有些乱了。 本以为穿越来这里最大的难度也就是女扮男装过一辈子,运气好还能过继个娃啥的,把侯府传承下去。运气再好点,自己倒腾个商业帝国啥的出来,以后带着姜氏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享受人生也是很嗨皮的嘛。 这下都他娘的算逑了。 顾纪棠下意识控制自己不去想信中内容,可思想这东西谁控制得了? 越想脑仁越疼,越疼越是要想。青筋在脑袋上蹦起来突突跳,顾纪棠脑袋都要炸了。 对素未谋面的顾晏之也颇有怨词。 老爷子你不厚道啊!留这么一大难题给孙子,啊不,孙女……额,老爷子好像是要留给孙子的,自己这算是被娘给坑了吧…… 顾纪棠摇摇脑袋,又想着要不自己还是带着姜氏逃了吧,不过一个侯府而已。顾家满门死得就剩她和姜氏两人了,难道真的为了那个位置全栽进去才算完?顾家也不欠那皇帝老小子什么啊!细算起来,皇帝那老小子一家倒欠顾家几十条人命呢! 顾纪棠不是顾晏之,她没有那种忠君舍己的想法。哪怕她在这里活了十五年,她骨子里依旧是纪棠,那个不羁放纵爱自由的纪棠。 可想到姜氏,顾纪棠跃跃欲试的思维停滞了一下。 姨母一句话也忆起在脑海中。 “若生下的是个女孩,就将这匣子埋了,永不见人,若生的是的男孩,就交给他。” “呵……” 顾纪棠苦笑一下,命运和自己开了个多么讽刺的玩笑。她相信,若姜氏当年就看过匣中的信件,宁可顾府绝后也不会将她托为男孩养大。 姜氏不知信中内容,姜氏也不知当年顾府所有儿郎死在战场上的真正原因。她只想为顾家留下延续的希望。 而恰时出生的顾纪棠,就成了那唯一的稻草。 顾纪棠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当儿,外面的天色已经沉了。没有点灯的屋子里暗下来,顾纪棠藏身重重叠叠床缦之中,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她是想离开的,不止是今天,在此之前她就一直想到处去看看。南晋、西蜀……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不好好看看怎么对得起这一场奇遇?她积极营造商队开商场,也是存着方便日后有机会四处走走的心思。 可是…… 她清楚这些年姜氏无时不刻的后悔。在顾纪棠成为周岁侯爷之前,在更早的时候,姜氏就后悔了。 她怀中是个活生生的孩子,是她从稳婆手中抢夺回来的命根子,是她和相公唯一的血脉……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顾纪棠活得开心。 可当年的一时冲动,让她亲手掐断了顾纪棠正常生活的可能,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233章 逃吧! 走还是留?这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横亘在顾纪棠心中,迟迟难以决断。 脑子这时候还不断提供各种出逃路线,以及带着母亲姨母离开北燕后,游历各地见识不同风景民俗的嗨皮场景…… 逃吧! 顾纪棠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 逃得远远的,远离京城,远离北燕!远离和皇位有关的一切! 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做个逍遥快活的小富婆不好么?顾家已经搭进去了几十条大好儿郎性命,真要死绝才算吗? 想到此,顾纪棠下定了决心。 次日一早,担心了一夜的姜氏早早端坐在桌前等着顾纪棠来和她一起用早膳,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 使人去问才知顾纪棠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姜氏心中不安,直觉顾纪棠的异常应该和妆奁匣子中的信有关,但那信被顾纪棠拿走,自己连个边角都没摸上,此时除了着急,再无其它办法。幸亏顾纪棠身边带了人,否则姜氏能生出更多不好的想法来。 顾纪棠直到入夜才回来。既然决定要走,那很多事情就要准备起来了。 姜氏生等了顾纪棠一天,不等顾纪棠踏入二门,已经使人传了话来。叫她过内院一趟。 顾纪棠忙活一日,身子疲乏得很了,但听姜氏叫她,也知母亲心中担心,脚下不停,往内院迈去。 看着顾纪棠完完整整踏进屋来,姜氏的心才放下来。闻到顾纪棠身上浓浓酒气又不禁担心起来。 这是……借酒消愁去了?那破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将宝贝女儿折磨成这个样子! 姜氏瞬间将担心了一日一夜的气撒在了还没到手的那封信上。 顾纪棠在外面喝了酒,姜氏传了解酒汤来。拉着顾纪棠的手坐下。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手被姜氏攥着,身边传来姜氏淡淡的熏香味。顾纪棠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 “娘,我今日喝花酒去了。” 顾纪棠眼梢发红,看着就知喝了不少。 灯火跳跃,暧昧的暖黄色抹上顾纪棠那张颜若桃李的脸,带着醉意的双眼将溢出的烛色噙住。 转眄流精之间,几乎要将人心神攫走。看得姜氏一阵心惊肉跳。 她日日夜夜与女儿在一起,竟不曾发觉,顾纪棠容貌已经艳盛至此,哪怕一身男装,也掩不住那一身风流。 这身份……还能藏得几日? 姜氏担忧,而后又生出一股浓浓的悔意。 她的纪棠若是女儿装扮,又该是何等的风姿。 顾纪棠见母亲半晌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发呆,又重复一遍。 “娘,我今日一整日都在春风度。” 姜氏这才听清楚顾纪棠的话。心道果然,她素来不同意顾纪棠去那种腌臜地,即使知道顾纪棠是为了掩盖身份。 平日里顾纪棠要去也是偷偷摸摸地去,今日却说了出来。 果然是忧愁得狠了,这都借酒消愁去了。 姜氏心疼女儿,看向顾纪棠的眼神更温柔了。 顾纪棠瞅着姜氏的眼神就知道姜氏想岔了。便挥手示意让陶嬷嬷带人出去,只留自己和姜氏说话。 “母亲,我今日去春风度,并不是借酒浇愁。” 不愧是姜氏养了十五年的孩子,顾纪棠一眼就猜出姜氏的想法。 “不只今日,明日我也要去春风度。” 不等姜氏说话,顾纪棠继续道。 姜氏一愣,随即默默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对顾纪棠太仁慈了。 轻轻叹口气,顾纪棠道。 “母亲,这侯府……快撑不住了。” 顾纪棠平淡开口。 姜氏心中一颤。 “棠儿……” “母亲,我没有怪你,这十五年,我过得快活得很。” 姜氏拉着顾纪棠的手不由地收紧,想要对女儿说出自己的歉意,但顾纪棠并不给姜氏这个机会。她是真的觉得快活。 “我不用学女红,不用缩在后宅院子里学规矩,不用从十二岁起就忧心婚嫁,我可以去学堂,逛大街,和魏巍齐衡奕大口喝酒大声唱歌……” 顾纪棠反手握住姜氏的手,认真看她。 “娘,这十五年我真的过得很快活。” 姜氏心中稍稍安慰,顾纪棠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儿是真的开心还是装作开心,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姜氏心中芥蒂并未尽去。女儿是当作男孩长大才会如此想,若是从小就当侯府千金来教养,此时也定是名满京城家家求取的贵女。说到底,还是自己亏欠了女儿。 “娘,如果我想离开这里,你会跟我走吗?” “走?去哪里……” 姜氏的思绪被顾纪棠拉了回来。 “离开京城,离开北燕!离这里远远地!带上姨母,咱们一起走!” 顾纪棠紧紧握住姜氏的手,双眼迸出灼人神色。 “是不是与妆奁匣中的信有关?” 姜氏一下子就猜到了女儿反常的原因。 顾纪棠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娘,祖父和爹已经尽了忠了。当年他们手握重兵,如今人丁凋零的虞昌侯府更做不到……” “那信中到底写了……” 姜氏刚要开口就被顾纪棠打断。 “娘,那信我已经销毁了,不要再问了。记住!那封信从来就没存在过!” 顾纪棠神色不变,声线却隐隐不平起来。 姜氏鲜少见顾纪棠如此样子。在顾纪棠沉沉的目光中不由点头答应,不再提那信的事。 放过那要命的信,顾纪棠再续前言。 “娘,我们走吧。这天下广大,我们困在侯府太久了。趁你和姨母还年轻,咱们好好去游历一番。尝尝西蜀的美食,看看南晋的水有多软……” “说什么傻话,你都这么大了,我还年轻什么。” 姜氏嗔怪道,打断顾纪棠的展望。 顾纪棠:…… 不亏是我顾纪棠的娘,这种情况下抓的重点还是那么别出心裁。 被姜氏一打岔,顾纪棠酝酿好的说辞也不知从何接起了。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娘跟着你就是了。” 姜氏摸摸顾纪棠的脸,这次反倒是她先开口了,脸上十分平静,似乎不知自己这句话一出口,意味着什么。 第234章 命中犯顾纪棠 第234章 “娘……” 顾纪棠眼眶一热,心中猛地一痛。 她一句撑不住了,就让姜氏放弃了苦苦守了十五年的侯府。这不止一个爵位,而是顾家百年积累的基业。离开侯府,十五年前顾家那几十条人命牺牲的真相将再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无人知其忠义! 她知道姜氏是为了她。如果此时侯府只剩姜氏一人,又或者这封信是十五年前出现,说不定姜氏会立马穿上诰命服拿着匣子里的信去面圣。拼个鱼死网破也要为顾家求一个公道! 可现在她说放手就放手了,放手了自己坚持了十五年的信念! 顾纪棠知道,这都是为了她!比起侯府,现如今的姜氏更在乎她! 有时候坚持不见得是最难的,放弃才是。 “你去春风度是想安排什么?” 姜氏见不得顾纪棠眼里的歉疚,忙岔开话题。 “给咱们一个离开京城的理由。” 顾纪棠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刚好和姜氏合计合计。 “你要做什么?” “欠钱……?” 其实顾纪棠最初想的是闹点冲突,最好背个官司什么的,急急忙忙带着姜氏出走也名正言顺。 但在姜氏审视的目光下她没敢说。而且侯府的田产什么的也需要处理。这也是一大笔钱。 姜氏蹙眉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青楼而已,你喝花酒喝到猴年马月也不见得能伤到侯府的皮毛,这个理由太牵强。” “那……赌钱?” 顾纪棠心中啧啧,自己一个讲四好五美的上进青年,来这十几年黄赌毒都快占全了! “京城的赌坊背后都是有人的,除非你真欠下大笔赌资,否则这个借口也恐怕不那么踏实。” 顾纪棠轻叹口气,若是自己真的欠下大笔赌资,都不用旁人了,姜氏第一个就抽死自己。 “官司?” 顾纪棠终于说出自己一早的打算。 姜氏没有立即反驳,明显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个。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春风度……确实是个好名字。” 好名字,好地方……出官司的好地方! 姜氏终于露出今夜第一丝笑意。她的纪棠果然长成了。方才这些,恐怕她昨晚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谁家孩子这么倒霉?” 已经确定了计划,姜氏心中轻松不少,甚至打趣起来。 顾纪棠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 “姨夫……” 姜氏脸上笑意凝滞。 “曹钦?这……是不是太难听了些……” 外甥姨丈为了青楼姑娘争风吃醋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就让姜氏大蹙眉头。 “也可以换成别人,姨母过得那么惨,我这不是想着坑他一把嘛。” “换别人,既然已经和离,那就离那家人远些。莫要再沾染!” 无论是忘恩负义的曹钦还是小小年纪却心思歹毒的曹元珍,都给姜氏留下深刻的印象,直觉要离他们远一点。 “那最合适的就是福王世子了。” 顾纪棠一摊手,说出自己的第二人选。其实找个人在青楼起冲突这种事自己随便找谁都行,郑知义啊,魏笙啊…… 但这逛青楼吃官司明显不是啥好事,自己也就罢了,这两孩子可还有大好前途等着呢。拖他们下水不地道。 看来看去,自己也就认识曹钦和福王世子这种人渣了。 让这两货背锅坏名声什么的,顾纪棠心中一点负担都没有! “福王世子……那个小胖子?” 姜氏想了半晌,终于在记忆中挖出来一个曾被顾纪棠揍得满头鲜血的小胖子。 “娘亲好记性!” 顾纪棠不轻不重拍个马屁。 “品阶不高不低,性子一点就炸,确实是个适合的人选。” 姜氏对那小胖子记忆不深,但福王的儿子,想必和福王的性子差不离。 福王的品级比侯府高上些许,在京城又扎根不深,确实是可以“逼”得他们侯府孤儿寡母“暂离”京城避风头的上上之选。 “头破血流也就罢了,别真闹出人命来。” 姜氏不怕顾纪棠在福王世子手中吃亏,却害怕手底下的人没轻重,真的闹出什么来。特意叮嘱道。 顾纪棠拍胸脯。 “娘你放心吧!那小胖子可圆了,砸都砸不坏!” 姜氏嗔怪戳顾纪棠一指头。 “怎么会砸不坏!人家也是人心肉长的,也是爹娘的心肝宝贝。若不是福王……” “若不是当年福王为了争夺定西军大权而污蔑祖父父亲,我也不会看不惯李元邱。” 想起公公和丈夫刚过世后那乱糟糟的几年,姜氏不由叹口气,不说话了。 “圣上英明,不理会他信口雌黄,但他给祖父父亲泼脏水,让虞昌侯府难做,我砸破他头也活该!” 顾纪棠眉头一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那也在你小时候砸了人家头之后就该算了,还能为了这个一直盯着一个人砸?” “这个嘛……” 顾纪棠挠挠头。 “大不了我完了多赔他点钱呗!” 其实顾纪棠也心里挺不落忍的。李元邱这货和她也没有什么死仇,就单纯互相看不顺眼而已。 京城欺男霸女的人多了,顾纪棠又不是警察,怎么可能管那么多。说起来李元邱这方面的名声比起自己那浸淫欢场多年的姨夫可好多了。 可春风度每天来来去去就那么些达官贵人。筛去比侯府权势弱的,再筛去关系不错的,最后筛去那零星几个硬茬……就剩那么三瓜两枣了。 再不珍惜李元邱,顾纪棠就真得对自己姨夫下手了。话说回来,曹钦的那点子权势也不够威胁侯府的啊! 姜氏并不在意顾纪棠要揍李元邱,只是确定顾纪棠没有长成为了一点子小仇小怨就记恨到现在的狭隘性子。 听出了顾纪棠言语中的内疚也就行了。 至于怎么补偿福王家那小胖子,那就是顾纪棠的事了。 说起来这两孩子小时候还一起读书呢,怎么相互不待见成这样!? 一想到福王世子被顾纪棠锤出京城,时隔多年再度回京又要被顾纪棠锤,姜氏不由为那小胖子默哀。 那小胖子……真是命中犯顾纪棠啊。 第235章 不干了! 第235章 “我听说你近日似乎对生意上的事情不大上心了。” 魏巍好不容易将顾纪棠约出来,却看见顾纪棠一脸颓色。若不是知道她女儿身,还真要以为她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你还关注得到这些?” 顾纪棠有些讶异魏家势力之大。 “魏家底下也有生意的。” 事实上魏家底下的商号规模很是不小,西蜀、南晋甚至西戎那边都有魏家的生意。说魏家富可敌国也不夸张。 顾纪棠一向知道魏家势力庞大,影响超出北燕,只是她没想到魏家消息如此灵敏,她只是最近几日放松了生意上的事务,就被对方所察觉了。 不知怎的,顾纪棠心中生出一股隐隐的忐忑来,魏家能捕获这方面的消息,那其他方面的呢? 顾纪棠眼中的戒备让魏巍心口微微一滞。 “你不用担心,魏家并没有觊觎的意思。只是……” 只是我在留意你而已。 魏巍心中默默续道。 虽然相信魏巍哪怕察觉自己的动静,不会出卖自己,但想到自己藏在床头的银匣子,顾纪棠还是打了几分小心。 “生意上的事情交给秦叔打理了。” 顾纪棠做出一副昏头涨脑不在意的样子。事实上生意那头她如今是真的顾不上了。若非怕摘得太干净被人察觉,侯府的祭田她都想盘出去! “忙得卫所都去不了?” 虽然知道这话说出来定会惹来顾纪棠更多白眼。但魏巍还是忍不住提点道。 关注顾纪棠行踪的可不止他一个,不论顾纪棠打算做什么,最好隐秘到瞒过所有人。 顾纪棠这几日一直泡在春风度,专等着李元邱出现,卫所那里干脆没去过。 老子家都不要了,工作算老几?! 卫所这边被人察觉也没办法,像这么优秀的人才谁家能出两个啊?实在分身乏术啊!反正老子就堕落了,班都不上了,这理由你们爱信不信吧! 顾纪棠做戏做到底,撇撇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天天起得比狗早,睡得比鸡晚,跟一帮子糙老爷们满大街巡逻,本侯爷早不想干了!” 魏巍眉头微微一挑。他知道顾纪棠性子惫赖,能坐着绝不站着。但顾纪棠也是个下了决心就一定会做到的性子。 他十分清楚顾纪棠在骑射上下了多少功夫,更何况卫所还有魏笙和郑知义他们,顾纪棠可是已经将当作朋友看待的,不可能对他们一声不吭就离开卫所。 侯府出事了? 魏巍直觉顾纪棠有事瞒着他,而且事情还不小。但顾纪棠明显在避着他,问得多了,反倒招白眼。只好按捺下来。 “真的不想去卫所了?” “不想去了。糙汉子哪有姑娘软软香香好看又好摸。” 魏巍额头滑下三条黑线。自从知道顾纪棠是女儿身之后,再听顾纪棠说什么“摸”啊“亲”啊之类的字眼,很是不适应。 “咳咳……若是真不打算去的话,就跟魏笙他们说一声,你好几日不去,他们也很担心你。” 停顿一下,魏巍继续道。 “还有宫里那位,你也要想好如何回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你校阅上大出风头,侯府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圣上龙心大悦,对你很是看重。 你若贸然退出没个正当理由,圣上震怒也够你喝一壶的。” 魏巍说的顾纪棠已经考虑过。自己久不当值,被人参奏是迟早的事情,届时圣上震怒,福王绝不会放过告状的好时机!绝对跳出来哔哔自己,到时候这局面不就成了吗! 这种情况下,京城还有脸待得下去?这不得出去“避避风头”“散散心”? 魏巍说这些话是出于好心,顾纪棠便也点头示意自己会好好思量。 看顾纪棠的反应,魏巍就知道顾纪棠是真不打算去卫所了,而且绝对谋划着什么。 可到底什么事,值得顾纪棠舍了侯府好不容易重获的圣眷,魏巍一时没有头绪。 “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直言就是。” 从顾纪棠嘴里是挖不到什么线索的,魏巍索性弃了从顾纪棠嘴里打探消息的心思,叮嘱她莫要万事自己一人扛着。 顾纪棠不想拉任何人下水,连连点头敷衍。 “嗯呐嗯呐,有事找你,必须的!” 魏巍见状很是无奈,似乎自挑明顾纪棠身份之后,顾纪棠就一直避着自己。但偏偏自己毫无办法。 还是冒进了么…… 两人对坐饮茶,陷入了沉默。这片刻沉默带来的尴尬让魏巍有些怅然。 他二人何曾这般无话可说…… 魏巍再次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冲动挑明了顾纪棠的身份。 顾纪棠离开茶楼后,魏巍还没有走。一个人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来报。 “侯爷进了春风度。” 魏巍放下早已凉透的茶盏。 “走吧。” 顾纪棠进了春风度,先是环视一圈,没有发现李元邱那胖乎乎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 啧!又没碰上! 其实顾纪棠蹲守了这么多日,李元邱也不是一次没有来过。只不过要么李元邱一听顾纪棠在这就赶紧退走,要么就是顾纪棠来的时候李元邱已经随姑娘进了房间。 顾纪棠再急迫,但冲进房间什么的还是做不出来。万一圆球那会正在“忙 ”呢?自己是看着还是等着?又或是催一催? 而且,想想李元邱那一身肥膘,顾纪棠绝望的闭上了眼。 算了,还是另找机会吧。 虽然李元邱不在,但戏还是要做。 “墨珠在吗?” 这墨珠就是与那刺客相貌甚为相似的女子,如今已经是春风度炙手可热的花魁。 之前顾纪棠担心这女子是否和那刺客有关,陆渊还下力气查过一番,可让人疑惑的是,这女子和之前那刺客毫无关联! 那刺客是通过牙行进的春风度,而等陆渊查到牙行的时候,那牙行的人早已逃了,只剩一个空壳子。没了线索只能作罢。 而墨珠本名萨塔娜特,来自比西戎更远的碎叶城。一路跟随商队进入燕京。本来是要送给达官贵人的礼物,可因为北燕与西戎的紧张关系,反倒无人敢收下拥有异域容貌的萨塔娜特。最后被春风度捡了个大便宜。还改了名字,也就是如今的墨珠。 第236章 你……吃了么? 第236章 相比那不明不白的刺客,墨珠这条线十分好查,清楚直白,让人挑不出毛病。 反复查了好几次,陆渊也没查出问题来,最后只得将此女放在一边,着人留意着,只要此女有异常动静,便立即知会他。 这些消息顾纪棠是知道的。对墨珠的怀疑还没有完全排除,不论查出来的结果如何,单凭那张脸,顾纪棠也不会轻信其无辜。 不过论起青楼中的争风吃醋,有什么比争夺花魁更名正言顺的呢?更何况李元邱那小子上次大闹春风度就是为了墨珠! 毕竟有“前科”的李元邱不要太好用啊!衡量之下,顾纪棠依旧选择利用墨珠。 顾纪棠方才与魏巍喝了许多茶,这会儿也觉出些饿来,要了一桌酒菜,边吃边等墨珠。 门外响起轻叩声,顾纪棠头也不抬。 “进来吧!” 说完顾纪棠继续挑挑拣拣的吃菜。 这几日她来得频繁,每次来都只找墨珠一人。两人也相处点默契出来。 顾纪棠不需要墨珠陪酒赔笑,也不想打探什么,以免在这段时间节外生枝。 墨珠善琵琶,因此,每次顾纪棠来都会听墨珠弹上几曲。 与中原的琵琶不同,墨珠的琵琶总能让人听出些异域风情来。即使守株待“球”,也算是找出点子乐趣来。 顾纪棠不过分要求,墨珠也乐得清闲。这位侯爷长得俊俏,出手大方,每次来都只是听曲,可比那些动手动脚的客人好太多。 门“吱呀”一响,珠帘轻动,顾纪棠也不招呼。任由墨珠自己找位子弹曲。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琴音起,顾纪棠举着筷子疑惑转头。只见陆渊拉长个脸瞪着她。 莫名的,顾纪棠心里有些慌。 “咳咳……你怎么来了?墨珠呢?” 顾纪棠不提墨珠还好,一提墨珠陆渊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这时候还惦记着一个妓子,这厮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陆渊黑脸瞅一眼桌上的酒菜。想到自己在卫所等她好几日,还好心替她告假。原以为她忙生意上的事所以没来点卯,没想到却是在这里花天酒地快活! 陆通禀报时他还不信,如今亲眼看到。陆渊心中那一口气是不住地翻涌。 顾纪棠顺着陆渊的视线看了看桌上的酒菜,犹豫着开口。 “你……吃了么?” 我吃了吗?见鬼的吃了么! 陆渊只觉得自己这会特别想打人。 顾纪棠见陆渊不动弹,进一步邀请。 “要不……一起吃点?” 全然没觉得邀请顶头上司吃自己的残羹剩饭有什么不对。 看着顾纪棠泛着油光的嘴,陆渊闭上眼深呼吸,调整了片刻,最后还是坐在了顾纪棠身边。 “为什么不去卫所?” 陆渊直截了当问道。 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陆渊的顾纪棠顾左右而言他。 “墨珠怎么还不来?” “这几日你是不是一直都泡在这里?” “你先吃着,我去问问,这墨珠今天怎么回事。” 顾纪棠刚要起身,就被陆渊一把抓住了手腕,身形一滞,还没起来的身子又落回凳子。 “你到底在做什么?” 陆渊直直盯着顾纪棠的眼睛,一副要是不给个合理的理由,就别想走的架势。 老子今儿就不该出门! 顾纪棠想不通,陆渊魏巍这两人今天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个约她喝茶,一个直接上门堵她。 好不容易把魏巍糊弄过去了,又“啪!”甩来一个陆渊。 这厮可不像魏巍那么有底线,魏巍还有点边界感,这货可完全没有!开玩笑,边界?陆渊这厮的天职就是摧毁边界! “额……你听我狡辩,呸!你听我解释。” 陆渊脸黑了黑,压着怒火等顾纪棠的“解释”。 顾纪棠稳了稳心神,半天才回过味来。 喵的,怎么就被拿捏了呢?京城这么多年,老子花这么多钱,认识这么多姑娘,不就等着今天用的吗?还能让你陆渊把老子给叫回去?! 想到这里,顾纪棠又硬气起来。 “其实吧……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觉得待在这里比卫所舒坦而已。” 舒坦…… 陆渊眉头一挑。 “舒坦?你想怎么舒坦?” 他不介意让顾纪棠好好“舒坦”一下。 顾纪棠听到陆渊话中浓浓的威胁,按捺住想要认怂的冲动,嘴上继续硬道。 “我……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很好?好在哪里?” 陆渊眉头快挑到发际线里了。 这还用问好在哪里?这里哪哪都比卫所强啊!先不说别的,顾纪棠一指桌子。 刚要张口就被陆渊打断。 “我在卫所短你吃喝了?” 顾纪棠一噎,想起自己每天在陆渊那里蹭吃蹭喝,菜色不说山珍海味吧,起码珍馐美味四个字当得起的。菜色不佳这个理由似乎确实站不住脚。 就豆麻袋,老子都来青楼了,跟你比什么菜色啊! 顾纪棠大袖一挥。 “你卫所有姑娘吗?” 陆渊一瞬的沉默让顾纪棠以为自己终于占了上风。 “让我回卫所也行啊!每天给小爷我找十个八个漂亮大姑娘弹琴吹曲儿,我就回去!” 看着顾纪棠嘚瑟的小人模样,陆渊再次怀疑这厮是不是拌男人太久,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 “卫所没有姑娘……侯爷当真?” 陆渊直直看向顾纪棠,眼神十分有侵略性。 “你威胁我?” 顾纪棠先是瞪大了眼,随即眯起眼看向陆渊。被顾纪棠这样瞅着,陆渊不由生出几分心虚来。 “咳咳……你旷职好几日,本将军命你回卫所有问题吗?” “不去!以后也不去了!” 陆渊岔开了话题,顾纪棠哼一声放过他,但还是没甚好脾气。 “你还要继续在花街柳巷混下去?” 陆渊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也不尽然,不过这几日我想舒坦舒坦。” 顾纪棠含混道。可陆渊不似魏巍那般好敷衍,他想知道什么,就一定要查出个根底来。 “你若是不说出个缘由来,我便陪你一起舒坦舒坦。” 说罢,陆渊顺手夺过顾纪棠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237章 罗裳诗会 第237章 顾纪棠一脸怨念地看着桌上胡吃海塞的陆渊,自己最喜欢吃的那几道菜已经被陆渊霍霍得差不多了。 想刀人的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墨珠那美妙的琵琶声也无法安抚一二。 陆渊察觉顾纪棠不断攀升的怨念,抬头一笑。 “还是顾侯会享受,这样过日子果然舒坦!” 顾纪棠后槽牙里挤出的一句话来。 “吃饱了没有,饱了就快滚!” 陆渊嘿然一笑。 “这就赶人了?既来了这等地方,又有美人看,好曲儿听着,我怎舍得让顾侯一人独享?” 说罢,陆渊又给自己斟酒一杯,一壶上好的美酒,眼看着全入了陆渊的口。顾纪棠恨得牙痒痒。 这货是属苍耳的吧!粘上就撕不下来。 此后几日,但凡顾纪棠去春风度,不出半个时辰,陆渊必来!哪怕她不去春风度躲在侯府的那日,陆渊也会来侯府晃悠一趟。 你来就来吧,还大张旗鼓,恨不得让整条街的人知道陆将军又去拜访顾侯了。合着你丫旷工,还得老子背锅? 陆家的几个丫头也听到了自家大哥今日与顾侯交往“甚密”的传闻。 这让在顾纪棠那吃了瘪的几人愤愤不已。 这算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老的老的嫁孙女,小的小的也围着那小白脸转悠!那姓顾的废物究竟有什么好?!大哥都被他带坏了!天天往那种地方跑! 有心再给顾纪棠一个教训,可陆渊最近实在和顾纪棠往来太过紧密,陆家几个丫头找不到机会,只好忿忿按下,再找时机。 你特么能不能去上班! 顾纪棠刚跨出大门就看见已经等候多时的陆渊,忍不住在心里爆个粗口。 “呦!顾侯,今日还是春风度?” 陆渊跟着顾纪棠胡混的不良后果这几日已经显现出来了。原本不怒自威的将军如今开口吊儿郎当的。 呦你妹! 顾纪棠黑着脸站在门槛内,心里想着要不要转身回院儿里睡大头觉。 “怎么着?顾侯?走啊!” 陆渊一扬手里的马鞭,十足纨绔派头。 顾纪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静。 “你不用去卫所吗?” 陆渊洒然一笑。 “卫所那种地方,一群糙老爷们,哪有春风度逍遥快活!” 这是将顾纪棠的话又还回来了! 这货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顾纪棠深呼吸,调整许久后才扯开一抹笑意。 既然这么爱跟着小爷,那就跟着吧!今日之后,小爷大事一成!到时候可少不得你给洒家作证了!也不枉费小爷这些日子的花费。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时辰不早了,走吧。” 想到明日就能达成所愿并摆脱陆渊,顾纪棠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 顾纪棠脸色变得太快,陆渊想不察觉都难。 这是想到摆脱自己的办法了? 看着顾纪棠心情大好地爬上马车,陆渊想也不想,将手中的马鞭扔给顾家的小厮,也跟着爬上了顾家马车。 顾纪棠刚找个舒坦的姿势靠下,就见陆渊挤上马车来。 本来挺宽敞的车内都变得狭窄起来。 “你不骑马来的?” “骑马哪有马车舒坦。” 陆渊学着顾纪棠的样子倚靠在大车内壁。同样的姿势,却是让顾纪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救这货!话说当初这货被刺杀,真不是因为太贱得罪人? 大车摇摇晃晃一路驶进了花街。 一进入此间地界,外间的市井喧闹声弱了下来,与之相接的,是几曲勾人心思的弹唱,间或夹杂莺声燕语,连空气中都是一股甜腻的脂粉味。 陆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又恢复如常。一直直勾勾瞪着他的顾纪棠却是看个正着。 哼,明明厌极了这种地方,却还要跟来。不找罪受么! 顾纪棠心里嘀咕着,转过头不再盯着陆渊瞧。 两人跨进春风度,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迎上来,这两位爷最近可是日日光顾春风度。要是全燕京的男人都这样,她岂不是要家财万贯?! 顾纪棠环视一圈,今日她来得尚早,但大厅内已经有了不少的客人,只是尚不见李元邱的影子。 连续守了将近一个月的顾纪棠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给李元邱留下的阴影面积太大了。 老鸨引顾纪棠二人坐在了大厅内靠近台子的位置。她今日不去厢房,因为今日春风度有新热闹! 要不说这一条街青楼遍地却只有春风度能成为行业翘楚呢。隔三差五就会搞些新奇的活动吸引新老顾客的参与。 上次花信会因为死了花魁搁置了许久,如今正找到新的由头。罗裳诗会! 看这名字就不难猜,要在美人的衣衫上题诗,若是诗作上佳,入了美人的眼,说不定还会有一夜春宵的这样的美事。 顾纪棠前几日听墨珠介绍时还感叹过,这春风度背后的老板真他娘的是个营销天才! 在美人的衣衫上题诗,光是想想就足以让那些风流才子难以自持了!届时一身才华又入了美人的眼,岂不又是一段佳话? 这个调调真是无比精准地瞄准了时下文人墨客的痒处。 顾纪棠对在美人衣服上题诗不感兴趣,她只在乎这样的热闹李元邱会不会来。 原本想着李元邱那脑满肠肥的样子或许对诗会不感兴趣。但后来想想,李元邱不会写,不代表李元邱手底下的人不会写啊! 提前写好到时候默写一下,再过分一点直接带人现场给他写也不是不行啊! 笃定李元邱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顾纪棠这才早早来此等候。 堂内客人来得越来越多,多是身着儒衫的文人学子。顾纪棠这不知脸皮为何物的纨绔倒还好,陆渊却坐得颇不自在。 顾纪棠一身锦衣华服,一贯嚣张恣意的打扮,加之一张脸艳若桃花,坐在这种地方别说相衬了,简直为此地增色不少。 而陆渊日常劲装打扮,前些日子缩在小包厢内不觉违和,今日坐在大厅内,旁边往来皆是儒衫纶巾宽袍广袖打扮的书生,显得他十分格格不入。 活该!叫你跟来! 顾纪棠幸灾乐祸地看着陆渊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在诗会开始之前,这也是个不错的消遣不是? 不过顾纪棠的幸灾乐祸没持续多久。 第238章 卖文具的 第238章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顾纪棠的身份。一听这俊美的小公子竟然是京城中有名的废物纨绔。 众人打量陆渊的眼神纷纷移向了顾纪棠。间或夹杂几缕鄙夷或是轻蔑。隐约还听到几句“纨绔”“膏粱子弟”“不学无术”之类让人不舒服的字眼。 对于旁人的反应,顾纪棠也是“应对自如”。 她选择一一瞪了回去! 小爷没鄙视你穷,你特么凭什么鄙视小爷败家没文化?! 那几人明显没想到堂堂一个侯爷竟然选择了这般直接幼稚的做法。 纷纷摇头,心中鄙夷更甚。不过到底不敢再看过来一眼。 谁知道这厮会做出什么来。 没人招惹自己,顾纪棠慢慢觉得无聊起来。自己来得还是太早了些。像李元邱这种没文化的达官贵人很明显不会来太早啊!失策失策! 所幸两人没有无聊太久。天色渐晚,进入春风度的客人多了起来。只一会儿功夫,方才还略显空旷的大厅就变得喧闹起来。 顾纪棠嘴里叼着点心,眼神漫不经心扫过全场,将今日青楼中来的常客一一记在心里,想着谁最可能事发后参自己一本。 门口的方向也没放过,只要李元邱进来,顾纪棠立马就能发现。 不多时,李元邱带着一文士打扮的男子姗姗来迟。身边另站两个家丁,就逛青楼的配置来说,声势挺大。 顾纪棠打量两家丁,心中估量着待会打起来,这两人能对自己构成多大阻碍。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边有陆渊啊!就算李元邱今天带十个八个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到时候关门放陆渊,丫一个也别想跑! 顾纪棠顿时觉得陆渊顺眼了许多。 李元邱满脸的笑意,兴冲冲跨过门口。他这次可是有备而来,有先生辅佐,今日定能得到美人青睐! 父王不是总说他不学无术?这次他就好好出个风头,也给父王长长脸! 这么一想,李元邱笑意更甚,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志在必得。 美好的心情在看到顾纪棠的那一刻顿了一顿,随即李元邱强装自己没看到顾纪棠,同时也在心中祈求顾纪棠看不见自己。拖着半僵的身子往早定好的位子走去。 好在李元邱定的位子距离顾纪棠有些距离。不用担心被顾纪棠发现。 其实早在李元邱踏进春风度的时候顾纪棠就发现了他。但为避免打草惊蛇,顾纪棠强压心头激动,不去看李元邱的方向。 事实证明,这确实让李元邱安心不少。 诗会很快开始了,老鸨一番煽动说辞开场。将在场一众才子情绪调动起来,众人都坚信自己就是那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世异才!春风度里某个倾国倾城的姑娘就等着他解救,然后夜夜为他红袖添香,帐暖春宵…… 顾纪棠喝着酒吃着菜,看着一众才子摩拳擦掌的样子嘿然一笑。她就爱看这种热闹! 陆渊对作诗没兴趣,对在女子罗衣上作诗更没兴趣! 一群男人为了青楼分头争风吃醋,这种场合只让他觉得腻歪!真搞不懂某人天天泡在这里的意义! 想到此,陆渊看向一旁兴致勃勃的顾纪棠。 这厮该不会也打算作诗吧…… 春风度背后的老板这次可谓是下足了心思。 六座装点精致的红色小帐鱼贯抬入,而后环台安置。有人想一睹帐中绝色,无奈发现什么都看不见。 顾纪棠的位置靠前,视野绝佳。六座红帐尽收眼底。不论哪一个掀开帐帘,都能一睹芳容。 “铜镜红烛照美人——” 一声唱喏,有美婢手持铜镜烛台鱼贯上台,六面半人高的铜镜,稳妥安置在红帐后方,中间的位置正是十二支三座烛台,上插红烛。 一番操作让人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春风度在搞什么。大半会儿功夫过去了,不见美人也不见罗衣,这让人如何大发诗兴? 顾纪棠却是看出了这番布置巧妙之处。对春风度背后的老板不由更加好奇起来。 “铮~~” 琴声突起,将现场嘈杂压下。六座红帐居中一个,竟亮了起来。 “是那蜡烛亮了!” 红烛的微弱光芒映在铜镜上,而后经由铜镜反光,斑驳烛光悉数照在正前方的红帐上。 隐隐绰绰的光芒将红帐中女子纤秾合度的身影印在帐帘之上。 琴声不绝,帘上女子动作也是不停,只是一个身影,就让人生出无数遐想。 在场男子哪见过这种奇思,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饶是顾纪棠已经明白其中原理,也不由看着帘上的美人抚琴剪影微微愣神。 琴声渐歇,萧声又起,又一副剪影亮起,一美人横萧图印上帘帐,又将众人目光引了过去。 春风度的花娘们本就琴瑟弹唱俱佳。新奇的形式更是将那十分的本事发挥到十二分。 哪怕平日里见惯了那几位花魁的人,也在心里将帐中的花娘描画成天仙一般的人物。 六位花娘表演已经结束,六顶红帐业已全部亮起,此时静静环台而立,如同待人采撷的骨朵儿。 众才子心中也早有了心仪的对象,一边望着美人的剪影,一边心中腹诽。务必要得到美人垂青。 顾纪棠凭着熟悉的琵琶声确定出墨珠所在的红帐。又使了十两银子,让青楼的小厮打问出李元邱那边确实为墨珠写的诗,便暂时安心下来。左右打量起众才子闹哄哄的作诗场面。 作诗用的笔墨纸砚自然是春风度免费提供,不过免费的都是普通的文房四宝,且就那么几支笔,要想题诗且先等着慢慢轮吧。 那有没有好的呢?有啊!上好的花笺、湖笔、端砚、徽墨。算您十两银不贵吧?不用排队,完了东西您还能带走,怎么听怎么划算呐。 才子们等不及排队,也不想自己绞尽脑汁想好佳作却被别人捷足登了先,便纷纷解囊。十两银子……对来惯春风度这种销金窟的人来说,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也证明春风度对自己的客户心理是把握得相当精准的。 顾纪棠在一旁一边算账一边啧啧称奇,你以为人家是卖姑娘的?结果人家特么是卖文具的! 第239章 这两个人太不对劲了! 第239章 就方才一会儿功夫,已经卖出去了二三十副文房四宝。还有许多才子因为下手迟了没有买到东西,只能扯着小厮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 顾纪棠摸摸脑袋,不无羡慕,人家这才叫做生意呐! 陆渊倒是觉得这一幕是莫大的讽刺。将士边关奋勇杀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年才八九两的饷银,有时层层盘剥,拿到手里不足一二。 而一副两三两就能买到的笔墨纸砚,在这里却要十两! 他知道这里是销金窟,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可看着那些日后的朝廷“栋梁 ”们为了青楼妓子豪掷千金,陆渊还是不由地齿冷。 顾纪棠只以为陆渊不喜欢这种场合,心里不由腹诽。这么多漂亮姑娘表演节目,脸还这么臭,活该你单身! 顾纪棠再看看李元邱,这货正专心致志盯着六个帐帘,来回不断打量,似在挑挑拣拣。带来的那先生奋笔疾书,很是卖力的样子。 大厅里小厮穿梭不断,因为顾纪棠和陆渊衣着华丽,便想着多得几个打赏银子,结果文房四宝都快晃顾纪棠脸上了,也不见这位爷有提笔的打算。 顾纪棠瞅瞅陆渊,小爷要维持文盲的人设也就罢了,这厮怎得也不动弹? “不写首诗,撞撞运气?” 顾纪棠端着酒杯,脑袋凑近陆渊打趣道。 陆渊正被周围相互吹捧的文人吵得头晕脑胀。顾纪棠携着一阵风靠近过来,双眼微眯,带着几分促狭,待陆渊捕捉到她的眼神,立刻如振翅的蝴蝶,轻眨几下,翩然滑走。 周围的嘈杂一瞬间远去,眼里心里只剩下那一只振翅的蝴蝶,每一次颤动,都将陆渊的心弦轻轻拨动,泛出越来越多的在意,越来越多的心思。 顾纪棠混不知自己无意间撩了陆渊,又转头去凑众位才子的热闹。一副我很有文化,我能听懂而且很感兴趣的样子。捧场的样子堪称专业! 陆渊目光一直跟随顾纪棠忙碌,良久才记起手里的酒盏。 一口咽下,清甜的酒水划过喉咙。对他这种长年沙场厮杀的人来说,这酒有些过于甘甜清淡了。 不过这酒却像极了她。清灵甘冽,初尝不觉,再饮酣美,在不自觉之时,人已醉了。 事实上大燕的学子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不断有好诗吟出,引得连连称赞。李元邱请来的那位先生看着其貌不扬,文采倒是真的斐然。 连作三首,皆属上品。 听着周围人的恭维,李元邱脸上的得意是怎么也藏不住,就跟那诗是自己写的一样。 顾纪棠也已欣赏了李元邱那先生的诗,以她九年义务教育的水平来欣赏,确实不错。 哪怕未见这春风度的美人,光凭这首诗,也能让人酥掉全身的骨头。 若无意外,凭这三首诗定能让李元邱抱得美人归。 李元邱也如此作想,他今日可是对墨珠志在必得!想到这些日子墨珠一直被顾纪棠霸占着,李元邱心中升起几分愤懑来。 一个没老子没军功的空头侯爷,凭什么骑到他的头上来! 哼!自己只不过不想给父王惹事而已,才不是怕了那厮! 看着顾纪棠吊儿郎当左右凑热闹的样子,李元邱料定他毫无准备,一时心中大定。 今日的花魁,老子要定了! 许是李元邱看向顾纪棠的眼神太过炽热,让同样关注顾纪棠的陆渊有所察觉。 凉凉一眼暼过来,李元邱立刻移开了视线。 差点忘了顾纪棠最近总是和这厮厮混在一处了。 话说陆家不是和顾家的亲事黄了么?为什么他俩能好成这样?难不成…… 李元邱趁陆渊不注意偷偷瞄一眼顾纪棠,再飞快瞥一眼陆渊。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点评众人的诗作。说到兴起处,顾纪棠毫无形象地伸出爪子拍在陆渊肩膀上,而方才还一脸寒色的陆渊此时却笑得十分温柔。似乎顾纪棠说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这二人…… 李元邱收回视线,满脑子三个字。 不对劲!这两个人太不对劲了! 顾纪棠害陆家的闺女出那么大的丑,陆渊不但不揍死这厮,还天天一起逛青楼,这太他娘的不正常了!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不定……陆渊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顾纪棠手里?对!就是这样!所以陆家才能放下顾纪棠的悔婚之怨!所以陆渊才能被顾纪棠如此支使着!连差事都能扔下,跑来陪着顾纪棠这混账 一旦心中有了怀疑,那两人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看着看着李元邱脑子冒出一个极其天才的想法。 要是得知了顾纪棠要挟陆渊的把柄,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威胁陆渊了? 京中子弟,文采魏巍属第一流,武艺一道最显赫者便是陆渊。 虽然最近顾纪棠也在校阅时很出了一把风头,但在李元邱心里,顾纪棠纯粹走狗屎运而已,和陆渊没得比。 一想到陆渊也可能对自己言听计从,李元邱心中火热起来,甚至暂时将诗会和花魁都忘在一边。 父王整日说自己比不上这个比不上那个,若是自己与陆渊叫好,岂不是能让父王刮目相看? 李元邱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可行。 陆渊都能跟着顾纪棠这种小白脸逛青楼,更何况他堂堂福王世子? 只要让他知道顾纪棠到底拿住了陆渊什么把柄…… 李元邱贼忒兮兮的目光早就被陆渊察觉。后者只在心中暗暗记下,并未发作。 闹哄哄好一会儿,等众才子终于写出让自己满意的诗作。春风度已经收入白银俞万两。而这,只是个开始。 “竞罗衣——” 一声唱喏,春风度正式进入下一个圈钱,啊不,活动项目。 先前的文房四宝什么的只是小钱,直到此时,春风度才露出它吞金的獠牙。 “公子们才情无双,姑娘身上的罗衣却只有一件,这罗衣给哪位公子,只能看姑娘心意了。” 老鸨站在红帐小轿前,笑吟吟看着一众文人士子。仿佛看见一圈待宰的肥羊。 “请公子们将诗作投给心仪的姑娘,姑娘会选出其中合心意者,若是诗作俱佳,姑娘难以决断,便是公子们为姑娘们解难的时候了……” “只有诗作入选的公子获得能竞拍罗衣的资格,价高者得。” 第240章 目标人物!李元邱 第240章 听完老鸨的规则介绍,顾纪棠只想呵呵两声,什么心仪的诗作,无非是筛去穷书生的手段罢了。 罗衣诗会,不过是春风度为玩腻了的客人们想出来的新花样而已,穷酸书生乍闻欣喜,满以为能靠着一身才华得美人垂青。 岂不知,一身才华也不过货与他人的商品而已。李元邱身边代笔的先生不正如此么? 顾纪棠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果不其然,海量的诗作送过去,不多时又如雪花一般洋洋洒洒落出,只白晃晃臂膊惹人眼,手中捧着薄薄三四份花笺。 这才是今夜这六位姑娘的目标客户! 不等旁人反应,春风度执笔的先生立刻将这些诗作一一誊抄展示出来。供众人细品。 顾纪棠一一看过,倒都是上佳之作,还不算太离谱。看来今晚的冤大头预备役们还是有准备的,起码和李元邱一个水平了。当然,其中也不乏真正有才之人。 陆渊起先对顾纪棠摇头晃脑品诗的行为很是好笑,发觉顾纪棠真能说出个好赖才惊觉顾纪棠藏拙。 深藏功与名的顾纪棠只是淡淡一笑。呵呵……咱虽然不会写诗,但咱欣赏水平高啊!好歹接受过九年义务啊,李白的诗老子都是挑着学,上下五千年老子只学精华!就问你屌不屌! 有那诗作落选的,本来心中不忿,看完张贴出来的诗作之后,心头那点愤懑也就散了,转眼又闹闹哄哄喝酒看热闹去了。 六位姑娘选出的诗作数量不一,但最少也有三首,应该是被叮嘱过的。 多的那位选了六首,也不知她的金主看到自己的池塘这么宽敞,会不会开心。 李元邱果然将最好的诗投在了墨珠的红帐下,墨珠也到底没敢拂这位王世子的面子,也或许和递进来的那首诗有关。有钱有才,怎么着都不敢由着自己性子淘汰。 李元邱向来不知谦虚为何物的,看着自己的名字誊抄在墨珠红帐之外,脸上满是志得意满。 顾纪棠看着李元邱,心头也是一片火热。 小圆球,等了你这么久,终于到今天了,小爷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你的表现了! 接下来便是众人瞩目的竞价环节。 自己的诗作已然傲视全场,离那红帐美人只差一步之遥。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岂会甘心止步于此? 在竞拍开始之前,春风度还来了最后一波骚操作。 红烛摇曳,将红帐内七分的窈窕身姿晃出十二分的诱惑来。玉手轻抬,一根纤细衣带晃晃悠悠被扯开,衣衫倏尔滑落,印在红帐上的玉影如同绽开花瓣的花蕊,待君采撷。 顾纪棠深吸一口气。 “窝草?” 春风度的老板绝对是个老色批!她不接受任何质疑! 这一幕无疑熔断了众人脑中最后的理智。 看着红帐上让人血脉喷张的玉影,明明什么都没有露出来,却偏偏抑制不住自己那疯狂脑补的画面。 顾纪棠粗略一扫,流鼻血的绝对有十人以上!摸摸自己鼻子。还好还好…… 最后这一幕重击之下,原本已经接受自己淘汰的众人又生出强烈的不甘来。 我特么怎么就被淘汰了呢?!老子今天晚上回去就好好学习! 淘汰的人尚且如此,更遑论中选的那寥寥十几位? 如此春色,错过了就真不是男人了。 连个铺垫都没有,从第一顶红帐开始,冤大头们便拼着命地竞拍。大有只要今晚抱得美人归,明天破产也愿意的觉悟。 “一千两!” “我出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 饶是只有三人入选,也喊出千万人竞争的气势来。 听着这疯狂的报价,顾纪棠不住咂嘴。 这特么才叫挣钱呢,自己撅着屁股一斤一斤的收枣,还千里迢迢包邮到家才挣人千儿八百的,人家这一晚上挣多少了?不,人家这一刻钟挣多少了? 不过顾纪棠也只是吐槽吐槽而已,真让她开青楼,还不如收枣子去。咱起码也是上过思品课的接班人啊。 第一顶红帐最终竞拍的价格是两千六百两。 “看着吧,这还只是个开始,后面的竞价只会越来越疯狂。” 顾纪棠喝口茶,低声对陆渊说道。 一件轻纱薄衫送到竞拍成功者手中。顾纪棠认得他,大理寺卿孟泾清家的嫡次子。也是春风度的常客了。 罗衫从红帐中递出,似乎还带着一股隐隐胭脂香粉味,一想到手中的罗衫刚从帐中美人的身上褪下,这孟二郎连手中的笔都有些握不稳了。幸得旁人提醒,才没有将墨汁洇在罗衫上。 片刻功夫,诗已题好,轻飘飘罗衣高悬春风度宫灯旁。 “请公子移步。” 红帐再次抬起,这次却直接送往厢房。孟二郎也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迈入了厢房。至于后事如何,此处省略三千五百字。 顾纪棠直勾勾伸着脖子看着二楼厢房关上了门这才收回了眼神。 陆渊对顾纪棠这副八卦样子很是不爽。趁着倒酒遮住她的目光。 “莫看了,你的目标不是李元邱?看孟二郎作甚。” 一句话惊得顾纪棠脊背一凉。顿了一瞬,顾纪棠才若无其事开口。 “李元邱?他怎么了?他不是还在那儿坐着?” 陆渊似笑非笑看着顾纪棠,再不言语。 如此反倒让顾纪棠不淡定了。 这厮为何突然提起李元邱?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顾纪棠保持坐姿,眼神却不着痕迹往陆渊那个方向飘去。 这货到底知道些啥?是自己频繁关注李元邱被他注意到了?还是他知道自己的计划? 不对不对,连老娘都不清楚自己具体的计划,这货只不过天天陪自己逛青楼而已,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等等,陆渊好歹是一二品将军,国公府将来的掌舵人,自己是不是将他想得……太蠢了点。 顾纪棠贼忒兮兮的模样被陆渊一一收在眼底。心中好笑,却并不言语。 她日日来青楼蹲点,也不见约魏巍之流,可见另有目的。旁的姑娘都不叫,只单点墨珠一人,可见于墨珠有所图。可一个青楼女子又有什么所图之处?无非恩客罢了。 肖想墨珠的人很多,但今日顾纪棠似有意若无意地一直关注李元邱,这才让陆渊确定了,顾纪棠的目标在李元邱。 第241章 一万三千两! 第241章 而顾纪棠的反应更是印证了陆渊所料不差。 看着顾纪棠如坐针毡的模样,陆渊心中好笑的同时不禁好奇起来。 什么事能让顾纪棠在青楼等李元邱近一月? 两人相互猜疑的目光不慎在空中相遇,顾纪棠尴尬一笑后举起了酒盏。 “喝酒,啊哈哈……” 一杯酒抿了许久,顾纪棠的酒盏才放在桌上,心思也跟着一定。 怕什么,这事本来就是要闹上金殿的。陆渊不过是察觉到了自己对李元邱的格外关注而已。 莫慌! 顾纪棠给自己打完气,恢复气定神闲的状态。 陆渊也不急,不论顾纪棠有什么谋划,她今夜总会出手。 不出顾纪棠所料,后面的罗衣竞拍,出价一个比一个疯狂。 价最高者自然是压轴出场的墨珠,这位异域美人自进入春风度便是众人焦点,一手琵琶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可恨美人前些日子几乎日日被顾纪棠霸占着,今日才好不容易趁着罗衣诗会才让众人有了竞逐的机会。 也不是没有比顾纪棠身份更高威势更重的人物,但刚想出手就特么莫名其妙地掺进来个陆渊。简直让人蛋疼! 谁特么两人天天一起逛青楼?还特么只点一个姑娘?! 还敢出手吗?呵呵…… 阴差阳错的,因为陆渊的加入,顾纪棠畅通无阻地“承包”了墨珠将近一月。 京中已然有了不少关于这三人的风言风语。 一万三千两! 墨珠最终的竞价。 莫说顾纪棠,就是陆渊都忍不住吸口凉气。侧过头看着顾纪棠一脸不可置信。 “这……不是赎身吧……” “不是。” “一夜?” “一夜!” 顾纪棠重重点头。神色也有些麻木。 一万三千两!折一千三百两黄金!真特么就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顾纪棠混迹花柳街这么多年,也鲜少见到这样的竞价。陆渊倒还好,虽然不经常在这种地方厮混,但对于京中这群纨绔靡费到什么样儿,他倒很清楚。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竞价是李元邱出的! 顾纪棠听着堂倌唱喏,心中微微定下心来。这最后一点变数也没了…… 今日之谋划,最担心便是李元邱输了竞拍。虽然她也准备了后手,但终不比如今局面自然,届时难免被有心人看出什么来。 陆渊借着抿茶的机会看了一眼顾纪棠,心下了然。 顾纪棠要动手了! 一万三千两的竞价让场中许多学子失了神,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就这样轻飘飘扔出来,只为了竞拍一个妓子一夜春宵…… 李元邱终于有机会一亲芳泽,题诗的手都激动地微微发起抖来。有知他底细的,想到墨珠那般的玉人要被这厮得手,不禁心中愤愤。 题好诗的轻薄纱衣终于高高挂了起来。那诗确实是好诗,堪称今晚冠绝,但……坏也就坏在,这首诗太好了!好得不似李元邱这种不学无术的夯货能做出来的。 本就失意的文人学子看着题在罗衣上的诗,只觉得刺眼无比。场中竟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李元邱再高兴也察觉出此时堂内气氛尴尬,胖脸抖了抖,冲自己带来的家丁侍卫使了个眼色。 还不赶紧给你家爷哄哄气氛?! 收到眼色的家丁侍卫正要开口吆喝起来,一把清清亮亮嗓音哂笑道。 “李世子还真是好诗才……呵呵……” 李元邱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顾!纪!棠! “这么好的诗……也不知李世子花了多少银子。”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众人看向李元邱的眼神都明晃晃的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元邱涨红了脸,死死盯着顾纪棠,恨不得一拳捣在那张讨厌的脸上。 “顾纪棠你放屁!你才买诗!这诗……这诗是我……” “是什么?是你所做?你随便扯出来一个人,看看他信么?” 顾纪棠“啪”一打折扇。逍遥得意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气人。不过此时众人却不觉得顾纪棠这副纨绔姿态刺眼了。 比起肥头大耳不学无术专横跋扈的李元邱,顾纪棠这种风流纨绔好像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最主要的是,顾纪棠这厮的脸是真的好看啊! 因为顾纪棠的质疑,场中众人对李元邱的讥笑声渐渐大了起来。 方才竞价失败的几个,也跟着大声哄笑起来。 “不信,不信……” 顾纪棠在心里为李元邱掬一把同情泪。 这孩子是真不招人待见啊!春风度这大厅里几百号人,愣是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的! 眼看着气氛不对,春风度的老鸨赶紧出来维护今晚的“榜一大哥”。 “侯爷说笑了,世子出身名门,区区一首诗,自然是作得出来的。” 真鸡贼,只说能作诗,却不说能作出今晚这首诗。那打油诗也算诗喽! 那老鸨全程看着顾纪棠,她当然知道顾纪棠和李元邱之间的嫌隙,以为顾纪棠此时发作只是因为李元邱竞走了墨珠所以争风吃醋呢。想了想,又道。 “侯爷和将军定是在此坐得无聊了,不若奴家在雅间为侯爷上一桌上好的酒席,越娘又新学了两首曲子,侯爷好音律,也为越娘指点指点……” 顾纪棠笑笑。 “好说好说!等小爷问清楚李圆球这首诗再说。” 老鸨嘴角抽了抽,平日里也不见这死孩子这么难缠啊!而且……李……李圆球?!这特么是什么贴切又传神的诨号啊! 意识到顾纪棠冲李元邱来的,老鸨已经生出不想趟这浑水的想法了,但这里终究是自己的地盘。真闹出大的来,背后那位肯定是饶不了自己的。头皮一紧,说出的话也硬了两分。 “侯爷,这里是春风度,您和李世子的过节……还是私下处理得好……” 顾纪棠脸上笑意不变,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怎么?这春风度是容不下本侯和李世子说几句家常话了?” 被顾纪棠这眼神一扫,那老鸨背后无端端生出两分寒意来。 见鬼了!这死孩子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好说话的模样,今日怎得这般难缠。 那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睛,散去了平日里的桃花潋滟,只剩几分冰寒摄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