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小福宝:捡个福运小妹妹》 第1章 被遗弃(一) 大周朝,江州,牛山镇。 寒风刺骨,呼啸声仿佛要吞噬人的身体,冻得人皮骨发颤,白皑皑的雪积压在枝头,仿佛再压一压,就会断裂。 大雪之中,襁褓中的婴儿被疾风疾雪掩埋住了大半副身子,只留下小鼻孔和乌白的小嘴儿。 发出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啼哭声。 “这路也忒不好走媳妇儿,可坐稳了!”牛大赶着牛车,带着才五个月大的四闺女去看病,身边还跟着三个女娃娃。 出了牛山村,就到了郊外,再过七八里路,就到了镇上。 “四娃子都烧了一天了,我怕她再不退烧,跟大娃子一样,烧坏了脑袋可咋办?” 沈鱼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声。 “她爹,好像有孩子哭哩”沈鱼道。 “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娃娃?怕是你听错了,是风声吧!”牛大一边赶着牛车,一边道。 老牛突然收回大脚,往后退了一步,不再上前。 “她娘,我下去瞅瞅,你坐着”牛大弹了弹斗笠上的雪,跳下牛车,先是围着车轮子寻了一圈儿,瞧见牛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蹲下来扒拉了一下雪,一瞧,是个娃娃的鼻子,小鼻子已经是乌青乌青的了,他探了探鼻息,奇怪的是,竟然还有鼻息。 他赶忙将孩子从雪地里扒拉出来,道:“她娘,是个女娃娃,把汤婆子拿来!” “这哪个缺德的杂种,把个孩子丢这儿了!养不起别养啊!”牛大抱起孩子看了一下。 沈鱼赶紧将汤婆子从牛梅花和牛宝珠手上拿走,放在被冻得酱紫发青的女娃娃身上,“好好的孩子,怎么就不要哩?真是可怜,丢在这大雪之中,又是正道上,这是存心想她死啊!” “她爹,要不,咱就养着这孩子吧,反正四个丫头也是养,五个也是养”沈鱼眼瞅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比他们家四丫头小不了多少,一时母爱迸发,十分的心疼不忍。 牛大皱眉道: “先带她去瞧瞧大夫!” “咦,她爹,你看看,咱兰花好像不烧了!” 沈鱼惊奇的道,牛大停了马车,回头看见自家老四正笑呵呵的用脚趾勾着老五的小脚子,小脸儿在沈氏身上蹭来蹭去,双眼清明明亮,哪有之前烧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牛大伸手一摸,好像是不烧了,只是天太冷了,手已经被冻得麻木不已,感知也不太准确,他担心是天气影响了高烧的温度:“等会儿去镇上薛大夫那去瞧瞧” 镇上的薛大夫说不烧了。 牛没卖,车也没卖。 那头老牛跟了他家二十多年,打牛大儿时就骑在牛背上玩儿,如今已经老得快要走不动,如果不是为了家人,他也是舍不得的。 牛大给三个长了牙齿的女儿和沈氏一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就当是提前过年了。 冷天冷地的本来也没什么人出门,但运气不错,镇上有户做小生意的人家正要回乡,有不少的年货和做冬衣的布匹要运回去。 只跟牛大闲扯了两句,就定了牛大的车,给了他一百文钱雇车,牛大心情颇好的摸了摸牛角,叮嘱沈鱼带孩子们也去扯一匹做冬衣的粗布。 晚上,牛大带着五个丫头和老婆孩子们回牛山村,一下车牛大就把牛宝兰从沈鱼手里抱了过来,“抱了这么久,手定是很酸了” 第2章 被遗弃(二) “咱给她取什么名字好哩?”沈鱼道。 “小名就叫小福宝吧,至于大名,我没想好!捡了她以后,咱家四丫头就不烧了,可见是她带来的福运”牛大道。 沈鱼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小福宝回到家睁开眼一看。 穷! 这个家,太穷了! 整个牛山村的人都没几户富裕的,但牛大家是穷中之穷,三间茅檐瓦舍,一共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兼堂屋。 房子是普通的土砖堆砌而成,两侧堆积着茅草,四周并无院墙,家中只有两张又老又旧的木板床。 床上铺着一床不知道睡了多少年的薄棉被,为了让床暖和一点,棉被下铺了厚厚的稻草。 家中唯一值钱一点的东西,大概是堂屋中摆放的一台半旧不新的老式粗布织布机和菜园子的鸡圈里养着的一只老母鸡。 还有牛大的牛车。 厨房里的灶是土灶,灶台上放着锅碗瓢盆,灶台下放着为数不多的几捆柴火。 家里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因为木头要花钱买,只有一把牛大用破旧的木板钉起来的小凳子。 吃饭都是站着的。 这个家,人口挺多,地方不大,一家七口人挤在两间卧室里。 牛大父母早就去世,家里只有一个在外头做工的弟弟。 屋内冷得出奇,柴火是烧饭的,得花钱买,基本很少用它烤,但小福宝身上不冷,反而暖烘烘的,因为沈鱼将她放在放过汤婆子的地方。 米桶里放着半桶子蜡黄的米,米里掺杂着一半的碎米和三分之一的谷壳石子。 “二丫头,你把这篮子青菜送去你夏婶子那儿,看看能不能换二两板油来!”牛大在雪地里摘了一园子的菜,一边筛选着米,一边吩咐牛梅花。 “好嘞,爹!”牛梅花走了。 生好火煮饭以后。 牛大看着摇篮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想到家里的口粮,沈鱼的奶水,他眉头紧锁:“她娘,明儿把家里那只老母鸡卖了,换两百文钱,把账还了,晚上我去河边瞅瞅,看看有没有鱼钓” “天这么冷,你还出去钓鱼?”沈鱼道。 这样冷的天气,鱼都不会游上来了,但晚上这样闲着,牛大有些闲不住。 冬天里的蔬菜,可是稀罕物,虽然很多人家里都有,但也都不够吃,所以夏氏颇为爽快的换了二两板油。 “她娘,把俩孩子抱过来烤烤火吧!翠花,宝珠,火发着了,过来烤火”小福宝被沈鱼抱在怀里,一家人围着灶台烤火。 这是冬天最暖和的时候了。 小福宝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破旧的旧棉袄子,穷人家往往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这件破袄子,每个孩子也只有这一件,原本还是找附近的邻居讨要的一件旧衣服。 一件破袄子,一件被穿得又长又四处是补丁的夏衣,里面伴着夏冬两季穿的旧得褪色的两件打底衣,两双鞋,这便是许多穷人家孩子的衣物了。 煮了饭,锅底有锅巴团子。 牛大熟稔的捏了几个窝窝头,牛梅花正讨了板油回来,“梅花,快来吃窝窝头了,这是给你留的!” 窝窝头真香啊… 小福宝砸吧砸吧嘴,她也好想吃… 炒完菜以后,牛大把锅刷干净,在大锅里头放上一锅水,一大半用来洗澡用,一小半用来洗碗。 穷人家买不起洗碗的皂荚,只用开水去油。 一家七个吃饭的人,只有两碗菜,不过好在板油有油渣渣,其中一碗便是油渣白菘汤。 三岁的牛宝珠看见油渣白菘汤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爹爹,咱们家好久没有吃肉了,肉真好吃!” 用满园子的青菜换的。 “把汤倒碗里拌饭”牛大道,他先给沈鱼倒了半碗油渣白菘汤,自己舀了半勺子,其他的几个孩子分了。 小福宝看他们吃饭吃得倍儿香。 牛宝兰比她大半岁,沈鱼和牛大商量着让牛宝兰把奶戒了,吃辅食,把奶省下来给小福宝吃。 牛大捡了小女娃娃的事,满村人都知道了,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嘲讽的: “这牛大可真是发财了哈,老绝户捡了个小绝户,哈哈” 牛大家没有儿子,所以村里有那么几个人喜欢嘲讽牛大家,甚至都跑上门来嘲讽。 牛大一家刚才吃肉的好心情都被弄没了。 牛翠花放下碗,走出去就回道: “俺家没儿子咋了?你家八个儿子,连饭都吃不饱,顶个屁用!”老大牛翠花突然气势汹汹的朝门口吼道。 “呦,傻丫头发飙了,可别又被她打伤了!赶紧逃命去吧!逃命去吧!”说话的是四十多岁的大谭氏,她丈夫牛富在镇上卖草鞋。 “牛大丫头说话清晰了,是不是不傻了?”隔壁屋里的小谭氏说道,小谭氏虽然也姓谭,但并不是谭氏的近亲,小谭氏叫谭知礼。 因队里只有她二位姓谭,所以分了个大小出来,大谭小谭向来不对付。 第3章 捡到个福运妹妹(一) “是哩,我看大丫头说话有条有理的,那大谭氏是生了八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坑爹,除了大儿子强一点,其余都是败家破业的货” “你看养了三头猪的夏氏家,只有两个标致的女儿,大女儿招赘的,女儿女婿孝顺又勤劳懂事,小女儿嫁到隔壁镇上当地主婆,日子过得也不比生了诸多儿子的家差哩” “有儿子固然是好的,可生了那败家破业的坏种,还不如只有女儿哩” “话不能那么说,你看隔壁村的老张婆子,四十五岁上才生了一个闺女,又没儿子,如今七十好几了,干不了什么活儿,那嫁出去的独女想供养老母亲一个月两斗米,还被她婆家和丈夫踹在地上打哩!” “那夏氏家日子虽然不错,那也是夏氏两口子和夏氏的公婆一点一点挣来的,夏氏运气好,没招上那好吃懒做的上门女婿,这女儿啊还是不如儿子” “也是,远的不说,就说前任的牛里长他弟弟家,那也算是家大业大吧?里长和他弟弟家几乎天天有肉吃,牛里长的弟弟被那上门女婿祸害成什么样子了?”,“闺女被打死了,家里的田产房子,都被那上门女婿给当了,现在他弟弟家过得还不如牛哑巴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有时候老两口一顿粥都喝不上哩” “俺们家才不会像牛里长他弟弟家那样,是个男的,人家愿意上门都要哩,滚快滚!不滚,我拿大铁锹打死你们!”牛翠花说着就拿了一把铁锹,作势要扔过去。 吓得众人四分五散。 牛家大妞素来痴傻,打人没个轻重的:“翠花,别赶了” “妈,他们说闲话说到我们家门口来了,也太讨厌了”牛翠花撅嘴气哼哼的道。 “翠花,你…你知道她们是说闲话了?”沈鱼心中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妈,咱家没儿子怎么了?没儿子也没想她们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不要” 沈鱼脸上却是十分惊喜:“翠花,你真…不傻了?”,沈鱼觉得,自己家仿佛一下来了运气。 “是啊,妈,你看四妹妹的烧突然就退了,我也能说清楚话了,这是不是五妹妹给咱们带来的运气哩?”牛翠花道。 “她娘,嗯快来看看!”,“她娘!”突然,沈鱼听见牛大在菜园子里叫她。 “她爹,啥事儿?” “你快来瞅瞅,咱家鸡出怪事儿了”牛大道。 沈鱼和几个孩子都跑到菜园子里,沈鱼道:“咋了?”,她以为鸡冻坏了,发瘟了。 “咱家鸡窝里,有十个蛋”牛大道。 “啥?十个?”沈鱼又震惊了。 牛大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道:“是啊,孩子她娘,这可真是怪事儿”,牛大把十个鸡蛋从鸡窝里拿出来。 “翠花,快拿簸箕来,放簸箕里”没洗的鸡蛋有点脏,所以不放篮子里,反而放在簸箕里。 牛翠花端来簸箕。 “孩子她娘,今天给你打荷包蛋得加两个蛋了!翠花,你拿五个鸡蛋,去你夏婶儿那儿再换二两红糖来!”牛大道。 沈鱼道:“家里前几个月换的二两红糖,不是还有一点么?浪费那鸡蛋干啥?我也用不上吃五个鸡蛋,三个够有了,省点存下来,过年前的时候买点粮食吃” 牛大道:“那点红糖和鸡蛋够干什么吃的?” “家里的菜也没了,就靠腌制的那点酸菜过日子,眼看着今年的天儿与往年不同,这会儿雪虽然化了,天却越来越冷,咱得存点粮食在家里才行”,“家里的米要见底了,两个鸡蛋就可以换一斗这样的黄米来,我可舍不得吃” 牛大拉车的一百文,还给了牛哑巴。 “这几日找我拉车的人多,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买米是男人家的事儿,你甭操心就是!”牛大道。 沈鱼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她也拧不过他。 第二天天不亮,牛大就出门钓鱼去了,在沽湖一块地儿打了窝子,可能是运气太好,钓了四斤小鱼和两条大鱼。 “牛大,怎么就你能钓那么多鱼上来呀?你看,赵四都只钓了几条!”一起钓鱼的还有海家村的海月。 牛山村周边有四个村,一个赵家村,一个海家村,一个青龙村,一个黑山村,牛山村居中。 牛大笑道:“运气好罢了!” 第4章 捡了个福运妹妹(二) 能钓到这样多的鱼,可以给媳妇儿加一餐鱼汤了,牛大心里别提多美了,天亮回家以后,他先看了看睡在摇篮里的两个小闺女,然后拉着沈鱼,小声说道: “孩子她娘,你看,今天钓到四条大鱼还有两斤小鱼哩!说起来也怪,那水底的鱼恁是跟有鬼赶它们似的,那鱼光咬我的吊钩” 沈鱼探头瞅了瞅水桶里四条三四斤大的鱼,三四斤其实不算特别大,但冬季的小鱼小虾都极不容易瞧见的。 “这四条大鱼,今儿去市场上给卖了,能卖不少钱哩,这几斤小鱼,自家留一斤,剩下的送给借给咱们钱的人家,这年头大部分家家户户没有余粮,人家能借钱给我们,是人家的情义,咱也要对人家好!”沈鱼碎碎念念道。 “那肯定的!不过,这几条大点的小鱼,给你加一顿炖汤喝,五丫头吃奶,扯得你也辛苦,好好补补”牛大道。 牛大杀了鱼,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一钵子香喷喷的鱼汤就出炉了,牛大端了给沈氏喝。 沈鱼的气色又稍微好了些。 饭后, “牛大,你们家牛大在家里没有?我们想雇个车,明天去镇上一趟”一个妇女说道:“一共八个人哩,这冬季也到了,我们想趁着天气还好,出去给我们家里人置办些过冬的衣裳,顺便把家里的鸡蛋给卖了” 牛大隔着门道:“有的” 沈鱼招呼那妇人进来坐:“进来坐坐”,牛大倒了一杯水递给那妇人喝。 那妇人一进来就看见满满的两三斤小鱼,还有四条三四斤的大鱼,眼睛都溜直溜直的了: “虽说今儿雪化了,可到底是初冬季节,你们家上哪儿钓到这么多鱼?这得有二十来斤吧?” 沈鱼笑道:“我那当家的还不是在沽湖那旮瘩钓的,叫当家的明天把鱼拿去卖了,上一回还叫欠着小谭氏家里和牛哑巴家里不少钱” 牛哑巴不会说话,娶的张闵是个眼瞎的,生了两个儿子倒都正常,家里种着八亩地,瞎眼的张闵眼瞎心不瞎,前前后后得帮牛哑巴种地,种田,跟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是远近闻名的巧妇。 但因为两人都只能种田,没法搞别的营生,只求个温饱,另外供小儿子上学,每年过年的时候,才吃上肉。 牛哑巴把买那肉的两百文钱都借给了牛大给媳妇儿生娃治病。 那妇人本想讨两条小鱼回去的,一听到要还牛哑巴钱,心下也不好开口了: “牛大娘子这是明天的定钱,还是以前的二文钱一趟吧?” 牛大拉人比别的车夫要便宜些,同村的赵家拉人去镇上,一人得四文钱,而牛大只收两文,八个人才十六文,所以许多人都愿意坐牛大的牛车。 “是哩,没长”沈氏道。 那妇人放下十六文铜板就回家。 牛大拉人带货,带的货不超过五斤的情况下,五公里才收两文。 牛大载货也收的比同村的赵四家便宜,所以村里富户家的租户缴纳贡品,也愿意租牛大的牛车押送纳供。 只是这也只有过年的前后忙些,和平时比,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除了拉车,过去还帮人耕田,只是大家觉得牛大的牛现在老了,拉车还可以,毕竟不讲速度,耕田却是比不上村里的其他牛快,全村有牛的人家不多,只有人家请不到牛的时候,才想找牛大家的牛。 牛大的牛,十日有七日闲着,天暖的时候,几乎全靠钓鱼维持生计。 沈鱼有一台老旧的织布机,当初想卖出去还债的,却是因为实在太旧,没能卖出合适的价钱。 家里养着一只鸡,因为早两年生过鸡仔蛋,卖不起价格来,天暖的时候卖了蛋,还能贴补点家用,所以也没舍得卖。 牛山村没有女子学堂,大周虽然准女孩子上学,但民间的女子学堂极少,自然不用交束修,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牛大早上打开鸡门,又像之前一样,感觉鸡笼里暖暖的。 心下惊异,从鸡窝里找到十个鸡蛋,牛大惊异的拿着十个鸡蛋去给抱着娃娃的沈鱼看: “孩子她妈,鸡笼里既然又有十个鸡蛋!” 沈鱼微微有些惊讶:“又十个?”,这是每天都十个鸡蛋? 牛翠花也惊奇的看了一眼十个鸡蛋。 沈鱼赶忙又拿了簸箕,将鸡蛋放在簸箕里,早上打了三个鸡蛋汤羹,里面放上一些酸菜,做给孩子们吃。 沈鱼每日织布。 百忙之余,抽空逗弄摇篮里的小福宝,“呀,我们的小福宝尿尿了,拉粑粑没有啊?妈妈闻闻臭不臭啊!”,“不臭不臭” 小福宝百无聊赖的躺在摇篮里,她还不会笑,手也不依她使唤,还不会翻身,不会说话。 但她想翻身。 她费力扭了扭身子,扭不动。 不乐意的用小脚丫子踹了踹沈鱼,好像在发泄着她的不满,小家伙长得粉嫩嫩的,看着就十分讨喜,眼睛又大又漂亮,叫人心生欢喜。 沈鱼捏了捏小福宝粉嫩嫩的鼻头。 牛大将沈鱼前一天织的粗布,以及自己钓的鱼一并放在牛车上,载着七八个妇人们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女人们下了车。 采买年货,通常要大半天。 牛大把车停在东市口,自己常用的摊位上叫卖,西市不是穷人去的地方,小商贩子也进不去,只能在东市卖。 来东市买东西的,虽然大多是穷人,但也不乏一些富户人家的下人出来采买,周大娘见牛大摊位上摆放了两板鸡蛋和一二十斤大鱼,便道: “牛大,钓到多的大鱼啊?怎么卖的?” “是周大娘啊!都是老熟人了,还能宰您不成?还是老价,三十文一斤,这一条得有三四斤呢”那周大娘是镇上一户姓贾的人家的管事下人,身后还带着两个女使婆子,想来是出来替主人家采买的。 “三十文一斤,还是贵了些,这四条大鱼都买了,算我二十五文钱一斤成不?”周大娘讨价还价道。 “这样,周大娘,算您二十九文一斤,我再送一斤鲫鱼给您老补补身体,您看成不?” “二十八文一斤吧,二十八文我买”周大娘道。 牛大考虑片刻,便答应了:“成吧!” 三十文一斤大鱼,极小的小鱼小虾则是十文钱一斤,肉是五十文一斤,这是市价。 四条大鱼,其中三条各有四斤重,一条就是一百一十二文,三条是三百三十六文。还有一条三斤重的,八十四文。 四条就是四百二十文。 打渔的渔夫偶尔一天尚还打不到这样多的鱼哩。 他心里先想着欠着小谭氏家四百文钱,都还了,剩下身上的三十六文,买了一斤糖,四两油和一个拨浪鼓,虽然没剩什么钱,但牛大心里还是喜滋滋的,所谓无债一身轻,心里的包袱也算是能放下了,今年大概是能过一个好年的。 牛大回去的时候,老二牛梅花和老三牛宝珠,正围着老四牛宝兰和五妹妹小福宝玩儿。 粉嫩嫩的小福宝笑得乐不可支,手舞足蹈的,声音十分脆亮。 “爹,爹,五妹妹会笑了,五妹妹好乖啊!”牛梅花小脸嘚儿嘚儿的,牛大赶紧过去看看牛婧怡。 牛大拿着花了一个铜板买的拨浪鼓摇了摇,小福宝瞬间乐得小手小脚直蹬。 牛大抱起小福宝,忍不住啄了一口小福宝粉嫩嫩的脸颊,“孩子手有些凉了,家里要烤火喽” “孩子她爹,今儿回来这样早,那几个大姐都买完东西了?鱼卖完了?”沈鱼从菜园子里过来,手里还端了一篮子菜。 牛大以为菜是谁家送的。 “张大姐她们也没那么多要买的,今儿运气好,遇上周大娘,将我们家的那些鱼啊,她们的蛋啊,都买了去了,就一道回来了!等会儿吃了饭,把钱还了,我还得去钓一个下午哩” “要是运气好,卖了鱼,给你买肘子吃补补,给孩子们买点肉来”牛大是个心疼人的。 “把账都还了,还买了一些红糖来,以后的鸡蛋可以多加两个了!”牛大道。 沈鱼道:“我不吃,要给,你给三个长牙的娃娃们吃,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家里的鸡几乎每天都能生十个鸡蛋,牛翠花和牛梅花,牛宝珠每天都能喝到鸡蛋汤。 家里每天还能攒下四个鸡蛋。 “爹,娘饭好了”牛翠花端着两碗小菜从厨房出来道。 牛大看了眼自己家大闺女,心中颇为欣慰,看来大闺女是真不傻了: “我还不饿,你妈妈跟你们先吃,我看看孩子” “你可不要骗我,你连天不亮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吃东西,怎么能不饿哩?家里熬了鱼汤,你先喝一碗鱼汤垫着肚子”沈鱼道。 沈鱼知道牛大一向疼她,舍不得她饿着肚子看孩子,就说自己不饿。 牛大想了一下,道:“行,我也拗不过你!” 牛翠花又从厨房端了一盆子鱼汤来道:“爹,这都是我做得,我能给妈帮忙了,大妞我厉害吧?” 一副邀功讨赏的样子,逗乐了牛大,“呵呵,厉害,厉害!”,牛大摸了摸牛翠花圆溜溜的脑瓜子笑道。 牛大喝了鱼汤,暂解了腹中饥饿,肩上扛着四丫头牛宝兰,单手抱着五丫头玩儿,随口问道: “孩子她娘,这些菜是谁送的?” 沈鱼道:“你进门的时候,没瞧见么?是咱家菜园子里长的” 牛大惊了一下,“昨天才把菜都送去给夏大姐,换来二两板油,菜园子里哪来的菜?” 沈鱼道:“不信,你去看看!” 牛大抱着小福宝往菜园子里一瞧,只见自家那为数不多的几垄菜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白菘,油麦菜,还有空心菜,苋菜” 他怀里的小福宝仿佛对菜地里的菜很满意一般,发出笑声。 牛大又有些吃惊,这孩子看起来才出生不久,昨天捡来的时候还不会笑,今天就会笑了… 沈鱼和家中几个孩子先吃了饭,牛大最后才吃。 牛大吃了饭便道: “我跟大丫头等会儿去后山上拾点湿柴火,等干柴的火势大了,就着烧一会儿”,柴火虽然要花钱买,但牛山村后山还是有几棵野树的,因此,常有些村里人进去拾柴火。 牛山村的后山是荒废的,牛山村的人用来做祖坟的,后山上也没什么大的野生动物什么的。 “天黑前得回来,可别太晚!”沈鱼道。 牛梅花拿着碗里的鸡蛋汤馋小福宝和牛宝兰:“噜噜,吃鸡蛋汤喽,你们还小,不能吃” 小福宝馋哭了。 沈鱼抱着小福宝,责怪的瞪了牛梅花一眼,道:“就你喜欢欺负妹妹!”,她拿过牛梅花的蛋汤,喂小福宝舔了一下。 五岁的牛梅花想哭。 沈鱼领着小福宝和牛宝兰,牛宝珠,牛梅花在村里玩儿。 牛大夫妻两在村里为人好,从前谁家有个为难的时候,但凡牛大身上有的,也都愿意借给他们,牛家村的百姓大多也都守信用。 就算自己家里吃糠喝稀,也得把那笔账给还了,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牛大有了难处,大多也都愿意帮助他。 张闵叫住沈鱼: “沈大娘子,灶上有四个糠饼,要是不嫌弃,给小孩儿当个零食吃” 张闵眼睛虽然瞎,但是她能听脚步声就认出谁是谁。 糠饼并不好吃,但在那个小孩吃个冰糖葫芦就算过年的时代,糠饼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们唯一能吃到的零食。 所以,在牛翠花这几个孩子的眼里,糠饼是极好吃的东西。 老百姓家里的菜和零嘴几乎都没什么油水,也没什么盐味儿,油啊盐的,都是贵物,盐比油更贵一些。 煎饼也没什么油盐。 盐是官府垄断的,百姓家贩卖私盐都要被砍头,制油虽然不被官府垄断,但手工制油的过程十分辛苦又繁琐,一个县里,找不出三个制油的油商,所以油也不不便宜。 好在青菜并不需要许多油盐,一样好吃,只是如此,穷苦百姓大多面黄肌瘦。 牛大和沈鱼也是如此。 这样没有油盐,还有点苦涩的糠饼,在穷人家孩子心里,却是顶好吃的东西。 “谢谢张家姐姐了”沈鱼道。 在山上拾树枝的牛大看见一只野兔。 牛山村的后山并不大,野物有是有,但极为稀少,而且狡猾,轻易遇不上。 牛大伏着身子准备抓野兔,野兔突然朝前跑了几步又停下,牛大惊异之余,还是上前了几步。 野兔突然跑了。 正当牛大垂头丧气之时,隐隐约约看见坟边长着什么东西,他扒开草丛一看,好像是一株血灵芝。 牛翠花提着一只野鸡走了过来,“爹爹,你在看什么?” “这里好像有血灵芝”牛大并不十分认识血灵芝,有一种长在墓地里的棺材菌和血灵芝有八分相似,但那种东西有剧毒。 牛大觉得这像血灵芝的可能性极大,便招呼牛翠花一道过去,两人先对着主人拜了拜: “我们父女两个无意惊扰您老人家,见谅” 然后趴在墓边,用树枝将血灵芝挖了起来,牛翠花道:“爹爹,这个东西明日拿去给薛大夫验一验,如果是血灵芝,那咱们可真是运气好了!” 第5章 捡到个福运妹妹(三) “这个当然,你怎么还抓了一只这么大的野鸡?我们这后山从未见过什么野鸡的”牛山村的后山十分矮,爬上去不过二三十来步的高度,但地方很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山那头抓得,这野鸡见了我,走都不走。爹爹,这里好像还有灵芝,只不过颜色不同”牛翠花指着旁边一棵百年的松树道。 牛大走过去一看,和手上的血灵芝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这…这可真是奇迹!咱们这儿竟然也会长这样的好东西!” 牛大压抑着内心激动澎湃的心情,回家了,当天晚上他就和沈鱼说了这个事儿。 父女两个打了一只野鸡,牛大当即就杀了,第二天炖了汤,沈鱼看着偌大的血灵芝,有些不可置信。 “当家的,我瞅着也像灵芝哩,虽然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上次牛宝山家挖出来的那棺材菌,只有一层,咱们这个,可是跟薛大夫那本药书上的一模一样哩” 沈鱼道。 “是与不是,总要先拿给薛大夫瞧瞧才能放心!”牛大道。 牛大第二天驾着车就去了镇上的薛大夫家,镇上的薛思淼薛大夫是个实诚人,“你这两棵灵芝是哪儿弄来的?” “就在我们牛山村那后头挖的,这…这真的是灵芝啊?”牛大有些不敢相信道。 薛大夫道:“你拿去县里卖了它,记住这颗血灵芝,没有二百贯钱,不要卖!这颗普通的灵芝,值五十贯钱,我这里就收了” 牛大听得心都跳了出来:“乖乖,这玩意儿值二百多贯钱?”,他差点没走稳,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我不是做梦吧?” 牛大驾车去县里,县里的药铺掌柜见他是个乡下人,便有心欺瞒他,道: “这玩意儿是棺材菌,不值什么钱的,这样五贯钱,我替你收了!” 牛大是穷人,可他不是蠢人。 他一言不发的就走出了这家济民药堂,掌柜的马上追出来,“这样我给你十五贯,三十贯,三十贯怎么样?” 牛大活像后面有鬼追他似的,直接就跑进了济民药堂的对面,济仁药堂,济仁药堂是百年老字号,里面的掌柜一看,便请来坐诊的大夫,当即要以二百二十贯的价格买下来。 而在牛山村,牛翠花却和同村的牛狗儿骂了起来。 “牛大傻妞还能抱小妹妹了哩,可别摔死了呦!”笑话牛翠花的是大谭氏最小的儿子,牛狗儿。 牛这个姓本来就不太好听,偏他叫牛狗儿。 “牛狗儿,你是喜欢学牛叫啊,还是狗叫?我猜肯定是狗叫了,我爹说,牛一辈子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耕田种地,叫起来也是讨人喜欢的,只有狗喜欢乱咬人,到处吠吠” 牛翠花说着还学了几声狗叫,惹得其他小孩都笑了,牛狗儿气得脸色铁青: “我爹我妈说,你们家没儿子,是绝户,你叔叔将来也娶不上老婆,将来那四亩地,你们家的房子,都是我家的” “你放屁!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你家和我家隔着十万八千里远,以前还说养了三头猪的牛小草姐姐家都是你家的哩!你占着了吗?”,“只有女儿又咋滴了?也没见你们家比牛小草姐姐家日子过得好呀” “呸,谁要跟她家那个上门女婿比?我妈说了,男人没用才会去上门,会被人瞧不起的!日子过得再好又咋滴?又不能跟张大娘家的儿子一样考秀才”,“知道秀才是什么吗?那是宰相根苗儿,我将来可是要考秀才,当大官儿的! “小草姐姐家的大儿子第一年就过了童生,你考了三年,连个童生都过不了,还想考秀才相公,呸!我可等着你什么时候能考上秀才哩,你家儿子是多,可别到时候,跟你二伯伯一样,快五十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当个老光棍儿” 牛翠花这丫头自从不傻了以后,说话那是牙尖嘴利的,她身边牛宝珠还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把牛狗儿气得直扑过去,逮着牛梅花就打,就要挖了她的眼睛,吓得牛梅花哇哇大哭。 牛翠花和三岁的牛宝珠两人扑上去撕咬牛狗儿: “坏种,跟我姐两个吵架,打我妹妹干什么?看我二妹妹老实,好欺负是不是?咬死你” 牛翠花扑棱住大她两岁的牛狗儿说道,两岁的牛宝珠则一句话不说,直接就咬牛狗儿的手。 “打我弟弟,等着,我告诉我妈去,把六个哥哥都叫过来,看不打死你们!” 牛狗儿的哥哥牛猪儿边跑边说道。 “扑腾”一声,掉河里了。 围观的小孩有人跑去寻大谭氏和牛礼,也有人就近找了其他大人来救牛猪儿。 牛翠花一人战斗力爆表,揪着牛狗儿的头发就杵了他一嘴狗屎,“叫你欺负我妹妹,叫你欺负我家!” 被牛宝珠咬的那根手指还疼着,牛翠花又打得他到处都疼。 末了,牛翠花道:“以后不许欺负我妹妹,四个妹妹哪个都不行!” 这姐妹两个,都厉害。 打完了他,牛宝珠还跑过去哄小福宝和牛宝兰,牛翠花拉着绳索,拖着小板板,就哼着小曲回家了,小福宝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后面。 而牛大这儿,听着济仁药堂的钱掌柜叭叭说着,他有些神游。 钱掌柜说,要出二百一十贯钱… 钱掌柜叫见牛大不做声,以为他是不满意价格,又改口说道:“这样,二百二十贯钱怎样?” 而牛大满脑子都是:二百二十贯钱… 二百二十… 二百二… “二百四十贯钱,整个江州,怕是没有一个人出价比我家高的了?二百四十贯钱,你卖不卖?”钱掌柜道。 牛大突然回过神来:“你说啥?” “二百四十贯钱,你卖不卖?”钱掌柜以为他耳朵不好使,刻意大声说。 牛大先是一个踉跄,险些从柜台上滑下去,好在他两手撑着柜台,“卖,卖!” “这是二百两的银票,加上四十贯钱,收好了!”钱掌柜大声道。 牛大抱着二百两银票和四十贯钱,出门拌着门槛,就摔了一跤,才彻底清醒。 钱掌柜嗤笑道:“年纪轻轻的,耳朵不好使,他腿也不好使!” 第6章 捡了个福运小妹妹(四) 牛大用沈鱼陪嫁的钱匣子将四十贯钱和二百两银票装着,刚回到家,就听见家里在吵架: “牛礼叔,谭婶儿,你们这是咋了?” “还说,要不是你家翠花和梅花把我家老七推进河里,我两夫妇两个着急,也不会掉进台沟里去,吃了这一嘴的淤泥”,“你闺女把我们家老八打成这样,说吧,怎么赔?” “爹,妈,是他先动手的”牛翠花道。 “小赔钱贱货,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大谭氏挺着臭烘烘的身子抬脚就要进来。 被牛大拦住了。 “我这三间茅檐草舍,可别委屈了您这尊大佛,省得我这赔钱的绝户污了您家的祖坟”牛大挖苦道。 大谭氏想着她还指望着大儿媳妇给自己家生个大胖孙子哩,也怕进了这绝户的屋,染上光会生女儿的晦气,想到这里,大谭氏止了脚步。 “你姑娘把我小儿子打成这样,还把老七推下水,也不叫你们赔钱了,把你们家四亩地赔给我们就成”牛礼说道。 一时间围观的几个邻居就议论纷纷:“这也太不要脸了,小娃娃打架,他张口就是四亩田地,那四亩田地还有两亩是牛二的哩,牛二虽然在隔壁县里干活儿,也不能抢人家的地不是” 大谭氏听得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老族长一声厉喝。 小谭氏连忙道:“牛大的闺女和牛礼的两个儿子打架,打输了,牛礼夫妇两个张口就要牛大家四亩地做赔偿哩” 众妇女纷纷让了一条道让老族长过去,大谭氏一向是村里的事儿精,几个队里谁没和她吵过架? 年轻的时候把自己公公婆婆都欺负得投河死了,年老了又欺负自家大儿媳妇,天天的指着大儿媳妇和亲家的鼻子骂,骂得连天上飞的老鹰都掉下来。 牛山村谁不知道她恶婆娘的名头? 老族长也是十分不喜的,沉声道: “牛理,牛大,你们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牛理忙道:“他家大丫头和丫头打伤了我家老八,还把老七推河里去了,这大冬天的把老七冻坏了,现在还发烧哩” “族长爷爷,我们没有推牛猪儿,他自己摔下去的,他们都可以作证,而且是牛狗儿先动手的”牛翠花力争道。 “翠花丫头脑子不清楚,她能知道什么?”大谭氏赶紧道:“我儿身上青青紫紫的,这可是证据!他家大丫头向来有疯病,这也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儿” “是牛狗儿扑上来要挖我妹妹的眼睛的”牛梅花回道。 牛理赶忙道:“族长,您可不能偏听偏信,梅花丫头才多大,说的话怎能算数?我家侄儿侄女们都可以作证,是牛大丫头发了疯病” 突然,“就是弟弟先挑衅牛家丫头的,说牛大家是绝户,两人吵了起来,他还先动手打牛梅花” 说话的正是牛理的侄女牛招娣。 二十五六岁的牛小草和夏氏母女两个想到过去大谭氏没少欺负他们家,嘲讽他们家是绝户,心中又燃起一团气,道: “我们家当时正在菜园子里浇粪,好像听见牛猪儿说,要叫六个哥哥去打死牛大丫头,我们正看见他说完话就掉河里了,是三娃和你家侄女去寻的人救人” 牛理见自家落了下风,一脚踹在侄女牛招娣肚子上:“贱人,胳膊肘往外拐” 牛招娣疼得直都直不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更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突然就被牛礼踹了一脚。 老族长略微沉吟道:“我了解了,因为小娃娃打架,开口闭口就要四亩地,这样讹人,先例可是开不得” 大谭氏马上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族长你偏心,我家老八又没说错,牛大就是个绝户,那是事实,还不能说了?那牛家大丫头凭什么咒我儿子考不上秀才?”,“女娃娃本来就跟猫儿狗儿的命一样贱,我儿子不过是猫儿狗儿的眼睛,又不值钱,她们凭什么还手?” 老族长觉得大谭氏甚是聒噪: “你,还有你们几个,把她给我丢出去!丢人现眼” 当众被人丢到队门口,让全村的人都看笑话,牛礼也没脸让大谭氏出门。 家里也没钱请大夫,因为为人不好,借钱都没借到,牛猪儿就这样烧坏了脑子,后来夭折了。 别人背地里觉得是牛礼和大谭氏的报应,但并没人拿这事儿去说,连结怨的牛小草和张氏都不拿这事儿在大谭氏面前说。 毕竟人家是死了儿子,没什么可笑话的。 十三岁的牛招娣被牛礼的哥哥牛福嫁给了大谭氏娘家哥哥,五十来岁还没娶上媳妇儿的那位,卖了十两银子。 牛招娣虽然是牛福和罗桃红的女儿,但村里没几个人讨厌她,沈氏每次跟牛大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都有些惋惜。 那谭家穷得不得了不说,牛招娣还没及笄,就被卖给了五十几岁的老头子做媳妇儿,往后的命运可想而知。 晚上,牛大抱着牛宝兰,沈鱼抱着小福宝,牛翠花抱着牛宝珠,牛梅花单独坐在一处,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 沈氏问道:“当家的,你今儿跟人打架了?” 牛大道:“没有!” 沈氏道:“那你额头上怎么?” 牛大就拿出二百九十贯钱,道:“镇上的薛大夫给我们估了个价,那颗血灵芝,最少二百贯钱”,“额头是今儿回来的时候,在人家店门口摔的,没啥大事儿” 沈氏一听没什么大事就放心下来,又惊得舌头都打结了:“这…这么多钱?可…可咋用哩?” 牛大道:“两棵灵芝,卖了二百九十贯钱”,普通人家,一辈子也存不下它后面的零头。 牛大道:“明天,我去小草家给你买两只肘子,炖汤喝!” 牛大这些天钓的鱼卖了差不多六贯钱,给人拉货又挣了一贯钱,加上卖了灵芝的钱,大抵有三百零六贯钱。 牛大道:“山上的灵芝本来就是百年难得一见,以后定是没有了的,明天我们买几十只鸡来下蛋卖” “我看成!” 第二天牛大把家里老母鸡下的蛋都煎给了三个长了牙齿的姑娘们吃,牛翠花喝得满嘴都是蛋汤味儿: “妈,我最喜欢喝蛋汤了,蛋汤真好喝” 牛大笑着摸了摸牛翠花的脑袋道: “还有一些猪蹄汤,里面还有些猪蹄肉,你跟三个妹妹盛了喝了” “爹爹,我们不喝,妈喝,这样妹妹们才有奶吃”牛翠花说道。 第7章 捡了个福运妹妹(五) 牛大得了灵芝,也没有再到山上守株待兔,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他觉得再有钱都不能坐吃山空。 他正想着要钓鱼的时候,发现自家地里爬上来许多蚯蚓,今年比往年要寒冷许多,往年十一月才开始下雪,而今年八月中旬就开始下雪起寒风,理应不会有这样多的蚯蚓才是。 夜里逐渐更加寒凉,沽湖边上有十几个钓鱼的,往常冬季的时候可没几个人来钓,都是听说牛大几乎每天都能钓上七八斤鱼,所以来碰碰运气的。 牛大一扯杆子,又上了一条。 旁边的赵四就红了眼,他和这一众人可是蹲了这老半天都没钓上一条,而牛大则都钓了两斤了,怎么鱼儿专爱咬他的钩儿? 赵四朝一块儿钓鱼的儿子赵武使了使眼色,就朝牛大这儿来了:“呦,牛大,钓了这么多鱼啊?” 赵四自顾自的坐在牛大打的窝子边上: “你到底是用的什么饵,怎么鱼专爱咬你的钓?” 牛大笑道: “我哪能有什么好饵,还不是跟大家一样,从地里挖的蚯蚓” 赵四瞅了一眼牛大的蚯蚓,道:“呦,这大冬季的,你上哪儿整的那么多的蚯蚓” 牛大想说,蚯蚓自己爬上来的,可又觉得赵四不会信,也懒得多说。 “牛大,你每天钓这么多的鱼,送哥哥我几条呗?”赵四说。 要是别人,牛大没准就答应了,但他想着,家里原本粮食就不太够吃,他又想再买十几只猪来,赵四平日里就跟他不对付。 而且,他的债才还清,虽说无债一身轻,但四亩田,家里五个孩子,一个弟弟,加上他夫妻二人,八口人呢,往年上半年都是喝半年的粥。 沈鱼和孩子们各个面黄肌瘦。 卖灵芝得来的二百多贯钱,他还想着买十几只鸡和十几头猪来养养哩,家里的屋子也要重新修缮了,眼下哪里舍得把鱼送人,所以没有同意赵四的要求,说道: “家里还等着下奶哩,卖了鱼,能换点粮食,想着给我家娘子和大姑娘换双暖和点的冬鞋” 昨天委实是被突如其来的财富吓着了,什么都忘了买,就回来了。 牛翠花的冬鞋还是五岁的时候做得,虽然当时往大了做的,但也最多也只能大两个尺码,牛翠花今年都八岁了,过了年九岁。 鞋有些不合脚了。 穷苦人家的人三五年才有两双鞋,一双鞋穿五年,而小孩的夏鞋穿三年,一双冬鞋穿五年,破了又补,布丁破了又再补。 衣服也是如此,所以牛大夫妻俩的身上的衣服最少有二十个布丁。 赵四面色不虞,嘟囔道:“给姑娘买什么新鞋?又不是儿子,那不是浪费钱么?没有丢了她们,她们就该感恩戴德了!婆娘又不挣钱,对她那好干啥?” 赵四父子几个身上多是穿着半旧衣裳,看起来十分的体面,偏他媳妇儿和唯一的女儿赵多儿一年到头都是光着脚丫,冬天那双脚冻得生脓疮。 十里八乡的谁不指指点点? 牛大听了赵四的话,心里有些膈应,便不再和他说话。 赵四盯着牛大钓鱼的窝子看了半晌,心中盘算着什么,牛大钓了四斤小鱼和两条大鱼。 夜里气候冷,钓鱼也没有白天多,只是牛大闲不住,加上下午钓的那十来斤,既是钓了差不多二十斤鱼。 他想着,到了正冬天的日子,河面就要结冰了,再过二十来天,运气再好,也弄不到这许多的鱼了,家里也得留几条半大不小的鱼过年,便挑了几条半大的鱼让沈氏腌了晒了。 剩下十四斤的鲶鱼,河鱼,菜鱼,两斤鲫鱼,都被卖了,鲫鱼才八文钱一斤,便宜。 换了六贯钱零一百零八文。 加上清早天不亮替那些租户拉货去贾大富人家得的一百文。 牛大看见摊位上有卖娃娃鞋的,煞是好看又舒暖,想着给五丫头多买一双,一共买了三双娃娃鞋,五文钱一双。 又在东市买了几双暖和的棉鞋和几件冬衣,抓了一公一母两只大鸡,买了半斤肉和一只猪蹄。 棉鞋七文钱一双,牛大给媳妇儿和牛翠花还有牛梅花,牛宝珠和弟弟牛二各买了一双,一共三十五文。 鸡是五十五文一斤,六斤重的鸡是三百三十文,十五只就是四千九百五十文。 一斤肉是五十文。 猪蹄比猪肉贵三文一斤,一副猪蹄二斤六两,花了一百二十五文钱。 一石粮食是一百五十四斤,五百文一石,只够一家人吃一个月的,所以牛大买了四石,花了两贯钱。 一共花了七千一百七十五文。 也就是十四贯一百七十五文。 牛大买了四串冰糖葫芦,花了十二文。 买了七把竹椅,两把木头板凳,竹椅五文钱一把,木头板凳二十文一把。 又买了十几捆柴火和一个大火盆子。 柴火五文钱一捆,大火盆子二十文一个。 沈鱼织的布也在村子里卖了一些出去,虽是夏衣的布匹,但反季的衣料便宜,二三十匹粗布才卖了不到两百文。 牛大回来的时候,村子里不少人瞧见牛大又买布匹,又买了椅子的,纷纷问道:“牛大,你们家钓了多少鱼啊?咋买了那么多椅子,又买了大火盆子?还买了这么多只鸡啊?你们家这是钓到什么宝贝了?” “最近运气好,钓了许多大鱼” 一回来,便抱起牛宝兰和小福宝逗了她们一会儿,又道: “大丫头,爹给你们一人带了一串冰糖葫芦,还有新冬衣和新鞋子” 牛大给小福宝和牛宝兰穿上娃娃鞋,其他三个丫头听见牛大的话,都各自欢欢喜喜的看自己的新鞋去了。 “孩子她娘,你也试试新衣服新鞋子,新衣服是棉料的,看看合身不?”牛大对沈鱼道。 沈鱼拿了一双鞋,“她爹,你自己的呢?” “啊?我…我给忘了,我也不太需要,男人家家的,没那么讲究,那好衣好鞋穿在我身上,岂不浪费?”,“孩子她娘,这些钱是剩的,都交给你” “明天,给你自己也买一套,我亲自跟过去给你挑,再过两个月可过年了,年后正月十五又是我妈整寿,你不得穿得体面些?我看,你就是不懂得心疼自个儿”沈鱼一边穿鞋一边说道。 沈鱼娘家离牛山村极远,不在这江州,中间跨了五六个州,叫湘州的地方,用牛车的话,一路上山山水水的来回得十七八天的路程。 路上的耗费也不少钱,所以沈鱼嫁过来以后,每三年才回去一次。 牛大的三个妹妹,除了夸跨县的小妹妹一家年年都来,其他两个妹妹嫁隔壁村的,倒不怎么来。 “那成”牛大想了想说道。 牛大家里又是炒肉,又是剁猪蹄的,还多了十几只鸡在鸡圈里叫唤,沈鱼和翠花在厨房里忙活,牛梅花和牛宝珠在屋里逗小妹妹玩儿。 牛大则撒了一把草喂鸡。 隔壁的寡妇向氏听见了,便瞅了瞅,道: “牛大,你家哪来那多鸡了?” 牛大满脸喜色道:“近来运气好,卖了不少鱼,就买了几只鸡,养两个月养熟了,过年好杀了吃哩” 一共买了十八只大鸡。 一只过年要杀的公鸡,十七只鸡是母鸡,一天既然能生一百七十个鸡蛋,冬季的鸡蛋是三文钱一个,没什么人买,所以牛大卖的比较便宜些。 第8章 捡了个福运妹妹(六) 隔壁的向金兰闻见一股肉香,“你家在做饭呀?”,她探了探头,巴巴的望着牛大家里,有些羡慕,却不太好意思进去。 沈鱼道:“是啊!向婶儿,你进来坐坐吧!” “家里还忙着哩,我先回去了” 正常人家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上几顿肉,向金这几十年的寡妇更是几年都吃不上肉,她心中羡慕,却不好觍着脸瞧。 向金兰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 牛大家也没太多荤菜,没多的叫人吃,倒有些馋嘴不懂事的小娃娃站在牛大家门口,一站沈鱼夹了小半碗肉出来给小娃娃们吃,却看见大谭氏端了碗过来。 一下就把小娃娃碗里的肉都倒进自己碗里了: “娃娃吃肉是要生脓疮的” 吓得三四个小娃娃哇哇大哭。 沈鱼无语。 牛翠花见沈鱼进来了,砰的一下就把门关了,生怕大谭氏跟着进门,那四个娃娃的大人寻了上来,把孩子领回家了。 猪蹄汤是留给沈鱼补身体的,牛翠花和牛梅花饱饱的喝了一碗肉菜汤,就连两岁的牛宝珠都自己乖乖巧巧得吃了一碗饭。 “晚上吃猪油饭”沈鱼说道,她把一斤猪肉都炸熟了,油另外盛了出来,用一个大钵子装着,够吃好几天了。 牛翠花姐妹两个高兴得不得了,牛宝珠愣愣的看着两个姐姐高兴,也跟着高兴。 牛大洗碗。 沈鱼便带着几个孩子出门玩儿,牛梅花逢人就炫耀自己手里的冰糖葫芦,引得村里七八个小孩都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扑上去嘎嘣一口吃掉。 但大人们说了,那是坏孩子。 牛梅花姐妹三个嘚儿嘚儿的把冰糖葫芦吃了,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牛大洗完碗,去钓鱼的时候,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打的窝子被赵四的二儿子占了: “赵四家老二,那是我的窝子” 窝子就是钓鱼的人经过天时地利人和,精挑细选出来以后,在水中撒了不少饵料的位置,称为窝子。 赵四家是用牛大的饵料窝子来钓鱼。 而且,湖边大多长满野草野藤,岸边上淤泥很深,所以钓鱼的人需要提前一天挖出一个地儿来,才方便钓鱼。 赵四原先只有父子两个钓鱼,待的也是各自的地儿,赵家老二一来就占了牛大的地儿。 显然是想不劳而获。 “我说牛大,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再说了,这窝子可不管是谁打的,谁先来,谁就占地儿”赵四说道。 牛大心里气。 却也只能再寻个离赵家父子远些的地方,那地方干净,不用牛大重新打理出来,就是太冷了些,牛大在那儿又下了一个窝子。 赵四冷笑道: “那地儿那么多树遮着,光都射不进去,冷成那样儿,能钓到什么好鱼?” 果然,牛大钓上来的都是一口一条的小鱼儿,半个下午牛大都没钓上来一条大鱼。 赵家父子都在那儿看笑话,牛大一开始也有些不高兴,但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小鱼儿,心里瞬间就高兴得不得了。 外人不识货,牛大这样钓了几十年鱼的老人儿是识货的,这可是柳银鱼,看起来和普通鱼差不多,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柳银鱼的通体更为白一些,身上的银色鳞片更为纯正。 柳银鱼一般长不大,因为肉质鲜美,比所有的鱼都要好吃一些,所以市价比肉还要贵,冬天的柳银鱼也要五十文一斤,若是到了春天,肉质更为肥美鲜嫩,卖得比羊肉还要贵,最少得八十文一斤,多为富贵人家和官宦人家喜爱。 南方少有,所以有些钓了一两年的鱼的人也不认识,只把它当小鱼儿,作贱了好东西。 牛大以前也钓到过两次柳银鱼,都是在寒冬腊月,但因为南方少有这种鱼,最多只钓到过两斤。 可这一次,牛大一下午就钓到二十七八斤柳银鱼,赵四父子虽然不识货,但看见牛大钓小鱼都能钓到这样多,有些眼红。 他们父子三个钓了一下午,一共钓了三条小鱼。 牛大也没想到会钓到这样多,柳银鱼虽说喜欢群居,但以往牛山村从没这样多的柳银鱼的,想来是从别的地方游来的。 牛大喜滋滋的回家,叫牛翠花提了一缸水来,养着柳银鱼。 沈鱼有些失望:“今儿都是小鱼啊?”,普通小鱼市价才十文钱一斤,这五十八斤最多就够个五百来文,也是,他们家哪能一直运气那么好哩? “孩子他娘,这可不是普通的小鱼,这是柳银鱼,可贵着哩,比肉还要贵,晚上我再去钓钓” 牛大说道。 沈鱼惊呼:“比肉还贵?” “今晚上弄半斤来,家里人先尝尝鲜,晚上要是还能钓一些上来,给那些曾帮助过我们家的人家一家送半斤去”牛大说着就抓了半斤鱼,杀了。 以往他们哪里舍得自己吃鱼? 钓来的鱼,都去镇上卖了换粮食,一年吃半年的粥,才求个温饱。 沈鱼有些舍不得吃,道: “虽说这个月运气这样好,我们也不能这样吃不是?那半斤可是二十五文哩,能买半石粮食,能吃两个月,一顿饭这样贵,可不值当” “咱四丫头和五丫头要吃你的奶,你这身子不好好补补,怎经得住这样熬哩,家里不缺粮食了,也不缺钱了,我想着把这柳银鱼给卖了” 任是运气再好,南方也没这样多的柳银鱼可钓,到了结冰的正冬天和腊月,他家的牛车又得忙起来了,跑一趟县里可能挣上好几百文,也不比卖鱼的收入低。 “我寻思再买几只鹅来,明年建了猪棚,咱再买几十只猪来”,“你每次出去钓到这样多的鱼,这话都传到赵里长那儿了,我看不久,这塘就会被赵里长包起来,今儿他们家就来人,找咱们队里商议这事儿了,承诺每年给咱们队十两银子的承包钱哩” 赵里长不是赵四,但他是赵四的堂伯。 沽湖并不是牛大私人家的,是四个队的,牛大自然不会私自阻止,“几家族长同意了么?” “那倒没有,咱们队里加上族上所有人,大伙儿平常没活计的时候,都指望着沽湖来养家户口了,大伙儿觉得五十两银子一年,就算是一族分也太少了一些,何况四个队的人分哩,他们叫赵里长加价哩,赵里长一时也乔着,不肯加价”,“不过,我看不久,赵里长还是会同意的哩” 沈鱼说道: “明儿你去镇上卖鱼的时候,把大妞儿也带去,明儿带去镇上卖,三个小娃娃也都乖巧好带,梅花都能看得住她们” 第9章 捡了个福运妹妹(七) 牛大连着钓了五十八斤柳银鱼,在镇上卖,卖了两千九百文,也就是五贯钱零四百文。 这三天就钓了这样多的鱼,卖了这样多的钱,难免让赵家人眼红。 当即就花了三百两银子一年把沽湖包了下来,赵里长那肉疼的样子,看得众人好笑。 签订的合同是三年。 四族加起来一千多人,五百文为一两,三百两大概是十五万文,除以一千人,不论男女每人大概一年能得一百五十文。 有些人家里有七八口人的,一年能分二三两银子,大伙儿心里乐开了花儿。 牛家一族所有人都买了小半斤肉,跟过年似的。 牛大钓不上鱼了,但心里也不失望,他本来就是赶车的。 每只母鸡每天都下十个蛋,冬季的蛋很贵,沈鱼劳动惯了,每天都织布。 谁知道,她织出来的布,竟然跟不要钱似的一匹一匹一点不断的出来,一天便能织十五匹。 过去,四天才能织出一匹布。 冬天的粗布很是便宜,蛋却很贵,春天的鸡蛋才两文钱一个,冬天的蛋却要三文钱一个。 牛翠花这几天跟着牛大出去,牛大卖鱼,她卖布匹,在东市上已经混了个脸熟。 牛翠花卖的布虽然和市价是一样的,但是她每次都会多扯一尺布送给买布的人家,市场上卖东西的都没他们父女两个大方。 所以大伙儿都爱上她这儿买布。 倒不是其他商贩舍不得送布,实在是家里布匹的产量低,送不起,这牛家倒一天天的都有十几匹粗布出来。 真是怪事儿。 “牛大丫头啊,你们家的织布机是在哪儿买的啊?买了多少台啊?咋一天天有这多新布出来哩?” 牛翠花笑道: “我们家就一台老织布机,还是我妈的陪嫁哩,我妈织布一天织十几匹,都没断过”,“我家自从有了我五妹妹,那运气是好的不得了哩” 牛翠花还不忘夸小福宝: “我跟你们讲啊,我五妹妹又漂亮,又可爱,还是个小福星哩,才不到两个月,笑起来脆生生的,人人见了都欢喜哩” “什么时候把你妹妹带过来给我们瞧瞧?”一位大婶说道。 “我妈说了,开春天暖了才能带妹妹出来,妹妹太小了,受不得冻”,“大姐,您要扯多少布?” 牛翠花的嘴特别甜。 那大婶瞬间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笑道:“扯十尺布,你家能给做衣服不?” “能,等等我给您和您孙女量量尺寸”,牛翠花一边量尺寸,一边说道: “大姐,我爹那摊位上的鸡蛋两文钱一个,买五个送一个哩” “你们家蛋这么便宜,还送鸡蛋呐?”大婶有些惊奇。 “是哩”牛翠花道。 那些买布的人买完了布,又去买鸡蛋,牛大摊位上本就围了不少人,买布的人一过去,就更加拥挤了。 “牛大,我要五个鸡蛋” “我也要五个” 鸡蛋一售而空。 “牛大,你们家鸡蛋卖那么便宜,不会亏吗?这大冬天的,鸡几天下不了一个蛋哩”隔壁摊位上卖菜的问道。 牛大笑了笑,没说话。 他家的鸡一天生一百七十个鸡蛋,即使卖两文钱一个,每五个送一个,一天还是能挣两百多文钱。 第10章 挑事儿(一) 六个鸡蛋留给家里人吃。 每天六版鸡蛋,一版三十个,还有一版只有十四个,两文钱一个,就是六十文,两版就是一百二十文,每五个送一个,两版送了十二个出去。 四板鸡蛋就送了二十四个出去,还有二十个,送了三个出去,卖了十七个。 一天卖了二百七十四文。 牛翠花收了摊,也数了数身上的钱,母亲织了十二匹布,一匹布四丈,就是四十尺。 每尺粗布才一文钱,一匹才四十文,牛翠花每十尺送一尺,所以相当于才卖了十一匹布,一共四百四十文钱。 到了应季的春天,粗布也要两文钱一尺了。 如果每天卖这样多的钱,那十天就是四两多,三十天十二两多,他们家现在一台手工纺织机抵上人家六台。 大多数人一年才能挣三十三两银子。 “爹,咱们用钱再买一匹织布机吧,我跟妈学织布,总是喂鸡种菜的,我也怪闲的,要是能买好一些蚕来,织好一些的布,就更好了” “闺女,我看成,先买台粗坊棉的,等交了税,明年家里扩了新屋子,咱在买台那织提花布子的,请两个人来”牛大道。 新建一间民宅,用最普通的木料,自己的地儿,也不过就是百来贯钱。 小福宝刚满月不久,牛大家的那两个姑子牛金花和牛银花就来了,说起他这两个妹妹,当初真是千娇贵万宝贝着长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还是怎么回事。 她这两个妹妹出了嫁,就成了鱼目死珠了,两个妹妹都嫁得不错,牛大原也没指望靠两个妹妹,只是他这两个妹妹嫁人以后,就不怎么跟娘家来往了,说是怕沾了穷酸气。 老爹死的时候,家里原本还有八亩田地,虽然家里穷,但牛老爹还是坚持把自己的四亩田地给了两个闺女做陪嫁。 牛家老娘生前还有一台旧的纺织机,牛老娘卧榻在床两年,这两个妹妹硬是一面没露过,怕叫她们照顾,都是沈鱼里里外外的既要拉扯刚出生的牛翠花,又要照顾婆母。 牛老娘一死。 这两个妹妹就来了,那台纺织机也硬是被牛家大妹妹要走了,就算是这样,两个妹妹还是恨上了牛家兄弟,二妹妹牛银花说,大姐分走了那台纺织机,另一台纺织机也该给她。 家里唯一剩的那台纺织机是沈鱼当年陪嫁的物件儿,牛大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拿大棒子把姐妹两个赶了出去,从此两家便再也没了往来。 只是每次牛大家生孩子的时候,他这两个妹妹总要来奚落一番。 “这是翠花大丫头吧?一眨眼都这么大了,越长越漂亮了,二姑当初见你的时候,你还窝在你妈怀里吃奶哩”牛银花面上嬉皮笑脸的,可仔细看的话,她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牛翠花不屑搭理她。 牛梅花年纪小,懵懵懂懂的:“两位是谁?” 牛金花不悦,抬了抬下巴,神气十足的说道:“我们是你们姑母” 牛梅花歪着脑袋说道:“可我明明只有一个姑母,爹说她嫁得远,过年的时候,每次去得三四个时辰哩,两位姑母住得也很远么?怎么梅花从来没见过?” 牛银花道: “两位姑母就在隔壁赵家村,就过去两公里远” “我们这次来,也是听说了家里的事,牛大是个没良心的,钓了那些鱼,连村里的牛哑巴都吃上了,偏也不知道给我们送一点”牛金花道。 沈鱼不语,她没见过自己公公和台公公婆婆,但她见过自己婆婆,是个及和善的人,婆婆生前也说,公公也是个和善本分的人。 不知道这两姑子随谁的性子。 沈鱼嫁过来那会儿,大姑子就嚷嚷着要沈鱼那台陪嫁的织布机,被牛大和婆婆一扫帚赶了出去。 二姑子未嫁之前倒还是珠玉一般的人,婆婆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出了嫁就变成鱼目死珠了。 牛金花眼瞅着偏房里多了一台崭新的粗布织布机,又看了看沈鱼挂在外面的鸡,再往菜园子里一走,那绿油油的茂盛的青菜,长得叫一个漂亮。 菜园子里还有个围着的鸡笼,牛金花伸长脖子往里面一瞧,里面竟然有十五六只鸡。 牛大家过得这样好了,竟然也不想着她这个大妹妹一点儿,真是无情无义。 牛金花东瞅瞅西看看的时候,屋里的牛银花正跟沈氏说着话:“妹子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给你们家大丫头和我夫家的外甥说一门亲事” 沈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家大丫头才八岁” “我知道,这女孩子不是早嫁早好嘛,你看牛福的闺女,牛招娣,十三岁早早的嫁了,现在听说都有娃娃了”牛银花道。 “不行,牛福是牛福,我家是我家”沈氏很想拿把铁锹把她们赶出去。 “我公公婆婆说的对,女娃娃又不值钱,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是?不如早点送出去,还能卖点钱哩” “如今,我们家不缺钱”沈鱼气道。 沈鱼的婆婆及喜欢闺女,也很喜欢孙女,几个闺女孙女,媳妇儿都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出嫁前二姑子也是听不得什么女儿不如儿子的话的,可如今就像换了一个人。 二姑牛银花跟沈氏说话的时候,大姑子牛金花在院子里转悠,瞅见鸡笼里养着的那十七只鸡,眼睛都红了,她打开鸡笼看见一只鸡窝在那里不动,扑腾一下捉鸡,那鸡突然就扑腾起来。 牛金花滑了一下,一下子就摔在了鸡粪上,嘴上沾了满嘴的鸡屎,她本能的想要把鸡屎吐下来,谁知道舌尖一动,还沾了点儿进去。 牛金花的脸色青得跟菜地里的青菜似的,“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她从她那崭新的粗布衣裳上扯下一块布料,擦了擦嘴。 “死鸡婆子,看老娘今天能抓到你不!”牛金花瞅着先前那只鸡,见那鸡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心中有些得意,原来是只呆鸡。 牛金花把那大母鸡抱了一个大满怀,生怕它跑了,她还想再抓几只,但那几只鸡见她就跑了,她心中遗憾,但看见自己抱着的鸡,她又舒畅了:“可算是抓到你了” 那鸡,乖巧安分得跟一只小宠物似的。 第11章 挑事儿(二) 外面,牛银花大吵大嚷的嘲讽沈氏,牛金花赶忙过去帮忙:“你害得我大哥绝了户头,就是个扫把星,有人肯要你姑娘,就不错了!还挑啥?” 牛大到家的时候,正听见这句话:“闺女咋了?你们自己也是牛家的闺女,你要是觉得自己卑贱,你就从沽湖跳下去,等来生投个男人!我的闺女,我愿意养,干你啥事儿?” “大哥,我可是你亲妹妹!”牛银花委屈道:“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外人骂我”,牛大有些无语:“滚!” “再不滚,我拿铁杵赶你们滚”牛大道,“家里从前有什么好的没给你们?我们家是穷,是绝户,可也没叫你们这两个妹子来贴补我这个哥哥,凭什么骂我女儿,还抓我的鸡?” 牛金花一只手抱着鸡,一只手拉着牛银花,道:“快走!咱回去杀鸡吃!” 姐妹两个活像后面有鬼追似的,一溜烟跑了,牛大追着她们到了村门口,骤然乌云密布,牛大看快要下雨了,便不再追赶了。 向金兰的儿子三儿子牛向国看见,问牛翠花: “翠花丫头,这是咋了?” 牛翠花说:“我大姑母和二姑母想给我介绍对象哩,就二姑母夫家的外甥!还抢走了咱们家一只鸡!” 牛山村的人都知道,牛银花的小姑子卓氏嫁得也不远,有个大儿子,今年三十岁了,也没个对象。 “这八岁九岁配三十岁,亏她们想的出来,真是没品!”牛向国撇撇嘴走了。 牛金花抱着鸡往回赶,牛银花道:“姐,你可慢些,我这怀着四个月的身子哩” 牛金花撒开手道:“我不管你了,先走了” 牛银花怕牛金花独占了那只鸡,连忙跟上: “姐,这天儿怕是要下雨了!” 瞬间,倾盆大雨淅淅沥沥落下,牛金花和牛银花跟两只落汤鸡似的,牛金花怀里的鸡也不免被淋湿。 本来就是沟沟壑壑的泥巴路,这一下了雨,就更不好走了,牛金花和牛银花身上都湿答答的,满身是泥泞,崭新的布衣哪里还看的出样子来? 那鸡好像突然受了惊吓似的,一下啄了牛金花一只眼睛,顿时血流不止。 牛银花瞧见,受了惊吓,从堤坝上滚了下去,片刻之间,她就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腹痛不止。 雨停了。 “孩子她妈,雨停了!”牛大道,“我去小草家买点过年的肉来!” “路上湿,你穿筒靴去”沈鱼拿了一双补了好几个钉的筒靴说道,牛大换了筒靴,挑着大筐,就去牛小草家买肉了。 老丈母娘的六十整寿的生辰,虽然不大办,那他也得多买些肉,这些年沈鱼跟着他没享什么福,多买些肉给岳父母,也是应该的。 牛小草家杀了两头公猪,在家里开了个临时铺面卖肉哩,过来买肉的人许多。 “小草,我要三两肥肉” “我要半斤肉,肥肉带点瘦的” “我家要五斤肉”要五斤肉的是牛秀才的老娘,张氏。 众人羡慕的眼光投过来,纷纷问道:“往年你们家都是要两斤肉的,怎么今年一下买五斤肉哩?是有啥子好事不?” 张氏神神气气的说道: “前几天托媒人给我家儿子说了一户人家的姑娘,这是要去定亲哩”,张氏的儿子成天窝在家里读书,一个月以来,从没有出过门。 有时候,一年都难见那牛大秀才两次,但乡里乡亲的也都知道,牛大秀才今年二十一了,早到了说亲的年纪,本来是想考上了举人进士什么的,再娶个官宦人家的小姐的。 可是牛大秀才十五岁中了秀才以后,连着两次科考都失利,家里人难免就要提前考虑亲事了。 即使牛大秀才连着两次科考都失利,在牛家村也是三十年才出了一个的秀才相公,也是值得尊敬的文化人。 “谈的是哪家的姑娘?您这样高兴!”牛小草一边麻利的割肉称肉,一边问道。 “是县城里的姑娘,是个做买卖的人家,听说他们家前两年也嫁了一个姑娘,陪嫁了不少银子哩”张氏道。 牛小草笑道:“那敢情好,五斤肉,二百五十文,您拿好了” “小草,来二十斤肉!”牛大道。 “牛大叔啊,刚才我家李升从河堤上回来,瞧见你家两个妹子了!听说金花姑被鸡琢瞎了眼睛哩,银花姑四个月的男娃娃也掉了!”牛小草一边麻利的割着肉,一边道。 毕竟是自己亲妹妹,牛大心里又岂会一点不疼?但一想到两个妹子往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能不叫人寒心,心一狠便道: “别人家的事,与我家无关” “叔,您家老五快满月了吧?老四还在吃奶么?”牛小草一边麻利的割肉,称肉,一边道: “叔,您是要肥的多点还是瘦的多点?” “肥的多些,还在吃哩!”牛大道,穷苦百姓大多一个月吃不上二两菜油,所以过年买那点子肉,基本都更倾向于肥的。 富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吃的腻味,所以好瘦肉,穷人数月不沾荤,所以好肥肉。 “牛大叔,这是二十斤肉,您收好!我这里还有几根骨头,给沈大婶子吃,正好补身子哩!要不要拿一两根?”牛小草道,牛大家的鸡生了不少蛋的事儿,在牛山村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再来四根筒子骨,四斤排骨,一块猪板油!两副猪蹄”猪板油便宜,才十五文钱一斤,筒子骨比肉还贵,得五十二文钱一斤哩。 排骨和肉一个价。 小谭氏问道: “牛大,咋买这么多肉哩?” “明年正月十五,我丈母娘六十整寿,虽然不大办,家里有了吃的,也得拿过去一块不是?”牛大说道。 “呦,你那丈母娘家可远哩”小谭氏道,心下不禁也有些羡慕,牛大一向对沈鱼极好,自己饿着肚子也得叫沈鱼先吃。 “牛大叔,这是您要的东西,拿好哩!猪肉一千文钱,筒子骨是两百零八文,排骨两百文,猪板油十斤是一百五十文钱,猪蹄是五十五文一斤,两副猪蹄一共八斤,一共是一千九百九十八文钱,八文钱就给您免了!” 牛大从兜里掏出三贯钱来,数了两遍,“还是小草会做生意,一千九百九十文!”,牛小草又数了一遍。 村里只有牛哑巴和向氏家里没买肉,张闵把牛大之前给的鱼晒干了腌制了一些,晒在门前,也好看了些。 第12章 谁的媳妇儿谁心疼(一) 牛大将买的二十斤肉,四斤排骨,四斤筒子骨,十斤猪板油都拿了出来。 沈鱼心疼的说道:“孩子她爹,家里虽然有了些钱,可也不能这么花哩!这得多少钱哩?” “孩子她娘,你可别舍不得,你跟孩子都需要补身子”想当初沈鱼可是湘州那儿有名的美人儿,多少乡绅想娶她回去,这些年他没什么大本事,没能让媳妇儿跟他过上好日子。 牛翠花和牛梅花,牛宝珠一窝蜂的跑了过来:“爹爹,爹爹,今天咱们是不是有油渣渣吃了?” 牛大笑着摸了摸三个闺女的头发,笑道:“是哩!” “好诶!有油渣渣吃了!妈妈,我们有油渣渣吃了”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 牛大切了两斤猪板油出来,一分为二,道:“当初多亏了牛哑巴和牛理肯借钱给咱们,不然现在,翠花她们就变成了没妈的孩子” “向婶儿忙前忙后的帮着跑腿止血,一块是给向婶儿母子五个的,这一斤给牛哑巴家,这一斤给小牛理家” 向金兰家和牛哑巴家没买肉,主要是想着把钱省下来供孩子念书,没想过要吃肉。 牛大又切了五斤肉给老族长:“这是孝敬老族长的,要不是他公正廉明护着咱家,咱们在村里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沈鱼道:“那些都是应该的!” 牛大又切了两斤板油出来,点上柴火,炸了,牛梅花和牛宝珠毕竟年纪小,闻见油渣渣的味道,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妈妈,油渣渣好香啊!”牛梅花眼里都在放光,虽然家里这两个月伙食是越来越好,但爹爹和妈妈说,钱要留着建房子,买鸡啊,猪仔啊,鹅啊,那些所以家里得七天才能吃一次肉。 小梅花馋得慌。 八个月大的牛宝兰已经会爬了,她爬到沈氏身边,捏了捏沈氏怀里的小福宝的小手手,一捏她就咯咯笑。 而小福宝转着乌溜溜的眼睛,十分灵动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牛大又说道:“今年写信过去,叫三妹妹明年初迟些来,我们初二就赶去爹妈那儿!” 牛家三年才能攒下一点钱,作为路费,去探望岳父岳母。 牛家后面的那户人家叫牛方圆的,听见牛大家和向氏家炸猪板油,炸得香喷喷的,便跟自己老婆袁氏抱怨道: “又没儿子,真不知道炸肉来给谁吃!” 袁氏道:“人家没儿子那是人家的事儿,咱操什么心呐?再说了,姑娘就不配吃肉了不成?”她庆幸自己没生姑娘,不然摊上牛方圆这样的爹,那可真是倒了八千年的霉了。 牛方圆透过向金兰的厨房看见向金兰炸肉,砸吧砸吧嘴:“我就是心里不舒坦,凭什么给向婶儿送,不给咱们送哩?那向氏是寡妇!对了,寡妇,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哩!” “可别扯臊了,那沈大娘子生几个孩子,不都是向婶儿帮衬的?当初我要进去帮忙,你非死拉着我不让我进去,还说怕沾了生闺女的晦气,亏得早年生的是儿子,我要是跟沈大娘子和夏娘子一样,只生闺女,你不定怎么对我哩!” “你瞧你,人家吃点肉,你给馋得,也不怕出相!人家向婶儿快五十的人了,牛大才多大?”袁氏道。 牛方圆猛的一踢门槛儿,道:“我就是瞧不起绝户头儿,你个死婆娘,欠打了是不是?” 牛方圆的儿子牛袁一看老爹打自己老妈,便上去跟老爹动手,牛方圆人品不好,袁氏也是个泼辣的,“姓牛的,你自己嘴馋,吃不上肉,你打我,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袁氏是个女中英雄。 牛方圆被母子两个来了个混合双打。 牛方圆的母亲陈氏也是多年跟牛大家不对付,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比较,一开始跟牛大的母亲比相貌。 牛大的娘当年那是个中翘楚,父亲也是相貌堂堂,还识字,有一份体面的活计。 后来比谁儿子多。 陈氏三个儿子,牛方圆是第二个。 但陈氏的儿子长得不如牛大俊朗,陈氏总觉得自己矮牛大他父母一截。 之后又比谁的儿子出息。 牛大在贾大富人那儿拉货那会儿,是村子里比较宽裕的,陈氏又气了好久。 可喜的是,牛大他娘跟牛大他爹一样短命,牛家又接二连三的出事儿。 偏偏还光生闺女。 这可是把陈氏喜坏了。 牛翠花和牛梅花,牛宝珠姐妹三个吃得满嘴是油,满脸的幸福感。 “快拿洗脸布擦一擦,看看你们,满嘴是油!”沈鱼笑道。 牛梅花擦了嘴角的油渍,道:“妈妈,油渣渣真好吃,过年还能吃吗?” “能的!晚上妈妈给你们做吃猪油拌饭吃!”沈鱼道。 牛翠花自己擦了嘴角,然后帮牛宝珠擦嘴角。 小福宝砸吧砸吧嘴,沈鱼的心都化了,“哦,咱们家小福宝也想吃啊?一岁以后才可以吃一点哦!咱不馋,咱有咪咪吃,三个姐姐没有,咱也馋馋她们哦!” 沈鱼喂了奶给两个孩子吃,小福宝寻了一个舒适的角落,十分安逸的吃她的美餐。 她现在的奶水刚好够。 喂了奶以后,小福宝和牛宝兰就睡了,牛翠花就在旁边看着两个妹妹睡觉,牛梅花和牛宝珠跟两只野猴子似的,和一群孩子满村乱跑。 第二天,沈鱼把牛大买的二十斤肉腌制以后和之前晒的八条鱼都晾在门口风干。 向金兰有些羡慕沈鱼家丰厚的年货,他们家即便是她男人在的时候,也没能买上这样多的年货过。 自从她男人死了以后,家里就更加艰难,多少人家看不上她家,沈鱼和向金兰关系一向很不错: “你那小叔子今年啥时候回来哩?” “老二托人捎信回来了,说是今年正冬就会回来,你家老大也到了还娶媳妇儿的年纪了,有说亲事吗?” 大周男子最早要到十六岁才可娶妻,最晚要三十岁,过了三十岁,会被罚钱。 女子十五可嫁,过了二十便是所谓的老姑娘了,过了二十岁会被罚款。 向金兰是带着两个儿子改嫁过来的,她的大儿子郑司,今年二十三了,还没有个妻室,因为念过两年书,在酒楼里当写菜单的小二。 二儿子郑荣,今年二十二,也没有成亲。 向婶儿的三儿子叫牛向国,今年正十七岁,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跟着向金兰种田,外加做一些编织草鞋的手艺活儿,草鞋卖不起价钱来,一文钱一双,便宜得很。 小儿子牛向军十五岁,后面还有一个闺女,今年十三了。 向金兰说道:“我家这个条件,也没什么人敢跟我儿结亲,我这心里烦闷得不得了,想着今年得了些承包沽湖的利钱,等明年开了春,就送我家老二和老三去镇上学门新手艺”,“这亲事,能解决一桩算一桩” 沈鱼笑道:“那也好,婶儿,进来说话吧!” “你家翠花在学织布啊?梅花翠花这两丫头,可是越来越懂事了!”向氏走了进来,坐在椅子上夸赞道。 牛翠花新学的织布,没法子织得很快,技巧也不够娴熟,哪怕运气再好,也是织三匹断一匹。 布料里加了棉,卖得比夏布贵些,棉是从老族长那里淘来的,早在冬季之前,就有人收走了大半的棉花。 向金兰一看见小福宝,就高兴得不得了: “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真讨人喜欢,这照这样长下去,以后不定是个大美人哩!你看,这粉嘟嘟的小嘴儿!”,“咱要不是都姓牛啊,还真想跟你家几个闺女结个亲事哩!” 小福宝好似听懂了一般,眨眨大眼睛,笑得脆甜脆甜的,不恼自己这般小就被人惦记上了,相反觉得向氏是在夸自己,很开心。 向金兰抱了小福宝许久,走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把她还给沈氏。 第13章 谁的媳妇儿谁心疼(二) 往年牛大总要驾着车出去,今年老牛的精力明显不如从前,他又挣了钱,便不打算随意驱动它了。 牛大在街上卖鸡蛋的时候,瞧见首饰店里一支金簪子样式煞是好看,先前卖了灵芝和鱼,蛋的钱,他只想着买上百亩良田,叫沈鱼跟他过一过好日子,现在一百亩良田也买了,家里建房子的预算也有了,他便想着买一套首饰给自个儿媳妇戴一戴。 一进金铺子,便看见铺子里黄纸上印着金子和玉器的价格,店铺掌柜瞅着牛大眼熟,却是个生客,迎上去道:“客人您要买些什么?是金还是银啊?” 牛大道:“掌柜的,我要实心的金首饰,按克的,你这上面摆着的就不错!” “是给您儿媳妇买的吧?恭喜恭喜啊!”掌柜的说道。 牛大虽然才二十七岁,但因为常年劳作,皮肤晒得黝黑,看着有三十多岁,若是十六成婚,孩子也便会有十五六岁了。 牛大道:“不是,不是,是给我自己媳妇儿买的!她跟着我吃了十年的苦,就想着买点首饰送她,让她高兴高兴!” 掌柜的不由得高看了牛大一眼,毕竟这个世道,普通百姓,媳妇儿娶进来了,把孩子一生,便没几个人把媳妇儿当回事儿了。 牛大拿着好几十贯钱放在柜台上,掌柜的一一介绍了其他的首饰:“这个是一口价的,两千文!” 牛大过去是穷,但他不傻。 他指了指早前看中的一支实心按克称重的金簪子说道:“要这个!” “还有这个,这个,那个” 连着挑了好几样实心克重,纯度高的金首饰,虽然没太大的利润,但这也是一门不错的生意,掌柜的不敢懈怠。 牛大爽快的付了钱就回家了。 “我在街上买了四匹提花布的厚布,你给你自己做两件好衣裳,再给岳父岳母做两身衣裳”,“来的路上,还给你带了这个,你戴着” 牛大从身上掏出一只金簪子戴在沈氏头上,沈鱼原本就长得很是漂亮,如今脸上又添了些喜色,更加显得他容姿焕发。 “已经做了新衣服,还破费这些个干啥?”沈鱼心中很是舍不得,但她摸着舒适面料的提花布,道: “这料子可真好!这里头还有蚕桑棉哩!” 提花布,是普通人家唯一消费得起的好布料,用少量的蚕桑和大量的棉制作而成的。 沈鱼挑了两匹粉嘟嘟的料子出来,整个牛山村,除了老族长的孙女儿,常穿着提花布的料子以外,即使是养了三头猪的牛小草家也舍不得穿这样好的料子。 她那两个姑子说是嫁得好,也不过是吃穿不愁,身上常年穿着崭新的粗布或者细布,却是没穿过这样好的料子的。 牛山村几乎都是穷户,即使个别的条件好些,买得起,家家户户都要种地种田,哪里舍得穿这样好的料子。 “先给五个姑娘做身衣裳!”沈鱼又挑了两匹亮绿色的布出来,亲自给五个姑娘量了身,“咱们即便是没有儿子,也要别人家都羡慕咱们家有五个姑娘!穿出去漂漂亮亮的” 牛大摸着脑袋呵呵笑:“我媳妇儿和我闺女本来就好看!” 沈鱼笑道:“就你嘴滑!” 她转而招呼五个姑娘:“小福宝,翠花,梅花,宝珠,宝兰,妈给你们量身,做新衣裳了!” 沈鱼量了五个姑娘的身量,又挑了一匹暗青色的料子给牛大做衣裳,自己也量了一下。 牛翠花高兴的问道:“妈妈,我们是不是真的又有新衣服穿了?” “是哩,只是你们只有一套,小福宝两套”沈鱼正给牛大量身。 牛翠花道:“妹妹容易长大,她长大了,新衣服就不能穿了,当然得两套啊!” 沈鱼给每个孩子都裁大了一个尺码,一匹布三十三尺,提花布做袄子,一匹刚巧够四个孩子的。 沈鱼还给还没归家的小叔子也准备了一套靛青色的袄子,寒冬腊月,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 然后将尺寸和布匹都交给做裁缝的袁氏。 牛山村的人都知道牛大家鸡蛋多,卖的又比别家便宜,过年又正是需要蛋和鸡的时候,便纷纷上牛大家买鸡蛋和布匹。 鸡蛋在普通百姓眼里,也是极好的东西,各家各户都有亲戚,亲戚来的时候,塞上三四个艾叶蛋,显得主家面上倍有面儿。 买鸡蛋的人比买肉的人更多,牛小草家就买了一百个鸡蛋,送了她二十个鸡蛋。 大概是二百文。 牛秀才家即将娶新妇,定的是腊月二十四小年的日子,新妇需要不少的鸡蛋孝敬各家长辈,买了大抵二百个,送了四十个鸡蛋。 大概是四百文。 其他大抵都买了一二十个,以备过年用的,向氏也买了五个,过年吃。 只有老族长家没买鸡蛋,牛大和牛小草两家就孝敬了他九十个鸡蛋,加上有些人家家五个十个的孝敬,也足足有两百来个鸡蛋了。 再加上鸡鸭,鱼肉那些孝敬。 沈鱼陪嫁的钱匣子总算是装满了。 “孩子她娘,我去村门口瞅瞅,咱二弟什么时候到,这路上冰天雪地的,我得给他带个汤婆子过去” 沈鱼将两个孩子放在床上,点了火盆儿,一边吹着烟一边说道:“好,二弟回来正好能烤上火,暖和暖和” 牛大的二弟打从十二岁起,就给隔壁晴隆县的甄大善人家的铺子干活儿,每个月能领上三百文钱。 这两年来,可没少补贴家里。 “大哥,你怎么站在这儿?”牛二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鹅,只不过今年没买粮食,倒是给他的小侄女们买了几件机巧玩意儿。 牛大赶忙接过大鹅,把手上的汤婆子递给弟弟,心疼道:“兄弟这一路上可冻坏了!你一年才几个钱,买这些东西干啥?” “今年东家给了不少赏钱,东家到了四十六岁上,才和原配夫人生了一个娃娃,东家欢喜得不得了,说是要给小姐庆祝庆祝,这不就多赏了我们这些做工的四贯钱”,“我想着哥哥前些日子说家里近来过得不错,也能吃上肉啊鱼的,哥哥嫂子定然是舍不得额外花钱买鸭和鹅吃的,就带来了” “你不知道,咱家里这回可是买了十好几只鸡哩,不过倒没买鸭和鹅。如今你也十四了,过两年就该说亲事了,怎能再这样给家里花钱哩?” “大哥,不打紧的,咱是兄弟,而且兄弟我孑然一身” “那也不成”,牛二一进门,沈鱼便道:“二弟回来了?这外头可大的雪哩,莫要冻着,正烧火哩” “嫂子” 沈鱼忙给牛二打了身上的雪。 第14章 小叔叔回来了 沈鱼忙给牛二打了身上的雪。 牛二冻得小脸儿通红,一双脚冻得疼得不得了,连忙坐在椅子上,拿出小脚,恨不得放在炉子上烤才觉得暖和。 沈鱼抱着小福宝,牛大抱着牛宝兰,大丫头牛翠花拉着牛梅花和牛宝珠坐在火堆边。 牛二凑过去看了眼小福宝,道:“嫂子,这丑丫头就是你捡来的那个啊?” 小福宝悄咪咪睁开眼睛,一脸嫌弃的撇着牛二:你才丑!你丑! “出生不久的孩子都这样,瘦不拉几的,像个小老头儿似的,过几个月就不丑了!”沈鱼笑道。 “叔叔,这是妈妈给我们做的新衣裳,你看好不好看?”,“妈妈也给你做了” 牛二到底年纪不大,听到自己也有新衣服穿,一下就乐了:“呵呵,挺好看的,谢谢嫂子!” 牛大和牛二住在一处,家中一共三间卧室,牛大一间,三个闺女一间,两个小的随牛大夫妻两个睡的。 家中很是拥挤。 虽然拥挤,却温暖幸福。 牛二坐在摇篮边,抱着牛宝兰,另一只手捞起小福宝,他越看越觉得,这丫头其实没有第一眼看起来那么丑: “五丫头丑是丑了点,但是粉嫩嫩的哩”,“我东家常说,若是生个败家破业的小子,还不如生个聪明伶俐,粉嫩嫩的闺女好哩” 小福宝:算你这回会说话了! 牛大听弟弟夸自己闺女,心里也是乐得找不着北:“呵呵!” “二弟,你一年才回来一趟,通信也不方便,家里可是发生了好多事哩!” 牛大把沈鱼陪嫁的钱匣子拿了来,里面满满一匣子钱。 牛二怪道:“大哥,家里咋这么多钱哩?”,牛大跟牛二说了家里发生的怪事儿。 牛二瞅着自家丑丑的丑丫头,若有所思,这是个有福运的娃娃。 牛大和沈氏把家里的最老的老母鸡杀了,老母鸡喂了三年的,肉质十分的美味,牛大和沈氏在厨房里。 又弄了半斤红烧肉。 炒了三个小菜。 “孩子她娘,你先吃,我看会儿孩子”两岁的牛宝珠和八个月大的牛宝兰馋的不得了了。 小福宝也馋得小嘴直戳。 好像她能戳到东西似的。 小小的一只,在摇篮里扭来扭去。 “你先吃吧,兄弟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你陪他好好说说话,平日里都是我先吃的,一回我还是能忍的”沈氏道。 牛大坚持不肯。 牛翠花眼疾手快的接住差点从摇篮里掉下来的小福宝,“妈,我跟爹一块儿看孩子” 牛二太饿了,为了能早点回家,从前天出发,连着三天都只吃一些干粮,对没吃惯干粮的牛二来说,简直饿得他两眼发昏,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饭,就替换了自己小侄女。 牛大家相比别家而言,人口稍微简单一些,其他人家基本家家户户六七个孩子,连大带小,连老带少,十几口子人。 牛大刚吃了饭,就被同村的人叫走了,说是老族长有事情要找大家商议。 是牛山村想要开办族学,男女不限。 牛山村这一年算是丰收年,虽然朝廷加了赋税,但是今年家家户户都能吃饱肚子了,所以老族长便想召集几个条件好了些的人家凑钱开创族学。 牛山村的孩子念书一年只交五十石粮食,五石蔬菜,一斤鱼。 若有外族人和没有捐款的人家来学,便加上四贯钱的束修,凑钱超过四贯钱的人家,则可以分这些外族子弟的交的束修。 牛小草的四个孩子都在外面念私塾,她心中很是不放心,所以挣的七十两猪肉钱,在交了增税以后,剩下的,一半捐了私塾,捐了三十贯钱。 牛大捐了三十贯钱。 老族长拿了三十贯钱。 其他各户每户捐了十文,为了不用交那二两银子的束修。 凑了一百贯钱。 可以建一进院的四合院了,十六七个房间的那种,不过私塾的范围小些,只订了要修六七个教室。 年后就开始。 回去牛大与沈鱼商量了这事儿:“孩子她妈,我想送弟弟和大丫头去上学,我不想咱家几个丫头跟咱们一样,吃了没文化的亏” 牛大虽然聪明,但是年轻的时候因为不识字,被人骗了价值八贯钱的地契走。 牛大买了板车那会儿,生意很是不错,颇挣了一些小钱,本来想买价值五贯钱的两亩地,谁知道钱给了,那户人家不承认了。 反倒诬告牛大借了他们三贯钱,他们拿出借契为证,就这样,牛大赔了八贯钱。 那会儿牛大才二十岁,刚生牛翠花的第一年。 沈鱼笑道:“这是好事儿!” 小叔子从十二岁就出门干活,虽然收入微薄,但过年的时候,都会给家里带上半斤肉和十五石粮食,是个极好的兄弟。 “可是,大哥,我东家那儿咋办哩?我这回来了,总不能不去打个招呼吧?”牛二说道。 “明年初,我跟你嫂子得回你嫂子娘家一趟,我去替你辞了,你东家和掌柜的都识得我的”牛大说道:“你明年暂时帮着咱养着那十几只鸡” “他爹,牛大秀才小年二十四大婚,咱可得准备着些!”沈鱼道。 “嗯” 牛大秀才二十四大婚,娶的是丹县一家店铺老板的女儿,姓燕,据说家中排行老五,人称燕五娘,长得漂亮不说,那也是一个识文断字,知书达礼的小家碧玉。 牛山村牛家一族的人都来吃了酒,各自上了十文钱的礼钱,向寡妇没有钱上礼,跟牛大家借了十文钱。 人人都道牛秀才家里有排面,去的人,一人三个鸡蛋不说,菜里还有肉,把牛大秀才家好一顿夸。 没有写礼钱的,便送上一副字帖,上联为:登甲登科,七代儿孙绕膝。 下联:难兄难弟,九旬夫妇齐眉。 横批:新婚燕尔。 张氏一高兴就留了送帖的先生们吃了饭,小年虽然寒冷,但周身的冷气被热闹的气氛冲散了去。 过年的时候,牛大家里弄的年货多,桌子上一条鱼,一只鸭,一只鹅,一只大公鸡,一盘红烧肉,四五个小菜,牛大还买了两坛子酒。 整个村子都飘着香味。 大谭氏和大牛礼可馋得不得了,前些日子听李升说,牛大家的鸡一天能生一百来个蛋,她就动了心思的。 可是天实在是太冷了。 牛大带着十斤肉,两只鸡,十斤大的一条鱼,一百来个鸡蛋,和一匹买来的提花布,身上揣着八贯钱,陪沈氏回了娘家。 其实沈鱼的娘家远归远,真正的路程却是不需要十七八天那么久的,如果坐马车,三天就能到。 之所以需要十五天那么久,一来是因为春天多雨,二来是租个马车跨三个县,来回得二三十两银子。 第15章 抓小鱼 买一辆马车,连马带车的话,得一百零二两银子,就是一百零二贯钱,马八十两一匹,车二十二两,这就是孙家村的人宁愿租牛车拉货,也不再买马的原因之一了。 牛大目前还舍不得买。 牛车速度慢,遇上雷雨天尚不能行走,所以才需要提前十三天出发。 沈鱼家里条件略比牛大家好一些,沈鱼的母亲姓钟,钟老太太还是沈鱼生了牛宝兰那会儿去过牛大家。 “叫家婆!家公!” 几个会说话的外孙女甜甜的叫了声: “家婆!家公!” “诶!” 家婆家中住的是一家小型的四合院,家中八个房间,家里两个舅舅和舅母,还有一个姨母。 大舅舅只有四个儿子,小舅舅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和牛宝珠差不多大,也是两三岁。 姨母是沈氏的姐姐,姨母这次来娘家,带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来哩?”钟老太太嗔怪道。 外公沈自山也是笑吟吟的,一把抱过今年三岁的牛宝珠:“三丫头比上次见到重了些了!” 牛梅花颇有些争风吃醋道: “家公,你抱抱我,我也比上半年重了哩!家公,我今年六岁了!” “好,好,家公也抱抱咱们小梅花” 沈自山抱着牛梅花,看着围在自己身边一团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笑得合不拢嘴,“四丫头,你抱的那小丫头是谁的?” 沈鱼把自己捡了小福宝的事,和后面一系列事都说了,沈自山道: “说来是个有福气的娃娃!你们家现在的福气,可都是这孩子带来的,你夫妻二人可不能区别对待” “醒得滴,爹”沈鱼道,“我们疼她还来不及哩” “虽然家里有了条件,也不能这么花呀,吃的就不说了,这提花布多贵啊!我们庄稼人成日介在田里地里忙活,困了就依在地里困觉,这给我和你爹做衣裳,可不是浪费嘛?” 钟老太太看了一眼布匹,说道。 沈琳道:“妈,你可不能偏心,妹妹是妹妹的一份心意,你收了我的,不收她的,反叫妹妹妹夫难堪哩” “是啊,妈,您要是不收,我还以为您瞧不上我哩”钟老婆子听见老三和四女婿这样说,便就不再推辞了。 院子里十几个孩子玩疯了。 最大的是大舅舅沈管道的长子沈昌洙,今年十四了,最小的小福宝被沈昌洙架在脖子上骑马,六岁的牛梅花把九个月大的牛宝兰也抱了上去,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沈昌洙身上: “驾” 小福宝一把揪住沈昌洙的头发,咯吱咯吱笑,乐的不得了,姐妹三个可把沈昌洙欺负惨了。 而其他的小孩则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孩子她妈,这回来呀,咱们可得在你娘家住上十几天再回去,从前家里断不得活儿,断了活儿咱们便没得吃的”,“现在咱们条件好了,我知道你想娘家,咱们啊,就干脆多待十几天再回去” 沈鱼喜极而泣。 蔡氏给沈鱼安排了两间客房,笑道:“你们放心住着,家里可有好几间空房子!” 她娘家原先也是贫苦人家,后来大哥娶了大嫂子蔡氏,蔡氏娘家陪嫁了一台提花织布机,虽然产量有限,但靠着织布的手艺和大哥给人当掌柜的收入,家里渐渐好转了一些。 沈自山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老二儿子的媳妇儿柳氏是个厉害的,听说小妹儿拖家带口的来了,便磕着瓜子儿,扭着腰过来了道: “呦,六妹子,稀客啊!” 沈鱼道:“二嫂子好!” 柳氏一见牛大和沈鱼穿着比她还要好些,五个姑娘一个塞一个的打扮漂亮,便笑道:“好着哩,好哩”,“坐吧,甭忙!” 沈鱼对柳氏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自在,柳氏本来是想奚落奚落沈鱼的,一见沈鱼这穿金戴银的打扮,便说道: “我说六妹子,你这穿金戴银的,怎么不给妈也买一只哩?这有了钱啊,这么快就忘记父母了,可是不行的!”,“亏得妈这众儿女里,最疼的就是你这个幺女了!天天念叨你哩” 沈鱼一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钟老婆子白了一眼柳氏,她可从未偏心,她这个二儿媳妇专好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牛大道:“妈,我们准备了的!”,他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件衣服,然后再把衣服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只金手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 钟老婆子道:“我的儿,做什么为我这么个糟老婆子浪费这些个钱哦!” 沈鱼拿着一只手镯戴在钟老婆子手上,道:“这是我和孩子他爹孝敬您的,嫁出去这么多年,也没给您带什么好东西!” 钟老婆子道:“你这不是给我做了衣服鞋子吗?你别听你二嫂子的话,她这个人,就是嘴贱!” 柳氏面上有些挂不住。 钟老婆子拿下手中的大金镯子,道:“翠花,梅花过来!” 牛翠花和牛梅花跑了过去,“家婆!” 钟老婆子将金镯子戴在牛翠花手上,把金链子戴在牛梅花的脖子上,“这呀,是家婆送给你们的礼物!” 然后,她又拿给五个孩子五个钱袋子,“谢谢家婆!” 金耳环和金戒指这样的小物件儿钟老婆子倒是收下了,主要是余下几样太小,小孩戴着容易遗失。 再说,女儿女婿送的,钟老婆子还是很高兴戴着出去显摆显摆的。 小福宝一摸到钱袋子,就眉飞色舞的,欢脱得很,小萝卜腿踹啊踹的。 沈昌洙抱着怀里的小妹妹,“小姑母,妹妹好可爱!她…她对我笑诶!” 沈鱼笑了。 沈昌洙道:“小姑母,我可以带着妹妹们去玩儿吗?” “可以,但是不能玩水” 沈昌洙和沈昌仪带着五个小妹妹,抓泥鳅,沈昌洙一手抱着小福宝,一手牵着刚会走路的牛宝兰。 三岁的牛宝珠拿着小桶子有模有样的跟在牛梅花后面。 “大哥哥,你看沟里好多泥鳅啊!”沈昌仪随手就捉了一把,放进牛宝珠提着的小桶子里。 “鳅鳅”牛宝珠看着小桶子里的泥鳅,可可爱爱的扭动着身子,好像在说,快来吃我吧,吃我吧! 小福宝乐得拍着小手,小手还摸了摸沈昌洙稚嫩的少年脸,把沈昌洙也逗乐了。 “好多还有黄鳝!”牛翠花抓了两条,丢进牛梅花提着的大桶子里。 牛梅花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和牛宝珠提着的两个桶子,才一小会儿,就已经很重了。 沈昌仪道:“可惜姨母说不能去水边玩儿,要不然咱那池塘边肯定很多鱼儿虾儿抓!” 第16章 起新屋子(一) “可惜,正月的天气时好时坏,今天太冷了,池塘边肯定更冷,要是暖和一点就好了!” 牛翠花说道。 沈昌仪又抓了几条黄鳝丢进牛梅花的大桶子里,“我瞅瞅,看有多少了!” “我滴个乖乖隆滴隆,这得十一二斤吧?咱们可从来没抓过这么多哩!宝珠妹妹,梅花妹妹,桶子给我提着,咱回家吧!” “那好吧!”牛宝珠和牛梅花异口同声的说道。 十二岁的沈昌仪一手提着牛宝珠手里的小桶子,一手提着牛梅花手里的大桶子。 回家以后,牛宝兰颤颤巍巍的走到大桶子那边,伸着小脑袋朝里边看。 小福宝则也伸着可可爱爱的小脑袋,看得津津有味,然后还吧唧一下亲在沈昌洙的脸上。 沈昌洙有些晃神。 他一定要他妈妈也生两个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钟老婆子大步子跨出来,一瞧:“哎呦,我的神天菩萨哦,你们这是上哪儿弄来那么多泥鳅,黄鳝的呦!” “奶,我们在小沟沟里抓得,不信你问大哥”沈昌仪道。 “嗯,奶,他们是在小沟沟里抓的!我一直看着他们哩!”沈昌洙说道。 徒手能抓十一二斤泥鳅和黄鳝,确实是一件稀罕事儿。 十一二斤的泥鳅和黄鳝,要是处理好了,炖上三两肉一块儿吃,那才叫人间美味。 小福宝儿吃不上肉,馋得不行,小嘴儿戳戳戳的,沈氏看见,便舀了一勺子清汤给小福宝喝,笑道:“我们小福宝也想吃了,那小福宝可要快快长大喽!” 小福宝心满意足的喝了汤。 钟老婆子道:“你这回去以后,又要建房子,又要干活儿,又要照顾这三个年纪极小的娃娃,你那婆婆死得早,上头没个人可怎么成哦!”,“我家孙子孙女最小的也七岁了,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老婆子老,我去帮你们带一年孩子,等你们忙过来了,我老婆子再回来!” 牛大听了,忙谢。 牛二一个人在家里。 他每天捡一百来个鸡蛋,牛方圆便有些心动,趁牛家老二一个人在家,半夜里干起了偷鸡的行动。 寒冬腊月,牛二早早的睡下了,过了子时,牛方圆便偷偷摸摸的出来摸进牛家的菜园子里。 周围寂静得连风声都没有,牛方圆点着小蜡烛,摸到鸡笼,打开鸡笼,一只鸡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牛方圆。 牛方圆吓得一抖,这大半夜的,被一只鸡这样看着,怪吓人的,他绕过那只盯着他的鸡,伸手去抓另一只鸡。 突然,牛二被牛方圆的怪叫声惊醒了,他连忙点灯,穿上鞋袜,只看见十六只鸡围着牛方圆啄。 “这是咋了?”直到牛二出声,那些飞到牛方圆身上的鸡才飞了下来,其中一只鸡还在牛方圆头上拉了好大一泡屎。 牛二忍不住笑:“哎呦,我肚子笑疼了!哈哈!原来,你是来偷我家鸡的,哈哈!” 偷鸡,反而被鸡欺负了。 其中一只鸡还啄得掉他身上好大一块儿肉,怪道大家都说袁氏嫁给他,是袁氏倒霉哩。 牛方圆跑回了屋子,他回家的时候,他老婆袁氏还睡在屋里,他和袁氏成亲十六年,动手也是动过几回的,但每回都是打平。 自从上次十五岁的牛袁和袁氏给他来了个混合双打以后,他可怕家里的母老虎和小老虎了。 乎口气都不敢大声,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生怕吵醒了袁氏,被老母鸡亲过的嘴到第二天早上还肿着。 袁氏瞧见,便问道:“你这是咋了?” “昨天晚上上厕所,摔,摔的!”牛方圆道。 袁氏是不信的,筷子重重的一拍,牛方圆的心都在颤抖,袁氏道:“你是不是去偷人家鸡了?” “没,没偷着!” 偷了,还没偷着。 “你有好手脚教儿子!把饭吃完,去道歉!明儿去县里找个活计,可别待在这儿,叫我丢脸,看不上!”,“我跟着你去!顺便瞧瞧能不能给咱儿子物色个好姑娘进来!” 袁氏又道:“你这样没品的公公,也不知道会不会带累坏咱儿子的亲事!” 袁氏拉着牛方圆的耳朵,带上半斤肉,便来给牛二赔礼道歉,“我弄个阿公啊,不是块好料子,昨天还摸进你家偷鸡来着,落得被鸡啄成弄个样子,也是他活该!”,“这半斤肉,可得收下” 牛二大概是听出了袁氏的意思,摸了摸耳朵道:“那个,袁嫂子,这可不用赔,其实他也没偷着,以后可不要再来偷鸡了,不然又被我家的鸡啄伤” 牛方圆连忙道:“不敢了,不敢了!” “不行滴嘞,这个肉啊,你一定收下滴嘞!” 牛二见她态度坚决,便把肉收下了。 牛大夫妻两个带着钟老婆子和沈自山一块儿回来以后,便在家里建起了猪笼。 “放这儿,那些木材用料子盖着”牛大从镇上贾大富人家买了不少普通木材,贾家排了牛车拉着四五车的木材来。 村里人看着牛家盖大院子,都稀罕得不得了,陈氏更是夸张的说道: “了不得了,牛大家这是要发了呀!这得…得盖七八间屋子吧?”,陈氏有些眼红。 “是盖十间屋子哩!”小谭氏说道。 陈氏道:“哎呀,我的妈啊,他那几个姑娘嫁出去以后,这十间屋子住得完嘛?” 干活的工匠按牛大的要求将木材摆放在盖好的另一间猪笼里,十个工匠在牛家旧屋子前面一点打地基。 旧房子暂时还不能拆,拆了牛家在新房建好之前,便没法居住。 牛大牛二和沈自山忙前忙后的帮着递木板。 快到中午的时候,沈鱼便在锅里翻炒五花肉,肉的香味飘得左邻右舍都能闻见。 牛宝珠嘴馋,拖着小萝卜腿儿就跑到灶台边,三岁的小个子还没灶台高哩,她却伸长着脖子,往锅里瞅,瞅也没瞅见啥,她太小了,只能瞅见大锅边边: “妈妈,这弄得啥呀?好香呀!” 沈鱼笑道:“妈妈今儿给你们和工匠叔叔们做红烧肉吃!” 红烧肉她知道,过年的时候她吃过,可好吃了,只是妈妈说,前后的肉难买,还要留着慢慢吃,所以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吃过。 “嗷,有红烧肉吃喽!”牛宝珠欢呼跳着拍手,一边欢呼,一边跳了出去,“大姐姐,二姐姐,妈妈说,今天给咱们和工匠叔叔们做红烧肉吃!有红烧肉吃喽!” 工匠们一听有红烧肉吃,干劲就更猛了。 第17章 起新屋子(二) 沈鱼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民工们,工匠们看见桌子上有一钵子红烧肉,一条红烧鱼,还有一钵子排骨汤,四道小菜,决定一定要卯足了劲干活儿。 “沈大娘子,你们家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前阵子我们上那地主家干活,可都没吃过这样的好菜好饭哩!你们家这是顿顿有肉吃哩”,“我看,你们家不发财都难哩!” 工匠李四道。 李四是李升的兄弟。 沈鱼笑道: “咱普通人家,哪里想过发财哩,能吃饱喝足,已经是极好的了!我也是看着你们干活辛苦,今天是第一顿饭,想着做点好的给你们吃,你们也有精神干活不是?” 工匠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虽然有些手艺在身,收入比种田高些,但家中多是一家子父母,妻子儿女的,十几个人。 一年到头哪里舍得吃几次肉,喝几次汤呦!干了这么多年工匠活儿,李四他们也只有在给贾大富人家干活儿的时候,才吃过这样好的菜,可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工匠吃得满嘴是油,牛翠花和牛梅花在另一桌子上也吃得满嘴是油,钟老婆子手里抱着的小福宝倒是乖巧,她就安安静静的把玩着钟老婆子的衣服,丝毫不影响钟老婆子吃饭: “六丫头,你看,你这姑娘可真是乖巧哩,这可真就是来报答你们家的哩!” 小福宝听钟老婆子夸自己,立即乖乖巧巧的“吧唧”一下,给钟老婆子来了个香吻,小家伙的嘴唇软软的,温温热热的,亲在脸上还怪舒服的。 乐得钟老婆子合不拢嘴。 牛宝兰已经一岁了,她太小了,不爱吃饭,牛宝珠就跑过去,跟她坐在一起吃饭,牛宝珠毕竟大两岁,吃饭比牛宝兰快,吃肉也比牛宝兰快。 谁知道,她一看见牛宝珠吃肉那么快,生怕姐姐会抢自己食物似的,一勺接一勺的往自己嘴里送拌了肉沫沫的饭,吃得可香了!小福宝比牛宝兰小半岁,吃东西虽然要喂,但也是乖乖巧巧的。 沈鱼和牛大倒是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给三个小娃娃喂饭。 牛梅花和牛翠花两个吃得打了好几声饱嗝,牛梅花道:“妈妈,红烧肉可太好吃了!” 沈鱼摸了摸牛梅花的头发,近半年家里生活好些了,三个小丫头也长得比去年高些,面色红润些了: “以后妈每七天就做一顿给你们吃!吃完了去擦擦嘴,再去淑个口!” 沈鱼一向教孩子们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每吃一样东西吃完以后,都必须用水漱口,家里从前虽然买不起昂贵的牙膏,也没人有口臭。 牛梅花和牛翠花,牛宝珠姐妹三个喝了口水,咕噜咕噜几下,把嘴里的剩菜叶子都吐了出来。 吃了午饭,牛翠花打算带着牛梅花在大街上卖鸡蛋,他们家个把月没有卖鸡蛋,家里的鸡蛋啊早已经堆积成山了。 钟老婆子听说家里十几只老鸡一天生那样多的鸡蛋,卖得又那样好,只觉得不可思议,“哎呦,家里这样多的鸡蛋,可怎么卖完哦!明儿我跟你家公带着你两个妹妹,也帮着卖鸡蛋!” 牛翠花道:“家婆,你跟那儿的人不熟,他们不会让你占摊位的!” 钟老婆子愁了:“这多的鸡蛋可咋办哩?” 牛大想了想:“或许我们可以批发出去,先跟村里的人说要批发的事儿,批发一百个起,一文钱一个!批发的话,十个送一个” 沈自山看着这个小女婿,以前只觉得他是个良心好的,现在看来还有一些经商的天赋,要不是亲家公死得早,他可能也不至于窝在这小村子里: “我看挺好!” 平民百姓之家,大富大贵倒是没想过的,但做个小生意,还是敢想的。 三月的天儿,正是好下秧苗的时候,牛哑巴和张闵提着一只鸡过来找牛大。 “哎呦,哑哥啊,你们这是干啥哩!快请屋里坐!”牛大道。 牛哑巴搀扶着张闵进屋,张闵道: “我跟哑巴打从去年就想着包下你们家十几亩地来种种,可又怕你为难,所以来问一问,老弟啊,你们家那百亩良田,都有租户了不?” “有八十亩是有旧租户的,还有二十亩地是打散户那儿买来的,去年,包了十亩给牛向国兄弟几个”,“您要是想种我家的田啊,就拿去种!租子就不收你们的了,咱们两家的关系,可不比别家,从前多亏了你们家帮衬” 牛大道。 “嘿,那哪儿成啊?你要不收我们租子,那别人家交租子的心里能舒坦嘛?你们肯把田留给我们,我们就感恩戴德了!再说了,我那当家的当初把钱借给你们,我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还钱的时候,你还又是送鱼,又是送蛋的,我愧都还愧不过来哩!” 牛哑巴家,是村里有名的穷中穷的穷户,别人家即使吃不上肉,可也有七八亩地种,吃饭是没问题的。 可牛哑巴家,一亩地都没有,当初是有几亩地的,可是牛哑巴同一年先死了爹,后死了妈,连棺材本儿都没有,牛哑巴只好卖了家里的几亩田,给家里老人办了件丧事。 牛哑巴靠着在码头上任打任骂的给人当苦力,码头上的工头歧视他是个哑巴,又不识文断字的,常是短些钱给他。 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好不容易攒下一百文钱,他还借给了牛大,因此当时,被自家媳妇儿张闵骂了个底朝天,全村的人都听见了。 好在张闵不乐意是不乐意,也没马上来上门要,牛大和沈鱼也理解张闵,这年头,人人家里都没有余粮,人家一家人都过着吃糠喝稀的日子,张闵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过去的事,莫要再提,记恩不记仇,你们家对我们家那是天大的恩情哩”,“这样,我只收你们一成租子,你们九成!” 牛大道。 地主和租户的分成一般是三七分成,租户三,地主七,然后地主又要向地方上纳两成的税。 张闵听牛大这样说,恨不得跪下来磕头了,“牛老弟,那嫂子就谢谢你了!” 第18章 发家(一) 牛哑巴家虽然穷,但是好在牛哑巴和两个儿子都是勤劳肯干的,有一把子好力气,这下子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张闵道: “我知道你们家不缺鸡吃,但这只鸡,你们就留下!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家里有了粮食,又抽这样低的成,牛哑巴又能在码头上干活儿,不愁以后买不上鸡。 牛大倒没有再拒绝,道:“我们家还有些板油,你们弄一碗回去给孩子们弄个猪油渣渣吃吃” “让哑巴不要在码头上干活了,码头上常是给他短了这个,少了那样的,欺负人的很,我打算在家里种些果子,他不如帮我在家管着这一片果林子,我给他两贯钱一个月,比码头上要多,至少我不会短他的,你们家里农忙的时候,他还能随时在家干干活儿” 牛哑巴家的鸡是留着下蛋的,养了三年了,舍不得杀,所以张闵的两个儿子好几年吃不上一只鸡肉。 牛大便尽量给牛哑巴优厚一些。 “那,那就谢谢老弟了!”张闵道。 牛大弄了小半块板油送给牛哑巴。 牛哑巴走的时候还抱了一下小福宝,小福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张闵握着小福宝的手,笑道: “哎呦,瞧这肉嘟嘟的小手呦!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世人都说生儿好,我看,只要健健康康的,聪明伶俐,是儿是女都好!没有闺女,男人们上哪儿找媳妇去?”,“要是咱们家条件好些,我也想再生一个这样软乎乎的小闺女!” 小福宝听见张闵夸自己,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小缝儿了,小福宝喜欢对自己好的人,所以她喜欢牛哑巴夫妻。 房屋建成以后,又要到处网罗猪仔,又要清理猪笼,上山割猪草,煮猪食。 牛大跟沈鱼说道:“明儿我去镇上买几只猪仔来养着”,牛大在镇上买了十只猪仔,又买了三十几只鸡仔和十几只鹅仔。 牛翠花早上帮着沈鱼煮猪食,沈氏用两个竹篓子把鸡和鹅分别装起来,底下铺了一层稻草做枕芯的粗布被子,以供小鸡取暖。 然后把买来的小米磨碎,倒进温水里,每日精心喂养,清洁卫生也万分注意。 既要照顾小福宝和牛宝兰,牛宝珠又要照顾这些小鸡小鹅,还要织布,好在有钟老婆子帮忙看顾三个孩子。 牛大和牛二砍柴以备日需,又开垦了一大片的菜地,多种了不少稀有些的蔬菜。 又种了几十棵珍贵果苗,每天精心养护,一根果苗抵得上半斤肉不说,最主要的是防虫防鸟食要十分到位。 虽然十分辛苦,但是牛大一家忙得十分开心。 十三棵柑橘果树,十二棵桃树,十二棵李树,十三棵荔枝树,加上旁边原本就长着一一棵栀子花树。 那栀子花树一到开花季节,便花香四溢,闻得人心情十分舒畅,为过去的苦日子里,增添一点香甜。 钟老婆子领着牛宝兰和小福宝玩儿,一岁零两个月的牛宝兰已经蹒跚着学步了,她还开始学说话:“妈妈” “爹爹” “婆” 钟老婆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欸!” 小福宝看着牛宝兰会说话了,她也急啊,小嘴张着,咿咿呀呀的,说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声:“妈妈” 妈妈,是所有婴儿都会的语言。 她太小了,还不会真的说话,所以她猛地一个翻身,颤颤巍巍的从摇篮里爬起来,然后歪歪斜斜的坐着。 “小福宝儿会坐了,六丫头,六丫头,女婿,你们快看,小福宝会坐了!”钟老婆子说道。 小福宝已经七个月了,会坐也正常,但是她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悠起来十分灵动,小手儿肉嘟嘟的,刚一坐起来,她的双手就合在一起握成圈,作福,所以才格外招人喜欢。 虽然已经是黄昏,可牛大一卖完鸡蛋就回来在前面跟着一块儿建房子,没有听见钟老婆子的喊声。 沈鱼正做饭,听见自己母亲在隔壁屋里的喊声,连忙擦了擦满是水渍的手,道: “哎呦,我的宝贝闺女会坐啦!” 牛梅花牵着牛宝珠小跑着过来,“妈妈,五妹妹会坐了?那是不是再过不久,就会跟四妹妹一样跟我们玩儿了?” 牛宝珠奶声奶气的说道:“玩,五妹妹快点长大,陪我们玩儿,宝珠把好吃的都给五妹妹!” 沈鱼笑了。 牛翠花每天早上一起来,就懂事帮着家里织布卖钱,到了黄昏的时候,割猪草给家里的鸡啊,猪啊,还有老牛吃,她已经往家里割了七八框猪草了,正满头大汗的踏进来: “妈,能吃饭了么?”,她惊奇的发现,五妹妹既然能坐了:“妈,五妹妹能坐了?” 沈鱼笑道:“是呀,五妹妹能坐了!” 牛翠花拍了拍身上的碎野草,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抱起小福宝,小福宝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摸了摸牛翠花的脸。 小福宝的手软软的,肉皮儿细细的,暖暖的,被这双小手摸着,十分的舒服。 沈鱼道:“大丫头,饭好了,就等你回来一起吃饭了!” 她虽然没儿子,但这五个姑娘个顶个的懂事,老大牛翠花,老二牛梅花舍不得爹妈太过辛苦,就帮着沈鱼干活儿。 牛梅花年纪小,别的干不了,她就喂喂鸡,帮着沈氏搞好卫生。 老三牛宝珠,才三岁,老四牛宝兰才一岁多,自然是干不了什么,可牛宝珠从来不叫人操心,她总是乖乖的吃饭,怕妹妹牛宝兰不乖乖吃饭,还鬼精的跟妹妹比赛。 在牛宝珠的带领下,牛宝兰俨然成了一个小吃货,养得白白胖胖的。 沈鱼又进了厨房,道: “宝珠啊,去叫你爹和二叔,哑巴叔,还有那些民工叔叔们来吃饭吧!” 牛宝珠跑出去,扯着嗓子道:“爹爹,二叔,哑巴叔,吃饭饭了!” 牛大牛二和民工们一听见要吃饭了,大伙儿都馋沈鱼做饭的手艺,一进屋就看见满桌子的菜。 一道肉炖萝卜,一个油煎鱼,一碟炒蛋,六七个小菜,沈氏道:“今儿的小菜是我们园子里自己长的,不是市面上买的!大伙儿尝尝” 沈鱼这两个月一直忙着其他事儿,菜园子也没什么空管,哪知道家里的菜长得着实不错。 “沈大娘子,你这萝卜什么种的呀?可真好吃!”李四道。 钟老婆子也道:“闺女,这萝卜种子是上哪儿买的?咋这样好吃哩?” 沈自山道:“这萝卜又鲜又甜” 李四和民工们光顾着吃饭和青菜了,“你们家的小菜太好吃了!” 沈鱼尝了一下自家菜园子里炒出来的大白菜,舌尖上绕着丝丝清甜,这些个菜,是从开春种上的,去年她也种过,可没见这样好吃过。 第19章 发家(二) 工匠们吃饱喝足了,桌面上的菜早就被工匠们一扫而空了,牛翠花帮着沈氏收拾桌子: “妈,我看,咱菜园子里的菜长得不错,这些老菜叶子丢了怪可惜的,不如咱们做腌酸菜吃吧!” 沈鱼做腌酸菜的手艺不错,盐虽然贵,但过去家里没吃得,废菜叶子丢掉了,淡季的时候,又要去集市上买,这样其实还不如买点盐,酸菜也不如咸菜废盐,而且还下饭。 所以,沈鱼每一年都会做一些腌酸菜泡着,等没菜吃的时候,拿出来吃。 沈鱼做腌菜的手艺一直不错。 “行!明天妈就把它拿出来晒晒!”今年牛家条件好了,沈鱼在自家菜园子里种了比往年多十几垄的菜地,其中四样,那卖种子的说,是稀有品种。 一个听都才听过的辣椒,一个番薯,一个是叫什么西,西红柿的,还有一个叫小葱的。 这几样东西,都是那卖种子的兄弟从五湖四海带来的,大周并没有这四样东西。 那种子卖得可贵哩,当时牛大也是怀着猎奇的心理,将信将疑的买了下来。 菜园子里本还种着白菘(大白菜),苋菜,油菜,沈鱼留了些菜种子,今年又种上了。 大红的辣椒,青绿色的辣椒,足足有两垄地,许多人见过,但没吃过。 还有四垄子番薯。 四垄子西红柿。 都结得大哩。 一垄小葱,切一点子放在白面条里,可香了。 另外几垄,种着两垄雪白的白菘,两垄油菜花,一垄子苋菜,长得茂盛着哩。 还有冬瓜,南瓜,大白的萝卜。 菜园子里还种了一垄子西瓜。 那冬瓜,南瓜,西瓜长得大着哩! “孩子她爹,那满园子的菜,咱也吃不完,不如明天你卖鸡蛋,一块儿带着去卖了?” 沈鱼提议道: “我呀,晚上就把那白菘的外叶剥了下来,做成酸菜和咸菜,你明天再拿那新鲜的蔬菜去卖,那菜品也好看些!” “嗯,晚上我把那红薯摘了些,西红柿,辣椒摘了些,拿去卖!可是卖多少钱合适哩?”牛大道。 辣椒和西瓜的种子可贵着,比菜园子里的种子都要贵,得一贯钱一包,牛大自己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买了回来。 辣椒,上个月才在江州这旮瘩时兴起来,以前听都没听过,但即使以前没吃过辣椒,江州人也喜欢在菜里放一些无毒,却带着些许苦味的辣果,用里面的辣米油拌在菜里的。 “这个辣椒要比辣米油辣一些,而且更干净,方便一些,现在才兴起来,卖贵一些也无妨,等回本儿了再降价卖不迟!”,“我听说辣椒现在卖上一百文一斤了哩!” 比猪肉和牛肉还贵。 辣米油是茱萸汁和着石灰搅拌提炼而成的,工序麻烦不说,也卖不起价来。 “四月初五是你小姑母的生辰,到时候咱们过去给你小姑母送些鸡蛋啊,钱啊!学堂里的工程到时候也该竣工了,你再跟着你二叔去念书” 牛翠花的小姑母嫁的是青龙县的一户小地主人家,姓黄,嫁过去几年了,也没儿子。 青龙县和牛山县牛山村隔了一个县,比湘州略近些,但与钟老婆子的湘州方向相左。 今年,小姑母没有来。 牛翠花一听要去小姑母家,便高兴得不得了,可她一想到小姑母婆家那个嘴脸,就拉下脸来了。 牛大挑着两篓子装着的十几个西瓜,两个冬瓜,四五个南瓜,还有一盆子辣椒,一二十斤番薯,十几个西红柿,十几个剥了外皮的白菘,和十几个大白萝卜,早早的便出去卖鸡蛋和蔬菜了。 牛大虽是个庄稼汉,但他脑瓜子灵活,早七八年老牛还精神的时候,他便在那贾大富人的管家面前嘻和嘻和,揽了不少活儿。 他给贾大富人家干了好几年的活儿,贾大富人十分赏识他,他那时候存了不少钱,本来想着再买一辆牛车的,可偏偏就是那么倒霉,牛翠花生病了,四处求医问药总不见好,耽误了贾大富人家的活儿,家里,也渐渐的困难了起来。 后来,老牛不行了,贾大富人的一个侄儿求活计,贾大富人便让他自家侄儿顶了他的活计,牛大便只能靠着钓钓鱼,拉拉人,将就着过日子。 东市虽然大多都是穷户人家,但也有一些商贩和富户人家的下人会去采买。 牛大在东市是混熟了的。 “牛大啊,你那挑的两篓子都是些啥啊?”一个卖糖人的小贩问道。 “是申大哥啊!我这挑的是西瓜,辣椒,还有些蔬菜”牛大道。 “西瓜,辣椒?哎呦我的妈耶,那种子可贵哩!一包得二百文哩!”旁边卖儿童玩意儿的李大妈听了,惊道。 牛大停着休息了一会儿,擦了一把汗,道: “贵是贵了些,但好在,我家的西瓜长得又大又圆,可甜哩” 牛大继续挑着担子往里走,到了自己摊位上,他将摆摊用的干净粗布拿出来,再将蔬菜一把一把拿出来,一一摆放整齐,还给蔬菜配了一把花洒水壶。 他只带了三版鸡蛋出来卖,其他的鸡蛋都留在家里批发,东市卖菜的大多都是一些散户,价格高低不一。 但果子一般不会便宜。 他拿出牛二替他写好的价格木牌,一一摆放着,牛大不识字,所以牛大叫牛二在牌子上画了蔬菜瓜果的样子,便于他摆放。 “老板,你这辣椒,多少钱一斤啊?”买菜的许多农妇也不识字。 “大娘,辣椒一百文一斤哩”牛大道,他是把价格记熟了的。 “太贵了!太贵了!便宜点卖成不?”老妇咬了咬牙,伸出两根手指:“二十文一斤,成不?” 许多人没见过辣椒长什么样子,都纷纷过来看看,但买的人很少。 “不是我不肯便宜,实在是辣椒成本太贵,这样,您要是诚心想买,我给您称二十文的!再送您一个辣椒,成不?” 二十文,就是二两辣椒。 老妇人摸了摸钱袋子,道:“行吧!再送我一把苋菜成不?”苋菜很便宜,一文钱两把。 牛大满口答应:“行,大娘!大娘,您买小辣椒炖什么吃哩?” 老妇人道:“明儿我过七十岁,虽不大办,但是家里儿子儿媳还是杀了一头羊送来给我吃,辣米油没有辣椒好,我想着买点辣椒,给羊肉去去腥” “这是您的辣椒,您儿子儿媳可真是孝顺,您是我今日开张第一单生意,我再送您一个长寿蛋,明天早上打了吃,您老添福添寿,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牛大道。 老妇人笑了:“小伙子真会说话” 牛大今年二十七岁,虽然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但在七十岁老人的面前确实算是小伙子。 第20章 发家(三) 辣椒虽贵,但牛大为人大方,买二十文的辣椒就送一把苋菜,买一百文的辣椒,就送大白菘。 大白菘一文钱一颗。 “买二十文的辣椒能送萝卜吗?”有人问道。 萝卜,虽然不是什么稀罕货,但是萝卜素有小人参之称,所以也不是很便宜,它比大白菘要贵,大白菘是一文钱一颗,萝卜可要两文钱一斤。 这大个的萝卜,至少也是三斤,二十文的辣椒,送六文钱的萝卜,送是送不起的。 “大爷,这个可送不起,这样,您要是不喜欢吃苋菜,您诚心买,我送您一把子油菜!”牛大道。 大爷顿时冷了脸,伸手就扒拉牛大摊面上的萝卜,道: “萝卜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做生意,那样小气,真是!” 牛大连忙拉住大爷,心中有气,但本着不想得罪客人的想法,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 “大爷,这个真送不起,这样您买一百五十文的辣椒,我给您送一个大萝卜,您看怎样?” 大爷有些蛮不讲理的说道: “我就二十文,多的一文没有!你卖不卖,不卖拉倒!” 周围的客人指指点点的说道:“这老大爷也太不讲道理了,二十文送那大个萝卜,怎么可能嘛!” 牛大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个真送不起!您要是不买,也可以!” 老大爷气呼呼的丢下辣椒,走了,像这样不讲理的客人,牛大犯不着跟他生气,也不想做他的生意。 “老板,你这西瓜怎么卖呀?”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上前来问道,那个姑娘穿着粉红色的提花裙子,脸上略略擦了些胭脂,虽然没有金奴银婢的使唤,但看起来家庭条件是很不错的。 “这个十文钱一斤,我们家的西瓜可甜着哩,姑娘,你要不要?你要,我杀一个给你尝尝!”牛大道。 “要的,要的!” 小姑娘不懂得杀价,但牛大也没抬她的价,他杀了一个,用匕首挖了一点点给小姑娘尝。 “好甜啊!这个西瓜我要了!就是这样抱着不方便,可怎么回去哩?”小姑娘纠结道。 牛大拿了一个麻布袋子,道:“我们有袋子的!”,那是沈鱼用麻布缝制的,麻布比粗布更加便宜。 小姑娘道:“我再挑选些青菜”,牛大拿了个小麻布袋子给她。 又有几个人来买西瓜,看起来是富户人家的下人,“老板,西瓜甜吗?” 一旁还在挑挑选选青菜的小姑娘说道:“他们家的西瓜可甜了!”,小姑娘往袋子里还放了几个白萝卜,又买了几个鸡蛋。 出来采买东西的几个下人听了小姑娘的话,便道: “我可以尝一尝么?” 牛大已经在杀西瓜了,笑道:“当然可以!您尝尝!” 领头的管事尝了一下,道:“嗯,是甜,怪好吃的!你这些西瓜我全都要了!”,“呦,你这里还卖辣椒啊?你这些辣椒红的,青的,我也全都要了!” 领头的管事还挑了四几颗白菜和七八个萝卜,买了六十个鸡蛋。 牛大道:“那几颗白菜我就不收您钱了,再送您几个鸡蛋,就当是孝敬您的,您下次要是出来,还来我这儿,那是我牛大的荣幸!” “这小子会做生意!哈哈!”管事的笑着把钱给了。 牛大把几贯铜钱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了几下重量,数了数铜钱,钱是对的: “您老慢走!” 西瓜一共十个,之前那个小姑娘买走了一个,她那个西瓜七斤重,是七十文钱一个。 其他九个西瓜都是八斤重,又大又甜,是七百二十文钱,而辣椒之前买零碎辣椒的有十来个人,或一二两的买,或二三钱的买。 管事的买走的辣椒有四斤,四百文。 四颗白菜是送的不算钱。 买了六十个鸡蛋,送了十二个鸡蛋,也就是一百二十文钱,还剩十八个鸡蛋。 白萝卜三文钱一公斤,管事的买走了十二个,每一个刚好一公斤,一共三十六文。 一共是六百二十二文,加上零碎的一百二十三文钱,一共是七百四十五文。 “牛大,你这就这么几个鸡蛋了呀?家里还有不?”周大娘出来采买的时候,问道。 “有的,有的!家里鸡蛋鹅蛋批发哩!明天我给您捎来!这几个您先买了去!家里还卖了辣椒和西瓜,今儿带少了,您要不要?您要我就明天一并给你们送去!”牛大道。 “你们家还卖了辣椒和西瓜啊?”周大娘道,“哎呦,那可是稀罕物!你们家有几个?” “大的西瓜有三十来个,小的还没长大的,也有二十来个哩,辣椒就两垄子地的,也有二三十来斤吧!”牛大道。 周大娘道:“那行,明天你摘上二十个西瓜,十几斤辣椒,给贾大富人家送去!” 牛大赶忙递了个袋子过去,她又摸了摸白萝卜和大白菜,西红柿,道: “这个西红柿来十斤,大白菘五颗,你家这萝卜这样大哩,也来十个!” “好嘞!” 牛大赶忙装上。 周大娘道: “你家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西红柿这样稀罕的物件儿也种上了!这番薯送我两个成不?我拿去给我家那个小孙子煮了吃!” “您要,我哪有不给的哩?我们家还养了几头猪,只求着您老发发慈悲,过年过节的时候想着牛大一些,那就是我的福气了!”牛大顺嘴道。 “哪能等到过年呐,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家老爷少爷,过了中秋就要上京了,到时候,江州的这些铺子和桩子都要卖了,我们做奴才的,自然也是要跟着上去的!”,“我啊,别的忙帮不上,你到时候要是想要买一间铺子什么的,我倒是可以帮你张罗张罗!” 买铺子,牛大想过,但谁家县城里的铺子肯卖哩?听了这么个消息,牛大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 “到时候就麻烦姐姐了!” 说着,周大娘就把账结了。 西红柿和辣椒是一个价格,一千文钱的西红柿,加上十八个鸡蛋,送上十个萝卜,算不了什么。 牛大收摊回家了。 小福宝好像知道牛大今天挣了钱似的,小手儿胡乱挥舞着,睁着大大的眼睛,含着笑意,从床上翻了个身,想要从床上爬下来。 钟老婆子上完厕所刚进屋就看见了,赶忙抱起小福宝,道:“哎呦我的小宝贝午睡醒了啊!” “媳妇儿,她娘,我回来了!”牛大道,他一回来就接过小福宝,用胡茬子戳了戳小福宝,“让爹爹闻一闻咱们小福宝身上臭不臭!哈哈” 第21章 和离(一) 牛宝兰也蹒跚着从隔壁屋走来:“爹爹,爹爹!要抱抱,要抱抱!” 牛大笑道:“好,抱我家四丫头!哈哈”,他放下小福宝,伸手把牛宝兰抱了起来,“让爹爹闻一闻,咱家宝兰臭不臭!呀,好臭!” “不臭,不臭!” “大哥,大哥,你在家吗?”门外,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道。 牛大和沈鱼赶忙出来,见是自己三妹妹牛花花,“你怎么回来了?妹夫呢?” “大哥,真是对不起!过年的时候,你还给我送鸡蛋和母鸡,而我拜年都没能来!”牛花花哭着道。 “小妹子,你这是咋了?”沈鱼刚生了牛翠花那会儿,这个三姑子可是没有少给她照顾她,所以过年前,她就让牛大给小姑子送了两版鸡蛋和一只老母鸡过去。 沈鱼的婆婆待沈鱼也是极好的,虽然那会子婆婆也帮着带孩子,但农户人家总是有忙不完的活儿,平常人家的媳妇儿生完孩子三天就下地干活了,可她婆婆却说,女人家就要养好身子,坐好月子。 可婆婆白天要干活,晚上要帮她带孩子,也就免不了叫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子帮忙照顾她了。 牛花花嫁的一户姓黄的小地主家,家里种着五十亩田地,养着两头猪,丈夫是独子,按理儿,日子过得应该是不错的。 可现在,牛花花身上破破烂烂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红红紫紫的,小腿处还流着血,头上碗大一块血疤,可把沈鱼吓得不轻: “快进来,翠花,快去镇上请薛大夫来瞧瞧!” 牛大沉着脸道:“是不是黄家那小子打你了?” “大哥!”牛花花一下就哭了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不仅打我,还…还…还说我要是敢跟他和离,就摔死两个女儿!” 牛大这个妹子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牛大知道那黄家母子对他妹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妹子从来不往家里说,总只说日子还过的去。 牛花花被沈鱼扶进了屋子坐着,牛花花哭道: “他怨我只会生姑娘,给他家带来了晦气,今日赌钱输了,回家便打我!” 牛花花成亲五年,连着生了两个闺女,前年,牛花花说自己不能生儿子,便给那姓黄的纳了一个良妾。 “我给他纳的妾也生了三个闺女,他便说是我惹来的晦气,前几天他说他要纳一个卖唱的做妾,那个卖唱的还怀了身孕,说是个儿子,他把家里三十亩田地都抵押了出去,给那个卖唱赎身”,“昨日他赌钱输了,抵押了家里仅有的二十亩田,便说是我生女儿的缘故,给他带来了晦气!”,“还说我肚子里准是个女娃娃,照着我肚子踩了好几脚,我肚子里三个月大的娃娃,可能也保不住了” 牛花花说道。 “你,你怀娃娃了?”沈氏道。 牛花花点了点头。 钟老婆子赶忙道:“这可不是小事,快先给她止血!”,钟老婆子和沈鱼都生过几次孩子,有些经验。 “梅花,快去给你小姑打一盆热水来!”沈鱼道:“你这孩子,也是个犟种,怎么就过了这两个县的哩!” “是他们家的邻居驾马车送我来的,我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干净!”牛花花道。 沈鱼用芦荟和草灰合成,给牛花花止血,“你死了,除了我和你大哥和二弟会难过,那黄家的难道会难过?” 钟老婆子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要是死了,可不正好给你那夫家卖唱的那位腾位子?”,“我要是你,我就得活得好好的!气死他们!” “妈,薛大夫来了!”牛翠花道。 牛大是从老族长家借了马车,快马加鞭的赶去的,薛思淼是镇上有名的医科圣手,主医妇科病和小儿病。 薛思淼被马车颠簸得头晕脑胀的,但一见病人,他也顾不上别的,道: “赶紧!先给她引产!” 钟老婆子和沈鱼,牛翠花,牛大,牛二,一屋子的人跟着忙活,“引下来了,是个男孩儿!” 牛大和牛二一人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就往外面冲,“孩子她爹,干什么去?” 牛大道:“我去宰了那只畜牲!” 牛二道:“嫂子,姓黄的这么对我四姐,我要弄死他!” 兄弟两个当真是一副脾性。 “你们就算宰了他,又有什么样?妹子以后怎么办?妹子的两个女儿又怎么办?我和几个姑娘怎么办?”沈鱼道。 牛二红了眼眶,道:“哥,你别去,我去!” “谁都不许去,我有法子对付他们!”沈鱼道。 薛思淼正准备将孩子处理掉,沈氏道:“薛大夫,慢些,你把这孩子和胎盘给我!” “妹子,你跟嫂子说说,你还愿不愿意跟那姓黄的过?”沈鱼说道:“你要是还想跟那姓黄的过,以后是死是活,都莫要再来进我家门” 牛花花摆了摆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福宝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细看那双眼睛,仿佛还带着些许怒意。 薛思淼将牛大拉到一边轻声道: “你妹子这回伤了身子,她的宫体受到重力踩踏,移了位,但以她现在的情况怕是不好弄”,“以后怕是很难生育” 牛大听了心里恨得不得了。 沈鱼怒道:“他们家不是一心想要儿子嘛?过几天等你身子养好了,咱就把儿子给他送过去!” 钟老婆子道:“真是狗娘养的,亲家妹子,你这命苦,摊上这么个人家,不过你还年轻,现在你大哥条件好了,依我看,就把那两个姑娘要过来养着,和离算了!” 沈鱼道:“对,和离!” 牛二道:“只怕那家未必肯这么轻易的和离!” 沈鱼温声问牛花花:“妹子,你怕不怕坐牢?”,以妻告夫,和离,以下告上,便要坐三年牢。 牛花花摇了摇头:不怕! “行,若是我们赔钱都不能和离,便告他们!孩子你可以放心交给我和你大哥养着!” 牛花花流下了眼泪,点点头。 “好妹子,你且休息休息!养好了身子,咱们就亲自过去!”沈鱼道。 第22章 和离(二) 沈鱼也不帮忙修新房子了,忙着做饭,伺候牛花花坐小月子,养鸡养鸭和做腌菜酸菜。 黄家好几天都没来人。 沈鱼每天都打好几个荷包蛋,放了三勺红糖和蜜饯,又杀了一只老母鸡,把老母鸡的鸡血凝成块儿,准备炖点肉和着给牛花花炖了补血。 牛花花没有力气爬起来,沈鱼便亲自喂她吃,“要吃点东西的,不吃点东西,怎么好去打回来哩!” 沈鱼舀了一勺红糖水。 牛家妹子喝了一口,沈鱼又舀了一个荷包蛋,牛花花张着微弱的小嘴吃了。 钟老婆子抱了小福宝进来,小福宝看见牛花花吃东西,好似很高兴似的,两只手欢舞着朝牛花花扑腾,“这孩子很喜欢小姑哩!” 钟老婆子带着小福宝到床边,小福宝既然趴着床边,慢慢的附上去,吧唧吧唧亲了牛花花两口。 牛花花的眼泪一下汹涌的流了出来,小福宝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小脑袋胡乱蹭着。 “好了好了,福宝啊,我们不要打扰小姑休息了!钟老婆子道。 “妈,灶台上还给小福宝留了荷包蛋哩!”沈鱼道,沈鱼给牛家小姑子喂了早餐,便忙自己的去了。 牛家妹子,被虐待到流产的事儿,成了牛山村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谭氏的大儿媳妇儿劳氏,劳氏为人老实本分,家里家外都是她干活儿。 劳氏的娘家比大谭氏家还要穷,所以劳氏从七八岁上就被送了过来,是大谭氏家的童养媳。 劳氏刚从外头打了猪草回来喂鸡,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大谭氏嘲讽道: “这光生蛋,蛋里面没有鸡仔儿的货,就是该这样被踩上两脚!老大家的,你去给我倒杯白开水来!” “诶!”劳氏顺从道。 劳氏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恭敬的说道:“婆婆,喝茶!” “你是死人啦?不知道放点茶叶?你个蠢婆娘,你怎么不蠢死?”大谭氏道。 大牛礼是个怕老婆的。 “可是你说要白开水的!”大谭氏一手扯着劳氏的头发,“你还敢犟嘴!我说过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就算我说过,那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你是猪还是什么?不知道见风使舵啊?” 大谭氏的大儿子牛景泰在隔壁屋里休息,并不出声。 “去把地扫了!”大谭氏道。 “已经扫干净了!” “妈叫你扫,你就再扫一遍呗,犟什么嘴?”隔壁屋里的牛景泰说道。 劳氏没有再说话,默默的把原本就干干净净的地又扫了一遍,她没有反抗的资本,她娘家穷,养不起她一辈子,这个世道不允许女人有反抗的资本。 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 大谭氏得意的走路都得瑟了起来,又说了一遍:“这光生空蛋的货,就该好好折腾折腾她,才会听话!” “你呀,别理你婆婆,也别跟她犟嘴,她说什么,听着就是了,就算她能活到八十岁,也至多三四十年的活头,终究是熬不过你的!”大牛礼道。 劳氏心里有怨气,却不知跟谁说。 牛哑巴的老婆张闵牛方圆的老婆袁氏,老族长大孙子牛景文的老婆黄氏,牛大秀才的老娘张氏,牛小草的母亲夏氏,小谭氏,向氏都陆陆续续的过来看牛家小妹。 沈鱼招呼着她们去了隔壁屋里坐。 “原是不该打扰病人的,你们家也不缺这几个蛋,但是不来也过意不去”张闵摸着沈氏的手,将蛋递给她。 “我刚去摸了小妹的手,这样凉,这天杀的,即便是不能生,发还本家就是,也不该这样虐待人呦!”向金兰道。 “小妹,你要是想和离,跟你黄嫂子我说一声,咱跟你大爷爷好好说说,咱牛家人不是那好欺负的,还跟老娘一个姓,真他娘的晦气,呸!”黄氏跟躺在隔壁屋里的牛小妹说道。 “对,和离,他们家要是敢来闹事儿,咱叫他有来无回!”村子里,打死个上门闹事的犯人,属于自卫。 “人人都是女人生的,他们老婆,老娘,奶奶,家婆,都是女人,世人瞧不起女人,还要从女人肠子里爬出来,可气的是有些女人也瞧不起女人”夏氏道。 沈鱼道:“已经找了状师告了” 牛梅花倒了几杯茶给来探病的人喝,喝了茶之后,众人也都散了。 那青龙县的黄家,现在是闹得不可开交。 黄志高自从把那卖唱的伍燕燕带回家以后,伍燕燕是什么活儿也不干,一天天的就知道哼哼唧唧的唱: “我滴小哥诶,我只能给你看不能给你摸…一摸摸到小妹的脊梁边,越摸我越喜欢…一摸摸到小妹我的臀上边嘞,两个屁,股圆又圆,好比两个大木掀呐…,一m,m到小妹的小峰边呐,好比那刚出笼的馒头鲜呐” 是楚馆里常唱的艳曲儿,十八,摸。 “老头子,你听听,听听她这唱的是什么东西?下,贱,货,天天勾着我儿子窝在房里不出门!”赵老婆子气得指着东屋骂道。 黄老头听曲儿听得面红耳赤,哪里听见赵婆子说了些什么。 “春燕儿,春燕儿,给你婆婆我倒一碗茶来,顺顺气儿!家里猪也不喂,饭也不做,田也不种,柴也不砍,你窝在家里吃干饭呐?”,“小的使唤不动,我还使唤不动大的了!”赵婆子坐在椅子上,道。 春燕儿原是牛小妹给黄志高纳的一位良妾,为人泼辣,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但她人不坏,从未针对过牛小妹,过去还倒常帮着牛小妹治这个恶婆婆。 “反了你了,还敢叫我给你倒茶?羁磨走了大姐,就来羁磨起我来了,我章春燕儿也不是大姐那样软性子的主儿,大姐是个好性儿的,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章春燕儿戳着腰,跳起来骂道。 章春燕是个不怕被打的主儿:“有本事,你叫你儿子打大姐那样打我,我章春燕儿连你儿子都不怕,我怕你个老骚婆?” 一句老骚婆,气得赵婆子跳起来就动手,“小贱人,狐狸精,光生赔钱货,你还有脸骂人?” 章春燕儿也有把子力气,一下拽着赵老婆子的头发,往死里扯,另一只手摸到自己头上的银簪子,一下就插进了赵老婆子的眼睛里,顿时血流永驻。 第23章 和离(三) “啊”的一声惊叫,赵老婆子后退了两步。 春燕儿掐着腰道:“我跟大姐光生闺女,是你儿子种不好,怨不上老娘!我可不是柔柔弱弱的大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对付你!” 春燕儿虽然是良妾,长得不如卖唱的那位伍燕燕美,但床榻间天生是有些勾男人的技术的,哄得那黄志高是不敢对她大吼一句。 “你不过是我家买来的妾,有什么可得意的,老大,你快快将这个烂货给我发卖了!” 赵婆子捂着冒血的眼睛骂道。 黄老头子眼中闪着些许精光,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还不快去用布把眼睛包着!” 戳瞎了眼睛,只用布包着。 “我,我要去看大夫!”赵婆子道。 黄老头子说道:“看什么大夫?看大夫不要钱呐!你个败家婆娘,自己拿布洗洗,擦点草灰得了!你要是敢去看大夫,我打断你的腿!” 赵老婆子也没了吆五喝六的气势。 她的儿子黄志高,至始至终都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只顾着辛劳的在伍燕燕身上耕耘。 伍燕燕,长得很是动人。 赵婆子被戳瞎了一只眼,在家里疼得哎呦呦直叫唤,章春燕儿在屋子外头掐着腰直骂: “死老婆子,你叫魂叫,还不快去做饭,大姐不在,我可不做饭!你要死,现在就死!趁着你儿子还没把你棺材本儿给输掉,我要是你,现在就找棵树吊死在那儿!省得以后死了没人埋!” 赵老婆子听见老二的话,就吓得发抖,她怕被章春燕儿又戳瞎一只眼睛,颤抖着声音道: “老头子,咱还是把老大接回来吧!” 黄老头子道:“嗯!” 他儿子的艳福不错,三个媳妇,都是漂亮的,正室媳妇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 纳的良妾虽然不是什么十分貌美,但也是自有一股子动人的韵态。 新勾来的那个小妖精就更不用说,那小身段,走起路来是摇曳生姿,犹如弱柳扶风,天生一股子浪劲儿。 沈鱼在白面粉里和了鸡蛋,放了些香葱和细盐,两大盆子的面粉,刚煎了一个面饼,牛二就拿了起来,还有些烫手,他连忙吹了吹手: “小福宝,二叔吹了再给你吃呀!” 再过三个月小福宝就一岁了,现在的小福宝已经开始长牙齿了,小葱面饼香飘飘的。 小福宝轻轻咬了一口,在小嘴里嚼了嚼,“二…叔” 牛二揉了揉耳朵,他好像听见小福宝说话了:“嫂子,嫂子,我好像听见小福宝说话了!她叫我哩” 沈氏以为他说胡话,便笑道:“她还小,哪里会说话?” 牛二道:“嫂子她是真的说话了,不信你听,小福宝,叫二叔!叫二叔!” 偏偏,小福宝就不配合,耷拉个脑袋,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什么也不说。 牛二摸了摸后脑勺:“难道真是我听错了?可是小福宝真的说话了呀!” 沈鱼叮嘱道:“二弟啊,面饼可不能给小福宝吃多了,她会闹肚子的!”,她打了一碗鸡蛋,蒸了。 牛二吃了面饼,就跟着牛大去前面建房子去了。 钟老婆子抱过小福宝,一口一口的喂小福宝:“小福宝啊,叫家婆!” “婆!” “呀,这孩子刚才好像叫人了!”钟老婆子跟沈自山说道。 沈自山正抱着一岁多的牛宝兰骑马马,闻言探过头来,道:“那你叫她叫声家公试试!” “翁”小福宝对公字发音不怎么准。 “老头子,你看,咱小福宝是真会叫人了!宝珠,梅花,你们过来!”钟老婆子高兴的说道。 牛梅花和牛宝珠放下手中的木马车,跑了过来,牛宝珠歪着脑袋看着自家五妹妹,道:“叫姐姐!叫姐姐!” “鸡鸡” 牛梅花高兴的跑去猪笼里,拉着沈鱼的手道:“妈,妹妹真的会说话了!不信你过来!” 沈鱼有些半信半疑,走了过去,拉着小福宝软肉肉的手道:“叫妈妈!妈妈!” “么么” 虽然小福宝发音不准,但沈鱼还是激动得哭了起来:“诶,我的亲闺女儿!” 经过六七天的修养,牛小妹的精神也好了些,她从钟老婆子手上接小福宝,道:“亲家妈妈,你抱了那些日子,想是手酸了,我抱会儿吧!” “好!” “叫小姑!小姑!”牛小妹道。 小福宝张了张嘴,啊啊伊伊的。 沈氏笑道:“这孩子虽然学话早,但是刚会说话,哪里就会那么多了?小妹啊,你还是歇着些,你这身子可累不得!” “这是牛大家吗?”门外,一个年轻俊朗的后生问道。 牛大和牛二抬头看了那后生一眼道:“是小薛大夫啊!二弟,快招呼小薛大夫进去坐坐!” 薛思淼的儿子薛怀民虽然认识牛大,但从未来过,不免要多问一句。 他一进门,沈鱼便道:“是小薛大夫啊,快请进来!梅花,给薛叔叔倒杯茶来!” 薛怀民道: “我爹今日为另一位重症客人看枕,不能亲自前来,便叫我接手你家小姑子的病了!大致情况我也从我爹那儿了解了!” 薛怀民喝了茶,牛梅花便领着薛怀民去了牛小妹睡的地方,周围正用围帐围着,牛小妹刚要起身,薛怀民道: “不用起身,就这样看也可以!” 牛小妹伸出满是刀疤藤条的手臂,薛怀民惊了一惊,但这些刀疤藤条造成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而且颜色深浅不一。 薛怀民心中也大致了解了些情况,没有多问,只用手帕盖住手腕,他的手搭在手帕上,“身子还有些虚,气血不调,但问题不大!我再看看你的其他部位,可否方便?” “那,那就麻烦小薛大夫了!”牛小妹道。 薛怀民撩开围帐看见床上的女子的那刹那,有片刻失神,“小薛大夫,薛大夫!”牛小妹唤了几声,才把薛怀民从失神中拉回来。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遂弯腰,隔着衣物在牛小妹肚子上按了几下,“还是有些脱垂,你每天需要好好休息,但也要适当起身,保持肠胃通畅,你要多吃蔬菜,我给你开了些补血的药物,而且你的脱垂情况比较严重” “我每天除了会为你针灸以外,还会采用子宫推拿,如此小半年,应该可以恢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牛小妹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岂不是每天都要麻烦小薛大夫亲自前来?” “无妨,医者仁心,而且你出了小月子,可以来我药堂里看病!”薛怀民道。 第24章 和离(四) 薛怀民替牛小妹又是针灸,又是推拿按摩的,弄了好几个时辰,等做完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沈鱼做了两桌子好菜,道:“今儿薛大夫就在我家里吃饭吧!” 她话音刚落,薛怀民正要拒绝,就听外面一阵尖锐的声音道:“呦,亲家哥哥在起房子呀!” 牛小妹听见这个声音,就忍不住害怕的往里缩,沈鱼虽然不怎么去黄家,但是会叫亲家的,她们家可没几户。 她便大步走了出去。 牛大和牛二见赵婆子用粗布条盖着一边眼睛,布条上还染着血迹,顿时心里舒服了不少。 “亲家,亲家,我们呀,是专门来接花花的!”赵婆子本来来的时候还有些趾高气扬的,但看见牛家正在起房子,那院子大得呦,赵婆子一下就坚定了,她一定要伏小做低,把这个正室媳妇接回去。 以后,她哥哥必定少不了要补贴她的。 为了把牛小妹接回去,她还专门带了两个孙女来,为了让儿媳妇心软,她还特意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连着给小孙女洗了十几个冷水澡,把她冻得发烧。 孩子,就是女人的软肋。 只要她拿着孩子做要挟,就不怕儿媳妇不就范。 “这两孩子没了亲娘管着,昨天晚上跟人玩儿,叫人给欺负了去,说她们是没娘的野孩子!”赵婆子一边说着,还哭了起来: “我也是心疼这两孩子!我一个老婆子,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带姑娘!” 赵婆子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我家妹子嫁到你们家,就因为吃饭的时候,夹了一筷子她自己炒的蛋,你们就吵起来,还拿椅子打她!现在你叫接就接?” 牛大道。 赵婆子满面讨好,道: “亲家,我就一个儿子,就她一个儿媳妇,我疼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打她哩!” 黄志高道:“我可没打过她,是她自己睡觉不安分,从床上摔下来的!” 牛二气道:“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娘睡觉能把自己摔断手?我姐姐今儿是跟你们黄家离定了!” 赵氏见牛家人不让他们进去,便暗暗掐了一把大孙女,四岁的黄贱丫一下就哭了起来:“哇!娘亲,娘亲!” 黄二丫也还发着烧,哼哼唧唧的,连哭都没力气哭。 “花花,你就看在孩子份上,回来吧!而且,我们家待你一向比亲生女儿还要好,你在我们家比你在你娘家的日子还要好过!你怎么就舍得抛夫弃女,那样狠心呢!” 赵婆子淌眼抹泪的,好像每天被婆婆骂,被老公打,被踩掉了三个月孩子的人是她。 黄老头子也说话了:“这哪家的婆媳不吵架?哪家的夫妻不打架?就为这么点子小事儿,就跑回娘家来,像什么话!” 沈鱼道:“我们也不想与你们多说,我们两家和离!” 赵氏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被十几个牛山村的壮汉团团围住,正修房子的工匠也把牛山村村口堵住了。 赵氏赶忙爬起来,将两个女娃娃抱紧:“干啥?干啥?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是不是?”,“我跟你们讲,想和离没门儿!要么休妻,要么咱们上衙门公堂!” “大媳妇,老实说,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所以非得和离?要是没人,你不可能要和离的!”,“上了衙门,即使不赔钱,不打板子,你也得待几年不是?你个女人家家的,这辈子可就毁了!” “你嫂子到底不是亲骨肉,哪里会真心替你想哩!大媳妇,你今儿跟我回去,只要你回去,好好伺候伺候我们,给志高跪着道个歉,我们还是会原谅你的!我保证拿你当亲闺女待” 赵婆子挺着腰,一脸得意道。 牛小妹颤颤巍巍的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走,钟老婆子见了,赶忙扶着她道:“亲家妹子,你怎么起来了?” 牛小妹嘶声竭力道:“呸,你拿我当亲闺女?你是拿我当亲闺女骂,当亲闺女打!”,“即使坐三年牢,也比在你们家被折磨好!” “成,牛花花,我家这样给你伏小做低,你都要抛家弃女,你可别后悔!到时候求着我们,我们黄家可都不会要你的,你一个嫁过人,生过两个孩子,还被踩过肚子的女人,怕是早不能生了,你就算是再嫁,我也会跟人说,你不能再生!被我儿子操烂了的烂货,搅黄了你的婚事!” “啪”的一声响,“你说谁是烂货?”沈鱼重重的一巴掌打到赵婆子脸上。 “怎么还打人哩?你们娘家人怎的这么不讲道理?为了一点子小事儿,就窜导着妹子和离!哪有娘家人跟你们这样劝离不劝和的?” 一向好脾气的沈鱼也被气笑了:“小事儿?” 她转身拿了一个盒子,从里面丢了一个东西出来,血迹已经干枯在上面,赵婆子捡起那团东西,道: “这是什么东西?” 沈鱼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说的小事儿,本来想妹子身子好些了,亲自给你们送去的,你们既然亲自来了,我们倒也省了跑一趟!”,“这…可是你们的好大孙,是个男胎!被你的好儿子踩下来的!” 赵婆子和黄老头只觉得晴天霹雳。 赵婆子顿时就哭天抢地的,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呦,我的大孙子!我的大孙子!” 黄老头子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的孙子!我的孙子!” 黄志高也面色通红,不过他是气的,指着里屋骂道: “你个没用的蠢婆娘,连个孩子都护不住,我踩你肚子,你就不知道护着些啊!看你回去,老子不打死你!” “你们家害死了我的大孙子,还我大孙子!”赵婆子躺在地上打滚,“了不得了,牛大家欺负人了,害死了我大孙子!要拆散我儿子和儿媳妇啊!枉我们对她那么好啊!”,“儿媳妇和娘家人欺负婆婆了!” 牛山村顿时被围满了人。 牛老族长的大孙子牛景文道:“你们这家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想来我们牛山村撒泼,可没那么容易!” 薛怀民正听到这里,便出门道:“牛家大哥,沈大娘子,你们要是想上公堂,我可以帮一帮忙,我有个至交好友,在衙门里任主薄一职” “只要上告和离,告他个殴打他人之罪,保他半辈子都别出来” 主簿? 赵婆子在青龙县虽薄有家产,但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里正这样的人物,衙门里的官儿,那可得多大啊! 赵婆子和黄老头一下子愣住了。 刚才那没了大孙子的悲伤,仿佛突然就没了一般。 第25章 和离(五) 牛大见他们当着自家人的面都这样不讲道理,开口叫小妹子下跪,闭口要打死的,可知小妹妹在婆家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知道,原先自己家穷,小妹的婆婆颇有些瞧不起人,怕拖累了小妹,所以她嫁人几年以来,牛大从未在牛小妹家吃过一顿饭,他以为这样小妹日子就好过些。 “要么和离,要么上公堂!” 牛大道。 “对,和离!”牛二道。 “和离,你们得赔我们十贯钱,而且不许再见孩子,贱丫和二丫是我们老黄家的种!”赵婆子还想最后拿捏牛小妹一把。 牛景文道:“跟他们瞎掰扯什么?依我看去公堂正合适!你们去堂上掰扯掰扯!” 李四道:“牛老板,我看你们去公堂上最好了,我们都知道花花是个好姑娘,她要损名声也是损不了的!” 薛怀民在牛大耳边用赵婆子恰巧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我看你们去公堂正合适,告他一个殴打他人之罪,放心,咱托些关系,牛家妹子最多也就在里头关一个月,而那黄志高可要在里面关几年” “而且我听说衙门里打板子的都是有手艺的,只要牛大哥你使些钱给他们打酒喝,不出五十板子便就会要了人命!” 赵婆子竖着耳朵听见,吓得不轻: “我们不上公堂,不上公堂!” “和…和离!” 沈鱼道:“大丫和二丫得归我们牛家!小妹的嫁妆也得还回来!” “好好好!归你们家,归你们家!不过这嫁妆,这早就没了!” 反正也是两个不值钱的赔了钱货,给了也就给了!可牛花花的十贯钱的嫁妆早就花没了,她上哪儿给找去? “嫁妆就算了,先把和离书签了!” 他们早就准备了和离书。 黄志高心中有气,但架不住赵婆子一直催他签,“臭小子,你快签啊!你还真想上衙门去啊?人家有后台的,你斗得过吗?” 黄志高签了和离书,一共三份,一份在黄家,一份在牛小妹的娘家,还有一份在牛小妹手上。 老族长这时过来,道: “从此以后,我们牛家闺女和你黄家各娶各嫁,毫不相干,明日我便会亲自与你们黄家族长交涉!” 黄家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牛宝珠跑到薛怀民面前,一脸天真的问道:“大夫叔叔,大夫叔叔,你真的认识主簿大人吗?” 薛怀民笑道:“叔叔吓他们的!” 牛二,牛大和沈鱼都笑了,牛二道: “那你是骗他们的?” 薛怀民笑道:“对付非常之人,用非常之法!” 窝在沈自山怀里的小福宝好似很高兴似的,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嘿嘿嘿!” 突然,“轰隆”一声,打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天雷,沈鱼扶着牛小妹的手都吓得一抖: “我滴个乖乖,好大的雷!这青天白日的,怎么打起怪雷来了?”,外面正是晴空万里,没有一点儿丝毫变天的迹象。 “小薛大夫,麻烦你,再给黄二丫头看看,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你也该饿了,我把饭菜热一热,进去一块儿吃个饭吧!”沈鱼道。 薛怀民确实很饿了,便没有拒绝,而且,刚才黄家人把这两个女娃娃也交给了牛家,小的那个,还生着病哩! 菜有些凉了,沈鱼拿去灶台上又热了热,工匠们那桌早就已经吃完去上工了。 小福宝有些自来熟的张开双臂,往薛怀民怀里靠了靠,薛怀民笑了:“牛大哥,家小家伙不认生呐!” “她是不认生哩”牛大吞了饭道。 沈大娘子做饭的手艺不错。 薛怀民吃了两大碗饭,天色渐渐黑了。 牛翠花摇着扇子说道:“妈,这天儿也太热了,咱们晚上把竹床搬出去在树底下纳凉吧!” 牛山村九组门口,有一棵百年的大榕树,天热的时候,全组的十几户人家都喜欢把家里的竹床搬到那里去纳凉。 几十个人,在那儿有说有笑的,十分的欢快,牛梅花道:“姐姐,我听说大户人家都有冰镇的杨梅汁儿喝,要是咱们也有就好了!” 牛大把竹床搬了去榕树底下,牛二搬了个大西瓜过去,切了和小组里的人一块儿吃。 大蒲扇轻轻的摇曳着,天儿微微刮着风,但那也风是热的,牛老族长热得受不了: “这天儿也太热了!也是怪了,这么热的天,咱家里那是有成千上万的蚊子,可这儿,硬是一只蚊子都没有!要是凉快些就好了!” 七月初的日子,正是烈日炎炎。 牛翠花道:“是啊,曾爷爷,要是起点凉风就好了!” 小福宝似乎听懂了一般,拍着小手,呵呵呵的笑:“风” 突然,起了一阵凉风,吹得人一阵舒爽,牛宝珠正吃着西瓜,“妈,好凉快的风啊!” 阵阵凉风摩挲着百年榕树的叶子,使得风更加大了,吹得人面色舒爽,沈氏连忙抱着小福宝回家: “孩子她爹,外面起了好凉快的风,你出去解解凉吧!我照顾小妹!我身上啊,已经让风吹得凉飕飕的了!” 牛大正在屋里热得受不了,拿着大蒲扇子扇风,牛小妹道:“大哥,你出去凉快凉快吧!” 牛大道:“那成”,然后抱着小福宝出来了。 沈鱼开了一扇窗户道:“不通风可不行,好好的人热也热死了!”,她倒了杯白开水冷着,又给牛小妹擦了擦汗。 然后抱着黄家二丫头,摸了摸小孩的额头,露出笑容:“总算是好些了,就是还是有一点烧,再喝两贴药,就差不多了!” 牛小妹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嫂子,真是辛苦你了!” “大家都是女人,理应守望相助”沈鱼道:“你就好好养着身子!” “这是牛大家不?”门外,突然有人问道,沈鱼应道:“是哩”,她赶忙走出来,便见几人驾着牛车,驮着好十几车的谷子来了。 “是夫人呐!”十几人下车道:“我们是那八十亩田地的租户,今年田里收成好,亩产可有一千斤哩,地主家发财!” 租子是地主七,佃农三。 租户是四户人家。 八十亩田,便有五万六千斤谷子,他们进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看见了,所以牛大他们很快就跟了上来。 沈鱼道:“你们从七八里远的地方来,这大热天的,想必十分渴了,先坐着喝杯茶,我切个瓜你们吃!” “可不敢!不敢!小民卸了谷子,就要赶回去的!”佃农道,他们都是家中没有田地,或是田地稀少的穷苦人家,以往的地主都是八二分账,七三分,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哪里被主家这样客气尊重过。 沈鱼还是切了一个大西瓜,招待了佃农们。 第26章 死了 牛二摸着放在旧屋里的几百袋粮食,剥了几颗大米,有些不敢置信:“嫂子,这米奶白奶白的,又饱满,这样的米,竟然是咱家的粮食!” 沈自山也看了几粒谷子,剥开,放在嘴里嚼了嚼:“女婿,你这是买的什么种?长出这样好的米来?” 牛大摸了摸后脑勺,不明所以:“卖秧苗的说,就是小米种子的”,可这分明不是小米。 牛大家收了不少租子的事,就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族长大孙子牛景文的老婆黄氏一大早就坐在沈氏家里,她忙喝了一口白开水,道: “沈家大娘子,我跟你们说一件怪事儿!” 牛翠花和牛梅花都竖着耳朵听着,沈氏道: “什么事儿?” “你们还记得前天那道怪雷不?”黄氏为人虽不错,但是个嘴毒又八卦的,“昨天下午,那黄家人来闹过以后,回去的时候,那黄志高叫那怪雷给劈死了!” 沈鱼惊得愣了愣:“真有这样的奇事儿?” 黄氏又喝了一口水,道:“这还不算,照我说,就应该把那一家人都劈死才对!那黄家老头也差点被雷劈着,他从那堤坝上滚了下去,把两条腿给摔断了!这可是报应不是?” 黄氏道:“这可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叫他们老来丧子!他那个卖唱的妾室,连哄骗带威胁的哄那老婆子和黄老头,说是有了身孕,把家里唯一的地契和赵婆子的金银首饰都给了她”,“结果,今儿早上就不见了人影儿!” “那先前纳的那个妾室,叫什么燕儿的,带着三个女娃娃,今儿也跑了!” “黄志高是赵婆子和黄老头的独生儿子,如今死了,家里的地契和钱财都叫那个卖唱的给拐了,连个丧葬费都没有!赵婆子又瞎了一只眼睛,黄老头摔断了两条腿” “我家爷爷昨天早上去跟那黄家族长交涉的时候,听黄家人说的!今天到家,就跟家里人说了,这可假不了,就连他们那边的人都说是报应哩!听得我心里好生畅快!” 牛老族长的大孙媳妇儿黄氏是个爽快人儿。 沈鱼也不是什么菩萨,听了心里自然高兴,最狠莫过老来丧子,死的还是独生儿子,“她大婶子,吃一截西瓜!” 黄氏吃了西瓜:“你们家这西瓜可真是甜,就是天太热了些,要是能镇上一镇,就好了!” 冰,那可是贵物。 黄氏吃了西瓜就走了。 家里的新房子一个月前就建好了,漆了一个月也漆好了,只等过了三个月,新房子的漆味散了,就搬进去。 学堂也在六月就建好了,只是正遇上炎热的夏天,所以定在九月入学,也办了女子班。 五间教室,一间饭堂,还有两间是供从远处请来的老师起窝用的,四间教室里有四五个村的学生。 加起来差不多一两百个学生,却只有五个女孩子,男女分两边各坐各方,用帘子和半人高的门槛隔着。 牛家宅基地上的新房子总共十间新房,还围了一个院子,前后圈了长宽两里地的范围,不够的地方还跟向家买了半里地。 钟老婆子看见这大红的两进院子,不免有些激动: “我老婆子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六丫头过上这样好的日子,我悬着的这颗心呐,可算是放下了!”钟老婆子看着建成的房子,两笼子的猪,还有后面一片片的菜地和果树林子,激动得老泪纵横。 钟老婆子今年六十有五,四十岁上才生了沈氏,人人都笑她是老蚌生珠,她最操心的就是她这六丫头的日子过得不好。 六丫头婆母死得早,生牛宝珠和牛宝兰那会儿,什么吃得都没有,她从家里带了几只老母鸡,几版鸡蛋来住过一段时间,照顾沈鱼的月子。 那时候牛大家是这里漏风,那里漏雨的,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呦!女婿牛大虽然勤快,四处补屋补瓦,但若是光顾着修修捡捡,也免不了缺吃少喝,有时候哪能都顾及到哩? 好在,女婿那时候穷是穷了点,但从没嫌弃闺女都生的女儿,吃得穿的都是先紧着闺女来的。 穷人家哪有想过大富大贵哩,只想着日子吃饱喝足了,也就心满意足了。 “六丫头,你们家的房子也建得差不多了,春种也过了,没那么忙了,我呀,得跟你爹回去了” 沈自山老两口有四个儿子,最小的孙子已经七岁,不需要钟老婆子带了,所以才有空来帮女儿看孩子,不然也是来不了的。 牛大赶紧从钱匣子里拿出六贯钱,道:“二老把这钱拿着,也省得嫂子们心里有嫌隙” 沈鱼拿着尺子过来,道:“我再给你们量一量,冬月初四,爹爹生辰,给你们再做一身新衣服!” 沈自山和钟老婆子没有拒绝。 小福宝把玩着钟老婆子花白的头发,“婆婆,八九”,小奶娃子的眼里续着泪水,“八九,八九” 虽然小福宝的发音有些不准确,但钟老婆子还是听懂了,含着泪水,摸了摸小福宝的小脑袋,道: “婆婆有自己家的,有儿子儿媳妇,哪能一直在这儿哩?” “婆婆,不走嘛,不走嘛!”一岁半的牛宝兰和三岁多的牛宝珠拉着钟老婆子的衣角,哭道。 “婆婆迟早得回自己家的!” 牛大雇了一辆马车,亲自送岳父母归家,尽管心里有些舍不得岳父岳母,但他知道,迟早是得回去的。 沈鱼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妈,过了中秋再走不行嘛?” 钟老婆子淌眼抹泪的说道:“中秋就不必过了,家里的收成也得帮衬着点儿!” 沈鱼捆了十匹提花料子的好布,叫牛大雇的马车,并着一块儿送过去。 小福宝儿许是知道钟老婆子走了,心里难过,都不精神了,这天儿好似也印着她的心情似的,乌云密布,沉沉的。 “妹子,咱们重新给两个丫头取名字吧!那贱丫盼弟的,也太难听了!”黄家二丫头叫黄盼弟。 “可,取什么名字好哩!”牛小妹道,“要不叫黄桂花” 沈鱼一下笑了起来,她这姑子取名的方式可是跟她大哥一模一样,便道:“可别什么花不花的了” “我看,大的就叫可儿,小的就叫巧儿,随咱们姓,不姓黄!”,“巧儿体弱,凡事都从这个巧字上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都离不开这个巧字” 随了牛家姓牛。 “我看挺好,还得是嫂子!”牛小妹早已经出了月子,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儿虽然不用她帮忙,但她自钟老婆子走了以后,便主动帮着带小福宝和牛宝兰。 “舅母,我有新的名字了是不是?牛可儿,牛可儿!好听!舅母,我喜欢你取的名字!”牛可儿拍着手道。 四岁多的牛可儿管牛翠花和牛梅花叫表姐,管牛宝珠,牛宝兰和小福宝叫表妹。 两岁多的牛巧儿只管牛宝兰和小福宝叫表妹。 第28章 买铺子 “孩子她妈,咱们铺子买在县城里,你说除了开粮铺,另一间铺子干点什么好哩?不如,开家饭馆儿?”牛大道。 牛大买的那两间铺子是贾大富人原先安置在县城里的铺子,县城里的铺子十分昂贵,一间铺子就得一百五十两,还不包括装修,买铺子的钱并不够,牛大找老族长和牛小草,小谭氏家借了差不多百来两银子,才盘下两间铺子。 沈鱼道:“开饭馆儿?” 沈鱼虽然穷了二十多年,未出嫁前也是跟着娘家大嫂子蔡氏做过一些生意的,但那都是摆摊面儿卖布的生意,从未开过什么铺子。 “这会有人吃嘛?人人不都是在家里吃饭嘛?谁会有那个闲钱下馆子啊?”沈鱼有些不敢置信道,她从前在湘州的小镇上卖布,也没见几个人在镇上的饭馆里吃东西。 “不试试怎么知道哩?而且,县城里的人可跟咱们不一样,人在外头哪能不吃东西哩?咱有这门做好饭好菜的手艺,从前窝家里,是要照顾家小,现在小妹在家帮忙看着”,“咱不如出去闯闯!” 牛大道。 牛小妹抱着小福宝,手里牵着牛宝兰笑着说道:“是啊嫂子,家里有我照看着,你就放心跟着大哥去县城里闯一闯” 沈鱼皱着眉道:“可,可儿,巧儿,宝兰和福宝年纪都那样小,小妹一个人照顾四个,照顾得过来嘛?” 牛大道:“再找个人照顾就是了” 沈鱼想了一圈儿,道:“我看也不用找别人,就找向大婶儿,向大婶儿照顾过五个孩子,而且她那五个孩子从未生过病,想来带孩子是有两把刷子的” 向金兰喜欢带孩子。 向金兰有过带五个孩子的经验,她是改嫁来的,出阁之前带自己弟弟,嫁人以后跟前面的丈夫生了两个儿子,前面的丈夫郑柰子酗酒,打人,向金兰带着两个儿子跑了。 后来前夫另娶以后,向金兰改嫁到牛山村,牛寿对她和两个孩子极好,哪怕生了两儿一女,也对向金兰和继子极好。 但好人不长命。 牛寿年纪轻轻就死了。 五个孩子在没钱看病的情况下,一个也没夭折,可见向氏是有两把刷子的。 大儿子郑司今年二十三了,还没有媒人肯来说亲,向氏心里也是很着急的。 二儿子今年也二十二了。 三儿子牛向国十七了,都过了念书的年龄。 老四是个姑娘,牛长安十五了。 老五牛平安今年十三,因为家里穷,兄弟几个除了郑司上过四年学,认识几个字以外,其他都不识字。 所以向金兰心里急。 郑司识字,在一家店里当报菜的店小二,一家人卖草鞋,草鞋两文钱三双,夏季时尚能卖点钱,到了冬天,几乎没钱可说。 即使把自己卖进大宅院里,也有许多宅院不买人的,所以向金兰才抓准了这带孩子的机会,挣个五百文。 她也很喜欢孩子。 家里的活儿有牛翠花和牛二抽空帮忙干着。 牛家家里的老牛这几天连草也不吃了,牛大让这个从小陪到大的好伙伴在最后一年的时光里好好颐养天年。 牛大蹲下来摸着老牛的牛角,含泪道:“儿时我就骑在你的背上玩耍,我今年多大,你就伴了我多久,一晃眼快三十年了” 小福宝不理解爹爹为什么哭了,但不想看见爹爹难过,肉嘟嘟的小手擦着牛大的眼泪: “爹…爹,不乎,不乎,牛牛…妈了,有爹爹”她是想说,把牛埋了,会保佑爹爹,但是发音不准。 小福宝也摸了摸垂死的老牛。 然后选了一个地方,“爹爹,买呕三”埋后山。 一般耕牛老死以后,主人家即便再舍不得,为了生计也会向官府申报,宰杀耕牛,牛肉十分昂贵,几乎是肉价的十倍。 他常听说,宰牛的时候,有些牛会流眼泪,那种任人宰割的痛苦老牛是能感知到的。 牛大如今不需要为生计所迫,更不贪图那一二百两银钱,他在后山挖了一个坑,只等老牛死了,便让它入土。 他本来想就地埋了。 小福宝脆生生的说道:“爹爹,呕三” 牛翠花道:“爹爹,小福宝应该是希望把老牛埋后山,我觉得也有道理,这牛棚以后还要养小牛的,惊扰了老牛不好” 这么一提点,牛大便如醍醐灌顶,“可是牛这么重,如何能抬上去?” “大哥,我们可以找人帮忙!找哑巴大哥帮忙!”牛小妹说道。 老牛死了。 牛山村后山有一块地方是牛大家的祖坟,祖坟中有一块地方比较偏远,且荒废的地方,那里布满荆棘,堆了许多岩石。 先人和牛自然是不能埋在一块儿的,所以牛大和牛二兄弟两个把那块布满荆棘的地方处理干净了。 牛大把岩石通通挪开,两兄弟在那里挖洞,牛大突然停手,弯腰道:“二弟,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大哥,这好像是一个箱子”牛二扒开灰道,牛大又挖了几下,果真是一个箱子,大约一尺长,十公分高。 箱子埋得并不深,显然是被落下的岩石砸下去的,牛大和牛二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打开,两人一时惊愣在原地。 牛二道:“大哥,银子,这是银子!” 牛大道:“等会儿先走小路回家”通往牛大家的小路多荆棘,所以牛大和牛二一开始是走大路上来的。 兄弟二人把宝箱抬回家,沈氏正在家里织布,忙停了手中的活计,上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衣服都挂破了?这咋弄来这大个箱子哩?” 沈鱼指着宝箱问道。 牛二打开宝箱。 牛小妹惊呼出声:“大哥,二弟,这咋”,牛二连忙捂住牛小妹的嘴,道:“四姐,你小声些!” 牛大道:“这是我们从准备埋老牛的地方挖出来的!我先去叫人来把老牛抬上板车,等人走了,你跟小妹,翠花在家里数数” 沈鱼赶紧往外瞅了瞅,大院子的门是关着的,然后她将宝箱藏在床下。 牛大和牛二,还有沈氏和牛翠花,牛哑巴,一块儿先把老牛抬上牛大的板车。 三个汉子把老牛拉上山埋了。 落冢的时候,边上原本有些松动的岩石落了几块下来,牛大带着几人往后退了一二十米。 “轰隆” 岩石既然垮了。 第27章 日子越来越好了 家里不再建新房子了,牛翠花在摊位上挂上两文钱一尺,十尺送一尺的牌子,引得不少纷纷来买。 只是开春以后,有些穷苦人家舍不得再置办新衣,布匹一时间没有去年卖得好,去年卖光了还有预订的,今年却没有。 天热的时候便更加没有了。 牛翠花每天都剩了三匹单衣粗布回家。 牛翠花道:“妈,咱家的布剩了哩!” “剩的就剩了,去年只置办了冬衣,春衣和夏衣确是没有置办的,有多的布匹倒也不慌!” “来,妈给你们量量!”沈鱼给七个姑娘量了身量,“小妹,我也给你量量!” 牛小妹正抱着小福宝,道:“嫂子,不用了,我也不出门,就这两件衣裳够了!你还是留着给你和大哥,小弟做吧!” “不出门,难道就不穿衣裳了不成?再说了,你每天还要去医馆里,找小薛大夫看病,穿好一点,你大哥脸上也好看不是?”,“你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不打扮打扮怎么行哩!” 牛家小妹,今年正二十。 牛小妹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反驳,她虽然舍不得自己吃穿,但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那谢谢嫂子了!” “咱牛家的姑娘,大的小的都得漂漂亮亮的,小妹你本身就长得漂亮,明儿中秋,嫂子与你上街在街上挑两盒胭脂来!” “胭脂,那得多贵啊!我也不懂抹那个!” “不懂可以学,嫂子也正想学学哩!花儿一样的年纪,现在又不缺吃少穿的” 沈鱼把每天剩下的布匹做成春衣和夏衣,每人春衣四件,夏衣四件,秋衣和冬衣则是买的提花布料子的布匹做的。 沈鱼做衣服的手艺和做腌菜的手艺都不错,牛翠花和牛二帮着家里喂猪喂鸡,喂鹅之后,再吃沈氏做的早饭。 沈鱼把做了一个月的十几坛子腌咸菜和酸菜拿出来晾干,然后就着蒸的白面馍馍给一家人吃。 “嫂子,你做的腌菜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吃!我吃过别人做的,都不如你做的!”牛二道。 沈鱼只当他是嘴甜,笑了笑,没说话,农户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这个。 牛大一直都知道自家媳妇儿做的腌菜比别人家做的都要好吃一些,也就见怪不怪了。 “家里的粮食交了税以后还剩四万多斤,实在是吃不完,低价卖给了别人,又怪可惜的,孩子她爹,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五十斤为一担,四万多斤也就是八千石,足够开一家粮铺了。 牛大这段时间虽然忙,但他可没忘记,一个多月前,贾大富人家的管事周大娘可是说了贾大富人准备卖掉江州的铺子,举家迁入京城的事儿。 “一个半月以前,听贾大富人家的管事周大娘说,贾大富人准备变卖铺子,举家迁去京城,我去嘻和嘻和,看看这事儿有没有戏!” 牛大拿了一个大背篓在里头放了七八个西瓜和一篮子辣椒,十来斤猪肉,和一袋大米,驾着新买的半大的牛和车准备去镇上。 沈鱼笑道:“那成” 牛家的西瓜卖得还不错,但毕竟产量少,牛大心里想着买下一个铺子,可以卖一些粮食。 牛二吃了饭,便将之前煮着的猪食弄了起来,七月初时,牛大买了一辆手工风车和一辆碾米机,秋收农耕时节,牛家村的人都需要挑上稻子,前往十几里的地方去碾米,就算是族长和牛小草家也不例外。 牛大碾米不收他们的钱,只收一千斤稻谷的糠,抵上碾米的工费,市面上的糠得一文钱五十斤,一千斤糠得二十文。 家里没有养猪的,自然是用不上这么多糠,便将糠抵了工钱,个别养猪的人家给二十文钱,把糠带回去喂猪。 所以,家里再也不需要在外面买糠米回来喂猪了,牛二看着家里壮壮实实的十多只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小福宝像一只滑溜溜的小泥鳅,趁着众人不留神,从床上溜了下来,扶着床,一步一步的走着。 “妈妈,大姐姐,二姐姐,姑姑你们快来看呀,小福宝会走了”牛宝珠嚷嚷道。 沈鱼闻言,放下手中还没洗完的碗,牛翠花听见,赶忙放下手中装着鸡蛋和鹅蛋盆子。 牛小妹也放下手中没洗完的小娃娃们的衣服,跑了过来。 六个小姐姐都瞅着蹒跚走步的小福宝,沈氏激动的说道:“咱们小福宝会走路了!” “小福宝,快到姑姑这儿来!”牛小妹紧紧盯着蹒跚学步的小福宝,说道。 牛翠花心眼子提得厉害:“妈,福宝要是摔了怎么办呀?”,她两只眼睛是一刻也不敢挪动。 小福宝沿着床边走了两步,便撒开手立在那儿,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几步,也许是走得太快了些,走了几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板虽然是石板的,但小福宝穿得厚,摔下去并不疼,可她还是立刻撅着小嘴儿,委屈巴巴的好像撒娇一般: “妈妈,姑,抱!” 小模样,娇软得叫人心都化了。 沈鱼还是心疼得抱起小福宝,又亲又哄:“小福宝啊,咱不急啊,慢慢走,咱不急!” “嫂子,把小福宝给我抱吧,你休息会儿!一大早的就忙着织布做饭,怪辛苦的!”牛小妹抱过小福宝。 “姑,姑”小福宝乐得手舞足蹈,吧唧一下亲在牛小妹脸上,软软糯糯的小手摸在牛小妹脸上。 牛宝珠跳着身子道:“妹妹,亲我,亲我!”,牛小妹矮了矮身子,小福宝伸长了身子,吧唧一下亲了牛宝珠一下。 把牛宝珠乐得。 牛家立房子定下的日子,便是中秋那一日,瓦匠师傅立了顶,便向下面撒了喜糖。 牛大买了一大一小两间铺子。 牛山村的人知道牛家立了新房子,请吃酒,便一大早纷纷来道贺,来的人也有真心恭喜的,也有心里嫉妒的。 比如大谭氏和大牛礼,瞧见牛大家的日子过得比他们好,便心里有些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他公婆两人也作起妖来。 “当家的,好像没看见牛大家的大妹妹和二妹妹哩!那是沈鱼娘家的姐姐吧?”大谭氏道。 “是没看见,但人家来不来,关咱们什么事儿?”牛礼瞧了瞧,可他跟沈家大姐并不熟,记性也没有大谭氏好,便道:“不知道,不认识!” 牛大并不想认那两个妹妹,二妹妹嫁的是海家村一户姓卓的人家,在海家村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二妹妹头一个生了个女儿,自从上次没了孩子之后,便再也怀不上了。 虽然姐妹之间应该要团结,但他这两个妹妹,可真算是千刁万恶。 “有肉哩!你们说,这牛大家,明明之前和咱们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现在怎么就过得这样好了哩?真靠卖鸡蛋?”陈氏撇撇嘴说道。 “他家的鸡咋那么能生蛋哩?” “还别说,自从牛大捡了那个小女娃子以后,除了没能赐给牛大一个儿子,但那财运是年顶年的好啊!” 宴席算不上丰盛,但有肉,有鸡,有鸭,有鹅肉,肥肠,排骨,这在牛山村算是极好的宴席了,宴席上还摆上了沈鱼腌制的腌酸黄瓜。 “他们家的酸黄瓜可真好吃!也不知道他们家这酸黄瓜是在哪儿买的!”小谭氏道。 沈鱼做的那个腌菜,被酒席上的人都吃光了,沈鱼便想着再腌制一些。 第29章 挖到金子 “这里居然有个山洞!”牛二又有些惊奇道:“哥,我们进去看看吧?” 牛哑巴比划着什么,表示他不愿意跟着进去,怕里面有虫鼠蚁什么的。 牛大二人顺着洞口走进去,看见四盒蒙上灰尘,牛大用袖子拂了拂灰尘,长约一尺的盒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还有一把小锁锁着。 既然又是宝箱,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外头的宝箱想来是当年往里面藏宝物的人想把宝物再拿出去,谁知道遇上山洞坍塌,所以只能顾着逃命了。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洗礼,岩石有所松动。 牛大拿石头猛力把锁砸开,里面是一盒珠宝,大概有二十来条的样子。 牛二看得瞠目结舌,忘了说话,等他反应过来,牛大已经砸开了第二个盒子,里面里面是金灿灿的十个大约五十两重的大元宝。 牛二赶紧拿石头砸开第三个盒子,也是十个金灿灿的金元宝。 第四个箱子则也是一箱碎银,牛大拿了一把碎银,塞给跟随前来埋牛的牛哑巴,算是做封口费。 牛哑巴不识字,不会说话,但他听得见,不是天生的聋哑,他也不蠢,知道牛大的意思。 这一把碎银大概得六十来两银子。 一路上,牛大三人都没有对这事声张,回家以后才告诉沈氏。 牛大抱着牛宝兰,牛二,牛翠花和抱着的小福宝的沈鱼各自数了一盒财宝。 里面有珍珠项链四条,翡翠戒指一对,金钗两支,珊瑚串珠一条,龙凤呈祥金手镯一对,盘发用的玉扁一对,金耳环一对,玛瑙镶金耳环一对,银脚环一对,最贵最好的当属祖母绿做的项链。 五十两重的金元宝二十个,金元宝底下并没有镶字。 牛翠花则拿称银两的小称,称了一个碎银,大抵是一两银子,两箱碎银,是六百两银子。 她们一共获得五个箱子,其中两个箱子是碎银。 “大哥,二弟,咱们…咱们莫不是在做梦吧?”牛小妹捂着自己的额头,随后又拍了自己一巴掌,她漂亮的脸上瞬间泛起五个红色手指印。 引得坐在她怀里的小福宝咯咯直笑,牛小妹定定的看着怀里的小福宝道:“大哥,咱们家发生了这样多的怪事儿,我觉得这都是小福宝带来的好运呐!” 牛二道:“是啊,大哥,我也觉得是咱们小福宝带来的!” 牛大和沈鱼觉得匪夷所思,但又想到家里的鸡竟然一只一天能生十个蛋的事儿,心里也不免泛起了嘀咕。 这太令人想不通了,天下竟然有这样奇怪的事儿。 牛大皱眉道:“是小福宝给我们带来的福运,我们心里有数就成,不要在外面声张,戏文子里常说慧极早夭,我倒担心这福气完了,会折损元寿,那我宁可不要这福运!” “呸呸呸,福大命大!福大命大!我们小福宝啊,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呦!”,“明天,我跟小妹去庙里祈福还愿” 当初把小福宝捡回来的时候,牛大两口子可是从未想过什么福运,当初纯粹因为见不得这可怜的小婴儿在那冰天雪地的日子里,被冻得小脸通红。 “孩子他爹,我看明天借得那一百多两银子,一并还了吧!”沈氏道。 牛大沉声道:“不行,孩子他妈,并非我不愿意还,只是铺子尚未开张,这一百两银子说还就还了,别人要是问起来,被有心人知道,难免要生是非的,易得不易守” 牛二:“嫂子,咱们要给人一种,咱们家是慢慢发家的感觉,才不会招惹是非,等铺子有了收益,咱们再把那一百两还了” “那倒是”沈鱼想了想,点头道。 牛大起身,挑了看起来最好的祖母绿玉项链,挑了一对玛瑙镶金耳环,珊瑚串珠给沈氏戴上,翡翠戒指戴在沈氏手指上: “这些首饰,一部分给你,一部分给弟弟将来娶弟媳妇儿用,其他的分给七个姑娘,那个给小妹” “大哥,我不要的”牛小妹道。 沈鱼只是戴了一会儿,便把这些都拿了下来,这里面最不惹眼的便是那不算很大的珍珠项链,她便挑了一条戴着,给小福宝戴了一只小孩辟邪的银脚环,然后拿出那对玉扁,金耳环和珍珠项链,以及翡翠对戒给牛小妹道: “给你就拿着,将来你出嫁的时候,也有底气不是?” 牛小妹瞬间红了脸,眸色又暗淡起来:“像我这样成过一次亲,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有哪个好人家肯要我呢?” “你才二十岁,做什么要说那样的丧气话?你的容色性情都是牛山县出挑的,即使不嫁,也是你不肯嫁,哪有人看不上你的道理?”,“如今咱家小妹是家私配不上人家,还是人才配不上?” “明儿中秋,夜里咱们一家子一块儿出去,买点摊面上胭脂回来,学会了抹胭脂,咱以后再去好的店子里买”沈鱼道。 牛家人暂时并没有将这些首饰戴出门。 八月十五天气凉爽了许多,外面青绿色的树叶和金黄色的树叶交织村落着。 “牛大哥在家吗?” 沈鱼开了门:“是小薛大夫啊?” 薛怀民恭敬道:“嫂子好!” 沈鱼微微蹙眉,小薛大夫从来都是沈大娘子沈大娘子的叫的,今儿怎么见了面,叫起了嫂子? 不过,沈鱼也没多想:“快进来,堂屋坐吧,这大清早的,还怪冷的” 薛怀民进了屋,手中还拿着一颗大灵芝,道:“中秋突然来拜访,有些唐突” 他看了看堂屋口,好似在寻什么人。 沈鱼笑道:“小妹一大早的就领着可儿和巧儿出去买菜去了” 薛怀民微微有些失落:“小妹已经好几天不去我药店里了,刚巧昨夜得了颗新的灵芝,我便想着送给小妹补补身子” 沈鱼心里明白了几分。 这薛家在镇上和县里有两家药堂,薛家两公婆和薛怀民都是坐诊的大夫,薛怀民今年二十有六,比沈鱼自己还要年长一岁,长得是一表人才,却还没有成亲。 这可算是大龄青年。 薛怀民是薛家的独子,薛家二老自然是急的,但是薛怀民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他一定要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成亲,不想盲婚哑嫁。 沈鱼估摸着,薛怀民是看上了她家妹子。 第30章 求婚 “嫂子”牛小妹跨进堂屋,却不巧碰见薛怀民,尴尬的笑了声:“薛大夫!” 沈鱼趁机道:“小妹,我手上的活儿还没干完,你先陪小薛大夫聊聊” “唉,嫂子!”牛小妹没能叫住沈鱼,反倒是她怀里的小福宝咯咯笑道:“姑…父,姑父” 牛小妹红了脸,道:“什么姑父?别乱叫!” 薛怀民起身,将小福宝抱过来,道:“她没叫错,迟早是!” 牛小妹呼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她决定坦白,道: “小薛大夫中意我什么呢?我一个嫁过人,还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而且还有可能不能再生育” 牛小妹骨子里透着自卑。 “那不是你的错,而且即使不能生育,我也不介意”薛怀民坐在牛小妹旁边的椅子上,握着牛小妹的手说道。 “你不介意,那你母亲呢?小薛大夫家世好,人品好,长得也好,又是独子,做什么要在我这样的女人身边纠缠呢?” 牛小妹神色哀怨的说道,“而且你这样,是在祸害我的名声!” “只要我娶了你,便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谁要是敢说三道四,我也有的是法子治”薛怀民道,“我一定会娶你” “可我不中意你”牛小妹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道:“还请小薛大夫莫纠缠我!” 薛怀民起身将小福宝放在椅子上,他好似没听见牛小妹说什么,说道:“我一定会娶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然后,走了。 牛大正割了喂小牛的牛草,猪草,迎面碰上薛怀民,“小薛大夫啊,怎么不在家里多坐坐?” “还有一些堂诊,不便久坐,多谢大哥好意!”薛怀民说起话来,好似如沐浴春风一般温柔客气。 “那,小薛大夫慢走!” 过了会儿,牛大又道:“媳妇儿,刚才小薛大夫叫我啥来着?叫我大哥!” 沈鱼笑道:“这小薛大夫啊,是看上咱们家小妹了,想给你做妹婿哩!” 牛大听着有些不可思议,自家小妹虽然还年轻,但毕竟嫁过人,生过孩子。 屋里的牛小妹满面愁容,却又微微红着脸,沈鱼见薛怀民走了,留下了灵芝,便道: “小妹,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哩?我终究是配不上他的,即使他今时不介意,日后天天看见两个孩子在面前晃荡,床榻之间,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想到我曾经有过其他男人”牛小妹说着说着就靠在沈氏怀里哭了起来。 小福宝摸着椅子顺下来,抱着牛小妹的腿说道:“姑,不乎,不乎!” “小妹,你究竟中不中意小薛大夫?你若是中意,便给他一个机会,看他会怎么办,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回来,我们老牛家,还是养的起你娘三个的!”,“你要是不中意,他下次要再来,嫂子我拿大扫帚把他赶出去!” 沈鱼说得滑稽,一下逗笑了牛小妹。 沈鱼道:“可就一点,不要掐断了唯一一条路,既不给别人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到时候,后悔都没有可能” 牛小草道:“嫂子,我…我中意他的,只是我怕,我怕有一天他会嫌弃我,曾有过别的男人,而且他是大夫,而我大字不识一个,我也怕他会变得跟黄志高一样” 沈鱼道:“我瞧着小薛大夫再怎么也不是黄志高那种人,他若是嫌弃你,便不会中意你” 牛小妹默默不语。 “小妹,他若是真心,你便莫要错过”沈鱼道,“嫂子话说断在这儿了!”沈鱼道。 “姑父,姑父,姑父”小福宝叽叽喳喳的叫着。 八月,牛山村的私塾开学了,牛大送了牛二和牛翠花去念书。 私塾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般不会有一粒粮食浪费出来,所以牛二也捡不着什么剩菜剩饭喂猪。 家里的鸡鹅被沈鱼照顾得很好,没有一个损伤死亡的,喂了两个月以后,鸡鹅渐渐大了,一些粗米,烂菜叶子和野草都能吃了。 沈鱼才算轻松了些。 牛大为了防止虫蛀和飞鸟啃食,牛大当天买了几包去虫的中药,熬制好了以后撒在果树边。 果树和猪仔都是投入时间长的东西,一棵树至少要两到三年才长大结果。 牛大和沈鱼虽然挖到了宝藏,却是两个闲不住的人,两人将家里的猪都配了种。 鸡啊,鹅啊已经长大了,她家的每只鸡都能生三到四个蛋,他们家的鹅也能生两到三个蛋。 三十只鸡,二十五只母鸡,五只打算配种的公鸡。 别家的鹅倒只能生一个蛋。 而且鹅蛋的营养价值更高,市面价格已经卖到七文钱一个,他们家十只鹅,八只母的,两只公的。 沈鱼每天早上给牛宝兰和小福宝各蒸了一碗鸡蛋羹,又额外给蒸了鹅蛋羹。 小孩子肠胃消化不好,所以需要吃软软的东西。 牛宝兰毕竟大半岁,已经开始走路,还会自己吃东西了,而小福宝不到一岁。 “这个是鸡蛋羹,蛋羹”沈鱼一边喂,一边教小福宝说话,温柔得不得了,在沈氏心里,小福宝俨然是她亲生的一样。 “蛋蛋”使坏的小福宝将吃了满嘴的蛋羹,使劲往沈鱼身上蹭,一只可可爱爱的小活宝: “妈…妈” 小福宝学语早。 一声的妈妈叫的沈鱼心都酸了,他们家福宝明明这样可爱,招人喜欢。 而一边的牛宝兰俨然一个小吃货,大口大口的吃完了鸡蛋羹,伸着小碗:“妈妈,兰儿还要!” 小福宝争宠一般,奶声奶气说道:“妈妈,宝也要,也要!” 沈鱼笑了笑:“有的,都有!都有!” 家里的鸡蛋啊,鹅蛋啊太多了,牛翠花便想着做一个鸡蛋鹅蛋批发的牌子。 鸡蛋很多人家都有,但是批发的话,一文钱两个,还是有很多小商贩买的。 鹅蛋批发价五文钱一个。 家里的鸡蛋鹅蛋则大部分批发了出去,小部分由牛翠花和牛二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拿出去卖,早晚各出去一次。 卖的钱都交给沈氏。 批发出去的蛋,大多数还是被牛山村的人买了,村里人大多熟悉,了解品性,有很多是先赊账批发,卖了以后再给钱的。 到了九月尾,趁着天气还算暖和,牛大和沈鱼忙着给猪,鸡,鹅配种,每天忙着清理猪舍,鹅舍,鸡舍,六岁的牛梅花每天都会带着三岁的牛宝兰一块儿放鸡放鹅。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会干这么多活,但是他们心里也是极高兴的,许多人家一个月连肉都还吃不上哩。 这个年纪,放牛,插田的小孩也很多。 牛大家过去条件不好,沈鱼即便知道一些生小鸡小猪的技术,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牛大打心底里更加佩服自己媳妇儿,觉得能娶到她,真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第31章 卓家找茬(一) 他们家一只鸡每天都有十个蛋,鹅蛋每天两个,有时候三个。 三十天,一只鸡一天按十个鸡蛋算,他们家二十五只母鸡,一天是二百五十个鸡蛋,一个月是七千五百个鸡蛋。 批发的鸡蛋有六千五百个,按一文钱一个批发出去的,每一百个送五个鸡蛋,五百个鸡蛋是送的。 所以一共六千五百文。 剩一千个鸡蛋,其中三百个鸡蛋被家里吃了,七百个是牛翠花和牛二每天早晚都出去卖鸡蛋,市价两文钱一个,每五个送一个卖出去的,其中五百八十个鸡蛋是收钱的,一百二十个是送的。 一共一千一百六十文。 鹅蛋基本上一天两到三个,但是按两个卖的,因为还有一个给小福宝吃了。 家里八只母鹅,每天十六个蛋,四十五天七百二十个鹅蛋,批发价五文钱一个,送不起。 有三千六百文。 卖鸡蛋和鹅蛋的钱是一万一千二百六十文,也就是二十二贯两百六十文。 家里的十二只母鸡孵了小鸡,冬天,家里的两只母猪生了十七八只小猪仔。 沈鱼有些惊愕的看着牛翠花算出的账目:“多少?”,他们一个月竟然能挣二十几两银子? 她以前没算过,这一年来,他们竟然挣了两百来两银子?沈氏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不是做梦。 卓家,是牛家三姑子嫁的人家,在海家村。 大谭氏九月尾上回娘家的时候,偏巧遇上牛银花,大谭氏拍了拍大牛礼的肩道:“当家的,那是牛家三妹不是?” 大牛礼看了一眼,道:“好像是哩!” “银花呀!银花!”大谭氏快步追了上去,“哎呀银花,你走的好快呀!这是做什么去哩?” “我买猪肉去哩”牛银花道,大谭氏发现她脸上还有些淤青,便知道她是在撒谎了。 卓家,在海家村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牛银花的公公是三十年前的秀才公,家里还有四五十亩好田,养着一头猪。 虽然没中过举,但在这十里八乡大字不识一个的地方,秀才那也是十分受尊敬的文化人。 自从牛银花上次把个三四个月的孩子掉了以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娘家。 大谭氏笑道:“银花啊,我可是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家小妹,牛花花跟黄家那口子掰了,你知道不?” 牛银花一惊:“掰了?那她住哪儿啊?怎么活下去啊?” 大谭氏那双狡黠的眼睛微微转悠着,有意无意的提起牛大帮牛小妹和离,又立了院子,养着娘三个的事儿。 牛大,牛二,牛金花,牛银花和牛花花都是一母所生,同归一父,可这性情却是天差地别,所谓好竹出歹笋,大致是如此。 牛银花听了,面容都有些扭曲,上次她从堤坝上摔下去,把个三个多月的娃娃摔没了以后,便不能生育。 听见牛小妹跟她一样,没了三个多月的孩子以后,她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可是大哥既然养着那娘三个,却连起房子都不告诉她一声。 凭什么? 而且,连嫁得那么远的姨姐都请了,宴席竟然不请她这个三妹妹,牛银花心里越想越气。 回去,她便添油加醋的跟家里人说了一声。 卓家公公卓平,一拍桌子道:“人家不认你这个妹妹,不认就不认喽!你还上赶着去?” 卓家婆婆早死,家里原有两儿三女的,后来大女儿也死了,现在只剩下两儿两女。 三女儿卓雅早些年被选进宫做宫女,放出来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上门的媒婆大多都是介绍的死了老婆带着孩子的,卓雅不愿给人当后妈,所以一直耽搁到三十岁也没能嫁出去。 两个儿子倒是都成了亲。 三女儿便是之前牛银花要给沈鱼家说的那位亲家。 牛银花嫁的是卓家老二。 牛银花被公公这一声怒喝吓得一抖,颤颤巍巍的说道:“他不过是看着咱们家现在比他家穷,看不上咱们家,所以才不请咱家人的!” 卓家并不穷,若是种着五十亩地,养着一头猪,还在镇上领着一份教书差事的卓家算穷,那拿着没田没地的人家岂非不用活了? 但是卓平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八岁以前,穷得连一亩地都没有,从小没少受海家村人的欺负,他平生最恨别人嫌他穷。 “叫他们来一趟,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凭什么瞧不起人!”卓老爷子气呼呼的说道。 沈鱼给向金兰发了帮忙带孩子的工钱,又拿了三贯钱,道:“花花,这是你的!三个月的” 牛小妹道:“嫂子,你跟大哥供我娘三个吃,供喝的,我怎么还能要你们的工钱哩?” “前几个月,家里忙着建房子,买铺子,怕家里钱不够,现在铺子装修也好了,你帮着我们带了三个月的孩子,这是你应得的!”沈鱼又唤了牛可儿和牛巧儿来。 牛可儿和牛巧儿高兴得跑过来,甜甜的唤了声:“舅母” 沈鱼拿了一贯钱,塞进牛巧儿和牛可儿手里:“这是舅母给你们买糖吃得!” 牛小妹连忙道:“嫂子,小孩子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钱哩?”,五百文钱,是向金兰的大儿子郑司一个半月的薪水,是秀才级别的教书先生半个月的薪水。 穷人家,吃个冰糖葫芦就算过年,哪里舍得给孩子这样多的零花钱哩? 卓家的大孙子卓不凡敲响了牛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向氏,向金兰见眼前这个少年有些眼生: “你是?” “大娘,我是海家村卓家的孩子,我爷爷叫我来,叫亲家舅父舅母过去一趟” 沈鱼从里面听见了。 海家村,卓家? “嫂子,那不是三姐姐的夫家吗?”牛小妹道。 沈鱼大步走了出去,“你跟你爷爷说,我们不去,卓家要是有话跟我们说,请卓家人自己亲自来我家说!” 卓不凡掉头跑了。 牛小妹走过去,问道:“嫂子,那卓家叫你们去是什么事儿啊?” 沈鱼摇头道:“不知道,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向金兰道:“照我老婆子说,不去是正理,哪有人跟传唤人似的,自己不来,叫别人过去的!” 牛小妹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牛可儿蹲在墙边,逗弄着刚刚会走路的小福宝,“小福宝儿,到表姐这儿来!” 小福宝穿着厚厚的鹅黄色虎丘衣,小尾巴随着小福宝蹒跚的步子摇曳着,小福宝由扶着墙走,到渐渐撒手: “呵呵呵” 小福宝高高举着双手,清脆的笑着,好像一下就能跑了去似的,小腿儿噔噔噔的,一下就扑进牛可儿怀里。 第32章 卓家找茬儿(二) 沈鱼和牛小妹看着心里都化了,沈鱼笑道:“小福宝,你慢些,慢些!” 牛二一回来,就抱起小福宝:“小福宝呀,你看二叔给你带了啥?”,牛二拿着糖人儿在小福宝面前晃悠,小福宝一见糖人儿,葡萄大的眼睛渐渐的弯了起来,笑眯眯的伸手去拿。 糖人儿用油纸一层一层的包着,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崽子,虽然是老虎,但因为是老虎崽子,不仅看起来不吓人,还十分的软萌可爱,那模样,憨态可掬,十分的讨人喜欢,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牛二往身后一藏,道:“叫二叔!” 小福宝奶声奶气的喊道:“二…叔,二叔,糖,糖”,牛二方才把糖人拿给了小福宝,然后在小福宝粉嫩嫩的小脸上“啾”的一下,亲了一口。 “呵呵” 卓家派人来的事儿,沈鱼跟牛大牛二也都说了。 “不去,那卓家只是亲家,又不是我们长辈,哪有这样传唤人的道理?不去!”牛大道。 牛宝兰和小福宝就像两只学话的鹦鹉一般,一同歪着小脑袋,道:“不去,不去!” 小福宝和牛宝兰脸上还糊着刚才糖人的糖渍,那可爱的小模样,逗得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乐。 牛翠花拿了布娟给两个小妹妹轻轻的擦拭着嘴角。 牛家人是没去,但卓平倒真的带着他那个二儿媳妇牛银花来了,一进门,牛银花便瞪大了眼睛打量四周。 她娘家,这样大,这样好了? “亲家”卓平站在院子里吆喝了一声,偏巧沈鱼正在堂屋的织布机上织布,手工织布机没织完一匹布前一直都是哒哒哒的响的,沈氏是真没听见。 牛大一早就去县里采购开饭馆需要的东西了。 牛二和牛翠花去了学堂。 牛梅花赶着家里的小牛到后山吃草去了,牛可儿和牛巧儿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后院的牛小妹和向金兰正喂着家里乱叫着的十几头猪,小福宝和牛宝兰坐在后面的走廊上,屁股下面垫着干净的粗布。 小福宝听见了,但她又好像没听见,反正就是不搭理他们,只顾着跟大自己半岁的牛宝兰玩儿。 卓平嚷叫好一会儿,心想:这牛家人,果真如同自家二儿媳妇说的那样,瞧不上他们卓家。 “哎呦,是亲家呀!亲家,里头坐!”沈鱼刚好织成了一匹布,停了机杼,听见卓平最后那声叫唤,虽然她不大喜欢自家这个刁钻的二姑子,但是卓家毕竟没有得罪于她,所以她连忙走过去迎接卓平。 卓平语气有些不咸不淡的:“亲家嫂子啊!亲家大哥哩?” “原不知道你们要来,我那口子一大早的便去县里采买了!我家小妹和孩子们都在家里,我招待你们也是一样的” 沈鱼虽然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但是年岁毕竟不大,她略比牛大小两岁,今年才二十六,正值青春貌美,不太方便单独招其他男子在家说话。 牛小妹和向金兰正好喂完猪,牛小妹陪着沈鱼招待客人,向金兰端了一壶烧开了的白开水来,往里头放了些许茶叶。 “亲家寻我家男人,是有什么事吗?”沈鱼开门见山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家起了新院子,想着我家二儿媳妇是你家姑子,便来道贺一声”,“顺便问一问,你们家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啊?我们卓家,也好来讨杯酒喝” 沈鱼和牛小妹一听,便知道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牛小妹道:“亲家公公啊,我们家的酒已经办过了!” 卓家老爷子待要发作。 小福宝蹒跚着小步子,趴在门坎上,“呵呵,妈妈,娘亲”,已经满一岁的小福宝,已经能渐渐的吐词清晰了。 “小福宝,你慢些!”牛小妹连忙将小福宝抱了起来,小福宝小脸儿白嫩嫩的,脸上还有一个酒窝,小眼睛弯成月芽儿一般,眉间还有一颗娇艳欲滴的红色肉痣,小福宝甜甜的喊道: “姑姑!” 卓老爷子心中一惊,眼前这个娃娃,长得真是…很像他那苦命的大女儿。 卓老爷子缓和了语气道:“你这娃娃甚是可爱,听说你这姑娘是捡的?” 沈鱼心里一紧,道:“卓老爷子,这孩子就是我们亲生的,什么捡的不捡的?卓老爷子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请回去吧,大伙儿都挺忙的!” 卓平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他沉默半晌,起身道: “此来也是为道喜,恭祝新屋之喜,来的唐突,连礼品都没准备,下次铺子开业,一定要通知我们,好把新屋的礼品一并补上” 沈鱼心里诧异得很,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分明是来找麻烦的,怎么这会子,这卓老爷子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了? 不过,那卓家到底是没有挑明了态度,沈鱼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没有计较,便笑道: “一定,一定!” “公爹,咱们就这么走了?”牛银花尖锐的声音刺痛了卓老爷子的耳朵,卓老爷子顿时就怒道: “那么大声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搁这儿丢人现眼!” 卓老爷子性格脾气颇有些古怪,但也不是什么坏心眼子的人,他一生最怕别人笑他两件事,这第一嘛,就是笑他穷。 卓老爷子的大女儿是从小跟着他穷过来的,什么苦都吃过,一家人好不容易置办起一份小家业,偏偏他那可怜的大女儿和妻子就这么去了。 大女婿王县丞原先是个杀猪出身的,靠着杀猪的手艺,也有几分薄产,算是门当户对,后来买了个县丞的官当,他偏偏及其的重男轻女,前前后后丢了五六个闺女,都说是夭折了。 卓老太爷原本也是打算把小福宝认回去,自个儿养着的,可是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孩子放在牛家。 他虽然有几分薄产,但他那两个儿子媳妇都是不省心的,大儿子和儿媳妇虽然没什么坏心眼儿,但是膝下子孙众多。 老二是个好吃懒做的货,这二儿媳妇也是不省心的。 他毕竟五十几了,万一活不到外孙女儿长大,岂不反倒苦了孩子。 他瞧着外孙女儿在老牛家养得白白胖胖的,身上的粉红薄袄也是好料子,想必牛家待他外孙女儿是极好的。 跟着牛家,比跟着他好。 牛家人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 卓老爷子走后,牛小妹道:“嫂子,你说他们来干啥的?” 沈鱼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觉着怪的很!小妹啊,你说小薛大夫是不是有好些时间没来了?” 第33章 婚事险被破坏(一) 牛小妹神色有些伤感,随即勉强扬起一抹笑容道:“管他呢,他不来,倒好了!我这样的人,原是配不上他的” “过两年,等你养好了身体,嫂子再给你寻一户好人家!”沈鱼拉着牛小妹的手道。 沈鱼立着身子细细听了会儿,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锣打鼓,沈鱼想着牛小妹的心情不好,便道:“外面好像挺热闹的,我们去瞧瞧!也舒缓舒缓心情” 沈鱼拉着牛小妹走到村口的时候,村口已经聚集了许多老弱妇孺,都是你一言我一语的。 “这是谁家办喜事哩?好大的排场啊!”大谭氏拉着小谭氏的衣裳问道。 小谭氏有些嫌恶的说道:“不知道” 老族长的大孙媳妇黄氏说道:“你们瞧,越来越近了,莫不是咱们组吧?可没听说咱们这儿谁家娶媳,谁家嫁女啊!” 一个老妇人说道:“我听说后面三组那儿有户人家日子快到了,莫不是她家?” 老人和小孩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一个小男孩指着前面道:“那好像是小薛大夫和他母亲,看起来不是娶亲,没见大红花轿啊!” “那就是来求亲的”老妇人说道,“也不知道哪家闺女有这样大的福气!” 牛小妹的手突然紧了紧,“嫂子,咱回去吧!” 沈鱼脸上添了些笑意,道:“好!” 姑嫂二人回去以后,沈鱼特意留着大门,又煮了一盅茶,牛小妹却道:“嫂子,你煮茶干什么?” 牛家人不惯喝茶叶,所以很少烹茶。 沈鱼笑道:“你这孩子,莫不是傻了?当然是迎接客人了!也不知这茶叶好不好,这要是他们还不来,过几天我可要跟你大哥去县里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 沈鱼刚巧把家里买的银炭点燃。 最终停在牛家的大门口。 跟着看热闹的人也来了,牛银花和卓老爷子因为走得还不算远,所以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牛银花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牛方圆的老婆袁氏早些日子跟着牛方圆一同去了县里,昨儿个夜里才回来,不知道牛小妹和离的事儿,也不知道牛小妹前夫死了的事儿: “向家嫂子,这小薛大夫要娶谁啊?” 向金兰笑道:“当然是他们家四妹子了!”向金兰抱着牛宝兰和小福宝走开了。 “牛花花不是嫁人了嘛?”袁氏小声问小谭氏道。 小谭氏道:“你不在家,可是不知道,花花那个前夫黄志高,因为花花没生出儿子来,虐待她哩,活生生把肚子里刚成型的男娃娃给一脚踩没了,后来和离了”,“许是上天看不过去,降了一道雷把他给劈死了!两个小妾卷走了财产,现在那家公公婆婆,听说四处讨饭为生哩” 袁氏道:“那可真是报应了” 迎面向走来一个端庄慈祥的妇人,正是薛怀民的母亲温宁,温氏笑道: “这是亲家嫂子吧?早听我儿说过” 温氏头上戴着一根素净又不失奢华的玉笄簪着盘起的垂髻,头上插着一根金簪子,垂髻上戴着精美翠绿色的华胜。 温氏命人打开抬进来的六个箱子,第一个箱子装的是一箱金线穿制的铜钱,第二个箱子装的是一箱子碎银,第三个箱子装的是各种钗环首饰以及玉蓖。 第四个箱子装的是金丝彩线以及丝绸锦缎。 第五个箱子装的是大米。 第六个箱子装的是鱼肉。 薛怀民手里还提了一对寓意忠贞的大雁。 温氏拿了两张纸出来,道:“我们家也没什么地契什么的,只有在丹县的两间药材铺子,这是铺子的契约” 温宁和薛大夫,以及小薛大夫曾经都是太医院的医官,后来薛大夫告老还乡,家底颇为丰厚,但牛山村的人不知道原来这样丰厚。 先前,这个温氏还颇有些瞧不上她家小妹,一直踩着不同意小薛大夫和小妹的亲事,沈鱼原本心里还有些不舒坦的,现在心里那一点子不舒坦,都一扫而空了。 大家只知道薛家在牛山县这个地方有两间铺子,殊不知道在江州和湘州也有四间铺子。 牛小妹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拒绝道:“夫人,并非我看不上小薛大夫,我只恐日后小薛大夫娶了我,会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万一不能为薛家传承后嗣…”,“小薛大夫的家世,人才,年纪,多少好姑娘都是配得上的!我不想耽误小薛大夫” 温宁从前确实有些介意牛小妹有过婚史,还有两个女儿,最主要的是生育这块受过重创,毕竟她的儿子长得是一表人才,医术又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年纪也不大,又是独子。 虽见过几面,但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 现在看来,是个好姑娘。 “你是不知道,你要是不肯答应,这小子的命都会没了!他搁家里跟我闹绝食,硬是十几天不吃东西,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毅力,我就这一个儿子,哪里舍得?”,“再说了,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只要我儿看的上,你便配的上!” 牛小妹有些诧异的看着清瘦不少的薛怀民,牛小妹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沈鱼也有些惊异,小薛大夫平时看着规规矩矩的,想不到这离经叛道起来,那真是非同凡响。 温宁对于儿子和孙子哪个更重要些,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真是奇了怪了,这不下蛋的母鸡也有人要了!”牛银花尖锐的声音传进众人耳朵里。 温宁一皱眉:“那位是?” 牛银花从人群中挤出来。 卓老爷子气得脸都红了,“你做什么去?” “我…”牛银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沈鱼冲上去,几个大耳刮子“啪啪啪”打懵了,沈鱼一向温婉,鲜少发这样大的脾气。 九月的冷天儿,牛银花脸上硬是热辣辣的疼,“姓沈的,你…你不过就是个外人,你既然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 温宁面色有些不虞,虽然未来儿媳妇是个面活心软的贤达之人,但这姨姐儿却像个泼妇,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但有这样的亲戚,对薛家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儿。 “这三姐儿怕是见不得她妹妹比她好过哩!”牛小草的母亲夏氏跟郭氏说道。 “我看就是,口口声声说她妹妹是不下蛋的鸡,也不看她自己下不下蛋,我听我娘家表妹说,她那个丈夫打算休了她哩!”郭氏道。 第34章 婚事险被破坏(二) 牛小妹心中恨得不得了,她妈常说她性软,总被两个姐姐拿捏得死死的,可这个时候,自己的亲姐姐反倒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嫂子。 薛怀民突然站了起来,拉住牛小妹的手,道: “我来!” 薛怀民拉着牛小妹的手,朝牛银花道:“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无论她生不生孩子,是二婚还是三婚,我薛怀民都只会有她一个人!” “而你,是什么东西?你的丈夫卓一民在外面养女人的事,你怕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了身子,还到我们药堂里来抓安胎药过,你猜,你在海家村还能待多久?” “日后你若是再敢滋事,我便不会像今日一样对你客气!” 卓一民在外面养女人? 牛银花自己都不知道,她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坐在地上,她突然成了整个牛山村,乃至牛山县的笑话。 “她男人一定是嫌弃她不能再生育,卓一民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村里新嫁过来的新妇江采莲道。 “还不快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卓老爷子一声厉喝,他平生最好面子,这下可算是把他半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他真恨不得把这二儿子和二儿媳妇一块儿塞进粪坑里。 小福宝双手握拳,扶着红木椅子站着,双眼似怒还笑,微微眯着,牛银花连滚带爬,浑浑噩噩的被卓老爷子拉走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牛银花一下摔进了河里,卓老爷子拉都没拉住,河里突然激流勇进将牛银花卷走了。 卓老爷子吓得呆愣在原地:“哎呀,这可怎么好啊!” 他又跑回来告知沈鱼和牛大这件事,毕竟是牛大的亲妹妹,牛二的亲姐姐,哪能真就这样坐视不管啊! 牛大道:“咱还是报官吧!让官府沿着河找找!” 温宁本来打算还在考虑究竟要不要结这门亲,听见牛银花掉进了河里,她便歇了这退亲的心思,那通天大河,激流勇进,掉下去哪还能有命啊! 牛山村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男人终究是薄幸的,海家村那卓家老二,头七都没过,就不顾前头生的女儿的感受,把外面那个大肚子的女人接了回来,敲锣打鼓的成婚,好生热闹。 那边,黑山村虽然在河的对面,而且,并不是正对面,是隔着两个镇的桑家镇对面,着实离牛山村很远,黑山村一个四十好几岁的彭姓老头正打鱼的时候,刚刚准备下船,就看见岸边的角落里有一个穿着细布,光着脚丫子,散乱着头发的年轻妇人。 彭老头将人捞了起来,摸了摸牛银花的鼻子,还有气儿,他拍了拍牛银花的脸,然后按了按牛银花的肚子,直到牛银花吐了一肚子水,道:“姑娘,姑娘!” 牛银花缓缓睁开眼。 彭老头问道:“姑娘,你叫啥名字?你家住哪儿啊?” “嘿嘿嘿!嘿嘿嘿!”牛银花不知回答,只傻傻笑着。 彭老头恍然明白过来,这姑娘是个傻的,彭老头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儿,原是因为自己家从祖上就穷,到了他爹妈这儿,更是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家中又无一亩良田,又没有房屋,就住在窑洞里蹉跎过了大半辈子。 今年靠着早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铜板,花大价钱买了一张渔网,想着自己还能动,就干点活儿,养活自个儿。 彭老头原以为自己就是极可怜的人儿了,想不到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儿。 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从前的心眼子可坏了,他要是知道,也不会把她捡回去。 “你也无家可归,不如就跟我做个伴儿,过日子成不?我打渔养活你!”彭老头说道。 “嘿嘿嘿,过日子,吃鱼鱼!好!嘿嘿嘿”牛银花拍着手,乐呵呵的说道。 海家村的老卓家,卓家老头心里有些惋惜,他倒不是因为自家那个讨人嫌的二儿媳妇的死而惋惜,而是他本来还想着借着自家和牛家的姻亲关系,两家有了往来,好多瞧瞧自家外孙女的。 这牛银花一死,两家算是彻底断了。 自家这个新的二儿媳妇陈大妹,跟那个前二儿媳妇一样,不是个善茬,家里也被陈大妹闹得鸡犬不宁。 因为前儿媳妇生的女儿卓茗,在干活儿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桌子一下,桌子一响,陈大妹便借口说吓到她了,挺着大肚子,刷刷两下就两个响亮的耳光打了过去: “你这个克死你亲娘的贱杂种!克死了你亲娘,来祸害你弟弟了是不是?” 卓茗被打得脑瓜子嗡嗡嗡,都不知道哭了。 卓老头子听不过去,当即发火道:“你这个大着肚子嫁进来的货,不过就是个续弦,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孙女儿!” 陈大妹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老卓家欺负人了,老卓家打孕妇了!” 卓老头子听见她嚎丧一样嚎,脸气得铁青的,自家前后两个恶媳妇都是这个二儿子招进来的,一拍桌子道: “分家!分家!茗儿以后就跟着我,住老大家,她即使没了亲娘,也用不着你们养!” 卓老头子把五岁的孙女儿抱在腿上,道: “你呀,以后就跟着爷爷,就当你爹死了,眼前那个女人也不是你妈!以前你亲妈跟舅舅家关系不好,不大走动,但其实你舅舅舅母都是好人,以后你要常去舅舅家玩儿,不要跟跟那些混账羔子过!” 陈大妹一听说要分家,立马来了精神,站起来道:“老头儿,分家可以,家里五十亩田,我们要四十亩,那头猪和这房子也归我们!你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教书收入,跟大哥住一起,免不了要补贴补贴他们,你那二两银子得有一半归我们家!” “混账!这房子是我跟你婆婆一手建起来的,你这一张嘴就要走!我老头子还没死,你就想着我教书得来的钱了?只怪我教了半辈子的书,没教出个好儿子,原以为原先那个银花已经是个刁妇,结果走了那个,来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的钱,你不要想一分!这个房子,你也不要想,惹急了我,你就带着你肚子里那个货,连同老二一块儿滚,我卓平,就当我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妇!” 卓家老大和几个孩子一进来,见自己老爹说了那些话,不明所以:“怎么了爹?” 第35章 婚事险被破坏(三) “公爹,你用不着跟那种女人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梁氏道,她原先的那个妯娌牛银花本就是个极讨人嫌的人了,没想到新娶进来了个更厉害的腌臜货。 卓老爷子并没有跟卓一军细说,只说了一句,老二媳妇要分家,他这个大儿子虽然蠢是蠢了一点,学什么都学不会,就只会窝在家里种田,但好在,儿子和儿媳妇都是良心好的人,要不然他这后半辈子,靠那两个夯货,早晚得气死。 “拿着二十六亩田和家里那头猪,给老子滚,你们自己想办法建房子!” 卓家分家的事儿,牛家人很快就知道了,牛银花毕竟是牛大的亲妹妹,虽然他只见过卓茗这个外甥女儿一次,但是这没了娘的孩子,实在是可怜,牛大也不忍心真的抛着不去看看。 牛小妹的亲事定在了来年开春二月初十。 九月二十四,牛家的两家铺子开业了。 “她爹,我想着,家里做的咸菜酸菜也挺多的,我们不如把家里的咸菜酸菜一道摆了上去,也显得我们大方!” 牛大想了想,道:“成!” 牛二道:“大哥,这几日店里正需要人手,我跟翠花正好不用上学,我们可以去店里帮忙!” 牛翠花道:“是啊,爹!” 牛宝珠喂了一口家里买的桂花糕给坐在牛小妹怀里的小福宝吃,小福宝弯着小嘴儿,肉嘟嘟的小手接过,细细品味着。 牛宝珠又喂了牛宝兰一块儿,牛宝兰伸嘴嗷呜一口就吃下了桂花糕,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哎呀,你慢点儿吃!”牛小妹急道,她擦了擦牛宝兰的小嘴儿,牛可儿和牛巧儿很是乖巧听话的细嚼慢咽着。 一家人商量完了事儿,牛大走过来一把抱起小福宝,将小福宝扛在肩头,手朝后面稳稳的将小福宝扶住,道: “爹爹这些日子忙着张罗铺子的事,都好久没抱我家几个娃娃了,我们家小福宝重了啊!” 小福宝高兴得拍拍小手,奶声奶气道:“爹爹,爹爹!” 牛大另一只手牵了牛宝兰,“今儿村门口有做的,咱们去做吃喽!翠花,梅花,宝珠,可儿,巧儿,你们都跟上!” 五个小女娃娃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后边。 “嫂子,我来帮你吧!”牛小妹道,七个孩子都出去了,只剩沈氏和牛小妹和向氏三个女人在院子里。 沈鱼把所有的腌菜和酸菜都拿了出来,道:“行,小妹啊,我想着等地里新种的菜又长起来了,买些酱料来,把家里的菜再给酱上一酱,然后再做些泡菜,你看怎样?” “嫂子,你还会做酱菜啊?”牛小妹惊奇的说道。 “以前在娘家的时候跟着我母亲做过”嫁过来以后,牛家没那个条件让她做,有几年牛大靠着给贾大富人家做活儿,积攒了买一块地的钱,她想着买了地,做些酱菜和泡菜吃,谁知道因为牛翠花的病,一下子赔了进去。 “可现在咱家又不缺钱,嫂子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的!”牛小妹道。 沈鱼笑道:“咱们都是苦过来的,即使条件好了些,可这劳作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我也不想浪费我这做酱菜和泡菜的手艺” 向金兰道:“我看行,等明年啊,五个小娃娃都长了一岁,宝珠也不需要专门看顾了,就只两个小娃娃,梅花也要上学了,春节前后,咱们也都有时间了” 牛小妹道:“嫂子,到时候我也帮你做!” 沈鱼一边把腌菜放进盆子里,一边打趣道:“到时候你可得嫁人了,哪能天天来呀!我要是叫你天天来,那小薛大夫还不恨上我呀!” 牛小妹急得直跺脚:“向婶婶,你看我嫂子,她就不是个好人!” 三人都笑了。 八月份收的红薯,放了两个月,还有一些没有卖出去,她便晒干了,打算做个酱红薯,给孩子们当个零嘴儿吃。 沈鱼将切好的腌菜,酸菜,都放进罐子里密封,然后将酱好沾了米粉,蜂蜜,芝麻的酱红薯干放在太阳底下风干。 晚上便拿出来给孩子们吃了。 “妈妈,你做的酱红薯干可真好吃!”牛翠花道,“不如我们把它也放进店里卖一卖?” “这家家户户不是都会做的嘛?能卖得掉嘛?”沈鱼疑惑的说道。 牛大吃了一口:“也不是家家户户都会,人家做的就没我媳妇儿做的口感好,你这个酱红薯干,甜而不腻,脆而不焦,刚刚好” 沈鱼笑道:“那就和那些酱料都摆在店里试试!” “大哥,大嫂,吃什么呢?这样开心!”薛怀民提着两只大鹅和一箩筐蔬菜来,放下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沈鱼笑道:“正好,小薛大夫,我酱的红薯干,还有酸菜咸菜” 薛怀民笑着伸手抓了一个酱红薯干,吃了一个,那双眸子一下就亮了: “嫂子,你做的真好吃!怎么做的?” “你要是喜欢啊,就带一些回去,下次我再做些辣豆皮,你们带回去吃” 牛小妹听着他一口一个嫂子嫂子的,不禁脸有些微微红。 牛可儿跑了过来,薛怀民一把捞起牛可儿,笑道:“叔叔好久没抱你了,看看长重了没有!” 牛可儿笑道:“叔叔,我可能吃了,肯定重了!”,她伸手抓酱红薯干,被薛怀民拦住了。 “你这手脏的,得先洗手!”薛怀民看着可儿两手的泥泞,皱眉道。 他抱着牛可儿去洗手,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了?手这么脏?” 牛可儿道:“我跟妹妹和梅花姐姐在后院给家里的菜地扯草哩!”薛怀民摸了摸可儿和巧儿的头,两个小丫头洗了手。 “洗了手,叔叔还给你们带了点别的东西”,是一斤麦芽糖。 牛小妹道:“你可别惯着她们,小孩子吃多了糖不好!” “偶尔吃一些没关系的!我来除了给你们送东西,主要还是想再看看你的病,前阵子你同我闹脾气,也没有好好吃药,我也没能帮你再正一正宫位” 牛小妹红了脸。 正宫位,要在小腹推拿以及针灸,之前薛怀民帮她已经正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多正几回。 谁知道牛小妹被薛怀民一表白,给吓着了。 第36章 店铺开业(一) “大哥大嫂,你们店铺开业,正需要人手,我可以和我家小厮去帮帮忙”薛怀民道。 “那谢谢妹夫了!” 小福宝蹒跚着腿,走到沈氏面前,道:“妈妈,小福宝也要去帮忙!” 牛大和沈鱼一下就笑了,牛大道:“好好好,我们家小福宝也去帮忙!” 沈鱼笑道:“你才多大?哪能帮上忙哩!”,小福宝道:“能!小福宝,一岁啦!” 沈鱼没有当真。 沈鱼为了给饭店增添客人,她早早的就推着她腌制的酸菜,泡菜,咸菜,酱的红薯干,腐乳出去卖。 沈鱼未嫁前毕竟帮着嫂子蔡氏做过一些小生意。 小福宝也跟着牛梅花一块儿出来,母女三个一块儿卖腌制菜,沈氏吆喝一声: “卖咸菜,酱菜,酸菜,卖腐乳,秘制酱红薯干了!” 小福宝就跟着吆喝:“卖咸菜,酱菜,酸菜,腐乳,秘制酱红薯干了!” 走到牛山村八组的时候,一个老妇人背着她的小孙子问道:“是牛大家的啊!你这个酸菜多少钱一坛啊?” “是唐奶奶啊!我这酸菜五文钱一坛”酸菜是用老菜叶子做的,而且不费盐,自然是比较便宜的。 “唐奶,你要来一坛吗?”沈鱼问道。 唐奶奶琢磨着,酸菜也不贵,就买了一坛,又问道:“那酱菜多少钱一坛啊?” “酱菜二十文一坛”沈氏道。 唐奶惊呼了一声:“那么贵!我能尝一尝么?” 沈鱼开了一坛酱菜,拿出一双小筷子给唐奶奶尝了一点儿,笑道:“这不是我卖得贵,实在是酱菜费料,又费盐,细盐可贵哩!” 唐奶奶觉得,这酱菜极好吃,可是一想到一样一坛子酱菜,够得上小半斤肉,她心中十分的心疼,皱了皱眉头,纠结了好一会儿,道: “我还是只买酸菜!” 有几个年轻的媳妇子儿一道走了过来,“沈大娘子,你家现在有钱了,怎么你还卖起这腌制菜来了?” 沈鱼笑道:“闲不住,就想卖卖这个,我家在县里新开了个饭馆儿,我就想先看看这咸菜,酱菜,腐乳什么的,好不好卖!” 沈鱼一手收了唐奶奶的钱,一面回那几个媳妇子儿的话,这几个年轻媳妇儿都是新妇。 “沈大娘子,这酱菜和腐乳怎么卖?我可以尝尝吗?”其中一个穿花袄子的新妇问道。 沈鱼笑着又开了刚才那小坛子的酱菜,道:“可以尝的”,她事先准备了一个小碗,装着腐乳。 “沈大娘子,你家小福宝和梅花丫头都这么大了!这时间可真快哩,我做女儿那会儿,梅花才两三岁哩!” 迎面又走来一个姓尤的二十来岁的妇人,那尤氏是牛山村一组尤家寡妇改嫁带来的,后来嫁给了继父和原配生的儿子,这可算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了。 尤氏长得漂亮,排行第三,人称尤三妹。 “沈大娘子,你家腐乳怎么卖?” “酱菜二十文一坛,腐乳十五文一坛,我家的酱菜腐乳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不信你们可以尝尝!” 沈鱼笑道。 牛梅花忙帮着沈氏夹了酱菜和腐乳给她们尝,一下吸引来老老少少十几个妇女,这其中,也有些光占便宜,不买的。 尤三妹道:“沈大娘子,你这酱菜和腐乳做的可真好吃,怎么做的?这酱菜我也要两坛子!我这抱着奶娃娃,不方便拿,你等会儿给我送到我家去啊!” 尤三妹家境不错。 牛梅花将小福宝放在地上,道:“小福宝,咱们给人送菜去喽!”,“妈我给尤三姑送去吧!” 买酱菜和腐乳的,也有些是来占占便宜的,一个满面红光,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妇女就咂巴着嘴,自己拿了筷子,尝了好几道菜。 吃得也没得品相,一小碗酱菜被挖走一大半不说,她吃完还舔了舔筷子,然后再夹别的菜。 当她伸手去开新的菜坛子时,沈鱼拦住了她,道:“赵家婶婶,您喜欢哪个菜?您动过的菜,可都得买!” 赵小妹一下涨红了脸,只不过她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气红的,“不过是尝尝味道而已,真是小气!”,“难吃死了!活该生不出儿子!当一辈子绝户!” 沈鱼不想在这里跟她吵架。 等牛梅花和小福宝回转以后,沈鱼便推着木制推车走了,赵小妹对着沈鱼的背影子啐了一口,“有钱又怎样?还不是一个生不出儿子的货色,再有钱也是别人的!” 赵小妹家里,离沈鱼家并不远。 酱菜毕竟贵,第一天卖得没有酸菜好,但沈鱼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她今天走了一天,卖了前面三四个村子,酸菜和腐乳,已经卖光了。 人人都嫌酱菜贵,所以酱菜剩了不少,好在腌制的菜,第一天卖不完,第二天仍旧能卖。 牛梅花虽然还没有念书,但数数还是会的,她将所有的铜板数了一遍,道: “妈妈,我们今天卖了四百二十六个子儿哩!” 牛小妹惊掉了下巴:“这么多?” 沈鱼笑了:“我也想不到能卖这么多钱!” “嫂子,不如我们多找几个人帮着一块儿做!”牛小妹道。 牛大摇了摇头,道:“这手艺轻易不可外传,即使要做,也要等咱们做大了,做出号来,再传给别人” 沈鱼道:“你大哥说得对!就咱们一家子做这个,人数也是够了的!” 牛小妹宛如醍醐灌顶,是了,人人都会做腌制菜,但未必人人都掌握到了其中的诀窍,能吃和好吃还是很有区别的。 腌制菜的诀窍若是被人学了去,也是一件麻烦事。 十月,牛翠花和牛二每天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帮着沈鱼做咸菜和酱菜,酸菜,泡菜,以及辣豆皮。 连着几天,沈鱼和牛梅花,小福宝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卖,途径过海家村,青龙村,赵家村。 经过海家村的时候,遇上牛银花生的那个小姑娘卓茗和她那个厉害的后娘陈大妹。 毕竟是牛大的亲外甥女,沈鱼怕遇上卓茗没什么好送的,所以早早的就做了一身衣服给卓茗带去。 五岁的卓茗怯生生的跟在卓平身后,偷偷探出小脑袋,一双黑亮黑亮的小眼睛看着眼前只见过两面的舅母,戏文子里的舅母都是极厉害的人儿。 第37章 店铺开业(二) 小福宝似喜非喜的笑着。 卓老爷子道:“茗儿,叫舅母!” 卓茗这才稍微胆子大了些:“舅…母” 小福宝那双似喜非喜的眸子也渐渐染上笑意,“姐姐!”,卓老爷子摸了摸小福宝的圆滚滚的小脑袋,抱起小福宝道: “让爷爷看看,小福宝长重了没有!” 沈鱼僵了僵,可想到两家曾经是姻亲关系,而且外甥女儿还是他的亲孙女,小福宝叫他一声爷爷,也没什么,便笑道: “知道可能遇上你们,我就顺带着给茗儿丫头做了一身衣裳!” 卓茗大着胆子接过衣裳,是提花料子的袄子和裤子,小脸儿渐渐染上一些笑意,舅母…好像也没戏文子里那样吓人。 比大姨母好多了。 牛金花自从瞎了眼睛,虽然不大出门,但那个脾气是越来越坏了,不仅把自己瞎了眼睛的事怪在牛大身上,天天诅咒自己亲哥哥短命。 而且还时常打骂两个儿子。 对这个妹子生的女儿也极凶恶。 沈鱼笑道:“梅花,你叫她妹妹,小福宝,你叫她表姐” “表妹” “表姐!”小福宝甜甜的喊道。 卓茗一下子就对这个小妹妹有了好感,小步上前,伸手摸了摸小福宝胖嘟嘟的小手,暖暖的,肉乎乎的: “爷爷,妹妹好可爱吖!” 卓老爷子笑了,然后又和沈鱼说:“我听说你昨天来卖酱菜了,买你酱菜的人家都说你卖的酱菜好吃,我去我们隔壁养猪的人家尝了一口,今儿就想着,也买你两坛,带去镇上下了课堂以后吃” 沈鱼连忙拿了两坛,道:“二十文一坛”,又抓了一把酱红薯干用油纸和布包着,塞进卓茗的衣兜兜里。 “你是昨天那个卖酱菜和酸菜的吧?我儿子和我家那口子很喜欢吃你们家的酸菜,昨天可是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哩,我想着再买五坛!” 迎面走来的,是海家村的一个穷户家的农妇,那农妇哪是想自己吃啊?是昨天他们家来了几个亲戚,都很喜欢他们家的酸菜,她也没说是买的,只说是自己做了打算卖的,十文钱一坛。 就有几人定了几坛,钱都提前给了,虽然骗人不对,但是她家太穷了,穷得连地都没有一块,一年到头只能靠捡人家的烂菜叶子吃。 好不容易积攒了点钱,想着给孩子们改善点伙食,昨天尝了一下酸菜,有几坛酸菜是沈氏现炒好了封进坛子的,卖八文钱一坛,油水可比她家的好多了。 也比她做的好吃,所以她一咬牙就买了一坛,谁知道还被别人瞧上了,找她定了五坛,她一转手就挣了十文钱,可以给孩子们买二两肉吃了。 沈鱼给她拿了几坛。 小福宝道:“大婶,要我们给你送到家里去吗?” 那大婶道:“不用,不用,这点子东西我还是能拿的!” 海家村相对比牛山村富裕一些,一些农妇听说昨天那些买了酱菜和腐乳的人都夸沈氏的菜如何如何好吃,便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道: “我要一坛酱菜!” “我儿子爱吃那个,你家的那个辣豆皮,买半斤豆皮吧!” “我儿媳妇怀了孩子,爱吃酸的,我要两坛酸的!你会天天来卖不?” 沈鱼道:“我家铺子快开业了,以后就由我家闺女和小叔子每天下了学卖,前半个月在前头卖,后半个月在后头卖!” 牛梅花和小福宝忙着收钱。 “你家那酱红薯干,多少钱一斤?”一个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件有着十七八个破洞的大汉问道。 “那个也是二十文一斤,您要几两?”沈鱼问道。 大汉道:“我要八坛酱菜白萝卜,八坛酱白菘,八坛酱红萝卜,八坛酱青菜,八坛酸菜,八斤酱红薯干” 沈鱼有些惊,这八坛酱白是一百六十文,三十二坛酱菜就是六百四十文,八坛酸菜是四十文,八坛酱红薯干是一百六十文。 一共就是八四十文钱。 相当于一户人家一个月的收入。 可眼前这人,绝不像个有钱人。 有人打趣道:“满贯叔,你这是有钱了啊!莫不是把家里那十几亩地也给卖了?” “不仅有钱了,还洗澡了!哈哈哈” 海满贯,是整个牛山县都很有名的穷户,沈氏虽然没见过他,但绝对听过他,牛山村的人也穷,但没几个穷成他那样。 穷,没什么,可怕的是他极懒,他懒到什么样子哩?娶的婆娘也是个懒货,海满贯的家里原本家境不错,到现在还有十几亩地,可是自父母死后,没有一个人种。 他懒得穿衣,所以一年到头不下床,他能两天吃一顿,就绝不会一天吃一顿饭,他说他懒得上厕所,所以才少吃饭喝水。 他懒得洗澡,所以一年才洗一次澡,那一年洗的一次澡,还是被他婆娘给骂着去洗的,他婆娘比他勤快些,至少一天吃一顿饭,一年洗三次澡。 唯一的儿子生病了,他和他婆娘既然懒得动,都不愿意出门,活活的把个聪明伶俐的男娃娃给拖死了。 五十年来,两口子从来不干活,不挣钱,家里原本一百多亩田地,被卖得只剩十几亩。 今儿他身上倒没什么味儿,可能是真的洗澡了。 “满贯叔,莫不是你杀人抢钱了?”有人猜测道。 “怎么可能杀人?你就是放一堆金子在他眼前,他也懒得拿啊!他有杀人那个胆子嘛?”另一人笑道。 海满贯道:“捡的!” “捡的?你上哪儿捡的?” 海满贯并不搭理他们。 不管这个钱是怎么来的,只要钱没问题,沈氏断没有不收的道理,只是沈氏收了钱,却觉得不大踏实,她掂量了一下铜板的重量,心中怪异,却又想不出什么来。 沈氏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道:“大叔,这钱我不能要,菜也不能卖给你!” 沈氏推着推车走了。 小福宝坐在沈氏的小推车上,笑吟吟的看着沈氏,“妈妈,钱,假的!” 沈氏宛如醍醐灌顶,她感觉那个钱不对,就是因为那个钱的数量,比起同样的钱数量,略轻了那么一两克。 不细心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可是假钱在市面上并没有流通,牛家人不知道,等到流通的时候大概是三年后了,那海满贯几乎足不出户,他也绝没有那个智商去做假钱,他的假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哩? 第38章 店铺开业(三) 有了前几天顾客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沈鱼的酱菜和咸菜渐渐的卖得更多了一些了。 忙着卖腌制菜,沈鱼也把差点收到假钱的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沈大娘子,你在家吗?”院门外,正在外头剁辣椒的向金兰听见有人吆喝,她说道:“沈鱼啊,外头好像有人,我去看看!” 辣椒,因为当初卖辣椒苗的那户人家大幅度种植,现在虽然还有一些贵,但已经不是稀罕物了。 向金兰脱下猪肠做的手套,开了门,只见穿着一身嫩红袄子的尤氏进来道: “沈大娘子在家吗?” 向金兰道:“在的!” 沈鱼洗了手,道:“是尤三妹子啊?请里面坐!” “我就不坐了,我这次来哩,是想问问你们家还有酱菜不?四前天上你们家买的那酱菜,我送了一坛子给我大姐,我大姐又转送给了家里的婆母,她婆母吃了十分的喜欢,就叫再买二三十坛子来!” 沈鱼瞬间有些结巴了:“二,二三十坛子?” 尤三妹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她那大姐姐嫁得确是极好,嫁到一户正五品的官宦子弟做续弦。 那户人家的大伯就是尤大姐婆母的另一个儿子,是个有爵位的子爵。 沈鱼一下愣了,这大户人家,竟然会喜欢她做的酱菜,这二三十坛子的酱菜,“呦,我还真一下拿不出那样多!我这里现成的只有十二坛,还有十五六坛子腐乳和酸菜咸菜,泡菜” 尤三妹笑道: “都一并要了!再给做十三坛子酱菜,你再调五六坛子拌菜的酱料,五坛子酱菜是我要的,我家老娘前阵子厌食,寻医问药找了多少家,都没治好,吃了你家的酱菜竟就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尤三妹说着拿出一盒子铜板,道:“数数,看看是不是这个数!” 牛小妹听的一愣一愣的。 沈鱼数了两遍,笑道:“是这个数,是这个数!” 做酱菜的坛子是小坛子,坛子是托了牛哑巴的儿子,从镇上烧瓷的人家那儿买来的,三文钱一个罐子。 牛小妹有些不敢置信道:“嫂子,想不到咱们的腌制菜竟然能卖得那么好!可这二三十坛子,要运到京城去,可怎么运呐?” 沈氏笑道:“跟我们买菜的是尤三妹,怎么运过去,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儿了!” “也是”牛小妹笑道。 牛小妹,沈鱼,和牛梅花,三个人每天都忙着一同做腌制菜,白天做新的腌制菜,牛大则在新菜地里种植培育好的菜种,牛翠花和牛二一下课就往菜地里跑。 适合冬天种的菜。 菠菜,韭菜,香菜,蒜苗,鸡毛菜,萝卜,芹菜,香葱,生菜,茼蒿,以及搭棚种植的冬瓜。 牛翠花虽然年纪不大,但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翻了好几垄子地,“爹,咱种这些菜,可要叫人守着些” 牛大道: “晚上我请你哑巴叔来帮着看几个月,给他些工钱,等开业大典过了,过几天再买一条大狗来!没长起来应该是不会有人偷的” 牛大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牛翠花将放在草堆上的水壶拿了过来,道:“爹,你喝水!” 牛大接过水,猛的喝了几口,虽然他没有儿子,在村里人眼里心里就是个绝户和笑话,但是好在他几个闺女都是懂事又孝顺的好孩子。 牛大心中虽有些遗憾,但想着自家五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心里还是十分舒坦的:“你也喝!” 父女两个忙活到了近天黑,才回家吃饭。 “爹爹,爹爹!”小福宝和牛宝兰一看见牛大就欢得不得了,手牵着手,拔着小萝卜腿儿跑到牛大跟前,牛大笑着说道: “爹爹身上脏兮兮的,容爹爹换身干净衣裳再抱你们!” 小福宝摇了摇可可爱爱的小脑袋,说道:“不,爹爹和娘亲都辛苦了,小福宝不要抱抱,小福宝帮爹爹和娘亲锤脚” 她从身后拿出两个小木锤子,“我们早上跟二叔和妈妈上街卖腌菜,买的!” 牛大心头一暖。 十几亩的菜地,十来天就种完了,撒水和撒肥都留给了牛翠花,牛二和牛小妹三个轮着干了。 开业大典还是薛怀民想的主意,牛大虽然有些头脑,但毕竟视野比较狭隘,见识少了些,也不是十分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开业好不好,决定以后店铺能不能生存。 牛家饭馆取名为久味饭馆,只请了一个帮工,和一个做包子馒头的,主厨就是牛大和沈氏。 饭馆虽然没有酒楼精致,但里面的装修也是十分雅致,开业大典打出的六道招牌菜,三种招牌早餐,分别是: 秘制东坡肉,酸菜鱼,酱香鸡,辣子鸡,东安子鸡,熏鸭。 阳春面,酱香煎饼和粉条。 牛大炒菜的手艺也还不错,什么油盐炒枸杞芽儿的,肉香豆腐什么的,也有几门拿手的菜。 不然他家几个小丫头不会长得白白胖胖的。 饭馆里客人络绎不绝,有些人是被新店开业的福利吸引进来的,新店开业,牛家请了青州最好的杂耍团,耍了两个时辰。 礼花鞭炮齐响,锣鼓喧天。 小福宝和牛宝兰,牛宝珠穿得也十分喜庆,大红锦缎的小袄子,袄子上一个绣了赤金色的福字儿,一个绣了禄字儿,一个绣了寿字儿头上还戴着一顶红色白毛的兔兔帽。 小福宝和牛宝兰,牛宝珠手拉着手,充当福禄寿报喜的福娃娃,开场白的老头和中年妇人扮相也喜气,老头高声道: “媳妇儿,刚才杂技也演了,相声也说了,那喷火大伙儿觉得精不精彩?” 外头有几人配合着道:“精彩!” 老头又道:“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媳妇儿你知道要演啥嘛?” 中年妇人道:“不知道啊!” “媳妇儿,你且看着,福禄寿三星报喜!”老头和中年妇人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袄子红裤子,进入人群中。 三个可可爱爱的小娃娃,一人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有条有序的进入看热闹的人群眼中。 第39章 店铺开业(四) 小福宝还提着一个小红灯笼,“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写福字,二十五扫尘土…” 她一边走着,牛宝兰和牛宝珠跟在后面,随她往人前递送托盘里的菜品,送给围观的群众品尝。 “这女娃娃粉嫩嫩的,可真好看!这菜也好吃!真好吃!” “我也尝一口!” “我们也尝一尝!” “那男娃娃也好看!什么样的人家能生出这样一对金童玉女来哩!” 牛宝珠是作男娃娃打扮,身上绣着禄字儿,很多客人便以为是男娃娃。 三个小娃娃送完了菜品,便由请来的凤天楼的舞女们端上菜肴出来跳舞,一时间,色香味飘扬,直勾得人馋虫发作。 不少人已经纷纷进店了。 “本店新店开业,前三天顾客均有一次抽奖的机会,小店每天都设立一甲奖各一个,二甲奖十一个,三甲奖三十三个,参与奖人均有” “一甲奖的头名是赠送四道菜东坡肉,酱香鸡,辣子鸡,熏鸭。一甲榜眼奖赠送本店招牌菜东坡菜,酸菜鱼,酱香鸡。探花奖是秘制东坡肉以及酱香鸡各一份” “二甲奖是特惠价,每道菜减免三分之一的价钱” “三甲奖是附送我家娘子亲手熬制的酱蔬菜一碟,点菜便开始抽奖,另外点菜最多的客人,可多抽一次奖” 牛大道。 县城里可不比那乡镇上的穷苦人家,毕竟是县城,还是有不少有家底的人家的。 即使是穷人,也为了贪那一甲的福利,认识的人也都纷纷围成一桌,点了几个小菜。 “这菜真好吃!这家店的手艺不错!” “真好吃啊!我看比那醉香楼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哩!咱们县什么时候又有这么两个大厨了?” “中了,中了!” “中了,中了!” “我也中了!哈哈!” 牛大虽然设立了一甲奖,但没有把状元榜眼探花三名一甲奖都放进同一天的抽奖盒子里。 一听有人中了,中奖的人还挺多,都有些兴奋,味香馆的手艺确实很不错,大伙儿也都愿意再多点一些。 牛翠花在旁边负责收钱,她算账极快。 牛二和薛怀民安排过来的两个小厮负责招待客人,味香馆的生意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 榜眼奖放在第二天的抽奖纸团里,一下又吸引来数百客人,这有些超出牛大的预料,桌子椅子也没准备那么多,只能东拼西凑的借了十几张桌子椅子来。 其中来吃饭的,不乏有些公子哥儿,出手也颇为大方,一点菜就点了五六十两银子的菜品。 有一位富家公子姓黎,是黎知州的儿子,获得了第二次抽奖的机会,他伸手一摸,运气还挺好,摸到榜眼奖。 又送了几道菜品给他。 虽然赠送了不少,但牛大的饭馆并没有亏,薛怀民说过,薄利多销,那些人为了获得第二次抽奖的机会,纷纷多点了不少菜。 “老板,你这些吃不完的菜可以打包不?” “可以可以!您去那边领碟子,再打包!”碟子是五文钱一个,退碟退钱。 “老板,刚才赠送的菜品可以送到我们府上去不?你们家味道不错,我送给我爹娘尝尝!” “那当然可以!不知尊府是?”牛二问道。 “…” 牛大吩咐一个小厮将菜品送到客人府上。 这三天每天都忙碌到深夜,虽然辛苦,但是看见这些黄澄澄的铜板和白花花的银子,心里就舒坦。 三天开业大典结束以后,牛大牛二,沈鱼和牛翠花坐在一起数钱。 牛二数银子,牛大和牛翠花,沈鱼三个数铜板,没数之前,牛翠花说道: “我觉得不用数,我知道多少,这三天大概挣了八十五贯四百三十二文,银子是三十四两” 可牛大还是有些不放心,非要数一数,小福宝和牛宝兰,牛宝珠三个在店子玩儿捉迷藏的游戏。 小福宝撅着小屁股奶声奶气的蹲着说道:“我来找你们喽!要藏好呦!我看见你们的脚了!” 牛宝兰每次都只知道躲在同一个地方,四岁的牛宝珠则精一些,知道四处躲躲藏藏。 沈鱼宠溺的看着小福宝,小声说道:“小福宝,你宝珠姐姐在那儿!” 小福宝顺着沈鱼说的方向看去,是店子后门外面,“宝珠姐姐,小福宝找到你了!” 牛宝珠道:“轮到我找你们了!快藏好!” 几个小娃娃玩得不亦乐乎。 牛大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忙着挣钱和高兴,把吃饭都给忘了! 薛怀民安排来的小厮和请的帮工,在黄昏牛大就叫他们吃了饭回去了,留下六七桌客人都是牛家人自己忙活。 沈氏炒了两个简单的小菜,做了一锅红烧肉,一家人将就着吃了。 第四天下午,正因为开业大典已经过了,客人虽然满,但有些客人却不会像开业时一样,都一窝蜂的来了。 牛二赶着半大的牛和新买的牛车,带着牛翠花和三个小娃娃回了牛山村。 牛大准备过几天再回来一趟。 味香馆的生意太好,一个帮工加牛大和沈氏夫妻两个,有些忙不过来,牛大便让识字的帮工在门口写了招工简章。 一个小伙子衣衫褴褛的站在味香馆门口,颤颤巍巍的问道:“老板你们这招人吗?” 牛大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伙子,只见他身材干瘦干瘦,盯着煮的饭两眼发光,身上穿着一件打了十七八个布丁的衣服,脚上的草鞋很明显脱了底,被少年用线缝着。 虽然穿得破,但却干净整洁。 许是因为太饿,他佝偻着背,看起来十分瘦弱,牛大虽然容易心软,却不是开善堂的: “我们这里不收童工” 他看起来不到十五。 “老板,我十五了,我有户籍!”少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牛大接过,叫帮工给他看了看。 帮工看了一眼,问道:“家里有些什么人?” “只有一个弟弟八岁,还有一个妹妹九岁,父母前两年死了” “会写名字籍贯吗?” “会” “我先给你做一身店里的衣裳,你把这套说词背熟了,明天来吧!”帮工量了一下桑榆的三围。 第40章 偷菜 牛家很快就还完了欠的那一百两银子,大谭氏和赵小妹知道了,那心里是嫉恨得不得了。 赵小妹自认为自己个儿肚子极争气,一下就生了个儿子,儿子又生了孙子,这在村里,可算是极厉害的人儿,村子里谁家也没她这般能耐神气。 就是穷了些! 虽然穷,可她却觉得自己家十分有钱。 儿媳孙氏虽然生了儿子,可赵小妹依旧看孙氏不顺眼,总觉得是她抢了自己的儿子。 她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可是儿子又生了儿子。 赵小妹自认为自己家事事强过沈鱼一头,沈鱼心里一定嫉妒她有儿子,嫉妒得发狂。 原先两家都一样穷。 赵小妹心里还没有不平衡,现在那家子绝户既然过得比她好了,不仅过年有肉吃,还开起了店铺做起了生意。 还买了那么大一片地种菜。 赵小妹想不明白,又没儿子,那么有干劲干啥?这干来干去,这偌大的家当还不是给别人做的? 夜半时分,赵小妹偷偷摸摸的摸进菜地,牛哑巴一下就惊醒了,他点着灯笼,拿着木棒子,狠狠的敲了敲门栏。 赵小妹吓了一大跳,偏她旁边有一条臭水沟,她这一惊一吓,一脚踩进了臭水沟里。 手上的秧苗也散了一地。 牛哑巴追着赵小妹而来,赵小妹脚大,腿也又粗又长,跑得极快,牛哑巴没有追上。 赵小妹慌乱的跑着,就连跑到了池塘边上都不知道,一头栽了进去,冬季的水,即使是白天也很凉,何况是夜里。 好在池塘的水不算特别深,她掉下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住了妇女们洗衣的石板,赵小妹沿着石板爬起来,突然刮起了一阵寒风,吹得她原本冰冰凉凉的身上更加刺骨的寒。 赵小妹缩了缩脖子,冷得一下咳嗽不停。 她冷着身子回家,一看儿媳妇孙氏和儿子睡得正香,心中记恨上了孙氏。 小福宝和牛宝兰两个小娃娃跟着牛二一块儿睡的,大几岁的牛宝珠和牛梅花则是跟着牛翠花一块儿睡。 小福宝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兀自玩着自己的小手手,玩着玩着,脸上的笑意更深,又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牛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他支支吾吾的跟向氏比划了一番,向金兰惊骇道: “你是说,昨天晚上有人进菜地偷菜苗子?” 赵小妹哪里是偷啊,她是打算把这满园子的菜苗子都给拔了,好让牛大家颗粒无收。 向氏道:“这可不得了!小妹啊,叫你弟弟赶紧去县里支吾一声,弄两条大黄狗来看家” 牛山村的人不喜欢养狗,主要是家家户户人口都多,家里小娃娃基本没人看的,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被狗伤着。 牛小妹看着牛哑巴手里那只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虽然本朝没有裹脚的习俗,但也不是人人都长着一尺的大脚。 村里脚大得跟男人脚的似的的农妇,通共就那么两三个,这三家人里,只有赵小妹家条件相对比较差,所以鞋面上有两三个补丁。 穷不是罪过。 但因穷生妒就是罪过了。 牛二在县城里买了两只半大狼狗崽子来养着,一条用来看家,一条放在地里看庄园子。 赵小妹因为昨天夜里一冻,既是发起了烧,但她觉得自己家这样穷,一定是娶了孙氏的缘故,一股脑儿的把火气都发在孙氏身上,对着孙氏又打又骂的。 “你个蠢出生天的蠢婆娘!你有什么资格抱我孙子?”赵小妹揪着劳氏的头发就打,毫无理由。 孙氏是孙家的独生女儿,条件虽然不算好,可从小也是父母娇惯着长大的。 为了嗷嗷待哺的儿子,孙氏只能逆来顺受,“婆婆,我…我只是给孩子喂奶!” “谁跟你说喂奶要抱着喂?你是猪吗?抱着对孩子骨骼不好,你把他放在腿上,躬着身子喂才对!”赵小妹将孩子放在孙氏大腿上,将她两只手打开,摁着孙氏的肩膀。 “可孩子会呛奶的!” 赵小妹当然知道这样喂奶孩子会呛奶,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她要的只是摆布和控制儿媳妇,撒一撒她心里这口怨气,如果呛了奶,打孙氏一顿就好了,反正她已经生了孙子,她若是想和离,只要拿孩子要挟孙氏就好了。 许是赵小妹的情绪有些激动,加上本来就有些发烧,一下眩晕下来,扶住旁边的桌椅,腿软无力。 孙氏虽然逆来顺受,但她心里也是个有脾气的,见着赵小妹连站都站不稳,她也不上前搀扶,抱起孩子喂奶去了。 赵小妹心里气极,想操起椅子砸死劳氏,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骂人也有些有气无力: “烂婆娘,骚货!你翅膀硬了啊?” 孙氏不搭理她。 夜里,赵小妹烧得直叫唤,“飞燕呐,飞燕,你给我倒杯水喝喝!” 孙氏撞了一下牛景安,道:“你妈渴了,你倒杯水给她喝!” 牛景安道:“伺候公婆是你们女人的事,不然我干嘛娶你回来?” 孙氏泼嘴不动。 赵小妹的丈夫牛庆不在家,在镇上干活儿,平时也是歇在镇上的。 赵小妹仍旧叫唤。 牛景安踹了孙氏一脚,道:“这几年没被我打好是不是?我娶你回来,就是给我家做牛做马的!我老娘生着病,你这儿媳妇伺候她是应该的!再不过去,我打死你!” 牛景安有些不耐烦,道:“我妈我了解,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对我这个儿子都那么好,对你不好一定是你的问题!你多讨好讨好她就行了!” 孙氏的瞌睡清醒了过来,她有些木然的起身,看着暗沉沉的夜色,也许真如她家男人所说,多讨好讨好婆婆,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可真会好过吗? 赵小妹见孙氏依旧尽心尽力的讨好自己,心里越发得意,就算虐待儿媳妇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得乖乖的善待自己! 这一个人的心坏了,是怎么也好不了的。 赵小妹的病了几天好了! 牛景安发了薪水,尽数交给赵小妹道:“妈,你给飞燕儿买两个鸡蛋补补!” 并没有给孙氏一文钱。 第41章 小福宝丢了(一) 赵小妹笑道:“儿媳妇就是我自己的闺女,等会儿我再给她买一只猪蹄来,给她下奶喝!” 孙氏听着这话,微微有些惊讶,难道真因为自己讨好了婆婆,婆婆转性了? 也许,她婆婆并没有那么坏。 赵氏果真买了一只猪蹄和几个鸡蛋,路上碰上村里人,赵小妹彰显自己好婆婆的样子,逢人就说,是给劳氏下奶吃的。 她将猪蹄炖了,之前一直是孙氏做饭,牛景安提早吃了饭,便打算出门。 “遥儿啊,你别忙了,来吃饭吧!孩子我来带!你别饿着!” 赵小妹高声道。 牛景安出门了。 孙氏洗好了手,准备吃饭,刚准备坐下,赵小妹面色极不好看的说道:“家里的地种了没有?” 孙氏道:“妈,我都种了,草也拔了,鸡也喂了,地也扫了!” “我问你那么多了吗?真不知道你怎么带孩子的!孩子都不顾,自个儿先来吃饭了!”赵小妹道,“我真是命苦,当下人伺候人的命!” 孙氏被她那样一说,再饿也没法坐下来吃饭了!她抱着孩子在门口坐着。 一顿饭后,桌子上一片狼藉,哪里还有什么鸡蛋和猪蹄的汤汁儿?连饭都不剩一粒。 赵小妹和邻居唠嗑,“我对我们家遥儿,那真是跟亲生女儿一样的,她喜欢吃鸡蛋,我今儿就给她做了鸡蛋和猪蹄儿,就是儿媳妇终究是儿媳妇,不拿我们做婆婆的当亲妈!我带着我那小孙子,叫她先把饭吃了,那鸡蛋和猪蹄儿她硬是一点儿都没给我留”,“真是个短命的恶婆娘!我命不好哦!” 她说着说着,还委屈得哭了起来。 … … 店子里偶尔也有不忙的时候,例如冰天雪地的日子,牛大和沈氏便租了马车回来,只留了两个员工看店。 沈鱼正教牛小妹和牛翠花,牛二做腌制菜,屋子里点了两盆子银碳,突然听得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小妹,小妹!你家的牛车在家不?” 敲门的是赵小妹的邻居郭氏。 郭氏是陈氏的大儿媳妇。 牛小妹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去开了门,“郭大嫂子,怎么了?” “哎呦,快出人命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郭大嫂子说道,“赵小妹跟她儿媳妇打起来了,叫了赵小妹的儿子回来,谁知道那两母子把孙氏摁在地上拿脚踹!真是满地的血啊!太骇人了!” 牛大和沈鱼一家听了个大概。 赵小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婆婆,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儿,赵小妹为了彰显自己好婆婆的模样,大肆宣扬给孙氏买鸡蛋和猪蹄儿补身子的事儿。 孙氏忍不住顶了两句。 赵小妹觉得脸上过不去,当即就变了脸色,骂道:“你个母猪婆娘,我通你爹,通你妈的,你个夭寿短命的贱东西,你怎么不去死?你在我家的日子真是比在娘家还要好过!…” 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 最后上升到赵小妹拿凳子砸孙氏,牛景安回来以后,怨恨孙氏跟他母亲顶嘴,又将孙氏摁在地上踹: “我跟你讲,你怎么跟我妈顶嘴,我就怎么对你爹爹妈妈妈!我妈对你那么好,你还这样对她!” 孙氏脾气也上来了,“你妈怎么对我好了?你妈逼我吃得东西是坏的,当着你的面做好人,背地里怎么对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母有像你妈对我一样,对你吗?” “我妈怎么对你,你都得受着,反正你怎么跟我妈吵,我就怎么对你父母!反正你也不敢和离,要是和离,你一辈子别想见儿子!你没资格见我儿子!” 孙氏慢慢的被绝望淹没,发了疯一样跟赵小妹母子打了起来,但她到底是女流之辈,一个人也打不过两个人,很快便被打得头破血流。 作为邻居的郭氏看不过去,便找了牛大的牛车,送人去大夫那儿,等牛大和沈氏赶到的时候,孙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沈鱼和牛翠花正要把孙氏抬上车,却被赵小妹一把拦住,“我告诉你说沈鱼,我们家的事儿你少掺合!她不过就是头破了,要不了命!就算是死了,也是她自己不抗打,哪家的婆媳不打架?她在我们家的日子,可比她在娘家的日子还好过!” “我和我儿子供她吃,供她住,从没打过她,也没骂过她,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吃的穿的我们家怎么就委屈她了?如果不是她太过分,我儿子也不会打她!”赵小妹说得她自己都信了,又委屈得哭了起来,最后她干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这是要我老太婆死啊!儿媳妇要把我赶出去啊!我不活了!” 众人都看笑话一样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赵小妹。 孙氏是独生女,从小深受父母疼爱,孙氏的父母离牛山村四个村远,但其实不算远,来去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郭氏去寻孙氏的父亲,孙氏的父亲是个火爆的性子,怕父亲发起脾气来,两家伤了人命。 沈鱼推开赵小妹道:“我们牛山村可丢不起伤了人命的名声!”,沈鱼常年干农活儿,又年轻力壮,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有一把子力气。 牛小妹和沈鱼,牛二合力将孙氏抬到牛车上,小福宝提着大红灯笼坐在沈氏怀里,沈鱼嗔怪道:“你这孩子,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大半夜的非要跟我们出去干啥?” “我去,平安,你们不会有事!”小福宝言简意赅的说道。 毕竟下了好几天的雪,寒气又重,路面上结了冰,车子有些打滑。 一行人把孙氏送到薛大夫那儿,坐堂的是老薛大夫,老薛大夫一言不发的给孙氏止血包扎,“她这脑袋破得有些严重,什么人下这么毒的手?专挑后脑勺砸,这是存心要她的命啊!能不能醒来,看她的造化了!” 沈鱼有些忿忿不平,“这赵老婆子平时和村里人关系不好也就罢了,儿媳妇也是别人家姑娘,下这样狠的手!真是作孽哦!” 薛大夫给孙氏止了好一会儿血,血才止住,“她得在这里住上一个月,要是七天之内不能醒来,你们通知她爹妈,给她安排后事吧!” ————— 看官们觉得还可以的话,给个五星好评吧!感恩 第42章 小福宝丢了(二) 薛大夫给孙氏止了好一会儿血,血才止住,“她得在这里住上一个月,要是七天之内不能醒来,你们通知她爹妈,给她安排后事吧!” “那赵老婆子真是讨不得好死的!”牛小妹忿忿道,“真要是有报应就好了!” 小福宝笑着附和:“嗯,不得好死!” 牛小妹抱着小福宝,道:“我们小福宝是有福气的娃娃,以后断不会遇上这样无德的老人的!” “薛大夫,她这伤多少钱?”沈鱼道。 “咱俩家亲家,怎么好叫你掏钱哩?这个不要钱!”薛大夫道。 沈鱼笑道:“薛大夫,这当然不是我们掏钱,是叫她那个恶婆婆和丈夫掏钱哩!” 薛大夫笑道:“这样啊,她这个今天的钱是两贯钱,往后另外算!” 沈鱼毕竟不是孙氏什么人,将人送到医馆以后,一家人便回转了。 谁知道赵小妹和牛景安都没有去医馆,到还是孙氏的父母给了医药费,将人治好了,孙氏的父亲拿着两把刀就要去砍人,被孙氏的母亲胡玉兰拦了下来。 “她大伯,借你家的牛车一用,咱们一块儿去讨个公道,你兄弟是个火爆的性子,可不能去!”胡玉兰说道。 “怎么着也得和离!就是嫁妆钱怕是要不回来了!”孙大伯说道。 孙氏的嫁妆只有四贯钱,不上百贯不能上官府报备,虽然女子嫁妆受到官府保护,但那是指嫁妆超过一百贯钱的情况下。 官府可不会管平民百姓的那四五贯钱的嫁妆,而平民百姓根本出不起一百贯那样多的嫁妆,有个二三十贯都算不错的。 书香名流世家怕花女方的嫁妆,丢了自己家的脸面,而平头百姓家,本就没有脸面可言,一二十贯的嫁妆也容易折损进一家人的吃穿用度,柴米油盐中。 沈鱼和牛小妹听说胡氏和孙大伯驾牛车来了牛山村,只听赵小妹梗着脖子叫得一组的人都听得见: “和离?你们娘家人就不盼着外孙过的好?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妈,你们就串导着一家子四分五裂”,“我们家对她怎么不好了?供她吃,供她住,不过就是打了她几次而已,她往后嫁到别人家去,能有在我们家日子好过?和离还得坐三年牢哩!” 胡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孙大伯眼见自己弟媳妇嘴笨,便说道:“就是坐三年牢,也比在你们家被虐待强!赶紧把和离书签了!” 牛小妹和沈氏在家里一边干活儿,一边听着赵小妹那哭天抢地,震耳欲聋的骂声,牛小妹说道: “又不是人家孙氏没有饭吃了,上他们家讨饭求收留来的,拿这吃得喝的说事儿,真是不要脸!有本事,他们家不要娶媳妇儿,那人家也用不着吃她家的!” 沈氏道:“咱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别的不说,要么有一个过硬的娘家,要么自己有本事,最主要的是身上要有钱!可这个世道,不允许女性有出头的机会啊!” 小福宝拉了拉沈氏的衣襟,奶声奶气的说道:“妈妈,那边热闹!” 牛小妹道:“嫂子,我们一道去看看!”,沈氏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去了。 赵小妹梗着脖子说道:“和离可以,到时候可别求着进我家!到时候我家可不收了!”,“孩子你们也别想见,你家闺女要是敢再嫁,我也得去搅黄了你家闺女的亲事!说你家闺女不能再生育,让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看你们能养她到几时!” 孙氏自从觉得自家婆婆和丈夫对自己不好以后,心里一直不愿再生,赵小妹是频频逼着她生,但就是不见动静。 许是情绪太激动,赵小妹一下被自家的门槛给拌了,摔了个狗吃屎,把牙门儿都给摔掉了,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哄笑:“哈哈,赵婆子,你可别太激动了” 胡氏道:“你儿子把我女儿打成那样子,我要去官府告你们!即使我女儿会坐牢,你儿子也别想好过!” “呜呜呜”,赵小妹爬起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沈氏和牛小妹的两张脸,心中一下记恨上了沈氏,若不是她多管闲事,硬要送自己儿媳妇去医馆,她今天就不会出糗。 两家也不会和离。 提出和离的女方虽要坐牢或赔钱,但被和离的男方和其家人也需要连续十五天围绕整个青州游行,赵小妹觉得自己儿子既然被女家甩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家暴则要判刑。 孙大伯道:“要想我们不告也容易,把和离书签了!”,双方自愿和离的,女方可免三年牢狱。 这样一来,孙家便也不能高牛景安家暴一事了。 “不可能,孙氏就算是死了,也别想出我家门半步!我可从来没想搅得他们和离!” 赵小妹想不明白,只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女儿而已,就算只有她一个孩子,也终归只是个闺女,又不是儿子,就算死了也就死了,何况没死,怎么孙氏的娘家人那么宝贝她! 赵小妹慢慢的将目光转移到几个小孩身上。 “既然谈不拢来,咱就去官府衙门!看是你儿子判得重,还是我侄女坐牢久!”孙大伯说道,“你当着我们这些亲戚的面儿,都能把我侄女欺负成那样!” 上次,孙氏因为身体不舒服,托人送口信去叫自己父母带自己去瞧病,孙九出门干活儿,胡氏租了孙大伯的牛车来,接闺女去看病。 赵小妹和牛景安便说,叫孙氏若是敢去,就死在医馆里不要回来了! 胡氏见孙氏舍不得嗷嗷待哺的孩子,便没有说什么,围观的十几个人便都散了。 孙氏的老爹孙九则徒步走到半路,被赶牛车回去的孙大伯看到了,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去?” “那恶妇一家如此欺负我姑娘,我去弄死他们!”孙九道。 孙大伯道:“死了人,你也得偿命,到时候你老婆和你女儿怎么办?她们靠什么生活?照我说,还是和离,他们要是愿意自己和离,不闹上官府,咱就不告他!要是不愿意,那就告他们一个虐待媳妇,都甭好过!” 孙九冷静下来,觉得有道理,道:“送我去看看我姑娘!” 孙氏过了好几天才醒来,人倒没什么事儿,就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自己父母大哭了一场,两家就着和离的事儿,僵持了许久。 第43章 小福宝丢了(三) 赵小妹认为孙家一定不敢把和离的事儿闹到官衙里去,谁知道孙家还真告了上去,这事儿一下没了回旋的余地,官府酌情处理之后,孙氏坐一年牢,那牛景安要坐十年牢,而且官府还把孩子给了孙家,从此跟着姓孙。 赵小妹看着牛大家吹起的烟,心里既恨郭氏多管闲事,又恨沈氏和牛大将孙氏送去医馆的事儿。 “妈妈,妈妈,外面还在下雪,我跟姐姐妹妹们去堆雪人玩儿啦!”牛宝珠指着外面下起的大雪,高兴的说道。 屋外银装素裹,虽是大雪天,但已经没有前阵子下雪那样寒风凛冽,沈鱼笑道: “好!” 七个小女娃娃一窝蜂的跑了出去,如同得了特赦一般,小福宝和牛宝兰手拉着手,道:“我们也要堆雪人!” “我们也要堆雪人!” 牛翠花决定,让牛可儿和牛宝兰还有小福宝三个人成一组,堆小雪人儿,剩余四个,都是一大带一小,两人一组。 沈鱼和牛大,牛二,牛小妹,还有向金兰,五个人坐在火堆旁烤火。 向金兰看着屋外的七个小女娃娃,道:“我要是也有这么可爱的孙女就好了!” 她的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都还没有成亲,大儿子都二十五了,还没有成亲,更别说孙子孙女了。 虽说男孩子最晚可三十岁成婚,但没有哪个十七八岁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会看上比自己大十几岁,还没有什么功名利禄的男孩子。 牛小妹道:“向婶儿,你人这么好,将来你一定会子孙满堂的!谁要是嫁进你们家,那可真是福气哩!” 向金兰道:“托你们家的福,今年可算是存上了一些钱,供我那五小子念书,我家司儿的钱也能存上一些了,等过了年,我就给他介绍一个对象!” 沈鱼笑道:“这事儿总归还得孩子们自己乐意,咱强求也强求不来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牛翠花突然跑进来,满脸惊慌的说道:“妈,爹爹,四妹妹和五妹妹有进来吗?” 牛大道:“没进来,怎么了?” “刚才我们堆雪人,还差雪人的鼻子,四妹妹和五妹妹说要在院子里拾些木屑来,可过了小半个时辰,都没见她们来!” 牛家后院种有果树,为了上后山拾柴方便,牛家在后院开了一扇小门,平时是锁着的。 沈鱼有些惊慌,一家子忙去后院寻孩子,可哪里还有两个孩子的影子啊! 牛大和沈鱼不以为两孩子是被人抓走了,后门原本锁着不说,若真是有人抓,两孩子早就闹起来了,没道理她们听不见。 “嫂子,你看那门怎么开了?”牛小妹指着果树后面的小门说道。 牛大脸色微沉:“小妹,你看着家里几个小的,我跟你嫂子,你弟,还有你婶子去后山找找!” 牛翠花道:“爹,我跟向奶奶在前头找!” 沈鱼心里怕得不得了,后山虽然没有猛兽,这个时节也没了蛇虫鼠蚁,可是山路崎岖,荆棘丛生,极容易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宝兰啊,福宝,你们在哪儿啊!”沈鱼越找,心里就越慌。 “宝兰,小福宝,二叔来找你们了,你们在哪儿?”牛二大声喊道。 牛大面色阴沉。 “都怪我,我就应该好好看着孩子们的!”沈鱼哭着说道,“孩子她爹,你说孩子是不是被什么人抱走了?谁会把两个女娃娃抱走啊!” 牛大温声安慰沈鱼道:“咱娃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许是去什么地方玩儿了!”,牛大心里明白,孩子一定是被人抓走了。 在院子里看孩子的牛小妹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一个比铁丝粗硬的东西,是撬锁用的,后门比较隐秘,是用细铁链子锁着的。 牛翠花在前面挨家挨户寻了三四个小组,都惊动了老族长派人一同寻找,一道被拐走的,还有郭氏四岁大的儿子。 牛大和沈鱼寻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结果,沈鱼哭道: “孩子她爹,会不会是咱们得罪了什么人家,被报复了?不然谁会抓两个女娃娃?” 牛大猛然警醒,“去牛景安家瞧瞧!” 四个小组的人都来了,唯独最喜欢凑热闹的赵小妹,至今不见人影。 牛大一行人去到赵小妹家里的时候,屋里头果然空无一人,赵小妹就一个没有活计的老妇,平常也不怎么出门,就在家里种那一亩三分地的菜和养两只鸡,她虽然刁恶,但却是个讲卫生的。 现如今那两只鸡都飞上家里的灶台拉了好几泡屎了,赵小妹却不在家。 牛大的眼睛蓦然猩红。 没有人会想到,赵小妹会把两个女娃娃一个丢在女支院门口,一个丢在她娘家的大山上。 小福宝悠悠醒转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阴森森的树林,她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妈妈,姑”,她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衣服。 这里只有她和赵小妹两个人。 赵小妹恶狠狠的说道:“你爹爹和你妈妈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我把你姐姐丢在女支院门口,等她长大了,就让千人,骑,万人,睡” “我要把你丢在这里喂狼,让你爹妈连尸体都找不到你的,放心你有伴的,那个郭氏的儿子已经被我推下山崖摔死了!” 小福宝眸中似怒非怒,好像毫不害怕的样子,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赵小妹突然有些摇摇晃晃。 小福宝有些诡异的笑着,道:“我姐姐,真的被你丢了嘛?还有狗子,真的被你推下山崖了嘛?” 赵小妹看着她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怵,牛大家的这个孩子,据说是个小福星,可她看着怎么如此怪异? 山突然一下就静止了。 赵小妹得意的转身走了。 她下山的时候,突然又一阵地动山摇,伴随着一声惊叫,“啊!”,赵小妹很快就被落下来的石头砸得粉身碎骨。 山,随后又突然恢复安静。 牛山村的人寻了两天都没寻到人,在官府也贴了寻人启示。 赵小妹的娘家离牛山村有一些距离,她娘家并不是后头的赵家村,而是有二十公里远的赵坪村,赵小妹是租了牛车来的。 赵坪村有两座大山,其中一座山上有两只猛虎,另一座山虽然没有猛虎,但也有不少毒兽,而且小福宝身上的衣服被赵小妹扔了。 饶是小家伙是小福星,也架不住这样冻,“有没有人呀?有没有人呀?” 小崽子奶声奶气的。 第44章 小福宝丢了(四) 小家伙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蜷缩着小身体,“小福宝好冷呀!爹爹,妈妈,你们在哪里?” 小福宝蜷缩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身上微暖,一个小男孩儿将小福宝抱了起来,“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呀?” 小男孩看上去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小福宝被冻得上下的牙齿都在打颤,“小哥哥,小福宝好冷,好冷!好饿!” 小男孩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一件下来,裹着小福宝,又把自己偷来的馒头掰了一些塞进小福宝嘴里,道: “其实我也好冷!好饿,算了,我们都是孤儿,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就在最后的时光里相依为命好了!” “小哥哥,我住在牛山村九组,我父母对我…很好,坏人…坏人把我抓到这里的!” 小福宝断断续续的说着,但因为年纪小,加上实在太冷,说话有些不清晰,但小男孩还是听到了关键,牛山村九组。 “我扛着你下山去找找,你可千万别死了!”小男孩身上穿着也十分单薄,唯一的一件厚一点的袄子也用来裹着小福宝了。 七八岁大的身躯扛着一岁多二三十斤重的小福宝,还是觉得有些重的,好在顺便也替他暖了身子。 下山走了过了赵坪村,他碰巧遇上了领着官府衙役前来寻人的沈鱼和牛大,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沈鱼一看见小福宝,猛地一下就把小福宝抱在怀里,哭得厉害:“我的儿!” 牛大也红了眼眶。 她看见小福宝穿着的不是原来的衣服,而是面前这个小男孩的衣服,忙道:“小福宝,你的衣服呢?” 小福宝的牙齿依然颤着:“被赵婆子…扔了!” 她向小男孩投去感激的目光。 小男孩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恍然和前世那个搭救过自己的小女孩的身影重叠。 他眼神有些落寞,本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可怜人,谁知道,人家父母那样宝贝她。 他父母其实对他也很好的,只可惜都死了,他父母都死了以后,大伯说他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不能住在家里,之后把他赶了出去。 然后,他就靠着偷东西吃为生,怕被人家找麻烦,就躲在深山里安家,他身上这身衣服,还是他养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给他做的,已经穿了四年。 牛大见着小男孩又往深山老林里走,说道:“小孩,你不回家吗?” “我不是小孩,我虚岁十岁,我有名字的,我叫萧桁,我也没有父母,而且我现在就是回家,我家就在这树林子里!”萧桁说道。 他活了两世。 小福宝身上被裹了好几件衣服,暖和了一些,她睁开朦胧的睡眼说道:“小哥哥,你跟我爹爹回家好不好?我家里有好多好吃的!” 牛大道:“萧桁,你救了我闺女,现在可以跟我们回家,我们会养你,你就不用在这深山老林里挨饿受冻了!” 萧桁道:“我很能吃得,而且我偷东西,你不怕我偷你家东西吗?” “你为什么偷东西?” “饿” “那你偷钱吗?” “不偷”,他只偷吃的。 “你偷东西是因为饿,如果你不饿了,还会偷东西吗?” 萧桁想了想,道:“不会” “偷东西不对,但只要能改,就是好孩子,只要你以后好好的改正,将被你偷过的人家丢失的东西一一还回去,那你还是个好孩子!” 沈鱼抹干了眼泪道:“好孩子,你在山上看见我另一个闺女和一个小男孩没有?” 萧桁道:“没有!” 小福宝听见提起牛宝兰,她迷迷糊糊的说道:“姐姐,女支院,狗子,山崖!狗子…山崖!” 牛大道: “我跟几位衙役大哥继续去山崖那儿找一找,你跟二弟带着两孩子先回去烤烤火,等会儿再把牛车驾来!” 牛二应了一声。 小福宝在沈鱼怀中不停发抖,入骨的寒风一阵阵吹来,直到回到家烤上了火,火边六个小姑娘都对新来的这个大哥哥感到十分好奇。 牛小妹也问道:“嫂子,这小孩儿谁家的?” “他叫萧桁,是赵坪村的人,他救了小福宝,父母都去世了,我们见着他是个孤儿,就把他带回来,以后就当儿子养着了!” 牛小妹笑道:“咱屋子里七八个女娃子,有个男娃娃也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排第几?” “我虚岁十岁”萧桁虽然活了两世,但他还是有些流子气在身上的,毕竟他打从六岁起就四处偷鸡摸狗。 后来即使权倾天下,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 “我也虚岁十岁,过了年十岁,你几月的?”牛翠花道。 “九月”萧桁道。 “我八月的,那你以后就是我弟弟了!”牛翠花道,牛梅花,宝珠,可儿和巧儿都前前后后的喊哥哥。 “那赵老太婆太可恨了!宝兰要是也能找到就好了!”牛小妹恨得咬牙切齿道。 “那个天杀的,她会不得好死!”向金兰也跟着咒骂道。 小福宝道:“宝兰姐姐,不会有事的!” 沈鱼还是难受,不想大家担心她的状况,将小福宝交给向金兰道: “婶子,你帮我看着些孩子,大伙儿都还没吃饭,我去做饭!”沈鱼躲厨房去哭了。 牛翠花起身道:“姑,我去升火,梅花,你看着可儿和巧儿一些!” 沈鱼给小福宝和萧桁煮了一碗姜茶红枣羹,里面放上红糖,炒了几个家常菜,就着酱菜吃。 萧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是给我的?” “既来了我们家,以后你就和二叔一样,可以念书,和我们一起吃饭!”沈鱼道。 “小哥哥,你吃吧!我的也给你一半!”小福宝说道,“甜甜的,可好喝了!” 小福宝说着真倒了一半给萧桁。 牛大和牛二也回来了。 “狗子真在山崖下?死了?”沈鱼问道。 “那倒没有,说起来狗子的运气倒是好,被丢下去的时候,被一棵老歪脖子树给挂住了!就是赵老太婆心太狠了些,给孩子下了药,还把孩子的衣服都丢了,估计是想着摔不死他,就冻死他的” “不过,赵老太婆也没讨到好,她被一堆石头砸死了,尸骨无存,我们去的时候,被塌陷的石头拦住了去路,等我们把石头搬来,就看见赵老太婆的血衣和她的头发” 沈鱼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她一个闺女险些被冻死,另一个闺女还不知所踪,心里真是恨极了赵老太婆。 第45章 小福宝丢了(五) “萧桁啊,我家没儿子,你救了我闺女,以后你就是我的养子,跟着你翠花姐姐他们一块儿排!你看成不?” “等会儿你妈给你做几套过冬穿的衣裳,咱们家十间房子,西头的那三间,是你二叔的,那三间房子最近的那间房,过去是准备小福宝和宝兰姐妹两个的”,“见着她们年纪还小,就没住人,现在是你的房间了!” 牛家,牛小妹和两个女儿一间房,牛翠花和牛宝珠牛梅花三姐妹一间房,小福宝牛宝兰和牛大夫妻两个一间房。 这样一来,其实还空着三间房,没有拆除的老房子还有四间板房,这七间房子,其中两间用来做了客房。 一间厨房。 后面的四间旧房,一间用来堆积干柴和炭火,其他三间都用来做酸菜,酱菜,咸菜。 “以后你就跟几个姐姐妹妹一样,叫我们爹爹妈妈吧!我们叫你桁儿,可好?”牛大问道。 萧桁原先的养父母待他是极好的,可是自从养父母双双去世以后,短短三年,他饱受人间疾苦,头一年,他靠着偷了被大伯赵德霸占的家中,他养父留在家里的十贯余钱,尚能度过一年,不过好在他大伯并不知道他家里还有钱。 即使这样,他还是会因为丧父丧母,而被说成是晦气的孩子,被同村的大人孤立,后来变成小孩被欺辱,就像牲口一样,被十几个小孩踩在肚子上,骂他是: “无父无母的野种” 后来,他便靠着偷鸡摸狗为生,成了人见人打的贼,他不想当贼,可他得活着。 可是前世的今年,他突然觉得没了活的希望,大概是因为山洞里几只该死的老鼠咬坏了他准备过冬的旧被子,他那么努力的想活着的信念在那时,突然就崩塌了。 萧桁握着手里热腾腾的肉粥,喝了一口,养父母去世以后,从未有人待他当人看过,萧桁似乎还有些不自在和别扭,别过头去,佯装傲娇的: “嗯”了一声。 小福宝探头探脑的看着萧桁,两只干净清澈的大眼睛,渐渐弯了起来: “小哥哥!桂花糕可好吃了,你也吃吧!” 这句话,渐渐的跟他的记忆重叠起来,仿佛他记忆中的房子跟这儿重叠了起来,只是前世他去偷东西的时候,黑灯瞎火的,他并没有看清屋子的全貌 那样甜的桂花糕,前世十岁以前他是不爱吃的,后来没了吃的,也就顾不得爱吃不爱吃了,他跑到一户人家偷东西,那户人家的小女儿发现了他,并且给了他一盘子桂花糕。 现在吃起来,甜而不腻,确实很好吃。 “桁儿,我跟你妈妈要去县里寻你四妹妹,你就跟你姑姑好好待在家里烤火!”牛大道。 萧桁淡淡的嗯了一声。 对这个半道出来的便宜爹和娘,萧桁还是有些傲骄别扭的,毕竟,他对他们很陌生。 小福宝扒拉着萧桁瘦小的肩膀,咕噜噜的睡了,萧桁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把小福宝抱在怀里,坐在火堆旁烤火。 萧桁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小福宝,突然觉得,那股子熟悉感更加明显,不止是在儿时见过,她额上鲜红的肉痣… 是她! 竟然是她! 因为天冷,牛大一家人怕进风来,将院门关得紧紧的,薛怀民叫了好一会儿,还得是牛小妹耳朵尖,家里其他人都挨个去了女支院寻孩子,只剩下牛小妹和向金兰,牛二看着满院子的孩子。 牛小妹把门一开,瞅着薛怀民和他怀里的牛宝兰满身是雪,跟着牛大和沈鱼一道来的,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布袋子,不及惊诧,连忙把薛怀民拉了进去,道: “可别冻坏了!” 薛怀民笑了一下:“哪那么容易冻坏?” 薛怀民忙抱着孩子进了屋,坐在火堆旁,牛翠花抱着牛宝珠,向金兰抱着牛可儿,牛小妹抱着牛巧儿,萧桁则抱着小福宝,怀里软软糯糯的小家伙窝在萧桁怀里安睡。 姐妹几个纷纷跑过去帮牛宝兰呼热气: “姑父,你上哪儿找到的我妹妹?” 女支院里,也不乏有些四五岁的女娃娃,主要是学习琴棋书画和唱曲儿,过了及笄再接客的。 牛宝兰的运气还不错,捡到她的女支女还算是个有良心的,起初以为又是哪个被抛弃的女孩儿,所以没做声,那名女支女上街买脂粉的时候,看到了寻人的告示,知道女娃娃可能是父母急着找的孩子以后,把孩子交给了官衙。 官衙又寻薛怀民去认人。 “是被人送到官衙里去了!”薛怀民道。 向金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好在宝兰这孩子没遭什么罪!小福宝昨天被寻回来的时候,身上都被冻得乌紫乌紫的” 他怀里的牛宝兰拿着一小碟糕点吃得正起劲,小丫头白白胖胖的,纯真的眼神里带着一些懵懂,满嘴都糊着糕点。 “好在都寻回来了!”薛怀民道。 牛小妹道:“是哩!咱们家女孩子多,过去漫山遍野的跑也没事,经过这一次,怕是都被吓坏了!” “我会好好照顾小福宝”萧桁说道。 向金兰负责照顾牛宝珠和牛宝兰。 牛小妹负责照顾自己的儿女。 薛怀民将孩子交给牛小妹以后,便驾着马车同牛二一道去镇上寻牛大和沈鱼夫妻两个,说是牛宝兰找到了。 沈鱼一颗担惊受怕的心,放了下来,牛宝兰懵懂的看着萧桁,然后看了看大人们,最后被一盘栗子糕吸引了目光。 萧桁也拿了一块薛怀民带来的糕点,喂进小家伙嘴里,小福宝迷迷糊糊的咬了一口,萧桁发现她烫得有些吓人: “小福宝好像有些生病了!” 沈鱼连忙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福宝的额头,“妹夫,你看看,小福宝她是不是生病了?” 毕竟是凡胎肉体。 薛怀民赶紧放下抱在怀里的牛巧儿,走到萧桁身边,俯身摸了摸小福宝的额头: “是发烧了!” “我听说你们是在山上找到她的,怕更深露重,寒气入体,所以还是冒昧的带了些驱寒退烧的药材来,看来正用的上” “爹爹,妈妈,姐姐,小福宝好冷,好冷!”小福宝在萧桁怀里微微有些颤抖,小脸烧得红扑扑的。 “妈妈在这儿,萧桁啊,给我抱吧!”沈鱼将牛宝兰交给向氏之后,便起身抱着小福宝,哄她道。 第46章 小福宝生病了 “姐姐也在,不怕啊!”牛梅花道。 牛翠花则恨恨的说道:“那个赵老婆子活该她不得好死!妈,我去打些热水来!” 牛小妹看着小福宝生病,心里也是急得不行,起身摸了摸小福宝滚烫滚烫的脸颊,道:“这么烫,这可怎么好?” “小妹啊,你还是看着那几个小的,仔细着火一些吧!家里孩子多,磕着碰着了也不好,小福宝有我照顾着哩!” 沈鱼说道。 牛小妹想着沈鱼说的也有道理,便又坐在火堆边看顾着几个年龄都不大的孩子。 “爹爹,娘娘…妈妈,萧桁你们不要走,不要离开小福宝!不要离开小福宝”睡梦中的小福宝梦呓自语。 沈鱼抚了抚小福宝的额头,用热水给她擦着脸和额头: “我的孩子,你一定会没事的!” 小福宝虽说是福运集于一身,但到底是凡胎肉体,吃五谷杂粮,加上天罚赵小妹,伤了人命,福运便逐渐开始消散,才因此生病的。 薛怀民为小福宝开了一副药方,在沈鱼和牛大的精心照料下,小福宝总算是平安度过这个年了。 卓家,卓老头子听到牛家两个孩子被那恶毒的赵老太婆拐走以后,也是急得不行,只是他听到的消息,慢了几拍。 卓老爷子火急火燎的带着卓茗来的时候,小福宝和牛宝兰都已经回到了家里。 卓茗是第一次来自己舅舅家,牛大虽然对牛银花有成见,但对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娃娃,他还是十分喜爱的,当时就拿了一盒栗子糕和话梅糖给卓茗吃。 卓茗这才轻声唤了声舅舅,舅母。 “我在县里教书,听说你家两个娃娃被拐了!两个孩子找回来没有?” 卓老爷子问道。 “那个天杀的赵小妹,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她还将几个孩子衣服都丢了,把孩子就这样丢在那深山老林里,这样对待几个孩子!活该她家绝了后,孙子都跟了亲家姓!”沈鱼想到这里,先是骂了一通,随即说道: “好在两个孩子福大命大,有惊无险,被一个好心的孩子带了下来,正遇上我们!” 卓老爷子先是听见那恶毒的赵老太婆将孩子的衣服都丢了,把他的乖外孙女儿丢在冰天雪地的山上,心中惊骇得不得了。 又听见沈鱼说,孩子有惊无险,才悄悄放下心来:“那孩子被冻了一场,没事吧?” “前两天发了一场高烧,昨天已经退了!”沈鱼心中狐疑,她觉得卓老头子太过于关心小福宝了,但人家关心她闺女,她也没有不高兴的。 此时,小福宝和牛宝兰手拉着手,跨进门槛,甜甜的唤了声:“卓爷爷,表姐!” 向金兰跟着进来,倒了两杯茶给卓老爷子和七岁的卓茗。 “五妹妹”卓茗跟着卓老爷子在县里生活,县里的学生待她和卓老爷子都极为尊敬,她也没有再看过陈大妹的脸色,性格也开始活泼了起来。 卓老爷子笑着拿出几套做好的粉红衣白领的锦缎绣花的袄子和绿色锦缎提花的袄子,两手抱着小福宝和牛宝兰,道:“卓爷爷给你们带了新衣裳,你们喜不喜欢?” 小福宝看着那些漂亮的袄子,拍着小手欢呼道:“喜欢,喜欢!” 沈鱼道:“怎好叫老爷子破费哩?” “没事,没事,这是前年我那几个考中举人中的一位学生孝敬我的,今年那个学生调到咱们江州做了通判,说起来还是你的旧相识哩!”卓老爷子刚一说完,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尴尬的笑了两声。 沈鱼道:“我的旧相识?” “这,是老汉口误,口误!哈哈!”,卓老头连忙转移话题,道:“原不知道你家那几个姑娘的身量,衣服都往大了做的,要是有不合适的,你再拿给我,我叫绣工改改” “那是一定的!”沈鱼笑道。 话题成功被转移。 又聊到几个孩子的事上了,卓老爷子道:“我家茗儿听说舅舅舅母家姐妹多,可怜我家子孙虽多,但却只有这一个女娃娃,茗儿也没个伴儿,她想趁着寒假,上舅舅舅母家玩几天,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沈鱼和牛大自然是很喜欢的,道:“正好与我家几个姑娘一处做伴!卓老爷子难得来一回,今儿吃了饭再走吧!” “成!”,卓老爷子放下小福宝和牛宝兰道:“你们就领着你卓茗姐姐一处去玩儿!” 卓老爷子吃饭的时候,瞧见了萧桁,问牛大道:“亲家,那便是将小福宝从深山带出来的小娃娃吧?” “是哩!” 萧桁道:“我不是小娃娃,我十岁了!” 卓老爷子一笑置之。 夜里,卓老爷子走了。 “孩子他爹,我寻思着,今年请个屠夫来,把家里那十几头猪杀上几头,做一些酱肉,酱肘子猪蹄儿什么的!”牛家的酱菜和咸菜一直是作为配菜卖给食客的。 能经常吃得起这些酱菜和酱肉的,大多也是一些富庶人家,但也不乏有些条件好一些的工匠偶尔买一些吃。 酸菜则是作为配菜送给一些吃早餐的苦农苦工们的,可想不到她的这一举动,反倒为店里的生意拉来满座的客人。 有些条件稍微好一些的苦工,也因着她家的酸菜好吃,就想尝尝那卖的酱菜是不是比酸菜还要好吃。 这一买,便不得了,一下就把味香斋的名头给打了出去。 屠夫杀猪不收工钱,收肉。 “咱不如请隔壁镇的桑屠夫来,这样一来”沈鱼道,“我今儿再炸一些斋菜给你们吃” 苦农家的孩子,也没有几户能吃上这些东西,条件稍微好一些的,例如牛小草家里,倒还能吃上,牛大家也只有牛大给贾大富人家干活儿那会儿,吃过两回,距如今,已经四五年没吃过油乎乎的斋菜了。 牛宝兰一听有斋菜吃,眼睛都亮了,“哦,吃斋菜喽!吃斋菜喽!” 牛宝兰啊,是个纯纯的小吃货,一听见吃得,她两只眼睛都在放光,牛宝珠和牛梅花就不一样了。 宝珠不是很喜欢吃东西,但是有得吃,她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也不过是个四岁大的小娃娃,“妈妈,要过年了,你能帮我买陶泥来给我们玩儿吗?” 沈鱼笑道:“可以,但是你要陶泥干什么?”,牛宝珠想了想,道: “嗯…,我想捏泥人儿,自己捏,我要捏一个女将军,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妈妈,等我长大了,也可以和姐姐一样去学堂里念书对不对?” 第47章 双喜临门(一) 沈鱼还没说话,牛大便一把抱起牛宝珠说道:“当然可以!牛先生说,念书方会明理,即使是女孩子,也一样可以大杀四方!即便不能大杀四方,将来总不至于叫人骗了钱财去!” “爹爹许久没抱过宝珠了,这一抱,重了不少!”,“巧儿可儿,桁儿,你们想要什么?我明日去镇上,也可以一并给你们买来!” “舅舅,我们不要什么了!”牛可儿和巧儿,萧桁同其他姐妹一样,每个月都有五百的铜钱的零花钱,基本上想要什么都能买。 小福宝则转身从自己的小枕头底下,翻出一贯铜钱,道:“爹爹,我要栗子糕,桂花糖,还有辣豆皮!小哥哥,你要买什么?” 萧桁微微蹙眉道:“我不要什么东西” 沈鱼炸了斋菜以后,又蒸了几个白面馒头,萧桁总是吃得极少,沈鱼只以为原是他胃口小,难怪这孩子明明十来岁的年纪,却像七八岁的个子,她往萧桁面前推了推白面馍馍和斋菜道: “男孩子可要多吃些!” 萧桁刚来那会儿,面黄肌瘦,看着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后来颜色虽然养好了一些,可不见起肉来。 萧桁这孩子,长的很是不错,就是瘦得太过了一些,难免有些美中不足。 萧桁是个拘谨的孩子,大抵是怕自己吃得多了,会遭来牛家嫌弃,他是个苦孩子,从前偷鸡摸狗的本就是人见人嫌。 其实,他才不是怕自己被嫌弃…他可是未来的摄政王!他只是怕,吃多了,养肥了,他家小福宝要是不喜欢他了,可咋办? 小福宝见了,笑眯眯道: “小哥哥,我妈妈做的酱菜可好吃了,你用白面馍馍就着酱菜再吃一个看看!” 刚才,萧桁还只拿了两块斋菜吃,还没吃白面馍馍,他微微侧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小福宝,道: “好吧!” 腌制酱菜需要时间,而之前的酱菜也都已经拿去味香斋卖了,这酱菜是前些日子才做的。 萧桁又吃了一个馍馍,可能真是酱菜太好吃了,萧桁又接连吃了三个白面馍馍,忘了拘谨,把自己的肚子撑得圆鼓鼓的,惹得大大小小十几个人看着他。 他突然意识到,他似乎吃得太多了,要是养胖了,他家小福宝肯定会嫌弃他的! 沈鱼笑道:“你这孩子,原来这些天都是拘谨,你既来了我们家里,便是我们的亲儿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喜欢吃酱菜,你就多吃些!”,“等过几天,家里之前酱的肉好了,你跟你二叔都带上一坛去学堂里吃!” “你来之前,家里的姐姐妹妹过年穿的新衣裳都有了,就剩你了,所以这几天,我也给你做了两套,鞋是买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你等会儿试试!” “谢谢娘!谢谢爹!”这么多天来,是萧桁第一次叫他们爹娘。 牛山村过年还是比较热闹的,虽然大多条件不好,但是人多热闹,即使是苦农家的小孩儿,这会儿也换上了新年穿的新衣裳,嘴里含着甜丝丝的冰糖葫芦。 家家户户,炖得炖鱼,炒得炒肉,杀的杀鸡。 “娘,我来吧!”萧桁见沈鱼打算杀鸡,连忙接过她手里的鸡和刀,道。 牛大家里的鸡之前能生十个蛋,但哪里能天天生那样多哩,只生了大概六个月,也就回归正常了。 一年半之前,随着牛家养的鸡越来越多,蛋也就少了。 但冬天,原先养的老母鸡和买的第一批鸡,还是能一天生一个蛋。 家里已经养了两百只鸡和十六头猪,因为牛家地方比较大,家里又跟后面的袁氏买了一块地,跟向氏也买了半里地,所以,他家现在大概有方圆两公里的大小。 后院种着上百棵果树。 不会吵到邻居家夜间休息。 小福宝穿上卓老爷子给买的粉色锦缎袄子,两根红绳在头上结了两个啾啾,大伙儿围在一起烤火聊天,火堆里还烤了几个红薯。 牛宝兰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被烫得哇哇直哭,可她就是不撒手…,死都不撒手! 小福宝就精多了,她用一双筷子插着红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卓茗跟着牛家住到开年才回家。 年夜里,小孩们都睡了,沈鱼从衣柜里拿出两个小箱子,对牛小妹说道: “等过了年,再过两个月,就是你和小薛大夫成亲的日子,这啊,是大哥和嫂子给你准备的嫁妆!里面是二百两银子和一套首饰!这是我们给你的嫁妆,之前小薛大夫家送来的聘礼,也一并在里头了!” 那箱子,正是之前牛大和牛二在山上挖到的五个宝箱之中的一个,另一个则是薛怀民下聘时用的。 牛小妹退了一把箱子道:“不不不,嫂子,这是你和大哥的,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和大哥留着做生意用,我出嫁之人,哪里需要这样多的银子哩!” “小妹啊,你就拿着吧!你总得为你的两个女儿考虑考虑,怀民虽然是个好的,但难免将来有口齿之争,况且,可儿和巧儿毕竟不是薛家亲生,若他家能善待,自然是好的,你手上有着这些银子,也是你的底气不是?” 牛小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道:“嫂子,谢谢你!真是谢谢你!” 沈鱼轻轻拍了拍牛小妹的手。 三月初学院开学,牛大也送了萧桁一块儿去上学,村里的牛大秀才为人还不错,对待学生极为耐心。 沈鱼和牛大制作酱菜和酸菜,咸菜,又要种植秧苗,极为繁忙,萧桁和牛翠花,牛二,便一人抱了一个小娃娃,带着牛宝兰和牛宝珠,小福宝三个娃娃,一道听先生讲课。 小福宝和牛宝珠双手撑着小脸儿,极为认真的听课,只有牛宝兰在底下一直开小差,她怀里揣了一盒糕点,小嘴儿糊得一满嘴都是。 萧桁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上认认真真听讲的小福宝。 也有些学生在私底下瞌睡,牛大秀才敲了一下戒尺,将打瞌睡的几个人敲醒,“牛大山,大学之道在于什么?你把第一段背出来,方可坐下” 因为教师资源的匮乏,整个牛山村只有两个先生,一个先生得同时在同一个教室里教两批学生。 那叫牛大山的孩子,便是大谭氏的第五个儿子,他站起来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没背出来。 第48章 双喜临门(二)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 《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诗》云: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开口的是牛宝珠。 牛大秀才看了一眼牛宝珠,心中又有些惋惜,这孩子聪明伶俐,就是可惜是个女娃娃,不能考功名,敲了一下牛大山的脑袋,道: “你看你,今年十岁,连人家一个女娃娃都不如!把书拿出去站着,背熟了方可进来!” 牛大山小声嘀咕道:“一个女娃娃会念书有什么用?又不能考功名,又不能传宗接代!”,“自己考了好几年,连个举人进士都考不上,什么东西!” “站住!看来我这一年多教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板子挨不够不是?尊师重道,你今日瞧不上我们秀才一类的,今年五月的府衙开恩科,我倒不知,你能否争个童生回来” 牛大秀才自打十三岁高中秀才之后,此后十三年,连续考了四次,都落榜,可即使他落榜,也依旧是牛山村比较受人尊敬的先生。 大周朝四亿人,其中念过书的不足四十万人,也就是不足百分之一,能够过童生的,只有三十万余人,考中秀才的,大概只有十万余人,占四亿人的四千分之一,有许多人年过半百依旧不能中一个秀才之名。 恩科三甲,参加科考举人的十万多人中,考中的不足五万人,其中有秀才功名的,再中举的年过六十的人中就有两三百人。 考中进士的,不足一万人。 所以,牛大秀才接连四次都考不中举人进士,并不是多么丢人的事,他在牛山村乃至牛山镇这个地方,仍旧是受人敬仰的。 牛大和牛翠花已经念了一年半的书,乡试为三年两次,进学那年已经过了乡试大考。 牛大山和牛二,牛翠花是同窗,分属一个年级。 “牛二,你今年已经十五,到了舞象之年,老师在这一众学生中,最为看好你,自古没有哪个入仕之人是叫大啊二的,老师想给你改个名字,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牛二躬身道:“先生赐教,牛二既为学生,又为小侄,莫敢不从!” “我觉得咏字好,以后你就叫牛咏,回去便与你家哥哥说,叫他将你的户籍名字申报到族长和里长那里,明年正遇大登科,你若是今年就能把这秀才功名落实下来,明年便可以与老师同行” 牛大秀才始终是对自己屡试不第的事有些心有不甘的,他虽心高气傲,但为人还不错。 “你们这边有些同学是新来的,之前不认识字,老师就略略再将去年下半年教过的三字经,再教一遍,你们下课以后,你们可以向学得好的同学虚心请教” 萧桁虽然年纪和牛翠花差不多大,但因为入学晚,还是需要从三字经念起。 牛二回到家便跟牛大和沈鱼说了改名和乡试的事,沈氏高兴的说道: “这是好事儿!咱们家几辈子都是农民,这会儿要出一个读书人了!你要盘缠,只管和嫂子我说!” 牛咏心中十分感激。 牛大道:“明日我就去县里,帮你把名字改了,我跟你嫂子正好也要去店里!家里的活儿你也先别干,好好的跟着牛先生准备乡试的事儿,这是人这辈子头等大事,不能因为家里这些活计,耽误了你!” 牛翠花道: “家里的活就留给我和梅花干,二叔和桁儿就安心考试!” 小福宝奶声奶气的说道:“二叔一定会过的!” 牛咏笑着抱起小福宝,道:“二叔一定会过的!等过了,二叔就拿二叔的月钱给小福宝买栗子糕和桂花糕吃好不好?” 小福宝两只眼睛渐渐弯了起来,拍手道:“好!吃栗子糕了!吃桂花糕了!栗子糕!桂花糕!” 牛宝兰和牛宝珠,牛可儿和牛巧儿嚷嚷道:“二叔(二舅),我们也要吃,我们也要吃!” 小孩子很喜欢跟着其他小孩学叫人。 牛咏笑道:“好,都吃!都吃!” 开春以后,牛大和沈鱼去了县城一趟,一是为牛小妹登记嫁妆的事儿,二是为牛咏改名的事儿,三是店铺新年开门的事儿。 家里的农活儿,便也就交给了几个年纪大些的孩子们。 萧桁是个勤快的,见着有人对他好,他恨不得掏心掏肺,所以跟着牛翠花在地里干活儿。 牛大和牛二在县里待了几天,便又回来,准备操办牛小妹的婚事,沈鱼一边晾晒一些蔬菜,一边感伤道: “还有两个月,小妹就出嫁了!想想还真是舍不得哩!” “姑娘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向金兰道。 牛小妹正带着几个女娃娃,帮她们梳头洗脸,听见沈鱼和向金兰这样说,便道: “嫂子,镇上也不远,就算是出嫁了,我也会天天来跟你一块儿做腌制菜的!” 沈鱼笑了: “你这孩子,总说孩子话,小薛大夫是做大夫的,你难免要跟他学着些抓药配药的,将来夫妻总在一处,才算是好!哪能天天来?” 沈鱼将菜晾晒好之后,又煮了几大锅猪食,准备晚上,喂院子里那些猪和后院数百只鸡鸭鹅。 牛梅花在后院收拾被雪压落的枯树叶和枝丫。 牛大也是个闲不住的,家里头一年买的那块地,他之前种的是一些黄豆,蔬菜之类的,由牛哑巴和家里买的两条土狗看着。 这会儿,他又在地里种了满地的西瓜,去年自家后院种的那垄子西瓜卖得不错,所以他今年也多种一种。 沈鱼极会培育种子,去年的西瓜她就培育了不少种子留着来年再种。 牛二也不是一味只读书,每天读了书之后,他也会抽出一个时辰,帮着牛大锄地。 小福宝则和宝珠,牛可儿,牛巧儿,在牛大的菜地边玩儿,牛宝兰那个小吃货,则跟着沈鱼和向金兰学各种各样的美食,但她年纪太小了,只能在一边看着,顺便蹭吃蹭喝。 第49章 双喜临门(三)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薛怀民趁着元宵会,来寻牛小妹一道去逛元宵会,正好牛家人打算结伴而行。 牛大和沈氏带着小福宝和牛宝兰在前面逛,牛二带着牛宝珠,牛翠花和梅花牵着牛可儿和牛巧儿。 逛到半夜,薛怀民陪着牛小妹一道回家,沈鱼道:“怀民啊,我跟你大哥有些话要同你私下说说!” 沈鱼和牛大将薛怀民带到客厅里,十分严肃的说道:“怀民,俗话说,多恩爱的夫妻尚有唇齿相交的时候,我与你大哥虽恩爱,但也不是从未吵过架,人总归是有缺点的” “小妹嫁过人,也生过孩子,如今身上的病虽然治得差不离了,但身为大夫的你也不能斩钉截铁的说,她以后一定能生”,“我们家的女子也断不会与别人共伺一夫” “将来夫妻若有唇齿相交的地方,这些我们家也并没有瞒着你,第一,你不可拿她二婚说事;第二,不可拿她可能不能生育说事!” 薛怀民理解沈鱼和牛大的想法,多少夫妻都只是情浓一时,这就是所谓的至亲至疏夫妻。 “怀民不会如此!若是将来如此,便叫怀民此生不能立于人世!”薛怀民郑重起誓道。 “倒也不必起如此重的誓,你能冒着被世人耻笑的可能,依旧要娶我妹妹,我相信你有这个担当,只是怕有个万一”沈鱼喝了一口茶,说道。 三月初五那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牛大家在年初就接了四面八方的客人,这也包括小卓茗。 薛家的喜事办得极为热闹,鞭炮声和唢呐声吹得整个牛山县都听得见,从青龙县一路乞讨到这儿来的黄家老乞婆赵幺妹拉了一个人,问道: “大妹子,这是谁家娶亲啊?” 那被她称为大妹子的妇人说道:“这啊,是我们牛山县最有名的大夫,薛家娶亲,听说,他一家三口曾经还是太医院的哩!这回下聘的礼,就有两个药铺子和五百两银子,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好几箱哩!她娘家的陪嫁也不少,据说给添了二百两银子的陪嫁哩!” “娶的谁家姑娘啊?”黄家老乞婆问道。 “娶的就是牛山县牛山村,牛大家的妹子,牛花花”那妇人说道:“说起来,也是牛花花的福气,二婚嫁得比头婚还好哩!据说前头的丈夫和婆婆都厉害得很,因她没生儿子,就百般虐待” “太不拿儿媳妇当人了!她如今呐,算是修到好处了!”,村子里那点子事儿,只要有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得满城风雨。 牛山村虽然有闹喜的风俗,但大多都是规规矩矩的,不会太过分,只是稍微拦了一下,就让薛怀民把牛小妹背走了! 黄赵氏看着那一箱箱从牛山村抬到医馆后方的院子里,那个院子虽然比不上贾大富人家七进的院子大,但也有个三进。 瞅上去大抵一进有十几个房间,加起来有二三十间屋子,这在整个牛山县,乃至青州,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宅子了。 黄赵氏心里还是有些不屑,又有些嫉妒,那不过是个不会生儿子的二婚女人,竟也配被这样风风光光的娶进去。 但如今,她也只是一个老乞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去蹭一顿吃喝而已。 牛家来送嫁的亲戚并不多,原本是大舅子要送嫁的,但是牛大和沈鱼要忙着清理家里,便只由小舅子牛咏送嫁。 陪着一块儿来的,还有萧桁和小福宝姐妹几个,和卓茗,以及充当送嫁人员的老族长的大孙媳妇黄氏。 新婚之夜,牛小妹虽并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但面对薛怀民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羞。 来薛家参加婚宴的踏破门槛,薛家的故旧亲友,同窗门生众多,薛怀民喝酒之前,故意往自己身上洒了许多酒。 “今天我们非得把新郎官灌醉不可!怀民,我们可要去瞧瞧新娘子到底是何等模样,才叫咱们的薛神医一见倾心呐!哈哈!” “好,喝…” … “怀民呐,你醉了!”薛家几个表兄弟将薛怀民送回新房。 “表弟,表哥,我没醉!嫂子,你可不许管着表哥,我…我没醉!还能喝!” 直到新房的门关上。 薛怀民才不再装醉,他其实只喝了四五杯酒,新房的喜烛欢喜的燃烧跳跃着。 薛怀民用一柄如意挑开牛小妹的盖头,面前这个姑娘,是他一见如故,一心想要娶回来的心上人。 他不在意别人笑话,他在意的是她肯不肯嫁给他。 喜烛渐渐灭了。 鸳鸯被里卧鸳鸯,新娘和新郎的喜服,还有肚兜,小内,不慎被一脚踹下地,随即渐渐传来有些令人羞耻的声音,直到天亮。 室内春光旖旎。 牛金花自从两年前和牛银花一块儿被雷劈以后,那双眼睛是越来越瞎了,以至于她两年都没出过门。 赵家村的赵一鸣,早就厌弃了她,如果不是看在她给赵家生了两个儿子的份上,恐怕早就没了这一席之地。 昨天晚上,赵一鸣从镇上回来,听见牛大家里敲锣打鼓的,他再进去一看,不仅牛大家修了新宅子,而且还打算风风光光的嫁妹妹。 他还听见主婚的牛家老族长当众念出聘礼和嫁妆,这让赵一鸣心里有些不舒服了,同样都是妹妹,牛大怎么能区别对待哩? 三妹妹是妹妹,却对大妹妹置之不理。 他回去以后,当天夜里就跟牛金花说了这事儿:“明天,我带着你和两个娃娃去吃酒!” 牛金花尖着嗓门儿道:“姓赵的,你嫌不够丢脸是不是?你有脸去,我没脸!跟你成亲十余年以来,我明里暗里的,去我娘家给你们家扒拉了多少东西!你且算一算!” 赵一鸣狠狠的踹了一脚牛金花,道: “臭婆娘,敢跟我顶嘴,你以为还是从前啊?别人就算不挣钱,也还能干活儿,咋了,你还指望着我养你啊?你个不中用的蠢东西,你妹子那可是得了二百两银子的嫁妆,你要是能扒一根毛下来,我还会这样对你吗?” 第50章 双喜临门(四) 从前,赵一鸣虽然好吃懒做,但对牛金花言听计从,家里大小事一应由牛金花做主。 他自己老娘有时候想刁难牛金花两下,他也是帮着牛金花对抗他老娘,这让牛金花误以为赵一鸣是一个好丈夫。 但赵一鸣好吃懒做,导致家里面子上好看,里子中却还要她这个妇人里里外外的挣钱养家。 偏偏,牛金花是个自私又拎不清的,好赖不分就算了,牛家凡是有点用的东西,她都要往赵家扒拉,她甚至觉得自己这样正是个一心为婆家着想的儿媳妇。 殊不知,在她公公婆婆和丈夫心里,用得上她的地方,她就是一家人,用不上她的地方,她就是个外姓人。 许是觉得赵一鸣说的有些道理,又许是迫于赵一鸣的威胁,她想了想,说道: “我带着两个孩子同你一道去” 她想着自己虽然从前行径不好,但毕竟是牛大的亲妹妹,怎么着,塞两个孩子去牛山村上学,应该是可以的。 她的两个孩子并不是没有地方念书,只是去别的地方念书,要交束修,近年来,她的眼睛瞎了,从娘家霸占来的那台纺织机也没人用了,家里少了经济来源,日子是越过越窘迫。 牛小妹和薛怀民第二天回门,正遇着牛金花,她也已经许多年没见过牛金花了。 当年她生了巧儿那会儿,牛金花带着她七岁的大儿子和四岁的小儿子去她家。 名义上是恭喜她生了,实际上没少拉着她前婆婆黄赵氏挑拨离间,还明里暗里挖苦她生了两闺女,黄家要绝后了什么的。 大周虽有不少做赘婿的,但许多人心底里觉得儿子才是正经的后代,显然她前公公婆婆就是这样想的。 自己这个姐姐走了以后,她前婆婆黄赵氏可算是把把她好一顿折腾。 大姐牛金花嫁的那户人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当时条件是极不错的。 谁知道,牛小妹嫁的那户黄姓人家比赵一鸣家的条件还要好,家里有着五十亩田地,又养着几头猪,又是独生子,在整个牛山县,也算得上是半个小地主。 让当时的牛金花心里好一阵嫉恨。 牛小妹跟这个大姐姐并不太热络。 “小妹啊,我听说你嫁人了?”牛金花道。 “是啊,大姐!这是赵磊和赵芸吧?两孩子都长高了!今年几岁了?”牛小妹问道。 沈鱼见着牛金花和赵一鸣来了,心中不喜,虽然不喜,但今日是牛小妹回门的日子,她倒也不好叫牛金花一家一口茶水糕点都不吃的。 何况,门前的娇客蹲不长。 沈鱼和牛大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牛金花心里难免也有些羡慕起来,说起来,从前她总觉得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将来有儿子送终,命比沈鱼要强,加上嫁的人家还不错,一年四季不用穿打补丁的衣服,因此颇有些忘本,瞧不上同根生的哥哥嫂子。 如今想来,倒是沈鱼的命比她的好,至少大哥待她是极好的。 “大哥,大嫂,我这次来,是想把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送到这牛山村来上学!”牛金花一边说着,一边摸着餐桌上的筷子,准备吃饭。 牛小妹见她如今双眼都看不见,一时心软,便将筷子拿起来道:“大姐,我帮你夹吧!” “是啊,大哥大嫂,我们是想把这两个孩子寄居在牛山村念书!”赵一鸣道。 沈鱼正给小福宝喂着汤饭,听他们这样说,微不可见的皱眉,她们赵家村的公学是不办了么? 赵家村的公学,是由海家村,青龙村,牛山村,赵家村,四个村子组建的,因为赵里长是赵家村的人,所以公学就建在赵家村。 公学,是要交束修的。 但牛山村的孩子不用交束修,是因为族学是族人捐款立起来的。 而且,每家几个孩子可以免束修,也是由捐款的钱数而定的,捐款不足一贯钱的,只能供一个孩子念书,而且束修只能减半。 一贯钱只能供一个孩子免束修,捐得最多的前十名,家中所有孩子可以免束修,外族子弟要想入学,一样要交束修,以供给学堂和两位先生的正常支出。 “食不言,寝不语”牛大说道。 气氛一下就安静了起来,就连平常最古灵精怪的小福宝都安安静静的吃饭,牛家其实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那是牛大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跟牛金花和赵一鸣掰扯这些事。 赵一鸣心中知道,这事儿八成是不能成了,他看着满桌子的好菜,自顾自好不顾别人感受的吃了起来。 好好的回门宴,硬是被赵一鸣的吃相搅得毫无胃口了,桌子上半桌菜都被赵一鸣和他两个儿子吃光了。 饭后,牛金花又提起这事儿,牛大斩钉截铁道: “入族学可以,外族子弟交多少,你们一并交多少!” 赵一鸣一手扣着菜牙,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道:“大舅哥,我可是听说,你们做生意挣了不少钱,给小妹陪嫁都赔了二百两银子,就算要交束修,你们家给交了不也一样嘛!”,“按理儿,你给你小妹妹二百两陪嫁,也该给我们家二百两才对!” 牛金花也尖着嗓门儿道:“大哥,一样都是你妹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你又没有儿子,这份家业不给妹妹给谁?” 赵一鸣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赖在你家里不走的架势,就连两个孩子都被惯坏了,赵磊趁着大人们不备,偷偷将小福宝脖子上那个金项圈上钟老婆子送的百岁锁扯了下来: “小妹妹,你是女孩子,戴这百岁锁也没用,反正长不长命也没关系,不如给大表哥戴!” 萧桁立刻拽着赵磊的手道:“把东西放下!” 小福宝笑得一脸天真,道:“小哥哥,就把百岁锁送给大表哥吧!” 萧桁慢慢将手放下,赵磊有些不可置信,怕自己听错了,“你真给我啊?” 小福宝歪着脑袋,道:“难道我说不给,大表哥就不要了吗?” 当然不是。 赵磊兴冲冲的把自己抢到的东西拿给赵一鸣看,赵一鸣笑得合不拢嘴,道: “我儿子真厉害!” 第51章 双喜临门(五) 牛大冷眸盯着他们,说道:“我说过,我只有一个妹妹,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不如我们去族长那里掰扯掰扯清楚,我究竟应不应该为你们坏了这牛山村的规矩!” 沈鱼气呼呼拿着一个洗衣服用的棒槌,往门槛上重重一敲:“你们要想攀亲,我们也不怕告你们一个讹诈!张口闭口二百两银子,说得好像那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似的” 她这一敲,虽然没有打赵一鸣,但也着实把赵一鸣吓了一大跳,沈鱼只有二十六岁,算是年轻媳妇,但也是从小干着农活长大的,有一把子力气: “再不滚,我拿大棒子打你们出去!” 并不是沈鱼和牛大舍不得替两个外甥斡旋,一是他们家不值得牛家为他们垫束修的钱,二是若是因此破坏了收束修的规矩,每个没有出资建造过的外嫁之女,都来掺合一脚,那数百人念书的族学,吃喝用度和先生的辛苦钱,牛山村还没有哪户人家能够独自支撑得起的。 小福宝不知道从各处拿出一个小盒子出来,小萝卜头高的个子,仰着脑袋对瞎了眼睛的牛金花说道: “姑姑,姑姑,这里是二十两银子,里面还有三张银票,你拿去给大表哥和二表哥花吧!族学的规矩不能坏,要是坏了,我爹爹会挨骂的!” 赵一鸣一听那小箱子里有二十两银子和一百八十两银票,眼睛都在放光,丢了手里的牙签儿,一跃而起。 殊不知,他们今儿的举动,无疑是拿草棍儿戳了老虎的鼻子眼儿。 赵一鸣父子三人一打开箱子,果然见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票子,赵磊道: “爹,好多银子啊!” “我们发财了!儿子!” 而在场的各人却是神色各异,薛怀民也是神色古怪的喝了一口茶,看着这一家四口丑态百出。 而赵一鸣一家人却是乐在其中,没有察觉,一家四口得意洋洋的驾着租来的牛车走了,赵四驾着牛车,看赵一鸣一家子高兴的捧着一个小箱子,百思不得其解。 牛金花摸着箱子里的银子和银票,道:“当家的,这么多银子,我可是见都没见过啊!” 赵四微微蹙眉,眼珠子一转道:“一鸣啊,这笔银子放在家里可不安全,不如存到钱庄里去!” 赵一鸣道:“钱庄里也不安全啊!”,可转念一想,赵四这个混球知道自己得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说不定也惦记上了,放家里更不安全,便道: “钱庄总比家里安全些!存钱桩吧!” 牛山镇没有钱庄,但有一个钱庄铺子。 赵一鸣到了钱庄铺子,将手里的箱子往钱庄掌柜的面前一塞,道:“掌柜的,帮我们把这二百两银子存起来!” 那掌柜的是一个七十好几的老头子,穿着虽然还算体面,但眼睛却不太好使,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 掌柜的打开箱子一瞧,道: “你这分明不是银子,是一箱子石头和纸!” 赵一鸣一惊,道:“不可能,一定是掌柜的你老眼昏花!这分明就是银子和银票!” 那小伙子道:“可这分明就是石头和白纸,我爷爷眼睛花,也不至于银子银票和石头黄纸都分不清楚!” 赵一鸣父子三个一齐凑上去一看,果真是一箱子石头,顿时气得不得了,赵磊指着老掌柜的鼻子骂道: “一定是你们爷孙两个偷换了我们的银子!” 赵磊和赵一鸣是父子,这放赖的德行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一箱子东西,要当着人偷梁换柱,显然是不可能。 赵磊心里明白,这大概是自己家被风迷了眼,才误将这一箱石头看成银子,看着这钱庄铺子没什么人看管,才想着将计就计,讹老掌柜爷孙两个二百两银子。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这几位客官,你们几个也看见了,是不是他们拿了一箱子石头黄纸来哄骗我家爷爷?” 那小伙子说道。 牛金花扯着喉咙,道:“胡说,这分明就是一箱银子和票子,我摸过的,那还能有假?” “是只有一箱子石头,这一箱子的石头和银子怕是不好偷梁换柱,这家人就是看着掌柜的老眼昏花,这铺子也没什么人看着,想讹上一笔而已!” 外人并不知道,这铺子养着七八个身强体壮,颇有武艺的打手。 老掌柜气得脸都红了,冷着脸说道: “我虽眼花,心不瞎,老朽一辈子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把他们打出去!” 不知一下从哪里跑出来七八个壮汉,一把架起赵一鸣一家人,狠狠的丢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是,这镇上的街面上,竟然也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狗拉了两泡屎,还是热乎乎的。 应该是刚才赵一鸣一家准备讹老掌柜的时候拉的,又好巧不巧的,赵一鸣和赵磊父子两个被那四个壮汉丢到了那一泡狗屎上面,正巧是嘴对着的。 这一下,可把一众路人恶心得不轻。 几个壮汉又上去踩了四人一脚,踩在他们手上,手指关节咯吱一声,疼得赵一鸣一家四口脸色都发白了: “好汉饶饶命!好汉!” “想要讹诈我们钱庄,也不看你什么身份!”这八个人可都是练家子,有的是力气手段,一一脚下去,这一家四口的手,当即就断了! 顿时,赵一鸣,牛金花,赵磊,三人疼得嗷嗷直叫,牛金花尖着嗓子叫唤道:“我的手指啊!杀人了!杀人了!” 许是那几个壮汉瞧着赵芸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娃娃,倒是没被踩断手指,只对着一旁嚎嚎的牛金花说道: “你再嚎,你再嚎,打断你们的腿!” 牛金花一下闭了嘴,这些人,曾经可都是一些跑江湖的流民,凭着一身好武艺,震慑四方。 赵一鸣一家子讪讪的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坐着赵四的马车跑了。 等几人坐上赵四的马车回去,一到了家,赵四便一屁股坐在赵一鸣家门口。 赵一鸣道:“不是把两文钱给你了吗?” “赵一鸣,这租车的费用,可是要五十文!两文钱,你打发要饭的哩!” “五十文?”赵一鸣也顾不得洗嘴上的狗屎了,惊诧的问道:“赵四,你这是趁火打劫啊!” “谁人不知道,我赵四的牛车,去镇上一趟,一来一回十六文?刚才为了等你们,还耽误了不少时长和生意,你们可不得把这个损失赔给我?”,“赵一鸣,我告诉你,你可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 第52章 双喜临门(六) 赵一鸣在赵家村,也算是个出了名的无赖,从前没少调戏赵四的媳妇儿,不过赵四的媳妇儿长得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好在品性纯良,被赵一鸣出言调戏以后,她便忍不住告诉赵四。 赵四也是个心胸狭隘的,即使赵一鸣被赵四打过一顿,赵四也不觉得解气,总想着逮着机会好好再整一整赵一鸣。 那老掌柜必定不会罢休。 他得趁着掌柜的告上去之前,好好敲赵一鸣一回,以解心里的怨气。 赵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牛家正在其乐融融的准备晚膳,牛小妹虽是新客,她也没闲着,帮着沈鱼在灶台边切菜。 牛梅花坐在灶台边烧火。 牛小妹的气色明显比过去好了许多,甚至带着一种女儿家的姿态和风情,即使四更的时候才睡,这会儿也是极有精神。 “小妹啊,昨夜睡得可还好?”沈鱼故意揶揄她道。 “呀,嫂子你真坏!”牛小妹羞得直跺脚。 “我跟你大哥虽然是十来年的夫妻,但也是年轻夫妻,这种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哩!”沈鱼道 她又转而对牛梅花道: “梅花,你去后院把菜洗了!” “欸,妈妈!”牛梅花端着几篮子菜,去了后院儿。 沈鱼才对牛小妹道:“怀民素来有小神医之名,他虽未保说你一定能够再生,但再有身孕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我跟你说” 沈鱼附在牛小妹耳边说:“你跟怀民行房的时候,把小腰垫高些,然后变换几回姿势试试,男人,总归是喜欢新花样的” 牛小妹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生过两个女儿,但是因为跟前面姓黄的关系着实不好,所以在帷幔之中,也跟条死鱼一样。 而且,一年难有两次。 刚说完,牛梅花就端了洗好的菜进来,牛大正陪着薛怀民说话,小福宝和牛宝兰,牛宝珠端着一盘蜜饯儿,一口一个的吃着。 牛翠花和牛二还在学堂没回来。 萧桁擦了擦小福宝嘴角的蜜饯,道:“马上要吃饭了,可别吃多了积食!等会儿桌子上好吃的都吃不了了!” 许是因为萧桁见了小福宝在山洞里被冻得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模样,像一只需要救助的小花猫。 他待她,总是与别的姐妹不同一些。 小福宝微微仰着脑袋,如葡萄般的大眼睛微微弯着,“小哥哥,你也吃一个,蜜饯可甜可甜了!” 小家伙一下就将蜜饯塞进萧桁嘴里,然后任由萧桁把其他的蜜饯都收了起来。 牛宝兰不干了,“萧哥哥,兰儿还想吃,还想吃!” 萧桁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放心吃多了长蛀牙!马上要吃饭了,不许再吃了!” 两岁半的牛宝兰耷拉着脑袋,用刚才萧桁给小福宝擦过嘴角的湿布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萧哥哥偏心眼儿!哼!” 萧桁一把抱起小福宝,道:“咱不跟那个小心眼儿玩儿,咱去看看娘做了一些什么好菜!” “菜上桌了,只等着咏儿和翠花一回来,就可以开饭了!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沈鱼和牛小妹,牛梅花端了四盘菜出来,又转身进厨房,端了两个钵子和两盘菜出来。 牛咏和牛翠花回来了。 八个菜,在乡野人家人口众多的家庭里,虽然算不上多,但好在份量足,而且是五荤三素,这在乡野人家算是顶好的菜肴了。 “嫂子,你也一块儿吃!反正人也不算多!莫要讲那些虚无的规矩,咱们一家子就坐在一块儿乐呵呵的吃个饭”薛怀民说道,六个年纪小的小孩是不用跟大人同桌的,她们有他们自己的世界。 桌子上只坐了牛大,牛咏,薛怀民,牛小妹和牛翠花五个人,萧桁正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给小福宝喂饭,从规矩上来说,来了客无论有没有座位,女人家一般都是不上桌的! 牛小妹强行将沈鱼拉了下来,牛大也说道:“孩子妈,你就一块儿吃,不要饿着了!” 沈鱼才动了筷子:“菜不好,可别笑话!” 牛小妹看着满桌子的好菜,不禁有些感慨:“嫂子,你可别说菜不好了!以前咱们家可何曾能吃上这样好的饭菜啊!”,“就算是大哥在贾大富人那里干活儿的那几年,虽说衣食无忧,可到底也不见这样” “我爹我妈在的时候,那会子也不见这样的光景哩!” 沈鱼被牛小妹这样一说,不禁回想起过去的苦日子来,她的公公去世的极早,早几年,就连家里的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 虽然牛大十分的勤快,三天五天的东补西补,但也架不住房子太过老旧,特别是一到了苦寒的冬天,牛大运货的次数又繁忙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挑挑拣拣。 她一个女人家,便不得已抛下嗷嗷待哺的孩子,爬上被冰雪险些压垮的屋顶,添砖补瓦,那个天,冻得她直哆嗦打摆子。 那时候,她的手上,耳朵上,都是冻疮,有的时候,她也怨过,好在,牛大是个十分心疼人的,每次给那些达官贵人或者和尚尼姑的庙宇拉完货,他便会将所得都交给沈鱼,第一年他还从县里给她带回一个暖炉,后来给她的手脚耳朵,涂抹膏药,也总是温柔又贴心的。 沈鱼那时候所有的怨气一下就没了。 日子虽苦,却也不缺吃少穿。 她也能织点布卖。 之后贾大富人家以牛大的牛老了为由,将他换了下来,让自己堂侄子接手了牛大攒下来的人脉和活计。 牛家拿攒下来的钱盖了几间新屋子,还准备拿剩余的钱买几十亩地种种,可因为牛大夫妻俩都不识字,好不容易积攒的钱财又叫人给骗了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牛翠花偏又生了一场重病,药石无灵。 他们是卖了新建的房子,也治不好牛翠花,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变成人人可欺的傻子。 后来在自家另一块田地上靠着自己的双手,又建了几间不怎么牢靠的屋子。 想到这些,沈鱼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 “是啊!咱如今的日子,可算是好起来了!在贾大富人那干活儿的时候,也不见有几回肉吃哩” 主要还是沈鱼想积攒钱财,盖房买地,舍不得吃吃喝喝。 薛怀民默默的夹了一块鸭腿给牛小妹吃,又在一旁照顾着牛可儿和巧儿吃饭。 第53章 双喜临门(七) 牛大问牛咏道:“你们的乡试什么时候开始啊?” “回大哥的话,四月份先开始县试和府试,五月份要去考院试!”牛咏十分恭敬的回道。 牛翠花道:“爹爹,学院里的男子都要去考试,到时候我们女子班,会放两个月的假,我又可以帮着家里的生意了!” 大周除了世家贵族以外,民间女子也有念书的,但女子不被允许做官,允许女子念书的也只是一少部分。 牛山村开设女子学堂的时候,引来不少人笑话,但奈何牛大出手阔绰,他唯一想得便是无论女子做不做官,总要识得一些字,总不至于像他和沈鱼一样,做个睁眼瞎叫人给骗了才好。 牛大虽然是个庄稼汉,但头脑灵活,除去年轻不经事时,被人骗过一回,吃了亏以外,便越发小心圆滑了许多。 也许是听见牛咏和牛翠花平日里念书念得多,牛咏和牛翠花有时候会教自己父母识一些字。 两年下来,牛大夫妻两个也算是能够识得账面上的一些字了,其他不认识的字,全靠蒙。 “大哥大嫂,县试是四月初一,这个月月底,我得提前一天去”牛咏道。 “那住哪儿啊?”沈鱼道。 牛咏还没回答,薛怀民道:“我们在县里和州里都有院子,人口也少,相对僻静,二弟便住我院中吧!” 牛咏道:“姐夫,这怎么好意思哩!这样会打扰到你家人的!” “不会,我们一家都住镇上,县里和州里的院子都只有几个仆人看管着的!我们也只是偶尔过去一趟的时候才住着,不妨事的!”,“而且那个地方,风景甚好,幽静,最适合看书” 牛小妹道:“我看成,二弟,你就莫要推辞了!何必花那冤枉钱送给别家哩!” 牛咏想了一下,道:“那就谢谢姐姐姐夫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了晚饭以后,牛小妹和薛怀民归家的时候,才把带来的东西拿给沈鱼。 “嫂子,这几样东西你好好收着,这个是冬虫夏草,怀民从药店里拿来的,上好的补品”,“还有这个,这是我婆母叫我带来的,她在京城的堂姐过年的时候送她的,叫御田胭脂米,这个米可好吃,可贵,我婆母的堂姐也只给她带了五斤来” “这个箱子你拿着!” 沈鱼打开了牛小妹塞给她的箱子,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真的不能收!” 里面是一根三百年人参。 沈鱼虽然没吃过这些东西,但她见过戏文子里常提过,冬虫夏草和人参。 牛大看了一下人参,百年人参在药店是按克售卖的,二百钱一克,这样大小的人参,估计得二百两银子。 普通人参也要十两银子左右。 那御田胭脂米,沈鱼虽未见过,但牛大有一年给贾大富人家运货去京城的时候,就听过,这御田胭脂米整个大周朝都只有两百亩田地,是北方生产的。 专供皇族和有爵位的达官贵人食用,戏文子里说,市价得五十两银子一斤。 市面上有价无货。 “嫂子,你就收着吧!这些东西,都是滋补身体用的,你就用来给你自己,还有大哥,翠花他们补补身体,再推辞,可就是看不起妹妹了!” 沈鱼只好收下:“那你们路上当心着些!” 薛怀民和牛小妹一走,沈鱼拿着这些东西,有些不知所措,道:“孩子她爹,你看这么多好东西,我们该怎么办呀!” 过去,沈鱼连摸都没摸过这些东西。 牛大道:“不如我们先将冬虫夏草封存起来,这胭脂米么,明日小妹还要回十朝门的,拿一斤出来,和着东西熬了粥,大家一块儿吃!” “这整只的百年人参…,我先用它的根给你熬了,给你补补身子!”人参虽大补,却不能一次吃太多。 小福宝从萧桁怀里像条小泥鳅一样滑下来,小萝卜头跑到牛大跟前道: “爹爹,爹爹,我们江州可以种人参吗?” 牛大道:“人参大多是长在北方,耐寒不耐热,到了咱们南方,基本上是养不活的” 小福宝有些沮丧的垂下头。 牛大道:“孩子她妈,明日二弟先送你去镇上,反正你的手艺也比我的手艺好,这日子在店里吃饭的人也不多,有桑榆和老莫帮着,我先把后山下买的那两块地给种了!” 牛家,目前有百亩良田。 两块地。 家里养着七八头大猪,十几头小猪,院子里还养着七八十只鸡和鹅,种着五十棵果树。 牛大买的那两块地正在牛山村后山两座小山的中间,旧家嫌弃地势不太好,给贱价卖给了牛大。 牛大却觉得,这两块地的土壤十分肥沃,虽然阴凉了些,但采光不算坏,所以打从前年开始,就种了许多瓜果和蔬菜,每个月花上一百文,请牛哑巴养着两条狗,一道看着。 去年家里的西瓜卖得不错,牛大打算多种些西瓜,等秧苗出来了,再跟着牛二一道坐车去镇上。 沈鱼道:“成!孩子他爹,我想着今年挣了钱,多请些大厨来,到时候店子就不用咱们亲自照顾着了,最近店里的腌制菜有些供不应求了” 她正说着,外头就来了人。 “沈大娘子,沈大娘子,你在不?”正是之前买过沈鱼家中酱菜的尤三妹。 牛家的大门和小门都没关,沈鱼从里面就看到了尤三妹,这回她没抱着孩子来! “在哩!在哩!”沈鱼连忙迎了尤三妹进来,谁知她后头还跟着一位打扮看起来不太显眼,但着实有些奢华的妇人。 沈鱼如今也算是见过一些市面的,妇人的穿着色泽看起来虽然朴实,但那个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 头上戴着的首饰虽然素净,却是白玉簪,耳朵上倒是没戴什么饰品。 尤三妹道:“这便是我家姐姐,过年的时候,不是买了你家翠花卖的几坛子麻辣酱干鱼嘛?我姐姐吃了,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又来买了!” 沈鱼听尤三妹提过,她的姐姐嫁给一户官宦人家做继室,虽然只是个五品官,还是继室,但原配到死也没有生下儿子,她姐姐一嫁过去头一年就生了儿子。 所以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 沈鱼连忙招呼尤三妹姐妹两个坐下,向金兰倒了两杯茶,沈鱼道: “范夫人,您想要多少酱菜呀?” 第54章 双喜临门(八) “也不多,酱鸡鸭鹅鱼肉各二十坛,各色酱蔬菜各十坛子,酸菜和咸菜每一种菜也各十坛,你家还有其他的酱菜吗?” 家里的蔬菜有六种,萝卜,白菘,冬瓜,苋菜,青菜,油菜,这就是六十坛子酱菜。 酱肉酱鱼,酱鸡,酱鸭,酱鹅各二十坛,便是一百坛。 酸菜和咸菜各十坛子,也就是各六十坛子,加上腌酸鱼,和咸鱼二十坛,就是一百四十坛。 也就是两百坛的酱菜。 沈鱼听得一愣一愣的,又听尤家大姐这样问,立即道: “有的有的!就是不知道范夫人什么时候要!您家里吃得完吗?” “你若是现货不多,我便只带你现下有的东西去!京城有几位大人极爱吃,一部分是我们家自己留着吃,一部分拿来送人了!哪里自己吃得完哩!”尤大姐说道。 “范夫人呐,家里还有十坛子酱肉酱鱼,还有十坛子酸菜,一共二十坛!您要这些急不急?要是不急,我们最晚再过两个月给您送去,就是这个酱鱼的时间要长些,得过六个月!” 尤大姐说道:“这个倒不是很急,好物不怕晚嘛!”,说着她便将携带的银票都拿了出来。 沈鱼识字不多,但这个五百两三个字,她是认识的:“五…五百两!夫人,用不上这么多的!” 一坛酱肉是二百文,二十坛是四千文,也就是八两银子。一坛酱鱼是一百文,二十坛是两千文,也就是四两银子。 酱鹅肉和鸭肉贵一些,是二百七十文一坛,四十坛是一万零八百文,就是二十一两零三百文。 腌酸鱼和咸鱼是统一价,一百文一坛,二十坛是两千文,也就是四两银子。 各色酱青菜是统一价,为八十文一坛,六十坛,为九两零三百文。 咸菜与酱青菜一个价,为八十文一坛,六十坛也是九两零三百文。 酸菜则只有五十文一坛,六十坛为三千文,也就是六两银子。 一共五十四两四百文。 沈鱼如是说道。 尤大姐笑道:“有四十几两是给你作为运费使用的,其中二百两,是用来给你们买冰鉴和冰块使用的,另外,我还想从你家里买些果子过去!到时候你一并运了去便是!” “果子?” 家里的果树种了两年了,料定了这些果树再过两三个月,大部分也就都会结果子了。 “刚来时,就闻见你家果树开花的开得几里飘香哩,难不成,你们家没种果树?”尤大姐道。 “种了种了!”沈鱼道,她不知道这果子运到京城去,会不会坏,万一坏了,那可怎么得了哩! “种了就好!我妹子说,你们家桃树去年结的果子又鲜又甜,比别人家的都要好吃些!你也别笑话我馋,我就惦记着今年能吃上几个!” 尤大姐说道。 市面上的西瓜是二十文一斤,一个西瓜大概六七斤重。 沈鱼高高兴兴的把二十坛子都装上了尤大姐乘坐的马车,等尤大姐和尤三妹走了以后,沈鱼才和牛翠花牛大,一家八口坐在纱灯底下说事儿。 沈鱼道:“范夫人还从我这里定了两百斤的果子,孩子她爹,我看我们是没空管着铺子的事儿了!范夫人这一出手,就是咱们四五个月的收入咋呀!” 沈鱼这辈子除了挖到宝那次,她可是从未一下见过这么多银子,何况还是赚来的。 “可这一去,就可能得两个月,这些东西就算是有冰,那冰也不够使用两个月的呀!还有,这万一挤压坏了可怎么办呀?” 沈鱼皱眉道。 小福宝道:“妈妈,办法总是很多的!”,她看着忽闪忽闪的纱灯,灵机一动道: “妈妈,我们可以给水果打上蜡!”,蜡封的法子在前朝便有,只是普通百姓极少知道而已。 “然后,还可以对有些小一些的水果,保留它的枝叶,然后合上一部分湿土”,“其他的,则只保留枝叶” “等运送到后面的时候,再换冰块,既能保鲜运送,又能节省许多买冰块的钱!” 牛大道:“我觉得可以,卖秧苗的常以泥土保鲜,用在水果上,想必也是可以的,再用花洒淋水保鲜” 花洒,以瓷器为身,花洒出水处钻洒水孔,把手处钻入水孔。 牛大起身,在柴房里拿了几把锄头和铲子,道:“我同桁儿,还有翠花一道去后山,这几天哑巴也帮着我们家干活儿,咱家给他一天三十文钱” 牛哑巴上次虽然得了牛大挖到的银子的六十两银子,但大多都买了田地,盛世田地价格高,五两银子一亩,也只能买十二亩。 日子虽然好过了,但却没有到他可以在家享福的时候,他也闲不住,依然很是勤劳肯干。 萧桁把小福宝放在草地地上,用自己的衣服给小福宝垫着,小家伙坐在软软的棉衣上,可舒服了。 牛梅花则领着牛宝珠和牛宝兰在地边玩儿,牛梅花会编好看的花篮,引得牛宝珠和牛宝兰,小福宝姐妹三个巴巴的跟着牛梅花学编织。 牛梅花将编好的花篮戴在小福宝头上,牛宝兰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丝毫不妒忌,反而指着花丛中飞来飞去的彩蝶道: “宝珠姐姐,你看,蝴蝶” 小福宝则趴在地上,定定的看着地面,小手不知道在扒拉什么东西,牛梅花这时走了过来: “五妹妹,你怎么趴在地上?地上脏!” “二姐姐,你看,地上有东西!”小福宝指着地上说道,“真的有东西!” 牛梅花和牛宝珠顿下身子,看着被小福宝刨了几铲子的土,道:“并没有什么东西呀!” 小福宝急得直跺脚:真的有东西! 还是牛宝珠细心一些,她发现土上冒着一根头发丝儿那样细的根,道:“二姐姐,好像真的有东西” 牛宝珠几铲子下去,那细根又粗了一些,牛梅花也连忙用小铲子铲,几个小娃娃围在一块儿,小福宝道: “快了快了,看见了!” 那边年纪大些的牛翠花瞧见了,道:“妹妹们,你们在那儿挖什么哩?” 牛大和萧桁也停了手里的活儿看着她们,牛哑巴也好奇的看了两眼。 小福宝道:“爹爹,小哥哥,你们看,我们好像挖到东西了!”那东西并不在垄子上,是在沟壑之间,所以翻垄子的时候,牛大三人从未挖到过。 第55章 双喜临门(九) 萧桁年纪不大,腿却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道:“挖到啥了?” 小福宝道:“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是宝贝!” 牛大和牛哑巴也围了过来,见着外面冒着什么东西的根须,虽然细还是能看清楚,“我挖来看看!” 牛宝兰也不吃手里的糕点了,满脸期待的盯着自己爹爹手中的锄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牛大挖得大汗淋漓,而那东西仅仅是露出更粗一些的根,渐渐的又露出几条根。 小福宝突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人参,连忙道:“爹爹,别挖了,别给挖坏了!我们用手刨吧!” “爹爹,爹爹,这里也有,这里也有!”小福宝跑到水沟边,指着一堆杂草说道。 牛大和牛哑巴跟着过去,道:“这不是草吗?” 小福宝道:“爹爹,这个叶子和小福宝刚刚铲上来的叶子一模一样,爹爹真的有!” 牛翠花这边小心翼翼的刨了大半天,才彻底看清,牛翠花兴奋的说道:“爹,爹,真的是人参啊!” 几人细心的将人参刨出来,这个人参的个头不是很大,但是根须又长又多。 牛大毕竟是农家出身,听着女儿们说,果然是人参,便过来拿起人参瞧了瞧,他对于树木的年轮颇为了解,人参也是有年轮的,他看着手上的人参,微微有些吃惊: “这人参至少三百年了” 百年人参,已经是比较罕见的品种了。 小福宝歪着可可爱爱的脑袋说道:“爹爹,这块地里能长出人参来,是不是说明也可以种人参?” 江州虽然属于南方,却是南北交替的地界,既有南方的气候,个别地方又有北方的气候。 牛大宛如醍醐灌顶,“是啊!只是这种人参会不会和种菜不一样哩?” “我们直接把人参根种到土里就好了!”小福宝颇有些认真的说道。 牛大笑了:“虽然爹不会培育种子,但见你妈妈培育过,人参应该不是这样种的!如果能这样种,它就不会这样贵了!” 小福宝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的说道:“种人参不可以这样种啊!” 牛翠花道:“我看书上说,植物都是雌性花粉和雄性花粉结合产生的,不如我们把这些茎叶花朵包回去,看看妈有什么法子没有!” 萧桁将土里残留的人参根都扒拉干净,用他平时给小福宝擦嘴用的小布块把它包起来。 牛翠花领着几个小娃娃回去了,沈鱼看了看被挖出来的人参,有些惊奇道: “这真是后山那块地挖出来的?” 牛翠花道:“是从后山那两块地里挖出来的,是五妹妹发现的!五妹妹还说,后山那块地既然能长出人参来,那必定也是能种人参的!” “这可真是福运啊!”,“可这种人参,怕是不行,只有这一株,培育不了种子的!而且,还没有听人种植人参成功过的”,“想来,人参种的培育,又不同于普通种子的培育!” 小福宝弯着一双透亮的大眼睛,道:“妈妈,会成功的!会成功的!地里还有哩!还有哩!我刚才看见,另一块地上也长了和这个叶子一样的叶子哩!爹爹和哑巴叔在挖哩!” 牛大和牛哑巴挖到夜半才回来,牛大一进屋就将包起来的残余的人参根须送给牛哑巴,还拿了两贯钱给牛哑巴。 牛哑巴拿着人参须和两贯钱,手都有些抖,连忙把东西推给牛大,一只手摇着,“乌乌乌” 他用手势比划着,道:“说好的我只要三十文,不要这么多” 牛大道:“我跟你啥关系?你就拿着,这人参你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好好补补身子,有顺气助明的功效,说不准她吃了,眼睛就好了!” “我二弟过明日要同你们家老大一道去考试,这个钱,你就给孩子做个盘缠!” 牛山村所有男学生都要参加乡试。 临近考试的前一天,沈鱼给牛咏和萧桁都准备了纸墨笔砚,萧桁虽然才入学一年,但牛大秀才说,萧桁天资极好,应该一同应试。 沈鱼没有儿子,对这个义子也是十分上心疼爱的。 沈鱼装了笔墨纸砚,两坛子酱肉四五套衣服,一双鞋,三斗米进去,考生在考场需要自己烧饭,“锅碗瓢盆到时候就用你姨父的,用完了还给他们,到时候你们在那里再买个夜壶,草纸什么的” 沈鱼为了让萧桁和牛咏吃得好,还特意把家里还剩的那御田胭脂米给送了去。 行礼倒是简便。 因为薛怀民会给他们提供被子和地铺,倒也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小考大考都是三天,为了防止作弊,就连米粒都得用叆叇放大了检查,吃喝拉撒都得在考场,关上三天,直到考试完毕。 沈鱼在家里正培植人参种子,道:“孩子他爹,这两孩子一下都去了,我还怪想他们的!” 牛大在后院正锄着院子里两垄子空了的地,道:“我也怪想他们的!不过,幸亏也就这几天,听说会试和殿试,一去还得好几个月哩!” “是啊!” “孩子她娘,我想着,前头那位夫人定了那样多的酱菜,这会子我们怕是分身乏术哩,不如咱们再招些人来,一块儿做腌制菜!” 沈鱼从前担心自己做腌制菜的独门秘方被学了去,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道: “这也是不得不招人了!只是被人学了去可怎么好?” “做生意,岂是那么容易成功的?一家有一家的独门口味,这最终的秘诀,还是得在咱们自己家手里,而且,咱们收来的人,定是要招十年活死契的,那时即使被学了去,咱家的铺子,怕是早就已经开到大江南北了,哪里还会将这些放在心上哩!” 沈鱼一想,确实如此。 她家的酱菜除了选材和比例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她调出来的酱料,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别人做的不同,但偏偏就是不同。 “孩子她爹,那依你看,咱一个月给人家多少钱合适哩?”沈鱼道,她从未去别人家做过工,所以不知道价钱。 第56章 双喜临门(十) 牛大一边锄地,一边道:“活死契的比活契的自然要高一些,过去我不拉车的时候,给人家做工,是二十文一天,咱们便给他们四十文一天,一个月便是一千二百文,过年再给他们分一些东西做奖励,想必没有不忠心的了!” 沈鱼便将这招人的事,交给了向金兰,只需要十个人,其中两个人帮着养猪喂猪,只要她招进来的人,能够干活麻利,吃苦耐劳,干上三个月,一个人头便赏她一百文钱。 沈鱼每日上午专心培育人参种,牛翠花上午便帮着喂家里的鸡啊,猪啊,鹅啊,以及前两个月买来的数百只鸭。 下午忙着做腌制菜。 牛大也忙着将地里长好的菜弄出来给沈鱼他们做腌制菜,除了烂掉的菜叶子不能用以外,一些菜的外皮可以用来做酸菜。 牛梅花已经七岁,也会帮着家里做一家人的饭,牛大和牛哑巴将几十垄子菜地都翻出来以后,牛咏和萧桁已经从县里回来了。 一进门,沈鱼便将两个孩子的布袋接了过来,道:“回来了,好好休息休息,我去给你们炒点菜!” 沈鱼看着两孩子的神情没什么喜悦之色,便以为他们没过,便道: “没过也没关系!以后再考就是了!” 牛咏忍不住憋笑道:“嫂子,我们都过了!” “都过了?”沈鱼有些吃惊道。 “是啊,我们是童生了,嫂子萧桁可是连着考了两个榜首哩!我虽然不是榜首,也不差,考了第三”,“只等下个月去府试了!” 沈鱼和牛大,牛翠花他们都听见了这个好消息,都过来了,牛大笑道: “看来我们家快要出两个秀才了” 牛咏道:“还不知道能不能中哩,没准就是个童生哩!” 沈鱼道:“呸呸呸,打嘴,打嘴!” 小福宝两只大眼睛弯成月牙儿,笑道:“会中的,会中的,都会中的!” 萧桁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麦芽糖给小福宝吃,小福宝笑得一脸天真,舔了舔麦芽糖。 “小妹想必也知道了!说起来,我也有二十来天没见她了,她自从回了十朝门以后,就很少见到她了,怪想她的”沈鱼道。 牛咏说道: “嫂子,四姐姐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都瘦了好多”,“姐夫便替她把了脉,昨日夜里确诊说是有喜了!”,“等会儿姐夫便会带礼品和鞭炮来报喜哩!” 沈鱼微愣了一下:“这就有了?他们成婚还不到一个月哩” “姐夫说,原本还不到一个月,而且四姐姐的胎相不稳,本不想声张的,但又怕哥哥嫂子急,所以今日便会来!只是姐姐这几个月怕是不会来了” 沈鱼一边笑着,一边往厨房走,道:“这是好事儿,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了!”,“梅花,你去菜园子里割一颗大白菘来” “欸,妈妈!” 沈鱼又是切肉,又是杀鸡杀鸭的,忙活了好一阵,饭好的时候,门口就响起了鞭炮声。 薛怀民进门道: “大哥大嫂!” 一家子吃了饭,沈鱼和牛大又打算坐薛怀民的马车,将新挖的两棵人参给薛怀民送过去。 薛怀民道:“药店里还有两棵人参哩,你们要是卖给我,我就收,要是不卖,送我,我可是不要的!” “你之前不是也送了我们一颗人参嘛?这算是还礼!”牛大道。 薛怀民道:“孝敬兄长和嫂嫂的,那便就是孝敬兄长和嫂嫂的,又岂有再收回礼的道理?”,“大哥大嫂,你这两棵人参,要是卖给我,我愿出三百两一棵” “三…三百两!” 牛大有些吃惊。 “之前送你们的那棵,根比你们这两棵人参要少一些,都是二百两收的,这两棵一棵三百两还是值的!你若是不卖,我也不要送的!”,“我也实话和大哥大嫂说,这人参,我从你们这里收,他日配做药材的时候,转手便能卖出最少三百五十两的价格,都是给一些富贵人家吃的!” “卖给我,便是给妹夫最好的回礼了!不过我没有带多少钱出来,明日我来取人参” 牛大和沈鱼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坚持要送了。 沈鱼抓了两只鸡和鹅,两只鸭,带上几版鸡蛋鹅蛋,同牛大一道坐车去镇上瞧牛小妹。 牛小妹因为胎相不太稳,所以卧床休息,见大哥大嫂来了,便非要起身,沈鱼道: “可不要起来!你好好卧着养胎便是!好不容易又有了胎!” “嫂子,难为你带上这么多东西来瞧我!”牛小妹道。 “这有什么?”沈鱼道,“你好好养着就是!”,薛家的仆妇上了几杯上好的茶来。 牛小妹道:“怀民每天都做有安胎的药膳给我吃,嫂子你就放心吧,怀民他就是大惊小怪,我并没有先兆小产的症状的” “倒没有真的胎相不稳,只是月份太小了而已”薛怀民道。 沈鱼听他这样说,也放心了不少,道:“那你也得好好养着!” 牛可儿和巧儿听说舅舅舅母来了,两个小丫头手拉着手跑进来,往沈鱼和牛大身上蹭,“舅舅,舅母,可儿(巧儿)好想你们呀!” 牛大一把抱起牛可儿,道:“咱们可儿一个月不见,又长高了!哈哈!” 牛可儿今年六岁。 巧儿五岁。 还没有上学堂,但却已经跟着薛怀民学习认识药材。 薛怀民道:“家里已经开始准备饭菜,大哥大嫂就吃了晚饭再走吧!” 晚饭还有好几个时辰。 “我们就不吃了,家里还有不少活儿哩!我们在外头招人,约好了今儿下午来的!” 薛怀民听沈鱼这样说,便也不好再留,道: “我送哥哥嫂子回去!”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运气也就更好了一些,竟然真将沈鱼培育成了人参粉。 门前的燕子来来回回的寻着,突然,一只从天上飞下来的燕子,将沈鱼辛辛苦苦培育的人参粉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哎呀,你个天杀的鸟儿!”沈鱼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便骂道。 第57章 人参种子 那只燕子仿佛做了错事一样,立在门前耷拉着脑袋,小福宝看着自己家的人参粉被这小鸟儿吃了个干净,小脸也是气得红扑扑的。 扑过去就抓小鸟。 那鸟儿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既然就立在门前,让这小丫头抓,“妈妈,把它关起来!” 沈鱼拿了自己平常培育小鸡仔儿用的小笼子,将小鸟儿关了进去,沈鱼一脸失落的看着被吃得精光的参粉,“唉,人的运气哪能一直那样好哩!算了算了!那两块地,还是种西瓜吧!” 小福宝气呼呼的说道:“坏鸟,今天晚上就把你炖了吃掉!”,小鸟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胡乱在笼子里扑腾。 “大娘子啊,人都来了!”向金兰对沈鱼说道,是向金兰招的人都来了,来的这三个人里,有四个是沈鱼认识的。 其中一个是小谭氏。 本来大谭氏也要来,但向金兰想着,她平常在村子里的名声就不大好,加上跟沈大娘子又有过节,所以也就没叫她。 另外三个是村里其他人家的妇人。 还有四个,都是年轻姑娘,有些是向金兰的亲戚,有些则是别的村里的。 沈鱼忙着招待这几个女工,便也就把中午培育好的参粉被鸟给吃了的事儿。 沈鱼虽是农妇出身,但是出嫁前跟着嫂子蔡氏做过生意,这几个月又跟着牛大一块儿开饭馆,也颇有些懂得分配安排人的。 两个经验老道的妇人负责摘菜选菜和切菜,四个大姑娘负责跟着学做腌酸菜和咸菜。 四个身强力壮的妇人,其中两个喂猪和鸡鸭鹅,另外两个,负责打杂,哪里需要哪里搬。 也许小鸟是听着小福宝要吃它,所以吓得一连拉了一笼子大小的屎。 晚上,小福宝抓小鸟的时候,看见了,只是她觉得这屎有些不一样,圆圆的,倒像是菜种子。 她连忙大声道:“妈妈,妈妈,你看看,这个是不是种子?” 沈鱼放下手中的酱料,擦了手赶过去,一瞧:“呀,还真是!这是它拉的?” 小鸟儿这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好像在说:对啊!是我,就是我!我是大功臣,快夸我吧! 沈鱼用细树枝扒了扒那堆鸟屎,笑道: “这可真是因祸得福了,原来还差这最后一步,怪不得人家都说燕来福,燕来福!这燕子,可也是咱们家的贵客哩!小福宝啊,你快将这燕子放了吧!燕子总归是喜欢天空的” 沈鱼从鸟屎里头找到二十几颗人参种子,“你姑父说,人参不耐热,我得赶紧把它种下去才好!” 沈鱼酱菜也不做了。 当天晚上沈鱼就把人参种子种在盆栽里,等出了苗,到五月初十再将种子种下去。 人工种植的人参虽然不如野参贵,也与野参有区别,但一棵人工种植超过六年的人参,最少也能卖到五十文一克,十克为五百文。百克为十两银子,一棵成年人参,大抵最低能卖五十两银子。 二十根,便是一千两。 即使要五六年才能出成果,也是值得的。 牛大和牛翠花每天扛着锄头,都要挖到大半夜,才会休息,牛家整个院子占地两平方里,地方大,房屋则比较少。 除了后院种着百来棵树,养着猪,鸡鸭鹅,还有一公里的空地,比后山上的那两块地都要大。 “妈妈,今天秧苗都种完了,我们以后只要洒水了,舒服好多了!哑巴叔跟我们告假,良田到了春种的时候了!”牛翠花道。 那一百亩良田,是租了出去的。 牛哑巴家原本没有良田,后来买了十二亩,加上租了牛大家十亩良田,有着二十二亩田要种。 他的两个儿子去考试,小儿子中了童生,大儿子牛大又因为念书太晚,资质也差些,所以没考上童生,便留在家里帮着种田。 农忙的时候,牛大家半大的牛,也跟着忙了起来,一天租出去的租子都是十几文。 “现在牛大家发了财,条件是越来越好了,租他家的牛,还给什么钱呐!你是不是蠢?你钱多是不是?”大谭氏一脸责备的瞪着大儿媳妇劳氏道。 因为劳氏租牛大家的牛耕地,给了两天的工钱。 “那个牛大也是,咱们牛山村,除了赵里长家里,就数他家最有钱,又没个儿子,真不知道挣那么多钱给谁花!也不拿出来给我们这些乡亲们花花就算了,用他家牛两天,还要收我们的工钱!活该他绝户!” 大谭氏越想越气。 干脆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对着牛大家骂骂咧咧,她家离着牛大家颇有些距离,她骂那些话,牛大家里可一点儿也听不见。 她对门的瞎了眼睛的张闵有些听不下去了,“谭婶儿,你这可是没道理了!你要不想给钱,大可不租他家的牛啊!”,“反正你家现在还有七个儿子,一家子用锄头,大锹挖,也用不了半个月啊!” 大牛礼家原本有八个儿子,家里祖上传下来十几亩田,加上生了这八个儿子,又添了十几亩田,日子想来应该是不错的。 可是,也许是从祖上做的事就缺德,一连几代人都喜欢偷鸡摸狗,抢占别人的宅基地,以有儿子为由,欺负其他人,哪怕其他人也有儿子。 到了牛礼父亲那代开始,就一直走霉运,家里后分下来十几亩地,既是一亩都不种。 加上大牛礼和大谭氏不是什么勤快的人,所以能种的那十几亩地,虽然能种,但田里长了不少杂草和稗子,人家一亩田大多能产四五百斤稻谷。 他家的一亩田产量不到二百斤,家里也不养只鸡啊鸭什么的,产出来的稻谷,打了糠,就这样浪费了。 所以,牛礼家现在是牛山村最穷的,养出的几个儿子,只有老大勤快些,却是个盗拓的脾气。 大谭氏想着牛哑巴家的日子甚至都比她家好过了些,去年不仅买了地,十二亩地的产量也比她家高些,心里怨恨一定是牛哑巴家那个穷户占了她家的运气。 “张闵,我告诉你,你别仗着你有两个儿子就了不起,你家才两个儿子,我家可是还有七个儿子!将来,你家的地,你家的田,都是我家的!”,“你别看你家小儿子过了童生,指不定他到老死那天,都考不上个秀才里!呸,童生有什么用?我们家老五那是不稀罕这个东西!” 她的五儿子就是之前被牛大秀才叫出教室罚站的牛大山。 第58章 大谭氏又作妖(一) 张闵听着这话,气呼呼的说道:“我便是没儿子,我家的田和地,也轮不上你家!何况我自己有儿子!”,“你生下那七个儿子,能不能娶上老婆,还不一定哩!” “你得意什么?你个瞎子!你家还有那个向寡妇家,不过是跟着那一家子绝户混出了点名堂而已,还不是给他家看门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家就是看人家没儿子,想着卖乖讨好,以后好叫你两个儿子独霸那份财产!” “你这可是黑心的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惦记人家的财产?沈大娘子即使是没有儿子,将来自会招女婿,即使不招女婿,也有他五个闺女和兄弟,用不上你来给我家泼脏水!” 招女婿? 大谭氏猛然一惊,是了,她原先一心想侵占牛小草家的田地和房子,可恨那夏氏夫妻两个,宁可招女婿把家当给女儿女婿这个两个外人,也不给身为族亲的她家。 这事儿一直梗在她心里好多年。 大谭氏想着牛大对他几个女儿的喜爱程度,他倒真有可能招女婿,那唾手可得的财产,可就要飞了,牛大家现在可比牛小草家还要有钱。 牛小草家,不过是家里种着二十亩田地,养了四五头猪,牛大家的家业,可是牛小草家的几十倍。 大谭氏就跟魔障了一样。 她就想不到,按照大周的律例,若有嗣女,家业都由嗣女继承,即使牛大不招女婿,财产也是一半归五个女儿,一半归亲兄弟。 若是没有亲兄弟,那一半要充库,怎么样着都轮不上她得的。 大谭氏就是心里嫉妒。 她心里又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张闵见她突然不和自己吵架了,心中有些奇怪,但她也没多说啥,她一个瞎子,自然是比不过身强体壮的大谭氏的,大谭氏既不吵了,她也没必要上赶着吵架打架。 便摸索着将家里的老菜叶子都晒了,打算做点酸菜吃,张闵做酸菜的手艺赶不上沈鱼,但做出来的酸菜还是可以的。 而且,自家人吃也不打紧。 张闵的两个儿子都极是孝顺,大儿子牛大又和牛哑巴在田里犁地,小儿子牛镇便除了念书以外,还帮着在家里喂鸡喂鹅,以及做饭。 灶台上牛镇炖了一盅鸡人参汤,这个老鸡还是过年时的腊鸡,虽然面前只杀了一只鸡,买了半斤肉和两条鱼,但牛哑巴家舍不得这样大吃大喝,就留到四月了。 张闵闻着鸡香道: “镇儿啊,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吃鸡啊?” 牛镇道:“妈,昨儿夜里,爹不是从牛大伯那里得了点人参给你补身子嘛?我想着人参那样好的东西,既有明目的功效,虽然不能一下都炖了,但总要配上好东西炖才是!” 早上他大哥又给张闵煮了人参粥。 “哎呦,这既不过年,又不过节的,这样吃了那不是浪费!”张闵心疼得不得了。 “妈,你放心吧,没炖多少!”牛镇道。 “那你们吃啥哩!”张闵道。 “我和大哥身体健健康康的,能蹦能跳,耳聪目明的,需要补啥?这人参啊,主要是给妈你明目用的!”牛镇道。 而牛哑巴家对门的大谭氏家里。 大谭氏的第二个儿子,牛景华睡到中午才起来,一起来就嚷嚷道:“妈,早饭做好没有?” 大谭氏今年五十岁,第二个儿子是她二十岁的时候生的,算起来还比牛大大一岁。 “吃吃吃,睡睡睡,吃死你,睡死你!”大谭氏大概是想到属于她的牛大家的财产,可能真的会飞,所以整个人心情都不好。 “你看你都多大了啊?对门的那个短命哑巴,就比你小一岁,你看看人家儿子多大了?第二个儿子都九岁了!人家天不亮就起来,你哩?有手有脚,还比不过他!比不过他就算了,你连那个绝户都比不过!” 三十岁,还未成婚,不稀罕,但三十岁还没干过活儿,那在牛山村,可算是稀罕事儿。 牛景华的三弟倒是比他起得早一些,为人也还行,但也不是个勤快的。 往下头几个小的自然是一窝蜂的跑过来,道:“妈,妈,饭好了没有?我们快饿死了!” 最小的牛狗儿也和张闵的二儿子牛镇同岁,今年九岁。 “妈,我要吃老母鸡,我要吃老母鸡,对门的牛镇家炖了老母鸡,可香了!”牛狗儿说道。 老五牛大山也说道:“妈,我读书读得那么辛苦,我也要吃老母鸡!” 牛家老二和老四道:“妈,我不管,弟弟要吃老母鸡,我们也要吃老母鸡!” 大谭氏道:“我上哪儿给你们弄老母鸡去?” 牛景华道:“妈,你叫大哥大嫂去镇上买嘛!一只鸡才六十文一斤,十斤的老母鸡也才六百文而已!” 大谭氏道:“才六百文?你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你们大哥供的?你大哥在码头做苦力,一个月都才一两银子,老二啊,你比你大哥才小一岁,他养着你们这群弟弟都多少年了?你自己说说!” “妈,那是他自己没本事!爹也没本事!要是有本事,跟牛大一样,早些年要不是有牛翠花的病拖着,他们家也不会比我们家穷!”牛景华道。 “再说了,爹不也天天待在家里,靠大哥养活嘛!”牛景华道。 牛狗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道:“妈,我不管,我就要吃老母鸡嘛!我就要吃老母鸡嘛!” 身边的六个儿子,大的小的,纷纷趴在地上放赖打滚,“我们不管,我们就要吃老母鸡!就要吃老母鸡!” 劳氏听见动静,一手牵着六岁和两岁的两个儿子,进屋问道:“娘,这是咋回事?” 大谭氏捏了捏嗓子道:“我们家的事,你个外人问什么问?”,过了片刻道:“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谅你也不敢说什么!他们要吃鸡,你去码头上,跟码头工长把景泰的工钱预支了来!” “娘,景泰的工钱过年的时候已经预支了两个月的了,都给六个弟弟添了新衣裳,又是供五弟念书什么的,又是” 劳氏的话还没说完,大谭氏啪的一下打得劳氏脑瓜子嗡嗡嗡的。 第59章 大谭氏又作妖(二) “叫你去,你就去,既敢跟婆婆顶嘴?你个烂婆娘,臭婆娘”大谭氏插着腰,跳起来骂道。 牛景华道:“就是,大嫂,叫你去你就去呗!要是预支不到,你叫你娘家那两个老不死的出点钱,买只鸡来,就说你和你的两个儿子要吃!” 劳氏娘家的父母年纪不小了,前前后后养了几个孩子,娘家几个兄弟虽然为人不错,但因为大家条件不好,当初父母才把她送做童养媳,送来的。 说起来,劳氏娘家倒霉。 大哥早年给人干活儿,摔断了腿,但因为是相好的朋友家,也没什么钱赔,只给了些医药费,但腿没治好。 二哥天生就是个聋哑人。 三哥在她几个哥哥里是最聪慧,也是最有本事的,最爱护这几个兄弟姐妹的,可偏偏有一回做小生意挣了点钱,被人推下河淹死了。 四弟和五弟,因为条件不好,大字不识一个,光靠着劳力挣点辛苦钱。 父母因为三哥失足死掉至今没找到凶手的事,大受打击,母亲常年重病卧榻。 六弟和她从小就被送了出去。 一个给没有儿子的人家做了童养婿,一个做了童养媳。 劳氏只能忍气吞声。 牛景泰的码头工长果然没有同意预支薪水,劳氏觉得眼前似乎没了路走,她静静的看着河面,看了良久,突然想到,牛小妹和她前夫和离的事儿。 所以,她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大谭氏一家子左等也没等到,右等也没等到鸡,倒是等到了劳氏的几个哥哥弟弟,只是… 他们不是来和离的。 他们是来道歉的。 “亲家母,我妹子不懂事儿,挨了几顿打就往娘家跑,娘家哪里是她能回的地方?毕竟是有兄弟的,这要真是和离,对我们也不利不是!” 劳氏突然想到,那个疼弟弟和妹妹的三哥已经死了,大哥也残废,虽然有心管,但架不住嫂子不同意,毕竟这十几年,一直是嫂子养着她大哥和几个孩子。 她爹是不同意将她送回来,但家里早已经不是她爹做主了。 大谭氏心里越发得了意,等劳氏的几个哥哥弟弟都走了,便叫上自己在家的五个儿子,六个人合伙将劳氏狠狠打了一遍,只有老三没动手,但他也没拦着。 大谭氏骂骂咧咧道: “叫你回娘家!叫你回娘家!你这辈子,到死,也只能是我们家的奴隶!” “就是你害我吃不上鸡,你个臭婆娘,我要连你儿子一块儿打!反正我大哥也不会骂我!”牛狗儿一脚踢在奄奄一息的劳氏脸上。 劳氏的大儿子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他还是扑上去咬了一口牛狗儿,牛狗儿有些吃痛。 牛狗儿顺手就就将劳氏的大儿子往地上摔,小孩被牛狗儿摔得满脸是血,随即哇哇大哭。 大谭氏发完了脾气,从床底下拿出一根生锈的绣花针,在绣花针上涂上老鼠药。 等着牛哑巴将牛大家的牛牵回来,黄昏的时候,牛哑巴果然将牛大家的牛牵回来了,她趁机一针扎在牛身上。 牛疼得一脚踢过去,一下就把大谭氏踢出了血,但是大谭氏反而笑了,连忙爬起来。 牛哑巴正见着大谭氏的背影。 他微微皱眉,但没有多想,将牛还给了牛大,小福宝似怒非怒的看着牛儿,摸了摸牛道: “牛儿乖,牛儿乖!” 原本有些暴躁的牛渐渐安静了下来,垂着脑袋让小福宝摸,温顺得像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猫咪。 直到牛翠花将牛牵进牛棚。 牛哑巴付了耕地的钱就走了。 在大周,宰杀能耕田的耕牛和毒杀耕牛都是杀头的重罪。 第二天,大谭氏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牛大家的牛死了,所以她一大早就匆匆的跑去县衙报官,告牛大家毒杀耕牛。 结果,县官老爷和赵里长来的时候,却看见牛大家的耕牛完好无损的立在牛棚里,李县令发了好大的脾气。 “不可能,县官老爷,里长,他家的牛明明就中毒了!” 沈鱼和牛大也看明白了。 萧桁灵机一动,道:“你买了假的老鼠药!” “不可能,我分明用它”毒死过老鼠,这话还没说出来,大谭氏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套了,连忙住了口道。 “哼,把她带回县衙!”李县令道。 “原来是那个贱人害我,那个贱人!她是怎么知道的?”大谭氏恨恨的说道。 小福宝道:“谭奶,没有人害你,是你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的报应,还不止这些哩!” 大谭氏突然朝小福宝扑过来,萧桁下意识将小福宝护在怀里,后背被大谭氏咬得血淋淋的。 李县令的衙役顿觉不妙,连忙将大谭氏拉开。 大谭氏道:“赔钱货,你胡说,我会有什么报应!你们家才有报应,生不出儿子,是个绝户!我可是生了八个儿子”,“就算老七死了,有其他七个,也比你们强!你们凭什么比我们过得好!”,“好女不如赖儿” “你们的财产,早晚是我儿子孙子的!” 大谭氏被拉走以后,沈氏气得不得了,“她真是有病,我们家女儿又不吃他们家的” 牛大道:“别在意人家说什么,咱自己家的闺女,自己疼!” 后面浑浑噩噩走来的劳氏问道:“沈大娘子,你们能借我一些钱吗?我丈夫快回来了,我想买只鸡!” 沈鱼看着是劳氏,虽然她平时并不讨厌她,甚至还有些可怜她,但一听她说借钱是想买只鸡给牛景泰那个混账吃,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也不借!” 劳氏垂着头,准备走。 小福宝说道:“婶婶,我有,我借给你!”,说着她转身进自己屋子拿了五百文出来的时候,劳氏已经走开了,小福宝追了上去,将五百文递给劳氏,道: “婶婶,给!” 劳氏接过钱,道:“谢谢!” 向金兰朝门口吐了一口口水,道:“呸,真是晦气!大谭氏自己也是女人,怎偏就歧视姑娘了?” 她又端了几盆清水将地擦了擦。 小福宝一脚跨进院子。 向金兰跪在地上,道:“小福宝,你把钱给你劳婶婶,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还你哩!” “她不会还了!”小福宝道。 向金兰微愣。 第60章 恶有恶报 五月初,牛景泰从工地上回来,看见自己老婆浑身是伤,也没有在意,又看见自己老娘浑身是伤,问道: “臭婆娘,我妈这是怎么回事?你对她动手了?” 不等劳氏解释,牛景泰便踹了一脚劳氏,道: “他们怎么打你,不关我的事儿,但你还手就是不行!你还动手打起婆婆来了?” 劳氏道:“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诬告牛大家毒杀耕牛,被官府打的!” 牛景泰一屁股坐下,道:“那牛大家也是,有两个钱了不起了!还不是个没儿子的绝户头儿” “呜呜呜!”大谭氏流着眼泪,呜呜咽咽的哭,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怨毒的盯着劳氏。 “妈,你想说什么?”牛景泰凑过去道。 “呜呜呜,呜呜呜” 大谭氏呜了半天,也没呜出个名堂来,牛景泰也有些不耐烦了,撇开大谭氏。 上下打量着自家媳妇儿,被打之后眼泪汪汪的样子,还怪悄的,便拉着劳氏进了屋子,好好发泄了一通。 劳飞燕没有反抗。 完事以后,劳飞燕穿上衣服,给一家人做饭,牛狗儿一见桌子上有鸡,道: “你早这样,我们就不会打你了!” 大谭氏的第六个儿子说道:“爹,大哥,二哥,四哥,我们要不要等三哥回来?” “不用,我们先吃了再说!你三哥还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在外头溜达!” 牛景华道。 “咱们先吃吧!这么鸡肉,也吃不完”大牛礼道。 “爹,鸡大腿是我的,你不准吃!”牛狗儿大声嚷嚷着,将牛礼手上的鸡腿一把抢了过来。 一家人像土匪一样抢着桌子上的鸡肉,生怕抢慢了会少吃一样。 吃到一半的时候,大谭氏的第三个儿子回来了:“爹,你们吃饭咋不叫我啊?” 劳飞燕正喂大谭氏喝鸡汤。 牛礼道:“这不是还有嘛!” 吃完饭,牛景泰还抽了一根牙签挑了一下夹在牙缝间的肉,招呼两个儿子过来,道: “轮到你们吃了!” 鸡肉已经被吃完了。 牛景泰的大儿子牛武道:“爹,我们之前在厨房里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牛景泰有些惊讶。 “妈妈怕我跟弟弟饿着,就叫我们先吃了!”牛武说道。 突然,鸡肉吃得最多的牛狗儿最先发作:“爹,爹,我肚子好疼!” 牛礼道:“怕不是吃坏肚子了?” 牛景华也捂着肚子,叫嚷起来:“爹,大哥,我肚子也疼!” 接着,他们的嘴角开始流血。 牛老三才坐下吃了两口,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往水缸里舀了好几勺水,道:“爹,我们是中毒了!” 这时候,牛景泰的肚子也开始疼起来,一把抓着牛武道:“你们怎么没事?” 劳飞燕搂着两个儿子,冷冷的看着他们,牛景泰突然明白过来,扬着手,准备又动手: “臭婆娘,你敢下毒!” 没来得及动手,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劳飞燕看着牛景泰痛苦挣扎的模样,感到一阵痛快,她渐渐的开始笑起来,“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她的脸逐渐扭曲,笑得也逐渐疯狂:“这件事,我五年前就该做了!哈哈哈哈!死的好,死得好啊!你们是一家子禽兽!你妈不是以她生了八个儿子,四处欺负别人吗?”,“我就让她所有的儿子都死掉!哈哈哈哈!” “嫂子,嫂子,我到底是小二的亲生父亲,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大哥死了,我一定好好对你!”牛景华爬到劳飞燕脚边哀求。 “闭嘴!”劳飞燕怒道。 也许牛三吃得鸡肉最少,所以他并没有多大事,连忙冲到牛大家,开门的是向氏,道: “向婶儿,我们家出事了,我爹,我大哥他们都中毒了,牛大哥在家不?我租他家牛车用!” 向金兰听着他们家人都中毒了,颇有些惊慌,连忙道:“大娘子,牛礼家出事儿了!来租你家牛车一用!” 牛礼家出事儿的事,不一会儿,一村人都知道了,那些七嘴八舌的村民们最喜欢讨论这样的八卦。 一名妇人说道:“刚才我看他们坐着牛大的牛车,好几个人脸色乌紫乌紫的,怕是活不了喽!” “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啊?她儿媳妇呗!你没看,车上就牛礼和谭婶儿,父子几个嘛!” “他们家虐待儿媳妇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仗着自己家儿子多,到处欺负人,说的好像我们没儿子似的!” “我看,没准是劳氏在外头有了人也说不定!” “不好了,不好了!劳飞燕吊死了!”牛小草道:“刚才我跟我妈被劳飞燕的大儿子牛武叫过去,等我和我妈过去的时候,劳飞燕断气了!” 村里人最爱看的就是热闹。 一听牛小草这样说,便纷纷赶到牛礼家,也有些善心的,看见牛武兄弟两个抱在一起哭,说道:“这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呀!” 沈鱼赶到这里的时候,众人已经将劳飞燕从白绫上解了下来,老族长和孙媳妇黄氏赶到牛礼家处理事宜。 牛景泰和牛景华兄弟七个,死了六个,牛礼也死了,大谭氏也没了。 一家死了八个。 说起来,也是怪事。 牛大驾着牛带牛礼一家去保宁堂的时候,牛儿走到一半,硬是发了犟脾气,死活不肯朝前走,牛大觉得自家新养的这头牛挺有灵性。 耽误了半个时辰。 牛老三下了牛车重新去赵四那儿租车的时候,牛礼几人已经毒入肺腑。 牛老三在保宁堂时,毒性也发作了,但因为他只吃了两块鸡,所以中毒不深。 大谭氏一家的丧事都是老族长协助办理的,牛老三自从出了这档子事儿,人也勤快了很多,逢人便道: “做人不可做坏事,不能虐待儿媳妇!不能自己家人受害的事袖手旁观!” 牛老三人虽然勤快了许多,但因为家里死了很多人,没有哪个姑娘敢嫁过来,叔侄三个都成了黑山村的上门女婿。 牛武兄弟两个暂时被身为大爷爷的牛福和罗氏养着,财产也归了他们。 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 ———— 求五星好评! 第61章 中了(一) 院试定在五月初十,所以五月初五牛咏便和萧桁去了县里,并不知道牛礼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儿。 院试是在州城里头考的。 所以,得提前五天就要去,前后要十五天,因为得等放榜。 沈鱼有些忧心,道: “不知道二弟考得怎样!可千万要保佑这两个孩子过!”,沈鱼一边和牛大,牛翠花,牛哑巴搭棚,一边说着话。 “妈,你就放心吧!五妹妹说,他们一定过,那就一定会过!”牛翠花道。 遮阳棚是用草棚和粗布制作的,目的是为了在热天给给人参苗遮挡阳光的。 搭了一天的棚,小福宝和牛翠花回去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将所有菜都切好了,切菜听起来是一项简单的事儿,但做起来不简单。 如萝卜红薯,春笋,一类的菜,每一道菜都要挑选出最老和最嫩的部分,每一刀下去都要完全均匀。 作为酱菜。 而被挑选出来的最嫩的部分,再和老的分开,嫩的用来制作咸菜,老的做酸菜。 每一道菜,怎样清理,怎样切,切多厚多宽,都有不同的规定。 多少菜,放多少盐,多少酱料,多少醋,来回得做多少次,都是有比例的,酱菜的独门秘方,沈鱼一定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但酸菜和咸菜并没有什么独门秘方,只是靠做菜的经验和手感,所以沈鱼便十分大方的教几个工人做了。 香瓜,蒜苔,生姜,辣椒都可以做。 细盐在历朝历代都是贵物,细盐市价是三十文一斤,所以,沈鱼制作的酱菜和咸菜都是卖给一些吃得起盐的人家,或是小商贩,或是地主,又或是达官贵族。 有些有点底子的秀才举人偶尔也会买一些。 招来的四个年轻姑娘一个是黑山村的,姓卢,十五六岁,尚未婚配。 另一个是海家村的,当然姓海,十四五岁也尚未婚配。 干活儿却是又麻利又干净,极得沈鱼喜欢,她笑着同向金兰道:“向婶儿,就只可惜,我这半辈子没养过两个儿,不然也定是得把这两个姑娘收了去的!” 向金兰正麻利的干着活儿,笑道:“我也想哩,就是怕她们嫌我们家老大老二年纪大” 沈鱼道:“年纪大不怕,人品端正才是最要紧的,你家郑司郑荣惯是会疼人的”,“我看,你不如抽空叫两个小子来相看相看,也不妨事儿!” “你们家郑司这两个月正在我们家饭馆子里干活儿,我看到不如让他们两个借着运送腌菜的空档先接触接触,对上眼了,到时候再请了官媒婆来”沈鱼道。 向金兰一听,也觉得很是有道理。 沈鱼手里忙着调酱料,将酱好的菜封进坛子里,然后将酱好的鱼封存起来,等着过了二十天,晒上一晒,再酱两次。 沈鱼做腌菜的手法原是跟着她祖母学的,打从六岁就学起,钟老婆子并不会做,主要是忙着织布绣花和带几个孩子,没空学这些。 陶瓷罐子是她在镇上的老杨头那儿做的,老杨头家是苦窑出身的人家,做的陶瓷罐子又好又实惠。 沈鱼看着二十几罐子酱鱼,二十几坛酱肉,其中有十坛子是打算给自家饭馆留着的。 饭馆自三月重新开张以来,腌制菜短缺,店里的客人纷纷托桑榆来报,其中十几户预订了加起来十几坛子的酱鱼和酱肉。 订得最多的还是酱蔬菜和咸菜,也有人订了酸菜,偏偏家里的菜不够,就是现尝也不够。 豆腐竹笋什么的也要买。 “要是能再买些地就好了!”沈鱼有些感慨道。 即使在商户人家,朝廷也有明文规定,商户人家不准不无地,何况大部分是农户人家,极少有肯卖地的。 前两次,是家里运气好,正遇上贾大富人搬家,所以买了两间铺子和一百亩良田。 后山的地,原也是一户落难的人家卖给他们的。 “再寻一块地,怕是不容易!”向金兰道,她家也卖了半里地给牛家,卖地的钱,她用来给几个儿子起了房子,也没有多余的地可卖了! “我想起一事儿,牛福好像要卖地!就是我怕他不靠谱,也没跟你说!”向金兰道。 沈鱼整日忙着做腌菜,也没怎么出过门,不知道这些事儿,有些惊诧道: “他家哪有地可卖哩?” 牛福,是大牛礼和大谭氏的兄长,就是把十四岁的闺女牛招娣卖给大谭氏五十五岁的娘家哥哥的那位。 沈鱼不喜欢这人,以往也很少和他打交道。 向金兰边忙着手里的活儿,降低声音说道:“大谭氏一家几个死了以后,唯一活着的牛老三不是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嘛?他大哥养着两个小孙子,那房子,地和牛礼家的十几亩田就归了牛福和罗氏” “谭婶儿家那些个田地其实挺好的,要是勤劳一些,种上一点什么,一家子也是吃喝不愁的,哪里会穷成那样子?”沈鱼道,她想着牛礼家那几块地,难免有些觉得可惜,便问道: “他们打算卖多少钱啊?” “三十贯钱!” 沈鱼惊呼出声:“三十贯?” 向金兰说道:“是一共三十贯!打包卖” 沈鱼本来还被三十贯的“天价”给吓到了,但又听说是一共三十贯,不免有些心动,道: “她家虽然算是凶屋,但她家的田地并不在住地,怎么卖得这样便宜?” “听说是他家二儿子把一位富家小姐的肚子给搞大了,人家父亲重视名声,若是尽快将小姐风风光光给娶了,那富商还会陪送一笔钱”,“若是他托大拿乔,迟了,便只能将那富家小姐并他家二儿子一并打死!” 向金兰道。 沈鱼想着这样的价格就能买到牛礼家的田和地,还有屋子,不免有些心动。 即使不住那凶屋,买了空着也无妨,何况也还可以在那里建个菜棚子,不用住人。 只是,牛福这个人狡猾。 还得牛大应付他。 牛大和几个孩子在菜地里给新种的所有秧苗浇水,牛宝珠虽然小,但浇水的活儿,她还是干得得心应手的。 小福宝和牛宝兰在地里玩儿。 第62章 中了(二) 五月初八,人参种子发了苗儿,一家人看着人参苗渐渐长了起来,“媳妇儿,我去把人参种了,这东西,得趁这几天温度还适宜,趁早种下去!” “行,明天咱们再把棚搭上!”沈鱼道。 小秧苗长得越来越好,小福宝颇有些童真的对着小辣椒苗说道:“小辣椒,小辣椒,你快快长!要长好多好多辣椒” 小“啰嗦”福宝挨个的跟所有种类的植物都说了一遍。 后山那两块地,有三亩这样大,而沈鱼之前只得了二十几颗种子,所以偌大的地方,总不能一半空着。 所以,牛大和牛翠花,牛哑巴三个,就在地里又种了些菜,其中以辣椒居多。 这两年,市面上的辣椒越来越多,辣椒已经不值钱了。 也许是日子接近六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干活儿的几个人都已经是汗流浃背。 牛宝珠道:“这天儿要是凉快一点就好了!” 她说着,天渐渐的刮起了微风,那风还带着丝丝凉意,牛大忍不住直起腰来,道:“三丫头,你说凉快,它还真凉快了一些!” 小福宝拍着小手道: “起风了!起风了!” 将这两亩地全部洒水完毕,牛大正准备将小福宝和牛宝兰抱起来,谁知,小福宝摇摇小脑袋道: “爹爹干活儿辛苦,小福宝不要爹爹抱!” 牛大心里微暖,摸了摸小福宝的发顶,道:“咱家小福宝快三岁了,懂事了!知道心疼爹爹了!” 牛宝兰听着小福宝那样说,也不好意思的从牛大身上下来,一板一眼的说道: “妹妹说的对,爹爹辛苦,宝兰也不要爹爹抱!” 牛大笑了,也摸了摸牛宝兰的发顶,道: “咱家的小吃货也懂事了!哈哈!老弟,菜地今儿算是彻底收工了,田里又要忙起来了,晚上我家里做一顿好的,你跟你老婆儿子晚上上我家吃饭” 这牛哑巴倒是没有拒绝,笑着朝牛大打手势:“好” 也并不是因为干活儿的事专门叫人来吃饭的,主要是牛咏和萧桁今日要回家了。 县衙里的捷报到得要快一些,牛大和沈鱼载着同行的几个人,包括牛哑巴的大儿子牛大又。 牛大和沈鱼从人群中挤过去,看着镇上官府发放的榜单,榜单第一名写着萧桁,可牛大认字儿不全,指着榜首的名字说了一句: “萧行” 牛大又听见了,道:“牛伯,那是萧桁,你家义子中了!还是榜首哩!” 牛大和沈鱼一同笑了,接着,萧桁名字下面,第三个,便是牛咏,这两字儿牛大认得。 牛大又突然高兴的跳起来,道:“中了,中了,我弟弟中了!牛大伯,我弟弟中了!” “中了中了!我中了!”人群中,有一个四十好几岁的男子喜极而泣道。 有人欢喜有人忧,考生中也有五十几岁连个秀才名头都没混上的。 这十几岁便中秀才的,可不多,牛山村一下中了六个秀才,这在整个牛山镇,都是很了不得的事儿。 过去,这两个秀才都难出的穷村子,一下不仅盖起了新房子,新学堂,还过了六个秀才。 年纪最大的属牛二,他今年十六了,年纪最小的是萧桁,他今年才十岁。 牛山村的学堂,一下子在牛山镇出了名。 “孩子他爹,咱们现在就快归家,给二弟和桁儿接风洗尘!”沈鱼道。 近六月的日子,天气已经开始十分的炎热,小福宝道:“爹爹妈妈,我们买些冰块来吧!回去以后,我们做冰镇香瓜放在冰鉴里给二叔和小哥哥吃!” “对对对,还得买几十斤冰块儿,天儿也是越来越热了,过去,咱家穷,没那个条件,如今有了,倒不能再叫二弟过从前的苦日子哩”沈鱼道。 牛家的粮店,交给牛大又管着,粮食虽然不多,而且些碎米,但挑挑选选出来,分为精米和碎米来卖,一年还是能挣个两百两银子。 饭馆子里管事的是郑司,有两个小二和两个大厨,加上沈鱼的腌制菜吸引来不少客人,一年的毛收入也有四百来两银子。 夏天的冰虽然跟黄金一个价格,如今的条件,也不至于用不起,加上舍得用冰的人并不多,冰店老板也会适当送一些。 牛大和沈鱼今年比前两年买的冰还要多,卖冰的宋老板便笑道: “牛老板这是有什么喜事儿,今年怎么买这样多的冰哩!” 牛大道:“家弟和我去年收养的那个义子,一并中了秀才,我想着,祖上三代也没个秀才,便多买了些!你们只管上货就是!” 宋老板点头哈腰道:“这可是大喜事儿!大喜事儿!恭祝令弟之喜,小店特意赠送您一张红票,本来这个红票是要十两银子才能购得的,但是因为您今儿买了半车冰,小店特意为您免费提供,只要您以后再上小店买冰,小店便会为您削二成的价格下来”,“您要是现在使用也是可以的!只要您登记您的名字” 牛大对于这样的经商方式也是见怪不怪,毕竟他馆里也是这个方式。 “宋老板过去从未做过红票,怎么今年做起来了?”牛大问道。 宋老板撇了撇嘴道:“实话跟您说吧,您也知道冰贵,大伙儿也都知道,大多数的冰都是硝石制作的,怎么做,那当然就不方便透露了,只是这东西一贵,不就有人铤而走险了嘛!” “镇上也不知道来了一伙儿什么人,大冬天的时候,从极寒的北边儿使人力挖了冰来这儿卖!叫冰人,过去咱们这个镇子也没几户富裕人家,我一个人卖着,倒也不用担心客源”,“那伙儿人虽也都是求生存的,为了生存,连命都可以不要,可我也得生存不是?” 沈鱼特意出门看了一眼,那伙儿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总叫沈鱼心里有些不踏实,问道:“那是王屠夫从前卖肉的铺子,怎么卖给他们了?” “不是卖的,是租的!” 沈鱼和牛大并没怎么在意。 牛大驾着牛车,正准备走原路回去,沈鱼道:“孩子他爹,咱还是走另一条小路回去吧!” “咋了?” 第63章 中了(三) “那伙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看着不像正经生意人,而且我刚才看见其中一个人的手上还有好长一条疤!虽然挖冰是不要命的生意,但是哪里会留那么长的疤哩?” 牛大听着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所以走了另一条小路。 下午,牛咏和萧桁带着村里其他考试的几个孩子一并回来了。 沈鱼将买来的冰都放进大堂里,镇上几个香瓜甜瓜,大堂里一下就清凉了许多。 渐渐的也就忘了王屠夫铺子里那几个卖冰的外地人。 牛大家一下中了两个秀才,有人嫉羡慕,也有人嫉妒,但大伙儿都知道牛大家买了不少冰。 有几个农妇才从田里干完活儿回来,正是热得不得了,一个年纪略比沈鱼长个四五岁的妇人,颇有些妒忌的口吻说道: “崔大娘,李大姐,莫家小妹,刚才看见牛大和她媳妇儿载了半车子的冰块没?” 她一边扇着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那个被称为崔大娘的老妇道:“看见了,只是他用东西盖着,你咋知道是冰块哩?这大热天的,他们家上哪儿弄那多冰块去哩?” 莫家小妹道:“好像是冰块哩,刚才我跟王大姐在这儿干活的时候,他们家的牛车经过这儿,好一阵凉快哩!” “他们家一下买这么多冰,这敢是有什么好事哩?” 牛山村好几家中了的,都在放鞭炮。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着。 “放炮仗了!我们去瞅瞅!”最开始说话的那人便是王大姐,几个妇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会儿,见着牛大家门口围着人,便问道: “大姐,他们家这是有什么喜事啊?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放这么多炮仗?还贴起门联来了?” 她问的正是小谭氏,小谭氏道:“他们家中了两个秀才!在这儿这牛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那可真是大喜事儿了哩!这天儿也怪热的,我们一块儿进去恭喜恭喜他们呗!”王大姐说道。 这几个妇人,平日里和沈鱼并不怎么交好,但也没怎么交恶。 一下子涌进来几十个人,沈鱼颇有些不自在,也不得不招呼她们。 莫小妹是新嫁过来的新妇,嫁的是村里一户叫牛琣耳的小子,家里离这儿有些远,她长了这十七年以来,还从未在夏天见过这样多的冰块,吃上这样凉爽的瓜果,心道,这牛大家有了钱,果真是不一样了! 心里难免有些妒忌。 牛大和牛咏忙着招呼前来恭贺的客人,他们本来没打算办酒,这会儿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莫小妹看着牛大和牛咏兄弟两个,牛大虽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加上从前常年劳作,使得三十岁的他看起来皮肤有些黝黑,但相貌和轮廓却是有着七八分的俊朗,配上黝黑的皮肤,反倒是增添了些男子气概。 十六岁的牛咏却是十分的俊朗白皙,颇有些斯文公子的意味,莫小妹生的尚有几分姿色,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嫁人嫁得早了些。 她再看看沈鱼,虽然还算漂亮,但是毕竟是个“老女人”,二十七岁的年纪,在莫小妹眼里却是个老女人。 小福宝的小眼睛在莫小妹和自己母亲之间来回穿梭,仿佛有什么鬼主意一样。 “牛大,昨天夜里的事你听说了没有?”小牛理拉着牛大问道。 “什么事?” “镇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小牛理说道。 “贾大富人家虽然搬家了,但是他家不是还有个老宅子吗?贾大富人的老娘和兄长一家,都还在老宅子里,家里并着还有七八个下人,昨夜一家十好几口人都没了,家里的钱财古董,都被洗劫一空不说,听说里面的女眷还都是因谷道破裂而死,连贾大富人家三岁的侄女都没放过”,“那场面,好吓人呐!你去镇上的时候,真就没听过?” “这个,今儿去镇上的人都是更为关心谁家中了秀才,倒真没谁讨论这事儿!”,“啥叫谷道破裂?”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行为上的那点事儿呗!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如今这镇上,怕是也不太平了,你们家房子这样大,家中女眷又众多,人口又少,可得防着些!” 牛理说道。 牛大微微凝眉:“多谢老弟提醒了!” 前来恭贺的客人都只吃了些冰镇过的瓜果就走了,只剩下牛大一家子。 牛大跟家里人说了这事儿。 小福宝眯着眼睛,笑道:“爹爹,不怕,不怕!他们进不来的!小福宝可是小福星哩!” 牛大摸了摸小福宝的脑袋,只当她是安慰自己。 萧桁道:“爹,我看不如把菜园子里的那两条狗牵过来,就算是看门也好!”,“咱们家居里头住着,歹人要进来打劫,村民大抵不会坐视不管的” 牛咏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来,来了也只有他们倒霉的份儿!” 果然,乌漆麻黑的夜里,伴随着蝉鸣声,一伙人戴着面罩,穿着与夜色相衬的夜行衣,偷偷摸摸的潜进了牛山村。 “听说,牛山村这儿也有一户有钱人家,就是不知道住在哪儿,他家的店我倒是知道,今儿守夜的人已经叫我给杀了,可才抢了这些个钱财!”为首的匪徒说道。 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小弟中,有一个年少的小伙子,因为刚才看见了大哥杀人,一路上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大哥,我们之前不是说,只劫财,不杀人的吗?” “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胆子怎么还这样小?你小子,昨夜叫你行动,你就在家里装病,现在官府都被咱们打通了,你小子还怕个鸟?你不会是想当叛徒吧?” 为首的大哥说道。 另一个黑衣人说道:“大哥,他就是年纪小,不扛事儿,等今儿做了这一票,胆子大了,就不会怕事儿了!” 又一个黑衣人说道:“大哥,不对啊,刚才我们是不是来过这儿?” 为首的大哥道: “好像是来过这儿!” 七八个汉子,两步声铿锵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真是怪了,这也没有雾,就这么几条路,咱们怎么就是出不去呢?真是见鬼了!” —————— 求评分!感恩! 第64章 匪徒(一) “是啊,真是见鬼了!” 众人越说着,那最年轻的小伙子就越害怕,“你说,是不是昨天你们几个害死的冤魂回来报复了?神天菩萨,可别带上我!” 随着他们绕的圈数越来越多,蝉鸣知鸟的叫声就越来越少。 “莫不是真的遇上鬼打墙了?”其中一人道。 “别瞎说,我们走小路去!”为首的匪徒说道。 众人吓得直哆嗦,突然一股子阴风吹过,有人务吓得直接尿了裤子,道: “大,大哥,那里有一棵榕树,兄弟们也都走累了,咱们在那榕树下头纳会儿凉吧!休息一会儿再找那户人家!” 为首的贼匪也可能是寻累了,便道:“坐一会儿再找,我就不信了,这地方这么邪门儿!” 七八个匪徒坐在榕树底下纳凉片刻之后,匪首道:“咱们几个一人一路,分八路找,谁要是找到了,以吹口哨为暗号!” “成!” 八个歹徒手持着刀刃,找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找到,几个人累倒在后山的坟场,就地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鸡鸣开始。 其中一个匪徒起来尿尿,被身旁的墓堆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惊叫出声,同伴也被他吓醒了,揉了揉尚未睁开的眼睛道:“啥事儿,大惊小怪的?” 那个匪徒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奇了怪了,昨天明明是在大路上找的,这会儿怎么在这儿了?老二,你说昨儿咱们是不是有歇在那榕树底下的?” 那被叫老二的匪徒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是啊,咋了?” “老二,你再看看这儿!”那匪徒说道。 老二定眼朝旁边看去,只见一块偌大的墓碑立在他旁边,他吓得连连惊叫,这一下,所有人都被他吓醒了。 为首的匪徒狠狠的踢了老二一脚,“鬼叫什么!杀人越货的事都敢干,这会子鬼叫!昨天晚上你把那三岁女娃娃按在地上搞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了?” 突然,那个匪徒又大呼道:“大哥你看,那是不是有人家?还是个挺大的院子!老六,你也看看!” 那个老六,就是那个年轻的匪徒,他看了看,道: “好像是有一户人家,不过瞧着有些远!” 为首的匪徒立刻爬起来,看着远处的宅子,笑道:“也不算是空手而归,兄弟们,做完了这一票,回头把那姓王的也干掉,咱们就把那些冰拉去别的地方卖!” 姓王的,便是王屠夫家。 “那王屠夫可是县丞,咱们杀朝廷命官,可是有很大的风险的!”老六说道。 那王屠夫仗着有点家底儿,在去年的时候,捐了个官儿,家里只留了这么一间铺面儿出租。 “屁大个县丞而已,这老小子,家里底子厚着哩!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咱不取白不取!”为首的匪徒说道。 这群匪徒,连害人性命,j杀,幼童的事都干得出来,自然不是真的为那些被搜刮了民脂民膏的老百姓打抱不平。 他们也只是为了强占他人财物,寻的借口而已。 他们这两天打家劫舍,也没少给王县丞上下打点,叫王县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县令又是个糊涂的,不大管事儿。 一行人不知道的是,那院子并不在远处,而是就在坟山前头,下山以后,那群匪徒又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 为首的匪徒累得一屁股坐在榕树底下,愤恨的踢了一下石头,休息了片刻,起身看见榕树旁竟然还有一条路。 众人被吓得汗毛直竖。 “大,大哥,这里有一条路,昨晚和刚才来的时候,咋没看见哩?”老二说道。 这时,路口走来一位年轻美貌的少妇,正是莫小妹,她正扛着锄头,虽然莫小妹有些姿色,这群歹徒大白天的,加上绕了一晚上的路,一开始也没怎么留意莫小妹的美色,只问道: “这位娘子,你打哪儿来的” 莫小妹道: “我从这儿出来的啊!你们站在我们组门口干啥?” 她看着这几个汉子,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有些被吓到了,后退半步。 老二见着她我见犹怜的样子,颇有些心动。 为首的匪徒也留意到莫小妹的美色,但他想着的是牛山村的钱财,问道: “这位娘子,你们这,是不是有一户姓牛的人家?” 莫小妹壮着胆子说道:“我们这儿的人都姓牛,你找哪家?” “老大,你跟她废什么口舌?咱们把村子全部洗劫一空,把母狗都绑走,一个都不放过就得了!” 老二说道。 他们管女人叫母狗。 莫小妹听着他们的话,吓得不轻,握紧了手里的锄头,眼珠子一转道:“我们村最有钱的就是牛大家了,他们家女人多,他娘子和他的小女儿,更是村子里有名的美人坯子!他们家可有十几个家丁,你们几个大男人,带着我一个女子,定是不好去的!” “他们家就是那儿,最大的那个院子!” 牛大家并没有十几个家丁,莫小妹只是为了说牛家人多,带着她不方便。 “先甭管她!走!”为首的匪徒道。 莫小妹看着那群歹徒进了小组,顺了顺胸口,赶紧快步离开,听着村子里好几户人家传来的惨叫声,莫小妹心里莫名的有些舒坦。 向金兰和郑司兄弟几个在饭馆的守夜伙计死了以后,便和桑榆在昨天夜里就一道来了牛大家。 桑榆,也是店里的伙计。 本来是他和另一个伙计共同守夜的,但那时候他偏偏急着上厕所,然后在厕所里听到另一个伙计求饶和惨叫的声音。 直到那群匪徒将店里的财物洗劫一空,桑榆才敢出来。 看着屋子里围成一团的几个人,小福宝道:“不怕,我们会没事的!” 虽然如此,牛大拿了一把锄头,牛咏拿了一把铁锹,萧桁则拿了一把镰刀,郑司兄弟几个和桑榆拿了一把菜刀割稻子用的弯刀。 而小福宝两只手拿了两把菜刀。 匪徒吓着众人,小福宝手里那两把菜刀倒是把沈鱼和牛翠花吓得不轻,而萧桁看到这一切,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家小家伙,倒真是可爱的紧。 突然,一声破门而入。 第65章 匪徒(二) 是隔壁的郑司家里。 只是里面空无一人。 “大哥,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会不会早就知道咱们要来,耍着咱们玩儿哩!”老二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道。 牛山村九组,这几年家家户户都变得条件好了不少,所以他们从别家也抢了不少钱财。 匪首掂量着手里的铜钱,心情不错,道:“没准他们只是搬家了!找到那大院子才是最要紧的!” 大院子? 众人猛然一惊,他们分明是冲着牛大家来的,可是这牛山村最大的院子除了牛大家,只有老族长家里是一个豆腐块儿的四合院。 牛大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扬起了锄头,谁知那脚步声又渐行渐远。 牛大才放下锄头。 突然,有人敲门。 牛家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叫门的正是那几个匪徒,“开门!不开门,等会儿我们闯进去,一个不留,可别怪我们!” 门,却越抵越紧。 萧桁低声道:“小福宝,你带娘和几个姐姐去后山那儿躲躲!” 小福宝道:“嗯!妈妈,你们去后门那儿吧!”,她摸着两条狗,颇有些啰嗦的说道:“小花,小黑,有坏人来了,好好整他们哦!” “小福宝,妈不去,妈是干农活干惯了的,有一把子力气,还能给你爹帮上忙哩!” 门,被撞破了。 人整整齐齐的都在院子里。 小福宝手里拿着两把砍刀,牛宝珠手上也拿了一把弯刀,沈鱼手上拿着一把镰刀。 牛大手上又新添了一把砍刀,两家子人凶神恶煞的站在院子里,把作恶多端的几个匪徒都吓了一大跳,老四小声跟匪首道: “老大,他们该不会也是干这个的吧?” 匪首瞪了老四一眼,上去就砍人,说起来,那几个也是练家子,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好歹也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牛大和桑榆阵势看着吓人,可到底比不得杀人越货的匪徒,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候,那些个匪徒不知道是不是比较倒霉,脚下一滑,几个人都重重的磕在门槛边。 牛大和沈鱼到底是没应对过匪徒,一时有些怕杀人,小花和小黑突然扑上去,一个劲呲牙咧嘴的撕咬几个匪徒,硬生生的从几个匪徒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牛家人有些被吓住了。 他们知道小花和小黑长得有些像狼,但这是他们从集市上买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小花和小黑平日里十分温顺,不会这样凶残。 小花和小黑将几个匪徒咬得遍体鳞伤,但那几个匪徒毕竟是杀过人的,杀狗也是十分容易的事儿,为首的匪徒将小花抓起来,掐死,然后丢在一旁,恶狠狠的说道: “全部杀光!” 村子里,好几个闭门不出的人家都纷纷扛着武器,汇聚成一团,道: “我们不能跟个龟孙子一样,通通龟缩起来,那群歹人迟早会抢到咱们家里来的!跟我拿着家伙,我们去给牛大家帮忙!” 牛景文兄弟几个跟着自己父亲一同冲出去。 可能是几个匪徒的运气也不咋好,刚举起刀来,脚一打滑,整个人朝后摔了过去。 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准备拿刀再砍下去,突然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一般,胡乱朝前倒下去,这把沈鱼和牛大都吓得不轻。 萧桁将小福宝藏在身后。 桑榆将牛翠花藏在身后。 好在,那把刀最后偏巧砍在沈鱼旁边的地上,沈鱼等那人再次爬起来时,顺脚一踢,这一脚她下了十足的力气。 空气中,仿佛听见了鸡蛋破碎的声音,那匪徒蹲在地上,疼得直不起腰来。 把大伙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随即一家几口都一边笑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道:“这才是哑八叉下蛋,笨鸡呢!” 牛大一脚踩断了老二的背。 不知道匪首什么时候到了牛大的身侧,几人混战,牛大也没留意到那匪首。 在另一边忙着抓鸡的老六突然就跟中邪了一样,突然阻拦住匪首的刀:“老大,真的不能杀人了!” 他们其实已经杀了好几个了。 小黑突然朝那匪首扑过去,咬住匪首的脖子,直到血液流出来,其他几个匪徒见了,吓得掉头就跑。 老六也被吓得胡乱逃窜。 牛大和牛咏合力将老六抓住。 被踢碎了蛋,踩断了背的老二,裤子里还流着血,也没能及时跑掉,被郑司和桑榆抓了起来,扭送去了官府。 江州卢安县的李知县,已经七十好几岁,是个糊涂的官,这伙儿杀人越货的贼匪并非是他抓不到,而是他根本就不打算抓。 这会儿,郑司和牛大四个人一同将这贼匪扭送过来,他又不好不收,当即道: “把他们收监吧!” 和牛大他们一同去的,还有牛山村九组被害的两户人家残余的两个活口,“大人,您不升堂问案吗?” “大胆,胆敢质疑起本官来了!”李县令惊堂木一拍,道,“本官叫你们回去,你们就回去,把家里人好好葬了!” 牛大叹了口气。 回家的时候,小福宝扒拉着小腿儿,跑到牛大脚下,伸手:“爹爹,小福宝要抱抱!” 牛大将小福宝抱起,一看见自家可爱的女儿,郁结的心情一下舒畅了许多,“好,爹爹抱抱!” 沈鱼道:“她爹,县令大人不问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牛翠花和牛梅花则疑惑道:“是啊,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县令大人直接将那几个人收监了,问什么案呐!”牛大坐了下去道。 沈鱼拿了几块冰瓜,“她爹,你说,那几个跑掉的人不会回来报复咱吧?” 小福宝拿了一块,递给牛大,道:“爹爹妈妈,会好的!都会好的!” “二弟常说啥来着,兵来将挡,水啥来着?”牛大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沈鱼道:“水来土掩!” “只是,饭馆怕是暂时开不成了”牛大道。 “开不成饭馆子,咱们正好也歇息一段时间,先把人家定做的腌制菜给做了,菜园子里的果子也熟了一些,咱们自个儿地里的东西还忙不过来哩!我看不如再买上两百亩良田,把那个店子也改成粮铺算了!” 沈鱼道: “虽然可惜了些!可到底等风头过了,大家渐渐都忘了这个忌讳,咱们再来张也不迟不是” 第66章 陈年旧事(一) 牛大觉得有些道理,便道: “桑榆啊,这段时间,店里出了人命案子,怕是那店子开不成了,我打算和另一间粮店置换一下位置,重新装修一下,这三个月你就不要去店里干活了!” 桑榆一听,有些心慌,道:“大叔,我可以继续帮您在地里干活儿的!只要您可以给我一口饭吃!” 牛大道:“在地里干活,一天可只有十文钱,辛苦不说,挣得也不多,你跟着我这半年,也挣了一些,想来手中是有些积蓄的” 在店里干活儿,一个月满打满算,有六百文,五百文是底薪,另外一百文是牛大奖励的。 桑榆一下就急了,道:“大叔,没关系的,我不能没活干,我要是一个月没活干,那我弟弟妹妹都会饿死的!”,“不瞒大叔说,我家中并没有积蓄,我们兄妹三人原本就无家可归,那点积蓄,都用来买了木材,在一块废弃的荒地搭建了新屋子,屋子还在搭,积蓄也不够!” 牛翠花道:“你们以前没地方住,那你们住哪儿的?” “小姐,小的时候,我们被叔父和婶婶赶了出来,一开始住在自家的猪笼里,后来连猪笼也没得住了,我们那儿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我们兄妹三人就住在那儿,住了一年半”桑榆道。 “我的年龄还太小,去别的地方,必定不比在大叔这儿好”桑榆略比牛翠花大上四岁,但这个年龄,出来干活,无论是哪家,收入都比在牛家收入低的。 牛大听他说着,倒也不忍心叫他休息这三个月了,“那你就跟着我们一块儿种地!正好,我们也打算用手头的钱再买一块地!” 桑榆当即就跪了下来磕头。 沈鱼和牛大连忙将桑榆扶了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怎能向我们下跪?” 桑榆被他们扶了起来。 “大哥,大嫂,有一件事儿我忘了给你们说了!”牛咏道。 “啥事儿?”沈鱼道。 牛咏的小脸微微有些喜色,道:“这次我跟萧桁去江州府考试,正巧到的那天,遇上两个人贩子拐卖男童” “我们从人贩子手里将那男童救了下来!不救不知道,一救才知道,他是江州通判的独子”,“所以那通判大人得知以后,便请我和萧桁,还有你们,去府上一叙” “江州通判?”沈鱼有些吃惊,他们做生意这么久,虽然认识了一些如里长和县丞,县令一类的人物,但通判那样的人物,她从未见过。 “通判是什么官儿啊?”沈鱼道。 牛咏道:“回嫂嫂,通判是江州巡察官,正六品!是咱们江州最大的官儿! “那匪徒可算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拐他的公子”沈鱼说道,她自己也吃了一块凉瓜,道: “你俩救了人,他只赏你俩便是,做什么要叫我们去哩!” “说起来,那还是我们去州府考试以后,通判大人偏又遇见我们,得知我和萧桁高中了!原说萧桁像他认识的一位故人” “便问了我们一些情况,得知我们并无父母,我只有兄嫂,他只有养父母,便说,兄嫂能养出一门两个秀才,定是个人物,所以三天后定要见见!”,“我想着,咱们家人丁单薄,生意又红火,难免遭人嫉恨,如果能搭上通判这样的人物,想来有些宵小之辈也不敢觊觎” 牛大和沈鱼默默听着。 说起来,他们除了送菜去一些大户人家以外,还真的没有见识过什么官宦人家。 “那成吧!”沈鱼道。 沈鱼吃完了凉瓜,牛大赶忙拿了一方帕子给沈鱼擦了擦嘴,她和牛大一道起身,沈氏转身又去做酱菜。 小福宝也吃了满嘴的瓜汁,萧桁拿帕子细细的给小福宝擦着,眼神颇带着些宠溺。 牛大则扛着水桶,又准备去地里,萧桁站起来,道:“义父,我跟你一块儿去!” 牛咏道:“我也去!” 桑榆和牛翠花道:“那我们就管着后院里这些菜地了!”,他们说话出奇的有些默契,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牛翠花微微有些惊讶。 牛大颇有些欣慰的看着几个小娃娃,虽然他们如今也算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可却一点没嫌弃干活又脏又累,不忘根本,便笑道: “好!” 牛梅花和牛宝珠则在自家后院里,忙着摘已经长好的果子,沈鱼叮嘱道:“梅花啊,你可小心着些别摔了!”,“还有,也别摘太多,就一竹篓子,够卖了!” 院子里种着十几棵柑橘,五棵柚子树,十几棵杨桃,十几棵水蜜桃,十几棵猕猴桃,五棵枇杷,二十棵香蕉树,十棵梨树,十棵枣树,还有两棵荔枝树。 每年都要除虫打草施厩肥。 小福宝和牛宝兰两个小萝卜头也跟着牛宝珠在地上捡橘子,很快,就摘了两筐橘子和桃子,枇杷和荔枝。 牛梅花从树上跳下来,道:“梨子和枣子还没熟,咱把摘下来的这些施一遍水,等爹他们从地里回来,咱就拿出去卖!” 她说着,拿了几颗荔枝,几个桃和梨子,放在冰鉴里,道:“这些就留给爹爹和妈妈等会儿吃!” 姐妹四个将一部分不经放的果子放在冰鉴里保证它的新鲜,晚上拿去夜市里卖。 “梅花姐姐,我们干完了这些,去新地里看爹爹他们除草吧!”他们四个小萝卜头,年纪还是小了些,除了八岁的牛梅花会爬树摘果子以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我跟妈妈一起做酱菜,你们三个去吧!”牛梅花道。 小福宝拉着牛宝兰和牛宝珠的手,三个小萝卜头,蹦蹦跳跳的去了地里。 牛家目前除了一百亩良田以外,有四块种地的土地,后山的那两块,还有从牛福和牛老三手里买的大谭氏家的田和地。 大谭氏家,已经没有人居住。 她家那块老房子,牛大打算改建成看守屋,剩下的地方,也用来种地。 大谭氏一家,都是懒的。 好好的地,硬生生长了比人还高的杂草,桑榆和牛翠花两人清理都清了半天还没清完。 第67章 陈年旧事(二) 牛大和牛咏干完了后山的活儿,便去那边地里帮着除杂草。 学堂里,因为正是夏天,便都给学生们放了两个月的暑假。 牛翠花和桑榆负责开垦一块地,牛大牛咏和桑榆负责开垦另一块地。 夏天种菜,不大容易养活。 所以,牛大打算把去年留的红薯,花生,毛豆都种到了新地里,花生可算是一个稀罕物,前两年本没有种植,只是买来的辣椒种苗里错混了两棵进去。 沈鱼才知道,这原也是能吃的东西,所以留了种,去年种了一些,但数量太少,只自己家吃了。 “这地翻了以后,明天我们去江州府,后天正好可以种了!”牛大道,他靠着锄头休息了片刻,又跟牛咏道: “这做生意,还真不如种地舒坦!” 牛大虽然有些做生意的天赋,但他打小就干农活儿,干惯了农活,一天不干活他就不舒坦。 牛咏也直起腰来,捶了捶背,道:“是哩!” 兄弟俩又弯腰干了两个时辰的活,一家人才去吃午饭,到了家,牛梅花,牛宝珠,牛翠花和向金兰将四盆冰块转移到厨房里。 沈鱼切了几块冰瓜,众人吃了才觉得凉爽许多。 “我看这天儿,保不准下午会下雨,还好没多少地要翻了!等干完了地里的活儿,我们一块儿做腌菜”牛大对沈鱼说道。 “该做的都做了!有十几个人帮着做哩!你啊,就好好休息休息!别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沈鱼有些嗔怪道。 “不怕,趁年轻不干,老了可就不好干了!”牛大说道。 “再年轻的身体,也架不住这样天天干呐!”沈鱼道,“就得听我的,咱把这块地翻了,今儿就好好歇息歇息!要是不下连夜雨,晚上我们去夜市上,挑几套成衣,明儿还得见人哩,顺便把果子给卖了!” “成,听你的!” 下午,牛大和桑榆他们几个刚干完了活儿,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不过下了一个时辰,雨便停了,太阳又渐渐崭露头角。 一家人难得休息一个时辰。 小福宝蹲在地上,道:“爹爹,妈妈,小福宝给你们捏捏脚!爹爹挖了一天的地,肯定很辛苦了!” 她年纪小,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来,但是牛大和沈鱼心里就是十分舒坦。 牛宝珠则在给沈鱼捏脚。 至于牛宝兰,她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吃货,看着姐姐和妹妹给爹爹和母亲捏脚,她倒是依样画葫芦的说:“那我也给二叔捏脚” “给二叔捏脚,就不能吃东西了!因为手脏!” 牛宝兰小脸纠结得不得了,看了看手中的糕点,又看了看牛咏的脚,将小脸皱成一团。 牛咏笑了,道:“还是安静吃东西吧!二叔这两天干的活没你爹爹多,二叔的脚不痛” 他毕竟才从江州回来。 夜里,牛山县因为这两年比往年富裕,县城里也开了夜市,虽然不如江州城的夜市繁华,但也有不少人来人往。 卖水果的摊位暂时交给桑榆和牛翠花看着。 牛大和沈鱼,还有牛二,带着几个小娃娃,在夜市的成衣店挑选几套织锦做的衣服。 牛大微微皱眉:“平时穿的衣服就已经够好的了,这会儿买这个,可不是浪费钱么?” 沈鱼拉了拉牛大胸前的纽扣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那些个提花料子的衣裳,虽说是不错,但明日要去见的,那可是咱们江州最大的州官”,“可不能叫咱们桁儿和老二丢了脸面不是?” 说着,沈鱼看着自家男人,不由得有些看痴了,直到小福宝发出惊叹的声: “哇!爹爹穿这套衣服真好看!妈妈你说是不是?” 沈鱼才回过神来,道:“等会儿再去剃匠那儿修个面,把多余的碎发也剃一剃” 剃匠,在大周主要是修胡子的。 虽然周人虽然年过三十以后,便不再剃胡子,但崇尚美冠须,也就是给胡子修型,也负责修面刮毛,以及给女子修缮眉型和额前发。 大户人家有私家女剃匠。 街面上只有一个剃匠,姓杨,老杨头修须,整冠的手艺是一绝,牛大经他手打造出来,整个人跟换了一个人一般。 精神面貌也换了一番,既没有商人伏小做低的仪态,也没有农家汉的样子,反倒是更像官宦人家出身的。 小福宝觉得,她外公当初眼光是真不错。 不然,也不会生得她几个姐姐,个个都龙章凤姿,天姿国色。 接着,沈鱼走给几个女儿挑了几套丝绸冰丝做的夏衣,小福宝穿的那件,是金线彩绣云纹水彩襦裙。 小福宝头上绑着两个三股辫的小揪揪,小揪揪上结着红色的花绳,可可爱爱的,就像是陶瓷娃娃。 两筐果子都卖光了。 牛翠花很快将账算了出来,荔枝和水蜜桃因为要用冰鉴,冰在夏天是贵物,一两冰等于一克黄金的价格,所以荔枝和水蜜桃卖出比猪肉贵五倍的价格,也就是二百五十文一斤。 一斤冰,冰鉴下可以放五斤荔枝,牛大家有十个冰鉴。 最便宜的是橘子,三文钱一斤。 两筐水果,卖出二十两银子。 这在三年前,沈鱼想都不敢想。 牛家人到了江州府的时候,只见府邸竟然是比贾大富人家还要气派,门口还站着两位小厮,那小厮见几人穿着不俗,忙上去道: “几位是牛秀才和萧秀才的家人吧?快请进,老爷已经等了多时了!” 江州通判季宁堂,此时正在大堂等候,早上,他就已经派了人去城门口等着牛家人。 刚才有人来报信说,牛家人已经进了城,正当他翘首以盼的时候,先进来的是牛大。 季宁海不免有些失望。 他瞧着,牛大并不像他那位故人所认识的人,但季宁海还是迎了上去,随即看到沈鱼。 惊诧之余有些意外。 沈鱼也见季宁海,有些微微的不自在,拉了拉牛大的衣角,季宁海怔愣之余,回过神来,道: “两位请上座!” 牛大和沈鱼几人坐下。 “两位如此年轻,就能教养出这样优秀的两位后辈,实在是可敬!可敬!”季宁海道。 说话间,他又不自觉的朝沈鱼瞟了过去,似乎是又发现自己的失态,赶忙尴尬的掩饰道: “两位的儿子与弟弟,救了小儿,这真是大恩不言谢了!府中厨娘已经开始准备午膳,不知两位现在做什么营生?” 小福宝的眼睛滴溜溜的朝沈鱼和季宁海转着。 第68章 陈年旧事(三) “回大人,我夫妻两人在镇上开了两家粮铺,家中种着数百亩良田!”牛大道。 几人唠嗑了几句。 沈鱼有些坐立难安,不断催促牛大早些回家。 “为了感谢令弟与令公子搭救小儿,这是给你们的酬劳”季宁海命小厮端了一盘东西来。 盘子里放着的是两张地契和一盒子硝石,以及一千两银票。 “不用!”沈鱼突然拔高嗓门,把坐着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牛大有些诧异的看着沈鱼有些反常的反应,“你这是咋了?” “嫂子,你这是咋了?”牛咏问道。 沈鱼道:“没事,季大人既然有心酬谢,这地契和硝石我们便收下,那一千两银票,请季大人自己留着用吧!” 沈鱼和季宁海在十三年前,曾经是一对未婚夫妻,那时候沈鱼只有十四岁。 她对这个未婚夫倒没什么你侬我侬的情义,只是毕竟是未婚夫妻,季宁海又只长她三岁,又是当地有名的秀才出身,长得一表人才。 同龄的少女也喜欢打趣她,她便暗暗留意了些自己这个未婚夫,心中倒也有些好感的。 季宁海和她的婚事,原是两家的父亲定下的,只等过了及笄,便嫁过去,她虽然谈不上多期待。 可季宁海却是对她海誓山盟。 科考那年,他一举高中头名状元,姐姐也在同一年进了宫做了妃子,他家退了婚另和丞相女儿成了亲不说。 季宁海的母亲还倒打一耙,说她家攀龙附凤。 如果仅仅是如此,倒也算了。 谁知道,过了一年,她十六岁时,季宁海的夫人始终没有怀上,季家两公婆便又想起她这个前未婚妻来。 带着一千两银票,趾高气扬的来他们家,扬言要纳妾,还说她跟着季宁海的时候,及笄那天已经跟季宁海破了身子。 并且,嚷得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还说要用这一千两银票,买沈家女儿。 沈家人是百口莫辩,最后沈自山夫妇只能请稳婆来验身子。 沈鱼至今还记得,季家人把她爹差点气死的话,“沈自山,就算你女儿验了身子,是处子又如何?被人当众验身,她的名声已经毁了!还能寻到什么好人家?” “还不如把她卖给我们家做妾!” 当时的沈自山和钟老婆子气得脸都发绿了,“我姑娘就是这辈子嫁不出去,你家也休想!滚!” 那个时候,只有牛大一人挺身而出,“谁说她没人要?我要!”,他那时是沈家的短工。 沈家虽然过去条件不好,但自从大嫂子蔡氏嫁进来半年以后,靠着卖提花布,多少挣了些钱,给家里添置了几亩田地。 所以请了两个长工。 他知道她被人退过亲,还被人当着众人验过身,还是对她像宝贝一样,这么多年的穷和苦都是值得的。 钟老婆子虽然有些看不上牛大,但为了气季家两公婆,一个月就将沈鱼和牛大的婚事办了。 沈鱼怀上以后,钟老婆子还特意请人带信去告诉季家二老,把季家二老气得也不轻。 但沈鱼对于自己被羞辱,被当众验身的事耿耿于怀,快十二年了,她也没放下。 季宁海微微皱眉,“沈鱼!” 这两个字,可是把牛大和牛二也吓着了,小福宝此时出声缓和关系,道: “通判伯伯,天很晚了,我们要回家了!就不吃饭了!” 季宁海这才留意到天色,但其实…并不晚,“你们回去至少要一天的路程,得明天才到,不如就干脆吃了饭,在西厢房住下吧!”,“几个孩子也和小儿年纪相仿,一处做个伴儿” “不用了,通判大人,我们在城里已经定了醉香楼的客房!”沈鱼道。 丫鬟这时候端着菜品鱼贯而入,季宁海趁机说道:“就留下来吃个便饭,不用刻意躲着本官”,“正好,也可将当年的事,一并说清楚” 牛大心里也全然明白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但是他知道,这事儿如果不了结,以后季宁海难免蹲做纠缠。 府内的大丫鬟明月招呼着季宁海几人吃饭。 被牛咏和萧桁救的那个小男孩和小男孩的姐姐季明珠也在场,季明珠比牛翠花小一岁,今年十岁。 小男孩季楠风今年七岁。 吃饭的时候,季宁海拉着牛二多喝了两杯酒,借着酒劲耍酒疯,道:“你小子,我当年很是羡慕你,你知不知道?” “当年,我多爱沈鱼…,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可她怎么就看上你了哩?” “沈鱼啊,当年,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哩?我哪点比不上他?” 沈鱼颇有些骄傲的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他长的比你俊啊!” 季宁海和牛大都忍不住笑了。 季宁海笑道:“我服气!他确实比我俊,难怪你当初为了他,要跟我退亲!哈哈!” 季宁海笑声中,带着些许豁达。 沈鱼有些疑惑,气道: “你可别想往我和我相公身上泼脏水,咱俩退亲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他哩!否则,怎么你娘会大张旗鼓的跑来我家,要纳我为妾,还声称我被你…,反正就是当众被人羞辱,验身” “什么纳妾,什么验身?”季宁海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很多。 沈鱼一想到当年的事,就气得脸色通红,起身道:“孩子他爹,咱走吧!通判大人这恩,咱受不起!” “等会儿,这事给本官说清楚,本官从未让人去你家说纳你为妾的话,更没有叫人给你验身”季宁海道。 沈鱼道:“你不承认也就罢了,就当那些事从未发生过!就当当年是我不要你,我要跟你退亲!” 季宁海道:“难道不是?当年我高中之后,本想回来娶你,但后来我父母与我说,你看上了别人,要与我退亲” “我不信,就跑去你家问你” “你说,是你瞧上了别人,要与我退亲!” 沈鱼愣住,她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但当时明明是他父母上沈家,说是她沈家一心想攀龙附凤,赖上季家。 偏偏季宁海当时一进来就质问她是不是看上别人了,她气极之下,就说,她是看上别人了,是她不要他了,要退亲。 第69章 陈年旧事(四) 之后,她听说季宁海跟丞相家的小姐成了亲。 沈鱼又重新坐下,道:“是你父母上我家来,与我家退亲的,并且他们当时说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话,这些你真不知道?” 季宁海微愣,失笑道:“他们与我说,是去你家下聘提亲的,但他们去了之后,才知道你跟别人好了!”,“之后我就跟我夫人成了婚!” 牛大双手微微有些发紧。 季宁海道:“那些都是陈年旧事,梗在心里,总是要说清楚的!我的夫人也是很好的!” 牛大道:“我没那么没气量”,但心里还是会有些紧张,如今季宁海是一州通判。 “不瞒你说,当年我确实很喜欢沈鱼,成婚一年,我始终不肯与我夫人圆房,我母亲一开始以为是她不能生育,没少给她气受”季宁海道。 “后来才知道,我们根本没圆房”,“也许这才是我母亲以回乡祭祖的借口,上沈家提出纳妾的原因吧!不过我确实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只听说,沈鱼成婚了,还有了孩子” “沈鱼啊,那时候,我还挺难过的,喝了不少酒,就是那个时候,跟我夫人圆了房”,“说起来,我现在才知道,不是你对不住我,是我家对不住你” 一声对不住,沈鱼压在心底多年的屈辱和被伤的自尊仿佛一下就消散开来了。 “妈妈,爹爹,天色晚了,我们赶紧回客栈吧!”小福宝适时道。 “孩子她爹,我们回去吧!”沈鱼道,“季大人,我们就走了!” 季宁海道:“那好!不过,这银票你们既不要,我叫小厮多拿些硝石来,你们卖瓜果总归是用得上的!这是季某答谢你们救了我儿子的礼品!” 硝石,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皇家尚只凭冰票给各府官员赏冰,而制冰的硝石更为稀有,可说是有价无市。 有钱也很难买上的。 它属于朝廷管制物品,因为它可以用来制作火药,除了皇帝特批,等闲官宦人家也无法得到这些硝石。 季宁海之所以有,源自于他去世的姐姐曾经是陛下的心上人,所以皇帝每年都会送一些硝石给他,特许他用硝石制冰,私下用来做冰块生意。 沈鱼和牛大收了这些硝石。 牛大下意识的抓住沈鱼的手,小福宝跟在后面,捂嘴偷笑,某爹的醋罐子今天晚上翻了。 “牛相公暂且留步,我套车叫人送他们回去,我有些话跟你说说!”季宁海道。 牛大微微皱眉。 沈鱼抓紧了牛大的手,道:“季大人有什么可以在这里说,不必留着我丈夫” “你看你,我又不会吃了他!我只是怕你夫妻因此生嫌隙,再说了,我是真有正经事跟他说说!”季宁海道: “那外头还有三十几斤硝石,我套了车叫跟着你们一块儿去!等会儿,我亲自把你丈夫,送给你成不成?” 牛咏和萧桁也感觉有些疑惑。 小福宝道:“妈妈,我们先回去吧!爹爹不会有事的!” 沈鱼几个走了以后。 “来,我们再喝两杯,刚才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那都是陈年旧事,人生之事原是祸福相依,我现在心里,只有我的亡妻,只可惜太迟了些”,“她是丞相家的千金,可却与我风雨共济,有一年我遭人陷害入狱,她陪着我坐了整整一年的牢” “其实,我当时即使有罪,她也不必陪我坐牢的,即使真的犯了那样的罪,也罪不及家眷,那时候,我才真正的中意她,那时候,我才开始真正端详她,她很美,说实话比沈鱼漂亮!” 牛大听到这,就忍不住反驳了:“你那是啥,我二弟书上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季宁海笑道:“可能是吧,那时候我觉得,她真是称之为国之牡丹也不为过,我与她生了一双儿女,只可惜,她陪我坐牢的时候,伤了身子,生了儿子以后,没几个月,就走了” “我和你,真是各有各的缘分!我的心里也早就不惦记你媳妇儿了!只是,男人嘛,多少有些好面子,先前以为是被辜负,心里总归是有些生气的!如今看来,反倒是我家亏欠沈鱼良多!” 牛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突然就安心了很多,他家媳妇儿只能是他的: “你不惦记,那是我的荣幸!说起来,要不是你爹妈来了那么一遭,也没我的机会,但是你父母太可恨了!”,“我媳妇儿有什么不好?那十里八乡,乃至在整个江州,那也是顶好的!” 季宁海又倒了两杯酒,“我是真感谢令弟和令郎救了小儿,那贼人胆子也是够大的,本官就这一双儿女,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既也敢拐走我的儿子,万一没了,将来我在九泉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夫人交代,她一定会怪我的,说起来也碰巧,今日也正是她的祭日” 季宁海的夫人,死了六年。 他为夫人守孝六年。 季宁海和牛大一来二去,两人都喝了不少,喝得醉醺醺的说道:“咱俩,真是一见如故,有缘分,我啊,想跟你结个亲家!你看怎么样?” 牛大微微扬手:“咦,怎么这么多手指…,结亲家?亲家好啊!不过,你看上我哪个闺女还是我家哪个小子了?桁儿的婚事我可管不了,他赵山村那头,尚有族人在” “我闺女,配你弟弟!至于儿子嘛,将来哪位闺女中意我儿子,那就跟谁定!要是看不上我闺女和儿子,将来几个孩子长大了,有主意了,那另说!成不?” 季宁海道。 牛大醉得东倒西歪:“成,啊,不对,你闺女配我弟弟,那你和我不差辈儿了?而且姐姐配叔叔,弟弟配侄女儿,那以后咋叫啊?是随你家叫姐姐姐夫,还是随我家叫叔叔婶婶啊?这不乱嘛!不行不行!” 季宁海愣了一下,笑道:“好像是差辈儿了,你弟弟比我闺女大八岁,这…确实有些不行!这样,你有几个闺女儿?” “我五个闺女!大闺女…我算算”,“大闺女比你儿子大四岁,二闺女梅花倒只比你儿子大一岁” 季宁海闷了几口酒,道:“大一岁好啊!大一岁好!就是你今儿没带来,我没能看看我未来儿媳妇儿!”,“你今儿带来的那个,是你几闺女?” “我家小五”牛大道。 第70章 认女儿 “那孩子,看着灵秀得很,我看着心里欢喜,几岁了?”季宁海道。 “三岁!”牛大道。 “三岁,好,挺好,我要是还有第二个儿子,这个我也得定下!”季宁海道: “我啊,虽然有个女儿,贴心懂事,可你家那姑娘,我看着也着实喜欢的紧啊!” 牛大大手一挥,道:“这好办!让我们家小福宝认你做个义父,不也是你女儿了?” 真是醉酒说胡话。 要是牛大酒醒了,知道自己喝醉了被人家套了两个闺女走,那不得后悔死! 季宁海套马车送牛大回客栈的时候,还一口一个亲家亲家的,听得沈鱼和牛咏云里雾里。 季宁海走了以后。 沈鱼拉着牛大问道:“她爹,你们说什么亲家不亲家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牛大道:“我与宁海,定了个儿女亲家!” 沈鱼脸色沉了沉:“你这不是儿戏嘛?万一小福宝长大以后,不喜欢季家那个小男孩儿咋办?” “不是小福宝,是咱梅花!宁海啊,认了咱家小福宝做闺女!”牛大道。 “你又说胡话了,他不是有闺女吗?认咱的闺女干啥?”沈鱼道。 “他瞅着咱家小福宝聪明伶俐,心里喜欢呗!”说着,他胃里一下子就上来了,就很突兀的…吐了沈鱼一身。 “哎呀,又不能喝酒,喝这么多干啥?”沈鱼抱怨着,招呼牛大洗漱完以后,上床歇息。 沈鱼原本对季宁海拐走她两个女儿的事心里有些不愉快,但转念一想,若是搭上州官,那几个匪徒自然是不敢再回来寻仇的了。 第二天,沈鱼一家回了牛山村,只是,他们想不到,他们前脚进门,季宁海后脚就带着十几个小厮丫鬟,抬着七八大箱子,七八个小箱子,同沈鱼他们一块儿到了牛家。 很快,牛大家就被村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门口只站着一个主报官,道:“江州府季通判认女以及下定” 牛翠花和牛梅花,牛宝珠,牛宝兰,小福宝,姐妹五个,由小到大,由矮到高,趴在牛翠花的卧房边偷看厅堂上的动静。 “妹妹,你们这次去,干啥了?咋又是认女,又是下定的?”牛梅花问道。 小福宝晃了晃可可爱爱的小脑袋:“我不知道呀!” “梅花,小福宝,你们过来!”沈鱼笑着朝牛梅花和小福宝招手道。 季宁海定是怕牛家人会反悔,所以快刀斩乱麻,昨天定了娃娃亲,今天就来了。 莫小妹站在人群之间,拉了拉小谭氏道:“谭大姐,他们家这是干啥呀?” 小谭氏对她突然拉人的行为有些不喜,语气有些不善,道:“我也不知道” 莫小妹撇了撇嘴:“谁不知道你两家关系好,不乐意说就不说呗!神气啥!” 小谭氏是真不知道,毕竟沈鱼也才从州府回来。 “这是连官媒都请来了!” 官媒,又叫冰人。 男女一旦到了年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婚配,朝廷都会委托官媒强行给女子婚配。 若是两厢情愿,那自然是最好的,请官媒做保人,也是极大的荣誉。 牛梅花和小福宝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牛翠花和宝珠宝兰她们也一并跟了出去。 “这是江州府季大人”牛大道。 几个女孩一一见礼。 季宁海让小厮打开八个箱子,里面有一箱铜钱,一箱织锦,一箱绸缎,一箱银子,一箱金子,一箱金线,两箱首饰。 牵有驼羊,山羊,好马(十匹),共计五十头。 老酒十坛,羊酒十坛,胭脂水粉五盒,上等好茶一台。 地契五张,另有五盒小首饰。 “乖乖隆地隆”这下把牛大吓得差点从椅子上一个踉跄,摔了下来,他又赶紧爬起来,道: “昨天夜里喝醉了,满嘴胡吣,当不得真的,我家梅花才八岁,即使为真,我家又不是卖女儿,做什么要这么大阵仗!” “这都是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这五张地契,是给我干女儿的,还有另外一箱首饰,也是给我干女儿的!其他的才是聘礼,小福宝过来,让义父抱抱!” 小福宝眉眼弯弯,甜甜糯糯的叫了声:“义父!那以后我是不是有两个爹爹了?” “嗯是啊!” 牛大看在眼里,心里是醋得不行,这明明就是他的乖女儿,套走了一个还不算,一套还套了两个。 “这是你姐姐,她叫季玉凤,那个是哥哥,叫季南风”季宁海道。 季玉凤瞧着眼前这个小妹妹,心里也很是喜欢,便拿出一粒糖果,道:“这个给你吃!” 说着,她又拿出一只镯子,道:“这个是我母亲给我的,是她的嫁妆之一,我也送给你!” 季南风毕竟年纪小,只知道玩儿,他左右瞅了瞅,道:“爹爹,我能跟那个姐姐一块儿出去玩儿吗?” 他之所以会挑牛梅花,是因为之前吃饭的时候,他听小福宝说,牛梅花很会爬树。 季宁海笑道:“哈哈,好!一块儿去玩儿!” 只有牛大一个人别扭着。 吃过饭以后,季宁海也因即将过休沐之日,不能擅离职守,连夜走官道赶了回去。 沈鱼看着这满屋子的金银财宝和几张地契,问牛大,道:“这可怎么办呀!” 牛大别扭的心态在季宁海回去那一刻,烟消云散,此时他正拿着手里的地契看,虽然他认识的字不多,但这几块地,其中三块空地都在牛山县,而且,面积十分大。 另外两张地契,则是在江州城里,还是连着的,总面积有长宽二十公里。 “二…二十公里”沈鱼的舌头都打结了,“她爹,这地虽是给小福宝的,可这到底要怎么用才好啊!二十公里,可有咱们家到牛山镇那么远呐!又是在县城里,总不能都用来种菜吧?” 牛家,现在有了八块地。 “孩子她妈,我们可以用它盖酒楼,盖江州最大的酒楼!”牛大道。 “酒楼?”沈鱼腿还是有些软,她想站起来一下,都站不起来,“可这么大的酒楼,咱们哪有那么多钱呐!” 第71章 冰饮开业(一) 他们有过做饭馆的经验,开酒楼问题并不是特别大,但这么大的酒楼,工程浩大不说,牛家也确实没那么多银钱。 “暂时是开不了的,咱们先把这三块地种上,慢慢挣钱吧!”牛家,已经挣了千来两银子,拥有三百亩良田,两间粮铺,三块地,生活富足。 但,这样大一座酒楼,若是真的盖起来,只怕是光是建筑,五千两银子也是不够的。 小福宝弯了弯眉眼,道:“会挣很多很多钱的!” 牛哑巴的大儿子牛大又跑了过来说道:“牛大伯,明天中午我家请你们家去我家吃饭!” 沈鱼道:“你们家敢是有什么喜事儿?” “伯娘,也没什么大喜事儿,前几个月,你们不是给了一些人参根给我家嘛?我和我爹拿去给我妈妈吃了,一天熬一点”,“今儿她竟然能看见东西了!” “那是大喜事儿啊!”沈鱼笑道,“是该庆祝庆祝!” 牛哑巴虽然年龄比牛大又小几个月,但他成婚比牛大早,所以牛大又比牛翠花要大上三岁,今年十四了。 因为读书资质不好,所以去年就没念书,跟着镇上的一户铁匠学打铁。 “好”牛大道。 牛大又走了以后,沈鱼道:“这么多东西,怕是会引人觊觎,咱们牛山村大致没有那样胆大包天的人的,但我觉着,明儿还是把它存到钱庄里去为好!” “小妹这过了快三个月了,咱们也得去看看小妹了!我抓两只鸡,去给小妹补一补!”沈鱼道。 牛小妹,离出嫁已经四个月了。 夏天,即使是晚上也是极热极热的,天不亮那会儿,沈鱼和牛大带了早起的小福宝,还有牛咏和萧桁一块儿去钱庄。 将这些金银财宝一并都存了。 可儿和巧儿瞧见牛大和沈鱼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医书,提着小裙摆跑了过来: “大舅舅,舅母,二舅舅” “表哥”这表哥叫的是萧桁。 “五妹妹”牛可儿和巧儿把小福宝围成一团,“十几天没见了!我们好想你们呀!” 小福宝弯了弯眉眼,道:“小福宝也想你们!” 薛怀民连忙将牛大迎了进去,只是医馆里病人有些多,牛大道:“我们是来看小妹的” 小丫鬟将沈鱼和牛大几人领进去的时候,牛小妹的婆婆熊氏正和牛小妹在房里说话。 熊氏见牛小妹的娘家人来了,赶忙起身招呼茶水。 沈鱼瞧着熊氏虽然是个能干的婆婆,却不刁钻,看她和牛小妹有说有笑的样子,想来也是很好说话的。 “小妹啊,怀民和你公公婆婆对你还好不?”沈鱼道。 牛小妹笑道:“挺好的!” “好就好,好就好!小福宝,你过来,你说说,小姑肚子里,这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小福宝道:“妹妹” “不对,你再说说!”沈鱼道。 “妹妹呀!”小福宝道:“就是妹妹!” “你这孩子,自己喜欢妹妹,就非得要妹妹了,妈妈觉得,你小姑肚子里,一定是弟弟!”,“千万保佑,你这一回,生个儿子!” 沈鱼道。 其实,沈鱼觉得男女都很好,只是她被前面那个黄家人给吓着了,怕牛小妹再生了女儿,又再被人像那样对待。 “男孩女孩又有什么要紧的!咱们家不讲究这个,若世人都不愿生女孩,那谁为人女,为人妇,又为人母呢?”熊氏一边笑着,一边手中端着点心,领着奉茶的丫鬟一并进来。 牛小妹笑了笑:“嫂子,我婆婆常说,女子在这世上立足本就困难,若我们自己不多疼些,可要怎么活呢?” 沈鱼笑道:“那也是!” 熊氏递了一块糕点给小福宝,小福宝一点吃着,“亲家奶奶,你们家的玉芙蓉糕好好吃啊!冰冰凉凉的,好凉快啊!亲家奶奶,这里头是不是加了冰啊?” “是有冰,不过不是加在里头的,是放在冰鉴里的”熊氏道。 小福宝微微有些失望。 “亲家哥嫂还没吃早点吧?我刚让厨房做了些早点,我叫厨房把午膳也做了,你们干脆就留下来吃午饭吧!” 熊氏道。 “午膳就不用了,原是先应了别人家的约,吃完早点,我们也要赶紧回去,家里还有许多活计哩!” 沈鱼道。 “那我就不强留了!”熊氏道。 薛家的早点都是药膳,吃了叫人神清气爽,周身的血脉都通畅了许多。 回去以后,沈鱼见着做腌制菜的菜品不多了,就同牛梅花一同去地里采摘,将萝卜,红薯洗了切成丝儿晒干。 这些,大部分都是年初尤三妹定的,一部分牛翠花会拿出去卖。 酱肉,酱鱼,酱鸡,酱鸭,酱鹅,已经是酱的第三次了。 只等着入秋,就能将这些东西送进那达官贵人家了! 而牛大和牛翠花,牛咏,桑榆,萧桁,把买的大谭氏家的地种了些花生和西瓜。 中午在牛哑巴家吃饭。 牛哑巴家的菜比往年丰盛了一些,又有肉,又有鱼的,小福宝则围着一座铜器样的东西,问道:“大又哥哥,这是什么呀?” “那个啊,那个还没好呢!我看着你们家不是种瓜种果的嘛,我想着要是能榨成杨梅汁儿那样的话,肯定许多人爱喝!” 牛大又道。 小福宝眼睛亮了亮,道:“大又哥哥真厉害!” 牛大也注意到了那铜的榨汁机,市面上有那种老虎凳形式的榨汁机,但效果出奇的慢,而且十分浪费水果。 很少有人使用。 “你这个东西,是咋做的哩?咋用哩”牛大起身,看了看那铜器,道。 “就是打稻谷用的风车和刀的结合而已,这个东西有两层,里面还装置一块网纱,用来过滤水果杂质” 张闵笑道:“大又啊,就是念书不行,就会一天到晚捣鼓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福宝道:“大又哥哥的想法很好啊!” 牛大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道:“还差一点哩,只要把它抛光上色” 牛大笑道:“做完了以后,用我家的瓜果试试,看看成效!” 第72章 冰饮开业(二) 午饭过后,烈日炎炎,田里还有些人干活儿,每年因中暑死的人还真不少。 “她爹,你干什么去?”沈鱼问道。 “我想着,还有三块地没弄,这身上也是浑身不舒坦!”牛大道。 “你要是不舒坦啊,就留下来跟我一块儿调酱料!”中午,女工们也都休息了。 只有沈鱼还在干活儿,不过调酱料的屋子里放了四盆冰鉴,冰鉴有孔散寒气,里头放着四盆果子,既可以给果子保鲜降温,又可以给屋里降温。 牛大想了一下,笑了笑,将锄头放下,“孩子妈,我觉得这做生意,还不如种地痛快!” 牛大头脑虽然灵活,处事圆滑,但他并不怎么喜欢和许多商人打交道。 他觉得,还是种地好,能疏松筋骨,看着地里的瓜果长起来,又是满满的自豪。 但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好处,毕竟敢欺负他家是绝户,瞧不起他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她爹,我寻思着,咱们的酱鱼卖得不错,可咱家养的鱼又少,我今儿听黄家妹子说起了这事儿,说是赵里长前三年承包的沽湖,不善经营,是年年亏本”,“正想着把它包下来,咱就养鱼,你看怎么样?” 赵里长还是因为三年前牛大从沽湖钓了些柳银鱼,所以一口气包了沽湖,这头一年,从河里也打捞了几斤柳银鱼,卖了些钱。 后来养了些鱼,挣了一点小钱。 但是,赵里长毕竟不擅长养鱼,又舍不得花钱请人打理,抛下去的鱼死了一大半,连着亏了两年的本。 牛家其实也有养鱼,只不过后院的鱼塘太小,里头至多只能养上四五十条鱼,做酱鱼干勉强可以,但沈鱼想着,那么大的酒楼,万一盖起来,一定少不了食材。 “成”牛大应下了,“说起来,咱家翠花算账的天赋颇高,她再念两年书,就可以帮着咱们打理账目了!” 牛大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说道。 “还有,地里的菜也做完了,新菜又还没有长起来,我想着,天这样热,不如让女工们休息一个月,休息期间,给她们每个人五十文一个月!等下个月,再做一百斤酱鱼,五百斤酱肉,天气凉爽一些,再做五十斤霉豆腐乳,你看怎么样?” 沈鱼道。 “家里是没什么活了,正好天热,让她们休息休息,也好!”牛大道,“大又做的那个玩意儿,我觉得不错,要是能用,我打算把它买下来!” “那敢情好啊!” 牛大又的那只铜制手摇式碾汁机确实做好了,“牛大伯,伯娘,这个做好了,看一下这个好用不?” 牛大看了看碾汁机,切了一个梨放进去,摇了几下,碾到第二层的料并不干净。 “牛大伯,你再按一下这个”碾汁机上面还有一个把手,一按下去,料就榨干净了。 比老虎凳样式的碾汁机速度快。 “这东西,你多久才做成一个?”牛大问道。 “嗯…十天,有时候十五天,铜是限制数量买卖的!”牛大又道。 小福宝看了看这个东西,它比老虎凳碾汁快十倍,而且省力,省时,省人工,“大又哥哥是打算卖给我们家吗?” “你卖的话,我们高价买它,但是你做出的前十个碾汁机,只能卖给我们哦!” 小福宝说道。 “我愿意出八两银子给你,但只有一个条件,前十台碾汁机只能卖给我们家”牛大道。 老虎凳榨床很便宜,但效率快的碾汁机,价格应该是它的几倍。 “行!大伯”牛大又道。 牛大又拿了银子,走了以后,牛梅花和牛咏,就开始碾汁,牛梅花道:“二叔,院子里的西瓜熟了,不如我们挑几个好的碾了” 牛咏道:“那我去摘西瓜” 碾的汁放进一斤大小的陶瓷罐子里,只等晚上天气略微凉爽了一些,他们就拿硝石制冰。 带进夜市卖。 将硝石放进大桶里,然后再放一个小桶,大桶小桶都放水,一小桶水大致五斤重,将硝石四斤硝石放进大桶中,然后再将小桶拿出来。 大桶里的冰因为放过硝石,所以并不能食用,只能用来放果子冷藏。 这个法子,还是季宁海告知的。 牛家在夜市上的摊面儿大致有五米长宽的地方,为了卖果汁儿,还让烧窑的窑工做了两个超大型的茶壶,还买了些桌子椅子。 牛大一家子都在卖这个。 萧桁负责碾汁儿,小福宝和牛宝兰就在旁边看着,她们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牛梅花负责卖两个茶壶里的冰镇汁儿,这主要是卖给一些有些小钱,但又舍不得整坛买的贫户的。 小杯十文钱,中杯二十文,大杯三十文,续杯则各减五文。 牛大和沈鱼则负责卖小坛子里的冰镇汁儿,西瓜汁儿,最小的坛子半斤冰镇汁儿,八十文一坛,中坛一斤重,一百六十文一坛。 大坛五斤重,四百文一坛。 其他果汁儿则因为汁量少,价格也是翻倍的。 牛翠花和桑榆负责卖瓜果。 生意,一时爆棚。 “好热啊老爷,那边凉快,咱们去那边坐坐吧”一个妖妖巧巧的女人,拿着半面美人团扇,缓缓扇着风,一手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年做猪肉生意的王屠夫,去年他将家产都捐了,买了个县丞的职位。 他旁边的女子是他的第三位夫人,出身于怡春院,是怡春院里的头牌。 王县丞的第一位夫人是卓老太爷的大女儿,牛银花的大姑姐,难产死了以后,没几天就把养的那个外室给迎了进来做第二任夫人。 谁知道,那外室也光只会生女儿,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算起来,王县丞一共有十二个女儿了,活着的却只有三位小姐。 头一个是原配所生的第一个女儿,毕竟是第一个孩子,王县丞当时也没想扔掉。 后头的两个是那个外室生的。 外室也是死于难产,本来他也是想将小女儿扔出去喂狼的,他老母亲说,说不定他一直生女儿,就是因为他身上杀孽太重,所以凡事事与愿违。 故而把三女儿留了下来。 果不其然,去年娶进门的怡春院的头牌春娘,今年就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所以,王县丞格外宠爱他这第三位夫人春娘。 “那我们去那边坐坐,可别把我的小美人儿给热坏了,顺便看看卖的什么好东西!”说着他的肥手还伸入,么了一把。 第73章 冰饮开业(三) “哎呀,别闹,这么多人哩!”春娘娇俏的嗔怪道,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身子却是媚态十足的蹭了蹭王县丞。 王县丞摸得心满意足了,才把手拿出来,两人走到牛大和沈鱼的冰饮摊位上,道: “给我来五坛子冰镇西瓜汁儿” 牛大一看,是从前的王屠夫,后来卖了家产,买了个官儿,现在是牛山县的县丞老爷,心中虽然对他不耻,但也不敢得罪,忙问道: “王老爷要大坛还是小坛,中坛的?” 王县丞一听,还有大中小坛之分,颇为好面子的他,立刻道:“当然是大坛的!” “大坛的四百文一坛,五坛是两千文”牛大将五大坛子冰镇汁儿拿给王县丞。 王县丞一听,要两千文,那可是四两银子,虽然他上任一年多以来,敛了不少财,但平日里颇为吝啬的他,也舍不得出这样多的钱买这么个喝的。 但想着,这炎炎夏日,来上那么一口,必定是十分清爽的。 牛大小声道:“县丞要是想喝,我为您每一坛减五文钱,您看如何?” 阎王易惹小鬼难缠。 王县丞还是有些纠结,但听着牛大格外给他便宜了五文钱,道:“你小子会做生意!好,我都要了!不过,其他三坛子,我明天再来取,你得先替我冰着” 王县丞准备付钱的时候,看见沈鱼的容貌微微一愣,给钱的手有意无意的捉了一下。 沈鱼赶忙抽回手,脸气红了。 他旁边的春娘瞧了出来,娇嗔道:“哎呀老爷,赶快回去吧!你有春娘还不够嘛?还这么眼馋肚饱的!” 王县丞赶忙道:“除了你,我哪能还看上别人?” 买冰饮的人太多,人声鼎沸,所以牛大忙着招呼客人,也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小福宝留意到沈鱼和王县丞,双眼微微眯着,牛宝兰道:“小福宝,你的冰糖水都化了!” 大周的夜市很是繁华,男男女女结伴而行,一直忙到亥时,一家人才收摊。 等到了家里,已经接近子时。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数铜钱,沈鱼道:“以后,我还是待在家里做菜,不同你们一道去卖冰镇汁儿了” 牛大有些意外,“她娘,卖得好好的,咋不想去了?” “不是,只是家里进来做的腌制菜越来越多了,我想再拿出去走街串巷的卖一卖”,“再过段日子,等酱的荤菜好了,一并给尤大娘子送过去!” 牛大听着沈鱼这样说,也没有再多说,他想着那王县丞原本就是个好s之徒,家里纳了大大小小四五房妻妾,各个都是妖妖巧巧的。 不去也好! 一家人洗了澡,也都各自睡了。 家里住着大大小小九个人,小福宝和牛宝兰年纪小,需要向金兰夜里照顾着些,只是这段时间,向家的两个儿子和府里两个年轻的小女工好上了,定了亲事。 加上,向金兰自己家里这段时间忙着修新房子,两个儿子再过三个月,都要成婚,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挤在三间草房里了。 她三儿子虽然没考上秀才,但大小也是中了童生,只等明年府试再考,若是考中了,也是要物色姑娘成婚的。 大周的聘礼高,大户人家的嫁妆虽然高于聘礼,但民间索要重金聘礼的风气屡禁不止。 将娶妇,先问资妆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 男方纳采,问名之礼,而且还要送给媒人缎匹、盘盏、纸币、花红礼盒等礼。 到了迎亲前三日,男方开始附送催妆礼,包括花髻、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盘、画彩线果等等,女方回送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等,到了迎亲日,“下财礼”才真正结束。 但聘金一直都重于嫁妆,有些女家父母,不扣留聘金便算是十分通情达理的了。 所以,许多人家不得已让儿子入赘。 向氏此前也是想要是郑司过了二十五,还未成婚,家中依旧一贫如洗,便托官媒将他入赘出去。 这两年,自己和两个儿子跟着牛大家干活儿,也算是混出了点名堂,家中颇有积蓄,便歇了将儿子入赘出去的念头。 郑司郑业管着牛家的两个粮铺,一个月已经是一千五百文,合起来三千文。 她自己一个月也是一千文。 家里再养点鸡啊,鹅,猪什么的。 这段时间,小福宝和牛宝兰都分别跟着牛翠花和萧桁睡,没跟牛咏这个亲叔叔睡,主要是牛咏已经到了娶妻生子得年纪,睡在一块儿不是很方便。 而牛梅花要照顾牛宝珠。 其实,是萧桁把她从沈鱼夫妻俩的床上撸过来的。 小家伙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小肉团子抡得高高的,趴在床上睡得香香甜甜的。 萧桁捏了捏小家伙肉嘟嘟的小手,娇娇软软的,不像他的手,小小年纪就伤痕累累,她的手捏起来就像从小娇养着的千金小姐一般。 她本就该这样被娇养着。 他知道很多事,很多未来的事。 上一世,并没有发生他在山洞里找到年幼的她的事,他确实住在那儿,只是上一世的那天,他并没有回山洞,因为他前一天偷东西去了。 为了生存,他当年躲进一户农户人家偷,那家的小姑娘见到他,不仅没有责怪他,还给了他四个白面馍馍和一件旧衣服,对他说: “小哥哥,你是不是很饿,很冷了?人生在世,不能靠偷偷摸摸活着哦!” 之后,他揣着四个白面馍馍,纠结了很久,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寻一份活计,但找了两三天,都没人要一个孩子。 但后来,他被一位老爷收留,干一些苦力活儿,薪水少得可怜。 那时候,他也不是牛家的养子。 后来,他也只知道,面前的小姑娘曾经是一户富户人家的养女,在晋选皇商时,她身为朝廷正三品大臣的叔叔和养父先后遭人杀害。 那时候,他是大周的权臣。 他从十一岁便开始给人做黑工,辛辛苦苦攒来的钱,在十五岁开始,供自己念书。 二十一岁中了一甲进士。 以文人之身,行武将之职。 二十五岁才认识她。 那个时候,她家破人亡。 第74章 纳妾风波(一) 而她父母和姐姐姐夫在她十二岁到十五岁三年期间,相继死亡,运气再好,也没能抵过人世之恶。 只和一个姑姑姑父相依为命。 他从地狱来,与她相遇,相依。 重生一回,他虽然对那个给自己白面馍馍的女孩的样貌不太记得,但那个声音,他是记得的。 竟然渐渐的和他记忆里的姑娘重合。 重生之后,这一年相处下来,他才知道,她就是他小时候遇见的小女孩,也是他放在心间的小姑娘。 “小哥哥,你怎么还不睡啊?”小福宝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将小手放在萧桁胸口轻轻拍着:“小哥哥,睡觉觉…” 萧桁浅浅入睡。 夜间,王县丞家里,春娘面无表情捂着口鼻,接受着肥胖男人的辛勤耕耘,春娘床边得香熏得王县丞昏昏欲睡。 “大人!大人!”春娘拍了拍王县丞的身体,王县丞已经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春娘有些嫌弃的推开身上肥胖的人儿,穿戴好衣物,走到门口打开门,敲了三声,小声道: “他睡着了!” 接着,一个年轻俊俏得男人溜进房间,与春娘交缠,将睡得像死猪的王县丞一脚踹到里头去。 春娘一脸享受的任由男子落在白峰处,也同时挑逗着年轻俊美的男子,“你啊,怎么不知道早点将他迷晕?就看着他像一头死肥猪一样趴在我身上!你真坏!” “这样才刺激,他又不行,就是一头耕坏了了的牛,可惜了春娘你这样的美人儿!” “他又短,还一味的贪多嚼不烂,真是白白耽误我们!让春娘帮你弄”春娘活儿好。 房间里的男女旖旎,躺在床上的王县丞是从头绿到脚。 一刻钟之后,春娘匍匐着。 直到四更,春娘送走了男子,才索然无味的睡去。 王县丞府里,还有好几房美妾,但那都是卓氏活着的时候给他纳的,美是美,就是没有春娘这股子媚,而且也没春娘会生儿子。 所以,王县丞不仅把春娘抬为正室,对她们也不如对春娘一般大方,那几个妾室都穿着不打补丁的粗布。 春娘穿绫罗绸缎。 王县丞给她们的银钱也不如给春娘的多,她们一个月才五十文钱,还不如王县丞三个女儿的钱多。 春娘一个月十两。 她们要像奴婢一样,伺候春娘和王家两个小姐。 王县丞不喜欢女儿,对那个外室生的两个女儿也就疏于管教和养育,他又怕人家说他重男轻女,笑话他,就一味的给两个女儿撒钱。 当然,他本就不是十分大方的人,再怎么撒钱,也不过给三个女儿一人一千文钱,使她们一年有四套苏绣锦缎衣裳穿,平时穿着提花布衣料,有那么一套金包银的首饰而已。 这在普通人家眼里,确实算的上是千金小姐的待遇,但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有百亩良田的小地主家的姑娘的待遇。 官宦人家,这样的待遇是很低的。 六月初六,佃农将租子都送了上来,田地大丰收,牛大让他们多领了一成粮食。 “地主老爷,真多给咱们一成?”佃农有些不敢置信道。 这些佃农都是多年前逃难来的,在这里一无田,二无地,就靠着租田的三成收成过活。 牛家,以前也是穷过来的。 穷的时候,也捡田租,深知佃农的辛苦,所以牛大会适当多分佃农们一些粮食。 “只要田里丰收,你们便都可以多领一成收成!”田里丰收,地主也要多交一成税。 佃农们脸上纷纷露出喜色,道:“大老爷,些平日里不种田的时候,您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吩咐我们些!” 牛大笑道:“成吧!” 这些粮食会经过打磨,筛选之后,将好米装上粮店卖,碎米从前是贱价卖的。 “她爹,咱是不是还种了十几亩糯米田?”沈鱼平日里并不怎么管田地里的事儿,毕竟有佃农管着。 她今年买的两百亩田里,是有十几亩糯米地的。 “是有,咋了?”牛大问道。 糯米比糙米和细米都要贵一些。 “我是想,咱们总这样做冰镇汁儿,那个东西也没什么秘方,迟早也是要被学了去的,倒不如我尝试着做些糯米酒,再想着新鲜玩意儿添上去,这样咱们的冰镇生意才会一直红火不是?” “那倒是,还是我媳妇儿精明”牛大笑道。 小福宝道:“妈妈,我听二叔说,他去府试的时候,看见有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吃一种叫奶酪的东西,就是用糯米酒和牛奶做的” 沈鱼道:“这个,妈以前是时常听我祖母说起的,你曾外祖母还给了我一张宫廷里的秘方,里面都是达官贵人吃的东西,但我没做过,别说做奶酪的料贵,牛奶若是没有新鲜的,买来也只能浪费!” 沈鱼将糯米酶了。 小福宝道:“吗曾外祖母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她以前是宫里管御厨的宫女,后来出宫以后,嫁给我外祖父,本来日子过得还不错,可惜后来遭到同行嫉恨,被陷害致死”,“外祖母便带着我母亲,逃到这儿来避难,说起来,这还是八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我外祖母要是活着,她大抵一百岁了” 钟老婆子六十五岁。 沈鱼二十七岁。 沈鱼酶了十几斤糯米酒。 萧桁上午帮着将季宁海送的那几块地给种完了,下午天气炎热,就帮着在家里做果汁儿。 牛大和牛咏在树上摘果子。 今年的果实委实有些太丰盛,许多果子如果不及时摘掉,树枝也是受不起那些重量了的,甚至会烂掉。 “哎呦,牛大哥,你们家摘了这么多瓜果啊?”门口,有两个长舌妇不请自来,一个是牛耳的老婆莫小妹,一个是王氏。 刚才她们干完地里的活儿,见着牛大买的东南方,牛礼家的地,长了些西瓜崽儿,便想到,牛大家自己院子里的瓜啊果的,长得可是比他家的院墙还高。 远远看上去,结得还挺多的。 牛山村这个地方,虽然这几年条件都好了些,但若是论起谁家能吃得起冰,自然是只有牛大家了。 莫小妹眼珠子一转。 牛家如今的富贵,足以让许多人惦记了,牛大又没儿子,她若是能把她亲妹子塞进来做小婆… 第75章 纳妾风波(二) 莫小妹有那么两三分姿色,她的妹妹和她长得极像,也是个小美人儿。 王大姐,是村里有名的名嘴,也是私媒,私媒与官媒不同,私媒专管谁家纳妾,谁家买妻之事。 做的大部分是人口买卖。 这个王大姐,过去也是来过几回牛大家的,但主要是劝说牛大租四之事,就是叫牛大把沈氏租给别人生孩子,说是沈鱼光会生女儿,还不如租出去挣钱。 差点被牛大打死。 所以,牛家人都不喜欢这个王大姐,牛大不喜欢,小福宝也不喜欢。 本来,王大姐和莫小妹是连进门的可能都没有的,只是正巧遇上放假的女工来复工,她们就跟那十几个女工一块儿挤了进来。 都说媒人是个油嘴猫,东家舔油西家叨。一心只为捞钱财,三寸舌头任随摇。 王大姐拉着沈鱼的手道:“到时候,妾室进了门,生了儿子,奉你为嫡母,尊你为主,你说一,她不敢说二” “也能为牛家,传承香火,将来见了祖宗,也是抬得起头,对的起祖宗的不是?”,“俗话说,有义子没义孙,这半道认养的儿子,到底不是自己根不是?” “那妾室,就算进了门,也不过是添双碗筷的事儿,若是能给你几个姑娘生个娘家人,以后你五个姑娘出嫁后,也有个撑腰的不是?” “大妹子,大兄弟,我是为你们着想,这将来要是姑娘们说婆家,知道娘家有这样贤良淑德的母亲,也不会被婆家轻视不是?” 沈鱼微微皱眉。 心里略有些不舒服。 小福宝微微眯眼:“老奶奶,我爹爹不打算纳小婆哦!莫大娘,你真那么急着把你妹子塞进来做小婆嘛?” “不是做小婆,是做啥?难道还光明正大的做大婆?”牛翠花嘲讽道。 莫小妹脸颊微红,不过她是气红的,她是去年才嫁进牛山村的新媳妇,今年不过十七,哪里就有这女娃娃一口一个大娘那么老了? 而且,一口一个小婆的,说话真难听!她两只眼睛打量了一下这十间房子,如果不是她明里暗里明示了多少回,都被牛大视若无睹,她以为牛大是嫌弃她是人妇,才不会叫自己妹妹嫁进来做小婆哩! 只要能把她亲妹子塞进来,到时候生了儿子,挟制了沈大娘子,她不怕治不了这个几个小赔钱货。 “不是做小婆,不,不对,不能说是小婆,是妾室,也是为了给你们添个娘家人!” “说完了?”牛大喝了一口茶道:“说完了就滚,别耽误我们干活儿!” 莫小妹被这一声吼,吓得一愣。 旁边干活的女工忍不住笑道:“莫妹子,你跟牛耳成亲快一年了,连只蛋都没下,咋不叫你亲妹子给你丈夫去做小婆哩?” 莫小妹被气得立起两只眼睛就要骂人,突然被一声男声,怒吼道:“滚!” 这一声,把王大姐也吓了一跳,再看着牛大那活像要吃人的脸色,眼珠子一转,道: “别生气,别生气!”,“牛大相公,你们家要是想招女婿,也可以找我!今儿这事儿就不谈了,不谈了!” 说着,王大姐赶忙把莫小妹拉了出来。 莫小妹被拉出门以后,狠狠的将被王大姐拉着的手抽出来,揉了揉,道:“你拉我干什么!” “大妹子,你难道没看见那牛大相公的脸色好吓人哩!我不拉你出来,难道看着你被打不成?给他们家纳妾这事儿,你莫要再提!莫要再提!”,“这男人心里不乐意,你就是弄个天仙,都塞不进来” “男人要是乐意,不用塞,就算是田里的黄蛤,他都能自己寻上去,拉进屋子!” 莫小妹心里不服气。 过去,她就是她们那个村的村花,人人都道她一定能嫁一户富人家,结果,她是遇上了一户地主人家,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肚子都大了,结果人家不要她了,她只能找了个冤大头。 牛饵家是农户,她在干活的时候,孩子小产了。 哪个女子出嫁不要三金,一两金,四两银,金丝彩线的? 她就只换了两斗米。 心里越想越气。 王县丞的表弟,不,不是他的表弟,是春娘的“表弟”,柳泉长的一表人才,因为春娘生了儿子的缘故,她这个唯一的亲戚,也住在县丞府的西院。 王县丞还一个月拿十贯钱养着他。 这个柳泉,平日里骄奢y逸,专好人妻,平时啥也不干,就在大街上逮一些长得不错的少妇回去。 许是牛山县的女人们逮腻了。 他带着小厮们下乡溜达来了。 小厮道:“爷,您前些天在那卖冰饮的那儿瞧见的那位貌美的娘子和她丈夫,好像就住这牛山村” “不早说?”柳泉敲了一下小厮的脑袋,道。 “小的也是听人说的”小厮揉了揉脑袋,道:“爷,打穿了小的得脑袋不要紧,仔细打疼了您的手!” 那个小娘子和她的几个女儿,他瞧过几眼,都很漂亮,只是买冰饮的人太多了,他挤进去刚付钱,就被人挤了出来。 能进去整坛买的,都是富家官宦子弟,即使是他小霸王,他也不敢轻易招惹。 莫小妹正扛着拿着镰刀,去田里,但她心里是不愿意去田里割稻子的,一路走着一路发牢骚: “我真是命不好,嫁了个这么个玩意儿,田里地里的跑!”,“唉,这要是晒黑了可咋办?” 莫小妹,虽然有些姿色,但并不算美若天仙。 可柳泉却觉得,莫小妹长得可真算是天仙儿一样的人物,“妹子,妹子,请问,这牛山村怎么走?” 莫小妹这才停下,上下打量着站在榕树底下的柳泉,见他长得十分不错,周身穿着极为气派的锦缎华服,便柔声笑道:“这位爷,这里便是牛山村了!” “妹子是这牛山村的姑娘,还是媳妇儿?”柳泉打量着莫小妹道。 莫小妹眼珠子转了转,道:“是嫁到这里的,我丈夫便是住在这条路,最里头的牛耳”,说着她轻声叹息了一声。 第76章 纳妾风波(三) 柳泉见她言辞不闪不躲,尚有些逗引之意,忙握住莫小妹的手,道:“美人儿,你这样的美貌,你丈夫怎么舍得你辛苦劳作?你又何须在这儿长嘘短叹的” 莫小妹适时抽回手,假作慌乱道:“这位相公,你这是做什么?我已嫁做人妇”,说着,她便跑了。 “想不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遇见这样的绝色,可比那卖冰的娘子好看多了!”柳泉对着小厮道。 两个小厮纳闷的看了看自家爷,又看了看跑了的莫小妹,道:“爷,您眼神没问题吧?这也能称为绝色?” 这女子虽然有些相貌,但即使在这乡野小村里,也委实算不上什么绝色,还不如那卖冰饮的娘子一半好看哩。 柳泉重重敲了一下小厮的头,道:“怀疑你爷我的眼神是不是?这位娘子,不仅绝美,那当面的功夫,也肯定比那卖冰的娘子好!你信不信?” 这小厮倒是信的,那卖冰的娘子没面前这个骚。 莫小妹想着今儿在村门口遇见的柳泉,不仅相貌比她丈夫牛饵生得好,周身的穿着看着就知道,不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小舅子,就是那个富户家的公子。 牛饵虽然长的不帅,但其实也不丑,牛饵有一门烧窑的手艺,平日里靠着这门手艺过活,日子虽不富裕,但不至于穷。 对莫小妹也是极好的。 牛饵的父母就牛饵一个儿子,原也是生的两个儿子,但大的没能养活,也没有其他孩子,而且为人和善,从不对外说莫小妹一句不字儿。 子嗣对大周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有些人家会因为儿媳妇长期没有生育,甚至是没有生儿子,而对儿媳妇非打即骂。 但牛饵的父母重话都没说过莫小妹两句,莫小妹从未受过什么气。 这日子,是极好过的。 莫小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白天那个男人抓着她手的样子,心里总是痒痒的。 天,总算是亮了。 七月初八,虽然日子还是有些炎热,但早上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带着些许温良。 十几个女工各司其职。 桑榆和牛翠花一个切果片儿,一个榨汁儿,“桑榆,你家不是打算起房子吗?打算什么时候起啊?”,牛翠花问道。 “不急,不急”桑榆道。 桑家兄妹三个过去不是睡猪笼里,就是破庙里,今年春天,在荒地上盖了个小竹屋。 但是竹屋并不太保暖,夏天住着可以,冬天可不行。 “翠花,你们学堂里,可以住宿吗?”桑榆想着等开学了,他想让他十岁的弟弟来牛山村念书,束修也比桑家镇便宜一些,但是离他近,方便许多。 “不可以啊!”,“不过,要是跟先生说说,也是可以的!你想叫你弟弟来念书?”,“他来念书,可以来我们家啊!我们家不收钱的” 牛翠花道,“只要他下课了,可以帮我们干干活儿就行!” “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她多大了?要是大,还可以跟我妈干些活儿,我们给她工钱,不叫她白干的!”,“要是小,可以给我三个小妹妹做个伴儿哩!” “她啊,快十二了,比你大些!”桑榆说话的时候,脸有些微红,“你,你别切到手了!” 说切手,她还真切手了。 “呀”,手指一下便出了血。 桑榆从自己劣质的粗布麻衣上撕下布条,包在牛翠花手上。 “你休息吧,我一个人也可以干的!”桑榆道。 牛翠花笑道:“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以前穷的时候,我跟我父母什么活儿没干过哩?” 她八岁就跟着牛大下田下地干活儿,这话倒也不错。 她一笑,桑榆的脸就更红了。 “桑榆,你听,外头这是做什么这样热闹?”牛翠花拉了拉桑榆的衣角说道。 正做酱菜的沈鱼和牛梅花,在地里摘瓜的牛大和牛咏也听见动静走到前门。 小福宝和牛宝兰,牛宝珠三个小萝卜头手拉着手,也跑出了门口,一众女工们瞧见这动静,也纷纷出来了。 只见一华服男子和四个小厮,吹吹打打的,抬着好几箱子东西,就这样来了。 沈鱼拉了拉向金兰的手,道:“婶子,这是跟哪家姑娘定了亲哩?” 柳泉的两个小厮一人牵了一头猪,一个小厮手里还捧着一个箱子,那柳泉则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摇着扇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向金兰道。 牛大道:“那不是县丞老爷的小舅子,柳泉嘛?” 这个柳泉,他没什么好感。 就打从他家娘子不去卖冰以后,他还特意跑去他的冷饮摊位,打听他家沈鱼和几个女儿。 “他这会儿是要去哪儿?”牛大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小福宝笑眯眯的拉了拉牛大,道:“爹爹,莫担心!再看看吧!” 柳泉大摇大摆的走过了牛大家,朝着牛哑巴家的方向走过去。 “这真是怪了,那头没有适婚的大姑娘啊!就两个小丫头,大的也不过才十岁!其他都是小子!”沈鱼道。 “是啊!”向金兰道。 “他莫不是,要娶别人家媳妇儿?”小谭氏微微有些吃惊道,“那头倒是有一些年轻媳妇子儿,长得最好的莫过牛饵家的了!” 九组的老少妇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一块儿去了牛饵家,柳泉果然挺在了牛饵家。 牛饵的父亲牛爱国也是烧窑的,今年五十多岁,母亲梅赛花也是五十多岁。 牛爱国和梅赛花见着来了人,便上前去问道:“你们是?” “鄙人柳泉,是来此提亲的!”柳泉道。 牛爱国一听,就气红了脸,“这位相公怕是走错了地方,我家里并没有待嫁的姑娘!” 柳泉一笑道:“老丈,鄙人并不是来娶姑娘的,是来纳你家儿媳做妾的!” 说着,他命人打开两个箱子,道: “这是两万钱铜钱”,“那是二百两白银”,“这个铜钱,是鄙人犒劳你们的!白银是鄙人送给小美人儿的!” 第77章 纳妾风波(四) “呸!”梅赛花吐了一口口水,道: “什么不要脸的东西!” 柳泉摸了摸脸颊上的口水,面色阴沉,但他并没有发火,仍旧温和道:“婶儿不必动怒!” 牛爱国板着脸道:“大相公请回吧,我们家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人!” 牛山村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上门来纳人家媳妇儿为妾的事儿,他们可从未听过。 这可真是稀奇事儿了! “这也得看小娘子愿不愿意了!”柳泉道。 屋里的莫小妹坐在围帐边,想着昨天在梦里头,梦到多不堪的事,脸颊不免有些红。 若说她还有些什么挣扎,在看到那一箱白花花银子的时候,她眼睛都直了。 屋里头的动静,屋外的沈鱼恰巧可以看到,但她觉得,这并不关她的事儿,那莫小妹惦记牛大不是一天两天,本就不是个安分的。 见着惦记不上牛大,又惦记着往她家塞小妾,着实可恨,要真是能被这柳泉带走,她倒乐得清净。 莫小妹见着这么多人在,并不好多说什么,甚至不敢出来,她只能拉了拉衣服,有意无意的露出一块嫩白的肌肤,拉衣领的手悄悄伸出三根手指。 正巧是柳泉可以看得见的位置。 牛饵原本在家里烧窑,听到外面人的话,也走了出来,道:“这位相公,我媳妇儿不会跟你走的!” 柳泉并不与他们争辩。 命人将一箱铜钱放下。 “礼钱,我鄙人先放这儿了!”柳泉正准备走时,莫小妹妖妖娆娆的走到木窗边,眉目含笑,含着三分媚态,对着柳泉。 然后恰到好处的将木窗关上。 勾得柳泉浑身痒痒。 这一切,并没有其他人看见。 沈鱼和其他几人一道回去,黄氏道:“这可真是奇了,见过买妾的,纳妾的,买妻的,可那都是大姑娘!头一次见纳妾要纳人妻的!” “那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富家子弟,出手这样阔绰,二百两银子哩!你们说,那莫小妹会不会真跟了那位相公?”小谭氏道。 向金兰道:“瞧她平日里对着牛饵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再加上瞧她平日里那些主意,还真保不齐哩!”,“沈大娘子,你说是与不是?她平日里,瞧见那穿着略微好些,长得略俊一些的男人,那双眼睛恨不得挂在人家身上去,那浪样儿” 沈鱼笑了笑,道:“随她去,咱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若是她真肯去,往后日子如何,也是她自己选的,沈鱼倒也乐得清净。 沈鱼回去以后,把这事儿跟牛大和家里几个孩子说了说,牛大皱皱眉道: “他怎的突然看上牛饵家的了?” 不过,不论看上谁家的,只要不是他家的,和他倒没一点关系,沈鱼虽然还算年轻漂亮,但毕竟生育了好几个孩子,加上过去贫苦,操劳得也比较多。 比起莫小妹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媳妇来说,还是老了一些的。 小福宝笑眯眯的道:“爹爹,管他看上谁家的呢,不关我们事儿!”,小福宝颇有些小大人的样子。 牛翠花从冰鉴里拿了几粒荔枝来,道:“爹爹,妈妈,这天儿还是有些热的,咱吃几颗荔枝,解解暑” “翠花啊,我看你放假这么久,也没看书,学堂里没有布置功课嘛?”沈鱼问道。 牛翠花笑道:“先生只给男学生布置了功课,我们女学生都不用的,比起做功课,我倒是更乐意跟着爹一块儿学做生意” 过去的女子都不用考功名,也不用找活计,所以过去大多女孩子都不念书,大字不识一个。 大周的民风相对比较开明,当朝鼓励女孩子念书,提倡不使女子做个睁眼瞎,所以贵族子弟开设有女学。 起初民间还是少有。 主要是不想把念书的费用浪费在给女孩子念书这件事上,但随着赘婿之风越来越多,以及规定女子也得赡养娘家父母开始,不少人也开始喜欢女孩,甚至是培养女孩。 她们学堂的女学生,从一开始的五个,三年期间,发展到了五十多个女孩子。 虽然没有男子多。 起初还有些嘲讽之声,但现在已经没人敢嘲讽,因为一张嘴嘲讽,就是得罪了五十个女孩子的父母。 那些女孩子的父母,能让女孩子来念书,一来是比较富裕,二来是喜欢女儿。 牛大笑了笑:“那你就跟你妈妈学做腌制菜,省得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做那个的!” 牛翠花笑了:“爹爹,我正想说哩!”,她拿出一把金算盘,道:“爹爹,这是我今儿早上去集市上卖酱菜的时候,看见买的,用的零花钱和昨天卖腌菜的钱买的,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爹爹,你不会怪我吧?” “难得你有喜欢的,我怪你干什么?”牛大道。 十二两重的黄金算盘。 小福宝将小身子在沈鱼怀里拱了拱,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憨憨甜甜的睡着了。 沈鱼对牛大道:“她爹,你看这小家伙” 沈鱼笑了笑,将睡着的小福宝轻轻放在床上,摇了摇扇子,为小福宝驱散湿热。 等她睡沉了,才开始干活儿。 “孩子她妈,我跟二弟,桁儿去地里了!”牛大道。 “哎呀,小声点儿!”沈鱼道。 牛大和牛咏,萧桁走了以后,牛宝珠和牛宝兰两个小萝卜头爬在两头,用扇子轻轻给小福宝扇着风。 “别扇猛了,当心着凉”沈鱼叮嘱道。 牛宝珠小声道:“妈妈,当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妹妹的!三丫头也长大了呦!” 牛宝珠五岁了。 八岁的牛梅花也跟着沈鱼一块儿学着做酱料。 “桑榆啊,这做冰汁儿的事,就只能交给你了!”沈鱼道,“说起来,快到发工钱的时候了”,“我听你之前说,你们家正准备建新房子,你弟弟妹妹可有地方住?差不差钱儿?”,“要是没有地方,我想着要是能住到我家来,跟我家小孩做个伴儿” 沈鱼说着,转身从盒子里拿出几吊钱给桑榆,她品择了桑榆大半年,觉得这是个极懂感恩的孩子。 心里便不由得有些喜欢。 第78章 纳妾风波(五) 桑榆收下这十贯钱,赶忙跪下磕头道:“谢大娘子!这十贯钱,算是我从大娘子这里预支的薪水!” 说着,他不免有些感动。 他从小没有母亲,他母亲在他弟弟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他父亲也去世了。 叔叔婶婶起初收养他们,他心里是十分感激的,可谁知道,叔叔婶婶只是想霸占他家的十亩田产和房屋。 半夜里商量将他的弟弟妹妹卖出去,叫他给听见了,后来他们从猪圈里跑了出来。 沈鱼笑道:“你有这心,是好的!这钱不是白给的,本也就是提前预支给你的薪水!” 桑榆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学堂快要开学了,你叫你弟弟妹妹都上这儿来念书吧,也好有个照应!”沈鱼道。 晚上,牛大和牛翠花,牛咏,桑榆,牛梅花,小福宝几人依旧出去摆摊卖冰饮。 他们家的碾汁机因为比市面上的老虎凳形式的碾汁机快了数十倍,卖出去的东西也多了几倍。 直到亥时才收摊。 牛家人刚回来不久,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路上穿了过去,牛翠花探头看了看,“谁这大半夜的还出门啊?” 鬼精鬼精的小福宝笑道:“大姐姐看错了!是只猫!” 牛翠花微微皱眉,将门关上。 莫小妹被牛翠花吓了一大跳,摸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大概走了半个时辰,走到镇上,既有一辆马车等着她。 “是莫小娘子不是?柳相公吩咐小老儿在这儿等着娘子,说是叫娘子莫要受累了!” 那马车虽然是素净的青蓝色,但也不是一般人坐得起的。 莫小妹有些晃神,她还没被这样伺候过哩!抬脚进去,仿佛自己就是那富家太太一样。 她伸了伸走了半个时辰的腿,想着以后她也有金奴银婢伺候着,心里别提有多美。 王县丞的县丞府倒算不上大,但对没见过世面的莫小妹来说,那可是比十个牛饵家还大的。 门口,只有一个守门的老汉。 老汉早得了柳泉的银钱,所以将门打开,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小妹,他本来以为是个多美貌的女子,叫柳泉找夫人要了那么多银子。 原来就是这样的货色。 可柳泉就跟被风迷了眼似的,觉得莫小妹真是美得天上有,地下无,等了莫小妹大半夜。 “柳相公” 莫小妹由小厮带路,到了柳泉门前,轻声唤道。 柳泉的房门并没有关,只轻轻一推,便进去了,里面灯火通明,摆着半屋子的工具。 莫小妹将房门关上。 柳泉洗好了澡,从帷幕后走出来,将莫小妹也抱了进去沐浴,莫小妹虽然长的不算十分美,但是身段曲线还是有的。 柳泉将大手抚摸上莫小妹的脸颊… 经过一夜折腾以后,天渐渐亮了。 七月的清晨依旧炎热。 牛饵急得满头大汗。 张闵一大早就来找沈鱼说起牛饵老婆丢了的事儿,她的眼睛自从能看见东西以后,是越来越好使了。 已经能看清人了。 “哎呀,说这叫什么事儿?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张闵道。 沈鱼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向金兰道:“莫不是真跟昨儿提亲的那位相公跑了?” 张闵一拍大腿道:“哎呦!这可不得了!要真是跟着人跑了,我得拦着些!” 牛饵算起来,还是牛哑巴的侄儿,虽不是亲的,但牛哑巴到底和牛饵他爹是一个爷爷下来的。 牛哑巴的爷爷有两个儿子,牛饵的爷爷是大儿子,牛大又的爷爷是二儿子。 “牛饵性格暴躁,还是得拦着一些!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沈鱼道,说着她叫上牛大,向金兰,一道去了。 去的时候,牛饵正打算拿两把刀,寻去县丞府上,将柳泉给剁了,“女干夫银妇,我去杀了他们!” 牛爱国和梅赛花都没能拉住牛饵,梅赛花还被甩了一个大跟头,包括牛大在内的好几个汉子抱住牛饵。 沈鱼看着牛饵的样子,也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为了个女人,就那个样子,你爹,娘老子都不要了?你杀了他们,自己也得人头落地!你是家中独子,想过父母要怎么办?” 好几个妇人和道:“是啊!牛饵,你可不能冲动!为了这么个女人!不值当!” “你忍心叫他们老来丧子?你是民,他是官亲,你是斗得过他们,还是怎样?”沈鱼道。 牛饵一个八尺大汉,一下哭了出来,“小婶儿,我知道我斗不过他们,也知道不能杀人,可我受不了这口窝囊气啊!” “牛饵,咱们都是男人,叔了解你的感受,恶人自有天收,你才二十岁,若是因为这样的女人犯事,不值当!”牛大道。 “你看看你父母,他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儿子,若是再失去你,可叫他们怎么活?”沈鱼道。 牛饵慢慢放下刀。 牛大将砍刀和斧头都拿了过来,几个大汉都放了手。 梅赛花被刚才的一幕吓得险些昏厥过去,牛饵过去扶着梅赛花,“爹,妈!儿子不是东西!让你们操心了!” 牛爱国抱着牛饵道:“儿啊,做事不可冲动!你才二十岁!” 牛饵抱起那一箱子铜钱,道:“这些钱,我给乡亲们分了吧!毕竟,这对我来说,是耻辱!大家挣钱不容易,丢了又怪可惜的!” 两万钱的铜钱,就这样被分给了前来劝解的人。 沈鱼道:“牛饵啊,我们家近来冰饮卖得好,腌菜也卖得不错,家里正缺坛子,这样,你给我们做五个大坛子,要能装五十斤冰饮的那种,两个开口可以倒出来的,三个不倒出来的” “再做一百个一斤装的坛子” “一百个?婶儿,你怕是跟我说笑吧!”牛饵道,“我知道婶儿是好心,怕我想不开,又去找麻烦…” “是怕你想不开不假,也是需要那些坛子!等手里的腌菜都做好了,便要黑人运过去的!”,“等下一批腌菜做好,马上又要入冬了,想来,也是大量要货的!” “那成,婶儿!我们做了给您送去!”牛饵道。 第79章 莫小妹的下场(一) 沈鱼和牛大将尤大姐要的东西都走了陆运,四海并未打通河运和海运,只能是请镖师押镖。 好在,腌制菜经得住放。 将菜押送到京城以后,尤三妹也来报信,说货收到了,这一去一来,过了两个月之久。 时日到了八月。 学堂已经开学。 桑榆的弟弟桑镇和妹妹桑蓉也来了牛家,十二岁的桑蓉帮着牛翠花和牛咏种地。 牛大又已经做了三个碾汁机。 八月已经渐渐转凉,不需要制冰了,但果汁儿还是很受欢迎,牛大买了一座果品铺子。 而莫小妹… 柳泉已经渐渐的对她失去兴趣,每天夜不归宿,即使回来,也是去了春娘房里。 春娘之前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莫小妹,一直隐忍着,现在柳泉冷落莫小妹了,她便以王县丞府当家夫人的身份,将莫小妹身边的丫鬟都要走了。 并且,让莫小妹干下人的活儿。 为了不让莫小妹到处乱嚷嚷,将她关在西院里舂米。 莫小妹哭着找柳泉,反而被打一顿,柳泉有些常人难以接受的癖好。 他还喜欢将一整根都…,甚至喜欢将她赏给小厮之后… 之后,他会用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癖好用在她身上。 莫小妹觉得,自己在这儿就不像个人,像只牲口。 若是她不偷跑,只怕是命都会交代在这儿,正准备想偷跑时,柳泉身边的小厮回来了。 他身边还带了一个郎中。 “郎中,你快替我们爷看看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似是生了恶疾”小厮道。 恶疾? 莫小妹心中一惊,前几天,柳泉四更天回来,与她一番交好。 之后,她便觉得有些不舒坦。 莫小妹亦步亦趋跟在屋外的窗边,小厮锁了门。 “须眉堕落,鼻梁断坏,口不能言!你家小相公怕不是这两天才有的症状吧?”郎中查了一遍柳泉的某处,有些惊骇。 “是有一段时间了,一个月前,我家爷只是觉得四肢酸痛,上攻头面,再过几天,身上起了几个水泡,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水泡”小厮道。 “之后身上结痂,也是问了这郎中的,都说是恶疾,吃两副药就没事!” “前几天去了一趟丽春院,谁知恶疾就更加加重了,昨儿开始,便不能说话了,洗脸的时候,眉毛全部脱落,鼻梁也断了!好生吓人” 窗外的莫小妹听得心惊胆战,赶紧打开自己的手一看,她两只手臂都是水泡。 “这位相公是花柳病,此病死生之争,有甚于刀锯木索者,知其不可救,默为祈死而已”郎中提起药箱便走。 小厮拉住郎中道: “大夫莫走,莫走!只要您能救了我家爷,您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儿,老朽救不了!他这个病,你就是请再高明的大夫来,也救不了!还是好好的准备丧事吧!” 小厮听着如此严重,心里也不免害怕起来,“这病,到底是怎么染上的?” “由于与生疳疮之妇人生的”郎中说着,就走了。 经过前厅的时候,郎中还将这病儿与春娘说了,春娘当即瘫软在地,吓得魂不守舍。 “大夫,你快帮我看看!”春娘伸出自己满是结痂的手,道:“看我还有救吗?” 那大夫一看便明白怎么回事,道:“夫人幸亏说得早,还是有救的!” “只要你能救我,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你开个价!”王县丞之前以为她生了恶疾,颇为嫌恶,就连儿子也不让她抱了。 他将儿子给了一位颇为美貌的良妾养着。 但她毕竟是生了儿子的,所以王县丞没有叫她下堂,只是待遇不如以前,但从前她有一些积蓄,加上她给柳泉的那些钱,只要能拿回来,就足够她治好了。 莫小妹听见郎中的话以后,心中惊惧得不得了,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跑… 爬墙,她跑过两次,都被春娘那个贱人抓了回来,这次春娘大概是没空管她了。 莫小妹浑浑噩噩的跑回牛山村,已经是下午,她又饿又渴,忍不住敲了敲开着的牛家大门: “沈大娘子,你们在家吗?有水吗?” 沈鱼和牛翠花还有向金兰正在最里间的屋子调酱料干活儿,也没听见外面的人说话。 倒只有耳聪目明的牛宝兰听见了,跑到沈鱼身边,道:“妈妈,好像有人叫门!” 沈鱼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出去,道:“谁啊?” 莫小妹道:“沈大娘子是我啊!莫小妹啊!你们家,有水吗?我实在是太渴了!” 沈鱼一看是莫小妹,拿了个不要的瓷瓦盖子,草草洗了一下,就倒了一盖子水递给莫小妹: “小妹,你这脸上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斑” 倒不是她还记恨莫小妹,也不是嫌弃她,只是她看着莫小妹浑身爬满了硬结,怕是有什么病,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沈大娘子,我这病不传染的,你莫怕!从前,我总是做了许多混账事,对不住你!我当初要是肯安安分分的跟牛饵过日子,如今怕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莫小妹道。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小妹啊,你说这是何苦来哉?牛饵他现在也已经定了一门亲事,你哪里还能回去?”沈鱼道。 “他定亲了?这么快就定亲了?”莫小妹突然笑了起来,又哭了起来: “婶子,你能不能借我十五枚铜板?我要去县里!” “你才从县里走来,又去做什么?”沈鱼道,她不是很乐意借钱给莫小妹。 莫小妹突然跪下,道:“婶子,你要是能借我,小妹若是能活着,必当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她来,是希望父母能收留她,可她的父母将她赶了出来,所以才走到这牛山村,想看一看,她的丈夫。 可在得知自己丈夫快要定亲之时,她崩溃了。 “那柳泉就一分钱没给你?”沈鱼道。 莫小妹道:“婶子,他哪里是什么官家舅子,不过就是一个蹲在女人身边过活的骗子!如今,他自己也自身难保,命不久矣!哪里还顾得上我?”,“婶子,我求你了!” 沈鱼想着,她过去的行径虽可耻可恨,但如今这副样子,已然是穷途末路,十五文钱而已,就当是打发了叫花子。 第80章 莫小妹的下场(二) 莫小妹重重的叩叩头:“谢谢婶子!谢谢婶子!” 莫小妹走后,沈鱼回到做腌制菜的屋子里,向金兰问道:“她来找你做什么?” “她不过是讨口水喝!她如今得了那种病,人不人鬼不鬼的,说起来,也是可怜人!”沈鱼道。 “你啊,就是心肠太软了,要是我,拿大棒子打她出去!”向金兰道,“照我说,那样的浪荡子,这样的浪妇,得都死了才算报应!” 手里干的活儿却是一下也不曾停。 “既是穷途末路,想来她以后也没机会给我添堵了,倒不必一直过不去!”沈鱼道。 春娘收到绣春囊的时候,吓了一跳,那个绣春囊绣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衣衫,尽退,男人将女人抱着。 囊中的男女不是别人,正是她和“表弟”柳泉。 “这个东西谁递进来的?叫角门的张妈来!”春娘怕得手都发抖,她和柳泉偷,情的事,她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 她身边的丫头连忙称是,可转头,就去了香姨娘的院子里,香姨娘是王县丞原先养的那个外室的丫头,生了一个女儿后,被抬了姨娘。 她的女儿便是王县丞府里的三小姐,比小福宝还要小一岁,今年才两岁多。 虽然她生了一个女儿以后,不大受王县丞的宠爱,但颇有些手段在身上,行事颇有些章法,王县丞对她倒也不赖,是府里姨娘中日子过得最好的。 接养了春娘的儿子以后,她更是把春娘的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事事比春娘这个亲娘还要到位。 王县丞便开始觉得,这个香姨娘比刚开始那会儿,还要美丽动人了些,连带着他看自家三女儿也慈爱了些,所以又给香姨娘涨了不少钱。 现在这府里的下人,都是香姨娘的人,春娘在府里是寸步难行。 香姨娘知道这事儿以后,叫人将莫小妹带了进来,她笑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春娘那个贱女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你若以此要挟她,保不齐,她不仅不会给你钱治病,还会将你杀了灭口!” 莫小妹抿唇,有些不知所措,她离开县丞府已经有十天之久,她走的时候,府里还是春娘当家,她是想以此来找春娘要一些钱财的。 “你若告诉我,这些钱都是你的,你我无冤无仇,况且此事又不属诬告,断无把柄于你,从此我疼你” 香姨娘说道。 她确实不会杀莫小妹,也没杀莫小妹的理由。 莫小妹仿佛看到一线生机,连忙道:“小少爷不是老爷亲生的!是夫人和柳泉亲生!” 香姨娘恍然想起自己的主子临死前的风言风语,她那个当外室的主子,两年以前凄凉死去,临死前,跟她说了许多秘密: “他杀害他原配妻子,如今又要杀死我了,香儿,我不甘心啊…,我那么爱他” “他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香儿,你的这个孩子,是他最后一个亲生的孩子!它最好是个女孩,他不是想要儿子吗?下辈子吧!哈哈!” 香姨娘不是自愿嫁给王县丞的,她是被… 难道,这孩子真不是他亲生的? “现在怕是死无对证,你可有证据?”香姨娘道。柳泉一天前就已经死了。 “有!”莫小妹道,“除了那个绣春囊,我还有别的证物”,说着她拿出春娘常用的香料,“民女不懂香料,但我听他们私底下说过,这种香长期佩戴,混着另一种香,就会使人昏迷” “民女特意询问过大夫,有些胎记是祖传的,姨娘可以看看,小少爷腿后面有没有胎记!”莫小妹道。 香姨娘赶忙翻开小孩的包衣。 她的孩子刚出生那会儿,臀后也有些印记,但差不多不到两个月,便渐渐消失了,而这孩子已经快一岁了,臀后的印记依然还有。 香姨娘拿了六十两银子给莫小妹,道:“你知道见着老爷,该怎么说的!” 莫小妹点头道:“知道的,知道的!” 王县丞以前是杀猪的,买了个官当,也不会当,一味只知道圈地敛财,即使有那么些人命案子,他也是收了钱,不管冤不冤死人,就草草结案。 奸诈狡猾,又罔顾人命。 短短两年时间,就把这牛山县弄得乌烟瘴气,把他自己倒是养得膘肥体壮。 他腆着肚子回府的时候,将事情大致了解了一遍,顿时气得脸发绿,“你说的当真?有什么凭据?” “老爷,民女断不敢骗您,民女之前在您府中的西院住过一段时间,亲眼瞧见的!而且,民女与柳泉皮肉相交,他臀后有一处胎记,他曾与民女说,那是他祖传的” 莫小妹道。 王县丞连忙将自己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的儿子抱过来查看,小孩还以为王县丞是要与他玩儿,笑得咯吱咯吱的。 又趋步去了西院。 西院正办丧事。 “把他抬出来,反过来,我要看他的背!”王县丞让小厮将柳泉翻了过来,解开查看,他突然重重的踢了一脚死去一天的柳泉: “女干夫!” “你去,把夫人叫来!”王县丞道。 春娘略有些忐忑的进门,在小厮把她带到柳泉这里的时候,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立刻梨花带雨的说道: “老爷!” 王县丞只觉得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恶心又恐怖,顶着满脸的硬结,可不恐怖? “啪”一下打了上去。 春娘被打懵了。 “带着你的野种,还有女干夫,滚!否则我弄死你!”王县丞不杀她和孩子,并不是因为他对春娘有感情,而是他不能“沾血”,否则他用多年积蓄买来的官,便要黄了。 “老爷,执儿是你的孩子啊!他不是什么野种!他真的不是野种!一定是香姨娘,这个贱人,她想被扶正!陷害春娘的!”春娘哭着连滚带爬的抱着王县丞的腿。 “我当初就不该信你这么个女表子的话,把你迎进门!”王县丞将春娘一脚踢出去,道。 春娘虽然行为不检,但她还是爱孩子的,她知道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是断不能养活孩子的,跪求道: “老爷,春娘知道错了!求你不要丢弃执儿,你毕竟养了他快一年,你看他多可爱!老爷,我知道,是你的第二任妻子给你下了药,你已经不能生育,香姨娘也知道的,我也是听见她们私下说的!” “老爷,你不是想要儿子吗?你养着执儿,他也会是你的儿子啊!” 第81章 我要的是亲儿子 “我要儿子,那也得是我亲生的儿子!”王县丞狠狠的将孩子摔在春娘身上,孩子被摔得哇哇大哭。 “来人,把她给我丢出去,她若是敢进门,乱棍打死!” 春娘,就这样被丢了出去。 王县丞指着香姨娘的鼻子骂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香姨娘委屈的掉了几滴眼泪,软绵绵道:“老爷是个软根子,春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妾心里偏不服!”,“莫说主子生前没有与我说过那样的话,春娘当时在外头,她又是怎样知道我们的私房话的?” “她分明是诬陷于我” 王县丞想了想,扶起香姨娘,道:“是我听了人胡言,叫你受委屈了!”,他一向好面子,坚决不肯相信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的事儿。 香姨娘被扶正了。 在县里帮着卖米的郑司回来时,添油加醋的将这事儿说了一遍,不过他也不知道王县丞不能再生的事儿。 沈鱼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杀猪出身的王县丞,不就是小福宝的亲爹吗?今年,据说有四十七八了。 前头生了十二个女儿,如今明面上只剩三个了,大女儿早些年嫁给了一户穷户人家,多年没有往来。 夜间,沈鱼听见有人敲门,撞了撞牛大的手臂,道:“她爹,你听是不是有人敲门啊?” 牛大睁开朦胧的眼睛,道:“好像是有人敲门,这大半夜的会是谁哩?” 沈鱼心中一紧,道:“会不会是之前那几个匪徒来报复了?” 牛大道:“应该不会是” 沈鱼道:“她爹,你把刀拿去,防着些!” 牛大拿了一把砍刀。 沈鱼也全没了睡意。 牛大点上灯,打开门,却不见人,只看见门前挂着一个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足足五十两银子。 沈鱼道:“她爹,你真没瞧见人?” 牛大摇摇头,“没瞧见” 沈鱼心中纳闷,道:“会是谁哩?她爹,你说会不会是莫小妹啊?” 牛大窝进被窝,道:“她无缘无故的,给咱们送钱干什么?” 沈鱼道:“她前天来讨水喝,找我借了十五文钱,说若是她还能活着,必会报答我们!希望她改过自新以后,有自己的日子” 他们睡了以后。 小福宝因为睡不着,缠着萧桁讲故事,说的便是知错就改和亡羊补牢尤未晚的典故。 “小哥哥,人虽有行径踏错,在未伤人性命的情况下,能知错就改,是不是就该获得原谅?” “圣人也会犯错,取决于是否有意,是否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受的惩罚是否足够,以及是否真心悔过” 萧桁道。 小福宝渐渐入睡。 王县丞不重视女儿,加上之前把那个外室生的女儿交给春娘养,既把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养成个剖腹藏珠的怪脾气。 那个外室生的小女孩,比小福宝还要大上五六岁。 现在,熊孩子又被交给了香姨娘抚养,香姨娘一味只知道宠着惯着她,所以,吃的用的,穿的,一律都是好的。 哪怕她犯了错,也只会一味袒护她,王二小姐才九岁的年纪,就跋扈狠毒得不得了。 王家二小姐买了一小坛果汁儿,踩着一个十二三岁豆蔻年华少女的脚走了过去。 少女温声道:“你踩到我了” 王家二小姐回头,道:“踩了就踩了,不过是个贱民,有什么了不起的?” 凡事上这儿来买整坛果汁的,即便不是富贵人家,也绝不会是穷苦人家,少女穿着虽然不是昂贵的料子,但也是提花料子的。 耳上还带着一对明珠耳环,虽不贵,但珍珠在怎样也不会很便宜。 “你是哪家的女孩儿,怎么这样没有教养?”少女走上去道:“你把我新做的绣鞋踩脏了,我也只是想叫你道个歉而已,你父母没教过你规矩么?” “我父亲可是牛山县的县丞,你既然这样说我!”王二小姐一鞭子扬了过去。 萧桁一把抓住鞭子道:“本店不许打架!要打,你们去外面打!” 说着,他一把夺过鞭子。 这个店子新开张不久,若是时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损失不说,名声也会不太好,毕竟没有人喜欢去打架斗殴的店里吃喝。 “县丞,区区一个县丞,给我家小少爷提鞋都不配,你以为你是谁?这样没有家教,跟我去外头,我好好替你父母教育教育你”原来少女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虽然是丫头,可大户人家的丫头也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过得尊贵一些。 萧桁将两人赶了出去。 新开的店子叫吣香来,和县里的味香斋比邻,每日下来生意倒是不错。 一家人数了一下家里的总收入,两间粮铺一年能挣个二百两银子,这一间果品店,一个月倒也有三十来两的净钱。 味香斋收入最多,一个月算下来净赚五十两。 一个月一百两。 原先家里一千两的本钱并未动,买店的钱是味香斋挣得钱买来的。 算起来,一千五百两。 “爹爹,我听族长伯伯说,赵里长今儿也来了,他想把沽湖的管理权还给几大村子,可是几个族的人都说,叫他补齐欠村子里的钱” 牛翠花道。 “说起来,也是咱太忙了,他确实今年没有把租沽湖的钱拿出来哩!”牛大道。 “她爹,我想咱们不如趁现在,把沽湖包下来,眼下才九月初,养上鱼,还能养上一季”沈鱼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再把家里扩建一下,今儿收到信,季宁海想把他的一双儿女托过来,在我们这儿念书”,“信里夹带着一张银票,连吃穿用度的费用给给了” 桑蓉道:“家里又来人了,这下又热闹了!” 桑蓉和桑镇姐弟两,一个月前就来了,但也并不白吃白住,牛大让她管理人参种植施水施肥。 还帮着带牛宝兰和小福宝她们两个,以及打理宅子,供吃住,每个月只给一百文零花钱。 桑镇下了学堂,则帮着牛大种地。 “既说要来,怕是马上建也不能马上住,我看不如让翠花和蓉丫头带着宝兰一块儿睡,梅花和宝珠一块儿睡,二弟和桑镇,桑榆一块儿睡!这样,也能腾出房间来” 女工们也是各司其职。 第82章 承包沽湖 沽湖,在赵里长手里,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巴不得立马把它包出去,所以赵里长见着有人肯花二百两银子转手,二话不说就包了出去。 他包沽湖的时候,可是花了两千两银子。 牛大花了二百两转手,然后花了四百两从四大族手里包了沽湖。 赵里长从前养鱼的时候,舍不得请人打理沽湖,自家人也懒,湖里长了水蔓水草,死鱼烂鱼在湖里发烂发臭也一概不管。 “咱们请三个人,一人花上二十文钱,都打理了!”牛大道。 小福宝道:“我们可以把刚死的鱼打起来吃掉”,刚死的鱼能吃,但不合适卖,影响肉质。 牛大带着村里三个会水的壮汉,清理沽湖里的杂草,萧桁和牛咏,牛翠花负责乘着小船洒石灰。 而此时的三岁的小福宝和牛宝兰趴在沽湖另一边,小手扒拉了好几块湖贝,跟不要钱似的。 “小福宝,你捡这些贝壳做什么呀?”牛梅花问道。 “卖钱!”小福宝古灵精怪的说道,她两只手上满是淤泥。 用萧桁干活穿的粗布衫包裹着贝壳,她还有些抱不起,牛梅花到底大五岁,一把提起了贝壳。 沈鱼瞧见一大包的贝壳,道:“哪来那么多贝壳啊?” “这是我们捡的”小福宝道:“卖钱的!” 说着,小福宝将贝壳都放在木盆子里洗了洗。 沈鱼失笑道: “那些贝壳有些都发臭了,别说卖钱了,连吃都不能吃了哩!” “妈妈,那个不可以卖钱吗?”小福宝有些失望的问道,她本来以为那些贝壳可以卖钱。 “不值钱的”沈氏道。 小福宝心里更加失望。 她还以为可以卖钱,虽然家里不缺钱了,但是她知道珍珠很值钱,而大姐姐说,珍珠是从贝壳里出来的。 小福宝恨恨的将自己手里的贝壳扔在地下,“哼,又不能卖钱,又不能吃,不要你了!” 小家伙有些生气,她又是扒拉又是清洗的,弄了老半天,既然吃都可能不能吃! 小福宝是用足了力气摔的,那两个湖贝本来就是已经死了,有些开口的,被这样一摔,便开了一个大口子,从里头露出两颗四五克大小的珍珠。 虽然湖贝已经死了,但这两颗珍珠很是光滑圆润,显然湖贝才死不久。 “呀!这…这是珍珠啊!”沈氏又掰开一个湖贝,一脸的不可置信,一个湖贝里竟然有好几颗比黄豆略微小点的几颗珍珠。 大部分死掉的湖贝并没有珍珠。 “这几个贝还活着哩!活着的这十几个,我或许还可以养养”沈鱼道。 珍珠是越大,越纯,量越少越值钱,但那一般都是长在海里的海珠,湖里大多都是量多。 湖珠算是珍珠里最不值钱的,但珍珠本来就是珍贵物品,这些珍珠虽然比那天拾到的珍珠首饰小了很多,但也是珍珠。 沈鱼剥出来的珍珠,竟然正好是五十颗,而且品相极好,天生浑圆,卖的话,可以卖出河珠的价格。 一串,大致能卖十二两左右。 牛大一回来,沈鱼便同他说了捡到珍珠的事,牛大略微沉思了一下道: “咱也不懂养殖的方式,不如先把它养在后院的池塘里试试!” “爹爹,珍珠能不能和鱼一起养啊?”小福宝问道。 牛大笑了笑,道:“爹爹在江州这块地方,还没见谁养过珍珠哩!所以也不知道” “不过,我们可以自己多琢磨琢磨”沈鱼道,“沽湖那么大的湖,若是光是用来养鱼,也很是浪费的!” “打捞上来的湖贝,湖边还有一些,不如我们吃完饭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的湖贝!” 一家人吃了饭以后,又捡了一些紧闭着的湖贝来,放在水里试了试死活。 又从活的湖贝里发现百来颗珍珠。 “大姐姐,明天我们将这一百多颗湖珠卖了吧!挑了最小的先留着,其他的卖了以后再买一些牡蛎贝壳来”小福宝道。 “我们小福宝啊,才三岁就这样多的主意做生意了了!”牛翠花怜爱的摸了摸小福宝可可爱爱的小揪揪。 小福宝被夸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小脑袋,“大姐姐,你再摸人家,人家不好意思了!” 沈鱼道:“她爹,自从我们家养了小福宝以后,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我寻思着,村子里近几年虽然日子好过了一些,但到底还是贫瘠,不如我们多带动带动村民们,一来为小福宝积累善缘,二来帮助乡亲们,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可要怎样哩?”牛大道。 他许多生意都是不需要太多人手的,能带动的人也有数,他想着看到小福宝手上的珍珠,“要是这东西可以养就好了!” 其实,大周早有人养殖珍珠,只是这是一项绝密技术,没有外传,甚至很少有人知道珍珠可以养殖。 “会有的!”小福宝道。 九月中旬,天色灰蒙蒙的,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来得又急又快,沈鱼起身道:“怎么下起了这样大的雨啊!” 她赶紧关了门窗。 照顾小福宝和牛宝兰洗漱以后,一家人便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雨停了。 牛大赶着牛车,车上载了几十坛子饮品,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县里。 到了县里以后,牛大便跟着卖饮品,秋天的饮品虽然不如夏天卖得好,但一天也能卖上几十坛子。 牛大又半个月才做出来的碾汁机,又卖给了牛大两台,直到明年四月,他都不会卖给别人。 县里最大的珠宝店,便是一个姓百里的掌柜坐镇的,叫珍宝阁,其实,珍宝阁并不算十分上档次的珠宝行。 它里面卖的珠宝也分三六九等。 “掌柜的,你们这里收珍珠吗?我们卖珍珠!”还没柜台高的小家伙脆生生的问道。 掌柜的戴着叆叇,正分放珠宝,听见声音,找了好一会儿,才瞧见小福宝,他躬身将下巴搁在柜台上,道: “是你这个小萝卜头啊!” 牛家和百里掌柜算不上熟,但是百里掌柜是冷饮店的常客,“你家又卖珍珠了?你们姐妹两个,有多少珍珠要卖啊?” 第83章 找麻烦的来了(一) 牛翠花这才笑着将挑选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珍珠摆在百里掌柜面前,道:“我们要卖这一百二十颗珍珠!” 百里掌柜拿起一颗大的珍珠,细看了一会儿道:“这些大的足比拇指大一倍,粉的珍珠,品相尚可,价格高一点,一两重为三十两银钱!” 说着,他将所有珍珠按照大小和颜色分类,又道:“这些河珠差了些” “掌柜,我们这不是河珠,是湖珠”小家伙是个诚实的孩子。 “湖珠?”百里掌柜有些惊讶,他又拿起最大的那些珍珠看了看,色泽光鲜亮丽,圆度颜色极美不说,还挺大,他笑道: “即使是湖珠,只要能跟河珠一样,也是可以卖出价钱的!这些椭圆的白,是一两重的价值十五两” “这些嘛…” “次了些,半斤重价值为四两银子” 百里掌柜拨可拨算盘,“好粉珠二十颗,好白珠二十颗,一共八两重,价值二百四十两” “这些次些的粉珠和白珠,五十颗,刚巧也是八两重,为一百二十两” “剩下的三十颗,不足八两,只有三两重,我给你二两银子”那些虽圆,但极小,比小拇指还要小,百里掌柜并没有因客人是小孩,就有所欺瞒。 “一共是三百六十二两银子!”百里掌柜道。 “三百六十二两?”,可她妈妈说,是十二两一串的… 她妈妈大抵也是没买过什么首饰,见着族长家的孙媳妇黄氏戴着一串十二两银子买的珍珠项链,便以为所有的珍珠都只有十二两了。 十二两一串的珍珠项链,对普通百姓来说,也是极贵的了。 百里掌柜将三百六十二两银钱兑换成三百两的银票和三十两银子,三十二贯钱给了姐妹两个。 “谢谢百里掌柜,百里掌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小福宝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百里掌柜笑道:“这孩子,小嘴儿可真甜!” 小福宝和牛翠花从珠宝店出来,偏被黄金桂和她的大儿子赵光宗瞧见了。 黄金桂和赵光宗,正是赵里长的老婆和大儿子,黄金桂虽然也姓黄,但和老族长大孙子牛景文的老婆黄氏,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妈,小福宝他们这是干什么去了?难道他们家有钱得都能给小孩买首饰了?”赵光宗道。 “我哪能知道?要不进去看看?”黄金桂道。 母子两个进了珠宝店。 百里掌柜瞧着他们面生,但看衣着,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提花料子衣服,倒不像什么穷苦人家,便问道: “买珠宝吗?” 黄金桂和赵光宗看着这满屋子的首饰,早已迷了眼,失了神。 “要是买的话,可以挑几样”百里掌柜高声提醒他们,黄金桂和赵光宗这才回过神来。 “我们买珍珠项链”黄金桂道。 百里掌柜拿了两种项链给他们挑,黄金桂一边看,一边道:“刚才那两个小姑娘也是来这儿买项链的吗?” “她们啊,是来卖珍珠的”百里掌柜道。 “几个小孩能有什么珍珠卖?”黄金桂道。 百里掌柜一听,便知道这不是诚心来买珍珠项链的,连忙关了首饰盒,道:“实话告诉你吧,她们卖了三百六十二两银子!你要是不买珍珠,就往别处去吧!” “啥?三百六十二两?银子?”银子,那可是个稀罕物件儿,多少老百姓,连见都没见过银子。 黄金桂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便和赵光宗走了,但她心里嫉妒得发酸,那明明本该是她的。 “啥,三百六十二两?”沈鱼一听那几颗湖珠,竟然比她卖腌制菜开饭馆还要赚钱,下巴都快惊掉了。 小福宝重重的点头:“是啊,妈妈!” “以后,几个姐姐想学什么学什么,吃什么就吃什么,小福宝,可是小财神哩!”小福宝扭头问道: “大姐姐,你想学什么?” “我啊?我就想学做生意!我要当天下第一的女首富” “梅花姐姐呢?” “我就喜欢念书啊!我啊,要当天下第一的女诗人,即使不能考功名,我也想要我的文章在世间流传” “念书有什么好玩的?我想当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还想封侯拜相!”牛宝珠稚嫩的语气道。 一下子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宝珠啊,哪有女孩子当大将军的?还想封侯拜相?” 沈鱼道:“这孩子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小福宝也觉得牛宝珠的话有些不着实际,但是她不忍心打击自己三姐姐,于是小嘴跟抹了蜜一样: “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当将军,封侯拜相了?以前还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哩,三姐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沈鱼笑道:“花木兰替父从军那是戏文子里的故事” 牛宝珠颇有些童言无忌的说道: “要是我不能当大将军,不能封侯拜相,那我就先嫁一个大将军,将来等他战死了,我就接过他的兵马,打仗,然后再封侯拜相” 一席话,说的得人捧腹大笑。 她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什么嫁不嫁人的话,即使真嫁了人,那时也未必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等丈夫死了的话。 小福宝道:“三姐姐,不能随意许愿,万一成真了呢?万一你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将军呢?那你还能盼着他死吗?” 牛宝珠有些泄气。 “那小福宝,你想做什么?”牛宝兰问道。 小福宝的小脸有些纠结,她想做什么呢?她好像对做生意很感兴趣,可是大姐姐想做天下第一的女首富,那她只能做天下第二了。 可是,她不想做天下第二。 她又不想做大将军… 她总不能说,她想做一只大米虫吧?那会被家人给笑话死的,小脑袋纠结的摇摇头: “唔,我的愿望就是希望大家的心愿都能实现,但我想做什么,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们!四姐姐,你想干什么?” 牛宝兰小声说道:“我想学跳舞” 他们家的钱,其实早就够请这些师父来了,但此前牛大还没有听闺女们的想法。 除了牛翠花,其他几个小闺女还不知道自己家到底挣了多少钱,来年建大酒楼又需要花多少钱。 “那爹爹先给你们请两个师父来,一个教跳舞,一个教习武,你们几个一块儿学,怎样?”牛大摸了摸牛宝兰和牛宝珠的小脑袋道。 其他的,学堂里的师父就可以教,不用另外请。 沈鱼嗔道:“女孩子们学跳舞也就算了,怎么还学习武呢?武术师父去哪儿找哩?将来她们还能嫁出去吗?” 牛大笑道:“女孩子断文习武虽不能封侯拜相,为官做宰,但是可以增添见识,强身健体,若是遇上歹人,至少能反抗”,“以后我女婿,要是因为她们会武,就不愿娶的话,那我倒要考虑考虑,值不值得我把闺女托付过去了!哈哈” 沈鱼笑道:“你就惯着吧!”,“明儿通判大人的一双儿女要到了,我得去接着” “嗯,来者是客,何况他付了我们那样多的银两,是要好好待着的!”牛大道。 沈鱼第二天便带着三个小娃娃在村子门口等人,牛大说,季宁海的书信里说今天那两个孩子就会到。 既然收了人家的钱,那自然得尽责的。 素蓝色的马车缓缓停下,原本坐在马车里的小姑娘从车上跳了下来,又将小男孩扶下来,道:“沈姨,你在这儿等我们啊?” 转身招呼车夫道:“你回去吧!” 沈鱼本来以为他们怎么也会带两个丫鬟来,谁知,看了半天也没看见,道:“就你们两个来的?” 沈鱼瞧了瞧年纪小些的季铎,季铎年纪虽小,但却颇有大家公子的风范,长得也十分清秀,“沈姨安” “快进屋吧!”沈鱼道。 “你父亲怎么样想起叫你们上这儿来念书了?”沈鱼问十一岁的季英道。 “自从弟弟上次险些被人贩子拐走之后,性格变得孤僻了许多,族学中又多实在纨绔,父亲怕他不能融入人群,又怕他被带坏了,养成恶劣的性子,就叫他来这儿了!”季英道。 其实,她那老父亲哪里想那么多,而且季铎性子本来就恶劣,也不是被人贩子拐走之后就孤僻恶劣的。 他是怕,到手的儿媳妇会飞。 之前季英一听说乡下,便以为是极穷苦的人家。 牛家,倒没有季英想象的那般条件艰苦,反倒是风景别致,尤其是后院还养着几十棵树,开花结果时分外幽香。 这个院子虽然不如季府三分之一大,但地方却广,而且人多热闹。 一进院子,院门后是用搭建的一个大棚子,用来做腌制菜品的地方,十个女工在里头忙碌着。 棚子后面是正屋,大致十来间,虽然材质比不上大户人家的朱楼,但也是朱门,油纸糊着窗。 季英坐在床边上,摸了摸,笑道:“沈姨,这里面垫的不是稻草啊?” 她家睡的是千工拔步床,是她娘陪嫁的床,宽高二米六,进深三点六米,里面垫的是蚕丝被加丝绸,盖得也是蚕丝被。 可是,她去奶母家里的时候,奶母就说,平民百姓之家,会在被子里垫稻草充当垫被,然后在稻草上垫上一床粗棉垫被,这样能让被子更舒服一些。 第84章 找麻烦的来了(二) 沈鱼没计较她的童言无忌,只笑道:“以前也是垫过的,后来条件好了,就都垫棉被了” 小福宝从后院捡了些果子来,是牛梅花摘的,小福宝捡来洗了,跑到给季英准备的房里,道:“小姐姐,吃果子!” 季英上次见过小福宝,那时候不熟,没怎么说话,她只觉得这小孩儿真可爱,她一见就喜欢。 季英拿了一个果子吃。 季铎也拿了一个果子。 一口一口的啃着,季英小眼睛亮了亮,道: “姨,你家果子可真甜” “喜欢吃啊,那就多拿几个吃!”沈鱼笑着,转身去了做腌制品的房间。 小福宝道:“季英姐姐,季铎哥哥,我们几个去看我爹抛鱼苗吧!” 季英一脸崇拜的说道:“你们家还养鱼啊?”,他们家没养,她爹的东西,都是皇帝姑父赏赐的。 三个小家伙揣了一兜果子,拉着牛宝兰和牛梅花,桑蓉,一同跑到沽湖看牛大抛鱼苗。 牛大哗啦啦的抛了不少鱼苗进沽湖,估计有上万条鱼苗,过去赵里长养鱼,除了第一年还算挣了些,但还是死了一半儿,后两年,那是养多少死多少。 不但把从前的祖宗基业赔进去了不说,还欠着二百两银子,转了沽湖之后,把这个欠的算是还上了。 可眼下,家里连孩子上学堂都没钱,若那些珍珠是她家的,怎么着,以后十年一家人也不愁吃喝。 黄金桂有三个孩子,老二是个姑娘,她心中一直不喜,她觉得自己家会赔那样多的钱,一定是生了这个丫头的缘故。 如果是个小子,即便是赔了钱,也不会是儿子克的。 “人家是姑娘,你也是姑娘,人家还五个姑娘,你咋就不能给我们家带一点财运哩?尽是个赔钱货!”黄桂花扯着正在干活的牛带弟说: “你都不如你哥哥和弟弟,你哥哥弟弟好歹可以传宗接代,你说你除了吃,还能干啥?” “妈妈,妈妈别打了!”赵招娣哭求道。 黄金桂打完了女儿,由觉得不解气,她当初头一胎就是个大胖小子,取名光宗,她一心盼着全部都生儿子的,结果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 在她心里儿子养十个都是好的,女儿养一个都是浪费钱。 偏偏生了她以后,第五年,包的沽湖赔得祖宗基业都搭了进去不说,还连累得她生了小儿子以后身体是越来越差。 “你去沽湖摸几个湖贝上来,你要是能摸到珍珠,等哥哥和弟弟把肉吃完以后,你可以吃点笋片儿” 黄金桂一副施舍的样子,说道。 赵招娣听见有竹笋吃,眼睛亮了亮,“妈妈,我这就去抓竹笋,哦不,抓贝壳!一定会抓好多好多贝壳的!” 她才五岁,去河边是很危险的事,可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上次吃饭,还是大前天,家里来了客人。 来客人的时候,她不仅可以吃饭,她妈妈还会夹肉给她吃,然后跟人说,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就是怎么养都养不起肉来。 招娣很想能再来一次客人。 两岁的小弟弟不懂事,只知道拍着手道:“哦,有贝壳肉吃喽!有贝壳肉吃喽!” 赵招娣去了沽湖。 黄金桂将赵招娣找来的十几个贝壳全部砸在赵招娣脸上,她用足了力气的,赵招娣五岁的脸上瞬间青一块紫一块: “死丫头,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这十几个贝壳,里头什么都没有!今天晚上,别吃饭了!” 那些贝壳都是后来牛大从湖里又打捞出来的,有些死了还没来得及清理。 黄金桂将贝壳捡起来,笑着跟小儿子说:“今晚上妈妈给你和大哥炒贝壳肉吃!” “招娣啊,女孩子不能吃蚌壳肉的,吃了会肚子痛的,所以你不要吃饭了啊!” 黄金桂听说过死蚌壳肉不能吃,但过去没什么吃的,一大家子人吃了死蚌壳肉,并没什么大事。 孩子们现在难得吃两回肉。 赵招娣两眼无光,没有说话。 赵里长也回来了。 但他对于赵招娣吃不吃饭这事儿,显然不太在意,只往赵光宗碗里夹了一筷子蚌壳肉,又往赵耀祖碗里倒了小半盘子蚌壳肉。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吃饭。 赵招娣则一个人跑到隔壁要吃的,隔壁的胡大娘见她饿得十分可怜,就给了她小半个白面馍馍,道: “可别叫你爹爹和妈妈知道了!” 赵招娣狠狠的点头:“谢谢胡奶奶” 胡大娘偶尔会给赵招娣一些吃的,但他们家只有祖孙两个,老伴,儿子,儿媳妇都死了。 小孙子也才十来岁,靠着她编草鞋的手艺过活,常常是一天吃一顿,才能省下些钱来供小孙子念书。 赵招娣吃了面馍馍。 黄金桂想着牛大家得来的三串珍珠,心里越想越气,沽湖明明是她家的,“他爹,咱必须把那卖珍珠的钱给要回来!” “要什么要?人家在人家湖里摸到的东西,你有脸去要?”赵里长道,他一向是个好面子的。 “咱们养鱼那会儿,头一个月,就死了好几条鱼,现在那沽湖被他们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养了大半个月,一条鱼都没死!这不公道”,“反正他们已经把沽湖清理干净了,还换了水源,咱再要回来,养一年鱼,又能像头一年一样挣上一些钱!” 黄金桂道: “他爹,那可是三百六十二两银子!”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出面?再说,咱哪来的钱再转包?”赵里长道,三百六十二两银子,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也是心动的,可他不能自己去作妖。 “你一个里长,连这都摆不平?还用给他钱?你摆不平,不知道找找王县丞?他最是喜欢圈地占店的了,牛大家不过就出了两个秀才而已,秀才顶什么用?”黄金桂言语间带着不屑,又有些酸溜溜的。 “那可是黄橙橙的铜板,白花花的银子啊!”黄金桂道。 赵里长略有些心动。 “你且看看,那牛家每年交到咱们这儿的税,那是多大一笔钱呐?这沽湖的鱼要是让他养成了,那还得了?”,“明年要是他兄弟中了举,你这个里长怕是到时候都要看他三分脸色哩!” 黄金桂一下就点中了赵里长的死穴。 第85章 找麻烦的来了(三) 赵里长虽然只是个里长,权力不大,但却擅长上下打通关系,平日里收的税,先就通过他一手。 留下来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将那些粮食卖进粮铺,一年到头倒也能多出二十贯钱来。 加上他当里长得的例钱,大致一年是有四十五贯钱的,过去祖上还有些家当,有不少钱。 现在,他便只能靠着四十五贯钱过活,要真能把沽湖再次占过来,养上几百条鱼,他又会有钱。 “妈,我肚子好痛!” “妈妈,我的肚子也好疼!啊…” 黄金桂连忙抱起小儿子,问道:“耀祖,耀祖,你这是咋了?光宗啊,你们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吃坏肚子了?” 赵光宗道:“妈,我们没吃什么东西,就是刚才,吃了饭就开始疼了!” 俗话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幼儿,刚才那盘子蚌壳肉,赵里长和黄金桂基本上都给了赵耀祖吃。 赵光宗只吃了两筷子。 “他娘,我去请郎中!”赵里长匆忙走了。 赵光宗请来的郎中是薛怀民药馆里的一个老头,也是坐堂大夫,姓张。 张大夫望闻问切之后,摇摇头道:“还是先救救你家大儿子吧!”,他留意到旁边骨瘦如柴的小女孩,“你家姑娘也病得不轻!” “你家小儿子,怕是没救了!”张大夫道。 他把脉之后,给赵光宗开了一副药方,黄金桂和赵里长扑腾一下跪下来,道: “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小儿吧!” “不是老夫不救,是他吃得太多,整个人拉虚脱了不说,中毒也已深,你们倒不如把钱省下来,好好办一场事儿”张大夫道。 黄金桂一下就站了起来,“呸,你是什么东西!贴狗皮膏药得郎中而已,我好好的儿子,怎么会死?”,“明明是你自己医术不行,反赖说蚌壳肉吃多了!别人家也吃蚌壳肉,咋没事?早知道,还不如请小薛大夫来!” 张大夫被气的指着黄金桂道:“你们给他吃得是死蚌壳肉,那本来就有毒,人人都知道不能吃,又不知给他多喂水,你们偏这样无知,又过了三四个时辰”,“反赖说我医术不好?” 黄金桂一时被张大夫堵得说不出话来,扑通一下跪在奄奄一息的赵耀祖身边:“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 她瞟见一边的牛招娣,牛招娣吓得下意识躲开,她抓住狠狠掐了一把牛招娣: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死的是你该多好!要不是你捡来那些死蚌壳,你弟弟就不会死!你生下来有什么用?” 赵里长一言不发。 张大夫看不过去,道:“明明自己无知,偏心眼儿,还怨娃娃!真是多少人一生没个孩子,连个女娃娃都没法生,你们还偏要虐待!” 黄金桂哭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恨上牛大家了,黄金桂认为,如果不是牛大家从沽湖里捡了那么多珍珠,还有湖贝,她也不会叫自己闺女去捞湖贝。 那明明是她家包的湖。 小孩儿夭折是不需要大办丧事的,按风俗,小孩夭折,只能买薄皮棺材,请两个丧夫草草埋了,不能办丧事。 然后放几卷炮仗。 请了三四个丧夫抬出去埋。 赵里长家小儿子吃了有毒的蚌壳肉,死了的事情,一下就传开了。 沈鱼道:“咱们明明就写了死蚌不能吃啊!”,牛家前几天捞上来的死蚌壳太多大概数以千计,一下没法子全部弄出去,所以牛大就将那些死蚌壳暂时都放在了湖边上。 今天才算被处理干净。 好在天气凉快,蚌壳肉没有发臭,但他们是写了死蚌肉不能吃,而且大部分人都知道死蚌肉不能吃的。 不想,出了这事儿。 小福宝和才来的季英,季铎,在沽湖边上看萧桁和牛咏喂鱼料,萧桁和牛咏乘船到了湖中间。 “小畜牲在这儿!你还我儿子命来!我苦命的儿啊!”黄金桂和赵里长本来是打算将孩子埋在沽湖这儿的,一看小福宝也在这儿,冲上去推了小福宝一把。 小福宝一下被推倒在地上,季英连忙将小福宝护在身后。 季铎道:“你这民妇好不讲道理!你儿子死了,关小福宝什么事?” 黄金桂看着面前七八岁的小男孩,道:“你又是哪里来的野种?我推她关你什么事?你又是哪个小贱人?给我让开!” 赵里长死了儿子,也是十分难过,同赵光宗一同将季英和季铎扑倒,打了起来。 村里有在湖岸的路上玩耍的娃娃,连忙跑过去将这事儿告诉了沈鱼和牛大。 牛大正除草。 沈鱼正忙着做酱菜。 听见这事儿,也忙跑到沽湖。 只看见好几个人大成一团,打得血肉模糊,谁是谁都分不清楚了,好在衣服很好辨认。 “哎呦,这是怎么个回事儿?”沈鱼和牛大连忙将几个人分开,只瞧见赵里长和黄金桂,赵光宗三个和季铎,季英,牛咏三个对打。 三个大的对三个小的,自然是小的吃亏些。 “老二,怎么回事?小福宝呢?”沈鱼惊愕的提高声音道,她心里扑腾扑腾直跳。 牛咏被赵里长打得最惨,都不能张嘴说话了。 季英哭诉道:“姨,小福宝,小福宝被他们扔湖里去了!萧桁跳下去捞她了” 沈鱼和牛大惊骇出声:“啥?扔湖里?” 沽湖很深。 从湖底捞出那些烂贝壳,都是牛大请了三四个憋气能憋一刻钟的好手来捞的。 沈鱼两腿有些发软,转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看着逐渐平静的湖面,哭道:“小福宝,我的闺女!桁儿啊!” 牛大着赵里长一家人,像一只凶悍的狼,一样扑了上去,他过去常年干农活,有的事是劲儿。 有时候拉车,还会经过一些丛林,为了活命,与野兽搏斗,虽然好几年没搏斗过了,但那股子力气还是在的。 赵家父子两个都不是他的对手,其他几个扑倒黄金桂,围着黄氏打。 “我闺女要是有事,别说你里长的位置干不成,你这条命都得给我交代在这儿!” 牛大此时恨自己不通水性。 第86章 找麻烦的来了(四) 原本逐渐平静的湖面,又泛起涟漪,一只手伸出湖面,抬丧的几个丧夫道: “你们快别打了!看湖里!” 湖里的手,一下出,一下沉。 接着,露出小福宝的小脑袋。 但她被湖水呛得昏迷了过去。 季英眸子微冷,连忙道:“借你们的绳索用一下!”,她是对丧夫说的。 丧夫顾不得忌讳,连忙将绳索从小棺材上解了下来。 黄金桂也不知道从哪儿来力气,推开人群道:“这是我儿子的棺材,不能放!不许给他们绳子!” “你们害死了我儿子,凭什么你们的孩子还能活着!” 沈鱼和牛大气极,一向文雅的沈鱼也撒泼跟黄金桂打了起来:“你儿子什么时候成我们害死的?明明是你们自己无知,还偷我家的蚌壳!”,“你三十几岁的人了,你好意思对付一个孩子!” 季英和季铎趁着他们三个大的对打的时候,将绳子从丧夫手里拿过去,看着渐渐沉下去的身子,捡了颗大石头绑着,转身精准的抛下去。 投壶是大家公子小姐最喜欢玩的游戏,所以才会投得精准。 “萧桁,你抓紧点!马上就好了!”季英和季铎一边使劲拉着,一边说道。 两个丧夫见状,也连忙上去帮忙。 萧桁被拉上来的时候咳了两声,吐出不少水,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上一世他没有来到牛大家,也没有落水一事。 但在小福宝身上确实发生过落水的事,他记得,前世的小福宝跟他说,是她父亲先下水救她,但她父亲不通水性,不仅没能救她,还溺水,后来两个丧夫救了他和小福宝。 但那两个丧夫却没能爬起来。 萧桁的水性,还是上一世学会的,但这时他还太小了些,差点淹死在湖里。 刚才他就想,或许是他们真的没有缘分,上辈子在他二十五岁才遇见… 这辈子相遇的时间提前了,所以要他短命。 还好! 很快,沽湖边就围了很多人,牛梅花牵着牛宝珠,桑蓉抱着牛宝兰,带着桑镇,也跑来了。 牛大倒提着小福宝,拍她的背,让她吐水,可是仅仅吐了一点。 沈鱼红着眼眶道:“小福宝,你快吐啊,吐出来就没事了!吐出来就没事了!” 桑镇道:“婶儿,我在医书上看过,用手使劲压,就会吐出来了!让我压,我小,力气好使!”他没说,有可能压断一根肋骨。 桑镇和季铎年纪差不多大。 小福宝年龄太小,只有三岁五脏和肋骨守不住不懂方法的成年人一压。 他狠狠的压了十几下,小福宝才有反应,吐了好几口水出来,肋骨也断了一根。 小福宝微弱出声:“爹爹,妈妈,小福宝好疼” 牛大照着桑镇的做法,给萧桁压了几下,萧桁吐出几大口水,但他没有小福宝淹得厉害,吐了水以后就没事了。 等把两个孩子救过来,找赵里长麻烦的时候,才发现他一家三口都溜了。 “老二,你去镇上把姐夫请到家里来!”牛大道。 “好的,大哥!”牛咏回家驾上牛车去请了薛怀民,牛大则回去取了银袋子,将四吊铜钱给了两个丧夫,道: “今天多些两个大哥帮忙了!” 丧夫道:“小事而已,这家子也太给我们赵家人丢脸了!” 牛大把钱塞进赵家丧夫怀里。 薛怀民和牛小妹还有牛可儿,牛巧儿一块儿到了牛大家,牛小妹现在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子。 牛大和沈鱼几个夜已经回去了。 “嫂子,这是怎么了?黄金桂怎么好好的把小福宝丢湖里?”牛小妹下了马车大着肚子急忙走到沈鱼屋里,道。 沈鱼哽咽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我们前几天不是从赵里长手里转包了沽湖嘛?小福宝从捞上来的贝壳里捡到一百多颗珠子,这事儿传开了” “坏死的蚌壳昨天清理了好一天,今天才清完,这几天就放在水里湖边上的,写了死蚌壳不可吃” 牛小妹惊诧的说道:“本来就不能吃啊!大伙儿都知道不能吃啊,十年以前毒死过人的!”,她忙捂了下嘴,道:“他们家吃了?” 沈鱼点头道:“是,他们家小儿子吃了就没了!” 牛小妹恨得牙齿都咬得咯吱咯吱响,“这湖咱们家包了,也没说可以让人随意拿,还写了不能吃,这怎么能怪咱们呢?”,“九月的天儿,湖水该多冷啊!” 她带了小福宝好几个月,心里是极疼爱小福宝的。 “这里长的位子,他怕也会坐不长!”沈鱼厉声道。 “小哥哥,小福宝疼!疼!”正在接受治疗的小福宝娇娇软软的哼道,她疼得浑身冒汗。 “乖,小哥哥在这儿呢!”萧桁细心的为她擦汗,牛大这个爹都没办法凑上去。 一家人都紧张兮兮的守着。 薛怀民道:“你们不用都守着,没什么大事,幸亏没有气血集胸,不然就难办了!” 沈鱼道:“可小福宝咋疼成那样?” “嫂子,小孩子受不住疼,很正常!你们只要按住她,我接骨的时候让她不要乱动!”薛怀民道。 接好骨之后,薛怀民叮嘱道,“七天以内最好不要与她发生碰撞,不要嬉戏” 牛翠花姐妹四个眼眶也红红的。 萧桁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心中一紧,眉眼暗沉,他护了两辈子的小姑娘,既然有人敢动。 “季通判的义女,他们也敢动,这个里长,是坐不长了!”萧桁道。 季英道:“对啊,小福宝是我爹的义女,他们家也敢欺负,这种人平日里肯定没少鱼肉乡里,我这就修书给我爹,叫他好好跟牛山县的县令说说!” 大家觉得,季宁海自己有女儿,还认个干女儿,有些不真实,大家谁都没往心里去,也就忘了这事儿。 “今儿太晚了,明儿写了,我托我妹夫送到驿馆里去!”沈鱼道。 沈鱼做了一桌子好菜,将薛怀民和牛小妹留了下来。 “嗯,嫂子,你做的红烧肉可真好吃!”薛怀民道,“别有一番风味!嫂子这个酱怎么调的?” 沈鱼笑了。 薛怀民夹了一些菜给牛小妹。 “你们今天就别走了,虽说你医馆里忙,但我啊,还是想留小妹几天,成不?”沈鱼道,“你原先的房间还给你留着哩!” “小妹想住多久住多久!”薛怀民笑道。 小福宝夜里发起了高烧。 好在有薛怀民这个大夫在,一夜就退烧了,沈鱼拿了诊金给他。 第87章 小福宝的亲爹 家里十几个小孩都去了学堂,包括牛宝珠,也提前入学了,赵光宗也在牛山学堂里念书。 牛翠花和牛宝珠商量着要怎样把赵光宗堵在放学的路上,打一顿出气,牛翠花道: “他一个,我们家十个,想怎么打怎么打!把桑蓉桑镇几个都叫过来!敢欺负我妹妹,真当我们家好欺负!” 萧桁倒没有参与打人,对于一活了两世的人来说,打小孩没必要。 等他们打完以后,萧桁才蹲着身子,笑道:“小孩儿,疼吗?”,“回去告诉你爹,身为里长,强占民田,滥增税收,是什么罪?” 前世,他是十二岁的时候才知道,江州牛山县小吏之间胡乱增税,缴税的情况颇为严重。 数百人上告至江州府。 季宁海请书彻查牛山县。 牛山村地处牛山县的中心地段,虽然位置不如牛山县城里那样四县比邻交汇。 但是离县城最近的村子。 按照常理,应该不至于很贫瘠。 起因便是牛山县的赋税比其他县城都要重,商户有钱缴税这块自是不说,但牛山县家家户户每年都要交四分税。 使百姓每日都能吃上米饭,都是困难的事,以至于牛山县的百姓贫苦不堪。 税收落到里长手里,刮一层皮,到了县丞手里,又刮一层皮,交到李县令手里,再刮一层皮。 落下两成的税收进了他们的口袋。 而朝廷的税收规定,只有两成。 许多农民,一辈子也翻不起身。 朝廷找地主要,地主就找贫农挤,小吏和官员还要一层一层的剥皮抽筋。 赵光宗微微眯眼,赶紧爬起来跑了。 他家遇上虽然有些祖产,但祖产不过千两,良田不过五十亩,养鱼赔了两千两,大部分都是搜刮来的。 赵里长为了能再把沽湖抓回自己手里,专门跑去王县丞府里,王县丞自从原先那个春娘和她儿子被赶走之后,香姨娘被扶正做了王县丞的第四任老婆。 王县丞和赵里长会晤,自是香姨娘在一旁吩咐人端茶倒水。 赵里长现在手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养鱼他亏了两千多两,只能添油加醋的说,“大人,你是不知道,沽湖那块地儿,是人杰地灵,环境优越,那牛大在里头抛了成千上万的鱼苗”,“那要是归了咱们,将来卖出去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春秋时,陶朱公曾说生财之道类五,水产养殖排第一,可见这养鱼之暴利”,“而且,鱼苗也不是咱们花钱买的,省去多少钱哩!” 王县丞虽然贪财,却不蠢,道: “那牛大岂肯把这个拱手让人啊?” 赵里长道: “大人,您是官,他是民,而且他家中无子,又无嗣女,只有一个弟弟,虽说是秀才出身,可明年中不中还是两话” “他的几个女儿都未婚配,没有嗣女赘婿,只要他一死,下头的财产三成充公,就算他没死,要占了沽湖,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赵里长说道。 王县丞摸了摸不太长的胡须,人命于他来说,不过是儿戏,他本来就是杀猪的出身,杀死过原配妻子,他也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 王县丞不知道,牛家和他的顶头上官是姻亲关系,还认了干女儿,赵里长也故意没说,他怕一说了,王县丞就不愿抢占沽湖了。 季宁海是半年前上任的,他也没摸清楚这位新州官的脾气秉性,只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要是真被上头发现,塞些银钱过去就是。 王县丞突然想到,前几个月被李知县关在大牢里的那几个囚犯,李知县也是个贪财兼好色的,若不是贪财,那几个江洋大盗入秋便可以处斩可,可李知县却一直把他们关在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李县令是打算等这几个江洋大盗犯的事儿过去了,大家都不大记得的时候,再将他们放了。 毕竟,这府衙上下都收了不少钱。 赵里长回来的时候,就听见自己儿子赵光宗说了在学堂里挨打的事儿,把萧桁的话也告诉了赵里长。 但赵里长,并没有放进心里。 一个十一岁的娃娃,他懂个啥? 赵招娣端了茶水来给赵里长喝,她心里很羡慕牛家的几个女儿有父母疼,除了牛大家,那牛小草家也是十分疼女儿的。 赵家也有几户疼女儿的。 要是她是他们家的女儿就好了,就算是给胡大娘当孙女,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和半碗粥,也是好的。 赵招娣身上瘦得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她妈妈要是出去打牌了,有时候她会跑来找小福宝玩儿,小福宝会塞给她一个鸡蛋饼。 但她不敢每天都出门玩儿,黄金桂回来要是看不见她干活儿,是会打断她的骨头的。 “你妈上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做饭?”赵里长问道。 “爹爹,招娣长大了,招娣也是可以给你做饭的!”,她妈妈去隔壁茶楼里打牌了。 “你该不会是想偷吃吧?”赵里长有些狐疑的问道。 她太饿了,自从弟弟死了以后,她已经五天没吃饭,到了半夜里,肚子还会疼,一疼,她妈妈就会拿脚踩她的肚子。 她当然想偷吃,但她不能跟自己爹说,爹也会打她的:“招娣不会偷吃的!招娣不敢!招娣听话” 赵里长冷冷的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滚去做饭!” 赵招娣营养不良,加上只有五岁搭上板凳也才和灶台比齐,她炒了几个小菜,可她太饿了,忍不住偷吃了几口饭菜,然后把自己嘴擦干净。 吃饭的时候,黄金桂打完马吊回来了。 赵里长和黄金桂没有发现她偷吃,可能是黄金桂赢了钱,心情颇为不错,破天荒的允许赵招娣坐在一块儿吃饭。 夜里,赵里长一家很快就睡了。 牛家一家也很快就睡了,只有小福宝睁着眼睛,滴溜溜转,她窝在萧桁怀里,像一只小兔子。 那几个贼确实被放出来了。 他们又遇上了上一次的难题,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们更倒霉了,当他们走到榕树边准备走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第87章 小福宝的亲爹(一) 他们按着从前走的方向,却是一下踏进了湖里。 几个大汉相继落水,又爬了起来,老六道:“大哥,我看这地方诡异的很!不会有鬼吧?” 老三道:“咱们人都杀过,还怕啥轨!” 松树叶子不合时宜的摇了摇,发出呲呲作响的声音,在这荒无人烟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瘆人。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淋得六人仿佛成了落汤鸡,只是他们不知道,这雨啊,就赶着他们几个下。 他们走哪儿,方圆半里地都下雨。 他们是杀惯了人的匪徒。 此时狼狈不堪。 “今天出门怕是没看黄历”匪首道。 冰冷的雨困了他们好几天。 走得他们精疲力尽。 等到太阳出来,匪首突然发现,自己六人到了一个…他们根本没去过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黑山村。 一个比牛山村还要贫瘠的地方。 这里前后都是大山。 几个人一下瘫软在地,“这真她妈是见鬼了!这哪儿啊!这是!”,走了几天几夜的路,此时他们又冷又饿,腿也感觉快断了。 连想要作恶的力气都没了。 “大哥,咱不会饿死在这儿吧?想咱们,杀人越货什么事没干过,栽在那么个小村子里头,真他娘的窝囊!”老三说道。 几人坐在那里休息了好一会儿。 迷迷糊糊之间,他们仿佛看见那些曾经被他们害死的人,正披头散发的朝他们走来。 为首的匪首立马起身,拔出刀来,恶狠狠的说道:“来啊!老子能杀你们一次,也能杀你们第二次!活着的时候被咱们像提小鸡仔一样杀,死了你们还能耐了!” 那些“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匪首一刀砍过去。 谁知道,那被称为老四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大哥,你…” “大哥,你疯了!”匪徒中被称为老二的人说道,他看着那明明是自家老大,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换了一张脸。 那是一个镖师的脸。 正是他们之前抢劫时,负责押货的镖师,他们把人都杀了以后,才发现他们押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几十车冰块。 老二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一刀挥过去,那“镖师”生前就是有几分本事的,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车上送冰块主人,他和老二谁死谁活倒还不知道哩。 “叔叔,过来玩啊!过来玩儿啊!哈哈,叔叔…”老三面前,一个阴恻恻的小姑娘朝老三招手… 那个小姑娘只有四岁。 接着,她的母亲突然出现,母女两个朝老三招手,“来玩儿啊!来啊!” 朱老三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朱老三好童。 那个小姑娘正是被他拖进草丛里…谷道破裂而死,随后,他又杀死了她的母亲。 “你也该死!”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道。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我没杀过人!”老六跪在地上哭求。 “但你是他们的同伙,你见死不救!你该死,该死!” 老六吓得两腿瘫软在地,抓起地上的匕首,就划瞎了眼睛,“对不起,对不起,我年少不知事,我见死不救,我赔上一双眼睛给你们好不好?求你们放过我吧!” “你这身功夫应该是不错的,你要救一百个人,赎清你的罪,不然我还是不会放过你”,渐渐的,没了那群吓人的人的声音。 却多了一群围观的人。 但,匪徒中的老六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真够吓人的,昨天我就在我家里起来上厕所,看见这五个人,你杀我,我杀你,还有一个跑得快,不然…,他们是不是撞邪了!” 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带着一个痴傻的女人和一岁的娃娃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要不要报官啊?” “还是报官吧!这青天白日的,五具尸首摊在这儿,够吓人的!” 小福宝好几天不曾好好休息,这会儿窝在被褥中睡得憨甜,沈鱼叫了老半天,愣是没把她叫醒。 “娘,你叫她好好睡一觉吧,她这几天晚上一直睡不着,今儿早上好不容易才睡着!”萧桁道。 王县丞带着六个衙役和四个仆人,和赵里长带着二十几个赵家村的男丁,浩浩荡荡的就把沽湖给围了。 牛大正在小船上撒鱼料。 王县丞一见牛大,跟活见了鬼似的,惊愕不已,“你…你你,是人是鬼?” 王县丞昨天去过黑山村,见那六个匪徒死了五个,都是自相残杀,跑了一个,他就自己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去黑山村,必定要经过牛山村和海家村,那六个匪徒可都是穷凶极恶的惯犯,一定是把牛家人给杀了,然后劫得了钱财,分赃不均,自相残杀,然后跑掉的那个人的带着钱财跑了。 到底只是个杀猪卖肉的出身,连牛山村并没有报人命案,都没有想到。 “你们这是要干啥?”牛大见对方人多,自己只有一个人,心里不免有些不安。 王县丞一下明白了过来,他安排过去的人没有办成事儿,看着这里只有牛大一人,便道:“这个沽湖,原本就是牛山县的,现在知县大人准许本官要圈了这地用来养鱼,这也是为牛山县的百姓着想”,“将来这个地,也是可以提高牛山县的仕途经济的!” “沽湖已经被我家包了,而且我家还承诺每年给予每一户村民三两银子的补助”牛大道,“有契约为证”牛大掷地有声的说道。 围观的村民纷纷讨论道: “是啊!虽然牛大没有允许我们在湖里钓鱼,但是给咱们的钱财比赵里长那会儿要多一贯钱哩!” 赵里长畏畏缩缩的活像个狗腿子,从王县丞身后出来,道:“乡亲们,乡亲们,这都是把戏,他这会儿哄着你们,以后啊,断不会再给的!这样,只要我们得了沽湖,湖里的鱼任你们钓,想钓多少钓多少!” 围观的几个村民顿时又议论起来:“赵里长说的也不无道理,这能随意钓鱼卖,可比得三两银子划算的多!” “话不是那么说,这契约已经签了,人家牛大又是抛鱼苗,又是喂鱼料,清理沽湖给换沉水,都费了不少功夫,再者,牛大这几年哪年不给咱们送半斤肉过去?没他们家,咱过年能吃上红烧肉?做人可不能不厚道!” 第88章 小福宝亲爹(二) “也是这个理儿!” “赵里长啊,县丞大人,你们要转包这个沽湖,这湖里也抛了成千上万条鱼苗儿了,你们打算花多少钱把它转下来啊?”有村民问道。 赵里长道:“谁跟你们说我们要花钱转包了?” 这话一出来,众人一阵唏嘘,“他们这是打算强占啊!” “这是打量我们牛山村的人好欺负啊!” “咱们村好容易过了两年还不错的日子,如今满年也吃得饱饭了,他们就眼红了!” “民不与官斗,咱们能怎样?” 这时,几个衙役和王县丞府里的小厮忙将围观的五六个人赶走,道: “滚滚滚!县老爷在这儿办案,看什么看?” 一声县老爷,听得王县丞心坎极为舒畅,县丞老爷和县老爷可不是一样的,县老爷说的是县令。 几人被赶走以后。 王县丞微微端着架子,道:“牛大,我是官,你是民,你跟我斗是斗不过的,这样,你这个湖,我给你五十贯钱,你把它转给我!不转也没关系,湖底从不会少淹死的鬼”,“你要是同意转,收了这五十两银子,现在就在这儿签名” “老爷,老爷!不好了!衙门里来人了!”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到王县丞跟前。 “慌里慌张的作啥?衙门里来人了,就来人了呗!有啥好紧张的?”王县丞不满的说道。 “是州府衙门里来人了,说是要传大人你上堂!还有赵里长和牛山县大大小小的官吏!”小厮一口气说完。 王县丞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数百人告状告到州府衙门,痛诉牛山县县令和县丞强占民田,民地,以及商铺的事儿。 牛大见着人走了,自己的活儿也干完了,便回家同沈鱼说了这事儿。 沈鱼有些心惊道:“王县丞?” 那可是小福宝的亲爹啊! 她转念一想,像王县丞这样的亲爹,小福宝还不如没有,被州府衙门传过去也是好事儿。 她刚嫁过来不久,也是见过小福宝她亲娘一面的,那时候二姑子牛银花刚嫁过去,她作为送亲人员之一,见过牛银花的这个大姑子一面的。 只是后来两家关系不好,海家村和牛山村中间又隔着两三百亩田地,就不怎么往来,她也就没再见过那位已经出嫁的卓家大姐。 卓老爷之前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七八分。 “他好端端的,抢咱家湖干啥?”沈鱼道。 牛大吃了一口菜道:“养鱼是暴利行业,比咱卖腌制菜和冰饮赚得还多!比他从前卖猪肉挣得还多,鱼中又以桂鱼为贵,他是想霸占了去,填他自己的口袋” “真是黑了心肝的!不得好死!活该他做千年绿王八!”沈鱼一想到,他狠心把小福宝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儿丢了,就恨得牙痒痒! 现在,又想霸占她家的财产。 小福宝眯了眯眼睛,甜糯糯的笑道:“嗯,不得好死!” 牛咏道:“等我明年中了举,上了任,一定要好好承办这些个欺男霸女强占民财的贪官一番!” 说着,沈鱼夹了一块秘制秘制红烧肉给牛咏,道:“二弟有志气!嫂子奖励你!你和桁儿要是能中,咱们家可要出两个当官的人儿了!只是别当李县令和王县丞那样官儿” “谢谢嫂子!”牛咏道:“嫂子的教诲,牛咏谨记在心!” 沈鱼对王县丞家的事儿颇为上心,毕竟那是小福宝的亲爹,“不知道这事儿最后会怎么了!” 那个扶正的香姨娘又会怎样! “人家的事,管那多干啥?”牛大道。 “她爹,这几天,咱们该去县里盘账了吧?”沈鱼道。 牛大和牛翠花每个月都会去县里盘那两间粮食铺子的账,虽然那两间铺子是向金兰的两个儿子在管着,但人情归人情,规矩归规矩。 牛家对于每年的粮食收益都做了一个统计和载录,各做两个账本,一本放在家里,一本放在粮铺里。 那个冷饮铺子,面积并不大,而且到了冬季几乎没有瓜果水饮再卖,暂时歇业。 今年,他们至少挣了几千两银子。 牛大道:“是该盘账了,等盘完账,在镇上顺便买些柴碳和银碳回来,回来把地里锄了,再种几个菜啊,瓜果的!明年开春,咱把酒楼办起来!” 今年的果子,大多都批发了出去,没有烂掉和剩下的。 “今儿晌午,尤家三妹又来了,她说她姐姐拿那些腌制菜送人,十分受那些达官贵人的喜爱,叫我再做一百二十坛去,说是最好明年三月之前就做好送到!”沈鱼笑道,“我倒没想过,咱家的酱菜在京城能这样受欢迎,咱们家酒楼怕也少不了!” “孩子她妈,我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咱家三年前,那还是一穷二白,这会儿好像啥都有了!眼看着孩子们也渐渐大了!”牛大道。 “咱还年轻哩”沈鱼说着,感叹道:“小妹的孩子赶在明年正月,怕是也要生了,我得给她的孩子挑几样好东西去!你说小妹这一胎会生男孩还是女孩儿?要是男孩就好了!” “我看,男孩女孩都好!”牛大道。 “我只是看着小妹从前过的日子,心里有些怕了,至亲至疏夫妻啊!”沈鱼道,她拿了一些银子出来,“明儿咱们去的时候,先我给小妹的孩子打个长命锁!” “成!”牛大道。 小福宝道:“妈妈,我也好久没有瞧见巧儿和可儿了!我能不能跟她们一起玩儿啊?”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牛宝兰道。 “都去,都去!哈哈”牛大道。 小福宝的日子过得太好,牛家的日子过得太好,难免也会招一些人嫉妒。 侧后方,牛方圆家的老人,陈氏就是这样的老婆子。 陈氏养育了三个儿子,牛方圆的老婆袁氏是个厉害的,早些年硬逼着分了家。 陈氏跟着大儿子牛白过活。 牛白有两儿一女。 最小的女儿牛洁洁五岁,只比小福宝大两岁。 陈氏看着自家门前的房子是越做越大,还请了十几个女工,还请了正前面的向金兰做帮佣,便跟洁洁的母亲郭氏念叨: “人家沈大娘子生的闺女就是了不起,这都是生闺女,瞅瞅人家,这才三年,又是买了三百亩田地,四块地,三个铺子!人家二闺女,将来还是官家少奶奶,人家咋就这样会生哩?” 第89章 小福宝亲爹(四) 郭氏撇嘴道:“那小福宝是她生的吗?就算是会生,那也是人牛大的种好,那地儿养人哩,自打养了小福宝以后他们家日子是越来越好!” “大丫头不仅不傻了,还精明强干,二丫头那学堂里多少男孩念书都比不过她,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怎么别人家就捡不着小福宝,偏他家捡了去哩?还不是牛大家的风水好!” 他们原先并不知道牛家的腌制菜那样赚钱,早些年也没学着卖,倒是瞧见牛家在池塘里养鱼,挣了一些。 也跟着在自家后院挖了一个池塘,谁知道,倒霉得紧,养啥死啥。 陈氏不再和郭氏斗嘴,只招呼了牛洁洁过去,道:“洁丫头,奶奶跟你说,赵招娣那小丫头都能跟着小福宝蹭点吃的,你咋就不知道和小福宝一块儿玩哩?” “奶,我不喜欢和小福宝玩儿!她穿的比我漂亮,头上还戴着珠花,每天还有好多零食带着吃,她不给我吃,给赵招娣那个死丫头吃,她比我讨人喜欢,我啥都没有!”牛洁洁道,“我就像戏台子上的丑角” “明明我才是她族姐,跟她一个姓!她还说赵招娣被父母虐待,可怜,知道感恩,我只知道索取,我讨厌她”牛洁洁道,“她也就是假模假样而已,她要是真同情赵招娣,干啥不叫自己父母收养了她?” “你这丫头,我叫你跟她玩儿,不是叫你真的只跟她玩儿,你啊,想法子打听打听,他家那鱼是咋养活的!那可是大生意!”陈氏道。 陈氏从前就和牛大的老娘不对付。 她事事总想高牛大他娘一头,好不容易盼着牛大他爹死了,牛大他娘成了寡妇,她总算扬眉吐气一回。 谁知道,人家生的儿子比她生的儿子强,早几年牛大跟贾大富人家的管事嘻和嘻和,就混了一个不错的差事。 好在,有一好,就有一歹。 牛大的大姑娘一病傻了。 家里家外又破落了。 后来又连着生了好几个赔钱的,没生出个带把的来,陈氏心里甭提有多舒坦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怕你好,盼你坏,陈氏自己重男轻女,就觉得人家也嫉妒她。 她觉得,牛大说儿女都一样,那是因为他们家生不出儿子。 向金兰说儿女都一样,那是因为她已经有儿子了,所以才那样说,装喜欢姑娘,哄她两个儿媳妇。 “家里有些糠米粑粑,你啊拿这些去哄她玩儿,她一准儿跟你玩儿!”陈氏装模做样的拿了几个糠米粑粑给牛洁洁。 好像她那个糠米粑粑是什么稀罕得不得了的物件儿一样。 “你可不许偷吃!”陈氏道。 牛洁洁拿着糠米粑粑,点头道:“知道了,奶!”,一边就跑到了小福宝家的前院儿。 “婶儿,小福宝呢?我找她玩儿!”牛洁洁道。 “她啊,她和宝兰去牛哑巴家看牛哑巴的女儿去了!”沈鱼道。 牛哑巴家之前帮牛大埋牛,得了一把银子,买了二十亩田,牛哑巴的大儿子又卖了十个碾汁机给牛大,虽然碾汁机还没做完。 但牛大已经把十个的钱给了,加上家里的积蓄,家里又买了几十亩田,上次得人参的时候,张闵意外发现自己又有了。 她现在眼睛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也不瞎了,条件好了,就想着把孩子生下来。 今儿早上刚巧生了。 牛洁洁听见,就往牛哑巴家去了。 小福宝有些纳闷儿:“你找我干啥?”,牛洁洁几乎从不找她玩儿的! “小福宝,给!” 她想着,要是自己能跟小福宝换一换就好了,她家几个丫头片子都能念书,她要是过去了,肯定也能念书。 反正大家都知道小福宝不是她家亲生的,养她和养小福宝,那不是一样的吗? “我不要,我不喜欢吃糠米粑粑!”小福宝道。 牛洁洁道:“小福宝,我知道你嫌弃我给的东西,可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你就拿着吧!” 小福宝皱皱眉,连忙缩手后退,道:“我没有嫌弃,我是真的不喜欢吃糠米粑粑,我不要!” 牛洁洁向前两步,道:“你就拿着吧!你拿回去给你姐姐们吃!” 小福宝又退了两步,“你可以自己给!” 牛洁洁又近了两步:“你拿着!” 小福宝皱皱眉,“你家离我家那么近,你可以自己给的,我三姐姐今儿在家,你可以叫她收着”,“我还得玩会儿哩,带着不是很方便” 她不就是家里有钱了,自以为自己是地主小姐了,瞧不起人了嘛!等着,等她瞄到了挣钱的法子,她家也有钱了,她也要念书,也要让自己家人给自己找武学师父,到时候她一定把小福宝踩在脚底下! “那算了吧!”牛洁洁收了手。 “小福宝,我们去你家玩儿吧!”牛洁洁道。 “不,我才来看小妹妹,我要跟小妹妹玩儿”小福宝道,“小妹妹很可爱!” 牛洁洁道:“那么小有什么好玩儿的?跟我去玩儿吧!”,意思是她就不可爱,不讨人喜欢了呗! 小福宝觉得有些烦,但是她太小了,不理解为什么会烦,就任由着牛洁洁拉走去玩儿了。 “小福宝,我听说你爹在给你们找武学师父,找那玩意儿干啥啊?念书练武有什么好玩儿的,我们又不是男孩子,还不如学干家务活儿,将来像我奶说的那样,好好伺候男人,相夫教子” 牛洁洁道。 “什么叫伺候男人,相夫教子啊?”小福宝说道。 牛洁洁摇头晃脑的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奶经常这样说,反正我奶说的都是好的!你不能不听我奶的!” “我奶说的对,女孩子读书习武本来就没什么用,你姐姐就不应该去学堂念书!女孩子读多了书,还习武,将来嫁不出去的!” 小福宝听着心里颇为不舒坦。 她跟着小福宝一块儿进了院子,“你爹爹和妈妈呢?” “他们去地里了”小福宝道。 牛洁洁围着院子转了一圈,道: “小福宝,你房间在哪儿?” 小福宝指了指东面的一间房,牛洁洁一下就跑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床垫上,她们家的床还垫了厚厚的稻草,跟小福宝的床一样软。 牛洁洁又打开小福宝的妆盒,虽然她不化妆,但里头都是她的头绳和手串,第二层里面还放着一串刻满佛字的金珠子。 小福宝伸手阻止。 “小福宝,这里头有啥啊?”牛洁洁道。 “没啥!你不能乱翻我的东西,我妈妈说了,只有没有教养的人才乱翻别人东西!”小福宝道。 “不看就不看,你怎么还骂人哩!不跟你玩儿了!小气鬼!”牛洁洁气呼呼的跑了。 小福宝把那串她很喜欢的金珠子戴在手上。 第90章 小福宝亲爹(五) 十一月初,霜降小雪,黄昏时渐渐寒凉,树叶也点上了些许斑白。 牛大和沈鱼,还有牛咏,牛翠花,牛梅花,萧桁,桑榆,桑蓉,都从地里回来了。 跟着回来的,还有季英和季铎,他们俩主要是去观赏蔬菜的,他们俩可不会干活,而且也不是牛大请来的帮工。 牛大和牛咏各背了一大箩筐萝卜和莴笋,沈鱼和几个女儿们各背了一小背篓卷心菜,青菜,冬笋和黄花菜。 放下来之后,沈鱼笑道: “今年后山长了不少冬笋,今儿做一顿笋子炖肉给你们吃!其他的,妈妈用来做脆酸笋儿给你们吃!” “妈妈做的脆酸笋儿可好吃了!”小福宝道,突然冒出一句方言道:“嘎嘣香得嘞!” 乐得满屋子的人捧腹大笑,牛咏道:“小福宝啊,你这是跟谁学的东北话?还挺像的哩!哈哈!” 小福宝晃晃可爱的小脑袋,脆生生的道:“跟戏文子里学的呀!” 萧桁满眼宠溺的看着小丫头。 家里十几个女工分坐另一桌,吃完了饭,都各自散去了,牛大吃完晚饭,还去了养人参的地里,给人参撒肥。 现在进入十月份,雨水和霜雪多了,牛大一家也轻松了许多,菜地里也有请人看管。 桑榆管着买的大谭氏家的地。 牛大管着家里的地和几十棵树。 沈鱼管着腌制菜。 大家各有分工,有条不紊。 “我瞅着家里的果子长得差不多了,县里那个果饮铺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就卖一些果子,顺便也打点汁儿,看看好不好卖!”牛大道。 牛大偶尔还会摘下一些橘子,柑橘,冬枣,青枣,山楂去卖县里的果品店卖,和人参种一处的红薯也到了结果的时候,也能卖一些。 “穿厚实点,天是越来越冷了!等会儿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咱再买些炭火来!”沈鱼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几件鹅毛大氅。 那大氅上绣着累丝金线云纹。 又拿了一个八宝炉给小福宝。 “小福宝啊,你小姑姑快到日子了,等到了县里上,我同你一道给选两匹布料子,鞋底子,给娃娃做两套衣裳!”沈鱼道。 一家七口,都去了县里。 沈鱼对王县丞的事颇为上心,一去县里就看见告示了,她不认识所有字,但牛梅花认识: “妈妈,那个王县丞还有赵里长被充军发配了!还有李县令,处极刑!” “那王县丞的两个姑娘,还有那个被扶正的小妾,咋样了?”沈鱼道。 告示上没写。 旁边有人说了:“大姐,你很少出门吧?他那第四个夫人,告发了他,不仅无罪,还举报有功,带着亲生的女儿走了!”,“好在,他原配夫人生的女儿早早就嫁人了!不然也跟着遭罪!” 王县丞身边,只有和那个外室生的女儿了。 “这是要充到哪里去?”沈鱼道。 “听说是服徭役,估计是去外地挖矿吧!” 沈鱼缄默不语。 幸亏他不知道小福宝是他姑娘,要是被要了回去,岂不跟着一起遭罪? “东街菜市场,李县令要被砍头了,大家要不要过去看看?”胆大的好奇心向来旺盛,不少人跟了过去。 “小福宝,咱回家!”沈鱼道。 “可是妈妈,那边好热闹啊!”小福宝也想看。 “没什么好看的,咱把这几匹布放进店子里,帮你爹爹卖果子,比这好玩儿!”沈鱼道。 “哦”真是可惜,她看不上热闹了。 一回店里,一家子就在说这事儿,牛大道:“赵里长和王县丞被流放,李县令被砍了头,王县丞买官的事儿,被捅了出去,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只怕是还要牵动某个大人物,李县令虽是县令老爷,可也合该没那么容易干买官卖爵的事儿!” 沈鱼道:“能在李县令手底下买官的,怕也不止王县丞一人,到时候,拖泥带水的,可得扯出不少人哩” 牛翠花道:“爹爹,妈妈,不知道这回咱们村的里长会选谁哩?” 小福宝默默听着,突然出声道:“选爹爹” 一家人齐刷刷的就朝小福宝看了过去,牛大笑道:“爹爹可不想做什么里长,自己个儿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哩” “爹爹先当小官,后当大官”小福宝道。 牛大笑着没理会小福宝的童言无忌,他今年都三十一了,好容易才识一些字,一部分还得靠蒙的: “爹爹,一不能文,二不能武,当啥官儿?” 小福宝有些沮丧的低头,小声嘀咕道:“可爹爹会做生意呀!”,可是她爹爹虽然很会做生意,但比起做生意,她爹爹似乎更喜欢扛着锄头在地里锄地。 “她爹,我想着,咱不如明年买一辆马车,马车虽然费钱,但往来也方便些!明年就要建那酒楼了,要是能快些来去,咱回家看孩子也方便些!”,“再者,等明年的酒楼建好了,翠花也快十三了,她也不大想继续念下去,想跟着咱们做生意,咱不如随了她的已,你看咋样?” 牛大微微侧头,道:“大丫头,你咋好好的就不想念书了?” 牛翠花道:“我已经念了四年的书,算术,勾股定理,缉古算经,缀术,我都会了!虽然不敢断定认识所有字,但至少现在没见着不认识的字”,“我又不考功名,所以就不想读了。爹爹,比起念书,我更喜欢管账算账,明年等酒楼建好了,我帮着爹爹和妈妈一块儿做生意!” 牛大并不强求她念书。 牛大没有跟着一块儿回家,而是留在店里看店,牛咏驾着牛车带着几人一块儿去了牛小妹家。 牛小妹已经有了七个个多月的身孕。 “两个小娃娃都说想巧儿和可儿想得紧,我就想把两孩子接过去玩两个月,等过年那会儿,再给你们送过来!”沈鱼道。 “几个孩子一处做伴儿,挺好的!”牛小妹道。 沈鱼趁着屋里人少,道:“小妹啊,我听人说,怀儿子肚子会长很多妊娠纹,肚脐眼儿会翻过来,嫂子能看看不?” 牛小妹笑道:“嫂子,这是几百年的老黄历啊!有啥好在意的?男孩女孩不都是自己的宝贝?” 沈鱼笑道:“嫂子也知道,怀民不是那种人,你想多了,我啊,就是想那帽子上是绣虎头好,还是绣兔头好!”,“干脆,我一样绣两个,要是男孩,就拿虎头的来,兔头就留给翠花将来用” “要是女孩,那就虎头的留给翠花丫头以后用,最好啊,都用得上!” 第91章 陈氏的酱菜铺子(一) 沈鱼带着几个孩子上马市买马,小福宝拉着沈鱼的小手,道:“妈妈,小福宝想要学骑马,可以吗?” 沈鱼笑道:“那得给你买匹小马了,看这匹咋样?” 小福宝歪歪脑袋,摇了摇头,然后小大人似的,背着小手四处挑选。 马贩子连忙殷勤介绍,道:“这匹小马,性情温顺,最是适合从小养着,适合孩子学骑马!” 小马比小福宝稍微高一些。 小福宝伸手摸了摸小马,“可是它毛不够鬃啊,戏文子里常说红棕马好呀!” 马贩子道:“红鬃烈马长大了怕是不好驯服,不适合小姑娘学哦!”,“你们要是喜欢,这匹马怎样?这个颜色够红” 沈鱼听着马贩子说红鬃马性子烈,也有些不赞同小福宝买,便道:“就那个吧,还有这匹大些的!” 小福宝小嘴一翘:“我要那匹” 小马一下来了精神,走过去用细长的耳朵蹭了蹭小福宝的小脸,小福宝有些怕痒,刚才还板着的小脸,一下乐了起来。 马贩子笑道:“你们家小丫头和红鬃马有缘份” “这匹小马,是上等马种,八十贯一匹,这匹大些的马么,三十贯钱一匹”马贩子道,“您呐,干脆再套辆车,我们这个店里,就有四人座的,六人座的,那叫一个气派!” “红的,蓝的都有,您要是觉得不满意,小店可以为您定做一辆!您只管吩咐” 小福宝拉了拉沈鱼的小手,道:“妈妈,我觉得那辆四人座的红色的就很好,要是六人座的,那得还要一匹马才够!二叔书上说,士人才用两匹马拉车呢,我们要是用了两匹马,那就逾制了” “要是一匹马干两匹马的活儿,那马儿会累死的!”小“啰嗦”福宝絮絮叨叨的说道。 姐妹几个被小福宝小大人式的啰嗦给说乐了,这可真是个小活宝。 连带着马车,大概花了二百贯钱。 牛家买马车,在众人心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老百姓以前也只见过,没见自己村里谁买过,所以一村子人都跑出来看稀奇。 陈氏也瞧见了。 牛礼问道:“沈大娘子,你这马车买成多少钱啊?” 沈鱼笑道:“两百贯,我家小福宝那匹小马八十贯钱,这马车和那马是一百三十贯,给少了十贯钱”,“大兄弟,我们家正缺一个会驾马车的,你们要是认识谁会驾马车的,叫他来我家,我们给三贯钱一个月!” 以前家里只有一顶二人抬的小轿。 “三贯钱啊!这牛家真是有钱了呀!” “咱们几个村不是正选里正嘛?我看,也不用别人,牛大就挺合适,牛大向来人好,人缘也好!他们家又过的不错,想来也不会跟前头那个赵里正一样,克扣咱们的税收的!” 沈鱼道:“我们家鱼塘也需要人管着,打算就在村里请几个可靠的人打理,一个月是两贯钱!我们家在县里买了二十里的地,打算在那儿建酒楼,明年就开工,这会儿要去的,可以上我这儿来写个名儿!” “得要两个管理鱼塘的,一个瓦匠包工头,木匠和漆匠包工头我们已经定了,但还要六个雕刻师傅听从木匠师傅安排!你们要是有亲戚朋友干这些的,可以上我家来” 木匠包给了李升的兄弟李四。 漆匠包给了小谭氏的丈夫牛礼。 “二十里地的酒楼,这该多大啊!” “你们家那个鱼塘,只要男的不?”有妇人问道。 “男女不限,会水便可以,有过这方面经验的加二百文钱”沈鱼道。 “沈大娘子,你们家那大的酒楼,得造成多少钱啊?要人不?” “要的,要的,另外我家中还想请四个长工”沈鱼道,她请长工是因为家中要建房子,需要不少木材的事儿。 村子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陈氏听了那些,道:“又没儿子,真不知道那么大家业给谁!”,她一面说着,一面把牛洁叫过去,道: “你去跟小福宝玩玩儿!” 她瞅着对面二儿媳妇家,二儿媳妇袁氏正在一针一线缝制布袋子,忍不住撇撇嘴。 她的二儿媳妇袁氏也跟着牛家学做了些布袋子,卖得不错,可那终究是小钱,陈氏有些看不上。 一个粗布袋子卖一文钱,虽说袁氏的针线功夫十分不错,一针一线无间隙可寻,可重复使用,这样能卖几个钱? 牛洁洁得了陈氏的指使,便跑了出去,她想着,找小福宝玩儿有什么用?小福宝又不给她好吃的,也不给她金子,还不如直接去沽湖边,看看牛家新请来的人是怎么样养鱼的呢! 牛山村的人大多都不懂养鱼,还得是沈鱼将之前家里花十贯钱买的陶朱公养鱼经给小谭氏和黄氏看了,才学着养鱼。 牛洁盯了小半个月,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不过就是撒鱼料而已,所以跑回去跟陈氏说了。 “蠢货,蠢货!你看不出鱼怎么养的,你不知道去小福宝家里,看看他们家腌制菜菜是怎么做的?你表现的殷勤些,不要钱的帮他们干活儿,趁机偷瞄两眼,看看她做的腌制菜和我们做的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啊!” 陈氏狠狠地揪着牛洁洁的耳朵。 “奶,别揪了,别揪了!我去,我去!”牛洁洁道。 冬季,天气比较寒冷,先前尤家大姐第二次订的腌制菜已经发了过去,尤大姐差人来送了五百多两银钱给牛家。 酱菜晒不干,沈鱼便想着改做泡菜,江州府的人口味多样化,略带一点酸味更受人喜欢。 牛洁洁蹲在地上,看女工们切菜,然后看她们将调好的酱料倒进菜里,心道: 这样简单,奶怎么会做不出来?是奶太笨了!还是她聪明,一看就会! 她看了一会儿,就看得有些不耐烦了,想着牛家这样有钱了,要是她能跟小福宝换一换就好了! 小福宝头上有红绳儿,穿的还是银鼠小袄,她妈妈说那是银鼠小袄,可值钱了,红色的可漂亮了。 脖子上还有长命金锁,是她姥姥送的,手上还有一对小金镯子和银脚环,牛翠花都没她戴得好。 牛家待她比其他四个姑娘更好! 第92章 陈氏的酱菜铺子(二) 她想着想着,要是小福宝承受不住福气,死掉就好了! 死掉了,她就可以在牛大叔面前,好好干活儿,牛大叔死了女儿肯定会很伤心,见着她比小福宝大不了多少,又比小福宝勤快,肯定会很喜欢她的! 小福宝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 沈鱼忙道:“小福宝,你是不是着凉了?”,“快到火边去!” “那妈妈,姐姐,我去烤火了!”小福宝道。 “去烤火吧!”牛翠花道。 步入正冬月的时候,牛家已经升起了炭火,银碳烧得呲呲作响,外面银装素裹,白皑皑的雪花积压在树枝上。 牛洁洁看着小福宝开了做酱料的门,跑回烤着银碳的大堂,她连忙溜进酱料房: “婶婶,我帮你做吧!” 她自认为很乖巧懂事。 “你这孩子才多大啊,我要你做这个干啥?你跟小福宝她们一块儿烤火去吧,我这儿有翠花姐姐帮忙就行!” 牛洁洁不听,反倒拿过一个酱料罐子,啪的一声,罐子从手上滑下来,碎了一地。 “洁洁,婶说了,不叫你帮忙,真用不上你帮忙!”沈鱼一边说,一边拾起陶瓷罐子。 牛翠花也道:“外面下雪了,你再不回去,怕是要结冰了!” 牛洁洁满不在乎道:“婶儿,翠花姐姐,我没关系的,我帮你们封腌菜吧!”,说着她便踮起脚准备把台上的腌菜抱下来。 “小心!”牛翠花眼疾手快的接住,颇有些嗔怪道:“说了不用你帮忙”,越帮越忙! 牛洁洁道:“那我就看着你们干吧!” 沈鱼略微有些不悦了。 牛洁洁就跟个小监工似的,盯着她俩的一举一动,令人升起一阵怪异感。 小福宝领着向金兰端了一盆银碳火盆子来,放在角落里,加上之前的一盆银碳,整间屋子都升温了不少。 “这样妈妈和姐姐就不会冷了”小福宝奶声奶气的说道,“小福宝也要跟你们一块儿干活” 牛洁洁暗道:小福宝就会撒娇卖乖! 沈鱼笑道:“你啊,就搬两把小板凳来,在那儿坐着,不给我们添乱,就很好了” 小福宝撇撇嘴,十分傲娇的撇过小脑袋,暗戳戳的想,她一定要让家里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小福宝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自己要养什么的时候。 牛洁洁已经将整个火盆都端到了沈鱼和牛翠花脚边。 沈鱼一个转身,衣服一下就甩进了火盆里,“哎呀!”,她惊呼一声,连忙将腿拿开,道: “谁把火盆放这儿了?” 衣服并没有被烧到,只是她被烫到了。 小福宝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开,见着沈鱼没什么事,并且已经把火盆子端开,略微呼了一口气,这个牛洁洁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牛洁洁仰起小脑袋,满脸求表扬的表情说:“婶婶,是我放的,我觉得小福宝也太不会放地方了,她叫向奶把火盆儿放那儿,光顾着她自己烤了,明明离你们近一点,你们才暖和” 沈鱼皱皱眉,因为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也不好过于斥责,倒是小福宝先站起来发作: “你出去,你说你在这里帮忙,结果越帮越忙,我妈妈和姐姐很忙的,没空陪你玩儿!”,“你差点把我妈妈的衣服都给烧了” 小福宝抓着牛洁洁的手,就往外拉,“向奶,帮我把她抱出去!” “我不出去,我为什么要出去?”牛洁洁道。 牛洁洁虽然比小福宝大两岁,但是平时没有她吃得好,个子只比她高一点,但养得瘦不拉几的,所以小福宝拖着她就像拖着小鸡仔一样。 牛梅花瞅着自家妹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憋着笑,朝两个小妹妹和萧桁招手:“萧哥哥,你看咱家小福宝,是不是特别凶?” 萧桁轻声应道:“嗯,是特别凶!” 季英和桑蓉也探头出来,季英道:“那个小孩也太讨厌了,小福宝都不喜欢跟她玩儿,她还非得来缠着” 牛洁洁被向金兰抱了出去。 向金兰道:“我们家里没什么好玩儿的,你回家去吧!” 牛洁洁哭着跑回家。 陈氏跺了跺脚,道:“哭哭哭,烦死了!叫你瞧的东西,你瞧明白没有?” 她哪里有瞧见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能胡诌一番道:“我瞧见了,他们先把菜过秤,然后用辣酱一拌,就这样的!” 沈鱼确实将所有的菜都过秤过,但这并不是做腌制菜的主要用处,辣酱的做法也是千面的。 陈氏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菜还得过秤,有比例的”,她转头对两个儿媳妇说道: “郭氏,蔡氏,咱这就开始干,你们两个,把那地里的萝卜,大白菘弄出来,咱先弄上十几坛子!”,“那沈氏前两年卖在村子里卖过,现在还有人上她家买,咱就借她的势,挣咱们的钱” 大儿媳妇郭氏和三儿媳妇蔡氏闻言,都道:“好的,婆婆” “那烂菜叶子也别扔了,泡一泡,腌一腌,一样能吃!”陈氏道,“十五,你去买些粗盐来” 十五是蔡氏的儿子。 在整个大家庭里,排行第五,陈氏希望自己家子孙旺盛,所以给大孙子取名叫十一,二孙子叫十二,这样下来,第五个孙子就叫十五了。 十五听了,忙点头道:“好嘞,奶!” 牛洁洁道:“奶,我去买吧!我比五弟大” 陈氏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可别想!”,“十五,你跟奶上屋里来” 陈氏拿了十文钱,递给十五,道:“这十文钱,你去买三斤粗盐,剩下四文,你自己买两串吃,吃完了再回来,可别叫你堂姐瞧见了!” 十五得了命,连忙点头:“奶,我晓得了!” 陈氏道:“路上有雪,地滑,你慢点跑!” 十五走了以后,陈氏看着侧前方的屋子,颇有些不屑和妒忌,“挣这大家业,到底还会是别人的!又没儿子!我们家,迟早比你们家强!” 小福宝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二叔去镇上买东西,怎么还没回来啊?” 要过年了,牛咏打算驾上牛车去镇上买一些过年用的年货和布匹,今儿一早便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 牛咏回来了,还带了几个白面肉包子,“我们镇上前几个月新开了一家包子铺,味道还不错!”,“小福宝,你看二叔还给你买了啥?” 他从手里拿出五包蜂糖和好几包麦芽糖,“你们一人一包!” 第93章 陈氏的酱菜铺子(三) 牛宝兰和牛宝珠一下便把蜂糖和包子拿了过去,一口一口吃着蜂糖。 小福宝看着肉包子,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于是她侧着脑袋跟牛宝兰说: “三姐姐,四姐姐,你们可以把包蜂糖的纸给我吗?” “小福宝,你要油纸干什么?”牛宝兰问道。 小福宝道:“招娣很喜欢吃包子,我觉得她好可怜啊,她妈妈不给她吃的,也不给她穿厚衣服,我有好几天没看见招娣了,她爹爹又被就放了,这下她妈妈肯定不会让她吃东西了!”,“我要把这几个包子留给招娣吃” 小福宝跟赵招娣算不上特别要好的玩伴,她更多的是觉得赵招娣有些可怜,比她还要大两岁,却瘦得不像个人型。 每次跟小福宝玩儿的时候,都怕被她妈妈黄金桂发现,招娣说,她妈妈会打断她的骨头。 招娣就眼巴巴的看着小福宝给她东西吃,有一次一口气吞下一个包子,差点噎死,她说她太饿了,她说她爹爹和妈妈好几天才给她吃一顿饭。 小福宝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些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牛山村的女孩子多,没见几个像赵招娣的父母一样,那样对自己姑娘。 牛咏摸了摸小福宝的脑袋道:“你自己不吃?” “我有好多好多吃的,招娣喜欢吃包子,包子就给招娣吃!”小福宝说道,“妈妈,天冷了,我想把我的旧棉衣拿去给招娣穿,行吗?她身量比我小” 沈鱼道: “那是你的衣服,你想给谁就给谁!” 牛咏带着小福宝去赵里长家里,赵里长被发配以后,家里但凡值钱一点的家具都被黄金桂卖了。 赵招娣因为偷喝了一口汤,被黄金桂脱掉上衣,在雪地里罚站,小福宝看着,便连忙跑过去,将衣服给赵招娣穿上: “招娣,我给你带了包子,还有蜂糖”,“蜂糖可好吃了!” 说着,她把包子从八宝暖炉里拿出来,将蜂糖和包子一块儿给了赵招娣。 “小福宝,谢谢你!”赵招娣冻得直哆嗦,她吃了半个包子,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你别吃太急了,慢慢吃!这个八宝暖炉也借给你!”,不是她舍不得把八宝暖炉送人,是即使她送给赵招娣了,也会被黄金桂拿走给她的儿子用。 还不如送一点对黄金桂母子没什么用处,但对招娣有用处的东西。 赵招娣刚接过暖炉,感觉周身微暖,黄金桂便举着高杆从里头出来,一下打在小福宝身上,被牛咏抓住了杆子。 黄金桂骂骂咧咧道: “小贱种,我教育我亲生的女儿,关你们什么事?桌上摆的好饭好菜,好汤她不吃,偏要跑灶台里偷喝!我没像前三年那样,拿针缝住她的嘴,就是我仁慈了!”,“我知道你们家有了钱,也甭上我们家显摆!” 牛咏道: “你教训你女儿,我可以不管,但你打我侄女,我今儿偏都要管!你要是不喜欢闺女,前几年何不叫人领了去?” 村里有一对中年夫妻薄有家产,成婚二十多年没有孩子,看着黄金桂对姑娘不好,便想养牛招娣,谁知道黄金桂死要面子,死活不同意,赵里长还带着人上门把那家男主人打成重伤,没几天那家男主人就死了。 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提领养赵招娣的事儿。 赵光宗这时也从屋里出来: “咋了?想打架?” 赵招娣连忙推开小福宝,道:“小福宝,你们回去吧!我妈妈可凶了,她会打断你的骨头的!我不想连累你们” 小福宝知道,如果二叔出了大家生事的事儿,便会被剥夺功名,便拉着牛咏上车,“你要是敢打招娣,我明儿就叫我们家的长工上你家来打你!” 要是让她摔个狗吃屎,让她今天不能动手打招娣就好了! 黄金桂怒火向前,一个不慎摔倒,她是个懒婆娘,门前许多别人家养的鸡拉的鸡屎她也从来不清理。 啪下去,就摔了个狗吃屎。 她的嘴,正对着一刻钟前,一只鸡拉的新鲜屎,刚好沾在她的嘴上,黄金桂只觉得一阵恶心。 小福宝远远瞧着,心里一阵舒畅,忍不住捂嘴笑。 “小福宝,你笑什么?”牛咏问道。 “招娣她妈妈摔在鸡屎上了,满嘴都是鸡屎!”小福宝说道。 牛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真是报应了!”,随即他又突然不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福宝说。 赵招娣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她快死了! 黄金桂从地上爬起来,用水洗了洗嘴上的鸡屎,手上也沾了一手的鸡屎,洗了好一会儿才洗干净。 突然“匡”的一下,又撞到了厨房里的菜刀,菜刀好巧不巧的落在黄金桂的脚趾上,即使她的棉鞋够厚,锋利的菜刀还是把脚趾剁掉了: “哎呦!哎呦!光宗啊,快送我去薛大夫那儿!” “咋了?妈?”赵光宗忙从床上爬起来,道。 一看是他母亲的脚出血了,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送黄金桂去大夫那儿,而是想到若是送去医馆,他明年就不能上学堂了。 而且,黄金桂一向偏心,从前耀祖活着的时候,她心里便只有小儿子,因自己也是儿子,所以不至于像妹妹那样被虐待。 既无慈母,便无孝子。 赵光宗从家里的角落里找到好几处蜘蛛窝,将蜘蛛窝扒拉下来,敷在黄金桂脚趾上。 蜘蛛巢确实有止血的作用,但一般仅限于破皮,割伤一类的,像黄金桂这种被剁掉小趾头的,作用不大。 很快白色蜘蛛窝就被血染红。 赵光宗又找了一些膏药贴着,将黄金桂的脚趾头用粗布裹着。 赵招娣见着黄金桂不能打她了,她就不在外头罚站了,进来殷勤的伺候黄金桂喝水。 “疼死老娘了!”黄金桂骂骂咧咧道,“你个夭寿的害人精!”,她疼得脸色发白,也只有力气骂赵招娣,没力气起来打人了。 直到第二天夜里,黄金桂才不那么疼了。 赵招娣因为吃不下东西,浑身都是毛病,半夜里疼得直不起腰来,她拉了拉黄金桂的衣角:“妈妈,我肚子疼!” 黄金桂本来就还有些脚疼,被赵招娣这样一喊,心里顿时烦得不得了,“疼疼疼,咋不疼死你?” 说着,她一脚将赵招娣踹下床。 第94章 陈氏的酱菜铺子(四) 小福宝想了好几天自己要养什么,后来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养珍珠好,所以她兴冲冲的跑到沈鱼之前养起来的那几十个珍珠蚌壳那儿。 让萧桁帮她把蚌壳都捞上来,萧桁看了看捞上来的蚌壳,道:“这些蚌壳都死了!” 小福宝突然一脸不高兴的转身,背对着冬日里的暖阳,哼唧唧的说道: “蚌壳死掉了,小福宝的小心心也死掉了!” 家里人人都有事做,只有她最闲。 萧桁忍不住抓了一下小福宝的两个小揪揪,道:“那就让义母再买一些来,不就好了?” “可是,小福宝不会养珍珠啊!”小福宝还是有些丧气,“要是小福宝养的蚌壳也死了,小福宝的小心心会再次死掉的!” 萧桁笑了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说着,他便抱起小福宝,扛着她去找沈鱼了。 沈鱼一听自己闺女想养珍珠,哪里会不同意?连忙拨了七十贯钱给小福宝,小福宝耍宝似的抱着七十贯钱,“这钱好沉啊!小福宝抱起不起来!要是有银票就好了!” 六七斤重呢,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来说,哪能不沉? 银票自然是有的,但很多地方没有同一家银庄,就不太方便兑换。 萧桁笑道:“又没叫你搬”,说着,他便轻轻松松的搬起七十贯钱,牵着小福宝的手,就走了。 珍珠蚌壳耐寒。 这寒冬腊月开始养,其实也挺合适。 “明天,我给招娣带点家里煎的饼过去,昨天才给了她四个包子,她今天没得吃了!” 小福宝说着,连忙将馒头从蒸笼里拿出来,用粗布包着,放进八宝暖炉里。 去的时候,小福宝没有看见招娣,但因为急着去买贝壳,以为自己是去得太早了,去镇上的时候还没有天亮。 小福宝还在镇上买了一对毛茸茸的兔子。 结果回来的时候,小福宝还是没看见赵招娣,招娣她妈妈说,赵招娣去姥姥家了! 小家伙有些沮丧:“招娣去了姥姥家,那她妈妈为什么还在家?招娣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姥姥家” 经过一家废弃的废墟的时候,小兔子突然从小福宝手里跳脱出来,跑了过去。 “小兔子,别跑呀!” “小兔子回来!” 小福宝喊着。 萧桁道:“我去把它抓回来,你坐在牛车上车动!”,萧桁一下跳了下去,跟着兔子跑到废墟边。 废墟上一堆雪,上面大多都是丢弃的打碎了的瓷碗,或者夜壶。 萧桁把兔子抱起来的时候,看见雪地里一只小孩的手,他又弯下腰,将埋在雪地里的孩子扒拉出来。 是赵招娣。 小福宝跳下车,“小哥哥,你怎么不动啊?”,她跑了过来,萧桁一下蒙住小福宝的眼睛,轻声道: “别看” “小哥哥,我看见了,我不怕,是不是招娣啊?”小福宝微微有些愣神,拉开萧桁捂着自己眼睛的手。 她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明昨天还见过! 她蹲下来,抓着赵招娣的手,赵招娣手上还抓着小福宝昨天给的蜂糖。 “小哥哥,她是不是死了?”小福宝年纪还小,不懂死亡的意思,但现在她懂了! “是” 小福宝愣愣的看着雪地里的赵招娣,江州的冬天很冷,常年被大雪覆盖,河面也结了冰,可供行人走动。 “我们去报官”萧桁说道。 “我去找他们家隔壁的胡奶奶,小哥哥,你去报官吧!”小福宝说道。 “招娣又瘦又小,又冷,她一个人会害怕的!”小福宝喃喃的说道。 虽说是隔壁,但是赵里长家离姑奶奶家挺远的,地广而人稀,大雪天并没有什么行人过路。 萧桁驾着牛车先回了家,后换了半大的马,骑到镇上去报官,沈鱼和牛咏听说出了人命,也招呼着几十个人去赵里长家附近了。 沈鱼和一众民妇,民夫徒步到赵里长家附近的,她看着小福宝愣愣的盯着死去很久的赵招娣,“小福宝啊,你个孩子在这儿干啥?” 说起来可笑。 围着赵招娣的一群人中,除了黄金桂这个亲妈没一点伤心,其他人无不掩面痛哭。 哭得最厉害的还是隔壁邻居胡奶奶和随着新上任的县太爷来的衙役捕快。 小福宝转身抱着沈鱼,小小的身子止不住颤抖,忍不住哭起来。 “你们这块的里长是谁?”新上任的县太爷是个年轻小伙子,不太了解牛山村的情况。 一个老头子抹干了眼泪,道: “从前的赵里长被发配以后,我们村四姓之间对选里长这事儿一直争论不休,所以到现在也没选出个结果来!” “那赵家族长呢?”县太爷又问道。 人群中又出来一个老头,道:“老爷,我就是赵家族长!” “好,待本官办完了案,砍了这毒妇,你们便把小孩儿接回族里好好安葬吧!”县太爷道。 黄金桂听到要砍了她,吓得立马腿软。 赵家族长犯了难,“这…老爷,女儿家未出阁而夭,是不能葬入祖坟的!” 县太爷道:“你们就这样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被丢在这儿?” 赵家族长面露难色:“县令大人,这实在是不行,族有族规” 小福宝微微仰头,道:“妈妈,我们把招娣领回去,和老牛埋在一起好不好?反正那是我家的地方” 沈鱼看了地上的赵招娣一眼,又别过眼,道:“好” 小福宝走了出来,道:“县老爷,他们不埋招娣,我们牛家埋” “看看,一个外姓小孩都比你们有人性!”县太爷道,“把那个毒妇带回衙门!” “是” 小福宝看着赵招娣被人抬走。 连着好几天,小家伙都闷闷不乐,就连买来的一百多个贝壳,她也不养了,一下仿佛得了自闭症。 牛山村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叫小福宝和萧桁两人先发现,牛小妹自然亲自过来问候。 “她啊,自打招娣死了以后,被吓坏了,吃饭也不出来,也不跟人说话,好在她跟萧桁睡一个屋里,她也只给萧桁开门”沈鱼叹息道。 “嫂子,这孩子不会吓出什么毛病来吧?”牛小妹道。 沈鱼也担心这个。 第95章 招娣 满村子的人都在议论赵招娣的死,又说起黄金桂的案子和供词。 “真是造孽哦,她要是不喜欢姑娘,那就不要生嘛!或者前几年就送给那对无儿无女的中年夫妇也好!” 就连一向偏心眼儿的陈氏都跟着唏嘘两声:“就是!”,“不过,大伙儿真愿意让招娣葬在咱们祖坟里?” “人牛地主家都没什么不乐意的,招娣也确实可怜,不埋这儿,埋哪儿去?” “可万一坏了风水可咋办?” “是啊!” “我看还是不能埋咱们祖坟里!” “可那天看见那孩子的样子,太可怜了,而且埋都埋了,总不能再挖出来吧!” “就算是坏了风水,也得怪黄金桂那个女人,等斩黄金桂那个女人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去看看,这种该千刀万剐的东西!” “太不配为人母了!” 村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 黄金桂在供词上说,她对牛招娣怀恨在心,是因为她从小就嫉妒别人家儿子多,所以她在生了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就想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最好全部都是儿子。 谁知道偏生了一个女儿。 大周虽然允许女儿招赘和从工,从商,儿子娶妻难,但一些人仍旧带着骨子里的歧视,偏自己还是个女人。 在埋了赵招娣以后,小福宝才安安稳稳的睡着,她睡着睡着,莫名就到了自家后山。 “咦,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睡了吗?难道是我这几天太难过了,难过的都迷糊了?”小福宝摸了摸后脑勺道。 小福宝晃晃小脑袋。 就在埋着牛和赵招娣的地方,串出一棵小树苗,金晃晃的,摇着小树脑袋。 小福宝蹲下来: “你长的好像图画书里的摇钱树啊!你是摇钱树吗?” 小树苗摇曳着身姿。 “小福宝!”小树苗旁边出现一个小女孩金晃晃的身影。 “招娣,你是招娣吗?”小福宝眼睛一亮,起身道。 “我不是招娣,我叫金招财,我是你结的善缘,我的本体就是这棵摇钱树,因为好多年前,违旨下界,被罚经历十世苦难,上面说,这一世你埋了我的尸身,所以只要我还了你这一恩,就可以不再经历余下七世” “招娣,啊不,招财,你真的是摇钱树啊?”小福宝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嗯,不过…摇钱树是要吞钱的,我的来此的目的,是助你成为九州大地的首富” “第一个月每天投两个铜钱” “第二个月到满一年,每天要投一个金币,满一年以后要每天投十个金币”,“这样,银两和金币也是一样的,还会为这一片土地带来不少财运”,“我摇钱树的财运,会巩固提高你原本带来的运道” “明天,你带一个瓷盆子来,滴上你的血给摇钱树,放上四十九天,你的盆子就会变成聚宝盆” “以后,你每放一个铜板,或者一个金币金叶子进去,不取出来,你家的财气便会比从前更高,你的容貌会更加好” 小福宝小小的脑袋有些不太理解,但有一句话她听懂了,招财会巩固提高她的财运。 金招财片刻之后,就缩回了小土堆上的摇钱树苗,只剩下金灿灿的小树苗摇晃着。 小福宝一夜好眠。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就充满朝气,完全不是之前的闷闷不乐。 沈鱼看着小福宝心情好成这样,心里的担心一下消除了,她赶紧给小福宝多弄了几个荷包蛋给小福宝吃。 小福宝没给沈鱼说她想去后山的事,因为大人总是怕小孩遇上不干净的东西,吃了荷包蛋以后,她趁着沈鱼忙的时候。 悄悄将昨天做梦的事告诉了牛宝兰和牛宝珠,牛宝兰听不大懂,牛宝珠却是懂了: “你觉得你做的梦是真的?” 小福宝点点头:“我们悄悄去后山看看就行了!” 姐妹三个手拉着手悄悄跑上后山。 “小福宝,你看,真的有一棵摇钱树诶!”苗子还很小,但是金灿灿的,叫人看着就喜欢,牛宝珠连忙对着土堆下拜。 牛宝兰看着摇钱树,道:“它会不会被别人看到,挖走啊?”,毕竟祖坟可是公用的,“小福宝,不如我们把它挖走,种家里吧?” 小福宝想了想,摇摇头,道:“招娣埋在下面,它长在招娣的坟上,要是挖走它,就要动招娣的坟,这样不好”,“昨天招财跟我说,这个村子的人,只要不与我家作对的,都会沾上少许摇钱树的财运” 意思也就是说,与她家作对的都会倒大霉,不同她家作对的,不管是泛泛之交,还是至交好友,都会根据友好程度而获得不同的财运。 牛宝兰听不太懂,她就听懂了财运两个字,“哇!那也太厉害了!” 小福宝从兜里拿出一个铜板,塞进小树苗里,铜钱一会儿就不见了,小家伙觉得好神奇,她既然真的有一棵摇钱树了,这个好消息,她得跟小哥哥说。 三个小家伙手拉手回家了。 一回家,小福宝就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她攒了半罐子铜钱和半罐子银子,铜钱大概有一万多枚,银子有五六十两。 牛宝兰也拿出自己的存钱罐,把铜钱全部倒上去,她存的铜钱就没有小福宝存的多了,她是个小吃货,每个月的三百文零花钱,她总是要花两百文去买吃的。 所以,她只有两千个铜板,还是她全部身家,“小福宝这些都交给你,你把它换成金币,拿给招财吃吧!” 小家伙重重点头。 牛宝珠也把自己积攒的七千多个铜板给了小福宝。 铜钱换成金币或者金叶子,得要好多好多铜钱,一万个铜板才够买一个一两重的金币,或者金叶子。 萧桁和小福宝去换金币的时候,听见陈氏提着一个两层的篮子,叫唤道: “卖腌菜啦,比牛大家的好吃,比牛大家的便宜!卖腌菜了!五文钱一罐!比牛大家的好吃!” 牛大家的腌菜,牛山村的人都吃过,对它的味道有些念念不忘,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腌菜比牛大家的还好吃。 但,老百姓听见便宜两个字,还是很心动的。 第96章 酱菜铺子出事了(一) “你这个,真的只要五文钱一坛啊?”不少爱便宜的妇人纷纷过来问道。 虽然农户家里或多或少都会做一些酸菜之类的,但是毕竟快过年了,都想囤点年货,年前都得喝很长一段时间的腊八粥。 “是五文钱”陈氏道。 一篮子腌菜,一下就卖空了。 “这卖腌制菜果然很挣钱”,陈氏数了数自己手里的铜板,她才做了六坛菜,就挣了三十文,要是她和两个儿媳妇能多做一些菜就好了! 粗盐两文钱一斤,一坛腌菜还用不上一斤盐,酱是五文钱一升,一坛腌菜也用不上一升酱,一升酱能做大概十几坛酱菜。 就算卖五文钱一坛,还是尽赚三文钱。 陈氏一家虽不至于懒得一块地都不种,但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八垄地,都用来做腌菜。 陈氏看着两个儿媳妇丢下来的烂菜叶子,觉得有些可惜,又一一捡了出来,“这些也用来做腌菜!” 郭氏看着枯黄的烂菜叶子,道:“娘,这能吃嘛?” “怎么就不能吃了?咱平常自己吃的酸菜,不都是这些烂菜叶子做的?”陈氏道。 可,平常自家吃的,都是老叶子,而非烂叶子,而且这卖给客人的,和自己家吃的终究是不一样的,自家吃老叶子,那是因为不花钱买。 这话郭氏没有和婆婆说,她一向犟不过婆婆,而且她婆婆也不待见她。 陈氏的三儿媳妇小陈氏倒是和陈氏一个腔调,两人的腔调都够使的,而且一样是嘴甜心苦。 小陈氏是陈氏的娘家侄女,是表亲结亲: “还是咱娘聪明,嫂子,你可要学着些” 郭氏没理她。 “咱这回,就做二十几坛子”陈氏道。 小陈氏道:“可咱的坛子打哪儿来啊?” “找牛饵买几个就行!”陈氏道。 “可是娘,小的陶瓷罐子也得两文钱一个哩”小陈氏道:“娘,那牛大家的腌菜,可是一坛子卖好几十文,咱们家即使要卖得比他家便宜,也不能这么便宜,我看既有人喜欢咱家的腌菜,咱就卖十文钱一罐子” 陈氏想了想,觉得价钱是定得太低了,“再过几天,咱就卖十文钱一罐,往其他地方卖,郭氏你去黑山村卖,老三家的,你往海家村卖,我就去赵家村”,“咱再买个大坛子,谁家要是有坛子的,就卖八文钱一坛” 黑山村离牛山村有二十多公里远,光靠走路过去,郭氏的腿都得走瘸,所以陈氏才把去黑山村卖腌菜的活儿交给郭氏。 婆媳几个将从地里,还有别人家里拾来的烂菜叶子用粗盐一拌,酱了一次就拿出去卖。 牛家不费什么盐的酸菜都卖三十文这一小坛了,这十文钱一坛的腌菜,一开始确实让陈氏婆媳几个挣了不少钱。 “妈,做这些真能挣钱?”陈氏的大儿子牛万里问道。 “真能挣钱,今儿一天,咱就卖了二百多文哩!要是咱租个店子,把生意搞起来,那白的,黄的不都来了?”陈氏道。 “二百多文?怪不得牛大家发家那么快,光是这一门生意,都能挣这么多!我滴个乖乖!妈,咱去市场上,把那些烂菜叶子都捡起来,做上几百坛子,等明年开春,我再拿去镇上租个店子卖!” “好!” 陈氏和牛远山不知道的是,粗盐味苦涩,加上烂菜叶子一拌,味道更加苦涩,他们吃惯了粗盐,尝不出来。 而那些买过牛大家酸菜和酱菜的人们,可是被牛大家的菜养叼了胃口,一尝便尝出了不同。 只是大家看着牛远山家卖的腌菜便宜,不好上门闹。 年前,牛远山家确实赚了一笔小钱。 腊八节兴喝腊八粥。 腊八之后,便是小年夜。 小年夜时,外面又是天寒地冻,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小福宝拉着姐妹几个在外头打雪仗,因为要过年的缘故,大家穿的都是新袄子,小福宝穿的是嫩绿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上衣则是琵琶襟上衣。 显得俏皮可爱。 萧桁站在雪地里看着他们嬉闹,季铎则过去道:“萧桁,你怎么不跟她们一块儿玩?” “小孩子玩的东西”,萧桁过了年也才十二,其实也是小孩子,但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正说着,一团雪就砸在萧桁脸上。 萧桁原本严肃的脸上,逐渐龟裂,是小家伙扔的,小福宝笑得乐不可支,跑过来拉着萧桁,跑到雪地里,“小哥哥,你跟我们一起玩儿吧!你看,二叔都跟我们一起玩呢!” 牛咏过了年就十八了。 萧桁心里不觉有些暖暖的,一时仿佛回到上一世,他年长她九岁,二十五岁那年遇上她的时候,她正十六岁。 她很少笑。 只有在下雪的时候,会站在长廊上,伸手接着雪,然后微微有些笑意,然后说起她的家人。 越是富可敌国,便越会招人嫉妒,上一世,牛家正是在包揽河运,晋选皇商之时,被灭门,只是和前世不同的是,季宁海上一世并没有和牛家结亲,也没有认义女的事。 离他们家晋选皇商,还有十年。 她闹,他便想陪她闹。 季铎看着玩成一团的几个人,语重心长,老气横秋的叹了几声:“唉!唉!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哦!” 他这个一叹,引得牛梅花侧目嗤笑道:“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季铎今年八岁,牛梅花比他还大一岁。 “你们别玩太疯了,当心着凉!”沈鱼笑着叮嘱道,“你们爹今儿快回来了,去村门口的时候,瞧着些!” “知道了,妈妈!”几个孩子齐声道。 满村子都是小孩。 “你说爹给我们寻了一个半月的武学师父,寻到没有?”牛宝珠和小福宝说道。 “这个宝宝不知道呀!不过,即使寻到了,也得明年才能拜师了!”小福宝说道。 牛宝珠丢了一团雪过去:“砸到了,砸到了,小福宝,我就跟你说过一心不能二用吧!哈哈哈!” “你赖皮!”小福宝气呼呼的说道,“宝宝不跟你玩儿!” 第97章 酱菜铺子出事了(七) 小谭氏来沈鱼家里串门的时候瞧见陈氏家里今年也挂上了一腊肉,几条腊鱼,便悄悄跟沈鱼说道: “大妹子,你听说了没?陈氏家也学你们家卖腌制菜哩!最近挣了些钱” 沈鱼道:“知道,来我家买腌菜的人跟我们家说过,总有人爱便宜的,他们家能卖出去,能挣个糊口的钱是好事!”,“再说,这门生意又不独是我一家的” 陈氏的三个儿子都是镇上的长工,每个月就挣那二百多文钱。 牛山村的人都会做腌制菜,只是经验不同,方法不同,配方不同,做出来的口味也是天壤之别。 大多,都只能自己吃,卖是不太好卖的。 二儿子牛方圆家和陈氏分了家,家里有袁氏这么个有裁缝手艺的帮衬着过活,日子算是不错。 老大和老三家的媳妇儿都身无长物,也没个手艺,心眼子倒是有七八千个。 “他们家的腌制菜,倒是没在咱们村卖过,卖也卖不出,咱们村子里买的都是你家的,谁家的腌制菜能比你们家的好吃,我是不信的!”小谭氏道。 沈鱼没有就这件事说下去。 她的法子一般人学不到,她也不会轻易传授。 小谭氏的丈夫牛礼包揽了瓦匠的活儿,在村子里和过去共事的瓦匠中,给叫了二十几个人,小谭氏这次来,也是告知沈鱼的。 “你家那二十里地,真全用来建酒楼?那得多大啊?夜里得多空旷啊!”小谭氏道。 沈鱼道: “这事儿,也跟李升他兄弟两个说过,李四建议,把那二十里地做成一条商业街,我们在那边再建个长宽五里地的宅子,反倒更好一些” “那也得好大一项工程了!”小谭氏道,“好在湖里的鱼养得还不错,能卖出个好价钱!” 这快过年了,许多富户之家知道牛家养了一湖鲤鱼,便纷纷上这儿来买。 一个月便卖了一百贯钱。 小谭氏和黄氏帮着管理沽湖的鱼,牛家特许她们每个月可以领上十斤鲤鱼或吃或卖,只不准私下买卖。 李四早在前几天,就送了图纸来,只等小年夜,牛大一回来,就拿给他看,叫上李四和李升兄弟俩。 牛大下了马车。 小福宝远远看见,撒腿就张着手臂跑了过去,“爹爹,爹爹” 牛大被腿部小挂件挂住了。 牛大从十月去了县城以后,其实每个月都会回来几天摘瓜果,这一别,又有二十来天了。 牛大把小福宝抱起来,用胡茬子扎小福宝,小福宝被胡茬扎得痒痒的,在牛大怀里乱躲,乱串,“哈哈,爹爹痒痒,痒” “爹爹,小福宝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小福宝的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逗得牛大直乐。 牛大把这两个月赚的瓜果的钱拿出来,冬季的瓜果不如夏季好卖,但也有三四十贯钱的收益。 几个孩子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叫爹爹。 “她爹,快进屋吧!”沈鱼听见外面的动静,忙出门道。 小谭氏见牛大回来了,也不好久留,便打了声招呼走了。 牛大进了屋子,沈鱼帮着拍了身上的雪,“可冻坏了,烤烤火吧!” 二十四的小年,女工们都休息了,沈鱼也休息了,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烤火。 沈鱼拿了李四设计的图纸给牛大看,牛大对这个不太懂,但看着上面的建筑,他还是觉得挺好看的,所以和李四李升几人商讨了一下房屋配色以及工程: “如果是建商业街的话,四五万两银子应该是够的,话说,你们家真的有那么多钱?钱虽然可以去钱庄贷,可是这个代价也不小哩”李四说道。 “若是把家里所有的首饰都卖了,大致能凑出两万,到时候,再去钱庄贷一些来,应该是够了!”牛大道。 “那也成!”李四道。 商业街整条街都是红色建筑,那么对于花灯,以及内景布置,都得有详细的配色讲究,配得好是天宫,配得不好是五殿阎王图。 整条街既采用不同的花灯,在内景布置上,讲究雅俗共赏,艳色与素色搭配合宜,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听了李四的解释,牛大也不再有疑问,做生意讲究风水,偏巧他那二十里地有一块地方并立一排长着两棵发财树,所以牛大选了那做自己的酒楼。 旁边修宅院。 其余的修建成商铺出租。 李四和李升走了以后,牛家把一家人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再次盘算了一下,一共一万五千贯八百六十贯余钱。 他们原先预算是一万贯钱,但建成商铺,就多几堵墙,而且原本的一万贯钱未必就够。 “她爹,要不,咱把那三家铺子卖了吧!”沈鱼道。 牛翠花道:“卖铺子不好,我看,还是先建着看看,鲤鱼到了明年又会挣不少钱,没准不卖铺子也够哩!” 小福宝小脸纠结着,她要不要告诉爹爹和母亲,她养了一棵摇钱树的事儿哩?爹爹和母亲会信吗? 没准以为她被什么怪东西缠上了哩! 姐妹五个都很默契的没有把摇钱树的事儿告诉牛大和沈鱼,只说沽湖的鲤鱼能挣不少钱。 牛大想着湖里的鲤鱼,心也放宽了许多。 小年之后,便是大年。 初二,小福宝就和姐妹们一同去了沈自山和钟老婆子家里,今年有了马车,比以往的路程快了许多,以前去外婆家得走六七天,有了马车以后,最多两天就到了。 “我的五个小乖乖来了!”钟老婆子和沈自山一人抱起一个小娃娃,小福宝吧唧吧唧就亲了钟老婆子一口: “外婆,我好想你啊!” 沈自山抱着牛宝兰,转脸对小福宝说道:“你就不想外公了!” “想!”吧唧一下,又亲了沈自山一口。 牛宝兰颇有些吃味道:“外公,她才不想你哩!兰儿最想你了!”,她也吧唧一下就亲在沈自山脸颊上。 他们和外公外婆大概有半年没见了,还是之前牛二和萧桁中秀才的时候来过。 沈自山和钟老婆子都哈哈笑道:“都是外公外婆的小宝贝,都是!” “姨母也抱抱!”沈琳因为嫁得远,每年只有过年和办酒的那会儿会跟沈鱼往来一下,“这两孩子,是越长越重了!” 小福宝撇撇嘴,嗲声嗲气的撒撒娇,道:“姨父,姨母说我胖,宝宝不依” 牛家人每年给的拜年,拜寿,拜节的钱,是年年增多,今年牛大直接给了一根去年得的人参,还有一串金佛珠给岳父岳母。 第98章 武学师父(一) 沈鱼说起自家打算给请武学师父的事,沈琳和蔡氏听了,便有些动心思。 蔡氏道: “妹子,嫂子有个不情之请,我们家昌仪和昌盛,我想托给你们家,拜个武学师父!”,“不会白叫你们家养着的!这是一百贯钱,我想着拿四十贯钱做束修,要是不够,你再写信来,我再补上去” 一百贯钱… “嫂子,你咋赚了这些钱?”沈鱼道。 “说起来,也是走运,前些日子,有个小锦缎商女老板,跟她的下家闹掰了,就从我这儿订货,我想着,我没闺女,只叫昌珠跟我学这个,我家管道也支持”,“就再买了一台提花机来,昌珠既然比我当初还学得快,做的好!” “他啊,出门都能捡到钱,他就在那儿傻乎乎的等,那个老板看他实诚,又拉着布料,一番交谈之下,知道咱们沈家是做布生意的,就又订了几百匹布,还预先给了定金” “他一下冒险接了那么大一个单,娘就把她的积蓄借给我们又买了两台机杼,招了四个工人,就这么起来了!” “这一年啊,能挣上二百贯钱哩!前阵子,我家老二觉得大哥出息了,他不能不出息,又不想跟他大哥做同行,就想着识文习武的,将来有个出路” 蔡氏说道。 沈琳也说道:“我也出五十贯钱,把我家二小子送过去,你看成不?我家二小子皮实,你们家不是有不少地嘛?叫他不习武的时候,一块儿干,也省了不少劳力!” 沈鱼微微有些尴尬,亲戚份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也不能真叫几个孩子帮着干活儿: “这师父还没请来哩!等请来了,我再叫我家大丫头写信给你们,看怎样?” “成!” 小福宝一大家子人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正月十六,钟老婆子六十八岁的寿辰也过了,到家的时候是正月十七。 等走完为数不多的两门亲戚,也到了正月十九。 小福宝心里惦记着她的聚宝盆,她养了摇钱树快两个月了,因为要走亲戚,所以没能每天亲自饲养金招财。 她在去外婆家前,在聚宝盆里放了五十个铜板,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偷走,招财会不会自己吃掉。 她拉着牛宝珠一块儿到后山。 摇钱树上长了一张慈祥的人模子。 “招财,你除了喜欢吃钱,还喜欢啥啊?招娣以前喜欢吃包子和糖,你也喜欢吃吗?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买来,你点点头!”,“不喜欢的话,就摇摇头!” 摇钱树没有动静。 小福宝有些沮丧:“招财不喜欢吃啊,是了,招财是招财,招娣是招娣,招财只喜欢吃钱…”,“不过宝宝还是很感谢招财的,以后会挣好多好多钱,喂招财吃!” “招财,宝宝还给你换了两片金叶子,下个月就可以投给你了!你要快快长大哦!”小福宝道。 【金叶子,金叶子诶!果然主人很爱我,可惜不能马上吃,现在吃了会消化不了的!我在凡间的本体太差了!】金招财那个小家伙一听见金叶子三个字,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可惜,没有人与她交流。 【刚才主人还说啥?啊,问我爱不爱吃包子和蜂糖?主人,你别跑…,宝宝爱吃的,宝宝爱吃的!】 可惜,主人还没有觉醒她的灵识,听不见它说话,也不能跟它自由沟通,只能通过托梦说话。 “小福宝,这个我们要怎么跟爹爹和妈妈说啊?”牛宝珠道。 “不好说,那就不说了呀!我要悄悄发财,然后惊艳所有人!”小福宝得瑟道。 “可是,要是爹爹妈妈发现怎么办?”牛宝珠说道。 “如果发现了,那就说!”小福宝将她的废话口舌发挥得淋漓尽致。 牛宝珠无语。 目前摇钱树的事,只有她三个小姐妹知道,大姐和二姐都不知道。 聚宝盆在摇钱树下放了一个月,沾染了财气,以后即使远行,带着它,也会财运亨通。 小福宝翻出之前兑换的金叶子,放进聚宝盆,原本的瓷盆子逐渐变成金色。 小福宝想到金叶子,她又发愁了,再过十天,她每天要拿两片金叶子,一片喂给招财吃,一片放在聚宝盆里,积累双倍财运。 虽然,她可以找爹爹妈妈要钱,但是那样太没有成就感了,她小福宝,可是要悄悄赚钱,然后惊艳所有人的。 她要发财了! 可是,她怎么挣那么多金币或者金叶子呢? 她想到自己养的珍珠。 那个珍珠是萧桁帮她掰开,然后她仔细种植了一些珍珠粉进去的,她掰开了一个珍珠贝。 同时,也浪费了一个贝壳。 “珍珠还没成型啊,它得要多久才能成型啊?宝宝想发大财啊!”小福宝念念叨叨的说道。 “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啥哩?”牛咏和萧桁从学堂回来了。 “二叔,我想发财!”小福宝一本正经的说道。 牛咏和萧桁一下就笑了,牛咏道:“小家伙,是爹爹和妈妈没给你足够的零花钱吗?” 这家伙,是不知道自己家多有钱吧? 小福宝摇摇头:“不是” 但她知道,其实要建一条商业街,一万两银子可不够,她听爹爹妈妈说过。 而且,爹爹妈妈挣的,那是他们自己挣的,小福宝也要悄咪咪的挣大钱,然后等盖楼差钱的时候,惊艳所有人。 小福宝摇头晃脑的想:我该怎么挣钱呢? 她不像妈妈会手艺。 啊,突然灵光一闪!她是小福宝啊! 她可以悄咪咪的去后山看看,说不准有新发现哩!没准,她可以抓小刺猬,或者别的。 “宝珠姐姐,宝珠姐姐,我们悄悄的去后山玩儿吧!”小福宝道。 “又去后山干啥?后山有啥好玩儿的?”牛宝珠道,“你不怕轨啊?” 小福宝摇摇头,神秘兮兮的说道:“有好东西” “啥好东西?”牛宝珠道。 “不知道!” “你们出去玩儿又不带上我,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把后山摇钱树的事儿,告诉爹爹!”牛宝兰生气了。 “好姐姐,我们没有不带上你!”小福宝哄道,她之所以每次都带牛宝珠,是因为牛宝珠嘴巴牢,加上今年六岁,能帮上点小忙。 第99章 武学师父(二) “这才像话!”牛宝兰用老气横秋的口吻说道。 后山,某一处,正可以看到陈氏家里,陈氏自从赚到一点甜头以后,便越发放肆起来。 两个儿子和儿媳妇也相继辞了工,在家里干活儿。 小福宝仔仔细细的扒拉别人家的坟头,找了差不多好几十座,终于让她扒拉到了有用的东西。 “三姐姐,三姐姐,你看,这是不是大姐姐书上画的血灵芝啊?”小福宝道。 “又是血灵芝啊?”牛宝珠看牛翠花念书的时候,看到血灵芝的时候,听牛翠花提起过爹爹以前也摘到过血灵芝。 卖了五六百贯钱,那可是他们家做生意的本钱,不然以每年繁重的税收,他们家怕是一辈子也发不起来。 “应该是血灵芝,拿给爹爹和妈妈吧!”牛宝珠道。 小福宝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要悄悄发财,然后惊艳所有人哒!你们不许说出去哦!” “小福宝,小福宝,你闻闻,什么东西这么臭?”相隔一米外的牛宝兰喊道。 小福宝和牛宝珠围了过去。 但是,小丫头的个子太矮了,就牛宝珠高些,她踮起脚尖看见陈氏和她几个儿子儿媳妇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小陈氏的嗓音有些宏亮:“娘诶,怎么这么臭啊?这能卖出去吗?” 陈氏的二儿子说道:“怕啥?那臭豆腐不一样臭,还那么多人爱吃哩!反正也不是咱们自己吃的东西,搁外面晒晒就好了!” 这话传进三个小丫头耳朵里,引得三个小丫头更加好奇了,小福宝轻声道: “三姐姐,我们能听见他们说话,他们是不是也能听见我们说话啊?” 牛宝珠道小声:“那不一定,我们说话声嗓门不大,不过还是再小一点好” 小福宝悄咪咪的说道: “三姐姐,你驼我上去瞧瞧!” 牛宝珠到底比两个妹妹大几岁,蹲下身子,让小福宝爬了上去,牛宝兰不乐意了: “三姐姐,我也要看!” 牛宝珠毫不留情的打击道:“你太重了!” 牛宝兰的小心心有点受伤。 牛宝珠小声道:“看见没有?他们在干啥?不会在倒腾茅坑吧?” 小福宝从牛宝珠身上下来,道:“看见了,他们在倒腾腌制菜!” “那么臭,有人买吗?”牛宝珠道。 小福宝摇摇头,“他们倒腾了好几大缸哩,肯定会吃出问题的,要是他们的腌制菜吃出了问题,那咱们的腌制菜名声也会被搞臭的” “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哩!”牛宝珠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道。 “不看了,不看了,臭死了”小福宝摇了摇可可爱爱的小脑袋,“我们把灵芝拿去卖了吧!” “不告诉爹爹妈妈吗?瞒是瞒不住的呀!”牛宝珠道。 “嘘,我们把灵芝卖了,弄些石斑鱼苗来,养在后堂里,再告诉爹爹妈妈,不然,爹爹妈妈会觉得咱们太小了,不放心咱们的” 石斑鱼苗可不好弄。 那可是个贵物。 鲤鱼贵,卖的却不算少。 但石斑鱼贵,有价无市,在市面上都买不到的,但并非没有人养殖,江州县城里就有一户人家专门养殖石斑鱼,以供富商,达官贵人享用。 小福宝想买他家的石斑鱼。 买活的,大的自己养。 她们几个都是小孩儿,买活的定然不会引人留心,即使被拆穿了心思,也不会招人嫉恨。 小福宝姐妹三个抱着血灵芝,骑着小马,就偷偷跑了,只是这三个小丫头个子不高,抱的血灵芝又大,别人又不瞎。 根本瞒不过牛大和沈鱼。 牛大有些琢磨不准三个小孩的心思,便跟萧桁说:“你把家里的马套上板车,跟去看看” 马车太过繁重,而且招摇。 板车则轻巧,简谱。 “好的,义父”萧桁跟上去的时候,三个小丫头已经出了牛山村。 “你们干嘛去?”萧桁道。 小福宝一看是萧桁,伸手让萧桁抱了下来,道:“你咋来了?”,她想到,爹爹可能知道了,便有些沮丧。 “我们打算把挖到的血灵芝卖了,然后买七八条石斑鱼回来养着,可是被你们发现了” 小福宝瘪瘪嘴道。 萧桁摸了摸小福宝的小脑袋,笑了,“人小鬼大,你就不怕被人诓了去?你知道怎么选好石斑鱼吗?” 小福宝只在大姐姐的杂书上看过石斑鱼的图片。 “义父不会不允许你养鱼的!而且,你这个血灵芝一定不会卖给别人,一定是卖给小姑父,小姑父到时候还不是会告诉爹爹?”萧桁道。 说着,他驾着马车,拉着一马三人将血灵芝卖给了薛怀民,得了六百二十贯钱,薛怀民给他们开了六百贯钱的银票。 接着他们去卖石斑鱼的郑家买石斑鱼,他们家与郑家往来不深,而且家里的酒楼还没开。 邓家当家的一听有人买三十条石斑鱼,难免有些心里犯嘀咕,但见着是几个孩子,也不当一回事。 “这几个孩子来买东西,逗你玩儿的,也值得叫我亲自前来?”邓家老夫人嗔怪的责怪管家。 “我们是你们家隔壁那块地的主人,而且我们很有诚意买石斑鱼的!”小福宝说着将银票拿出来。 邓老夫人看着小福宝拿出六百两银票,不由得有些吃惊,倒不是没见过六百两银票,而是因为对面那个是小孩儿。 “你们买石斑鱼干什么?”邓家老夫人说道。 “我们家打算在东面建一条商业街,还开酒楼,所以我家打算买三十条,在我家饭馆里尝试卖一卖” 实际上,她们家只有两家粮铺,一家水果铺子,味香斋改果铺已经许多年了。 “如果卖给我家的话,我家酒楼可以长期和邓家做生意”萧桁道。 他这句话,是真的。 即使小福宝买了三十条石斑鱼苗,要养得足够一栋酒楼常年食用,至少得十年。 而那时候,牛家肯定会再开第二家酒楼。 邓家老夫人微微冷脸,搁这儿给她画大饼的人,她见多了: “不卖!” 小福宝拉着萧桁就走:“不卖就不卖!” 她收起银票,走了。 邓老夫人有些错愕,这就走了? 果然小孩就是小孩。 她瞅着东面那二十里地,愣神片刻,怒斥责管家道:“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叫我?”,她气冲冲的回了屋。 第100章 石鱼(一) “小福宝,你不是说想要买石斑鱼嘛?咋又不买了?”牛宝兰道。 萧桁也探究的看着小福宝。 “刚才那个管家把我们领进邓家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家养石斑鱼的地方了,那桥下面有一个小洞!而且,那个邓老夫人,看着好凶又好精,她一定不会把鱼卖给我们的” 所以,小福宝是打算守株待兔。 买了个捕鱼的东西,绕到邓家后面的田里抓鱼。 她运气还真不错。 跑出来的小鱼苗有些可爱,只摆尾巴,一点不游动,好像就等着小福宝抓一样,小小的尾巴摇啊摇,好像在跟小福宝说: “你抓我吧!抓我吧!” 小福宝的小心心都被萌化了。 池塘里的小鱼仔仔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小福宝一连抓了二十条小鱼崽崽,洞被堵上了。 邓家派了人来瞧这些小鱼苗的去向。 鬼精鬼精的小家伙,见抓不着石斑鱼崽崽了,拽着装鱼个水的坛子就溜了。 “站住!站住!小兔崽子!”邓家管家追得气喘吁吁,但是人肯定不如马跑的快。 小福宝坐在板车上,一回头做了个鬼脸:“约约约” “诶,这小兔崽子!” “驾!”马跑了,小福宝也跑了。 鱼塘常有漏鱼的事发生。 “小福宝,咱算不算偷啊?”牛宝兰道。 “这怎么能算偷呢?不算,她们家那个洞,又不是咱们挖的,是鱼自己弄出来的,她家没发现!”,“这些鱼也不是在他们家弄的” 小福宝是捡漏王。 “哦!” 三个小丫头瞬间没了负罪感。 几人又去金铺换了十片金叶子,还剩下四百两,一片金叶子价值一万个铜钱,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一回去,小福宝和萧桁就在牛饵那里买了两个小水缸,他们家有养鲤鱼的经验,所以养石斑鱼并不是十分困难。 陈氏瞅着萧桁从牛饵家买的水缸,不禁好奇道:“老三媳妇,他们家买两个水缸干啥?” 小陈氏磕着瓜子儿,翻了个白眼道:“我哪儿知道?你想知道,你去问问啊!” 农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有水缸,其实并不是特别奇怪的事儿,只是因为牛家发了财,所以干啥陈氏都会留心些。 陈氏想着,该不会是放腌制菜吧?应该是放腌制菜了! 想到自家做的腌制菜,还有家里要租铺子的事儿,陈氏道:“老大,你那租铺子的事儿,弄得怎样了?” “这不差钱嘛?没谈拢!”陈氏的大儿子说道。 陈氏听见差钱两个字,眼珠子一转,道:“我有主意!” “妈,你有啥主意?”陈氏的大儿子说道。 “找牛大借”陈氏道。 小陈氏道:“娘啊,他家从他娘那会儿,就跟咱家关系不好,能借给咱嘛?” “我有法子让他借!”陈氏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到时候等着看好戏吧!” 当小福宝把自己卖血灵芝的钱和石斑鱼苗拿出来的时候,全家人都显得有些震惊。 震惊的不是卖了四百两银票。 “你这石斑鱼苗打哪儿弄来的?”邓家能有石斑鱼,是因为和京城里某位大富之家有关系。 就连从前江州的贾大富人也弄不来这些石斑鱼苗。 “爹爹,这是我捡漏捡的呀!”小福宝道。 也是,他闺女一向运气好。 摸贝壳,能摸出珍珠来。 随便去地里逛一逛,就能发现人参。 牛大没有再说养石斑鱼的事儿,而是说起了找武学师父的事儿,“这几个月,挑了三个武学师父,另外,还给四丫头请了乐坊司的舞娘” 三个武学师父中,只有一个是武举人出身,还是季宁海推荐过来的,但因为其他两个之前已经确定了要比试过后再定其中一个。 所以牛大也不好推辞。 将比试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二。 还有七八天。 萧桁微微沉思,他记得,前世他遇上小丫头的时候,她告诉过他,她一家人之所以会遇害,正是因为这个武学师父后来的里应外合,而且她师父垂涎她母女几个的美色。 但她没有提过是师父的名字。 上一世,小丫头并不是江州通判的干女儿,所以,应该不会存在推荐武举人来当师父的事儿。 那两个人,不论是谁,都不能留下,看来只有季宁海推荐过来的武举人是比较可靠的。 他得想办法让那两人都不能留下。 小福宝对拜师父这事儿,有些莫名的抵触,因为牛宝珠想学武,所以牛家爹爹觉得,女孩子都习武,能防身防贼。 牛家给出的薪资也颇为优厚。 武学师父一个月三十贯钱。 小福宝想着,养鱼和养珍珠都是需要长时间投入的,鱼最少得三个月才能卖。 她正纠结要做什么营生好。 就听沈鱼说: “听说,陈氏家里今儿在镇上租了个铺子,打算在那儿卖腌制菜哩!” 小福宝灵光一闪,“妈,咱们不如也租一个小铺子,卖腌制菜吧!咱家的腌制菜一直是散卖,岂不暴殄天物?” 沈鱼纠结了: “可是县里那商业街正需要钱哩!” 小福宝道:“是啊!商业街需要钱,咱不是家里还有一万多两银子,还有两盒首饰嘛?先暂时用着,反正那个商业街一年内又建不完,咱家除了二姐,就属我最有钱了,我们租个现成的铺子,一边卖腌制菜,那头一边建商业街” “我听大姐姐说,之前咱们家开过饭馆,也卖过腌制菜,一定有些客人的!再做些卤菜,干菜!”小福宝拿出四百两银票中的三百两,说道: “只是,宝宝要跟爹爹和妈妈分利,宝宝要发财” 沈鱼和牛大闻言噗嗤一笑: “好!” 季铎道:“叔,姨,我家之前不是下了很多聘来么?为啥不用那个?” 牛大道:“那是将来你跟梅花成亲的东西,再差钱也不能动那个!” 季铎摸了摸脑袋,悄声问季英道:“姐,啥是成亲啊?” 季英道:“成亲就是给你娶梅花当小媳妇儿,新娘子!” 季铎刷的一下小脸就红了。 牛大第二天就选定了镇上一家铺子,因为之前是开饭馆的,连装修都免了。 第101章 陈氏借钱(一) 陈氏因为钱的问题,其实并没有敲定下镇上的铺子,只是把要定铺子的事儿给张扬出去了。 这要是最后定不下来,这一家子的老脸也不知道往哪儿搁,所以陈氏打算一鼓作气的把事儿办成。 于是在村子里有意无意的说起牛家这几年发家的事儿,“听说,他们家还要在县城里搞一家什么酒楼哩” 她不知道牛家想开的是商业街,而不止是酒楼。 “他们家可算是发了” 村里有人羡慕,自然就嫉妒。 “牛礼家的,你们家大儿子和二儿子不是要娶媳妇嘛?你在他家湖边儿干了那么久的活儿,你们家还曾经对他家有恩哩,他就没借你们点儿钱?”,“照我说,他家就算是供着你们,那也是应当的,可偏偏把你们两口子当下人使唤”,“要是我,就去他们家借几个钱,他们肯定不会不借的” 大周民间男子重金娶妻。 名门之家女子向上重金厚嫁。 民间索要聘礼之风盛行,致使赘婿众多,小谭氏可舍不得嫁儿子。 小谭氏听了有些心动,而且她借了也不是不还。 陈氏颇有些得意,那小谭氏曾经在沈鱼难产血崩之时借钱给当时穷困潦倒的牛大家,这份恩情是无论如何也推不掉的。 只要小谭氏开口找牛家借了钱,那那些曾与牛家交好或泛泛之交的人都会去牛家借钱。 别人去借,不一定能成,但小谭氏去借,一定能成,倘若牛家借给小谭氏,不借给别人,那必定得罪许多人家。 别人能去借,她自然也能去借。 小谭氏之前尚觉得脸皮薄,觉得借钱是挺难为情的,而且她男人承包了牛家瓦匠的活儿。 三月初三就开工。 “谭姨,你要借多少钱?”牛翠花道。 小谭氏脸颊臊得慌:“一,一百两” 寻常人家的聘礼是一两金,五两银,一箱铜钱,一箱金线,一箱彩衣,一对大雁,加上一套金银首饰。 娶一个儿媳妇就要七八十贯,是普通人家二三十年的存银。 小谭氏家里还有二十贯存银,还是这两年在牛大家干活儿存下的。 她的工钱和牛礼的工钱加起来,三年都不够一百贯钱,抵工钱万万是不行的。 沈鱼听着小谭氏的话,微微有些犯难,宗族之中,大多都是你拉把我,我拉把你不错,但是若是需要拉把的人过躲,反成了蛀虫蚁穴,容易拖垮。 即使是宗族,也有不少怕你穷要借钱,又妒你富贵的。 可是小谭氏家,还有牛小草家,牛哑巴家,老族长家,都不同别家,她难产血崩那会儿,只有这几家伸出援手。 可不少人家倒也没有看她的冷,若是都得罪了,怕是在族里难以立足。 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沈鱼道: “谭大姐,其实你也知道,我家也正缺钱” 小谭氏听着心里一紧。 正说着,外头又成群结队的来了六七个人,其中也不乏有个别交好的人,“沈大娘子,我听说你们家要盖酒楼,先前知道你家发财了,家里买了那三个铺子,又是养鱼,又是盖院子的,倒不知道你家连酒楼都能盖了!” “咱们牛家出了你们这样的大老爷,可真是咱们牛氏一族的福气啊!也别忘了拉吧拉吧咱们,我们啊,想问你家借点钱,给我家小子闺女成亲用” 沈鱼面色逐渐阴沉。 小福宝和牛翠花听着,牛翠花微微皱眉,道: “各位叔叔伯伯,爷爷奶奶,我家现在也正缺钱哩!怕是不能借你们!” 其中一个男子拉沉着脸: “以前你们家穷的时候,我们是怎么对你们的?现在发达了,就忘了本了?” 发脾气的这人,若是像小谭氏和李升这样的对她家的人家,沈鱼倒不至于生气,但冲她大吼小叫的这人,叫牛安,不过与她家是泛泛之交,更谈不上什么恩情。 “说了,我家自己都没钱,我家要盖楼呢,盖楼还缺钱哩,不借,你还有脸在我家撒野!凭什么借给你?”,沈鱼道。 众人几乎很少见沈鱼发火的样子,此时不免有些惊愕,半天才回过神来。 小谭氏听着这话,心里也略有些不舒服,但是到底没有发作,只道: “大妹子也别生气,我们不借就是了!不借就是了!” 说着,便率先走了出去。 “不借就不借!哼!”刚来的几人也气冲冲的走了。 小福宝关上门。 牛翠花拍拍胸脯,还好她妈妈没有拧不清,只是这样得罪人也是不行的。 小福宝道: “妈妈,姐姐,我有法子”,“咱们不是缺钱嘛?他们不是找我们借钱嘛?咱们可以找村里人也借钱” 沈鱼有些不懂。 牛翠花率先反应了过来,“小福宝一定是想让他们出资做腌制菜生意!” 小福宝点头。 牛家的腌制菜铺子并不算特别大,但牛山村的人也不算很有钱,甚至依旧贫困,所以只要用他们的钱做腌制菜生意,得来的钱按例分,是最能帮牛山村的人的法子。 她们自己不用出多少本钱,还能挣钱,挣来的钱用在商业街上。 而且,她家租的腌制菜铺子最多也就开三年。 牛家老族长听了那群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以后,便来和牛大商讨这事儿,道: “牛大,我也知道,你夫妻二人并非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忘恩负义,到底是怎么个缘故,你与我说说” 牛大回来的时候,听沈鱼说了这事儿,道: “其实,我们家不是建什么酒楼,是建商业街,李升他兄弟也同李升说过,那条商业街最少得六七万两银子,才建的成!而我家银钱不足七分之一” “哎呀,你这这这,不是玩儿嘛!差那么多钱,就算去钱庄,那也拿不了这么多钱呐!”,“那借钱这事儿,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老族长道。 牛大想了想,道:“我家小闺女倒给出了个主意,能帮衬他们,还指望族长大伯帮我多动动嘴,跑跑腿”,“我想借他们的钱,做我家酱菜坊的生意” 第102章 陈氏借钱(二) “借他们的钱?他们如何有钱?你又怎么个借法?”老族长顿时来了兴趣。 牛山村的那点钱,凑起来不够建一个门面,所以不能用在商业街上,只能用来做腌制菜的生意。 “他们投钱进去,每月分利与他们,年底分红,一年返本金,投钱越多的,利越大”,“但我们家肯定是投得最多的” 所有的蔬菜和猪肉都是牛家出的,按市价折算成钱,然后和牛山村投上来的钱折算。 做工另算钱。 “这事儿计算得不好,怕是要惹麻烦的”老族长说道。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家酱菜坊的账目都会公开,另外会从族中识字的人里,挑两个上来,一同管理酱菜铺子,一定会让他们挣钱的” 老族长听了以后,道:“都是那陈氏不省事,挑唆着村里人来找你家借钱” 陈氏也想不到,她出的主意,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族长召集族里开族会,当即和牛大签了合约,族会散了以后。 小谭氏心里那点子不愉快也散了,虽然她两个大些的儿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但到底没到日子边上。 而且,牛山村都吃过沈鱼做的腌制菜,她对沈鱼做的腌制菜挺看好的。 陈氏气得心里呕血: “谁知道你们给的钱到时候能不能回本哩!” 小谭氏虽然之前听了陈氏的挑拨,有些携恩相报的心态,现在都化为乌有了,再听陈氏的话,不免就有些别的想法了: “你咋就挑唆着我们跟牛家作对哩?想这几年,咱们村子受了牛大多少好处” 牛山村虽然还是穷,但对比过去的念不起书,一年到头舍不得吃几顿肉,已经好了许多。 他们的孩子现在能念书。 家里个个月能吃上一顿肉,每年还有那么一贯钱能存着。 陈氏道: “我哪有挑唆你们,我也是替你们担心呐,他家要是赔了可咋办?会退钱给你们?他家就是瞧着你们都不识字,胡写一通,又没什么用处,要是赔了,你们要想告,他只要跟州老爷胡说一通,把你们通通打成刁民,也就完事了” 早些年,赵家村出过这事儿。 所以此时有些人还真有些担心。 陈氏见有那么一些人神色异动,道:“再说了,你们借钱也不会不还,他做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拉你们入伙哩?” 这时候牛哑巴的媳妇儿张闵站出来说道: “说起投钱,我家投得最多,我家可是把家里的余粮都卖了,我家更担心亏才对,但是牛大一家这些年在村子里的人品也是大家知道的!” “再说了,不怕得罪大家说,咱们虽大部分人老实纯良,借钱一定会还”,“可咱们究竟什么时候还得上,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还,有没人觉着牛大家有钱了,自己借的那三五贯就不想还了?” “再说,牛大家如今可是和官府都有姻亲关系的,他要是铁了心,不拉把我们,咱们还能闹不成?大家细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村里十几个农妇听了,都默不作声,她们虽然有些容易被梭摆,但张闵这样有条有理的说,她们也是能听懂的。 “谁想不还钱了?谁想不还钱了?”陈氏跺了跺脚,连声质问道。 牛先生的老娘张氏说道:“又没说你,你气什么?”,“听说你家订好了腌菜铺子,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们家去镇上哩?该不会是钱不够,其实没谈拢吧?” 张氏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 陈氏这是打算挑唆别人去借钱,然后她好跟着一起去借钱,趁机压牛大家一把,想让牛大家借出去的钱收不回,吃个哑巴亏。 这脸皮可真厚的。 陈氏见自己的计策没成,反倒被数落了一通,脸上十分难看,快步走回了家。 回家以后,陈氏倒没有一直想着这事儿,她想着依样画葫芦,干脆她在自己娘家也来这么一出合资,叫几个儿媳妇也去拉几家人的钱来。 反正到时候不还钱,休了儿媳妇就是,儿媳妇娘家亲戚也只能找亲家去要钱。 陈氏狠起来,那是亲侄女都坑。 而且,她还有一个儿子和儿媳妇不是? 袁氏因为做袋子卖,挣了些许钱,两年来积攒了五六贯钱,过去也有少许积蓄。 陈氏拉着牛方圆好一顿吹嘘,直把牛方圆听得心痒痒,“妈,真能挣那些钱?” “你也瞧见去年家里过年是什么光景了,这个真能挣钱,这样,你把你媳妇儿这些年积攒的钱偷拿出来,别叫你媳妇儿知道,等第一天挣了钱,她也不会跟你闹” 牛方圆还是有些怕老婆: “妈,这…这不行!” “我就知道你是个怕老婆的”,他刚成亲那会儿,就因为打袁氏,被袁氏反过来,提着两把杀猪刀,追了两条街,能不怕嘛? 虽然他还是有些暴力倾向,偶尔耍一下威风,也没敢真的下狠手,但也被老婆儿子联合起来混合双打两回。 早就怂了。 “就知道你是个怕老婆的!没出息,你就是个胆小鬼,懦夫,白白错失这么个挣钱的好机会!”陈氏颇有些尖酸道。 “你既不打算投钱,以后的钱就是你大哥和三弟的,没你的” 牛方圆一听见胆小鬼,懦夫两个词儿,脑子就有些犯糊涂了,“行,妈,我给您偷哪来,你只要能保证一定能挣钱!” “一定,一定!妈还能坑你不成?快去吧!”陈氏道。 没几天,两个儿媳妇从亲戚中也挪了不少铜钱,加起来大概有八贯,加上牛方圆拿来的十贯铜钱,还有自家原本就有的七贯铜钱。 陈氏再去那个铺子的时候,才知道铺子已经租了出去,老板另给她推了旁边一家小些的铺子。 租金也便宜了许多。 牛安和陈氏请人将铺子简单的装修了一下,还欠着工钱没结,而牛大家的铺子就在她家正对面,如火如荼的开着。 小陈氏卖力的吆喝道: “卖腌菜了,比味香斋的好吃,比味香斋的便宜!比味香斋的好吃!比味香斋的便宜!” 陈氏和两个儿子也卖力的吆喝道: “卖腌菜了,比味香斋的好吃,比味香斋的便宜!比味香斋的好吃!比味香斋的便宜!” 第103章 陈记酱菜铺子出事了(一) 味香斋的客人太多,比较拥挤,有那么几个听见陈氏一家子吆喝的,贪图便宜的,就被吸引了过去。 “你们这真能有味香斋的好吃?真比他家的便宜?”有个老妇问道。 像她这样的老人,平日里是节省惯了的。 陈氏和小陈氏还有陈氏的两个儿子,见来了客人,便纷纷招呼着。 “大娘,我们家的酱菜绝对好吃,且便宜!酱素菜才十二文钱一坛,酸菜八文,酱肉酱鱼三十文一坛,不要罐子的减两文” 味香斋的酸菜都得三十文一坛。 “能尝尝不?”老妇问道。 “对啊,能尝尝不?” 陈氏母子几个知道自己家腌制菜的尿性,这要是尝了,酱菜一准卖不出去,本着逮着客人卖掉就算了的原则,反正整个牛山县又不止这几个客人,陈氏道: “尝是不能尝的,我们可以给您分斤拨两的称出来,半坛子也卖” 半坛子也卖。 那些要求尝一尝的,也不好再要求了,反正买了半坛子,要是不好吃,下次就不来了。 陈氏瞅着有些老人不识字,不认识称,故意将半斤重的腌制菜少了一两,俗称耍称。 她还自以为聪明。 陈记酱菜坊的酱菜很快就卖了不少钱。 陈氏和她两个儿子儿媳妇坐在一起数着铜钱。 陈氏的大儿子牛安道: “妈,这可是两四十五百文呐,这可是真挣钱!” 陈氏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咱等会儿晚上收工的时候,再去镇上的菜市场捡些老菜叶子,烂菜叶子来,明儿我和你们媳妇儿就不上来了,要婆媳三个在家里做酱菜,你兄弟两个就在这儿卖,一准儿比这卖得多!” 牛安道:“省得了,妈” 陈记酱菜铺子的盆子坛子都没洗,第二天又继续拿没洗的盆子坛子装菜。 味香斋比陈记要大两三倍,而且收工比较晚,腌制菜虽然可以放很久也不会有问题,但最开始那十几天对于凉拌菜和卤菜的份量把握不准。 导致店里连着十几天都有一小部分剩下的凉拌菜和卤菜,从牛山村挑上来的两个年轻小伙子说道: “老板,咱这剩的卤菜和凉拌菜每天都自己带回去吃,会不会亏本啊?反正也就隔一天,客人也尝不出来” “不管是为人,还是做生意,理应讲究诚信为本,隔夜的菜即使有些人尝不出来,也断不可再卖给客人吃,隔夜菜味道和新菜终究是有区别的”,“别人怎么做生意我不管,也管不着,但咱们不能跟人家一样,而且,现在剩的,比刚开始卖的那几天,少了不少不是吗?” “明天再少做一些,宁可缺货再做,少赚一两个人的钱,也不能让走味的东西卖出去,知道吗?” 牛大说道。 小福宝满眼崇拜的瞅着自家爹爹,他家爹爹虽然不喜欢做生意,但却是个天生的生意料子。 每天来买酱菜和卤菜的人并不太固定,有时候会多,有时候会欠一些。 昨天就多出了一斤卤猪蹄和两斤凉拌菜,酱菜因为存放时间持久,所以不会有多的。 “对面这两天新开的陈记酱菜铺子,听说就是陈大婶的铺子,他们家每天从那菜市场上捡老叶子和烂叶子回家做,那老叶子倒无所谓,反正也是能吃的,那烂叶子能吃嘛?” “还是咱们铺子好,菜都是新鲜嫩叶做的,牛大叔家连老叶子做的都只留给自家人吃” 两个员工一边收拾着桌台,一边讨论道。 沈鱼道: “他们家那个铺子,估计是不会长久的” 没过几天,陈记酱菜铺子出了事儿。 牛小妹也正大着肚子,在哥哥嫂子那儿买酱菜,就听着对门闹哄哄的,“嫂子,陈记是怎么了?” 沈鱼探头道: “估计是出事儿了呗,他们家酱菜大多都是从市场上和乡下捡的烂菜叶子,有些还是她家人翻倒菜的垃圾翻来的”,“你月份到了,可千万别去凑热闹” 牛小妹道: “我省得的,嫂子” “你和小丫头们在店里坐坐,省得闹事和围观的人撞了你,顺便也听一听这个热闹,别去看就成” “沈娘子,你家对面是咋了?”不少前来买酱菜的客人好奇的问,只听对面几十个人坐在地上,他们的家人们都纷纷将陈记酱菜铺子围住: “这家黑心肝的铺子,吃了他家的东西,都坏了肚子,我家小孩拉肚子,硬是活活给拉脱水,现在还没醒,我家老娘,一把年纪也是这样” “都是吃了他们家的酱菜有事儿” “今儿早上我在菜市场碰见,才知道他们家拿菜市场的烂菜叶子,泡得发臭了,卖的烂菜叶子又苦又涩,吃了还拉肚子,根本比不上味香斋的”,“我们买味香斋的酱菜,从没出过问题” “原来是这样,幸亏我家前几天在他家买的酱菜都没吃,就尝了一口,还有股子酸臭味儿,起初没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自个儿身上的酸臭味儿,一尝马上就扔了!” 从陈记买回去的酸菜和酱菜,有些人一打开就扔了,而有些舍不得扔的,就凑合着吃了。 “赔钱!你们要是不赔钱,不给我们家人治好,我们砸了你的酱菜铺子” 牛安兄弟两个吓得躲在铺子里,连门都不敢开。 十五问道:“大哥,怎么办?” “咱抵死不开门,不信他们还真能闯进来!都怪妈,非得弄这劳什子酱菜铺子,咱有那本事嘛?”牛安道。 他有些太低估几十个汉子的力道了,门一下破了。 牛安不得不拉着十五站起来,嬉皮笑脸的说道:“各位莫生气,我们赔,我们赔!咱这就跟你们一块儿去药堂,查查中毒的原因” 牛安将抽屉里的钱全部拿出来,去了药堂。 陈氏娘三个赶到药堂的时候,气焰还是很嚣张的,“你们凭什么断定就是吃了我们家的酱菜出的问题?” 领头的人拿着罐子,指着上面的字说道:“这是你们家贴上去的陈记酱菜铺子是与不是?” 第104章 陈记酱菜铺子出事了(二) “叫陈记,李记,张记的铺子多了去了,谁知道你打哪个陈记弄来的?”陈氏梗着脖子叫嚣道。 为首的男子气得指着陈氏的鼻子道:“好,咱们就请这两位大夫,还有乡长来掰扯掰扯”,“若是我输了,我们赔钱给你们陈记,还有这位大夫” “要是你输了,你不仅要赔给我们,还要赔给这两位大夫,耽误他诊病!去他铺子里,把他家的酱菜拿来,请这位大夫替我们查验查验” 不久,乡长就被请了来。 乡长姓臻。 乡长,比县丞还要小两级,是属于正九品芝麻官,一个县有几十个镇,也就有几十个乡长。 胡大夫和薛怀民查验以后,一致道: “他们从陈记酱菜铺子取来的这个酱菜不能吃,都是坏掉的,而且,刚才众人拉的粪便中,陈记的酱菜没有被稀释掉” 臻乡长也尝了一点两坛酱菜的味道: “这分明是一样的,呕” 陈氏不敢拿着臻乡长发火,遂指着薛怀民的鼻子骂道: “谁不知道你是对面牛大家的妹夫,他家开那什么味香斋的酱菜铺子,我家也开酱菜铺子,瞅着我家生意比他家好,就眼红了!来打压我们家了!” 围观的人有些听不下去了:“你家生意几时比味香斋的生意好了?他们家的酸菜即使卖三十文一坛,每天去他家买酸菜酱菜,卤菜的客,哪天不是比你们家多好几倍?”,“小薛大夫可是再公正不过的好大夫,你自己的菜不行,赖人家” 臻乡长道: “你既觉得你家的酱菜没问题,我亲自随你们去你们铺子一趟,你们自己每人吃一坛酱菜,要是吃了没问题,那这个钱你们可以不赔” 牛安小声道: “妈,不如赔了,等风声过了,咱再改改,这会儿死犟,咱家酱菜铺子的事儿越闹越大,到时候怕是要关门大吉” 陈氏不得不勉强拿出钱来,甚至有些不够赔,她还得卖掉所有地才够赔钱。 臻乡长道: “回去把你们家那些酱菜全扔了,要是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就上报县令,到时候你们一家都得吃牢饭” 牛安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是,我们一定扔,一定扔!” 陈氏赔了钱,把陈记酱菜铺子的名声也搞臭了,连着好些天都没人去陈记买酱菜。 陈氏的两个儿子又不得不重新出去找活儿做,租的铺子便让小儿媳妇看着。 袁氏知道自己丈夫把钱偷给婆婆的事儿,闹了好大一场,硬是逼着把钱要了回来。 这回,牛安家连本钱都没了。 陈氏对着二儿媳妇袁氏破口大骂: “你个浪出生天的浪货,你就张着嘴,上面塞完下面塞啊你!” 骂归骂,陈氏还是将自己成亲时的那对银镯子拿出来卖了,换了十几贯钱的本钱。 倒没有再弄烂菜叶子。 而是捡了些菜叶子的老叶子,农家常用老叶子做咸菜吃,倒不会有什么问题。 陈记酱菜铺子因为卖得便宜,加上有些不知道出过事的人来买,生意还是回暖了许多。 但是,牛大家的味香斋却是越来越红火,甚至有不少回头客怕进错了铺子,不小心走到陈记酱菜铺子那儿的时候,都会转而去味香斋。 小陈氏瞅着味香斋不止卖酱菜一种,也有样学样,跟陈氏说: “娘啊,咱不如也跟牛大他们一样,添点卤菜和凉菜卖,反正最近生意比上个月好了些” “凉拌菜就不说了,可咱们家哪有肉哩?”陈氏道。 “买啊!咱买得多,要求便宜一些,应该是可以的,凉拌菜也买”小陈氏道。 “成”陈氏道。 小福宝跟着牛翠花在铺子里算账,上个月铺子的进项纯利润就是六十贯四百四十六文钱。 算好账以后,连同两个伙计将钱一同带回牛山村,将利润以百比一,百比二,百比…分下去。 然后给在店里干活的四个人,包括牛大和沈鱼,分了工钱。 牛家自己家投入的最多,自然是牛家拿大头。 小福宝拿得最多,她一个人拿了三十贯。 三十贯钱只够换三片金叶子。 小家伙愁得不得了:“招财啊,我好穷啊!” 招财经过一个多月的喂养,已经长高了不少,小家伙有些够不着它了。 招财摇了摇树。 当天晚上,小福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第二天一大早,小福宝就央求着牛大找了两个水性极好的人来,神秘兮兮的模样。 “你怎么觉得湖底一定有东西?”牛翠花问道,“究竟有什么东西?” 小福宝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梦见湖底有一样黄得发光的东西” 同时,她嘱咐道: “你们把他腰绑着,再给他一把短刀,要是在河底被东西缠住了,用短刀割开缠住你的东西” 两人下去了半刻钟,浮出水面,道:“河底没什么东西,只有两个海螺” 河里有海螺,还是两个超级大的,还是活的,这是非常罕见的,即使通河贯通大海,海螺也很难在河里生存。 可惜萧桁和牛咏,牛梅花此时念书去了,桑镇和桑蓉也在学堂里。 牛大和沈鱼,季铎,季英,牛宝珠和牛宝兰围了过来。 小福宝道: “应该就是它们了,给我吧!给你们钱” “谢谢”那两人千恩万谢。 小福宝抱着两个硕大的海螺捞了半天,牛翠花问道:“福宝,你觉得里面有什么宝贝?” 小福宝脆生生的说道:“姐姐,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里面有东西”,然后又捞了一下,一颗粉红色的椭圆形的凤凰珠现世了。 小福宝捞另一颗海螺,可是怎么也捞不出来,肉太紧太硬,小福宝生气了,拿了一把铁锤子,就把它锤破了,从肉里面掏出一颗圆润得毫无瑕疵的橙黄的火焰珠。 “爹爹,爹爹,今儿我们迟些去店里,先去百里掌柜那儿瞧瞧吧!”小福宝道。 牛大看着那两颗看起来十分漂亮的珍珠,点了点头,道:“好!” 到了镇上。 百里掌柜小心翼翼的拿着那颗粉红色的椭圆珍珠,道: “我从业二十几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的珍珠,这一颗,价值连城啊!” 他又拾起火焰珠,感叹道:“十年前,我们也有人得过这样一颗珍珠,当时卖出一万两,它的品相还没有这颗海螺珠高!丫头,你们家这颗火焰珠,至少价值二万两” 小福宝上次来卖珍珠,虽然是一年前的事儿,她那时候只有三岁,和年纪最大的姐姐来的,但百里掌柜一下就记住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你们家这两颗珍珠,我花五万两买了”百里掌柜对牛大说道。 第105章 小姑生孩子了 五万两,牛大只觉得脑子轰隆隆的作响。 他虽然已经是见过世面的商人,但是这两颗珠子就解决了他整条商业街缺钱的危机,真是…有些天上掉馅饼的错觉。 “百里掌柜,我要五万零五百两,不然我不卖的!”小福宝道,小家伙已经四岁了,知道讨价还价了: “而且我们家还养了珍珠,以后可以都和百里掌柜合作!” 其实,她家养的珍珠,是和石斑鱼一起养的,一共就几百个,还不满两个水缸。 但是她有招财啊! 百里掌柜有些肉疼的说道: “好,五万零五百两就五万零五百两!” 五万两银票,五百两银子。 颇有些重。 小福宝毫不犹豫的抓了五百两银子,道:“爹爹,这个给我吧!” 牛大被她小财迷的模样给逗笑了: “好,给你,给你!” 牛大和沈鱼从不问小福宝的钱去哪儿了,他们觉得小姑娘有自己的小秘密,她不想说,便不说就是。 小福宝自己也没想到,就凭那两颗珠子,一下就解决了家里缺钱的危机,她暗暗有些后悔…不该一同把两颗珠子都卖出去的,她应该把粉色那颗留着。 这样,她以后想要参与家里的生意,才有借口呀!不然,她爹爹一定是不准她辛苦挣钱的呀! 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嘛? 来不及。 话说…她好久没梦见招财了。 她用五百两银子换了五十张金叶子,够招财吃一个多月了。 招财长在后山上,它能保佑牛山村不跟她家作对的人都能发两分财,所以进来打铁的牛大又,做陶瓷罐子的牛饵,生意都不错。 就连带着牛小草家里养的猪仔夭折率都化为零,其他不做生意的,做农工的,因为有几户帮着小福宝家养鱼和干活儿,加上投钱的利润,收入也是越来越好。 村子里也有人盖起了新房子。 医馆里来人报喜,说是牛小妹生了,也是一个女儿。 小福宝和牛宝兰手拉着手,跟着沈鱼和牛大一道去薛家探望牛小妹。 牛小妹的婆婆抱着孩子,欢喜的招待客人,小福宝惦着脚尖看着粉嘟嘟的小表妹。 “小表妹好可爱呀!”小福宝脆生生的说道,牛小妹的吃的营养好,所以小女娃娃生下来有七斤八两重,小脸小皮肤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一点不皱巴。 薛怀民坐在床榻边上,悉心的为牛小妹喂药膳吃。 沈鱼看着也满心欢喜。 “嫂子,三天之后,我们家办三朝酒,你和大哥一定要来!”薛怀民笑道,说着他放下碗筷,给牛小妹盖了盖被子:“你好好跟嫂子说说话,我先去前院” 薛怀民走了以后。 沈鱼轻声问道:“小妹,怀民和你公公婆婆没介意吧?” 牛小妹笑道: “刚开始知道生的是女孩的时候,我还有些害怕,我还常会想到姓黄的那家人的嘴脸,但是怀民和我公公婆婆都没那种思想” “怀民说,生儿生女都是自己家的宝贝,而且,他说,我身子不好,他打算就生这一个” 女娃娃出生一般不办酒,但也有特别喜欢女娃娃的人家,会办酒。 “那我就放心了!”沈鱼道,“不过你以后要少提前面的人和事” “省得的,嫂子!我不提了”牛小妹道。 三日后,三朝酒。 牛小妹的婆婆温氏早早的就熬了百岁粥,给小孩喝,百岁粥就是用一百家人家的米熬成一锅粥,寓意长命百岁的意思。 薛家办酒,顺便也开了施粥点,施给那些没人奉养,老弱病残的乞丐的。 “这是因为什么事办酒啊?”一个老乞丐婆子端着碗来到薛家管家面前问道。 “这是我们家医馆少夫人,生了千金,给千金办洗礼酒哩”管家道。 “生女娃娃也办酒啊?”老乞丐婆子说道。 这话正叫温氏听见了,她抱着孩子出来,道:“啥叫女娃娃也办酒?世人若都是不喜欢女娃娃,那又哪里来的母亲?有些人,自己尚是女人,还偏歧视女娃娃”,“世间对女孩子多有不公,自己身为女人,合该更疼女娃娃才是!” “祖母,祖母,我们能看看妹妹吗?” 老乞婆看着围着温氏转的两个小女孩,正是她自己的亲孙女,招娣和贱丫。 想到若不是从前的种种,现在她不会落到乞讨为生,也会有几个孙女围着她奶奶,奶奶的叫。 她的儿子也不会叫一道雷给劈死,她还会有儿媳妇,那个孩子若是没能被当成女娃娃给一脚踩掉,她也不会没孙子。 是啊,怎么就忘了,自己也是女人呐。 “这孩子,生得可真漂亮”沈鱼正走到门口,逗弄着温氏怀里的女娃娃。 温氏笑道:“孩子娘长得漂亮,这孩子随她娘!”,见着老乞婆还没走,温氏又吩咐管家道: “想是一碗粥不够,再给她一碗吧!”温氏说道。 老乞婆得了粥,转身走了。 后来再也没来过。 三朝礼上,牛家人送上了一把百岁金锁。 “这孩子取名字没有?”沈鱼问薛怀民道。 “回嫂子,取了,叫薛思淼”薛怀民道,“与孙思邈的名同音,我想着,她要是能跟她两个姐姐一样,传承我的衣钵,是最好不过的了”薛怀民道。 可儿和巧儿都在县里的学堂念书,平日里在县里跟着老薛大夫学习医术。 说起孩子,难免又讨论起沈鱼的几个孩子来,温氏道:“你们家翠花,今年十二了吧?官媒来说了人家没有?” 沈鱼道: “这个官媒年初那会儿来过一次,说是要给订府城的公子哥儿,我想着孩子还小,晚些定也是好的!虽说她妹子先定了,那也是我家那口子喝多了,干下的糊涂事儿,倒不好推脱”,“而且平日里瞧翠花那主意,她是想传承咱们家的衣钵的,我跟她爹没儿子,所以也有这个心思” 女子传承衣钵,就是嗣女。 温氏笑道:“要是有合适的人家,能把姑娘留在手边,不嫁出去受气吃苦,也是好的” 大周律例,女子虽然可以继承财产,但没有嗣女的情况下,所有女儿加起来,只能继承一半财产,另一半得充为国库。 若有嗣女,或者儿子,为嗣者继承三分之二的家产,其他女儿合起来继承三分之一的家产。 第106章 正式拜师 三朝礼过后,州府来信说,三月初十举荐的那位武举人就会来,所以牛家早早的就准备了拜师。 可是,刚开始招的那两个师傅却没有来,只来了一位舞娘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武举人。 还有年初的时候,沈鱼娘家姐姐和嫂子都说要把孩子送过来的。 “我叫顾煜,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师父,谁是萧桁?”顾煜问道。 萧桁站了出来,道:“我是” 顾煜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淡淡的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萧桁看着面前的“武举人”顾煜,暗戳戳的说道:他爹和他娘要是知道,十年前的武状元,堂堂权倾天下的镇国大将军,在他们家给他们家小孩当师父,那下巴估计得惊掉了。 小福宝对拜师父这事儿,有些莫名的抵触,转而说道: “爹爹,妈妈,我要跟四姐姐一起跳舞,我不拜武学师父” 顾煜平生第一次教人学武,还被人嫌弃了… “小丫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我学武的,你确定不学?”顾煜道。 小福宝坚定的摇头: “不学” 顾煜道:“不想学,我也不勉强你,只是到时候,可别被你表哥表弟揍得哭鼻子就行了” 沈昌珠和沈昌仪,还有沈琳的孩子,李晨曦都是今儿早上到的。 牛家,成了孩子窝了。 请来的舞娘姓秦,人人叫她十一娘,秦十一娘是江州府最好的舞姬,她一个月只用教十天舞蹈。 萧桁看着小福宝有些排斥的样子,莫名有些心塞,前世的时候,她是会功夫的,想来是跟前世的师父学了些武术。 虽然她没有前世的记忆,但骨子里对师父莫名有种排斥的感觉。 牛家请了武学师父的事儿,很快在牛山村传得沸沸扬扬,武学师父,据说还是个武举人,那可是了不得的。 也有些人想把自己家不想念书的孩子送来学武,可一打听束修的钱,要五十两一年,纷纷都息了念头。 顾煜倒没有要求小福宝学武术。 小福宝跟着牛宝兰学跳舞。 秦十一娘教习舞蹈的师资费用是十贯钱一个月,毕竟一个月只教十天。 顾煜是按辈分和年龄来算这九个徒弟的排序的,牛咏最大,俗家虽是几个孩子的叔叔舅舅辈的,但同门只按师兄弟算。 沈昌珠十六。 是第二个徒弟。 沈昌仪十三是第三个徒弟。 牛翠花十二,是第四个徒弟。 萧桁也是十二,是第五个徒弟。 季英十一是第六个徒弟。 季铎九岁,是第七个徒弟。 梅花也是九岁,是第八个徒弟。 牛宝珠六岁,是第九个徒弟。 因为家里还在建新房子的缘故,九个徒弟每天下课以后,都只能苦哈哈的在后院里练习基本功。 小福宝和牛宝兰因为还没上学,所以白天练习舞蹈,晚上趴在后窗上,拿着桂花栗子糕一边吃,一边馋他们。 “小哥哥,桂花栗子糕好好吃哦,你不要练功了,来吃桂花栗子糕吧!来呀,来呀!” 顾煜只觉得,这小娃娃真是坏得不得了,自己不想给他当徒弟就算了,还要把他的徒弟勾走! 太坏了! 萧桁有些憋笑。 前世他可不知道,他家小可爱还有这么腹黑活宝的一面。 “练功要专心”顾煜道。 萧桁立马收心。 “姿势不对,马步根基不稳”顾煜拿着戒尺敲了两下牛咏的腿。 “练功不许开小差”又绕过萧桁,敲了敲季铎的腿,“你们练半个月的马步,是叫你们把下盘根基扎稳”,“下半个月开始,你们对着果树打拳,直到把手指握拳时的骨节打平为止” “啊?”叫的最大声的是季铎。 萧桁前世的师父就是顾煜,这些对他来说,应该是不难的…只是他没想到,前世这时候的时候,他可是没有练过一天。 他重生以后,更没练过一天。 小福宝也就看了几天他们蹲马步,就没什么性质看了,而是兴致勃勃的和牛宝兰一起研究“美食” 两个小屁孩一心一意跟沈鱼学做吃的,她可想不到,自己学来的美食,以后还得用来谈好顾煜,求他教自己功夫。 沈鱼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店里做卤菜和凉拌菜,大部分时间到了中午又会回来,做腌制菜。 偶尔也会做饭给孩子们吃。 虽然辛苦,但充实。 家里正建新房子,所以孩子们的吃食都是沈鱼亲自做,向金兰负责做民工的伙食。 而小福宝每天养着的她的珍珠和石斑鱼,石斑鱼苗养了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大了不少了。 养珍珠也是技术活儿,小福宝得费心费力的把病蚌和死蚌清理出来,还得清理水缸,给水缸里的珍珠蚌消毒。 因为她发现,只要有一个珍珠蚌生病,就会传染其他的珍珠蚌,然后蚌就会臭。 给珍珠蚌消毒以后,小福宝便又拿出金叶子去喂养招财,这次,她还给招财带了桂花栗子糕。 上次她梦见招财,说她喜欢吃桂花栗子糕了。 小家伙可忙了。 招财吃了金叶子和桂花栗子糕以后,开心得摇了摇自己的叶子: 【小福宝,桂花栗子糕好好吃呀,要是漫山遍野都长桂花树和栗子树就好了!】 小福宝好似理解了招财的意思。 【小福宝,等下次食神来看他小徒弟的时候,我跟食神讨一副坐桂花栗子糕的方子,你们每天做了卖,然后我就能每天吃到了】 小福宝听不到。 还没发生的事,在梦里说也没什么意义,但是…啊,种桂花树的主意不错。 桂花树,举国之下,目前只有皇商慕容家才种了几十顷,桂花树的用处大。 【呀!天庭有一种花香,能使头发即使三年不洗,不油也香,小福宝,你等着,晚上我就托梦给你】 小福宝夜里梦见招财了。 “招财啊,你长胖了呀!”小福宝说道。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刚刚给你说的配方,你记住了吗?】 招财小姑娘急得直跳。 小福宝点点头:“记是记住了,但是你能给张方子给我吗?我不会写字呀!” 万一药材有重名不同字的哩! 【唉,你怎么这么麻烦?】招财变了张药方出来,【这个药方不可以随便让人看见,你姑和你姨都不行】 第107章 摇钱树 【还有,等下次食神下来看他小徒弟的时候,我找他要一张食谱,这样你家种的桂花树,就不会浪费了】 小福宝家里没有桂花树。 但她可以买一些桂花来。 先做出招财给的香方。 民间的桂花油也有维持发香的作用,但不会有去油,也不会持久发香。 而且,招财给的方子里,不止桂花可以做香方,是万花皆可,那也就是说,小福宝在路上采摘的野花野草,都可以用来做香方,只是这些配料还是得从她姨父的药铺里买。 小家伙打算先采些菊花来做香方,只要做成了第一回发香料,以后就可以给村子里的小孩一人一文钱,让她们出去给采一箩筐的花来。 何首乌,当归,人参,以生麻油五两,浸以干桑葚,配之各类花瓣碎末,或者茶花,熬制出香油。 洗发时涂抹在发上,以发生香持久。 只是,招财给小福宝的这副方子上,还加了一味黑芝麻。 怎么熬制都写了。 黑芝麻具有保持头发乌黑发亮的作用。 小福宝特地买了一口小锅,小灶,把黑芝麻一熬,然后把买来的何首乌,当归,人参,生麻油一熬,再将菊花放入锅里… 两个小家伙忙活得不得了。 顾煜探头探脑的从后厨窗口伸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就看见已经烤糊了的小福宝站在比她矮一点的小灶边…从头黑到尾。 “哈哈哈!”顾煜爽朗的笑了几声。 牛咏问道: “师父,你笑啥?” 顾煜道:“你家那个小侄女,把自己烤糊了,太好笑了,哈哈哈!” 小福宝气呼呼的,当天晚上气得连觉都差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直到四更天。 “招财,你就不能给现成的给我嘛?太难做了!还浪费我家半根人参哩!”,“而且我还被老头耻笑了!” 她口中的老头,就是和她爹同一年,三十三岁的顾煜。 【你知不知道,天上的成品很贵得!谁叫咱俩穷哩!那要是从前,咱俩可是最豪的…,现在咱俩是最穷的】 招财赶紧闭嘴。 好在小福宝还小,没捕捉到咱俩最豪是啥意思。 但是她听出来了,香方很贵,招财现在很穷,它是一棵没钱的摇钱树。 她得自己做香方。 小家伙倒腾了小半个月,才被发现,她是在熬制香发方,不是扮家家酒玩儿,因为她的香发方做出来了。 就是有点费材料。 他们家才种了三年的人参,还没体现出价值,就被她拔了好几个坑。 为了让自己的香发方在成功的第一时间能得到印证,小福宝硬是半个月没洗头,把自己变成个小臭宝。 不跳舞的时候,她就抹着发油在萧桁面前晃荡,“小福宝,你抹什么了?这么香?” “小哥哥,真的很香吗?”小福宝道。 萧桁点了点头,确实挺香的。 “小福宝,你这是抹什么香?不像桂花油啊”沈昌珠道。 顾煜正声道: “认真练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菊花香。 牛大和沈鱼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也问到了一股子香味,“啥东西这么香?” 小福宝得意洋洋的说道: “爹爹,是我头上的香味,我跟四姐姐不跳舞的时候,就在家里熬香,今儿熬出来了” 牛大闻着香,有些惊讶。 “爹爹,我们家做个香坊吧!”小福宝道,“就用我想的配方” “会不会做的太杂”他们家目前开了米店,冷饮店,养猪,养鸡,养鸭,养鹅,开腌制菜店子,养鱼,种人参,建商业街。 人手上是极度缺乏。 冷饮店目前归牛翠花和桑榆管理着,米店请的是别人管,养鱼也交给了别人。 而且每一样,他们家都不拔尖,东也搞西也搞。 小福宝道: “爹爹,这个香坊要是成立,可以交给梅花姐姐和我们一起搞,就从咱自己家做酱菜的小姐姐里挑两个可靠的上来,不用另外请人” “明年,我们家的香坊会开满整个江州的” 小福宝野心勃勃的。 牛大觉得反正家里有钱,不如让孩子们倒腾倒腾,就算是亏了,也没关系,他家的粮店每年有二百六十多贯收入,鲤鱼也能卖出一些,每年也有四百贯钱的收入。 冷饮瓜果淡季时一个月十几贯钱收入,旺季时一个月百来贯钱收入,大致上一年能有四百四十几贯钱的收入。 酱菜腌制菜,除了供那些达官贵人吃,也供平民百姓食用,一月的毛利润也差不多五十来贯钱的收入,一年算起来,得有六百贯钱的收入。 一年,一千七百贯左右的稳定收入。 家里有钱作。 但小福宝并没有找牛大要钱,第一次卖珍珠的六百两银子,她还剩四百两哩。 她买了新铺子以后,跑到后山,自言自语的跟摇钱树说: “招财啊!看我为了养你,都花了好多钱啊!” “奶,你瞧,小福宝是疯了不成?她跟树神神叨叨哩!”今儿也不是什么祭祖的日子,牛洁洁和陈氏上山来也不知是干啥的。 后山因为都是埋死人的地方,若不祭祖,寻常是不会有人来的。 陈氏朝着小福宝站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小福宝从怀里拿出一片金叶子,晃得陈氏眼睛都直了。 接着,看着小福宝将金叶子投进树的口子里,细看那树还长着一张人脸,小福宝走了以后,陈氏悄悄走到树边。 伸手将金叶子拉扯出来。 “这是金叶子啊!”陈氏沉浸在拿到金叶子的喜悦之中,“可惜,缺了一角”,完全没留意到树有什么不同之处。 缺的那一角是刚才陈氏和摇钱树拉扯的时候断裂的。 招财到嘴的金叶子飞了,它就这么飞了,招财很生气,招财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我要吸干你子孙三代的所有运气,惩罚你的贪心!啊啊啊,气死我了!】 招财看着陈氏逐渐远去的身影,呲牙咧嘴的说道。 她一张嘴,陈氏家门前就出现一道怪异的金光,源源不断的往招财嘴里进去,但只涌了半刻钟。 陈氏的子孙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命,但原本也不会特别倒霉,也不会特别贫穷。 而且她的曾孙那辈,应该是会出一个文人的。 招财这一吸,算是断了好几代的运道,就连孙子都会贫苦不堪,所有的努力都会为他人做嫁衣,到了曾孙那代,自然是连书都不会有得读。 谁叫陈氏贪图不属于她的金叶子呢? 第108章 酒楼 【那个陈氏,真是气死我了,小福宝,你等会儿再给我带一片金叶子来吧】 招财将陈氏家里为数不多的几分运道都吐给了小福宝家的祖坟里。 “可是,宝宝好困啊!”小福宝迷迷糊糊的说道,惊醒了一旁睡着的萧桁。 “怎么还没睡?困就睡吧!”萧桁说道,“是不是有蚊子?”,他又起身坐着替小福宝赶蚊子。 【萧桁,要你多管闲事啊!你以为你是紫薇星君转世就了不起啊?主人,招财现在肚子很饿啊!】 小福宝睡得香甜。 第二天,小家伙起得特别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了,只是她没想到,她家小哥哥替她赶了一夜的蚊子,一夜没睡。 “小福宝,你上哪儿去?”萧桁问道。 她还没告诉萧桁,她养了一棵吞金树的事儿,万一叫其他人知道了,会不会以为招财是邪树? 小脚丫子有些踌躇不前,左脚拇指和右脚拇指隔着鞋面儿打架,“小哥哥,我去尿尿” 萧桁将她架起,放在床边上,蹲下道: “去哪儿都得穿上袜子” 小福宝的小脚丫子白白嫩嫩的。 “去哪里,都有我陪着你”萧桁说道,小丫头自以为能瞒得天衣无缝,但实际上,只要稍微留心一些,就知道她每天都去后山的树下,而且几盒桂花糕就收买了她四姐姐。 小福宝扭扭捏捏的说道: “小哥哥,其实,我不是要尿尿,自从把招娣埋在后山以后,那儿就长了一棵叫招财的摇钱树,就是每天要投一个金币,或者金叶子,我想偷偷养着它,怕你们把招财当邪树嘛” 萧桁摸了摸小福宝的小揪揪,道:“天还没亮,我跟你一起去!” 招财被投喂了两片金叶子以后,才勉强原谅小福宝昨夜的贪睡。 小家伙倒腾出来的香方,在第二个月开业开始,就一炮而红,受到许多富家千金,官家夫人,姨太太,小姐们的喜爱。 平民女子偶尔也会买一点。 小福宝数钱数到手软,她将挣来的钱给香儿和翠竹两个人发了薪水以后,大部分都兑换了金币和金叶子。 香儿和翠竹是向奶奶的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而且都有孩子,以前是帮着沈鱼切菜的。 切菜是手艺活儿,但没太重要的技术含量,她们自然是想跟着管理香铺。 桂花树苗,如其名,桂,贵。 一棵树苗,就得两贯钱。 而且桂花树生长周期慢。 整个大周只有一家种着几十顷桂花树的,是皇商慕容家,其他人家或有种,但数量少,门路也少。 慕容家几乎是垄断整个桂花行业的存在。 小福宝的香铺目前尚用百花顶着,村里的每个小孩每天采十几斤各种花来,小福宝就一天给一两文钱他们。 香儿和小福宝,还有牛梅花在家里熬制香方,翠竹擅长做买卖,所以看店。 沈昌珠他们见小福宝当真买了二三十棵夹带着泥土的桂花树来,这三十棵树苗,还是小福宝带着翠竹跑了将近十五家种着桂花树的人家,一家买一棵,两棵树苗儿,这样淘来的。 她连续跑了十几天哩。 她家的桂花树得来很是不容易。 桂花树的生长周期慢,短时间内并不能开花结果,也不会有进项收益。 但好在,小福宝运气好啊,有那么四五棵是一个成人高的树,种上去不到一年,估计就能开花结果。 她买树苗的时候,有一户种着几亩地桂花树的人家的女公子总跟她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直到小福宝走了以后,那户人家的女公子才想起来: “爹爹,妈妈,我想起来了,我也真的见过她,她是那个年画福娃” 年画福娃,还得追溯到牛家第一次开饭馆的时候,她和牛宝兰扮做童男童女的时候。 时间久到小福宝自己都忘记了。 毕竟她还小,哪里还记得自己一两岁时候的事儿哩? 也许是有人觉得,她和牛宝兰扮的童男童女十分讨人喜爱,就有人把她们的样子做成年画福娃,装裱在门前,以祈求来年好运。 “不仅是年画福娃,爹爹,妈妈,昨天我还梦见她给我们家送钱了,她还是送财童女哩” 那户人家姓甄。 好巧不巧的,是牛咏以前的东家,他们家的女公子和小福宝同岁。 甄老爷和封夫人成婚几十年,年近四十五,妾也有两个,尚没有针一儿半女,在四十五岁那年,正室夫人偏巧又有了身孕。 就生了一个宝贝姑娘。 因甄老爷没有儿子,只有女儿,所以称女公子。 这个甄家,之所以能种着几亩地的桂花树,皆是因为它是京城那个甄家的旁支。 那个甄家又同慕容家是姻亲。 甄老爷听了闺女这样一说,也发现那小丫头和自家年年贴着的年画福娃长得可真是极像。 他通过多方打听,得知牛家就在牛山村,而且和当年季贵妃的胞弟是既定的姻亲,而且牛家二弟,曾是他家的门徒。 他家虽然不算是朝中无人,但多结交几个朋友,于他来说,总是有好处的。 自家家产万贯。 就是自己年纪大了,而膝下又年幼,万一哪天自己伸腿去了,有这些正义的亲友,总不至于叫人欺负了去。 所以,甄老爷在四月初,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牛大和沈鱼本来打算去镇上的,见来了客人,还是要跟自己家做生意的,牛家只有一家香坊。 “家里正在盖新房,唐突了甄老爷”牛大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你们家小女儿可真是年纪不大,人却精明着哩!我瞧了,也不免十分喜欢,你们家女公子大概与小女差不多大吧?今年几岁了?” “四岁”牛大道。 “巧了,小女也是四岁”甄老爷笑道。 牛大让人上了好茶来。 “我听说,你家有意种一些桂花树,弄了一个香坊?” “那都是小孩的把戏,现在还不成气候哩!”牛大道,“不过,甄老爷要是有意,您家那几亩地的桂花,我们家都可以包了” 正说着,外头就听见小福宝指挥家里的两个短工给鲤鱼下车,“你们家还买这多鲤鱼,是干啥用的哩?” 牛大笑道: “不是买的,是我家包的湖里养的” 甄老爷知道牛大家干的门路多,但正因为种类多,他也没一一打听,这一听说,立马笑道: “真是巧了,我家正新开了两家酒楼,鲤鱼是供不应求哩!不知道你家还养了其他鱼了没有?” 第108章 转运 锦衣男子被妇人骂得哑口无言,只得说道: “既是你的孩子,你得看紧一些!” 扛着小福宝的男子和妇人使了个眼色,就准备扛着小福宝准备走,锦衣男子看着他们走开,那妇人并不急着从男子手上抢走孩子。 反而下意识的将手挽着男子。 “不对”锦衣男子快速将扛着小福宝的男子抓住,却被旁边的妇人捅了一刀,“抓人贩子!” 这下,围观看得云里雾里的人,瞬间明白了谁好谁坏,男子将小福宝重重一摔,扔在地上,趁乱自顾自的就跑了。 “艹,老子咋这么倒霉,见义勇为一次还被捅一刀”锦衣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嚷嚷着。 围观的人抓住了那个女人。 “小福宝”沈鱼和牛大,萧桁他们自人山人海之中,才寻到小福宝,“孩子,你没事吧?” 沈鱼抱着小福宝道。 萧桁的脸都被吓白了,虽然知道她不会丢,因为前世她也是被找回来了的,但他还是心有余悸。 小福宝被摔了一下,有些疼。 “她没什么事,我有事”被扎了一刀的锦衣男子说道。 小福宝喃喃道:“那个大叔救了我” 牛大才注意到被捅了一刀的男子,“谢谢这位大老爷”,说着便背起他准备去医馆。 “老什么老,老子今年才四十二,嫩着哩!要死了,要死了,记着明年要去我坟头给我上香的,我姓沐,整个江州独我一家姓沐,别找错了啊!” 几个孩子纷纷侧过脸,这位沐大老爷说话这个中气十足的样子,也绝不是要死的样子哩。 江州沐家,那也算是如雷贯耳,是做绸缎生意的,光是锦缎这一项,就遍布整个大周。 大周一百位富豪排行中,江州独沐家上榜,沐家是三代单传,先一位沐老爷只有现在这位沐家老爷一个儿子。 说起做生意,小沐老爷就比较倒霉了,自打从他爹手里接下生意以来,十二年来那是年年亏本。 如果不是家底丰厚,也经不起这么亏。 可亏本的原因并不是小沐老爷不善经营,而是他家中了邪,太倒霉了,倒霉到啥样子哩? 除了每年成千上万只乌鸦,以及动物,撞死在他家店门前以外,他甚至倒霉到走路他都能一脚跌进河里,差点英年早逝。 他还倒霉到,走在大街上,好端端的屋顶都会断裂开,掉在他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他一直觉得,他之所以还能活着,一定是老天觉得他还不够倒霉。 当然,沐家从老沐老爷时,是与慕容家势均力敌,亏了十二年本,现在还是大周富豪排行榜的第七十八名。 主要就是有钱。 牛大把沐老爷背进薛忠义的医馆,老薛大夫给治好伤以后,道:“他这刀没扎到要害,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说起来也是运气好,扎偏了” 沐老爷是头一次听人说他运气好,能侥幸不死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听起来挺舒服的,当即拿出一踏金叶子,抽了两张给老薛大夫,道: “薛大夫,这是诊金” 沐老爷感觉自己身上没那么疼了,也才注意到被自己救的小女孩的样貌,“啊,她不是甄老爷大堂里挂着的那个福运小童女吗?” 说着,他又把剩下的一沓金叶子塞到小福宝手里,“小童女,你一定要收着!” 小福宝这会儿还迷糊着哩,但是见了金叶子的她,是一点也没客气。 反倒是牛大和沈鱼同沐老爷相互推诿着,“沐老爷,这么多金叶子,我们不能收,真的不能收!是你救了我们闺女,理应我们报答你才是” “不不不,你一定要收着,你们是不知道,我有多倒霉,就今儿早上,我上厕所,一脚都踏进我家那个坐便桶里,莫不是嫌弃这钱沾了会倒霉?” 实际上,他的钱沾了,确实会倒霉。 比如说,刚刚收了他钱的那位,在回去的时候,为一脚跌进小溪里,差点儿爬不起来,英年早逝。 可是,沐老爷也不知道。 小福宝已经把金叶子都揣进兜里了。 “我瞅着你家小福宝像甄老爷堂上挂着的小福女,我啊,也是期望着能转运,她是我的救星啊!再说了,我家金子多的是,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还不如送人” 老薛大夫道: “你们也别和沐老爷推了,他也不差钱儿,乐意送,就领这个情呗!” 那金叶子,至少有四五十张。 小福宝也记着了,看招财能不能也分他一点财运,毕竟沐老爷救了她。 牛大一家回去以后,小福宝晚上就做梦了: “招财,沐老爷为什么会那么倒霉啊?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要吃了他的金叶子才知道,明天再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帮他把霉运都吸走,然后他会获得你身上的福运】 “好吧!” 【哇,那个沐老爷真的好倒霉啊!他们家好多好多霉运啊!我快吸不干净了】 第二天,小福宝才知道,沐家是被下了蛊,这种蛊,也不是那种很迷信的蛊。 而是通过买通木匠和漆匠,在墙根之下,木材之中,种下吸引乌鸦的东西,例如在油漆里混上乌鸦血。 在墙根中,埋下乌鸦碎蛋,埋下几十种动物的皮毛,皮毛腐化以后,人闻不到,但动物可以闻到。 为了这五十张金叶子,还有昨天的救命之恩,小福宝决定和牛大一同去将这个告诉沐老爷。 “沐老爷,你们家在十二年前,你在接手家族生意的时候,是不是对全国的连锁铺子都进行过大规模的装修?” 沐老爷疑惑道。 “这就是了,你说你家在全国的铺子都莫名其妙的死很多动物,被乌鸦盘踞,应该是被人在里面埋了动物的皮毛,以及乌鸦血和蛋”,“乌鸦具有很强的报复心,而且它们是唯一一种会为同伴报仇,且举行送葬仪式的动物” 一旦有乌鸦为死去的乌鸦自杀,那就会引得更多的乌鸦相继撞死在沐家绸缎庄门口。 甚至,有些绸缎不慎沾染了乌鸦血,它们还会攻击买了布料的客人。 “不止是绸缎庄,我家还有几家酒楼,珠宝店,原先还种着几十顷的桂花树,后来桂花树都被成千上万的乌鸦啄死了,我觉得晦气,就没再种过了” 第109章 陈记酱菜铺子关门了(一) “要是下这样的手,到底是谁这么恨我们家哩?我们家在生意场↑可没得罪过人啊!” 沐老爷道。 小福宝道:“沐老爷,不一定是恨,也有可能是你家发财,妨碍到有些人的利益了!” 沐老爷不是没想过,但他又觉得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的,绝对不可能” 小福宝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沐老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反正我要说的,就在这儿了” 牛大道: “沐老爷不妨好好找找,哪些地方是被用了那些东西的,我家女儿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福宝从沐老爷家出来,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镇上的酱菜铺子。 陈氏家,最近也比较倒霉。 先是陈氏在家里摔断了腿,大儿媳妇郭氏照顾她,儿媳妇小陈氏在店子里看店。 后是有人在她家的酱菜里吃出了干狗屎,让原本生意就不好的陈记铺子直接关门大吉了。 为了开这铺子,郭氏和小陈氏妯娌两个在娘家借了不少钱,都不是特别有钱的亲戚,这会儿听说牛安家的陈氏酱菜铺子出了那么多事儿,直接关门大吉了。 哪里有不上门来讨债的哩? 牛安也是做得出,他直接以不贤的理由休了郭氏,还说借钱的是郭氏,这笔债务应该由郭氏和郭氏的娘家父母偿还。 他家本来也就没想过要还钱。 有了好处是他的,跟岳父母没关系,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讨债的时候,让岳父母偿还,毕竟郭氏是他们的女儿,替女还债,天经地义,应该的。 牛安对郭氏道: “即使我休了你,你也得先留在我家,把我当娘的腿照顾好了,你才能走!” “呸,牛安,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去我娘家借钱,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你现在想把老娘撇开?老娘连你的房子一并烧了!” 郭氏性格脾气虽然有一些,但平日里,并不会跟个泼妇一样,吵吵闹闹的。 “大嫂,你可别沉不住气,十五,你拉着大嫂一些!”小陈氏道。 郭氏在家里干的活儿最多,加上,她刚做完饭不久,浑身有把子力气,朝着厨房的干柴堆就丢了一把火进去。 牛安家,烧了一半。 熊熊烈火燃烧着,老族长组织村里人救火,离牛安家最近的牛大家自然也是要去救火的。 毕竟城池失火,有时会殃及池鱼。 没烧掉的一半,也被烤糊了。 陈氏看着自家好端端的房子被烧成这样,一屁股摔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诉道: “哎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郭氏和牛安家的事,各打五十板,也就了了。 要说这人倒霉起来,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陈氏坐到自己床边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还有一片缺角的金叶子,而且她之前发现小福宝那死丫头既然给后山上那棵树里偷藏金叶子,那她肯定不会只藏一次。 她家那么有钱,也肯定不会只有一张金叶子,小孩子没什么心眼儿,没准不知道自己的金叶子丢了。 “洁洁,你过来!”陈氏道。 牛洁洁以为陈氏是要吩咐她什么事,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奶,干嘛?”,她娘走后,照顾奶奶的事情十有八九会落在她这个六岁的孩子身上。 “还记得咱之前去后山摘黄花菜,得到的金叶子不?小福宝家那么有钱,一定不止一片金叶子,你没事就在后山上留意着她些”,“还有,她明明不是咱牛家人亲生的,却吃得比你好,穿得比你好,零花钱都比你多,你就不想跟小福宝换一换?” 想啊,她怎么不想?她还想小福宝死哩! “奶,你说,小福宝知不知道她不是牛大叔家亲生的?”当初牛大是给村里人封了口的,所以村里很少有人提起,很多小孩也不知道小福宝不是亲生的。 也许牛洁洁和陈氏是觉得他们家还不够倒霉吧,非得在作死的边缘疯狂作死。 她人还怪聪明的咧! 牛洁洁想着小福宝身上戴着的银脚环,还有她脖子上的赤金百岁长命锁,她手上的龙凤花样活手镯。 为什么她一个被遗弃的野孩子都过的这样好? 奶奶说的没错,那应该是她拿才是,算起来,她跟牛大叔是亲戚,尚未出五服。 每天天一亮,她就偷偷盯着小福宝。 发现,她经常给山上那棵树送金叶子,而当她去树边的时候,金叶子已经被树吃掉了。 她将这事儿告诉了陈氏。 陈氏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一听牛洁洁说这事儿,顿时有些惊讶,道: “怪道那金叶子缺了一角哩,那是棵妖树啊!” 牛洁洁一个小孩的话,自然不能全做依据,所以陈氏大半夜的叫醒小陈氏夫妻两个,跟她一块儿盯着后山。 母子,婆媳几个人专心躲在后山的角落处盯着小福宝和萧桁,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他们却充耳不闻,一心盯着刚刚上山的萧桁和小福宝。 “啊!什么东西?”小陈氏突然跳起来,“蛇!” 陈氏和牛十五刚想回头斥责小陈氏,冷不零丁的,也被碗口大的一条蛇给盘踞了上来,“蛇!蛇啊!” 还是一条蟒蛇。 陈氏直接吓晕了过去。 小福宝饶有兴致的看着陈氏这边的动静,萧桁也怕小福宝被蛇咬,连忙把小福宝藏在身后。 蟒蛇和小青蛇哧溜一下就溜进了墓里,好像从未出现过。 “小哥哥,要不要把他们赶回家,再叫大夫来?”小福宝道,她可不是烂好心,只是几个大活人死这儿了,难免破坏运道。 牛洁洁的爹牛安,自从前几天被打了五十大板以后,现在还没能下床,家里只两个哥哥,还在县城念书。 家中只有她一人没事,照顾全家人的事儿,就落在了她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 她可不想照顾这一大家子,而且她还小哩,但是她不得不给陈氏端茶倒水,哄陈氏把家里的那片金叶子拿出来。 “奶,家里还有钱没有?”牛洁洁道。 “要钱干啥?”陈氏道。 “那个钱是给大夫的,给你们抓药得不少钱哩!”牛洁洁道。 她想好了,她要拿金叶子去她娘那里,给她娘还债,然后自己留一些,其实从上次开始,她就看明白了,小福宝从小养在牛大两口子身边,虽然她嫉妒小福宝拥有的一切,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顶替小福宝。 而且,自己家最近太倒霉了,这样倒霉下去,别说她能不能跟小福宝换,会不会被坑死都说不准。 还有,陈氏和她爹一直对她不咋好。 第110章 陈氏的酱菜铺子关门了(二) “金叶子在床中间下面的土里埋着”陈氏道,牛洁洁才六岁,孩子是不会撒谎的,此刻若是被休弃的郭氏或者小陈氏来问,她一定不会说。 牛洁洁赶忙趴下去,用小铲子将床下的翻新过土堆挖开,里面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正是之前从树口上抢下来的金叶子。 “奶,我再去给你们抓两副药,你们等着啊!” 牛洁洁临走的时候,还想恶心小福宝一把,所以她特地把小福宝家的门叫开,只不过,先开门的是牛宝珠。 牛洁洁道: “宝珠,你五妹妹不是你们家亲生的,你知道吧?你们对不是亲生的妹妹那好干啥?” 牛宝珠算起来,今年也是七岁,对于自家妹妹是不是亲生的这事儿,她本来不甚清楚,这会儿听了,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 但惊讶归惊讶,她对牛洁洁的言词还是很不舒服: “你专程敲门,就是为了说这个?她是不是我家亲生的,那也是我妹妹,这一辈子都是”,“你怎么这么坏?我们家不跟坏小孩玩儿,你可以滚了!” 牛洁洁冷哼了一声,然后就走了,她要去舅舅家了。 只是,这世上最难测的还是人心,牛洁洁将金叶子交给了郭仁,“舅舅,我妈妈呢?” 郭仁道: “你妈妈去你姨母家了,舅舅带你过去好不好?” 牛洁洁点了点头道:“嗯” 郭仁将外甥女带到县城里,跟一个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将几百两银子交给郭仁,一脸猥琐的打量着六岁的牛洁洁,牛洁洁吓得躲在郭仁身后,道: “舅舅,你不是带我去姨母家吗?” 郭仁道: “你母亲已经被我卖了,现在在妓院里接客哩!” “舅舅,你是我舅舅啊!”牛洁洁哭了起来,男人一把将牛洁洁捞起进了小巷里的房子。 郭仁拿了钱,揣在兜里,转头扎进了青楼楚馆。 陈氏知道牛洁洁骗了她,拿走了金叶子,拿木棍敲着门,骂骂咧咧的骂了老半天: “小赔钱货,你最好跟你娘一样,死在外面别回来” 陈氏骂的话,还真一语成谶了,牛洁洁真的死了,县衙来人叫去认尸,据说是被自己亲舅舅卖给了一个有特殊癖好的男子。 死得十分凄惨。 当牛翠花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感叹道:“这大概就是戏文子里说的,狼舅吧!好在咱没这样的舅舅”,“她以前总欺负我妹妹,如今也算是报应” 小福宝有些开心不起来: “虽然她很讨厌,但也很可怜,而且她不该这么被对待,好在她舅舅也死了” 死在女侄女的身上了。 陈氏一家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死了个孙女,死了个女儿而已,用不着难过,就是可惜了金叶子找不回来了。 陈氏娘家人又来要钱了。 小陈氏也是个人精,她在管理铺子时候,知道自家铺子生意不好迟早关门,所以偷偷的将卖酱菜的钱每天藏那么二十几个铜板,只是还债的时候,死都不拿出来。 两三个月下来,她也攒了不少钱,大概有两贯钱,家里卖地的钱,她也落下不少,加起来差不多五贯钱。 她就带着这五贯钱跑了。 原来,她早就跟她娘家的另一个表哥好上了,牛十五从头到脚都绿油油的。 她一跑,陈氏的娘家人只能找陈氏要钱,要不到钱,就打的打,砸的砸,但凡一点值钱的,能用的东西,被被讨债的陈氏娘家人连锅带碗的搬走了。 陈氏原本中了蛇毒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下刚下地走路,跌跌撞撞的阻拦亲戚们搬东西: “你们不能搬,二嫂子,姨母,表叔,你们不能搬啊!你们都搬走了,我家吃什么?都是亲戚,你们不能这么狠的心啊!” 其中被叫表叔的人道: “我们原本借钱给你,就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谁知道你们家挣钱那会儿,置办这些新家具,也没想着先还钱;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们” 陈氏酱菜铺子,虽然一开始出了事故,但后来不用那烂菜叶子以后,生意还是回暖了一些的。 那时候陈氏得意忘形啊,根本没想过要还钱,就只顾着换张舒服的床啊,家具什么的。 其实,她原来的家具还能用的,可是她良心不好,从未想过还钱,挣了钱自然紧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啊!我的天爷啊!”陈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诉道。 要说,陈家那群亲戚,做的也挺绝,恨心也大,硬是连粒米都没给留,家里牛安和牛十五的钱财又都被小陈氏哄骗走了。 那就意味着,陈氏一家,这一个月,连一顿饭都吃不上了。 家里也被搬得空空如也。 这人倒霉起来,那不是一点倒霉,牛安在苦力码头工地上,因为干活被压榨得太狠,硬生生的把腰给压断了,彻底成了残废。 家里没了钱,只好叫在县城里念书的两个小娃娃回来,转头将牛安的儿子卖进富贵人家做仆人了。 用卖儿子的几两银钱,讨几口吃得活命,这人一旦成了奴才,子孙几代都别想再出头。 这人一倒霉起来,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陈氏夜里上厕所的时候,一脚摔进了茅坑里,还是牛十五早上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陈氏差点淹死在粪坑里。 好在人没事,就是呛了几口带着粪便的尿进去。 牛十五十分不耐烦的给陈氏洗了好几回澡,可是陈氏身上那个味儿,硬是好半个月都没能散去。 大伙儿都说,她缺德事干多了,被惩罚了,家里人是死的死,残的残,卖的卖。 被降了瘟神,所以村里人巴不得离陈氏一家人三丈远。 牛十五想着分家。 他要像老二一样分家。 他家父子两个,有两个劳力,而大哥残废,大哥家只一个卖做奴仆的儿子。 大哥有儿子养,倒没什么。 但那就等于是他一个人供养着陈氏这个老娘了。 他原本兄弟有三个。 不该他一人养的。 “现在咱们兄弟三个,就老二最有钱,混得最好,娘不能让我们两兄弟养着!”牛十五跟牛安说道。 牛方圆家的袁氏是个厉害的,陈氏并不太想跟他们,可她不同意也没用。 娘有用的时候是娘,娘没用了,就是桌上的抹布。 第113章 考举(一) 五月初五,牛家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个客人不是别人,那就是沐老爷。 沐老爷自从四月开始,命人仔仔细细在江州地界的铺子重新装修,重新查验之后,果真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他手底下新请的木匠和漆匠师傅,纷纷指出了不同之处,刷漆的角落的处,不少含血的漆。 沐老爷是特地送礼来的。 他大手一挥,就见六个小厮抬着三大抬东西进来,陆续打开,分别是一大箱子珠宝首饰,一大箱子金元宝,一大箱子金叶子。 这真是…土豪的社会,牛大和小福宝有些不理解,但表示很震惊,很懵逼。 都说沐家衰败了。 从举国数一数二的富商,亏了十二年的本,还有这底子,它究竟是哪儿败了? “这是,孝敬小童女的,要不是小童女指出事情的关键,我们家一年亏得比这还多哩”沐老爷说道。 沐老爷颇有些自来熟的坐到大堂上,折扇一收,心情颇为豁达的样子,道: “我沐某,年少时,也曾纵横商场,就是没能想到,败在自己曾经的至交好友手上,未免轻信于人啊!” 他这一番感慨过后,又道: “幸亏命里有贵人相助,不甚幸哉,不甚幸哉啊!自从我们家把那些巫蛊之术挖出来以后,我家在江州本地的风水,是日益见好”,“这些孝敬小仙童的,你们一定要收着,不收着就是打我的脸啊!” 牛大活了三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硬要给自己家送钱的,但人家既然这样说了,牛大也不好不收。 小福宝也不好意思不收。 父女两个“被逼无奈”的一致点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哎呀,老兄啊,你家生了几个好女儿啊!一个个出落得,又精明又强干”沐老爷又道。 有人夸自己女儿,牛大自然是心里高兴的,但是听着沐老爷言犹未尽的样子,牛大浑身都紧绷着。 这家伙不会也谋上他哪个女儿,也想拐回去当个儿媳妇啥的吧?他女儿那么好被拐走的呀? 牛大赶紧说道: “是啊,女大不由娘,也不由我这个爹喽!说起来,我家大闺女也快到了将笄之年,我想她能有什么顺眼的儿郎,也拐个进来” 这话就把沐老爷后面的话堵死了,后来一想,也没啥,他儿子都二十了,比人家小丫头大七岁哩,只尴尬的笑了两声,又道: “我啊,还想买你们家的鲤鱼,听说你们家还卖酱菜,我也想买一些,你家还养了石斑鱼,就是数量少了些,要是数量多了,再把石斑鱼卖给我”,“我家也有家酒楼,就是不在牛山县里,在州府” 那意思,就是不会跟牛家的酒楼抢生意。 牛大一听沐老爷要买他家的鲤鱼,还有酱菜,那眼睛都在放光,看沐老爷那就跟看财神爷一样。 牛大家的鲤鱼,有些是养了两年的,肉质极为肥美鲜嫩。 “您要多少斤鱼?”牛大问道。 “每个月给我送一千斤鱼来就成”沐老爷说道。 “一千斤?那么多?”牛大有些不敢置信,在他手上买鲤鱼的酒楼也有一些,但最多也就一年买个五百斤左右的鲤鱼。 “我家酒楼大,重新装潢重新请了大厨以后,那是客流不断,生意好得扒得了哩” 难怪沐老爷那么高兴。 “我儿子八月要去府试,这鲤鱼跃龙门,要是中了,也取吉祥之意不是?”沐老爷道。 牛大道: “令公子一定会中的!” 府试中者,为举人。 举人再中,为进士。 进士入殿殿试,分一甲与二甲。 大周最开明的地方,就是不仅没有士农工商,对商人的歧视,还允许商人以及商人子弟参加科考,允许赘婿,以及赘婿子弟也参加科考。 沐老爷的公子文采斐然。 沐老爷走了以后,小福宝像个小财迷一样,趴在放着一大箱金叶子的箱子面前,一片一片数着金叶子,数着数着,数到一万以后,她数不清了。 晚上做梦都在跟招财说金叶子的事儿,“招财,你发财了,你可以吃好多好多年了!” 【我们发财,他就会心想事成,闷声发大财的,他不亏,不过,也许他过几年就会卖掉他所有的商铺和绸缎庄】 “为啥?” 【他儿子当了官,他就不会经商了,所以他这几年会发大财】 “哦!我二叔和我家小哥哥也要去府试的,他们会中吗?” 【论文采,应该是会中的,可招财只是摇钱树啊,又不是文曲星君,招财不知道呀!】 “哦,好吧!” 可招财怎么知道沐老爷的儿子会当官哩? 小福宝没有多想。 小家伙得了三大箱金子和首饰,晚上睡觉都乐得找不着北了。 萧桁忍不住轻轻弹了一下小福宝的额头,宠溺的说道: “原来小时候是个小财迷啊!” 牛家新建的十间屋子建成了,原本两人三人挤在一起的,现在要分开了。 只有小福宝和牛宝兰被安排在一个房间睡,因为她们太小了,家里没请那么多下人照顾她们。 做的床比较大,外层还有一间是供香儿和翠竹轮流守夜的卧榻,反正小福宝不和萧桁一块儿睡了,再说,萧桁过了年就十五了,这个年纪在大周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了。 有时候,她们两个也会跟沈鱼和牛大睡。 其他几个女孩子,除了来做客的亲戚以外,都是一人一个房间。 小福宝有些没心没肺,她一点儿也没因为跟萧桁分开睡而难过,牛宝兰也是没心没肺的,也一点儿没因为跟牛翠花分开睡而难过。 两个小没心没肺,就这样没心没肺的过上了。 五月端午,是牛宝珠六岁的生辰,卓老爷子带着卓茗来牛家玩儿了几天,还说府试他要跟牛咏和萧桁结伴而行。 小福宝有些惊讶,他今年五十四了,还想着去考举人呐?卓老爷子考了几十年的举人,被个别嘴巴不积德的人嘲讽了半辈子的老秀才,读书人一辈子就指望着有出人头地,扬眉吐气的那天。 学到老,考到老。 第114章 京里来人了 “牛大叔,沈姨,五月二十,是我爹爹的生辰,我爹在信上说了,希望你们带着萧哥哥,还有小福宝她们姐妹几个,一块儿去哩” 季英说道。 牛大想了想,道:“那好,我们一块儿过去,正好给你爹过生辰” 季宁海和牛大也是同一年的,只是生辰不同,牛大是六月二十,要小季宁海整整一个月。 除了过年的时候去过一回以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牛大便想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玩玩儿。 只是今年,与往年似乎有些不同。 五月二十,牛大和几个孩子也都到了州府,见着州府外不似往日一样,门口坐着两个看门的大叔。 而是十分严谨的站着两个内侍模样的人,还站着之前看门的两个大叔,都是不苟言笑,十分严谨的模样。 萧桁大致是明白了一些。 是那边来人了。 进入州府,府内一进处站着两个府里的小厮,其中一个小厮一见小福宝一家人都来了,连忙恭敬道: “牛老板,小姐,请上轿吧!” 接着,来了几个粗使婆子和几个老爷们儿,抬了两顶轿子,小福宝和萧桁跟着牛大和沈鱼上了一顶轿子。 其他四个姑娘上了另一顶。 “这是咋了?”小福宝掀开帘子问粗使婆子,“四处都是人,是来了谁啊?” 抬轿的粗使婆子道: “奴才们也不知道来了谁,只知道是来了客人,在你们之前到的” 小福宝放下帘子。 萧桁突然有些不安。 “小哥哥,你怎么了?”小福宝问道。 “没事”萧桁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一个时辰,轿子才放下,小福宝任由府里老妈妈将她抱下轿子。 “可算是到了,里头的人等了许久了!”老妈妈说道,接着就领着他们到了门外。 门外站着两个宫装打扮的丫头,丫头打开门,其中一个穿着青绿锦缎的丫头领着小福宝他们几个进去了: “主子,人来了” 今儿牛家因为是来做客的,所以穿着都比较华丽。 萧桁看见眼前的两人的时候,下意识轻松了许多,面前的两人一个站着,一个陪季宁海坐着。 跟季宁海一样坐着的女子边上还坐了一个小男孩儿,大概六七岁的模样,穿着虽然是粗布麻衣,但那个仪态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而且养得粉雕玉琢的,像个小面团儿。 站着的是一个老内侍。 “嗯,是挺像的!真是皇后娘娘和国舅爷的福气,陛下如今病重,膝下只一个幼子不足两岁,各王之间那是虎视眈眈” 只有牛大和沈鱼一家听得一脸懵逼。 在萧桁的记忆中,皇帝寻子应该是发生在他二十四岁那年,也就是十年后才对。 这个时候,皇帝老儿病重,那个两岁的皇子被立为皇太子,可那之后,皇帝又挺了过来,又活了十几年。 而那个皇太子在十二岁的时候短折而亡。 这个时候,皇帝的一位旧臣上书说,寻到了先皇后所生皇子的踪迹,便是赵山村,一对姓赵的夫妇养着的。 那对赵姓夫妇的弟媳妇曾经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皇后娘娘在生孩子时,正是从慈安寺回来途中。 突逢变故,丫鬟带着孩子和内侍逃了出来,那个内侍就是萧桁的第一任养父。 萧桁的第一任养父从四岁就被父母卖进宫里成了太监,这就是养父养母一直没有其他孩子的原因。 也是养家伯父断定萧桁绝不是赵山村人的种的原因。 “是很像”那坐着的妇人也道,“不过,咱们这次,不宜声张,免得那位知道,宫里多少皇子皇孙都遭了她的毒手,等皇弟病好,再说不迟” 这句皇弟,可把牛大和沈鱼吓得不轻,但那妇人只做普通农妇打扮,面目不施粉黛,不着头饰耳饰,显然是不想表明身份。 “听说季大人举荐了一位武举人给你们家做师父,我也想把孩子送过来,磨练磨练,省得他一天到晚跟个小混世魔王一样,吃穿用度,我们家都可以出,你们看,可否?” 说着,她拿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出来。 得,他们家真成了孩子窝了。 这一口一个皇弟,皇弟的,有意无意的透露自己的身份,又不明说,牛家人再怎样也不至于会把皇弟的皇字,当成姓黄的黄。 哪里有不接的道理? 萧桁不禁舒了一口气,好在,他们不是现在就要带他走。 “小福宝,过来,干爹抱抱,看你长重了没有?”季宁海温声道。 季宁海抱起小福宝,小福宝蹭了蹭季宁海的怀抱,反正她是小孩,怎么撒娇卖萌都可以:“干爹” “这小孩白白净净的,面相看着就很有福气的样子,你收了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好女儿”说着,她就让站着的内侍叫人取了一对龙凤翡翠玉佩来,送给小福宝。 “干爹也要送你东西”季宁海又拿了一张地契出来,道:“你们来给我过生辰,我下个月倒没法去你们家给牛大过生辰,这算是我的贺辰礼了” 小福宝看了看她干爹,又看了看她爹,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小灯罩,她干爹当初心仪的不是她娘,而是她爹吧? 小家伙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充满同情的看了一眼她娘。 这两大男人,一见如故,再见也如故。 天天喝酒喝到半夜。 回去的时候,一家人齐刷刷的打量着萧桁,然后捕捉到了一条大新闻,他家的养子身份不一般,还不能明说。 只有小福宝一直悄悄打量她爹和她娘。 萧桁他们回去的时候,牛咏只感觉各位的神色有些微妙,但因为他没去州府,所以云里雾里的。 饭桌上,有一种诡异的安静和客气。 牛大和沈鱼一直在给萧桁夹菜,然后还不许他干活儿,萧桁有些受不了了: “义父义母,你们用不着这样,八字还没一撇,还没定的事呢!” “什么没定?”牛咏道。 “没啥,不关你的事!”牛咏被三个人一起怼了,顿时哑口无言,但好奇心更旺盛了。 第115章 小福宝被欺负了(一) 牛大缓和了语气道: “没啥事,是今儿去州府的时候,季铎他爹,考了一下萧桁,觉得他的文采极好,将来定是状元之才,大哥想着,咱们牛山县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一百年都没出一个状元,不免想要巴着些”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出来,他定是不信的,可从他大哥嘴里出来,牛咏一下就信了。 也就没再追问了。 只说道: “就算是状元之才,也不能这样,多吓人啊!” 萧桁道:“是啊,义父义母,不能这样” 牛咏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 “那小孩是谁啊?” 他指着正闹倔脾气,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的谢谨言。 “哦,他啊,是我家的远房亲戚,第一次离家,舍不得他父母,所以脾气大了些,弟弟,你说是不是?”季英道。 季铎连忙道: “是啊,是我家远房亲戚” 牛咏还是感觉奇奇怪怪的,就说不上是哪儿奇怪。 “难吃死了,小爷不吃!”谢谨言连尝都没尝一口,就说牛家做的东西不好吃。 小福宝道: “不吃就不吃,又没人叫你吃!” 谢谨言更生气了,他被他母亲送到这个地方来,本来就不甘不愿的,这几个人竟然还真不哄他吃饭。 牛宝珠接着道: “不吃,饿他几顿,他就知道吃了!” 小福宝直接端走了摆在在谢谨言面前的碗,道:“你不吃,我就吃了,晚上你也别吃了!” 谢谨言哇的一下哭了: “你竟然敢这么对小爷” 小福宝真就一口气把谢谨言的饭吃完了,谢谨言哭得更厉害了,想他堂堂长公主和谢侯爷的次子,他还有皇帝舅舅,出门上街,哪一次不是他欺负别人,到了这儿怎么就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小丫头欺负了! 呜哇哇! “不许哭,再哭打你”小福宝奶凶奶凶的,谢谨言从没见有人敢这么对他凶过,一下愣住了。 “反正你又不吃饭,你以后也肯定打不过我”小福宝道,这一刻,是她的光辉史。 沈鱼也不可能真的叫谢谨言饿着。 晚饭的时候,谢谨言还是吃了两大碗饭,“沈姨,你做的饭好好吃啊!比我家从御膳房出来的大厨做的还好吃!” 小福宝吐了吐舌头,道: “你不是说难吃嘛?” “胡说,小爷什么时候说过你们家的东西难吃了”,臭丫头,中午竟然敢凶他,过分! 看他不学好武功,然后揍她! 谢谨言成了顾煜的第十个弟子。 而小福宝不用为金叶子的事发愁以后,整个人的兴趣爱好都广泛了许多,除了跳舞以外,她和牛宝兰还跟府里的厨娘,还有沈鱼学做饭。 大家都觉得她还小,就当个玩意儿玩,但她却学得认认真真,天赋么,比起牛宝兰来,她是差了点儿,但是也足够对付她家小哥哥的胃,还能馋一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爷”了。 两个没有灶台高的小丫头,正正经经的学做饭,引得宅子里的女工们又是逗弄,又是夸赞。 天气逐渐炎热。 家里又如往年一样摆上了冰鉴。 谢谨言十分毒舌的说道:“看不出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冰鉴呢!” 牛山县对比京城来说,确实算穷乡僻壤,但是这两年来,牛山村的条件已经改善了许多。 许多人家已经开始推掉原先的破瓦破茅屋,盖起了板房,像牛小草和小谭氏这样原先条件就不错的人家,更是修起了一进的宅院。 哪里会有穷到连冰鉴都不卖过来的可能哩? 但在谢谨言的眼里,确实算是十分穷了,牛家别说比不上公主府,就算是侯府的一半都比不上。 “你做不做饭?不做饭就出去!”小福宝气鼓鼓的说道,她最讨厌别人看不起她家乡了。 “你那么生气干啥?本来就整条村子还不如我爹的侯府大嘛!小爷最近练了不少功夫,告诉你哦,以后不准再凶小爷” 小福宝终于明白他娘为什么管他叫混世魔王了。 谢谨言嫌弃了大半个月,嫌弃牛家小,但他又突然发现,这个牛家又比其他人家大多了,其实也不算穷。 但是,他就是要说牛家穷,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山野村夫和山野村妇,那嘴就是有些欠抽。 他要好好惩罚惩罚一下那个山野村姑。 谢谨言趁小福宝学跳舞的时候,偷偷爬进小福宝的房间里,将两只老鼠放在小福宝被子地下,又铺上好几枝像蛇一样的藤条。 然后偷偷的溜了。 小福宝和牛宝兰跳完了舞,喜欢跑回房间舒舒服服的躺着,她们果然就这样躺了上去,然后发现床上多了一些不舒服的地方。 然后,还有两块地方一直在动。 牛宝兰吓得惊叫一声:“那是什么?” 她毕竟也是小孩,害怕挺正常的。 小福宝一掀开被子,乍一看,以为是几条蛇,一时还真把小福宝给吓住了,以至于给了老鼠跳到她身上的机会。 “蛇,有蛇”牛宝兰真以为是蛇。 小福宝面无表情的抓起跳到自己身上的小老鼠,然后她很生气,小福宝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不是蛇,是树枝” 小福宝说道。 牛宝兰擦了擦眼睛,道:“真是树枝,啊,老鼠,好可怕” 小福宝拧着老鼠去找谢谨言算账,谢谨言牛逼哄哄的,说道: “是小爷干的,咋了?” 与此同时,萧桁和牛宝珠也跟着黑了脸色,萧桁道:“谨言,你拿老鼠吓唬小福宝干什么?” 小福宝推了推萧桁道: “小哥哥,姐姐,我要自己报仇,单挑!” 好气,打不过! 说着最狠的话,得到了最怂的结果。 但是,谢谨言被顾煜罚站站了一个下午,小福宝和牛宝兰趴在后窗上看谢谨言罚站。 “臭福宝,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你也是小爷的手下败将!哼!” 谢谨言哼哼唧唧的说道。 好气,打不过他。 “哼,别以为只有你会学功夫,我也跟顾煜学功夫去,然后打赢了你,再叫我家小哥哥,还有姐姐都打你!臭谢谨言!” 小福宝气鼓鼓的说道。 “我师父才不会教你,你又懒又笨”谢谨言道。 第116章 小福宝被欺负了(二) 小福宝被骂成小哭包了,“你才又懒,又蠢,我要是学轻功,肯定比你学得快!你妈妈叫你学轻功,肯定是怕你被人打死” 小孩子斗嘴,引得女工们一阵哄笑,“哈哈哈” 小福宝立刻跑去顾煜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 “顾师父,我想跟你学轻功,当你弟子” 顾煜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 “你不是很讨厌武学师父吗?” 小福宝理直气壮的说道: “现在不讨厌了” 顾煜道:“可我,是真的嫌你又懒又笨,这可怎么办呢?” 你才又懒又笨,你全家都懒,都笨,臭顾煜! 这话引得谢谨言哄笑不已。 “收我做徒弟好处很多的!”小福宝道。 “比如”顾煜道。 “我会给你烧吃的”,对烧下去,但这话小福宝不敢说。 “还有呢?”顾煜道。 “我有钱啊,在你所有的徒弟里,我最有钱了”小福宝说道,谢谨言刚想说,你一个乡野村姑,能有多少钱? 结果,就听小福宝说道: “我有一大箱子珠宝首饰,还有一大箱子金元宝,我还有养鱼,养珍珠,我还会挣钱” 顾煜道: “可我不要你的钱” 小福宝道:“我可以给你做吃的,做一个月吃的,你要是觉得满意了,就当是拜师父的束修费用,顾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顾煜勉为其难的点头:“嗯,行吧!不满意,我是不会收你的!” 萧桁撇了一眼自家师父,狗是真的狗,比上辈子的自己还要狗。 狗是真的狗,还是她家小哥哥好。 “那万一,你明明很满意,但偏要为了气我,硬说不满意呢?那我岂不是亏了?不行,要是不收我当徒弟,你得给我赔钱” 小福宝说道。 顾煜有些失笑,这小丫头,还挺精的,就是有些掉进钱眼儿里去了: “好!” 小福宝在给他下套,反正怎样自己都不会亏。 小家伙接下来一个月,就致力于用自己的小锅小灶,做各种吃的,做出来先喂给牛宝兰吃。 对于吃这个方面,牛宝兰比她厉害,别看牛宝兰年纪小,那舌头简直是黄金做的,金贵值钱得很。 对食物牛宝兰也更为挑剔,打小开始,不要吃的东西,她尝过一口就不吃了。 “嗯,还可以”牛宝兰道:“但还没有最好吃,我也说不出来为啥,不过顾煜师傅应该还是会喜欢的” 一个五岁和一个四岁半的小娃娃讨论美食,怎么看怎么不合情理。 小福宝得了牛宝兰的肯定,就赶忙把食物端给顾煜去吃了,顾煜细细品尝着,本来以为这么小的丫头做出来的东西,就算还可以,应该也就普通水平,他倒是没想到,味道还真挺不错的。 顾煜胃口难得大好。 小福宝看着被顾煜吃完的蛋炒饭,心情颇好的端走碗筷,临走时问道: “师父,你还要吗?” “不要了,为师饱了” 话一出,顾煜突然顿了一下,他什么时候答应收她当徒弟了?好家伙,这小丫头既然敢套路他! 小福宝十分灵动的跪下拜道: “谢谢师父!” 顾煜扶额,真是老马失蹄,既然被一顿蛋炒饭搞定了,他又摸了摸他那原本不存在的胡子,道: “虽然收了你当徒弟,但是教不教你功夫,还是要看你这一个月的表现的!” 小福宝蹦蹦跳跳的走了。 心情好的不得了。 就连晚上做梦都是好吃的。 【小福宝,小福宝,我搞到食神的食谱了,今儿白天食神下来瞧他小徒弟,被我捉住,撸走他一本菜谱,小福宝现在我每个月能多吃一片金叶子了,多给我一片金叶子呗!】 小福宝完全没听清她后面的话,她就捋到了关键的一句话,招财撸走了食神一本菜谱。 好家伙… 真是需要啥来啥啊! 她要好好征服她师父的胃。 然后,顺便馋死谢谨言那个家伙。 小福宝不识字,招财硬是在梦里教了两个时辰的做美食,招财觉得,倘若把一本书教完,她自己也能当食神了。 小福宝认认真真学完三道菜。 一天变着花样的给顾煜和她家小哥哥和姐姐做菜,顾煜一顿饭下来,吃光了小福宝的菜不说,还问了一句: “还有没有?” 小福宝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谢谨言气得捶胸顿足。 叛徒,师父是叛徒! 萧桁适时补了一句:“谨言,你要不要吃一口?” “小爷不吃,小爷坚决不吃!”可是,真的好香啊!太香了! 谢谨言忍不住馋得流了一下口水,“不就是早点嘛!小爷想买多少有多少!” “中午做麻辣香锅和麻辣烧鸡给你们吃”小福宝道,她只负责做,处理食材上的事儿,都是交给香儿的。 麻辣香锅和麻辣烧鸡,听起来就知道好吃,而且他以前吃过御膳房做的,也确实很好吃! 谢谨言心里馋得不得了。 “哼,小爷不信你能做得出来!”谢谨言道,“小爷现在倒是可以给你展示一下小爷的功夫” 说着,他一拳打在树干上,然后…树干一点没动,为了展示功夫,他挑的还是最小,最细的一根,硬是…一点没动。 众人一齐爆笑。 谢谨言的脸都红了:“笑什么?刚才小爷是怕吓着你们,看小爷的轻功!” 谢谨言的轻功是有些料的。 才学了一个月,他三两下的就能爬上去了,比小福宝要厉害。 小福宝不笑了,谢谨言确实比她厉害,至少爬树比她快,好气,好气啊! 不行,还不到一个月,她就会被谢谨言给气死了,她要先找她家小哥哥教她,至于为什么没找牛宝珠和牛梅花,那是因为牛宝珠和牛梅花没有萧桁厉害。 萧桁一拳能给树打个洞。 她学了以后,一定能把谢谨言一拳打掉一颗牙! 有了底子,再跟师父学,也容易一些 她做的麻辣香锅和麻辣烧鸡,又很快被顾煜和小哥哥,姐姐们吃完了,吃完以后,顾煜还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这个是怎么做的?是你妈妈教你做的?” 小福宝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做梦学会的,所以只好说:“是妈妈教的,另外我四姐姐做的比我做的还好吃,就是她只做给我和她两个人吃” 顾煜又道: “你是怎么做的?” 第117章 被小福宝欺负了(一) “就是寻常的做法,就是在选材和火候,以及调料上要把握好,就行了”小福宝说的好简单的样子。 其味香飘泊入鼻,勾得人馋虫作祟。 但实际上,她之前干翻了一锅烧鸡,赏给了底下的人吃。 小福宝每天夜里也是扎马步,早上起来还是先扎马步,然后再去给顾煜做好吃的。 食谱里,还有些是点心。 等顾煜几人吃得腻味的时候,她再提前做一些清爽冰凉的点心,以及酥山给顾煜吃。 晚上,天一黑,她就跟着萧桁在新修起来的空房子里打沙包,萧桁根据她的承受力,做了将个十斤重的沙包吊着。 小福宝每天对着沙包打拳。 小丫头十分有恒心。 萧桁倚在门槛边,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想到前世的她那一副清冷的样子,或许是那个世道里的她,背负着太多太多,她就应该像这样无忧无虑的,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也该为她做些什么。 顾煜对萧桁私底下教小福宝功夫的事,并不太管着。 一大早,小福宝又打开小灶台,早上她从向奶家里打的大米粉,糯米粉,桂花粉,豆沙和蜂蜜,以及买的冰冻牛奶。 按梦里的比例,做成牛奶桂花糕,甜而不腻,糯而不粘,因加了荷花露水,还增添了一股清香。 小福宝把蒸好的糕点冷却。 却听到什么动静,小福宝探头出去看,什么也没看见,然后回头的时候,她的糕点就少了一块。 小福宝很气。 她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但只少了一块,她又重新排列了一下,在糕点边摆上她从她家树上采摘下来的桃花花瓣。 花瓣是她油炸过的。 整盒糕点呈现为寿桃形。 小福宝故意多做了一盒出来,放在另一个盒子里,将两盘子糕点都拿了过去。 顾煜几人吃完了第一碟以后,肚子就有些饱了,但是又舍不得第二碟,硬撑着又吃了几块,还剩下几块。 谢谨言巴巴的望着。 “吃吧!”小福宝把剩下的都拿给了谢谨言。 “不是小爷馋啊,是你求着小爷吃,小爷才吃的!”谢谨言道,他颇有些傲娇的拿了一块糕点,吃下,眼睛亮了亮。 又吃了一口。 “小福宝,你做的好好吃啊!你好厉害啊!小爷要天天吃”谢谨言满脸崇拜的吃着糕点。 “跟御厨做的一样好吃!” 然后,糕点没了。 谢谨言有些感觉可惜。 他还想吃! 而小福宝还记着他欺负自己,还偷她糕点的仇呢,她打算,先满足他的胃,再虐待他的胃。 好好的,整整他。 “师父,现在可以教我功夫了吧?”小福宝满脸期待。 顾煜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的说道:“看在你如此虔诚的份上,为师就勉为其难教你一二,只是为师有条件,每天要做一样东西给为师吃” 顾煜是顾扒皮啊! 她很忙的,又要跳舞,又要学武,还要养石斑鱼和珍珠蚌,还要喂招财。 “好!” 顾煜飞来飞去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小福宝每天看他尽心尽力教其他弟子的样子,心里对拜师这事儿,早就一点也不排斥了。 只要她学得比谢谨言厉害,她就能收谢谨言当小弟。 “你想学轻功?”顾煜道。 小福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止想学轻功,轻功打架不厉害,我想学打架厉害的那种,然后再练轻功”,“万一遇上轻功好的,我的跑他前面揍他,对不对?师父?” 这话,惹得谢谨言双腿一紧。 众人哈哈直笑。 “小丫头,那可不行,我在这里通共一年时间,不足以教那么多,要么你只能学轻功,那也算不上什么轻功,只是跑得比别人快些而已,要么只能学拳脚” 顾煜道。 “那就,轻功吧!”小福宝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选了轻功,她家小哥哥拳脚功夫厉害,以后让小哥哥教她。 只要她能赢过谢谨言那个小混球。 以后没事,可以随便逮着他揍。 谢谨言不知不觉,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萧桁居高临下的看着谢谨言,他真是…打小就怕小嫂子,从前世就怕小嫂子啊… 前世的时候,会功夫的小丫头没少逮着谢谨言揍,虽然前世谢谨言一直不知道他跟自己是表兄弟。 但在前世,他依然是谢谨言的师兄,所以小丫头自然也算是嫂子。 揍他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欠揍,有时候还会被他和小丫头来个混合双打。 “不要小瞧轻功,百人练武,未必有一人能成,师父我的,那也不叫轻功,师父至多只能爬两丈高,那叫爬功” 顾煜笑道。 “不过,你要是能练成这爬功,也算是不错的了,轻功最主要的是控制身体平衡,腿步力道,以及速度,缺一不可,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绑上七斤沙袋,跑二十天,一直到你能跑赢所有师兄弟为止,只是会很辛苦” 小福宝用软软糯糯的嗓音,坚定的说道:“师父,我不怕辛苦!” 小福宝学轻功还是有些天赋的,这源于她擅长爬树,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就已经赶上了谢谨言的水平。 现在,她能随时揪着谢谨言揍了。 谢谨言看着小福宝一股拼命小五妹的样子,嘀嘀咕咕道:“也不知道那么拼命干啥!” 小福宝理直气壮的说道: “为了揍你啊!” 谢谨言一时有些语塞。 早知道,他就不得罪她了。 头一次见有人为了揍他,那么有干劲的。 “你已经跑赢了你师兄弟,接下来,会增添三斤沙袋,再跑二十天”顾煜道。 增添三斤,就是十斤。 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可不轻。 小福宝苦逼哈哈的。 “哈哈,有些人还想揍我呢,现在没劲儿揍我了吧!哈哈!”谢谨言十分欠揍的笑道。 这只是第一步,锻炼下盘根基力道。 “师父,小福宝的小脚脚磨破皮了,可不可以过两天再练?”小福宝颇有些撒娇卖萌的口吻,拉着顾煜的衣角道。 顾煜淡淡的说道: “可以不练” 小福宝心中一喜。 顾煜又说道: “那以后也不用练了!” 第118章 被小福宝欺负了(二) 小福宝看着笑得越来越张狂的谢谨言,一拳就挥了过去,“就算我比你小,也不影响我揍你” 他,堂堂长公主的儿子,竟然被一个野丫头揍了,真是好气,好气… 等他想还手时。 萧桁有意无意的哼了两声,然后就看见沈昌珠,沈昌仪,还有牛宝珠和另外两个牛家姐妹,围成一团盯着他: “干,干啥,我又不揍她” 沈昌珠笑道: “不动手就是好孩子,不然二师兄会把你提着耍的” 谢谨言缩了缩脖子:他二师兄好可怕。 天黑以后,萧桁端了一盆水,拿着药膏进了小福宝的屋子,将小福宝抱到床沿上,小福宝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小哥哥,香儿会帮我洗的” 萧桁道: “我只是看看你,伤哪儿了” 萧桁卷起小福宝的裤腿,就看见她有如莲藕般的小腿外被磨破了一层皮,那是连续一个月绑沙袋被沙袋给磨的。 小福宝没跟顾煜撒谎,她的腿是真的被磨破皮了。 萧桁将自己的膏药轻柔的抹在伤口处,小福宝腿上是绑着护膝的,但还是被磨破了一点皮。 小福宝的小腿微微晃着,她家小哥哥真好看,待人又好,真不知道以后谁会给他当小媳妇儿… 爹爹说,如果二叔和小哥哥中了举,官媒再托人来说亲,就会给二叔和小哥哥挑媳妇儿。 谢谨言被小福宝欺负了,他长到六岁,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可他今儿被欺负了… 谢谨言小爷很不开心。 那个臭福宝。 但是,臭福宝家太多人了,都是她家的,这要是打架,其他九个打他一个,不公平,不公平! 正在谢谨言为自己被欺负了的事儿生气的时候,小福宝早就不想着这事儿了,她现在手头有一块她干爹送的地。 那块地不远。 就在海家村和牛山村接洽的地方,小福宝想着她要种些什么最好,不如种些药材。 她自己不会种,但她可以叫人种。 她师兄弟表兄弟可多了。 而且,她不止需要一味药材,她还可以叫父母让村里每家每户种不同的药材,以报答当年几位愿意借钱给她家母亲治病的村友,以和睦邻里关系。 牛大将这事儿和族长说了一通,老族长听了以后,马上将这事儿告知了村里人。 陈氏听了以后,抿了抿唇,一脸不屑道: “他要真想带着咱们发大财,怎么不让我们投他新建的的那个商业街?就一个什么酱菜铺子,再加个什么药材,这些小恩小惠的” 小福宝笑眯眯的说道:“有些人的胃口大,是满足不了的,就想着一步一步蚕食主人,虽然我们家的香发坊还只是小作坊,但是以后也不会小” “而且,我姑父就是开药材铺子的,若是我家不是真心想带着乡亲们发财,又何必叫你们种,而不直接从我姑父那里买呢?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小丫头伶牙俐齿的。 “陈家大妹子,你要是不想种,那就不种,反正你家已经够倒霉了,也够穷了,再穷一些也无妨” 年纪颇大的尤老娘说道。 这个尤老娘,就是前面那个尤大姐的继室母亲,她的大女儿嫁进官家做继室夫人,小女儿跟继子成了婚,在当地虽是不错的人家,但嫁出去的女儿到底能帮娘家的可能极少。 “我们家种两家的,陈家妹子既不愿意种,那我家就种了”有尤老娘一下就将分给陈氏家的活儿给抢了过去。 小福宝也任由她抢了过去,因为她本来就不想带着陈氏家,招财吸光了陈氏家的福运,把从沐老爷那儿吸来的霉运都吐给了陈氏家,她也怕陈氏种的东西会有事,招惹上霉运。 陈氏见自家分的草药种植一下被尤老娘抢了去,连忙改口道:“谁说我家不种了?你个大着肚子改嫁过来的玩意儿,还带两个拖油瓶!” 尤老娘当年当了几年的寡妇,偏巧那时候尤家爷们儿又死了老婆,不过一年多,两人就好上了。 大了肚子,带着两个女儿改嫁过来。 尤家在牛山村虽是外姓人家,但家底还算不错,家里种着几亩地的树和几亩地的菜。 她这个继母待大女儿虽算不上视如己出,但也不是那恶心肠的后母,所以大女儿嫁人以后,偶尔也会帮衬着尤老娘一把。 如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你们家又不穷,偏要过来跟我们这群穷人抢什么?”陈氏道。 尤老娘道: “真是好笑了,你自己不要的,还怪人抢了?人家牛大和沈大娘子分明是好心好意,有心带着你发财,你却在这儿挑三拣四,嫌东嫌西的,谁让你端着碗还骂娘哩?”,“再说了,有谁会嫌自己家太有钱的?” “好了,那草药就给尤大娘种了,你自己嘴巴讨人嫌,就莫要怪人家!”老族长道。 陈氏吃了哑巴亏。 牛山村家家户户都种了一门药材,有的是两家种一种,根据需求来。 但重要的药材还是小福宝家自己种,重要的香药材还是在薛怀民的铺子里买。 这是为了防止别人过早发现她的香发秘方。 打从香发坊开张以后,受到江州一些富户人家的小姐和丫头们的青睐,小姐们更喜欢用一些桂花,梅花,玫瑰百合一类的香。 而栀子花香,和野花香,就比较便宜一些,不少平民和大户人家的丫头十分喜欢。 这个香发水,若是桂花的,就叫桂花露,若是玫瑰花的,就叫玫瑰花露。 由以玫瑰花露更为受江州富家小姐,太太们的喜爱。 一般的发油,不会有去屑去油,止痒的效果,而牛家的花露却有这种效果。 其中一户姓陶的人家的小姐就很喜欢用牛家的东西,她所有的东西,只要是牛家有卖的,她一一都买。 这个陶小姐背景也颇为深厚,因为她爹就是江湘漳三州的巡盐官,江州和湘州,以及漳州的巡盐官可是个肥差。 而且他家有个特质,就是女儿多。 陶老爷有一妻三妾,正妻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三个妾室也各生了两个女儿,膝下只一个儿子。 正妻虽没有儿子,但陶老爷一向爱重正妻,所以对嫡出的陶二小姐和陶六小姐也十分钟爱。 陶六小姐年纪尚小,体弱多病。 所以,常买牛家东西的是陶二小姐,陶二小姐的嫡亲姐姐又嫁的是侯门公府,姐妹两个感情十分亲厚。 第119章 府试(一) “妹妹,你这是什么香?”陶家大小姐好奇的问道:“味道挺好闻的” “这是我在香发坊买的玫瑰露,他们家的玫瑰露不仅香,而且能保持三个月的香,还有止痒的效果呢,他们家的东西可好了!” 陶家大小姐听她这样说,不禁问道:“真有这么好?可我怎么没见过?” 侯门公府有什么好东西都是顶级的,她没见过的东西,还真是罕有。 “这是前两个月开的,姐姐,我跟你说,我头上这个香,还是一个月前,洗头发的时候用的,据说能保持三个月的香哩” 南方的大户人家不缺水,但要使头发快速干不容易,所以三日一沐浴,一月一洗头,正六月的日子则会是半个月洗一次。 所以,头发散发出来难闻的味道,故而使用发油一类的东西,现在又出了比发油更好的东西。 陶大小姐要了一瓶,洗发的时候倒上三分之一部分,就可以。 陶家大小姐嫁的是京城里的永昌侯爵府,而且还是侯府的世子爷,谢瑾安,婆婆是皇帝的姐姐。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个花样子,都是引领京城闺女风潮的存在。 小福宝对于自己即将发财的事,毫不知情。 七月过后,八月初一,诸位新老秀才们都要赴州府科考,只是这次前来考举人的人数略有不同。 几乎是整个江州的秀才都来了,最小的才十三岁,年纪最大的已经六十七岁。 大概有七八百多人,其中不乏有两三百人是累年不中举的从前的秀才。 海家村的卓老爷子也在这次科举的人之中,还有考了很多次没考中的牛大秀才,就是学堂里的老师。 举人和进士三年一考,秀才一年一考,萧桁是去年的乡试魁首。 这次一块儿来的秀才们,都在驿馆休息,因为考举人至关重要,不允许回家休息。 同行的人中,也有一些是颇负盛名,例如,沐言。 沐言行为颇为乖张,出手阔绰。 因此同行的许多秀才都喜欢围着他转,时不时的来个诗会,而且还会邀请萧桁和牛咏。 萧桁是去年的乡试魁首,他还不足十四。 而沐言是前两年的乡试魁首。 他两是一个地方的。 同行的还有一个姓徐的秀才,是前年得乡试魁首。 只是姓徐的这位乡试魁首,家境较为差,因而特别喜欢奉承沐言,沐言这人又乖张惯了,出手又大方,动不动就赏人金子。 小福宝和香儿跟着萧桁和牛咏,一个负责喂饱他们的肚子,一个负责照顾起居。 她瞅着那个沐言,跟沐老爷莫名有些像,不仅长得像,而且性子也像,他此时就正以诗会友。 萧桁虽然不喜欢参加这些,但小福宝喜欢凑热闹,哪里热闹她往哪儿凑。 其中一个秀才说道:“别的我们不谈,只谈这风流隽逸,忠义慷慨,八个字,作一首挽词如何?” “可,究竟是怎么个慷慨法哩?”又有一个秀才道。 “自古沙场上多少枯骨将军,亦有红颜薄命,昔日平阳昭公主曾领一支娘子军,镇守娘子关”,“羞煞多少无能男儿,我们倒不如为他们作一副挽词” 沐言轻声道。 其余人跟着附和道: “好” 沐言又道:“既是徐相公提议的,就由徐相公开始吧!” 徐相公道: “那徐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相公提笔写下: “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其他人皆拍手:“好,徐相公不愧是前年牛山县的魁首” “哪里哪里,徐真不才”,“沐兄才是冠绝四海”徐真道,“我听说,去年的榜首萧公子也是独占鳌头” 众人把目光放在萧桁身上。 萧桁微微皱眉。 “老朽也有一首词,当着各位献丑了”,卓老爷子从人群中站出来,一下就化解了适才的尴尬,只见他提笔写下: “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 “老先生果然高才” “真是高才啊!” 小福宝撑着下巴,内心感叹道:这群学子,是不是真有才华不知道,但拍马屁的功夫那是真的一流啊! 斗词斗了许久。 才轮到沐扬,沐扬有才,是整个江州都是为人所知的,就是他有些倒霉,听说前两年考秀才的时候,被马车给撞了。 受着伤参加乡试,好在还是考了头名。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好,好,好,沐公子文采斐然,天下一绝啊!”徐真和在场的几十个秀才都陆陆续续的拍手叫好。 “真是好啊!” 小福宝感觉都没耳朵听了,沐言是有些文采,但这也太过于阿谀奉承了。 “我听闻萧兄是去年的榜首,你的文章,沐扬也拜读过,只是不知道萧兄临场发挥如何?” 萧桁道: “自然是不如沐兄的”,那当然是比你好… 萧桁写道:“巾帼擎天起陇西,战袍浴血代胭脂。 挥师北伐勤王去,击鼓西征剿匪驰。 扼守咽喉登苇泽,围歼王窦固唐宫。 平叛拯危施铁腕,安农兴贾习先秦。” 题为:李娘子镇守娘子关。 小福宝一脸崇拜的看着她家小哥哥,虽然她不懂词,甚至还不认识字,但是从旁观者跟着念的言词和口吻中,听得出其中的磅礴之气。 这首词,碾压了在场的所有人。 徐真悄悄打量了沐言的神色片刻,见沐言没什么神色,便以为他是嫉恨上了萧桁。 “总联诗联词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应该雅俗共赏,一边吃一边连句,如何?” 其中一个姓梁的秀才说道。 这个梁秀才颇有些年纪,也是考了五六次都没能中举,也是家境贫寒,一大家子人供养出这么一个秀才,平日里,跟徐真相交最深。 诸位秀才之中,大多都是家境贫寒,鲜少有像沐言和牛家这样条件好的商贾之家。 宴会过后,沐言大手一挥,赏了在坐的每一位一片金叶子,一片金叶子值十两银子。 沐言本为答谢各位参加他的诗会的。 前来考试的人多为穷苦人家出身,很多人家连银子都没摸过,更别说金叶子了。 收到金叶子的秀才们,无不感激涕零。 第120章 府试(二) 宴会过后,各自回房休息。 牛咏,萧桁,牛大秀才,还有卓老爷子,以及牛山村几个相熟的,一同来考试的秀才们却是坐在萧桁房里说话。 “这沐家相公是什么人?我观他光是仆从就带了五个,把东边最好的厢房都给包了,随身又带着这么多的金叶子,出手阔绰”牛大秀才颇有些惊奇道。 小福宝眯了眯眼睛,笑道:“像他这样的,我们家之前也认识一个,也姓沐,不过看年纪应该比沐相公要大二十多岁”,“那个沐老爷是本地的首富,曾经是大周的首富” “沐家听是听过,可不是说他们家没落了吗?怎的出手还这么阔绰?”卓老爷子说道。 牛咏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是没落,还不是江州首富,只是对比十二年前,光景落了下风而已” “那也是”,“我观那小相公气宇轩昂,相貌不凡,这次怕是一定会中的” 中了府试前三十名的,可上国子监。 举人每个省或者州府,一次录取者不足一百人,举人中第一的称为解元,第二至十名者为亚元。 其余为举人出身。 同样有参加进士科考的资格。 进士则在三年后,在大周的国都定元的大相国寺进行考试,会试录取三百名贡士。 贡士第一为会元。 三百贡士再进入皇宫进行殿试,一般殿试卷试第一者为状元,但也有例外。 前三名为一甲,称进士及第。 为皇帝通过卷试,见人之后钦点。 二甲录取六十人,称进士出身。 三甲录取二百三十至两百三十七人,称同进士出身。 贡士均不落榜,只是通过殿试卷面考试,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 而在东面的另一边,徐真和梁秀才两人敲开沐言的房间,开门的是沐言的书童。 “沐相公还没睡吧?”徐真问道。 “快准备睡了,你们找我们家相公干什么?”小书童问道。 “我们找沐相公是来请他跟我们一起押题的”梁秀才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屋内,沐言说道。 “好的,少爷”书童道:“两位请吧!” 沐言的房里又重新点了六七盏灯,书童给三人沏了茶,徐真看着手中用玉器做的茶杯,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嫉妒之意。 那个梁秀才倒没有那么仇富,只是心底颇为羡慕,为人颇为谄媚,道: “沐相公真是好雅兴,就连这喝茶的茶杯都不同凡响,茶杯上的兰花刻得是栩栩如生” 徐真道:“是啊!只是,不知沐兄对此次考试,是怎样看的?我等都是穷酸秀才,对于那些押题的经义之书,实在是难以买到” 言下之意,是沐言容易买到。 “我倒没买,只自己押了几道题”沐言道。 徐真和梁秀才道: “我们也押了几道题,只是不知道准不准” 科举考试分为经义和策论。 策论是各抒己见。 而经义却是课本里死的东西。 沐言皱了皱眉,道:“这个,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准” 徐真赶忙转移话题道:“是啊!只是这次科举,竞争激烈了些,不过沐兄一向文采卓绝,一定能拿到解元的” “这解元除了沐兄,舍其谁?”梁秀才道。 徐真道:“沐兄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可是因为那个姓萧的毛头小子?” 他要是成婚早一点,都可以给沐言当爹了,一口一个沐兄沐兄的…沐兄觉得他两有点烦。 “不是,你们押的题,我们明天再说吧,反正离科举还差两天,徐兄,梁兄,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小童,送客” 沐言道。 那被唤作小童的人就在门外,听见沐言的唤声,连忙进来,将徐真和梁秀才送了出去。 然后伺候沐言睡下。 梁秀才和徐真并肩走着,道:“徐兄,你有没觉得今日沐兄的心情不是甚佳啊!” 徐真道:“好像是这样,沐兄一向恃才傲物,周围之人对他是众星捧月,想来今日那姓萧的偏压了他一头,所以心情不甚佳罢了” 徐真想着,那个萧桁和那几个牛秀才,虽然带了两个丫头伺候着,可那么多人一起来,却只带两个丫头,想来不过是小商小贩之家。 而沐言,却是众所周知的江州首富的独子。 梁秀才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 徐真拉了梁秀才的手臂,道: “梁兄,你随我来,我有事同你商量” 说着两人便进了屋子。 徐真谨小慎微的关上门。 梁秀才道:“徐兄,你究竟是有什么事要同我商量?这样突然的将我拉进来!” 徐真道: “嘘,小声些”,“梁兄啊,我有个计策,可帮沐兄解忧,只是沐兄乃是风光霁月之人,想来面上是不会同意的”,“你我都是贫寒人家,能巴结上沐兄这样的人物,属实不容易” “沐兄不仅文才好,家世也好,此次科举,他必定榜上有名,即使没中,咱巴着他也没什么坏处” 梁秀才见他叽叽歪歪的,有些不耐烦,道: “哎呀,有啥法子,你就直说吧!” 徐真拿了一件里衣,在火上烘烤一番,里衣上却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数万字。 梁秀才颇感惊奇的说道: “这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徐真道:“这是我家里一位厉害人物弄出来的,目前鲜有人知,这个东西,遇火,遇水即显字”,“梁兄家中寡母洗衣恩养长大,想来有如今的成绩十分不容易” “我们不妨巴着沐相公一些,帮他解决了心头之忧,将另一件里衣偷偷送与那萧秀才,再来个瓮中捉鳖,沐相公一定感你我之恩,他日即使不中榜,日后也可在沐相公府上讨个差事活计” 徐真斜眼睨着梁秀才。 那梁秀才惊叹于这一项作弊技巧,又道: “我观萧小相公穿着也不凡,这样料子的里衣他未必有,到时难免被发现,而且他一行人众多,我们如何把这件衣服换进去哩?”,而且这等害人之举,若是被发现,谁来做这个替死鬼呢? 梁秀才最后一句话没有问出口。 他面上愚愚笨笨的,但其实心眼子多着,他知道,即使他问了,徐真这样狡猾狭隘的人,也未必会跟他说实话。 第121章 府试(三) 小福宝的耳朵自小就好,将隔了两个房间的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她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打算把那个会显字的东西塞给她家小哥哥。 但是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福宝眯了眯眼睛。 她跟顾煜学了三四个月的轻功,虽然还不是很厉害,但是,她爬树爬房子,爬墙,可比一般不会功夫的大人要厉害。 那个沐相公,虽然他爹是个很可爱的中年老头,但爹是爹,儿子是儿子,未必为人品行都一样。 若是他真是那样想的,她会让招财把他们家的霉运还给他家,甚至,会比从前更为倒霉的。 梁秀才还有些踌躇不定,他住在卓老爷子隔壁,所以来的这段时间,与卓老爷子有些交情。 所以,换衣的这事儿,只能是梁秀才去做,因为他比较好混进萧桁和牛咏身边。 可他到底是读书人,虽然有些谄媚,但这种害人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梁兄家中寡母洗衣恩养长大,想来有如今的成绩十分不容易”梁秀才耳边不断回响着徐真的这句话。 “小友”正在这时,卓老爷子提了一壶酒,敲响了梁秀才的房门,梁秀才把衣服放下,开门道: “是卓老先生啊!” “老朽特意提了一壶酒,咱俩好好喝一回,我们那行人中,多是些小娃娃,有些还是晚辈,跟他们吃饭喝酒,他们难免有些拘束” 梁秀才忙将卓老爷子请进屋里,卓老爷子还端了两盘好菜来,酒过半旬,卓老爷子和梁秀才都有了些醉意。 “我看卓老先生也是有才之人,怎么考到这把年纪了哩?”梁秀才道。 卓老爷子笑道:“凡科举之事,十有九不中,人生常事也” 梁秀才道:“老先生就甘心?就不想什么法子?” 卓老爷子道:“年轻的时候,是挺不甘心的,现在嘛甘心不甘心的,到了这把年纪,也早就看开了”,“至于法子什么的,老朽从未想过,多少人一朝行迹踏错,使父母祖辈脸上蒙羞” “小友啊,考不考得上功名不要紧,大不了以后再来,可莫生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哦” 卓老爷子以为他想作弊。 实际上,梁秀才确实想过,他连续考了三次举人,都没中,眼看快三十了,心里不免有些求功心切。 梁秀才将喝得醉醺醺的卓老爷子送回房间,殊不知,他刚一走,徐真就悄悄溜进他房间。 将他平日食用的米给换了。 倘若栽赃的事败,那个替死鬼不是别人,正是梁秀才,少一个秀才,徐真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梁秀才回屋以后,犹豫片刻,就将徐真给的那件衣服给剪碎,烧了,但是他又怕得罪徐真,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他也摸不准沐言的心思,又找了一件和徐真那件衣服极为相似的,自己的里衣。 混进萧桁的衣物之中。 若是之后被怪罪下来,他只说是错拿了自己的里衣,便是。 不得不说,梁秀才虽然算不上君子,但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聪明人,总会有活路。 小福宝趴在房顶上偷偷见着梁秀才烧衣服,烧得肯定不是他自己的衣服,小家伙心道: 这是个识趣儿的,算了就,饶过你啪! 小福宝想顺着爬下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下不去了,“好高啊”,小丫头嘀嘀咕咕的。 她之前是顺着旁边的松树爬上来的,可是爬上来容易,旅馆并不高,是假两层的,实际上比两层要矮半截。 上来容易,下去却难了,真是愁死人了。 香儿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没看见小福宝,所以着急的敲响了萧桁的房门,萧桁此时惊得一身冷汗,围着屋前屋后找。 小福宝之前差点丢了。 找到后面的时候,恍然瞧见小丫头光着脚丫子坐在屋檐边,地上便是她掉落的鞋,小脚丫轻轻晃着,小脸一脸紧张,不断啃着自己的小拳头。 她坐的那几片瓦还有下滑的趋势。 萧桁只听见自己心砰砰直跳的声音,脸色微白,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只来得及张开双臂。 小福宝一下跳进萧桁怀里,小眼弯成月牙儿形状,“幸好有小哥哥”,真是个不省心的小丫头。 “爬那么高干什么?万一摔下来怎么办?”萧桁转身坐在台阶上,将小福宝搂在怀里,将小巧的花鞋穿上。 “不怕,我知道小哥哥会接着我的”小福宝说道。 萧桁摸了摸小福宝的头发,有些嫩,他的小丫头啊,到底什么时候长大。 萧桁并没有责难她。 她家小哥哥好温柔哦,不知道以后谁有那个福气给她做小嫂嫂,她得找个天仙来配她小哥哥。 “小哥哥,你冷不冷?”八月的夜里,还是有些微凉的。 萧桁抱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不冷” “那你饿不饿?小福宝做宵夜给你吃”小家伙撒起娇来,格外惹人怜爱,萧桁本来打算回房以后,好好惩罚她蹲马步蹲到天亮的。 一听她搂着自己脖子撒娇,心就软了,而且他也确实有些馋他家小丫头做的东西了。 “嗯”萧桁微微点头。 “那我做玲珑包子给你吃吧”小福宝道,“小福宝做的包子可漂亮,可好吃了” 萧桁满眼宠溺的摸了摸小福宝的小脑袋瓜,“就两个就行了” 小福宝一跃而下,“那我现在就去准备食材”,她想捏个特别的包子,预祝她家小哥哥能一举中榜。 小腿嘚儿嘚儿的跑到楼下掌柜的面前,说道: “掌柜的,你们这里有红菜头,面粉,虾皮,鸡蛋,玉米粉吗?我会付钱的” 掌柜的正靠着柜台睡得香哩,被小福宝这么一打搅,顿时有些没好气: “没有!” 其实是有的。 只是他懒得招呼小福宝。 小家伙有些失落,她家小哥哥饿了啊… 正在这时,身后一张大手伸出来,拿了一片金叶子递给掌柜的说道:“跟她说实话,照她说的做” 掌柜的见到金叶子,瞌睡立刻醒了,连忙笑吟吟道: “有的,有的!小姑娘,你跟我来吧!想吃啥,小的给您做” 第122章 府试(四) 小福宝的眼睛亮了亮,小沐和老沐一样可爱啊! 只是,她也不是没钱,费他的钱多不好意思啊! 那就,明天多做几个给他吃吧! 这个时候卓家爷爷和二叔都已经睡熟了,夜里小福宝只做了两个包子。 包子是韭菜鸡蛋馅儿的。 她将一部分面团合着玉米粉,还有红菜汁儿,捏了两个小人儿,一个是状元及第的小哥哥,一个是一袭红色纱裙的她,他就背着她。 切了些葱姜蒜,又倒了些菠菜汁儿,做成鸡蛋韭菜馅儿的两个绿色的纹理包子,另一个包子上是红色的鲤鱼。 她本来想捏一个蟾宫折桂的,但是蟾宫折桂比鲤鱼麻烦,她怕她家小哥哥会等睡着,所以只捏了一条鲤鱼跃龙门。 掌柜的被面前这个小丫头做包子的手艺给惊住了,想着这包子要是他家也会做,那一定会受到很多客官喜爱的。 “小姑娘,先前是在下不对,小人想请教请教姑娘,你这个是如何做的?”掌柜的问道。 “这个颜色嘛,很容易弄,就是用有颜色的菜汁儿和面粉搅拌而成的,只是这个捏花样子嘛,可难可难了,我从三岁开始就跟我娘学,学了两年哩” 其实,小福宝就在梦里一共学了几天,她只是不想教掌柜的,又不愿随便四处得罪人,才这样说的。 掌柜的是个聪明人,简单一些的形状估计很快就能会。 萧桁看着一席红衣的两个小人物,莫名的有股暖流从心间划过,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知道两人都穿红衣的场景像什么啊… 他看着包子上的两个小人儿,总觉得还差一个物件儿…,遂翻出小丫头的红肚兜,剪了一小块,盖在包子上的小姑娘头上。 沐扬收到小包子的时候,也惊讶了一下,他的包子全部是绿色的,上面再点缀着桂花,或者点缀着鲤鱼跃龙门。 “这是那个小丫头做的?”沐言问身边的小童。 小童道:“是” “她倒很心灵手巧,难怪萧桁会带着她” 很显然,沐言把小福宝当萧桁的丫头了,真是…哪家的丫头有她这么好看啊! 府试就设在通判衙门。 一州之官的府衙还是很广阔,很威严霸气的,府衙屋顶立着两只暗黄色雏龙,以明黄色的瓦片覆盖屋顶。 屋檐下是玉宇琼楼,场外一处偌大的空院子,搭建着供考生科考的石房。 小福宝和丫头也都进不去,所以一大早的就蒸了几十个没有馅儿的甜包子,还做了几十个煎饼。 还给梢进去一些小米。 给卓老爷子,二叔,还有她家小哥哥。 煎饼和包子都被门口的检查的衙役掰开了一一看过,以防考生夹带小抄。 第一层负责检查的衙役将考生携带的食物都一一看过。 第二层的六个衙役,除了留着两个看门的,其他四个则带着考生去了封闭的小房子里,出来的时候,考生都在整理衣襟。 小福宝同香儿道: “以前我听说,检查考生有没夹带小抄,连p股都要检查,原来是真的啊” 香儿虽然嫁人生孩子了,但到底是十六七岁的,还是有些脸红,道: “姑娘,什么屁,股不,屁,股的,叫人听了多不好” 小丫头太小,还不懂什么文雅不文雅的,但她被香儿说了,知道这是不能随便说的了。 小福宝和香儿并没有走。 而是从角门进去,找季宁海去了。 她好久没见她干爹了,还怪想那个帅老头的。 季宁海不知道,自己才三十多岁,就被小福宝打上了老头一列… 在场的监考官有八个,除了季宁海,还有季宁海手下的幕僚主簿,六个县的县令。 季宁海作为主监考官,巡完几趟考场之后,正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小憩,小丫头探出小脑袋: “干爹” 季宁海四处瞧,瞧见小福宝的小脑袋,脸上瞬间起了笑意,“小丫头,过来,让干爹抱抱,你长胖没有” 正当季宁海准备伸手抱小福宝的时候,考场上突然传来动静,“好你个混小子,在本官眼皮子底下你竟都敢作弊!” 季宁海没来得及抱小福宝,就匆忙赶过去,道: “怎么回事?” “回大人,此人将夹带私货一部分缝于臀部的皮肤之中,一部分藏于假发之中,夹带入考场” 小福宝有些震惊了,这是个狠人啊,缝在皮肤里,不疼吗?有那个耐疼的精神,干啥不好好念书啊? 负责检查的衙役,都那么认真的检查了,都没能查出来,有这个头脑,他干啥不好好念书啊? 聪明不用在正道上呀。 男子扑腾一下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磕头,“考官大人,再给晚生一个机会吧!考晚生也是累年不中,才出此歪门邪道,晚生知道错了” 季宁海道: “科考考试作弊,轻则废除功名,终身严禁进入考场,重则杀头抄家,敢在七八个考官眼皮子底下作弊,你胆子倒不小”,“考场中不乏有六七十还来考试的,倘若人人都跟你一样,那还了得” “来人,把他叉出去,革去秀才功名,终生禁止再考” 出了这事儿,诸位考生吓得心惊胆颤。 徐真朝梁秀才使了个眼色,梁秀才暗自沉思,那徐真既要陷害萧桁,巴结沐言,他何不自己出头。 非得拉上他一起哩? 莫非,他是想拉自己当替死鬼? 且不如,将计就计。 “考官大人,晚生与徐秀才要举报一人舞弊”梁秀才道:“晚生听徐秀才所言,疑心同入考场的萧小相公与沐相公利用显字法,夹带小抄舞弊”,“此事有徐相公作证” 徐真道: “是,我亲眼看见萧桁将他的衣服放进水里,衣服上的字就显现出来了” 梁秀才四处看了一下位置,然后看了眼萧桁的座位,心道:他蠢是装出来的,想不到有人是真蠢,蠢成这样还想做恶… 只要抓不到证据。 那么考官便不会定萧桁和沐言的罪,即使是诬告,他最多也就是被批评一顿,而徐真的下场会比他惨得多。 而且,之后沐言会以为是徐真想陷害他,而他梁秀才不过是受人梭摆,误信他人。 徐真微微有些吃惊,想不到这梁秀才比自己还狠,既然还想连着沐言一起陷害。 “你有什么证据?”季宁海道。 第123章 府试(五) 小福宝竖起耳朵听着。 早上的时候,她看在梁秀才不愿助纣为虐陷害她家小哥哥的情况下,偷偷帮了他一把。 她告诉梁秀才,他的米有问题,她瞧见有人换了他的米。 梁秀才这人虽不是十恶不赦,但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而且心机深沉,为人狡猾,报复起来,是十分厉害的。 就让他们互咬吧! “我听徐秀才所言,他家乡有使用银米显字术的法子,想来,不少人前去拜访” 梁秀才道。 徐秀才家便是离牛山村几十里远的定海县黑山村,那里和牛山村不一样,牛山村虽然叫牛山村,但并没有什么山。 但黑山村是真的四面环山,经济匮乏,土地贫瘠,多生歪门邪道之徒,而且在青龙村,海家村,赵家村,牛山村桑家村后方。 定海县的人要想前去州府,必定要经过牛山村,那些人有个门路,都要从牛山村经过,才能到州府。 银米显字术,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但牛山县的人并不陌生,确实是听过这门手艺。 上个月,就有人在牛山县摆弄过这个,以这个为生计。 徐秀才眼珠子一转,想着,那梁秀才既然有心除掉沐言,自己又同梁秀才交好,估计也难证清白,不如一道将沐言除了,到时一石三鸟,能除去几个对手,便道: “是有这门手艺,小人亲眼瞧见萧相公用此法子” 他现在打算将沐言推出去当替死鬼,因为他之前买通了他一个在州府谋生的同乡,用的正是沐家独发的金叶子。 这本就是碰巧。 徐真暗道:这个梁秀才倒甚是狡猾,幸亏他还有后手。 “我没有作弊,徐相公既然说我有用此法子舞弊,那便请诸位大人作证,还我一个清白,我与这位小大人身量差不多,还请这位县令大人差手下人给萧桁重新取一套大人您平时穿的衣物来” 萧桁恭敬的对季宁海旁边的一位年轻的县令说道,此次科举,从各县赶来的考官也是需要带随行衣物的。 季宁海让手下的衙役将萧桁所有衣服一件一件浸泡于水中,包括鞋袜,没有一件显字的。 徐真有些吃惊。 那梁秀才一直是扮猪吃老虎,他根本不打算和自己一起陷害萧桁,讨好沐言。 事情一水落石出,梁秀才立马跪地认错:“大人,都怪晚生误信人言,险些置萧小兄弟与不义” 在场的官员都是人精,哪里看不懂这一出戏,只是科考不涉嫌舞弊,便不能随意处置考生,诬告虽然有罪,但不能以此剥夺考生的功名。 且梁秀才认错又快,算不上诬告。 几个考官仅仅只是斥责了梁秀才几句,季宁海反过来质问徐真,道: “刚才衙役将萧桁的所有衣物拿出来,包括他身上穿的都脱了,并无浸水的衣物”,“你又如何说你亲眼看见萧桁将衣物置于水中,而显字作弊的呢?” “可见是诬告” 徐真稀里糊涂的,就不知道怎么局面就扭转过来了,连忙跪地道: “大人,大人,都是沐公子致使我干的” 诬告从犯,加上检举主犯,成为污点证人,最多十年不允许参加科考。 “沐公子那日诗会以后,对萧小相公的盛名与才华嫉妒不已,恐被他抢了风头,通过晚生买通晚生家乡一手艺人,在衣襟上做手脚,以诬告萧小相公”,“不信,可以叫那手艺人来,他就在东大街城门口” 沐言见有人攀扯于他,双眼微眯。 这时小福宝站出来道: “既说是沐相公主使你诬告我家,那就叫那人来吧!” 一刻钟以后,东大街城门口的那位手艺人来了,是一个老头,“小人盛通,见过通判大人,各位县令大人” 徐真道:“盛老头,你快说,是不是这位沐言,沐相公指使你我,用银米显字法诬告萧小相公?” 沐言? 不是姓梁吗? 盛通道:“回大人,徐秀才和一位公子确实是给过小人一片金叶子,让小人以手艺入注字在衣服上过” 实际上,梁秀才并不知道这事儿,沐言就更不知道了。 小福宝拉了拉季宁海的衣角,道:“徐秀才,你说有金叶子做为凭据?” 徐真道: “是” 小福宝道:“可明明我们都有,连我家丫鬟都有,那日沐相公当众发了许多金叶子给前去参加诗词鉴赏大会的人”,“想来他自己身上也是有不少的,你又如何证明,那个金叶子是沐相公给出去的,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给出去的呢?” 沐言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这个小丫头,想不到她既然会帮自己。 众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道: “是啊!明明我们都有” 徐真不死心的说道:“我们都有是没错,但都只有一片,我能拿出我的那片金叶子来”,“而且我这位同乡并不认识沐相公的话,必定是指不出人来的,大人可当众让我这位同乡指证沐相公” 盛通也点头道: “是啊!” 小福宝悠悠道:“正是因为他不认识,所以你刚才特意指出沐相公的全名,而且还介绍哪位是沐相公啊!”,“徐秀才,你的记性真差” “还有,那件衣服作为证物,现在在哪儿呢?” 梁秀才突然道: “大人,那件衣服在驿馆里,实不相瞒,当日晚生显生心术不正,但因晚生平日饱读圣贤之书,幡然醒悟,不愿与他同流合污”,“所以将那件衣服剪碎焚烧,尚有一部分没烧完” “当日,他曾与晚生吐露,因觉得沐相公心情不畅,疑心是因为萧小相公文采过人,令沐相公心生不快,他想要巴结沐相公,又恐事败承担责任,所以想将这事儿” 徐真道:“他自己也夹带小抄于米中,他曾与小人说,他是远视,所以米上的字,他不用叆叇也能看见,大人,他说的话不可信” 小福宝笑了,这真是自己往枪尖尖上撞啊。 梁秀才道: “大人,晚生确实是远视,但此人含血喷人,晚生若有作弊,又怎么会随意四处告知于人?” 第124章 府试(六) 小福宝道:“通判大人,此人是陷害我家小哥哥不成,又想胡乱攀扯其他人,真是太可恶了” 季宁海道: “徐真诬告他人,行为不检,私德败坏,马上革去功名,终生不得再入考场,另以同时诬告三人罪,押解天牢”,“梁秀才知情不报,念在迷途知返,予以科考结束后,重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考试时间已经过了一小半,各位考生莫要东张西望了,各回各位吧” 之后,季宁海又抓到两个舞弊的,予以割除功名不用。 府试一共三天,这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那个小石板房里,许多穷困的考生以干咽糠饼为生。 里面放了一个尿桶,尿桶里面放水,以淡化气味。 而条件好些的考生,则可以带着一些肉食自己做饭吃。 三天不能洗澡,里面的水都是考生入考场之时,衙役们提前准备好的,就算是缺了,也得跟考官申请,由考官任意派一个人来送水。 送水来的人,也要被七八个考官盯着。 那情景,跟坐牢看犯人似的,总的来说,考场条件还是很苛刻的。 因为在举人考试中,作弊的人是最多的,有的买通考官传递信息以及获得题目,前朝就发生过考官与考生徇私舞弊之事,前朝某任皇帝一怒之下砍了三百多人。 所以大周对于科考监管更为严格。 小福宝就算是在通判府里,也不能跑到考生考试的地方送吃送喝,只能在外面干心疼。 心疼她家二叔,更心疼她家小哥哥,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偏心啊! 等二叔和小哥哥出来了,她要给他们做最好吃的东西,她家小哥哥好辛苦哦… 府试第三天,包括徐秀才在内,一共被逐出去十四个。 第三天,考试终于结束了。 小福宝早早的就让掌柜的在驿馆里烧了一大锅热水。 掌柜颇有些谄媚的嘴脸凑过来,道: “从府院出来,一定很是辛苦,客官还想吃些什么?小店立马去做!” 到时候若是能求一些文人的墨宝,挂在店里,他脸上也有光。 小福宝道:“我们不需要点菜,只要借你的厨房一用,所有的菜品都按原价的价格给你” 好吧,估计小丫头这是有些嫌弃他们店里的手艺。 他们店,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动大周的酒楼,但做菜的手艺也还是一绝的,小丫头既然嫌弃他店里的手艺。 不过,有钱不赚,他也不是傻子,嫌弃就嫌弃呗,钱照给就行了。 小福宝精心准备了五个菜。 四菜一汤。 还有两道精美可口的点心,香儿给她打下手。 足够他们六个人吃了。 牛大秀才是她家二叔和小哥哥的老师,卓老爷子算她家亲戚,加上她和香儿,二叔和小哥哥,刚好六个。 小福宝让香儿把菜端上来的时候,小家伙兴致勃勃的介绍,“这个是翡翠金盅汤” 是用南瓜泥,虾仁泥,混上十三香,配上绿叶熬制的。 “这个是秘制红烧肉,那个是红烧麻辣排骨”,“虎皮尖椒?肉和地三鲜” “还有两道点心,桂花糯米藕和水晶糕,可好吃可好吃了!” 小福宝颇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味道。 香儿侧目看着自家小主子,自家小主子可真是厉害,她像小主子这么大的时候,可还在村里玩泥巴呢。 而她家小主子,既然能弄出这么多好吃的出来,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她都不会信的。 牛大秀才尝了一口翡翠金盅汤,眼睛一亮:“嗯,好喝,香儿姑娘好手艺” 香儿道:“牛先生,都是小主人做的,我就打下手而已” 牛大秀才有些不敢置信,那小萝卜头,看着还没厨房的灶台高呢,她能做这些东西? 小福宝一副牛气冲天的小表情,要是有小尾巴,那小尾巴一准翘到天上去了。 众人等菜都上齐了以后,都纷纷动筷子。 “我来的不巧了,你们正在吃东西!”沐言此时过来了,其实他是闻着味儿过来的。 小福宝小脸瞬间尬了,不是她小气,她是可着头做帽子的,没煮那么多饭。 盆里的酱香鸡肉饭有些不够。 只是沐言那小子,被香喷喷的饭菜馋得不得了,人还没来得及请他呢,他就自来熟的盛了半碗。 其他人只能将就着各自少吃点。 好在,还有点心填肚子,都还是吃饱了,只是进了考场考试的人,就像是刚从牢里出来一般,跟多年没见过世面一样。 看把孩子们给馋的。 府试的结果,会发放致各县府衙,所以考生回到驿馆以后,第二天就回家了。 他们出来,差不多也有七八天了。 家里的招财一直是牛宝兰帮忙养着,但她是个大嘴巴,守不住秘密,她出去的时候,被沈鱼抓了个现行,把招财的事都给说了。 牛大和沈鱼还从未和小福宝分开这么久过,不免有些挂念这丫头。 每次从镇上的卤菜铺子回来,夫妻两总要去小福宝的房间瞧瞧,“爹爹,妈妈” “她娘啊,是不是我幻听了,我咋好像听见咱家五丫头回来了哩?”牛大道。 “爹爹,妈妈” 小丫头还没下马车哩,就在那车上叫唤。 “好像没听错,是回来了!” 沈鱼道。 她算着日子,以为孩子们会是明天到,从州衙回来,一去一来得三天马车的路程。 不想,提前一天到了。 小福宝一下车,抱着沈鱼就道:“妈妈,宝宝好想你啊!” 沈鱼抱起小福宝道: “咱姑娘去一趟州衙,人都清瘦了好多” 谢谨言在一旁看着小福宝,心道:这丫头哪里瘦了?她分明是胖了! 牛大接着抱过小福宝道:“嗯,是瘦了很多,回来爹爹好好给咱家五丫头补补” 小福宝摸了摸自己越来越圆润的小脸颊…,嗯她是瘦了。 “爹爹,宝宝也好想你啊!”小福宝的小脸蹭了蹭牛大有些刮人的胡子。 谢谨言:臭福宝,就会撒娇! 院子里的孩子们知道小福宝回来了,都跑到小福宝跟前,叽叽喳喳的拉着小福宝玩儿。 第125章 一门三举人 “义父义母”萧桁轻声唤道。 牛大点头道:“天色晚了,别着凉了,快进屋吧” 十几个人坐在堂屋里。 牛大道:“州衙有说什么时候放榜吗?” 萧桁道:“回义父,说是考试完毕的三天后放榜,应该是大后天早上” 牛大点了点头。 到了放榜的日子。 牛大和沈鱼,还有牛翠花在县衙门口寻找榜单,沈鱼先看见萧桁的,激动的说道: “他爹,咱家桁儿中了,是榜首啊!” 牛大高兴的笑了笑。 “爹,二叔也中了,中了!”,“爹,我刚才还看见牛先生的名字了” “咱们今儿不去店里了,回家吧!”牛大道。 “成,回家吧!”沈鱼道。 牛大和沈鱼一回来,就让人准备了银子和铜钱。 没多久,县衙报喜的人就来了。 “你们村里,一下就出了三个举人,你家义子,更是榜首,另弟文采也不俗,真是可喜可贺啊” “辛苦两位专程跑一趟了,留下来喝壶好酒吧!我再命人准备两个小菜”沈鱼道。 “不了,不了”,“等报完了喜,等会儿还要去海家村报喜哩,那卓老爷子考了几十年,打从我爹那辈就认识他了,这临到五十四岁上,可算是中了” 衙役道。 沈鱼微愣: “他中的是第几名啊?” 衙役道:“榜单最后一名,总归是中了不是?” 中了举,是可以当官的。 沈鱼下意识看向在后院练习轻功的小福宝。 她是卓老爷子的亲外孙女。 沈鱼忙把银子塞给衙役。 衙役喜滋滋的接过赏银之后走了。 牛大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乐哩,“他娘,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沈鱼道: “我,我没不高兴啊,咱家两个孩子都中了,一门出了三个举人,我哪能不高兴哩”,“高兴的,高兴的” 家族最讲究宗族势力,即使牛大秀才不是牛大家的,将来为官做宰,也会是族中一个有用的势力存在。 小福宝叫袁氏做了好几十个小荷包,用来装沈鱼准备的铜钱,每个包包里放五个铜钱,寓意五福临门之意。 香儿在门口挂了大红灯笼,放了两条鞭炮,向金兰和香儿,翠竹,站在门口给村里的小孩发喜钱。 “这牛家果然是发财了,科考中了,办喜都是发钱了,一个包里有五个铜板哩”领着孩子来的村民道。 “我家五个孩子,可领了半斤肉的钱哩!听说是中了举,这举人是不是就是状元啊?” 牛先生的娘张氏说: “我听我儿说,举人不是状元,接下来还要考个什么进士,中了以后,还要见皇帝,在皇宫里还要考一遍,才确定什么状元榜眼探花哩!” “哦,还是秀才娘懂得多,不对,现在是举人老爷的娘了!恭喜张家妹子了!你以后,就是大老爷的娘了,要跟着你儿子享福去喽!” 张大娘是个喜欢听奉承的。 “这回牛镇好像没中”牛梅花说道。 牛咏说道: “即使这次没中,谁又敢说他下次不会中哩?科考的时候,几百人中,就有二三十来个考到两鬓斑白的考生,有一个中举的,都七十岁了”,“咱先生不也考了好几次才中吗?”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道:“七十?” 牛翠花问道: “七十还能考啊?茗儿表妹的爷爷好像也中了哩”,“他今年是五十几了呢?” 沈鱼道:“五十四了” “二叔,中了举,是不是就能当官了?”牛翠花道。 牛咏道: “是,以卓老爷子的年纪,大概是不太会再去考进士了的,再不济,应该会是个八品县丞” 沈鱼心中却十分不自在,到了晚上都心神不宁,总睡不着,牛大道: “你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给桁儿和二弟办高升酒哩” “她爹,小福宝不是咱们亲生的”沈鱼道。 “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儿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牛大道。 “她爹,你还记不记得那卓家大姐长啥样?她丈夫是谁?”沈鱼道。 牛大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了,她死了都好几年了,再说,以前二妹出嫁的时候,也就见过她一次,哪里记得?” “小福宝,是卓家大姐的孩子”沈鱼道。 牛大猛然翻身:“你说啥?” “我记得,那卓家大姐当年嫁的是当时还是屠夫的王县丞,小福宝就是被王县丞遗弃的小女儿” 沈鱼道。 “她娘,凭啥觉得咱闺女是那卓家娘子的孩子?”牛大道。 “我虽然也只见过那卓家大姐一次,但我当时觉得,她长得可真漂亮,尤其是眉间还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咱小福宝额间也有,以前更小的时候,不太明显,年岁渐大,咱小福宝额间的朱砂痣,也稍微明显了些” “二妹还在的时候,见过那个卓家大姐一次,她额上好似是有这么一颗,可这不能表明她就是小福宝的生母啊” 牛大道。 沈鱼道:“二妹还在的时候,卓老爷子有一次来过咱们家,我瞧着他那样子,分明是想来找茬的,可是他一看见小福宝,情绪明显就激动了许多,到最后态度更是大转弯” 牛大动了动胳膊,道:“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事儿?”,“那你是担心,他中举当官以后会把小福宝带走?” 沈鱼舒了一口气: “我就是有些舍不得咱家五丫头,但其实,若是卓老爷子真要把小福宝要走,咱也没有阻拦的理由”,“她爹,不是我说见外的话” “二弟和桁儿如今中了举,也算是有官身的人,可咱父母早不在人世,兄弟义子分家,终究是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即使咱能沾光”,“小福宝和卓老爷子却不一样,卓老爷子是她亲外公” “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嫡亲尊长,咱小福宝过去,便是官家小姐,我就是舍不得她,你说咱养了这么多年” 沈鱼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牛大拍了拍沈鱼的背:“别担心,卓老爷子年迈,又不知会去何处赴任,我瞧着他,未必会带着小福宝去”,“便是要去,咱家离海家村近,等过几年回来了,咱一样可以去拜访,我可以跟他说说,让小福宝两边跑,她还是咱闺女不是?” 第126章 庐州平安县(一) 卓老爷子果然带着卓茗一起来了。 他一来,沈鱼就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牛大在一边陪坐着,抓着沈鱼不安的手。 堂上还坐着牛咏和萧桁,本来是要上学堂的,但是学堂里的院长说,牛山村的学堂一共出了五个举人,另外两个一个是赵家村的,还有一个是青龙县的。 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所以学堂特许提前放假放到明年,因为学堂也打算提升阶级,提升成牛山书院,招收一些举人做先生。 “老朽这次来,不是来跟你们抢孩子的,老朽只是想接小福宝去我家住一个月,老朽已经向朝廷递交了申贴,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去庐州平安县赴任”,“并不想带着这些小辈” 沈鱼听了这话才安定下来。 牛大有些惊诧道:“庐州?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 萧桁忍不住道:“那平安县并不平安” 卓老爷子笑了笑,道: “多谢小友提醒了,想我一把年纪才中举,要论名次,平安县的县令怎么着也轮不上我这么个举人,而且还是最后一名的举人的”,“老朽既不像二位小友年少有为,能入国子监念书,也不像学堂里的牛举人那样年青,还有考取进士的机会,更不像沐大相公一样有钱有势,又是独子” “老朽上无父母,下无待抚育之子女,活到这个年纪,便是在任上死了,也是光荣的” “想我一辈子跟这科举死磕到底,磕到这个年纪,图的是什么哩?无非是有个为民请命的机会,若非是那平安县一连死了两个县令,那正七品的官,又怎会轮到我一个小小的举人?” “只是,平安县的县令悬空三年,无人敢去,我若不去,谁去?若是都不去,平安县的百姓岂不是再无见天日之日?” 这番话,让在座的人都十分动容。 小福宝从牛大背后探出一颗小脑袋,脆生生的说道:“爷爷,那我就再陪你一个月吧” 小腿噔噔噔的跑到卓老爷子身边,然后转头问道:“爹爹,妈妈,可以吗?” 沈鱼和牛大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小福宝道:“爹爹和妈妈,还有姐姐们,还有二叔,还有小哥哥,还有大表哥,二表哥,还有师父,还有…总之要是想我了,可以去海家村看我” 在后院练武练累了的顾煜和各位小徒弟们,正坐在后院休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顾煜道: “即使去了海家村,也不许懈怠,不然你到时候打不赢谢谨言,被揍了,为师可不管你” 小福宝一撇嘴:坏师父,就知道吓唬她! 卓老爷子抱起小福宝,道:“我到你们家院子里走走看看” “好,正好我们也去准备准备饭菜,你们吃了饭再去”沈鱼和牛大道。 家里有使唤的人,实际上用不上他们亲自做,只是沈鱼一想到小福宝一个月都不在家,她就有些难以割舍。 卓老爷子抱着自己外孙女,就像年轻的时候,抱着自己大女儿一样,长女的出生,是他初为人父时的喜悦。 所以,即使后来有了其他孩子,甚至是有了儿子,他心里还是更为偏爱大女儿一些。 小福宝叽叽喳喳的介绍她家后院练武的师兄弟们,“爷爷,那个是我舅舅家的大表哥,那个是我二表哥,那个是桑家哥哥的妹子,桑蓉” “那个是我姨妈家的表哥” “这个是谢谨言,师父的另一个徒弟,是我干爹的远房亲戚”,“那个是我干爹的儿子季铎,那个是我干爹的女儿季英姐姐” “爷爷,那个是桃树,那个是我种的桂花树,可惜桂花树还没长起来,我还会飞,爷爷,我厉害吧?”小福宝道。 其实,都是香儿和桑镇桑蓉帮忙种的,她就当个指挥。 卓老爷子乐得闭不上嘴了:“哈哈,哈哈,厉害,厉害!” 谢谨言内心道:见过自吹自擂的,没见过这么自吹自擂的!那是你种的吗?你会飞吗?你那是爬好不好? “卓爷爷,我们家后山有一棵树,可灵了,我们去跟它许愿,就许愿你能够任满平安回家好不好?”小福宝道。 卓老爷子笑了:“哈哈哈,好,就依你的” 许愿这种事,卓老爷子一向是不信的,但是他家小孙女乐意哄他这个做爷爷的,去求个平安也没啥。 小福宝带了两片金叶子喂给招财吃,说道:“招财,招财,请你保佑卓爷爷上任平安,任满平安归家” 【小主人,小福宝,小可爱,小乖乖,我是摇钱树诶,又不是许愿树,而且我只是摇钱树诶,要去求平安不应该来找我呀!】 可小福宝听不见,并且折了招财一支树枝。 【小主人,我痛啊,痛啊!】 “招财,你是有灵气的树,那你的树枝一定也有灵气,要保佑卓爷爷哦” 招财想哭。 不过,她的树枝确实会带些灵气。 吃了饭以后,小福宝就跟卓老爷子去了卓家。 卓家老大是个善良老实本分的,就是看着不大灵光,因为常年种地的缘故,晒得黑不溜秋的。 他老婆蔡氏倒是很灵光,里里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条,是一把好手。 卓老爷子的小儿子叫卓一民,正是卓茗的亲爹,娶的第二个老婆姓陈,叫陈大妹。 陈大妹是大着肚子进来的。 早几年,就要死要活的跟卓老爷子和卓老大分了家,分走了卓老爷子名下一半的田地和猪,还想卓老爷子做秀才时,当老师的一半薪水。 卓老爷子选择跟老实本分的大儿子过。 这几天,得知自家老爷子中了以后,又觍着脸想要合家。 陈大妹的儿子才三岁,能不能入学堂还不一定,就算能入,也不一定能出头。 卓家老大的几个孩子却都在牛山村的学堂里念书,陈大妹认为,卓老爷子肯定会想着先提拔提拔卓家老大的孩子。 卓老大不灵光,但他那几个孩子却跟蔡氏一样聪明。 而且,县令的俸禄,怎么着也比做秀才老师要强,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 所以,陈大妹眼见着卓老爷子如今到了“好处”,又想着来分一杯羹了。 第127章 泸州平安县(二) 她一进门就搂着卓茗,好闺女,亲闺女的叫,好似她就是卓茗的亲娘一样。 也好似,当初进门时虐待继女的后母不是她一样。 卓茗下意识躲开,道: “你不是我妈妈” “闺女,我嫁给你爹,那就自然是你妈,亲妈”陈大妹道。 “我亲妈死了”卓茗道。 陈大妹的脸色变了变,道:“茗儿啊,你爷爷不久就要赴任了,庐州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去,也十分不方便,你大伯家孩子又众多,到时候你不跟着我和你爹,还能跟着谁哩?” 这话,是在要挟卓茗。 意思是,如果不听她的话,等卓老爷子上任了,卓茗就只能跟着她和卓一民,到时候就由着她怎么来了。 小福宝道: “卓爷爷上任以后,表姐跟我家,我家有钱,也有地方,表姐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对,我跟大舅和二舅去”卓茗道。 牛银花再不好,那也是小福宝的姑姑,她的女儿管牛大叫舅舅,所以卓茗叫牛大和牛咏是大舅二舅。 卓茗这几年一直是卓老爷子带着,虽然脾气性格跟卓老爷子一样古怪,但好歹不像她亲娘一样歪。 只是有些清冷淡漠,或者说是内敛不善于表达。 “好好的家不待,你偏要跟那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的,劳什子野人家去,你是不是蠢?”陈大妹气得伸手就要掐卓茗。 小福宝一口咬住陈大妹的手,毫不留情… 卓茗看了一眼小福宝。 她有个这么好的表妹。 卓茗也鼓起勇气咬在陈大妹另一只手上,陈大妹疼得试图将两个小孩甩开,但她没能甩开,两个小孩十分默契的缠住陈大妹。 陈大妹虽然是大人,但个子不高,瘦且矮小。 卓茗也有十岁了,个子和陈大妹一般高,所以两个打一个,还是很容易的。 卓茗道:“我舅舅才不是野人,那是我亲舅舅,你是谁啊?你才是外人!” 小福宝死力固着陈大妹的脖子和一只手,道:“表姐,揍她!” “哎呦!哎呦!女儿打娘了!女儿打亲妈了!”陈大妹嚷嚷道。 她一个后母,自称亲妈。 仿佛这样说,她就不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外室出身一样,仿佛她就是原配了一样。 脸皮够厚的。 牛银花品行再不好,也不会虐待自己的女儿。 比起她来,何止强十倍! 陈大妹被两个小孩揍得鼻青脸肿。 卓一民原先还觉得陈大妹长得十分漂亮,自从娶进门以后,他日日对着这张脸,渐渐的便觉得,也不过如此了。 现在被两孩子揍得鼻青脸肿,就更加厌弃陈大妹了。 如果不是这个婆娘当初要死要活的闹着分家,现在他也能跟着大哥大嫂,还有爹,一同当个官家子弟。 虽然,他现在也算是官家子弟。 但是膝下子嗣单薄,只一个三岁大的儿子,将来老爷子一定是先扶持大哥的孩子们的。 他丝毫不记得自己当初闹分家时的嘴脸,和陈大妹一模一样,把自己摘得是干干净净的。 现在家里分的猪也杀了吃了,田和地也没人种,卖的卖,长得长草,不像大哥家,杀的猪卖了钱,又买了一公一母两头猪,又是给猪配种生小猪。 地也是种得风生水起。 人家常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幼儿,到了他们家却是反过来的,卓一民心里很是不服气。 他爹应该偏心他才对。 明明是一个爹娘生的。 别人家都偏心小儿子,他爷爷奶奶就偏心他二叔,怎么到了他爹娘这里,就非得一视同仁,不能偏心一点哩? 卓一行是老大。 桌一行家,有七个小子,没有一个闺女,过去条件挺一般,蔡氏就特别想要个闺女,当年她就想把卓茗抱过去当闺女养的。 但苦于两口子都没什么本事,只会种田养猪,若是把卓茗要过去养,难免小叔子会有疑心,疑心他们是想多得一份卓老爷子当老师的薪水。 卓老爷子看着两个小孙女十分狼狈的模样,在饭桌上当着卓老大和蔡氏,还有七个孙子说道: “我当了半辈子的老师,教书育人,唯独就是没把你们小叔教好,当初你们奶死了以后,我就该把他也带去镇上的学堂的” 卓老爷子虽然只有两个儿子,但除了已经死了的大女儿,他还有两个闺女。 所以,卓老大和卓老二差着十五六岁的年龄差距,当初他老婆去世的时候,孙子已经四岁,小儿子却才五岁。 他要在县里教书,不能经常回来,所以,只能带着大闺女在身边,小儿子则交给他父母带的。 卓老爷子的弟弟成婚以后,只生了两个闺女,后来卓老爷子的弟弟死了,弟媳妇就带着两个女娃娃改嫁了。 所以,他父母看着卓一民就像看到他们自己的小儿子一样,因此十分溺爱。 就算是卓一民小时候偷东西,他父母也会毫无理由的袒护。 之后,他带在自己身边,起初几年卓一民还表现得改邪归正的模样,令卓老爷子十分欣慰。 但没过几年,卓老爷子才发现,他家小儿子不仅没养正,而且还养成个剖腹藏珠的怪性,极其善于伪装,为人又狡诈。 有奶便是娘,没奶,即使是亲爹,在他小儿子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所以,他小儿子能看上牛二妹和陈大妹这样的女人,那牛二妹起初还好,做姑娘的时候,也没听人家说什么不好,倒是嫁了人以后,跟他家小儿子为人越来越像。 陈大妹则是从根上就是坏的。 小福宝看卓老爷子不大高兴,便像个小活宝一样,在卓老爷子跟前跳来跳去,“这谁家的小宝贝啊?” “卓爷爷家的”卓老头子笑道。 “爷爷,我跳舞好不好看?”小福宝道,她跳的是秦十一娘教的孔雀舞。 只是她太小了,而且微微有些胖,跳起来不像孔雀,像小鸡。 卓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好,跳得很好!” 卓老大的大儿子和最小的小儿子探头探脑的看着家里“新来的”客人,正看见小福宝耍宝,也是乐得在外面偷偷笑得乐不可支。 小福宝以往极少和卓家孩子来往,即使他们在牛山村的学堂里念书,也极少和他们往来。 因为不熟。 这会儿听见卓家兄弟既然笑话自己,她不免小脸有些红扑扑的。 第128章 庐州平安县(三) 卓老大的大儿子卓睿柘已经二十岁,因为兄弟众多,过去一直没人给他说亲。 自打卓老爷子中举以后,托官媒来说亲的门槛都叫官媒婆给踏破了。 官媒婆,又叫冰人。 最小的儿子卓睿哲才三岁,还没到入学的年纪,比小福宝小两岁。 卓睿哲对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姐姐,充满了好奇,扭头问道:“大哥哥,这个漂亮的小姐姐是谁啊?” “她是茗姐姐的表妹”卓睿柘道。 他们虽然笑了她,可是他们说自己漂亮诶,说她漂亮诶…,算了,就…暂时原谅他们好吧! “胡说,我哪里只是漂亮?我明明是小仙女好吗!”小福宝十分臭屁的说道。 “哦,是小仙女姐姐”卓睿哲点点头。 卓一行和蔡氏对这么臭屁活泼的小女孩,也不禁有些好感,家里只有几个臭小子,平日里卓茗也跟着卓老爷子在县城里教书念书,卓茗同他们十分生分。 成日里不是打打闹闹,就是你追我赶,烦都快给他们烦死了,这下来了一个小姑娘,还是个这样活泼的小女孩,瞬间几个小子都围着小福宝转了。 等几个孩子都出去野了以后。 蔡氏才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爹,你瞧着,这小丫头像谁?” 卓一行道:“像谁啊?”,“像咱二妹三妹” 蔡氏道: “我看,最像大姐”,“你说咱爹依着茗儿那丫头的名义,单单接了这小丫头来,会不会是这小丫头就是咱大姐最后生的那个孩子?” 卓一行摇摇头道: “那不可能吧,大姐的孩子不是早死了” 蔡氏道: “那不是那杀猪的王县丞说的嘛,他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咱想法子把那个接生的稳婆找出来,问问看呗”,“大姐是个苦命的,她头一个闺女大妹嫁得又不好,要是真还能有其他孩子,也是大妹唯一的亲人不是?” “就怕牛家人不肯轻易给,就算是咱大姐的孩子,他们家毕竟养了五年哩”卓一行道。 蔡氏敲了敲卓一行的脑袋,道:“谁跟你说,要把孩子要过来了?要过来你养啊?虽说咱爹中了举,要去当县令了,那一个月至多也就六七贯钱,咱家这多孩子都靠爹那点微薄收入补贴补贴家用,你养得起吗?” “咱爹连茗丫头都不打算带过去,又加一个咱照顾得过来吗?”,“我只是想着,确定这孩子是大姐的孩子,将来给大姐上坟的时候,也好告知她,让她安心”,“要说我啊没有私心,那倒是假话,我也有些私心的,咱家老大给地主老爷家做长工,一年四季就三四两银子” “老大又不如老二老三机灵,认得的字也不如其他几个孩子多,我听说,牛家让他们村的人种些什么药材,看能不能也分给我们也种一些”,“有了这亲上加亲的关系,咱们也多条活路不是?” 刚过来的小福宝,正听见这些话,她虽然小,但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爹爹和妈妈亲生的,那次陈氏的孙女牛洁洁跟牛宝珠说的时候,她听见了。 她虽然小,但都懂。 “茗姐姐她大伯娘,你们想种药材啊?”小福宝道,“你们可以种,我家的香发坊正需要哩” 她家香发方是用零陵香、檀香、丁香、白芷、玫瑰花、细辛、苏合油,丹皮,大黄,公丁香组成的。 小福宝也不会傻到把配方泄露出去。 所以只有丹皮和大黄是小福宝让牛山村的人种的。 “茗姐姐她伯娘,你们可以种一些公丁香”小福宝道。 “公丁香是啥?”蔡氏问道。 “公丁香,你们可以去我姑父药店里买种子,我姑父药店里也是收公丁香的,到时候你就认识了” 苏合油和零散香,白芷和细辛是配方中的重点,小家伙不会让任何人种,只会在薛怀民的药店里买。 蔡氏听了,问道: “小福宝啊,你一个小姑娘,家里的事能做主不?” 小福宝道:“我们家香发坊正在扩张,要的就是这些哩,你现在种,明年我们家就会开买你的,而且很多药店都要这个哩” 蔡氏听了,喜不自胜。 小福宝又道: “不过,药材种子和名字你不能告诉别人,种的人多了,你们家种的就不好卖了” 她这样说,是为了防止蔡氏将药材泄露出去。 蔡氏第二天就从薛怀民的药店里买了些药材种子来,种上,她还特意询问了薛怀民这个该如何种植。 卓老爷子打算让卓茗从明年开始,进牛山书院学习。 为了牛山书院的修缮,牛大又掏了一大把的银子在里头,而且经过族中一致商议,请了三个举人来。 原先的牛大秀才中举以后,不再教书了,而是继续念书,打算考进士。 请来的那三个举人,其中两个是年纪超过六十五岁,不打算劳碌奔波,为官做宰了的,另一个年轻的,是因为家境太过贫寒,而牛山书院又给的薪资特别高,他打算一边教书一边着手考进士的事儿。 牛大给这三个老师开出的薪资是一百八十贯钱一年,外加粮食十旦。 比当官的收入还要高。 进牛山书院申请举人做老师的学习的学生是要交费的,秀才教的,则不用缴费。 伙食也分了个三六九等。 毕竟这么大的书院,就算目前牛大颇有财力,也架不住成百上千的人在里头吃吃喝喝。 年纪最大的举人,因为处事经验丰富,所以被牛大任命为院长。 蔡氏和卓睿柘种的公丁香是一天一个样,一个月就已经开始茁壮成长了。 小福宝在卓家的日子过得很快。 除了玩儿,就是跟其他孩子比跑步,别的孩子光脚跑,她则绑着沙袋跑。 卓老爷子眼看着就要上任了,卓茗给卓老爷子收拾好包袱,临走前,小福宝将自己从摇钱树上折下来种在花盆里的树枝送给卓老爷子。 “卓爷爷,你要好好带着它,这树是有灵气的,你带着它,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小福宝脆生生说道。 卓老爷子摸了摸小福宝的脑袋,道: “爷爷还想吃你做的红的绿的包子哩,只是等爷爷回来的时候,你应该会这么,这么高了” 知县的任期是三年。 也有例外的,那就是一待几十年的。 第129章 香发坊开到京城去了(一) 小福宝还有些舍不得卓老头,他一走,小家伙的两只眼睛就渐渐肿得跟包子一样了。 卓茗也哭了。 两个小家伙哭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小福宝和卓茗被卓睿柘送到牛家的时候,两只眼睛还是红红肿肿的。 谢谨言看着小福宝回来了,道: “臭丫头,你还会哭啊!” “关你屁事!”小福宝道。 “小爷好心关心你,你还不领情,你还骂人,真是臭丫头!”谢谨言道。 萧桁看着小福宝哭肿的眼睛,道: “卓家老爷子是去上任,不是去赴死的,你要是很想见他,就把你的香发坊开到庐州平安县去” 他记得,前世的卓老爷子出了事故,并没有死,反倒是他在出了事故以后,其两个儿子,儿媳妇,孙子都被一群匪徒给杀了。 甚至还血洗了海家村。 但,那是两年后的事情。 那时候,他才十六岁,还在给人做长工。 不是秀才,不是举人,更不是后来二十五岁权倾天下的臣子。 海家村的惨案,也同样害死了季宁海,他的亲舅舅。 季宁海是唯一一个否决海家村是被盗匪洗劫的朝廷官员,他一定要为他地界上屈死的亡灵申冤。 后来,季宁海死了。 死于盗匪之手。 皇帝为此事很生气,一连派了四个钦差大臣去庐州调查案子,其中三个死于各种原因,只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那个活着回来的人,是他,萧桁。 那桩案子是他接手的第一桩案子,那个时候,他是新科进士,才二十岁。 当时,距离海家村惨案,已经过去四年。 所以他一时名动天下,但同样遭到残党的报复,以文臣出身,成了武将。 他至今还记得海家村的那桩案子,卓老爷子最小的孙子,死的时候五岁。 凶手将这个小孩的头割了下来,扔在牛山县衙里,挑衅县衙。 翻案以后,卓老爷子也跟着他一家大小去了。 中举为官,对前世的卓老爷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幸事。 萧桁轻声安慰着小福宝,心中却是想着,皇帝老爹的病,在前世这个时候,应该是好了的。 他得做些什么。 还有前世冒充他的那个冒牌货。 “就知道哭,我看你不叫小福宝,你叫小哭包好了,哭包,哭包,哭包”谢谨言吐了吐舌头道。 小福宝这回不理他了。 她听她家小哥哥的话,把香发坊开到庐州去就好了… 陶小姐将那个香发方送给她嫁进永安侯府的大姐姐以后,她香发的秘方引得世子爷夜夜留宿,也引得满京城的名门闺秀都跟她打听这香发的东西。 有些名门闺秀甚至差人亲自来牛山县采购,小福宝的香发坊一时生意爆棚。 柜台上的东西一售而空。 翠竹见小福宝回来了,仿佛见了主心骨一样,问道: “姑娘,东西都卖得只剩十瓶了,这可怎么办啊?” “这样,从明天开始,店里暂且每天只售一瓶,就说储量售罄,供货不足,价高者得”,“若是还有需要的,需要提前预订”,“现在,村子里的药材也长得差不多了,可以收购了” 香发坊打算扩张,便就要扩充人手,这些人手必须就得是十分可靠的,小福宝想着她该招些什么人来好哩? “香儿,你同我去人牙子那里跑一趟,咱找些人来,要死契的奴才,不要活契的”小福宝说道: “最好,最好是拖家带口的” 香儿道:“好的,姑娘” 两人说着就去了官牙婆那儿。 官牙婆负责奴仆买卖,里面大多是一些被主家逐出来,又或者是前东家败家破业之后,被发卖出来的。 有些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妾。 “小姑娘,您看看,这个头脑灵活,手脚麻利”牙婆拉着一个略有些黑的女子说道。 小福宝摇了摇头,这个看起来确实精明,但眼睛里一股世俗算计的神态,带回去怕是会惹是生非。 “姑娘,您买我吧”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出来说道。 牙婆狠狠蹬了她一眼,厉声道: “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去” 牙婆这一吼,更加引起小福宝的注意了,她本来刚才见小姑娘明明比她高,却低眉顺眼的,瞧不清容貌,只觉得这小姑娘性格太过内敛,所以就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我叫你把头低着,你听不见是不是?”牙婆狠狠的掐了一把那小姑娘,凶狠的说道。 小福宝白了牙婆一眼。 “把头抬起来”小福宝道。 小姑娘才把脑袋抬起,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却是这二三十个女子里头,姿容最为出色的。 一抬头那一瞬间,杏眼含情,面若浮粉,清丽有余,肤色白皙诱人,一看就不是庄户人家的小姑娘。 小福宝问道: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 “那你家乡在哪里?” “也不记得了” “那你几岁了?” 小姑娘摇头道:“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来这里七年了” 牙婆赶忙笑道:“姑娘,您买粗使丫头,买这个可不值当,这个至少得是按姨娘的价格卖的哩”,“不如再看看别的” 小福宝道: “不,我就要买她,多少钱,你出个价” 十二岁的小姑娘微微震惊,她原只是试试看的,没想过小姑娘真愿意花那么多钱买她。 “您要是买别人做使唤丫头,只要七十两银子,买她么…得七百两,这个小丫头,我们原是打算卖进大户人家做妾,或者” 做瘦马。 牙婆忙住了嘴。 她差点说漏嘴。 牙婆这个行业,即使是官牙婆,也不免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是很普遍的现象。 也不是所有奴仆,都是合法被买卖的,有时候官牙婆们也会拐一些孩子来,根据手底下的“货”,定价格。 这在大周律例中,是死刑。 小福宝虽然不是什么菩萨,但这事儿叫她遇上了,她就想管管,毕竟都是女孩子。 即使命运不同。 “五百两,牙婆,我瞧这位小姑娘是个烈性的,倘若不能卖进大户人家做妾,那也是卖去做瘦马”,“做妾还好,可万一做瘦马,她要是抵死不从,你们也会白白损失几百两” 小福宝道。 “而且,大户人家的寻常小妾,也不过就是花二三百两买的,你这五百两,可算是赚了”,“而且,她虽算漂亮,也不是什么大美人” 香儿接话道,她曾经在大户人家做过丫头。 牙婆心里一合计,笑道: “五百两就五百两吧!”,“人家花五百两回去找你做贴身丫头,这可真是你的造化了” 第130章 香发坊开到京城去了(二) 小福宝又买了两家一家子一家子卖的奴仆。 回去的时候,小福宝却有些不高兴。 香儿问道: “姑娘,你怎么了?” “香儿,我不开心,我感觉我有罪,他们是人,不是牲口,我也是人,可我却要买他们,就像买牲口一样” 小福宝道。 他们是人,却被牙婆和牙婆的小厮绑着,任人挑选买卖,就像牲口一样,甚至这还是合法的。 虽然,她在买人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官牙婆那样对待手底下的“货”,她不免还是有些难受。 或许,她本不该买人的。 “姑娘不必自责”香儿道,“一日为奴,终身为奴,这是他们的命,咱家人一向宽厚待人,能卖到咱们家来,许还是他们的福气呢”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小福宝。 “姑娘,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人,原是穷得吃不上饭,或者祖上穷得吃不上饭,方才卖儿卖女,为奴为婢的,为的不过也是一口吃的”,“姑娘能给他们一个出头的机会,帮姑娘做事,总比被卖到别人家,被朝打西骂的强不是?” 小福宝神情有些木然。 这世间,有的是吃不起饭的人家,他们没有田,没有地,也找不到活计。 香儿和翠竹并不是她家买来的奴仆,只是雇来的帮工,那些长工也是,严格意义上,他们都是有人身自由的。 香儿和翠竹是向奶奶的儿媳妇,因而可信。 而这些买来的奴仆则不一样,所以小福宝才想买死契的,可当她真的看见人牙子捆着他们,让买主挑肥拣瘦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回家以后,小福宝给家里人着重介绍了一下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想到她没有名字,便道: “我叫小福宝,你就叫…团宝吧!” 这团宝一出来,牛家人就笑了,笑得最厉害的还是谢谨言,“臭丫头就是臭丫头,取名字都这么不讲规矩的?” 萧桁也笑道: “你叫小福宝,那她就不能叫团宝,这犯了忌讳” 这一笑,把小福宝刚才的坏心情都给笑没了,她的小脑袋瓜绞尽脑汁的想着: “不能叫团宝啊!” “她说,她好像是被拐去牙婆那儿的…,她父母肯定很着急找她,那就叫团圆吧!我希望有一天,她被她父母找到,然后和她父母团圆,以后她就跟香儿一起,帮我做香发的东西” 小福宝又指了指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道: “你们几个也是” 然后,她坐着,开始询问他们以前在前主人那儿,是干什么的,因为什么事儿被请出来的。 其实,这些事儿,香儿都是打听清楚了的,而且,真是犯了法的,也会被送官问罪,其他毛病倒不会到问罪的程度,只是小福宝想看他们说不说实话。 “回姑娘,小人以前在东家府里是做管家的,后来家抄了,就出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姑娘,我以前是做杂活儿的,有次…有次撞见那家府里的女主人和小厮…,被女主人打发出来的”说话的妇女还有些难为情。 香儿道:“那你们就在这儿填个名字吧!” “姑娘,我…我,我以前是因为打碎了主人家一件值钱的物件儿,被赶出来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说道。 小福宝道: “你以后做事要小心一些,如果在这儿还毛毛躁躁的话,我也不会留你的” “多些姑娘肯收留,多些姑娘!”那少女磕头道。 另一个小厮道: “小人原是好人家的,只是家穷,被父母卖到这儿来,讨口饭吃的!” “我原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奴仆,因为长得漂亮,被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和小少爷调戏,遭到女主人的嫉恨,因而被卖到这儿的” 小福宝再看了一眼说话的少女,她确实漂亮,虽然没有团圆漂亮,但是很耐看。 第一次看,觉得清秀。 第二次看,觉得更漂亮。 越看越漂亮。 这样的人,虽不知本性如何,但唯恐她不安分,可是买都买来了,咋办哩? 香儿小声道: “不如派她去给牛三和牛毛儿帮忙,味香斋若是有那么一两个美人,生意也能更好,品泽她的品行,等咱在京城开了铺子,再遣她去远处,平日不能来,也少了一桩麻烦” 小福宝点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原名入画,咱们奴婢的名字,一向是主人起的,姑娘可为入画重新起名” 她还是摆得正位置的。 小福宝微微点头,又道: “买你们,都是买的死契,你们可知?” 一个死契奴仆七八十贯钱,牙婆得一半,奴仆本家得一半,另外再按他们所要干的事发月例钱。 “进门先给你们做三套衣服,以后每个月再给你们做一套衣服,团圆两套” 一共买了六个小厮,八个丫头。 小福宝任命那个做过管家的中年蹇姓男人负责药材采购,又叫向奶奶负责管这些丫头。 把那个喜欢打碎东西的丫头安排扫院子,以及负责给家里的果树剪枯叶,不叫她碰瓷器。 一个年长的妇人负责做饭。 其他六个跟着她做香发的材料。 六个人中,两个是那位管家的闺女。 两个是其中两个小厮的妹妹。 这也算是一种人质,将来派他们去别处,他们出门在外,也有个顾忌。 蹇管家见家中是一个小女娃娃当家,不免有些惊奇,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么小的孩子,既然事事安排妥帖。 经过一个月的熬制,香发药也已经有了许多存货。 小福宝听说自家的香发料子在京城受到追捧以后,便开始做一些批发生意。 店里的零售价格之前被抬了起来。 “小姐,陶家来人了”新买的小厮崔垄进来道。 “陶家?”正在后院练武的小福宝惊奇道:“我不认识什么陶家人呐?”,“啊,应该是经常上咱们店买香料的那个陶小姐的家” 她每天上午练习轻功,下午则教丫头们制香。 小福宝跟那个陶家不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更不知道来意,但是她听翠竹说,这个陶家对她在京城拓展生意,帮了很大的忙,所以她不好不见。 但她是个小女娃娃。 她一个人就这样去,未免让人感觉有些轻慢之意,“二叔,大姐姐,来客人了” 小厮的话,牛咏和牛翠花自然都听见了。 眼下牛大和沈鱼都不在家中,他们两个便要充当主人,招待陶家打发过来的奴仆。 第131章 香发坊开到京城去了(三) 陶家的管家也是官绅见了要陪笑颜的人物,钟管家远以为牛家是从粗野农汉转行做生意的暴发户,身上该是有些不好的习性,不懂规矩才是。 结果被两位主人家礼遇接待,不免有些惊讶,又十分满意。 钟管家是来下请帖的。 是陶家有位至关紧要的亲戚,瞧中了牛家的香发香料,想要大批量进货卖到临国去。 又怕牛家不肯,所以想通过陶家的关系,来搭线,毕竟陶家世代官绅,嫡亲女儿更是永昌侯爵府的世子妃。 牛家若是能和陶家搭上线,也是牛家的好处。 这是属于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做法。 想买牛家香发料子的人家,是想借着陶家的势,一边威压,一边给枣。 人家没想抢她家的香发方子,就已经很好了,而且这事儿,对牛家也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牛大和沈鱼一从酱菜坊回来,牛咏和牛翠花就告诉了他们这事儿,“陶家?哪个陶家?” “就是那个有个女儿在侯府当世子妃的陶家” 是谢谨言的嫂子。 牛大杯子一下没拿稳,险些掉下,这辈子,他都没想过,哦不,下辈子他都没想到,他家会跟勋爵人家搭上关系。 第二天一大清早牛大和沈鱼就穿着最好的衣裳,戴着最素净名贵的首饰去了。 人家请的是一家子。 小福宝和萧桁骑着她已经长得半大的小马,跟在后面,今天她也戴了一根镶嵌着珍珠的发带。 萧桁依旧戴着他平日里戴的宝石金丝带抹额。 牛永和牛家姐妹都去了。 毕竟请帖上请的是一家子。 陶家,陶老爷没有嫡子,只有一个庶子和三个嫡女,两个庶女。 陶老爷的父亲在京城当官,虽然是当大官,但是陶老爷并没有真正入仕,只是在朝中挂了一个侍郎的官职。 俗称,吃空饷。 这样的人家,大多是根基深厚。 只是很可惜,到了陶老爷的下一代,只一个十七岁的庶子。 “牛家的人马上要到了,夫人正病着,府里暂且由你主持中馈,牛家虽是商贾出身,但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万不可怠慢了” 陶老爷的这位姨娘,姓杨,杨姨娘是府里唯一一个生了儿子的,而且她姿容颇好,又是丫鬟升为姨娘,当年颇受陶老爷宠爱,所以生了儿子以后,陶老爷特许她自己养着。 陶老爷手下的铺子和庄子不少,都是交给今年十七岁的陶公子管着。 因此,杨姨娘颇有些傲气。 叫她招待一个商贾出身的人家…,而且还是替那个贱人的娘家人牵线搭桥。 杨姨娘手上的手帕搅成一团,她转身进了屋子,问账房道: “家里的御田胭脂米,还剩多少?” 御田胭脂米,是朝廷分派给各官宦人家的,陶家有一尚书,二诰命,一侍郎,外加一个嫁为世子妃的女儿,所以朝廷分派的御田胭脂米格外多。 陶老爷常用这个米招待客人。 “还多着哩”管家道。 杨姨娘道:“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了,哪里还有多的?今儿还有客人来,咱就用红粳米替了它吧” 红粳米,是陶府的下人吃的米。 “姨娘,这怕是不好吧?”钟管家道。 “如今这府里,是我替夫人管着家,我说了算,我说御田胭脂米不多了,那便就是不多了”,“况且那牛家,原先不过就是农户出身,如今虽然富贵了,想来也是没什么见识,身上改不掉那骨子市井穷酸之气,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哪里见过御供的东西” “便是咱们府中下人吃的东西,他们也是尝不出来的” 钟管家面露迟疑,但又想到,杨姨娘是府里唯一有儿子的,只等老爷一死,将来怕是连夫人都只是面子好看的。 管家一时不敢得罪,便唯唯诺诺道:“好的,夫人” 这声夫人,听得杨姨娘心情十分舒畅,随手抓了一把金瓜子赏给管家,道: “只老爷的饭,用这个御田胭脂米吧!” 管家笑着退了出去。 小福宝他们进来的时候,府里的女管家笑吟吟打量了几人一下,便道: “这便是老爷请来的客人了” “舅少爷和老爷在客堂等了些许时间了,老奴领着你们去吧!” 小福宝暗道:这陶家待他们还挺礼遇的。 大堂上,坐着两个男人。 要大批量采购香发坊的香发散的,正是陶老爷正室夫人的娘家侄子,陶老爷的夫人姓房。 房夫人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乃是小商户出身,底下的人也没什么读书的天赋,所以世代经商。 陶老爷当年对房夫人一见钟情,所以这些年来多有扶持房夫人的娘家人,房家到现在,已经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外交商贾。 到了房夫人的侄子这代,便在朝廷中谋了一个员外郎的官位,虽然和慕容家荫封的世袭皇商的官位不同。 但大小也是个做生意的官。 “在下想买断你们家的香发散的供货渠道”房家少爷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买断?” 沈鱼和牛大有些惊讶。 “这不行”他们直接拒绝道。 小福宝想了想道: “大哥哥只是想买断供货渠道吗?可我们家原先签订的合同怎么办哩?” 房少爷注意到这个白皙娇嫩的小姑娘,温声道: “所有的损失都由我们房家赔,只是,我们需要与你们家签订二十年的合同”,“房家并不会影响你们在大周的生意,香发方你们依旧可以在大周境内零售” 房家,如今的财势就如同当年的沐家一样,烈火烹油,繁华灼锦,如日中天之势。 小福宝有些犹豫。 牛大和沈鱼也有些犹豫。 小福宝还想把自己的香发坊开遍九州大地和十六国哩,这梦想还在摇篮里,就被掐死了。 偏偏面前还是一个他们家得罪不起的人物,好气哦!好气哦! “除了香发坊,我们房家不会争你们家别的生意,而且还会扶持你们家的生意,听说你们家还弄了一个卤菜坊?还有冰雪坊?我们房家,可以帮你们打通其中关节,让你们的卤菜生意和冰饮生意在三年内,开遍大地” 听起来好诱人啊! 第132章 香发坊开到京城去了(四) 可是小福宝还是不乐意,便道: “那大叔,我们家的香料坊卖的香料,即使是批发,也不会便宜哦,批发和零售一个价,你也要买吗?” 房家少爷嘴角一抽,刚才还是大哥哥,现在就是大叔了。 可是小福宝又不想错失让自家发大财的这个机会,可咋办啊,愁死人了! 牛家的生意,若是能跟官府搭上线,有房家在外的保驾护航,会省下很多麻烦,相比自己家一家一家的开起来,速度也会快很多。 要不,就让一点点? 就是脸有些疼。 “在列国的生意,咱们八二分”房子曦说道:“我八你二,以批发价售卖” 房子曦:这可是独门秘方。 小福宝:这是送上门的财神爷啊! 但是小福宝面上还是不显,牛大沉吟不语,倒是沈鱼有些心动:“房公子” “咳咳,爹爹,你觉得怎样?”小福宝拉了拉牛大的衣角,又道:“大姐姐,你认为哩?” 牛翠花道:“房公子,我们只能接受七三分,而且…房公子不可在大周境内与我们同开香发坊,不能染指我们家的其他任何生意” 房子曦微微抬眼,皱眉: “你们的胃口很大” 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的。 小福宝觉得七三分的事,有戏,便捏了捏沈鱼有些躁动不安的手。 “房公子,牛某也觉得,七三分是最好的,毕竟即使今日不卖给房公子,不出十年,我们的香发坊也会遍布列国”,“看是是我们在争利,实际上最得利的还是房公子,我们二十年不能独立在境外开设香发坊,这是我们最大的让步” 房子曦道: “好七三分就七三分”,“我马上命人拟合同” 香发坊的事,看起来是小福宝吃亏了,实际上牛家也赚了,以牛家目前的实力,要将香发坊扩散到列国,不仅需要庞大的财力,还需要将近十年的时间。 而小福宝家,香发坊的药材是按七三的比例卖给房家的,现在只需要供货,不用他们自己买铺子,就能获得三成的利润。 这是最快生钱的途径。 而且,有了这门生意,以后要在别国做别的生意,也很容易,毕竟房家在外做金银珠宝生意,有大周朝廷撑腰,树大根深,旁人轻易得罪不得。 那房家的生意合伙人,自然也是一样。 房家订了三个月的货。 生意上的事,一直谈到午饭时分,下人们在花堂里摆设了餐具,各上了一荤一素两碟菜,以及各自一盅饭。 小福宝盛了一碗米饭,才吃了一点,她便微微皱眉,倒不是米有什么问题,只是先前听姑父的母亲说,凡官宦大户人家吃的都是御田胭脂米,以及景阳大米和万年贡米。 米的口感也有高低。 这是红粳米,红粳米倒不难吃。 只是陶家也是大户人家,衣食穿着无不奢华,想不到,对米饭倒不甚讲究。 众人偷偷瞧了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陶老爷一眼。 随后陶老爷又端起酒杯,道:“来,大家干一杯” 酒也是普通的酒。 只有陶老爷的酒不一样。 萧桁留意到厅上的一行字,便道:“陶老爷,这字写得不错,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的手笔?” 陶老爷笑道: “哪是名家手笔,太过赞誉小儿了!说来不怕你们笑话,他考科举落了个第,也就这手字还算不错了!比不得你家二位” 言语中虽是提到了未能中举一事,但口吻中颇为豁达,丝毫不在意,甚至对自己儿子的字好,颇为得意。 “令公子,来年一定高中”萧桁道,说着便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夹了一筷子米饭放在嘴里。 牛大牛咏他们虽然对吃食不甚讲究,但御田胭脂米他们也曾经吃过的,至今还记得它那个香甜可口的味道。 萧桁前世更是吃了八年。 品遍世间美酒。 陶家虽然不贪不腐,但还是很讲排面的家族。 萧桁道: “陶老爷不愧是两袖清风的人物,对府中谷物饭食,皆以平民之食为食,实在是难得” 只有牛宝兰那个二哈听不懂,她只是觉得米不太好吃,但又不好直接说,毕竟在人家府上吃饭,挑三拣四的,太没礼貌了。 陶老爷一听,“嗯?我这可是御田胭脂米,就这还平民?” 房子曦忍不住道: “姑父,你这不是御田胭脂米,是红粳米,小侄还以为姑父家中是不是近年来颇为拮据,但又不好问,怕唐突了姑父” 陶老爷又吃了一口饭:“这明明就是御田胭脂米,你们怎么看胡说哩?” 房子曦给陶老爷吃了一口自己盅饭哩里的米饭,陶老爷便吃出区别来了,脸色瞬间不好看,又品了一口房子曦的酒。 “叫杨姨娘来!”陶老爷道。 “是”小厮连忙出去了。 杨姨娘姿容俏丽,结着偏堕髻,轻刘海,走路颇有些摇曳生姿的味道,一看就是家中美妾。 她摇曳生姿的走进来了,“老爷,叫我什么事儿啊?” 陶老爷道:“你自己把这些饭,全吃了!” 杨姨娘一愣,这是被发现了? 她不以为然的一笑,道: “老爷,我还当什么事哩,原来就是这当子事儿啊!家里的御田胭脂米原就有些不够了,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我想老爷是吃惯了的人,一时不好改,红粳米和御田胭脂米长得也差不多,不至于怠慢了客人” “夫人管家的时候,咱家五石御田胭脂米,她才病了一个月,这五石米就飞了不成?”,“你是昏了头了,盛这个下人吃的米饭给我的客人吃!” “今日你怠慢夫人的娘家人,便是怠慢夫人,不过就是个妾,我叫你管家,不过就是看在夫人病重的份上,今儿瞧着,是我的错” 杨姨娘一惊,陶老爷这是因为那个贱人的娘家人,要卸了她的管家权: “老爷,我知道错了!老爷,你就看在寰儿的面子上,饶了我这回吧!” 陶寰,是陶老爷唯一的儿子。 今年十七岁,科举未中,至今还是个秀才出身,便管着家中庶务。 杨姨娘也从家中这些庶务中为她的娘家人谋利。 杨姨娘虽然是自小就跟在陶老爷身边的丫鬟,但是陶老爷年少时也不好美色,所以对在成亲前,杨姨娘并没什么情义。 他对正室娘子一见钟情,誓要娶回家,夫妻恩爱,几乎形影不离,但是房夫人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生小女儿的时候,陶老爷的娘就逼着陶老爷纳了杨姨娘做妾。 他不纳妾,陶老爷的娘便要以无子为理由,上告宗族,休了房夫人。 杨姨娘颇有些媚骨,又通些闺房之乐。 男人总归是多情的,真在一起之后,难免有些变心。 杨姨娘生了儿子以后,身价就水涨船高,与房夫人平分秋色,算是陶老爷的宠妾。 第133章 香发坊开到京城去了(五) 时间一久,杨姨娘年老色衰,色衰而爱驰,陶老爷心中便只有房夫人这一位正室夫人了。 房夫人虽然也老了。 但毕竟是陶老爷曾经真心爱过的,再者陶老爷一直对这位原配夫人心怀愧疚,他违背了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如果不是自家三女儿身子不好,二女儿又行事鲁莽,其他两个小妾生的女儿又太小,他才不会叫一个妾室管家。 小福宝微微眯眼,虽然他们平日里吃的也都是许多官宦人家下人吃的白米或者红粳米,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只配吃这样的米。 杨姨娘仗着有唯一的儿子撑腰,所以背地里十分不将房夫人这个正室夫人放在眼里。 沈鱼听着陶老爷说,这是府中下人吃的东西,脸上不免有些不好看,她虽温和,却也不是人人可欺的。 而且,这个想欺辱她家的还是个妾。 杨姨娘的管家权就这样被卸了下来,陶老爷由不解气道:“真是宠得她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真是招待不周,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沈鱼道: “陶老爷,你不必自责,这小妾出身,原是有些不周的,只是我听说,府上还有几位小姐,怎不挑出两个来?” “我那二女儿和三女儿,一个顽皮成性,整日跟个男儿家一样,一个柔弱多病,一到春冬两季,总是缠绵卧榻,六个月总有三个月起不来床,我不忍叫她劳累!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如今夫人一倒,家里就是一团乱麻” 陶老爷说道。 小福宝心想,那个陶二小姐,虽然顽皮了一些,但是行事果断,而且聪明伶俐,怎就是男儿家一样了? 萧桁休息 陶老爷的那个庶子,年纪虽小,野心不小,虽是官家出身,但背地里常干些经营买卖的活计。 这不,眼瞅着牛家的那个卤菜铺子的生意好了,也跟着有样学样起来,陶家原就是官宦人家,家里积蓄颇厚,因此,在五月的时候,就买了两间卤菜铺子。 买铺子倒没什么事儿。 可这个铺子,原是旺铺,比牛家的卤菜铺子还要大一些,原老板并不想卖,尤其是陶寰还是打算低价买进。 一来二去,就变成了陶寰将铺子抢过来,强行塞了五十两银子给那个店的老板,将老板一家大小都赶了出去。 那两间商铺,最少值五百两银子。 这事儿闹腾到八月,整整闹腾了三个月,半个月前,那家人声称要上县老爷那儿告去。 谁知道,那县老爷也当初也不过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时间一久,也逐渐露了本性。 原老板不仅没告赢,还被打了一顿,丢了出去,所以他扬言要去州府告。 这事儿,陶老爷知道。 但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虽不认同他的做法,也没有过于惩罚,只斥责他,说是官商不通有无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大周虽然不歧视商人,但是为了避免x贿受h泛滥,还是严禁官员以及官家子弟从商的。 违者,抄家。 沈鱼道:“陶老爷,如今咱们事情也谈完了,就不多加叨扰了” 牛大也跟着道:“是啊,陶老爷,天也快黑了,再坐路就不好走了” 陶老爷连忙站起来,道: “成吧,那陶某就不强留了,陶某再送你们一段路” 牛咏道:“陶老爷不用客气” “要送的,要送的!”陶老爷说道。 一行人走到正院门口。 “爹”,迎面撞上来一个人,“啊,不好意思!” 牛咏闷哼了一声。 撞上来的是陶二小姐。 偏就那么巧,撞了一个大满怀。 牛咏弹了弹被撞得有些皱的衣服,微微笑道:“没事” 陶老爷斥责道: “你一个女孩子,成天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你看你都十九岁的老姑娘了,这样下去,谁肯要你?” 陶二小姐瘪瘪嘴道: “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不能给我留个面子?成天把老姑娘老姑娘的话挂在嘴边,说得好像我多愁嫁似的”,“就算是一辈子不嫁男人,又能怎样?” “这样的狂悖之言,莫要当着众人说,你去内堂玩会儿,我这送客人哩” 陶小姐虽然淘气些,但也不是真那么没规矩,闻言便走了,刚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了小福宝一眼。 这个女娃娃,好眼熟啊! 又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福宝,正巧这回小福宝也在看她,小福宝朝她做了个鬼脸,逗乐了陶二小姐。 这小孩儿,真可爱! 对了,她好像是,自己经常买香料的那家铺子的小女孩儿! 上了马车以后。 牛翠花问沈鱼道: “妈,陶小姐为什么十九了还没成婚呢?” 小福宝申长了耳朵听着。 在大周,十九岁没成婚,其实也算不上稀奇,毕竟也有十九岁没成婚的,但十九岁还没人提亲,那就稀奇了,毕竟陶小姐长得挺漂亮的。 虽然淘气些,但也没淘气到人见人嫌的地步。 沈鱼道:“听县里的人说,陶小姐十三岁就定亲了,将笄之年的时候,连嫁妆都齐备了,只等及笄之后嫁过去” “谁知道,那小公子,还没等到陶小姐过将笄之年,既一病死了!之后就有人开始说,是陶小姐八字硬,别人压不住” “陶小姐替未婚夫守孝三年,到了十七岁的时候,也有人不信邪,说是前一位公子本就有病,怪不得陶小姐,便上门来提亲,就又定了一桩婚事”,“谁知道,那小相公好端端的,又死了” 这个又死了,就说得很精髓了。 “之后就坐实了陶小姐克夫的言论,陶小姐又得守孝三年,所以到现在没人敢来提亲”沈鱼道。 这真是不是是命不好,还是巧合。 “是不是陶二小姐不想嫁给他们,所以就…”牛宝珠突发奇想的说道,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福宝无语。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三丫头,饭可以吃差,话不能乱说,因你的三言两语,有时候毁的可就是一个人的一辈子”沈鱼道。 牛宝珠点了点头。 沈鱼又补充道:“你们几个也是” 小福宝和萧桁坐在小马的马背上,应道:“是” 其他几姐妹也应了一声。 第134章 来贵客了(一) 房家的房子曦付了第一批货的三成定金。 第一批货,要的是九百瓶香发方,批发价一瓶是三两银子,瓶子是明瓦的。 明瓦,可不是等闲人家用得起的,明瓦的制作工艺繁杂,要做成这样的瓶子更为繁杂。 小福宝为了让那些富家小姐,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姨娘,买这个瓶子,特地叫人在上面绘制了精美的图案,各色各物都有。 有时还可以订做。 光是瓶子的价格就到了一两银子。 是一个老师一个月的薪水。 零售价是五两。 一瓶才能用三次。 加上桂花,玫瑰等等之类的高等花种,等闲人家用不起这样的香发方。 另外还做了一些野花,栀子花的香发方,做成香发散,放进香囊里,也可用在头发上,也可以用来洗浴。 因为材质便宜,所以一两银子一个。 但,这也不是穷人用得起的。 只是方便了一些富裕一些的农商小地主之家,贫家常用野生的花汁滋养头发,使头发生香,但成效并不好。 小福宝拉着牛大和沈鱼,还有牛翠花,一起算了一下家中的钱财,之前卖珍珠的钱都用在建新建的商业街了。 现下只有家里其他的生意挣的钱,还有沐老爷抬进来答谢小福宝的一大箱子金子和一大箱子银子。 首饰和金叶子不算在内,之前家里挖到的首饰和金子也不算在内。 沐老爷送的那一大箱子银子,大概有五千两,金子么…小福宝舍不得用出去,她老喜欢金子了。 “算上我们自己挣的,大概有两万两白银,爹爹,妈妈,我们可以沿着这一条线,把铺子开到京城去”,“而且,我们可以在本地再开一家屠宰场” 牛家,还没开过屠宰场。 家里养了三十好几头猪,甚至连肉铺都没开过,一来是因为牛家卤菜的生意好,二来是家里管事的主人不够。 现在,将有十几头猪要生猪仔了,也就是一下子会多出七八十几头小猪。 “可以交给桑榆哥哥”小福宝道。 她偷偷瞥了一眼自家大姐姐和桑榆,牛翠花每天夜里都跟桑榆在一起…看店。 即使有时候在店里留夜,都得天天送大姐姐回来,再去店里。 “我?不,不行的”桑榆道。 牛大想了想,他虽然有心把生意都交给自己的孩子,但手下几个女儿实在是年岁尚小,桑榆跟着他家干了四年了,人还不错,两个弟弟妹妹也是上进的好孩子。 不如交给他试一试? “可以,只是这个屠宰场建在哪儿好哩?”牛大道,“我再去买一块地,把个屠宰场弄起来” “两千两用来做屠宰场”,“自己家留一千两用,然后其他的都用去买铺子,江州最好地段的铺子大概三百两银子”,“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跟你大姐,你妈妈去一趟京城”,“小福宝,在京城买香发坊你去不去?” 小福宝摇了摇头,道: “爹爹,我不去,我都落下好多功夫了,师父再过三个月就走了,我得好好练” 牛大笑了笑,捏了捏小福宝的脸,道:“好吧,就好好学” 对于小福宝学武这事儿,他不甚在意,毕竟年纪小,不可能真的学到什么,倒是牛宝珠,拳脚功夫大有长进。 毕竟大三岁。 女孩子能学些东西进去,也是有好处的。 “牛老板,牛老板,有你们家的信,是江州府来的”送信的驿馆人员驾马赶到牛大家。 信中加急了的。 信中的内容是邀请牛大一家去江州府游玩,还要顾煜也一起去,第二天,江州府派来的人和马车就到了。 一共四二辆。 加上牛大家有一辆。 一共三辆马车。 走在最前面的是牛大夫妻和小福宝和萧桁。 第二辆是顾煜和季家姐弟,还有谢谨言。 第三辆是牛家其他几个姐妹。 派马车来接,牛大就是想回绝都不能回绝了。 “他娘,你觉得季宁海这次找咱们究竟是什么事哩?总不会,真是叫咱们过去玩儿吧?” 牛大道。 沈鱼皱眉道:“谁知道哩,不过,咱顺路去看看那条商业街建得咋样了,也是好的” 小福宝和萧桁一跨进通判府,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道:“你输了,你又输了!宁海啊,你的棋不如从前了啊!” “明明是老爷棋艺精进了”季宁海道。 “大人,客人到了”小厮道。 季宁海和了棋局,起身道:“你要见的人到了,哈哈” “我总不好贸然前去,才叫你把他叫到这儿来,正好我与大将军也好久不见了”那同季宁海下棋的人道。 牛大和沈鱼见到的,是一个面容清瘦而俊朗的男子,乍一看,和萧桁有着七八分相似。 那男子瞧不出具体年纪,但浑身的气度,不难看出,是非福既贵,加上,就连季宁海都称他是“老爷” 季铎和季英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男子,撒娇道:“皇姑父” “舅…父”谢谨言小声道。 那被唤做姑父和舅父的人笑着摸了摸季铎和季英的小脑袋,笑道: “长高了” 沈鱼和牛大站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牛大的腿甚至有些软… 他想跪下。 顾煜也准备跪下:“皇…” 那清瘦男子连忙将顾煜扶着,道:“顾举人舟车劳顿,站都站不稳了,坐吧!” 小福宝从萧桁后背后露出一双如葡萄一般水灵灵的大眼睛,那清瘦男子顺着萧桁瞧见了小福宝,不由得有些心生好感。 这民间也能养出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真是十分难得。 “都坐吧!” “大…顾举人,你也坐”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小福宝感觉尬得都能抠出一条街了,小脚丫子不安分的动着,萧桁温声道:“脚不舒服吗?是鞋不合适?”,“放上来,我帮你按按” 小福宝摇了摇头,道:“不是”,她又附在萧桁耳边,道:“小哥哥,那个大叔好奇怪,他一直在看你” 而且,还含着眼泪。 过了片刻,她又小声道:“小哥哥,你看咱爹咱娘腿抖成筛子了,那个人是谁啊啊?” 第135章 来贵客了(二) 萧桁一眼看过去,他义父一向对诸事都心如明镜,不似普通农户子弟一般。 想来,他是猜到了什么。 那人便是他的皇帝老爹了,前世他二十五岁的时候才知道。 沈鱼按了按牛大的腿,面上维持着笑,道:“不知季大人,这位大人是您什么人?” 周帝面色和煦,笑道: “我不过是季大人的姐夫,在朝中当了个小官儿”,“鄙人与夫人有一子,当初流落异乡,也是通过多方消息,打听到了那孩子流落在江州的赵山村”,“不知道,这位是” 牛大道: “是鄙人的义子,正巧也是赵山村人” 萧桁道:“黄大人,我叫萧桁” 是他写信授意季宁海让他皇帝老爹来的,虽然他没有正式和季宁海这位舅父相认,但是季宁海却是派人去赵山村将萧桁的身世都一五一十的打探了出来。 “我的孩子要是活着,也该是令郎这个样子”,“我听说你们家冰饮生意做的不错?” 牛大有些紧张。 倒是沈鱼回答道: “颇有些客源” “鄙人也吃过你们家做的冰奶酪,只开在江州,未免太可惜了!”周帝道。 “是可惜了点,所以,我们打算明日就启程去京城,也在京城开几个铺子最好不过”沈鱼道。 “那挺好,到时候开了店子,黄某一定光顾。你们从前是做什么营生的?”周帝又问道。 沈鱼道:“从前,原是以种田拉车为生的,前几年条件才好些,想想那段日子,倒也真是苦,发家那段日子,家里缺少人手,收了这个义子,倒还叫他帮着干了不少活儿” “每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好在这孩子不计较”,“如今也出息了,考上了举人,明年就和我家二弟去国子监念书了” 国子监,是朝廷的书院。 周帝颇有些心疼,这孩子和他生得极像,他如今四十有二,膝下却只有一位皇子,加上季皇后原本就是他心爱的女子… 当年他御驾亲征,临行前当时的宸妃,也就是季宁海的姐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那场仗,虽然艰苦,但并没有打多久,他是在六个月之后班师回朝的,因为他知道她快要生了,所以提前安排并且结束了战争,只是,他在回朝的途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他的宸妃娘娘,在两个月前,前往大相国寺为祈祷战争胜利,皇帝能平安归来,于半个月前回宫的路上,提前生孩子,难产去世了。 他回来的时候,只见到她冰冷的身体。 他那样爱她… 之后,追封宸妃为元皇后。 周帝觉得,一定是自己命不好,先前娶的第一任妻子,在他登基第一年就去世了。 他同第一任妻子虽只有一年的婚姻,也谈不上感情深厚,但总归是原配夫妻,那段时间总归有些难过的。 过了几年,他又遇上还是小秀女的宸妃,她在荷花池边洗脚,那样的天真活泼,之后他渐渐的被这个聪明灵秀的姑娘吸引,她就像一朵解语花…逐渐情根深种。 深情这种事,任何人都可以有,但皇帝不能有。 太后喜欢田妃,属意田妃为新后。 他爱季明珠,属意宸妃为新皇后。 所以一直僵持不下,直到宸妃去世,才将宸妃追封为皇后,田妃册封为贵妃。 “说话间,还有些饿了”周帝说道。 季宁海道:“姐夫,我已经命人在翠鸣堂布置了,想来应该是备好了,咱就一起过去吧” “好,牛兄弟你们也一起吧!正好咱走一走”周帝道。 几人到了堂中。 吃吃喝喝的,气氛逐渐缓和起来了,大老爷们一桌,女的和小孩一桌。 酒过三樽,周帝忍不住对牛大道: “我瞧着你家闺女,各个都好,出落得如花似玉,不似农家女儿” 沈鱼听得浑身一紧,又有人要叼她闺女了。 果不其然,就听周帝说道: “鄙人膝下也有子,要是能结个儿女亲家,由季大人和顾师父保媒,那是最好不过了,季大人,你说是不是” 季宁海扶额,他家皇帝陛下绝对是喝多酒了…,虽然大周不歧视商贾,但是朝堂势力诡谲复杂,官员的势力权柄还是比商贾强。 本朝开国以来,并没有任何一位皇后或者贵妃,是出自商贾农户出身的。 甚至连王妃,都不可能是商贾出身。 季宁海经不住周帝不断拉扯,只得连连点头,“是是是,老爷子,您喝多了” 一个…四十二岁的“老爷子” 牛大也喝得脸红脖子粗,沈鱼生怕他一醉酒,又支棱一个女儿出去,忙道: “他爹,你也喝多了,咱回去吧!” “没,没喝醉,黄大人通身气派,谈吐不不凡,想必家风严谨,家教极好,呃,你是皇帝吧?你来了找你儿子的,现在想叼走我闺女,你…你想…想” “想法不错,我允了” “我跟你说,这辈子,我就没见过像你那么大的人物”,他一把揪过周帝的衣领子,道:“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皇帝?我,以前是农户,现在是商贾,虽然没见过什么大大大人物,但是我又不蠢…,别装了” 这话可把牛咏他们几个都吓得不轻,连忙跪下齐呼万岁。 小福宝也跟着牛咏和季宁海他们跪下,特大声的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牛大的酒一下就醒了。 腿一抖,就跪下了。 牛大不免有些后悔,喝醉一时爽,一直醉酒一直爽…他刚才该继续装醉的。 周帝长到四十二岁,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他坦然一笑,俯身扶起牛大和沈鱼,道: “朕是偷偷来的,不要声张,不要害怕,朕又不是老虎”,“朕听说,你家在州府附近,有一条商业街,可否带朕去瞅瞅?” “朕还听说,你们牛山县,每年都会举行庙会?” 牛大起身,谨小慎微道:“回陛下,庙会是送花神娘娘的时候举办的,已经过了” 周帝颇为遗憾: “那只能去瞧瞧你家的商业街了” 商业街经过将近一年的建造,才出一个形,只差装饰了,一行人同周帝并排走着。 到了商业街,李四和牛礼走了过来,跟牛大说道: “这条商业街,明年二三月应该就能用了” 牛大点头道: “把酒楼和院子装修好,只等开春,其他铺子就公开租赁出去” 第136章 来贵客了(三) 招商引资。 一个铺子一个月的租金就得五两银子,押金二十两,长宽二十里地的商业街,大概有六百间大大小小的商铺,上下两层楼。 小福宝道: “爹爹,我们还可以划分出五十个摊位出来,一个月只收一贯钱租金,因为咱们的商业街需要一些烟火气,再划一些停马车的专用道出来,免费供客人使用” “门外长宽两里地的地方,就用来建造停马车位子,以及摊贩摆摊,但不允许其他没有缴纳租金的摊贩摆摊” 周帝想了想,点头道: “这是个好主意!想不到你家小丫头也如此聪慧” 李四瞧了一眼小福宝也跟着道: “您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成精了!” 说着,他偷偷看了眼牛大旁边的周帝,这人瞧着眼生,可是牛大没有跟他介绍,他一个做工的,就不好多问了。 看这通身的气派,也许,也是个做生意的大老板。 牛大一听李四的话,就笑了,“是鬼精的,咱家许多法子都是她想出来的” 小福宝一听有人夸她,小尾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摇了,那小模样,得瑟得不得了。 周帝看得一阵羡慕,他膝下子嗣犹空,只第一任皇后留下一位小公主,以及田妃的皇子两个孩子。 公主已经嫁了人,除了每年年会的时候,还有他生辰的时候回宫一趟,其他时间皆是在公主府。 田妃的儿子倒和这个小姑娘差不多大,但被田妃教导得中规中矩,从不会在他面前撒娇。 在大周,招商还是得用最原始的方式,不过眼下已经定了几大商家,一个是沐家,一个是甄家,还有一户姓商的人家,以及姓郝的人家,都是当地的大户。 除了不招酒楼商以外,其他的都招。 一路上,周帝听着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要怎么把商业街做大,做强以及建这条街花费多少钱,市面上的租金又是多少,怎样规划这条街。 他心里更羡慕了。 “你的大女儿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她算账真是快”,“小女儿也也聪明灵秀,真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就那样多的点子!可恨我没多生几个儿子!”,“啊,其实一个儿子也可以” 牛大浑身都有些紧,他还想叼走他家宝贝女儿! “你家二女儿也不错,对于景色布置,讲究一个雅,一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盘算和眼界,将来长大了,必是才女” “老三老四,一个下盘根基稳,一看就好武,一个懂享受会吃” 牛宝兰小脸有些黑,姐姐妹妹们都各有各的优点,怎么到了她,就是会吃了? 会吃,那是优点吗? 咋听着像在损她哩? 她明明不仅会吃,还很会跳,她的舞蹈根基是诸位姐妹中最强的,她将来还会学乐器… 老皇帝真不会夸人! 哼!好讨厌他! 小福宝侧着小脸,看见自家小姐妹一脸气呼呼的小模样,有种看不惯周帝,又干不掉周帝的感觉。 她家小姐姐也很可爱呀! 而牛大神色紧绷,这老皇帝,就会逮着他家女儿褥啊!醉酒真误事,喝回酒,丢个女儿!误事啊!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他生怕老皇帝来一句,你家女儿都嫁给我儿子得了。 牛大赶忙道: “先前是草民醉酒糊涂,原定下的,自不反悔,但孩子的事,还是孩子自己将来定为好” 周帝略有些尴尬。 他看中人家姑娘,想全部打包掳走…被拒绝了。 并没有在江州府逗留很久,当天晚上,牛大和沈鱼,牛翠花就和小福宝他们分道扬镳了。 牛咏驾着马车带着几个侄子侄女,还有季铎和季英回家了。 小福宝依旧是穿着去江州府时穿的桃红色烟纱三花裙,靠在新建的雕花长廊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桁练完拳脚功夫以后,便跟着坐在旁边,道: “小丫头,不好好练功,在这儿干什么?” “小哥哥,卓爷爷走了,爹娘和姐姐都走了,桑榆哥哥也跟着走了,我好想他们呀!”,“你说,卓爷爷到了庐州平安县没有啊?庐州危不危险啊?” “卓老头已经去了一个月了,应该是到了“至于危不危险,若是不危险,庐州县令也不至于接连死了两任。 但是他不能吓到他家小丫头,道:“不会有事的” 他去国子监以后,他会找他的皇帝老爹给他安排几个护卫,他会挑两个最好的,暗自守护卓老爷子的家人。 至于卓老爷子,上辈子他没死于谋杀,所以这辈子也不会死于谋杀。 “小哥哥,我要给卓爷爷,还有爹爹妈妈,姐姐他们写信”小家伙,想一出是一出。 “你会写字?”萧桁墨色剑眉微挑。 小福宝摇摇头,道:“还不会,但是我是谁呀?我是小福宝呀!”,“不过,还是要请小哥哥,教我写几个字” 说着,她就把她二姐的文房四宝拿了出来。 萧桁将她抱在怀里,认认真真的教她写着:“庐州平安县县令卓老头亲启” “写给爹爹和妈妈的信,现在不写,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京城哪里买铺子作坊,得等他们先写信来了,我才知道!” “好了,小哥哥,我要写信了,写信是私密的事,你不可以偷看哦!” 萧桁笑着捋了捋小福宝的头发,温声道:“好,我不看,不过你写字不可以太弯着背”,说着他将他的小丫头放在位子上。 小福宝在萧桁手把手教的字里,都写得跟小鸡扒过一样,原来写不好字,是打小就有的。 他有些不信他家小丫头能写出什么来。 小福宝认认真真的画了好一会儿,才满意的将自己的信给拿起来,萧桁透过光,瞧见纸的背面。 直接就差点晃瞎了他的眼。 我的天哪… 这卓老爷子能看懂,那也算是奇才了。 小福宝将信写好以后,放在案台上等墨干,然后就屁颠儿屁颠儿的找顾煜去了。 每练一个时辰的功夫,可以休息半刻钟。 “为师许久没有考察你的功夫了,今日,待为师考察考察你的功夫!”,“你九师兄的轻功,在其他几个师兄弟里是最好的,你跟他比试比试” 九师兄,就是谢谨言。 这些天,她一直因为一些事,很久没有到顾煜这学过功夫了,师兄弟几个中,只有谢谨言跟她一样,学轻功。 “师父,怎么比试?”小福宝道。 “你们家的桃子熟了,为师以烹一盏茶的功夫,你们从这儿以最快的速度,爬到最前面那两棵树上,摘掉所有树上最上面的桃子” “在规定时间内,谁摘的桃子最多,最快,就获胜” 小福宝道: “那输了有什么惩罚啊?” 顾煜问道:“你要什么惩罚?你们自己定” 谢谨言道:“要是我赢了,小福宝要给我做十天饭菜,我还要吃她养的石斑鱼” 小福宝心道:这个谢谨言,真是好想揍他,给他做十天饭菜就算了,既然还想吃她养的石斑鱼? 她家的石斑鱼好不容易从三十几条养成一百多条,她容易吗? 顾煜点了点头,道: “可以!”,“小福宝,你有什么惩治的法子?” 第137章 顾煜的宝贝心肝徒弟 小福宝原本心里还有点小纠结的,这会儿,她可心安理得了。 “师父,我若是赢了,我要叫谨言给我当十天马骑,还要他叫我做大师姐或者大姑奶奶” 小福宝道。 她可是就算跟卓爷爷家的哥哥姐姐玩了那么久,也是没有落下一点功课的嘞! “现在为师要烹茶了”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小福宝和谢谨言一起飞上树枝,谢谨言飞上的是最低的一层,而小福宝挺而走险,飞了两米多高。 赶在谢谨言的上面了。 轻功并非是传说中的那样夸张,并不会腾空飞起,一定要借助有支撑力的硬物,才能达到效果,最好的轻功是飞檐走壁。 能飞一丈二尺高。 小福宝稳稳的立在另一棵树的枝丫上,谢谨言看着,撇了撇嘴道:“当心摔下来,哭鼻子” 就在谢谨言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小福宝已经取到第一棵树上的桃子。 然后她又飞到近处的树上。 前几个月,她还趴在房梁上不敢下来,现在她已经敢了。 谢谨言摘到第第一个桃子的时候,小福宝已经摘到第二个了,小福宝全程没说一句废话。 “臭丫头,你那么拼干什么?”谢谨言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追后一棵树尖上的桃子的时候,谢谨言和小福宝都飞了过去。 如果这个桃子被谢谨言拿走了,那他俩就是平手,如果被小福宝拿走了,那小福宝就比他多两个桃子。 “小福宝,你看那是什么?”谢谨言道。 小福宝趁他说话的间隙,一把将两人共同拿着的桃子抢了过来,笑道: “谢谨言,你这把戏,我两岁的时候就不玩了!师父有没有说过,干正事的时候,废话一句都不要多说?”,“反派死于话多” 说着,她就跳了下来。 顾煜听着,不免笑: “反派死于话多,这是小十从哪个话本子里听来的?不过这丫头做事情专注,鬼精鬼精的” 小福宝是顾煜的第十一个徒弟,她前面还有沈昌珠,沈昌仪,三个姐姐,季铎和季英,萧桁,牛咏,谢谨言他们。 萧桁不语。 他也不知道。 上辈子的时候,小丫头的见解就独到一处。 小福宝听见顾煜夸她,她的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师父,师父,你看,我赢了,以后谢谨言这个臭小子,要给我当马骑,骑十天,从今天开始” 她又转头道: “以后我是十师姐,你是十一师弟,知道了吗?” 谢谨言想干死她。 可是…前九个有七个都是这小丫头的亲戚,算了…干不过,干不过。 “十师姐”谢谨言觉得,他这绝对不是软弱,他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嗯,很好,十一师弟,现在师姐要骑马了,你趴下来吧”小福宝催声道。 谢谨言白了小福宝一眼,然后口嫌体正直的趴下,“臭丫头,别叫我以后逮着赢你的机会!哼!” 谢谨言只比小福宝大两岁。 “大伙儿也休息一小会儿,喝水的喝水,解手的去解手”看热闹的看热闹… 谢谨言苦哈哈的哀声道:“师父!”,“五师兄!”,五师兄是萧桁。 师父真是坏,不给他帮忙就算了,还专门叫师兄弟停下看他笑话! 好丢人…啊! 臭丫头,小爷迟早有一天,要骑回来! 小福宝骑着谢谨言,溜了一圈儿,然后把自己摘下的桃子洗了,分给其他人吃。 小家伙在给萧桁的桃子上面,雕了两个小猪头,给顾煜的桃子上面雕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顾煜。 看得顾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这样仙风道骨了,他十年戎马,身上不知有多少疤痕,不过,这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倒是很养眼,很舒服。 顾煜道: “小丫头,为什么为师的桃子就是为师的模样,你五师兄的桃子就是个猪头呢?”,“还是两个猪头” 小福宝总不至于说,她是刻的她家小哥哥和未来小嫂子,那她家小哥哥知道自己把他比做猪头,会气死的。 小家伙咬了一下小奶拳,道: “因为小猪笨笨的,可爱啊!” 萧桁有些舍不得吃了。 顾煜倒是一口一口吃得很开心。 休息片刻之后,顾煜道: “继续练习,月底的时候,我会为你们考核,先你们自己打,分三组比赛,每组小冠军,可以享受小福宝十天的厨艺” 小福宝侧脸,“师父,你给他们奖励,为什么坑我呀?宝宝会伤心的!呜呜” 顾煜道: “为师的心肝宝贝徒弟,让为师坑一坑,怎么了?” 啧,理直气壮的不要脸。 小福宝瘪了瘪嘴,两眼水润润的,师父好坏,没见过这么欺负徒弟的! 小哥哥也坏,既然不帮她说话。 谢谨言心情颇好的瞥了瞥小福宝委屈巴巴的模样,小哭包的样子让他心情舒畅了许多。 十一个徒弟中,只有小福宝和谢谨言是学轻功的,不用打架考核,牛翠花跟着牛大夫妻去了上京,月底回不来,自然也不用考核。 “三位小冠军,可以跟为师过招,为师让你们两只手,要是三个人能跟为师打成平手,算是过关”,“但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于你们只是强身健体,但如果你们还想更厉害一些,即使明年为师不在此地了,你们也不可懈怠” “知道了,师父!”沈昌仪,牛宝珠他们几个说道。 “为师接着会教你们一套小擒拿手,不论男女,将来在遇上普通的贼匪之时,可脱险,你们两个也来学” “小擒拿手,男子重力道,女子重巧劲与速度,讲求先发制人”,“沈昌珠,过来” 小福宝和谢谨言两个小萝卜头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边,认真看顾煜的招式。 在顾煜演示了三遍以后。 顾煜道: “你们各自找各自的伙伴” 牛宝珠找了季英。 沈昌珠和沈昌仪兄弟两个对打。 牛梅花和季铎一对。 小福宝和谢谨言对打。 萧桁直接和顾煜对打。 先学会招式,然后再对打。 顾煜巡视着几个徒弟,“姿势错了”,他纠正了一下沈昌珠的姿势,沈昌珠道: “谢谢师父” “你也是错的”,他用戒尺敲了一下牛梅花的手,牛梅花心里有些嗷嗷叫苦,她想当才女而已,又不想当大侠… “女子习武,虽不至于保家卫国,但保护自己是足够的,今天晚上,你这几个姿势要练到半夜,跟你大表哥一起练” 顾煜道。 牛梅花的小脸揪成一小块,“嗯” 都怪三妹妹,她没事想学啥武啊!早知道,还不如跟着四妹妹和秦十一娘学舞蹈哩。 第138章 小福宝又被欺负了(一) 牛大四人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个半月,小福宝收到了牛翠花写的信。 原本安稳的日子,被卤菜铺子的一个叫牛三的伙计打破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二老板,可了不得了” 小福宝暗暗道:幸亏她爹只有五个孩子,要是跟其他家中一样,有七八个孩子,这伙计不得把嘴喊干… 小福宝道: “咋回事?” 牛三道:“咱的卤菜坊出事了” 新买的卤菜铺子后方有几间房,所以牛大和沈鱼当初就把家里那八个做酱菜的帮手调去了卤菜铺子。 “你喝口茶,慢慢说”小福宝道。 牛三喝了口茶:“牛当家打发我来,跟五姑娘和二老板说,咱们铺子有人闹事儿,说是咱家铺子最近用的酱料有问题,许多人吃了都拉肚子” 小福宝蹭的一下就起身,道: “我去换身衣服,随后就过去!报官没有?” 牛三道: “我一路赶来,还没报官哩!” 小福宝随即朝家中买的长工,周矮子说道: “你去报官” 周矮子道:“是!” 小福宝在家中因为习武,所以穿的是劲装,牛咏也是,比较紧致贴身的那种,而且需要摸爬滚打,身上有些脏兮兮的。 小家伙一双小腿跑到顾煜面前说,“师父,有人趁你徒弟的爹娘不在,欺负小孩了,所以,师父,我要请一天假,还回去” 那些人害她练不成武,练不成武,她就没法子时时欺负谢谨言了,欺负不了谢谨言,她的心情就不美丽。 她心情不美丽是有后果的。 而且,那群人,既然趁着她爹和她娘不在就搞事情,他们家年纪最大的就是她二叔了,还没到十八呢。 不是欺负小孩是干啥? 小孩那么好欺负的吗? 要是让他们欺负到破产了,她拿什么养招财? “我陪你一起去”萧桁道,小媳妇儿被人欺负了,不去撑场子怎么行? “我们也去”沈昌珠和牛咏几个人说道。 顾煜道:“为师也去!不过,车上坐不了那么多人,我同萧桁跟着去就行,你们且休息一个时辰” 小徒弟被人欺负了,不去撑场子怎么样行? 小福宝看着顾煜和萧桁的眼睛都在发光:“师父,师兄…我果然是师父和师兄最宠爱的小徒弟了!” 陶家新开的酱菜铺子,才开了一个月,就扑了。 不是他们的菜有什么问题,比起之前陈氏开的酱菜铺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卖得和当初陈家酱菜一样便宜。 只是不如牛家的酱菜好吃,而且许多食客之前被陈记酱菜铺子的酱菜给整怕了,心里便更加信赖味香斋的卤菜坊。 这样一来,味香斋的酱菜和卤菜一时美名远播,江州不止一个牛山县,七七八八的县加起来好几十个,各县的乡绅几乎各个都不远几十里地派府中下人来,排着队买他们家的卤菜和酱菜。 而陶家新开的卤菜铺子却门可罗雀。 小福宝和萧桁他们几个到的时候,牛家的卤菜铺子正围着十几个人,中间站了四个男人。 一高壮大汉叫得最厉害。 旁边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 另外两个长得黑不溜秋的,又矮又瘦。 那四个男人看着凶神恶煞的,“我家婆娘买了你们家的卤菜坊的酱菜,吃了以后,我老娘,我婆娘,我儿子和丫头,都拉肚子!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是不是他们味香斋的酱菜!” “他们味香斋,把这些东西卖给我们,根本就是黑心商家,我们砸了它的招牌!” 几个男人并不提赔钱的事儿。 “慢着”香儿和团圆下马之后,扶着小福宝跳下她的小马。 萧桁顾煜相继下马车。 牛三和新买来的小美还有牛毛儿见是小福宝来,不免有些忐忑,虽然他们家这位小东家,是个十分聪颖的小孩。 但小孩再聪颖,那也是小孩儿。 四个男人见来的是一个小孩,不免也有些轻视之意:“你们当家的是如此怕事儿,既然让一个小孩来处理事情,哈哈!” “对付你们,我一个小孩儿就够了”,“你们凭什么说这个酱菜是我们家的铺子出来的?”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将自己手中抱着的坛子往前拿出来,将写有味香斋三个大字的封条亮出来,道: “这是不是你们家的酱菜?一看便知,大伙儿都吃过见过” 小福宝接过庄大手中的酱菜,闻了闻,眉头微皱,微微打量了一下四个人,道: “这味道不对,这不是我们家的酱菜!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大伙儿都吃过,见过!这条街上的人,几本家家户户都吃过我家的酱菜,你这坛子里的酱菜,敢不敢让这街上的人尝一尝,与我家的酱菜做个对比?”,“但凡尝过的,我必有赏钱” 大汉见这小孩说话条理如此清楚,心里微微有些诧异,接过酱菜,哼了一声,道: “不是你家的,还会是谁家的?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为了赏钱,说些昧良心的话?叫你们当家的来,叫一个小娃娃来算什么?” “哦?那你是不敢让他们尝了?”小福宝道,“不如我们亲自尝尝,或许你又会说,我们尝过当然会说不是我们家的酱菜”,“但我们还是要亲自尝尝!” 说着,小福宝让香儿把大汉手里的酱菜拿了一坛酱菜来,店里的伙计拿了十五双筷子,小福宝香儿和店里的三个伙计各尝了一筷子。 小福宝眯了眯眼,问张三道: “你觉得如何?” 牛三道: “小的才疏学浅,不知如何形容,就是觉得不如咱们家做的酱菜好吃!” 牛毛儿道: “不如咱们家的酱菜鲜,这里头还有点涩味” 牛三道:“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小美道: “还有点微苦,显然是粗盐做的,虽然加了糖盖住,不至于难吃,但是味道有些怪” 小福宝道:“你们还漏了一点,这里面有沙子!” 说着小福宝又将筷子拿给那几个闹事的,让他们也尝了尝自家的酱菜,那几人吃到酱菜的时候,又忍不住多夹了两筷子。 眉头微皱,又微微动了一下筷子,念念不舍的盯着坛子里的酱菜,小福宝见状,眼疾手快的将坛子交给香儿,道: “我就说,你们那坛子不是我们家的酱菜,而且你那个是用粗盐做的,你们怕是买到仿冒的了” 第139章 小福宝又被欺负了(二) “胡说,这明明就是你们家的酱菜,连味道都是一样的,我说小娃娃,你们家做生意,可真是丧良心啊,像你们这样的黑心商家,就只图钱呐,那老弱妇孺,可受不住你们家这样坑!” “是啊!”其他几个跟着附和道:“黑良心的商家!” 有几个没怎么买过牛家卤菜和酱菜的说道:“这东西当真有问题?” “大姐,大娘,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不会干这诬告人,陷人家不义的事儿的,我们可以拿家中妻女的命发誓” 拿家中妻子和女儿发誓… 这话听起来很郑重,却也很别扭。 “呦,那可真不能吃了!”有几个百姓起哄道。 小福宝几人本着能尽量不跟他们直接起冲突,就不跟他们直接起冲突的心态,一直在和他们讲道理。 萧桁道:“我们家的是细盐做的,你带来的却是粗盐做的,乡亲们瞧瞧,他这坛子里的盐还没化,谁不知道酱菜得要两三个月才能做成?” “你满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什么粗盐细盐的?今儿要是不赔钱,我们就砸了你家的铺子!赔钱!”庄大道。 其他几个汉子也跟着和道:“对,赔钱!大哥,咱别跟他们废话!” 小福宝道:“不是我们家的东西,我们必定不会赔,就算是告上去,吃官司,我们也不会赔!不如我们请刘大人来评评理!” 刘大人,是新任的县官。 为首的汉子道:“你们当然不会承认那是你们家做的东西!我们不见官,不赔钱,我们就砸了你家的铺子!” “大叔既然不信我家,大可以请其他人尝尝”小福宝道,“只是若是吃了此菜拉了肚子,而这菜又不是味香斋所出,四位又当如何?” “我们愿意为证牛老板清白,尝一尝这有毒的酱菜!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味香斋出来的!” “也是,总得尝尝才好说”适才跟着高壮大汉起哄的人想了想,说道。 众人尝过之后,道: “这不如牛老板家的酱菜好吃,不是牛老板家的酱菜!” “你们都是他们家的托儿”那高壮大汉说道。 小福宝犹如葡萄般的双眼微微眯着: “站住,以你们的穿着打扮,根本买不起我家的酱菜,所以用别家的酱菜在里头放了东西,来充当我家的酱菜” “你怎知道我们买不起?我这可是新细布做的衣服,区区一坛酱素菜,二三十贯钱而已!我们几家合着买的,你瞧不起穷人还是咋地?”彪形大汉道。 小福宝道:“各位,并非我家瞧不起人,而是他以次充好,这个坛子确实是我家的没错,我家卖出的酱菜坛子,不仅会贴上封条,还会烙下味香斋坊四个大字在坛子底部” “可这不代表里面的酱菜就是我们家的”,“大家首先请看他们四个的穿着” “明显不衬身,若是我这样的小孩,穿大一点的衣服,以待来年长个之后,可以再传,那倒没什么,可是他们是大人,很明显衣服是有人给他们做好的,但并不合身,所以有此一幕” 众人朝那几个彪型大汉看去,衣服确实有些不衬身。 “再看,他们露出来的里衣,里面是最低等的麻布做的!而且,他们的手过于粗糙。也并非是穷人就买不起酱素菜,而是他这个坛子之前是装过酱干鱼的” “而且酱干鱼因为酱的时间长,其味已经渗入了坛中”,“如果这个坛子是他们的,那么他们不久前,应该还买过我们的酱鱼才对” “而以他们的经济状况来说,价格略贵的酱鱼和酱菜,他们是消费不起的,而且我们的酱菜,也不是三十文一坛”,“买过我们家酱菜和酸菜的人才知道,我们酸菜才是三十文一坛” “说吧,是谁指使你们来闹事的?” 小丫头说的有理有据。 “怪道我觉得味道不一样哩,味香斋的酱菜几时那个味儿了?”周围的百姓叽叽喳喳道。 四名大汉脸上有些不好看,为首的大汉道:“咱跟个女娃娃废话什么?直接砸了就是!” “你们最好给我滚出去!”小福宝阴恻恻的说道,“不然,你们会倒霉的” 招财说过,跟她们家做对的都会倒大霉。 而且,他师兄和师父在呢。 四名大汉才刚进一步,那高壮大汉和瘦个子汉子就被萧桁捏住两只手,掐着他们的命脉: “再敢动一下试试!” 萧桁今年已经十五岁,长得高高的,神色狠厉,颇有些迷人… “哇,小哥哥厉害!小哥哥最厉害了!”马屁得好好拍,她正见着顾煜两手掐着高瘦汉子和其中一个矮黑汉子的脖子,“师父也厉害!” 小福宝撑着小脸,满眼崇拜的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像一只乖乖巧巧的小兔子。 “好汉,好汉,我错了,我错了,松松松手!”被萧桁摁着手筋的高壮大汉一边用另一只手胡乱的抓萧桁的手,一边连连求饶道。 另一个汉子疼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不说,现在就废了你们!”萧桁道。 “我说,我说,是陶老爷家的陶公子,他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还承诺事后再给我们四十两,叫我们来的!”高壮大汉道。 萧桁松开了他们,道:“把银子拿出来!” 高壮大汉忙不迭将怀里的十两银子拿出来,道: “就是这个!大爷饶命!” 顾煜也将那两个汉子放了下来,两个汉子忙不迭咳嗽起来,原本就黑不溜秋的脸上,这会儿更黑了。 萧桁接过银子,见其中一个矮黑个子跌坐在地上的汉子爬起来要跑,忙将他踹翻在地,一脚踩在那人手上,矮黑个子的手上,踩得那人关节直响,疼得那人说不出话来,才道: “再敢闹事,就如同他一样的下场!” 他脚踩着矮黑个子的手,手上却是将银两翻过来,看了看底部,轻声道:“官银” 小福宝也听见了,连忙嘲讽道:“啧啧啧,你们真是可怜啊”,“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第140章 小福宝又被欺负了(三) 那大汉双目微睁,怒气冲冲的说道: “什么可怜?谁被算计了?” 小福宝撑着小脸,一脸懵懂的问道:“小哥哥,师父,偷盗官银是违法的吧?” 顾煜点了点头。 萧桁则一脸宠溺的看着小福宝,满眼都写着,我家小丫头真聪明… “每个府邸有自己的银子,也可以使用民用钱币,他们给你们银子,为什么不用刻了自己家府邸名字的银子?”,“或者直接用没刻字的银子,而是用官银呢?” “想来,你们没见过银子吧?”许多百姓大多使用铜钱,且是没见过银子的,更不会懂官银的含义。 即便是做官的人家,也未必人人都能用上官银做俸禄。 大周虽然奉行重金养士,但像县官这样的,一个月三十两银钱,粮食一百石,但三十两银钱有时候还得通过铜钱来发放,通常也用那种没有刻字的碎银。 官银则是银锭子,根本很难用出去,要用,也得通过官窑融化以后,做成没有刻字的银子,才能使用。 拥有官银,对官员来说,更多的是荣耀,只有告老还乡之时,才会申请用官窑融化,打造出火耗银。 偷盗官银,是重罪。 普通无知百姓只知道是银子,并不知道其中厉害。 萧桁道: “看来这陶公子是想一石二鸟,他想等你们整垮了味香斋以后,再给你们按上一个偷盗官银的罪名”,“偷盗官银,轻则流放三百里” 流放去矿窑。 有命进,未必有命出。 即使有命出来,也得脱层皮。 高壮大汉立马就慌了,连忙跪下,道:“我们没偷!小的们,小的们都不识字,根本不认识什么官银” 小福宝道:“证据呢?你们没偷,这官银是怎么到你们手上的?” 除了那个被踩着的汉子以外,其他三个汉子都连连磕头: “这是陶公子给我们的,他给我们银子,说只要整垮味香斋…,小的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才一时财迷心窍!姑娘,两位大爷,我们错了!” 小福宝道: “可你们没有证据,证明它是陶公子给你们的!而且,此时陶家,怕是也知道了消息” “小的,小的愿意指证陶公子!小的有证据!” 小福宝和萧桁听到这,不免有些感兴趣了,“哦,你们有什么证据?” 顾煜听着,也感兴趣起来,翘首以盼的听着。 萧桁放开了那个被他踩着的汉子,汉子疼得奄奄一息,不发一言。 “小的有一份契书,上面还有陶公子的盖章!上面写着陶公子因与我们合作,愿支付五十两银子与我们,预支十两,连日子都有!”高壮大汉道。 “可你们不识字,万一那份契书是假的呢?”小福宝道。 高壮大汉道: “不,不会的,小的们虽然不识字,可是小的们又不蠢,特意请了我们村里的教书先生看的”,“我真是恨自己不听先生的话!” 小福宝兴致来了,想不到这几个笨蛋还挺聪明的,不是真的笨! 萧桁道: “契书在哪儿?” 高壮大汉道:“我这儿!” 说着,他连忙里三层,外三层的翻找,最后脱下鞋,从脚底板把契书找了出来。 他是被吓糊涂了。 小福宝叫香儿拿了过来,然后直接递给萧桁看,萧桁看了看,道: “想不到他十六七岁,处事如此谨慎” 顾煜看了一眼,道: “百密必有一疏” 几个汉子对他两的话听得云里雾里。 小福宝也瞅着他两,感觉云里雾里。 团圆道: “姑娘,少爷和顾师父是什么意思啊?” 小福宝摇摇头,她更懵。 萧桁道: “把他们带到后院去” 牛三和牛毛儿将四个汉子领到后院,让他们暂时住了下来。 四周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瞧了,便纷纷散了。 小福宝缠着萧桁给她说明白。 “撒手”萧桁道,此时的萧桁正处于变声期,嗓音就跟公鸭子似的,嘎嘎难听。 “不撒手”小家伙像一只小挂件一样,挂在萧桁腰间。 萧桁有些无奈,摸了摸小福宝的小脑袋,柔声道:“你撒手,我跟师父去后院跟你说” 小福宝才撒手。 到了后院,女工正忙碌着。 萧桁找了一处树下的石凳坐着,将小福宝一把捞进怀里,坐着道:“我说他缜密,是因为那张契约上盖的章并非真章”,“是他自己画上去的,而且与真章并无二致” “那你咋了知道是画的?” 小福宝道。 画印章画得这么逼真,属于伪造印章的程度了。 “印章都是石制的,雕刻印章的师父基本都是在雕刻时,随便瞧打几下,便会留下一种不规则的裂痕,这是没办法伪造的”,“而且纸质背面会起印子”,“你要再看看这张纸” 背面十分平滑。 “陶家小公子,只怕是生性多疑,像刻章代笔这一类的事,大概是不会假手于人的”,“他的字也是他自己写的”顾煜也道。 顾煜曾见过陶老太爷府上挂着他宝贝孙子的字帖,陶小公子十三岁就中了秀才,自幼便有小神童之称,这次科举虽然失利,但有小神童的名声护持,加上写得一手好字,因此也颇得陶老太爷的喜爱。 陶老太爷逢人就炫耀自家这个庶出孙子的字。 牛三请了刘大人来。 这个刘大人是个年轻的后生,是既王县丞和李县令被流放以后,才上任到这儿的,是三年前的同进士,到这儿已经是有两年时间了。 年轻的小伙子总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在里头,所以这两年牛山县在他的治理下,牛山县颇有些改变。 牛山村在种植草药以后,日子也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不但家家户户起了新房子,还娶了媳妇儿,孩子们都进了牛山村学堂。 每个月也能吃上几次肉了。 刘大人来了以后,便就地开堂,本来县官审案,只需要派几个捕快来,将人带了去就行了。 可是陶公子是陶侍郎的儿子,一个又是当地富商,要传人大概是不那么容易的,刘大人便亲自来了。 第141章 躺着也中枪(一) 县官亲自登门拜访,身为户部挂名的陶侍郎,自然还是要给一些面子的。 但是陶老爷十分袒护陶瑞。 “爹,儿子真的没有干过这样卑鄙龌龊的事,而且私造印章盖印,可是抄家的重罪,儿子断然不敢做的!”,“刘大人,您明鉴啊!” 陶老爷的母亲两年前去世,因为在家丁忧三年,故而成日在家闲着。 “刘大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陶老爷道。 刘县令道:“陶大人,案子总要审清楚的,来人,给陶公子赐坐”,衙役从陶府搬了一把椅子来,让陶瑞坐着。 陶老爷面上才好看一些。 堂下还跪着四个犯人和牛家人,萧桁和顾煜是有功名在身,不用跪,所以只有小福宝和两个丫鬟是要跪的。 但是,萧桁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动不了,道:“你不用跪,他受不起” 小福宝奶白奶白的小脸,蹭了蹭萧桁的胸膛,呜他家小哥哥的好像不仅长高长了点小肉,还有些小肌肉了。 好想摸… 萧桁感觉一只奶呼呼的小东西正在扒拉他的衣服,可能是穿得还算有些比夏衣厚的缘故,小家伙扒拉不开,然后隔着里衣在他胸腔上蹭来蹭去。 像一只软萌萌的小奶猫。 萧桁捉住小萌宝软乎乎的小手,小声道:“别闹!” 这桩案子并不复杂。 只是刘大人审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陶侍郎就这样威风凛凛的站在这儿,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陶侍郎虽然只是个空衔,且在丁忧,但树大根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招惹的。 “陶公子指使犯人闹事,原属仕途经济纠纷,这样,侍郎大人不如赔些钱财和庄子给他,再把那几间铺子关了,好好管教便是了,大家也都息事宁人,毕竟令郎私造印章盖印,以及从商这种事儿,倘若被二位举子闹上去”,“大人脸上也不好看,丁忧之后大人还得回京述职不是?” 小福宝不满意的撇撇嘴。 这个县官是胆小怕事。 既怕得罪这个,又怕得罪那个,结果两头不讨好。 这要是接受了赔偿,虽然看起来是好事儿,但心里总会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但是,陶侍郎他们得罪不起,京城里的陶尚书,他们更得罪不起,而且还与房夫人的娘家侄子有着生意往来。 小福宝不开心。 如果…她爹爹能当官就好了,可是她爹爹连里长都不愿意当,而且即使愿意,也当不上官,至多当个里长啥的。 陶老爷连忙赔笑道: “该赔的,该赔的!我愿赔两座桩子,四家铺子,只请二位举子能原谅一二” 陶老爷的态度听起来还是很好的,不得不说,陶老爷出手大方。 只是,陶公子并不是个善茬,而且小福宝确实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萧桁轻轻摸了摸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他蹦哒不了多久的!” 陶老爷听着这话,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暗道:这小子也忒狂妄了些,日后若是中了进士…免不了要在官场上给他家使绊子。 萧桁替小福宝接了赔偿。 前世,他在权倾天下之时,陶家这样的官宦人家,在定都,也只是中等官宦人家,尤其是在陶尚书死了以后,挂空衔的陶家基本没落。 但他们家的丑闻却响彻京师。 他不介意,让陶家的丑闻提前,虽然会得罪陶老爷,但其实也是为陶老爷解决一桩麻烦。 县官走了以后,陶老爷逮着陶瑞骂,陶小公子才十七,年轻气盛,虽然是个庶出,但他是陶老爷的独子,从小便优秀。 无论是写字,作诗,比文采,还是经商管理庶务,都有几分本事,陶家的田庄,地庄,铺子,在他的管理下,日进斗金。 官员虽然不允许经商,但是手底下有些田地和山林可以租出去,只是租金和盈利比起来,肯定是不值一提的。 陶瑞也算是从小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哪有受过这等闲气,心里不由得暗恨上牛家。 只不过是区区庄户人家,有了三瓜两枣之后,就敢跟侍郎家叫板了,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庄户人家,即使从了商,他便也会有其他法子对付的,那牛家一边在建商业街,一边又在办养猪场。 想必,资金上不那么宽裕。 对付起来,不难。 陶老爷骂完陶公子之后,转而朝萧桁和顾煜赔笑道:“都是犬子不懂事,叫顾举人和萧相公见谅” 萧桁如今有举人的身份,在过去,举人可是能够称“老爷”的。 顾煜颇有些淡然的姿态,道:“素闻陶老太爷管教有方,如今看来,不尽然如此” 陶老太爷是陶尚书。 陶老爷的爹。 陶老爷虽然没有考过举人进士,由皇帝亲赐的恩典,一跃成了侍郎,但是素有贤达之名。 朝中多有灾情,节衣缩食,赈灾捐款,陶老爷往往是前几名。 顾煜的意思是:陶老爷的贤达之名是徒有其表,他父子两个的家教都不咋好。 陶老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虽然和顾煜同朝为官,但顾煜十年前就在外征战,十年未归朝,他在两年前就已经丁忧归乡,是以,陶老爷并不认识为帅的顾煜。 小福宝在萧桁的胸膛前蹭来蹭去,萧桁摸了摸不安分的小脑袋,道:“我们师徒几人,只希望陶老爷管好自己的家人,想来,如今也是非常时刻” 陶老爷听着,神色微泠,不由得想起两年前,自己母亲去世时的事儿,父母去世,作为子女丁忧是应该的,子女为父母丁忧,只需要三年,三年之后便可以回朝。 但是朝中却有好几人上奏折,请求他父子二人辞官回乡,为妻为母守孝。 他捐过那么多钱,虽惠及百姓,又讨了皇帝欢心,那些拿不出钱来的,或者不舍得拿出钱来的官员,不免会挨皇帝一顿批评,转而嫉恨上陶家。 陶老爷神色正肃。 县令和小福宝一行人走了以后。 陶老爷命人将陶瑞打了个半死。 “老爷,您不能这样,瑞儿是你唯一的根苗啊!”杨姨娘伏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 “打!”,“哎呀不中用,拿绳子来,一应勒死他了事,省得留着这个败家破业的货,将来祸害陶家!” 第142章 躺着我中枪(二) 陶老爷是听了萧桁的话,想起当初得罪人,差点丢官破业,虽不是陶瑞得罪的,但那些人仍在朝中盯着,他不免有些气极。 但他也不是真的要勒死自己儿子,可还是嘴硬气呼呼的拿下了陶瑞的庶务权,说道: “以后府中庶务,尽皆交给二丫头管理,她也快二十了,也该学着管家了!”,“你倘若继续如此不争气,我倒不如学先苏阁老之孙媳,将你二姐留在家中招赘,我看到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这话听得杨氏和陶瑞脸色煞白。 官宦人家虽不兴招赘,招赘的官家小姐极少,但不代表不能招,也不是没有先例。 去世的苏阁老,他的孙媳妇,家中虽然有庶子,但就因为黄氏舍不得女儿出嫁,所以招了个上门女婿,如今家业庶务都是招赘的姑娘管着。 那个庶子不学无术不说,因为尚未分家,家产什么的,都还轮不上他,每日靠着讨好嫡姐过日子。 杨氏只要一想到这,就感觉很很难受,她在这府里熬油似的熬了十多年,虽然生了儿子,此前因房夫人还算年轻,她时时刻刻担心房夫人会生出嫡子来,所以即便得宠,也是万事小心,生怕那些那些腌臜手段败露,面上更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和卑微。 那些年,她把身段放得极低,卑微到尘埃里,只为做一个从不敢违逆主母,看似合格的良妾。 因妾出身,过去常被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嘲讽,说什么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 她也不敢生气,如今正室夫人彻底卧榻,它得了掌家的机会,才一报旧仇。 如今好容易盼着房夫人油尽灯枯,躺在床上几乎下不来,终于到了她和出头的机会,偏又出这些事儿。 怪她轻视女娃,当初她就应该心再狠一些… 为什么那个克夫的扫把星,望门寡,不跟她妹妹一样体弱多病,还要来妨碍她儿子! 一个克夫的望门寡,一个女娃娃,竟然也有资格来跟她的儿子一争高下,争这偌大的家业! 凭什么? 她为什么不死? 陶二小姐,躺着也中枪。 陶二小姐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她正和自己的丫鬟梅香和秋菊看自己家的铺子,她虽不管庶务,但还是很关心自己家的铺子的。 陶家面上虽然光鲜,但是子嗣不繁,她弟弟又是那样一个人,下一代当官的概率极其低微。 因为大周官员不许从商的条例,所以这些铺子大多都由手下人转租出去,留了四间杂货铺子交给从外头雇来的人打理。 官宦人家只被允许得一些租金,维持开支,不过好处还是有不少的,例如他们家可以继续买铺子当包租公。 杂货铺基本不太挣钱。 近几年更是年年无利。 喷嚏一打,便有些慌不择路,往旁边走了两步,正巧旁边的人转身,陶小姐迎面撞上了人,梅香道: “小姐,您没事吧?” 秋菊赶忙递上帕子。 梅香转而对和陶小姐相撞的人呵斥道:“你这人怎么走的路?”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陶二小姐挥手道:“梅香,没事的,原是咱撞了人家”,抬头一看,是认识的,便道: “是你啊!可巧” 正是牛咏,牛咏也憨头憨脑的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是挺巧的,撞两回了”,“陶二小姐,你也来买面啊?” 陶二小姐道: “不是,这是我们家的杂货铺”,“你来买面的?” “也不全是买面,这不快过年了嘛,趁着天还没太冷,出来打点年货”牛咏说道。 陶小姐道:“哦,你明年就要上京了吧?我听我爹说,你跟你侄子都有入国子监的资格” “啊?是呢!”牛咏不意陶二小姐会问这个,点头道。 还不太熟的两人,有些尬聊。 “那么…你忙你的吧,我就看看我家铺子”陶二小姐道。 “嗯”牛咏走了。 梅香道:“咋就那么巧了” 菊香道:“说明咱家小姐跟他有缘分呗,上次在府里也就罢了,这在大街上都能撞上,等明年,咱老爷丁忧归京,兴许咱们还能遇上哩” 梅香转了转眼睛,鬼精鬼精的道: “他们家姓牛,这姓虽然不太好听,但这人长得还不错,小姐,你说是不是?” 菊香适时道: “也不知道他定亲没有?” “尽胡说些什么?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你们才见了人家几次?连人家有没有心上人都不知道,就在这儿胡说八道了”陶二小姐道: “再说就扣你们薪水” 梅香和菊香闭了嘴。 陶老爷气得一连好些日子都没去杨姨娘房里,他只守在自己原配夫人的病榻前,安静的看着她闭着眼的面容,不免想起许多往事。 “我知道,即便如今我知道错了,你也是不肯原谅我的!早知生个这么气人的小杂种,当初我又何必行差踏错,叫你白气了这些年”,“阿南,你理一理我,可好?” 房夫人听着陶老爷的话,缄默不语。 “阿南,也不能怪我,咱这样的人家,有儿子是多么重要,又如何能像书里那些酸文臭儒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陶老爷道,“算了,我去书房里歇歇” 陶老爷抬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书房熄灯良久之后。 杨姨娘正宽了衣裳,躺着,露出雪白的肌肤,忽听得门轻轻作响,杨姨娘道: “谁?” 她的丫鬟媚人已经歇下。 “是我” 杨姨娘听见是熟悉的声音,也放下心来,起身将门打开,身上并不添外衣。 “宝贝儿,想死你了”进门的男子猛然搂住杨姨娘,杨姨娘道:“瞧你那猴急的模样,也不怕叫人瞧见” 进来的,是陶府另一位管家。 这位管家也姓陶,是陶老爷的远房亲戚,专负责陶府外头田地的事儿的。 杨姨娘想到自己儿子的事,微微叹口气,有些愁眉不展。 陶管家捏了一下杨姨娘的小峰,还要继续做什么的时候,被杨姨娘一把推开: “你还有心思想这事儿” 陶管家皱眉,道:“怎的?” “还不是为你儿子的事儿!这次老头子对咱瑞儿罚得太狠了,他还动了把那个臭丫头留在家里的心思!那死丫头,要真留在家里,接管陶家,我跟瑞儿哪还有什么活路” 陶管家道: “你别急,我来想想法子”,“想如今,府里一半的人都听从于我,老爷就这一个儿子,太爷就一个孙子,只消叫人多说说好话,老爷心一软,必会叫瑞儿重管庶务” “你且宽心,女儿家留赘,到底是不容易的,就算她留赘,这如今一半的私产都转移在咱们这儿,老爷也已经多年不管庶务”,“那丫头到底年轻,就算接管庶务,也未必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第143章 强买强卖(一) “眼下又要过年,府里上上下下上百号人,等着她拨账过年,便是她生出三头六臂,七十二般本事来,一时也难以应付那些人”,“只要她一时应付不来,我便有机会做一做这其中的手脚,顺便在过年的时候,再捞上一笔” 陶管家道。 杨姨娘听着,心悄悄放下,素手一边轻打了一下陶管家,一边嗔怪道: “你啊,就想着怎么捞好处,你瞅瞅你都捞了多少好处了,现如今,你一回家,你家里一群妻妾可都管你叫起老爷来了” 她说着,还有些吃醋捻酸的意味,“一点儿也不顾我娘两个的死活,你捞的那些好处,又何尝不是咱们瑞儿将来的?” “我哪有不顾你们死活了?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这段时间,我可想你想得紧”说着,他便解了腰带。 他虽然也有好几个妻妾。 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哎呀,好歹也是有几个妻妾的人,怎么还这么眼馋肚饱的,跟个大马猴似的,急成那样,叫人听见” 室内细微的吱吱声。 “我问你,是我厉害,还是她们厉害?”事后,杨姨娘娇滴滴的扑伏在陶管家肩上。 房顶,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将这春光乍泄收入眼底。 小福宝几人回去以后,第二天收到了牛大夫妻的来信,信是一个多月前寄来的,今天才到。 定城路途遥远。 信上说,牛大和沈鱼光是从江州去定城,就已经花了一个半月时间,又要在那里采买铺子,土地。 等寄信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三个月。 “二叔,爹妈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牛咏道: “大哥说,大概再过一个半月能到家,正是要过年的时候了” “那,二叔,你替我回信,就说本宝宝想他们了” 过了年,顾师父就要走了,谢谨言也要走了,大家都要散了。 睡梦中,小福宝再次见到招财,这一次,她还梦见一座金沙山,她还梦见摇钱树上也结了黄金。 过几天之后,陶老爷和陶二小姐来了。 这倒是令人很是意外。 牛山村大半的人都探出头来瞧。 陈氏和小陈氏也探出头来瞧,小陈氏嘴里磕着瓜子儿,半倚着门。 陈氏道:“老三媳妇,他们家咋那么热闹?” “我咋知道?自己觍着脸过去瞧呗!”自从上次陈氏酱菜坊关门以后,陈氏一家是越来越倒霉。 先是大儿子在工地上压断了脊梁骨,后是三儿子出门被蛇咬差点丧命。 陈氏自己半夜上厕所,一脚踩进粪坑,差点淹死在粪坑里,还是大儿媳妇发现婆婆去厕所去了太久,前去寻,才把她拉上来。 养鸡死鸡,种菜死菜。 做什么事都不顺。 陈氏家,就越来越穷了。 前几个月,那些债主们上门来闹,把家里稍微值两文钱的东西都给搬走了。 今年过年都是捉襟见肘。 小陈氏这个亲侄女兼儿媳妇,对她也是连面子上的恭敬都懒得做了。 陈氏虽然没念过书,也没见识,但她知道,牛大家门外头停着的那顶红色轿子,还有两匹马拉的马车和四个衙役,进去的人一定是大人物。 牛大家,不仅发财了。 还结识了这样的显贵。 他家那样有钱,住宅那样大,田地金银那样多,就这样在陈氏家旁边,显得陈氏家越发寒酸。 村子里大部分人家因为给牛大家种那个什么香药的药材,也都退了原先的茅草屋,起了新房子。 陈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老三媳妇,把我家陪嫁的那两亩田的地契找来,咱卖十两银子,好过活”陈氏道。 “卖谁家?”小陈氏道。 “牛大家” “那两亩田前些年还能种些东西,这两年是一文不入,牛大家会买嘛?”小陈氏道,何况以前得罪他家,得罪那么多次。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他家凭啥帮别人,不帮咱们?何况,咱们可是本家,他爹跟你公公那可是一个太祖爷爷下来的,比那牛哑巴不知亲近多少哩” 小陈氏心中腹诽:跟牛大家一个祖宗下来的,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 “我没空找,你叫大嫂给你找吧”小陈氏道。 陈氏冷哼一声,道:“不找我自己找” 小陈氏虽然没帮着找田契,但还是格外留意着陈氏的举动的,她也盼着陈氏能把田卖出去。 陶老爷和陶家二小姐刚走,陈氏就带着小陈氏上门了,陈氏不同于从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这回她是矮了半截姿态,笑容满面的说话: “侄儿”,“我们家对你们家从前多有得罪,这回来,是认错的” 黄花菜都凉了。 牛咏听着微微皱眉。 陈氏见牛咏并不说话,便觉他虽然是个文化人,但到底年轻不经事,十分的好拿捏,便扯了扯脖子道: “我跟你父母一个辈分,你跟你大哥得叫我一声婶儿的,按理儿,就算是孝敬我一些,那也是应该的” 她这话。 听得谢谨言都想揍她。 “如今我们家道艰难,既是邻里,又是亲戚,相互帮衬一把,那也是应该的不是,二十两银子,买我两亩田,帮衬帮衬咱们,也是应该的” 小福宝:想揍她! “陈奶,我虽还小,还没上学堂,但也知道天下没有牛不吃草强恩头的理儿,我们家要是不买,你能咋地?” 小福宝奶声奶气的说道。 陈氏脸色微微一变: “我跟你叔叔说话,你插什么嘴?” 牛咏道:“我们家不缺地,也不会买你的,而且也没什么是我们应该的”,“而且,在我家训斥我侄女,谁给你的脸?” “二侄子,这小孩不懂事,婶子替她娘教育教育也是应该的!这样,这两亩田,我便宜点卖给你们,十八两银子,怎样?” 陈氏一副恩赐的口吻。 仿佛这田已经卖了出去,她马上就能见到她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的银子一样。 “香儿,翠竹,送客”牛咏道。 香儿和翠竹走到陈氏面前道: “陈大婶,走吧!” 香儿和翠竹是向金兰的儿媳妇,向金兰和陈氏也是一个辈分的,所以叫陈大婶儿。 “你们不能赶我走,我可是你们主子家的贵客”陈氏道。 香儿和翠竹到底常年干农活,身上有把子力气,架着陈氏到门口,一把就把她丢了出去。 陈氏摔了个屁蹲儿,疼得嗷嗷直叫。 第144章 强买强卖(二) 陈氏被丢出来以后,心里觉得十分不忿。 她狗刨似的刨了两下,刚开始没能刨起来,接着,陈氏听见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折了。 香儿和翠竹有两下子。 是肋骨,脱臼了。 就这样,陈氏第二天还是觍着脸又去了,这次她被家里的小厮拦在门口了。 见过强收人家地的,没见过强卖地的。 “大爷,您就让我进去吧,我们家道艰难,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撇开这张老脸,干这败家破业的行径” 陈氏说得可怜巴巴的。 “陈奶,两亩水田尚且才加起来十两银子,而你这旱地却要二十两银子”陈氏被堵在门口的一幕,被小福宝瞧见了。 陈氏委屈的说道: “这还不是因为我们家穷嘛!” 得,你穷你有理呗! “这样,我给你们开十五两银子,你们就只花十五两银子就成”说的好像是牛大家求着她卖地一样的口吻。 “把她丢出去”小福宝说道。 陈氏又一次被丢了出去,她爬起来,一边走一边粹: “什么东西!不买就不买!有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呸!” 她一边走一边骂。 全然没注意到村口大榕树底下串出一个人:“这位大姐” 陈氏被吓了一大跳,打量了一下来人,见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褐衣,头上戴着一顶像鸡冠花的帽子,脚上穿的也是好面料的鞋,原本想发火的陈氏,软了声音,道: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那人一开始并不说明身份,只说道: “大姐原何这样灰头土脸啊?” 那男人不说还好,一说,陈氏就来了气,道: “那户人家如今发了财,看不起我们这样的穷亲戚了!我原想着,到底同出一根,又是比邻,总该帮衬我们一把,谁想,他家指使恶奴把我丢了出来” 说完,陈氏想起她并不认识这人,道:“我做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你到底是谁?” “我是陶府的”,“日前这户人家得罪了陶公子”,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吊钱来,塞进陈氏手里,道: “陶公子想出一出气” 陈氏把那一吊钱揣进怀里,抬了抬下巴道: “我们庄户人家,可都是本分人” 那人收敛了刚才嬉笑的神色,暗道:这老农妇真是贪得无厌,花脸奸滑。 他敛了神色,又拿出二两银子来,道:“只要你能使使法子,叫这家人吃了亏,尤其是它家的酱菜铺子,不仅这二两银子是你的,之后还给你十两” 陈氏一听十两,眼睛都亮了。 “同时,他们家几时出门,出几个人,留几个人,采买些什么东西,几时关门睡觉,仆人值夜几轮一换,何时院中无人,你都要事无巨细的告诉于我” 陈氏神色微扬,看来牛大家是要大祸临头了,得罪了陶公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悄悄收下二两银子,笑道:“这位爷,我办事,您放心!只是,事成之后,我要如何找您哩?” “我姓陶,是陶府的管家,也是陶家的亲戚”陶管家道。 “陈大婶子,在这儿干啥?”燕五娘一句话,惊得陈氏一抖,陶管家也悄悄躲在大榕树后边。 陈氏转身见是燕五娘,怕被榕树后的陶管家被发现,忙上前笑道: “是燕娘子啊!这是做什么去?” “回娘家去一趟” “燕娘子啊,婶子找你有点儿事儿!”燕五娘刚走了两步,被陈氏拉住了。 陶管家趁机溜了。 燕五娘是先前牛大秀才的老婆,娘家条件好,陪嫁丰厚,加上牛大秀才中了举,日子在村里过得十分不错。 也是陈氏心里妒忌的人之一。 陈氏拉着燕五娘说了些不着边的话,等陶管家走远了才作罢。 陈氏回家以后,喜滋滋的将银钱藏起来,封在罐子里,埋在床底下的土里。 牛家头顶上多了一双眼睛。 陈氏得了这几个子儿以后,是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牛大夫妻和牛翠花,桑榆,是腊月初七回来的,正巧赶得上过腊八节。 陈氏看在眼里。 “小福宝,看,爹爹给你们带了什么来?”牛大一进门一只手就抱起小福宝,另一只手抱起牛宝兰。 他带来的是定都的特产。 烤鸭和果脯子,还有奶酪酥饼。 这些东西,不利于长途携带。 小福宝和牛宝兰从未吃过酥山和奶酪,那种甜腻腻的东西。 小福宝的小嘴咬上一口,奶香萦绕着她的唇齿,丝滑细嫩甜而不腻,她幸福的眯着眼睛,这个太好吃了! 萧桁默默记下:原来,她前世是喜欢吃甜食的。 腊八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熬腊八粥。 好几个和牛大关系都不错的男子都来找牛大说话,牛哑巴即便不能说话,他也来了。 牛大端着一碗腊八粥,心满意足的说道:“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回家就是舒坦” 一家人各自说起在家里,或者在定都发生的事。 “定都的路都跟咱们这儿不同,他们那儿的路,不论大街小巷,可都不是石子路,也不是石头路,是大理石板路,可好走了”,“就是大理石有些贵” “明年,我一定要给咱们家乡,也修上像定都那样好的路!”牛大说道。 定都的路,都是用大理石铺就。 牛山镇,镇上和江州的路哪怕好走一些,也只是用普通的石板铺就而成,并不用大理石那样的好东西。 牛大以前捐赠修建的,也大多都是熟土铺就而成,鲜少再在熟土之上,铺上青石板。 “像你这样,发了财,还想着家乡的人可不多!”小牛礼道。 牛大家要给牛山村修路的事,也很快传了出去。 小福宝家在腊月初九开始杀猪,来买猪肉的人从第一天子时排到亥时,足足一天。 为了买那半斤过年吃的肉。 牛山村本村的人买得最多,人人家里买上差不多二三十斤肉,毕竟有钱了,人人都想过上月月有肉吃的好日子。 连着七天,一共杀了二十一头猪,一共两万多斤,一大半的猪肉挂在铺子里卖,一小半的猪肉被附近的村民买走。 因为家里要过年,所以牛大和沈鱼从定都带了许多好东西来,有些东西,别的地方的人连见都没见过。 “这个耀光绫,是我从一个南越人手中买的,这样好的绫,多少绫罗绸缎也是赶不上它的” “我想着买来给咱们四丫头和五丫头做午象之年的生辰礼”,“五丫头出挑,一经打扮,绝对是咱们牛山村最好看的崽” 牛山村最好看的崽,此刻正在吃着奶酪,而她旁边的萧桁,正悉心的给小福宝擦拭着小嘴。 第145章 人祸(一) 陈氏一听牛大夸口许下要修路的事,便有些不屑,说道: “他既有那个条件修路,干啥要等到明年?” 一起聊天的几个妇人都不理她。 只有一个叫李春桃的新妇说道:“人家不是新修了商业街嘛,这会儿才竣工,一时周转不下,也是有的” 陈氏一脸看痴儿的眼神看着她,看的李春桃都不好意思了。 陈氏眼珠子一转:是啊,那牛家开那么大条街,钱方面肯定周转不太好,若是酱菜坊关了门… 她打算每天都趴在牛家后山的某一个角落,看看有没有机会给酱菜原料投点东西进去。 还有,他家的桂花林… 是了,那片桂花林在牛山村和海家村交界的地方,离此三公里远,她想法子毁了桂花林,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干的。 而且,香发坊从此,好几年都会少一味方子。 他们家既然吝啬得不肯花十五两银子买她的旱田,那就让他们家损失更多一些,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牛家的桂花林自打三年前从甄老爷那儿买来十几棵树嫁接以后,在小福宝托人精细培育之下,眼看今年在开花。 树苗也长得半大了。 陈氏大冬天,大半夜的拿着一把斧头,贼头贼脑的靠在桂花林入口处,像是戏台上唱丑角的。 随着她前进探头的动作,一伸一缩,活像一只王八。 桂花林值夜的仆人睡着了。 鼾声连天。 陈氏照着桂花树一斧子下去… 整个人都摔得四脚朝天。 她又狗刨似的爬起来,打算再砍一下,结果… 闪了腰! “哎呦!”陈氏一阵痛呼。 她挺着老腰的疼痛,准备再砍一斧子,结果…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前倒下去。 一下磕到桂花树上。 牙掉了。 树没一点事。 此时一阵阴风刮过,冷得陈氏直打颤,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邪乎… 她是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可这会儿不由得她不信了。 陈氏一边捂着牙,一边急冲冲往家去。 经过后山时,她突然想到,有一回她看见小福宝独自一人在后山给那棵树塞金叶子。 她当时还从树里抢了金叶子,后来那片金叶子缺了一角… 她越想越觉得邪乎。 今儿也势必要再去后山探个究竟。 陈氏去的时候。 正是招财吸收天地精华的时候,四周金光闪闪的,午夜时分,还会呈现出摇钱树原本的样貌。 看的陈氏一时忘了自己是谁。 第二天, 她再去后山,那棵树又是普通的树的样子了。 可是她坚信,她看见的是真的。 “大爷纳福”陈氏马上就去将这件事告知陶管家,可是她去的时候,陶管家并不在,门口只有两个看门的。 “我找你们陶管家”陈氏接着道。 “陶管家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你是他什么人呐?”看门的说道。 “回大爷,我是他一个亲戚,牛山村的亲戚,寻他有些事,他做什么去了?” 看门的不欲同她多说,只道: “你站在那儿,等着吧!” 这一等,就等到天黑了。 陈氏心里将那两个看门的骂:呸,不就是两条看门狗吗?以为自己好神气似的。 陶管家听陈氏先是说了牛家人的出入情况,打听到初二牛家人要去丈母娘家给钟老婆子拜年。 以及牛家人待下人宽厚,常许下人一些节假日,所以年后并没有几个人看管宅院。 “啊,陶大爷,还有一件奇事,牛家近年来发家很是快,怕是和此事脱不了关系”陈氏道。 接着,陈氏说起摇钱树的事。 只是她并不知道那是摇钱树,只以为是牛家的一棵风水树,陶管家听了不以为意。 陈氏得了十两银子,欢天喜地的回家了,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的日子,又渐渐的来了。 这个年,还算是安稳的。 初二,牛小妹来拜年,牛大和沈鱼接待之后,初三就带着几个娃娃启程去了钟老婆子家。 自打六年前,钟老婆子来帮忙带过小福宝以后,就再也没来过牛家,每年牛大接她,她总说路途遥远,多有不便。 加上沈自山的身体每况日下。 好在,马车比牛车快,小福宝每年都去外婆家。 钟老婆子一见小福宝,便高兴的不行,这小娃子,比她几个外孙都要讨人喜欢: “小福宝,让外婆抱抱,看看你长胖了没有” 小福宝一下扑进钟老婆子怀里,脆生生,甜糯糯的唤道:“外婆” 小醋精牛宝兰生气了,撇着小嘴儿。 “宝兰啊,外婆也抱抱你”钟老婆子一只手将牛宝兰揽过去,亲香亲香。 大舅母蔡氏。 二舅母柳氏。 柳氏天生一副柳叶吊梢眉,虽然漂亮,但看起来是个厉害角色,这几年牛家渐好,她便十分的奉承讨好。 是个聪明又厉害的角色。 “小福宝,上二舅母这儿来,二舅母有好吃的留给你”柳氏招招手道。 对于这个二舅母,小福宝谈不上多喜欢,也不讨厌她,但是有吃的,小福宝还是很高兴的。 “舅母,是什么呀?”小福宝道。 “桃酥饼,松松软软的,可好吃了”柳氏道。 钟老婆子看着小福宝跟着柳氏进去,浅浅笑道: “这当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了,从前啊,她瞧着你们娘几个,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如今,既也讨好起你们来了” 沈鱼道: “嫂子不是个坏人,从前来一次娘家,没什么孝敬您二老的,反倒是还叫二位哥哥嫂子破费,她心里不舒坦,也是情理之中,我又何必计较?”,“一家子人,最重要的是和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钟老婆子道:“难为你气量大,这回来,想住多久呢?” “四五天吧,过后还要去姐姐家拜年呢”沈鱼道,“再说,家里也挺忙的” 入夜渐微凉。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牛咏和团圆两个人在,萧桁跟小福宝走亲戚去了,家里的其他仆人也都陆陆续续过年去了。 只有小团圆没有家人。 两人围着银碳烤火。 门吱呀一声,响了。 “谁?”团圆问道。 牛咏也下意识的拿起火钳,站起身,团圆道:“二爷,我现去看看吧,许是老鼠作怪呢” 第146章 人祸(二) 陈氏刚爬上院墙,哧溜一下就摔了下来,摔得屁滚尿流,她好巧不巧的,摔在一团被雪覆盖住的牛粪上。 她是搭了梯子,从马厩旁边爬上来的。 马厩里养了两匹马,马厩隔壁养了一头牛,这牛来牛大家也有好几年了。 雪下得又快又急,所以牛粪没能被及时清理。 牛粪中夹杂着雪的味道,陈氏嘴里喂喂喂有些沁凉,顿时… 陈氏呕吐不止。 这一吐,就引来了牛咏和团圆,团圆提着灯笼,在陈氏面前晃了晃: “原来是你,你爬过来做什么?” 牛咏一手抓了陈氏,道:“不管你来做什么,私闯民宅,进去坐个把月吧” 陈氏在公堂上经不住板子,把什么都招了,陶总管给的银子,她还没摸热呢,没了! 同一日夜里。 陶老爷正在书房里睡得喷香,突然被人什么东西惊醒,他正准备点灯,看看是,只听是个男子身影,从他房门前一闪而过。 陶老爷赶忙追上去。 那个身影,看起来很是眼熟。 所以,他醒了以后,并没有伸张,而是悄悄跟着那人,直到杨姨娘院子里。 陶总管听着陶老爷睡熟以后,才悄悄进杨姨娘房子里的,杨姨娘彼时已经宽衣解带,穿着抹胸给陶总管开门。 “老爷睡了?”杨姨娘问。 “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了”陶总管说。 `睡的跟死猪一样`陶老爷,此时躲在暗处,脸绿得发青。 陶总管进了房就火急火燎的解了杨姨娘的抹胸和自己腰带,粗糙的大手覆盖着杨姨娘雪白高耸的地方。 “砰” 门被一脚踹开。 情到浓处被抓包。 陶总管回头一看,顿时被吓得腿软,一边穿裤子,一边道:“老爷,误会,误会!” 陶老爷猛得一脚踹过去,把陶总管踹出血,“误会?” 接着,他揪起陶总管的衣领,将陶总管拖出门外,其他下人们听见动静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陶老爷在打陶总管。 陶总管是陶老爷的心腹,从定都带来的。 家里外头的事都是陶总管一手包办的,轻易不会这样打架,或者说是陶老爷单方面殴打陶总管。 陶老爷按着陶总管的头,狠狠的往墙上撞,仆人没有一个上来帮陶总管忙的。 一来,看旁边杨姨娘衣衫不整的样子。 二来,看陶老爷这发狠打人的程度,众人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管他们平时怎么巴结陶总管,这会儿也不会往枪口上撞。 陶老爷被陶总管撞得头破血流之后,一脚将他踹进旁边的池塘里,大冬天的池塘,冷得陶总管发颤。 陶老爷虽然有把子力气,年轻的时候也俊朗飘逸,但到了这把年纪,加上又是个侍郎,生活太好。 难免吃得有些肥头大耳。 打完了陶总管,他竟然有些喘不过气,半蹲半靠着墙,喘大气。 杨姨娘当即决定弃车保帅,低声抽噎,道:“老爷,此人偷偷潜入内院,意图对妾图谋不轨” 陶老爷喘完了气,听着杨姨娘这话,睥睨着杨姨娘,他虽然胖,但多年为官,上位者的气势丝毫不弱。 眼底的狠辣也被杨姨娘尽收眼底,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陶老爷,顿时吓得手脚都在颤抖: “老爷!陶老爷,妾…妾绝对没有说谎” 陶老爷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 此时,在池塘里冻得发抖的陶总管大笑起来:“哈哈,陶敬天,枉你不可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糊涂官” “这么大顶绿帽子戴在你头上,戴了十八年,到头来还替别人”陶总管说到这儿,突然被杨姨娘一声喝住: “住口,当年便是你强女干于我,你害了我,还想害谁?” 起初,是陶总管强了杨姨娘,而她却在后来,渐渐爱上了这个强女干她的人。 陶总管年轻的时候,虽然家世比陶老爷差许多,但却跟陶老爷当年一样风流倜傥,相貌是当地首屈一指的。 杨姨娘当时还是刚刚被指为陶老爷的通房,陶老爷迫于长辈压力,给她开脸之后,房夫人因此同陶老爷置气。 陶老爷便连带着冷落她。 她因为寂寞,常常独守空房。 陶总管就是在这个时候强了她。 之后,她有了身孕。 本来想流掉,可是陶总管威胁她说,若是流掉,便把自己和她苟且之事抖出去,要不好过,那就都不好过。 为了给孩子找个爹,她不得不趁着陶老爷和房夫人不合之际,假扮成房夫人未嫁时的样子。 半哄半骗把陶老爷骗上了床。 第二次,其实什么都没发生,杨姨娘当时在房里熏了迷香,她自己跟陶老爷都被迷了。 之后,府里的太医说她有了身孕。 她顺利被抬为姨娘。 被抬为姨娘的那一年,陶老爷鲜少去看他,他忙着哄房夫人。 陶总管长得一表人才,又惯是个会哄女人的,哄得不甘寂寞的杨姨娘倾心于他,勾股交合这十余年。 陶总管扑腾几下以后,渐渐往下沉。 陶老爷看着逐渐被水淹没的陶总管,咬牙道: “把他给我捞上来,把话说清楚” 四个小厮下水把被呛得奄奄一息的陶总管拉了上来。 陶老爷睥睨着陶总管: “你说,到头来我替别人什么?” 陶总管一笑:“我说你替别人…啊!”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成现在这样,你去死,去死啊!”杨姨娘拿着自己头上戴的簪子狠狠刺入陶总管身体里。 扎了十七八下。 陶总管顿时就倒了下来。 “老爷,妾有罪,妾对不起你,妾以死谢罪”说着,杨姨娘就一头撞死在了围墙上。 陶老爷看着地上死去的杨姨娘,一时有些悲凉,抬为姨娘那一年,他虽对她有些冷落。 后来沉浸于与她的皮肉之欢,可即使是皮肉之欢,他也是有些移情于她的。 陶老爷轻轻舒口气:“买口薄皮棺材,把杨姨娘好好安葬吧!”,转眼看见血泊中的陶管家,“把他给我拉去乱葬岗喂狗” “是老爷” 一个小厮出去买棺材。 两个小厮把陶总管拉了出去。 另一个小厮和几个丫鬟清理场地。 那两个小厮拖着凉席,用绳索费力的拉着陶总管,一边拉,一边骂骂咧咧的: “死了还要害人!” 拉累了,歇下来,踹陶总管两脚,听见哐当一声响声,两个小厮凑过去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这家伙,偷情还带这么多子儿” “再瞧瞧,他身上有没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 两个小厮从陶总管身上又摸出六两银子和一张田契。 “乱葬岗太远了,咱不如把他仍这儿算了,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一个小厮道。 另一个小厮觉得有道理,两人分了钱财,临走还踹了陶总管一脚,吐他一脸口水: “小娘皮的,老子忍你好久了,回回在老子面前像只会下蛋的公鸡似的,你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呸!” 小厮走了之后,陶总管的手指微微动了。 第147章 冻灾(一) “我们决不涨价”会堂中,小福宝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们不仅不涨价,而且还会免费送米” 今年这场冰冻,整个南方自腊月二十一开始,就不再解了,湖面结成的冰不仅足以使商队走过。 更是冻死了成千上万的家畜。 腊月二十四,下了碗大的冰雹,方圆三百里地,连人带物,砸死了成千上万的。 沽湖的鲤鱼,小福宝已经提前叫人捞上来,做成了酱鱼。 牛山县是受灾最轻的。 小福宝因此发了几天烧。 为了让牛山县不受灾害,她动用了一些福运,庇佑牛山县的百姓们。 虽然有摇钱树以财供运道,但因为她本身是凡胎肉体的缘故,还是折损了一些元气进去。 连带着招财也枯死了一大半。 这场灾害,是两百年来最严重的,许多老人从未见过,塌了那样多的房子,下冰雹能砸死人。 数以百万计的人无家可归,没有东西吃。 只有牛山县的地里长出了农作物。 灾民成群结队的往牛山县这边来。 牛山县虽然损失小,地里有粮食,但也有损失,米行的老板们纷纷坐地起价,从以前的五十文一旦米,涨到两贯钱一旦米。 足足翻了二十倍。 小福宝家里也有一家粮铺,那家铺子从前是粮行里最不起眼的,最小的。 平时那些粮行大佬,都不把这家小米行放在心里。 可是,粮行所有老板都涨价,独天下粮仓不涨价,买米百姓奔走相告,买米的人都纷纷去了牛家的天下粮仓买米。 有人嗤笑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天真的很,你真当那群灾民,过后还能记得你家的好?咱们是商人,讲的就是个利字,不管你是好是坏,在他们眼里,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们家竟由一个孩子做主” “我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商人”小福宝道,“外面饿殍遍野,饥肠饿肚,而我们却只为了这些蝇头小利就罔顾他人性命,是人吗?” 小福宝说得犀利,诸位粮行老板面色铁青,小丫头这是明着骂他们不是人… 然后,小福宝仰起小脑袋,一副求夸奖的表情,看着一直不说话的牛大和沈鱼,道: “爹爹,妈妈,我说的对吗?” 牛大笑着摸了摸小福宝的脑袋: “对” 萧桁也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小福宝,她刚刚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可爱! 小家伙气走了一群粮仓老板,被全家人夸奖了一个遍,现在的尾巴翘得都快到天上去了。 只有团圆担忧的问道: “小姐,咱们得罪了这一群老板,他们会不会给我们穿小鞋?还有,真要免费送米,救济那些灾民?” 小福宝道: “你以为,我不得罪他们,他们就不会给我们穿小鞋了吗?商人之间,趋利避害是本性” 小福宝把玩着手里的阴阳石,道:“今日他们便就是来拖我们下水的,他们坐地起价,也是如履薄冰的” “他们都是在米行行走多年的人,树大根深,又相互有其他利益牵扯,既是冤家又是同盟”,“若他们被牵扯了进去,你猜他们会把谁推出来挡枪?” “小姐是说,他们打好了主意,出了事要推咱们出去?”团圆道,“可小姐,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利益牵扯哩?” “多逛街,细心点就知道了”,“他们虽然是米行大老板,但又不止米行一门生意,他们身上的穿的戴的,店里卖的,很多都是从对家进货的” 小福宝道。 “团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米吗?” 团圆道:“因为小姐是好人” 小福宝侧目看了看憨憨的团圆,虽然她比自己还大七八岁,已经过了及笄礼,可还是这样纯真,一点心计都没有。 “我若是仅仅只是为了那群灾民着想,仅将陈米和碎米熬成粥,施舍于他们便是”,“何必把所有米都送出去?” “一个成功的商人,就是要重义利二字,有义无利的事,我不会做” “我为的,只是将天下粮仓的名声打出去”,“团圆,我们家的每一桩生意,都要把它做大,做强” “今日,那些灾民是灾民,可朝廷不会放任那群灾民不管,过了这个灾年,明年,后年,他们不再是灾民,可还是会记得天下粮仓的善举,就算不记得,麻袋上的字,也会时刻提醒他们” 送米用的是小麻袋装的。 而平民百姓之家,最喜欢积攒袋子这样的物件儿,以便下次丰收时,再次使用。 团圆依旧很忧心的说道: “可这样多的灾民,去能救济得过来?那些没有领到米的灾民,岂不反而更容易徒生怨恨?” “你问得很好,所以,灾民要凭户籍领米,另外一边,粮仓里的陈米和碎米混着野菜熬制成粥,没有领到米的,则可以喝粥度日” “而能携带户籍的,基本是就近的灾民,何况,也不止我一家施粥,朝廷的救济不久也会到的,而且,这场灾害不会持续太久” 离得近的灾民,领了米,就回家了。 离得远的灾民,还滞留在城外,靠着一些富人们施粥度日。 朝廷同时也下了赈济灾民的指令,但真正到灾民手里的东西并不多,那些灾民依旧吃粥喝糠度日。 刘县令上奏,告许多米粮商坐地起价,朝廷派人下来,查抄了两家涨价涨得最狠的米粮商。 抄没家产。 小福宝用自己的私房钱,趁机收购了这两家米粮商的粮铺,一共十几家铺子。 同时垄断式买下这两家米粮商的所有田地,农庄,一共三处农庄,一百倾田地。 他们坐地起价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七岁的女娃娃会和他们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场灾害只持续了不到三个月。 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好日子便渐渐的来了。 灾害之后的这一年,看起来会是一个丰收年,灾后重建,又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天下粮仓的名头,一下在南方打响,牛家的米,虽然也是普通人家实用的米,但其米的质量,香味,都相较于其他粮行的米,更胜一筹。 牛家的米,没有一粒石子,碎米和好米也是分开的,碎米贱价卖给穷苦人家,好米与同行一样的价格卖出。 同样的价格,百姓自然更愿意买牛家的米。 小“富婆”福宝,打算在上定都之前,览一览她家的全部产业,顺便敲打敲打这些看守的人。 第148章 冻灾(二) 小“富婆”福宝每天去庄子上是坐着二人抬的小轿出去,满村的人瞧见都和她打招呼。 正是春种时节。 “小福宝,你又去盘账啊?” “是啊,叔公,盘完了账,我们家就要走了”,“叔公,你家去年收了新媳妇,今年该添孙子了吧?” 这位叔公是老族长的堂弟。 叔公一笑:“快了” “小福宝,你这样早出门,吃早饭没?可别饿坏肚子哦”另一个大婶儿道。 “三婶儿,我吃过了” 也有人嫉恨小福宝福运太好的,四年前嫁进来的莫小妹的表妹,胡桃看着自己那坐在田边玩水的三岁女儿,就气不打一出来: “都是女娃娃,咋差别就那么大哩,这亲生的,还不如捡来的” “胡桃,你别说,咱们村自打有了小福宝以后,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以前哪有这样的好日子哩?” “小福宝啊,就是我们村的小福星,不过,我们的女儿,虽未带给我们福运,却也都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 “各个都是娇养似的宝贝,又哪有因未能带来好运,就嫌弃刻薄的哩?” “再说了,小福宝带来的福运,你就算是妒忌也妒忌不来啊!” 小福宝听着这话,颇有些傲娇,此时她身后要是有小尾巴,早就翘到九天外了。 如今,牛山村人见女孩子念书也有许多好处,加上喜欢女儿,便也都送进学堂里念书,使女孩子识得几个字。 便于外出做活计。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胡桃臊了起来,越发气道: “扯你娘的臊!我说我的女儿,与你何干?” 说着,她重重的摔了两坨秧苗进去。 其他人也就不便再言语。 胡桃心里越气了。 小福宝和翠竹,团圆,以及两个仆人和两个抬轿子的脚夫经过牛山镇的街道。 小福宝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便和两个仆人说道: “你们去买十文钱的果子来” “好的,姑娘”两个小厮一过去,谁知那卖梨的两个妇人竟然见了他们就跑。 小福宝学着大街上那些富家小姐一样,拿着四喜团面扇,娇柔的遮着嘴巴,权当无聊好玩儿。 庄子上的人见了,忙上来迎接。 这个庄子,是早年从贾大富人家买的,专种和家中一样的果树,供给饮品使用的。 以往都是牛翠花和牛大来查账。 粮仓的事儿,牛翠花见她这个小妹妹处理得极好,便松手叫小福宝处理,她自己也乐得清闲一时。 果庄的领头人见是个不识字的小女娃娃,不免起了些轻慢之意。 近来,因为外头灾害的事,牛家忙了好几个月,便疏于管理果园,到了二月开春时节,结了好几种果子。 小家伙板起小脸,板板正正,学着戏文子里,富贵人家小姐的样子,拿捏好姿态,在团圆和翠竹的搀扶下,下了二人抬的小轿。 顿时让人一瞧,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管事的头头姓冯,人称老冯头儿。 老冯头儿见小福宝小小年纪就摆出这副姿态来,刚才的轻慢之心也退了,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姑娘,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老冯头一脸媚笑,道。 那个老冯头,长着一张鼠脸,三角眼,眼角下垂,目露睛光,三板牙,谄媚人之时,佝偻着腰,一副极尽讨好的姿态。 但这个人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然也不会在贾大富人家干了那么多年的管事,又在自己家接手果庄之后,接着又好几年做管事。 爹爹和姐姐都不喜欢他。 可又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这一回,因为去年天气太寒冷,打从十一月就没再来盘账,已经是有三个多月没来探明情况了。 小福宝一下来,跟随小福宝来的两个小厮,就抬了一大箱子铜钱来,小福宝很是大方的发给这些园丁。 “原本是发给你们的年奖,可这不是去年冻灾,大伙儿都挺忙的,没能发下来,今儿给你们补上” 每一年过年前,牛家都会发放一吊钱给这些园丁,还会送一篮子果子给他们,以前他们在给贾大富人干活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待遇。 今年,小福宝给他们每个人发两吊钱。 冯管事就叫人把账册拿来,小福宝板起小身子,严肃的说道: “团圆,念” 团圆今年十五了,前年把她从牙婆手上买来的时候,才十三,刘牙婆是按照培养大户人家的小妾,来培养的她。 所以,买来时原本就识得一些字。 到了牛山村,小福宝又准她上学,就识得更多字了。 团圆一板一眼的照着账册念。 账册没有问题。 可是小福宝的眉头微蹙: “为什么去年下半年的年产的橘子相较上半年,要少了一百多斤?甘蔗也少了三四十斤,桃子少了二百四十斤,梨子少了五十斤,冬枣,石榴,柑橘各少了四十斤”,“柿子少了一百多斤” “怕是钻地鼠,也没这样大的量吧?” 往年下半年的柿子大概都有七百多斤,荔枝一百五十斤上下,即使有多少出入,也不过是几斤几斤的差距。 过年的时候,许多人家喜欢买些柿饼吃。 冯管家道: “姑娘,您也知道,去年一场冻灾,冻了个把月,至到今年正月才解,年底出来的果子死的坏的,烂了不少” “也导致今年果树结果少” 小福宝道: “既如此,你去年为什么不请我大姐姐来查探?”,“又为什么不遣人来报?” “小的想着,更深露重,外头人杂,怕有个什么闪失”冯管事道。 小福宝慢慢的喝着冯管事递过来的茶。 翠竹道: “你好有借口,我们可是闻了风声才过来的”,“你最好是老实说,若是别处,有这样严重的冻灾,我是信的” “可是咱们牛山县不过冻了三天,哪里就少那样多的东西了?” 冯管事辨道: “这位姑娘长居乡野,有所不知,那冻灾的伤害性” “砰”小福宝的茶盏子重重落在托盘上,吓得冯管事一抖,差点跪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的觎着小福宝的神色。 他可是打听好了,东家今年打算举家迁到定都,又是新商业街开业,又是要修桥铺路的,没时间像往常一样管理这小小的果庄的。 “你打量我跟我爹,我姐姐们,都是庄稼人出身,不如贾大富人家,世代豪绅,精明强干是么?”,“起这等糊弄之心?” 冯管事却是一笑,道: “小的怎么敢糊弄姑娘和大老板呢?姑娘多心了!这凡事,得讲个证据不是?”,“您不能空口白牙的,就污蔑小人呐” 第149章 大结局 “把人带上来!”两个小厮绑着一老一少,一胖一瘦两个女人进来了。 小福宝嗤笑着说道: “刚才,我经过牛山镇的时候,使两个小厮买两个果子来吃,这卖果子的两个妇人既然见了他们就跑”,“冯管事,你说,她们为什么要跑?” 这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一个是他的儿媳妇,一个是他老婆。 “这是小人家里种了果子,贱内是怕姑娘和两位小哥见了误会”冯管事理直气壮的说道。 冯管事的老婆姓赖,冯赖氏先是听见自家男人这样说,便气势汹汹的试图摆脱抓着她的那个小厮,吼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我们自己种的,还不能卖了?” 小福宝低声笑,随即道: “冯管事,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在我们家,又干了多少年了?” “十三年,在你们家干了四年”冯管事道。 “四年啊,那可真是太久了,久到让冯管事忘了续订的合同条约了”,“签订的二十六条条约中,第十二条就写着,园丁不准私种果树” “并且,我们家对此条约给予管事一个月两贯钱的补偿,园丁一个月一贯钱的补给” “论起报酬,牛山县内,可再没有比我们家丰厚的了”,“梨树的苗,虽有价有市”,“却也不是任何人都买得起的”,“我倒要送你上衙门,好好与你掰扯掰扯” 小福宝接着又道: “除了冯管事,还有你们”,“好好的送给你们吃,你们还不满足,偏要往园子里偷吃” 这时,就有人绷不住了,其中一个瘦个子的园丁当即跪下,哭道: “求姑娘开恩,不要赶我们走!” “求姑娘开恩啊!” “你们吃我家的东西,如同在自己家,拿我家的东西,如同在自己口袋里取物”,“可曾想过,我们家为此损失多少?” 一时,底下杂声四起,议论纷纷,每人脸上神色慌张,有的也面带愧色。 “冯管事是不是跟你们说过,即便是少了这些果子,也不过只是果子而已,我们家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小福宝说道。 众人心中暗惊:怎么私下里的话,姑娘都知道了? 冯管事和他老婆也面色难堪。 小福宝板着的小脸,微微松动,道: “不过,我们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们能证实冯管事偷盗之多少,并勇于承认错误,我会对你们从轻处罚” “否则”小福宝神色微冷,“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们,论起待遇,园丁中,整个江州也没几家比我家给的薪资高了” “若不如实相告,本姑娘,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 一时,底下十几个园丁神色各异。 “小的举证,冯管事利用职权之便,不仅偷盗园中果子,他家每天都摘上三四篮子,前往不同的村子卖”,“而且,他还要挟我们”其中一个叫旺儿的园丁说道。 “若我们之中,有谁不吃园中果子,他便在日常劳作中,使人给我们穿小鞋”,“小的们也是嘴馋,就…就吃了几个” “几个,那到底是几个?”小福宝道: “我来替你们说吧,一天至少四个” 旺儿吓得一下扑通跪倒在地,啪啪啪打自己的脸:“叫你嘴馋,叫你软弱,叫你同流合污” 随即,他又呈上来一个本子,道:“小的等这一天,其实也已久,小的专门记录了冯管事所盗之果品数量,斤两” “罚你三个月的月钱,银米”,“看在你是第一个主动承认的份上,不予你杖责” 旺儿连忙叩谢。 接着,园丁纷纷指出冯管事的种种罪责,比如,利用职务之便,向其他人索要贿赂。 因为即使是园丁,除了管事,也还是需要两个副手的,副手的收入和福利,比其他园丁要高。 “姑娘,我一天也才吃两个,不用罚那么重吧?”一个精瘦老头说道。 “才?好一个才,我这里,怕是容不下你,也养不起你”小福宝命人将老头带下去,“刚才有人报你行贿” “我倒要把你和冯管事送去衙门,好好掰扯掰扯” 精瘦老头吓得一下跪倒在地。 “冯管事,你是不是觉得,果品不是金银,便不能以盗窃之罪告你?团圆,你且好好同算一算” “他所盗之果品,换算成财物,值多少钱?” 团圆接过刚才旺儿递上来的账目,仔细盘算: “姑娘,一共是六百七十二贯,十四文钱,怕是牢底得坐穿了” “把他送去官衙” “旺儿,你个小兔崽子,你敢阴我?”冯管事大喊大叫着,声音逐渐远。 小福宝从椅子上走下来,道: “旺儿,你的账册做得不错!这个园子,没有个管事的,也不行” 旺儿满心以为小福宝要提拔他,结果小福宝画风一转,道: “我指你为临时管事,你为监舍” 指的是另外两个人。 “不过,鉴于你们先前犯错,这三个月的临时管事,监舍,我家不会给你们一个子儿的薪水” “转正之后,方会发你们转正之后的薪水,你们可服?” 被指的两个人。 临时管事叫做蒋二神。 监舍外号王短腿。 蒋,王二人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 “服” “另外,再挑六七个新园丁进来”小福宝道,“我们家虽不日就要上定都,但我们家的心耳神意时时在这里,想要如冯管事一样糊弄,各位就且掂量掂量,你们有没那个本事” 众人暗道: 不怪乎牛老板一个乡野之人,会发这样大的财,一个七岁女娃娃,还没上学就这样杀伐决断。 想来,那大姑娘和牛老板一定更厉害一层,平日里,我们所见的只是皮毛罢了。 小福宝和翠竹,团圆从果庄出来以后。 团圆问道: “姑娘,为什么不一并打发了他们?将他们也告上去?” 小福宝道: “即使告他们上去,他们所盗果品不如冯管事万分之一,进去也不过几天就会出来” “而且,他们都是管理果园的老人,对于果树打理经验丰富,一时都退了,再找新手来全权接替,怕是不妥当” “二来,杀鸡焉用宰牛刀?让他们尽心尽力的白干几个月,等扶持培养好了新园丁,再一网打尽,不是更好?” “这叫物尽其用,大姐姐说的” 团圆又道: “刚才我看姑娘夸那个旺儿账做的好,我还以为姑娘会提拔他做临时管事呢” 翠竹笑吟吟道: “再没有比我们姑娘还聪明的孩子了”,“团圆,这你就想不通了吧?你以为姑娘会提拔旺儿,旺儿自己也肯定会这么想” “今日姑娘那番话,他们心里暗自揣测一定是有人做了耳报神,却不知道,这是我们姑娘揣测出来的” “谁当临时管事,他们就疑心谁,他们只要疑心了谁,就会有争斗” “为了这一个月四贯钱的待遇,他们会争相表现,带好新园丁,又明争暗斗挤掉头上之人” “有了争斗,到时候就有了赶他们出去的理由” 团圆懵懵懂懂的。 翠竹则一脸欣慰的样子: “咱们姑娘长大了,以后看谁看不起咱们乡野人家” 小福宝表示:可是这样端着好累啊! 小家伙一回家,就往床上摔了了屁股蹲儿,然后翻过身,像一只小虫子扭来扭去,钻进被子里: “翠竹,团圆,香儿,我好累啊!大户人家的小姐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老半天没人搭理她。 小家伙一扭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在她眼前:“大姐姐啊!” 大姐姐拉了她的小手,一脸兴奋的问她,道: “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那个讨人厌的仓鼠弄进牢里去的?” 说冯管事是仓鼠,是因为他长得像老鼠,说话时也和老鼠进食的动作一模一样。 小福宝把事说了一遍。 牛翠花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回回去查庄子,他说话总恨不得贴我脸上来,他那个口臭,熏得我好恶心” “又一副谄媚市侩的样子,我老讨厌他了,许是我跟爹爹查得勤的缘故,这几年都没寻到他一处错漏” “他这个人,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心术不正,正如一只仓鼠,贪得无厌” 否则,也不会一口气吞了二百多贯的果子钱。 寻常人哪有那样大的胆子。 “他说话也像一只仓鼠,我常想,莫不是前世是一只老鼠精托世?” “咳咳”小福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姑娘,这是账册,请您过目” 小福宝学冯管事说话的动作和口吻惟妙惟肖,惹得牛翠花捧腹大笑,一只手戳了戳小福宝的头: “你啊,真是越大越皮了” 小家伙傲娇的扬扬脸,臭屁得不行,要是有小尾巴,她现在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笑着笑着,牛翠花就不笑了: “姐妹几个自小一处长大,明儿你们就要启程了,独留我一人在这儿” “一众妹妹里头,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家里少了你,可少了很多乐趣” “这一别,又不知几年才能相见” 小福宝道: “学院每年都会放假的,我们可以回来看姐姐,等姐姐得了空,也可以上定都探望我和其他姐姐们的” 牛翠花站起来,走到小福宝的衣柜前,“箱笼物件儿我已经替你们整理好了,你且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若是细听,她声音还略有些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