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当团宠,这辈子救苍生!》 第一章 怎肯异域乱九州? 园歌大陆,长安,唐宫。 七日血战,已近尾声。 雕栏玉砌坍塌遍,画栋朱颜尽染血。 地上躺满了尸体。 不止王侯将相、宗师尊者…… 还有,或金发碧眼、或黑如暗夜的异域之人…… 萧东兮已无法站立。 血浸透了她的青衣,还在一滴、一滴地滴…… 直将被血洗成暗红的唐砖,滴透。 她背倚残垣,已战至脱力,只以血手,握青玉折扇。 她艰难地抬起手臂,指着眼前手提长剑,满脸皆是狠辣,却偏又美若花仙的女子——温言雅。 那长剑上,还在淌着萧东兮的血! “为什么?”萧东兮吐了一口血。 今天是她的十六岁生日。 她从蓝星九州穿越而来,自胎儿起,便被定为隐世宗门月渊的继承人。 她想为这千年盛唐续命,再造一个“兴,百姓不苦”的太平盛世。 筹谋十六载,只待今日功成,便可普天同庆。 可惜,她赔光了一切! 生日,或成忌日…… 她的折扇在颤抖……她心痛得无法再滴血…… 她嘶哑的喉咙,几近无声:“为什么?” 温言雅是她在蓝星九州的大表姐。 与她一同,穿越而来。 无论是在蓝星九州,还是园歌大陆,温言雅都是看着萧东兮长大的。 俩人曾一起憧憬重返蓝星;一起在此方世界,追逐盛世美景。 为什么,温言雅会背刺她? 是因为“恋爱脑”,还是“慕洋”…… “为什么?”温言雅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这终将死于己手的猎物。 温言雅扫了一眼身旁的异域高手。 她示意他们上前,准备收割。 温言雅自觉功成。 她要好好宣泄:“问我为什么?你不觉得——好笑吗!” “你真以为,有他们宠着你——这世间所有人,就都要围着你转?” “成王败寇,你不知道?” “今日之后,我为新唐女帝!你们,都得死!!” 萧东兮满目悲哀,她说不出话来。 她不明不解不忿不平! 为了女帝之位,你便杀姐妹,将九州打废…… 你引狼入室,不惜委身异域强盗…… 你当个异域傀儡女帝,又有何用? 你想当女帝,你说呀! 我们两世姐妹,你知我只为苍生…… 我让你一个续命后的繁华盛唐,有何妨? “真有意思!看来,你还真是想着,要施舍我做女帝呀!!”温言雅笑得癫狂。 她继续宣泄:“我就喜欢,看你这天真蠢透,又无能狂怒的样子!” “你一直都是这样!真以为,自己是个团宠?” “仗着他们给你撑腰!仗着空间里的宝贝!!还有这把,打不烂的金手指!!!” 她咆哮:“你就施舍我?!” 她要将过往所有的羡慕嫉妒恨,都当成,埋葬萧东兮的葬乐。 她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施舍我功法!施舍我符石!!你甚至,还想施舍我男人!!!” “这都是你不要的!” “我要你的空间!我还要你的扇子!!” “我的!都是我的!!” “你死了,他们就都是我的……” 温言雅癫狂着。 她又大着胆子,上前刺出一剑。 当然,她也被那青玉折扇所刷出的光芒,给震得连连倒退…… 她一边退,一边笑:“天骄之首?仙外飞仙??” “你还不是像狗一样,被我宰杀!” 萧东兮连眼角都在渗血。 她说了一句,是从前的自己,绝对不屑一顾的话:“他们……会为我报仇的!” “报仇?”温言雅听了,又是狂笑,“他们若能来,我会在此,与你废话?” “你不知道,我赢你,是有多爽!” “我看着你一点一点绝望的样子,太踏马痛快!” 萧东兮的心在迅速往下沉! 她的眼前在起雾——就连这世界的颜色,也在渐渐变得灰暗。 她随身带着的万里传音石,早已崩毁;再听不到,家人们的嬉笑怒骂…… 他们都不能来……难道…… 萧东兮捏住了,那把青玉折扇的吊坠。 她空间里所有的资源,都已被打光。 这金手指,是她最后的倚仗——哪怕共赴黄泉,也决不许它,落入温言雅之手。 否则,若让来自蓝星,已变得癫狂的温言雅,拥有了它。 温言雅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萧东兮不敢去想…… “你终于绝望了吧!”温言雅狂喜,“本来,我们再多轰几轮,就能弄碎你的金手指。” “现在,你要自爆,那最好。” “他们呢!”萧东兮再吐了口血,艰难地问道。 “他们?”温言雅诡秘一笑,“死了!都死了!!” 都死了?那不可能! 我的家人们,个个惊才绝艳,不可能都死绝…… 凭你温言雅,也想骗我…… 萧东兮笑了——他们还在,那就好。 “笑?你笑什么!”温言雅欲再次挺剑上前。 结果,她还没靠近萧东兮,就被那青玉折扇刷出的光芒,给震飞了。 那萧东兮手握的青玉吊坠,正在进行聚变,也在悄然散去…… 但是,在它彻底消散之前,温言雅是绝对奈何不得她的。 温言雅也不再急于一时,她冷笑:“你爷去了极北之地,被西洋怪物围殴至死!” “你爹娘,追异变之源追进了陷阱,早死透了!” “月谷归了我,那些老鬼死绝了!” “十三太保拥兵自立,谁来管你!” “……” 温言雅说一句,便笑几声。 萧东兮也在笑。 温言雅说得越起劲。 萧东兮就愈加肯定——盛唐已然崩毁,但这九州,还有希望。 她的血,不会白流…… 只是,若能活,她更希望不要流血,也能…… “不信?”温言雅恼羞成怒,“你都要凉透了,可有谁来埋你?” “没有!一个都没有!!” “就连那个经常坏我好事的贼——他也不来……” “只因,他们都死绝了!” “十三太保是我的!” “我们才是天命所归!不—是—你!!” 温言雅说的话。 萧东兮连一个字,都不信了。 她只是笑。 笑眼前这个偏执的疯女人。 “傻叉!”萧东兮笑骂,“一口一个是你的,他们是货物吗?” “他们……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温言雅不屑一顾,“那是你以为的!” “平等,人人都有得选……这些,都是你pua我们的……” “现在我选了!你却反我……” 第二章 斩异域鬼,存九州魂 温言雅已近癫狂。 她见萧东兮不再言语,便下令轰击萧东兮的青玉保护罩。 唐宫已血流成河。 那些或金发碧眼、或黑如暗夜的异域高手,他们看着垂死的萧东兮,脸上尽是戏谑之色。 在他们眼中,萧东兮就是个,仗着满身宝贝,只会嚣张跋扈的刁蛮小姐。 就算萧东兮此前的表现逆天。 她现在法宝耗尽,死,已是必然。 真要说两句,他们也只是赞那隐世宗门月渊,确实底蕴深厚。 他们并不知道,在这短短十六年里,是萧东兮,为月渊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温言雅做到的! 于他们而言,把温言雅给护好,才是正事。 温言雅这个年且二十的蛇蝎美人,可比月渊那些宝贝强多了。 她只翻了翻上下嘴皮子,就搅动风云,将这千年盛唐,弄得一夕崩塌! 是她助他们,即将占据这天下,最富庶繁华的唐都。 现在,他们只要杀尽月渊余孽——异域王朝入主九州,已成定局! 念及此,异域高手们的输出更盛。 萧东兮只能靠着,金手指刷出的保护罩,勉力支撑。 两世为人,她竟没看透,温言雅是这样的蛇蝎! 她还有何话可说? 温言雅,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你也是来自蓝星九州的文明人。 你不要自由,不要姐妹家人,竟想着异域为奴? 你不想着建设新九州,竟去重复“兴亡百姓苦”? 你喜欢那个贼,那你去表白呀…… 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却…… 萧东兮只觉得,越来越冷…… 可是,她还不能死! 只因,那青玉吊坠里,她的金手在提醒她。 她须杀尽,眼前这些异域之人…… 更要杀了,投靠异域,要献祭此间九州的温言雅! 那青玉吊坠,刷出了一圈柔和的光,给了萧东兮一些力量,助她清醒。 她绝不许,温言雅这个来自蓝星九州的“慕洋知识人”,去毁灭此间九州! 天下可以易主,绝不能亡于异域之手。 死,也要先斩异域鬼,存九州魂! 萧东兮猛地举起手中青玉吊坠,以自身精血,将其引燃。 这一瞬间,被鲜血洗过的唐宫,突然爆出了万道青光,若碧血化丹青…… 萧东兮被金手指自爆的涅盘之力,给刺痛到面目扭曲。 她却在笑。 金手指自毁,终是灌给了她,为九州苍生,做最后殊死一战之力! 十六岁的萧东兮,一瞬白头。 她燃尽精血,只为此刻癫狂…… “九境绝颠?”一金发卷毛,果断护在了温言雅身前。 他惊惶出手:“这不可能……” 金毛卷发话音未落,便已被萧东兮手中的青玉折扇,给划破了咽喉,喷血而亡! “大家先散开!”温言雅不蠢,“耗死她!” “她区区六境,不过是在用生命,换修为罢了……” 在温言雅说话间,又有两个黑如暗夜的异域高手,为护她而惨死。 而温言雅也凭借这两人,为她拼死抢出的机会,迅速遁逃。 温言雅一边指挥围杀萧东兮,一边诛心:“你自爆金手指,就这效果?” “你九境又如何?旦夕且死!” “此地的洋大人,也有九境。” “异变之地不灭,洋大人会不断变强……” “他们站着给你杀,你又杀得了几个?” “天命所归,你能逆天?!” 温言雅喊一句,就换一个地方躲。 她所过之处,尽是萧东兮血战之所。 萧东兮自知陨落在即,只求速战速决。 她挥起手中扇,所用的,全都是有去无回、以命换命的功法! 温言雅跑得快,萧东兮追得也快。 异域高手堵截得及时,死得也特别及时…… 萧东兮被身后异域高手一剑穿肩胛,血染青衣。 她不回头、只向前,一扇划破身前异域高手的胸膛。 萧东兮口中溢血,她追杀温言雅的脚步,一刻不停…… 那些还活着的异域高手,他们的眼睛里,再不复此前的戏谑、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是尊敬! 生命不息,萧东兮血战不停…… 萧东兮背部中刀,她碧血溅空!她一言不发,杀穿了护在温言雅身前的异域鬼!! 萧东兮小腹中剑,她去势不减!她一扇,将温言雅连同护卫,一起对穿!! 萧东兮正欲挥扇收割温言雅的人头。 被她对穿的那名护卫,并未死透。 他奋力一掌,正中她的小腹! 萧东兮再次喷血。 她手中扇未停,却一扇挥空。 就见另有一名异域高手,正拼死将温言雅扯走。 萧东兮奋扇急追…… 被刺穿了胸膛的温言雅,被人扯着,不断远遁! 温言雅的嘴中,也在喷血。 她的眼里,满是恐惧。 她不想死…… “小兮……”温言雅打起了亲情牌。 她知道——萧东兮现在就靠一口气撑着。 她若想活,就得让萧东兮散掉那口气…… 温言雅喊叫不停:“别杀我……你爹娘……他们还活着……” 萧东兮听了,上身明显顿了顿——但她脚步不停…… 温言雅继续喊:“十三太保未叛……他们挡住了……” 萧东兮想笑。只是,她不能! 萧东兮也很清楚——自己这口气断了,就再也无法,手刃恶魔…… 萧东兮只挥扇向前。 她捅人,也被砍…… “还有那个贼……”眼瞅着萧东兮再次杀进她五步内,温言雅吓得高喊,“你一直都抓不到的那个贼……他……” 他怎么? 温言雅喷了一口血,不说了。 萧东兮也喷了一口血。 她已到了,最后时刻…… 萧东兮奋力掷出手中扇! 那青玉吊坠,似乎也在散发它最后光芒。 它裹住扇子,闪电般接连洞穿了三名异域高手的身躯,穿透了温言雅的胸腹,才坠毁在地…… 温言雅有没有死透……萧东兮已经看不清了…… 她正在陷入永久的黑暗中…… 萧东兮并不想死。 她还有太多的事,没来得及做…… 她仿佛看到,有光亮自远而近,欲要斩破,这里所有的邪恶污秽…… 她还幻听了。 她听到,一个最熟悉的声音——是老爹! 老爹的话清晰可闻:“小兮!别怕,我……” 她还听到,老爹那随身携带的万里传音石中,传出来家人们的异口同声——“小兮……” 一定是老爹来了! 若我能活…… 这是萧东兮在陷入黑暗世界之前,最后的想法。 第三章 苟在村中,还敢认姐妹 十年后,月夜。 寒月穿云,照人世离乱,映众生悲苦,听伶人唱“兴亡苦”。 寒月又荡到了一个村落,挂在池塘边,柳树上。 此处唤作月村,是园歌大陆一处神秘之所。 寒月许是觉得,呆在这个村落比外头美——就连树下两个姑娘,也更好看。 柳树下,正是二十六岁的青衣女子萧东兮。 她正以手抚琴,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万里传音石,给相隔千里万里的家人们,唱曲。 她身旁十三岁的小丫头,听得如痴如醉,以至于,连手上琢磨玉石的活,也渐渐慢了下来。 “阿姐!”万里传音石中,传出一个变声期男声,“唱的真好!” “要不,你来我这,我想听现场……” 这位,是萧东兮的阿弟。 人称萧断,“一剑断丘护孤城”的萧断。 虽然才十四岁,他已跻身江湖天骄榜第八位,是“一仙七子”中的“断剑子”。 “不去。”萧东兮淡淡回应。 她只抚琴,准备唱下一首曲子。 “我记事起,你就没出过村子。”阿弟的声音里,有些淡淡的忧伤,“我累了——你来帮帮我吧。” “十年啊……我的童年,全在这……喂了异域狗!” “晌午刚杀了一群——看这沙雾蔽月的样子,晚上还有得打。” “这些金毛鬼,根本就杀不完——太累了,我长不高了……” 萧东兮不应他,只唱曲:“十载惊魂梦,烽火燃尽古丝路,域外猖狂侵九州。” “可叹诸君,山河破碎尤自残。” “谁教,兴亡百姓苦?” 万里传音石那头的家人们,听得极为入神。 阿弟也没了言语。 他只以剑舞声,相为应和。 萧东兮身旁的小丫头,亦倚歌而磨手中石,以琢玉声和之。 与阿弟困守孤城比起来,萧东兮在月村的日子,看上去,还算舒服。 那七日血战后,残唐已矣,月渊成墟。 萧东兮险死还生,已成废人。 天下战乱不休,内有十六国逐鹿中原,外有异域之敌伺机食肉…… 唯有月村,这个隔天绝地之所,凭举族搬迁至此的月渊中人,用阵法护持,才终能苟于乱世。 在萧东兮的带领下,月村十年休聚生息、种田修武搞科技,终发展至今。 一言以概之。 就是村里出得去,外头进不来——安全,还钱多粮多宝贝多…… 像万里传音石这样的稀罕物。 作为消耗品,它却是外头世界那些帝王宗师,拿神兵利器,都换不走的好宝贝! 在萧东兮这,它就是个用来给家人们唱曲、聊天的石头。 四弦一声,萧东兮一曲唱罢。 她正色道:“阿弟。我闻你剑心大进,是刚入了八境?” “这也听得出来?”阿弟故作惊讶。 他的话声里,满满都是少年的骄傲。 “八境?”正在琢玉的小丫头,震惊到嘴巴都“长大”了,“断哥儿太逆天了!” “外头宗门大佬,最多……才是八境……” 萧东兮却是一声轻笑:“当年,我不过六境,就把天捅漏了。” “阿弟已八境,岂会守个小城,就成天喊累?” “你是想——诓我出村罢?” “你就不怕,阿姐这一出去,再把天捅个窟窿?” 万里传音石那头的阿弟,只得尬笑。 阿姐还能不能打,他是真的不知道。 当年一战,月渊化废墟、阿姐变废人。 他是知道的。 阿姐大仇未报,隐在月村,为“治乱而治”筹谋至今…… 异域在异变之地的加持下,正变得越来越强大。 他也是知道的。 家人们都很累,还在为护着这人间,去拼命。 他也是其中一个…… 不等他再有言语。 萧东兮手中的万里传音石,已告消耗殆尽,崩毁成灰。 小丫头忙将她手中,刚磨好的一块,递给了萧东兮。 萧东兮点头称谢。 然后,她启动了这块新的传音石:“刚刚坏了,又拿了一块……” “你刚有说话么,我让你查的那个贼……” “没呀!”小弟的声音里,流淌着羡慕,“传音石那么贵,我哪敢乱用?” “这东西增产了吗?咱工坊大师傅,就是牛叉……” “赶紧拿到外头,去讹人呀!” “管他什么神兵道器仙丹!只要他们换,咱都要……” 这种战略武器,是能流出去的吗? 对于小弟的胡思乱想,萧东兮心里有数,嘴上却不驳他。 她只看着身旁的小丫头,眼中满是欣赏。 这小丫头,确是一座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神藏。 万里传音石是个好东西。 它唯一的缺点,是使用超百次、累计传输字数近千后,就会没掉。 有了小丫头,萧东兮就不怕它会没掉。 这玩意,她光是荷包里,就揣着好几个…… 用光了? 去月村的小作坊拿呗——大师傅专业制作,管够! 嫌麻烦? 身旁的小丫头,会现做。 小丫头名唤萧十四。 此非她原名,是她今天自己取的。 在今天之前,小丫头还是个流浪小神棍,在外头世界,混吃骗喝…… 她说——她含着神丹出生,在家随便哭两句,就能薅来一大堆天材地宝。 她还说——她是亿万金团宠;她的玩具,都是万年金精做成;她的宠物,得奇禽异兽,才够格…… 她来江湖闯荡,不过是逃家,来玩儿的…… 她就仗着,自己在制作符石上,有那么些天赋,在外过得也算滋润。 她还组了个“小仙天团”,自号团长,手下全是“x二代”。 若不是,月村小作坊的大师傅凑巧出村,与其有缘(就是大师傅看中了她天赋异禀,她看上了大师傅的手艺),将她带回来,当徒弟养着——只怕,她此刻还在外头浪着呢。 这小丫头在制作符石上的天赋,确实逆天! 大师傅才教的制作万里传音石;她就做成了可用的成品! 同大师傅比起来,她做的,只是功效略低、不够耐久;该有的功能,全有! 用蓝星九州的说法,那就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这不,小丫头入村不到一天,就成了村长萧东兮的贴身好宝宝。 用萧东兮的话说,就是她亲自教这小丫头。 其实嘛,就是小丫头现做传音石,萧东兮现用。 “累了么?阿妹……”萧东兮想要认这个妹妹。 第四章 你是偶像,也休占我便宜 “阿妹?”小丫头主动忽略了“累”,她很在意“姐妹”这个称呼。 小丫头不含糊。 她直接瞪大眼睛,扬眉揭人短:“九州都在传,村长你……就是被好姐妹给废掉的……” 萧东兮听了,哑然失笑。 被温言雅背刺的阴影,她早已走出。 她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比她还在意此事。 “村长笑什么?”小丫头鼓起了腮帮子,“现在跟你做姐妹,很晦气的!” “世人只知姐妹害你,又不知具体谁人——我不做阿妹!” 原来是这样的小丫头! 萧东兮心下了然。 她故意问:“你既已跟了本村长,那你……” “村长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小丫头傲娇,“我要做太保!” “我都改名叫萧十四了——我要做村长的第十四太保。” 有些话,小丫头没说。 小丫头在好几年前,就自号萧十四了。 只因,她视萧东兮为偶像! 小丫头是听着萧东兮笑傲九州的传说,长大的。 当年,萧东兮便是十三岁入江湖。 她领着月渊“十三太保”,在九州鏖战,留下太多惊天动地的故事。 传言,她被打废了。 但时至今日,她在这世间,依然位列江湖天骄榜“一仙七子”之首! 这一仙,即是“仙外飞仙”萧东兮。 小丫头逃家入世,就是为了效仿偶像。 不然,凭小丫头的资源、天资,她岂能如此轻易,就随陌生人,入这月村? 只因,她是奔着传说来的! 现在,传说就在身旁。 小丫头怎能不,身心皆向往之…… 她就喜欢听,偶像亲口说故事。 什么“水淹北地大宗”;“火烧宗门九尊”啦…… 什么“一扇定燕山”;“‘十三太保’立残唐”啦…… 这些,可比她在外头组的“小仙天团”,牛叉得不要不要的! 有句话叫啥来着? 对——“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 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萧东兮就是。 除了萧东兮,还有谁,能让当年,把月渊搞得鸡飞狗跳的十三个街溜子,低头俯首甘为仆役,自号“十三太保”? 除了萧东兮,还有谁,能把像“十三太保”这样,从外面捡回来的街溜子,给硬生生打造成,如今成名在外的豪强、大佬? 小丫头是想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但在此之前,她就想跟着萧东兮,要做偶像的第十四太保…… 是以,小丫头自号萧十四。 “做姐妹,是互相帮助——做太保,那就是随从——要白打工,做石头哦!”萧东兮沉默良久,才故意瞪着小丫头道。 姐妹? 姐妹哪有十四太保这名头,来得威风…… 我这第十四太保去九州混,另外那十三位大哥哥,敢不罩着我? 帅帅的大哥哥,可比家里的老头子,好看! 小丫头就是这么想的。 她压根就不知道,“太保”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知道,萧东兮现在跟十三太保,是什么关系…… “村长可别忽悠我了!”小丫头故作神秘地笑了,“我家老头说了——做兄弟,是要拿命去挡刀子的!” “做随从,可以随时跑路……” “我就要做太保!” 小丫头认真地回应着萧东兮的眼神。 她相当豪横地拍拍小胸膛,一副“做太保,我靠谱”的样子。 她心想:不就是多做点万里传音石嘛? 有手就行! 只要让我坐实月村第十四太保之名。 我能给你用不完的传音石…… 见萧东兮迟迟不应,小丫头急了。 她凑近萧东兮,压低声音:“村长,你还是死了认我做阿妹这条心吧。” “那一点儿都不好玩!” “我坑起人来,可是不要命的……” “我不怕。”萧东兮笑出了声,“反正是废人一个,我也没啥好坑……” “你就那么信我呀?”小丫头绞尽脑汁,“我的家世,可比当年坑你那姐妹,强到天上去了!” 小丫头指指天:“到那时,村毁人亡!” “村长想哭,都来不及了……” 萧东兮只是笑。 她看着小丫头的眼睛:“我信你!” “那一年,我初入江湖,正好十三岁——便似你这般。” 似我这般? 似我这般啥…… 小丫头骄傲地扬起了头。 她左等右等,却也没等来,萧东兮的褒美之词。 “村长!”小丫头恼了。 连手头做传音石的活,她都停了下来。 萧东兮收起笑容,正色道:“丫头,我信你。只因,你像极了我。” “我已经被那傻叉给废了。” “虽然她也没讨到好……但是我肯定,她也有金手指,还在作妖……” “你想走我曾走过的路。” “我须提醒你——当年,就那样一个傻叉,便能让万年月渊,为盛唐陪葬。” “就算你的家世,比我月渊还要深厚;若我愿意……你明白吗?” “听不懂!”小丫头摇摇头。 这么沉重的话题,一点也不好玩…… 她不想聊了。 还是做传音石好玩! 小丫头又开心地做起了石头。 “好吧!”萧东兮拿这小丫头没办法。 这就是同人同龄不同命吧! 若可以,她也想,自己从小就像小丫头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但她从蓝星穿越而来,不肯摆烂。 她只得摇头一笑:“我仍拿你当姐妹,但以后叫你十四。” 小丫头乐得一蹦三丈高。 她是偶像的小十四了——这就很幸福! 我来月村,不就是为了能跟着偶像,一起去浪? 从今往后,我若有事,就有偶像出头…… 我若闯了祸,也是偶像来背…… 这个萧十四之名,当真是顶呱呱,妙兮兮。 “丫头,我已经废了。”萧东兮给小丫头泼冷水,“我现在,只能日日执笔写春秋。” “闲时弹弹琴、唱唱曲——你不会闷么?” 闷? 日日与偶像为伴,那怎么会闷! “好玩呀!”小丫头一开心,立刻就完成了手上的活。 她把传音石递给萧东兮:“我入村虽只一日,所见皆是好玩!” “我真想追溯时空,看看月渊——从前的样子……” 虽然隐世宗门月渊,肯定不会比自己家大。 但是小丫头相信——一定会很好玩! 只因,现在就挺好玩的。 比如说,这池塘里的鱼,她能随便钓起来吃,还不用装哭…… 只有她自己知道。 若是将这些鱼给拿回家,她家老头,是绝对肯拿丹药来换…… 第五章 万事,有家人们在 小丫头家里,啥都有! 这种鱼,确实没有…… 她今天的晚餐,就是自钓自烹自吃——美得她差点连舌头,都给吃掉了。 还有,月村的各种符石制作秘法,她能随便拿来学。 压根不用担心,被自家老头说“学杂了”…… 白天,小丫头当着萧东兮的面,毫不客气地拿了几十本,全都放进了随身空间里。 她早打定主意——若回家,就拿它们去讹自家老头…… 至于村长给她的那些手工制作神器,她能随便霍霍。 村长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才不会像小丫头家的那些婆婆妈妈一样,跟在一旁紧张兮兮的…… 小丫头现在正在用的,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琢玉的家伙事,若带回家,连自家老头都得眼馋——想换?门都没有! 跟着偶像的好处,以上,都还不算事。 萧东兮的曲唱得妙,小丫头爱听。 萧东兮画的饼特别圆,小丫头爱看。 在萧东兮的万里传音石里,小丫头还能时不时听到,大家谈八卦讲故事…… 这更是小丫头的心头好…… 一边跟偶像玩,一边听偶像曲。 还能餐餐吃上这些,连自家老头都会馋得不得了的鱼…… 以上,才是小丫头萧十四太保,梦寐以求的生活! 当然,小丫头还想搞清楚,当年那件隐秘。 为什么,九州救主萧东兮,在被异域外族废了根基后,还会被九州宗门大佬联手封杀…… 据说,因为那件隐秘,萧东兮在此世外桃源,已苟了十年,只日日以写史、唱曲为乐。 但是小丫头相信——偶像不会永远苟。 她愿意陪着偶像,顺便磨砺自己的修为…… 她进步神速。 她相信,大师傅很快就要将新绝技,传于她了…… 小丫头想到这,更加卖力地琢磨起玉石来。 有了小丫头萧十四的现场供应。 萧东兮就更不会在意,什么万里传音石珍贵……什么次数、字数…… 她只管抚琴,唱曲。 千里万里之外的家人们,可都在等着听呢! “惯看人世浮华化烟去,只紧红尘炊火。” “阿爷行医村头,太保拙手缮屋;最喜小弟无赖,房顶独斗脊兽。” “……” 一曲罢,萧东兮对着万里传音石问:“家人们,战力暴增否?” 萧东兮紧接着道:“此处应有掌声!” 那万里传音石里,立马就传出一个匪气十足的苍老声:“暴增暴增!掌声掌声!!” 传音石消耗得快,与萧东兮不在意使用次数、字数限制,是有关系。 但最大的原因,是她开的乃是群聊。 传音石的那头,其实有很多头。 不只阿弟萧断。 还有那些,为了能让她苟在月村,而不得不在外拼命的家人们。 那搭话的匪气苍老之声,便来自萧东兮的阿爷。 阿爷现在很是兴奋:“且看我大发神威,砍翻这些碧眼怪……” “我是左手一刀,翻一个;右手一笔,倒一个……” “翻倒你大爷——你可别偷懒啊!”不等阿爷说完,传音石那头的阿弟就开骂了。 阿弟开始控诉:“今早!就今早!!从你那里跑出来一个!!!” “差点没把我给打死……” 阿弟接着喷口水:“幸好小爷我天赋异禀,在关键时刻破了七境——不然,我早凉透了!” “你就不能认真点?千万别再让那些怪物,跑我这来……” “只要没他们,光砍砍……” “麻蛋!我就说晚上有得打罢!!又来了!!!” “等把这些杂碎给料理了,我谢谢你们……我得歇歇了!” “不然,成天操劳——我肯定长不高……” “小弟真棒!”萧东兮很是认真地拍了拍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阿爷……他是故意的?” “故他大爷!”阿弟不干了,“他要是敢再放一个碧眼怪过来,我就回月村。” “躺平谁不会?” “我就整日听阿姐唱曲——管他什么九州孤……” 阿爷有点慌,他忙道:“别别别!我再赔你三个愿望就是……” “且看我放大招,‘月冷星残’……” “哈哈……这次我一笔就戳死了两个!” “这还差不多!”小弟那边也响起了破阵曲。 其间还夹杂着冲杀声、投石声、剑戟交击声…… 似乎是阿弟,带着他的战友们,又迎来了一场大战。 但这妨碍不了他继续传音:“阿姐你看我都这么勇了——能不能唱点新的……” “专门夸赞夸赞我……” “这有何难?”小弟的心愿,萧东兮怎可辜负? 于是,萧东兮轻抚琴弦。 她身旁的小丫头抚掌大笑——又有新曲听了! 萧东兮微微一笑,现编现唱:“阿爷悬壶,寻根驱敌愈九州。” “太保入世,铁胆红缨为神将。” “最喜小弟,一剑西去护孤疆。” “……” “十载芳华,代月执笔写春秋。” “笔纵横,歌悠扬!怎敌它,苍生为棋苦兴亡?” “若得他朝投笔,定掀它个地覆天翻。” 在萧东兮的琴声里,歌声中,阿爷与小弟皆神威奋起。 他们在各自时空,把敌人杀得直鬼哭狼嚎! 但闻那万里传音石中,不时传出九州将士们的壮怀激烈声,伴着异族惨嚎、刀枪坠地之声——为萧东兮此曲贺! 萧东兮一曲唱罢。 家人们同声唤“好”。 一个稳重沧桑男声,从那传音石中,适时地漏了出来:“小兮——想投笔了么?若不想苟,投就投罢!” 这位,当然就是萧东兮的爹了。 萧东兮听了,停下了抚琴的手。 拥有这些无条件护着她的家人,是真麻烦……也真…… “小兮!”就在这时,那传音石中又传出了一个温婉成熟声。 这位,是萧东兮的娘——她的声音略带焦急。 众人闻声皆寂,静候下文。 阿妈继续道:“是小原,他出事了!” “据暗卫消息。他在燕都王宫,被燕国之主所伤——伤重,势危!” “现在,燕国军方,还有宗门势力,均已出动——在围猎他。” “他都能打伤小原了?”阿爷震惊于燕国主进境神速。 “又自己人打自己人!”小弟义愤填膺。 “七太保重伤?!”萧东兮将手中的传音石,给直接捏爆了。 第六章 惊变! 家人们震惊归震惊。 但无人去质疑,这消息的真实性。 只因,阿妈靠谱。 她在外头世界掌管着留青宗——一个明面上,以撰史为业;其实是园歌大陆最好的情报机构。 小丫头萧十四在震惊之余,不忘将她新做好的传音石,递给了萧东兮。 萧东兮一手接过。 她怒从胆边生:“没有阿原为他出生入死,他连燕国都立不了,谈何光复幽云之地?” “敢伤我第七太保——他是欺我!以为我废了,就掀不得他的棋盘?” 萧东兮的怒骂声,惊翻了整个池塘的鱼。 这就让小丫头肉疼不已。 这肥美的一条条,可都是在外头世界里,万金难买的好货呀! 不过,当听到萧东兮要掀“他的棋盘”时,小丫头立刻一蹦三丈高,转头就往村子里奔。 她一边跑,一边挨家挨户地喊:“来活了!来活啦!!村长不苟了——村长要搞事情啦!!!” 闻此言,万里传音石那头的家人们,都被小丫头给逗得笑喷了。 “阿姐!派我去!!”小弟率先表明态度,“连阿姐的人都敢动——这也是打我们的脸!我……” “你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西域待着!”萧东兮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小弟。 那边阿爷憋住笑,幸灾乐祸道:“小兮啊,爷爷最近有空——你看……” “你们别想偷懒!我的第七太保,我自己来救!!”萧东兮竖起了眉毛。 萧东兮从腰间摸出那把青玉折扇,“唰”地打开。 那折扇许是太久未曾见天日。 它这一开屏,便有华光冲天——将正在村子里头“打家劫舍”的小丫头,给迷得连眼都不带眨一下,就连“敲诈勒索”老头子们这事,都暂停了。 家人们远在千里万里外。 他们当然看不见,萧东兮的横眉冷对。 只是,他们习惯了由萧东兮来做决定。 他们在等待。 “娘,您说说具体情况。”对着传音石中的阿妈说话,萧东兮很温柔,“阿原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他怎么,就重伤了?” “就是就是!”话痨小弟挺适合做捧哏,“原哥他甫入七境之初,便能单骑收千军,匹马戍独关,千骑收幽云。” “现在,只怕已接近破七境——他不是被下药了吧?” 小弟一边说,一边是在千军中冲阵。 他一人一剑,直袭敌军主将。 但闻风声呼啸,中间夹杂着异族惨叫声——绵绵不绝。 “没有下药。”阿妈异常肯定,“据说,只一掌。” “一掌?!”小弟大惊。 小弟边打边问:“对原哥来说,越境杀敌乃是家常便饭。” “难不成,那燕国之主已入九境?” “他就算拿丹药当饭吃,也不可能,突然越原哥两个境界吧……” 听了小弟之言,萧东兮恢复了冷静。 她的双眸里泛起了光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以前都是在演……” “就为今日扮鹿食虎?” “打完,收工!”小弟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 小弟感慨道:“那他藏得蛮深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心计嘛!” “你有吗?”萧东兮趁机揶揄他,“整天就知道咋咋呼呼的……” “若那些女子知道,她们心中守护九州孤疆的英雄,是你这般……” 萧东兮话音未落,阿爷和阿妈已经笑得乐不可支。 小弟那边,也爆出了孤城将士们为胜利欢呼之贺。 只是,它们盖不住小弟的大囧:“我是没有啦。” “像他这样,算来算去算自己——有什么用!” “他伤我原哥,还不是自断燕国一臂?” “就他这样的,来我这里守城,我都看不上……” “所以他是国主,你是守城的。”萧东兮的声音不大,侮辱性极强。 “欸~守城怎么了?我就喜欢守城!”小弟似乎免疫了伤害,“我为九州守边疆,我骄傲!” “阿姐~让我去把他燕国给翻了!” “你来当国主,我为你守城……” “翻你个大头鬼!”萧东兮朝着传音石翻了个白眼,“我自己去!” “我先救七太保,再顺道看看——这里面,事不小!” “阿姐出征——寸草不生!”小弟呼喊着口号。 “月村村长——盖世无双!”阿爷紧随其后。 “勿忘身安!”阿妈不忘叮嘱。 “小兮!”阿爸跟上,“你若决定不苟,那就放手去做!” “录棋也好,投笔也罢,皆由你……” “若有危险,就摇人——一切自有我们。” 萧东兮的双眸中,泛起了光亮。 她没有回应,只默默点头。 救人如救火! 于是,萧东兮给家人们道了声“珍重”,便收起了万里传音石。 那小丫头正在忙着继续“打家劫舍”,暂时没空来做传音石——那就先省一省吧。 村长要出门搞事情,萧十四是绝对要挨家挨户通知的…… 村里老家伙给的东西,可都是实打实的宝贝! 她当然要趁机多拿点。 萧东兮倒是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只是把青玉折扇和瑶琴,给收进了自己的空间。 其他的,自有萧十四拿着呢。 村民们也没有出来相送。 大家都很忙。 就是去救个人,能有多大点事? 比这更疯狂的事,村长都做过了…… 再说了,若真有事,那就摇人呗。 若有人不开眼,还要揪着当年事不放…… 那大家伙就一起出村,把十年前发过的火,再发一遍呗。 有些糊涂账,总得有,要算的一天…… 就这样,决定不再苟的萧东兮,携小丫头萧十四出村直入江湖,拉开了,她们接下来波澜壮阔的人生大幕。 “紫荆关隘,拒马河北,仙西之巅。” 萧东兮按照老娘提供的方位,不远千里,驰援月渊第七太保、大燕神将——历从原。 是夜,圆月无星。 在拒马河北,仙西山下,密林之中的一处空阔草地。 正有九名黑袍男子在设陷阱、布机关。 天上有明月孤悬云端。 它洒下清辉,既看黑袍众在设计“螳螂捕蝉”;亦看萧东兮与小丫头在林中“黄雀在后”。 萧东兮背倚小树,轻摇折扇。 小丫头则手握符石,立于一旁。 奇怪的是,黑袍众竟无一人发觉——他们的阴谋密计,正在被萧东兮用万里传音石,做现场同声直播。 第七章 苟在密林听直播 “十四,你做的遮蔽石效果不错啊!”萧东兮一边看,一边不忘适时地夸赞小丫头。 “那当然!”小丫头很得意,“我做的静音石效果更好!” “村长,现在就是把他们都杀了——山顶的敌人,也绝对发现不了。” “其实,这些都是大师傅给的吧!”萧东兮心里是这么想,“这遮蔽石和静音石的效果太好了!” “就是老爹来了,他也发现不了,我们在这杀人放火。” “小丫头怎么可能,现在就做出来?” 不过,萧东兮才不会去揭穿这小丫头呢。 她只是斜了小丫头一眼,戏谑道:“那好,你去杀了吧!” “想当年,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小丫头一边慢慢说着,一边拿眼睛偷瞄萧东兮。 她的脚,不动。 打架,小丫头是喜欢的。 把人杀光? 小丫头确实还没做过…… 萧东兮也不以为意:“有你这杀人放火金利器在,咱们不忙——先听听……” 林子外头,黑袍众的工作,已进入尾声…… 他们聊起天来。 “咱家尊者这也太苟了!”一名矮瘦男抱怨,“若神将还是满血,凭他的本事——这点机关,对他也没用哇!” “还不是得拿军士,和咱们的命来堆。” “若他是残血,那还要这些机关做甚?” “赵师兄已入七境——他那点残血,直接就给他打没了……” “你们知道吧,就十年前,那‘仙外飞仙’最牛掰的时候,她也才六境!” 矮瘦男再次强调:“赵师兄可是七境!” 密林中的小丫头听了,她一脸崇拜的看着萧东兮:“村长,你现在几境?” 萧东兮不予置评。 她只去看被夸赞的那位赵师兄:“原来,是月谷那群叛徒。” 这位赵师兄,生得眉清目秀,确是一表人才。 而且,他应该还不止七境! 他的脸上,并无得色,只正色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那历从原,十年前就入了七境……” “你们怎知,他没有苟起来发育?” “那怎么可能?”那矮瘦男一脸的不信,“他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受伤……” “哪来的时间修炼?” “不然,你敢信,他能被咱国主给打成重伤?” 那矮瘦男伸出手掌,在大家伙面前一晃:“就一掌!” “什么神将,什么冲阵无敌,皆为虚幻。” “弄不好,就在今日,赵师兄就能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他给吊打喽!” 众人皆笑。 唯有赵师兄不笑:“两军精骑、五军步兵,一共七位都指挥使;再加上咱们新月楼的师兄师姐们。” “这么多人,不眠不休地围猎了近八百里,都没能收割得了他的性命……” “咱们哪来的自信?还是抓紧布置罢!” 矮瘦男听了后,手上的动作倒是抓紧了,他嘴上却不停:“师兄您有多努力,那我还能不知道嘛?” “我反正认定了——今日,就是赵师兄‘一战成名天下知’之时!” 被捧得如此之高,赵师兄仍面无喜色——他表里如一的高冷。 矮瘦男继续滔滔不绝:“再说了,咱身后不是还有白尊吗?” “他为历从原选的这埋骨之地,那还能差喽?” “咱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怕月渊还有人在……” “毕竟,那贼丫头一家,是出了名的疯癫护短……” 赵师兄面露不悦之色,直接打断了他:“当初,你不是也想去,争一争那‘十三太保’之位嘛?” “怎么?现在一提起来,满口尽是贼呀贼的……” 矮瘦男知趣闭嘴。 其他的黑袍男则皆掩口笑。 他们的眼睛里,燃起了八卦之火。 喜欢八卦的,可不止黑袍众。 正在用万里传音石,听现场直播的家人们,也个个都是八卦灯芯——绝不省油。 “阿姐!”小弟忍不住,率先发言,“这两个,就是当初死皮赖脸要做‘十三太保’,被你残忍拒绝的家伙吧?” “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只记得,他们是隔壁月谷的,逗过我。” “咱们搬到月村以后,就再没见过了……” “一群叛徒,记他们做什么?”萧东兮淡淡应道。 “太保?”小丫头萧十四不干了,“我这个天赋异禀,连名字都改了的小可爱,才勉强做成姐姐的太保——凭他们也配?” 萧东兮轻咳了一声,她一脸正色:“对外称太保,我是认你做阿妹的。” “你只管专心做石头——跟我混,包你爽得不要不要的!” “小兮!”不等小丫头有所反应,阿爸突然插了话,“那个是月谷的赵徐诺吧——留他一命。” “好!”萧东兮认真应道。 若无必要,阿爸从不会干涉萧东兮行事。 他既然开了口,必有深意。 萧东兮自然不会,为了叛逆而叛逆。 “是赵徐诺这孩子呀!”阿妈也开了口,“他既入了七境,也算不负当年我救下他了。” “若不是月谷那帮孙子,叛得太突然……” “若不是?”阿弟的八卦芯燃得更旺了,“难道,阿妈还想收他做干儿子不成!” 要收干儿子? 听到小弟的玩笑之言,阿妈不禁莞尔:“那怎么可能呢!” “光你们两个宝贝,就把我们给累得呀——连回月村养老,都不敢再想……” “我只是记得他罢了。” “没爹没娘的,还求而不得——做什么都差一点。” “差一点,就被你姐收进十三太保。” “又差一点,位列‘一仙七子’……” “这也太搞了吧?”小丫头萧十四忍不住接话,“他的剑法,也叫‘差一点’?” “差一点”剑法,这当然不是小丫头给取的名。 而是那赵徐诺自己说的。 就刚刚,在场的,以及万里传音石那头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赵徐诺在说:“总之,我是非常敬重那月渊仙子的!” “我的‘差一点’之剑,就拜她所赐。” “说句心里话,我不希望她入这个局。” “这一局,并不如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赵徐诺环视众师弟。 他警醒众人:“你们想,历从原再强,也只是一个人。” “国主只需动用江湖之力即可。” “何须妄动七军?又何须借助他国之手??” “你们当真以为,那彰国之主受邀领兵过境,屯于吾等身后——是为了防我们未能绝杀,前来补刀?” 第八章 是何贼子…… 黑袍众尽皆沉默。 若如赵师兄所言,那便意味着,他们作为棋子——不是妙手,是炮灰。 “村长,对不起。” 密林中的小丫头突然红了脸,“我刚刚……把你给想差了。” “说说看?”萧东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小丫头低着头,她用脚在草地上画圈圈:“我以为……村长不去冲军阵,救七太保……却跑来守株待兔,是因为实力没恢复,怕……” 小丫头一跺脚:“哎呀!我什么脑子——村长怎么可能会怕?!” 小丫头的脸上又写满了盲目崇拜:“村长明明什么都知道……” 萧东兮笑得灿若春花。 她喜欢这妹妹,就是因为这十三岁的小丫头,正是当年的自己呀! 那年,萧东兮初入江湖。 就为了抓一个贼,她竟带着月渊“十三太保”,从涿州追到了云州。 最后,还冲了镔铁族的王帐。 初入江湖第一仗,她就差点把自己给打没了…… 也是那一仗,她们才真正明白,江湖与军阵的区别。 一只能护卫九州的百战铁军,其在战场上的作用,远远超过宗门大佬、江湖豪客。 后来,“十三太保”尽数投身军旅。 …… 追忆往事,萧东兮笑出了眼泪。 若不是那遮蔽石和静音石的效果,过于逆天。此刻,她们就得暴露了。 萧东兮止住笑。 她摸摸小丫头的头:“我确实是废了呀。” “没看见咱们赶路都是用的符石嘛。” “不然,我肯定如你所愿——冲阵救人!” “现在嘛,是你自己要当的太保——打架的事,只能归你喽……” 说着,萧东兮歌兴大发,现编了词曲。 她唱到:“当歌月村十四,一石破万军!试问天下,安能撄其锋?” 打架? 小丫头并不反对。 相反,她很兴奋! 她听了曲,抚掌开怀;她眼中,锋芒满溢。 萧东兮很满意:“咱们月村十四太保的第一战,属实不能低调了去!” “江湖人常说,人可以杀,脸不能打……” “今天,就专教他们吃巴掌!” 小丫头听了,将手掌都拍红了:“村长妙啊!” “他们若死了,也没法去传颂咱们威名……” “若扇他们巴掌,教做人——他们走后,总是要念着咱们的。” “将十四英名传唱……对吧?”萧东兮忍不住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可不? 那多威风! 叫这世间,都响着我的巴掌声…… 看哪个坏人不怕! 不怕? 那就再扇一次! 小丫头踌躇满志。 她抚着手,跃跃欲试。 萧东兮正想说:“再……” 正在此时,那空阔之地异变突起。 一道瘦小身影,突兀地闯入了层层机关陷阱中。 幸运的是,黑袍众虽完成了它们,尚未启动。 那瘦小身影,看着欲要生扑他的黑袍众,示弱道:“如果……我说……” “我来赴约,走错了地……” “你们信吗?” “我信,但你得留下。”赵徐诺说话间,已招呼师弟们一起上。 那瘦小身影境界不高,好在身法不差。 他在黑袍众的围猎中,摇摇欲坠,又暂得不坠。 赵徐诺的“差一点”剑法,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赵徐诺的剑,确是每次都差一点,就能刺中猎物…… 密林中,小丫头已经知道了,那瘦小身影为谁。 她只抱起双臂,看戏。 她一边看,一边努着嘴对萧东兮说:“村长,我小仙天团还行吧?” 在大师傅把这丫头带入月村前,大家自然是摸过她的底的。 是以,萧东兮对小丫头的“x二代天团”也有一定了解——知道来者是个什么人。 “要不咱们是姐妹呢!”萧东兮觉得挺有意思。 她转了转青玉折扇,轻摇:“我初入江湖,就是追贼……” “结果,追成了冲军阵、战镔铁。” “十四你嘛,我估摸着,也要为了林中贼,冲一回军阵喽……” 小丫头险些笑喷。 可不? 村长本来打算悄咪咪地干活。 结果,来了这个喜欢搞事情的家伙。 有戏看了。 小丫头转念一想。 她指着林中,一直在腾挪闪躲的瘦小身影说道:“那不一样!他是咱们自己的贼!!” “你又怎知?我当年追的贼,不是……”萧东兮又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小丫头的眼中,立刻溢满了好奇。 有故事? 那还不赶紧听! 结果,那万里传音石中,就传出了阿爷的声音:“小兮,那个贼当年到底偷了啥?” 阿爷的话,让小丫头错失了故事,却使她好奇心更盛。 阿爷接着说:“到现在,你还念着……” “要不……阿爷去帮你抓?” 萧东兮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传音石另一头的阿妈,倒是抢了先:“老饭桶。” “你别多事啊——小心我叫你儿子揍你!” “把门看好喽——咱们是真没人手,能去帮你了……” 可怜的阿爷,做着最苦的活,就因为调侃了孙女,挨了儿媳最狠的骂。 这上哪说理去? 阿爷那头没了言语,却响起了异族的惨嚎、无能狂怒声。 虽然他们喊的是异域话,大家也听不太懂。 但很显然,这是阿爷改变了打法,开始一边倒在虐打他们了。 阿妈喝退了阿爷。 她瞬间变得温柔:“小兮,来的这个小贼,是小仙天团莫孤鸿吧?” 小丫头惊得张大了嘴:“村长妈妈也这么牛的嘛。” “你都不在现场,连来的是莫孤鸿,都能知道……” 听到小丫头这么夸张的反应,阿妈一点也不骄傲。 她调侃小丫头:“丫头!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 “咱们小兮,从来就是个团宠!” “你逃家出走这个套路,不太行呀——有句话叫啥来着?” “有人不摇,实属浪费!”阿爸的捧哏,来得特别及时。 “对!” 阿妈接着说,“咱们小兮当初冲军阵,还带着十三太保呢。” “小丫头,你得摇点人……” 小丫头懵圈了。 你们是咱偶像的家人,这没错。 但是,你们这么当众拆咱偶像的台,真的好么? 萧东兮一点也不在意。 她笑着对小丫头说:“是呀。” “抓紧摇人!不然,莫孤鸿就要挂了。” “本村长已废,就靠十四你了……” 小丫头哪还不知道,这是萧东兮在逗她。 她正欲反击。 场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个紫衣斗笠男。 在场所有人,包括萧东兮在内,都完全没有感知到——他是怎么出现的…… 第九章 不出头,照样被打脸…… 来的这个紫衣斗笠男,萧东兮是认识的。 而且,还与她有些瓜葛。 他当然就是那个——她念了十几年,都没抓到过的贼。 这时,阿妈继续补充:“根据情报,莫孤鸿的身法,师从的是那个贼。” 阿妈的话,完美地配合了这个贼的出现。 他既有如此身法,能避开萧东兮的宝物和大师傅的符石…… 那萧东兮抓不到他,也就情有可原了。 “村长,这个人是谁呀?连大师傅做的感应石,都没反应过来……”小丫头忍不住开口问。 “姜子吕!”万里传音石那头的家人们,异口同声。 萧东兮双手一摊。 没错,是他——小贼姜子吕。 那个连萧东兮,都拿他没辙的贼男! 当然,他也奈何不了萧东兮。 他成功避过了,大师傅做的感应石。 却也发现不了,正藏身于密林之中的萧东兮。 小丫头看看姜子吕,又看看萧东兮,她的眼中燃烧起八卦之火。 萧东兮撇了撇嘴,满足她:“是他——这人与我有点恩怨纠葛。” “怨,迟早得算;恩,也算救命了。” “当年,是他阴差阳错,为阿爸扛下了死局……” “阿爸才能及时赶到,将我拉出鬼门关……” 萧东兮讲得是言简意赅。 小丫头已经自动脑补了全过程。 这个贼,有点东西! 但问题是,他是莫孤鸿的师傅…… 莫孤鸿跟他比起来,那也是“萤火之光,怎可与皓月争辉”。 莫孤鸿在黑袍众的围追堵截中,已渐渐力不可支。 姜子吕叹了口气。 他只身形一晃,便已入战圈——一手揪住了莫孤鸿,另一手,以掌风迫退了黑袍众。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直晃花了小丫头的眼。 小丫头满脑子只余一个词——无须修饰,就是“快”。 姜子吕背对密林。 他一手揪着莫孤鸿,另一手指着九名黑袍男:“你们非我敌手。” “若不想死,便滚!” 赵徐诺挺身而出:“在下新月楼赵徐诺,敢问阁下大名?” 面对这种一掌就能击退他们的家伙。 新月楼的人,还没蠢到要上来装个叉,求打脸。 “新月楼了不起?”姜子吕匪气十足,“就你这种差很多剑法……” “全宰了——你们楼主,也没本事找我。” “新月楼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园歌大陆第一宗而已。”黑袍众嘴巴不敢讲,心里都很骄傲。 尤其那个矮瘦男。 若不是怕被打脸,他现在就想冒头了。 不过,他想了想——被打脸这种事,还是让师兄先上吧。 谁让师兄,已入了七境呢。 “新月楼现与燕国盟。今日之事,不在江湖,而在庙堂。”赵徐诺不卑不亢,“敢问阁下大名?可否置身事外。” “我在事中?”姜子吕故作惊讶。 黑袍师弟们面色一喜。 新月楼不怕事,但像他们这样的小喽喽,能不被打脸,总是好的。 赵徐诺却面色一紧,他心道:“要糟。” 果然,姜子吕把莫孤鸿往前一推:“明明是你们,想要我在事中。” “说吧,打我徒弟这事,怎么算?” 赵徐诺还没想好措辞。 姜子吕已经推着莫孤鸿,朝前迈了两步。 他气息外放,霸气侧漏。 然后,就漏出问题来了…… 黑袍众辛辛苦苦布下的那些机关,尚未曾启动过,就被姜子吕,给爆掉了两三个。 姜子吕故作手忙脚乱地避让。 他勃然大怒:“打我徒弟,还用机关害我?” 赵徐诺很清楚,他已经无需再解释了。 他七境实力全开,果断迎上了姜子吕。 他一边出手,一边大喊:“请尊者!告彰军!!” 黑袍师弟们便要四散——危机当前,谁也不傻。 但是,迟了。 他们跑不了了。 但闻一片巴掌打脸声,那漫天的姜子吕残影,把他们全都打了回来。 然后,姜子吕一手抓着莫孤鸿,对着赵徐诺只一脚,就把他给踢倒了。 矮瘦男怒了。 原来,不开口也是要被打脸的…… 他破口大骂:“你这傻叉!敢欺我新月楼?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骂,已经被打脸了。 他这一骂,自然是要吃巴掌。 但闻巴掌声乱响。 直到那矮瘦男脸肿如猪头,失去知觉软倒在地,这方月下草地,才又暂时恢复宁静。 密林中可不宁静。 小丫头萧十四笑岔了气。 她现在算是知道——方才,为何村长提起那个贼曾经的救命之恩时,语气会那么平淡了。 属实是,这位连村长念了十几年,都未曾抓到的贼男,太变态了…… 太搞了! 这一幕,饶是萧东兮已见惯,她仍看得嘴角直抽抽。 她捏着青玉折扇,强忍了上前抓贼之心。 姜子吕可不饶人。 在小丫头的笑声中,姜子吕继续上前,把黑袍师弟们全部扇晕在地。 除了一直在拼命向他出招,想要围魏救赵的赵徐诺。 姜子吕一边抓着莫孤鸿,一边扇黑袍众巴掌玩,一边随意应付赵徐诺。 他还抽空,把黑袍众布下的机关陷阱,一一踩爆。 小丫头渐渐止住了笑声。 她开始觉得不爽。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莫孤鸿这个“贼二代”的表现,太给她们“小仙天团”丢脸了! 平时那么喜欢搞事情,现在被贼一代抓着,你竟然变成了工具人! 打不过,可以理解。 那你嘴呢? 骂呀! 本团长有没有说过,输阵不输面? 可惜,莫孤鸿根本就不知道。 他的团长,就在密林中,亲眼目睹了他这窝囊的样子。 直到姜子吕把赵徐诺制住,然后左手揪着莫孤鸿,右手夹住赵徐诺,大摇大摆离开——莫孤鸿也没有吭过哪怕半个字。 萧东兮也没有说半个字。 她在放下抓贼之心后,就一直在那儿沉思。 她当然记得,阿爸说过要留赵徐诺一命。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被那贼男抓去,对赵徐诺来说不是坏事。 小丫头见四野已无人,她就想出密林,去查看一下草地上的情况。 “不必了!”萧东兮回过神来。 她止住了小丫头:“那贼人做事,向来天马行空,却又百密无疏。” “这四周所有的机关、布置,无一例外,全部被他破坏了。” “悄无声息,无迹可寻!” “许是贼之至境。” 小丫头未及应。 那万里传音石中就蹦出了小弟的声音:“这么牛叉?” “难怪一直抓不到……” “小爷我迟生了那么几年,不然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定要将其一剑两断!” 第十章 死局?巴掌可破! 听到小弟说,要将那贼人一剑两断时。 阿爷忍不住出声了:“别别别!见识见识就够了……” “你把人一剑两断了,你阿姐去做什么……” 阿爷话音未落。 阿妈又跳出来怼他了:“老饭桶!这么啰嗦?” “传音石很多么,这个月不给你发,可好?” 阿爷忙不迭收声:“别别别!我错了!!” “发,一定要发——我得听小兮唱曲……” 家人们哄堂大笑。 可怜阿爷英雄一世,当缩头处,须缩头;不当缩头处,还得缩头。 萧东兮便在家人们的欢歌笑语声中,携小丫头,直上仙西之巅。 绝杀之地,已被姜子吕所破。 那接下来,只需拔掉此局之眼,她的第七太保便可活。 仙西之巅,圆月高悬。 峰巅上,枯藤老松下,有黑白二老,正席地布棋局,俯瞰山下那条,正烽火如龙的路。 此二老,就是新月楼所派,负责送“神将历从原”上路的人。 江湖人称,新月楼“黑白二尊者”。 因遮蔽石和静音石功效逆天,此二老对山下林中之变,目前还一无所知。 他们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萧东兮二人,正倚着峰巅苍松,与他们相对而视。 黑尊者一边落子,一边捧白尊者:“白尊一石二鸟,此棋高明。” “那历从原空负神将之名,今日定葬身山下。” 白尊者拈着棋子呵呵一笑:“不过一冲阵莽夫,死不足惜。” “此獠一除,月渊残党无首,再不足为虑。“ 黑尊者静候白尊者落子。 他嘴上的恭维却不停:“有白尊为楼主出谋划策,那所谓月渊,也就是个屁——扇一扇,就没味了……“ 白尊者哈哈一笑,将手中棋子落下:“盛唐崩毁,月渊陪葬——谁教他们自毁长城,棋差一招。” “所以说,还得是咱们楼主高瞻远瞩。” “不过十年,新月楼就尽收月渊珍材,筑万世基业。” “好棋!”黑尊者抚掌大赞,“棋差一无所有,棋好天下我有。” “古之人诚不欺我也。” 那棋盘之上,黑尊者已无从落子,几近死局。 白尊者将手中棋子,丢入旗盒:“死局!今夜,历从原必死。” “若有月渊余孽,赶来赴死……” “此局完美至极呀!” 黑尊者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继续恭维:“月渊盛时,那死丫头还能狗仗人势、胡作非为!现在嘛……” “月渊灰飞烟灭,她也成了废人——都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咱们顺手,就能把他们给收拾掉了——来不来,都无所谓……” 话音未落,那黑尊者只觉得自己的境界实力,莫名其妙被压制住了…… 然后,他眼前一花,便被一巴掌,给扇出了眼冒金星。 “谁!”黑白二老在被这一瞬压制之后,又恢复了境界。 他们同时爆起,认真戒备。 但目之所见,四野皆阔——哪里有人? “新月楼在此行事,是何方鼠辈装神弄鬼?”白尊者整整衣裳,故作傲然。 回应他的,唯有微风。 白尊者也同样,被一巴掌给扇得眼冒金星。 连人影都没见着,黑白二老便一人挨了一巴掌。 这下,黑白二老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了。 他们只是全神戒备,搜寻来人。 “敢问……可是萧老爷子?”搜寻未果,虽然明知不可能是此人,白衣尊者还是小声问询,“老爷子,您岂能不在极北异变之地,封堵异族?” “难道,您不怕纵其为祸中原!” 四野无声。 白尊者没来由的汗如雨下。 难道是他? 那乐子就大了。 毕竟,那位爷,不讲理,只护短。 他们准备的大杀器,威力再顶,也未必能带走这位爷…… “莫非是萧小哥?”黑衣老者壮着胆子,吆喝了一声,“您不在断天之域,护我九州苍生么……” 四野依旧无声。 黑白二老稍稍心安——燕国主早有安排——这二位,确实没道理能来入局。 就在此时,四野响起了女子的冷哼声,还有小丫头的笑声。 萧东兮二人,从那绝巅苍松下,迈步走出。 小丫头笑得特别的肆无忌惮。 只因,刚刚那些巴掌,全是她扇的。 黑白老头在那诋毁村长的时候,她就蠢蠢欲动了。 但她不好贸然出手——一来得听村长的;二来怕打不过…… 结果,萧东兮授意她大胆去爽! 小丫头当时可谓是鼓足了勇气。 她手里捏足了保命符石,这才闪身向前,扇的巴掌。 她也没想到,这打高阶尊者的脸,能打得如此顺利。 打脸真的太爽了,比砍人强多了…… 尤其是打坏蛋头头的脸…… 黑白二老看向打脸二人组。 但见萧东兮身披青衣,在月华映照下,端是人如玉、润如脂。 她面若皎月,双眸深邃似湖。 而另一个小丫头,年岁尚小,身量不足,却也赛过仙童玉女。 她眉眼总含笑,目光流转间有如星辰闪耀。 “是你!”当年那少女,已长成了大美人;但过往屈辱记忆,使得白尊者一眼就认出了萧东兮。 他们布下大杀器,是想诱月渊残党中的主事之人,入局受死。 没想到,确是诱来了重要人物——却是个鸡肋废人。 杀之,有意义,但不大。 而且,这废人宝贝多,在九州是出了名的——难杀。 用大杀器打蚊子? 白尊者又气又笑。 他似乎忘记了,刚刚境界被压制这回事:“黄毛丫头——安敢辱我新月楼?” 萧东兮折扇轻摇,冷哼一声算做回应。 然后,她大大方方背转身去,凝目远眺山下烽火路:“他国百姓尚忧离乱,燕人已坐享温饱,闲时可听伶人歌一曲,是可喜也。” “然神将功勋无人知,英雄末路无人问,属实可悲。” “你新月楼既然敢做,我为何不辱?” “想死?那就成全你!”黑白二老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萧东兮当年被废,他们都在场。 他们知道,刚刚被压制,一定是萧东兮随身携带宝物搞的鬼。 这家伙是出了名的靠宝贝! 只要他们能杀了萧东兮,永绝后患——再来看看萧东兮用的宝贝是什么,那也不迟。 但见黑白二老将双手舞成了千手。 瞬息间,他们手中的黑白子,便爆成了无数寒芒,如流星似闪电,划破云层,声彻月夜,尽数闪向萧东兮。 萧东兮与小丫头皆不动。 袭来的寒芒,被她以手中扇刷出的青光罩,尽数卸下。 萧东兮继续远眺:“待我看看所谓死局,再死不迟。” “历从原已入死局,小东西何以破?”白尊者心下了然——这贼丫头所倚仗的,还是那把,当年明明就已经毁了的扇子! 搞来搞去,还是那把扇子。 打乌龟壳? 烦! 第十一章 棋好可破 这把扇子的变态,白尊者曾在唐宫亲眼目睹。 若不是知道它已被毁、萧东兮早成废人,白尊者早就卷棋盘走人了。 现在嘛,只能玩黑白双尊打龟壳了。 若破不了壳,想杀萧东兮,那就只能启动大杀器,玉石俱焚…… 白尊者很憋屈。 他们这一局的目标,根本不是萧东兮。 大杀器,还有他们的命,都很贵。 废人萧东兮,不配! 白尊者招呼黑尊者同开大招,狂轰萧东兮二人,似要将满腔郁郁尽皆倾泻:“小东西!按照约定——你这废人只可观棋、录棋,不得再入世。” “我们念你家有御异族、卫九州之功,才容你苟活至今。” “今日,是你自己下场内斗,自寻死路!” 在黑白二尊的持续输出下,萧东兮刷出的青光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白尊者喜从心来。 他边打边咆哮:“时至今日,你还以为自己有势可仗?” “凭把破扇子,就想罩你苟延残喘?” “就你这不学无术的小东西,也配入局?衅我大燕明主??” “第一,我萧东兮不小,很大!”萧东兮寸步不移。 她只牵着小丫头,连头也未回,只笑听那青色光罩与黑白子邂逅,奏出的一曲又一曲和谐乐章。 待棋子落尽,乐章暂歇,她才收了远眺目光,折扇轻摇:“第二,此局,当有一种可能——棋好可破!” 白尊者此时哪有心思去与萧东兮掰扯。 他只想打破乌龟壳! 黑白尊者继续双手画千星,将所携的备用黑白棋,尽数袭向萧东兮二人! 萧东兮转过身来。 她只携着小丫头的手,一起笑看这黑白子,在圆月无星夜,爆成了漫天星耀。 她并不在意,那青光罩的颜色已淡,正在化烟去。 她轻蔑一笑:“我念你们是月谷旧人,只让‘十四’扇你们巴掌了事。” “现在看来,你们是想死呀!” 不待白尊者开口,那黑尊者见萧东兮没了青光罩保护,猛地拔出了腰间长剑。 他只阴恻恻一笑:“死的只怕是你!” “此局,我大燕出动两军精骑,五军步卒——还有我们新月楼!” “月渊已矣!” “就凭你这只会仗势欺人的废人,也妄想破局?” “月渊已矣?”萧东兮冷哼一句,扇指黑尊者,“你们这些背主之人,是怕月渊再临吧。” 萧东兮扇之所指,小丫头耳光已至——她连施符石,一瞬而至,又狠狠地甩了黑尊者一巴掌。 黑白二尊大骇! 若是萧东兮也就算了——毕竟,她可能还有宝贝…… 而且,那扇子,确实有短暂压制他们境界的能力。 但这十来岁的小丫头……她是何来历? 还有,这小丫头用的符石是什么鬼? 它们的品阶之高,恐怕是连楼主,都无法接触到的层次…… 却被这小丫头,拿来扇咱们巴掌玩? 黑白二尊的眼中,溢满了震惊和不解。 小丫头却是觉得——特别爽。 她正抚着手掌——小脸已笑成了花。 跟着村长就是好! 能扇坏人巴掌,还能叫他们念叨本团长的威名…… 她跃跃欲试。 只待萧东兮扇之所指,她便又要上前去,扇那俩老坏蛋巴掌。 “老不死的!”萧东兮折扇轻摇,“不怕告诉你们——就算我废了,你们这些叛徒,也就是个屁。” 萧东兮的话语极尽嘲讽:“凭你们,就想动我的人?” “黑老头,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眉毛胡子,是谁烧尽……” “贱婢!死来!!”黑尊者恼羞成怒。 他终忍不住,仗剑直刺萧东兮。 萧东兮冷冷一笑。 她只转动手中扇,便以刷出的青光罩,荡开了他刺来的长剑。 然后,她只挥扇随手一划,就把黑尊者给送走了。 黑尊者的血溅了一地。 他临走之际,只瞪大眼睛,露出无限恐惧。 从始至终,萧东兮都没施展过修为。 她只凭一把扇子…… 这个只会仗势欺人的废人。 怎么可能,只凭它,就能弄死了他?! 难道,他亲眼所见的月渊残了、仙子废了、扇子毁了,都是假的…… 黑尊者死不瞑目。 白尊者亦感同身受——他浑身战栗。 一个废人,连修为都没用,竟然随手就斩杀了老黑! 白尊者自问,他不会比老黑强出多少。 今日最好结局,怕是只能用大杀器,与之玉石俱焚…… 但与萧东兮这个废人同归——这是白尊者无论怎样,都不甘心接受的结局。 他不明白,身处必胜局的自己,怎么突然,就离死亡那么近? “你们呀,还是跟从前一样——只会倚老卖老,自以为是。” 萧东兮继续轻摇折扇,“月谷叛逃,我们已不追究。” “但你们杀我太保,还想杀我……” “本村长倒是觉得,你们是在提醒我……” “一介贱婢,也配说教老夫?你若不想入局,又怎会神鬼不知地出现在此……”白尊者从腰间摸出个银盒,对准了萧东兮。 “我来不来——要你管?”萧东兮轻轻一叹,她转了转手中折扇,隔空遥点白尊者,“虫豸非我敌手——不跑,等死?” “棋在,人在——贱婢!我的人,都已被你弄死了罢!!”当白尊者想到,自己带来的精锐,尽皆身死人手时,他的须发便无风自动。 “啪!”月夜下,再次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是小丫头。 越境打大佬脸,这是她做过最刺激,也是最爽的工作。 她乐此不疲,压根就没想过,那白尊手里盒子可能很危险,要优先拿到手。 白尊者呆若木鸡。 他刚刚明明已经去按银盒的按钮了,但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是因为那小丫头要扇他,所以那扇子就第一时间散发魔力,把他给压制得死死的,只能直挺挺地挨扇,导致他摁不动按钮…… 幸好,小丫头傻,不知道大杀器的厉害,没把银盒抢走。 白尊者再不犹豫,直接摁下按钮。 然后,他才悲怆大笑:“任你宝贝逆天,今日同为齑粉!” 他的悲怆很快就化为疑惑。 只因,萧东兮二人只微笑静立,似在观他唱戏。 他继而震惊:“不可能!” 然而,等他话音落尽,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他开始狂按银盒按钮,四野平静如故。 直到小丫头再次一巴掌把他的脸扇肿,然后夺过银盒,交给萧东兮。 他才如梦初醒。 他哪还能不知道——今天要完! 他愤怒!他震惊!!他恐惧…… 他脸上那些红红的指印,终是教他认清了现实——对方不是蝼蚁,是大象! 白尊者心气已丧——能不玉石俱焚的话,他想活。 于是,他先低头:“让我做个明白鬼?” “既已分道扬镳,我们不欲多事。毕竟当年,是他取代了她,保下残唐一脉;你们对百姓也还算用心……”萧东兮牵着小丫头向前迈了一步。 她厉声呵斥:“但是,老东西!你们不该以天地为盘,苍生做棋……” 第十二章 为苍生执棋,怎可,以苍生为子? 萧东兮随手将那银盒往地上一丢:“就这破东西,也想杀我?” “仙西之巅,万年风光。若非我,只怕已被你们夷为平地,终成土灰……” “名胜古迹,你说炸就炸;九州神将,你想杀就杀?” “你该死!” 萧东兮义正言辞:“乱世将现曙光——燕国主不稀罕神将,那于西域困守孤城数十载的九州苍生稀罕!” “全天下被异族蹂躏,被离乱折磨,一心望治的黎民稀罕!” 白尊者浑身颤抖着,他想不明白——萧东兮是如何知道,并破去了他们布下的大杀器。 但是白尊者知道,他曾不屑与之同归的废人萧东兮,现在是他求玉石俱焚而不得,只能仰望的大神! 既不能同死,他现在想活。 萧东兮进,他退。 他退一步,便好言劝一句:“你也知乱世曙光将现——那又何苦横插一脚,坏我明君大事,扰我新月楼几代筹谋?” 他还打起了亲情牌,做最后努力:“你我祖上本是同源——敢请离场,回去观棋、录棋,可好?” “我承认他以前做得不错——但现在,他错了!”萧东兮携着小丫头,如月穿云只向前,“你们叛我月渊,就为纵他创业未半、天下未平,就亲伶人,戮神将?” “天下战乱不休,民不聊生!幸得明君,方保我燕国这几年风景独好——你当知大燕承继残唐,是用我新月楼之策。”提起己方之功,白尊者脸有得色,与有荣焉。 “你此言不虚。”萧东兮携小丫头步步紧逼,“但你怎知,不是数代积蓄,一夕败?” “老朽之言,仙子大可不信!”白尊者再退无可退,他只能顿住,“只是,你不信冬老?” 山风呼啸,萧东兮与小丫头一起站定。 她“刷”地打开青玉折扇,轻轻摇动,算作回应:“冬老爷子选的人,本村长倒是信的……” 白尊者壮起胆子,强自一笑,道:“既如此,请仙子村长容我继续这局棋?” 萧东兮轻轻摇头:“我信,我不听——你们的棋不惜苍生,我不许!” 白尊者绝望了。 他都改口叫了“仙子村长”,已是不要皮脸、将好话说尽。 没想到,还是被对方掀了桌。 白尊者只得做最后一搏。 他跃起如月下苍鹰,闪出袖中刀,迅疾地射向萧东兮。 他知其不可,但他没得选——只有杀了萧东兮,或可解今日危局…… 白尊者还要喊出他此生最后的愤恨:“你敢坏我国主大计,欲置燕国百姓于水火——贱婢是写史写傻了?!” 萧东兮只扬眉笑。 她右手合折扇,迎着虚空一点,便又刷出青色光罩,架住了白尊者的最后一击。 “人对棋差,终是一场空。开万世太平者——人对,棋也要对!”萧东兮握着青玉折扇只一转,便将白尊者击飞。 那白尊者的袖中刀、锦衣,均在青玉折扇瞬发的光芒中,尽数成灰。 待萧东兮轻轻合拢折扇。 他早重重跌落,吐血染杂草——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什么是霸气?什么是无敌! 此刻的萧东兮便是。 她身旁的小丫头,正对着自己的偶像,闪起了星星眼。 两个八境尊者,竟然被疑似废人的萧东兮,只用折扇,就轻轻松松给玩死了! 小丫头很快就盯上了那把青玉折扇。 她的眼,她的脸,都在直白地表达——我想要!好想玩!! 萧东兮见了,微微一笑,便将那青玉折扇,给塞到了小丫头手里。 “本村长先就告诉过你——棋好可破!”萧东兮一脚踏碎地上的银盒,才走向白尊者。 她也不管,小丫头会怎样去折腾那把扇子。 她在白尊者身旁蹲下:“老家伙,你棋品太差——死得不冤。” “至于他,为什么要动我七太保?” “我自会去让他给我个交代!” 白尊者勉力挣扎着抬起头。 他却是盯着那扇子。 他难以置信——那随随便便就可令他败亡的宝贝,萧东兮竟肯丢给一个黄毛丫头随意把玩! 偷袭翻盘的机会,就在眼前! 可惜,他做不到了…… 他只强自抬起手臂,指着萧东兮:“你当真……杀……我们……” “是谁规定,我不可杀?”萧东兮摆了摆手,“自你下场执棋始,就该知道——终有一日,你会身死名灭。” “你且放心去——你的弟子只挨了些巴掌,会晕上那么几个时辰。” “他们苦学半生,才有今日之才,须为苍生执棋,而不是当棋子送给我杀……” “念在他们本邻家小子,是被你们这些叛徒,给骗上死路。” “我且给他们一个回村耕读明史,他日再为苍生奔命的机会。” “至于你这心术不正的叛徒?” “待下了炼狱,你记得去洗洗心——来生再做那观棋、录棋之人。” “再莫为一己私心,致弟子、黎民于死地。” “不服……”白衣尊者低吼一声,吐血而亡。 “不服?憋着!”萧东兮长身而起。 她牵起还在把玩着扇子的小丫头,迈步下山,迅速没入了黑夜之中。 月下林中,微风将她的话送远:“强人治国,凭一人之心,便可生、毁千万人之心也!” “冬老爷子也许没选错人。” “但我所见者——是强人在他们的纵容下,正在穿新鞋,走老路,从残唐破亡之故事!” “你们尽管下棋!” “但以苍生为子,还想杀我太保——那就算是神仙来了,我也要送他去炼狱里,梦上一梦……” 小丫头一边走,一边问:“村长,那家伙看那银色盒子的时候,明显心有不甘。” “你为什么踩碎它呀,万一是宝贝……” 萧东兮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既然看见了,那下一次,你得先夺盒,再打脸。” “幸好,他们的布置,被姜贼子偷走了。不然,你连骨灰都凉了……” “咿呀!”小丫头惊呼,“那老贼不是跑了吗?” “村长怎知他会来山顶偷东西……” 萧东兮顾左右而言他:“什么老贼?人家才二十几岁好吗……” “二十几岁还不老?”小丫头嘟起了嘴,“本太保可是十三岁就打八境大佬的脸!” 萧东兮微微一笑,冲小丫头竖了个大拇指,便不再言语,只携着小丫头如飞鸟投林,只向山下去。 天上孤月惯看悲欢。 它扯过一片云,便藏身于此,冷眼旁观这世间的阴谋密计、残酷厮杀。 它曾目睹时间无情地推动历史向前,也曾直视过人间惨剧在时间长河里反复上演! 可惜,世人举头望月,多是举杯邀酒、诗意纵横,喜讫团圆共婵娟、倾离愁诉衷肠…… 少有人问:“古月前尘既湮灭不可闻。敢问今月,可曾见古人?” “请以前尘之覆教我?” 待那孤月从云中探出了头,它已伴萧东兮从寂静峰巅,走回了密林小路。 当真是——“你走再远,月总相随。” 路虽小,地方却开阔。 这正是此前,白尊者为神将历从原备好的英雄末路。 他的选择确有可取之处。 在这月华清辉下,历从原若能侥幸逃到此地,他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村长——萧东兮,在此相候。 第十三章 人要救,脸照打。 萧东兮与小丫头,当路背倚小树。 许是兴之所至,萧东兮起手舞折扇,对月当歌。 她又唱起了曲:“十载芳华,代月执笔写春秋。” “笔纵横,歌悠扬!怎敌它,苍生为棋苦兴亡?” “若得他朝投笔,定掀他个地覆天翻。” 歌声毕,那密林深处,有人在以踏草穿林声为贺。 知是历从原来。 刚刚谈笑间破死棋的萧东兮,此刻亦是手中折扇一紧。 人影现。 正是那血染银甲,紧握红缨,状若癫狂的月村第七太保——历从原。 此刻,他再不复气吞万里,铁胆风流之姿。 当真是,英雄末路。 历从原察觉到前有堵截,他当即就开了大招。 但见月影碎、枪芒盛——一枪破空,音爆如雷…… 历从原一人一枪,砸向那月下树前萧东兮! “是我!”萧东兮以折扇刷出青色光罩,卸下了他的赫赫枪威。 然后,她欺身上前,欲徒手,止历从原癫狂。 她轻唤:“七太保,是村长。” 历从原闻言一滞,仍立枪于身前——他欲强睁血眼,认来人。 “阿爷行医村头,太保拙手缮屋,最喜小弟无赖……”萧东兮徒手,歌行入白刃。 二人身形交错之间,她已把重伤几近虚脱的历从原,揽入怀中。 “村长……”歌声入耳,历从原便放下了全身戒备。 他软倒于斯怀——气力已竭,他只及呢喃数字,便昏死过去。 明知追兵瞬息将至,萧东兮不走。 她只示意——小丫头小心护卫。 她便开始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知无大碍后,她方轻轻吐了口气。 就在此时,从密林中又窜出了一前七后,共计八人。 呈半弧,将她们锁定。 萧东兮扫了一眼当先之人:“统军大将不去沙场卫民,在此残害国之英雄?” 当先战将年近三十,方脸浓眉,不怒自威。 此刻傲立月下,他自有一股久经战阵的杀伐气。 他看清是萧东兮,便收了手中双刀:“是你?” “是我。”萧东兮小心翼翼地将历从原置于树下。 然后,她快步走到那员战将跟前,抡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这一幕,直把小丫头给看傻了——我上去扇人,那是手里保命符石捏着,脚下速度开着…… 怎么轮到村长扇人,就只要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这对家,连还手也不会? 是我看错了,还是时间静止了…… 但听“啪”一声脆响,萧东兮的这一巴掌,是扇得结结实实。 那战将的脸,都被萧东兮给扇肿了。 他却还立在那,纹丝不动。 萧东兮自回原处。 她一边走,一边手抚折扇轻语:“这一巴掌,是再教教你——月渊太保,能砍自己人?” 那战将听了,依旧傲立如山。 除了他脸上那一道鲜红的五指印,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他身后七人皆大怒,齐欲挺身而出,为自家都指挥使,一洗掌掴之辱! 其中一人怒声喝骂:“贱婢!狗胆欺我指挥使!!待我等碾你为尘!!!” 那战将忙沉声喝止住部下。 然后,他对着萧东兮拱手一礼:“村长别来无恙。” “此记掌掴,某认了!” 萧东兮只折扇轻摇,不置可否。 但见那战将身后,又有三名都头,各领精锐十五人杀至。 萧东兮依旧折扇轻摇,冷眼看对方结军阵。 任他们,将己方三人给团团围住。 她不慌不忙,口吐芬芳:“野狼太保,你个狗杂碎带的兵不差。” “但想到这些百战余生之卒,今朝要像虫豸一般尽丧我手……” “我就觉得好笑……好笑!” 三军闻言,皆齐声怒斥,气冲云霄。 他们嘴上在怒喝,脚下却未停,只俄倾之间,便结阵毕,皆以强弓劲弩剑盾刀枪,齐指萧东兮三人。 只待那战将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傲赴沙场,诛杀萧东兮! 林中杀气已冲天,萧东兮视之如无物。 小丫头也是。 第一次面对军阵,小丫头其实是有感觉的。 只不过,此刻她正处于震惊之中…… 只因那员战将,竟然也是月渊太保。 野狼太保? 那不就是村长的“十三太保”里,打架最阴的那个——第五太保么! 什么情况? 月村第五太保,带兵砍第七太保! 那不就是说,我以为的,会有十三个太保哥哥保护我…… 其实…… 也有可能是——砍我?! 小丫头萧十四惊疑不定地看着萧东兮。 她张了张嘴,终究是没问出口。 毕竟,遭遇背叛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还是等村长愿意说的时候,让她自己来说吧。 半晌。 许是见萧东兮既无战意,也无去意。 野狼太保再度拱手,正色道:“村长,你本可一遁了之,何苦要身陷军阵?” “村长底牌,我很清楚——第五太保之名,乃幼稚戏言,当不得真。” “村长曾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念村长旧恩,我可将此局底牌,尽告于村长……” “历存韬!”萧东兮将其喝止,“七太保心善,不忍对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痛下杀手。” “我不一样!” “本村长今天等在这……” “就是要试试你们所谓的大燕军阵——能经得起,我几进几出!” “今天,我不止要掀他那可笑的棋盘,还要杀个尸横遍野!” “本村长正要问问那傻叉国主。” “他想动我太保——那他有没有做好,被我袭杀,缩头的准备!” “且慢!”第五太保历存韬果断排众而出,“既是村长还在主事,定要入局——那我便传令西北狼,我部退出。” 历存韬做出“请便”的手势,他郑重道:“原哥伤重,村长且先行!” 然后历存韬拱手向燕京:“今日之事,自有我回禀国主,一力担之!” “今日,实是我惧村长——是我不肯死战,不欲两败俱伤。” “我亦敬村长一家——是他们,护九州苍生。” “我还惧村长一家。” “怕他们心忧村长,弃孤疆,入危局——致异域入关,成九州罪人!” 言毕,历存韬对着萧东兮再次拱手,情真意切。 “怕死就是怕死,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萧东兮再次移步向前,“我且问你——这次围杀七太保,有没有那个贱人的影子?” 她走得不快,也不慢。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还要扇历存韬巴掌。 但是,历存韬不躲。 他手下众将兵皆怒,却苦于须听军令…… “没有。”历存韬犹豫了一下,“国主承继残唐之时,那人已废……” “啪”!掌掴!!又见掌掴!!! 历存韬的脸,再次被萧东兮打肿了。 甩完巴掌的萧东兮则一言不发,迈步走回了小丫头身旁。 全场军士杀气陡升——士可杀,不可辱!何况受辱的是他们的指挥使!!是他们的军魂!!! 与此同时,密林内又有近百军士涌出。 他们与在场精兵一起,再结军阵。 一时间,月下杀气冲天! 历存韬扬起一手,立令三军静止。 此时若有虫鸣,亦当清晰可闻。 足证历存韬治军有方——号三军,令行禁止。 历存韬顶着满脸红红指印,仍面无喜怒。 他继续拱手为礼:“月村五太保历存韬,恭送村长!” “他日若沙场相见,惟死战尔——请!” 第十四章 西北狼,南飞雀,伶人馆 “什么狗屁死战?今日统军之人若非是你,此地已血流成河!”当着在场的西北狼军面,萧东兮并不给他们的都指挥使留面子。 萧东兮继续呵斥:“刚刚那巴掌,是扇你不该忘——兄弟十三人入军旅,是为九州生民执兵戈,而不是操控兄弟、鱼肉生民……” “你我兄妹一场,今日情断——他朝,再也别见罢……” 萧东兮这次没再动手,她扶起历从原,确是打算走了。 历存韬双颊红肿,双拳紧握,静默如山。 临行前,萧东兮笑了:“好了,既已决绝,就不要目送了。” “从小到大,我最看不上你的,便是‘若有事,则必为之辞’。” “你沉溺虚招有何用?” “还有——六太保今天没挨巴掌,你以为就凭你易了容?” “你不认本村长,那我便走了。” “也真不知道——你们兄弟带的西北狼军,是怎么让镔铁之族畏之如虎的……” 不待历存韬兄弟二人有所应。 萧东兮开怀一笑,口吐芬芳,留下警句而去。 “回去,替我警告那傻叉国主!” “他要一统天下,抵御域外之敌——那就当好他的国主,善待苍生,莫再以黎民为棋。” “别他老木的整天想些‘借新鞋,走老路’的破事!” “今日伤我七太保,他日,我定当上门还他……” 萧东兮扶着历从原,与小丫头一道没入了月夜密林之中。 她们走得很慢,月下密林中仍有她们的欢声笑语荡漾。 “阿妹。”萧东兮又开口认小丫头做妹妹,“你刚刚拿了扇子,为什么不跑?” 小丫头的回答倒也干脆:“扇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呀——我不想死。” “小丫头。”萧东兮敲了敲小丫头的头,“你是怕拿到了扇子,却没有拿到使用说明书吧?” “说明书?是用法吧——村长你能知道我怎么想……”小丫头嘤嘤嘤地笑了。 “是呀!你若笨,哪来这么高的符石天赋呀。”萧东兮笑得很开心。 她的声音却渐渐哀伤:“我以前的那个姐妹,她就很笨……” “小丫头,你说我该恨她呢,还是谢她呢?” “毕竟她那么笨,都没有把扇子说明书给骗到手,就对我下死手……” “才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村长你放心!我肯定把说明书骗到手,再杀你……”小丫头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东兮忍不住笑喷了。 她开始腾出一只手与小丫头打闹,全然不顾那被她扶着走的历从原,会发出伤痛难忍之声。 “阿妹!不要去做那些傻叉反派。”萧东兮想严肃。 她却怎么也止不住笑:“明明可以一加一大于二,非要去弄一减一……” “对了,阿妹——我要做一件事,你能摇到人么……” …… 密林中,历存韬待萧东兮走远。 他这才扬手发令:“传令——全军南下十里,入紫荆关安营。” 将兵皆“诺”。 然后,他们便在各自都头的率领下,井然开拔。 密林内,只留下历存韬,及七名亲卫。 历存韬深吸了一口气,他令身旁亲卫:“去看看新月楼是怎么回事!” 众亲卫应声四散。 唯有一人,主动靠近历存韬:“兄长!凭狼军之勇,方才若是拖延时间,引那郭文仲入局……” “诱他死战村长,岂不一石数鸟?” 历存韬摇头轻叹。 他旋又正色道:“我已尽力——今日之事,国主当不疑。” “存康!你当谨记——今日若诛历存原;你我,便是下一个。” “我教你易容待在军中,既是望你继我西北狼军荣光,亦是存万一之心。” “我可死,你当活!” “你要学我活命术,为西北狼军,留存火种。” 那名为亲卫,实为西北狼军副主的历存康,浑身一震,当即拱手谨诺。 历存韬正要再开口言说——二人突然目光一凛,同时转过了身形。 但见密林深处,又有数十道身影,电射而来。 在那些身影不远处,同样是步卒相随。 正是历存康口中的“郭文仲”大军,到了。 当头一将,年过三十,生得是虎背熊腰,形体魁梧。 他金甲红披,肩扛陌刀,正是燕国飞雀军主将郭文仲。 历存韬拱手为礼:“文仲兄,你来迟一步!” 郭文仲不敢怠慢,他忙双手扶刀为礼。 然后,他眼珠子一扫全场,便已将事情,猜了个十之六七。 郭文仲假意埋怨:“新月楼这是在作死?” “国主特以王令许之,令其可调度我等两军精骑,五军步卒。” “就这结果?” 历存韬淡淡一笑:“我来时,未曾见新月楼有一人在。” “许是月渊来人,把他们都杀干净了吧!” “月渊哪里还能有人来?逃兄,你说笑了!”郭文仲听了,戏谑道。 被他以“逃兄”相称,这对于历存韬来说,显然并不是第一次。 换做是旁人,历存韬早就抡起双刀,把他给剁了喂狗。 此刻,历存韬只以微笑报之。 历存韬在沙场上,历经先逃后胜,已不知凡几。 他的对手,最后都身死他手,灰飞烟灭。 而他历存韬,还在。 郭文仲见历存韬不语,故作大惑不解状。 他言道:“难道——是那二位放弃镇守异变之地了?那绝无可能啊!” “是仙外飞仙!”历存康以手指自己的脸,“她杀我,或当割草。” 郭文仲闻言眉头紧锁,他早就看到了——历存韬的脸上有指印。 他知历存康性喜夸张,却少作伪。 “没想到,那月渊仙子已经废了……还这么嚣张跋扈!”郭文仲点头。 他算是勉强接受了历存韬的说法:“既是她复入世,那以逃兄今日行事,国主当不会怪你!” 他旋即话锋一转:“她下场,暴露行藏,就为了区区一个历存原?” “她不过是个仗着一身宝贝,背靠一群疯子的二世祖罢了。” “她是傻,还是狂——她有何能,竟敢打逃兄的脸?” “就凭她,也能屠尽此间新月楼所属精英?” “他日若有机会,我定让她试试——郭某的斩马刀!” “逃兄,此事重大——我是该怪你,还是谢你?” 郭文仲言语之间,充满鄙夷。 历存韬却仍是淡淡一笑。 他对着燕京方向一拱手:“不必——皆为国效命尔。” 郭文仲也不再与历存韬废话。 他再以双手扶刀为礼,然后将那陌刀负于背上,便自率飞雀军南下。 自始自终,他都未有一字过问,那“神将历从原”的死活下落。 …… 历从原在时而低沉、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金戈杀伐的伶人唱曲声中,醒来。 他睁开了眼。 他的血目已然洗净,所见皆澄澈。 只第一眼,他便见着了村长。 她一袭青衣,手扶红窗,正背对于他,听那窗外伶人唱一曲清歌。 饶是他一介武夫,也在那么一瞬间,生出了提笔作画,却恐画图难足之念。 萧东兮似是知道他醒了,侧头给了他半张脸。 她声如天籁,却是开嗓便骂:“这天下还有谁,能比你这样的憨物——更憨?” “旁人血染沙场,都是将敌人杀他个血流成河。” “你倒好——只洒自己的血!” “什么神将狗将——就这?” 第十五章 一声好村长,欠我六条命。 村长一怒,神将变狗将…… 历从原听了,也只得尴尬挠头。 此刻,他满眼尽是佳人回眸一笑所生之星华。 欲辩,已忘言。 “被砍傻了?”萧东兮长发轻甩。 这次,她只留给历从原一个后脑勺。 “此为何地?”历从原挣扎着起来,“村长……” “没有我,你就死了!”萧东兮呵斥历存原。 她随手飞出了几枚黑白子。 历从原忙手忙脚乱地接。 待他将黑白子尽数收于手中,不禁脱口而出:“新月楼?你杀了……” “杀了个贱种白狗尊者。”萧东兮随意道,“早就想砍他了。” “毕竟,他那么贱。” “小时候你也见过的——这次是他主事。” “新月楼白尊者主事?他们这是以围猎为名,出紫荆关,破南燕!”历从原身负大燕神将之名,绝不是个只会被砍的蠢憨憨。 “没那么简单。”萧东兮要回了黑白子。 她给了历从原半张脸,算是对他的“不笨”,表示肯定。 “既是新月楼尊者主事,若仅为杀我,何异于大刀劈流萤——此为琢郡?拒马河外,紫荆关前!”历从原起身,与萧东兮并肩而立。 “伶人馆?”待看清窗外景致,历从原便一惊一乍起来。 他的表现,与开国神将风姿相去甚远:“不愧是你——好胆村长!” “我不好胆,怎么带得动你们这帮傻子?”萧东兮白了历从原一眼,“没有我,谁带你们在月渊上天入地得奇遇?” “哪会有什么大燕神将——凭你?” “没有我,你连骨灰都凉透了。” “七太保,快叫声‘好村长’来听听。” “过几日,本村长带你到军前——听曲去……” 历从原盯着萧东兮的眼。 虽已一别多年,她果然还是如从前那般——真诚、霸道。 他岂能不知,燕国的伶人馆,是由国主专营。 馆中伶人,尽是国主亲信。 论受信任程度,他这所谓的神将,在国主眼中,甚至都比不过一个新伶人…… 这事,萧东兮一定是知道的。 但是,她就敢! 而且,她绝不是在莽。 从小就混在月渊的这群街溜子中,论年纪,萧东兮是小妹妹。 历从原等人,都要比她大上几岁。 但论谋略胆识,萧东兮是当之无愧的大姐大。 她硬是带着他们这帮街溜子,东闯西荡,寻幽探宝;将她那“小东西”之名,变成了人人都要拱手喊一句的“好村长”。 历从原等人,自然就“沦”为了“好村长”手下的“仆役”,号月渊“十三太保”…… 虽已事隔多年,但无论是为少时情谊,还是要感激她此番相救。 历从原都得唤这一声“好村长”。 他拱手为礼:“好村长!” 萧东兮笑了。 她眉飞色舞,喊了一声“走”,便带头出了厢间。 一如她少年时,在月渊瀑底,要带“十三太保”,去闯那神仙洞府。 历从原应诺跟上。 仿佛,他还是她曾经的那个大跟班——第七太保。 只是,很可惜。 她的身后,早没了野狼兄弟二人,也没了霸王龙、霸天虎、小霸王…… 月渊十三太保,已成回忆,只得怀念。 “不管你是为的什么再入此世。” “也无论你是真废,假废……” “无妨,我且做回月渊第七太保……” 历从原如是想。 她二人既未易容,也无遮掩,更不低调,就这样牛气冲天地,走到了伶人馆的大戏台前。 萧东兮挑了台前一处颇显眼的雅席,也不管席前有人,便旁若无人地招呼历从原一起坐下。 台上戏已开场。 有一绝美伶人正舞动双袖,唱那燕主如何如何“单骑入敌营,匹马戍独关,百骑开朔原,千骑收幽云……” 历从原抬眼一看,席前坐的原是熟人,他也不打招呼,只坐下默默无言。 原坐在此席的两三个熟人,眼见了,都只张了张嘴,便极好地掩饰了他们内心的震惊和脏话。 不须片刻,他们便借机作尿遁,一去不返。 萧东兮也不问历从原——这是些什么鸟人。 历从原也不问村长——还有一个小丫头,她去了哪。 他只如少时般,不问西东,一切皆由村长安排。 此时,正是伶人馆最热闹之时。 她们周遭,早已坐了许多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军中豪杰、江湖人士…… 萧东兮人美又霸气侧漏,深入燕国腹地,还带着个正遭燕国主围猎的历从原…… 在座之人,该认出她二人的,早已心知肚明。 历从原也不得不惊服这些人的演技——他们竟都能做到,当她二人不存在,只专心听曲。 历从原哪还能不知道——村长这是要搞大事情。 他想劝她。 跟着她去搞事情,他愿意。 他只是不愿——她为了他的事,把苟了多年攒下的底蕴,再打光。 若她真要打,那莫论何时何事。 他这月村第七太保,都是慷慨血战,只相随的。 即便对上燕主、野狼,他也难再念旧情,而致自己处处被动挨打。 人言村长已废。 自己总不好再似少年时,觍着脸,让村长这个疑似废人,来保护自己吧。 “七太保,我忘了问你……”萧东兮敲着桌子,打断了历从原的思绪,“那傻叉国主为何要杀你?跟那贱人,有没有关系??” “我也想知道。”历从原耸了耸肩,他一脸迷茫,“他打我第一掌——我还以为只是个玩笑。” “你可曾打回去?”萧东兮又敲了敲茶杯,“是不是给本村长丢人了?” 历从原摇摇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我还击,却被他反伤……” “他的功法不似从前,确已远超我境。” “村长需当心!” 萧东兮略一沉吟,旋即不以为意。 她指着茶壶,同历从原讲起了旧事:“是谁,曾说过‘混不好就回村’?” “是谁,命都快没了,还‘村在北,人逃南’?” “又是谁,只会喊‘好村长’,却连茶也不给我斟?” “你宁死,都不肯回村……” “莫不是那傻叉国主给你下了蛊,抹了你的心智?” 历从原忙给萧东兮斟了杯茶。 然后,他也为自己倒了碗酒。 他双手举酒碗,一礼:“村长救我多次,怎敢或忘?” “六命!”萧东兮将手伸在了历存原的眼面前。 第十六章 终于遇到傻叉了 萧东兮晃动着手掌,她反复向历从原强调——“六六六”。 待历从原认了账。 萧东兮这才收回手,正色道:“七太保,你欠我六命。” “账我记着呢——你须还我。” 历从原忙点头应诺。 “伶人唱词,你可曾听清?”萧东兮也给他倒了一碗酒。 然后,她开始教训历从原:“你就说你憨不憨罢!” “干仗是你,威名属他——你抛头颅,洒热血,好处都是他的?” “时至今日,他竟还要杀你——他做青史明君,你为地下鬼……”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村长。”历从原端起酒碗。 他借机正色相劝:“大乱十载,众生盼治——这人间需要圣主。” “村长曾经说过——惟民心所向,咱们的治世之战,方能少打,进而不打!” “苍生才能少罹战火,免遭涂炭。” “少时村长之言,我不曾或忘——‘月渊之人行走江湖,当经世济民,岂可贪慕名利’……” “原乃一介武夫,虚名于我何益?倒不如赠予他。” “正如姑娘所见,他为天生圣主——举国耕战,军民同心;破镔铁之族,辟黑土,收幽州、燕云之地!” “方今之时,燕国境内人人有田,事事循时,正是中兴之兆。” 历从原越说越动情。 恍若此前他被围猎,险些身死人手之事,皆为虚幻。 只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 他越说,萧东兮的脸色便越不对劲。 萧东兮瞅着历从原的脸,冲他晃了晃芊芊素手:“野狼的脸,手感贼好!” “可惜呀……只扇了他两巴掌。” 历从原并未意识到,此刻萧东兮在想什么。 他还想劝:“自小野狼他就怕你,下次别再掴他了。” “他早就自领一军,也算战功赫赫,不好教他没脸。” 他越说,她越火。 萧东兮心头火起。 她搓了搓手,看起来心平气和:“是他带兵砍的你。” “我不过,替你还了两巴掌——可曾要他的命?” “倒是你——命都没了,还要为他说话。” “只恨从前,没早点揍醒你……” “早知你是这样的憨物,就该打爆你这猪头……” 历从原未有以应。 就在此时,有一人轻歌而至座前:“东风今日放桃花,素手好将英姿掩。” “坐有佳人尊有酒,可赠清味与人家?” 来人是个书生,年未及冠。 他目有重瞳,身姿俊颖,神清气粹,姿容绝美。 幸好,萧东兮是看过此人画像的。 她才不致误以为,这又是哪家千金,在扮男装出游。 来人手执金纸折扇,与萧东兮见礼:“古诗云‘燕赵多巾帼,佳人颜如玉’——今见姑娘,古之人诚不欺我也。” 历从原闻言立起,就要正色斥之。 然不待他有所动作。 萧东兮已示意来人坐下:“小侄且坐。” “但与本村长一起,听一听——此间伶人清歌。” 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唤作“小侄”,来者也不显怒色。 他只翩翩落座,自报家门:“在下杨从嘉。见过姑娘,见过大叔。” 萧东兮摆手回礼。 她示意历从原坐下:“这个小侄你当是听过的——盛唐之时,北历南杨,实为一家。” 历从原心念电转间,终是坐下,然一言不发。 萧东兮也不再打哑迷。 她推了一盏茶给杨从嘉:“世间好胆之人愈多,名动古今的故事便越发精彩——足供市井之民津津乐道,张一张胆气。” “你们二人,一个是燕国叛将,一个是敌国少主。” “再加上我这投笔入世,砍人来的。” “今天,我们仨凑在这官营伶人馆……” “当真就是嚣张跋扈至极!有趣!!有趣!!!” 萧东兮话说得嚣张,开口笑得更跋扈。 杨从嘉与之俱笑。 他趁机扫了一眼四周;又斜了一眼台上,那唱走了音的伶人;再偷偷瞄了一眼历从原。 见四下皆无反应。 他这才举茶敬萧东兮。 他刻意压低声音:“神将岂会叛国!此事定有隐情。” 萧东兮斜了历从原一眼,亦无视了杨从嘉的刻意提醒。 她仍出言调侃,声透戏台:“他被砍死都无怨尤。” “安个叛国之罪,又如何?” 然后她正色问杨从嘉:“你是来看热闹,还是搞事情?” “如此刺激乎?”杨从嘉似是未曾听到。 他的眼珠子,只在那台上的伶人身上。 他从未见过,一个技艺高超如斯的伶人,竟会在压力近乎于零的情况下,如初学小童般,频频唱走音。 那伶人倒也是个人物。 她每一次唱走音,都能自顾自地圆过去。 真个是脸不变色心不跳。 她知台下这位如她般娇美的贵公子,是个懂行之人。 她便刻意借机向他一展风情。 好将她表演的瑕疵,都做成,合情合理。 萧东兮见此,心知这杨从嘉的内心在做天人交战。 她也就不去唤他。 她淡淡一笑,只自斟自饮。 萧东兮不是个莽姐,她敢在这伶人馆高调,自有她的用意。 今日在场每一个人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 从被废到蛰伏十年再复出。 她这个要去投笔砍人的月渊传承者,岂是易与? 杨从嘉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再刻意凑近萧东兮,小声道:“容我大胆提醒姑娘,我们过于跋扈了。” “台上那伶人,乃是燕国官方眼线。她闻姑娘之言,已唱错十余音。” “无妨!”萧东兮摆了摆手。 她话锋一转,声调如常:“小侄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杨从嘉这次答得异常爽快:“吾闻燕国百姓丰衣足食,民风淳朴,境内优伶风行。” “特来此间学习,顺道赏春花秋月。” “亦斗胆,为优伶写几句唱词。” “好!”此回答正合萧东兮之意,她开心得拍了桌子。 “聒噪!”此时,终于有人容不下萧东兮这等嚣张言行,出言呵斥。 萧东兮瞥了那人一眼。 原是个屡试不第的白衣秀士。 此人乃涿州郎将周德升的侄儿。 他早已无心为学,竟日在此,与伶人交流词作心得。 他发怒,自是因为那台上伶人,正频频向杨从嘉展现风情,而致唱腔有异于常。 “去把周德升给我喊来!”萧东兮连正眼都不带看那白衣秀士。 她跋扈道:“打你的脸,莫脏了本村长的手。” 第十七章 求打脸与求不被打脸 白衣秀士勃然怒,他这就要上前理论。 在他旁边那一桌,本欲埋头喝酒的武夫见势不妙,忙暴起将他箍住。 武夫好言道:“周大家息怒!” “咱家都指挥使,正有一份功名与你,可速速与我同去……” 那武夫力大,白衣秀士被他拉得连连后退。 那武夫是想息事宁人。 但是,萧东兮敲了桌子。 她提高音调:“去把周德升叫来!” 这下,全场视线,终尽集于萧东兮一人。 那些认得萧东兮的人,都直呼倒霉。 “都收到通知了,竟还有人去惹她?” 他们只恨自己心存侥幸,没有早点离去。 那些不认得萧东兮的人,也不是蠢货。 他们怎会不知,这一进来就嚣张得无人敢管的仙子,岂是善茬? 君不见,她身旁二人,虽只顾自静坐,作壁上观。 但一个不怒而威,杀伐之气惊人。 另一个重瞳俊美,手执金纸折扇,非富即贵。 他们哪一个,是自己,与那白衣秀士能招惹的? 能在官营伶人馆混,没人会不把自己前途和家人命运不当回事。 脸可以不要——职务丢了,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至于这官营伶人馆中的官人、探子;也包括新月楼在内或明或暗的高手。 他们全都在心里怒骂那白衣秀士——我们已经把能通知的,都通知到位了! 在此特殊时期。 咱们惹谁,也别去惹,那要掀桌的女魔头啊…… 咱管她是不是废人,嚣不嚣张呢——都不用咱担责了!咱是嫌吃太饱,还是活太少? 万一人家不是废人呢…… 他们真没想到,竟然漏出了这个只知吟诗唱词,连鸡都杀不动的白衣秀士! 那白衣秀士杀不动鸡,自然也挣不脱武夫的控制。 但是他有嘴, 他高声大呼:“张都头!汝为国之栋梁。” “你岂能容她一女流——嚣张跋扈至此?” “汝岂能拉偏架,助其气焰……” 嚣张跋扈? 那武夫张都头恨不得想用驴粪,去把白衣秀士的嘴给堵死。 那女魔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唤涿州郎将前来,就叫嚣张跋扈? 你是没见过——那女魔头在军阵前,扇咱都指挥使巴掌吧! 萧东兮第二次掌掴历存韬的时候,张都头是在场的。 自家都指挥使平日如何,张都头哪能不知? 莫说被人扇巴掌。 就是旁人说上几句,咱都指挥使,那也是睚眦必报…… 不管是当场报,还是几年后报。 要问咱都指挥使睚眦必报到什么程度? 犹记当年,燕国北收幽云之战。 大燕已将那镔铁之族,打得大败北逃。 国主亲令收兵庆贺。 惟咱都指挥使,以七千步军,追亡逐北三百里。 将镔铁八部,硬生生杀成了五部。 国主问原由。 咱都指挥使只答了一句——“报向来三衅之怨尔。” 三衅之怨,咱都指挥使就要将其赶尽杀绝。 然而,对上那女魔头时。 咱指挥使不光挨了巴掌,还连屁都没放一个…… 全程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那白衣秀士越挣扎,张都头便越着急。 咱都指挥使,在那女魔头面前,都只是小猫。 你周秀士算个嘚? 虽然,这里面有什么勾当,咱是不清楚。 但咱也不糊涂!知道这女魔头,是咱惹不起的…… 再说了,你没看到——那神将历从原么? 别看这位,在那女魔头面前,现在也是只猫。 那是你没见过,他虎的样子! 不说从前,就说这次。 他被国主下令围猎。 却单枪匹马,就在七位马步都指挥使亲率大军围剿下,冲开了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你说虎不虎? 他对那女魔头尚且唯唯诺诺。 你一白衣秀士算个蛋? 真当自己,就是千军万马? 今日在此间听曲之人。 他们职级比咱高的,功夫比咱好的。 比比皆是! 是他们,不想去抓神将,求功名利禄? 你是不知道。 自从那女魔头,在军阵前救下神将后。 咱们那些个都指挥使们,就再也没有提过要围猎神将这事了。 咱都指挥使武功盖世。 他宁挨巴掌,也不去管那女魔头。 就你周秀士,还想让我去管? 我一个大头兵,拿什么管? 鸟么! 此刻,张都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他不能说。 他只用手箍住那白衣秀士往外走。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怎么都算对得住涿州郎将了…… 然而,张都头很快,就为他没能及时用驴粪,堵上那白衣秀士的嘴,后悔了。 那白衣秀士无力挣扎,又见无人理会,只好拿出了看家本领。 他冲着萧东兮口吐芬芳。 混欲将所学骂战之词,尽皆用上。 可惜,他只开了个头。 萧东兮便随手掷了枚棋子,正中他的嘴巴。 他立时就被呛得涕泗横流,只顾着咳了。 萧东兮再敲桌案。 她指着张都头:“就你——去把周德升给我叫来!” 张都头听了,如遭雷劈。 我是来消灾的,怎么还惹祸上身了? 他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萧东兮那越来越不耐烦的叩击桌案之声中,逐渐崩溃。 “狼军都指挥使有令!即刻归营,戌时开拔!!”军令来得非常及时。 张都头如闻仙乐! 他立马就将那白衣秀士,往地上一放。 他脱身要紧,哪还会再去管这白痴死活。 你要作死,那请自便! 张都头手指门外,向大家示意——“军令如山,不敢有违”。 然后,他转身就跑了。 张都头的演技,非常拙劣。 以至于连绷着脸的历从原,都被他给逗乐了——笑出了声。 萧东兮白了一眼历从原,并不去管他。 她只觉无趣,就自顾自地一边品茶,一边轻叩桌案,想戏。 倒是那杨从嘉朝历从原挪了挪凳子:“不曾想,这民间戏码,竟不比台上逊色……” “假传军令,张口就来。” “简直比那伶人嘴,还要来得精彩……刺激!” 历从原只得尴尬一笑。 他自顾低头饮酒。 任那贵公子杨从嘉,在旁津津有味地说戏。 那白衣秀士终于止住了咳。 他好容易才站直喽…… 此刻,他就是再蠢,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正欲寻机下台,却突然看到了历从原。 有些记忆,似乎正在涌入他的脑海…… “你是……”他指着历从原,颤抖着呢喃道。 第十八章 伶人彩云墨,词主杨从嘉 白衣秀士话未及出口,便被一枚小扇砸中了额头。 他顿时血流满面——他的世界,在天旋地转。 在他昏厥前,他倒是听见了那台上唱曲优伶的一声惊呼。 似乎,是她错手飞出的小扇…… 那貌美伶人一介女流,亦是好胆。 她明明已是破绽百出,却在伤了那白衣秀士后,就只是惊呼了一声。 然后,她便又翩翩起舞,唱起了那燕国国主于北收幽云、大破镔铁族时,亲笔所写的词曲——“年岁暮,景难存……” 惹得萧东兮亦抚掌喝了声——“好!” 然后,萧东兮转动手中折扇。 她于大厅中随意点了一人:“去把你家管事的,给我叫来。” “本村长有份泼天之功,赠予他……” 被点中之人立即起身:“某部正要开拔——告辞!” 言毕,被点中之人逃也似地窜出了这伶人馆。 不待萧东兮再度点名。 在场之人纷纷立起,他们连理由也不找,就散了个干净。 偌大个伶人馆,经此一闹,只剩了台上伶人唱曲之声,以及萧东兮“无趣”之言、杨从嘉“有趣”之笑谈…… 历从原仰头,又往嘴里狠狠灌了一碗酒。 他终是忍不住,再劝村长:“村长,已舒畅了罢。” “下一站,咱去哪?” 萧东兮斜了他一眼:“去哪?一个巴掌都还没扇……” “你不要脸,我要!” “国主执棋,他们不过奉命行事。”历从原放下酒碗,“咱去小弟那,会一会沙漠之族,为九州苍生张一张胆气可好……” “会会沙漠之族……”不待萧东兮有所应,那贵公子杨从嘉双眸一亮。 他问历从原:“可是西边那九州荣光——于孤城断异族的萧断?” “正是……”眼见萧断之名,就连萧东兮口中的敌国少主亦尊重有加——历从原颇感与有荣焉。 只是,历从原的话,被萧东兮无情打断——“不去!” “难道,本村长的七太保就白死了?”萧东兮立起。 她用折扇,指向了此间伶人馆里的最后一个燕国官方人士——那犹在台上,起舞唱曲的伶人。 那貌美伶人正唱罢一曲。 她知无可避,于是舞动双袖,对着萧东兮盈盈一拜:“奴家彩云墨。” “敢问这位大家,可是有词曲、故事赐教?” 萧东兮“唰”地打开折扇。 她轻轻一摇:“那李天下的过去与未来之故事,可敢听么?” 眼前这女魔头,竟直呼国主之名;那貌美伶人彩云墨听了,亦面不改色。 她朝萧东兮行了一礼,温婉如常:“人生戏,戏人生。” “能将好故事传唱,正是小女子之幸也!” “那你好好唱——戏好,才可活!”萧东兮将折扇一收,傲然落座。 “洗耳恭听!”那貌美伶人彩云墨自戏台上徐徐行来。 她立于萧东兮之前,盈盈一拜。 萧东兮一转折扇,算作回礼。 然后,她指向历从原:“这个死人,汝识得么?” 历从原正在悄悄挪动凳子。 他意图在萧东兮与这貌美伶人彩云墨之间,形成一道缓冲。 他知彩云墨是高手,本意是要防一防她,以免萧东兮吃亏。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可能是多余;甚至,还会引火烧身。 但他必须做。 所以,当他被萧东兮以死人相称时,心亦坦然。 于是,历从原坐定,笑对彩云墨。 彩云墨反应极快。 她笑言:“这位大家——此间无人,您是愿奴家见过,还是不曾见过?” “人活几十载,故事春秋传。” “您要教奴家,传唱何事?” 萧东兮瞅了瞅彩云墨。 她觉着彩云墨那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笑脸,还挺好看,就是不知道经不经扇。 萧东兮扬起了巴掌,向彩云墨晃了晃:“杀国主,或在朝堂上扇他巴掌。” “哪个故事,会更精彩?” 彩云墨不知是怕被萧东兮掌掴,还是被萧东兮的问题给难住了。 她只尬立当场。 再不复之前,唱走音时的面不改色…… 杨从嘉于席间长身而起。 他素喜春花秋月,最见不得美人彷徨。 他来燕国,其中一个目的,便是来领略风行幽云之地的伶人文化。 好寻一寻,是何等土壤,能让伶人之风植根于斯。 他也没想到。 甫入燕国,他就能看到这么一出,连台上优伶、幕后曲家都不敢写,也不敢唱的大戏。 他入这伶人馆时,就认出了神将历从原,又惊萧东兮为天人。 是他的慕美之心,以及一探燕国辛密之欲,促使他向前,一脚踏入戏中。 他既做观众,又做戏中人——当真是刺激、快哉! 凭他的戏剧天赋。 他早就将这出戏的人物、剧情走向,给想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位,开局就点破他敌国少主身份的仙子——她敢直呼大燕神将为仆役,认一剑断丘的萧断为小弟——自是月渊仙子,萧东兮无疑。 虽然传言她已被废。 但观其行事,杨从嘉相信——她宣言杀国主,那就是当真敢杀! 至于台上伶人彩云墨——她的修为,明显高于唱曲。 她应是燕国在此间的主事之人。 现在,她之所以不敢有以应——当是在权衡自己,或幕后之人,是否担得起此事。 传言那神将历从原,曾与燕国国主一起,凭两人双骑,直入镔铁之族军阵——终七进七出,斩将夺旗,杀得那悍不畏死的镔铁之族,失了胆气,溃不成军。 如此神将,岂能是眼前般唯唯诺诺,这也担心那也犹豫之人? 他之所以为此。 无非是虑及仙子安危,或是此地平安。 他不欲起刀兵,看血流成河。 还有那些个燕国马步七军都指挥使、涿州郎将周德升…… 他们都是一方豪强。 怎么可能如此畏惧月渊仙子? 仙子再强、神将再勇。 也绝对禁不起,他们拿士卒之命来堆…… 合理的解释是。 一来,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不欲损兵折将。 二来,是他们承受不起,围杀仙子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那会是什么后果呢? 是燕国马步七军精锐皆丧么。 还是,自此燕国再无力逐鹿中原…… 这些臆想,可能性不大。 但架不住杨从嘉一想起来,就觉得刺激、兴奋。 世界那么大,我此番过来看看,当真妙极……妙极! 第十九章 新月明珠,异域来人? 杨从嘉想化解剑拔弩张。 他觉得——跟着仙子,常有好戏可看。 那就断不能,教她把戏台给砸了;更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葬身舞台。 此刻,他便自觉地演起了他所饰的角色——现在就打起来,对三方都没好处,他得做点什么…… 不过,杨从嘉刚一站起身。 他都还没来得及摇金扇、展笑颜…… 他就从彩云墨的眼睛里,看出了问题。 彩云墨的眼中,溢满了对他的厌烦——是那种,因恼怒他的出场,给她造成了巨大干扰,而生出的厌烦。 杨从嘉瞬间想到了另外的可能。 莫非,是燕国在此间的战力,根本不足以绞杀仙子、神将? 或者,是这里面,还有不能被暴露的东西! 种种反常背后,看上去,是还藏着更大、更好看的戏…… 杨从嘉心念电转。 他赶紧偷瞄萧东兮的眼。 他从她那深邃如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这种眼神,杨从嘉只在他父亲身上,看到过…… 他确信。 这双眼睛的主人,绝无可能,是一个只会莽的大姐头。 杨从嘉心里突然涌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自己这观戏人,莫非,也只是她们的一枚棋子? 他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他没来由地唱起了曲:“胭脂泪,相与醉……” “佳人莫哭,再谱新曲……” 论唱曲,他杨从嘉从不输人。 他只唱几句——那彩云墨眼中的厌烦,便已消失不见。 而萧东兮,也收起了剑拔弩张,只坐下喝茶。 既然,她都肯坐下来喝茶了,那大概是还有得谈——双方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杨从嘉见好就收。 他在致谢后,便果断落座。 他已有了决断。 哪怕,待会这里打得天崩地裂;他也绝不再出头——只做观众。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白衣秀士昏迷不起,此地陷入难得的静寂之中时。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娇斥:“是谁,敢在这里生事?” 按道理来说,不该再有人,来求打脸才对…… 这声娇斥,是何方神圣? 伶人馆里的三方,竟都转头看向了大门。 他们的眼中,尽是玩味之色。 但见呼啦啦冲进来一群青年男女,皆白衣白袍,手提长剑。 其中,还有个身着白袍的异域青年男子——他金发、碧眼、高鼻,在那群青年男女中,生得分外抢眼。 这群人,显然是以那声娇斥的主人为首。 他们如众星拱月般,把那个一袭白裙的娇艳明媚女子,拱卫其间。 那娇艳明媚女子用她傲娇的眼神,扫过全场。 她在那伶人示意她不要生事的目光中,迅速锁定了,那个生得比她还要明媚的萧东兮。 她一声断喝:“何方妖女,敢衅大燕伶人馆?” 这个女子,萧东兮倒是没见过。 在她们的情报系统里,根本没有记录过这个人。 萧东兮斜了一眼历从原。 她的本意,是问历从原,是否知晓此女子为谁。 谁知,那女子顺着她的目光,一眼便瞅见了历从原。 那女子喜从心起:“叛国贼子原来躲在这里。” “把他,给我拿下!!” “且慢!”貌美伶人彩云墨果断喝止。 与此同时,她甩出水袖,阻止了那些白袍众上前,想要擒拿历从原立功的行动。 白衣明媚女子皱起了眉毛。 她一脸不悦地看着彩云墨,正欲开口言说。 她身旁的一个白脸青年男子,已经脱口而出:“没点用的东西!” “馆都被砸了,还不让我们新月楼帮你平事?” 未等彩云墨有所应。 萧东兮已经笑得“扑哧”一声,把茶水喷在了桌子上。 “你们继续!”萧东兮并不介意自己成为此间焦点。 她无惧众人目光,只是端起了茶杯,继续品茶——今天这戏,有点东西。 历从原忙不迭提起茶壶,给萧东兮又倒了一杯茶。 然后,他也给自己倒了碗酒。 来的既然是新月楼的人,那就让村长揍他们出出气,那就很好! 至于,他们是不是冲自己来的,那不重要。 有村长在。 自己嘛……肯定是先看戏……再来当打手…… 坐在一旁的杨从嘉,那就更加是哼起了小曲,好好看戏。 此刻伶人馆中,怨气最大的,当属貌美伶人彩云墨。 她好容易,才把那个想搅局的南隋少主,给瞪了回去。 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这么一群愣头青! 你们新月楼很牛叉么? 你们是不知道——新月楼的黑白二尊,刚栽在这女魔头手里是吧。 彩云墨再有怨气,她也是此间主事人。 她须得把事情给平下去。 于是,她开腔:“误会……” “给我拿下!”那白衣明媚女子,根本就不给彩云墨去平事的机会。 白袍众也很给力,他们令行禁止——长剑齐出,就要围杀历从原! “全都给我住手!”彩云墨后发先至,挡住了白袍众的去路。 然后,她两手水袖一扫,就把他们的长剑尽皆击落。 “八境!”场中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白袍众显然是没有想到——此间伶人馆主事之人,竟然恐怖如斯。 “不止,八境巅峰,将入九境。”那白衣明媚女子倒是识货。 一旁正在喝茶品酒的看戏三人组,则显得异常平静。 貌美伶人彩云墨的实力,在他们意料之中。 而且,萧东兮还知道一件事。 这位彩云墨,还是个扇过燕国之主李天下巴掌的狠人。 此事,是她在月村写史的时候,她阿妈亲口所言;她亲笔所录。 不然,萧东兮也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上前去欺负人的坏种。 她之前故意提出“扇国主巴掌”这个选项,就是要探这个彩云墨的底…… 彩云墨既然露了身手,她也不再演低声下气。 她一声令下,就从外头涌进一群手下——他们把此间伶人馆,给门窗紧锁,层层封闭起来。 “是新月楼哪位,如此行事?”彩云墨毫不客气地问。 “八境巅峰又如何?”人群中的白脸青年显然是个专业捧哏。 他朝那白衣明媚女子一拱手:“咱们师妹乃新月明珠。” “距九境仅一步之遥——年且十九!” 十九岁的八境巅峰! 白袍众的骄傲之色,与伶人馆众手下的震惊之嘴。 瞬间就把那白衣明媚女子,给烘托到了绝世天才的地步。 就连萧东兮与彩云墨,也都略微变了脸色。 第二十章 越境打脸 她们倒不是震惊于这位新月明珠的境界。 而是,在她们的情报体系里,根本没这号人。 新月明珠? 不存在! 那白衣明媚女子却是倨傲非常地向前迈了一步,正踩在萧东兮她们震惊的节点上。 她对那白脸青年的捧哏效果,特别满意。 她先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便斜眼一瞥萧、彩二人。 她冲着彩云墨开口:“新月楼白采莲在此行事,闲杂人等退下。” 她甚至都没有再问半句——你这个八境巅峰,为何没有尽早拿下那叛将历从原。 白采莲? 彩云墨将自己的情报库反复捋,确实查无此人——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令她倍感无力。 她身为国主最信任的情报组织大佬,竟然对疑似是己方阵营的白采莲,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这白采莲从何处来,要去何处,做何事……身边为何会跟着异域之人。 她更想不明白,这白采莲是从哪来的自信…… 不过,彩云墨是个人物。 她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只冷冷地给了白采莲两个选择:“奴家不管你是新月楼,还是古月楼。” “你要行事,那请便!” “只不过……” “你抓得住他们——我自会亲自敲锣唱曲,送你们去燕都亲见国主……” “若抓不住——你们得留下,谁也别想出去!” 话毕,彩云墨直接甩袖抽身。 她在白袍众的议论声中,径直走到了伶人馆的大门处,就在自己手下刚刚备好的座椅上,坐下——只冷眼看戏。 白采莲则扬起她的玉手,止住了白袍众的议论。 她恨这伶人可恶——但打她脸这事,还不忙。 眼下,擒住历从原,才是她白采莲名动九州之始! 白采莲转身面对历从原,她傲然而立:“姓历的贼子。” “你是要本尊亲自来拿,还是自己绑了,免受皮肉之苦?” 历从原放下了酒碗。 他看看萧东兮:“村长。要不,你去爽一爽,舒舒心?” 萧东兮笑了。 她摆摆手:“我是个废人,爽什么爽?” “七太保,咱们打的就是狗屁明珠。” “别给本村长丢人。” 历从原长笑而起。 既如此,那就让我打趴这新月明珠,博村长一笑吧! 十多年前,咱十三太保,干的不就是这个么…… 历从原的神将之名,是在这十年沙场恶战中,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他岂会惧战? 之所以隐忍至今,不过是他担心萧东兮要掀棋盘,搞“大事情”——最终苦了燕国百姓…… 现在那伶人彩云墨如他所愿——把门关起来搞事情…… 他历从原何须再隐忍? 萧东兮举茶相敬:“将她的骄傲打折了,别给我面子。” “你若不狠一点,待会就连那个看门狗,也不肯放过咱。” 坐在门口看戏的彩云墨听了,她俏脸一冷,却不多话。 倒是那白脸青年冷哼一声,又出来捧哏了:“死到临头,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区区一个七境,拿头来跟我们新月明珠打?” 其他白袍众纷纷跟上。 “就是!什么大燕神将……练了这么多年才是七境,练到狗身上去了?” “哎哟,师弟,你可别侮辱狗了。” “那么多资源,就算给条狗,也比给他强呀。” “就是就是!一条浪得虚名的丧家犬……” “……” 历从原笑了。 就这? 你们这样的嘴炮,拿到两军阵前去与人相骂——那些个镔铁族的糙蛋,都能把你们这些娘炮给骂哭喽…… 历从原横枪立马:“那就别让你们的烂珍珠上了!” “来吧!我一个,打你们全部!!” 白袍众听了,个个义愤填膺。 他们却无人上前——嘴炮好打,神将可不好打。 打人脸的事,谁都喜欢。 但是被人打脸的事,那就只有傻瓜才会去做…… 那白脸青年确实是个好捧哏:“今日,是我们新月明珠,下山成名之战。” “你休逞口舌之快,就等着被镇压吧!” 白采莲便在他的捧哏声中,迈步向前。 她拔出长剑,挽朵剑花,将神格拉满。 白采莲的剑,指着历从原——她的眼睛,却是在盯着萧东兮。 今日一战,是她的下山首战。 就能当着萧东兮这天骄之首、仙外飞仙的面,踩着大燕神将上位。 对她来说,还有比这,更爽的首战吗? 白采莲看着萧东兮。 她一字一句满是自信:“仙外飞仙已成往事。” “夕阳已逝,传说不再——这世间,现在看我的!” 她的追随者们,立刻就爆出了一片叫好声。 就连彩云墨身后的手下群,也有人忍不住喝了声彩。 彩云墨回眸一笑,她倒也没去怪那名手下。 这白采莲所谓八境巅峰的实际战力,到底如何? 她不知道。 单论装叉造神这等能力,她还是可以考虑——将那白采莲做为潜力伶人,来培养。 白采莲倨傲一笑:“历贼子,可惜你没有八境实力。” “害本尊下山第一战,少了点意思。” “你尽量表现吧。” “作为本尊传奇人生的第一块垫脚石,你当感恩……” “感尼玛蛋。”历存原一声冷笑,“要打便打。” “温室里的花,我连踩的兴趣都没有……” 历存原一边说,一边回眸看了看萧东兮。 他心道——村长十三岁时,就带咱冲军阵;十六岁时,就为盛唐续命…… 她都不曾言,自己是传奇。 你这般只会嘴炮,算个球? 白采莲哪里会知道历存原在想什么。 她已抓住机会,不忿出手。 白采莲起手,就是传承自月渊的大招——“月冷星残!” 但见白采莲手中长剑化虚影,弹出七八点星光,追着一道白月光——便如流星赶月般射向历从原。 这一招,历从原是见识过的。 当白采莲起手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当那道白月光被挥出之时,他已经忍不住想笑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画虎不成绝类猫”…… 历从原寸步未移。 他只用手中枪,就凭着七境实力,挡下了来自白采莲的八境绝颠大招! 那枪影、剑气碰撞,如巨石投湖——音浪很大,一去无回。 在旁看戏的杨从嘉和伶人们,爆出了一阵喝彩声。 正好,与新月楼白袍众的惊疑之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历从原的耳朵里,响起了萧东兮的传音:“先不忙打死她。” “多打她脸,逼她发狂!我要看看……” 第二十一章 跟着村长越境打怪的日子(一) 听了萧东兮的传音,历从原点头应下。 她的意思,他明白。 虽说这新月楼,当年确实是从月渊叛出去的。 但像“月冷星残”这式大招,乃萧老爷子自创——至今,还未有正式传人。 在当年那一战中,历从原是亲见——当时萧老爷子为了救他,以此招,一剑便杀了六名异域八境绝巅高手。 虽然,这一招在白采莲手中使出,确是画虎类猫,毫无威力可言。 但历从原看得出来——这一招,还真就是萧老爷子亲授。 那么,这白采莲从何处来,就有了答案。 极北异变之地! 当年,萧老爷子一路杀到极北异变之地后,他为探天地异变之源,便再也未曾离开过——哪怕半步。 就连萧东兮被好姐妹背刺,陷入绝境。 他也…… 白采莲一击被阻,并未再开大招。 她冷冷一笑,算是回应小伙伴们的惊疑:“月渊的招,果然垃圾!” “那老头还吹什么绝世神通?连狗都打不了……” 白袍众立时爆出了一阵哄笑声。 仿佛是他们亲眼见到了——那个老头吹牛的样子。 白采莲很享受这样的哄笑声。 只因,一切都在按照她的剧本走。 若能以月渊神通拿下历从原;那自然,江湖就将传唱她“初入江湖,一剑败神将”的事迹。 若此招拿不下历从原;那么,她的下一招便是真正杀招! 如此,她不光是踩着历从原,就更是踩着月渊上位了。 但很快,新月楼所有人的得意,都在“啪”声中戛然而止。 被“啪”地打脸的,当然是他们的新月明珠——那个,已臻八境绝颠的白采莲。 打她的,是历从原。 说话的,却是萧东兮:“戏说月渊,凭你也配?” “七太保,打肿她的脸。” 历从原听村长言,闪身上前,又抡了白采莲一个大嘴巴子。 又是一声“啪”;又是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那实力已臻至八境绝巅的白采莲,竟然连闪躲,都做不到…… 全场鸦雀无声。 打脸反被打的故事,本该收获笑声与掌声。 但此刻,大家都在思考…… 白采莲慌了。 此刻的她面红如火,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恐惧! 历从原扇她的那两记耳光,她都有信心躲开。 甚至,她还有能力发起反击…… 但她躲不开! 每次,在她想闪避的瞬间。 她都仿佛是被什么上古神兽,给摄住了神魂…… 待她反应过来时,脸已被打肿。 “打架就打架,别扯什么月渊。”萧东兮语重心长,“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轻敌,才是取死之道!” 她本意,是想让历从原试试——这白采莲,与阿爷是何渊源? 她到底从阿爷那里,学到了多少月渊真传…… 但白采莲敢侮辱月渊,那就必须先好好教育教育她…… 现在的小年轻,个个都把神格给拉得满满的。 真本事嘛……还得再看看…… 小年轻们或许忘了。 萧东兮那天骄之首、“仙外飞仙”之名,可不是靠宣传给造出来的。 而是,她用一次次血战,杀成的。 历从原退后两步。 他挽朵枪花,横抢立马:“请!” 白采莲不笨。 她哪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是被萧东兮从中作了梗…… 她扬名立万的传奇之路,硬生生被萧东兮给搞砸了——变成了她被打脸、丢丑! 她哪还想再打。 白采莲扭头:“那贱婢有古怪!” 白采莲话音未落。 此前只在白袍众中,为她喝彩助威的那名异域男子,便纵身跃起,如苍鹰般,直扑萧东兮! 历从原怎会让他如愿。 历从原长枪一挑,亦腾空而起,开了大——“关山难度!” 历从原一枪破空,人枪合一——一夫当关谁可过?想过,先把命留下! 历从原虽只是区区七境。 但他血战疆场十余年,在其枪下饮恨的高阶强者,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 敌人都已坟头长草,而历从原还在。 那异域男子面对此枪,亦不敢托大。 他果断放弃了突袭萧东兮,正面对上历从原,轰出一拳。 但见枪影、拳气相撞,伶人馆内霎时音爆破空。 历从原连人带枪,被那异域男子一拳轰退! “异域的八境绝巅?哪里来的……”端坐门口的伶人彩云墨,不禁脱口而出。 八境绝巅的异域之人? 堪堪稳住气息的历从原也很惊讶。 当年入侵九州的高阶异域武者,明明都已被收拾干净了。 剩下的,不是躲在犄角旮旯里苦修;便是被萧老爷子他们,给堵在了极北异变之地里,是不可能出来的。 除非萧老爷子…… 历从原摇头——这不可能。 那么,眼前这个如此年轻、实力又在八境绝巅的异域之人。 他的来处,就显得突兀、神秘了。 萧东兮干脆就掏出了万里传音石:“老头子!你又偷懒了?” 传音石那头的家人们,不知道是不是都不在,还是有旁的什么原因,反正是都没有回应。 在萧东兮身旁看戏的杨从嘉,只觉眼前一亮。 他无视了对面正在疯狂吹嘘异域男的白袍众,只盯着那万里传音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萧东兮横了杨从嘉一眼,她也不解释,自顾将传音石收起。 她唤历从原:“抓活的!” 萧东兮此言一出,那些白袍众,仿佛是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玩笑,集体嗨了。 那白脸青年直接上前:“狗屁神将!” “连乌拉赫子爵一拳都接不下,你们还敢口出狂言?” 那异域之人乌拉赫,在白袍众的吹捧声中,冲历从原扬了扬拳头:“泱泱九州,所谓神将,不过如此……” “我立碗公国虽是小国,但我一个八境……就能打你这样的十个!” 那守在门口的伶人彩云墨,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嘛,又来一个有唱戏潜力的家伙…… 嗯,异域伶人也不错。 若是调教一下,上台还是有噱头的…… 历从原人狠话不多,他枪花一抖,气势全开。 此异域八境绝巅,较之同为八境绝巅的白采莲,实力确实是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他须全力一战…… 那乌拉赫也停止了言语,握拳备战。 眼前扑面而来的沙场杀伐气,让乌拉赫收起了对历从原的轻视。 第二十二章 跟着村长越境打怪的日子(二) 历从原一抖手中枪,欺身上前——他要抓活的,是以没有开大。 他用基础枪术起手,采取消耗式打法,一枪斜撩乌拉赫。 乌拉赫显然并不擅长腾挪闪躲,上来就用拳头砸! 一场越境之战,居然是以七境去主动消耗八境绝巅的方式,拉开了战幕。 而偏偏,在战斗伊始,历从原竟能以七境之姿,力压八境绝颠乌拉赫,稳踞上风! 像历从原这样,在疆场杀成的百战神将——他岂是乌拉赫、白采莲这样初入江湖的小白可比? 全场静默,看历从原“刺、顶、舞、转、颤、挺、扫、抽”。 亦看乌拉赫硬挡硬砸…… 酣战半晌。 那白脸青年见乌拉赫稳住了阵脚,又开始捧哏:“狗屁神将!” “不过仗着把好枪——你有本事,学子爵赤手空拳?” “你等着,子爵马上就砸死你。” 白袍众刚要放声大笑。 那白采莲特别突兀地劈出了一剑,但她仍未能阻止一道青光,从她身旁闪过。 那道青光,将那白脸男子的脸,给划成了血脸! 白袍众准备好的大笑,瞬间变成了惊呼。 白采莲剑指青光来源:“你!” “不想毁容,就站一旁,好好看——我们家太保揍鬼佬。”萧东兮转了转手中青玉折扇。 她旋即又对着那血脸男:“花脸小鬼,我也是个仗着神兵的废人。” “你是八境,敢来打么?” 血脸男那最引以为傲的小白脸,已经被萧东兮给划花了。 他本应满腔怒火,哪怕真的不敢上前打——垃圾话,他总该是要喷几句的。 但被萧东兮点名后,他不光没有开骂,还向后缩——就连眼里该有的怨恨,他也都没有…… 那些前世小说里,最喜欢骑脸挑衅高手,最后反被打脸的反派呢? 就这?! 萧东兮叹了口气。 她只能无聊地转转扇子,自言自语:“扇子呀扇子,送几个傻叉来给我打吧……” 惹得在她身旁看戏的杨从嘉,亦只能在心里嘀咕:“传说中,你就是仗着这把扇子的神芒护体,终在唐宫血战中,得以不死。” “人家新月楼小哥又不傻,谁敢赌这扇子废没废?” “送死的事,傻子才做!” 杨从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津津有味地看历从原越境挑战。 既然看不成挑衅反遭打脸的戏码。 那他就只能看,七境反打八境绝颠的好戏喽。 场中战至此刻,历从原抢出的大好开局,已经被乌拉赫用八境绝颠实力,渐渐扳回。 从看戏的角度来说——双方打得你来我往,各展所长,确是精彩。 但从双方的战略目的来讲——历从原没有输;乌拉赫却丢了脸! 若继续打下去,历从原活捉对手的几率并不大,但他确是稳扎稳打地消耗了对手。 而乌拉赫呢,他不仅没有以八境绝颠实力镇压对手,做到一战成名;相反,他还被对手拖入了消耗战。 打得越久,他的脸就丢得越多…… 乌拉赫已将实力发挥到极致。 他的拳影,几乎罩住了历从原全身。 拳过处,皆风雷赫赫! 饶是如此,历从原仍是稳如泰山。 他开始在基础枪术中,用上他经过沙场检验的无极枪劲。 接、卸、转、发…… 借乌拉赫之力,打乌拉赫。 “不对!”白采莲终于从被打脸的凌乱中,走了出来。 她看出了端倪,大为震惊:“是谁说,历贼子被七军围猎,伤重将亡?” 新月楼白袍众也如梦初醒。 历从原以七境对上八境绝颠,还敢用消耗式打法,这是伤重? 哪个伤重的家伙敢这么打……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之际。 萧东兮的嘴可不饶人:“狗屁八境绝颠。” “一个,脸被打肿了。” “另一个,即将成阶下囚!” “我家伤残人士,都能越境,随便虐之。” “大家伙说说——这是哪来的狗屁八境,还绝颠?” 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新月楼白袍众无言以对。 他们皆似于无声处,听了惊雷。 既被萧东兮之言所撼,亦被历从原的枪出如龙所惊。 全场最爽的便是历从原。 他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打过这么纯粹的架了! 自从萧东兮被废,苟在月村后。 他便被迫做了独挡一面的统军大将。 行军布阵,决战沙场,他得用脑子去算计。 他的纯粹之枪,亦成了算计之枪…… 世人都说,他在这七境卡了十年,是因为征战不休、伤病反复,透支了他的身体、潜能。 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十年,他的枪在冬眠,在蛰伏…… 他在等一个如往昔般追随村长,去越境打怪的机会。 世人只知,月渊十三太保人人如龙。 那月渊仙子萧东兮的声名,一多半是由十三太保打下来的。 尤其是,自萧东兮被废至今,她已销声匿迹十年。 月渊十三太保能成一方豪雄,看上去都是靠自己奋斗,与萧东兮无半点瓜葛。 如今,他们中,除了历从原,也确实再没有人,还贴着曾经的太保标签。 但只有十三太保他们自己知道,也永远不会否认——没有萧东兮,便没有他们的今天。 十三年前,他们随萧东兮入世之初,不过区区五境。 只短短三年。 萧东兮就领着他们,从五境飙到了七境! 那可不是用丹药和奇遇堆出来的七境;而是靠实打实的血战杀成的七境——他们在战中悟,在战中跨境。 那三年,越境干架对他们来说,实乃家常便饭。 更不要说历经生死一线,不知凡几…… 此中之乐。 岂是白采莲和乌拉赫这些温室之花,所能想象的! 若不是萧东兮被废…… 幸好,她还在! 历从原越想,便越战越勇。 乌拉赫之所以能凭借八境绝巅之力,逐渐挽回颓势。 不是因为他能持续爆发,而历从原逐渐力不从心;纯粹只是,历从原允许他爆发。 历从原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消耗乌拉赫——他要完成,萧东兮下达的活捉指令。 身在局中的乌拉赫,不是笨蛋。 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便已修至八境绝巅。 他已经接受了,历从原能越境战他的事实。 甚至,他已经发现,并不得不接受——从始至终,都是历从原在主导战局…… 另外一边,正在观战的白采莲,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二十三章 新月明珠降了 白采莲已顾不上,自己被打肿的脸,还有她那出师未捷先丢脸的丑态。 该如何破局,为大家争取到全身而退的机会,这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对于她来说——为什么历从原重伤垂死还那么能打,他是怎么做到越境主导战局的……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身旁的白袍众,个个噤若寒蝉。 他们倒是想要发声活跃气氛,但他们又岂能看不出——他们的明珠是有多么的不对劲? 没看到,那最喜欢捧哏的白脸师兄,也在噤口不言么…… 他们只一心希望——乌拉赫子爵能把对手给干趴下,千万不要被干翻喽…… 就在此时,乌拉赫声如牛吼——他找到了历从原故意卖出的破绽! 明知山有虎,他也只能再向虎山行。 只因,身后有龙在追! 乌拉赫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破局机会。 不然,他就会被历从原,给耗死在这里…… 乌拉赫想毕其功于一役。 他爆尽八境绝巅之力,毫无保留地挥拳,砸向那历从原长枪荡出后,来不及回护的胸膛! 乌拉赫当然看到了——历从原在笑…… 他也想到了——自己有可能,正如猎物般,迈入死地…… 但他没得选…… 他甚至在幻想——凭区区七境之力,就能沙场不败的神将历从原,他布下的陷阱,该是何等模样…… 他当然看到了! 历从原弃枪,撩腿。 八境!历从原是八境!! 被大燕围猎追杀多日的历从原,居然一直藏着八境实力! 为什么?! 那他现在,怎么又主动暴露…… 这是被一腿踢爆丹田的乌拉赫,在陷入昏迷之前,最后的想法。 新月楼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震惊于历从原的实战能力;亦惊叹于历从原的隐忍不发。 同时,他们也都在阴谋论。 难道,神将被千里围猎,竟然是一出针对他们的阴谋? 不然,该怎么解释——重伤垂死的历从原,居然能像无事人一样,同八境绝巅的乌拉赫,打消耗战。 又该怎么解释——历从原竟然一直藏着八境实力,不发…… 只有白采莲面如死灰,她知道——己方完了。 那堵在门口的伶人彩云墨,此前就已经放话——她们若败,是不会放她们离开的。 虽彩云墨只是八境,但白采莲通过这一战,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所谓八境绝巅的水分……她与彩云墨同为八境绝巅,但俩人的差距…… 何况,对面还有一个八境的历从原。 至于那个“仙外飞仙”萧东兮——她到底废没废…… 白采莲已经不敢去想了。 历从原才不管她们是怎么想的——他只把那乌拉赫,给捆得严严实实的,拖到了萧东兮身前。 “幸不辱命!”历从原当众向萧东兮拱手行礼,一如十三年前那样。 萧东兮很是满意,她倒了一碗酒,递给历从原:“七太保威武雄壮!” 历从原接过,一饮而尽。 然后,他便站到了萧东兮身后。 恶战至斯,他竟不需调息,只如当年那般,护卫村长左右。 “新月明珠?”萧东兮看向白采莲,她目露玩味之色,“现在,你说说看!” 白采莲果断认栽:“我们想活!” 萧东兮轻笑摇头。 她转了转手中青玉折扇:“我不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不能打傻叉的脸——这很不爽,很不好玩……” 白采莲“扑通”一下就跪了。 她抬手扇自己的脸:“好玩的……都不用仙子动手……” 新月楼白袍众全傻了。 他们不解、不服! 但是,他们跪了。 只因,他们的新月明珠跪了——他们总不能,让她的屈辱白费。 那白脸男子脸上血迹未干,他扇起脸来亦毫不犹豫。 他边扇边喊:“太好玩了……” 一时间,此间伶人馆里尽是“啪啪”打脸声。 “这样么?”萧东兮敲了敲桌案,“那个什么新月明珠——滚过来。” “其他人滚吧。” 白采莲听了,她停住了打脸的手。 她抬起头:“那大门……” “这是燕国的伶人馆。你们新月楼,难道不是在给燕国做事?”萧东兮故意奇道。 “他们走不了!”守在门口的伶人彩云墨当即立起。 她给出了答案:“我们谁都不知道,‘仙外飞仙’曾到此一游。” 白采莲脸色一僵。 她哪还能不知道——这伶人就算不将他们杀绝,也断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把今天的事漏见天日…… 从意气风发、率众拿云,到脸被打肿、心气尽丧——白采莲只用了初入江湖的一次闯馆…… 白采莲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在苦寻,能保住这群师兄弟自由与性命的方法。 她左顾右盼。 一边,是燕国国主的眼线——那彩云墨,看上去就是那么心狠手辣。 另一边,是自己从小就听闻、并想踩在脚下的传说——那萧东兮,今天将自己的脸打得贼肿…… 白采莲果断地选择了萧东兮! 她膝行至萧东兮身旁。 她的脖子,顶着历从原抵过来的铁胆红缨。 她情真意切:“仙子若能让我新月楼师兄弟活见天日,我愿为牛马!” 众白袍男皆目眦欲裂! 那白脸男甚至哭喊着——若明珠受辱,他宁可去寻死…… 不过,当萧东兮朝他丢过来一把匕首后,他立刻就安静了。 大家都在等萧东兮的答案。 萧东兮示意历从原收起铁胆红缨。 历从原照做,但仍在萧东兮与白采莲之间,站成了一堵墙。 萧东兮只当没看见,她唰地打开折扇,轻摇。 然后,她睥睨守门的彩云墨:“彩云墨是吧?开门。” 彩云墨听了,亲手打开大门,她非常谦卑:“仙子尽管走,新月楼的不行。”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燕国主那傻叉的意思?”萧东兮正色道。 彩云墨一愣,未有以应——她只是摆手,要送萧东兮这座大佛离去。 “先是千军万马围猎我七太保,现在却想当无事发生?”萧东兮扇指彩云墨,“我的人,岂是他想杀就杀,想放就放!” 彩云墨低头认错:“国主不知,月渊仍是您在主事。” 萧东兮冲着历从原摇头一笑,她脸上极尽揶揄之色:“你的命,在他眼里还真是值钱——还不错,也算换了个消息。” 第二十四章 我摇的人,要来了。 历从原装作看不见、听不着。 他只蹲下去,把那乌拉赫给捆得更紧了。 萧东兮便把气尽皆撒到彩云墨身上:“我在,他就休想在这棋盘上——翻手云、覆手雨。” “你算老几?拦得住我掀桌??” 彩云墨很诚实,她继续请萧东兮离开:“拦不住——恭送仙子!” 萧东兮冷哼一声:“我何时说过要走?是他们碍着我听戏了——得滚出去!” 那白脸男马上接话:“对——我们这就都滚出去……” 彩云墨依旧很谦卑:“既然他们碍着仙子眼了,敢请替仙子将他们收拾干净了——莫脏了仙子的手……” “那行,你抹脖子吧!”萧东兮毫不客气地打断彩云墨,“我看你也挺碍眼的。” 彩云墨水袖轻扬,拱手一礼:“奴家死何足惜,恨只闻仙子前尘旧事,不能歌九州浩瀚来者。” 彩云墨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但她寸步不移,只紧守大门——依旧摆出“仙子尽管走,白袍众必须留”的姿态。 萧东兮折扇一收:“既如此,那我就先从燕国主那收回点利息吧——七太保……” 萧东兮话到,历从原人到——他闪身向前,铁胆红缨如山倒,砸彩云墨! 彩云墨不闪不避,双手水袖化潮涌,涤荡历从原枪势,然后,便要以长蛇般的水袖,去缠绕历从原的铁胆红缨。 历从原眼露惊奇之色——此八境巅峰,有点东西。 历从原气贯铁胆红缨,化砸为抖——枪势便由力转巧,撩水袖,连刺彩云墨。 彩云墨以水袖卸枪威,身形疾退,口中却是唱起了曲:“赤旗一片关头回,两岸三郡送粮来。” 曲罢,彩云墨身前突兀地出现了五道身影,皆手持大锤,猛砸历从原。 “回来!”萧东兮的提醒来得非常及时。 萧东兮声到,历从原枪到——他舍了追击彩云墨,一枪横扫五锤,然后借力跃回了萧东兮身旁。 历从原忙稳住气息,定睛一看,对方还是熟人——竟是燕国主的近卫之一,人称“打铁五锤”。 他们的锤,打的不是铁;打的是“镔铁族”的“铁”。 当年北收幽云之战,历从原曾与其并肩作战,知其深浅。 “村长,我可能顶不住。”历从原跟了萧东兮多年,不玩虚的。 “五个练体的八境,有点东西。”萧东兮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递给历从原,示意他退后休息。 历从原并不矫情,他接过药瓶,依言而退,坐回正在那看戏的杨从嘉身旁,服药调息。 “现在还让我走吗?”萧东兮轻摇折扇,向着那“打铁五锤”走去。 彩云墨从“打铁五锤”身后闪出,依旧是“仙子尽管走,白袍众必须留”的样子。 “拦得住,也让我走?”萧东兮奇道。 “仙子在,月渊万年。”彩云墨情真意切,“此为奴家来此之前,国主耳提面命。” 萧东兮冷哼一声:“若我不在,则神将化骨,月渊成灰?” 彩云墨笑而不答,只请萧东兮离场。 而那“打铁五锤”则盯着白袍众目露凶光,只待萧东兮离场,便…… 见萧东兮沉吟不语,那些白袍众已面如死灰。 随着这五个炼体八境的出现,此前表现叼炸天的神将历从原,被他们一击即退。 就连嚣张得不得了的仙子萧东兮,似乎也开始在收敛。 那么,他们的命运…… 白脸青年赶紧调转跪姿,朝着彩云墨膝行几步:“新月楼与燕国本是同盟,求美女菩萨大发慈悲,把我们当个屁放了……” 彩云墨手指白采莲:“她已经选了。” 白脸青年忙掉头劝白采莲:“师妹,你降错人了!这小东西,她连自己都保……” “住口!”白采莲俏脸通红,“他们连同盟都不放过,师兄你聪明绝顶——看不出此间蹊跷?” 白脸青年与其他白袍众皆神情一僵,陷入了沉思。 萧东兮听了,倒是高看了那白采莲几分。 她走到白采莲跟前:“你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白采莲抬头直视萧东兮:“若仙子能让师兄们平安离去,白采莲愿为牛马。” 萧东兮展颜一笑,扶起白采莲:“那你且去七太保身旁坐下。” “事毕,告诉我——你们的一切。” 白采莲忙点头应诺,她自去历从原身旁坐下——她无视了杨从嘉那充满疑惑的目光。 显然,一直坐着看戏的杨从嘉,已经看不透,眼前这几位女主的戏路了。 萧东兮哪会去管杨从嘉在想啥,她又走到白脸青年跟前:“都起来——既然你们师妹降了我,我保你们离开。” 那白脸青年半信半疑,但他仍听话地招呼着白袍众,一起站了起来。 他心有满腹骚话,全是对萧东兮的怨念——求求你别装叉了好吗?有招你倒是使呀! 此地是燕国军事重镇——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要高手有高手,要军阵有军阵。 你有啥呀? 是被锤子砸得正在疗伤的狗屁神将;还是坐在那里,只会附庸风雅的小白脸?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领着白袍众站到了白采莲身旁——新月明珠已做了选择。 他不信萧东兮,但听师妹言。 看了白脸青年的选择,萧东兮微微一笑,她转头对彩云墨:“破南燕这么屁大点事,用得着把这群留洋归来的孩子,强行人间蒸发?” 彩云墨皱起了眉头——萧东兮的意思她能听懂,但“留洋归来”这个说法过于新奇,在她理解范围之外。 萧东兮并不解释:“你继续摇人吧——不然,我摇的人,要来了。” 萧东兮的话,彩云墨信——她开始认真思考,权衡。 半晌过后,彩云墨仍是那句话:“恭送仙子!” 萧东兮不走,她转回早前所坐的雅****咧咧地坐下:“看来,是你不想走了——想把命留下?” 彩云墨不答,她只双手水袖舞,唱:“长忆别君日,和泪离殿望君行。” 唱毕,大门外飘进来七名青衣貌美伶人,个个手中持弓,全是八境。 她们进来后直接搭箭上弓,箭指白袍众。 “七箭伶?”正在调息的历从原睁开了眼,他恐村长吃亏,便欲起身持枪。 在燕国,此七人的实力、战绩,都远在“打铁五锤”之上——她们的成名战,便是在燕代残唐之役中,曾七箭定武门,为萧爸省了事,也算是间接救过萧东兮一命。 “无妨。”萧东兮阻止了他。 “阵仗真大!”萧东兮向彩云墨竖了竖大拇指,“那我更要去朝堂之上扇他了。” “若我说这些人还不够看——你可还有人可摇?” 第二十五章 小丫头摇的人 萧东兮说得是云淡风轻。 彩云墨听得是莲首轻点,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然而,那“七箭伶”为首之人不乐意了——她对着白袍众拉开了弓。 她的箭,指着人群中那名白脸男子;她的脸,却是朝着萧东兮:“当年为令尊开路,以致迟去一步,未能目睹仙子血战唐宫,只得见令尊老牛护犊,深以为憾。” 萧东兮双眸一凝:“那我是该谢你救命之恩;还是念你们谋‘燕代残唐’,以致迟来一步?” “是非恩怨转头空,仙子不必挂怀。”那箭伶带头大姐,将弓弦拉得更满了,“仙子且去,老身愿代仙子,处置此间魑魅魍魉。” 那名被箭指着的白脸男终于绷不住了,他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连白采莲想拉住他,也没来得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先是被萧东兮划花了脸;现在又莫名其妙被人拿箭指着,分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心气早丧,腿本就一直在抖,现在又被传说中,为燕国“七箭定唐宫”的箭伶带头大姐,给拿箭指着——他焉能不跪? 他的心里在骂娘——你们装叉,关老子什么事? 老妖婆!你有本事,就拿箭指着小东西呀——指老子做什么? 还有你这狗屁仙子!咱师姐都跪你了,你倒是救我们呀,不要总口嗨,拿我们装叉呀…… 他现在是真悔不该下山——下山前,自己在异域与九州的诸多天骄中,虽不算出类拔萃,但好歹也是18岁入的八境,想来足以笑傲九州。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在九州“扬眉剑出鞘”,他就做了“连跪软脚虾”。 人生若能重来,他一定在山上苟到底——不成无敌,绝不下山…… 幸好,这次,他没有再开口求饶,被白采莲及时扶住了脊梁。 若论道心受损,白采莲只会比他更甚。 但白采莲的眼中有光——原来,老师口中的“出学院,入社会,被毒打”,竟是此种滋味…… 萧东兮将一切看在眼中。 她并未动手挥扇,只无视了那箭伶带头大姐的箭指威胁,移步至白脸男身前,与白采莲一道扶他起来。 然后,萧东兮才扇指那箭伶带头大姐:“留名——好教这位小哥日后寻你。” “冯鸣雪。”这一次,箭伶带头大姐连“老身”、“小姓”都省了。 显然,她不认为那个白脸软脚虾,会有来日寻她的机会——她对萧东兮的不满,即将溢出。 面对此状,彩云墨心知动手在即,她没有选择出面斡旋,只坐了下来,任由冯鸣雪处事——她并不认为,凭“七箭五锤”就能留下萧东兮;她只是不愿意去干涉“七箭伶”行事…… “水马唤雪——好名字。”萧东兮笑了,她折扇轻摇,重回席间坐下,“萤火之虫,也想耀冬——今天不打你的脸,打谁的?” “哈哈哈……”冯鸣雪终没忍住,她仰头大笑。 她拉开的弓,也在笑声中颤抖——那蓄势待发的箭头,在跳动着,逐渐偏移方向,就要箭指萧东兮…… “好胆!”萧东兮摇扇轻喝。 几乎与此同时,冯鸣雪只觉眼前一花,不光手中箭已折,右脸还挨了一记耳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连一直在旁看戏的杨从嘉,亦未来得及反应——待他掌声响起,那折箭之人与掌掴之人便已分别杵在了萧东兮身前。 甩冯鸣雪巴掌的,自然是萧东兮的好跟班,那个甩大佬巴掌上瘾的小丫头萧十四——她正笑靥如花,以手抚掌,回味着那种叫做“爽”的感觉。 “这一次打脸的节奏,踩得恰到好处。”导演萧东兮,给了小丫头好评。 小丫头听了,直笑得蹲在地上,把眉眼都快笑没了。 全场都在看小丫头笑,包括那彩云墨与“七箭五锤”——就连刚刚被折了箭、挨了巴掌的冯鸣雪也没敢轻举妄动。 只因,冯鸣雪被那折断的箭头,给抵住了咽喉。 那被折断的箭头,就如此诡异的悬浮在空中,分毫不差地抵在冯鸣雪的咽喉——冯鸣雪不动,它便不动。 没有人去解释此是为何,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操控此断箭头的主人,强得离谱——她便是护卫在小丫头身旁的那位宫装老妇人。 小丫头笑够了。 她先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袋符石交给了萧东兮:“村长,我可勤快了。” 萧东兮笑着接过,随手塞入空间。 她只轻抚小丫头的丸子头,以示夸赞。 随身空间?! 在场几乎所有人,尽皆心底一颤:这只存在传说中,唯有神话人物才配有的随身空间——这十几岁的小丫头,竟然也有! 萧东兮有随身空间,大家能理解——月渊在化墟前,怎么也是个万年大宗,萧东兮又是天命渊主。 这小丫头是何来路? 她何德何能,配拥有随身空间…… 杨从嘉比其他人更震惊——只因他看清楚了,那袋被萧东兮收入随身空间的符石,正是她此前拿出过的传音石! 当时只一块,贵为一国少主的他,就已是无比艳羡了。 现在,是一整袋! “天哪!”杨从嘉险些生出跪舔之心。 小丫头压根就不知道大家在想啥。 她只接着引那位操控断箭头的宫装老妇人,与萧东兮相见:“玥婆婆,这位就是我的好村长。” 被唤作“玥婆婆”的宫装老妇人,忙给萧东兮见礼:“见过村长——有事尽管差遣。” 萧东兮忙站起身,她伸手回礼——看上去,这“玥婆婆”对九州人、事,皆是陌生;但萧东兮早知对方为谁,不好怠慢于她。 小丫头则是特别随意地介绍:“玥婆婆复姓北堂,从小就替我背锅——村长让摇人,我就把她给摇来了。” “北堂玥?”对面的彩云墨听得眉头直跳——又是一个她们的情报系统里,完全不存在的人物。 与白采莲她们不同的是,彩云墨至少能猜到白采莲她们从何而来;而这位强到离谱的老婆婆,她绝不似白采莲那般尚未在江湖展露峥嵘,但就是绝迹于她们的情报系统之外…… 萧东兮不嫌小丫头摇来的人少,她也不再与玥婆婆客套,只转身直接面对彩云墨:“我摇的人,来了。” “如何?”彩云墨果断将决断权,给了那正被断箭头指着咽喉的冯鸣雪。 第二十六章 又要同为齑粉? 冯鸣雪的脸上在做青红交替,她很快便有了决断:“仙子,敢请公平一战,虽死无憾。” 萧东兮以目示小丫头:“她说的公平一战,就是围殴玥婆婆,先下手为强……” 未待小丫头有所应,那冯鸣雪的脸色再做青转红,她点头:“正是。” “多大点事呀。”小丫头小手一拍:“不过,输了——你就扇自己十个巴掌。”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摸着她的小手,回味着那一巴掌的酸爽——她现在想试试,更省力的打脸方式。 毕竟,小丫头那打脸专用的速度、防御符石虽然“不贵”,但囊中数量总是有限——在她能彻底自制之前,能省,还是得省一点…… 谁让她跟的是“勤俭节约”好村长呢。 冯鸣雪还未答应,那白脸男终于没忍住,赶紧跑到小丫头跟前作揖:“神仙妹妹,我们都知道你是天上人,牛得不行——但能不能求求你别玩心跳,先把咱们给救了。” “咱们心脏小,再折腾几次就破了。” “等到那时,咱都死绝了——将来还怎么吟诵诗篇,将神仙妹妹的英名传遍九州?” “你谁呀?”小丫头可不是谁都能指挥得动的,她对白脸男这些陌生人,一点也不客气。 白脸男神情一僵,忙可怜兮兮地望向萧东兮。 萧东兮这才笑着指一指白采莲,向小丫头道:“新月楼的人。我准备收她做女仆,答应保他们了。” 小丫头心领神会,立刻小胸膛一拍:“村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小丫头便朝着白脸男努努嘴:“软饭小白脸,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就当看戏啦!” 白脸男还想再说什么,白采莲已经站到了他前面。 白采莲朝小丫头行了一礼:“谢神仙妹妹——护我师兄弟周全。” “既是村长的女仆,你得叫我萧十四太保。”小丫头昂着头,谱摆成十足。 “见过十四太保。”白采莲亦给足小丫头面子。 “好说。”小丫头摆摆手,旋即笑开了花,“既是自己人,那就让本太保传你打脸秘法——看好了。” 小丫头说完,便不再管她们,她转过来对着冯鸣雪:“想好了没?十个巴掌——打不打!” “打!”冯鸣雪咬牙切齿。 她已经发出了指令,只待抵住她咽喉的断箭头消失,她们“七箭五锤”便同时出手,誓要将那老妖婆千穿万锤,碾成齑粉。 “玥婆婆。”小丫头非常欢喜,她唤了一声玥婆婆,便跳到萧东兮身旁——拉村长一起看戏。 北堂玥得令,她先一步立在场中央,气息外放,如老母鸡般将身后小鸡尽皆罩住。 然后,她便收了神通,任那抵住冯鸣雪的断箭头一瞬坠地。 “小心!”惊呼出声的,竟是坐在大门处的彩云墨。 可惜,迟了! 冯鸣雪已经率众出手。 “七箭伶”追随燕国主沙场征战多年,七人便可成催城箭阵——她们蓄势已久,此刻出手便是绝杀。 但见七箭如虹,贯空而至,分射北堂玥七处窍穴。 箭到,锤亦至。 “打铁五锤”的锤,追着箭虹,如五岳山倾,便要镇杀北堂玥! 长虹贯日于前,五岳山倾在后——北堂玥立于场中,不动如山,她还有闲情,去笑看在场诸人反应。 彩云墨在惊呼,冯鸣雪在狞笑。 萧东兮的眼睛亮了,杨从嘉的双眸在发光。 白脸男在绝望地咆哮,小丫头则是一脸的无所谓。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箭破屏障的尖利锐响,亦没有锤动山河的震荡。 “七箭五锤”以一种特别诡异的方式,全部重返原地,仿佛刚刚的全力一击,只是想象。 “不好意思,我高估了你们。”北堂玥将外放的气息收回,“你们还不配我用气障……” 白脸男还犹自张大着嘴——他的绝望咆哮,变成了一声惊呼。 原来,那老妖婆……不……老神仙,特别靠谱——她刚刚是在炫技装叉,但也考虑到了他们的安全,还有施放保护罩照顾他们。 由是观之,小仙子和老神仙,属实有装叉的资本——这样的装叉,白脸男不介意她们再多来几次。 对面什么“七箭伶”、“五大锤”,都是一群箭人、饭桶——老神仙站着给他们打,他们连防都破不了。 “老神仙威武!”白脸男不禁振臂高呼——他的命,绝对保住了。 “老神仙霸气!”白袍众悬着的心也尽皆放下,他们被白脸男感染,纷纷应援。 北堂玥那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打个架而已,还能有这待遇?她打了一辈子架,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滋味。 她不过是个山中老仆,刚得了几日空闲,就被主母从山里赶出来,去给家里小丫头做保姆。 她现在算是有点知道,为什么小丫头不愿意回家,要在外头厮混了。 那边厢,回过神来的冯鸣雪还想弯弓搭箭,再领众人做殊死一搏——彩云墨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不是九州功法——实力悬殊,再战无益。”彩云墨劝道。 冯鸣雪咬牙切齿,终是放下了手中箭。 小丫头却不放过她:“十个巴掌。”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摇晃着手掌——她嘚瑟至极,一副气死人的二世祖模样,仗势欺人味十足。 “老妖婆可不兴赖账!”白脸男终于恢复了捧哏本色——他捧哏的对象已从白采莲换成了小丫头,但一切仍是如此的自然、恰到好处。 “快打!”白袍众亦不甘落后——他们有太多的委屈,终在此刻得以释放。 冯鸣雪显然不愿履行诺言,她拿眼睛瞄彩云墨,似在询问,又似在催促。 彩云墨很快就点了头,她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银盒子——这个盒子,萧东兮和小丫头是见过的。 当时,新月楼白尊者便是狂按银盒,叫嚣着要与大家同为齑粉——结果,由于小贼姜子吕提前搞了破坏,这才没有出现白尊者想要的结果。 “他是给你们灌药了吗?”萧东兮有点想笑,“怎么动不动就想同为齑粉……” “你既知此为何物,可愿抽身离去?”彩云墨一手紧扣按钮,大有萧东兮一摇头就同为齑粉的架势。 “那你猜我为何还能在此?”萧东兮一点也不慌。 第二十七章 盒子没碎,大家还在。 “盒子碎了,阵核没了……”彩云墨一边答,一边看着手中银盒莫名奇妙地被消失…… 遭遇惊天之变,彩云墨的脸上却仍波澜不惊。 她清楚地看见,那银盒凭空出现在了小丫头的手中。 她手下的惊疑之色,与白袍众的“皇天”之叹,完美地演绎了“群演”该做的一切,将彩云墨这“名角”的淡然,给衬托得恰到好处。 “现在,开关没啦。”萧东兮抚着小丫头的头,冲击着彩云墨的云淡风轻。 “‘仙子在,月渊万年’——国主之言果真不假。”彩云墨失了银盒,仍不肯退,“与仙子对弈,奴家受益匪浅。” “空间功法,九州绝迹;异域来人,仙子要放——我能不能认为,仙子与异域有所图?” 萧东兮笑了:“伶官一张嘴,史官跑断腿——有用的时候,新月楼就是燕国同盟;没用,就不问青红皂白以异域为由除去?” “新月楼为燕国盟,他们可以自有行事,但事关异域,决不可放!”彩云墨义正言辞,反将萧东兮一军,“仙子当年血战唐宫,所为何事?” 伶人不可怕,就怕伶官有文化。 萧东兮莫名想到了蓝星九州的那些个关于伶官的传说,她主动跳过了讲理:“现在盒子没啦,还不跑路,是想连人也一起没掉?” 彩云墨淡淡一笑:“白尊之鉴,奴家怎敢或忘?” “仙子既有通天之能,可弄碎盒子,抢走真核——奴家又岂能不备?” 萧东兮不语,静待彩云墨下文。 “我拿盒子出来,只是告诉仙子有这么回事。”彩云墨开始整理双手水袖,“机关不在此处,但我一声令下,你我必同为齑粉——仙子大可不信。” 萧东兮当然信。 仙西之巅的时候,白尊还不知萧东兮仍是月渊主事人——他为了除去假想中的月渊残党,已不惜夷平整座山巅。 若不是小贼姜子吕提前取走了机关阵核——一旦引爆,萧东兮或得身免,仙西名胜古迹绝对已不复存在。 现在,彩云墨已知萧东兮仍是月渊主事人,而且坐拥像北堂玥这般如此恐怖的高手。 若异位而处,萧东兮是彩云墨的话。 她早就启动机关,用自己和“七箭五锤”的命,去换月渊真正主事人萧东兮的命了。 之所以不为,彩云墨与燕国主,当是另有他图。 “两个选择——引爆,或者滚。”萧东兮不再废话,扇指彩云墨。 彩云墨已整好双手水袖,她第一次以手指萧东兮,露出獠牙:“两个选择——仙子自己走,或者同为齑粉。” 彩云墨霸气侧漏,她身后的“七箭五锤”却是借机向后疾退,似乎是在准备跑路。 与此同时,小丫头终是按捺不住,开足速度与防御符石,闪身要去扇彩云墨的耳光。 这一次,令人期待的巴掌声并未响起,小丫头没扇着! 彩云墨以更惊人的速度高高跃起,飞到了伶人馆舞台的上空。 她手扶一条飘扬的彩带,居高临下:“传言仙子护短,我今日信了。” “但短亦分长短,仙子终是要舍弃一些,岂得全美?” 萧东兮还没说话,小丫头已经怒了,她再开符石,誓要追着彩云墨打脸:“我都要,你管得着?” 全都要的小丫头已将速度开到极致,她越追越拼命,却离彩云墨越来越远。 小丫头追得很辛苦,彩云墨躲得却是游刃有余——她的目光,始终都在小丫头的护道者北堂玥身上。 她的目光中,没有畏惧,是戒备——更是战意…… 彩云墨的表现,刷新了萧东兮对九州八境绝巅高手的认知——萧东兮的眼睛里,也有了些许战意。 小丫头见浪费了那么多的符石,居然还没能一巴掌爽到,她无名火起,竟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一把亮晶晶的宝石,对着彩云墨就是一顿乱砸。 她每砸出一颗宝石,那些宝石便绽放成七彩烟火散于天地,迫使彩云墨的身法出现片刻迟滞,被小丫头趁机迫近几分。 饶是如此,小丫头也只是一直在迫近,却始终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北堂玥刚看到小丫头掏出那把宝石时,便已面露肉疼之色。 但碍于身份,她不好出言劝阻,只能眼瞅着那些宝石颗颗成灰——她的心疼,已在内心流淌成河。 她怕小丫头恼羞成怒,做出更加糟践天物的行为,她忙觍着脸看萧东兮:“村长,不如让老身来清场?” 萧东兮忙摇头轻笑:“十四,先把那些要跑的打了。” 萧东兮话落,小丫头人到。 可怜猫在大门口的“七箭五锤”,他们啥都没做,已是一心想溜了,临了没等来彩云墨的机关引爆,却收到了那十几岁的小丫头送来的巴掌。 小丫头符石全开的速度追不上彩云墨,但落在“七箭五锤”眼里,那确是比冯鸣雪的箭还快。 他们刚生出跑的想法,便听到了一片巴掌响,脸已被打肿。 尤其是冯鸣雪,小丫头可还记得——她输了十个耳光不肯兑现呢!那还不狠狠打!! 冯鸣雪直接被揍趴在地,脸肿得恨不得埋在地里,连头都不敢抬。 跑?他们已经不想这茬了,还是一起爆了吧。 必须一起爆了!不能让这些非人类去祸害咱们国主…… “多好的孩子!”彩云墨悬在空中彩带上,笑容不改,“我是不怕死,但仙子真舍得她成齑粉?” “我们都死不了——你大可以试试。”萧东兮笑吟吟地看着小丫头扇人,毫不在意。 话说到这份上,彩云墨敛去了笑容,她选择了:“爆!” 听到彩云墨的娇喝,冯鸣雪倒是抬起了头,她冲着小丫头目露凶光,似要亲眼看着这可恶的小丫头是如何被炸成齑粉的。 北堂玥早已抢进场中,她气息外放,再如母鸡般护住身后所有人。 然而,还是一如此前那般,什么都没有发生。 彩云墨第一次变了脸色:“不可能!” 怎么可能?? 此局她为防萧东兮“碎盒抢核”,已做了针对布置——十名八境手持机关藏身楼外;法阵核心深埋地底。 除非萧东兮能提前知道布置,否则,绝无可能阻止她…… 在彩云墨的惊骇声中,一个瘦小的贼,手持着彩云墨熟知的法阵核心,走入此间伶人馆。 第二十八章 拉贼入局 “怎么可能?”冯鸣雪摸着红肿脸颊,仍忍不住惊呼出声。 来人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瘦小少年,他有何能,能深入地底,把连“打铁五锤”都无法撼动的法阵核心,给生生地挖出来! 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冯鸣雪能清楚地看到,晶莹的法阵核心仍完好无暇,显然并非被暴力挖取。 那就更不可能了——亲身参与过法阵布置的冯鸣雪,太清楚它的威能了。 此等大杀器乃是燕国主奇遇所得,除却像彩云墨、冯鸣雪这样的亲信伶人,其他人根本没机会得见片刻,就更不要说去试图使用、破解了。 即便是伶官中的那位修为已臻九境的阵法大师。 她浸淫钻研此等大杀器已有年余,也休想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在既不惊动大家,又不触及法阵自毁程序的情况下,取得完整的法阵核心! 就凭眼前这个少年? 哪怕他此刻用法阵核心,将冯鸣雪炸死——她都不会相信。 来的那小小少年才不会去管这个猪头老妖婆的惊呼与置疑呢,他蹦蹦跳跳直奔小丫头:“团长——给!” 来人正是贼人姜子吕的徒弟,小丫头所组建“小仙天团”中的“贼二代”——莫孤鸿。 小丫头毫不客气地接过那法阵晶核,她没有给莫孤鸿好脸色:“你做的?” 莫孤鸿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团长,那日在林中,亲眼目睹了他师尊的变态风姿,以及他在师尊阴影下的怂样。 他还拍着胸膛,很得意:“我师傅做的!” 小丫头还没反应,萧东兮已难得的掩住了嘴——她斜了一眼已经调息完毕的历从原,只是笑。 历从原只得尴尬地怂怂肩——上一个像莫孤鸿这样,得意洋洋地说“我师傅”的人,那些年没少被村长甩过臭脸,甚至被胖揍…… 那个人,就是他历从原。 神经大条如历从原,也不禁向那少年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他开始在心里为那小小少年求福。 “我师傅说他有事先走……”莫孤鸿眼中只有他的团长,还准备滔滔不绝“我师傅”。 “你师傅还说啥了?”小丫头开始阴阳怪气。 “我师傅说了,既然仙子还活着,他愿意答应……”提起“我师傅”,莫孤鸿还特别的骄傲,他没看到小丫头已经在抚着手掌,打算找出气筒了。 萧东兮特别“善良”,她果断打断了莫孤鸿:“犟贼打算答应本村长什么?” 莫孤鸿忙收起他的挤眉弄眼,朝着萧东兮正色道:“我师傅知道仙子重返九州,特别开心——他说愿为仙子做件事,以偿昔日亏欠。” 萧东兮眼珠一转:“那你先在一旁休息,待我收个手尾。” 那边彩云墨见法阵核心已失,已坦然接受了失败,她从空中落下,将手下护在身后:“是奴家输了,敢请仙子带人离开。” “大燕铁军是吃干饷的嘛?”冯鸣雪不服,第一个跳出来质疑彩云墨的决定。 “大胆!”彩云墨亮出獠牙,一改此前任冯鸣雪自主行事的温婉。 她终横眉冷对冯鸣雪:“近卫安敢决军事?” 但闻一片长刀出鞘声,彩云墨身后的手下第一次亮出了兵器,刀指的却是自己人——冯鸣雪。 冯鸣雪显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但她从“燕代残唐”开始,便随国主征战,怎肯向年纪轻轻的彩云墨低头——她恨恨甩手,竟领着“七箭伶”愤然离去。 萧东兮也不拦他们,她只调笑彩云墨:“果然是戏好可活——本村长今天想演‘血战长坂’,你们的虎豹骑呢?” “诚如仙子所见,大军已然开拔。”彩云墨十分坦然,“奴家此前所言非虚——‘仙子在,月渊万年’,国主愿与月渊重修旧盟。” “回去告诉他——不必了。”萧东兮回绝得特别果断,“我还是我,他已不是他。” “是。”彩云墨谨诺,“奴家斗胆问仙子一句,您将如何处置——新月楼这批与异域厮混的小子……” “滚!”萧东兮一点也不客气。 “望仙子体谅国主难处。”彩云墨一揖到底,“国主心忧万民福祉,自无法再似从前……” “你很不错。”萧东兮亦不掩饰对彩云墨的欣赏,“你是不是还想说,取天下难,必竭诚以待……如今攻守之势异,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属正常?” 萧东兮突然声作雷霆:“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彩云墨保持长揖到地之姿,“既如此,请仙子带人离去……” “滚吧。”萧东兮转身回座,“别妨碍我做事。” 彩云墨抬起头,她顿了顿,终是不再言语,带人离开。 “去告诉他——不管他有何算计,我既已投笔,这盘子我掀定了。”萧东兮目送彩云墨离去,传音道,“你们想活,那就到我的盘子里来。” 彩云墨未有以应,只带着手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东兮这才笑着看向那正被小丫头训得狗血淋头的莫孤鸿。 她已有了计较:“小莫,我觉得你团长是对的——你也看到了,跟着我,打的全是大怪。” “你们团长这是拿命在拼!” “而你这个团员——带她逃跑还行;想保护她,还差点意思……” 莫孤鸿腾地立起:“谁还是生下来就能遮天的?咱每天都在进境……” “对呀,我就是要帮你——每天都有进境。”萧东兮知这小子已经入彀,笑得特别灿烂,“你师傅须答应我的事,便是从今日起,形影不离地对你进行特训——为期一月!” “这么简单?”莫孤鸿听了只觉汗毛立起,知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就这么简单。”萧东兮答得特别肯定。 刚刚还在训人的小丫头跳了出来,她的眼睛贼亮贼亮的:“村长快派我去搞大事情!” 萧东兮满意地摸摸她的丸子头:“异域,敢去么?” 小丫头小胸膛一拍:“咱十四太保,去的就是异域!” “玥婆婆不能陪你,你还得摇点人。”萧东兮正色道。 小丫头两手一摊:“老家最近有点忙,玥婆婆是唯一一个闲的了。” 莫孤鸿眼睛一亮:“团长,还有我——我去!” “你?”小丫头斜了他一眼,“你去负责逃跑吗……” “怎么可能!”莫孤鸿跳了起来,“我马上就去找我师傅,让他把我往死里练……” 第二十九章 词主择仙子 萧东兮见莫孤鸿这小小贼已然被套路,正在他的团长小丫头面前卖力表现自己,她便莞尔一笑,不再管他。 她也不去理会那群饱受折腾,终死里逃生的新月楼白袍众,任他们围着他们的明珠白采莲在欢喜、庆祝…… 她转头对上了那看完大戏,似乎还意犹未尽的帝国少主杨从嘉,杀意凛然,传音道:“两个选择——降,或者死。” 杨从嘉瞳孔一张,他对于接下来如何走,在看戏之时便已深思熟虑,心中已然有谱;但他还是低估了这出大戏真正的主角——萧东兮。 杨从嘉以金纸折扇轻轻敲自己的头,略加思索,然后,展颜一笑,同样传音:“仙子可否接受……我押上身家——不降,也不死。” 萧东兮眼眸一亮,对这个比自己还要俊美的南隋少主,不禁又高看几分:“那要看……你能不能打动我。” “我读稗官野史,曾闻仙子当年结识燕国主时,是以十三太保入其军旅相助,名为‘投资’。”杨从嘉直视萧东兮。 “有。”萧东兮不否认,“彼其时为唐节度使,正北御镔铁、高句丽联军。” “仙子投资与他,是为私,还是公?”杨从嘉一字一句,特别认真。 “你以为?”萧东兮不答,反问。 杨从嘉笑了,他抱扇拱手:“我愿效仿仙子——投资!” “仙子若在江湖,我便辞庙堂,以身作价,生死相随演佳话。” “仙子若要天下争雄,我便承庙堂,与仙子盟,歌万世太平。” 萧东兮惊了。 眼前这词曲惊艳、姿容绝美,且神似那九州历史中亡国词主的杨从嘉,竟以他超脱格局,刷新了她对那些“文二代”国主的认知。 “废人也投?”萧东兮敛去杀意。 “投”杨从嘉不假思索。 “若我身死道消?”萧东兮“刷”地打开折扇,轻摇。 “扶那丫头,或承仙子遗志。”杨从嘉同样“刷”开折扇,轻摇。 “好!”萧东兮抚扇大笑,“你的投资,我要了。” 杨从嘉抱扇为礼,只微笑,不再传音。 萧东兮撇了一眼不远处的小丫头,见她犹在训导莫孤鸿,不禁莞尔,特意走近杨从嘉,传音道:“我尚且未下决心,你是如何看出我有扶那丫头的心思?” “燕国主。”杨从嘉先是看了看小丫头与莫孤鸿,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历从原,传音道,“十三太保。” 萧东兮的眼睛亮了又亮,旋即一声长叹:“南隋少主神人也,惜呼晚生数年。” 杨从嘉忙摆手:“不可惜……不可惜!就是再早生几十年,我也断不是仙子所待之人。” 萧东兮收起笑容:“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国主,他文才武略风花雪月皆是极品,所做词曲尽是传世佳作。” 杨从嘉的眼睛亮了:“仙子可否赐赠一曲?” 萧东兮早有准备,她起身舞折扇,现唱一曲。 唱的,是那蓝星亡国词主所作,名动九州的《春花秋月何时了》。 杨从嘉听得是如痴如醉,曲未半,他已以手中金纸折扇击节,倚歌而和之。 当萧东兮唱到“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时,杨从嘉已是“金纸折扇击节碎”,算是为“问君能有几多愁”作了答。 杨从嘉舍了金纸折扇,他长身而起,一揖到地:“谢仙子赐曲。” 萧东兮伸手虚扶杨从嘉:“好说——跟着我,好词好曲管够。” “不过,你不问问——那国主后来如何?” 杨从嘉站定,他那绝美姿容挂上凄然:“失国之人,方得此叹。” “作词之人必绝类我——方才,仙子是在点我。” 萧东兮点头:“世人论及选择,总爱强调‘人各有志’——试问,又有几人能坦然面对,选择所得之果。” “以后叫我村长即可。” “本村长想卫苍生,但能力所限,护卫一村,已觉难为。” “南隋少主关忧百姓,心喜春花秋月,这都极好——若有朝一日因己之过,致‘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你可能坦然面对今日之择?” 杨从嘉略作沉吟:“未来之事,从嘉不敢断言。” “从嘉之能,我心自知之——牧土一方已觉疲累,想来无能造福九州。” “我还是那句话——若村长欲争雄天下,从嘉必承宗庙,举国资之。” “战时与村长并肩冲阵,醉卧沙场;天下已定,则退而作词曲,与苍生歌万世太平。” 萧东兮听了,笑指历从原:“我若争雄天下,我的太保们可就难做了——你何不去资燕国主?” 杨从嘉也笑:“从嘉此番来燕国,幸得遇村长,看了场大戏——已然有了答案。” “燕国主或可为开国元勋,当不得治世明君。” 萧东兮不语,静待杨从嘉下文。 “破南燕、谋镔铁乃国之大事。”杨从嘉正色道,“他欲借国事,意图抹去村长在此世间的痕迹。” “此无异于明言——燕国百姓能有今日,实赖村长与太保之功。” “他贪天之功,铸己心魔——此其一不可取。” “月渊也好,新月楼也罢,原是燕国同盟,其志一也。” “算计同盟,清洗神将,乃亡国之君所为。” “燕国方立,他不昏聩,之所以为此者,实心中有鬼,视人为鬼——此其二不可取也。” 言毕,杨从嘉直视萧东兮。 这些话,他都未曾对他的父亲(南隋国主)提及过。 他就是怕,若这番话,被他那与其一样,沉溺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父亲听了,会迫他早承庙堂,去与燕国争雄天下。 现在,他做了选择,极好。 “其实,你可以是个好国主。”萧东兮喟然叹曰。 “从嘉有自知之明。”杨从嘉坦然一笑。 “故事里的那个国主,后来降了。”萧东兮想到蓝星九州那位,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句嘴,“天下一统,牵机药上路——世间徒留绝命词。” “所以我资仙子,而非燕国主。”杨从嘉早已从那曲子里,推出了故事结局。 还是那句话,他杨从嘉牧土一方绝无问题,但要一统天下,抗击异域入侵者,他没那本事。 他姿容绝美,性喜诗词风月,身体里却是铮铮铁骨——村长当年为救苍生,杀入侵者,血洒唐宫。 巾帼做得,他须眉做不得? 能力不足? 看了今天这场大戏,那还有啥说的——跟着村长,干就完了。 第三十章 小丫头唱大戏 弄明白了杨从嘉的想法,萧东兮便可放心处置新月楼那批“留洋归国者”,不必担心辛秘外泄。 她走向白采莲:“计议如何?” 白采莲忙拱手:“采莲为牛马,但请仙子驱策。” 话毕,白采莲以目示那白脸男,然后长揖到地,不再言语。 那白脸男的脸涨得通红,他又“扑通”一声跪地:“求仙子送我们回去!” 他身后的白袍众尽皆跪下:“求仙子大发慈悲,送我们回去!” 萧东兮不禁莞尔——这帮家伙,真是像极了蓝星电视剧里常演的某些家伙。 开头,他们出身高贵,眼高于顶、目空一切,想要将九州踩在脚下。 剧中,他们被社会毒打,终认清了现实,于是主动下跪打脸,只求活命。 剧终,主角明明都已经答应放他们走了——他们却连自个回家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下跪求护送,活脱脱的都是没了主角就不行的工具人。 当然,就连小丫头都知道,他们的这个选择非常正确。 从彩云墨宁可自爆伶人馆,也要坚持留下这群家伙,就可断定——燕国人也不知道,新月楼是通过什么途径,把这群不太聪明的家伙进的异变之地的。 异变之地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帮笨笨的家伙是怎么做到,不仅生存下来,还修炼到平均八境的…… 不难想象,为了此等辛秘,燕国主将不惜代价,留下这群平均八境的温室之花…… 小丫头还知道,村长肯定会送他们回去。 而且,是叫她送。 小丫头欢呼雀跃——跟着村长混,胆子小了还真不行! 换成其他人,只怕早就吓尿了——在九州,会遭遇无穷无尽的追杀;进异变之地,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小丫头逃家入世为的啥? 她的目的之一,不就是得享此等奇遇,在惊险、刺激中收获满满么…… 不过,有一点,村长说的对——她还是得再摇点人。 玥婆婆估计是要被村长免费征用了;莫孤鸿那小贼胆子太小,实力太差(此处略去数百字)…… 虽然村长套路了莫小贼的师傅,估计会成为我此去路上的重要打手;但是,为什么是派我去? 不就是因为我能摇人嘛! 村长他爸有句话说得贼到位——“有人不摇,实属浪费!” “十四。”萧东兮果然唤小丫头了。 小丫头忙不迭地答应:“我去!我去!!” 萧东兮耸耸肩:“去异变之地,可能会死——你确定?” 小丫头一边点头,一边神神秘秘地走近萧东兮:“村长,你看看玥婆婆的表情,我像是能死的样子么。” 萧东兮轻抚她的丸子头——她哪需要去看玥婆婆的表情呀! 一个境界未知的空间高手,若她不高兴自己派小丫头去送死,那还不分分钟弄死她——哪里需要表现出不高兴来…… “你刚刚说家里没闲人了,摇不到……”萧东兮故作担心。 小丫头一蹦三丈高:“我让他们闲,谁敢不闲?” “行。”萧东兮毫不客套,“那即刻出发,越快越好!” “得令!”小丫头立马拍那白脸男的肩膀,“出发!” 白脸男一脸懵圈,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看看小丫头又看看萧东兮,终忍不住:“仙子!咱师妹都跪了,您是真的不想我们活……” 萧东兮还没搭话呢,小丫头爆了,她从空间里猛地掏出一大包五彩斑斓的石头,把站得远远的北堂玥给惊得眉眼直跳。 萧东兮见了,笑而不语。 她当然看得出,玥婆婆的眼中,满满的都是两个字——“心疼”。 “看不起谁呢?”小丫头嘟着嘴,一把一把的将宝石往白袍众怀里塞,“都试试,这叫保命石——谁用都说好!” “就连玥婆婆想打烂你们,都得费老鼻子劲了。” 白脸男半信半疑,他一咬牙真的用了一颗,然后运足八境修为,就去扇自己巴掌。 但听一声钝响,他的脸没事,手也没事——白袍众有事,他们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震荡波给冲击得东倒西歪,十分狼狈。 白脸男看得清楚,用了那颗宝石之后,他的手根本就触不到他的脸,直接被看不见的屏障给分开了! 白脸男腾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了光——他眼巴巴地看着小丫头,那意思是能不能…… 小丫头傲娇地调转脸,根本就不理他,只对着莫孤鸿喊了一声“走”,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伶人馆。 她只是扬了扬手,就算是同萧东兮打过了招呼。 萧东兮脸上溢满了宠溺——这小丫头,真就比当年的自己,还要猛…… 萧东兮很快就收起了宠溺,她冲着白脸男一声轻喝:“还不跟上?” 白脸男如梦初醒,他眼中的光更亮了,他开心地看着小丫头的背影——他不止是看到了回家的希望,更是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宝藏…… 白脸男忙匆匆跟白采莲道了别,就带着师兄弟们急吼吼地追出伶人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然后,从此苟在山中…… 不成无敌,绝不下山。 白采莲目送师兄弟们远走,然后转身,又对着萧东兮深深一揖。 礼毕,她站直喽,指着那被历从原捆成粽子的乌拉赫道:“仙……村长——其实,他不坏……” “我们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想着苦修多年……想……” 萧东兮瞥了白采莲一眼:“有傲气并不坏事——你很不错。” “你且先跟着我——我还有要做的事。” “至于此人,我自有安排。” 白采莲看着萧东兮,欲言又止,最后终是点头应下。 萧东兮便不再理她,走到历从原跟前,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此前丫头给她的那袋万里传音石,递给了历从原:“原哥,有劳你将他送到阿爸处。” 历从原点头应下:“定不辱命!” 兵贵神速,历从原也不多话,收好传音石,拿好铁胆红缨,扛起那捆成粽子的乌拉赫,便仰天大笑出门去。 萧东兮忙对着玥婆婆一礼:“事关重大,请婆婆护我原哥平安。” 玥婆婆笑着应下:“老身在,定将那异域之人平安送达令尊处。” 萧东兮忙正色道:“若事不可为,请婆婆先保我原哥活着。” 玥婆婆跟那小丫头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满不在乎地拍拍胸膛,就追着历从原而去。 追着她的,是萧东兮,还有白采莲的目光。 第三十一章 异变之地的辛密 白采莲相信萧东兮不会滥杀,但异域曾入侵九州,双方势成水火——她不得不担心乌拉赫的命运。 毕竟,乌拉赫是与她们一样,自小在山上,读书、学艺,直至长大,并未曾亲历过那场战争。 “放心。”萧东兮招呼白采莲回舞台前同坐,“我若要杀他——刚刚便杀了,岂会让原哥去冒险,专程跑这一趟。” 这么浅显的道理,白采莲当然懂,她依言坐下,等待萧东兮询问。 萧东兮瞥了一眼杨从嘉——明知接下来萧东兮是要从白采莲的口中,知晓有关异变之地的辛秘。这家伙居然毫无避嫌的打算,只是在那修理破扇子,准备接着看戏。 萧东兮略一沉吟,也不再管他,她拿出万里传音石,开启群聊模式:“家人们都在吗?” “在在在!”此前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的阿爷,此刻急吼吼地冒出来,“小兮唱曲?” “其他人呢?”萧东兮不理他。 很快,萧爸和萧妈也同时出现了,只有小弟不在。 “有件事,大家都听一下。”萧东兮郑重道,“事关异变之地。” “好。”传音石那边的家人们异口同声,都很认真。 萧东兮先把历从原的事情,向阿爸交代了,叮嘱他及早接应,避免燕国主搞事情。 萧爸当然不会掉以轻心,他当即就开着万里传音石,出发接应历从原。 然后,萧东兮转向白采莲:“你的月渊绝学,是谁教你的。” “就守着九州与异变之地通道口的那老头。”白采莲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早知萧东兮会问。 “我?”传音石那头的阿爷一头雾水,“你谁呀!” “新月楼白采莲见过前辈。”虽然见不到真人,白采莲能听出来,这个声音就是那位老人家,她忙行了一礼。 阿爷呆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问:“我是在何处,教的你?” “异变之地,雾失林中。”白采莲非常确定。 白采莲此言一出,除了看戏的杨从嘉,正在听的所有人都被惊到了——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万里传音石那头陷入了寂静,唯有萧爸赶路的风声。 半晌,阿爷才说道:“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进那异变之地,除非……” “奶奶?”萧东兮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是奶奶!只有这种可能。” “婆婆还活着!”萧妈喜极而泣,为她的欢喜捧哏的,是萧爸似乎撞上了一棵树,发出“啊”的声音。 不对,萧爸不止撞上了一棵树,应该是一片……但闻萧爸“啊哟”声不断…… “她还在那里吗?”萧东兮一把抓住了白采莲的手。 她十分用力,弄得白采莲皱起了眉。 萧东兮全然未觉,只焦急地等待着白采莲的答案。 萧东兮打小是由奶奶带大,祖孙感情极好。 萧东兮十岁时,极北之地突现异变——奶奶也就是在那时,为探查消息,一去无踪影。 后来,家人们为此一再冒险深入异变之地探寻,都无所获。 为此,阿爷和阿爸还多次遇险,遭重创,伤了根基。 待到异域入侵九州,萧东兮血战唐宫时,异域之人终趁机在异变之地内扎了根——他们在通道内筑成要塞,自此,九州之人再无法寸进。 阿爷为了寻机再入异变之地,探寻奶奶消息;也为了阻止异域入侵者从异变之地杀出,为祸九州;他终以身为剑,为九州苍生,镇守异变之地出入口…… “奶奶?”白采莲犹豫再三,她不得不打破萧东兮幻想出来的喜悦,“我确定,是老……老爷子。” “她还在那里吗?”萧东兮似乎没听到,仍抓紧白采莲双手,继续追问。 “走了。”白采莲摇摇头,“立碗公国的巡逻力量越来越强,他不愿力敌,主动走了。” “是老婆子!”阿爷一锤定音,“如果是我,管他什么讨饭国,早杀干净了……” 能冒充萧大爷,会“月冷星残”,能在异变之地游刃有余,心地还那么善良——这不是萧大妈,还有谁? 她扮成萧大爷传艺,绝对是为了今日,让大家能如此轻易地知晓她的行踪。 得到了萧大妈的消息,萧老爷子很兴奋,还在那里嚷嚷什么“杀得天地变色,血流成河……” 若在平日,萧妈绝对是要怼他:老饭桶!吹什么吹——有本事,就先把通道口的异域要塞给破了…… 现在的萧妈很温柔:“既然确定了是婆婆,那破要塞的事,就得提速。” “这……”捧哏高手萧爸这一次犹豫了,一改往日风格。 萧东兮当然知道阿爸在犹豫啥——异域能抢先在连接九州与异变之地的唯一通道口,建成要塞,就是源于温言雅的背刺…… 温言雅投异域,领异域入侵者废了萧东兮,致千年盛唐分裂成征战不断的十六国,直接导致九州失了争夺异变之地机缘的先机,从此在战略上陷入被动。 家人们这十年的奔走、经营,都是在为当年事还债,勉力维持…… 谁不知道,异变之地乃自成空间,就是神仙来了,也只能从那唯一天然通道口过。 所以,敲破那唯一通道口的异域要塞,对九州来说至关重要…… 但事实是,阿爷仅能勉力守住通道口,不让更多的异域入侵者出来——为此,他已耗尽心力。 那要塞,是由温言雅这九州叛徒,使用从萧东兮那里学去的蓝星高科技构造,并运用她自己的蓝星知识加以改良建造而成。 然后,再辅以异域之法,使用机关、法阵层层加固。 别说月渊眼下的残余战力,就是十个盛时的月渊,在这要塞前,也讨不到好——就更不要说攻破了。 而且,异域之人抢占机缘已十年——他们现在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子,培养了多少高手……没人可以预测。 现在,除了萧大妈还在这个好消息之外,对家人们来说,还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坏消息是:不走通道口,成批量的异域之人,已经可以出现在九州了。 而且,是成批量的八境…… 这就说明,异域之人对异变之地的研究已经有所突破,并开始掌握批量培养高手的方法。 若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后果…… 好消息是:异变之地内,并非如通道口要塞这般铁桶一块——像新月楼白采莲和立碗公国乌拉赫子爵这样的,基本是散户无疑。 现在,白采莲降了。 既然异域之人有地方出得来,那九州之人,也一定能另寻地方,进得去。 第三十二章 来自异变之地的威胁 “你们是从何处通抵九州?”萧东兮主动转移了话题。 她遣小丫头前往,存的就是找到新通道,深入虎穴一探究竟的心思。 在此之前,九州的事,得抓紧做。 “我们从空间缝隙来——是老师安排的。”白采莲的话,字少,信息量大,可谓石破天惊。 万里传音石那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东兮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处空间已不稳固?” 白采莲点头称是,她把山上老师的推测说了出来:“与外力无关,纯粹是异变之地的内核在起变化——少则两年,迟则三年,异变之地的空间壁垒必破。” 家人们听了,隔空面面相觑——虽然看不到彼此,但都能感受到彼此的震惊与压抑。 月村十年休聚生息、积粮备战,远非外人所知那般轻松——萧大爷舍命堵通道口;萧小弟镇守孤城;萧爸独战断天之域,护身后孤疆生产、建设;萧妈统揽异域、九州情报,为家人们的筹谋查漏补缺;萧东兮坐镇月村,不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督促月村大佬们做好后勤,及时将物资输送到紧缺之地…… 这些年,为此耗费了多少资源,牺牲了多少人,家人们都很清楚…… 饶是如此,现在也只是勉强维持了一个“九州人进不去异变之地,里面的异域入侵者也暂时杀出不来”的局面。 当年被温言雅背刺,失了先机,致痛失异变之地。 现在,异域入侵者靠着异变之地的资源埋头发展,其积蓄的真实战力,已无法想象。 反观九州,至今仍是十六国战乱不休,连统一对外的可能都未必有,更何谈积蓄力量? 值得庆幸的地方,就是在萧东兮这些年殚精竭虑地有心控制之下,十六国之间的国战烈度并不大,还是有像燕国主、南隋国主这样,重视经济发展,致力于为苍生谋福祉的雄主。 但此番燕国主“诛神将、剑指月村”的行为,无疑又给九州的前景,泼了盆冰水。 此消彼长之下,若空间壁垒全面破除,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与园歌大陆的异域之人成功连成一体,然后集中力量,入侵九州——到那时,还有谁能救九州于倒悬? “里面可曾统一?”还得是萧东兮两世为人,她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统一?”白采莲在努力理解这个词,“村长您是说……里面有多少个国家……几个国主?” 白采莲的话让家人们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些许希望。 “是。”萧东兮郑重点头,“你和你的老师,可有归属势力。” 白采莲摇了摇头:“我未曾见过什么国主……我们是在山上学习长大,没什么机会出去。” “您若说势力,我倒觉得里面有点像九州史书上写的——春秋盟战……” 萧东兮笑了:“就是国与国之间若有纠纷,或遇事不决,便竞技解决?” “对对对!”白采莲连连点头,“去年立碗公国被欺负了,乌拉赫还请我们去打了一场盟战。” 家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并未统一。 对家人们来说,这是头等大好事! “除了你们,里面还有没有九州人?”萧东兮接着问。 “有啊。”白采莲不假思索,“很多的!” 很多? 家人们陷入了沉思。 当年极北突变,异变之地凭空出现的时候,九州和异域确实有许多宗门提前派人进去一探虚实,但这些人多为顶端战力,基本上在争斗中损失殆尽——像萧奶奶这样还能存活的,已是意外之喜。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隐世宗门之人或散修、平民,会组团,或者独自前往,在里面生存、发展…… 但十年前,异域入侵者建要塞,堵死唯一的出入通道口后,还能再进去的九州之人,便只有一种——选择和异域合作,背刺九州…… 白采莲她们便有这个嫌疑。 只因,她们正是十年前那个时间节点,成批次入的异变之地,到现在学成归来,在未接到燕国主授命的情况下,便主动参与围猎历从原…… 要知道,当年唐宫一战,月谷就参与了背刺月渊…… 然后,月谷更名新月楼,助“燕代残唐”,开启了新月楼与燕国合作,谋夺天下之路。 以前,萧东兮还可以理解,是他们为了权力,去与燕国主合作,谋国夺天下。 但白采莲和乌拉赫一行人的出现,她不得不怀疑——月谷在当年,就已经投靠了异域…… 若不是为了想办法一窥异变之地辛秘;若不是通过观察,她发现白采莲这一群人不谙世事,只是单纯、傲娇的“留洋归国者”;萧东兮早就下手,为九州锄奸,永绝后患。 现在,白采莲说里面的九州人还有很多。 这就意味着,当年选择与异域入侵者合作,坐享异变之地资源的九州宗门、王国,还不少…… “除了盟战,你们和异域之人可有其他冲突?”萧东兮略作沉吟后,又问,“换句话说,你们对待彼此,是怎样的态度?” “歧视。”白采莲脱口而出。 这是她在异变之地十年间,从九岁顽童,到成长为而今貌美如花、被众师兄弟捧在手心的“新月明珠”这段时光的最大感受。 那些异域之人,表面上都能做到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包容”、“尊重”,但在实际交往中,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骨子里都只有对九州人,深入骨髓的歧视。 那是一种异域之人怎样掩饰,九州之人怎样忽略,都无法回避,只能直视的歧视。 白采莲为什么想救乌拉赫? 只因,乌拉赫是那些与白采莲他们一起在山上,学习成长的异域小孩中,唯一从来不曾在他们面前,流露过那种莫名其妙的高傲感的人。 乌拉赫不歧视他们,真心视他们为朋友。 “打杀吗?”萧东兮追问。 “那倒是不曾有。”白采莲想了想,“他们喜欢让九州人,自愿把东西送上门……” 麻烦了! 来自蓝星九州的萧东兮懂了——这些异变之地的异域入侵者,不仅是要抢九州的财富…… 他们,似乎更渴望征服。 莫非,对面除了温言雅,还有穿越者? 第三十三章 神秘的本地人 “你的老师……来自九州,还是异域?”萧东兮回过神来,继续问。 白采莲再次给出了惊人的答案:“她是本地人,相貌绝类九州,学贯九州异域。” 本地人? 按照萧东兮两世为人的理解,那异变之地凭空出现在园歌大陆,并自成空间,当是类似蓝星玄幻小说中常写到的空间副本——给大家刷宝、升级用的。 现在白采莲竟然告诉她——里面有人,而且还学贯九州异域…… 萧东兮正待要问,里面本地人数量如何之时,一直在旁听戏的杨从嘉同样语出惊人:“这就对了——我也曾见过自称是来自异变之地的人。” “是个白发无须的老书生?”传音石那头的阿爷脱口而出。 “这……应该是。”杨从嘉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同。 他遇上的那人虽然胡子拉碴,穿着邋遢,但确实是个老书生——开口闭口都是“子曰诗云”、“咱们读书人”…… 若不是他老强调自己来自异变之地;杨从嘉都只当他是,从九州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老古董。 “他是被我重创后,溜掉的。”阿爷叹了口气,“上个月,他从那通道出来,我是觉着他有些奇怪,但当时敌人多,我只能选择一起清理了。” “我们承受不起任何疏忽了。” “所以,我用了那招……他应该活不过一个月。” 杨从嘉似乎对这一家子很了解,他马上就点头:“是的,我救下他之后,用了许多天材地宝……他还是没几天就死了。” “他可有跟你说过什么?”萧东兮继续抓重点。 杨从嘉摇头:“没有——每天都劝我尽早弄死我爹,当上国主,然后一统天下……” “那你们是偶遇,还是他刻意……”其他人听了只觉一头雾水,萧东兮却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线索。 “绝非刻意。”杨从嘉坚定摇头,“我是在勾栏的五谷轮回之所救下的他……” “他当时脚都被人打断了,还在那叫唤‘咱们读书人’什么的……” 传音石那头的萧老爷子只能尴尬地笑笑——这确实是他干的好事……谁中了那一招,都会修为渐失,随之放浪形骸,很快死去。 这一招,损人亦不利己,但萧大爷必须为之——他不能放跑任何一个从异变之地出来的高手,让人家去灭掉他身后的孤城要塞,再去为祸九州…… “那他这个建议?”萧东兮不让大家跑题。 “我不明白,他也没做任何解释。”杨从嘉两手一摊,“咱国主爹早就想卸了王袍,去游山玩水赋新词了。” “我要兴大事,根本用不着篡位。” “而且,我有自知之明,牧土一方问题不大——平天下,非吾不愿,是无能也。” “他死之后,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他之所想,当是在‘一统天下’上。” 萧家人都没说话——这锅,还得萧大爷背。 只能怪月渊那记大招太快阴损,连人的心智都能腐蚀…… 本来,那招都要失传了,是萧大爷为闯异变之地做准备,去翻遍了月渊传承,碰巧找出来的。 更巧的是,那招谁都学不会;只有萧大爷,看了一眼就会了…… 那人也还真够倒霉的,非要混在一堆异域入侵者中往外突破萧大爷的阵地;挨揍了,还硬要仗着身法高超去开溜;所以,萧大爷第一次使用那招,就招呼到他身上了…… “一统天下如何?”良久,萧东兮打破了沉默。 “仙……村长若争雄天下,从嘉承祖业居庙堂,与村长盟。”杨从嘉仍如之前那般,朝萧东兮郑重一礼,“此为答案。” 萧东兮轻颔莲首,以手虚扶杨从嘉,请其坐下——跟聪明人打交道,不要太舒服。 她喜欢跟杨从嘉这样心怀苍生的聪明人打交道,直觉每一个毛孔都舒畅。 那些个国主,谁不聪明? 但十年前异域入侵唐宫,他们有哪个人,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尤其是那聪明绝顶的燕国主…… “你的老师,对九州异域之争,是何看法?”有了杨从嘉的答案,萧东兮便不再问异变之地内是否有许多本地人,改为向白采莲探本地人的想法。 “我虽不知,但感觉老师很有话语权,能左右异域高层的决策。”白采莲认真思考过后,方才作答,“我们被送上山之前,在里面世界是被嘲笑的最底层存在。” “上山入学院,随老师学习后,几乎所有异域之人都会试着去包容、尊重我们。” “我们需要费点力,才能看出他们对咱们九州人,生在骨子里的歧视。” “她站异域。”萧东兮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突然会做出如此偏武断的判断,“她是希望,你们能早日融入异域生活。” “这次派你们回九州,也是想早日促成九州统一,然后止战,融入异域……” “我猜的,可对?” 白采莲被震惊了——只因,萧东兮所言,活脱脱就是她们老师,在对她们耳提面命。 萧东兮果断掏出了温言雅的画卷,展示给白采莲看:“可是她?” 白采莲心知事关重大,虽完全不像,仍看得特别认真。 良久,她才摇头:“完完全全是两个人——咱老师,有两百斤。” “体型外貌眉眼,无一处相似,绝非骤然增重。” 白采莲心有七窍,解说非常到位。 “那你可曾见过画中人?”萧东兮追问。 白采莲点头:“有一回盟战,她曾在贵宾席——惊为天人。” 温言雅果然还活着,在异变之地! 萧家人虽远隔千里万里,表情各异,内心却都是同一个想法——得去异变之地,弄死她! “她是异域女帝?”萧东兮咬着牙,努力平复着情绪。 她并不记恨温言雅捅了她那么多剑。 她只恨——温言雅投靠异域,害九州痛失异变之地主导权,致九州内战,生灵涂炭。 “不是。”白采莲的答案,大出萧家人的意料,“她那天坐在艾玛卡公国的席位上,是陪肯戴尔王子来的——郎才女貌,非常惊艳……” “艾玛卡公国?” “肯戴尔王子?” “她不是要做女帝吗?” 萧家人这一次没有异口同声,而是在七嘴八舌。 “异变之地没有帝王。”白采莲说得很认真,“只有由包括各国、各商盟等诸多利益体组成的绝世会。” “肯戴尔王子,还有我的老师——他们,都是绝世会成员。” 第三十四章 这把刀子,必须插进去 听完白采莲的描述,萧家人都稍微松了口气——还好,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并没有如她们所想象般,合体成庞然大物。 “小兮真乃神人也!”萧大爷由衷赞道。 萧家人纷纷跟上。 就连刚刚外出有事,直到现在才回来,刚连上线的小弟萧断,也随大流,对着老姐一顿猛夸。 派萧大爷先期抢占异变之地通道口,便是出自萧东兮的战略手笔——萧大爷最是听话,就连萧东兮在唐宫出事,他也犹在通道口死战,不肯离去。 虽遭温言雅背刺,功败垂成。 但萧东兮濒死险生,她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尽出月渊残余,在通道口外火速建起要塞——前有萧大爷屠戮绝颠高手,后有萧爸率部堵截异域入侵军团,堵死通道口,不放异域入侵者一兵一卒出异变之地。 现在看来,九州是痛失了异变之地,但异域入侵者又何尝不是困守异变之地? 他们虽在异变之地得到机缘宝藏,促进了整体的长足发展;但因与世隔绝,可谓失去了将发展成果与外界异域共享的黄金十年。 尤其是温言雅,以及她投靠的那个叫什么肯戴尔的家伙——她们定是异变之地中,心里最苦的人。 她们的脑中,有无限的阴谋密计、宝藏科技,却只能困在异变之地淬体,练功升级…… 甚至因为各种原因,她们连异变之地都未能一统。 “还好,让九州乱世得了十年喘息,没有变得更糟。”萧东兮面对家人们胡乱的褒奖,长吐了一口气。 若是任由温言雅,在外面世界自由发挥。 她这个来自蓝星九州,且已投靠异域入侵者的“慕洋”穿越人,在颠覆千年盛唐之后,还不知道,会继续给九州带去怎样深重的灾难…… “如此说来,要平衡各方,争取实现大家的利益最大化——所以,里面的世界只有盟战,很少出现成规模的战争。”萧东兮转头向白采莲确认,“也少有灭宗、灭国战。” “是。”白采莲点头,“他们是把那些落后的宗门和国度,当蛊来养。” 白采莲所在的山上学院,便征服有两个宗门、一个属国——她们只需在山上学习,坐享这些宗门小国的上贡供养。 “你们花了那么多钱和资源,这次灰溜溜的回去,会怎样?”萧东兮笑问。 “补偿!”白采莲十分肯定。 她虽在异变之地长大,但是不傻:“其实,我们也是蛊……像师兄弟们这种层次,已经算是跻身上流蛊了……” “只要他们付得起代价,将来继续为学院做事——学院是绝对不会逼他们上绝路的。” “难怪他们哭着喊着要回去。”萧东兮忍不住调侃,“也算不错,还把园歌大陆最有钱的人,给带回了学院。” 白采莲睁大了眼睛,她表示不理解。 “那小丫头和小贼有的是金银财宝。”萧东兮解释着。 她两世为人,再加上这十年的针对性研究,对异域入侵者已是了然。 结合白采莲所说异变之地的现状,她决定对计划稍作调整:“你那山上的老师,会杀了她们……囚禁她们……或收下她们……” “收下她们。”白采莲略作沉吟,然后肯定地道,“可聚敛财富,将来还能让她们去九州做事,这对老师来说,是极好的事。” 萧东兮放下心来——既如此,她便可放心大胆的,让那小丫头,随新月楼那帮人进入异变之地了。 大不了,让小丫头这个园歌大陆第一“富婆”,沦为异变之地的打工仔呗。 再说了,有小丫头摇的人在,还有姜子吕、莫孤鸿这对大小贼在——她们再不济,学自己奶奶那样,在异变之地里逃窜躲藏,问题也不大。 为了九州苍生,这把刀子,是必须要插进去的! 若可能的话,萧东兮还想让更多的人进去…… 萧家人都很清楚——这场战争,九州输不起。 异域入侵者的文明、理念完全异于九州;他们的入侵,远比刀枪屠戮来得还要狠。 对方要的不是臣服,而是对九州真正的征服——不光是要获得九州人的身体、财富,还要宰割其精神;是要让九州人永远跪着,给他们做蛊…… “看来,月谷当初送你们进去,花了不少钱。”萧东兮开始试探。 “这个属下不知。”白采莲已以月村一分子自居,她很坦然地直视萧东兮,“反正这次派属下与师兄弟们出来,老师也只是先让大家替燕国在外面搅动风雨。” “所以,属下便自作主张,参与了围猎历太保一事……” “老师说,以后若有重要事项,会另行派人通知……” “帮燕国做事……是因为燕国与异域有合作?”萧东兮并不愿意这么想。 她与燕国主李天下的恩怨,只在家国,无关个人——对于李天下这个人,她还是愿意信他……他还不至于,要去投靠异域入侵者…… “不是。”白采莲果断摇头,然后又点头,“老师是要逼他们站队。” 萧东兮看着白采莲:“此话怎讲?” “月谷与异域只在异变之地合作;月谷不代表新月楼;而新月楼与燕国只是同盟。”白采莲想了想,如是说,“此间关系错综复杂,只能如此表述。” 萧东兮略一沉吟,抬头道:“月谷分裂了……新月楼也不是一整盘棋?” 白采莲点头:“村长可以这么理解——属下才返九州,并不知此中详情。” 萧东兮拍了拍白采莲,以示赞许,然后她问万里传音石那头的家人们:“如何?” “当然是杀进去呀!”小弟并没有听到此前内容,不知奶奶还活着,就在异变之地,但他的想法,与萧妈不谋而合。 萧东兮毫不客气地应他:“先守好你的城!咱们所有的希望,都在你那。” 传音石那头的小弟嘟起了嘴,不再言语。 他打小就在那座城,面对着异域入侵者无休止的进攻——他早就想打掉异域那座要塞,杀进去,为自己的童年做个结。 为此,他已准备太久、太久…… 再迟一点,他就要长大了。 “小弟。”萧东兮知道阿弟的心思,决定给他点事做,“再有段时间,阿妹会到你那——让她开开眼界……” 第三十五章 燕国李天下 “二代目要来?”传音石那头的小弟,已经被萧东兮给熏陶成,随口就能来蓝星词汇了。 身为绝巓宗门二代的小丫头,她组建的“小仙天团”,成员全是“x二代”——她可不就是妥妥的“二代目”么。 小弟在他这样的年纪,总是对新鲜的东西,充满好奇、渴望。 这不,萧东兮只是开玩笑提了一嘴,他一下子就记住、并掌握了。 “阿姐,你是决定把重心放到咱这了吗?”小弟似乎突然醒悟了什么,他高兴得跳了起来,“那太好了——就让沙尘暴,来得更猛烈些吧!” “快了——还有个三五年吧。”萧东兮随口就浇灭了小弟的热情。 “啊……”小弟像泄了气的皮球,“再多守几年城,我就长大了。” “阿妹会在那你多待几天。”萧东兮笑了,“我想让她进异变之地。” “她会带人尽快抵达你那儿——路上不一定安全,让你的人也盯一盯。” “得令!”说到正事,阿弟从不掉链子。 萧东兮正色道:“待安全抵达,你便全力助她们,做足准备吧……” “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阿姐放心。”小弟做出了保证。 小弟的脑子里,早闪过千种念头,其中最靠谱的一种,便是由他代替小丫头进异变之地…… 但是小弟打小就听阿姐的话,这么靠谱的想法,他也决不会对阿姐说。 萧东兮安排好小弟,便转头去叮嘱传音石的另外一头,正在疾驰去接应历从原的萧爸:“阿爸,如果断天之域暂时无事的话,你处理完异域人,便也去小弟那一趟吧。” “行。”阿爸点头应下,继续疾驰。 阿妈不等萧东兮安排,及时传音,主动请缨:“我也过去,给小仙天团塞个‘谍二代’进去。” “你跟阿爸定吧。”萧妈做事,萧东兮很放心。 但此事干系太大,她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首先要活着——她们不是进去牺牲的。” “不然,我就自己去了……” “得令。”传音石那头的家人们,异口同声。 “走!”计议已定,萧东兮收起了万里传音石,站起身来。 她该启程,去做她的事了。 杨从嘉和白采莲也不多话,依言跟上。 …… 北地燕京,是燕国新都。 十年前,自燕国主“燕代残唐”,北收幽云之后,便自言“国主守国门”,从此以此地为都城,率部南征北讨,以有大燕今日中兴之地。 千年盛唐崩毁,十六国争斗不休,九州苍生都在历“兴亡百姓苦”的劫。 唯有北地燕国,是目前九州苍生心中唯一的福地。 这里,国主英明神武,战将常胜不败,精兵善战抚民。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做老百姓,有安全感,有被尊重感,能活得下去。 是以,北地燕京王宫,虽几日前刚刚经历过神将意图弑君、不敌叛逃之事,此刻又传出惊天动地巨响,令到全城百姓震动,但大家仍能处变不惊,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燕京百姓只是于该热闹处热闹,该宁静处宁静——大家各行其是,都在珍惜着,这乱世难得的美好。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又有人妄图谋逆,未遂,仓皇出逃。 谋逆之人与神将历从原有关,是从北部军营潜逃入京…… 幸得国主无敌,终毫发无伤。 他亲言,将善待谋逆之人家眷;国主还有言,盼其能迷途知返,重返军中,助燕国早日平定天下,治乱为治…… 百姓热议,生活照旧。 因为,即便燕京连发叛乱,正处非常时刻,但这里也确实没有戒严、没有抓捕、没有屠戮满门……没有任何特别的热闹可看。 刚刚历经一场激战的燕王宫古今殿,是燕国主李天下日常办公之所。 此刻,李天下正端坐在王座之上,目露沉思之色。 李天下的身旁,则静立着一个白面无须阴柔的中年男子——他手捧着一个古朴匣子,面露恭敬之色。 除了距王座十丈之遥处碎了几块地砖,碎砖上印着些暗红的血迹,以及那李天下穿着的,胸口处还印着掌印的王袍外,这里一切如常——似乎刚刚发生的大战,只不过是件小事情。 “王从泰来了。”李天下抬起了头,“他很高兴,看来那逆贼已在彀中。” “国主英明!”无须男把腰弯了弯,“恭贺吾主。” 燕王摆摆手:“承恩啊,孤有言在先——以你我情谊,不必如此客气。” 无须男承恩重新站直,只把手中匣子给端稳了,不言不语。 不久,一个大臣模样的人直入古今大殿,于燕王三丈外站定。 此人正是王从泰,他拱手道:“吾主英明,叛贼历延嗣在出城后即遭新月楼追杀,现已重伤,循水路往北逃窜。” “其行踪,尽在新月楼掌握之中。” 李天下微微一笑,只以右手轻弹书案,并不言语。 王从泰也不敢多说,就拱手站在了一旁,整个大殿只闻李天下,那有规律的敲击书案之声。 又过了许久,一白衣人闪入大殿,拱手报国主:“代朔军骑都指挥使,已尊令率精锐北上;沧浪军骑都指挥使,已遵令率精锐西来。” “做得很好!”李天下抚掌爽朗一笑,“传令新月楼,随孤北上。” 白衣人目露震惊之色,但仍毕恭毕敬地拱手作别,然后一闪,出了古今大殿。 “吾主英明!那叛贼历延嗣,就算他有遁天入地之能,也难逃吾主之手。”大臣王从泰适时地弯腰,拱手送上糖衣炮弹。 李天下轻笑抬手:“你有话但说无妨。” “臣知吾主乃天神下凡,无人可及。那叛贼历延嗣虽号称万人敌,也不及吾王之分毫……”王从泰没有抬头,继续弯腰拱手。 “说重点。”李天下轻轻敲了下书案。 轻轻一语,落在那王从泰耳中,不啻惊雷——他身形一震,毕恭毕敬道:“臣请吾主,允臣清扫此大殿,臣……还请吾主换上新衣……” “不必!”燕王再次轻敲书案,“孤无敌于世,此殿此衣便是明证。” “世人皆以那历从原为神将天成,还说那历延嗣神力无双……” “岂不知,他们在孤面前都只是蝼蚁。” “孤坐着,让那历延嗣拍孤一掌,又如何?” “吾主无敌!”王从泰一揖到底,三呼无敌。 “还有何事,一并说了吧。”燕王抬手示意。 “臣请诛杀叛贼历从原、历延嗣九族……”王从泰银牙咬碎。 “闭嘴!”燕王敲碎了书案。 第三十六章 南征北讨 眼见那书案成粉,王从泰被吓得浑身激灵,他立刻一揖到地,不敢再言语。 “你且起来!”燕国主李天下走下王座,他亲手扶王从泰站好,“孤有言在先,不需此等繁文缛节。” “你们心里有孤、敬孤,为孤着想,那就够了。” 李天下一改轻言细语,转为正色:“但孤也有言在先——禁严刑酷罚。” “你可是……将孤之言,忘了?” 王从泰吓得浑身如筛糠,连称“臣不敢,臣死罪”。 李天下面无表情地坐回王座:“去准备吧——孤欲亲征镔铁,尔等一同北上。” 那书案已碎,他无案可敲——便只好轻击王座扶手,闭目养起神来。 王从泰谨诺,不敢再有言语。 于是宋承恩上前几步,他左手抱匣,右手虚扶王从泰,便与之一同出了大殿。 待走远了,确定燕国主李天下,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 那宋承恩,这才把王从泰的手一甩:“你傻吗?国主说过多少次——不要搞什么株连、连坐。” “天下战乱,什么最贵?” “是百姓!” “百姓才是最珍贵的资源——若人越杀越少,你让国主到哪里去找培养娇俏女伶……” 王从泰也没了刚刚的毕恭毕敬,他猛地一跺脚:“那不一样——对百姓好,那确实是如国主所说,‘小河满水大河涨,百姓足则吾主足’。” “但那历从原、历延嗣是什么人?” “不将他们赶尽杀绝,咱们……” “开了这个头,那若你手下有个谁,与你仇深似海,他就蓄意去杀国主——国主该不该灭你满门?”宋承恩对着王从泰翻了个白眼。 “这……”王从泰哑口无言。 “放心吧,国主精着呢。”宋承恩是懂燕国主的,“国主当世无敌,谁可伤之?” “国主借历从原之事,正南收叛燕。” “今日正好借历延嗣之事,扬他无敌之威,不日将北伐镔铁。” “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事,帮国主好好搜罗美人,培养伶官,才是正事……” 王从泰摸了摸脑袋,他神秘一笑:“那历延嗣家里不就有美人吗?要不……” 宋承恩忙将其喝止,朝他走进至零距离,正色传音道:“咱知你是为历从原所害,才致沦落成男伶。” 王从泰眼皮一抖,强自镇定:“总管此言何出?” “末将曾为唱曲优伶不假,但吾从军投的是西军——与那北地历贼,并无瓜葛。” 宋承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继续传音:“人活一世,不死方得长久。” “指挥使为男伶之时,那历从原为神将,威名镇九州;而今历贼安在?” “指挥使只需认真活好,活久……便可。” “且你我弄臣,与国主再亲,能亲得过,那十载并肩历从原?” “天威难测……好自为之。” 王从泰显然没有想到,宋承恩会同他推心置腹——他瞪大了眼睛,演技渐失。 宋承恩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在王从泰眼皮子底下迅速用手指,比了个“二”。 然后他继续传音道:“历延嗣之事,是因历从原而起。” “北地边军,现还有多少人心向历从原,你我心知肚明。” “国主令三军屯田,生民休聚,就为今朝兴兵——南征北讨,壮大燕疆土。” “国主亲征在即——竟杀十载并肩之人,不惧边军生乱,笃定乾坤必定……” “你知为何?” “且好自为之吧……” 宋承恩话毕,他拍了拍王从泰的肩膀,便抱匣而走,咏唱而去:“且早做准备——待破了那镔铁,咱登台共演大戏,为吾主贺!” 王从泰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冲着宋承恩的背影拱手:“从泰定当如此!” 待宋承恩消失不见,王从泰便欲转身离去。 他才转头,就看见数伶人,正朝他匆匆而来。 这些伶人原是熟人,他于是站定。 “拜见从大家!”那些伶人走近,纷纷与王从泰见礼。 “诸位此去何干?”王从泰也不摆架子,他一边回礼,一边看向伶人们要去的古今殿方向。 “愿为国主歌。”其中领头男伶,当与王从泰极为熟络。 他笑着答应,然后朝王从泰走近两步:“翌日若得随军,还望从大家多多提携。” “好!”王从泰开怀,他拍着那领头男伶的肩膀,“男儿自当带吴钩。” “本指挥使定待诸位,不日与诸君战沙场,歌豪气冲云天!” 众人开怀一笑,各奔东西。 …… 邢州郡治龙冈以西南,有江河传为王母玉簪划成,名为天河梁。 天河梁两岸有山,号天河山。 又是月夜。 萧东兮正带着白采莲与杨从嘉这对俊男美女,在此地盘桓。 园歌大陆与萧东兮前世蓝星绝类,却也各有异同。 唯有此地,一模一样——同样的天河梁,天河山;同样的牛郎织女传说。 更令萧东兮感怀的是,她前世便是在此地,与大表姐温言雅游天河山,看牛郎织女表演,然后莫名其妙一同穿越而来。 当真是神话可期,人心难测。 那牛郎织女被王母银簪一划,便立隔两岸,咫尺成天涯——但好歹到七夕,可得相聚。 而她与温言雅,两世姐妹,情深似海、命同穿越,竟会被温言雅一朝背刺,姐妹成国仇——待再相见,唯有你死我活…… 许是看到向来豪气干云、处事果决的仙子,此刻陷入了难得的惆怅中,杨从嘉歌兴大发。 他现削了一枚竹笛,吹奏几声,唱到:“花晴月阴笼轻雾,今宵好向织女去……” 萧东兮倒是没啥感觉,自顾悬在月下老树枝头,对着那天河梁,思考人生。 白采莲自小在异变之地山上长大,整日与师兄弟们学习、修武,接受老师的异域感化教育,为学院的发展去挣钱打拼,哪有时间听这些。 她唯一一次去伶人馆,就是上回得到消息,要闯进去教训敢跟新月楼作对的贼人,结果就遭遇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败。 从此,便从责任重大的新月明珠,变成了唯萧东兮之命是从的仆役……闲人。 她第一次听曲,便是听杨从嘉这般,无论从歌喉、技艺、词曲角度看,不称九州第一吧,也算得上九州尖端的表演了,焉能不为之如痴如醉。 她想起来倚歌而和,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于是,便舞个剑吧。 第三十七章 穿越之地,总得来个装叉打脸 杨从嘉的曲,白采莲的剑舞,被这月下河谷衬映,倒也各成韵味。 只可惜,萧东兮无心观赏,就更不会曲兴大发,加入其中了…… 倒是有一队兵丁,藏身密林中,看得是津津有味。 邢州龙冈属南燕势力范围,看这些兵丁装束,当是南燕国主亲军无疑。 就在昨日,南燕突遭燕国与彰国联手奇袭。 一日之间,北境被燕国七军连下十五城,兵锋直指国都;西境虽只被彰国连克三城,西军主力却被困孤城,形势危急。 当此危难之际,南燕国主亲军竟在此地…… 萧东兮倒是早早就发现了他们,但她并不以为意,只继续远眺天河,思考人生。 虽是小兵,能做到国主亲卫,也是一路过关斩将方得脱颖而出的,就算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绝不致笨到,现在就贸然跳出来搞事情。 谁奋斗一生,也不是为了,跳出去装个叉,然后被打脸、去职、送命的…… 谁还不是个人精了,哪还看不出己方三人来路,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萧东兮今日心情很不好。 她倒是期待,会有些傻叉,像前世蓝星小说所写那样,能跳将出来,让她打个信息差,装叉打脸爽上一爽。 奈何她穿越至今,所遇之人都太聪明…… 唯一一次在伶人馆,碰上那个笨蛋(落魄周秀士),竟还没让她爽成——就连小小涿州郎将周德威的脸,都没打到…… 这些个亲卫,个个都睁大眼睛,在那坐看白采莲舞剑——工作时间坐享免费娱乐,打发时间,当真是磨得一手好洋工,还不会丢官去命。 真是爽西爽。 他们当是已传出消息,正原地待援,心安理得的看美女剑舞。 萧东兮心知——今晚若真要下场唱戏,那也还早得好。 果然,杨从嘉一曲唱罢,白采莲收剑暂歇;那些个南燕国主亲卫,只在林中换了个姿势,便坐等下一场表演。 白采莲也已发现了他们,她眉眼一挑,便要有所行动,却被萧东兮传音喝止:“继续练剑,将境界压至六境——不得我允,不可越境。” 白采莲挽了朵剑花,抬眼望杨从嘉:“我在山上,从未听过如此妙音,大家可否为我再奏一曲?” 杨从嘉挺配合,他唱一曲早年所作:“东风吹碧日衔山,春至长是闲。落英狼藉醴阑珊,欢歌醉梦间……” 杨从嘉也早知林中有人,但他比白采莲这种刚下山,方遭萧东兮毒打的傻白甜,可就有谱多了。 他随萧东兮一路南来,早猜出其意。 虽然,他也震惊于,传说中英明神武,并不输于燕国雄主的南燕国主范晋贤,竟会在敌军催城之际,做出连自己这样的文人词主,都断不会做的选择…… 他不理解。 但萧东兮不言,他便不问,也不动。 只唱个曲,他便能看美人愁月,佳人剑舞……快哉! 何况,跟着萧东兮,今晚断少不了大戏可看。 甚至,亲下场演…… 白采莲还太嫩,有宵小在侧,她便做不到如杨从嘉这般挥洒自如——她当真就按照萧东兮所示,用足了六境实力,一如在山上练剑那般,将自己逼入全神忘我之境,以免自己演砸喽。 那林中一名小军官顿时就惊了,他压低声音,不着痕迹的拍带队都头马屁:“乖乖……竟是六境!” “何都头真乃神人——一眼就看出此三人不好惹。” 其他小兵不敢发声,却也不肯落后,纷纷点头应和,竖起拇指,大赞何都头。 那何都头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兄弟,什么功劳是该咱们的,咱断不会亏待大家,阻兄弟前程。” “但俗话说得好——什么富贵美女,功勋脸皮,哪有命香!” “唯有不死,方得在富贵坟头尿……” 大家听了,想乐,却恐惊了河谷处俊男美女,都纷纷掩口笑,以目示彼此,捧哏得恰到好处。 “兄弟们继续……”那何都头继续看白采莲舞剑,嘴角已挂上了口水,“一会儿都指挥使到了,我们且看他擒下那一男二女,自领报信之功即可。” 众人点头,换个姿势,继续看美女舞剑。 不知过了多久,杨从嘉都已唱累了,只坐在河谷边,换个姿势纯看白采莲练剑。 萧东兮也早从深思中走出,开始认真观摩,那白采莲所施,传自异变之地山上学院的剑法。 唯有白采莲在全情投入地表演——压制境界之后,她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那种纯粹为了提升自我,而心无旁骛地修习中。 越练,她便越发现,为何自己这个八境绝巓,会被人将脸给打肿了。 实在是,越长大,想得便越多…… 并不是学习能力下降了,而是失了赤子之心,太过在意境界的提升,而忽视了自我。 原来,学院老师说的“入社会,被毒打”,并不是说在学院学习无益,而是…… 白采莲便练得更加投入起来,她的眼前,开始浮现那日在伶人馆,历从原的战斗场景。 可惜,她不在学院课堂。 她的顿悟,被无情打断…… 乌泱泱的南燕禁卫军,从四面八方冒出,将她们三人,给团团围住。 当头一将,金甲银批,面如冠玉,一枪遥指:“诸位束手就擒,可得富贵一场。” 萧东兮从老树枝头飘然而下:“何等富贵?” “男宠、妃嫔。”那白脸小将笑得很是淫邪。 萧东兮与杨从嘉相视一笑——这,就有点过于奇葩了…… 不过,居然不认识我? 萧东兮很开心,看来,今天终于可以演一演装叉打脸的戏码,在此伤心之地,暂得快意,好好爽一爽。 不过,也不要太爽…… 万一,触发了什么……给穿越回蓝星了,那这里的局势,可咋办? 自己来此二十六年,真是从娘胎里就为了脑中盛世在打拼,要说舍得……那绝逼是在骗自己。 蓝星是美好,但有那么多文明人,在同享盛世美好,并不缺自己一个。 她记得蓝星老师曾说过的话——“你们这代人,大多数都是团宠。” “但大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快乐——总觉得还不够,当一切理所当然。” “有人可曾想过,肩上还有责任?” “若有朝一日,最爱你的人,需要你拼尽一切去救——你能做到哪些?” 后来,她在蓝星,还真就如老师所说,在离了亲人之后,独自面对一切,倍感无力…… 最终与自己在蓝星仅剩的亲人——大表姐温言雅一起,都穿到这儿来了。 穿越这么神奇的机缘,她既得享——使得她这个上辈子的团宠,有幸在这辈子,还成萧家人的团宠……她还有何求? 而今,那肩上责任,她怎敢或忘! 且待再造此间盛世,为九州苍生开万世太平,再有缘回蓝星即可。 刚刚,萧东兮便是在此间她的穿越之地,再做了此般思考,暂时得个人生小结。 第三十八章 南燕君臣 萧东兮来此,本就是为了,看看那燕国主所发动的灭国之战,会否致生灵涂炭。 若如此,她将尽力化解,救生民于倒悬。 未曾想,她在此前世穿越之地,感怀身世、徒惹伤感,正想寻傻叉打脸以舒胸怀,却要被那灭国在即的南燕之主,当成美女来强抢。 既如此,那便去会一会他! 在萧东兮记忆中,这位南燕之主,也曾志得意满、护卫苍生,而今却穷途末路、还要折腾百姓。 自己定当将他的脸,给好好抽肿! 萧东兮笑得灿烂,她主动走近那银甲白脸小将:“传闻南燕国主倜傥风流,乃世之英雄——小女子正欲得见雄主。” 那银甲小将哈哈一笑:“那便束手就擒,随我同去。” 那银甲小将并不知眼前三人深浅。 他不过奉命行事——若能不打,总是好的。 国主想在这天河山,享用男宠、美人——自己遇到了,能将其为国主送上,即可。 哪用管他是绑着去的,还是骗着去的。 等到了国主那,她们若要大打出手,自有军阵、高手处理,与己无尤。 咱听令行事,能不倒了自己的霉,就行。 萧东兮哈哈一笑,她示意白采莲主动缴了长剑,然后对银甲小将晓以利害:“我等身无刀甲,自随你去。” “我等若得国主宠幸,自少不了大家好处。” “你若折辱于我等,待得了国主宠信,定有麻烦……” 那银甲小将打了个哈哈,便令手下大军,簇拥着萧东兮三人往山上行去。 …… 天河山巅,南燕国主临时行宫。 天上星繁流彩,地上烛火天南,白夜似昼。 燕国主正与一干文武,拥美人在怀,欲作通宵畅饮。 一个脸有刀疤的胖子将军,似是喝高了,他腾地立起,猛灌了一碗酒,摔碗大嚷:“吾主无敌,今宵畅饮,明日看那李贼笑话。” 那主座之上的南燕国主,亦是个胖子,正沉溺酒色之中,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实在是与无敌搭不上什么边,但他偏偏对胖子将军的话,非常受用,只端起酒碗:“赐酒!” 然后,胖子国主便将身旁美人一推:“你亲自去……” 那美人只得勉力一笑,捧起案前一小坛“星也醉”,往那胖子将军盈盈而去。 这“星也醉”,乃是当年萧东兮与温言雅联手出品——盛唐之时,为月渊好是积攒了一大笔财富。 虽历乱世,时至今日,仍得在九州风行,为月村源源不断输送财富,供其兑换成资源,为苍生战…… 那美人手捧的一小坛“星也醉”,便可为小弟镇守的孤城,贡献好几套守城床弩。 落到那胖子将军手里,他却是一饮而尽,然后啪地将酒坛摔碎于地。 他看着那美人,满眼皆是欲望——他醉了,全凭本能在克制…… 胖子将军艰难地将目光,从那美人身上,移到国主身上,他胡乱拱手:“吾主!” “臣……没醉……明日定可上阵,随吾主杀尽李贼……” 那胖子国主似乎因为脸太胖,睁不开小眼,亦不叫那美人回来,只随口道:“诸位臣公……继续喝……” 诸座皆诺,各浮一大白。 唯有那胖子将军,仍在胡乱挥手:“大家尽管喝……为吾主贺……” “世人都惧那李贼,唯国主不惧!” “当年长安乱时,世人都道那李贼……单骑进卫葆军,斩叛将之首,夜宿敌营……以得立国班底,终成‘燕代残唐’……” “狗屁!” “不是吾主携我等血战异域之敌,无暇夺利……卫葆军焉轮到他……” “时达!你醉了……”那胖子国主招美人,“赐酒!” 那尬立胖子将军身前的美人,忙听令回转国主身旁,又捧起了一坛酒。 只是,不待她起身奉酒,那胖子将军已经一头栽倒在地,再不动弹,只嘴角抽搐,偶尔来一句“李贼”。 胖子国主开心地揽住美人,大笑:“时达啊……醉也!” “打仗,孤不如你……喝酒玩美人,孤如天上月,你如地上尘……” 满座臣公皆起身,举酒相贺。 那胖子国主在美人伺候下,饮了一大碗酒,然后示意大家坐下:“李贼来袭,许多人慌了神……怕了……降了……” “孤还在……尔等还在……那李贼算个蛋?” “孤与时达,血战外城,手刃那异域入侵者时,他不过是个吓到尿裤子,只敢缩头算计的小人!” “孤恨啊!”胖子国主腾地立起,用力揽住美人,“世无英雄,遂令小人得势!” 那美人吃痛,不敢皱眉声张,只低头为国主斟酒。 那胖子国主亦不以为意,端酒示意在座之人同饮:“他邀孤北上围猎历从原——那历从原曾与孤共抗异域……同命……” “牲畜之行……孤岂能为!” “那李贼心思,孤岂不知?” “愚蠢!吴白痴……他竟然降了!!降了!!!” 那胖子国主将酒碗猛砸于地:“搏杀异域犹且死战不退——他竟降那小人!” 满座文武面面相觑,唯有一瘦子文臣徐徐立起,拱手道:“吾主息怒。” “吴将军起于微末,向来忠心……” “他此番乃奉国主命,前去接应历从原——断无投降那李贼之理,其中必有隐情。” “隐情?”那胖子国主冷冷一笑,“三万大军不战而降,隐踏马的情!” “诸位可有隐情?”胖子国主推开身旁美人,示意她前往场中。 满座文武皆起立:“臣等绝不敢……” “好!”胖子国主乐得双掌连拍,然后轰然坐下,“诸位坐——且看好戏。” 满座文武皆坐,他们不知国主意,不敢稍有或动。 胖子国主指着那瑟瑟立于场中美人:“小怜之美,世间少有——此前为孤所独享……” 此刻的小怜人如其名。 她听胖子国主之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只于瑟瑟晚风中,浑身颤抖,徒惹众人怜。 满座文武眼中皆亮,他们早慕小怜之美,只因不敢僭越,此前连正眼都不敢看——国主此言,莫非…… “脱了!”胖子国主随口一言,正合满座文武意。 可惜那胖子将军仍醉卧在地,兀自满嘴“李贼”。 国主金口玉言,落在那小怜耳中,不啻惊雷——她跪了。 第三十九章 末路疯狂 美人小怜跪伏于地,她不敢出言乞求。 然,她颤抖的身躯,全都在无声地央求于他。 胖子国主睁不开眼,只当没看见,他笑对满座文武,无来由地唱了句曲:“贵妃玉体横陈宴,已报王师入晋阳。” 一曲罢,满座文武皆收起了眼中期待,不敢再有言语。 而美人小怜跪伏在地上的身躯,则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跟国主已有几个年头,知此为国主,或开怀大赏,或暴起杀人之前奏。 胖子国主腾地站起,咆哮:“脱!” 美人小怜不敢再有违逆,她颤抖着立起,泪如雨下。 满座文武却低下了头…… 胖子国主以手指瘦子文官:“士衡啊士衡……此曲,可记否?” 那瘦子文官不敢抬头,他憋了许久,终答道:“臣……未曾闻。” 这曲子他确实未曾亲见,但确实是由他亲手所抄。 昔日国主为唐将之时,他为府中幕僚。 月渊仙子为抗异域入侵者,在长安府邸宴客,遍邀实权大将,国主欣然前往。 月渊仙子便在宴会上唱了此曲,讲起过,那个在莫须有国度的北齐后主,逸豫亡国的故事。 以此警醒大家,先以国事为念,莫令九州亡于异域,做了那亡国之奴。 国主回来后,便是口唱此曲,令他亲笔抄下,传于军中。 待唐灭、异域败走。 国主因不忿那贼子李天下,阴谋代唐;于是率军出走,自立南燕。 自后,因亡国之词不祥,整个南燕,自上而下,便渐渐淡了此曲。 那胖子国主竟未发雷霆之怒,他又唱了一遍此曲,才仰天凄然道:“论战阵无双,孤从不服人……异域如何?照样杀他个人仰马翻!” “唐非亡于异域!” “罪在我们这些个节度使……个个都以为,只有自己能还九州盛世。” “狗屁!” 他眯着眼,瞥到那美女小怜正绝望地、颤颤巍巍地脱下外衣。 他勃然大怒:“滚!” 那美女小怜听了,却如蒙大赦,忙跪下直磕得头破血流,方才拜别胖子国主,掩面而去。 胖子国主继续咆哮:“我们这些个破节度使……” “哪个不想做中兴前主,谁踏马会去做亡国后主?” “你们谁想做亡国臣俘!” “不敢……”满座文武忙不迭离了座位,尽皆跪下。 除了那兀自躺在地上,嘟囔着“李贼”的胖子将军。 “孤马战无双!”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胖子国主,在那反复强调自己无敌。 他那模样,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但,无人肯笑。 胖子国主继续咆哮:“孤曾在仙子面前笑言——就算亡国,孤也要死在马背上!” “怎么可能效那‘玉体横陈’狗后主……” “结果呢?” 结果?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国主纵然实力逆天,已骑不得马。 满座文武,或都曾有随雄主,一统天下之野望;然,全在这些年的权利迷醉、党同伐异中,变成了如今模样…… 刚刚,他们还都难以抑制心中欲望,想要看那南燕第一美人“玉体横陈”…… “孤知尔等之中,有人欲效吴白痴,去降那李贼!”胖子国主话锋一转,剑指众文武。 “不敢……”满地文武忙不迭否认。 是不敢,不是不想。 “你们以为,只有孤不可降,你们皆可降。”胖子国主冷哼一声,“今日‘玉体横陈’的是孤的王妃,翌日,便是尔等妻女!” 满地文武皆低头,无声。 “士衡啊!”胖子国主指着瘦子文官,“孤今日荒唐,都是你构陷!” “冤枉啊!”瘦子文官连连磕头,额头见血。 “那李天下说你不冤枉……你就不冤枉!”胖子国主自己动手开了一坛酒,仰头灌下,“他不是我……不是……我!” “孤以为……自立一国,从此便是金戈铁马,纵横天下!” “狗屁!全是假的……假的……” “你的利益,他的利益,龟孙子的利益……” “我踏马当个国主……都愁成胖子了。” “你个狗时达……”胖子国主拎着那坛酒,踉踉跄跄地走到躺在地上那胖子将军跟前,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酒,当头淋他。 那胖子将军只嘟囔着,换了个姿势,继续躺。 “你个狗薛时达!”胖子国主狠狠踢他一脚,“可笑……左时达,右晋贤,成了两只胖猪……” 胖子国主一屁股坐在原属于薛时达的酒案上,猛拍大腿:“狗屁国主……狗屁将军!” “猪了十年……待今日过后,方能在存亡之际,重寻征战无双的快感……” “都是拜你们所赐!” 胖子国主指着满地文武,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满地文武将头伏得更低了,他们不想现在就死…… “你们以为降了……狗贼李天下会放过你们?”胖子国主十分鄙夷,“他不是孤这般……猪心仁厚!” “臣死罪!”听到国主以猪自嘲,满地文武忙不迭捧哏,以期息国主雷霆之火。 “孤本来没想明白,他为何杀历从原……”胖子国主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孤今日懂了……迟啦……” “他要的,是他打下来的天下!” “不要你们这些个狗屁利益团体。” “原来……我们这些个狗屁节度使……” “从一开始,他就是想当皇!” “他真正把仙子讲的那些个故事,都听进去了……” 胖子国主范晋贤彻底悔了——平衡利益?平衡个屁! 杀了,就不需要平衡了…… 乱世,最贵的是人口;最不缺的,就是有野心,想要出人头地的人才…… 把这帮只会拉帮结派、蝇营狗苟、吸苍生血的狗官都杀了! 明日,自己殿前照样站满官员,只会更勤奋,更听话。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只是,这些话,他现在不能说;眼前人,现在也还不宜动——明日是南燕灭绝,还是绝地翻盘,他还存了一丝心思去赌。 “禀国主!”远远跑来一个禁卫亲军。 “讲。”胖子国主又开了一坛酒。 “龚将军在天河梁觅得俊男美女,特来献给国主。”此名禁卫亲军,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瘦子文官制止他的眼神,欣然而报,“为国主来日大胜北燕贺!” 胖子国主手中的酒坛,裂了。 酒洒了一地,溅了地上那胖子将军一脸。 胖子国主手指瘦子文官:“你呀!” 第四十章 人生如戏,全赖演技 那个瘦子文官哪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猛以头叩地,额前溅血:“臣死罪!臣是叫他们去巡逻,顺带……” “做得好!”胖子国主眼睛一眯,算是给他的行为,定了性。 国主已经演了一个晚上。 那瘦子文官,也已经看了一个晚上——以他之能,现在,竟无能揣测出圣意。 他只得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都起来吧!”胖子国主爽朗一笑,突然就变得醉意全无。 他自回王座,坐下。 满地文武,亦不知国主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酒。 他们只得依言坐下,纷纷打着“哈哈”。 “尔等,将时达扶回去休息。”国主指了指,犹自躺在地上的胖子将军。 然后,他便看向那名禁卫亲军:“既是天赐俊男美女——赶紧将人请来,与诸位臣公,尽通宵之乐!” 不多时,那金甲银披白脸龚将军,便率亲军,簇拥着萧东兮等三人进来。 果然是男的俊美、女的惊艳! 其养眼程度,个个犹在国主爱妃小怜之上。 胖子国主眯着眼笑开了怀,他只盯着萧东兮,频频举酒,与满座文武开怀畅饮。 场子又暖了起来,满座文武各怀心思的看着萧东兮三人,眼中阴霾渐去,又有了些保暖思淫欲之意。 萧东兮远远便看见了,那端坐主位,如今的南燕国主,昔日曾并肩斩杀异域入侵者的大唐节度使——范晋贤。 她不禁莞尔——权力和食色,还真是腐蚀人的春药! 十年,仅用了十年…… 它们,就把范晋贤这样的铁血精干战将,给喂成了猪。 萧东兮前面还在想,该怎么逼这个范晋贤,让他假装不认识自己,好叫她狠狠打南燕这帮糜烂权臣的脸,能舒舒服服地爽上一爽。 要不然,自己只能……硬上装叉打脸,尬演…… 现在,范晋贤那胖脸上的小眼睛,根本就没睁开过,好似一副管你来者是谁,我都吃定了的样子——有趣! 萧东兮心下了然。 那就不管你范晋贤,是真不认得我,还是假不认得我;反正,今日这装叉打脸剧目,我们演定了。 萧东兮和杨从嘉一言不发地跟在白采莲后面,任由她放出六境气势,勉强镇镇场子,防止那些小兵小将过来推搡。 “赐坐!”范晋贤连眼睛都没抬,就随手指了一个角落,示意将来人安置下来。 那龚姓白脸小将,忙监督萧东兮三人坐下,然后才拱手,带兵退去。 他边退边回头,似在垂涎萧、白二人美色,实则内心在笑——老子任务完成,该赏的赏少不了;一会儿要发生什么,自有内卫在,管我鸟事…… 他已经在想着领了赏后,要去哪里逍遥的事情了——此等绝色,漫说自己,就是在座高官厚爵,看上去也是无福消受的。 他忍不住夸赞自己机灵,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完成任务,直到他消失在转角之时,撞上了一堵肉墙。 龚姓小将抬眼一望,满脸喜色顿成哭丧——自己撞上的这满身酒气的肉球,除了他的顶头上司,那个自小拿棍棒教他学艺,南燕从马都指挥使薛时达,还能是谁? 现在的薛时达,哪有半点喝醉的样子,他用刀抵住龚姓小将:“你亲自带兵,去悄悄守住上山下山的路,谁来都不好使。” “若惊了一只鸟,我就把你的鸟,给割下来泡酒!” 薛时达的刀,缓缓向下划去,惊出龚姓小将一身冷汗。 龚姓小将忙不迭地点头。 待薛时达收回刀,他便蹑着手脚,要多快有多快地去召集亲军,把守上山必由之路去了。 薛时达转身站定,他远远看着那坐在酒案前的萧东兮,只默默颔首为礼——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仙子,挺好…… 胖胖的薛时达,此刻坚硬得像块岩石。 那道路转角的山势,与其连为一体,静默无声,坐看这南燕存亡之际的大戏一场。 南燕胖子国主范晋贤,终是眯起小眼,将眼前这些人间角色,认真审视了一番。 他命人给萧东兮三人斟酒,然后举酒,敬领头的六境白采莲:“姑娘才貌双绝,修为惊人,可言来处?” 白采莲不曾喝过酒,只举杯虚应:“小女子从北边归家,路遇兵祸,是以在此处盘桓。” “大胆!”在那瘦子文官的授意下,一红光满面的中年大肚武将,起身怒斥白采莲。 白采莲转过头来,按照萧东兮既定方案,六境修为攀升到顶点,直愣愣地瞪着那武将,俏生生地道:“唬小女子,何为?” 胖子国主范晋贤呵呵一笑,指着那大肚武将介绍到:“小美人,此是孤的心腹大将……思进,俞思进!” 那大肚俞思进,忙低头行礼:“禀国主,此人慢待国主赐……” “坐下!”范晋贤喝退俞思进,“小美人从北边来。” “她被那李贼寇兵所怖……咱礼仪之邦,理当与其归家之暖……” “妙哉!”瘦子文官带头抚掌。 满座文武皆随声应和,目露“你懂我懂大家懂”之色。 “臣有不情之请。”瘦子文官低头行礼。 “讲。”范晋贤乐呵呵地举杯饮下,以示鼓励。 瘦子文官盯着白采莲,目露光亮:“小美人可曾婚配……臣请国主纳之。” 白采莲自小山上书院长大,新月明珠之名实至名归,何曾受过此等言辱? 此时,她不需演,只做自己便已像足十分:“狗贼找死?” “哈哈哈!”满座皆笑声中,范晋贤长身而起,“好!这就对了……” “小美人,你得谢他。” “孤来予你介绍——周士衡,孤的丞相……才子,大大的才子!” “若非他相激,美人犹在那兵祸淫威之下……” “还是真性情好!孤喜欢。” “所谓才子配佳人——孤做主,许小美人与士衡为妾,如何?” 不待白采莲有所应,那士衡忙行摆手:“士衡酸腐文人,怎及国主豪雄之万一……” 白采莲已拔剑,行至场中,仰头傲星空:“小女子曾于家祖言,谁敌得过我掌中剑,不做剑下游魂,便可虑为夫婿。” 星空下白莲一朵,傲剑如霜冷美人。 满座文武为之一滞。 “好!”国主坐下,举酒牛饮,“长夜漫漫,孤来做主,以武招亲始,先小美人,再大美人……还有男美人……” 第四十一章 报国无门常自起 听了这胖子国主之言,萧东兮难得的没有发飙。 她只诡秘一笑:“若有谁能打服我这妹妹……一切好说……” “好!”胖子国主范晋贤抚掌,他转头对瘦子丞相周士衡,“机会给你了,自己珍惜。” 言毕,范晋贤自顾开了一坛酒。 他眯着眼,不只是品酒,还品那星空下的白莲。 周士衡眼珠一转,他舍了满座文武,点中了那个一直独坐角落,以酒盆埋头的家伙:“此是南境郎将常自起。” “他虽堪堪七境,却也曾与那南隋如日中天的将星,鏖战红河谷月余,不曾落了下风。” “可配得上小美人?” 周士衡也不言己方是否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他只以一句“可配得上”,便带过了双方在境界上的差距。 在他眼中,对方再美若天仙,也不过一个六境的小姑娘——自己派出此人,就算不一战功成,也断不会输得太难看,弱了己方颜面。 “在下常自起,便以掌中枪,会会姑娘。”那南境郎将常自起,被丞相点了名,他只得拿掉头上酒盆,意兴阑珊地应道。 然后,他长身而起,一边唤部下“枪来”,一边摇头步入场中。 白采莲亦不在意,她只回头望萧东兮。 萧东兮偏头看杨从嘉,传音道:“南隋将星?若有其事,你当面授采莲。” 杨从嘉忙立起,他一边走向场中,一边向国主:“既是七境对战六境,敢请还剑于吾族妹——乡野之人,怕失手伤人,容在下再叮咛叮咛。” 范晋贤顾自饮酒。 他只胖手一招,便自有人,去为白采莲取剑。 杨从嘉快步走至白采莲身旁:“红河谷之战,吾虽未亲见。” “但吾国将星,以七境绝巅之姿,领军北上奇袭,七战连捷,斩敌将十余人。” “唯独被此人以七境之力硬阻,终错失战机,功败垂成。” “此人应变不足,偏好硬战、以伤换伤,不惧持久,断不可小觑于他。” “此战,非殊死战。” “宜出奇制胜,伤其脸面,逼他弃战。” 白采莲点头应是,然后她一手接过侍从送来的长剑,重新站至场中。 她的耳边响起了萧东兮的传音:“此次,才是你下山扬名第一战。” “夯实基础,体悟实战,凝成自己的势!” 白采莲暗暗点头——为了师兄弟活命,她是降了……但她此前所受的屈辱,却不曾或忘。 每一个踏上修行之路的天才,谁不想一路踩着天骄上位,纵横九霄之上。 谁是为了送上门,去给别人打脸玩的? 被萧东兮打过的脸,她已不恨,但亦不愿谢。 她日日苦练,只为了不再被人打脸——日后有机会,再把丢掉的脸,给打回来! 弃八境绝巅虚战而不用——萧东兮的建议,确实不差。 今日,且看我新月明珠,以六境之力,夯武道、逆扫夜宴…… 白采莲持剑在手。 她六境之力攀升至巅峰,一时间剑气杀意四溢,渐渐镇下了满座文武的议论之声。 那郎将常自起,也接过了他的枪。 他不是在花间酒缸泡大的纨绔,乃是起于微末,实打实地在那南境战场,一步一步杀成的七境。 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他之所以只能在此与举国文武醉生梦死,非他不为,实不能也。 他平日所掌之军,乃是瘦子丞相周士衡家,募的兵。 非战之时,那些募兵只在南境屯田,为那周氏利益集团做些杂事。 待到战时,才交由他统帅——但也只在南境作战。 保的,既是南燕国土,亦是他周氏利益集团。 此番北境、西境告急,他意欲立不世功勋,却被生生摁在这夜宴之上,看大家演…… 他还年轻……他热血、他愤懑…… 枪在手,他仰天舒啸。 他一枪平指白采莲,又觉好生憋屈——恁好的枪,却要欺她这个区区六境女子,亲手送她去做权贵小妾。 他亦偷偷瞄了眼国主——国主那胖脸眯起的小眼中,不知有没有美人,但绝对没有他…… 他口中舒啸,心中只余一叹。 白采莲倒是战意沸腾。 对方的势,绝类历从原,并无半分虚战,乃货真价实磨刀石…… 白采莲纵身上前,一剑斜挑冲天起! 常自起亦打起精神,错身闪过,抡枪反砸。 白采莲身化虚影,剑从天降,她以六境之力,竟要力压常自起掌中枪。 常自起一枪砸空,再要撤招已是不及,只得爆尽七境之力,硬抗一剑。 枪剑相触,满座皆静。 白采莲一触如蝶,翩翩舞出数丈远,挽朵剑花,冷眼看那常自起。 常自起则面色潮红,他的手腕、肩甲,竟在滴血。 “美人好剑!”胖子国主灌了一口酒,竟是去灭自家威风。 此次交锋,白采莲其实是落在了下风。 她蓄意开大,以内伤,只换得对手挂彩。 但战局,正如她所想。 众人只见常自起挂彩,尽皆在那惊叹! 甚至,还有与常自起不是一条线的人,纷纷面露不屑之色,进而直接出言嘲讽。 却无人发现她,在那兀自强压内伤。 白采莲回头瞥了一眼萧东兮——她现在有点理解,萧东兮那无惧无畏的霸气,是怎么来的了。 “此招甚邪,非九州之术!”常自起说出了心中所想。 没有人理他——认不出招数,那戏就更好看了…… 白采莲淡淡一笑:“九州那么大,汝何不去看看?” 话音落,白采莲再次纵身向前,又是一剑斜挑。 这一次,常自起不再闪避,他直接舞动长枪,逼白采莲以硬碰硬。 白采莲怎会如他所愿! 白采莲再度身化虚影,这一次她没有腾空,改贴地。 白采莲剑如流星,星星点点,尽皆刺向那常自起脚踝。 常自起一枪杵地,七境之力全开,枪罡横扫白采莲。 白采莲不退,她提速! 她硬抗枪罡,手中剑只做流星一溅,伴着那枪剑相击绽放的星火,尽数泄向那不及转身的常自起。 人影交错。 白采莲于数丈外再度站定,暗自吞下一枚山上老师所赐的丹药,仍做面不改色,呈一派云淡风轻。 那常自起转过身来,双脚再添新伤,地上已是血斑如星点。 “美人好剑!”胖子国主范晋贤又开了一坛酒,大声夸赞。 “难怪不让他掌兵……”众说纷纭——常自起只听清这一句。 常自起一眼扫过国主,还有满座文武——他们眼中有戏,唯独无他…… 常自起心绪难平,已无战意。 他转身朝向范晋贤,深深一礼:“末将无能。” 范晋贤胖手一摆:“是美人剑好……尔非战之罪,且去喝好。” 常自起默然无声,未有以应。 他只将掌中枪,扔还给侍卫,便走回那偏僻角落,落寞坐下,重将头埋至酒中。 白采莲剑指瘦子丞相周士衡:“再来!” 第四十二章 谋私误国俞思进 白采莲在疯狂的运转修为,将那丹药之力化至全身。 她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剑指瘦子丞相周士衡:“我的剑,等不及了。” 周士衡嘿嘿一笑,脑子急转——这小美人是疯了,还是真的没事? 常自在的实力,没有人比周士衡更懂。 若不是常自在这家伙,连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周士衡早就把他招做自家女婿了——一个能越境挑战的统兵奇才,自己把他当赘婿养着,不香吗? 常自在刚刚必定出了全力,没可能压不过一个区区六境小姑娘…… “你们打是不打?”白采莲眉眼一挑,她将萧东兮的霸气,学了个几分。 虽然到现在,白采莲都没真正看过萧东兮出手;但通过刚刚一战,她已真正意识到——萧东兮所说“凝成自己的势”,是个什么东西了。 武道之途,从来都不是耍帅,立人设……而是,无尽的战! 是即便脸被打肿,身体被打碎;也要将那股不服、不屈,还有所有……都化成,属于自己的无尽战力,去战。 所以,白采莲再也不会去想,萧东兮到底废没废;她这么莽,是不是因为有所倚仗,而故作姿态…… 她有些明白了。 萧东兮之所以,会毫不避忌地当着她和南隋少主的面,坦然地安排十四那小丫头,进异变之地。 不是不怀疑她和杨从嘉,而是,那是萧东兮和那小丫头的势。 既已踏上逆天之途,就不再幻想,自己可以侥幸算计过天;而是不管面对什么,谋事在己,无尽战在己,不退…… 正如眼下的自己,唯有死战,不退——选择了,那便无悔。 白采莲修为始终维持在六境,她的气势却在持续攀升。 周士衡疑虑。 萧东兮也觉得有些意外——她也不知道,白采莲在脑补这些有的没的…… 武道一途,修的是心;但每个人的心路历程,绝不一样。 萧东兮两世为人。 她穿越来此之后,唯一的一次挫折,便是算尽了一切,却在最重要的关头被最不可能之人,背刺。 她信白采莲和杨从嘉,自然有她的理由,倒不全是白采莲想的那样…… 白采莲这个从小在山上学习长大,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白莲,她哪里会懂什么人心算计…… 作为“新月明珠”,她所遇过的最重大挫折,就是想踩着萧东兮上位,结果反遭打脸。 她所理解的打脸,就是练练练、战战战——直到,她能亲手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白采莲现在要做的,便是以六境之姿,战战战! 直到“夯基础,死战悟”。 “你们到底,打——是——不打?!”白采莲舌绽莲花,声若惊雷。 那满座文武中,本就有几个正溺在醉生梦死中的家伙,他们已体虚到极致,郁于心的糟心东西还特别多。 他们被白采莲一喝,当场白面化腊,吐出了苦胆水——重的,已是当场丧命;轻的,也马上被侍卫们,给抬下去急救了。 经此一乱,那胖子国主范晋贤,仿佛更加来了精神。 他提坛牛饮,然后眯起小眼,指着周士衡:“美人莲舌如剑,娇俏一喝,便可当千军……可有人敢胜?” “孤许他薛时达之位——今夕纳美人,明朝战李贼!” 周士衡听了,眼中光亮一闪而过。 他对着范晋贤一揖到地,提名大肚武将俞思进:“若思进得统禁卫,那李天下何足滤?” “好!”范晋贤抚掌大笑,“那诸位臣公就在此候着,为思进贺……” 范晋贤一仰头,带头饮完了手中那坛“星也醉”。 满座文武各自举酒,为大肚武将俞思进,“轰然”为贺。 俞思进得意一笑,正要下场。 那偏僻角落,将头一直埋在酒盆里的常自起,突然“啪”的一声,摔了酒盆。 全场目光,尽皆集于身上血迹未干,落寞一身,脸上却尽是愤愤之色的常自起。 常自起知道,这次是自己没控制住,冲动了。 他重新拿起一盆酒,举头淋下:“好酒……” 俞思进却不打算放过他:“被个娘们越境虐了的家伙,也配好酒?” “你常自宫,除了会口嚷嚷,还会点啥……” “还天下未定,何以家为?” “别说这天下你定不了,就算给你家,你有用吗……” “误国贼子!”常自起终没压制住醉意,爆发了,“你行——你如何坐看西北沦陷……” “放肆!”胖子国主范晋贤,拍碎了酒案。 那酒案旁的数坛“星也醉”,也应声而碎。 碧酒溅了一地,散发出令人迷醉的酱香。 就连萧东兮看了,亦皱了一下眉,心疼自己多年前苦心研发的劳动成果。 常自起还是畏惧国主的。 他自知理亏,只“啪”地跪倒于地:“罪将请兵三千,北上——马革裹尸还!” 范晋贤并不应他,只转头看俞思进:“思进。先战小美人——待破了李贼,我许你常自起人头。” 有了国主的话,俞思进便勉力将千言万语咽下。 他转头唤“刀来”,然后下场,对上白采莲。 待俞思进取了刀,范晋贤这才对着常自起一声吼:“滚!” 然后,他指着那一地碎粉,环视满场文武:“谁再胡言乱语,扰孤看戏——有如此案。” 众人皆诺。 然后,便有聪明伶俐的禁卫亲军,过来清场,顺便就把常自起,给带走了。 场中只余手拖大刀的俞思进,与一剑指地的白采莲。 “小美人。”俞思进释放出了八境修为应有的气场,“若一刀两段,那就不好玩了……不如,你直接弃了吧……” 白采莲置若罔闻。 她只看着八境俞思进,眼中战意凛然,燃起了一往无前势。 “某之刀,乃杀戮之刀,曾饮东岛海寇黑岩之血。”俞思进提刀徐行,“此为国主夜宴,杀你不祥,亦可惜……你……还是弃了吧……” 俞思进提到黑岩之血,夜宴之内“捧哏”声四起,纷纷劝俞思进“刀下留佳人”。 就连杨从嘉,也看见萧东兮皱了一下眉。 他知萧东兮亦知此人,脑中一转,还是决定下场:“不如让采莲姑娘休息一下,我来……” 萧东兮偏头一笑:“昔日卫国为民俞思进,今朝谋私误国愈思退,何足虑哉。” 萧东兮此言并非传音——声音虽轻,满座尽闻。 第四十三章 死战,不退 俞思进勃然怒,他不待萧东兮讲完,就要挥刀,斩萧东兮:“老子斩海寇之时……” 然而,不待萧东兮有所动作,那胖子国主范晋贤却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场中,用他的胖手,抓住了俞思进的刀:“一个一个来……赢了,都是你的……” 说完,范晋贤一步三摇地自回主座。 这次,他不喝酒了,只饶有兴致地看俞思进:“孤亦有多年,未见思进的斩寇刀了……不知,可能降服这小美人……” 满座文武谁都不傻,他们哪还不知——国主根本不曾醉,他正接大美人的茬,在暗讽那大肚武将俞思进呢。 俞思进那红光满面的脸,更红了。 搁在往常,他再如何在东境拥兵自重,国主也是断不可能如此的。 盖住南燕的这片天,现在姓范;但生养南燕的这片土,却是他们这些土着的。 天可以盖住地。 地恒在,而这片姓范的天,却未必永世不换。 这地里能长什么……这片姓范的天,总是要去几多照顾的…… 姓范的这片天,很强,却也极弱。 他为了这地上的蝼蚁,竟肯放弃犁庭扫穴…… 俞思进忍了——这片天,快到头了……谁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都当了这么久的演员了,那就陪他再演一阵吧。 俞思进不再睬萧东兮,刀指白采莲。 萧东兮却不放过他:“阿妹!他的巅峰已过,其武道之心,已落在那东岛了。” “咱们大可踩着他……他愈思退,你越直前。” “好。”白采莲脸绽笑容,“过去就是用来取代的——大肚子,你这点虚战,还不如刚刚那个枪男……” 俞思进还未说话,那瘦子丞相周士衡一声冷哼:“真是不知死活的村姑!” “堂堂八境,被你说成是虚战……” “你真当那八境高手,是你们乡野人家种菜,弄点肥,就能长出来?” 众文武听了,无不笑——有些擅长捧哏的家伙,还笑得特别夸张……有捧腹的,有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的…… 还有人嚷嚷:“还看不上八境?你就是现在带着修为回娘胎重修,再活个几世,怕也到不了……” “就是!虚战?虚战能血洗东岛海寇,灭八境绝巅寇首吗……” “这样的八境,我确实看不上——若可以,宁弃了重修。”白采莲实话实说。 “我没听错吧!”人群中最擅长捧哏的那个家伙,竟语出连珠般,夸张尖叫,“她竟然真的劝俞战神重修?” “笑炸我也……吾不耐……笑不活了……” “人活一世,所看优伶众也,皆不如此乡野女……” 唯有萧东兮长身而起,她挥手一招,手里便多了一坛“星也醉”。 她拍开封泥,闭眼深嗅那熟悉的芬芳,然后才给杨从嘉倒上一小碗。 她举坛向那胖子国主范晋贤:“此情此景甚妙!” “以此酒,敬此地达官贵人‘晦眼如猪’。” “为国主,十载‘淘猪养秽’——贺!” 言毕,她小酌一口,然后将整坛酒掷给白采莲:“阿妹,且喝这一口好酒,有力气为国主‘淘猪’……” 白采莲没有犹豫,虽然她不会饮酒,仍仰头灌了一大口。 一口“星也醉”下肚,白采莲突然觉得有一股力量随酒而化。 她心知,这是萧东兮给她加料了。 她亦不多言,继续疯狂运转修为,将那股力量化至全身,疗伤、提升…… 几乎与此同时,那似乎慢了半拍的国主范晋贤,竟然拎着坛酒站了起来,刚好将所有人(包括俞思进)的嘴,还有要说的话,全都给堵上了。 萧东兮所言,他也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总之,他举酒向萧东兮:“大美人敬的酒,孤喝了!” 他将整坛“星也醉”牛饮而尽,然后颓然就座,胖手一挥:“诸卿与我同看……” 众文武面面相觑,却也不再言语,只举酒,看戏…… 那大肚将军俞思进的脸更红了,他终什么话也不说,只单手举刀,平指白采莲:“此刀,斩寇。” 白采莲已弃了酒,横剑于身前:“死战,不退。” 俞思进沙场苟活十年,行军打仗,行的就是不讲规矩——他不待白采莲说完,已是八境之力全开,当头一刀劈下! 哪有什么怜香惜玉……哪有什么,赢了之后又待怎地怎地…… 他要么不出刀;但凡出一刀,便得要了敌人的命。 只因,他不给别人要他命的机会。 谁的面子,在他这,都不好使…… 白采莲在萧东兮的指点下,终于明了,她得将自己的八境虚战,在生死拼杀中,凝为六境实战。 而现在,俞思进就在用更残酷的现实,告诉她,什么是江湖…… 白采莲失了先机,只得挥剑硬挡俞思进这“狮虎搏兔”的全力一击。 场外传来了零星的惋惜声,以及轻蔑的笑声,皆言白采莲必死。 就连高坐主位,对其多有回护的范晋贤,也显然不看好她——他那胖脸小眼,竟弃了场中,睁眼偷瞄了一眼萧东兮,似乎是想要看她,会有何反应。 萧东兮竟也一改常态,手上凭空多了几颗小石子,大有见势不妙,就要出手救人的架势。 但闻场中一声巨响,白采莲被一刀劈退,血染刀锋! 俞思进并不管她,有没有被自己一刀两段;只身随影上,但见他刀势起,第二刀追着白采莲,再当头劈下! 白采莲甫一交手,便遇生死危机,遭重创、喷血染刀锋;她不及喘息,敌第二刀已至。 白采莲脑中一片空明,只余“死战,不退”——她竟还在压制战力,只疯狂运转六境巅峰修为,举剑硬挡…… 场外有胆小文官,已不可遏制地发出了,为美人香消玉殒而绝望苦痛的尖叫。 那瘦子丞相周士衡也不再看场中,只充满惋惜地看着萧东兮,已出言不逊:“幸好,还有大美人……” 萧东兮并不理会,她只看着白采莲。 白采莲再次被击退,血染长空。 俞思进两刀劈完,还有第三刀——他纵身直追白采莲,这次不劈,而是无缝相衔,一刀向天扫乾坤! 白采莲避无可避,只得横剑硬抗刀锋…… 第四十四章 现学现用,下一个 这一次,就连杨从嘉,都忍不住以目视萧东兮。 他似乎在质疑她——就这种情况,还让她继续压制境界么? 萧东兮读懂了他,只传音道:“路,是她选的——我从不强求。” 降她,是白采莲自己选的。 生死之际,仍然舍弃八境虚战,只以六境巅峰之力,去博一线生机——这,也是白采莲自己选的。 刀至,剑断,白采莲喷血…… 血雾化星,溅了俞思进一脸! 这还不够,白采莲被刀气震荡至半空,她却不退,反进。 “怎么可能?!”瘦子丞相周士衡失了稳重,脱口惊呼。 就连胖子国主范晋贤,也难得地睁大了他的小眼。 “就是如此。”萧东兮倒是轻吐了一口气,手中所捏符石,仍是随时出手状。 那俞思进被血星溅破了眼,双目难睁,他果断弃刀,疾退。 然后,他右手下意识的,去抽腰间佩刀。 他被动下意识的退,怎及得上,那白采莲蓄势已久主动进击的速度! “旧月新盈!”白采莲的大招,乃是山上学院老师,研究完月渊武学之后,为她所量身定制。 当初在伶人馆,白采莲便是想用这一招,同时踩下历从原和月渊,助自己光耀九州,成为那颗最亮的明珠。 奈何碰上了萧东兮和彩云墨这两个变态,自己连递出这一招的机会都没有,便明珠蒙尘,最终降了萧东兮。 现在,她怀着死战不退之心,终在被动抗下敌人夺命三刀后,觅得战机…… 她已经不去想什么光耀九州了,她只求这一招,能助她逆转乾坤,杀敌! 恭贺俞思进! 恭喜他成功代替了萧东兮,成为九州之中,为白采莲做小白鼠,来体验此招的第一人。 白采莲在萧东兮的眼中,似乎变成了蓝星的缩小版喷气式火箭。 她此前所承受的伤害,似乎都化成了,此刻助她腾飞的气,在她身后蒸腾,推着她,以令所有人惊叹的速度,向前!向前!! 白采莲以惊人的速度追上了俞思进。 但见她旧力去,新力更盛,只凭手中仅剩的小半截残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扎透了俞思进的肩胛。 俞思进大骇,他刚刚方伸手抽刀,才猛然意识,到今天参加国主宴,所有人的随身武器,都早已被收缴。 他只得将八境修为运至顶峰,用双拳,疯狂砸向白采莲,试图把她逼退,为自己扯出,足够全身而退的空间。 但白采莲前面可不是白挨的三刀连劈——她还得谢谢俞思进,教会了她狮虎搏兔、赶尽杀绝三连击…… 她一击得手之后,便在敌方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无缝衔接再开大——“旧月新盈!” 场外,已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周士衡,他已不再惊呼,而是急忙跑到侍卫那,去拿自己的剑。 他已经意识到,若自己再不出手,自己的好狗腿——俞思进已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马上就要被那乡野村姑,越境绝杀! 果不其然,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飙血——俞思进的肩胛,再次被白采莲,用半截残剑,扎透! “主公!”俞思进恐惧到了极点,他偏头向胖子国主范晋贤,“救我……” 范晋贤听了,立时腾空而起——他,果然是个敏捷的胖子。 萧东兮拦住了同样起身,准备飞出的杨从嘉:“无妨。” 白采莲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场外因素,她已经现学现用,片刻不停地,第三次开了大——“旧月新盈!” 俞思进听见了疾风呼、残剑鸣,他也看到了国主如苍鹰般电射而过…… 但他胸口一痛,已被白采莲用残剑,给贯穿了心口。 他七窍溢血,他不甘…… 他死了。 从少年成名小俞,越境擒贼寇;到青年唐将俞思进,沥血退异域;再到人生巅峰俞英雄,东岛除海寇;再到拥兵自重俞节度,东境自蹉跎……俞思进,就这样变成了愈思退…… 正应了此前萧东兮的那句话——“他的武道之心,早已陨落在了东岛。” 自他醉心权势始,他的“赶尽杀绝连击”就有了破绽…… 终身死她手,成了白采莲光耀九州的第一块踏脚石。 再不甘心,他亦将成黄土一抔,还要被曾被他奴役的苍生唾弃。 周士衡更不甘心,他明明已持剑在手,完全有时间斩杀那山野村姑,保下俞思进,保下他们这片“土地”的完整。 他没能飞入场中,只因,他被一座肉山挡住了去路。 这是一座,他暂时不敢动,也不能动的,大肉山——国主范晋贤! 肉山还在开口说话:“我们看走眼了——你救不了他,只会搭上自己。” 周士衡不服,但他暂不敢当面忤逆国主,便不再说些什么。 他只是,慢慢放出了属于自己的八境绝巓之势…… 肉山并不理他。 他只一边踉踉跄跄走回王座,一边摇头惋惜:“若他还是十年前血战异域、东岛除寇的俞英雄,他今日不会败,更不会死……” 周士衡不想驳他,只是狰狞地看着白采莲——既敢动这片“土地”的人,那便告诉你,谁才是它的主人! 你们再是过江强龙,也终将被吞噬,连渣,都不会被剩下。 就在周士衡终忍不住,准备亲自下场之际。 萧东兮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感受,她立起身来,手拎一坛“星也醉”,哈哈一笑,对着白采莲:“打得还行——阿妹,且回来喝一个……” 白采莲犹在体悟刚刚所得,只昂首向天,置若罔闻。 杀了盘踞南燕东境十年之久的大将,这两个山野女子却在一动一静间,仿佛在向满宴的南燕文武炫耀——踩死个蝼蚁,不值一提。 一个说打得还行;另一个昂着头,连庆功酒都不屑喝;更气人的是,她们那边还有个小白脸,在那点头着,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周士衡这边有部分忠实狗腿,理智渐渐战胜情感,不去想“官职”、“命运”啥的,开动脑子,准备找点事,定要把这三个贱人给坑死! 他们还没行动呢,白采莲突然体悟完毕,回头对着萧东兮:“谢谢……抛过来即可。” 然后,白采莲转头对着周士衡,扔去手中残剑,只以食指,指他:“下一个!” 第四十五章 我不如他 下一个? 连南燕东境主将俞思进,这样从血战中杀成的八境狠人,都被她给捅死了,哪里还有下一个! 满地狗腿,除了那些见不得人的……还有周士衡自己,谁可言稳胜俞思进…… 虽说对面可能只是残血,但也犯不着去冒险,甚而送死。 被白采莲指着鼻子挑衅,瘦子丞相周士衡倒是冷静了下来。 明明是灭国之战前,他们抱着为胖子国主范晋贤送行的心思,来参加的这场夜宴,怎么这么突兀的,就送走了俞思进?! 照范胖子刚刚的意思,他周士衡若下场,下一个被送走的,极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看戏人竟成小丑!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他们没算出来的阴谋…… 一阵一阵没来由的后怕袭来,周士衡被一身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裳,直往地上滴。 那边萧东兮已哈哈一笑,便将手中那坛,被她偷偷加了料的“星也醉”,直接抛给了白采莲。 白采莲接过这“加料酒”,只哈哈一笑,便当头饮下。 然后她又疯狂运转修为,炼化酒中丹药之力,化遍全身。 逆战而赢的滋味,麻醉了她的伤痛,与修为大涨逆脉带来的痛楚,她只觉自己行将破境,还能打像俞思进这样的好几个。 她又指着周士衡,轻喝一声:“下一个!” 周士衡刚从后怕中缓过来,他就被白采莲喝得面色一变,那腰身上的冷汗,便淅淅沥沥滴在地上,围成了一圈水渍,让些不明所以的家伙,误以为他是被吓尿了…… 萧东兮虽未亲自出手打脸,现在也觉舒爽,把此前在天河梁,睹故景思往生的些许郁结,全然排遣个干净。 她拍案而笑:“果然是弹丸小国,连我家阿妹都能横扫……” “就尔等这些井中蛙,也配觊觎天上仙?” “咱家乡的小牧童亦曾有歌曰——多粗的胳膊,配多大的牛绳。” 她在笑,他却哭了。 是那胖子国主范晋贤,哭了。 满宴文武,全都被他突如其来的痛哭流涕,给整懵圈了。 就连看戏的杨从嘉,和今天演武行的白采莲,也愣了神。 只有萧东兮在笑,范晋贤在哭。 好容易等她止住了笑,他停了哭,范晋贤说了一句没来由的话:“我,不如他。” 言毕,他竟抖动他那两百多斤的肉,嚎啕大哭。 他那胖脸上,有伤心泪,在横流。 萧东兮不再笑,只以手招白采莲:“阿妹,且先回来。” 白采莲满脸的不情愿——她就快破境了,她还能打十个…… 纵有千般不愿,萧东兮的话,她还是得听的——她只得瞪着周士衡,跺了跺脚,走回萧东兮身旁,坐下。 周士衡尬立当场——今天这戏,他哪还看得明白? 旁人也许不知。 但他跟了范晋贤这么多年;也代表这块“土地”,与范晋贤这片天周旋了这么多年;他岂能不知,这范晋贤狠起来,能有多狠! 范晋贤手下,曾有一员爱将,被范晋贤视之为手足,并结为连襟。 但他在异域入侵九州之时,却为美人财富所惑致一时糊涂,竟开关纵敌…… 事后,待击退异域入侵之敌,范晋贤亲身追杀千里,将其枭首,做成夜壶;并屠其满门,连自己那位与之连襟的嫔妃都没放过。 他甚至还对自己下手——割发代首,传告天下。 被异域入侵者打到绝望,他范晋贤没哭过;亲手斩杀爱将、嫔妃,他范晋贤没哭过;西境、北境数日之间,被燕国连下十几城,他连眉头都没皱…… 他岂会因死了个俞思进,被那女子阴阳了几句,就哭成这般? 周士衡倒希望,范晋贤会是如此不堪的性情男。 这样,今夜他们就不必在此夜宴上,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时忖度范晋贤的心思,刻刻精准拿捏演技。 他们全都心知肚明,那燕国李天下,对他们发动的灭国之战,已不可逆。 灭国之战在即,那范晋贤又岂是,肯坐以待毙,只在此处携美人文武左右,做醉生梦死之辈。 此宴,绝非好宴。 更何况,周士衡他们代表这块“土地”,亦有自己的心思…… 是以,周士衡为今天这场夜宴,做好了他们所能做好的全部准备。 就连范晋贤,有可能会带着他们一起同登极乐……这样的预案,及应对之策,他也早都做好了。 不管范晋贤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酒,他们只需陪着演下去,等下去,即可。 但范晋贤会抖着他那两百多斤的肉,如此动情的嚎啕大哭,完全不似作伪…… 这就把周士衡,给直接整不会了。 他们所有人,都在等范晋贤停止哭泣,行下一招棋。 那范晋贤竟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又来了一句:“我,不如他!” 那真是货真价实的一记耳光,直把他那胖脸,都扇得更胖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 在与天河梁遥隔了了千里万里的黑河边,那燕国之主李天下,正全身甲胄,御着一匹黑色骏马,疾驰。 他的身后,跟着以王从泰为首的五员战将,及近万精骑。 万骑踏地,天地震动。 但,若以天上星星的视角望去,地上那群移动的黑棋,是如此的井然有序,完全就是一个整体。 李天下的身旁,竟是与他并肩而驰的无须男——宋承恩。 宋承恩仍是一手捧着匣子,他的另一手,则在扬鞭疾驰——他的马头,始终差着李天下的马头一线,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 宋承恩还在开口,为李天下捧哏:“吾主!郭文仲方传来消息。” “待我们突进镔铁北庭,便是那南边天河梁,上演好戏之时。” “南北同演大戏,世人当惊国主大手笔!” “承恩啊,好好记下此戏。”李天下微微一笑,疾驰如旧,“回头让优伶们好好传唱。” “此番,只是咱君臣,千古留佳话之始。” 宋承恩轰然贺:“老奴祝吾主早日一统九州,征服异域!” “老奴愿为马前卒,函敌国君臣之首,为吾主贺。” “好!孤准了。”李天下开怀大笑,然后偏头,“承恩啊,你可知,为何最后是你随孤,征伐天下……” 宋承恩不语,恭待国主下文。 李天下哈哈一笑:“因你信孤!” “若是你弟——他便会自作主张,自去那天河梁。” 宋承恩浑身一凛,胯下战马仍疾驰如故:“老奴弟怎敢如此?” “他不是敢,他只是不信。”李天下不再笑,声转平淡,“他还以为,那范晋贤还是当年。” “他不信,孤只派一个郭文仲,就能将其拿下……” 第四十六章 若我是他,就炸平整座山 宋承恩“唉”了一声,恰到好处地发起了牢骚:“要不是我揍不过他,真想替爹娘揍死这傻子!” “竟敢连国主也不信?!” “他也不想想,吾主纵横天下至今,有哪一次不是百密无疏——他也配不信?” “承恩啊,你也别动怒。”李天下的语气变得更加平淡,“他也是怕那郭文仲,不是范晋贤的对手。” “毕竟,老范当年……” “他就是个傻子!”宋承恩难得地打断了国主的话,“若范贼还有当年之勇,以吾主最喜啃硬骨头的作风,定当亲往。” “范贼连镔铁之族都比不上——他,还敢不信……” 李天下很满意宋承恩的态度,偏头认真地看着他:“若得空,好好劝劝他——不信孤,容易丢了命。” 宋承恩心头大骇,险些乱了胯下马速。 李天下见了,淡淡一笑:“若我是老范,定将那整个天河梁,都给炸没了。” 宋承恩方寸大乱:“求主公救他——我就这么一个……” 李天下摆了摆手:“你我情谊,不必如此——若我所料不差,那月渊仙子应该也去了那。” “都被我设计炸了两次……她若不是头猪,定当无虞。” 宋承恩这才放下心来,他欲言又止。 “说吧。”李天下看着草原尽头,那若隐若现的帐篷烟火,颔首道,“快了……就当战前的开胃小曲。” “吾主既然要炸,为何不尽全力?”宋承恩反复措辞之后,终是问了出来。 “承恩啊。”李天下笑了,“你在台上的演技还行……在孤身旁嘛,若想要有台上的效果,那还得练。” 宋承恩笑了:“您也说了,那是台上。”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呀!”李天下哼了句曲,然后他继续笑道,“要质疑我,就得发自内心的去怀疑。” “你得去想为什么……若不这样,会怎样……” “吾主说什么,老奴便去做什么。”宋承恩恭敬地端了端手中匣子,“要救这天下苍生……只需,也只能有一个声音。” “选择了,就不后悔——对吧?”李天下接回了台词,“这还是当年月渊仙子的台词。” 追忆往事,李天下的眼中有光亮在闪:“犹记当年,仙子搭台唱戏,天下节度抗异域,救大唐。” “这异域是退了!但仙子没了,大唐没了……” “这些个狗屁节度,把大唐分成了十几个饼!” “他们不信我……” “大燕的子民信。”宋承恩端了端手中匣,尊敬地道,“信吾主,方享今日中兴盛世。” “信我者,自得福。”李天下并不谦虚,只因他说的是真心话,“不信我者,我自会教他信。” “承恩啊!”李天下抬头看看天,“你们还要再多帮帮我,快来不及了……” “老奴定当效死!”宋承恩于马上行大礼,表明立场。 李天下满意地点点头:“若非如此——一个历从原而已,大不了多花点时间,我岂会容不得他?更不会……去动月渊残党。” “这样也好,至少把仙子给炸出来了。” “孤实话与你——若仙子不在,月渊必定成墟。” “岂有不尽全力之理,何来汝向来之所惑?” “正如你所言,要救这天下苍生——必须,也只能……有我一个声音。” “吾主英明!”宋承恩明显震了一下,他信国主的决绝。 “你放心。”李天下双眼直视前方,那镔铁族的王帐,离他们更近了,“仙子既在——那便是重开一局。” “只要,我们还来得及……” 李天下向着前方的虚空,扬起了手。 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那把,据说几百年前,就已绝迹于九州大陆,只存在传说中的大唐天子剑。 宋承恩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国主,竟然会选择在此刻,曝出了他拥有空间,并获得了天子剑这样的绝密。 要知道,整个园歌大陆拥有空间之人,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今日之战,定然不凡——国主志在必得! 宋承恩热血燃起,他端稳匣子,仰天笑:“一定来得及!” “承恩今生能为国主效死,几世之幸也。” 李天下亦笑,他高举天子剑,催动胯下战马:“我大燕儿郎,随我为九州效死——杀!” “杀!”他身后五员战将,近万精骑,杀声震天恍如一人。 万骑踏地,声断苍穹。 大燕铁骑,便在此刻,突袭镔铁王帐,誓要北收镔铁,为大燕踏平天下,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 天河梁畔,天河之巅,南燕行宫。 胖子国主范晋贤终于止住了哭声。 他眯起小眼,环视群臣,指着座中御史:“国破在即,孤为苍生而哭——你为御史,既无谏言,也不心忧,意欲何为?” 那御史“啪”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全无骨气可言。 范晋贤指着御史骂:“孤曾有言——你身为御史,在孤这,可享三次免死。” “国破在即,孤却遍招文武在此夜宴达旦,你不曾有谏言。” 那御史听了,头捣如蒜,血溅地板。 范晋贤指着他,继续骂:“孤欲效那后主,行‘贵妃玉体横陈宴,已报王师入晋阳’之荒唐事;士衡效那奸臣,行搜刮民女娈童,惑乱君王之事,你亦不曾有谏言。” 这一次,周士衡也跪了——范胖子都说他是奸臣,霍乱主上了,他岂能不跪地求饶,保命为上。 只要能熬过此夜,待南燕换了片天,他就还有活路。 范晋贤并不停,他继续指着御史骂:“堂堂东境主将,没有战死沙场,却死在与山野村姑的戏斗之下——你可曾有谏言,阻孤与满宴文武,行此荒唐之事?” 这一下,满宴文武全部都跪了——他们知道,破国在即,却无人无兵可用的国主,大概是要掀棋盘了。 现在,就看代表他们这块“土地”的周士衡,所准备的那些后手,有没有用,能不能保他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了。 谁也没想到,范晋贤竟然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把另一边没肿的脸,给扇肿了——现在,两边肿成一般高,让胖子的胖脸,胖出了新高度,显得特别诡异。 大胖脸胖子在咆哮:“我不甘——我竟不如他!” “若他是我——今日必炸平整座山,管他敌我苍生,尽同为齑粉……” 第四十七章 世上最苦事,莫过于以为我行 范晋贤此言一出,满地文武尽皆面如死灰——他们已无需再去看那周士衡。 周士衡再牛,他是能如神仙般祭出保护圈……还是能带着他们瞬间飞离此地,逃出生天? 有几个胆小的家伙,干脆就吓尿了——他们伏跪于地的身下,就不止是有一圈水渍了…… 就连坐在萧东兮身旁的杨从嘉和白采莲,也兀自在那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拿眼瞄萧东兮——跟着你,怎么就离不开“同为齑粉”,这码事呢? 还有,为何你一点也不慌——是习惯了么? 若是小丫头在此,她也不慌。 只因,算上前面两次,这都是演第三幕了! 光那开关银盒,她都摸过好几回……还不是嘛事没有? 跟着村长,那就叫,主打一个沉浸式体验,只要最后能平安走下戏台,莽就完事了…… 萧东兮见了杨从嘉和白采莲的表现,不禁摇头叹气——这一届小兄弟姐妹,好像有点废……与十三太保和小丫头比起来,还需好好调教。 你们俩,加起来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不如十四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萧东兮有点想小丫头了。 若从今往后,她认的这些个好兄弟,小姐妹,个个都能像小丫头那样,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自己。 那她就能“甩手掌柜”当得飞起了。 哪用像现在这么累? 什么事……都得靠自己去牵头…… 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继续苟在月村,日日做自己想做的事,再顺便把这世界给救了,那岂不妙哉? 还是小丫头好! 让她去闯异变之地,她就能跟去玩儿似的去了——她随随便便就能摇来人,一点都不用着萧东兮担心。 据说,小丫头这回摇来的人,比玥婆婆还要变态…… 这边厢,萧东兮在一边看戏,一边想些有的没的;那边范晋贤已经继续在扇自己,又开骂了。 “我不如他!”范晋贤指着周士衡,“他若是我,立南燕之日,第一轮,就是把你们杀干净。” 现在,所有人,包括像白采莲这样,从异变之地来的小白,也听明白了——这个胖子国主,一直在说的“他”,到底是谁了! 立国就杀功臣,还分什么第一轮、第二轮的…… 那还能有谁? 不就是那个,时至今日,就连历从原这样的神将,他也能一言不合就杀掉的,燕国国主么! 那确实是个狠人。 满地文武偷偷抬头,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瞅他们那个行将亡国的胖子国主——那确实,你,不如他…… “孤神功绝世,杀你们如踩蝼蚁!”范晋贤朝周士衡随手砸了一坛酒。 周士衡不敢闪躲。 但见那坛酒,在他身前碎裂的瞬间,酒水瞬间飞溅成星尘,渗入了他的周身大穴。 有那么一瞬间,周士衡以为自己死定了。 幸好,他没事。 “证明一下。”范晋贤向大家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吾主天下无敌!”周士衡赶紧拜大神,“谢吾主不杀之恩。” “吾主天下无敌!”满地文武皆伏,山呼无敌。 “狗屁!”范晋贤满脸悲怆,他以手指着自己肿胖的脸,“你们看看,为了你们,还有这南燕子民,孤成了猪。” “孤是猪!” “明明,杀就能解决的问题,孤竟想着,去跟你们这些蝼蚁,商量……” “蝼蚁呀……竟把孤这条龙,给拌成了猪!” 满地文武头捣如蒜——山呼“臣等不敢……”、“臣死罪”…… 明明破国在即,范晋贤掀棋盘在即,每个人都已有所选择,但大家就是习惯了如此。 只因,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每一次这样,范晋贤都没有去杀人。 而范晋贤想推行的东西,也因此,无能再继续下去…… 范晋贤对着这些跪伏于地,明面臣服,转头便阴违谋私的蝼蚁,已失了兴趣。 他转头向萧东兮,摊牌了:“你来了,这棋……我也不下了。” “烂摊子归你了。” “我不恨你,一言误我。” “你也别嫌,这烂摊子不好收拾……” 满地跪伏的文武都傻了。 他们看过这场大戏,早知道那男艳女美的三个家伙,绝不简单。 最高端的猎手,是以猎物出现的——这男艳女美的三个家伙,虽然演得有点蹩脚,但还是做成了猎手,成功击杀了东境主将、八境中的高手俞思进。 但他们没有想到——国主竟与那带头大姐,是熟识! 而且,国主似乎对她挺……尊敬? 还说什么……归她了?! 这带头大姐,是何方神圣? 身为这块“土地”的带头土大哥,周士衡竟失态到抬起了头。 他学胖子国主,眯起眼睛,似要看透萧东兮的魂灵,想搞清楚——她到底是谁,为何会参演此出大戏;而自己,又是怎么漏掉的,这么一个重要人物! 萧东兮今天特别低调。 她那标志性的青玉折扇,到现在,还在她的空间里,乖乖躺着。 她淡淡一笑,对着胖子范晋贤,一点也不客气:“你想得美!” “我若接了这摊子事,异域那边谁管?” “当初不听话吧,后悔了吧?” “该!” “说你不信我吧——我确实亲眼看到了,你是想努力做好国主。” “说你信我吧——你又是怎么好好的健硕美男打手不干,非要把自己折腾成一头肥猪的?” “我早就与你们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然后,萧东兮转头对着杨从嘉:“你看这位美男子,他多聪明!” “他喜欢看戏,就坐前排,沉浸式参演,还不用出力。” 杨从嘉虽然听不太懂,但他对于萧村长嘴里的这些个天人之词,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他的脸皮有点厚,他知道——现在,只需点头微笑,即可。 他就是这么做的,萧东兮也不指望他有什么表现,马上进入下一位。 她指着白采莲,对范晋贤:“我阿妹!她这打手当得,多飒呀——不如,你来评价一下?” 范晋贤苦着一张脸,他摇头:“用你的话讲……这叫赤裸裸的打脸?” “你明知,我现在最念着的,便是重回唐帝身侧,做他那个最忠心的小范。” 范晋贤抬头仰望星空,他的眼中满是追忆,满是此地众人中,谁也不曾见过的幸福…… 他似乎在享受最后的迷醉:“我是何苦,要去想救世这样的大事——还以为自己能行……” “其实,这么多年,我早悟了——人生之苦,莫过于‘以为我行’!” “我还去坚持……真傻……” 第四十八章 孤胖了,再跪不下去。 “现在,也不算太糟糕。”萧东兮还是对他给予了应有的肯定,“比起北燕南隋,是穷了点;但相较其他国来说,你们百姓的生活,还算有点质量。” “不知道的,都骂你这几百斤的胖子,是吃够了民脂民膏。” 萧东兮是很认真地在说,可不知为什么,白采莲还是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家伙顺着白采莲的笑声,和目光所指,纷纷看向了那瘦子丞相周士衡。 这下子,别说其他人了,连刚哭过的胖子国主范晋贤自己,都笑出了声。 绝了! 勤政爱民、为国事操劳,凭一己之力制衡文官、武将集团的范晋贤,胖成了一个几百斤的烂肉山。 而真正为谋一己私利,去搜刮民脂民膏,对百姓吸骨食髓的周士衡,倒是活成了一个道骨仙风,好瘦子。 这剧目,还真不知道,到底是在讽刺谁了…… “我说老范,这回你若死了,就亏大了。”萧东兮想到了什么,笑得很离谱。 “你觉得我还可能翻盘?”范晋贤夸张地看着萧东兮,“我就连,想给那常自起三千精锐,都做不到。” “那姑娘帮我杀了俞思进,我竟只得一时开怀。” “你信不信,我只要开口提常自起,这群今天跪我、明天跪他的蝼蚁,马上就能给老子推出好几个新俞思进来!” “这都算了,他们还有办法,让常自起那傻子,光明正大地伏诛于国法下!” “那个傻子常自起……算了,不说他——恨我的,又不止他一个……” 范晋贤把话说得这份上,周士衡他们也不再吭声了,他们虽不敢站起来,但个个都在掐算时间,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救……到底,谁会先死。 萧东兮也没去管这跪了一地的蛀虫,她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若今日败亡,新月楼写史之人对你的盖棺定论,便是‘可怜夜宴逐艳夜,已报王师进天河’。” 范晋贤一声冷哼,指着地下跪伏的众文武:“何止!” “你来迟了,未曾见‘贵妃玉体横陈宴,已报王师入晋阳’。” 萧东兮睁大了眼睛:“这才几年不见……老范,你现在竟玩得这么大?” 范晋贤笑而不语,只传音:“非如是,她们怎肯走?” “今天这把……她们走了,我心里也好受些。” 萧东兮点了点头。 这个老范,没有变——他对敌人,还是那么狠;而对自己人,则好得过了头。 萧东兮故意看了一眼满地文武,朗声道:“反正都要玩完了——那不如杀干净这些蝼蚁,你自去降燕国主?” “这样,你可活,接下来百姓日子也还能过……” “妖女!”那此前一声不吭的御史,此刻终展现了他的伶牙俐齿,端起了面犯君王可得免死的诤臣本色,“百官乃为国之本,岂容你妖言惑众,一言否之。” “我南燕沃土,若失了本,必致民生无序、生民流离生乱……” 可惜,萧东兮也好,范晋贤也罢,都无视了他,只当是犬吠。 范晋贤一声长叹,旋即正色道:“若真要跪……那当年,我何不跪你?” “既跪过了唐帝——我这身贱骨,便再跪不得他人。” “你呀……”萧东兮无奈摇头,“你岂不知——我不需任何人跪我。” “大家目标一致,就都是我的好兄弟、好姐妹……” “你是不需要。”范晋贤打断了萧东兮,手指那“铁骨峥峥”御史,还有瘦胆猪心丞相周士衡,“这些个前天跪他、今天跪我、明日跪它的傻叉,会要挟我去跪。” “他们才不在乎,跪的是谁。” “他们只在乎,有哪个,不跟他们一起跪!” 范晋贤紧接着话锋一转:“还是那句话,你既来了——那这棋,我不下了。” “你若争雄天下——除了我,还有这满地的傻子……其他人,我都给你。” 萧东兮摇了摇头,只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一道粗犷而霸气的声音响起:“你自己都活不成,想给啥?” 范晋贤早已转身,大胖手虚空一托,便接住了被对方重创、跌飞而来的胖子将军,薛时达。 薛时达看到是范晋贤,这才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他嘴中溢血,连一句话都已来不及出口。 范晋贤还看见了,被对方随手掷于场中的一个人头,死不瞑目。 这是那金甲银披龚姓小将的人头。 这小子,不是范晋贤的人,乃由周士衡荐至军中;据说是周士衡的远房族亲。 自入军中起,便信奉“安全第一”,一路平平安安升迁至今。 没想到,安全了一辈子的他,今日,终是为了拦下入侵南燕山河的敌人,成了死人。 再也不用去考虑“生死安全”,这样的问题。 范晋贤看了一眼周士衡——周士衡的眼中,并无半点哀伤。 也是,这不过是个他保住集团权势、利益的棋子,谁来做都成——他失了枚棋子,暂无关大局,又怎会在意呢? 但范晋贤在意呀! 范晋贤连来者是谁都没去看,他转向萧东兮:“帮我个忙吧……把时达他们带走,无论你怎么用。” 萧东兮瞥了一眼燕国来人,是个不认识的金甲红皮中年男将,肩扛着杀气四溢的陌刀——不认识。 她点头应下范晋贤,便转身回座位,准备看戏。 杨从嘉在她的示意下,忙长身而起,走到范晋贤跟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了他手中的胖子薛时达。 然后,他便旁若无人地回到了座位,只给薛时达喂了颗药,便将其丢到椅子上,再不管死活,只继续看戏。 他去接人,只是因为,他是男的。 他总不好去叫白采莲,来干这事——不然,他继续沉浸式看戏不好? 至于其他人要怎么想,会怎么做,与他无关。 来人大有深意地看了看萧东兮三人,他不点破,但不代表他不生事:“先收拾胖子,再收拾美女——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都得跪!” 萧东兮只作没听见,只扶着腮思看向远方,连戏都不看了,似在期待什么。 范晋贤倒是终于正眼看了下来者:“人胖了,再跪不下去……” 第四十九章 救苍生伐无道,葬南燕君臣于此。 “不会?”那金甲红披中年男将轻蔑一笑,“我来帮你。”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挑衅,满地南燕文武,竟无一人为国主捧哏,就连一句像是“来者何人,敢衅我君臣”这样的话,也没有。 反倒是那瘦子丞相周士衡,似终于等到云开见月明,他猛地站起,一路小跑就到了那金甲红披之人跟前,将姿态摆得极低:“日夜盼郭将军至——今终得睹……” 可惜,他终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被那郭将军以手扒拉着脸,一把掸开。 他虽瘦,修为却已臻八境绝巅,竟被郭将军一手,给掸倒在地,摔得不轻。 这……是怎么啦…… 满地南燕文武都慌了,他们面面相觑——说好的投降,跪燕主,继续享荣华富贵呢? 没有哪里没做到位呀! 这才半夜,那郭将军就能出现在这里,这恰恰说明大家已做到了极致,连有可能维护那片“范天”的人,都被大家清理干净了。 难道是因为那姓龚的小子,不识好歹,触怒了天将? 他们不敢说话,但是已经有人开始将不善的目光,投向那龚姓小将死不瞑目的人头。 “傻叉!”范晋贤对着满地文武吐了口口水,“你们比神将历从原如何?” 对着现在……哦,不,曾经的国主,那些文武可就一点也不恭敬了。 那个御史大着胆子站起来,怼范晋贤:“一个叛国武夫,安能与我们这些治民以产的能吏,相提并论?” “确实!”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寒光闪至那御史头前。 但见血光冲天,点染星空。 萧东兮笑了——用蓝星的话来说,就是从那御史抬头始,他还没帅过三秒,就噶了。 随着那寒光、狗血冲天而起的,便是那御史的狗头——不帅,很是惊恐。 他到死都不肯相信,杀他的竟不是范晋贤,而是他新跪的主人…… 不,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把他当人的,新同僚。 他已经跪了。 按理来说,他与这些个带兵来的燕国将领,都将同殿为臣,奉一个主人——但就是这理论上的新同僚,像屠狗一样,把他宰了。 宰他的,是刚刚带兵赶至的双刀将——燕国狼军(步兵)都指挥使,历存韬。 他招回手中刀,随手扯碎地上跪伏着的一个南燕文官的官服,用它来认真擦拭刀上的血迹。 他对着那御史狗头唾了一口,满脸嫌弃道:“杀你,脏了某的刀——还想跟我原哥比?” “你们这些个狗官,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原哥!” 满地南燕文武哗然,但他们不敢动,怕死。 那周士衡也不作声——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些个狗大头兵首,现在不过仗着将在外,尽不干人事——只要自己能活,待见了燕主,有的是办法拿捏你们! 哼……狗屁野蛮武将! 那薛时达怎样?那常自起又如何?? 他们也算国主亲信,还不是得任自己摆布! 你们等着…… 倒是范晋贤为他们开了口:“杀降不详,你是没打过仗么!” 历存韬对范晋贤倒是很客气:“见过范节度!” 范晋贤盯着历存韬看了半天,这才摆摆手:“是你呀——这样都能活下来……孤敬你这头狼!” 历存韬收起双刀,弯腰,拱手:“到今日,方有机会谢过节度援手之情。” 历存韬此人,心胸不阔,却最能装事。 人若衅他,他若当时不得报,那便是过上许多年,也定要报回来。 人若有恩与他,亦如是。 当年,萧东兮为残唐续命那一战,历存韬这个第五太保领军戍潼关,却被内贼献了关卡,陷入被异域入侵者围殴的必死之局。 范晋贤当时护送唐帝遗孤出关,路遇历存韬被围。 但因范晋贤要做的事更重要,故他未亲自出手救历存韬,只留下了两队战兵,美其名曰“并力为国,与之同葬”。 最后,那两队兵将确实都做到了力战殉国,但他历存韬却活了下来,杀退了异域入侵者。 “既念孤恩,放过我这些不争气的文武,如何?”范晋贤跟了唐帝多年,又是看着李天下这等枭雄长大的,他哪能不知今日之事,是何结局? 他指了指满地文武,想最后保一保他们。 历存韬睁大了眼睛——你是做过大唐节度的人,怎会比历从原那政治白痴,还要来得白痴? 历存韬想了想,并不回绝,只转头指着那金甲红披陌刀将:“此乃大燕飞雀军都指挥使——郭文仲。” “此间,以他为主。” 历存韬说完,便转身走向萧东兮,只与之见礼,却并不言语。 萧东兮颔首不言——这叛徒脸皮厚,脸也打肿过了,狠话也放过了,还待咋滴? 认真看戏……看戏! 于是,全场焦点尽皆集于郭文仲。 以周士衡为首的南燕文武,他们的脑子,到现在为止,都没能转过弯来——为什么范晋贤觉得他们会死,竟还会开口,去为他们,向对方求情。 这绝不可能是离间计,只因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从南燕立国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全都知道——范晋贤要杀他们,真的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蚁难。 他们之所以不怕换了南燕这片天,只不过是仗着他们抱团,能真正控制住这片土地的制造、经济、钱粮、百姓…… 他们赌范晋贤不会彻底清洗他们,而且这些年来,一直都赌成功了! 他们当然知道,这条龙的恐怖。 但一条不会去咬死他们的龙,总会慢慢滋生他们的胆气,帮助他们不再那么畏惧…… 目睹此状,他们中有的人,回头想想,竟开始念范晋贤的好了。 但谁叫燕国势大,南燕败局已定呢? 他们开始找理由,力证己方明智——与其损兵折将后再降,徒惹新主人不高兴;早点放弃抵抗,普天同乐,才是上上之策呀! 但是郭文仲的话,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南燕君臣无道,罔顾民生,竟日在天河梁醉生梦死。” “今日,吾等奉燕主之命。” “救苍生,伐无道,葬南燕君臣于此。” “于今日起,两地苍生,自成一家,共享盛世华年!” 第五十章 巅峰与巅峰之间,也还差着巅峰。 满地南燕文武听了,纷纷以头抢地,有人妄图求饶,有人号哭欲绝,还有人想抗言力争。 郭文仲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继续!就这么演!!” “你们越悲愤,我们杀起来,才越有感觉……” 人群中站起一名武将,他鼓起最后的“血性”,用最狠的姿态,说着最怂的话:“没有我们军方的不抵抗,将军安能来得如此迅速?” “将军若过河拆桥,日后他国见了,谁还似我们这般为将军铺路搭桥。” “望将军饶恕吾等!” “吾等余生,必诵将军恩德,扬将军之名,以收天下文武之心,皆望将军而降。” 郭文仲连那人是谁,都不去看清楚,就直接甩开了陌刀——但见那刀气破空处,说话之人,已被一刀两段。 他的半截身子,就栽倒在周士衡的眼前。 他至死,仍双目圆睁,只盯着周士衡,似乎在问——为什么? 他们为了迎燕国大军,都已经主动到戕害军中同袍——凡有抵抗之心的将校,均已被他们谋害、囚禁——为何,自己真心跪人,竟会收获如此下场! 这下子,满地的文武,也都眼巴巴地看着周士衡——这是他们在这块“土地”的代表,也是他领着他们,笑看这片地,即将换了那天。 他们欢呼雀跃,笑谈换天,一切如在昨日。 怎到了,真正要换天之时,他们竟是那么的想哭呢? 周士衡也想哭,但是他在笑——他只谄媚地对着郭文仲笑,然,一言不发。 他在赌,郭文仲不会杀他。 毕竟,是他牵头与大燕权臣密谋的献国。 那杀神,总该给那权臣几分薄面——只要自己不死,终有“回报”这杀坯的一天。 还有,南燕偌大个地盘,没有他,就凭眼前几个杀坯,能玩得转? 离了自己,比那些杀坯更牛的范胖子,都玩不转! 没看见,那范胖子在为大家伙求情吗? 难道他是可怜咱们? 不——他是在忧心南燕那些个土百姓! 真是个天真又可爱的傻胖子——为了这些个土百姓,他这条龙,竟肯被咱们玩在股掌之间。 周士衡忍不住看了看范晋贤。 这个他恶心了十几年的死胖子,此刻看起来顺眼多了,还真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天真、蠢透…… 范晋贤也在看他。 范晋贤的眼中没有悲喜,既不恨他的出卖,亦不笑他的落魄——范晋贤只是在看着这个十几年的老搭档,似在追忆,他们自盛唐相识以来的,那些似水流年。 只一瞬,又似千年。 范晋贤没来由地放出了九境之势。 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个刚刚跨入门槛不久,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巩固一下的九境。 但,也是九境。 仅范晋贤气势外放产生的罡风,就将满地文武,给冲得东倒西歪,直把他们冲到滚倒于场边,在那瑟瑟发抖,才稍作停歇。 郭文仲也没能抗住这股罡风——他将陌刀横于身前,八境绝颠之力全开,仍被冲得连连后退。 九境! 这便是,位于九州战力巅峰那一线的,无可匹敌之势。 这是郭文仲第一次正面对上九境。 他听到过的上一个关于九境的传说,还是月渊仙子萧东兮自爆本命神器,终换来九境绝颠战力,于唐宫血战异域入侵者。 传说中那一战仙子虽未能逆天改命,保下大唐;但也将异域顶尖战力屠了个干净,为九州赢得了喘息之机。 这才有了后来大燕国主“燕代残唐”的故事。 念及此,郭文仲终多看了几眼,那于不远处,端坐看戏的艳男美女们——连向来阴险狠辣的野狼历存韬,都跑到她身边看戏去了,应是传说中的萧东兮无疑了。 郭文仲的血在燃烧——杀九境证道,再试试传说中的仙子还有几斤几两,这不就是,他所渴望的吗? 郭文仲双手高举陌刀,他的气势攀升到了八境绝颠,直面范晋贤。 “你很不错!”范晋贤握紧了胖胖的右手,露出一个肉乎乎的大拇指,“确定不多来几个?” 郭文仲摇了摇头:“要么我死,要么今日——南燕君臣升天!” “待孤死了,再说。”范晋贤扫了一眼满地文武,“看着这些怂蛋,是挺烦的——谁让,他们也是大唐子民呢……” “想动大唐的人,得踩着孤的肉过去!” 范晋贤并未讲求什么宗师风范,他突然就动了手。 那蜷在椅子上,刚服了萧东兮给的丹药,悠悠醒来的胖子将军薛时达,突然将眼睛瞪得贼亮贼亮的。 他看见了范晋贤全身每个毛孔里,都弥漫着舒畅——那个心狠手辣,从不与对手讲理的范节度,活过来了! 待到薛时达彻底清醒,终直面了那种全身伤痛猛然袭来,痛到想死的苦楚时,他已看到了那个把打伤的家伙,被自己的胖子大哥,用蒲扇大的胖手,给拍得陷进了地里。 “好!”薛时达全身都不能动,只痛快地喊了声好。 那个叫郭文仲的家伙有多强,在场没有人比薛时达更清楚。 同为八境绝颠,薛时达为阻郭文仲带兵上山,只坚持了不到两分钟,就被他给揍得,连身上一块完好的地方,都没有…… 那满身伤痛,都在向薛时达诉说着,即便是巅峰与巅峰,也还差着巅峰! 若是他被胖子大哥扇上那一巴掌,他早跪了……躺了,没可能还站着。 而郭文仲,还站着。 范晋贤那一掌,把由青石铺成的行宫殿面,拍出了一个大坑,那些个碎石屑溅得到处都是。 然烟尘过后,那郭文仲确实陷入了那个大坑中,他却双手平举着陌刀,站直喽,没吐血。 范晋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的下一掌已经来了! 他先打,再说:“你若不死,定可代我,去那九境之上看看——什么异域强人,大可杀得!” 他一边赞美郭文仲,一边打得贼狠。 那郭文仲根本避无可避,只能举刀硬抗,被他拍得又向下陷了几尺。 “老范你真不地道。”历存韬懒洋洋地评论了一句,他并不站出来。 许是因为寂寞,他才偏要吐槽几句范晋贤这个乱来的胖子——毕竟,他站在萧东兮身旁看戏,却压根就不被看戏三人组拿正眼瞧,有点无趣。 范晋贤也不理他,嘴上喊着“要不你来”,手上却没停。 他的第三掌,再度朝着坑里的郭文仲,拍下! 第五十一章 有原则的混蛋们 在范晋贤这毫不讲理的三掌连击之间,天河山巅上,行宫夜宴前,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几路燕国人马。 那些领军大将中,有舞画戟的、持斧子的、拿锤子的、提剑的、拎枪的…… 他们到来之后。 有站到历存韬身旁,主动与萧东兮见礼打招呼的;也有毫不理会历存韬,自顾抱团,在侧看打架的;唯独没有人上前帮忙,甚至连提都不提这茬。 好似个个都笃定——尽管范晋贤是老牌高手,也算是个九境大佬,但他打不死郭文仲……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范晋贤的第三掌,才刚刚拍下。 那深坑中的金甲红披身影,竟然冲天而起,一刀横扫,正对上那范晋贤的胖掌。 刀气拳影相撞,天地为之色变——交战二人再陷烟尘之中。 郭文仲被一击而退,重新跌落深坑;而范晋贤看似无碍,却也从烟尘中飞出,没能及时再打出第四掌。 “好!”范晋贤开口赞,“能一刀断我连击,孤便给你这成神的机会。” 这一次,范晋贤没有再出手了。 他散去周身气势,环视燕国新到的那些个领军大将。 “李天下够狠!”范晋贤对着地上唾了一口,“孤不如他。” 郭文仲从深坑中跃出。 他于烟尘中走出,与范晋贤拉开距离,横刀站定,然一言不发,只战意盈天。 燕国众将中,那个持斧子的,还有拿锤子的也下了场,站在郭文仲两侧,与之形成三角联动之势。 “胖子都说不如他了!”站在历存韬身旁看戏,提着剑的那个家伙,他冲着新下场的将领戏谑道,“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阻止老郭成神么!” 郭文仲没说话,只是喷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范晋贤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东兮,还有他身侧的那几个大燕武将,哈哈一笑:“孤听说,追杀历从原的人里面,有好几个都是他的兄弟。” 被他用眼睛一一看过的那几个家伙也不含糊,他们纷纷拱手自报家门——全都是萧东兮曾经的好太保。 五太保,阴狠双刀历存韬。 十一太保,不羁提剑石敬存。 十二太保,放荡拎枪黎君立。 十三太保,冷面画戟历从孝。 “围猎历从原,是你们;亲近月渊仙子,还是你们;死了都要演,也是你们。”范晋贤诡异一笑,“果然是群混不吝——名符其实!” 众太保不应。 由那不羁提剑石敬存,为大家做了嘴替:“私而忘公,是为贼;公而忘私,吾不取。” “人活一世,坦荡即可。” “你的人全都跪了——你是想来咱大燕,整顿官场,还是咋滴?” 萧东兮到现在为止,都未曾理会过这几个家伙。 不过,她自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打石敬存的脸,而是替他补了一句,给范晋贤下了个结论:“他们是群有原则的混蛋;而你,在做滥好人上,属于用力过猛了。” 范晋贤听了,仰天大笑,半晌才道:“仙子果是妙人!” “若我跪得下去,还真是想随仙子再看看这九州的天;也与这些有原则的混蛋一道,去敲碎异域的骨头!” “死胖子!”石敬存实力不如范晋贤,但他的嘴可不饶人。 他指着那些满地跪伏的家伙,冲范晋贤冷冷道:“挑拨的话,就不要说了——你赶紧同这些爬地龟一起,降我大燕雄主!” 范晋贤冷哼一声:“李天下这个背主小人,也配孤跪?” “孤言‘不如他’——可不是指用人之道。” “而是,孤没他狠!” 范晋贤指着犹自在那全力备战的郭文仲,对着众太保道:“我若放手一搏,今日——定成尔等祭日!” “用尔等的命,成就郭战神之名。” “既去了尔等桀骜不遵,拥兵自重之祸。” “又得战神亲信,重组军势,开疆拓土……端的是一举数得。” “够狠!孤不如他。” “胖子!”郭文仲主动接过了石敬存的话茬,去掉了那个“死”字。 他双手举刀:“你死到临头,还想挑拨我大燕君臣?” 范晋贤坦荡一笑,摇头不再言语,他环视众人,招手:“一起上吧——看送谁上路。” 嘴炮打到这份上,众太保也不能再看戏。 他们,是萧东兮的小兄弟,没错。 但那已是十年前的旧事了。 那时,他们正是中二少年时…… 而今,他们是大燕的都指挥使,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们各持兵刃上场,与郭文仲并肩——送范晋贤上路,便是此刻他们要做的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九境范晋贤,在面对大燕马步七军都指挥使围攻之时,竟没有爆发出任何气势。 相反,整个行宫夜宴地,没来由地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阴风,竟是围着范晋贤,以他为目标中心,旋近。 范晋贤淡淡一笑:“李天下再狠,他也绝想不到,我的狠……” 只是,他话未说完,他的眼中,便有一道绝美身影,在一名武将的护卫之下,浴血奔来…… 范晋贤双眼一紧——是小怜! 那名武将,正是护卫着她,从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常自起。 确切地说,是小怜没能如他所愿,成功滚掉。 那些敌军,不是燕军。 而是彰国主那傻子到了——他带来的兵! 范晋贤内心如海底震,面上却愈加阴冷——他做的这一局,再已无法回头…… 范晋贤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小怜,他的目光深邃如湖,却无喜悲兴波。 然后,范晋贤以手指着小怜,竟转头向萧东兮,费力地眨了眨眼睛。 如此明显的托孤之意,萧东兮如何不懂? 她起身,点头。 然后,她示意杨从嘉和白采莲,去护下小怜与常自起。 杨从嘉和白采莲果断跃出,杀向那彰国主统领的军阵之中。 范晋贤笑了。 他仰头向天,猖狂一笑:“今日,孤与神同在,岁与九州齐!” 几乎与此同时,所有阴风尽皆旋至,全入了范晋贤之体。 天上,有白虹闪瞎夜空众星,同样电闪而入范晋贤的身体。 风、虹相加之下,范晋贤闭门仰天狂啸,声震天河梁。 他长啸之下,那头已有多名跪伏的文武,被他的啸声一震而亡,尽是七窍流血。 不说他们,就连萧东兮亦不好受。 她只得第一时间掏出青玉折扇,刷出保护光罩,将身边众人堪堪护住。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唯有周士衡大惊失色:“是它!” 第五十二章 炸了,终成齑粉。 相比周士衡的惊恐,那薛时达明显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他已虎门含泪。 他满脸绝望之情,只张大着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仿佛一切,尽如他所料,却又那么的难以接受。 他本就满身伤痛,现在虽被萧东兮及时以青色光罩护住,却仍急痛攻心,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 那边,杨从嘉与白采莲,趁那些彰国军士被声波无差别攻击之际,迅速一人一个,把七窍溢血、已陷入昏迷的常自起和小怜,都给救回到了青色光罩中。 萧东兮在第一时间,就给俩人服下了丹药。 然后,她便全神贯注观察范晋贤。 如此诡异之事,虽事出无因,完全不在她的情报系统之内;但也算是没有跑出她两世为人的理解范围——尤其是那部分,她自蓝星玄幻小说得来的知识。 不是请妖,就是降神。 老范是与唐帝一道,参加了当年之战的人,他而今的选择,与那异变之地的出现,脱不了干系! 再看那周士衡和薛时达的反应——难道,范晋贤这些年,竟是在与妖谋皮……他在此走投无路之下,终请妖上身! 但萧东兮很快就否定了自己。 正如老范自己所说,他既跪过了唐帝,绝不肯再跪他人。 而且,万年月渊,典籍无数,萧东兮尽阅之。 园歌大陆,无妖! …… 范晋贤眼中,那属于人类的那最后一丝光彩,随着目睹小怜的安全,终告熄灭了。 而他朝着萧东兮的点头致意,这便是范晋贤所做出的最后一个,属于人类的动作。 萧东兮点头以报之。 然后,她就看见范晋贤在那阴风飘摇下,开始浮空在地面之上。 范晋贤的双眸如湖,有波澜,无情。 他那肉乎乎的脸和身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变僵硬。 “是它!”周士衡这一次是真的尿了。 他身下的碎石尘泥地,已然湿透,但他翻来覆去,只会说“是它”这一句。 萧东兮看了直摇头。 她倒不是同情祸国殃民周士衡。 她只是在惋惜——你好歹也是官至一国丞相的人物,在如此关键之时,就不知道多说点有用的信息吗? 难怪一生都在舍本逐末……今日若大家被团灭,你是有责任的。 想到“责任”二字,身为两世团宠,却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盛世而衰,亲人朋友皆慷慨赴国难的萧东兮,红了眼。 团灭? 她不许。 …… “范晋贤”双目如电,打断了萧东兮的思绪。 “双目如电”,在这里不是形容词,而是,他的眼真的在放电! 但见数道星夜霹雳,以惊人的速度,从“范晋贤”的眼中,射向周士衡的心中! 好在战场中的郭文仲,早有准备。 他在周士衡脱口而出“是它”之时,便已意识到,护住周士衡的重要性。 是以,他第一时间挥刀,誓要阻止那些道闪电! 然而,他挥刀,却并没有遭遇他想象中的刀、光相撞。 他甚至都已经做足了以身试法、身被重创的准备。 结果,啥也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透过他刀光而去的诡异闪电;还有,那被洞穿胸口,却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周士衡。 周士衡恐惧、周士衡迷茫……旋即,他狂喜…… 他似是恢复了正常。 他以手指范晋贤,开始动情哭讨:“吾生是大唐人,早知汝之龌龊,终委屈求全至……” 全场哗然,当然也包括他的那些个狗腿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说有关“范晋贤”的秘密呢,谁要看他演啊!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他死了。 就是此前,像白尊者这样的傻子,想要叫萧东兮去死的那种死法——化为齑粉。 大唐遗民、南燕贪官污吏之首周士衡,他曾得以在大唐节度、胖子国主范晋贤手下,呼风唤雨十数年;今终死于异变后的“范晋贤”之“眼”下…… “啊……”天河山巅,行宫夜宴前,那些跪伏着的满地文武开始惊恐万状的逃窜。 连带着,有些意志不够坚定的小兵,也开始溜号。 郭文仲与一干大燕将领,也只能蓄势以待,不敢贸然出手。 萧东兮一手摇折扇,为青色保护罩再做加固,好护住身边人;她另一手,则从空间掏出了整袋整袋的符石,分发给杨从嘉、白采莲等人。 她也不吝啬,另外还抛出几袋,给了她曾经的那些太保们——当然,也包括那个一直扮作亲卫,跟着他哥哥历存韬,不肯认她的第六太保历存康。 其他的太保都接下了符石,右手捶胸致意;唯有那十三太保冷面画戟历从孝,他不接,只致意。 历从孝舞动画戟,对着漂浮于地的“范晋贤”,跃跃欲试。 “范晋贤”并不理会这地上的一切,他只是驾着阴风,飘浮得越来越高。 天地间,有声音响起,绝类蓝星的电音唱腔:“臣服,或者死……” “服你大爷!”历从孝腾空而起,竟爆出九境之势,誓要一戟破天,斩杀“范晋贤”。 几乎与此同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臣你大爷!”那“范晋贤”的脸上,突然又有了人类的表情,他张口就骂。 “老范!”萧东兮脱口而出。 以她对蓝星玄幻小说的理解——这一瞬间,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点是绝对的…… 那就是,老范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贤!”在青色保护罩中的美人小怜,悠悠醒来;她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一声悲鸣,自胸腔喷涌而出。 她猛然从白采莲的保护下挣脱,伴随着她的那一声悲鸣,便踉跄着要向前去。 然而,迟了! 已飘浮于半空中,刚刚还用电音牛气哄哄地叫嚣着,要让在场众人“臣服,或者死”的“范晋贤”,突然就炸了! 是血肉横飞、尸骨无存的那种…… “贤!”小怜悲痛欲绝,直接就向前扑倒,昏死于地。 萧东兮及时扩大青光保护罩,将小怜及众人牢牢护住,免遭爆炸余威伤害。 在场的大燕众将,尽是百战余生,应变能力极强。 他们第一时间就释放出全身修为,挡住爆炸余威,护好他们该护之人。 那些个满地跪伏的南燕文武,就比较倒霉了。 死忠唐帝范晋贤,因他们是大唐遗民,这些年来都没有过多为难他们;现在范晋贤炸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最惨的当属一戟破空杀至的历从孝,他直接被爆炸之力,给轰出了行宫外,生死不知。 第五十三章 诺大个舞台,就演这一出? 范晋贤炸成了齑粉…… 但他的死,让各方都觉得有点懵圈。 这就好比他搭好了九州最好的舞台,邀来了天下闻名的优伶,宴请了各方名流显贵…… 结果,演到高潮处,啥交代也没有,就“砰”一声,把他自个炸没了,然后全剧终。 萧东兮都已蓄好了力,不在意暴露真实实力,只为了要彻底摧毁那个,可能从范晋贤炸成齑粉的肉体里,突然窜出来的什么神明意志啥的…… 谁让她在蓝星看过的玄幻小说里,有太多这样的情节呢。 然而她左等右等,等到有关范晋贤的痕迹,全都彻底消散在此方世界中,也再没等到任何异变。 还有郭文仲等人,他们也都绷紧神经,防着范晋贤的后手。 毕竟在唐帝那个时代,他就已经是站在顶峰的人物,又是九境——他就是不布局,光凭战力对决,在场也不会有几个人,还能像现在这般完整。 他布的局…… 就这? 郭文仲的过分谨慎,间接成全了范晋贤生前的某个执念。 那些一直以观众自居,沉浸式体验了一出又一出反转大戏的南燕文武们,渐渐都回过神来,他们没了主心骨,谁也不再去想什么荣华富贵,全都选择了脚底抹油开溜,保命为上! 郭文仲暂时没心思,也没有分神去管他们,选择了默许,任他们散了个干净。 接下来怎么治理南燕,跟他这个都指挥使无关——此前他想团灭这些烂到骨子里的文官集团,也不过是打算顺手为百姓做点事。 现在,有生死存亡的大事在,显然不顺手。 天河山巅,破碎的行宫夜宴现场,静寂得如同死夜。 直到,美人小怜再度悠悠醒转,自顾自地哭起了她的“贤胖子”。 美人哭声起,针对南燕的灭国之战,终告落幕。 但事情,不算完。 漫山的将兵,将那美人的哭声,当成了战鼓声。 他们在做无声的集结,在这破碎的行宫夜宴前,泾渭分明地结成了三个阵营。 兵将都是燕国的兵将。 人,除了萧东兮护着的这群,也基本上都是燕国的人。 气氛,却十分诡异。 一边,是以郭文仲为首,另外两个持斧子、拿锤子的将军为辅,结成的三军步骑混合阵营。 他们刀枪出鞘,只待郭文仲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去擒拿南燕国主范晋贤的遗孀、忠仆。 还有一边,是彰国主所率的生力军。 他们在靠近郭文仲这一侧结阵,非常明确地表达了配合郭文仲行事的态度。 另外一边,却是以那个提着剑的不羁男将石敬存为首,其余太保为辅,结成的五军步卒阵营。 他们的刀枪并未出鞘,却隐隐以犄角之势,遮蔽着萧东兮,有那么一股子,“你们想过?没门!”的味道。 郭文仲并不惧对方,此番灭南燕之战,他是国主钦点的主将——石敬存那几个老兵痞虽桀骜不驯,但还不至于会背叛国主,跟他起内讧,行火并之事。 他并不去问石敬存意欲何为,他只看向了此前只存在他耳朵里的那个九州传说——曾是石敬存这些,前月渊十三太保的带头大姐——萧东兮! 他相信,对方和他有同样的诉求——先搞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再战。 所以,郭文仲领着三军,特别耐心地在等。 等那个已被萧东兮扶起,仍在哭得伤心欲绝的美人小怜——等她,哭够了! 手持银枪,一身是伤,却仍护卫在美人小怜旁边,满眼不善地盯着萧东兮的,是此前白采莲的手下败将,常自起。 赠他十年憋屈,只让他当当后宫保镖,致他报国无门的国主范晋贤,死了。 但国后小怜还在,他保护国后的使命,也还在。 此前范晋贤喝他一声“滚”的时候,便曾传音于他,让他追上小怜,暗中护她周全。 若不是那彰国主带兵杀到,封堵了去路,他早已护着小怜,逃出生天,按照国主的意思,开始全新生活…… 萧东兮并不介意,常自起那想要杀人的目光。 不就是打脸之痛吗? 白采莲的脸早都被打肿了,现在怎样,还不是她萧东兮的好阿妹。 萧东兮倒是挺在意她扶住的国后小怜。 国后小怜,确实人如其名,我见尤怜。 此前范晋贤在那演,欲效仿“高后主”,来个“玉体横陈”荒唐戏,是假;但南燕那帮烂到根子里的蛀虫,他们眼中的期待,却是真。 被国主如此羞辱,却仍能在最后时刻,欲与国主同命——这个国后小怜,是个人物。 她止住了悲痛,起身,然后拂开萧东兮的手,朝萧东兮盈盈一礼。 萧东兮忙再次把她扶住,请她入座。 小怜亦不推辞,她只在坐下后,盯着萧东兮:“不祥之人,敢问仙子如何处置。” 她一句话,便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萧东兮。 你是月渊仙子,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老范托孤了。 我只听你的安排,包括去哪,告诉你关于老范的那些事。 旁人谁都不好使! 当然,你若接了,那就得承受后果。 什么后果? 此地燕国的那些个兵将,他们的眼神,你懂的。 萧东兮连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应道:“去我们村,在那世外桃源隐逸一生;或随南隋少主去南隋都城,继续沾染人间烟火气。” 她此前应下过老范的事,当然是作数的,倒不是为了要套小怜关于老范的秘密。 所以丢出杨从嘉的身份,是她一早就想好的事。 向来身先士卒的燕国主李天下,竟连破南燕这样重要的战役都不亲临,可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在做。 就冲他“过河拆桥”围猎七太保历从原这事,萧东兮就得给他找点麻烦——让南隋这个大国,提前给他点压力,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待自己处理完此间的事,还有异变之地的事待办,忙得很,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教燕国主做事。 小怜思虑再三,应下了萧东兮:“不祥之人,愿隐逸山林。” 然后她指着昏迷的薛时达,看着浑身是伤的常自起:“此等沙场猛将,他们的归宿在战场,望仙子收为前驱。” 好家伙! 国主的仇,她是真没忘。 萧东兮只要应下这个要求,就算是间接答应为范晋贤报仇了…… 小怜只是一脸淡然地看着萧东兮——为了一个也许没有答案的秘密,还有两个看上去不咋滴的武将,仙子你会作何选择? 第五十四章 神秘东西不止一个! 萧东兮在小怜的眼中,看到了仇恨与执着——小怜不是白采莲这样的小年轻,她认定的事,要掰回来,很难。 这一回,萧东兮只是在微笑着,没有急着去应。 打垮李天下,推翻燕国,并不在她的计划中。 十六国的国主中,除掉刚刚死掉的范晋贤,还有天天嚷着要退位,去游戏花间的杨玉景(也就是正在沉浸式看戏的杨从嘉他爹),就只有李天下这一个,勉勉强强堪称雄主的家伙了。 若把他给弄了,那该由谁来推进一统天下大业,抗击异域入侵者,最终造福九州苍生呢? 萧东兮当然可以是。 她刚从蓝星穿越而来的时候,就想过要凭借万年月渊的深厚积淀,仗着她的金手指,还有她两世为人的智慧与知识,来当一世女帝,开万世太平。 她与一同穿越而来的大表姐温言雅,也确实是这样规划着,携手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直到后来,温言雅领着异域入侵者,将她背刺…… 这些年,萧东兮也会去复盘当年事,这使得她对一切,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或许,她以后会做成一个缔造盛世,使这天下,人人都得享自主平等的女智者。 但,不是现在。 灭燕国、当女帝之事,暂时不在她布下的局中——各种因素都还不具备,而她,也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不然,就来不及了…… 是以,当萧东兮救下历从原后,她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暗杀李天下,而是通过搞事情,来敲打他,便是出于这个考虑。 君不见,就连那异变之地的空间壁垒,都在起变化,撑不了几年了。 现在,范晋贤又在破亡之际,来了这么一出…… 这实在不是件小事。 因此,这边的小怜,很有耐心地在等;那边的郭文仲,也不去催。 萧东兮兜里的万里传音石,却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阿妈发来的,备注着鲜红的“十万火急”。 她便也不避忌众人,直接开启了传音——没办法,月渊的传音石研发,现在还只能停留在,实时传音的“免提”阶段,暂时还做不出蓝星科技那种“耳机传音”、“留言”或“语音转文字”等功能。 阿妈那边确实很急,她一待萧东兮接通,不仅急吼吼地上了连珠炮,还非常沉痛,连一点往日的温和、从容,都没有。 “李天下拿下了黑河镔铁王帐。” “他被神秘东西重创,生死未卜!” “我们在黑河的人,全死了。” 阿妈的话恍若平地惊雷,把全场的人都给听懵圈了。 李天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黑河镔铁,大家并不感到意外。 大燕在场的都指挥使,都知道国主御驾亲征的事,而这,也在萧东兮的意料之中。 关键是,李天下被重创,还有,月渊在黑河的人被杀绝! 李天下最近展现的实力,已被大家默认为九境,算是站在九州战力巅峰的大佬之一了。 他在重创那神将历从原之时,大家还认为他靠的是偷袭。 等到日前,他任由月渊十三太保中,战力排第二的八境绝颠历延嗣,爆起偷袭。 他不仅毫发无伤,还将历延嗣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仓皇遁逃。 此事传出,天下震动,九境李天下之名,无人置疑。 若论单打独斗,此地的大燕主将郭文仲,还略逊历延嗣一筹。 由是观之,李天下的真实战力,当在刚刚自爆的九境范晋贤之上。 什么……东西,能将他重创? 还有,月渊在十年前虽被打残,但核心力量还残留不少,能被月渊派在黑河这种战略之地主事的人,其真实战力,绝对不会低于李天下。 不然,国主也不会三番四次要用满山、满楼的炸物、阵法,与月渊残党主事之人,“同为齑粉”了。 直到因为计划接连受阻,并确认月渊真正主事之人,仍是萧东兮之后,燕国主这才收手,重开一局。 现在,李天下生死未卜、月渊常驻黑河的高手死绝,这……乱了,全乱了! 郭文仲忍不住惊呼出口:“可有活见人,死……” 冷静如郭文仲,他也不敢贸然说出“见尸”二字。 显然萧妈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她喘着气应道:“李天下引走了那个东西,方才保住大部队。” “宋承恩正沿路搜索。” “只在血泊中找到天子剑,还有我家长老……” 大燕全体将士的心,猛地下沉——天子剑他们只在传说中听过,乃是数百年前那位风华绝代的唐帝佩剑,没想到竟在自己国主手上,但……竟然弃了…… 郭文仲迅速恢复理智,他急切地看着那南燕国后小怜——他意识到了,那神秘东西,极有可能就是老范自爆要搞死的东西。 老范是真的在下一盘大棋,用他们做引,自己做药,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该死的老范! 郭文仲不知道是该敬他,还是骂他了。 萧东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提醒阿妈:“不出所料的话,您说的那神秘东西,当与刚刚老范自爆炸死的东西一样……” “它能附体……使用决然不同于九州的能量。” “阿妈千万小心……等我。” “放心。”阿妈在关掉传音石之前,还只留下一句话,“我都还没回月村养过老呢……死不了。” 萧东兮忍不住飙了泪,她重重地点头——您一定会没事,都怪我心太大,打光了月渊万年积淀,拖累您了。 但萧东兮没时间难过,事,还在等着她去做。 她看向国后小怜:“老范的仇,算我的——你讲吧。” 那边厢,郭文仲也赶紧带着几名主要将领走了过来。 他也不去计较,萧东兮答应的为老范报仇,其实是要揍他们燕国——搞清楚那个神秘东西要紧! 萧东兮也不在意秘密外泄——人多力量大这道理,她在蓝星的课堂上,早学过不知道多少年了。 更何况,人家国主都给这神秘东西弄了——他们还能不尽全力? 做事的人多了,萧家人也许就能寻机偷偷懒,少辛苦一点。 毕竟,这些年,为了她要做的事,大家付出了太多太多,一个个都老辛苦了。 尤其是那个从小就镇守孤城,将童年都喂了异域狗的小弟。 第五十五章 老范忠于九州 萧东兮应得痛快,国后小怜也知道兹事体大,容不得耽搁。 她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尽量简明,又不失细节的,与萧东兮一一交流。 事实上,范晋贤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对劲了——其时间线,还远在唐帝向他托孤之前。 这条线索,是小怜在老范自爆后,刚刚冷静下来,通过以前老范梦呓时的只言片语,推断出来的。 “是在异变之地出现前,还是出现后?”萧东兮毫不客气地打断小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小怜认真地回想,并做出判断:“之前。” 萧东兮深吸了一口气,异变之地的出现,对于土着们来说,或许只能归结于神迹,但对于她这个两世为人的蓝星来客来说,那意味着更多的可能——她有足够的见识和理论,去支持她进行推断。 她与老范曾一起为抗击异域入侵者而战,关系不算好,但也算能做到信任彼此,不然,老范不会只用眼神,就将国后小怜与薛时达等人,托孤于她。 她与老范,只是在庙堂之上立场不同,若事关九州安危,她萧东兮,绝对值得老范信赖。 但老范宁可选择眼神托孤,也不留片言只语,这说明——那个神秘的东西,有很大可能,在被他弄出来之前,就能监控他的言行,甚至摄住他的心魂。 老范这十几年,都是在与它周旋! 这充分说明,要么,就是那个神秘的东西给出的好处,难以诱惑到老范。 要么,就是干系过大,大到令老范恐惧,使得他必须要在不得不为的时候,消灭它! 萧东兮更倾向于后者。 只因,那神秘的东西是在异变之地出现前,就已出现! 它必定与异变之地,有着莫大的干系——大到,老范为了消灭它,甚至将自己,陷入了国破家亡之境。 今日,他携举国文武在此行宫夜宴达旦,坐视燕国七路军马与彰国军队围上天河顶,就是为了让那个神秘的东西,产生错觉。 让它以为他,真的是走投无路,只能倚仗它了…… 然后,便趁它刚刚掌控身体,还未适应,且踌躇满志放松警惕之际,他终一举自爆,与它同命,一起一了百了。 对萧东兮来说,至少有两个推断算是好消息。 一个推断,是这东西在九州,至少已经存在十几年了,也还得经过老范同意,才能入主身体。 自我解嘲的话,这东西,可能还不如自己这个从蓝星来的穿越者,能上来就结胎,是一个真正独立、完整的人…… 另一个推断,是这个东西自身的强度有限,可以被老范这样初入九境的宿主,用自爆给消灭掉,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令萧东兮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个能发出类似蓝星电音的声音的东西,它到底是从何处来,要来做什么? 总不会……是与她一样……从蓝星穿越过来的吧…… 这是萧东兮来到园歌大陆之后,第一次在穿越这件事上,主动蒙上了阴影。 此前,看了那么多穿越剧的她,适应得特别顺利。 尤其是当她发现,还有同样来自蓝星的大表姐相伴之后,她就很快融入角色,去做那些救末世,开万世太平的迷梦了。 小怜现在很冷静,她耐心地在等,让萧东兮有时间做充分思考。 那边郭文仲可等不了——他的国主,可是被那神秘东西给弄得,到现在生死未卜呢! 郭文仲闷声闷气地催促:“那东西这么早就有了,它平时……在哪?” 小怜瞅了一眼萧东兮,发现她已回过神来,这才作答:“应该就在老范身体里……这一点,我能确定。” “若他能出来……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小怜看到郭文仲一副不信她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修为是不高,但我修的是神识……” 萧东兮听了,美眸一亮——这个好!月渊虽然有这方面的人才,但还缺不是。 郭文仲却是一脸的鄙夷,他就差开口说——什么神识,还不就是魅惑人的那些…… 都到这个时候了,小怜又岂会在意,他郭文仲的看法? 她继续道:“它在未获晋贤许可之前,很弱……” “我在晋贤放它出来之时……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它的神识在变强,而晋贤的神识在……” “晋贤是纯用肉身……消灭的它。” 萧东兮点了点头,对国后小怜明显很残忍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这个神秘的东西,并不能主动吞噬人的神识,是老范为了引诱它,主动给他吞噬的。 那就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它虽然弱,但它若不出来,老范即便自爆,也弄不死它! 不然的话,老范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弄它,不必搭这么大个舞台,当着她和燕国七军大将的面,就只为了玩个自爆。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老范怕弄不死它,寄希望于他们。 还有,因事关九州安危,老范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让更多的人了解它,增加对付它的经验。 “老范忠于九州!”萧东兮脱口而出,算是对老范的一生,盖棺定论。 老范,或许犯过很多错,但他未负唐帝,还为九州将自己给爆成了粉。 萧东兮抬眼望向郭文仲,语意坚决:“我随你们北上,找李天下——但今日事,史书为证,范晋贤为大唐遗民计,以身陨而促南北燕,两国合一。” 郭文仲摇头不应,他只看小怜:“可还有其他发现?” 小怜摇头不语,她只看着萧东兮——这个仇国武将,他似乎还要搞事情,我不想说…… 有些话,单独给仙子说,不宣之于众,也许更合适。 萧东兮应了她。 然后,她转头向郭文仲:“你不想救李天下?” 萧东兮给郭文仲扣的这顶帽子,贼大。 郭文仲的对面,是石敬存等人结成的军阵。 他们立刻就各抚兵刃,横眉冷对于他了。 “承恩公公神功盖世——我信他。”郭文仲根本不怂,他打的便是试试能不能杀月渊仙子的念头。 他摆开了陌刀,冲着萧东兮:“以我七军之勇,再加上彰国主神威——杀这些个南燕余孽,必耽误不了我等北上救主。” 第五十六章 咱们的村长,我可以打,旁人骂不得。 萧东兮折扇轻摇,以青色光罩护住小怜众人,然后,她冲郭文仲淡淡一笑:“李天下下落不明,他亲口所言的‘仙子若在,月渊万年’,是个屁?” 当着其他都指挥使的面,郭文仲并不否认,他与那彩云墨一样,确实接到过这样一条口谕。 他只横刀向国后小怜:“待郭某杀了这些南燕余孽,再与仙子北上。” “本村长应下的事,谁想扰,都不行。”萧东兮声音很轻,意味很重。 郭文仲双手举刀向天,笑言:“传闻仙子龟壳,神仙难破。” “郭某不才,一时心痒。” “想要试一试,这龟壳护不护得住——此间,南燕余孽!” 不待萧东兮有所应,那边的石敬存,已与众太保一起,电射而至。 除了依旧扮作亲卫的历存康,还有此前被老范自爆轰飞的历从孝,没有出现,其他人都已兵刃出鞘,指向了举刀欲辟,杀意四溢的郭文仲。 几乎与众太保同时下场的,还有另一阵营的彰国主,黄继山。 他是自恃身份,想来劝架的。 他直接伸手,就要去抓那石敬存提剑的手。 孰料,石敬存直接开了八境绝颠之力,便是一剑断地,将他迫开,使之不得近身。 彰国主黄继山显然低估了石敬存的浪荡不羁,他对于石敬存的印象,只停留在耳闻其行军打仗有点混不吝。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石敬存的混不吝,就是不问缘由,连他这一国之主,也敢挥剑就砍。 彰国主看了看自己险些被剑风所伤的手,皱着眉头:“石指挥使,你连同盟都砍,是疯了,还是李天下不在,管不了你?” 石敬存斜了他一眼之后,便选择了无视。 他只提剑,目视郭文仲,随口应黄继山:“汝非咱国主,不配问。” “石某的剑,护的是自己的命——命在,才可为国效死。” 这混不吝的家伙意思很明显了,今天这事不是国事,谁动手,他都视为是威胁到他的命了,那还不拼命弄? 其他太保更是一言不发,只举着兵刃,蓄势待战。 尤其是历存韬,他非常自觉地躲在众弟弟们的身后,还不慌不忙的,在往刀口上淬毒。 那意思很明显。 既然要干,那就往死里干;反正,锅,自有石敬存这些弟弟们背。 国主若真要问责起来,他可是被迫下场的那最后一人。 没办法,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总不能让他们被人砍死了……至于说他刀上有毒,弄死了人,那这不一直都是他的风格嘛…… 彰国主终看明白了情况。 他只能生生地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他也不再问些啥了,谁叫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这些疯子呢。 再说了,就冲这几个疯子的架势,他问啥? 问就是人家兄弟同心,在办私事——没看人家带的那些个兵卒,都离得远远的,就连摇旗呐喊,都没有嘛。 得,你们燕国的事,孤就不掺和了。 彰国主丢了脸,他也再不管这群疯狗,就自顾自地带兵走了。 反正既定战略已完成,你们且打你们的,他自去收取那些,应得的战果了。 李天下是死是活,干他鸟事! 他黄继山,又没能力一统天下,只要能保住国土,再多捞些好处,就很好。 看到是这样的阵仗,连彰国主都受了软,带兵走了,站在郭文仲这边的拿斧将、持锤将,顿时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趟这趟浑水。 毕竟,对方几个疯子的战力,他们是有数的。 郭文仲的战意倒是高涨,他笑了:“这个时候,你们倒是要演——兄弟情深了?” “那历从孝,都被炸出去多久了?” “别说死没死了,连人影你们都不问。” “这是兄弟?” “都是带兵的一方大佬,你们想趁国主出事作乱,直说无妨!” “大不了,郭某拿命——殉国主!” 郭文仲说话间,杀气在不断攀升,还顺便给众太保,扣下了一顶大大的帽子。 “姓郭的。”说话的,还是混不吝的石敬存,他往地上唾了一口,“这帽子太小了,老子不爱戴!” “一句话,今天你敢动,必死。” “老子们砍不死你,国主也要砍死你!” 郭文仲的杀气被石敬存的话,给生生地滞了一滞——看来,自己平日里,还小觑了这混不吝的石敬存。 今日若真发生内讧,国主第一个要干的,还真得是自己——而且,只能是干自己。 无他,别说这群家伙对国主还是忠心耿耿,就算他们心存二心了,国主也只可能布局一个一个收拾——没个一两年,消除不掉这些家伙在军方的影响。 这些家伙跟历从原和历延嗣可不一样——他们是懂得经营、抱团的,在军中盘根错节,有根底。 不像历从原这傻叉,只为理想,不要名利——他不仅跟这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太保们,都疏远了;而且,还没私兵,只临战才接军队指挥权,待到战毕,则必交回。 若干死历从原,军中除了哭几声,还待咋滴? 而干他郭文仲,就凭自己的忠心,那还不是得白白受着。 但干石敬存他们,就不一样了,很可能只干了一个,就逼反了一堆,这后果…… “老子今天砍的是南燕余孽!”当郭文仲喷出这话时,燕国军方这一批人,都知道郭文仲今天不怂,也得怂了。 只因,这实在不是郭文仲的行事风格。 “狗屁!”石敬存笑了,他笑骂道,“你是想砍咱们村长!” “姓郭的,实话与你。” “日后国主问起,咱也是这一句。” “若咱大燕一统天下,抵御外族,咱村长真成了绊脚石——咱哥几个上前就砍,绝不含糊!” “但有一条……” “咱们的村长,咱可以打,旁人骂不得。” 石敬存笑毕,傲娇地昂起了头,一如他少年时,与哥哥弟弟们,为了他们的村长萧东兮,去打群架。 更令郭文仲无语的是,不光是石敬存——他身后的黎君立、历存韬,也都如他般傲娇地昂起了头。 若郭文仲观察得更仔细些,他就会发现,远远的西北狼军中,某个名是亲兵,实为历存韬亲弟(历存康)的家伙,也似他们一个模子般,傲娇地昂起了头…… 第五十七章 郭某先行北上救主,盼仙子随后就来 当着飞雀军的面,在他们诧异、震惊的目光中,人前一生不怂的郭文仲,怂了。 他收起了陌刀,重负于肩,对石敬寸换上了商量口吻:“事出突然,此战手尾尽付与你,如何?” “某部自北返,定民心,援国主。” “哟,挖个坑,想埋了咱兄弟就跑?”站在兄弟们后边的历存韬,并不想放过这次阴郭文仲的机会。 郭文仲的那点小心思,无非是想让他们这些与月渊有渊源,又因历从原、历延嗣之事,被国主打上问号的家伙,来坐享此间战果,承受功高震主、封无可封的风险。 无所谓! 这么多年仗打下来,谁知道,已经被国主记下了多少锅呢? 不差这一点…… 他之所以为此,无非是先收点小利息,谁让郭文仲唤他做“逃兄”呢。 “郭某单人轻骑全速北上,盼仙子随后就来。”郭文仲没有理会历存韬,转头对着萧东兮,一改刚刚的剑拔弩张,情真意切道。 李天下若没了,他们好容易打下的大好局面,极有可能崩盘重开,这对九州苍生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郭文仲不忿萧东兮,但也必须承认,萧东兮在救援国主这件事上,还有点用。 旁的不说,他们三军提前开拔,竟还落在了大闹伶人馆,赶跑彩云墨的萧东兮后面——至少两三个时辰起算。 萧东兮的速度,他不服不行! 历存韬可不管萧东兮怎么想,他马上又嚷上了:“是哪个王八犊子,说咱村长是个仗着宝贝、背靠疯子的二世祖?” 历存韬此言一出,众太保们看着郭文仲的目光,便变得更加不善了。 这还不算完,历存韬再接再厉,模仿着郭文仲的口气,说着狠话:“又是哪个王八犊子,狂言要让咱村长,‘试试郭某的斩马刀’?” 萧东兮听了,竟没憋住笑——好你个野狼,人家这么埋汰本村长,你当时干嘛去了,感情是都憋在一起,存到此刻,好收人家利息是吧! 不用自己出手打脸的感觉真好——难怪自己就喜欢养成正太、萝莉……待用上的时候,那是各种帮自己,去花式打脸呢。 “郭大傻的斩马刀,算个叉!”雷霆之声炸响,由远而至。 众人循声望去——好家伙,真能打郭文仲脸的家伙,回来了! “有本事,来尝尝爷爷的戟?!”历从孝摇着他的画戟,在漆黑的行宫外,翁头翁脑地朝着郭文仲,走了过来。 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全身衣甲,尽是破破烂烂。 萧东兮美眸骤亮。 她倒不是,为了历从孝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感到开心——这个小时候就被天雷,连劈好几次都劈不死的家伙,轮得到她来担心? 没看石敬存那帮家伙,从他被炸出去,到现在回来,个个面不改色,只道是平常嘛。 郭大傻还想挑拨,说他们不关心兄弟。 有本事,你郭文仲,倒是打趴历从孝试试? 看看石敬存那帮家伙,会不会跳出来,不要命地往死里干你! 更不要说,你郭大傻根本就不可能,揍得趴他。 他历从孝,可是从小,就得其他十二太保联手,才勉强能打趴,但打不服的主…… 她更不是,为了历从孝也跑出来护她,觉得感动——打小就带这帮家伙在外面闯,他们是啥德性,还有谁能比她更清楚? 她眼睛亮了,纯粹是因为——历从孝这家伙,在挨了那一炸之后,似乎又有了进境…… 这小子! 再这么进境下去,九州,快没人能压得下他了。 其他太保倒是没啥感觉——他们早就麻木了。 有哪一次,他们不是好容易,才联手把他揍趴下,但一待他爬起来,他就变得更强…… 石敬存们只是跟着起哄:“试试就试试!” 历存韬更是站在兄弟们的后面,精准施放冷箭:“他郭某的斩马刀,斩天斩地斩空气……连村长都敢砍,怕你这小孝子?!” 历从孝听了,直接炸了毛。 但见他再次爆出九境之势,就这样摇着戟,冷着脸,在“哥哥”们的起哄声中,一步一步走近郭文仲。 郭文仲岂是傻子,他面对石敬存等人,都肯放下一生要强,主动认怂,此刻岂会去为了那点面子,招惹历从孝。 他哪能看不出来,这一次,历从孝的九境之势,没有任何不稳固的迹象…… 郭文仲直接丢下一句话,闪身走人:“郭某先行北上救主,盼仙子随后就来!” 然后,郭文仲手下的亲信,便自带着朱雀军,启程北返。 那两个持斧子、拿锤子的武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 持斧子的走近石敬存,拱手道:“时急势危,盼将军早为。” 石敬存只是放荡不羁混不吝,他又不是个傻子,对于眼前的局势,他心里门清。 既然郭文仲主动退让了,也没得打脸戏码可看,那便走吧——只怪事情太多,时间不够,真挺让人头疼的,连想得空看个打脸的戏都看不成,哎…… 前一刻,还为了他们曾经的村长,月渊仙子萧东兮,险些跟自己人郭文仲起了内讧。 这一瞬,石敬存连招呼都不再同萧东兮打,直接点起大军,带着兄弟们就跑路了。 那历从孝还想冲着萧东兮“哈哈”几句,炫耀一下,自己得以巩固住九境之力,终成为萧东兮曾经的十三太保中,最牛叉的那个…… 结果,他直接就被萧东兮喝了声“滚”,险些没被气哭出来。 然后,他就被兄弟们,给生拉硬拽着,走了。 萧东兮也没再说什么,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目送这帮家伙滚蛋,真烦人! 本来时间就不够了,还得浪费时间看你们走路…… 这边厢,白采莲就有些不懂事了,她略带疑惑地问:“村长,燕国生乱、南燕托孤……按老师的说法,咱们的牌面,不该通吃……” 萧东兮摇头一叹,然后笑对白采莲:“若是倒退到十几年前,去做个女帝玩玩,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但现在嘛……算了,以后再与你说。” 接着,她手指杨从嘉:“阿妹你问问他。” “接下来,燕国吞掉南燕——他的国,就该与燕接壤了。” “你,想不想通吃……” 杨从嘉忙摇头:“吃不下……” 杨从嘉的话音未落,这原本随着各路人马远走奔东西,而逐渐变得寂静起来的行宫里,突然闪出了一道白影。 他长剑如虹,电闪而至,直取萧东兮! 第五十八章 前朝隐秘 白影若是刺客,且不论他的隐匿水平、出手的速度与威力,光论他的出手时机选择,在九州大陆,就当是神级存在。 正是大家折腾了整晚,各自带着收获与使命,几乎散了个干净;只留下萧东兮几人,皆已放下警惕,正准备盘点收获再出发的时候。 就连萧东兮,也对白影的出现大感意外。 白影绝不是刚到,不然,他潜行水平再高,也绝逃不过萧东兮于此前布下的符石。 这些符石,全部出自月村大师傅之手,毫不夸张地说,九州之内,无人可破,就连姜子吕这个贼之至境,也不例外。 只有一种可能,此白影,当在萧东兮上山之前,甚至是行宫夜宴开启之时,就已藏匿在此! 也许,此前他的目标,未必是萧东兮;但此刻,他选择了,杀她。 白影的速度很快! 快到,薛时达和常自起,只来得及双目圆睁,嘴巴大开;国后小怜专修神识,提前感知,也只来得及道了声“小心”;白采莲刚拔出长剑,竟还来不及递出;杨从嘉倒是摇动金纸折扇出手,但也差上一步,才能抢至萧东兮身旁…… 就连萧东兮,也只堪堪来得及摇动青玉折扇,再次刷出了青色保护罩。 现在,就看那白影的杀招威力,能不能破得了,仙子的乌龟壳! 答案是,能,也不能。 能,是那白影手持的长剑,毫无阻滞地穿过了那层青色光幕,并未出现此前大战时,卸下外来攻击时的光影涟漪。 不能,是在长剑堪堪就要刺到萧东兮的身体时,那青色保护罩,竟然由外向内发射出五彩光圈,将那长剑融进了光里,只瞬息之间,就将其散成了光点。 那白影一击未能得手,立即倒射而去。 到这时,杨从嘉和白采莲才抢至萧东兮身旁,欲追,已是不及。 待到白采莲跺脚后怕之时,那国后小怜才挂着一脸的阴霾,赶至他们身前——显然,她引以为傲的神识,在那白影面前,啥也不是! 人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藏了一整晚,任她神识扫描,一点用也没有。 萧东兮亦不平静,她朝着白影离去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感慨道:“唐帝龙卫,名实相符。” 她还有未说的话,这唐帝龙卫,不止想对被唐帝托孤的老范下手,还对她这个曾想帮唐帝续命,有功于社稷,对苍生无害的人,研究得相当透彻。 他竟能找到方法,突破金手指的保护罩,若非他没见过金手指的后续功能,只怕…… 萧东兮只是笑着看大家,她赞唐帝龙卫,似是想安慰小怜,又似是在向白采莲解释,为什么,没法像白采莲老师说的那样,拿着那么好的牌面,去通吃…… 小怜的脸色相当难看,似是沉浸在某些特别不好的往事记忆中。 一国之后,当能做到起码的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小怜做不到。 萧东兮猛然想到了什么,她问小怜:“老范既已将你们托付于我,我定尽力。” “若我没记错的话,老范当是唐帝托孤之臣。” “不知,那唐帝遗孤……” 萧东兮言至此,便沉吟不语,她想留足空间,给小怜去做抉择。 小怜努力散去她脸上的阴霾,嗓音颤抖着:“死了。” 死了? 大家震惊的目光,尽皆集于小怜。 老范乃唐帝死忠,连那些个大唐遗民都不忍祸害——他一国之主,堂堂九境,还有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唐帝托孤于他的遗孤,给弄死…… 小怜并不犹豫:“是唐帝龙卫!” 此言落在萧东兮与杨从嘉耳中,倒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如此说来,刚刚小怜被破防,也就情有可原了。 倒是白采莲被大大的震惊了,此刻,她惊呼出口,非常主动地当起了捧哏:“唐帝托孤,他的龙卫,却把人给杀了……这……” “贤便是为此与李天下闹翻,自立的南燕。”小怜说出了一件,连萧东兮都不知道的隐秘。 萧东兮一合折扇,在掌中一敲:“原来,那龙卫投了李天下!” “我就说,老范这个唐帝死忠,怎可无视唐帝遗孤,自成一国?” “为此,我们曾专门探究,并无下文。” “听国后这么一说,这便说得通了……” 白采莲还是没想明白:“唐帝的龙卫,竟会叛唐?” 这倒不是白采莲不够聪明,能在异变之地的学院,当成新月明珠来培养,定是聪明绝顶之人。 而是她所知道的唐帝,人格魅力确实不凡;而且,他的龙卫忠诚,更是在当年唐宫血战中,被域外、九州共睹,传诵至今。 她自小在异变之地山上学院长大,她不一样的见识,决定了她想不到那一层。 萧东兮替她解了惑:“李天下,姓李;唐帝遗孤,当是女子……” “女帝怎么了……”白采莲质疑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自己停了下来。 在场之人,大半是女子,而且个个不凡,但这不代表,九州万年传统,女子的地位就高。 万年九州、千年盛唐,唯有在近千年前,曾有过一位武姓女帝登基,当时发生过什么,官方史册,竟不置一字。 唯有月渊写史之人,曾做了些记录,后经萧东兮整理——那女帝之姿,才得见一斑。 萧东兮没想过要做女帝,她倾尽月渊之力,只是想救九洲苍生于倒悬,开“人人得平等自主”的万世太平。 但这二十六年的奋斗史,其中艰辛,九州对于女子的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她全经历了遍,不足为外人所道也。 甚至当年,身为蓝星文明人的温言雅,她为做女帝,竟不惜投了异域入侵者…… 女帝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白采莲,白采莲也并不需要答案了。 反正,唐帝遗孤被唐帝龙卫,给亲手弄死了。 绝对不可能叛变的唐帝龙卫,选择了一个姓李、或者与唐帝有渊源的男人。 在他们眼里,被唐帝托孤的老范,想要立女帝的老范,可能才是真正的胖贼…… 所以,为免郭文仲等人搞不定老范,实力如此变态的唐帝龙卫,才会提前隐匿此间,刺杀曾经的大唐节度、与唐帝并肩血战、被唐帝托孤的范晋贤。 待到范晋贤自爆身死,此龙卫还不远遁,竟还要寻机杀萧东兮。 或许,萧东兮为千年盛唐所做的那些事,在他们眼中,啥也不是…… 甚至,是添乱。 第五十九章 愿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选择。 萧东兮见白采莲似有所悟,索性再点她一点:“现在,你还觉得本村长的棋面,稳占上风嘛?” 白采莲听懂了——大唐龙卫、范晋贤这样的大唐死忠,曾并肩浴血战异域之敌,最终还不是为了各自理想,分道扬镳。 不,确切地说,是终成仇雠。 双方在暗地里,不知道展开了多少次殊死搏杀,直到这次,范晋贤为了消灭那神秘东西,为九州自爆。 “李天下……到底何人?”白采莲知现在不该问,终究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所惑。 他是何德何能,能让大唐龙卫弃大唐遗孤,择其为新主;能让仙子曾经的十三太保,几乎尽数投他麾下,为其前驱。 杨从嘉和小怜明显是正有此意,但碍于成年人的城府,不便相问。 此刻白采莲既已问出,她们便索性竖起耳朵,听仙子怎么说。 萧东兮瞥了这几个家伙一眼,并未如此前一般,完全对白采莲开诚布公。 她只是笑笑:“唐亡之时,他与老范均为大唐节度,走过的路却不同。” “老范出身龙卫,乃唐帝亲信,属于空降。” “那李天下,却是投军边塞,在那些边军中,凭一刀一枪杀出战功,一路晋升至此。” “而本村长的十三太保,也尽在大唐军中,当是认可其文治武功,为苍生计,择他为主。” “至于龙卫为何择其为主,我想,定与他姓李有关。” “或许,他与唐帝,是隔了多少世的远亲——为大唐的李皇叔呢?” 萧东兮将那李天下,比成了蓝星的刘皇叔,可惜大家不知是梗,更无人为她捧哏。 只有小怜当了真:“他是皇叔的话,那论法理,倒是能承继残唐——这就难怪,龙卫会选择杀庶女,投他……” 萧东兮也不驳她。 对于眼前这个女子,萧东兮暂时还做不到,能像对小丫头和白采莲那般信任。 她只点了点头,继续教白采莲:“我在村中得以主事,只是因为村中已经有了大家平等,人人都有得选的认知。” “你既认我,入了月村,那便是我阿妹。” “除了不能出卖月村人,其他事,你都有得选……” 白采莲与萧东兮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已经适应了月村人的行事风格,她也从自称属下,慢慢习惯了说“我”。 突然之间,她就悟了萧东兮与十三太保的关系:“他们敬你护你,在私;但投军,为李天下征伐天下,是公;此皆为其所选……” 萧东兮点头,冲白采莲竖起大拇指:“阿妹聪明,你现在能理解,他们是重情之人,故能如此护我;但他们亦有自己的理想——若到了天下事与我相冲,他们曾护我有多好,便可能是……杀我有多狠!” 白采莲若有所悟地点头。 那杨从嘉倒是不认同:“那仙子何不争雄天下——若你为女帝,他们焉能不效死?” 萧东兮白了杨从嘉一眼,她正色道:“那你为何不降,为本村长效死,却只言投资?” 杨从嘉为之语塞。 他敬仙子,信仙子——开明如他,若只代表个人,那就降了,却也无妨。但他代表南燕,知道此事之难,暂不可为。 萧东兮只是晃点他,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小杨你别在意。女帝,我还真看不上——且跟着本村长,我定让你们,看到一个万古未有之盛世。” 杨从嘉从尴尬中走出,接茬道:“从嘉愿随仙子看戏。” 萧东兮便顺势点了点薛时达和常自起:“既如此,事不宜迟,小杨你这便带他们启程回南隋。” “须提防石敬存,小心他自作主张,举兵伐你南隋。” 萧东兮此言,绝非恫吓杨从嘉。 只因,混不吝的石敬存,之所以会隐为众太保在燕国的军中之首,便是他就是这般的胆大妄为,却能用兵如神——确确实实地做到,他有多大胆,便能带来多大的收获。 这也是憨憨历从原,无脑历延嗣,渐渐被其他太保疏远的原因之一。 他们自小,就信村长那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现在,石敬存的选择,能在带领大家把架打爽的同时,还能大口大口的吃上好“肉”。 他们凭啥,不跟着石敬存去爽? 你历从原和历延嗣,又凭啥站在所谓的高度,不让大家如此去爽? 你们可以选择不去,但没道理逼我们不去。 可惜,历从原那家伙认死理,历延嗣又偏偏只认历从原…… 这些事,萧东兮当然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她只按照薛时达和常自起的选择,将他们交代给杨从嘉,便催促他们上路了。 南隋,与其他诸国不同。 因着南隋的几代国主,都只爱做理想型诗人,而不愿为国主,竟在国内,行无为之治;所以他们的国民,比其他国家,多了些诗意,也算开了些民智。 调月村之力,护住南隋,将其作为未来所为之事的一个起点,这确实是萧东兮在确认杨从嘉的投资之后,经过深思熟虑,定下的一个思路。 既然范晋贤将薛时达、常自起托孤与她,那两家伙在月村作用不大,又想在军中为将,实现他们的报国之志;那么,南隋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足以成为他们新生活的起点。 杨从嘉也是个果决的人。 他听懂了仙子的意思,便即刻带人启程,直往家里赶。 他遗憾暂时不能跟着仙子北上看戏了,但人生便是如此,总得做些选择,选择了,必须全力以赴。 那便尽快处理好燕隋之事,早日能出来,继续跟着仙子看戏吧! 待杨从嘉走了,萧东兮与白采莲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若为女帝,你猜那南隋少主,会作何选择?” 白采莲静默不言。 小怜倒是很直接:“我刚刚曾以神识探他,他刚刚心作翻江倒海……” 萧东兮意味深长地看了小怜一眼:“他本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担不起自己的选择。” 小怜心有七窍,焉能不知萧东兮所指,她当即表明心迹:“既选择隐逸,小怜无悔。” “只求仙子,代我雪贤之仇。” 萧东兮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本村长许人之事,从不反悔——老范的事,我定会给你交代。” “但有句话,你须明白——本村长的理想,犹在女帝之上。” 第六十章 帝王术与痴人说梦 女帝之上? 萧东兮这话,是说给小怜听的,却给了她身旁的白采莲更多触动。 她本在沉思,现在倒是觉着,自己隐隐触摸到了,山上老师提过的某种可能…… 小怜却是想岔了,她连忙跪地:“从今往后,小怜任仙子驱使,虽死不辞!” 萧东兮忙伸手虚扶:“老范对九州之忠,天下共鉴。” “你既选择入我月村,只需守月村规矩,继续忠于九州即可。” “若有朝一日,你有其他选择,大可告知于我——天高水远,你大可去得,只不要做傻事……” 小怜一凛,忙点头应下。 萧东兮之所以不愿尽信眼前女子,甚至有点不喜小怜,便是叹她在宫闱内多年,早已难辨戏与人生,演成了本能;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早忘了她是戏中人,无能走出。 若不是应下了老范的托孤,以萧东兮现在的忙碌程度,小怜想入月村,很难。 现在么,且先带其北上,一路观察吧。 不管怎样,许她平安隐逸到老,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萧东兮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又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大把速度符石,将它们分给小怜和白采莲——是该即刻启程,北上救小李,去探一探,那令到老范自爆、小李生死未卜的神秘东西,到底是个啥了。 小怜和白采莲皆是聪明绝顶之人,很快便启动符石,在边用边学中,与萧东兮一道,全速北上。 看着群山向后疾退,白采莲再一次为月渊的底蕴所折服。她心神荡漾之下,终忍不住又旧事重提:“村长,我在山上学院,也曾向老师学过帝王术。” 还来? 萧东兮苦笑——这丫头,还真是拿自己当月村人了,竟也学那些老头老太太一样,关心起自己的发展来。 类似的话,她从当月渊主事人起,就早已听到耳朵起茧,却也无法回避。 萧东兮也看到了小怜竖起的耳朵,她索性一笑:“阿妹,你尽管问,我来答。” 白采莲得萧东兮首肯,便也不避忌小怜,语出连珠:“月渊之富,可敌国;月渊战力,能倾国;村长个人,有空间,有宝扇,有魅力,有见识……” “打住……”萧东兮笑骂,“你直接说我纵容小丫头炫富,拿符石当玩具,暴殄天物得了……” “讲重点。” 白采莲吐了吐舌头。 她此前或许没有,但现在用上了速度符石,享受到了腾云驾雾的感觉——这样的想法,便不可遏止地生发,并迅速壮大了。 仙子要底蕴有底蕴,要人有人,你又那么牛……你不去当女帝,何止是对不住自己,我要是九州黎民,我都想骂你…… 天下苦战久矣,你这么强,挥挥手一统天下,让大家过上舒服日子不好? 萧东兮从白采莲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想法,不禁莞尔——自己哪是没站出来呀,正是因为站出来了,所以才把月渊搞成这样,还害萧家人活成这么累。 治国平天下,哪是你以为行,就一定能做好的——要不,你问问老范,他怎么混得自爆了…… 但是萧东兮不能笑,这个小白,还是值得好好培养的。 她笑对白采莲,等她的下文。 白采莲挠了挠头,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若村长用帝王术,趁燕主之危,制十三太保而用,收南北燕之兵,取南隋之富,自成一国……” “阿妹,你可是看史书上言,初代唐帝,王霸之气一震,贤才猛士纳头便拜,遂成千古一帝?”萧东兮笑着点头,“然后老师又巴拉巴拉的告诉你,他人品魅力手段尽是极好,才能收天下之才以用。” “那你可知,今日之十六国国主,尽是那些个贤才猛士之后?” “就连老范——他祖上本是赤贫,到大唐立国之时,也已富可敌国,何况其他……” “谁曾想,那些纳头便拜的贤才猛将,会在追随初代唐帝的路上,不断抱团结党,终成恶龙,为唐帝之敌。” “那唐帝,一剑扫六合,可谓英雄无敌。结果呢,他持天子剑,对外一世无敌,竟陨于恶龙之手。从此,天子剑下落不明……” 这些事,是白采莲所读过的史书里,没有的。 她只看到过,初代唐帝用帝王术,开国建不世之功,然后立凌烟阁,封天下之谋臣猛士,奠定大唐千年基业。 “帝王术,也许会让人怕你畏你,不敢生乱。”萧东兮接着说,“不代表,他们不想生乱。” 萧东兮特意看了一眼小怜:“那末代唐帝的帝王术如何……老范又如何?” “贤常追忆先帝,言先帝乃万年之才。”小怜的话,接得很及时,“他无罪于社稷,是社稷负他。” 白采莲略带疑惑的看着小怜:“不都说他……昏庸误国吗?” 小怜深深地看了一眼白采莲,颔首:“贤一生从不服人,只重先帝。” 萧东兮哈哈一笑,目露异彩:“唐帝当年还允我,一旦击退异域之敌,便举世革新,再造新唐。” 革新,造新唐? 此等辛密,让小怜和白采莲惊了! “可惜,他死了。”萧东兮两手一摊,“除了我月渊为了理想,拼尽所有,他的那些个贤才猛将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妄说——但我所见者,是他们皆留有立国之力,待唐帝身死,遂成十六国。” “包括被托孤的老范。” 萧东兮信老范,但不妨碍她话说得很重,把小怜唬得浑身一颤,险些被大家给落下。 萧东兮并不管小怜,只看着白采莲:“唐失其鹿,十六节度逐之——他唐帝不是昏庸误国,谁是?” 白采莲静默无语,她想说的话,都已无再说的必要。 她从萧东兮的眼中,读出了更多的东西。 萧东兮却开始吹牛:“没错,我比那唐帝,还是要更强上那么一些的……” “你看——你,还有小杨,这么快就替我着想了……我的魅力也还不差……” 这就让白采莲有点不明所以了。 萧东兮话锋一转:“我只希望,我的兄弟姐妹,都有得选。” “不要到了将来捅刀子的时候,却说什么‘以前我没得选’。” “阿妹!”萧东兮看白采莲,却也看小怜,“你说,我是不是痴人说梦……我们能创造一个人人平等,都有得选的太平盛世么?” 第六十一章 李天下坐得,我坐不得? 白采莲听了,大为震动。 她忽然明白——自己出身月谷,天然就带月渊叛徒的嫌疑,而且在伶人馆演的也是些反派戏路,为何会在降了之后,能得到萧东兮那毫无保留的信任。 萧东兮看重的,是她这个人,而非她的选择! 正如萧东兮所言,人人都有得选——难怪她只是在教我,却从未提过以后要我如何面对新月楼。 其实,白采莲刚刚都准备好,要问萧东兮,若她当年用帝王术,月谷是否不会叛,还与月渊成一家…… 现在,她没有问的必要了。 她说的是真的——月谷不叛九州,她便尊重月谷选择。 月谷为了进异变之地,早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总好过,在异变之地辛密,即将破解之时,突然捅上那么一刀…… 比白采莲更加震动的,是小怜。 这一次,她没控制好速度符石,直接在空中翻了两翻,被拉下好几个身位。 萧东兮看到她并无危险,便也没有出手管她——小怜不同于白采莲,她能自己调整好,演好自己的角色。 对于白采莲,她好教,萧东兮也有时间去教;但对于小怜,萧东兮是真没那么多时间。 对于小怜这样一个成熟成年人,也许,让她在选择中自己去悟,会更有效。 自以为是的点拨,或许会生发出反效果。 这时,萧东兮腰间的一块万里传音石,又闪起了紧急讯号。 萧东兮启动它,又传出了阿妈焦急的声音:“隆化县,历延嗣,速去。” 阿妈显然还在为了驰援李天下拼命赶路,话语很急,却言简意赅。 萧东兮估算了一下方向,发现自己正在走的这一路,正是要经过那镔铁族曾经的重镇——化龙州州治所在,隆化县。 话说,这座重镇还是历延嗣在历从原军中时,由他做先登,血战一天一夜方才打开城门,成功收回九州版图。 此刻在此地驻扎的,正是历延嗣当年在前线救下的一员都头,唤作朱求己。 历延嗣此前为历从原抱不平,偷袭李天下不成之后,身负重伤跳水潜逃,不成想,竟是逃到了隆化。 历二是那朱求己的救命恩人,按理阿妈不会这么急,难道…… 萧东兮抓住了关键:“阿妈放心,我即刻赶去,到了找谁?” 阿妈还在提速赶路,显然是从黑河那边传来的关于李天下的消息,不太妙。 她似很欣慰:“岳先正。” 听到是这个名字,萧东兮便心中有数。 她果然没猜错——人心难测,当此国主危难之时,燕国知情之人,已动了心思。不然,阿妈不至于启动岳先正这个奇葩。 那郭文仲确实是个人物,不愧是李天下的心腹! 他在未得诏命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放下了南燕这边的巨大利益,率重兵回援,为的不止是救援国主,更多的,其实是帮李天下稳住基本盘。 萧东兮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白采莲——你这个还当帝王心术是平天下利器的小菜鸟,过两天就让你见识下,有足够的利益,别说国主,就算是救命恩人,过命的兄弟,也是个屁! 白采莲被萧东兮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她也能听得出来那个叫历延嗣的家伙,似乎情况有些不妙,便主动用符石加快了速度,紧跟住萧东兮。 倒是小怜赶了上来,贸然开口问了一句:“那李天下如何了?” “定魂珠碎了。”阿妈消息已然传到,便要全速赶路,所以随口回了一句,便关了传音石,“我去了。” 阿妈关传音石的速度太快,萧东兮只来得及说一声“阿妈小心”,她连后面“若事不可为,务必全身而退”,也没来得及说。 “定魂珠?”白采莲这个小白,她看到不止萧东兮,就连小怜的脸色,也都变得很难看,终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声。 “跟天子剑一样,都是初代唐帝的东西。”萧东兮一边提速,一边给了她答案,“都随着唐帝陨落,辗转几易其手,终告失踪。” “这都起码好几百年的事了,没想到都在李天下手里……” 萧东兮顿了顿,她看那小怜无意补充,便继续为白采莲解惑:“这宝贝对于守护神魂,特别有功效——看来,李天下用它抵挡了那神秘东西的神识攻击……” 这事,麻烦有点大了! 那定魂珠萧东兮并没见过,但也是月渊典籍里重点提到过的宝贝,能抵御九境,甚至是九境之上的神识攻击。 现在,竟然碎了…… 不过好消息是,李天下还没死。 既然连天子剑和定魂珠,都不是李天下最后的底牌,那这家伙,倒还不至于这么快玩完。 萧东兮笑了,她心道,最好是小李自己就把那个神秘东西,给解决了吧! 阿妈已经很累了,能不让阿妈出手,那便也算你小李有心了——那你欠下的债,也能少还一点…… “村长。”好奇小白莲再次上线,“那李天下,不会也是初代唐帝那样的猛人吧?” “好像有点王霸之气耶,你看十三太保,还有月谷……” 话说出口,白采莲才发现自己提这茬的次数有点多了——十三太保和月谷,那可都曾经是月渊的人,都为了李天下,离村长而去了…… 村长胸怀真广阔! 白采莲现在才想到这茬,她不禁为萧东兮点赞,忙改口道:“这么看的话,还是村长说的有道理。” “那李天下这么厉害,宝贝多,手下狠,打了十几年,也才占下这么几州土地……” “现在,还被那神秘东西,弄得要死要活的。” 萧东兮笑了,看来自己收的姐妹,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她一边提速,一边笑白采莲:“若是你来写史,我怕几千年后,那李天下看到了,也要从地里跳出来,找你麻烦……” 小怜却不笑,她似是又想到了她家老范,干了十年国主,连周士衡这帮大臣都没搞定…… 就在三人有说有笑地赶路之际,在那遥远的化龙州治所隆化县,也有一个人在笑李天下。 此人,正是朱求己,他正对着他曾经的救命恩人历延嗣狂笑:“这国主之位,他李天下坐得,我坐不得?” 第六十二章 孤为天下苍生惜命 朱求己笑得很是猖狂。 他站着笑,大笑;而他曾经的救命恩人历延嗣,则躺着笑,冷笑。 在这间看起来更像监牢的密室里,早已摆上了行军打仗用的沙盘。 朱求己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沙盘,对历延嗣,也对他的那些个亲信,开始称孤道寡:“孤与历兄联手,在此地伏击王从泰,收李天下亲军铁骑为我所用。” “然后与石敬存合作,南北夹击,以雷霆之势扫灭郭文仲。” “孤已许石敬存,以拒马河为界,共分天下!” “至于其他州,要么有孤的人,要么地远势弱——待他们有所应时,大局已定,再不足为虑……” “哼!”躺卧于地的历延嗣终是哼出了声。 那历延嗣本就生得白面无须,再加上被重伤折磨多日,此刻面色惨白,他这一声冷哼,更像是个白脸软饭男,在做无病呻吟。 谁能想到,在月渊十三太保中,以天生神力着称的二太保历延嗣;在燕国军中,每战必为先登的猛男战将;竟不是个肌肉男,而是小白脸。 但这个小白脸一声虚弱无力的轻哼,落在燕国边塞实力派、已显露叛国野心的朱求己耳朵里,却不啻惊雷,令他浑身一震。 他与历延嗣相知多年,哪还不知,这是历延嗣这莽夫爆发前的征兆。 是以,当历延嗣朝着朱求己吐出一口唾沫之时,朱求己才能侥幸提前闪过,未遭唾沫涂脸。 历延嗣离那朱求己很近。 只不过,两人之间,隔着个用千年寒铁打造,看上去就很坚硬的铁笼。 他很虚弱,所以躺着;他确实是在笑,不过是冷笑。 朱求己可以无视他的冷笑,但无法无视他的唾沫,他堆上笑容,十分亲切:“历兄为孤流过血——这从龙之臣的机会,是孤特意留给你的……” “哼!”历延嗣又是一声冷哼。 不过,这回没有唾沫——他太疲累了,想要省点力气。 尽管如此,朱求己还是做出了反应。 他并不在意,会在亲信面前失了面子——都称孤道寡的人了,能健康的活着,才有可能更好的享受。 他扫了一眼历延嗣,又多看了几眼那个坚硬的笼子,这才算稍稍放下心来:“历兄毕竟是为孤流过血的人——但言无妨……” 他的亲信们,也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上前去刷存在感,做那些在戏里负责捧哏,然后被打脸的伶人。 能把历延嗣关进这铁笼子里,已经付出太多人命了,他们没有把握会不死。 若朱求己能搞定这猛人,那翌日同朝为官,他们还得悠着点,去捧这猛人的香脚;若朱求己搞不定这猛人,他们都得小心翼翼,避免成为他的出气筒…… 能混到谋朝篡位这程度,在场的谁还不是个好演员,岂会傻乎乎跳出去找事…… 所以,这间挤满了人,因着那个铁笼,看起来更像监牢的密室,此刻竟是静悄悄——大家都在等那个娇弱得像个小白脸,却实是大燕神力猛男的历延嗣,来说他的“但言无妨”。 历延嗣似是很享受这样的宁静。 他躺在铁笼子里,竟转了个身,蜷起身子,舒服地闭上了眼。 众人面面相觑,却继续保持静默,就连那朱求己,也只是摇摇头,等着。 半晌,历延嗣才将身体转回来:“走吧……让我睡踏实点。” “这样才能有力气,早点把这鸟笼子拆掉……” 朱求己本想上前一步,想了想,他还是在原地摊开双手:“只要历兄愿做这从龙之臣,哪须亲手拆笼子,孤定举双手相迎。” “龙?”历延嗣撇了撇嘴,“李天下都不敢称自己是龙。” 历延嗣再瞥了一眼那笼子:“麻药、铁笼,李天下会做此等事?” “就你还想谋国?你拿什么跟李天下比……脸大、头铁么!” 朱求己哈哈一笑:“凭我功成之后,许历兄权位——定不会似李天下那般,诛功臣……布局杀历兄。” “哼。”历延嗣又是一声冷哼,然后反问朱求己,“你读过几日帝王术,就以为自己能做国主?” “那日,李天下就坐在那里,任我打……你敢开笼子?” 朱求己听了,不置可否。 他只转头,示意身旁一亲信,上前开口。 那名亲信五短身材,黑脸长须,显然与历延嗣也是朋友,他到此刻,方才奉朱求己之命上前,与历延嗣相辩。 此人正是岳先正,是大燕出了名的谍男,其故交好友,遍布九州。 他开口便是滔滔不绝:“历兄!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那李天下,实非明君——一国之主,怎可负其强,逞私气,不为天下计?” “他当日若为历兄所杀,既置历兄于弑君险地,又弃天下万民,忍其重陷水火……岂是明君该有之行?” “历兄为天下万民计,即便重伤至此,仍不伤他——其结果如何?” “此番,他举国伐镔铁,外有大燕最精锐的亲军铁骑为他开路,内有宋承恩等前朝龙卫护其安全,结果……他竟又逞匹夫之勇,想单骑斩寇首,扬威天下。” “最后落得丢兵弃卒仓皇逃——陷我大燕军民入群龙无首之境!” “若非国主英明!”岳先正朝朱求己行了臣子之礼,然后才立起,继续涛涛不绝,“令吾等扼住要塞,防那北方各族趁乱入侵。” “天下苍生才得几年安稳,岂不又陷战火……甚至大好疆域沦于敌手,吾等尽为亡国之臣俘……” 历延嗣也是耐着性子,听到一言至此,方才重重一哼:“难怪我家小妹,常言口嗨误国——我以前是真没听懂,今日听你放屁……” 历延嗣竖起了大拇指:“你真行……白的,全给你说成黑的。” “那李天下,不遗臭万年,也得在你嘴里遗臭万年了。” 岳先正得意一笑,与历延嗣再见了一礼,便转回朱求正身后,仿佛从未出过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若再要说下去,那就过了。 做捧哏的,最须讲究的,便是将焦点,始终恰到好处的呈给主演。 那朱求己哈哈一笑,继续张开双手,笑对历延嗣:“孤是为天下苍生惜命。” “孤困历兄越狠,说明历兄在孤心中位置越重。” “历兄既为孤流过血,何不为孤效死,与孤一道,建千秋伟业!” 第六十三章 你管这叫孤城? “流你大爷!”长得像个白脸软饭男的历延嗣,再次发飙,“别尽说些老黄历的事!赶紧结束闹剧,好救你自己的狗命,也让老百姓喘口气……” “孤乃真命天子,救的便是苍生!”朱求己面对历延嗣的辱骂,丝毫不以为意,“若非如此,孤当初怎会鬼使神差般,身陷化龙州城楼之上;又怎有机会获神光加身,得历兄天降,浴血护孤两日夜。” “今番适逢那李天下作死,自倾社稷;孤戍卫化龙州,竟复得历兄于此,此非天助于孤乎?” “但得历兄相助,实乃苍生之幸!” 这个节骨眼,就特别适合史官出场——安全无风险,收益加成看得见。 可惜,朱求己谋国仓促,竟然在此环节出现了疏忽,幸得那岳先正抢先一步:“恭贺吾主!前番化龙历练,紫薇蒙尘,天降将星翼护;今朝天命所归,紫薇星耀,复得将星于此。” 话毕,脸黑心花的岳先正,又恰到好处地隐回人群,站在了朱求己身后。 朱求己哈哈一笑,再次向历延嗣伸出橄榄枝:“既是天命……历兄,助孤!” 历延嗣被这对君臣,给气笑了——就别说实力了,你连演技,都不如那李天下! 他也不知,这朱求己,到底是哪里搭错了一根筋,以致盲目自信,竟会误以为——这大燕国主,李天下坐得,他便坐得。 若一国如此易窃,他历延嗣,又如何做不得? 你朱求己当年与我们做朋友时,我不也曾带你去,让我家小妹萧东兮,给你上过课嘛。 你怎就不知道,国主这行当,从古至今,都是最高危的职业?你就这么点实力,还上赶着要去…… 也罢,历延嗣还是决定再劝他一回:“狗屁天命!” “那是神光护体嘛?那是镔铁巫师给你洒的粉!” “要不,你能软倒在那城楼……两日夜?” “我救你大爷!我是先登,势要夺城……当时就是一条我燕国的狗,我也当护其周全……” 历延嗣长着一张书生小白脸,其实最喜大力抓举。 他在萧东兮的十三太保中,虽然年长,排在第二,但书是读得最少的,全靠萧东兮教了一点。 现在么,基本上都还给萧东兮了。 所以,历延嗣所谓的劝,就是把朱求己老底揭完,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早些打消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历延嗣打李天下,是因为好兄弟历从原蒙冤,他得为历从原出口气,但他不是傻子,知道那李天下,对于目前九州大势,非常重要,岂是区区一个朱求己,就能代替的。 要拿朱求己,去与李天下比? 那就是他家小妹萧东兮说过的——“萤火之光,安能与皓月争辉!” 朱求己却不这么想。 他已经反复推演过全局,觉得凭自己的实力与气运,占据幽云冀三州之地,当个守成的开国之主,完全没有问题。 目前,他只是在高端战力上有所欠缺。 若能得历延嗣归心,不仅能很好地助他解决高端战力的问题,还能以历延嗣为线,去拉拢那些,在燕国军中,也贴有月渊标签的大佬。 就算不为为他朱求己所用,也大可以与其分地而治! 只要坑死了郭文仲,自己再扼住化龙州这个咽喉之地,弄掉李天下那些个败回的残军——那事,不就成了嘛。 念及此,朱求己长笑一声:“历兄累了,且先歇息。” “孤定当效仿古之贤圣,为苍生三请将星。” 然后,他居然真的效仿古人,向历延嗣一揖到地,这才转身离去——举手投足之间,当真是贤圣风范,可谓将帝王术,运用到了极致。 历延嗣在心里骂了句傻叉,也不去看他,转手就蜷起身体,抓紧时间睡觉。 此间密室,随着众人皆去,便彻底地静寂了下来,只有那个行军沙盘上,插着的诸多小棋,还偶尔会做轻微颤动。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些个小棋,他们所指的方向,竟都不是燕国,而是,北域! …… 正带着白采莲和小怜飞速赶路的萧东兮,此刻就收到了来自北域的消息。 她手持着的万里传音石,正传来那小丫头夸张的尖叫声:“哇!去!!” “村长!你竟然管这……叫孤城?!” “我是有多幼稚,才会被你骗啊!幸好我是太保,不是你阿妹……” 萧东兮听了,只是笑。 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小丫头,终是带着那帮,从小被送到异变之地的月谷(星月楼)傻白甜,平安抵达北域孤城了! 白采莲虽未曾听到师兄弟们的话语(传音石这种战略物资,萧东兮只能对这些傻白甜说抱歉,给不了),但也从小丫头的话语里推断得出——他们到了萧东兮在北域的地盘,安全了。 等再过段时间,他们便能想办法联系上山上学院的老师,通过异变之地的空间缝隙,重返山上,继续学业了。 小丫头的话,让白采莲感到很开心——在外面见了世界,受了挫折,师兄弟们回去后,当潜心向学,更有长进。 小丫头还在传音石那头的北域嚷嚷:“你竟敢说这是孤城!” “你还真是会骗小孩子!给你做阿弟阿妹,真倒霉!!幸好他是你阿弟,我是太保!!!” 白采莲不禁莞尔——小丫头你会好骗?你要好骗的话,我这个天真烂漫的阿妹也不敢做了,就学你,去做个什么十五太保吧…… 这些话她当然说不出口,只笑着,帮旁边这个明明很精明,却瞪着万里传音石,像是个傻子一样的小怜,问出了口:“不是孤城,那是什么呀?” “比我们家的万兽园还大!那是孤城?!”小丫头又嚷开了。 白采莲又没见过小丫头家的万兽园,她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在异变之地的山上学院,倒是也见过学院的兽圃,若是比那兽圃再大上一点的话…… 那也不大呀? 若只有这么点大的话,在黑土、冰原一望无垠的北域,一座九州人筑的小城,被称作孤城,不也挺合理嘛! “小城嘛……”白采莲见萧东兮兀自在那笑而不语,便接着出口分说。 “小城?!”小丫头一惊一乍的,“哇!去!!你管这叫小城!!!” 第六十四章 孤城?理想之城。 对于小丫头的这个反应,萧东兮很满意。 她在决定派小丫头去北域之后,就已经无数次设想过,当小丫头真正见到孤城时,会作何反应…… 她太累了,这还真是一件难得的可以拿来消遣,愉悦身心的事。 月村是月渊崩毁后,她的新家。 而这孤城,则是她从蓝星穿越到此,至今二十六年来,真正的理想与心血之作。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属于她与温言雅共同创造,留下的美好回忆。 她们两个来自蓝星的文明人,就像蓝星玄幻小说里写的那样,在此园歌大陆,背靠月渊,用各种发明、创造,打造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在她们早期的规划里,是要在此北域无人地带,为她们的商业帝国,构筑一个安全的大后方;亦为她们关于盛世美景的期待,存下一个理想国。 命运就是这般神奇。 随着异变之地的出现,温言雅的背刺,萧东兮几乎输掉了所有。 就连那万年月渊,也遭劫难。 唯独这座理想之城,被萧家人、十三太保,还有所有为她们的理想国奋斗过的人,给舍命保了下来。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凭空出现的异变之地,它的唯一入口,竟与这座理想之城相去不远,仅隔着些许黑土、冰原。 虽然因温言雅背刺之故,失了先机,被异域入侵者抢先进入异变之地,并在唯一入口处修筑要塞,阻断了九州之人进入异变之地的机会。 但萧东兮重伤垂死之际,果断扩建理想之城,同样堵住了异变之地的入口,阻断了那些异域入侵者,从异变之地出来的机会,将九州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尽管,经过十年的发展,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绝对有了质的飞跃,变得更加强大;但是,萧家人对理想之城的建设,也没有过一日停歇。 月渊产出的资源,萧东兮商业帝国收获的财富,萧家人苦心经营、培养的人才,悉数都倾泻到了这座理想之城,助其不断发展、壮大。 所有人都明白,若这座城跟不上对面异变之地内,异域入侵者的发展,那么对于她们来说,结局只有毁灭。 同样,九州必定再次蒙难。 幸好,这么些年过去,双方大小战事无数,理想之城并未落在下风。 那蓝星穿越者温言雅,便好似在异变之地人间蒸发一般,并未整出些什么超前的科技文明,给本已经疲累无比的萧东兮,制造更大的压力。 但萧东兮却不敢放松,她始终绷紧那根弦——她知道,温言雅没有死,绝对是有在憋什么大招,想着要将萧家人,一击致命。 小丫头还在那里夸张的“哇”、“乌哦”,将白采莲和小怜直整到云里雾里。 凭她们的想象力,还真是勾勒不出那座传说中,在北域血战异域入侵者,力保九州门户不失的孤城,到底是何模样。 在萧家人的有心遮掩之下,九州人对于孤城的了解极其有限——孤城传说,并不见于史官、情报机构的文字,就连稗官野史中,也只得只言片语。 更多的人,甚至以海市蜃楼,来形容这座孤城。 世人只知有一个叫萧断的小伙,从童年起,便为九州独守孤城,在那北域之地,扞卫着九州人最后的荣光。 但几乎没有人能去与之同命,因为九州诸国不支持,北域敌对民族不允许,北去之路自然条件太恶劣……若不得萧家人扶持,能活着到那的人太少;而到了那,还能活着回来的人,没有。 小丫头这一伙人,便是活着到达的人,她们终于见着了孤城的模样。 饶是小丫头是隐世宗门嫡女,虽碍于礼法无法做继承人,但因此更加得宠溺,可谓是见尽世间世面,天大地大哪里都去得的无法无天的家伙——她见了这孤城,竟也是“乌哦”不停,直呼萧东兮“大骗子”…… 那些月谷(新月楼)白袍师兄们,他们从小在异变之地的山上学院学习长大,此刻的表现,那就更不堪了——他们兀自张大着嘴,竟发不出声来。 待他们渐渐回过神来,心里大致有点数——为什么,异变之地内,那么多强大的异域之人,却只能困守异变之地的资源,无法突破这座孤城,进九州一步了。 待小丫头“乌哦”够了,萧东兮才开口笑道:“百万里黑土、冰原,天地间只得金城汤池一点;放眼尽是异域与敌国,于九州万里外,困守北域;不是孤城,又是什么?” 小丫头当然说不过萧东兮,她只知道村长还在忽悠人:“书里的孤城,那是万里黄沙落日孤城闭,还有什么城楼破败斗兵稀……黄沙百战穿金甲……将士疲敝、衣裳褴褛、寒雁南飞……白头老兵躺卧,数零星烟火……” 小丫头一口气把她知道的关于孤城的描写,都说了个干净——就没有一个词是符合眼前之景的…… 村长真是个大骗子! 小丫头的词句,很得白采莲和小怜的认同,也十分符合她们对孤城的认知。 小怜从前在南燕后宫之时,还偶有听到那些个贵族小女,十分同情那困守孤城的九州小英雄萧断——她们在闲聊之际,还憧憬着有机会要嫁这样的英雄,慰藉他孤苦无依的心灵…… 白采莲以前在异变之地内,每每在听说异域之兵强攻孤城失败后,既为那座小小孤城,能日复一日地抗下异域强大攻势,而感到吃惊;也时常神往,那萧断是怎样的九州荣光,能凭着那么一座老破小的孤城,于异域惊涛骇浪的进攻中,屹立不倒,挽狂澜于既倒的…… “都是假的!”小丫头恨恨不已,“我家万兽园,那是南山北构且西折,覆压五百余里,苦甜二江似练,融入园墙……够大吧!” 白采莲和小怜忙点头——那确实大! 比南燕的都城还要大……比异变之地山上学院那是大多了…… 她们这是第一次,对小丫头的家世有了直观的感受,于是心中关于对玥婆婆那过于强大的困惑,也就慢慢变淡了,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们对萧东兮让小丫头进异变之地这事,也再无疑虑——她们甚至有些憧憬,这小丫头会在异变之地,搞出什么事情来…… 第六十五章 孤城的使命 “村长个大骗子!”许是通过传音石,感受到了白采莲和小怜的震惊,身在北域孤城外的小丫头,在做重复嚷嚷,“她所谓的孤城,何止覆压五百余里!” 不待白采莲二人有反应,小丫头继续滔滔不绝:“古人诗‘长安外城高十丈,此地岂容胡马傍’,够夸张了吧……村长家的孤城,比它高多了!” “长安外城十二门,够多了吧……除了面向异变之地那一面,我家小花飞得不够高,还看不到……其他三面,拢共十五个城门——每个门都只得一个字,大!” 小丫头的身旁,正站着个穿着十分朴素的小老头,当他听到她说自己飞得不够高时,只能投射出一个十分委屈的眼神——小祖宗,你叫我小花也就算了,说我飞得不够高,那就太侮辱人了……你倒是去比一比,这天下,还敢有人比我飞得高? 小丫头根本就没管他,继续对着传音石嚷嚷:“城里街上全是人……那些个粮仓、民居、商铺……多得就像蜂房水涡一样!” 萧东兮撇了撇嘴——那可不,本村长好歹也是蓝星穿越人士,不往高了说,读过的那些玄幻小说里的平均水平,总是要有的…… 她笑着开口:“阿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阿姐我毕生的积蓄,可全在这了……要不,怎会牺牲阿弟的童年,让他竟日在此守着……” 她还调侃小丫头:“要不?咱阿弟怎么也是九州英雄……咱两家结秦晋之好……阿姐虽然没去你家做过客,但想来就凭这座城,也算门当户对吧……” “滚滚滚!”小丫头一点好脸也不给萧东兮。 提起那萧断,她就来气。 她已经在城外傻站那么了那么久……还让小花带着她,飞上半空俯瞰这座城,都高高低低好几回了。 那边,萧断当早收到通报,却到现在,都还没过来开门,接她们进去。 要不是,这是村长的城,小丫头早发飙……嗯……在城外开骂了。 小丫头估计了一下,冲,应该是冲不进去的。 他们从南边来,这边不对着异变之地,防御算是薄弱的了,但是那城楼上的将士,还有那些守城器械,看上去就没那么好惹。 至少,就连小花,也感受到了来自他们的威胁,提醒过小丫头了。 小丫头继续吐槽:“村长,你老实交代……拐卖人口没?” “哪来那么多天赋异禀的小屁孩!” “就连莫孤鸿的资质,搁这里也不够看呀……” 那些城楼上的将士,根本就不是什么古书里写的孤城白头老兵,全是少年——尽是充满着青春朝气的任侠儿! 萧东兮笑着摇头:“是呀!你不就是我拐来的好阿妹么……” “这么笨,还吵着,非要去当太保。” “我实话与你说,当太保,是要干苦力活的——本村长那些没机会跑走的太保,可全在这座城里,给阿弟卖命呢!” 这座城里,居然藏着萧东兮的太保? 小丫头听了,倒也没啥特别震撼的感觉,她早被眼前城楼上,那些天资又高还拼命努力的少年将兵们晃花了眼。 白采莲和小怜可是在天河山巅,见过石敬存的混不吝,历从孝的打不死,对萧东兮的太保,印象深刻着呢! 她们绝对想不到,除了在燕国从军的那几位,其他的太保,竟然会藏身于那座传说的孤城中,默默奉献,寂寂无名。 也不知道,他们会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九州大乱,民不聊生,但凡愿意为九州冒此风险,困守北域孤城的,我们来者不拒。”萧东兮不再说笑,转回正色,脸有悲戚,“原哥他们,此前就是孤儿,是被月渊捡回来的。” “彼时盛唐,尚且有那么多……这些年,就更多了……” “阿妹,你们出身不同,或许无法与孤儿感同身受,体会不到他们的拼命。” 萧东兮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白采莲,然后想象着万里之遥的传音石那头,小丫头是作何表情。 白采莲是若有所悟,历从原、历从孝他们拖着重伤的躯体,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断越境生死战的镜头,在她眼前、脑海中不断闪回…… 若非是她在天河山巅亲身体验了一回,她是断断不会知道,更不会相信,八境虚战竟不及六境实战…… 北域孤城外的小丫头也收起了嘻嘻哈哈:“村长,我打算把小仙天团,全丢到这里来练练……可以吗?” “做阿妹就可以。”萧东兮点了点头,“太保可不能提要求……” 小丫头气得一跺脚:“本团长花钱砸资源——买名额,让他们练练……” 萧东兮笑了:“好啊!但是,会死……” “死了是他们没用!”小丫头眼珠一转,“要不,我把这城里,几个好一点的小年轻,带进异变之地去练练,当作交换?” “啊哟,不错哦~”萧东兮笑呵呵,“知道省钱了……不过,我说了不算——得问阿弟。” 小丫头一脸的问号——说好的,你是月渊主事人呢? 我萧十四视你为偶像,不就是慕你,能以女子之身来主事月渊,而我不行嘛…… 现在,你说,你“说了不算”? 难道,月渊最后还是会像其他宗门一样,传承到男子,你弟萧断手里? “村长。”小丫头忍不住又问出口,“其实,就凭这座城,便足以为女帝起点,一统九州吧。” “当然有这个可能。”萧东兮特别坦率,“但是,若被异变之地内的敌人攻破,城没了……九州立陷危局……” “我为村长,谋的是九州苍生。” “我早忘了,我有这座城……更不会动它一分一毫……” “这座城,它的主人,只能是萧断;它的使命,便是困住异变之地。” “这些孤儿,都是与阿弟一起,在此同命拼杀至今,是他的兄弟姐妹——一如本村长与十三太保……” “阿妹,你去了异变之地,才可能真正感受到,它对九州的威胁。尤其是,里面还有当年害我的那人,谁也不知道,她困守异变之地,到底在布怎样的局。” “阿姐没有任何资源能助你,所以,才让你多摇点人……” 小丫头的眼睛亮了,倒不是因为萧东兮的话——摇人?多大点事! 而是,她终于等到北域孤城的城门,开了。 第六十六章 萧断的形象,破灭了。 萧东兮在向着化龙州疾驰的路上,听到了传音石那头,传来的北域孤城那城门洞开的声音。 她的嘴角,满噙着笑意。 她在遐想,那小丫头萧十四,在见到阿弟时,脸上会作何表情。 看到萧东兮的表情,白采莲和小怜既听过了那小丫头对于孤城的反应,自是知道,接下来,该是再有刷新小丫头认知的好事,要发生了。 她们的眼中,也同样充满了期待。 小丫头亦是如此,此刻,她的心神,全部被那訇然洞开的城门所吸引。 她想看一看,那打小就在这孤城与异域入侵者做殊死搏杀,从未后退过哪怕半步,代替史书中的白袍小将,成为九州无数少女梦魂中的英雄的萧断,到底生得怎生模样? 会是个“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的出尘英杰;还是如此前在传音石里所听,那个总爱嚷着“太累了,会长不高”,喜欢耍懒卖萌的惫懒小子…… 但见那城门甫定,便从中涌出了一群衣着各异的少男少女。 女有飒爽英姿女将军,也有手扶瑶琴彩衣飘飘天上女,还有白衣鹅扇女诸葛…… 男有金甲银披翩翩花美男,也有白衣胜雪手持折扇气质沉稳小哥,还有身体精瘦目光如电双刀在手砍天砍地砍空气的憨货…… 这些人,便是早就令小丫头神往的孤城天团! 当先一人,正是孤城天团的当家巨星萧断。 只不过,他与身后这些正处花样年华的俊男靓女,无论是在气质上,还是身材上,都是十分的不匹配。 他的身高,目测有一米九,却偏偏又生得精瘦精瘦,套上一身破破烂烂不合身的盔甲,漏出了满身伤疤,颇有点有碍观瞻。 他年且十四,倒是长着一张与年龄相匹配的稚嫩娃娃脸,但是配上一头满是尘土的长发,还有这身材,以及浑身邋里邋遢样……再杵在孤城天团那样一群俊男靓女的前头…… 这一幕落在小丫头眼里,饶是她出身隐世豪族,见惯人间极品,此刻那也还真是此间有真味,不思已挠头了。 小丫头心里那个失落……这叫她怎么忍…… 她未曾与萧断打招呼,便先向传音石那头的萧东兮,颇为幽怨地开了言:“村长,你们全家都好会骗!这叫长不高?这是九州少女魂牵梦萦的英雄……” 萧东兮虽早知如此,但此刻听了,仍是瞬间破防,“哈哈”笑出了声——幸得她掌控速度符石的手法已出神入化,仍疾驰向前,方向未有半分偏离。 北域孤城前,萧断已迎至小丫头身前,与一脸懵的小丫头见了礼,然后用他变声期的嗓音呱噪道:“早知有个神仙一样的阿妹要来,但被那些个异域狗贼拖住了……这不,刚弄死他们,我就来了。” 小丫头翻了个白眼。 她瞅瞅萧断身后的那些个俊男靓女,意思很明显——被异域之敌拖住了?他们都有时间拾掇拾掇自个,你这个当老大的…… 萧断却会错了意,他忙指着身后的孤城天团:“这些,都是孤城的二十四将,就不一一与阿妹介绍了……人不齐,还有几个在前城防着异域狗贼再来。” 孤城天团也早知小丫头的存在,便纷纷上前与小丫头见礼。 小丫头强忍着心里老大的失落,一边与这些个俊男靓女见礼,一边在心里吐槽——你瞅瞅,他们实力也不比你差,打的仗也绝对少不了,个个把自己拾掇得……啧啧……这才是符合九州少女审美标准的天团嘛…… 你这个团长,不合格! 不许找“我累了”的借口——村长累不累?村长可是每天都美美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村长头发早白了,她还抽空花精力把它弄得乌黑发亮的…… 你懂不懂,啥叫形象……啥叫气质…… 萧断确实不懂,他从小就没被爹娘带过几日,反倒是要成日价带着一群孤儿,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当老大,处理孤儿间的那些鸡毛蒜皮纠纷。 等到再大一些,便是在不断地战斗,不断地受伤…… 可怜他堂堂月渊嫡子,混得还没孤城天团这些孤儿好! 他们好歹还有些老大妈、小阿姨什么的,会教他们起居生活——他萧断谁敢教,教了不听你又待咋滴…… 幸好,萧断虽然没被爹娘带过几日,只是生得邋遢了些,并不叛逆,只是把他的那些个离经叛道、奇思妙想……都撒在了异域入侵者的身上。 迄今为止,萧断为九州镇守孤城这件事,做得很完美,在萧家人那里获得了极高的评价。 至于生活起居……萧家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她们是真的忙呢…… 都是为了九州。 萧大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躲在异变之地的哪个犄角旮旯,在苦苦待援。 萧大爷,则是直接堵在异变之地的唯一出口,不眠不休,见高手就杀——若敌人真是人多势众,他也只能做到杀绝颠高手、放小兵将;将那些个漏网之鱼,留给身后孤城里的萧断他们去对付。 萧爸,当年为了救萧东兮伤了根基,仍一路追杀温言雅及异域入侵者;就连他们躲进了异变之地,也不肯放过,结果被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围殴,险伤重垂死。 萧爸伤愈刚好,却又逢天地巨变,而月村新址居然正处断天之域的入口——为防范于未然,萧爸率高手深入断天之域,至今未能得归。 萧妈,则是月渊情报和商业两大集团的主管,其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更何况,盛唐崩毁、九州战乱至今,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萧妈不忍,便几乎成了无数孤儿的妈,将他们妥善安置,许个前程…… 乱世什么最贵?人才! 萧家人已经培养了许许多多的人才,但是乱世还远未有结束的征兆,他们也还没有找到接班人……只能继续撑着。 小丫头从小生活在世外桃源,她此刻哪能想到这一层——反正,萧断在她心目中的那些美好印象,现在,没了。 她正准备开口阴阳萧断几句,这时,她身旁的老头小花却骤然警觉,朝着萧断身前、小丫头身后的不远处,爆起发难! 第六十七章 小丫头去得,小爷我去不得? 在老头小花出手的刹那,萧断也已经察觉到了敌人的出现,他知道敌人是冲他来的,仍抢先用掌风,把小丫头推开。 或许,他在与异域入侵者的战斗中,早已习惯了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把同伴扫开,就是成功的救人方式。 于是,虽然天资很高,但是真实战力远逊于他的小丫头萧十四,才刚刚来得及打开速度和防御符石,便在孤城天团俊男靓女的“没眼看”,以及一片惊呼声中,被萧断给推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 来人出现得突兀,身法也是冠绝九州。 他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绕过了老头小花的闪击,然后像腾跃于空的苍鹰般,迅疾地射向了,迎着他扑来的萧断。 萧断在推开小丫头的瞬间,就已经感知到了来人的强大,知道自己远逊于他。 但他在孤城浴血多年,对敌并斩杀那些远胜于他的异域强者,早已数不胜数,此刻,他岂会惧? 但见萧断电闪向前,手中剑蓄势,便要以“断剑决”,迫对手与其硬碰硬! 若是一对一,对手远胜于他,在硬碰硬之下,萧断必伤。 但萧断看到了正以同样速度,吊在来者身后,迅疾而来的老头小花。 他也深知,以孤城天团的反应,他们必在自己负伤之际,做到及时结阵,围杀来者! 大家一起长大,并肩作战多年,围杀过的异域强者何其多……他们,都是值得彼此信赖的家人! 而事实上,孤城天团的每个人——哪怕他们有人脸上,还流露着对萧断把小丫头推倒在地的偷笑、同情……,但这没有影响到他们各出兵刃,各显神通——都已结阵向前。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但来者不惧! 他只瞄准自己的猎物萧断,在不断地加速迫近…… 电光火石之间,来人已迫近萧断,至一剑之距,萧断毫不犹豫,长剑破空斩下! 但见来人于半空中闪动身形,堪堪避开了萧断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然后,他右手如苍鹰振翅,只向前一拍,便借这一拍之势,竟又倒飞回去,顺势,便躲开了老头小花的追击。 好个萧断,他于空中硬挨了来人那一掌——手中长剑却已抛出,落点直指来人正欲落脚之地! 几乎与此同时,老者小花,及孤城天团亦同时追至。 他们各施绝技,便要追身围杀来人。 来人见势不妙,不再寻机落地,只得凌空放出一击大招,借空爆之力,向后疾退,终是闪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众人出于安全考虑,也未再做追击——老头小花陪着笑脸,只站在刚从地上爬起来,正一脸怒色,想要寻机发作的小丫头的身旁;孤城天团众人也忙将挨了一掌,正气血翻涌的萧断护住。 这次突如其来的袭杀,以萧断负伤,来人退走,而暂告一个段落。 小丫头第一个看清来人,张口便骂:“死老贼——言而无信非人哉!” “你欠村长一件事,做不到也就罢了,还来揍他弟弟……” 来人正是贼师傅姜子吕,他完全无视了小丫头的质问,只回头:“都过来!” 不远处,开开心心一路小跑过来的,正是贼二代,小仙天团的莫孤鸿。 他一边跑,一边冲着小丫头喊着“团长,我可把我师傅给找来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团长,小丫头萧十四,正黑着一张脸,阴沉得要滴下雨来。 另外还有一人,正是当初在小树林,指挥师兄弟们挖陷阱,最后被姜子吕捉走的“差一点”剑客,新月楼的赵徐诺。 从他的着装,以及对贼师傅姜子吕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应该是已经转投姜子吕门下了。 莫孤鸿一路小跑,就到了他的团长跟前,他正欲接着开口,便被小丫头狠狠瞪了一眼,千言万语尽被她,给瞪回了肚子里,只得悻悻地站到了一旁。 小丫头继续杏目圆睁,双手从空间里掏出一把又一把的符石,冲着姜子吕放狠话:“自己应下的事,做不到就算了……只会瞎捣捣,谁稀罕……” 小丫头双手握满符石,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砸死姜子吕之势,其实却是在拿眼瞄她身旁的老头小花——意思是,能不能干赢? 老头小花在家里之时,自诩是九州飞得最高的人,但今天遇到了姜子吕,他心里门清——或许,自己比他飞得高,但明显比他飞得慢。 老头小花给了小丫头一个,只有她能看懂的眼神——可能干不赢。 小丫头为之气结——难怪,村长老是要叫她多摇点人;看来这外面的世界,还真是不能小觑,确实人外有人…… 她的话也渐渐没那么狠了:“死老贼!你待如何?” “本尊对异变之地感兴趣。”姜子吕举头望天,嚣张得不得了,“便陪你们这群娃娃,进去玩玩。” 小丫头要进异变之地之事,萧断及孤城天团的人也都听说了,虽然他们不知具体进去的方法,但也是生了些想去的念头。 此刻见来人如此嚣张,开口便是要进去玩玩,好似那是他家后花园一般,众人敬他身法惊人,却也生出一些怒气、怨气。 萧断抹去嘴角溢血,站了出来:“若小爷没有看错,你便是那个贼!” 姜子吕倒是旋头看了他一眼:“然也,本尊正是你欲一剑两断之人……” 姜子吕此言一出,小丫头的脸上倒是阴转晴,然后对着萧断,“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该,让你背后编排人家,原来是找你算账来了! 一直开着传音石,正在万里之外听直播的萧东兮,亦是笑破了肚子,难得地降低了疾驰的速度——看来,那日在林中,他们开的群聊,还是被这个贼子给听到了。 月村大师傅的静音石,水准下降了呀! 萧断却是瞪着牛眼:“好贼子!你是从何处偷听到……” 姜子吕轻咳一声,便欲将此事揭过:“本尊今日试了尔等成色,确实无愧浴血北域,守护九州的英雄之名——但这异变之地,你们还进不得……” 萧断听了,双目圆睁:“小丫头去得,小爷我去不得?” 第六十八章 谁让你阿姐,是个吝啬鬼呢 姜子吕听了小弟的不服气之言,点了点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论战力、实战、抗压、机变,我哪一样不强于阿妹?”萧断一激动,便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些话,会进一步把小丫头给得罪的死死的。 他继续双目圆睁,据理力争:“阿妹去得,我去不得?” “谁是你阿妹?”小丫头的脸变得更黑了,“姑奶奶是十四太保!” “小家伙……论你与其他太保的关系——你得管我叫大姐。” 萧断在自家孤城天团兄弟姐妹的挤眉弄眼之下,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小丫头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他这么小,叫他去杀异域入侵者没问题,处理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那就有点困难了。 他只张大着嘴,不知该说些啥,哪怕是转移注意力,去与那姜子吕争辩上几句,也不知去做了。 萧东兮摇了摇头——还得是自己这个远在万里外的大姐,来帮你! 萧东兮对着万里传音石,直接阴阳起了姜子吕:“我们付不起贼师傅的酬劳……你当然去不得。” 姜子吕听了,他一点也不以为意。 他只得意地昂着头,冲萧断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对的!我是答应带我徒弟,陪他的团长,去异变之地玩玩……” “我可没说过,进去以后要负责打架。” “若在里面遇到危险,我的徒弟,我当然自己来救。” “若他非要去救他的团长,那我勉为其难,顺手为之……” “其他人嘛……看给的酬劳而定……” 小丫头听了,脸上好了一些,她冲萧断挑衅地扬了扬眉毛:听到没有?救我免费!至于其他人,给钱他也不一定救——这就是我和你之间,存在的差别。 萧断挠了挠头,他无视了孤城天团小将们的挤眉弄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用他救?” 他指了指自己的满身伤疤:“被动挨打了这么多年,早适应了……怎么的,也该我进去揍他们了!” “真有事,大不了学我奶奶的,打不过就跑呗……” “这方面,我擅长!” “傻阿弟!”萧东兮隔着万里,也忍不住想要敲打他,“去救你奶奶,纯靠打打杀杀的话,不光救不出来,还得把你赔进去……得小丫头那样的心眼,还有资源,才得行!” 在萧东兮的话语声中,萧断的嘴,逐渐瘪了起来;小丫头的嘴角,则是在不断地上扬。 萧东兮为了打消小弟那不切实际的念头,果断摊牌了:“谁让咱家穷,你阿姐又是那样的吝啬——除了这座城,咱家是再没有资源,能往异变之地里砸了!” “咱月渊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在你手上了。” “就让小丫头和小贼这样的免费劳动力,去里面浪吧……” 免费劳动力? 小丫头听了,一点也不以为意,她挑着眉毛瞅萧断:看见没,在咱们月渊,你是花钱的;我是摇钱的! “村长放心!”她一边拍着小胸脯,一边挑衅萧断,“我去那异变之地游历,那不得多摇点人,再叫我家老头多给些资源。” “保证看尽异变之地的每个角落,把村长奶奶给接回来!” 传音石那头正在疾驰的萧东兮听了,不禁莞尔——若她在萧断身旁,她定要好好教教他,都是大宗门出来的,你看小丫头多会说话! 可惜……萧家人,真的没空。 萧东兮的心里,莫名地涌起了对小弟的愧疚之意——自己从蓝星胎穿至此,若不去想那些什么救末世、开万世太平,小弟现在一定在过着宗门嫡子该有的幸福生活,哪会从孩童时代起,便困在那孤城,为九州浴血,只落得心灵肉体,尽是伤痕…… 萧东兮静默不语,眼角有泪在飞,随着疾驰化作了点点星光。 白采莲和小怜看出了萧东兮的不同寻常,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伴着她,默默向前。 倒是那姜子吕混不吝,似是对萧东兮的“小贼”之言十分不满,都过去老半天了,突然出声,揪住不放:“我说村姑,没钱雇本大爷也就算了,咋还能把本大爷,给算成小贼呢?” “救人的事,那能叫偷么?” “本大爷哪次去窃东西,不是顺手把你……月渊的人,给救了……” “你……月渊的人不感激本大爷,那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倒打一耙,呼本大爷为贼呢?” 萧东兮那边还没说话,小丫头可不允许他胡说八道,破坏偶像形象:“唉!我去异变之地,那确实是要你救——但我家村长,那可是神仙人物,会需要你救?” “我可是都看见了哈!” “那些法阵核心,可都是宝贝!都老值钱了……还不赶紧交还给村长。” 好家伙! 这下子,姜子吕连看向小丫头的眼神都变了。 他知道小丫头有家世有能力,要不怎么会创下全是由“x二代”组成的“小仙天团”;还把他的徒弟莫孤鸿,给收入团中,将他调教得对她言听计从呢。 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萧东兮让这个小丫头进异变之地,还真不止是看中她所能摇到的人,搞到的资源…… 这活脱脱就是低龄版的萧东兮呀! 一个活得没有那么累的萧东兮。 就连姜子吕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里,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还险些让他流下泪来,破坏了他在世人面前树立的贼像。 “进城!进城!!”姜子吕选择了无视所有人,带着莫孤鸿和赵徐诺,就要往城里走。 姜子吕的行事风格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连萧断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他身旁的孤城天团小将们,响起了一片“不好”、“小心”之声…… 但见那比盛唐长安城还高的城楼之上,那些最顶级的守城法阵、机关,在随着姜子吕的身形而动,自动将其视为了入侵者——瞬息之间,齐射! 姜子吕这叫终日拆法阵、机关,今日终被法阵、机关啄。 他竟忘了这茬,在猝不及防之下,做出了此生最狼狈的选择,被迫带着俩徒弟逃跑! 可怜他一世贼王,风度翩翩无敌美男,竟在此北域孤城,当着无数小辈的面,留下了一辈子的屈辱记忆…… 第六十九章 李天下的去向 今日,这大抵是月渊人,第一次看见那姜子吕吃瘪,竟是这个样子。 这家伙,可是萧东兮耗时费力,抓了十几年,都从未能在他身上,占到过半分便宜的贼师傅! 北域孤城这边的所有人,都笑得特别欢乐。 他们直呼——村长不在现场,真可惜…… 听到传音石那头传来的轰鸣声,还有孤城小将们的起哄声,萧东兮大致能想象得出来,北域孤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正与她一同疾驰的小、白二人,也被那头的哄笑声所感染,不自觉地抿起了嘴。 唯有萧东兮不笑,她的心在滴血——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那个贼也有吃瘪的一天;而是,那城头上的法阵机关……好贵呀! 待传音石那头稍微安静点,估摸着那姜子吕大概是安全了,萧东兮便冷着声,透过小丫头手里的传音石,向姜子吕传递不满:“以前的就不算了——这些法阵、器械,足够灭杀多名九境异域之敌……怎么算?” “赔呀!”姜子吕已从狼狈中走出,他重回一派宗师的云淡风轻。 他也是头一遭向萧东兮认怂,回得特别干脆:“我等下就给你补上……再赠免费加强……定时修检!” 传音石那头的萧东兮听了,这才展颜一笑,却是静默不语。 她只带着小、白二人,更加快速地向前疾驰——姜子吕答应帮她加强法阵、器械,令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萧东兮不说话,小丫头便恰到好处地扮演起,萧东兮代言人这一角色。 她先是仿着萧东兮的样子,冲姜子吕竖大拇指:“算你识相!” 她也不管那姜子吕作何反应,就在孤城小将天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中,傲娇地昂起头,费力地看着比她高了一头半的萧断,语重心长:“这事吧……你也有责任!” 萧断虽然没挨老姐的训,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孤城每面城楼上,都布满的那些个法阵、机关,是烧了萧家人多少资源,耗费了老姐多少心血。 老姐当初那句“砸锅卖铁也要武装孤城,封异域之敌于此”,让他燃到了今天,也让他一直督训自己,要勤俭节约,把资源省下来,都砸到城防上! 当然,这是萧断自行脑补的结果。 萧东兮绝对没有,让自家老弟,为了城防,将自己穷困成这么邋遢的意思。 相反,她若有时间,一定要把阿弟捯饬成九州最帅的英雄。 若早知是这样,她宁可不说当初那句话…… 此刻,萧断认识到,是自己一时疏忽,浪费了耗费巨大的城防法阵、机关,正难得地低下头,满是愧疚之意。 小丫头见了,便想起小时候,自家老头难得训她的样子,临时起意,要来训训这比他高了一头半的小孩 “没把敌人弄死,那就是在浪费资源!” “咱再家大业大,也不能做亏本的傻事……下次……” 小丫头才起了个头,发现孤城小将天团的人,看她的眼神个个都不对劲,她才惊觉——自家老头,这些话,有哪个词,是在训她?! 咳! 小丫头及时住了嘴。 人家老贼都答应赔了,还负责免费加强,附赠长期修检…… 那下次,还是不要打死他…… 小丫头瞅了一眼姜子吕,发现对方只是在抬眼望城防,压根就不带搭理她的…… 她马上决定,要将今天的剧目落幕——可不能再演下去了!再演,自己就该崩了…… 于是,她豪气地拍拍比她高了一头半的萧断:“现在,把咱们都安全地请进去吧——大家走了一路,都快累死了!” “先泡上个热水澡,然后大吃一顿——再来讨论摇人、进异变之地的事。” 于是,在孤城小将天团们的起哄声中,萧断终是将小丫头一行人,迎进了那比盛唐长安,还要高大繁华的“孤城”。 从进城,到至客舍安顿下来,这一路上,时不时,便会传出小丫头这些外来人士的惊叹之声,皆不足道也。 萧东兮手里的那枚万里传音石,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在夜色下的疾驰中,化成了无主的星灰,随风而散。 在萧东兮心里,关于小丫头的这块石头,算是暂时落了地。 至此,小丫头进异变之地的事,算是进行得特别顺利。 一路上,她没有遭遇来自燕国的伏击,还有北域外族的觊觎。 待她深入孤城,近距离接触过城防体系,进一步了解孤城的辛秘,就会更加深刻体会到萧东兮的用心。 她便能更清晰地认识到,对待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她怎样去重视,都不为过。 这样,不需萧东兮提醒,她也能更有针对性地摇人摇资源,确保自己此行万无一失。 毕竟,这一行,是小丫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去独立书写,独属于她的九州传奇……失败,则身死道消…… 至于姜子吕这老贼,他既进了孤城,还答应帮忙免费升级城防;那随着他对孤城辛秘进一步了解,萧东兮有信心——将其绑上萧家人的战车,使其很难再跳车了。 现在要做的事,便是趁着异变之地的空间缝隙还未出现,抓紧时间整合资源,武装小丫头的队伍,力争将即将插进异变之地的这把刀,打造得更完美。 这样,进了异变之地,才能更好地搅动风云,做到既救援萧大妈,又将异域入侵者往死里弄,尽可能地削弱他们。 但在此之前,还要确定另外一个变数——那李天下,是不是真的,在将那神秘东西,往北域孤城引…… 在萧东兮刚刚的推断里,这个可能,存在。 只因,北域孤城的城防之力,那李天下是见识过的! 李天下在拼丢了天子剑,爆掉了定魂珠的情况下,宁可将自己陷入绝境,也不肯南逃返燕国,举全燕国之力,对付那神秘东西。 他李天下在想啥? 小丫头这一路之所以如此顺利,既无燕兵伏击,亦无北域外族觊觎——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因为,他们全被李天下和那神秘东西,给拉扯住了吧! 若萧东兮是那神秘东西,她完全可以有更多选择…… 第七十章 末世,要来了…… 念及此,萧东兮眸子一缩,她果断拿出了新的传音石,找妈妈。 萧妈同样正在疾驰,但宝贝娃的传音,那必须秒接,她稳住气息:“小兮,有情况?” “阿妹提前到达了。”萧东兮把小丫头到孤城的事,言简意赅地给阿妈讲了一遍。 小丫头还不习惯开群聊,这就让萧东兮很费神。 传音石再贵,也不能省——萧东兮的吝啬,只是在当吝啬处;至于当花时,她永远像个神壕。 不夸张的说,若是有人控诉萧东兮,说就因她的奢侈,导致了万年月渊困顿——这一点,萧东兮是认的。 孤城那套城防体系,确实是够奢侈的。 现在想起来,萧东兮都还觉着肉疼……算了,还是每天都用万里传音石这种战略物资,来开群聊吧——这样,总比老念着城防投入,要好受些。 “我的疏忽。”萧妈主动担责,“是我急着追踪李天下,没有及时补上北域的人手。” 萧东兮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在李天下失踪一事中,月渊在北域的人手,尽被那神秘东西,给屠了个干净,其中,就包括坐镇北域的萧家旁支——九境枪王萧明才。 这位远房堂叔,在萧东兮的记忆里,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十五年前,小历从原陷入练枪瓶颈,萧明才专程从北域赶回来,只为了给小历舞一趟枪。 当时,小萧东兮带着众太保,在旁看得如痴如醉,竟忘了鼓掌。 另一次,便是在十三年前,萧东兮带着十三太保第一次闯军阵,重伤催死之际,是萧明才及时赶到,为萧东兮补足了丹药物资。 那日,他骂了萧东兮。 据萧妈说,那是他此生第一次骂人,因为,其他时候,他只动枪。 现在,他死了。 事隔多年,萧东兮回想起他来,一切如在昨日。 月村萧家英烈碑上,刻的名越来越多了;月渊的人手,开始不够用了…… “没事,阿妹会理解的。”萧东兮宽慰自己的老母亲,“我一早便与她说过,置她于险地,一是人手不够用,二是指望她多摇点人。” “她还小……”萧妈显然不认同萧东兮的观点,但她绝不驳她,只担忧,“幸好,她不是言雅。” 萧东兮沉默了。 她做什么决定,从未去瞒亲人——就连此刻就在她身旁的小、白二人,她也没有刻意回避。 她是没那么信小怜,但她不能让小怜没得选。 人各有择,这是她阻止不了的,只能尊重——若道不同,不如早扬镳,这样,大家的损失,都会少一些,总好过图穷匕现。 不过,选择了,便要承担后果……若他们的选择,于萧家人、月渊有损,那……她一定会让背叛者,见识到她的狠。 正如她对小丫头说的,她还得感谢温言雅,没有在拿到金手指说明书后,再下死手杀她——那样的话,她就没机会自爆金手指活命了。 前世她在蓝星读过的玄幻小说中,那些主角从小培养死忠、赤诚待人、构建团队信仰、捆绑团队利益……就能做到身边人人同心齐命…… 其实,她是信的。 尽管,现实中有太多另有选择的人离开,甚至背叛,一次次刷新了她对人性认知的下限;但是,她还是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庆幸他们没有将歹毒的心思,留到最后时刻…… 小丫头,不会是温言雅。 萧东兮信小丫头,信她的思维模式,以及,解决问题的方式。 还有,从异变之地出现开始,到现在神秘东西问世,两世为人的萧东兮虽还没找到证据,但她几乎就能确定——末世来了!留给九州,甚至是园歌大陆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得信小丫头,去信身边的每一个人…… 只因,想要救苍生,挽末世于将倾,光萧家人,远远不够……她只能选择去相信——能同心同命的人,越多越好。 不然…… 她便只能尽量,去做那个战斗到最后的人——谁让她这个穿越者,提前就能从套路里知道,末世来了呢。 若能做个幸福的团宠,整日价的醉生梦死,待来日,眼睛一睁,末世来了;哦,眼睛一闭,与世皆没……她,做不到。 已经经历过一次,她绝不允许再来一次! “阿妈。”萧东兮沉默许久,方才回应萧妈,“放心吧!您也说了,她不是温言雅。” “若人人都有得选,千万人中,有一些温言雅,不也很正常嘛……” “谁也别小看那小丫头——她精着呢,哪像温言雅这傻叉!” 萧妈听了,只得呵呵一笑:“北域,你待如何?” 萧东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时间还真是不够用,三句话不到,阿妈就回到工作状态了。 “阿妈,我打算收缩防守了。”萧东兮的话,沉默了萧妈。 就连她身旁的白采莲,也瞪大了眼,只觉这话从萧东兮嘴里说出来,听上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那个在伶人馆里寸步不让的萧东兮,现在,怂了? 萧东兮没有解释,她只是看着小怜:“藏在老范体内那神秘东西,你觉着,有没有同伴?” 小怜浑身一震,险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幸好被早有准备的萧东兮扶稳。 小怜不敢回避萧东兮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慎重地点头:“有。” “说说看?”萧东兮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老范是个忠义、重情的人。”小怜心有七窍,她知道萧东兮想听什么,“不然,周士衡早没了,何以至此?” “所以那个嫔妃、还有唐帝遗孤的事……”萧东兮见小怜上道,便也说出了心中所想。 “那个嫔妃……我的神识感觉到过,有跟老范一样的东西。”小怜很坦率地认了,“唐帝遗孤,是李天下,亲自动的手……” “当着老范的面?”萧东兮有些怀疑。 当年的李天下,没有半分可能,是范晋贤的对手,除非,他让那神秘东西上身。 但观李天下如今所作所为,他显然是,早就察觉到了那神秘东西的存在,才会在大将离心、国内局势不稳这样的时间节点,同时开启南征北讨,去孤注一掷。 他的北逃,早有计划。 不然,面对那样一个逼得老范自爆的神秘东西,他的亲军铁骑,还有大唐龙卫,没可能像现在这样几乎无损的存活下来。 “当时,老范是带着我去游玩了。”小怜俏脸一红,低头,“现在想来,他是故意……” “他是唐帝死忠,岂会故意弃……”萧东兮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七十一章 冷血的东西 事情很明显,这些神秘的东西,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它们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来到了园歌大陆,分处寄居,能彼此感知…… 值得庆幸的是,便是它们寄居的对象,都是些意志坚定、所图甚大之人,不仅未被它们所惑,还主动利用它们能被彼此感知的特性,而将它们的同伴,给定点消除了。 更值得庆幸的是,这类神秘东西,似乎没得人类的感情。 若老范所为是真。 那它一直寄居在老范体内,等待老范的妥协,将它释放出来,为此,在明知同伴存在的情况下,却只是看着与自己一样来到这个世界的它们,惨遭不幸、被清除……只要,它还在。 这,是何等的冰冷……甚至是,有点机械? 等等! 萧东兮似乎是想到了某个关键点。 她转头,双眸凝住小怜的眼睛:“你是说,是李天下亲手杀掉的大唐遗孤,而不是唐帝龙卫?” “是。”小怜十分肯定。 她七窍玲珑,省得这个答案重要,所以讲得很细:“当时,贤与李天下还未闹翻,正合兵一处,共议立大唐新帝,一统天下之事。” “为示心诚,两人都卸了戎装,散去亲卫。” “只有唐帝龙卫,得以执兵刃,随身卫戍唐帝遗孤。” “那日,许是计议已定,贤心情大好,便携我出游……” 小怜抬起了头,脸上红晕未散:“现在想来,贤绝不是个贪欢的人……他绝无可能在此关键时刻,犯如此低级……” 小怜咬咬牙:“事发之后,虽未得贤之许可,但我偷偷以神识探过那唐帝孤女……” “我敢确定——唐帝龙卫绝未近那孤女一步!杀她的,是已遗失了数百年大唐天子剑。” 大唐天子剑重现,被李天下所执,并于日前被那神秘东西打掉,现落于萧妈之手——这事,萧妈通过传音石告知萧东兮的时候,小怜是在旁亲耳所闻的。 她当时所表现出来的震惊,引来了萧东兮的注意。 她震惊,便是那大唐孤女遗体上,残留着的神识,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那神识与大唐千年传承神物同属一脉;陌生,便是其他神物她见过,唯一不识的,便是消失了的天子剑。 还有,那孤女被烧焦的致命伤口上,虽已经数次清洗,但小怜仍能探知到上面残留着的气息,与那日贤自爆时,那神秘东西消散成烟的味道,几乎一样! 如此辛密,小怜虽能断定,但她是断不敢学萧东兮,如那日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直接说出来。 小怜适时地停下来,她给了萧东兮足够的消化和思考的时间。 萧东兮很快便想清了此间环节:“说说唐帝龙卫的事,他们为何跟了李天下。” “立孤女承继大唐,是贤与李天下合议的结果……这一点,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我可立誓为证。”小怜继续信誓旦旦地说着当年辛密,“杀唐帝孤女,更像是贤与李天下临时起意下的完美配合。” “懂了。”萧东兮点点头。 她拍了拍在小怜面前显得像是个小白的白采莲,然后解释道:“确实合作无间……只是,共同目标没了,两大枭雄便失去了合作基础——就有了后来的南北燕。” “唐帝龙卫,终是认可了李天下身上的血脉,抛弃了老范。” “天下未能一统,此是苍生的劫,更是那些神秘腌臜欠下的债。” “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彻底清除它们。” 萧东兮带着小、白二人继续飞,她给了白采莲足够的思考时空,然后才问道:“阿妹,你觉得……那李天下如何?” “神秘!”白采莲脱口而出。 “说说看!”萧东兮看到了小怜的欲言又止,但她选择了无视,只让白采莲继续。 “月谷之人,尽信冬老。”白采莲却主动提了月谷背叛月渊的事,“但我们去了异变之地后,我们信冬老,却不能理解冬老的选择。” “以月渊之能,明明足以在异变之地占得一席之地,月谷若只是为了送人进去,无须背叛,对吧?”萧东兮当时昏迷垂死,不能理事,但她反复推演过,当年月渊在异变之地之失。 白采莲点了点头:“我们信冬老,冬老信李天下,李天下十年征战,神威赫赫,但……” 白采莲欲言又止,萧东兮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质疑与猜想,是独立思维的开端。 “若村长未遭大劫,愿意争雄天下,且十三太保犹在,又何止幽云冀三洲之地?”天地良心,白采莲确实没想过要拍萧东兮马屁——这些话,是她们师兄弟在未出异变之地时,就有过的腹诽。 那李天下太神秘了,声名太显赫了,班底实力太强了,但实际地盘……确实有些配不上他。 “你质疑的方向是对的。”萧东兮说得很中肯。 想要把白采莲从纸上谈兵的学院派,给重新塑造成,能独挡一面,萧东兮要做的事,少不了。 “但十六国,还有外族,又有哪个是易于之辈?”小白的这个脸,萧东兮必须要打,“阿妹,你不要忘了,你们一群八境,是怎么被历从原越境虐的……” 白采莲的脸红了。 萧东兮拍拍她,继续:“十六国中,无论是修为,还是统率、战阵之法,比历从原强的,不在凡几,日后若是对上,断不可小视。” “更何况,就算是一边倒碾压于他……他若突然让神秘东西附体呢?” “强于李天下,也只得重伤败走,生死未卜;强于老范,与之周旋十几年,最后只能走自爆一途。” 萧东兮语重心长,无有不言。 白采莲受教,收获颇多,连连点头。 “能接住盛唐残局,成为一方霸主,谁不是惊才绝艳之辈?”萧东兮顺着白采莲的方向,给她启迪,“老范如此,李天下是这样,那镔铁族长又如何?” “冬老的话,我也信——不是李天下菜,而是……对手强!” 白采莲听了,眼睛里终是绽出异彩:“是了!那神秘东西,定是被那镔铁之族给放了出来!!” “他能感知到唐帝遗孤身上有。” “说不定,他也能提前感知到范国主,还有镔铁……” 第七十二章 得知道敌人的战力上限,人性下限。 白采莲能交出这样的答卷,萧东兮对此感到非常满意,至于那答案对不对,并不是重点。 萧东兮侧头问小怜:“你可曾有机会用神识探过那李天下?” 小怜点头,然后又摇头:“惊鸿一瞥,未曾探知到。” 萧东兮点头,未曾探知到,那便是探过。 惊鸿一瞥,那李天下或许不是,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时间太短,导致小怜没能探知到。 不错,这个当过国后的女人,很好地展现了她的价值。 若能找到李天下,再让她探探,也无不可。 现在需要确定的,是弄得李天下生死未卜的那个神秘东西,是不是从镔铁族人身体里出来的。 萧东兮重新问传音石那头,同样正在疾驰的萧妈:“阿妈,咱们在北域没了人手,那镔铁之族……” “据明才最后传来的消息,是镔铁残余之众,已在王后的带领下,放弃王庭,尽返祖地。”萧妈提到萧明才,还在黯然感伤。 “事发突然。”萧妈在回忆王承恩的说法,“李天下是在燕国胜局已定的情况下,未作安排,主动脱阵,去深入镔铁腹地,以身诱敌。” “以致王承恩等唐帝龙卫,被镔铁高手拖住,未能及时跟上。” “待他们赶到时,那镔铁之主已变得不像个人,在追杀李天下了。” “阿妈!”萧东兮声音低沉,“有没有可能,被神秘东西附身的,不止镔铁之主这一个?” “不然,以李天下之能,别说他早有准备,就算是措不及防之下,也断不会被弄得这么惨,陷燕国于如此不利之境。” “还有……明才叔……不该死。” 萧妈沉默了,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月渊在北域的人手,本是在暗处,怎会卷入其中,主动参战,以致全军覆没? 萧家明才,一枪称王九州,是何等的惊才绝艳,竟为了接应李天下,殁了。 “是李天下。”萧东兮斩钉截铁。 传音石那头的阿妈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闭上了,她等萧东兮自己来说。 是李天下身体里也有那神秘东西,还是,是李天下主导了这场被追杀,主动将月渊之人卷入其中…… “李天下最后的目的地,是孤城。”萧东兮没有揭开谜底,她只是给出了她的答案。 萧东兮接着说:“咱们对李天下,也算知根知底;反过来,他对我们,亦如是。” “他是知道北域孤城的。” “以我对李天下人性下限的理解,他应没有恶意,但这是他眼下唯一能毁灭那神秘东西的机会——整个北域,他只能借助孤城力量了。” 萧东兮的言外之意,便是把李天下往最好的方向想,他不是故意害萧明才,但也一定存了借萧明才之力,消灭那神秘东西的心思。 李天下与那神秘东西之间,一定有问题。 不然,以李天下之能,他想要躲,一定有办法让那神秘东西找不到他。 反之亦然。 以萧东兮来自蓝星玄幻小说的认知。 那神秘东西若是有灵智的话,何苦要追着李天下不放呢? 它这么强! 杀李天下,难道竟会比它早日适应这具身体,了解园歌大陆,掌控镔铁族,快速发育发展,还要来得重要? 待萧妈把这个信息消化得差不多了,萧东兮猜接着说:“我建议阿妈直接去孤城,早做布置。我若估算不差的话,我们还有时间……” 传音石那头的阿妈听了,眸子一缩,犹豫道:“那北域各族?” “或许已经被李天下拉扯进去了。”萧东兮沉声道,“问题应该不大,北域各负其强,但仓促之下,远不如孤城。” “李天下那厮,还不至于存了要屠灭他们的心思。” “我倒是觉得,他更像是在钓鱼拉扯。” “一边得保证那神秘东西,还在钩上;一边再测测那些个北域各族里,是否还有它的同类,好出其不意下手,把它们给灭杀在萌芽状态。” 传音石那头的阿妈听了,突然浑身一震,她脸上挂满了后知后觉的惊讶:“你是说……他以前借会盟杀盟国之人,导致纵散约败,其实是……” 萧东兮叹了口气:“这只是一种可能……不然,就像小白阿妹说的,该怎么解释,以他之能,只得幽云冀三州之地……” 萧妈沉默半晌,终是做了决定:“你是老大,听你的!” “我这便去小断那早做准备——一定把那东西给打得魂飞魄散,以慰明才他们在天之灵。” “阿妈!”萧东兮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终只得一句,“小心——照顾好小弟他们。” 萧妈点头,然后关掉了传音石,便向着北域孤城,疾驰而去。 她和萧东兮同时在想——761天没见那小兔崽子了,还揍得过不? 白采莲打断了萧东兮:“村长,化龙州快到了——我们……不能直接杀进去吧……” 萧东兮对白采莲的变化颇为满意,她向小白竖起了大拇指:“知道这回不能直接杀进去,这就很好!” 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为她详解:“我此前所为,并非肆意妄为——是我对他们的实力上限,以及道德下限,有着充分的了解。” “还有,我有人!” “现在嘛——对方情况不明,那个搞事情的……叫什么朱求己的,我们对他的了解也不多——不如换个潜入风,比较理想。” 萧东兮说的有些话,小、白二人若逐字来听,那是一定不懂的;但观其行听其意,那问题还是不大。 “村长的意思,是救了人便走?”小怜不觉有些意外,“那燕国之乱……” 萧东兮看了眼小怜,不咸不淡地问:“你是站哪个角度,来看燕国之乱?” 小怜犹豫了一下,终是说了出来:“贤曾有言,朱求己或为异域暗子。” 眼见化龙州在即,萧东兮干脆停下脚步:“一次说完。” 小怜既决定说,自是把朱求己这些年常有密信,将燕国的一些问题故意漏给范晋贤的事,尽皆说了出来。 老范并无图谋燕国之意,也未曾与朱求己交往甚密——这些秘事,全是朱求己在一厢情愿,不求回报的做“好事”。 第七十三章 再逢彩云墨 萧东兮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怜:“本村长应下的事,你大可放心。” “月村人,不必忧心自己可能会失去价值——待回了月村,你便会明白。” “除非,你不想做月村人。” “若真论价值——你曾贵为国后,当知,许多事,越早知道,越有价值。” “好过事到临头,才临渊羡鱼。” 这些话,萧东兮说得很轻,落在小怜心上,却是很重。 小怜忙低头应下:“遵村长言。” 萧东兮亦不深究,只说事:“李天下的燕国,就算没有李天下,也不是他朱求己能嘚瑟的地!” “你说他是异域暗子,那此事倒也更能解释得通……处置起来,便简单多了。” “异域暂时无能入寇,他翻不起风浪——顶多,算是自杀式袭击,给时局添点堵。” “该头疼的,是还在跑路的李天下。” “我们救了历延嗣,就得北上——看看来不来得及,参与围杀那脏东西!” 萧东兮的话,等于给这次行动定了调——就是潜入,然后速战速决,捞了人就跑。 关于异域,白采莲有要说的话:“其实……那异变之地内,绝大多数的异域人,并不急着出来。” “怎么说呢?就是与九州相比,他们还只是一个松散的多公国联盟。” “每个公国,现在都只想在里面攫取更多的资源……” “真正急着跳出来,想要入寇九州的,也就是受艾玛卡公国指示的两三个小公国。” 这不是个新消息,但有用。 这就很符合萧东兮这个蓝星穿越人士,对前世异域那个也叫艾玛卡国的认知。 像朱求己这种角色,无非就是被他们撒播在九州,自带干粮的破坏种子。 他们根本不在意朱求己的生死富贵,更不需要朱求己能获得多大成功,反正他们也没有投入什么成本,只要能对九州造成破坏,就足够了。 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 这样也好! 只有两三个小公国发动对孤城的攻势,萧家人也能损失小一点,甚至还来得及布局,反攻异变之地。 只是,不知道温言雅,这个对九州和萧东兮知根知底的疯女人,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憋什么大坏招…… 萧东兮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她转头问白采莲:“出来之前,可曾在异变之地,听闻过类似那神秘东西的……” 白采莲已经摇了头:“里面的消息传得比九州快,但没有。” 白采莲想了想,继续补充:“我想起件事,老师曾说过,异变之地是为了救世而生。” 救世? 萧东兮猛地反应过来,上次杨从嘉提到的,那个冒死从异变之地冲出来,自称是土着的家伙,便是想要寻九州明君,促一统大业,说着什么“来不及了”…… 莫非,凭空出现的异变之地,和那些神秘东西,不对路? 若是异变之地内,也有这类神秘东西,那就非常有意思了。 萧东兮生了想要亲自进异变之地看一看的想法,若可以的话。 萧东兮转头问小怜:“你的神识之术,是天生,还是可得传承?” 小怜一凛,过了半晌,终是点头:“可以传授——但,可遇而不可求。” 萧东兮点点头:“没事——月村最不缺的,就是奇奇怪怪的人。” “回头到了孤城,我给你开个馆——人随便你挑。” 小怜忙点头应下。 就在此时,萧东兮突然发现,有一群人正在迅疾地靠近她们。 待弄清来者为谁,她笑了:“进化龙州的事……不难了。” 来者,竟是领着“七箭五锤”的彩云墨。 显然,她们不是为北上接应李天下,就是为朱求己叛乱一事而来。 萧东兮折扇轻摇,主动迎上,看门见山:“你们砸城,我们潜入,如何?” 那“七箭五锤”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萧东兮——伶人馆吃过的亏,他们可还记着呢! 有个别混不吝的,甚至还想着那恐怖的玥婆婆不在,要不要称称萧东兮的斤两…… 但他们得听彩云墨的。 彩云墨当然知道,萧东兮的斤两,那可称不得! 她忙示意手下稍安勿躁,与萧东兮见过礼:“仙子可知,吾等只是为郭指挥使大军前哨!” 都是聪明人,无需打哑谜。 萧东兮直摇头:“郭文仲统兵,速度再快,也还要赶上几日——恐令朱贼做大!” “既不利于北上找寻李天下,亦可能造成他的亲军铁骑被阻断南归之路,葬身在朱贼与北域各族的夹击之下。” 彩云墨低头沉吟,旋即抬头:“仙子想要擒王?” 萧东兮两世为人,怎么可能被她套路,直接摇头:“我救历延嗣,然后北上,联王承恩,找李天下。” 彩云墨掌伶人,乃是燕国的情报大佬,她当然已经收到了郭文仲的密信,知道萧东兮携南燕国后小怜北上,去找那神秘东西,顺便捞国主的事。 她得知萧东兮往这边来的消息后,便率部主动靠近,看能不能借到月村之力。 不成想,萧东兮反倒是要借她的力。 她原本的打算,是率部分散秘密潜入化龙州,待郭文仲大军到,再里应外合,一举平叛。 现在么,若能借仙子之力,直接对叛军发动擒王战,也不失为奇袭良策。 但仙子却只想救人。 “仙子不愿擒王,是怕那朱贼也有神秘东西附体?”彩云墨知萧东兮所知,绝较她详尽,故也不避讳,上来就是激将。 “我是个废人,你手下随便什么锤——就那个瞪着我的——就能锤死我。”萧东兮轻笑一声,指着彩云墨身后那个最不服气的胖子,调侃道,“我怕,岂不正常也?” 许是心情转好,萧东兮还特意拽了一下文,来了句唱词。 那胖子当场就想发飙,被彩云墨眼神所止。 倒是此前欠了小丫头十记耳光,后来脸被打肿的冯鸣雪,用脚踢了踢那胖子,也示意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彩云墨也不再坚持,她也不想浪费时间:“那便依仙子言——望仙子北上遇到王都指挥室,令他速南下与吾等取得联系,前后夹击朱贼。” 萧东兮点头应下:“辛苦你们正面锤城,将声势闹得越大越好——我从另一面潜入。” 彩云墨点头应下,自去与手下计议,做出安排。 第七十四章 普天之下,尽是自己人! 待到彩云墨走远,白采莲问萧东兮:“敌袭之下,城中防守岂不更紧?我们如何有机会……” 对于白采莲的进步,萧东兮不吝表扬,她马上竖起了大拇指:“所以,我们现在就进!” 现在? 小、白二人对着萧东兮,尽是一张问号脸。 朱求己叛国自立,化龙州连白日都是四门紧闭,莫说是人,绝必连只小虫都飞不进去……仙子却说现在就进,那跟直接冲城,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萧东兮直接将小、白二人,带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地道暗口前。 小、白先是被萧东兮的操作给迷惑到了,然后待萧东兮用秘法打开暗口,带她们走入其中后,她们便被里面那些,无论是从奢侈还是到光亮,都闪瞎眼的符石法阵,给震撼到了。 具体的表现,就是她们张大的嘴,到萧东兮第二次问“准备好了吗”的时候,还没有合上,只是一脸麻木地点着头。 谁能想到,月渊为了“也许能用到”,竟在此地,布下了如此奢华的法阵机关,而且,还是一次性的! “想学吗?回月村,找大师傅。”萧东兮看着白采莲,眼中充满希冀。 末世要来了,需要准备的东西更多了,若能再来几个小丫头那样的,该多好…… 白采莲回过神来,她摇摇头:“打架我可以,这个……还是算了。” 好吧!萧东兮只能耸耸肩,小怜的主意她就不打了,毕竟让小怜去开馆教学神识课,比学这个重要。 “那我们走了!”萧东兮再次确定小、白二人的状态。 待两人都认真做好准备后,萧东兮才慎重地启动了法阵。 随着地道暗口内,闪过一道道五彩光芒,此处空间,彻底变成了一个似乎已荒废多年的寻常地窖,再不见其他痕迹。 待小、白二人回过神来,她们已置身于一处寻常宅院的客房内,简单,却也不失静雅。 院中有一老妪,正在扫地。 她知有人来,只扫了一眼,看见正打开窗子的是萧东兮,她便微微点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扫地。 此时,遥远的南城门,方才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当是彩云墨她们在正面轰城门了。 彩云墨采用的方法很土很直接——七箭伶远程射人,五大锤直接甩巨石轰门砸墙,怎么暴力怎么来。 明明只有十来个人,愣是给她整出了千军万马来攻城的气势。 彩云墨则很闲,她只远远坐着,连袭城这样的大戏也不看,只托着腮,沉思。 当然,彩云墨是不可能指挥“五锤七箭”,上前去近战的——她又不是傻子,就她们这点人,若是给对面大军包了饺子,就算武功再高,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彩云墨只是在想,萧东兮到底能用什么办法,混进去救人。 明明她们这边战端一开,本就紧闭四门、隔绝内外的敌人,只会更加重视城防,并加强城内巡查。 按理来说,连只飞虫也混不进去…… 她哪能想到,萧东兮不仅已在城中,还自泡自饮,喝上茶了呢。 看到萧东兮的悠闲自在,此刻的白采莲还不如那城外的彩云墨,她脑子里早塞满了问号,终忍不住问语连珠出口:“村长的传送阵法如此神奇,我们在此城又早有安排——何必与那伶人合作,徒增我们暴露行藏的风险呢?” “还有,那伶人闹出如此动静,城中敌人定当加强戒备,岂不增加了我们行动的难度?” “我们不应趁乱,抓紧时机去救人吗?” 面对白采莲的连环问,萧东兮抿了口茶,方才含笑答:“你既知城中敌人戒备森严,我们自不能轻易外出,作飞蛾扑火——我们在此品茗、静候,岂不妙哉?” 静候? 白采莲愣了。 静候什么? 静候敌人将历延嗣放了,八抬大轿送过来么! 萧东兮只看着她,笑而不语。 白采莲脑子飞转,突然想起一个名字:“岳先正?村长让那伶人袭城,只是为了通知咱们的人——我们到了!” 萧东兮很满意白采莲的答案,推了盏茶给她:“确切地说,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想是谁的人,便是谁的人。” “或者说,他是所有人的自己人。” 这一次,小、白二人的反应各异。 小怜显然了解这类人,她只笑笑喝茶,并不做声。 小白则显然转不过弯来,脑子飞转,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可知,我为何要将那乌拉赫,专程送去老爹那?”萧东兮突然转移话题,欲解白采莲心中所惑。 显然,白采莲对那乌拉赫观感不错,她闻言眼前一亮,便要等萧东兮的下文。 此前,她也曾担心过,村长会对异域之人,不问青红皂白便赶尽杀绝——但又觉着,若真为此,并不必大费周章,更不需在此非常时期,浪费历从原及玥婆婆这等顶级战力,去亲自相送。 到了如今,萧东兮也不需瞒着小、白二人,说出了一个有关异域的辛密:“那乌拉赫所在的立碗公国,便是整个园歌大陆,最有名的‘普天之下,尽是自己人’。” “在老爹处,还有个他们的重要人物,当是乌拉赫此次九州行的目标之一。” 在见到乌拉赫的第一眼时,萧东兮便已经想到了他的来处,故第一时间,就做出安排,看有没有机会,以他和他们的人,去布一局棋,好好折腾一下在园歌大陆上,那些仍对九州虎视眈眈的异域之敌。 派上玥婆婆,自是因为九州十六国,还有许多人把立碗公国的这些家伙,当自己人——萧东兮不愿,也不许他们在得知乌拉赫来自异变之地的消息后,前来搅局。 “在本村长的眼中,乌拉赫有大用,否则,不须玥婆婆。”萧东兮想了想,还是向白采莲多解释了一句。 “谢谢村长解惑!”白采莲不是小白,她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也就是说……那岳先正,与小乌一样……” “然也。”萧东兮笑着点头,“他是九州野心家们争抢的香馍馍,所以,他在城中的行动,会相对自由。” “就算怀疑……甚至明知,他同样可能在跟别人做交易,也会睁一眼闭一眼。” “谁叫野心家总是相信,只要自己筹码足够,他便会是自己的狗呢!” 第七十五章 每个蓝星男孩子,都有…… 萧东兮看白采莲还有些不明白,便进一步点透:“而且,对于野心家来说,这世间事,并不是非生即死;而是,一切都有得谈。” “像乌拉赫和岳先正这样的人,于他们而言,也是很有价值的退路。” 这里面的东西,离白采莲还太遥远,山上学院老师也未曾教过,想要让白采莲这样的小白马上就有所明悟,也不太现实。 好在,小怜总是能抓住关键点,给小白做好解释:“比如周士衡,他便曾是,贤与那李天下之间的桥。” 小怜的这个比喻不错,老范和李天下,从唐末起,便同为节度,多年来,总在一时合作、一时相争。 哪怕是后来,因为唐帝孤女一事,二人势成水火,但也没有断过交流——那周士衡,便是他们之间的那座桥。 从面上看,是那周士衡卖国卖老范,以致一日之间,南燕连陷了十几城;但从最后的结果看,又何尝不是老范故意借周士衡布局,让体内那神秘东西,以为老范穷途末路,只能让它附体呢? 正是在这一局里,萧东兮得以看到了一个更关键的点。 那就是,那神秘东西若不附体,极有可能难以被消灭——不然,老范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自爆;而李天下身怀重宝,更不会傻乎乎地等到那神秘东西附体完成,才动手干它。 最后还被它给打了个落花流水,生死未卜。 此事不是李天下自找,而是他从老范提供的“信息”里,推断出来的结果,迫使他不得不为此。 为他们互传“信息”的,便是周士衡。 听了小怜的解释,白采莲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直接沟通不是更有效?为何,非得有个中间人……” 此间真意,还得待白采莲多多浸润,最好多亲身体验,才能悟得更彻底,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未免白采莲贪吃嚼不烂,萧东兮果断停止了教学。 她笑而不答,只是炫了个富:“谁让他们没有传音石呢?” 是呀!没有传音石。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甚至能改变园歌大陆的格局。 岳先正没有传音石,所以她只能在这里等他来。 月渊的每一个人,现在都很珍贵,她是不可能让那个老妪,在此非常时期,跑到街上去,被对面当成靶子的。 唯一可惜的,是在这种波云诡谲的形势下,萧东兮要面对九州十六国、异域数不清的公国、异变之地内的敌人、还有那神秘东西,甚至包括让那异变之地凭空出现的不知何物。 她暂时无法做到科技共享,只能敝帚自珍,限制传音石这类战略资源外流。 她不想输,尤其不想输在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上。 科技共享,须在消灭那些威胁到九州安危的东西,开万世太平后。 到那时,她便真的要躺倒、摆烂,做一个蓝星的死宅,好好享受生活。 该死的野心家!该死的神秘东西!! 白采莲和小怜果然被萧东兮的炫富,转移了注意力——月村到底有多繁华?能让村长像扔沙子一样,把这些珍贵的符石,随意用呢。 这不,萧东兮的传音石又亮了。 打开,便传来了萧妈的声音:“小兮,发现李天下踪迹了——他还能战。” 嘶! 连下子,连萧东兮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天下这个对手,有点东西! 她不止一次想象,这家伙是怎样拖着伤残的躯体,去反复勾引、激怒那神秘东西,拉扯着它去往北域孤城的…… 唯独没有想过,这李天下在弃了天子剑,碎了定魂珠之后,还能与那神秘东西战! “战况如何!”萧东兮沉声道。 “他的目的地,确实是孤城。”萧妈给出了明确的判断,“那东西是附体在了镔铁之主的身上——给我的感觉,是脑子不太灵光。” 脑子不灵光? 萧东兮立马想到了,当初侵蚀了老范身体的那个东西,发出的类似蓝星的电音声。 “怎么说?”萧东兮急切问道,“是不是绝类我让大师傅去尝试做的玩偶!” “像……又不像!”萧妈喘得厉害,似乎是怕被发现,在做急速远遁,“它有理智的时候,是它在主导战局,李天下被揍得很惨,却也做不到引它走。” “它若被李天下弄到失去理智……便像个傻子……只会追着李天下,重复各种动作,不管前面是什么。” “阿妈你先去孤城准备!”萧东兮担心老妈的安危,果断道,“若我所料不差——它应该已经完全吞噬了镔铁之主,战力已至全盛。” “阿妈千万要小心!” 萧妈显然已是速度全开,喘得更加厉害起来,她匆匆丢下一句“李天下九境了,被它吊打”,就关了传音石。 当是萧妈知道了那东西的厉害,在不顾一切地要往孤城赶,好抢出做万全准备的时间。 萧东兮也立刻将传音石开启了群聊模式:“家人们!” 这一回,萧断、萧大爷、小丫头都很快上线,做了应答。 “顶级战备!”萧东兮开口就是王炸,“不是异变之地,是北域。” “好嘞!”小弟那边似乎是一跃而起,“终于有机会用那些大家伙了……” “别……给老姐省。”这回,萧东兮难得的当着小、白二人的面,嘴角直抽抽,“大家伙是贵,但一定要把那腌臜东西,给打得魂飞魄散!” 希望小弟能听得懂自己的话吧! 萧东兮一想到那些大家伙的造价……何止是心在滴血! 但,谁让蓝星的每个男孩子,都有一个大家伙的梦呢——小弟的梦想,自己总不能拦着。 “一定要接应到阿妈!”萧东兮给小弟下命令,“保护好孤城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我们的未来。” “你就放心吧老姐!”萧断拍着胸脯,“我就是豁出去长不高,也会拼命保护大家的。” 若搁在以前,小丫头听到萧断这话,或许还会同情这娃——真可怜,小小年纪就为九州守孤城,没见过世面,还长不高…… 现在么,小丫头鼻子都快撇歪了! 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半的萧断——你这叫长不高?你全家都是骗子! 小丫头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村长,你先告诉我——那些大家伙到底是啥,省得我费那么大力气,最后却当个只会‘啊~哈~’的看戏小妹。” 第七十六章 人家是马到成功,你叫马到城降。 现实与想象的巨大反差,已经给小丫头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萧东兮听着小丫头有气无力的言语,强忍着笑,给她描摹:“男孩子的巨型铠甲,女孩子的仿生玩偶……” “阿妹你肯定喜欢的!” “你刚进城,还没来得及安排,给你量身定做。” “若来得及,争取让你带一个进异变之地,去玩。” 萧东兮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许下的愿景,会让小丫头喜笑颜开。 结果,小丫头确实跳起来了,但嘴里吐出来的,却是指责,口气很像个大人:“村长~此言差矣!” “汝之言,满是小白姐姐说的那种……歧视!” “我要巨型铠甲!” 萧东兮为之笑结。 要巨型铠甲,才是小丫头的真实目的。 “没问题!”萧东兮在心里偷笑。 那铠甲,可比仿生玩偶便宜多了! 她嘴巴上,却答应得却特别痛快,忙对着传音石里的小弟吩咐:“你现在就带阿妹去军械区,尽快给她量身赶制一套,看能否赶在她启程前,完成。” “好嘞!”小弟应得特别痛快! 反正老姐点头了,花的又不是他的资源——再说了,老姐搞的商会,有哪一天,不是在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资源,往城里拉? 放心,管够! 他的任务,就是守住这座城。 随着萧东兮传来的信息,孤城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便全速运转起来——迎接那神秘东西的,是建城以来的顶级战备! 若此前与异域入侵者搏杀、卫护九州,是在打磨孤城这座战争机器,锤炼城中英杰;那此次,卫护的,极有可能是整个园歌大陆,更是对孤城底蕴的一次全面考验——不成功,便会亡。 狮虎搏兔,尚用全力;何况,那个神秘东西,不是兔。 相比孤城的高速、忙碌,萧东兮则显得悠闲很多。 她只在品茗,等人。 岳先正肯定会来——只是不确定,他什么时候来,会以何种方式来。 南城门处的喧嚣还在继续。 天未亮,夜深沉,巨石轰城,声响震天。 那化龙城内的探马细作,只要一冒头,就被七箭伶给远程轰灭了。 城内不知城外势,不敢贸然出城,只坚守不出。 城头之上,指挥塔楼内,够分量做决策的大将倒是来了有几个,却都莫衷一是,只作你看我、我看你…… 没人肯开口说话,虽然他都能看懂彼此的目光。 能在燕国自领军兵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要知道,就连那神将历从原,也只有战时领兵权。 千年盛唐亡于异域入侵,这话,只是十六国国主为了正名造的势。 事实上,异域入侵者早就被打跑了,倒是那些个本就拥兵自重的大唐节度,摇身一变,成了国主。 没有新天子,只因节度太多,十六国还不够分。 这些个新国主,本就是凭兵权上位,有哪一个,会不去防着手下拥兵坐大? 只因化龙州是燕国北大门,常年与镔铁及北域各族战,须骄兵悍将在此常驻,故李天下没有下重手,才给了朱求己自立的机会。 但朱求己不是李天下,他做到了自立,也获得了这些兵将的追随,却未必能收到他们的心。 至少现在,在这塔楼里的几位大将,都摆明了是不愿出头抗事。 乱世嘛,有兵能打的最贵! 咱投效来投效去,那不是很正常么。 只要,自己没有真的下狠手,去得罪那些不该得罪的人。 打不过,就投呗,谁让咱有兵,能打,谁都喜欢! 朱求己不来,他们就搁这听响。 他们整这一出,倒是把城外的彩云墨,给弄懵了。 彩云墨领的是江湖事,她哪领兵打过仗呀! 她想的,就是自己城门一轰,对面引军杀出,她就带着“五锤七箭”脚底抹油跑路,也算是完成了与萧东兮的约定。 谁知,七箭的箭都快射完了,五大锤也轰得脱力了,对面在几个细作露头被杀后,就死活再无半点反应…… 合着自己带着“五锤七箭”,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就是做苦力来的。 早知道,就找萧东兮要几块那种能闲聊的石头了,这样自己也好知道萧东兮那边的进展,不止于像现在这样,傻看着了。 能闲聊几句,唱段曲,也很好呀! 彩云墨突然有点羡慕萧东兮这个月渊主事人了——为了闲聊,月渊竟能造出那样神奇的石头! 正在品茗的萧东兮突然打了个喷嚏,她亦闲着无聊,来了句蓝星旧语:“是谁在想我?” 结果,她的传音石就响了。 发起聊天的,是前面突然断了联系的萧妈。 “安全吗?”萧东兮收起了“还是阿妈想我”的调侃心思,急道。 “没问题。”萧妈的气息比之前稳定,“李天下还挺抗揍,正在跟它拉扯。” “我现在的位置,当是安全距离了——李天下的既定方向不变。” “这就好!”萧东兮松了口气,“我已让小弟启动了顶级战备。” “嗯。”萧东兮的决定,萧妈不会去质疑。 何况,那神秘东西在有理智的时候,它的战力,值得孤城的顶级战备。 萧妈说正事:“岳先正那边,应该来不了那么快——他的师尊来化龙州了!” “这么不看好李天下吗?”萧东兮听了,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岳先正的师尊,可不是个小角色。 千年盛唐崩毁,十六国内战至今,九州还有何地,未曾历烽火? 东都洛阳! 岳先正的师尊,便是东都洛阳里,最牛叉的大佬,没有之一。 当然,他的牛叉,只在萧东兮眼里。 在那些个文臣名流圈子里,这家伙的名声可不好。 “敌国马到纳头便降”,调侃的就是岳先正的师尊——马到。 盛唐崩了,上党节度自立汉国,要占洛阳,马到举城投降;梁国打走了汉国,要占洛阳,马到出城相迎;燕国打跑了梁国,马到献城投降;等到梁国偷袭洛阳,马到又降了…… 这……人家是马到功成,合着,到了他这,就是马到城降了。 萧东兮不禁莞尔,她想起在蓝星读过一本野史,里面就记载过类似人物——五代为相的冯道。 好吧,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就是不知道他在这个时间点来,是要干啥? 第七十七章 道门马小怜 朱求己的叛乱,在萧东兮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性,最多就是给九州局势添点乱。 而且,洛阳离化龙州,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州,像马到这样的人物,实在是没什么可能,不远千里的跑来与其洽谈合作,更不要说是投降了。 若是有人,见那马到今天降这,明天降那以后,就据此以为,他谁都可降;那这样的人,智商未免也太过堪忧,实在不该参与到国家大事中来,还是老老实实在家修身、齐家,即可。 萧东兮相信,寻常人,是连人家马到的眼,都入不了的,更遑论让他降了。 那马到来此,何为? 就在萧东兮略一沉吟之际,她身旁的小怜,又抓住关键点,及时地来了句:“这人,是我宗门长辈。” 小怜的宗门长辈? 萧东兮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疏忽了! 她从应下老范开始,竟没去查过小怜的师承、来历,甚至,闲聊之时,连问都没问。 按理来说,像小怜这样一个神识过人的人,总该有些背景、渊源,以萧东兮的见识,不可能不去查清楚。 难道…… 萧东兮一凛,看来,自己当年自爆金手指造成的神魂损伤,到现在,成了自己的弱点! 她知小怜实乃无意,但她被小怜的神识影响,对她放松,这是事实。 难怪,自己莫名地不喜小怜,原来如此。 虽隔着传音石,远在万里之遥,但阿妈似是察觉到了萧东兮有异,她忙开口,帮萧东兮把漏洞补上:“可是在九州绝迹万年的道门?” 萧妈显然是主动查过小怜的。 女儿身边的人是何来历,人品几何,当妈的肯定想弄清楚,更何况,萧东兮关乎着九州苍生命运。 不过,萧妈的收获并不大,现在说她是道门,也不过是个猜测。 谁知,小怜听了,浑身一震——看来,萧妈猜对了。 小怜显然没想到,这样的隐秘,萧妈居然早就知道了,她忙惶恐道:“大家见谅则个,此事实非有意隐瞒,而是……” 萧妈也没想到自己猜对了,但是她显出笃定的样子,轻声道:“道家乃传说中的九州之祖,其已绝迹万年。” “其间的隐秘,莫说世人,就连我们这些宗门之人,都难窥探。” “姑娘不言,实属正常。” “倒是我们,需要为姑娘护持好这个秘密。” 小怜浑身一颤,似乎感动得就要落下泪来。 她的凄美,这回落在有心的萧东兮眼中,着实令萧东兮震撼——确实是我见犹怜,更遑论那些世俗男子了,难怪老范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 萧东兮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不能再松懈半点,这神魂之亏,必须补上——末世要来了,园歌大陆再难藏住什么隐秘,她将来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可怕。 救末世,在蓝星的玄幻小说里,也是究极难度。 除非,萧东兮肯躺平摆烂。 萧东兮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她以复杂地眼神看着小怜:“你且将能说的,说与我们听——我们定当保守此辛秘。” 然后,萧东兮瞥了一眼白采莲:“以前的东西,都可随便——此事关系甚大。” 白采莲当然省得——绝迹万年的道门,竟然还有传承在,而且还是身边人!此辛秘所关系到的,可绝不止自己的身死!! 虽然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小怜会自爆传承,但她明白,要么不听,听了,就得拿命来守密。 小怜显然也没有想到,萧东兮这次竟对她如此宽容。 而且,一向看似随意,把秘密当烂大街的白菜一样,随便当着她和小白的面,开群聊的萧东兮,此次竟会如此慎重,把她的秘密,当成秘密。 小怜有些感动,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正欲开口。 结果萧东兮突然打断她:“等等——还有一个人。” 小怜不解,尤其是当她看到萧东兮又从袋中拿出了一个传音石,立即开启之后。 刚刚还在说守密,怎么又开群聊? 萧东兮一边等待对方接通,一边笑着对小怜说道:“我还你一个秘密。” 秘密还能还的? 小、白二人有点愣。 传音石那头的萧妈则是忍住笑,抿着嘴:“小兮这回,还真是豁出去了。” 虽然不在现场,萧妈太了解女儿,当然知道这个秘密是啥。 她从不干涉女儿的决定,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准备好生笑上一笑。 萧东兮是萧家人的团宠,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挨过训,甚至连小声的抱怨,都不曾受过了。 现在么…… “有屁快放!”传音石那头,特别突兀地传来一个破喉咙的沙哑哼哼声。 声音的那头,还不时传来器械轰鸣,是噪音,特别巨大。 萧妈强忍着笑。 小、白二人则是一脸的问号——这又是哪位?居然敢对村长说“有屁快放”??不怕村长发飙么??? 令小、白二人差点将眼珠惊到地上的是,一向跋扈的萧东兮,此刻竟难得的腆着笑脸,特别温柔地:“羽佳老师,道门来人。” “滚……你说什么?!”对面那位,似乎是嫌萧东兮打搅了他享受那器械噪音,正准备不管萧东兮说啥,都叫她“滚”,结果一听“道门来人”,别说嘴上,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传音石那头的世界安静了,只有那个破喉咙粗重的呼吸声。 小、白二人不知,萧东兮和萧妈当然能想象得到,那头那位的表情有多精彩! 粗重的呼吸声? 那位可以在工作的时候,连吸气都不用,莫说粗重的呼吸声,平时你想听到他吸气都难! 萧东兮并不出声,只是耐心在等。 直到那头重新传来巨大的器械轰鸣噪声,她才重启朱唇:“南燕国后小怜,已入我月村,正在此地。” 那边轰鸣依旧。 萧东兮忙以眼色示小怜。 小怜早有准备,立刻躬身,对着传音石:“道门马小怜,见过前辈!” 道门之人,不讲辈分,对外皆自称道门,不沾道门光,只担道门责。 “马三眼的后人……”传音石那头停下了器械轰鸣,算是与道门后人见过了礼,那破喉咙过了半晌,才回了这么一句。 他似在思考,又或是在追缅…… 第七十八章 无为非不为,乃不妄为,尽力而为…… 当听到传音石那头之人,口出“马三眼”之时,曾经的南燕国后小怜,现在的道门之人马小怜,已是被震惊到无法自持。 她激动地颤抖着,眼中疑惑、希冀之色,交相闪现。 但她眼见,就连萧东兮都一改常态地在耐心等候,七窍玲珑如她,又怎会贸然开口,扰前辈沉思。 何况,开口直呼道门先贤马天师为马三眼,传音石那头这位……若不是没素质,那……他得活过多少岁月,恐怖到何等程度? 有人……活过万年之久! 马小怜信,但马小怜不敢去想象。 “马三眼曾以神识遨游虚空……”过了许久,传音石那头的破喉咙再次发声。 与此同时,那巨大的器械轰鸣噪声也随之响起,破喉咙接着道:“可得传承?” 小怜忙恭敬一礼:“道门先贤传承不曾断绝,但小怜只得皮毛。” 传音石那头听了,连道了三声“好”,然后才声音转冷:“末日之劫,摧我九州煌煌……我们,都尽力了……都很好!” “是个好消息……感激不尽!” 随着这声“感激不尽”,传音石那头便再无声音传来,待小怜回过神来,萧东兮已收起了传音石。 “老东西很开心。”萧东兮的话语很跋扈,她脸上的神情,却还是如刚刚那般恭敬。 “是的。”传音石另一头的萧妈,似乎也很开心,“我都忘了,是有多少年,没听过他讲话了……这次,听痛快了。” 小、白二人听了,面面相觑——就这几句还不如唠家常的话,也叫听痛快了? 萧东兮展颜笑了:“还不错,得了个‘感激不尽’!” “总比坑去我那么多资源,也不说句‘谢谢’好。” “还给我取名叫‘小东西’……也罢,老东西,开心就好。” 萧东兮笑得开心,传音石那头的萧妈,也只跟着“呵呵”地笑。 小、白二人这才算是有点明白,萧东兮与那位先贤,是何关系。 “墨家之人。”萧东兮向小怜确认,“你既为道门之人,当知当年事。” “现在,我只能说,靠我们了。” 可怜小怜的那双水汪汪的眸子,还未来得及休息蓄水,又再次被撑成了两口湖——万年前与道门一同参与救世的墨门,竟还有人在! 而那神秘东西,竟然真的,是末世前兆?! 小怜此前虽有怀疑,但直到此刻才肯确认——原来自己的神识,能探测感应得到那些神秘东西,竟是天生的责任! “可……神识一脉,无人可用。”小怜略带绝望地摇头。 她不说无人,只说无人可用,当是道门还有什么辛秘,是暂时不能透给萧东兮知道的。 或者,这些辛秘,可能就连马小怜,都不知道,也没资格参与。 萧东兮似是知道小怜在想什么,她摇摇头:“万年前的末世之劫,与神秘东西无关。” “这些神秘东西,更像是新的末世副本。” 副本? 小、白二人对此表示不理解。 “就是末世之劫本来就在来的路上,然后,这些神秘东西大抵是不知道,它们跑来与那末世之劫竞争了!”萧东兮笑着解释,虽然她的微笑,并不能减轻她话语中那些信息,带给小、白二人的杀伤。 小、白二人那再次被震惊到撑大似湖的双眸,已经快蓄不住水了。 萧东兮耸耸肩,继续笑着解释:“换句话说,若有得选,咱们最好是先打掉神秘东西这个末日副本,然后再去应对万年前的末日重现副本。” “而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个副本一起打。” “当然,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去顶——你们也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下,别撑破了——躺平,摆烂,幸福的等死,也可以成为你们的选择。” 听了萧东兮的话,小怜很快就敛去了她眼中的震惊。 作为道门之人,那万年之前的末世之劫,马小怜知道的有用消息,不要比白采莲多太多,她知轻重,明选择。 残存万年的墨门先贤,自己虽只得只言片语,但也能初窥他的状态……他尚且还在为可能会来的末日之劫苦撑,自己这些道门之人,肯逃避? 马小怜的天赋神识,已经决定了她无法躺平、摆烂。 更何况,神秘东西逼死了老范,此仇,不共戴天。 白采莲对末世是没什么概念,但她从小在异变之地长大,深明异变之地的神奇,更是与师兄弟们一起,无数次揣测过那异变之地与园歌大陆的关系。 她们享受了天地异变带来的好处,自然也知天地异变会给世间带来的灾患。 白采莲只眨着眼睛问萧东兮:“村长你呢?” 我? 萧东兮笑着看白采莲,讲起了故事:“许多年前,我曾在梦中世界生活。” “那时,我们整日只得学习、书写答卷,过得不如鸡狗,只觉生活很苦。” “我有个老师,很喜欢讲道理——你懂吧?” 白采莲点头——我在异变之地山上学院的那个老师,也很喜欢讲道理。 “他最喜道门无为,却整日逼逼叨叨——怎么说呢,只要给他机会,他能一刻不停!” 白采莲深有同感,不禁同情起萧东兮来。 反应最大的,却是道门马小怜,她不受控制的,再次睁大了眼睛——她的师傅,也是这样! 萧东兮开怀一笑:“我就问他,‘道门无为,你这样子,哪里是无为,谁都没你有为好嘛’……” 小怜一向只在关键点接话,此刻竟忍不住,瞪着眼睛道:“谁言道门无为就是不为?” 话音落,小怜终忍不住捂嘴笑,当真是佳人抿嘴百媚生。 小怜笑,萧东兮、小白亦笑——三个女人,没有唱成一台戏,笑成了一堆。 只因,小怜瞪眼的样子,实在是演得太像——不,应该说,实在是,就是她们各自的老师,就站在了她们面前,在做自辩。 等大家都不笑了,小怜接着演:“道门无为,是不妄为。若事合于天地自然,当尽力而为。为,则不悔。” “至于所为成败,他人因由,与为无关,是不为也。” 就是这样! 三女哈哈再笑。 末世来不来,生活都得继续,但随心向前,不怂,不退。 第七十九章 道门马到 萧东兮笑着笑着,就哭了。 当年在同一间教室,读着苦逼的书,听老师讲“尽力而为”的同学们,在那个世界正历着末世劫,大抵都已凉透了。 他们虽常在自己梦中出现,又何尝不是老师课上讲的“可怜天河泥中骨,犹是同窗梦里人”。 盛世时,有哪一位同学,又不是享着团宠的甜,怨着生活的苦? 待到天地异变,受了那末世劫,方知那啰嗦老师,所为是何,也想要尽一尽身为团宠的责任。 奈何,前世没有如今的战力,更没有金手指,只能眼瞅着那位“尽力而为”的老师,在那天河梁,笑着为她们抗下了所有…… 然后,萧东兮便与大表姐温言雅,带着在天河梁历劫的遗憾,一同穿越到了园歌大陆。 这一世,她是萧家人的团宠,更是月渊的团宠,她定要尽一尽,身为团宠的责任! 末世之劫难逃,那便轰碎它——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用正确的方法。 道门马小怜的神识,便是其中一个。 萧东兮重新做回了那个村长大姐头。 当务之急,她须代替家中那位墨家先贤,弄清楚道门目前的状况。 “若末世即刻降临,墨家只得以孤城器械迎战。”萧东兮先向小怜交了底,然后直接问,“道门战力几何?” 萧东兮这话,印证了道门马小怜对墨家那位先贤的猜测。 月渊能保他残存,已是倾尽资源,是以,刚刚他就说了那几句话,萧家人已经很开心了。 他的作用,更多的,可能就是将墨家器械传承下来,发扬开去。 有刚刚巨大的器械轰鸣噪声为证。 念及此,小怜脸上一黯——万年前那场末世劫,太难了,竟毁煌煌墨家、道门至此等地步。 她摇摇头:“道门先贤,或与墨家那位同。” “能战之人,不过五,且皆绝类我。” 不过五! 马小怜,再算上“纳头便降”马到,“天下尽是自己人”的岳先正,就是三个了…… 以那马到和岳先正的尿性,还不知道,能战到何种程度,会不会向末世举手投降。 而且,据小怜的说法,这些人还都是像她一样,偏辅助系的,实际战力可以忽略不计。 九州之祖道门,面对万年前的末世劫,尽是“为”到了如此程度! 许是看到了萧东兮眼中的感念,小怜忙出言解释:“若是末世劫至,道门之人,必不负九州。” “而且,洛阳那位,定能给村长惊喜。” 惊喜? 马到城降的马到,既是道门中人,看来断然不是,那些人嘴中的样子。 萧东兮突然生了,要见一见他的念头,想看看,这位绝类蓝星“五代为相”冯道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不过,马到这次来,却是来劝降的,代表梁国国主诸葛暖。 化龙州某处密室内,只坐着三人——据城自领国主的朱求己、道门马到、道门岳先正。 “道兄何时降了异域?”马到确实生得一副仙风道骨,绝类蓝星电视剧里的仙翁模样,此刻,他慈眉善目,却是在质问朱求己。 原来,那朱求己竟也是道门中人! “同是园歌人,何分九州异域?道兄你执魔了!”朱求己并不否认,“我降异域,与你降汉、燕、梁,有何异?” “何异?”马到不怒反笑,“我护洛阳繁华,苍生安稳。” “道兄,你护化龙州何物?” “异变之地再现人间,已是十年。”朱求己避而不答,反义正言辞诘问马到,“大劫将至,九州如何?” 如何?当然是十六国争斗不休,一统大业暂难现曙光。 马到并不答,只待朱求己下文。 朱求己不慌不忙:“当年,若非月渊从中作梗,艾玛卡公国早已一统园歌大陆,布局破劫大业。” “道兄,你道心染尘啦。”马到喟然一叹。 “此言差矣!”朱求己摇头一笑,“典籍有载,道祖当年为破劫救苍生,便是西出函谷,与那异域谋。” “园歌大陆得以幸免,岂能不念异域当年提供的资源。” “是谁留的典籍?”马到嗤笑,“家中那位亲言,全园歌大陆的劫,唯有九州毁家纾难,城郭化墟——我道门险战至传承断绝,那异域,只拿出了些许资源。” “若非异域内讧,我九州还有不屈之士在,此园歌大陆,如今还能有我九州之人的容身之所?” “道兄,万年已矣!”朱求己面色一肃,“典籍若不可信,家中那位疯癫的片面之词,亦不足信。” “我只知,大劫在即,众生想活。” “众生想活没错。”马到用手指着室外,“道兄难道不知事必败,到时血流满城!” “特请道兄助我!”朱求己起身,对着马到一揖到地,道门中人,竟将礼贤下士之仪,做到十足。 “助你弱九州,迎异域入关?”马到确实做过太多“马到城降”事,却不妨碍他嘲讽那朱求己,“当年盛唐崩毁,幸得月渊,将那艾玛卡公国精英,尽数堵于异变之地内,这才使得域外再起内讧,无法成团,给了九州喘息之机。” “现如今,九州虽乱,却也有御域外之敌于九州外的一战之力。” “若依道兄言,‘同是园歌人,何分异域九州’,那为何不能是九州一统异域,去布局破劫大业?” “道门之人,何须诡辩之术?”朱求己冷笑一声,“道兄,你执魔了。” 马到淡淡一笑:“万年前的庄祖,辩术一流,亦不妨碍他为九州赴死。” 朱求己冷哼一声,竟站起身来:“既提到庄祖,敢问道兄,而今九州,可还有及庄祖十一之人物?” “那异域,论得上祖宗的惊才绝艳之人,可都还在!” “我且问你,他们为何在?”马到并不激动,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既然在,为何不出手?” 马到冷嘲:“你可不要强行施辩,言什么,他们在为大劫做准备。” “万年之前,尚且偷生不敢赴劫,而今,竟肯去?” “蓄势未发的招式,才最惧威胁。”朱求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马到,“他们不出手,必是不到时候。” “道兄,你可能想象,对面那几十个庄祖那样的人物,同时释招,会是何等场景?” “无须想象,他们不配。”马到围着洛阳,跪过许多人,唯独不跪这些人,“庄祖慷慨赴难,虽死犹生。” “而他们,虽生犹死。” 第八十章 不做被黄雀扑食的螳螂 密室之内,同祖同源的马到与朱求己,已是到了一言不合,便要割席而走的地步。 朱求己冷着脸:“我道门行事,法天相地依自然——你才是道心染尘!” “我们护的是道,救那些许蝼蚁,不过顺手为之。” “什么时候,轮到那蝼蚁之念,竟来左右大道!” “你之道,不是我之道,更不是道门之道。”马到拂袖,“可敢一战论道。” 朱求己眯着眼,他略过马到,冷眼一扫岳先正:“汝为他的弟子,孤之肱骨,欲何为?” 岳先正端坐不动:“道法自然。” 密室之内,道门三人,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 朱求己哈哈一笑,他重新落座,对着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马到撇了撇嘴:“在孤的地盘撒野,本欲将你碎尸万段,让你这‘马到城降’变成‘马到化龙喂鱼’。” “念我道门,除了那疯癫,便只得我等数人。” “孤,许你神识一战!” “你若不敌,当如何?” 朱求己把我改成“孤”,且决口不提他输当如何,他的意思,已然很明显。 马到也重新落座:“不论胜负,我自回洛阳——自今日起,我道无你,你道无我!” 朱求己的脸上堆满感伤:“道门传承,非断于万年大劫,实断于后世曲解!” 话音未落,朱求己的身体里已逸散出黑白二色,只瞬息之间,便已弥漫到了马到周身。 密室之内,以岳先正的视角看去,朱求己与马到二人,便置身于一个流转的黑白阴阳太极鱼图中。 朱求己的神识,正化作阴阳二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侵蚀着马到。 马到看似落了后手,却只老神在在地坐在那,任那阴阳二气,侵入身体。 就连人矮脸黑,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脸不变色的岳先正,也变了脸色。 他看不清,自己的师尊,到底发了多少力,来应对这生死危机。 他只知道,那阴阳二气霸道地侵入了师尊身体,又丝滑地溢散而出。 也不知,它们到底有没有伤到师尊,反正,那溢散出来的,对朱求己造不成任何威胁。 马到却有要说的话:“但有悟道之人在,道门永不绝。” 岳先正闻言变了脸,他忙闭上双眸,去感知这场道门同源之战,做起了修行。 他,须悟道!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还远没到结束时。 密室内,道门同源之战,战端启,同在化龙州之内,正在某处寻常院落里喝茶的道门马小怜,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 她忙咽下茶水,对萧东兮:“宗门长辈,干起来了!” “马到师徒?”萧东兮有点不信。 那岳先正与月渊有多年的合作往来,虽不是啥好人,但欺师灭祖这样的事,绝非他所会为。 那便是说,此城中,还有另外的道门之人! 会是谁? 小怜也不知,她只摇头:“此战,非小怜之力能涉!” “马到可有危险?”据小怜所说,九州还存活的道门之人,不过五,若马到遇险,萧东兮还是愿意施以援手的。 小怜倒是还算淡定:“神识之战,虽然凶险,但既是道门同源,即便不敌,亦有不死之法。” 不会死,那便不慌。 但马到遇险,那岳先正作为弟子,便更加无暇前来——救历延嗣之事,就得变一变了。 待救了历延嗣,萧东兮还要赶场,北上孤城,去收那神秘东西的手尾呢! 萧东兮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采莲,只在内心感叹——别人穿越,哪怕出身微末,也能迅速崛起,单枪匹马就挑翻一个世界;怎么轮到自己,坐拥月渊,还成团地培养天才,到了现在,还在面临人力捉襟见肘,完全不够用的窘境呢! 到底是自己拿的副本太难,还是自己太菜…… 小怜似是读出了萧东兮的想法,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村长,不如将小怜留下,定不负所托。” 萧东兮果断摇头:“此地凶险,我断不能有负老范所托。” 小怜虽有一定把握,但她也知自己斤两,见萧东兮反对,便也不再坚持。 白采莲见萧东兮拿眼睛瞄她,又听了小怜之言,那还不主动请缨:“村长,不如趁现在,我来吧——抢了人便跑。” “趁现在?”萧东兮眨着眼睛,故意问白采莲,“现在如何?” “现在……大燕伶人在攻城,道门大拿在出手,城中……城中……”白采莲连说了两个“城中”,这才省起,城中根本未乱,忙闭上了嘴。 “想要乱世争雄,没有谁,会是被降智的白痴。”萧东兮语重心长对小白,“此城中将士,与北域各族生死缠战多年,岂会因战火,便生乱?” “还有,你可知天下各怀心思的能人异士,有多少,是喜欢藏身在此等兵凶祸结之地,在伺机干一票大的。” “吾等,即便不做那黄雀,也须提防,不要成了被黄雀扑食的螳螂。” 白采莲听了,只得一边点头,一边看着萧东兮——那,怎么办? “岳先正那边有信了。”万里传音石中,突然传来了萧妈的声音。 她并未曾挂断万里长途,只不过是在赶路,她想省点体力,只听不讲而已。 萧东兮对众太保的回护,她这个当妈的,岂能不知,救历延嗣的事,在月村的行动等级里,可能只在三等,但在萧妈这,那是当成一等来对待的。 当然,这只能是萧妈一个人的一等——月村的人手,决定了她们办不了那么多的一等事。 “马到不是遇险了吗?”萧东兮嘀咕了一句,“这岳先正还有工夫传信?” 萧妈笑着解惑:“小怜刚刚说的宗门操戈,是马到和朱求己,这是个机会。” 原来朱求己竟是道门之人,那马到来此,便说得通了。 萧东兮长身而起:“事不宜迟,我们搞事情。” 她身旁的白采莲一时没转过弯,只扑闪着大眼睛看萧东兮。 刚刚……说不要蛮干,不做被黄雀扑食的螳螂……的那个人,不正是你吗? 怎么,现在又可以蛮干啦! 萧东兮拍了拍小白的头,她对着传音石那头的萧妈:“岳先正的人,给了地址吧?” 第八十一章 逃命不行,还好意思说自己混在乱世? “小怜。”萧妈直接给了答案,“这便是岳先正给的地址。” 小怜? 萧东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岳先正此人,难怪能做成“全天下尽是自己人”,他竟在此局中,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 阿妈是绝无可能将萧东兮的身边人,向外泄露的。 那岳先正,既然能有自己的渠道,知道萧东兮身边跟着道门马小怜,那他也定是知道小怜在神识这一块的造诣,故顺手就把小怜设计入局,以免自己入局,留下痕迹,受人怀疑。 这样看来,就连马到前来,与同门朱求己干架,也是岳先正为救历延嗣,有意为之。 这样,他既牵制住了朱求己,又亲自在旁观战,有了不在场的证据;而他的人,也从始至终未曾有过异动…… 再往远了想。 朱求己被马到牵制住,彩云墨的袭城便变得安全,且能持续。 而南城的守将,找不到朱求己决事,他们不出城索敌,也不会有太大的罪过。 或许,就连那彩云墨,也是岳先正,故意诱来的。 萧东兮在心中,将对岳先正的评级,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她问小怜:“可与岳先正相熟?” 小怜摇头,然后又点头:“他既知我,那便是早有布置,村长随我来。” 小怜散开神识之力,很快就发现了城中有多处强化神识的法阵。 其中一处,正有两股异常强烈的神识在波动,当是道门马到正与朱求己相较。 随着他们神识之力的波动,那处法阵,很快便被摧毁,飘散成烟。 随着此处法阵被毁,其余各处的法阵似乎是都参与了刚刚的大战,以致产生连锁反应,纷纷破散——唯有一处,岿然不动。 不曾参战,用来加强朱求己的神识,那么它建造的目的…… 就是那里!小怜指出了方向。 萧东兮开心地点了点头,当即领着小、白二人,开启了神速符、遮蔽符、静音符,便向着那处法阵,电射而去。 此处寻常院楼,重归寂静,唯有那老妪,还在扫地。 南城门处的巨石袭城,还在继续;密室外神识法阵破碎引发的连锁反应,正在上演;再加上萧东兮的符石遮蔽,再辅以小怜的强大神识去迷魂干扰;她们的行动,暂时未被发现。 她们一路疾驰,很快就闯入了那间关押历延嗣的密室,见到了躺在寒铁笼子之内的二太保历延嗣。 小、白二人是头一回见到,那传说中神力无双的月村第二太保。 乍见之下,她们便被历延嗣那张过分惨白的脸,给吓到了。 尤其是小怜,她还以为是朱求己与岳先正,用神识将历延嗣的脑子给洗了,留下的后遗症。 只有萧东兮淡定自若——还好,这小白脸,没受啥折磨。 历延嗣见到是村长,也没啥特别的反应,只耸耸肩,摊摊手,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没辙了,村长上吧。 萧东兮一笑,随手从空间里掏出一把丹药,便递给了他,然后才示意小怜,让她看看,拆这笼子,会否触发警报什么的。 历延嗣也不管萧东兮递给他的是啥,仰头就全部干吃掉了,只咂巴着嘴:“真苦——还有吗?” 萧东兮朝他翻了个白眼:“毒不死你!” 历延嗣只当作没看见,开始活动筋骨。 他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些困住他的千年寒铁,一瞬不瞬。 若不是担心会弄出动静,害村长遭到重兵围杀,他都想试试手拆笼子了。 小怜收回了神识,示意村长“安全”。 萧东兮微微一笑,掏出青玉折扇,哼着小曲,随意挥洒,就像切豆腐一样,在历延嗣心痛的目光中,把那寒铁笼给大卸八块…… 然后,萧东兮把它们全部收进随身空间,连块碎片,都没给历延嗣留。 “我就知道是这样。”小白脸历延嗣咬牙切齿,落在白采莲眼中,竟然是在卖萌。 这小白脸,真的是传说中,那个纵横九州大陆的“神力无双”? 白采莲不得不产生了怀疑。 人已到手,就该北上了。 小、白二人满怀期待地等待村长带她们再次踏上那华丽、神奇的传送法阵,“簌”的一下,就到了远方…… “能跑了没?”萧东兮似乎并不急,只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历延嗣。 历延嗣跃跃欲试:“跑个千八里的,不成问题。” 萧东兮立刻塞了一把符石放到他手里,转身就飞,留下一句话:“走!看谁先开北城门!!” 她的话音未落,早知村长尿性的历延嗣,也只落后她半个身位,紧追不舍。 只留下一脸懵圈的小、白二人,忙不迭地启动各种符石,纵身跟上…… 说好的不硬闯、怕被围杀、有高手在伺机落井下石干一票大的呢…… 说好的神奇传送法阵,省时省力超刺激的游戏体验呢…… 现在好了,极有可能变成超刺激的被围猎了。 吐槽归吐槽,小、白二人跑得一点也不慢——这年头,逃命没个几把刷子,都没脸说自己混在乱世。 这个时候,白采莲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小白。 若论境界,此间除了不知真废假废的萧东兮,当数她的八境绝颠为最高。 虽说她已认识到自己的虚战害己,正在下大力气锤炼打磨,但此刻逃命,哪还管它是虚战实战,自然是境界全开! 饶是如此,她还是跑得最慢的那一个。 就连还要不时分神,去用神识把那些正面遭遇的敌人给眩晕掉的道门马小怜,都跑得比她快。 这就是传说中,一点战力也没有的南燕国后? 道门之人,真邪门…… 四人拼命奔跑的动静太大,加上萧东兮似乎忘记了遮掩,她们终是在快接近北城门的时候,被发现了。 一时间,北城沸反盈天,将兵迅速集结,誓要围杀这些嚣张到入城搞事情的贼寇。 萧东兮夷然不惧,她甚至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张价值不菲的大家伙,朝着北城门处一砸,嘴中大喊:“本村长在此,谁敢伤我太保!” 话音落,爆炸起。 北城门处狂风大作,沙石乱飞,据门而守的将兵,瞬间就被清了场。 萧东兮与历延嗣同时奔到城门前。 萧东兮正挥扇欲划,那历延嗣已是咆哮声起——他那比小白脸还小白脸的躯体,在迅速膨胀;他抡起拳头,砸城门! 第八十二章 一拳,一掷 一个长发飘飘美女,拿扇子;一个瘦弱小白脸,用拳头;竟要去破那用生铁铸成,厚达一尺的巨型城门。 这怎么看,她们此举,都像是在侮辱构筑此地城防的大师。 尤其是,此地,还是燕国北拒北域各族的军事重镇。 偏偏,在她们身后紧紧相随的两位娇俏美人,却似笃信,她们一定能破开这城门,任在加速前冲,大有城门一破,便逃出生天,遨游九州之势。 四周被惊动,正在全速奔跑,意欲合围的城中兵将,尽皆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忍(看热闹)目睹这两位娇俏美人,如飞鸟扑墙,生生撞死在此厚重的铁门上…… 唯有几个认识历延嗣的将领,发出了近乎绝望地喊叫:“快冲!不要停!!” 若让历延嗣锤开大门,以这几位的速度,那他们还真是只能目送这几位,龙回大海,追之莫及。 偏偏,他们是见识过那历延嗣的神力无双的。 何况,锤城门现场,还要算上那个自称是“本村长”,疑似是传说中那位女魔头的家伙…… 好在,他们看到了一点希望——那疑似女魔头,在关键时刻,转身面对追兵,只笑吟吟地转起了扇子。 不明真相的追兵们哗然——这家伙,是在凸造型装叉,还是知道破不了城门,绝望地疯了? 随着瘦弱小白脸历延嗣的拳头,与那一尺厚的厚重铁门,来了次亲密接触,城门洞内恍若天地崩坏,平地生雷劫,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长达二十米的城门洞内,霎时飞沙走石。 令镇守北城,正围杀而来的将兵,什么也看不分明,唯见那摇着扇子的美人,正乘着飞沙而来。 她乘风而行,青丝飘扬,当着万千将士的面,伸手从虚空中,掏出了一把符文和石头——她是被炸飞的凡人,是再临人间的飞天,还是来索命的恶魔…… “小心!”还是那几个将领,再次发出绝望的呼叫。 纵横北域,死战不退的他们,此刻转身就跑,势如脱兔! 萧东兮于空中,对着化龙州北城的万千将士,邪魅一笑:“本村长暂留尔等有用身,为九州战!” 话出,符石落。 场中所有人,但见眼前强光爆闪——来得及闭眼的,发出一声闷哼,头疼欲裂地栽倒在地;来不及闭眼的,别说眼前了,就连脑海也是一片空白,直接眩晕倒地。 而萧东兮,则借了其中一枚符石的反推之力,重新冲入了,那烟雾弥漫的城门洞中。 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将兵们,睁不开眼,却还能听见声。 他们并没有听到,那预期中的血肉撞铁之声,只听得见那门洞内的风烟飞沙,正渐渐消散。 门,竟真的被那瘦弱小白脸,给一拳干破了?! 她们,就这样跑了…… 真是变态!欺负人!! 你们这几个美过伶人的狗男女,明明都这么厉害了,完全可以哧溜地就跑出去,干嘛还要跑到咱们面前来,伤害我们脆弱的小心脏,留下不可逆的阴影…… 可怜这些在北域纵横多年的军中铁汉,终是被萧东兮给唤醒了,他们同样渴望被呵护的孩提之心。 萧东兮这么做,倒真不是想要炫技,让这些将兵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 她只是要彰显自己的强大,给朱求己造成她萧东兮是神、无可匹敌的印象,让他相信,凭她一己之力,别说救人,就是要干掉他朱求己,也没问题。 从而让那些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有足够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褪,藏住城中的月村、或为月村做事的人。 她也要照顾到“打工人”彩云墨的情绪。 北城的轰动,也能让不拿工资,直到刚刚还没停歇,生生轰了一晚上的彩云墨团队,收到信息,及时撤退。 不至于,被恼羞成怒的叛军,给包了饺子。 她更是想要中断那道门马到,与同门的战斗,使其不至于两败俱伤,为道门留点种子。 同时,也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来通知岳先正,可以完美收尾了…… 为此,直到此刻,已经追上了同伴的萧东兮,还在肉疼——这么多的符石,那村中大师傅,得做多久,才能续得上…… 能手搓符石的小丫头,又快进异变之地了——自己又少了一个“随身掏”,真是头疼……心疼、肉疼。 要到哪里,再去找小丫头这样,能手搓符石的小天才“随身掏”呢? 待到城北的那些个兵将清醒过来,尘埃已经落定,他们只能傻傻地看着那被轰倒的尺厚铁门,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就算将军说他是历延嗣,这,也太夸张了一点…… 在场众人的想象力,还是太差了些,尤其是面对那样一个瘦弱小白脸,谁想得到呀! 萧东兮与十三太保之名,这一回,将像瘟疫一般,传遍燕国,甚至九州。 此前,她在仙西之巅杀月谷(新月楼)黑白二尊,几乎无人知晓;于密林掌掴历存韬,已被历存韬有心抹去;到伶人馆退彩云墨、收白采莲,当初下场之人现全都在帮她演戏;天河梁护下南燕国后小怜,多数人只以为她是在仗太保之势…… 而今,她的二太保一拳破城门,她则挥石震千军,还有谁,敢再言当年血战唐宫的萧东兮,是个废人。 “服不服?”南城门外的彩云墨,已召回了“五锤七箭”,她笑对冯鸣雪,“现在信我,救你一命罢。” 冯鸣雪听了,脸上阴晴不定——她想象着城北的热闹,再想想自己当初被扇得生疼的脸,终是低下了头。 彩云墨收了冯鸣雪的心,便不再多言,启程:“走,去接应郭文仲,破化龙州。” 她一边走,一边终是忍不住,向北望:“国主,拜托你了!” 很快,彩云墨一行,便消失在南城门外。 南城塔楼内。 那几名抱团摆烂的守将,则长吁了一口气,为他们的英明决策击掌相庆——听听北城这动静,还是咱们运气好! 城主府,密室内。 阴阳二气已散,道门马到与朱求己,已各收了功法,不欢而散。 当世道门仅存之徒,终是分道而行,走向了各自的道。 第八十三章 不开饷,发药 虽然肉疼,萧东兮还是用了一张大师傅做的极品神速符,很快便追上了正向北疾驰的历延嗣三人。 “接下来,谁如果掉队,就按照沿途留下的标识,自行前往北域孤城。”萧东兮从随身空间里,又一把一把地往外掏速度符石,然后,丢给众人。 历延嗣刚捶了城门,只觉得浑身舒坦,他也不顾手上都是血泥,只一把接过符石,全都塞进怀里:“村长,速度我不行,那就让我给大家殿后吧。” “北域那些个野族,哪个有狗胆,敢凑过来闻腥,我就把它往死里揍。” 萧东兮见他那邋遢样,撇了撇嘴,又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个红色瓶子,丢给他:“抹抹——刚从牢里出来,别瞎透支身体,这种死法,传出去丢人……” 历延嗣也不犟嘴,打开药瓶就往身上涂:“确实有点虚——那王八蛋的毒,还真邪性!” “村长,那种丹药,再来点。” “偌大的草原,我有点兴奋……” 萧东兮无奈摇头,从空间里又掏出了五个褐色瓶子,扔给历延嗣:“大师傅上个月手搓的,全在这了,省着点……” 她语音未落,历延嗣已经像小孩子吃糖果一样,把这些苦不拉及的东西,全倒进了嘴里,连嚼都不带嚼,就“咕噜”进了肚。 败家子! 这五瓶丹药,若是拿去卖给那些隐世宗门,起码能换来武装几千军队的资源。 你倒好,把它当饭前甜点吃掉了,还不带打嗝的。 幸好我当初昏迷不醒,让你们这些家伙,都去军营混饭吃了,不然,还真是要把我给吃穷。 你们咋就不学学历从原,活多事少不嫌累,还忒会帮我省…… 历延嗣只觉浑身更有力了,他一边运转玄功修炼,一边多用了两张速度符,加速向前:“村长,反正我也没地去了——愿为前哨!” 他也不管萧东兮应不应,就往前狂奔,探路去也——反正以他的真实速度,最后也是要把大家给拉下的,不如先帮村长把路探好,扫清障碍。 虽然他并不知道北域孤城出了啥事,但他清楚那座城在萧东兮心中的地位。 既然萧东兮要去,那便由他开路! 若真要有不长眼的家伙,来捣乱,那他定要让其知道,什么是冷血、残酷,将其杀到以后听了“萧东兮”这三个字,就跪下滚远。 萧东兮看到他这样浪费速度符,也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谁要你这样的前哨——连李天下一掌都接不下……” 她怕他跑远了,听不见,忙又大喊:“不发饷的!” 前面的话,历延嗣选择性地无视了,他只当自己听不清,头也不回地就是“得嘞”,然后“咻咻”地往前冲。 原来是这样的第二太保! 跟着萧东兮在疾驰的小、白二人不禁莞尔。 萧东兮干脆地朝她们一摊手:“你们也一样,白干活!” “谁让本村长,连一座城都养不起呢……” 道门马小怜自从与萧东兮互陈秘密之后,便不再似从前那般谨小慎微,她似乎恢复了身为南燕国后时,出席国宴的那种气氛担当,主动开起了萧东兮的玩笑:“难怪村长不敢自称‘本城主’,原来早就准备好赖工钱了……” “那可不!”谈到工钱,萧东兮的脸比城墙还厚,“你们用的符石,就是小丫头白做的——一分钱没有。” “你们总不会觉得,自己比小丫头还厉害吧!” 小丫头是谁,小怜没见过。 但这几天,她没少听白采莲给她讲,那小丫头的故事。 旁的不说,昨天为萧东兮白打工的那个什么彩云墨——她们这些人,就是被小丫头随便喊来的一个免费劳动力,给打服的。 彩云墨这群人是个什么境界,身为道门之人的白采莲,那是不能看走眼的——能把她们打服,小丫头喊来的那个免费劳动力,得有多强?! 小怜眉头一皱,突然做出虚弱的样子:“村长,我有点乏力,不知道,是不是……突围的时候,神识损耗过度了。” “滚滚滚!”萧东兮还是喜欢这样的小怜,她一边从空间里肉疼地掏出个蓝色瓶子,丢给小怜,一边一脸嫌弃地骂骂咧咧。 小怜一脸偷笑地接过瓶子,打开瓶盖,倒出两粒咽下,然后便迅速地塞进瓶盖,塞进了随身香囊中。 饶是她动作如此迅速,那弥漫而出的药香,还是将她身侧的小白,给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前有历延嗣拿丹药当糖吃,现有小怜拿蓝做补品,白采莲虽然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但是她脸上的艳羡之情,还有眼中的渴望,都已将她出卖。 萧东兮见了,嘴上抠抠搜搜“养不起养不起,还不如发饷呢”,手上动作却是很豪爽,直接从空间里掏出一个褐色瓶子,丢给了白采莲。 白采莲接过,脸上难掩欣喜之色,手上却是学小怜,只倒出两粒服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 这东西的好处,她在天河梁对战常自起和俞思进之时,就已亲身试过了——她知其珍贵,从未奢望过,能有一天拿它们当零食吃。 不开饷,发药也挺好呀! 跟着村长混,有前途。 符石随便用,丹药当糖吃;好戏前排看,还可沉浸式参演;总之一句话,好处少不了,惊险刺激时时有。 这不,前面已经跑得不见了影的历延嗣,突然在那天尽头之外,发出了一声欢快地长啸——这还用说,绝对是这家伙,遇上了什么,又可以动拳头了呗。 小、白二人对视一眼,也偷偷多甩了一张速度符,在萧东兮一脸嫌弃的目光中,加速向前。 萧东兮摇摇头,一边也加速向前,一边骂骂咧咧:“败家子——把你们惯坏了……” 历延嗣遇上了什么,她想想也就知道了。 镔铁族被李天下带亲军铁骑,给冲了王帐。 虽然,他们最后靠镔铁之主请神秘东西上身,才免了灭族之祸,但也是伤筋动骨,只能举族迁回祖地,再无力制霸北域各族。 北域各族中,越溪是仅弱于镔铁的存在。 镔铁既已势弱,那一直被他们压着的越溪一族,铁定是想趁势捞个机会,看能不能再度崛起,复祖先荣光呗。 第八十四章 瘦弱小白脸vs油头粉面大将军 这一回,萧东兮还真是想错了,历延嗣迎头遇上的,不是什么越溪族,而是燕国主李天下的亲军铁骑。 不过,与去时的金戈铁马、气吞山河不同,此时的大燕铁骑,虽在王从泰的率领下,还保持“形”上的整齐划一,但“神”已消散得差不多了。 而且,数量不及去时的一半;士气,已跌落谷底。 历延嗣对燕国主的亲军,那可不要太熟悉,他还隔着老远,就一眼瞅见了满脸疲敝的王从泰。 历延嗣燃了。 他只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哪怕是对上大燕最顶级的军阵,自己也能效仿古人,来个进进出出…… 历延嗣狂奔着,咆哮着,挥舞着拳头,这便要去冲阵! 他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李天下不在阵中,但这不妨碍他要趁人病,要人命——现在不揍趴这狗一样的王从泰,待这些亲军铁骑恢复了士气,就没机会了。 老子打不过李天下,还揍不过他的一条狗? 王从泰也早由探马得知,那化龙州城北大乱,有三女一男从城中出逃;他这才领军前来一探究竟。 毕竟,以手下将士现有状态,想要凿穿叛国自立的化龙州,重返燕国,这几乎不太可能——得再想想办法。 谁知,那一男,竟是刺杀燕国主未遂的历延嗣——也是当年助那历从原,害他成为男伶的混蛋,还当真是冤家路窄! 王从泰视历延嗣为仇,历延嗣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若不是王从泰和宋承恩这样的弄臣,如日中天的燕国是怎么突然走的下坡路,自己的好弟弟历从原,又是如何一夜之间成了被围杀的叛臣贼子? 他打李天下,是为历从原出气,那么,他现在想弄死王从泰,就是真的为自己爽了。 历延嗣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出月渊,就随着萧东兮,去冲那镔铁军阵的时候。 那时的萧东兮与十三太保,就凭着胸中热血,人均不过六境的战力,不知天高地厚地突入了镔铁军阵之中,立陷入重围,个个杀得重伤垂死,就是死战不退,终于撑到了敌人的溃散,己方的来援…… 在历延嗣后来的军旅生涯中,打过许多胜仗,却再没有哪一次,能似这般酣畅淋漓。 那一张张临危不惧,置生死于一笑,互相鼓励,彼此凝视的稚嫩脸庞,只成回忆。 现在,历延嗣身边没兄弟,身后是他要保护的村长;身前,是燕国最精锐的国主亲军铁骑,绝非当年的镔铁之兵可比。 但历延嗣不惧,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区区六境的小孩子。 现在,他只想战个痛快,除佞臣,为兄弟雪辱,护村长前行! 王从泰是佞臣吗? 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不是。 他是犯过错,但沦为男伶,便是付出巨额代价,为走歪的青春,偿过了责。 他是出身男伶,但他打仗从未怂过,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勇为先登? 凭什么,都是带兵的,你们统兵在外,我为天子亲军,都是为国效死,而我天然就低人一等! 家仇、私怨,并未冲昏王从泰的头脑,他深吸一口气,止住了身旁几个跃跃欲试的都头:“不管历延嗣何为,吾等千里奔波,前有化龙叛军拒路,后有越溪狼子尾随,此时,绝非捕杀他的良机……” “且待吾与之一战——尔等听我号令,见机行事。” 众都头领命,自率军结阵,前防历延嗣冲阵,后防越溪狼骑奇袭。 历延嗣看到了王从泰的反应,双眼一眯,心中一叹——哎!浪费了村长好几张速度符。 他摆出的是冲阵死战架势,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谙军事,只知道跟着村长傻冲的小孩子,怎么会傻乎乎地与跑起来的大燕铁骑对冲呢! 他打的算盘,正是要仗着速度符,将对面的骑兵带起来跑,然后用他的神力,将其阵型切开,突入最弱的那一部分,展开最残酷的杀伐…… 用这样的反复逃、杀,将本就士气不高的敌人,给杀到溃散。 可惜,王从泰人不咋滴,却惜命——惜士兵的命。 这些个亲军铁骑,那都是用燕国的钱粮给砸出来的,能不折损在此,平安地带回燕国,与郭文仲合兵一道平叛,稳定燕国大局,这对王从泰来说,比杀历延嗣报私怨,来得更加重要。 历延嗣不禁高看了王从泰几分,至少,比那个“我为苍生惜命”的朱求己强。 历延嗣哈哈一笑,声震草原:“王从泰,你这油头粉面的戏子!” “别人是以一当千,你以千当一,犹作缩头乌龟,真怂到家了!” 燕国这些个兵将听了,虽纹丝不动,只严阵以待,却皆在心里吐槽——咱指挥使英明神武,那叫油头粉面戏子?明明,你这个脸白瘦弱的家伙,更像吧! 若不是在场兵将,几乎都见过历延嗣的神力无双,只怕早就哄笑出声了。 场面就是如此诡异,一个脸白似戏子的瘦弱男,却骂对面如神兵天将的统率为戏子,而且,还孤身狂奔向前,要冲那千军万马…… 王从泰勒马越阵而出:“今日,且让我掂量掂量,传说中‘一掌便败’的叛贼,到底有多弱!” 历延嗣曾在燕国军中,有个“一拳碎敌”的诨名,现在好了,被王从泰当着国主亲军的面,给改成了“一掌便败”,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在燕国军中流传开来。 谁让历延嗣,确实是在正面对敌之下,确实是被国主李天下,给打成了重伤呢。 他王从泰,便是见证人! 历延嗣冷哼一声,反唇相讥:“沙场纵横,谁得不败?那李天下,又是怎么舍下的你们!” “李天下行,就代表你行吗?” 王从泰策马扬枪而出:“行不行,打过,不就知道吗?” 姑且不论真实战力,王从泰策马而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都足以媲美任何一个古今名将,收获了身后这些身经百战将士的赞叹。 王从泰在大燕国主亲军铁骑的助威声中,迅疾杀出,手中长枪,直指瘦弱小白脸历延嗣,誓要将其斩杀。 历延嗣奔速不减,便要以双拳,砸出一片天。 第八十五章 男伶王从泰,不凡 一场意料之外的遭遇战,没有什么胜负若如何的狠话,只有一人对一骑的生死一战。 王从泰胯下神驹如龙,绝尘而至;历延嗣在几张神速符的加持下,速度之快不慢。 王从泰一枪出,欲止历延嗣来势凶猛;历延嗣挥拳上,这就要先砸长枪,再砸马! 万里无风的草原,在历延嗣的拳,砸中王从泰的枪之时,突然平地起了风雷。 一声轰响,声震四野。 直叫不少见过大阵仗的燕军将士,被迫捂住了耳;更有不堪者,竟是双耳流血,全靠紧紧夹住马腹,才未被震翻在地。 数起龙卷,砂石乱飞。 直将燕军战旗,吹得猎猎乱舞;旗与沙,迷了他们的眼,甚至伤到了他们的身,致其鲜血淋漓。 饶是如此,燕军铁骑仍立住不退,他们不管还能否看到、听到,只待战局定,便要依令冲杀。 拳砸枪,拳占了上风,但历延嗣却没能砸到马。 只因,王从泰直接舍了枪,早有准备地一跃而起,抽出李天下所赐神剑,剑化繁星,改以巧来破力。 王从泰手中剑名为裂星,本为李天子所配,历延嗣亦不敢轻易以拳试锋芒;再加上王从泰剑招精繁,又是蓄意施为;倒是叫历延嗣一时之间,只能被动防御、闪避,失了先机。 王从泰本是巧将,并不擅力战。 若只论境界,他的八境绝巅之力,甚至还要高于历延嗣;论实战,他的经验也不必历延嗣差多少。 他刚刚是欲借宝马冲锋加持之力,来试一试历延嗣的深浅,看他重伤之躯,到底恢复几何;也是要将历延嗣的力战之欲,给吊至定点。 真正克敌制胜,还是得靠他手中剑,功法巧。 果然,历延嗣一拳打嗨,正欲再来一拳,结果,战斗画风突变,他不仅打不上了,还得开始防御、闪避,令他着实难受。 为将之道,岂能逞一拳之勇?王从泰要踩着历延嗣,来证明他自己! 王从泰劈砍挑刺,闪转腾挪,剑光闪处,几次险令历延嗣受伤。 战了半晌,历延嗣自从一拳砸飞长枪之后,就再也没有砸到过任何实处了,浑身尽是千钧砸棉花的不畅感。 他倒是想豁出去,拼了受伤,也要砸飞王从泰手中裂星剑,砸碎王从泰这个怂货戏子。 奈何,他砸不着。 不光砸不着,裂星剑还无处不在,来了,他得躲。 等到萧东兮带着小、白二人赶到时,历延嗣就更加不爽了——说好的为村长开路,结果自己没爽到,还被个油头粉面的戏子给缚住了手脚,不得通畅。 这便是战场,历延嗣还真怨不得王从泰,相反,他对此人,竟还高看了几分。 “士别三人,没想到你这油头粉面的东西,倒有几分长进!”历延嗣一边挥拳,一边夸了王从泰一句。 只是,这句夸赞,落在大家耳中,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讽刺。 观战的燕军将士不满了——什么神力无双?你刚刚多威风,咋滴,现在落下风了,就嘴炮呀! 他们振动刀枪,发出了骂阵用的轰叫。 王从泰只微微一笑,嘴中喊着“拜尔等所赐”,仍是剑走劈砍挑刺,身作闪转腾挪,不停。 王从泰生得高大威猛,又是剑眉星目,满脸英气,卖相极好。 就连站在萧东兮身旁看戏的白采莲,也觉得此人不俗,不解历延嗣那句“油头粉面的东西”,所指为何。 这王从泰,明明是员猛将,怎与那油头粉面,搭得上边? 若硬要搭,历延嗣这瘦弱小白脸,不是更…… 白采莲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东兮为她解了惑:“此人乃优伶出身。” 优伶? 白采莲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当日在伶人馆中,险些叫她们师兄弟走不出大门的彩云墨。 这燕国,还真是优伶之风盛行,个个都是人才呀,修为还都这么高。 一个优伶,竟压着神力无双历延嗣在打。 小怜倒是问了:“优伶在李天下崛起之前,乃是九州卑贱行当,此人……怎会出身优伶?” 此间事,萧东兮亦不太清楚,因为关于王从泰的情报,就连萧妈所掌的留青宗,也不全——缺失的,正是他成为优伶之前的那段。 萧东兮只知道,他是因家族之事,被七太保历从原断了他的军中前程,从此下落不明。 再得消息的时候,就已是他身为优伶,幸得李天下赏识,被收为亲信。 至此,他便处处于历从原作对——作为历从原随身铁憨憨的历延嗣,自然也没少被他坑。 萧东兮只能摇头,表示不知,倒也承认:“此人,不凡。” 能得萧东兮如此评价,王从泰便更有理由怨恨历从原他们了——若非他们断他前程,他何止今日成就? 只是恨归恨,王从泰却不打算今日就弄死历延嗣——身为国主亲信,他拎得清。 就连身前不远处,犹在观战的月渊主事人萧东兮,也不是他今日的目标。 凭他而今战力,及手中的残军铁骑,想要弄死这几个人,他并非全无把握。 但若因此折损了燕国的顶端战力,湮没了他的未来——他不傻,绝不会干。 身后,还有越溪狼骑…… “小白脸,罢战如何?”王从泰在合适的时间,选择了合适的做法。 想爽一爽,结果变成了郁一郁的历延嗣,眼瞅着村长在那边笑呵呵看他的乐子,他只是神力无双,又不是傻子无双,怎会为了出一口出不成的气,坏村长的事呢。 既然对方也想罢战,只要他们不挡村长去路,那就罢战吧。 历延嗣便是一个后撤大跳,与王从泰拉开了距离:“油头粉面的东西,戏唱得不错,下次,再揍你!” 王从泰见历延嗣罢了手,正欲回身上马,却是听到己方后阵传来了示警之声。 不需听那震天动地的马蹄声,王从泰也知道,是越溪狼骑来了! 看来,他们是笃定燕国、镔铁两败俱伤,想捡漏…… 王从泰横了历延嗣一眼:“小白脸无脑,致燕军袍泽于险地!” 然后,王从泰便下令后队变前队,重新结阵,以防越溪狼骑突袭。 历延嗣也不管他是不是会防着自己,只大大咧咧跟上:“老子当年揍得越溪左什么哭爹喊娘之时,你还在唱戏呢!” 第八十六章 北上遇阻 王从泰不是李天下,更不是萧东兮,他直接挥剑裂地,以剑指历延嗣:“叛贼,此非你该来之地,勿自误!” 他身旁的燕国将士,也皆以强弓劲弩,锁定历延嗣。 王从泰不愿在此关键时刻,与萧东兮战;却也不代表他就会妥协,任她们行事。 这不是有没有自信,以及信不信她们的问题;这是战争,容不得半点马虎。 王从泰可以为了这群将士,放下家仇私恨;同样,他也必须拒萧东兮等人,于安全距离之外。 “小人。”看到越溪铁骑的出现,历延嗣的拳头又痒了,他很不爽,这男伶王从泰,居然会拒绝自己帮拳的好意,气得他骂骂咧咧的,“奸角演多了——看谁都是坏……” 萧东兮倒是不以为意,她快速地掠过历延嗣,沿着燕军的边沿,朝着越溪狼骑袭来的方向,直插向前:“打仗呢,又不是过家家。” “他毕竟是燕国的将领,又不是咱们的兄弟。” “再说了,若换成是历存韬——别说不放你进军营了;闹不好,早就偷袭,弄死你了。” 历延嗣撇撇嘴——那确实! 论狠、玩心眼,几个他都不是历存韬的对手。 算了,咱还是当打手,既揍不成燕军铁骑,那就去揍越溪狼骑吧。 就这样,萧东兮一行四人,与王从泰率领的燕军铁骑,保持着默契,以正铺天盖地而来的越溪铁骑为目标,各行其是。 萧东兮一边向前,一边观察燕军阵容,她对王从泰的评价,又有提升。 虽然在历延嗣看来,王从泰这个男伶出身的家伙,两次都主动放弃了骑兵最大的优势——速度、机动,而选择了结阵防御,真是个戏里谈兵的蠢蛋。 但在萧东兮眼中,王从泰的两次结阵,都是基于部下新败疲敝,且士气低落的现状来考虑,有其战略目的。 事实上,从历延嗣到现在仍是一脸的不爽就能看出,正是王从泰的第一次选择,掐灭了历延嗣的意图,使其未能得逞。 而这一次,王从泰选择结阵,萧东兮以为,他是为了止战。 主动出击,或可惨胜,但这支燕国最精锐的铁骑,怕是要推倒重建了——北伐丢了国主,失了精锐铁骑,即便赢了镔铁、越溪,也势必会招来草原上闻腥而来的其他狼群。 铁骑不发,至少,还有几分威慑力在。 若是不战而逃,以他们的速度,绝对能逃出生天,但这便彻底暴露了燕国的问题,挑起了敌人征服的欲望。 此消彼长之下,别说正值叛乱的化龙州,恐怕会以最快的速度沦陷敌手,就连李天下征战十年,打下的幽云冀基本盘,也有丢光的风险。 没了燕国作为九州的屏障,剩余内乱的十几国,能否齐心对外,那还要打上大大的问号。 届时,都不是燕国危矣,而是,九州危矣! 作为战将,也许王从泰做出了一个错误选择,两次失了先机,使军队陷入危机中。 但作为代统率,此男伶出身的王从泰,当真不凡。 萧东兮虽急着北上,去解决那神秘东西,但她心怀九州,那便也要顺手为上一为,试试看,能不能止戈为歌吧。 希望还能赶得上,能看一看那老东西,在孤城,给那神秘东西准备的大礼物…… 想到这里,萧东兮拿出传音石,开了群聊:“家人们,都在吗!” 这一次,除了萧爸,大家都在。 小丫头的反应最夸张,她都要把身边人的耳朵给震聋了:“村长!这大家伙太厉害了!!” 小丫头扯着嗓子,一连好几遍地夸那大家伙——萧东兮都能想象到,她在那儿握拳跳脚的样子。 “厉害吧!”萧东兮敷衍了她一句,“我现在被越溪人给围了,开来救我怎么样?” “快了!”小丫头跃跃欲试,“在哪?” 萧东兮笑笑不说话,等你开来,还指不定谁凉了。 “李天下这步棋下得太差。”萧妈接过嘴,说正事,“我估计,不止越溪,北域各族都在蠢蠢欲动。” “要不,我们还是……” “收缩。”萧东兮重申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确定,北域各族里,有没有那种神秘东西。” “我们还承受不起,逼它现身的代价。” “等我到了,就让老东西跟小怜一起,合计一下,看能不能成批地培养‘鉴定员’——只有‘鉴定员’多了,我们才好去定点清除。” 通过传音石,在千里万里之外参加群聊的月渊核心团体中,虽然多数人没听过啥是“鉴定员”,但已经习惯了萧东兮思维的她们,还是能脑补个八九不离十。 一个神秘东西,就能将南燕国主范晋贤逼得自爆,还将自带随身空间,宝贝无数的北燕国主李天下,给追得上天入地生死难逃。 按照萧东兮的说法,这样的东西,估计还有一大批…… 月渊人,已经死了太多了,确实不够塞那批神秘东西的牙缝。 “鉴定员”的意义,不言自明。 “好。”萧妈打消了重新往北域派人手的念头。 “我这边可能会被耽搁。”萧东兮看到了越溪狼骑的军容之盛,她意识到,李天下及亲军铁骑被那神秘东西重创,被迫只身北逃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决定了她将无法像萧妈一样,顺利北上。 这一路,她势必要与闻腥而动的北域各族,发生些故事,甚至免不了大打出手。 萧东兮瞥了一眼历延嗣——这还真应了蓝星人常说的话,每个人的出现,都不是为了浪费——看来,救你还真不是因为顺路,既如此,那好吧,这一路,就累死你! 历延嗣并未察觉到萧东兮的目光,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越溪大军,浑身都要燃起来了。 “等那神秘东西到了,不要试探,直接让老东西上!”萧东兮直接下了指令,他嘴中的老东西,显然不是指萧大爷,“想办法弄晕李天下,老东西的情况,不能外泄。” 然后,萧东兮就关了传音石,她得先专心解决眼前事。 白采莲有疑问:“村长,你这都当这么多人面说了,那老……还不叫外泄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萧东兮拍拍小怜的肩膀,径直向前。 她心道:你还太嫩了,到时候吓死你——唉,培养新人,真累! 第八十七章 大唐上仙公主 要不,还是算了,让她去打死吧,可别把历延嗣给累死了…… 萧东兮这样恶趣味地想着,然后停了下来。 前方,王从泰已结阵完毕,严阵以待越溪狼骑。 萧东兮放眼望去,对面乌泱泱的全是狼骑兵,铺天盖地的,少说也有两万骑。 她又不傻,自然是离王从泰远远的,站在侧后方不显眼的位置。 要打,也是燕国先上,实在不行,再说。 此时此刻,萧东兮更加恶趣味地想起了蓝星小说中,那个总是喜欢退后一步的家伙。 若可以,她又何尝不想如此呢? 就像现在这样,王从泰上,她在后面沉浸式看戏。 可惜,自穿越以来,她就算遇上这么好的时候,最后,还得是自己上…… 她瞥了一眼白采莲,又想起了小丫头——你们快点长吧……我也想退休,躺平摆烂呀! 不过,当她看到历延嗣时,内心美好的愿望,顿时就坠入虚无了——说好的十三太保从军,他们打江山,她来享福呢? 马蛋!江山没有,太保跑路,还得她来收拾烂摊子…… 希望小丫头能靠点谱。 对面的越溪狼骑已逼近,双方射住阵脚,暂时未有进一步行动。 王从泰越众而出,舞动长枪,大喝:“大燕从马指挥使,王从泰在此!” “尔等蛮夷,安敢来此?” “管事的,滚出来答话!” 王从泰的卖相极好,这已是得过萧东兮好评的,他此刻的表现,确实是把对方唬得心中一凛,稳住了己方军心。 随着王从泰的大喝,他身后的燕军铁骑,均震动兵器,放声吆喝,杀声震草原。 对面的越溪狼骑,超过两万之数。 若论兵力,是王从泰所率国主亲军铁骑的四倍有余。 但论气势,此刻,双方是势均力敌。 受了王从泰的呵斥,对面并未结阵,也未即刻冲杀而出,只是保持静默,一如草原狼。 过了半晌,才有四人抬帐,排众而出。 此四人,身高皆是近两米,生得是膀大腰圆,且浑身上下,就连脸部,尽皆画满兽纹,绝类猛兽。 他们排众而出之时,就连己方狼骑兵座下的凶狼,都有被威慑得趴在地上,俯首帖耳的。 燕军这边的战马,也不好受。 幸得它们身经百战,懂得控制自己;再加上座上主人,个个不凡;这才稳住局面,没有露怂。 历延嗣看着此四人,眼中尽是战意——都说他神力无双,对面此四人,也不遑多让。 他们手托着那庞大的行军帐篷,一路行来,稳如泰山,而且,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历延嗣自然看得见,那帐篷里,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行军打仗沙盘,还有一主二仆,三位脸蒙着纱巾的越溪女子。 四人立住,同时开口大喝,回应王从泰:“大唐公主在此,尔等唐人速速来跪!” 大唐公主? 萧东兮的第一反应,是蓝星历史上,那个嫁过去不到一个月,就被丈夫给斩首了的唐朝宜芳公主。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世唐帝,为平镔铁之乱,确实与越溪有过和亲,将女儿上仙公主李仪,嫁与了越溪之主。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是萧东兮即将踏足江湖那年的事。 李仪自幼天资不凡,得母族宗门认可,视其为绝代天骄,其在江湖上的名号,在萧东兮未出之时,稳居女榜第一。 可惜其母早夭,她生性又过于阴冷刻薄,终成宗门弃子、唐帝棋子,被迫远走北域,为人妻,成越溪主母。 待到萧东兮凭惊人战绩,一跃而成九州江湖榜一,岁月如河,洗涤旧事,哪还有多少人会记得,李仪这个曾经的女榜第一? 就算有人记得,在萧东兮面前,谁又会去拿李仪来比呢——一个女榜第一,拿什么跟直接整合双榜,传言十年前就被废了,如今还稳居榜首的萧东兮比?! 事实上,萧东兮连李仪的面都没见过。 俩人,各自惊艳了一个时代。 今日,是萧东兮第一次见到李仪,蒙面的李仪。 李仪今年应该是三十岁,出生唐宫的她,这些年在越溪似是过得不错,坐在帐中,正是一朵盛放的黑莲。 是的,雍容华贵的黑莲。 她披着一身黑色锦衣,身姿绝美,一双如水的眼睛,却盖不住那凌厉的星眸。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极了冰冷的寒冬,以致于冻住了她的姿容,使其永远保持着盛放,诱人喜欢,却又使人望而却步,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意。 就连萧东兮,也须凝住心神,才能透过她的美丽,看到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萧东兮心中一凛,她偏头问小怜:“探过没?” 小怜点头,又摇头:“没有那神秘东西。” 萧东兮点点头,既没有那神秘东西,那她还可安心,做沉浸式观戏。 王从泰也方回过神来,大唐此位公主,他还是知道的。 他策马向前行了两步,一拱手:“既是唐公主,为何兴兵犯九州?” 隔着面纱,并看不真切李仪的表情,但见她星眸一闪,便从面纱下传出冰冷的声音,声透草原:“窃国之人,敢阻本公主祭陵?” 祭陵?你家祭陵,是带两万狼骑?? 别说是你,唐帝在世,也没干过这样的事! 王从泰冷哼一声:“祭的是九州陵,当守九州仪!” “若本指挥使没记错,那位上仙公主,可是单名一个‘仪’字?” “放肆!”李仪身边的一个侍女,并指直指王从泰,喝骂,“公主名讳,是你这个贱奴,敢言?” 一道凌厉的黑光,随着侍女的呵斥,迅疾地射向王从泰。 王从泰不闪,他怕那道光,伤到自己人,折损了士气。 他看上去似是随手转动着长枪,便卸下了那道黑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小枚星铁。 王从泰暗暗心惊:这些年,越溪族远离战乱,一直在埋头蓄力,如今观之,实力相当可怖。 一个侍女,竟是八境绝颠!所用,暗器,竟是星星铁!! 在外人看来,王从泰刚刚枪舞,似是随意,但只有王从泰自己知道,狮虎搏兔尚尽全力,他又何尝不是全力施为,避免落了脸面,伤了己方士气呢? 幸好,对方只是八境绝颠。 侍女如此,那主人,当如何? 第八十八章 燕人不返 王从泰原本是想,阴阳对面的越溪主母、曾经的大唐上仙公主李仪,斥其不遵九州仪。 不成想,他阴阳不成,反被对方侍女呵斥其为“贱奴”,并出手偷袭于他。 按理,王从泰本该勃然怒,替主人训下走狗,但他生生忍住,只继续拱手,讲“理”:“公主若遵九州仪,可车骑五十,由我大燕将士,护公主入长安皇陵。” 他用手一指刚刚偷袭他的侍女:“似此等不遵九州仪之人,可留在此地,待公主归。” “不然……” “不然如何?”李仪的声音,更加冷了。 “不然,蛮夷寇边,九州共诛之。”王从泰收了拱手之仪,手中枪直指越溪狼骑,“自我大燕始!” “九州?”李仪一声冷哼,“若九州心齐,怎会十六国裂我大唐,乱战至今,致我唐人生灵涂炭!” “本公主此行,一祭祖宗,二护黎民,虽死不悔。” “公主此心,可昭日月。”王从泰并不骂她狼子野心,反大加赞扬,“然公主可往,蛮夷不可往!” “公主以身复唐,无可厚非,天下人即使不从,亦不会反;若领蛮夷入寇,天下人不但不从,还当兴兵共诛之。” “你这将军,倒是生得一张好嘴。”帐中李仪在笑,但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无非是想骗本公主孤身送死。” “可怜本公主那未能谋面的皇妹,便是死在尔等这些背主的狗贼之手。” 李仪的声音很冷,却不见半点哀伤,只是说得平稳、轻巧。 似乎皇妹之仇,也并不能影响到她的心,不过,是她寻来,用作兴兵的借口。 “听闻,燕国之主宠溺优伶。”李仪不待王从泰回话,突然阴阳了他一回,“莫非,你便是那优伶宠将。” “不然,何来此哄人唱词?” 李仪这把冷刀子,戳得快准狠,就差指着王从泰的鼻子,明言他是男宠了。 说完,李仪那摄人心魄的星眸,直勾勾地盯着王从泰,似乎在等着他发飙,挥枪率兵上前。 王从泰不怒反笑:“没想到,大唐公主在蛮夷活了这些年,还时时不忘盛世风华。” “既如此,公主何不弃蛮夷,返九州。” “翌日,有机会,末将也好请公主,去我大燕开遍各地的伶人馆,听曲!” “本公主帐下这些勇士,早已心仪九州文化。”李仪随手指了指身后,“随本公主同去听曲,如何?” 李仪说得很轻,却声透草原。 她问的是王从泰,附和她的、作齐声大喝“同去”的,却是她身后的两万将士,声震四野。 王从泰淡淡一笑,回身看了一眼大燕将士,长枪直指越溪狼骑:“既慕九州文化,又想听曲,那便臣服九州!” “臣服!”王从泰身后的燕军铁骑亦齐声大喝,他们虽只得数千人,却同样声震九霄。 “看来……你这恃宠而骄的男伶,是要做破坏九州与越溪情谊的罪人。”李仪的声音,已冷得无法再冷,“阻本公主祭陵,挡我勇士听曲,凭你……也配?!” “凭我,足够了。”王从泰枪指长空,“风萧萧易水寒,我燕人,不返!” “本指挥使敢断言,公主若执意带蛮夷寇九州——绝到不了长安祭陵,便会身首异处。” 他以手指越溪狼骑:“至于此等土鸡瓦狗,他们若不臣服,今生,定无法活着听曲,除非,来世投作九州人。” 王从泰一声长啸:“战吧!看你两万狼骑折损于此,他日,为谁作嫁衣!!” 王从泰身后的燕军铁骑,皆各举兵刃,齐声高唱:“来战!燕人,不返!!” 一时间,天苍四野,尽是“燕人,不返”之声。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在旁看得心痒痒的历延嗣就想用去手中符石,准备拔腿冲锋。 气得萧东兮忙喝止他:“别浪费——还打不起来。” 历延嗣一脸问号,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这都还打不起来?那王从泰,不是在唱戏吧! 萧东兮看着历延嗣那张欠揍的小白脸,真恨不得给他两下。 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在月渊被历延嗣这群太保,给气得欲仙欲死的往事。 幼时,她见历延嗣这瘦小白净,还爱偷穿夫子白袍的样子,还真就觉得他,挺符合她心目中,那个蓝星“千军万马避白袍”的儒将形象,便用心教他读兵书,想将他培养成十三太保里的“白袍兵仙”。 结果…… 结果,就没有结果啦! 反正,大家后来看到的暴躁萧东兮,有一小半,就是被这小子给气出来的。 毛线的白袍兵仙! 这活脱脱,不就是一个蠢蛋版的李元霸嘛…… 若不是这一世的千年盛唐史里,并没有一个唐帝,有一个叫李玄霸的儿子,不然,萧东兮还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蓝星的历史上,遇上了那位神仙一样的憨憨。 好吧,如果就一个像历延嗣这样的瘦弱小白脸版神力无双,萧东兮也就忍了,关键她的十三太保,简直就是奇葩基地。 第十三太保历从孝,小时候那是玉树临风,聪颖机智,爱使画戟,射术惊人。 刚认了历延嗣作“千军万马避白袍”,这历从孝,岂能不是蓝星三国第一猛男吕布,再不济,薛仁贵什么的,也行呀。 结果,历从孝也长成了蠢憨憨,确切地说,历延嗣同他相比,还算聪明的! 画戟、神射,那倒是都还在,就是带不了兵啊,有事就是莽,幸好还有个特性,叫做“不死”。 还有“混不吝”的石敬存、爱到处跟人谈精神恋爱最后成了月渊女孩子公敌的黎君立、认死理的历从原、喜欢记仇你被阴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的历存韬…… 那时的月渊,与其说萧东兮是他们的大姐大,不如说萧东兮是他们的保姆。 都是同龄人,那些家伙其实比萧东兮还大上两三岁,凭什么萧东兮就要当“保姆”? 凭她是穿越人士,有金手指么。 好容易这些家伙从了军,莽自己的事业去了,萧东兮也在幕后筹谋(清闲)了这些年。 这一趟出来,事情似乎在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历从原是回来了,却反对她去打李天下;看样子,历延嗣这也是要回来了,却天天吵着吃神丹,用神符,就想着拿拳头去砸人…… 那万一历存韬也要回来——等等!萧东兮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他来着? 好像是扇过他一些巴掌……这……不会被他背后捅刀子吧! 第八十九章 斗将 看到萧东兮脸上阴晴不定,历延嗣哪会知道,这是村长在想着,回去以后,该怎么炮制、改造他。 小时候他就差点把萧东兮吃穷了,现在还得了…… 他不禁问出声来:“这不打……看戏么?” “对。”萧东兮被他打断了回忆,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看戏!文戏!!” 文戏有什么劲! 历延嗣悻悻地收回了符石,只摩挲着自己的拳头:“拳头啊拳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顿好的呢!” 萧东兮懒得理他,只拿眼睛去瞄对面的旧唐公主、现在的越溪主母李仪——这家伙,性子跟她的声音一样冷,这铁骑对冲,今天是肯定冲不起来。 正如王从泰所说,越溪若折损了这两万狼骑,草原各族,就没有一个吃素的,绝对趁她病要她命。 到时,别说向前去长安,就连老巢都要给人端了! 不然,那镔铁之族缘何在王帐一战,折损了那些将士,便彻底缩回祖庭去了。 要知道,那一场,燕国虽胜,却是惨胜——折了一半最精锐的国主亲军铁骑;就连国主李天下,都给打得狼狈逃窜、下落不明。 没见那原属于唐帝龙卫的绝顶高手宋承恩,至今都还在北域搜寻李天下下落嘛,不然,北域各族,何以至此? 而镔铁虽败,却是虽败优胜——他们保存了相当部分有生力量,有序地撤回了祖庭,而且,他们给予了燕军致命一击,可以说,算是绝了燕国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北伐念想。 饶是如此,镔铁一族仍然彻底缩回祖庭,所为,无非就是防着草原上的群狼,避免战力进一步受损——算是把拳头缩回去,下一次更有力地打出来! 同理,宋承恩只带龙卫搜寻李天下,却遣王从泰带兵南返,也是出于此。 这区区几千人,可都是燕国最最精锐所在,吃掉他们,到底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李仪是带着狼群出来觅食的,可不是来把牙齿崩掉的! “本公主长途跋涉,乏了!”李仪的声音不似向前冰冷,她打了个哈欠,“祭陵之事,非在今日。” “此片草原,当供本公主盘桓。” 这片草原,是李天下带着亲军铁骑,从镔铁之族手里打下来的,按理来说,本应划入大燕版图,轮不到王从泰来做主。 但这对李仪来说,退而求其次,已是让了一大步。 现在,就看王从泰让不让,当然,不让,王从泰也断然守不住。 这还是李仪不知道前方军事重镇,化龙州已叛燕自立,不然,李仪连这一步也不肯让,直接就要逼王从泰退兵,亲率越溪狼骑,直奔化龙州觅食了。 作为个人,王从泰想让,但是李天下不在,郭文仲未至,他是燕北军中之魂——作为军魂,他不能让,至少不是现在让。 王从泰看似随意地瞄了一眼历延嗣,心里却是下了决心——什么狗屁神将历从原、莽力无双历延嗣,有事都不顶用,关键时刻,还得靠我王从泰! “我大燕,国主守国门!我燕人,死战不返!!”王从泰放下了手中枪,战意却不消,“今浴血败镔铁得来之地,岂可拱手让蛮夷?” 他身后的燕军将士,也暂时收回了兵刃,却仍齐声震天地:“死战,不返!” “汝前番言我等不得入九州,怎么,你现在凭这么点人,就要占我草原土,阻我牧马?”李仪的声音再次转冷。 她身后的两万狼骑,亦同声大喝:“牧马!” 李仪以手指王从泰:“去九州牧马,还是暂在此地盘桓,你替本公主选一个,如何?” “我选死战!”王从泰不卑不亢,声音不高,语意坚决。 “你守得住?”李仪笑了,“就凭这区区数千人?!” “结阵待援,或能撑到郭将军至。”王从泰表情倨傲,似乎一点也不怕泄露军机。 他反唇相讥:“你吃得下,不怕崩了牙?” 口水战已无法继续,再往下,便是“你守得住”、“崩了牙”的循环套娃似表演了。 李仪主动停止,她有了新提议:“既如此,此地是草原,便依草原规矩,斗上一斗如何?” “若你燕人赢,我越溪举族北返。” “若越溪赢,则留此地,供本公主盘桓。” 王从泰略作思量,这已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选择了——依目前形势,郭文仲何日能平定化龙州叛乱犹未可知,若能凭斗将退敌,实乃燕国之幸。 若败,则实乃天命,能保下这数千精锐,不暴露燕国虚实,已是足够。 “本指挥使,允了!”王从泰双手一拱,“请上仙公主划下道来。” 李仪亦略作沉吟,就算是斗将,那也得是越溪赢,她得花点时间,思量一下。 那边,历延嗣目睹形势急转而下,转瞬之间,大战就没了——这就意味着,他浑身力气,竟无法上阵发泄了。 那我吃那么多丹药…… 历延嗣不干了,他直接往前跳,就连萧东兮斗没来得及拉住他。 历延嗣冲着两万越溪狼骑,只做狮子吼:“你历爷爷在此,尔等蛮夷,还不上来受死!” 王从泰还没反应呢,对面看见燕军这边跳出来一个瘦弱小白脸,顿时齐声哄笑,直觉得燕国这是无人了,只能派个小丑出来搞笑。 甚至有人忍不住怪笑:“好嘛!将军是优伶,小兵是唱戏的,这不一窝戏子嘛……” 越溪狼骑再次爆出持续的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历延嗣脸色铁青——向来都是自己瞧不起优伶出身的王从泰,他怎能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当成优伶来嘲讽的这天! 他再吼:“怂包蛮夷,来战爷爷一双拳头!” 不得李仪命令,越溪人跃跃欲试,却不敢上前,只在那作冷嘲热讽。 李仪双眸一眯,寒光似星——姓历的小白脸?她不认识,但并不妨碍她知道,眼前这家伙,不是那燕国神将历从原,便是神力无双历延嗣。 难怪,对面的燕军都指挥使,敢与她定下斗将。 她并不知,历从原与历延嗣,都已被国主李天下,给打成了叛贼。 王从泰何等聪明,他本欲喝止历延嗣,现在一看李仪会错了意,马上传音历延嗣:“叛贼,汝若想战个痛快,须暂领原燕国之职。” 这其中关节,历延嗣如何不懂,他是嗜打架如命,但好歹也是被萧东兮逼进学堂,亲自授过他课的。 他点头,继续冲着对方喊:“九州战神历爷爷在此,谁敢来战!” 第九十章 四命王从泰 他不称自己大燕官职,只呼自己作九州战神,既不否认,亦不承认,反正,这一回,就是代燕国出战了。 他身后的萧东兮虽没拉住他,倒也不甚在意。 她并不反对历延嗣出战。 她只是认为,己方四人,若待到那王从泰战至兵凶势危,非请她们出手不可之时,再出手,会更稳妥。 没想到历延嗣这个憨憨,竟直接就跳了出去。 不过,她观对方李仪的反应,似是不识历延嗣,一时之间,竟是喜上心头——看来,从穿越至此方世界,就重视情报系统的自己,还是过分高估了对面这些蛮夷的情报能力。 对面的李仪,虽然贵为前朝公主,但她常年生活在蛮夷之地,就算她有建立情报系统的能力,也难觅得力之人。 优秀的情报人员,岂是说你是你便是的,哪一个,不是砸资源,手把手教出来,然后在实践中,千锤百炼出来的。 行军打仗,将士还或可在失误之下,能择机扭转败局,逃出生天。 而情报人员,则绝不允许失误——失误,即意味着死。 只因,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暴露,意味着会有更多人的牺牲……唯死尔。 不识历延嗣,那便意味着,也不一定,能认得到她萧东兮! 既如此,看来,只要王从泰愿意,她们今天便可演上一出,那蓝星小说中常有的,利用信息差,来装叉打脸的戏码。 当然,这事,萧东兮不会主动提,她得等王从泰,来求她。 王从泰又何尝不是抱了这样的心思,现在,就看对面怎么说了。 “原来如此。”李仪星眸一扫,掠过了王从泰及萧东兮,“我方数倍于你,退而斗将已是退让,故由将军先定出战之人。” “本公主,只四倍于你。” “待双方战至最后一人,仍能战者,胜!” 李仪的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妙——逼王从泰先定下人选,打明牌,就绝了他的后手变数;她再以四倍之数出战,自是存了用车轮战,来消耗历延嗣的心思。 历延嗣人都跳出来了,他一看,双方还在叨叨;再一看,发现萧东兮看他的眼光,似乎是要刀人;得,那再跳回去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 只要能让他打,他就第一个上去打……至于脸,不重要! 王从泰见对方划下了道道,自然不会蠢到要在这事上再去与对方纠葛,他只激李仪一句:“九州之人重诺,让你几人又何妨?” “然公主占尽便宜,可能为此等蛮夷做主,守诺!” 王从泰此言一出,对面两万狼骑哗然,尽皆放声怒骂。 他们座下之狼,皆低头龇牙,大有听令扑食之势。 王从泰夷然不惧,只平举手中枪,摆出一副“若要战,便来战”的姿态。 王帐之上的李仪,眼无悲喜,她冷哼一声,立令越溪狼骑俯首,只冷声道:“速定下人选,本公主最后出战,赢则在此地盘桓,输必北返!” 李仪话语冰冷,声透草原,那托帐的四个巨人,似是同时被寒意所侵,竟一起打了个寒颤。 饶是如此,四人所托之大帐,仍是纹丝不动——李仪端坐其上,稳如钓鱼。 王从泰见此,亦不多言,他回头看了一眼萧东兮,传音之时,尽量将姿态摆低:“蛮夷入寇,九州生灵必受荼毒,敢问仙子,可能为九州一战?” 萧东兮并不答,她只抬步走向王从泰。 王从泰亦不敢像之前那样,摆明了刀枪要提防她,他忙示意手下众将,给萧东兮让路。 萧东兮点头轻笑,这才传音:“看来,本村长护卫九州之名,尚能得指挥使另眼相看。” 王从泰笑着传音:“向来各为其主,今同为九州之民。” 李仪自然是看到了萧东兮的举动,但她实在不认得此人,只知连那个疑似是燕国杀神历延嗣的家伙,都跟在此人后面,定是个狠角色。 对方这个唱戏的将军,还真是会演戏——后手一个接一个的,幸好,自己逼他下明棋,且看他能派得出几人斗将。 反正,敌在明我在暗,无论你派几人,我都是四倍! 李仪扫了一眼身后的狼骑,心道:一口一个蛮夷,尔等又怎知,本公主在越溪蛰伏十数载,付出了多少心力?今日,尔等,便是本公主重耀九州之阶! 萧东兮很快就走到了王从泰身旁,两军对垒,未免弱了燕军士气,她给王从泰面子,没有去占主位,只与他并肩。 她作出一副恼怒历延嗣惹下麻烦,害她浪费时间的样子,并不传音,冷冷道:“本村长北上有事——可有好处?” 她的声音虽轻,不至被对面李仪所知,但落在部分燕军将士耳中,也算是,刷新了他们对“仙外飞仙”萧东兮的认知。 萧东兮确定了末世在即,她已没有时间,可以再像从前般从容布局——既然李天下兵行险招靠不住,那她也不会再似从前般对他客气,现在,她需要掌控更多的东西。 拥有越多,她便越累,但没办法,有些事必须做,且值得。 “王某只有贱命一条!”王从泰能从一介男伶,走到今日位置,自不会傻到听不懂萧东兮的话。 资源、兵将,都是燕国的,他不可能越过国主李天下,将其许给萧东兮。 他所能打动萧东兮的筹码,或许也正是她想要的,只有他王从泰的承诺。 “既是贱命一条,何用?”萧东兮翻了个白眼。 做生意不都是讨价还价的嘛,有你这样上来就交底的? “愿为仙子做任何事,包括去死,只要忠于大燕。”王从泰很急,他怕那李仪回过味来变卦。 “这有什么用啊!”萧东兮撇撇嘴,“支持我当女帝,你就做不到——得加命!” 加命? 王从泰懵了——命就一条,那要怎么加! “我出四个人,你欠我四条命!”萧东兮很直接,算盘打得啪啪响。 她看着王从泰眉毛一挑——这家伙还不错,要不是我养不起,你怎么可能逃得出我的手心? 想想六命历从原,我就不信,你还拗得过他! 历从原现在还不是一口一声“好村长”叫着,小泰子,你就准备做四命王从泰吧…… 王从泰皱起了眉,他扫了一眼艳若无骨的小怜,天真烂漫的白采莲——这两个也能打?这是仙子摆明了要往死里压榨他! 第九十一章 神力无双 “四命!”自认为贱命一条的王从泰,终是咬咬牙,在萧东兮视其如案板之鱼的目光中,即使明知是坑,也应了下来,“谨诺仙子,但不负大燕。” “这都不是事。”萧东兮开怀一笑,“开始吧!” 终于等到了村长说开始,浑身有使不完力气的历延嗣再次跳了出去。 他的身后,传来王从泰的声音:“我大燕共计五人出战!” “以大燕折冲都尉历延嗣始。” 王从泰点明了历延嗣的身份,仍以他之前的官职相称,免了因口舌,而暴露如今燕国虚实。 历延嗣也不在意,只要有架打,是站在九州这边,代表哪一国,不重要。 何况,他只是想揍李天下,并不代表他不在意燕国军中袍泽,以及驻地百姓的命运安危。 倒是对面的越溪人爆出一片哗然——草原勇士崇尚力量,是以九州历延嗣“神力无双”之名,在越溪还是声威赫赫的,但现在得见真人,竟是个瘦弱小白脸…… 这便是九州的神力无双?可把越溪人给“吓”坏了! 就连萧东兮也在砸舌。 当然,她不是笑对方不识神力无双,待会要被历延嗣打脸;而是在笑历延嗣在燕国的职级。 她早知历延嗣曾任何职,但此刻听到,仍不免想嘲弄他一番——就连王从泰这个男伶出身的家伙,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从马都指挥使,领国主亲军铁骑万人;二太保你都从军多少年了,混到现在才一个折冲都尉,战时才得领兵两千……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神力无双、每战先登”? 唉,你们月村十三太保,但凡有个运筹帷幄型的,我至于这么累么…… 你们一个一个,都练歪了! 害我还得继续养成小萝莉、小正太。 当然,萧东兮也只是纯粹想吐槽一下,吐槽使她开心。 末世在即,虽她早有准备,但仍倍感压抑,她得释放一下——其实,历延嗣他们虽然走歪了,但只要没有变得像大太保那样,她就很满足了。 思绪间,对面李仪看似随意的在两万越溪狼骑中,点了个精瘦小个子,令其出战历延嗣。 “悠着点,随意戏耍即可,千万别把小白脸给打死了。”李仪故意瞥了一眼历延嗣,随口吩咐那小个子,“留着给我捶捶腿,比你们养眼。” 她一句话,成功地挑起了两个男人的怒火。 越溪精瘦小个子手持双匕——两把匕首都不长,但刀刃在阳光下,皆散发出蓝芒,一看就是淬过毒。 越溪之毒,在北域的名气,可不小。 小个子一言不发,只用挑衅的眼神盯着历延嗣的喉咙,其意不言自明。 历延嗣也不与他废话,双手握拳,就向前去。 对方这小个子,一看就是擅长暗杀,走灵巧路线的主。 历延嗣不久前,刚在王从泰这样的巧将手上,受了软,一口气憋着还没发呢! 现在,对面又派上来这么一个,是以为什么样的巧将,都能压制住他历延嗣吗? 历延嗣一声怪叫,已是在万众瞩目之下,率先冲了出去,挥起了拳头。 八境? 九州威名赫赫的“神力无双”,才区区八境! 对面爆出了一阵又一阵嘲弄的嘘声——主母随便点的那个遥里青,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暗夜猎杀者,都已八境有余。 人就是这样,哪怕自己可能不过只有五境、六境,但是一见传说中的人物低于预期,便以为自己也能去踩上一脚。 传说不可欺! 历延嗣只用了两拳,便让越溪人闭上了嘴。 他砸的第一拳,被那精瘦小个子遥里青用速度,给让过;但他的第二拳,与其说是他砸中的,还不如说,是遥里青自己用脸,直接撞上来的…… 遥里青双手的匕首,都还没来得及递出,便连人带匕首,给历延嗣砸成了碎块! 或者说,是他将自己,给撞成了碎块。 历延嗣,只是预判了,遥里青的预判。 所谓巧将,可不只是速度快、身法巧——意识,才是巧将可敌力将的根基。 还以为人人都是王从泰呢——没看到村长都要谋他四命嘛! 这么些年下来,值得村长去谋命的家伙,可不多。 至少,你这已成碎块的小个子,不是。 如此血腥的场景,把萧东兮身旁的美艳小怜和天真小莲,都给唬得脸上变了色。 她们平时修行是一回事,真正历经军阵血战又是另一回事。 萧东兮见了,只报以鼓励的微微一笑,自己当年第一回冲军阵,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多历练几回,就好了——加油哦!你们可是我的小伙伴,要与我同去救末世!! 越溪狼骑闭了嘴,燕军铁骑可就欢腾了起来——这便是燕国军胆,是存在他们记忆中的神力无双! 李仪铁青着脸,她又从身后点了一名手持狼牙棒的精壮汉子,令其出战。 历延嗣赢得精彩,但她绝不容他庆祝,以免双方士气己消彼长。 李仪并不知道,这正合历延嗣心意,他还没过瘾呢! 那手持狼牙棒的精壮汉子,在得令之后,同样一言不发的冲出,他高举狼牙棒,无视眼前的瘦弱小白脸是神力无双,誓要将其一砸成齑粉…… 随着精壮汉子的冲出,越溪人在短暂闭嘴之后,又开始了叫嚣、嘲讽。 “梅只虎天生神力,可手撕虎豹,才是真正的神力无双!” “梅只氏大哥可不止天生神力,他已修至八境绝颠,定能砸碎九州狗,为遥里青雪恨。” “吾族休养多年,就为今日……” 很可惜,越溪人的叫嚣、嘲讽,比上一次还要来得短暂——历延嗣又是两拳,第一拳砸碎了狼牙棒,第二拳将那八境绝巅的精壮汉子梅只虎,给砸没了,砸成了纸片虎。 “下一个!”历延嗣咧着嘴,嗷嗷叫着。 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叫做“爽”的感觉,现在,他只想要更爽! 李仪当然要满足他,她又从身后,点了一名手拎铁锤的高大健壮男,令其上前。 这一次,越溪人不喊了,他们只是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历延嗣——这一回,可是揣氏的凶瞎子出马,他十岁就捶死巨熊,自己给自己改名叫揣熊,今年三十不到,已接近破八境,这还不把你锤成碎屑?! 他们蓄着势,只待揣熊捶死历延嗣,就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把此前吃的瘪,都还给燕军。 揣熊身高近两米,只比为李仪托王帐的那四名巨人略矮,他嘶吼着狂奔向瘦弱脸白的历延嗣,如凶熊扑鹿。 目睹此景,身经百战的燕军将士也不禁屏住了呼吸,虽然他们打心底里信历延嗣,但仍免不了为他捏了把汗。 就连一路上目睹了历延嗣一拳破城的小、白二人,也被对方揣熊的气势所迫,险些惊叫出声。 第九十二章 只是展示一下大玩偶 揣熊身上散发出的凶兽气息,令历延嗣感到格外兴奋,他甚至忽略掉了对方的修为,哪怕揣熊的境界,比他高了一大截。 历延嗣一声虎吼,挥拳上前,主动迎向了身高近两米的巨汉揣熊——映入大家眼帘的,便是一个瘦弱小白脸,如幼豹扑熊般,迅疾地冲向了一头史前巨兽。 燕军中有胆小的家伙,甚至主动闭上了眼睛,虽然他信历延嗣,也渴望耳朵里能传来同伴的欢呼喝彩,来证明历延嗣又赢了…… 而对面的越溪人,则已经将势蓄到了顶峰,已差不多要欢呼出口,庆祝揣熊将对手捶成肉饼! “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东兮以手为枪,做了一个标准而又帅气的蓝星“开枪”动作,并开玩笑般喝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爆”,揣熊就真的被历延嗣给爆了。 这一次,历延嗣只用了一拳! 历延嗣催动神速符,抢在揣熊的大铁锤捶下之前,一拳,就打穿了他的肚子。 铁锤落地,地动山摇,直将所有越溪人,都已窜到嘴边的欢呼声,给生生地压回了肚子里。 历延嗣抽回拳头,另一只手轻轻一推,揣熊那巨大的身躯便永远地躺在了这片草原上;随之生起的,是燕军巨大的欢呼声,声震四野。 那些胆小闭眼的燕军,瞬间将眼睛撑大,目眦欲裂,流下了幸福的血泪,他们雀跃,齐声大呼:“大燕战神!神力无双!!” 历延嗣一手高高举起,伸出一根手指指天,面向端坐王帐的前朝公主李仪:“下一个!”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干那四个出场就很拉风,托着那座王帐的巨人。 杀几个小将算什么? 历延嗣回头瞥了一眼萧东兮,看见萧东兮正对着“手指枪头”,在做吹气状,似是对他刚刚一拳洞敌的表现,十分认可。 历延嗣心道:跟着村长,咱哪一次不是干大家伙? 你们这些蛮夷既敢来犯九州,那就别怪咱屠狗! 今朝,我就让你这前朝公主,坐着王帐来,爬着回去。 他见对面李仪不似先前爽快,又向前迈了一步,用食指对着李仪勾勾:“过来呀!老子让你爬回去!!” 托帐的那四个巨人尽皆大怒,但不得主母令,他们只能纹丝不动,继续托举着王帐。 “二太保,客气点。”萧东兮吹完了手指枪,她见李仪黑脸不语,便假意出来打圆场,“人家是前朝公主,风风光光地来,咱们得懂点礼数,怎能把人家的狗腿给打折呢?” “没了四条狗腿,你让人家娇贵公主,是走路回去,还是滚回去?!” 萧东兮的话是对着历延嗣说的,她的眼睛,可是一直在瞪着李仪呢——她很想看看,这个隐忍蛰伏多年的前天骄榜女榜一,被打脸是个什么样子。 趁火打劫? 你也是九州人,当知九州,不是你想来捞就能捞,捞了就能走的地方! 面对萧东兮的挑衅,李仪脸色如常,她在心里,自动把对萧东兮的评级,又下调了几分。 “斗将不过玩玩。”李仪的声音冰冷依旧,仿佛刚刚死去的三名越溪族人,在她眼中,不过是无用的旧玩具,“你们还真是像极了这天下的孩子家家,赢了盘草剑竹马,还以为赢了天下。” “即将破境的八境绝颠,一拳而亡,在公主眼中,原来只是草剑竹马?”萧东兮不无嘲弄地应道。 她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似乎正在说的话,正是蓝星玄幻小说中,那些反派的台词。 往往,那些反派,一说完这些台词,就该要被主角打脸了。 果然,李仪一声冷哼:“八境绝颠,你就以为不是孩子家家?” “尔等可知,我越溪四柱,是何修为?” 随着李仪提到“越溪四柱”,她脚下正抬着王帐的四位巨人尽将头昂起,皆现出一副俾睨天下的神情。 平地,突然起了一阵风,以他们为中心,直直地冲着燕军而去,一路上,掀飞草皮,激起尘沙裂天。 九境!全是九境!! 唐帝当年,到底给了这上仙公主李仪多少资源?竟能让她在越溪蛰伏这短短十几年时间,蓄养出如此众多的高手——就连手托王帐之人,也是九境。 历延嗣来不及多想,他只得一声大喝,就双拳齐出风雷,想要震散这股妖风。 然而,他纵使神力无双,也不过八境,又只得一人,如何能力敌四名九境联手施为? 但见风雷交加,那妖风与拳罡一触即散,历延嗣却被震得连退三步,吐血染草原。 萧东兮及时地从随身空间里,又掏出一个红瓶,扔给了历延嗣,给了他一个“再来,不过如此”的眼神。 她刚刚已经掏出了青玉折扇,但在判断了双方战力之后,她选择了信任历延嗣,任其再战。 燕国这方,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甚至绝望的眼神,唯有萧东兮,只有挂在眼角的嘲讽:用十几年时间催生出来的九境,不过如此。 她甚至还特意看了一眼白采莲:“虚实之战,悟得如何了?等历延嗣累了,你下一个,把脸挣回来。” 白采莲听了,脸上瞬间恢复了神采——是呀,上一个虚战被实战打脸的,不正是自己带的人嘛…… 她郑重点头:“村长放心。” 萧东兮满意点头,不再言语——至于燕军其他人慌不慌,她懒得管。 王从泰是真的慌的一匹,他甚至连腿都有些抖了,若不是他看到萧东兮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都想跑路了。 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对面太不可思议。 其实,若不是遇到历延嗣这种变态,对面刚刚三个八境,就够燕军喝一缸了。 现在,连四个抬王帐的野蛮人,都是九境——这些年,越溪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巨变? 他们远在漠北,生活在资源贫乏的蛮荒之地,是怎么做到,高端战力远超大燕的! 他王从泰再牛,也不可能一个打四个九境呀! 何况,对面绝对还不止…… 王从泰终忍不住质问李仪:“公主竟要毁诺?” 李仪哈哈一笑,阴冷之气四溢,她摇摇头:“休得无礼!本公主岂是毁诺之人。” “孩子家家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本公主不过是给尔等优伶,展示一下大玩偶。” “将军放心,一个一个来。” “希望你们能撑到本公主下场……” “当然,你若怕了,那就跪下来臣服本公主,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从泰木然地摇头:“我大燕,只有战死的指挥使。” 李仪冷冷一笑,只对着四位抬帐巨人,轻轻勾了勾手指:“去吧,好好玩!可别太快……就把他们给玩死了。” 四位巨人得令,便整齐划一地将王帐稳稳放置于地,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就推出其中一人,上前去与历延嗣斗将。 “奥里丁。”巨人奥里丁似乎很享受,看到那些燕军畏惧于他的表情,他得意地自报家门,一步一个脚印地撼动着草原,向历延嗣走去。 第九十三章 他们去哪了? 奥里丁? 萧东兮扫了一眼,那脚动大地,似是对历延嗣志在必得的越溪巨蛮,对他的实力,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 她双眼微微一眯——此人,确实是速成的九境! 在越溪五部之中,奥里氏多为底层,往往有氏无名。 此人能得个丁字,当是被李仪赐名……那其余三人,分别就是甲乙丙。 或许,除此四人之外,还有戊己庚辛壬癸…… 那就要看,这大唐上仙公主李仪,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砸了怎样的资源,速成出多少个这样的家伙了! 速成高手,作为穿越者的萧东兮也能,但她不会为此。 这些年,她都是在实打实地将那些正太与萝莉,一步一步给培养成能独挡一面的人物。 月渊人手确实不够,但她缺的不是打手,是人才——是自主、独立,且可持续成长的人。 想救末世,如此,才有可能——哪怕有一天,萧东兮把自己战没了,也还有人会接棒、继续战…… 萧东兮审视着李仪。 此人已被小怜探查多次,基本排除是那些神秘东西附体,那……莫非,她也是穿越者?或者,是越溪之地,也有像孤城墨老东西那样的家伙! 萧东兮并没有,把李仪身为大唐上仙公主的身份,给考虑进去。 只因,就连前任唐帝,也做不到批量速成八境九境高手。 不然,唐帝龙卫,就不止这么些人,完全可以在外头,以甲乙丙丁之名横行了…… 九州与异域,为何要决死争夺那异变之地? 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为了里面的资源与秘法,好批量速成出,像乌拉赫这样的八境,甚至是九境、更高境的高手嘛! 此女,有秘密;越溪,有问题。 思绪间,历延嗣一声虎吼,已与那巨蛮奥里丁,交上了手。 此战,正符历延嗣心中渴望,双方皆是毫无花假的拳拳到肉,是力与力的相互致敬! 九州八境历延嗣,不负神力无双之名,就在此浩瀚草原上,两军数万将士前,与越溪九境巨蛮,战成了分庭抗礼,一步不退。 燕军将士,尽皆看得目眦欲裂,喊得声嘶力竭——此刻,历延嗣那瘦弱的身躯,已将他们的心房占满,显得高大无匹。 神力无双,就算不是九州传说,也定是在场数千燕军将士心中,永远的神话。 就连对面的越溪狼骑,也由对历延嗣这瘦弱小白脸的讥笑、嘲讽,转变成了静默、沉思……再到后来,就转化成了呐喊——纯粹为双方精彩的力与力较量,而放声叫好! 再没有越溪人,敢小觑九州战士。 他们终明白,自己仰慕九州文化,却轻视九州人;还自以为,可取九州人而代之,这是何等的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一场酣战,双方势均力敌,尽皆汗出如浆,血染草原,却都目露兴奋之色,不肯有一瞬暂歇。 李仪主动叫停:“奥里丙。” 她显然不愿让自己的托帐巨人,轻易折损在此,于是果断换人,奥里丙上。 奥里丁虽目露不甘之色,仍听令果断退下,站回主母身旁。 他以目示浑身浴血的历延嗣——没了你,接下来,我就站着看兄弟逞神威,弄死你们九州人。 他不信历延嗣还能战,但,历延嗣信自己。 历延嗣不退,他以手指勾奥里丙:“我要超额完成任务!” 超额一词,乃当年萧东兮“pua”十三太保的口头禅,在场的燕、越溪之人,几乎都没听过,但不妨碍他们能听懂。 原来,历延嗣打成如今这副模样,竟还念着李仪在斗将之初,说的“四倍”之言——他已连败四人,再打趴下一个,可不就是超额完成任务。 越溪狼骑哗然,这一次,少有人讥笑、嘲讽,更多的,是震撼,是惧怕。 燕军则士气大振——历延嗣这已背弃燕主之人,竟肯为他们为九州,拼杀至此,他们目睹此状,本难凉之热血,又岂能不沸腾。 萧东兮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她还在白采莲和小怜焦灼的目光中,不顾草原的冷风,自顾自地摇起了扇子——历延嗣的极限在哪里,还有谁,能比她更清楚? 九境又如何——虚战,就是虚战。 今朝,且看,月村那从不喊累的小白脸,到底能超额完成多少…… 萧东兮不禁感概:仔细想一想,太保们你争我抢,力争超额完成任务的场景,真是有太多年,没有见着了。 历延嗣,真不愧是最憨,最肯吃苦的优秀员工之一。 念及此,萧东兮自然想到了另一个优秀员工——憨憨历从原。 也不知,他送那异域人乌拉赫去阿爸那,路上顺不顺利——说起来,就连小丫头,都已带人成功抵达了孤城;而历从原和阿爸,却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在传音石的群聊中,发过声了。 萧东兮早已习惯了阿爸和历从原的沉默寡言,但现在想来,稳如历从原,按理在抵达目的地后,不应该不做工作汇报,目前这情况,有些不对劲。 场中,历延嗣与那巨蛮奥里丙已展开了搏杀,一时半会还分不出胜负。 萧东兮并不担心,主动退到了小、白二人身后,趁李仪没有关注到她,竟直接使用了遮蔽符和静音石——在没弄清楚李仪隐秘之前,她还是得守一守传音石之秘。 小、白二人虽从未见过萧东兮如此谨慎,却也不妨碍她们主动配合,帮助萧东兮遮蔽身形。 萧东兮这才将传音石握在手心,她背对燕军将士,开启了群聊模式,轻声道:“阿爸在吗?原哥在吗??” 二人未有以应,倒是阿妈在——那神秘东西北上孤城之事异常重大,她到现在,就没关过传音石。 她一边还在远远地看着李天下与那神秘东西纠缠角力,一边则关注着萧东兮的北上之路。 她听到萧东兮问萧爸和历从原,便知道有状况。 因为她掌握的情报是,在一个时辰前,历从原刚刚抵达月村,就直接带人入了断天之所,然后,就没了踪迹。 不光是他,就连萧爸,也在那一刻,同时没了音讯。 他们去哪了……难道,是出事了?! 第九十四章 想玩死我?我能进阶,你信不! “阿妈。”想到老妈身处险境,又得忙活起来,萧东兮心里就怪不好受,但又不得不做,“我感觉断天之域要出事,辛苦您传信给大师傅,让他派几个老人家进去探探。” “好。”萧妈应了一声,然后又补了一句“不辛苦”,这才关掉传音石,去忙活了。 派几个老人家进去探探,这话听起来是轻飘飘,但落在没去过月村的小、白二人耳中,也能意识到这里面的事大——萧东兮可不是对谁都客气的,她甚至管那墨家前辈,叫老东西…… 能得萧东兮一声“老人家”,他们未必靠的是实力,但,一定与萧东兮关系匪浅,在她心中有位置。 尤其是白采莲,她都能透过萧东兮的话语,感受到断天之域的凶险,以及萧东兮对老人家们安危的担忧。 只因,除去她并不了解的萧爸不说,那与历从原同行的,可是玥婆婆! 白采莲是亲见过玥婆婆空间之术神奇的,若历从原在她的辅助下,仍在断天之域出了事,那里面的凶险,不言而喻。 更何况,在萧东兮口中,那以一己之力,镇守断天之域的萧爸,又岂会是个弱者? 许是看到了白采莲的担忧,萧东兮收起传音石,冲她笑笑:“没事……有阿爸在。” 她有没说的话:小白,快点长!我们要早点进异变之地,用里面的资源,培养出更多的人手!! 无论是应对异域入侵者,还是那些,为灭世而来的神秘东西,或是其他……人手,都是最可宝贵的财富。 历延嗣用又一场胜利,证明了这一点——现在,他赢下五人,在这场四倍之战中,早已超额完成了属于他的那一份。 他血汗洗身,就连脚下草地,都已在他的汗水和血水浸渍下,成了血泽。 但他还能战!他还能继续为此战,刷人头!! 历延嗣仰头灌下剩下的红瓶丹药,然后用手握碎瓶子,将自己刺激得一激灵,再以手勾李仪:“下一个!” 李仪身旁的四个巨蛮,正好两两相对——一边,是肌肉光泽满眼凶光,急欲上阵搏杀,另一边,则是鼻青脸肿一脸阴翳,满心不甘。 李仪并不着恼,她瞥了一眼身右巨蛮,戏谑依旧:“奥里乙,你去玩玩。” 奥里乙得了令,立刻欺身向前,誓要撕碎对面瘦弱小白脸,为自家两个兄弟雪耻,为越溪奥里氏正名。 李仪却不这么想,她遥望王从泰等人,阴冷中透着得意:“姓历的,确是人才难得。只是可惜,他今日死了,便要再等上个十八年……而我的甲乙丙丁,只需到明天,就又是一条好汉!” 她言语倨傲,似是到了现在,仍在把这场关乎两族前途的比斗,当作一场游戏。 既然神力无双于九州难得,那便毁了他,让他十八年后,再做一条好汉。 她或许能稳胜他,但她偏要用四个九境,宁去当他的垫脚石,也要将他给生生耗死。 她是前朝公主,读九州史,自是知道九州英雄的悲歌 她就是要眼前的燕军将士,亲睹像历延嗣这样的英雄,为他们战……直至活活累死。 而他们,除了看着,却也无能为力,只得绝望。 萧东兮当然不会惯着她,反唇相讥:“上一个想让他十八年后的……坟头草,都长十年了。” 这样的垃圾话,对场中相争的俩人,并无多大影响。 历延嗣已浑身是伤,但他打法不变,仍是与对手拳拳到肉,只做生死搏杀。 对面的奥里乙,见了自家两个兄弟的下场,自是知道——自己这九境,也不过是个消耗品,还远不到收割功劳的时候。 是故,他也不闪不避,只与历延嗣比谁先被打倒! 等数息之间,双方互殴了十数拳,他便已知道,先倒下的,恐怕会是自己这个九境。 但他不得李仪令,不能退,只能溅血死扛。 他到现在才知道,为何自己的两个九境壮硕兄弟,会在与这瘦弱小白脸的肉搏中,得主母令退出时,目露庆幸之色,然后变得一脸阴翳——原来,他们真的是在庆幸,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对面这个姓历的瘦弱小白脸,说他神力无双简直是侮辱他,真乃神人也! 而历延嗣则越打越兴奋——他挨了一拳又一拳,身上早没有哪怕一小片完好的地方,但那无处不在的疼痛感,让他变得格外清醒,他能感觉到,对面这些巨蛮,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挨个上来锤炼他,助他脱胎换骨来的…… 这一架,打得比上两个久,终于在俩人各吐了一口血之后,李仪召回了奥里乙。 她指着身旁唯一一个完好的巨蛮,语意更加阴冷:“玩死他!” 这名巨蛮,自然就是奥里氏最强的力士,九境中期奥里甲。 他握紧拳头,浑身骨骼爆出嘎嘎脆响,然后,便欺身向前,绝不给历延嗣调息的机会,誓要砸死他! 萧东兮当然不会坐视历延嗣被玩死,她的红瓶丹药,早已及时地出现在了历延嗣手中。 历延嗣一边灌药,一边反欺身向前——谁玩死谁,可还不一定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历延嗣何其幸也,短短两天,吃了村长那么多红药——他是憨,不代表身为孤儿,从小在月渊与小伙伴们一起长大的他,会真不知道那些红蓝瓶罐的价值。 既得了村长如此恩惠,总该是要有所回报的…… 那么,村长最想要什么? 旁的,历延嗣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的进阶,绝对是村长乐意看到的。 只因,小时候,他们的每一次进阶,总是能收获村长那小丫头的欢呼雀跃。 他们每个人,都想看到她的欢笑。 他当然知道,村长对他的期许——只可惜,他是真的学不会兵法,不然,凭他的努力…… 幸好,他是真的喜欢打架,而且……能越打越强…… 那便进阶,打死你,博村长一笑吧! 历延嗣那惨白的脸上,此刻因着溅满鲜血,而显得有些妖异,再配上他邪魅一笑,真是像极了,从地底爬出的追命无常。 他爆了衣,一声虎吼:“给历爷爷死来!” 第九十五章 挖坑,你必须跳 与越溪巨蛮不同,历延嗣这位神力无双,并不喜欢裸露肉体,他什么时候都是一袭白袍,将自己的一身精肉,给遮得严严实实。 修长的白袍,再配上他那张惨白的脸,则更显其瘦弱——若非目睹其力,恐怕,任谁也难将其与神力无双,给联系到一起…… 等到此刻,他爆去了被血染成暗红的白衣,所有人才发现,白衣之下,他修长的躯体上,尽是条理分明的力肌。 他满身力量之美,直把白采莲这样不谙世事的少女,给看成了星星眼。 自此刻起,若有谁再敢当着小白的面,言那历延嗣是瘦弱小白脸,她绝对第一个不饶…… 历延嗣可没想那么多,他的眼中,只有敌人奥里甲! 奥里甲显然没有料到,对手不过区区八境,在连战三名九境之后,明明与自己已拼到力竭,竟会做临战突破,爆发出堪比九境的修为。 仓促之间,他只能爆尽全身之力,以力敌力——他绝不能让自己兄弟四人,真的成了这小子的垫脚石,成就其赫赫声名。 奥里甲没有看错,历延嗣确实还只是八境绝颠,暂时无力冲击九境;但奥里甲绝想不到,历延嗣进阶之后爆出的力量,已非他能敌! 当拳对上拳,奥里甲的拳碎了…… 奥里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在历延嗣一拳之下,碎成了漫天肉屑,他大骇,他想退。 然而,历延嗣一点机会也不给,他欺身上前,在两军将士惊骇的目视下,在奥里氏兄弟的“不”声中,只一拳,便将越溪巨蛮、九境中期奥里甲,给捶成粉碎,使其消散成大草原的养料。 “下一个!”历延嗣豪气冲天,他再次朝着前朝公主李仪,勾动食指。 下一个? 李仪压根就没想过,今日竟会被逼到,需要动用后备力量这一步! 她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这就要结束了? 李仪的反应,哪里逃得过萧东兮的法眼——萧东兮可是上辈子被末世埋,这辈子要救末世的狠人,眼光毒辣得不得了。 就算李仪想要提前结束游戏,萧东兮也不肯——历延嗣是爽了,实现了战中进阶;那边还有个小白,正眼巴巴地等着这样的机会呢! 再说了,这么轻飘飘就把越溪人给打发了,万一那王从泰觉得太容易了,等下找个借口说咱只出了一个人,就把说好的“欠四命”给赖了——那本村长,不就白白亏掉了一个四命王从泰? 萧东兮忙给历延嗣传音:“倒!快倒!!立马倒!!!” 历延嗣是个乖憨憨,他再不情愿,也须听村长的,何况他早伤透筋骨,此刻心神只微微一松,便有满身倦意袭上心头,真个就眼前一黑,往后就倒。 好在白采莲早得萧东兮授意,及时飞身上前,扶住这瘦弱小白脸的沉重身躯,然后携其飞回萧东兮身旁。 萧东兮从随身空间中拿出被席,帮助白采莲将历延嗣置于其上;然后她又拿出红瓶,为其灌服;最后,她才拿出脸盆、清水、止血药。 萧东兮作势要为历延嗣擦拭伤口,早被小迷妹白采莲一把接过,主动就忙活起来。 萧东兮却也不起身,她忙着呢! 接下去,要继续与对面赌斗的,怎么着,也该轮到燕军此地的头头——王从泰出马了。 咱家历延嗣,都帮你干掉对面七人了,我倒要看看你王从泰,能弄得了几个! 说好的四命,就是四命,你绝对跑不了…… 对面李仪已经回过神来,既然历延嗣这杀坯已经倒了,那倒也不着急动用后手——对面总不至于,还有如历延嗣这般的神仙……若真有,那就只能暴露后手了。 她指了指身旁侍女:“你去玩玩!千万别似奥里甲那般,把命都给玩没了。” 这名侍女,正是此前用星星铁偷袭王从泰之人。 她得令,便走下王帐,不屑一顾的走过犹自沉浸在丧兄之痛的奥里氏兄弟身旁,径直走向那已成血泽的战场中央。 奥里氏兄弟四人同心,自入九境以来,自视神力无敌,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初出越溪蛮荒第一战,便似这般被人以力捶败,还丧了修为最高的大哥。 若非主母令行禁止,他们早已群起而上前,誓为兄长报仇雪恨了。 现在么,只能浑身是伤的继续杵着,遥望敌人不可得,而枉自悲痛。 至于主母说大哥是“玩玩,把命给玩没了”,他们也不敢驳,谁让他们的命,就是主母给的呢! 虽然那侍女对他们不屑一顾,他们现在就指着她大杀四方,将九州之人统统用星星铁扎死,为大哥报仇雪耻。 那侍女已站在了场中,她见燕军那领军大将,正一脸问号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历延嗣,一时间,暂无人出战,她不禁放声冷笑:“既没了靠山,尔等还是降了吧!” 王从泰哪是在看历延嗣呀,他是在等萧东兮派人下场呢——总不能第二轮,就是自己这个燕军主将出战吧。 他哪里想得到,萧东兮就是这么想的…… 反正,萧东兮就蹲那里,装作很忙的样子,其实,她就是看白采莲在那满头大汗地帮历延嗣清洗伤口。 那侍女见燕军无人敢应,又喝了第二声:“若不敢战,那便降了吧!” 王从泰有些纠结,他既不知小、白二人真实战力,又不知萧东兮被废之后,如今到底是何战力水平——他怕自己第二轮上去,被对面车轮弄死,就没有然后了。 那侍女才不管这些,她继续叫嚣:“偌大个燕国,竟怕了我越溪小婢李小环,真个都是软曲蟮!” 萧东兮听见她自称姓李,不禁斜眼扫了她一眼——此越溪蛮女,虽只八境绝颠,但真实战力绝对不差;否则,断不会被前朝公主李仪,赐李姓。 都被个蛮夷女子,给骂作蚯蚓了,身为燕军铁骑主将的王从泰,在等不到萧东兮回应之下,只能自己亲自下场了。 大唐龙卫不在,宋承恩为搜寻国主,又带走了军中高手,眼下的亲军铁骑,都是些只擅战阵的兵将。 但凡他每多派一人下场,对面就能加派四人——他不傻,决不会徒增对面的战力。 第九十六章 巧将无双 王从泰长枪舞动,策马而出,一声“我来也”,挺枪直取越溪蛮女李小环。 他乃优伶出身,演过太多的将军豪侠,是断不会去学他们,用徒手接敌人暗器,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这样的角色,最后都成了主角崛起的踏脚板…… 他王从泰,不再为优伶,只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他第一时间,便要以最快马速,出其不意,一枪毙敌于马下。 王从泰自知不及历延嗣,但亦要学他,喊着“下一个”,去超额完成任务。 那越溪蛮女李小环,她自幼在漠北蛮荒之地长大,又何曾看过什么优伶戏曲;更没想过要踩着谁去上位——她听令,她冲出,仅仅是要替赐她名的主母,将敌人……给玩死! 还有什么,比一边玩弄敌人,一边屠宰他的伙伴,更痛快的事情呢? 是以,蛮女李小环的脚步,快不过王从泰的马;她的暗器星星铁,亦快不过他的枪;但她十铁连发,不射人不射马,只悉数照着王从泰身后的将士,爆射而去…… 战局便是如此简单,看上去,王从泰只需疾驰向前,抡枪砸下,便有机会,轻易收割掉对手性命。 其付出的代价,或许只是他身后的数名袍泽,因挡不下星星铁,而丢了性命。 慈不掌兵,是王从泰唱过太多次的台词。 但他宁当佞臣,都要去报复害他梦断军旅的历家兄弟;却也绝不肯,背弃他的军中袍泽。 那个一直都看不起他的历延嗣,早都沦为了燕国叛贼,不也才在刚刚的大战中,为了燕军将士,拼尽最后一滴血,躺在那生死不知吗? 此刻,换成历延嗣是他,会如何! 王从泰勒马减速,舞动长枪,将李小环爆射而出的星星铁尽数击飞。 他付出的代价,便是失了先机,彻底沦为李小环的靶标。 李小环飞身而起,她手舞若千手,向着王从泰,爆射出数不尽的星星铁,她一声大喝:“便是玄龟壳,也给你敲碎!” 王从泰不敢稍有懈怠,他爆出全部修为,枪舞如疾驰之轮,挡下一波又一波流星雨落。 他就不信,对面会有无限星星铁,都不需回收再使用的。 李小环当然没有无限的星星铁,她在砸完所有之际,便在主母李仪的一声“回来”中,飞身自回主母身旁。 她没能玩死对手,却也不能算是一无所获,至少,李仪知道了王从泰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几斤几两。 “难怪,只能做个宠侍。”李仪冷冷一笑,她既是讥笑王从泰的假仁寡断,也算是对王从泰军事才能的彻底否定。 前番,李仪“阴阳”他为男宠,王从泰亦不恼;但此刻,她竟敢否定他的军旅之才,这王从泰不能忍。 他一声大喝“贱婢死来”,便要舞枪冲阵,誓要将那辱他的贱人,给一枪刺死。 李仪嘴角上翘——这对她而言,是个理想的状况。 “第九个!”关键时刻,萧东兮的一声断喝,令得王从泰从狂怒状态中,醒来。 王从泰忙勒住马,他将对萧东兮的谢意深藏于心,只死死地盯着李仪:“下一个!” “宠侍当龟壳上瘾了?”李仪极尽嘲讽,示意她身旁的另一个侍女出手,“那便成全你!” 一切,恍如刚刚那一幕重演,将长枪舞成疾驰之轮的王从泰,继续在爆裂的流星雨之下苦苦支撑,不知何时,才能等来雨停的一刻。 略有不同的是,他的胯下战马,竟在嘶鸣着奋力向前,似是不甘主人受辱。 雨停,马驰,枪射! 这一次,王从泰预判了那名侍女的预判,他抓住战机,一枪掷出,将那侍女从半空击落,给死死钉在了草原上。 王从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策马取枪——待那侍女血溅草原之时,他已回马向李仪:“来第十个!” “好!”萧东兮果断给了他掌声,“白马银枪赵子龙,国之巧将也。” 王从泰这才回身谢过萧东兮,既为她刚刚及时的提醒,也为她的誉美之词。 她所说的赵子龙,与王从泰戏里唱过的那位,并不是同一人;但这俩事迹几乎重合,确是“巧将无双”,正是王从泰心之所向。 巧将,最巧是意识,而王从泰刚刚那一枪,便是明证。 李仪的脸色变得阴冷、铁青,说好的玩一玩,不仅没将对面给玩死,还搭上了自己一个托帐侍从,一个贴身侍女——这可都是她在越溪多年来,辛辛苦苦养成的打手,虽然还有很多,但这一个个,也都是她的心头血…… “李杀!”李仪这一次不说“玩玩”了,只直接喊了一个名字。 随着她阴冷地念出“李杀”这个名字,她身旁突然生出一股阴冷之气,使得气温骤降,连带着四野都开始变得阴寒。 从她身后,转出一个倒拖偃月刀,穿黑袍、骑黑马的面具男——随着他策马向前,那股突然生出的阴冷之气,便与他一道,向前飙! 有不耐寒的青青草,在那人、马、风的席卷之下,便作望风而靡,转瞬枯灰。 李杀人冷,马快,刀更快。 在燕军将士的惊叹声中,他瞬息之间,便已飙至王从泰马前,抬手一刀,便要将王从泰连人带马,尽皆一刀两断! 而王从泰的马,似乎被对方寒气所摄,并未来得及启动…… 眼见自家指挥使,即将惨死于对手刀下,有不忍看的燕兵,已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不惊叫出声,已是他对王从泰最大的尊重。 王从泰又岂会甘愿俯首,做对方崛起之垫脚石,他早有准备,一枪如龙,又快又准地直刺对方心脏。 同归于尽?! 就在所有人生出这个意识之时,王从泰的马竟然恰到好处地启动,带着他,堪堪让过了对手的要命一刀。 同归于尽?不,是我将你一枪穿心! 王从泰爆尽修为,气贯长枪,便要一招毙敌。 那些闭眼的燕兵,突然听到了身旁袍泽们不可抑止地发出了惊叹声,他们忍不住睁开眼,便看见了王从泰一枪,正中对面黑袍面具男的心脏。 他们的压抑,瞬息之间便也化作欢腾,终忍不住,大声喝彩! 第九十七章 小白与酒 只不过,王从泰的枪戳在李杀身上,如锉冰山,只溅起些许冰屑,便再难寸进。 这是什么功法? 燕军将士们的欢呼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李杀倨傲地看着王从泰,还有时间舔了舔自己冰冷发白的嘴唇,一边说着“再来呀”,一边缓缓地将偃月刀举起,蓄势待斩。 他的眼角挂满不屑,似是在说——你接着戳呀!你若戳不死我,我便将你……斩为两截!! 现在,轮到越溪人欢呼成山呼海啸了。 此前的九连败,加上奥里甲和那名侍女的横死,使得他们多少有些压抑——此刻,对方的主将,拿皮肉坚如冰山的李杀毫无办法,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李杀的势,已蓄满。 越溪人的欢呼,也已臻至高潮。 而王从泰,又接连戳了李杀两枪,仍只得冰屑飞溅,难以入体。 李杀一声狂笑:“死!” 他高举的偃月刀,闪着寒光,便要斩下。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又是萧东兮,她一声断喝:“丹田,烈焰。” 王从泰不做他想,直接爆尽修为,运转当年得自神秘人所授的“木炎决”,照着黑袍李杀的丹田,就是闪电五连戳! 萧东兮话一出口,李杀的脸已经变了色,但是他举刀下劈之势已成,闪转腾挪又非他所长,只能收腹硬受枪击。 但见电光火石间,王从泰的马,再次恰到好处地载着他,避过了李杀的一刀绝杀;而王从泰的枪,则连续五次洞穿了李杀的丹田,每次都带出碎肉与血花,溅了俩人一身。 但闻“当啷”一声,偃月刀坠地;然后,李杀如冰山般坚硬的身体,发出一声声脆响,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王从泰不再看他,只收回长枪,于早成血泽的战场调转马头,他还要再战:“来,第十一个!” 只要再败对面十人,他就能赢下此次赌局,逼两万越溪狼骑撤军,保燕国苍生,暂得太平。 下面,就看对面的前朝公主手里,还有什么牌了。 李仪阴沉着脸,压下了自己上的念头,再次念出了一个名字:“高力士。” 此名一出,王从泰还没啥感觉,萧东兮倒是被唬得一愣——在蓝星的玄幻小说中,这位公公,可不一般。 只不过,等她看到高力士其人之时,才发现他真的只是个越溪巨蛮力士,幸得李仪赐姓为高而已。 高力士身高两米多,虽只得八境绝颠,但他一步地动、一步山摇地踏地前行,展现出,不输之前九境奥里氏兄弟的气势。 萧东兮微微一哂——明明身在园歌大陆,为什么自己最近老是想起蓝星历史人物,难道是察觉到末世劫要来,自己魔怔了? 还是,上一世亲历的末世劫,最近在梦里出现的次数太多,使得自己心神恍惚…… 明明,这一世的末世劫,与上一世,完全不是一回事。 上一世的蓝星,就没有异变之地,也没有附体老范这样的神秘东西! 这末世,怎么就阴魂不散地追着自己走呢…… 高力士的拳,与王从泰的枪,二者碰撞发出的天崩地裂之响,打断了萧东兮的思绪。 她放眼望去,高力士的力与此前奥里氏兄弟又有不同。 高力士是个灵活的胖子! 他更像前世蓝星那些摔跤运动员,会各种小技巧,完美地抵消掉王从泰的巧招,然后用他的力,将王从泰进行全面压制。 王从泰被他逼得,没有了施展招式的空间,为了战马安全起见,他已将战马打发回营,只在与高力士做步战。 好一个灵活的胖子,王从泰只能自认倒霉,与对方硬桥硬马地正面刚。 “小白,准备。”目睹此状,萧东兮知王从泰即使能胜,也是惨胜,定无力再战,她便提醒白采莲做好准备。 她一边说,一边又从随身空间弄出来一床毯子,递给白采莲。 白采莲接过毯子,细心地给犹自昏迷的历延嗣盖上,然后看了他一眼,就起身整理佩剑,准备下一个出场。 她一边整理,一边又回头看看历延嗣——这个家伙,前面连胜多场,看起来还气势汹汹能一直继续下去的样子,怎么一倒下,就成了这熊样…… 难道,十三太保打架,都是似这般不要命地透支,然后将后背,放心地交给村长么? 白采莲又看了一眼萧东兮——村长,到底是怎样的实力?太保们,是信她的人品,还是……实力…… 如果是实力的话,今天,她会出手么! 萧东兮似是看出了白采莲所想,直接两手一摊:“你想啥呢——小怜手无缚鸡之力,本村长是个废人,接下来王从泰一倒,咱们可全指着你了。” 然后,萧东兮右手成拳,向下一收,向上一顶:“加油哦!小白。” 只可惜,小白不是蓝星人,看不懂萧东兮玩的梗,她只是点点头——不管怎样,我都会拼到最后的!希望,今日,也能如上次在天河梁那般,在战斗中进阶。 小白所想,萧东兮总会尽力满足。 这不,她马上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一坛酒,正是“星也醉”——上次,白采莲就是喝了酒里加的料,于战斗中洗髓,实现了进阶。 萧东兮将酒抛给白采莲。 白采莲忙揭开封盖,咕噜咕噜就连灌了几大口。 酒香四溢,把她身后这些天在草原奔命,嘴里都能淡出鸟来的燕军铁骑,给馋得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白采莲只作没看见,自己喝饱后,不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历延嗣,又跑去灌了他几口,然后才将剩下的一口气喝光。 萧东兮看了直摇头:好嘛,自己这是要培养出一个女酒鬼的节奏。 谁让那料,配合“星也醉”效果最好呢,唉,就是这万金一坛的酒,太贵了! 还是小白赶上了好时候。 要知道,以前十三太保跟着自己打死打活,也没怎么喝上过,这么好的加料酒。 她转头看了看连枪头都已经扎没了,犹自在用枪杆与高力士肉搏的王从泰——得,看来这家伙,也要消耗掉一坛了。 真亏,还没收到四命王从泰,“星也醉”先亏出一坛! 第九十八章 小白醉酒 萧东兮的判断,相当准确。 王从泰与高力士之战,以两败俱伤而告终结。 高力士最后被一枪杆子砸中眼睛,倒在血泽之中,生死未知。 王从泰摇晃着身躯,他竖起食指,大概是连“几”都分不清了,还在那兀自向着越溪主母李仪,絮絮叨叨:“下……下……一个……” 燕军阵中,几个管事的都头,生怕对面一怒之下,随便来个什么人,就把自家指挥使给“咔嚓”了,忙飞奔上前,麻利的,就把自家指挥使,给架了回来。 对面的李仪不吭声,越溪阵中,自然也就没人出列。 别说是捡漏杀王从泰了,就连去扶倒在血泊之中的高力士,也无人敢言、无人敢动…… 半晌,李仪才开口,叫人去看看高力士死了没有。 这才有几个越溪蛮人,去把重伤昏迷的高力士,给扶回阵中治疗。 李仪似乎现在才想起,她身旁的那三个奥里氏巨蛮,也是要疗伤的。 她才冲着他们冷声道:“去治治。” 奥里氏三人,忙千恩万谢地退下,自去疗伤了。 现在,李仪身旁,只剩下了打光星星铁,已经主动退出斗将的李小环。 李仪瞅了小环一眼:“我眯一会儿,你来点兵。” 小环听了,浑身一凛,忙低头谨诺。 李仪还就真靠着王帐中的暖枕,自顾自地打起盹来;只是,她的周遭,变得更加阴冷了,就连小环都禁不住,以致冷战连连。 小环忙从军中点了一名双刀蛮,派他出战;然后,赶紧从王帐之中,属于自己的行囊里,找了件外衣,给自己披上。 她不敢去惊扰主母李仪,只披着外衣,向前走了几步,便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那名双刀蛮已经走到了场中,他双刀一拍,喊着“谁来,受死”,似乎斗将至今,处在下风的,不是他们。 越溪人在他的带动下,也重新开始鼓噪。 只因,对面,在两个猛男都被累趴之后,似乎,没人可派了…… 那几个女子,娇滴滴的美则美矣,但实在不像能打的样子。 其中一名白衣天真无邪女,还在眼巴巴地朝着青衣美人儿,讨酒喝——难道,燕军下一个上场之人……是她? 她,这是害怕场中大战形成的血泽……这是要,喝酒……壮胆! 越溪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霎时便爆发了此起彼伏的嘲弄嘘声——燕军这是没人了!燕人都是些没胆子的软蛋!!只能派个没上过战场,靠喝酒壮胆的女流,来送死!!! 白采莲便是在他们的嘘声中,又找村长拿了一坛“星也醉”,一口气喝光。 她这才提着剑,也不与燕军将士打招呼,就摇摇晃晃着向前,要一口气,砍到底。 两坛加料酒下肚,本就姿容绝美的白采莲,变得红光满面、身随风晃,恍若那净世白莲,点染了红尘,在风中摇曳。 她手中剑,掠过场中血泽,便化龙吟,一剑直斩双刀蛮。 乱世惜命,既上了战场,任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那双刀蛮,看似挂满一脸对白采莲的不屑;他心中,可是一点也不敢轻视她——他运足八境巅峰修为,飞起一刀去撩剑;而另一刀,则是自下而上,要去挑斩白采莲持剑的手。 白采莲剑眉一挑,手中剑蓄力下压,荡开了双刀蛮的第一刀,然后格住了他的第二刀! 才七境? 区区七境之力,便能正面卡住八境之刀! 白采莲出手之前,两边都无人知此女能为,今见其出手,均是先疑后惊,竟同时爆出了两声前后截然不同的惊叹。 燕军疑的,是历延嗣那么猛,排在他之后上场的美人,竟然只有七境,这…… 越溪则是在疑,斗将定草原归属这么重要的局,对方派个胆小鬼也就算了……区区一个七境,她真的配入这个局么……莫非,有鬼? 他们共同的惊叹,则是——她真的可以!好强的七境!! 若是让他们知道,白采莲本是八境绝颠重修;不知此刻,他们又该作何感想了。 场中白采莲与那双刀蛮,已是战得难分难解,精彩纷呈,直引得双方将士喊叫连连,再无暇他顾,哪还去想什么境界虚实…… 唯有萧东兮,似是对小白信心十足,她甚至都没拿正眼去看战场,只是抠抠搜搜地拿出一坛“星也醉”,递给身旁小怜,示意她去拿给那边重伤脱力的王从泰喝。 小怜心有七窍,当然看出了她满眼的“省着点喝”,于是轻笑一声,便点头接过酒坛,照村长吩咐行事了。 很快,小白便以伤换伤,一剑刺死了双刀蛮,却也被他划了一刀,血染白衣。 小怜正欲把王从泰喝剩下的半坛酒,给重新盖上封泥,好扔给白采莲。 她还没盖好封泥呢,就看见萧东兮从虚空一掏,就又变出一坛,抢先抛给了小白。 小白也不多话,一手接过酒,另一手拍开封泥,仰头就喝,杀穿对面,破境进阶,可就靠它了! 小怜看着她咕噜咕噜一口气将酒喝完,看她脸红欲醉,却又举剑直指越溪狼骑,嚷嚷着“来第十三个”的样子。 小怜不禁巧笑自呓:“酒,有那么好喝么!” 小怜又一偏头,正巧看到萧东兮对小白喝干那一坛酒,竖起大拇指,目露满意之色。 她又忍不住在心里调侃:“假小气,真大方!” 不知怎的,她突然十分怀念从化龙州冲出时,萧东兮给她那蓝瓶丹药的味道来——什么时候,她才能学小白那样,将这些大药,当糖吃,做水饮呢? 她看向小白的目光里,不知不觉,流满艳羡。 把加料“星也醉”当水喝的小白,却是有些醉了。 她开始在血泽中画着圈圈,一手舞剑,一手指天,像极了欲飞天而去的炼狱仙子,兀自在那血泊之中,与敌反复演绎着“你砍我我刺你”,然后再“下一个”…… 就这样,小白接过历延嗣和王从泰的班,一边喝醉一边砍,直接将这场“五对二十”的赌局,给追平成了“三对三”。 她只需干掉眼前这名对手,再赢下越溪王帐之上,那名侍女和前朝公主李仪,就真正做到了一直砍,砍到底。 力挽狂澜于既倒! 第九十九章 赶时间 小白现在的对手,不容小觑。 在萧东兮看来,他应该不是前朝公主李仪,为这场斗将所准备的终极杀棋。 但他好歹也是个九境,且披坚执锐,非常不好打——小白已连刺了他好几剑,甚至都没能将他的铠甲,给划花! 星铁战甲? 萧东兮直看得眸子一缩。 此人满身铠甲,本就在那群爱赤体画符的越溪人中,是个独特的存在;没想到……他那身铠甲,竟然尽是由星铁打造而成。 按理来说,越溪蛮族,就别说炼化星星铁了,他们就连成套的铠甲,都没可能打造出来。 没见此前斗将,那李小环,都是个有资格代替主母指挥战斗的人物,但她当时所用的暗器,也都是些没制作成形的星星铁碎片。 等等! 碎片? 难道说,她们用的星星铁碎片,就是打造铠甲用剩下的边角料…… 越溪……有堪比月村大师傅的神级铸造师?! 眼前小白的对手,竟能得如此珍贵的星星铁战甲,不该是李小环这样的侍女,就能指挥得动的人物。 而且,他似乎挺享受被动挨打,都没怎么递招…… “回来!”萧东兮果断叫停。 小白已连战连胜,并喝下太多坛“星也醉”。 她现在的状态,都不是醉酒,而是醉药了——她所出的剑招,全都出自本能,而且,比清醒时更精妙,越打,身体内的力量越澎湃。 她对萧东兮的声音置若罔闻,只一剑又一剑地挑砍劈刺,次次都能在对手身上溅起星火,虽破不了防,但也稳据上风,逼得九境对手,只得处处防御。 她曾经的八境绝巅虚战,此刻已全被锤成七境实战,浑身气力,似乎就在破境边缘,却怎么也找不到路。 对面之人哪知道这些,他只是在磨洋工,就看着眼前醉美人,在那卖力地劈砍挑刺。 他甚至还有功夫,去偷偷瞅一眼,那正在王帐之中,闭目假寐的冰美人…… 他也根本不是在等待时机,想要偷袭白采莲——哪怕萧东兮叫了那么一声“回来”,他也不慌不忙,并不出手,似乎一点也不怕到手的猎物,飞了。 这是要闹哪样? 萧东兮皱起了眉头——这场斗将,本来进行得很快,可不要在此人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可还有太多的事,要等着本村长做呢! 北有神秘东西,正在追着燕国主李天下,往北域孤城而去——自己怎么着也要赶到,现场看一看,完全附体的那神秘东西到底是个啥,战力几何…… 这样,自己才好做出针对性的布置——末世在即,来不得半点马虎,行差踏错。 老家则有阿爸和原哥,竟在断天之域失了音信——老爸镇守此处,本就是为九州排隐患…… 现在,排患之人失了音信;里面有何变故……还不好说,也得由她来定夺,并妥善处理。 斗将赌局进行到现在,就算小白能赢下眼前人,也不大可能还有余力,能战得了前朝公主李仪。 更何况,她还可能藏着终极后手,大杀器! 以小白目前的状态,已经得到了比天河梁更完美的锤炼——夯实基础,重回八境,更胜往昔,已是指日可待,不必求完美,急于一时。 万一被眼前对手给阴了——人若没了,哪来未来? 萧东兮技艺已定,朝小怜使了个眼色,便转动手中青玉折扇,打算亲自下场。 就在此时,小白猛地睁开醉眼,状若狮吼,手中剑竟挟无尽之威,对着眼前铠甲男,当头劈下——她,竟出乎萧东兮意料之外,破七境、返八境了! 萧东兮转着扇子,眼睛盯着小白一瞬不瞬——真不愧是异变之地出来的天才,可不能叫她被对手给阴了。 她在伶人馆初遇白采莲之时,旁人都只看到,那异变之地速成的八境高手,存在战力虚浮的问题。 但她,却是在第一眼,就生了收下白采莲的念头。 只因,她是看出了小白存在的问题,却也看出了小白的天赋异禀,更难得心性纯良——身心皆如白纸一般,是可造之材,可成她护持九州的帮手。 眼下,小白表现出来的天赋愈高;便意味着,以后愈能帮她分一分,肩上担子什么的。 小白眼下,已再不复初入伶人馆时的八境菜鸟——她的八境,足以越境吊打普通九境。 她的对面,可不是普通九境。 九境铠甲男的眼光毒辣,他自是一眼就看出了小白的变化——这一次,他选择了避让,只因他知道,若再被小白砍中,那飞溅的,就不是星火点点了…… 九境铠甲男让过这一剑,他再看白采莲时,眼光里的神色便再不复从前的戏谑,而是,凝重。 此子,不能留! 九境铠甲男,终于开出了大招——他目光如幽邃之渊,突然锁定白采莲的双眸,令她为之一滞;几乎与此同时,铠甲男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大剑,从令所有人都难以思议的角度,对白采莲斩出! 莫说白采莲早已醉药,并被他神魂所摄,以致一滞,失了先机;就是白采莲没有醉药,且神智如常,她面对这一剑,也难以招架…… 所有燕军将士都已将心提在了嗓子眼——刚刚白采莲破境带来的激励、喜感,此刻已完全被她即将就死的恐惧所代替。 甚至有将士,已经发出了不忍的尖叫,正好与某些越溪人的兴奋欢呼,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眼瞅着白采莲就要惨死剑下,萧东兮转动了扇子——但见铠甲男手起剑落,却斩了空气;小白,竟凭空消失,然后突然跌落在小怜怀中。 “助她稳定境界。”萧东兮丢下这句话,便执扇入场。 她二话不说,只转动手中青玉折扇,刷出青色光芒,要去卸铠甲男的乌龟壳! 那铠甲男眼见萧东兮飞来,似是认得那把青玉折扇,同样二话不说,直接退,并于虚空中,突然甩出一面大盾,去挡青玉光芒。 光盾交加,四野无声。 只一瞬,那盾便告四分五裂,尽数跌落血泽之中。 铠甲男跑得及时,方才未被青光波及。 “它还能用?”铠甲男脱口而出。 这嗓音,萧东兮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但她不问,只因,赶时间! 她兜里的传音石,在猛闪。 第一百章 快点,我赶时间! 萧东兮急着接听传音石,但此刻上赶着要连线对接的事,不是赴北域孤城大战神秘东西,就是断天之域的辛秘,岂能在两军数万人面前公聊…… 看来,要给大师傅点压力,让他抓紧在传音石免提功能的基础上,开发出听筒(保密)模式。 现在么,既不能接听传音石,那她只能加快速度,把对手都给打发掉先! 萧东兮舞动青玉折扇,刷出道道青芒,目标所指,皆是那铠甲男要害所在。 若在平时,她还要问一问,此人既知晓她的扇子曾经被毁,当是熟人,他跑到越溪去效命所为何事……他一身星星铁,又是何人手笔…… 但现在赶时间,先解决掉再说——若他真是牛人,在自己此等轻微攻击之下,虽然输是必然,但保命机会,总还是有的…… 再说了,那王帐之上,表面正在闭目假寐,实是为决战蓄势的前朝公主李仪,她会肯坐视铠甲男毙命? 若肯,那便说明,铠甲男不过就那么丁点价值,死也就死了,无所谓。 事实证明,那铠甲男,不是越溪的终极后手,但价值很大! 一匹银狼,突兀地现身血泽,一口叼走那铠甲男,闪过了那些威能未知的青芒。 银狼落地,它一甩头,抛飞了铠甲男,便狼视萧东兮,并龇起了牙。 萧东兮双眸一凝,定睛一看,挡住她去路的,是一头身长近丈的幼狼。 它身躯修长,毛皮雪白——在这已成血泽的草原上,更显冰雪光辉。 它的眼睛如同晶莹的琥珀,眸子里似是溢满智慧,时而眨动,流露出狡黠、机敏之光。 它锋利的獠牙,在闪烁着凛冽寒芒,蕴藏着无尽凶厉。 它无时不刻,不在释放阴冷杀机,不知不觉间,已将脚下的血泽,渐渐冰冻…… 饶是萧东兮两世为人,见多识广,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此地,对上这只存在于园歌大陆传说中,草原的王者——傲血银狼。 萧东兮扫了一眼那王帐之上的李仪,发现她刚睁开眼,满脸疲态尽显——毫无疑问,此狼,是她意识到此战存在变数,故假借闭目养神,偷偷用秘法召唤而来! 它,便是她的后手。 李仪身后的两万狼骑,目睹它的出现,已开始放声吟唱:“圣狼!圣狼!!” “不想死,便滚!”萧东兮面对此景,却是一声呵斥。 她舞动手中青玉折扇,便朝它脚下,砸出了一道青光,将刚刚凝结的血泽,给轰开。 银狼似是知道青光厉害,纵身一闪,让开了溅起的漫天血水,方才稳稳落地,继续朝着萧东兮龇牙。 说实话,抛开阴冷不谈,萧东兮还是很吃它的颜值的。 若非是她兜里的传音石,在那闪啊闪,催促不停,她还可能有想法,去降伏它,好当个萌宠坐骑。 现在么,谁让萧东兮赶时间呢! 她才不管这小小傲血银狼,究竟是战力几何,你敢挡我路,便将你收拾喽。 萧东兮也学着银狼的样子,朝它瞪眼龇牙,手中扇同时已作漫天舞,竟刷出数十个青色光罩,铺天盖地般罩向它。 “快跑!”那铠甲男刚从地上爬起来,急得放声大吼,脸上做出一副想冲过来,又不敢冲过来的纠结样子。 两军将士目睹此状,皆哗然。 越溪近两万狼骑是又惊又怒。 他们刚为亲眼见到传说中的草原圣狼,而欢欣鼓舞;正期待着,它将撕碎对手,好引领他们杀上九州…… 结果,不过面对一个舞扇子的九州伶人,己方的高手大人,竟就惊慌失措地喊它跑路?! 燕军将士则相反。 他们有想过,能让历延嗣和白采莲这样的“变态”(是的,她们已经用切切实实的战例,给自己打上了这一标签),都言听计从的角色,到底有多强。 结果,他们还是低估了…… 只一扇,就将连白采莲都破不了防的铠甲男,给吓得抱头鼠窜;又一扇,就令对面几万人视为神物的小狼崽,采取了守势。 现在……干脆就让对方发出了绝望的“快跑”声! 更不可思议的是,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那些青色光芒,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光看见碎了面大盾,然后就是敌人躲躲躲了。 银狼并不愿听那铠甲男的指挥,它冲他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咆哮;但是,银狼还是主动选择了避让——它能感受得到,那青色光芒里透着的致命威胁。 “此战,本公主认了!”王帐之上的前朝公主李仪,一脸疲态地站了起来,她不待萧东兮再出手,主动认输。 这一次,越溪人就不是哗然了,而是惊愕——是那种两万人皆鸦雀无声,只一脸震惊的惊愕。 主母有多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 主母蛰伏十数年,付出了多少心血与努力,才等到今日机会,带他们南出漠北…… 现在,就这样……回去? 那边,燕军将士也傻了。 关于今日斗将赌局,他们已幻想过无数种结局,其中最美最爽的一种,就是如何如何艰难地战胜对面女魔头,然后制服她,逼越溪人退兵…… 唯独没有,也绝不敢想,这最后的大战,仅仅是那名女子,挥了几下扇子,就令对方丧胆,主动认输! 话说,你早知她厉害,不该早就认输么? 现在,你送那么多手下出来赴死,还煞有其事地喊来只神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到底是在,闹哪样?! 就连那头傲血银狼幼崽,似乎也在质疑李仪的决定,它站得离萧东兮远远的,做出一副想扑却又不敢扑的凶萌样子,只低头龇牙,不时地瞄瞄萧东兮,又瞅瞅李仪。 “好萌!”两军将士、坐骑皆寂,唯有一声柔美醉呓响起,“好想……摸一摸……” 萧东兮回头一看,知是小白醒来,被银狼所惑,她只得摇头一笑:“赶时间,下次!” 小白眨着醉眼,还未点头,那银狼已是抬头龇牙低吼,似乎在说——有本事,现在…… 萧东兮却不理它,只掉转头冲着李仪不耐烦地喊:“快点,我赶时间!” 两万越溪狼骑怒了——咋滴?不赶时间,你还想把我们几万人,都给屠了! 第一百零一章 还真演爸爸去哪儿? 眼见萧东兮如此霸道,本方将士愤怒憋屈,那王帐之上的李仪却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只做不见,轻声开言:“退!拓土东北。” 主母有令,越溪狼骑再有疑惑再有不甘,也只得低头听令,在各自领头人的带领之下,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徒丢下十几位高手亡魂…… 就连那头傲血银狼幼崽,在听到李仪的号令后,也只朝着萧东兮低吼了两声,就转身一个大跳,突兀地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而李仪的王帐,也只剩了三位托帐人,暂时不得起——她却不在意,只眯着眼盯着萧东兮,欲言又止。 萧东兮也不与她多话,只是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就差开口,让她“滚”回去了。 好在,那名铠甲男,在越溪人惊讶,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主动走了过来,当起了托帐人,与奥里氏兄弟三人一起,稳稳地托起王帐。 确切地说,他是托,而身高超出他太多的奥里氏兄弟,为了照顾他,已经是改成双手提了。 奥里氏不仅不嫌他,还都一脸谄媚地对着他,似乎,与他一起合作“托举”王帐,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铠甲男亦不以为意,只在李仪的示意下,便与奥里氏兄弟,“托举着”王帐返程。 李仪临走之际,瞥了一眼萧东兮:“你既今日无暇,待本座一统草原,自在漠北等你。” 言毕,她也不待萧东兮应她,便自顾闭上双眸,养起神来,并不遮掩她的一脸疲态。 两万越溪狼骑,就这样诡异地撤去…… 燕军将士身经百战,却着实没遇过这种,他们甚至忘记了欢呼,只目视着对方潮退。 刚刚才从脱力中恢复的王从泰,更是一脸懵圈,他看着萧东兮,有太多的话想问。 萧东兮并不理他。 她在确定,越溪人是真的在撤退之后,只给王从泰留下一句“欠我四命,须记得还我”,便让小白背起昏迷的历从原,然后用上神速符石,选了一个远离越溪人视线的地方,在王从泰一脸疑惑、燕军将士满脸复杂的神情中,启程,并飞速北上。 萧东兮赶时间,所以用的是神速符等级略高,直把清醒着的小、白二人,给弄“晕车”了——在她们身后,还没弄清楚状况的王从泰和燕军将士,瞬息之间,就成了大蚂蚁和小蚂蚁。 萧东兮这才打出几张静音符和遮蔽符,然后掏出传音石,接通了聊天。 这么急找她的,当然是萧妈。 传音石一接通,萧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爸进去了!” 开车稳如萧东兮,也不免一惊,身子一偏,险些高速漂移,令到修为不到家的小怜,一声干呕,险些就吐了出来。 萧东兮忙稳住,埋怨道:“你的丈夫,你也不管管……” 传音石那头的萧妈听了,默不做声,只在心里叨叨:我倒是想管呀,但这些年,连面都见不上几次,叫我怎么管。 萧东兮也意识到自己不对,忙改口:“凭阿爸的实力,进去了也没问题……” 这回,萧妈却打断了她:“阿原也进去了。” 这下子,萧东兮可就炸了:“擦!一个个的,这是要造反哪!!” 她声如雷霆,飞驰之下,竟是带起串串音爆,惊起草原上万兽奔逃。 就连昏迷的历延嗣,也给她震醒了,直睁开眼,迷茫地来了一句“嗯”,然后,又昏睡了过去。 萧东兮看到小怜和小白的脸,给她震到煞白,忙冷静下来,继续对着传音石:“都是奶奶带的好头,一个个的,胆子肥得不得了……” “等她们回来,家法伺候,阿妈你可不能拦。” “拦?”萧妈听到消息的时候,比萧东兮还气,她不过是冷静得比小兮早,现在也是腹黑,“别人我不管,你爸那顿家法,我是要申请亲自执行的。” “好。”萧东兮毫不犹豫,就应下了萧爸回来后的悲惨下场。 她这才问:“什么原因?” “据田公分析,是那异域人身上藏的东西,引得那里面暴动。”萧妈把捋好的信息,言简意赅地说给萧东兮听,“你爸杀了几个,当无大碍,见机会难得,便进去了。” “他可能没想到,里面用不了传音石。” 萧东兮一脸无奈,这还就是萧家人的性格——当年,奶奶不也是这样杀进异变之地的嘛,到现在还没出来。 她瞥了一眼白采莲——幸好,奶奶还算聪明,在异变之地内,传了这傻丫头一招“月冷星残”,到现在,也算是把消息给传了出来。 咱正准备进异变之地捞奶奶呢……这下好,老爸又进了断天之域那头…… 接下来,咱们是不是演完“驰援吧奶奶”,马上演“爸爸去哪儿”呀? 一个个的,老不省心! “凭阿爸的实力,进去不一定会死——原哥进去干嘛?”萧东兮已无力吐槽。 老的不省心,小太保也不省事——自己刚把他从大燕军阵围杀中救出来,他那点实力,就上赶着去断天之域求死? 你打得过谁呀——你这进去,哪里是去帮忙,你妥妥就是去当累赘的好嘛! “阿原这孩子的脾性,你还不清楚么。”萧妈叹了口气,“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萧东兮摇了摇头,除了既来之则安之,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继续解决问题:“老田他们能进去吗?” “进不去。”萧妈果断摇头,“这些年,田公他们一直在试……只能那头出来,咱们这边进不去。” “入口的情况,你爸最清楚了,所以……” 萧东兮这回点了点头,她也不再纠结,继续问道:“这回阿爸杀了几个,对方总留下了尸体吧……” “有。”萧妈很干脆,“田公说,跟墨祖情况类似!” 跟那老东西情况类似? 萧东兮沉默了。 在蓝星救世的小说里,人家主人公穿越过去,末世危机,那是一个接一个的来;轮到我穿越,怎么能就一起来? 先是异变之地、神秘东西、不对劲的李仪…… 现在,断天之域里的东西,又是跟墨祖那老东西类似的情况,而且,看样子还是一群…… 第一百零二章 给老人家们找点事做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急也好,哭也罢,都没用。 得嘞!萧东兮下了指令:“阿妈,你让老田安排几个闲一点的,在那守着——接应不了,也不能让里头出来人。” “好。”萧妈虽然早已做了安排,但是也得听小兮的。 她胆子不肥,这还真不是装,只是习惯了。 有个把担子全挑走,啥都不用自己操心的娃,别说她不是装,就是装一下,又怎样? 萧东兮想了一下,接着说:“既然跟那老东西类似,那正好……我们本来就要北上。” “等弄死那神秘东西,我得给那老东西找点事做。” “我怀疑,老东西那个时代的事,没那么简单……” “把锅都甩给我们?他可别做梦了!” “本村长不累死他,我就不姓萧。” “那就累死吧。”萧妈无论何时,都与女儿统一战线,“听他说话,太烧资源了。” “嗯。”萧东兮深以为然,“咱月渊,就数那老东西最费钱。” 这可就把小、白二人给听懵了。 她们略显不信地看着萧东兮,那意思很明显——最烧钱的,不是你和那小丫头吗? 萧东兮无视了这俩货,只心道:解释了就不好玩了,等见到那老东西,我要好好看看你们这二货,发现真相之后,眼泪掉下来的样子…… 萧东兮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妈,那老东西那么烧钱,那断天之域里面……” 萧妈也想到了这层:“那就要看你爸,进去后,能发现什么,带回来什么了。” “嗯。”萧东兮这回不骂萧爸了,改骂大师傅了,“还是大师傅没用——好好的传音石,怎么进了那里头,就没信号了呢?” “等我回月村,得好好教育他!” “本村长创意都给他了,他不能克扣使用效果呀。” “不能私聊我也忍了……还能没信号?” 萧东兮的这些个词,别说小、白二人了,就连在传音石那头的阿妈,都跟女儿从小聊到大了,有些词,也还是是第一次听到。 好在,她们早就习惯了,总能自行脑补个八九不离十。 “对!”萧妈坚定地支持女儿,“就像你说的,工时不能再加了,工作效率要成倍提升。” “还得继续逼他收徒!” 萧东兮点点头,还不满意:“大师傅修为那么高,哪需要睡觉呀……工时,也还是可以加的。” “好。”萧妈果断点头。 “收徒的事,刻不容缓了。”萧东兮继续道,“不止大师傅一个,村里的老人家都得动起来。” “没办法……事情,上赶着来了。” 萧东兮顿了一下,特别认真地:“留给我们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传音石那头的萧妈也顿了一下:“没事,别慌——万事,有家人们在。” 萧东兮的眼角,突然有了泪痕,她给老妈交代了一声“那就辛苦您,让老人家们都动起来”,然后,她便主动关掉了传音石。 有些话,她只在心里说:如果,我没来到园歌大陆,成为你的孩子……是不是,家人们……就不会这么累? 也许,正如温言雅所说,如果她都不知道末世要来;就潇潇洒洒过一生,然后在迷梦中与世同消;也好过跟着你萧东兮,吃土喝风、不眠不休,最后弄得家破人亡、遍体鳞伤,还是免不了,成为那个被末世碾碎的尘埃…… 萧东兮的感伤,总是稍纵即逝——她既来得这个世界,还拥有了比在蓝星时更多的东西,她便要再战一回! 就算是死,也不会躺平、摆烂。 见萧东兮忙完了事情,也平复了情绪,小怜终忍不住问出口:“若我猜得不错,道祖……与他们,或是差不多的情况。” 萧东兮眼睛一亮:“你确定?道祖,还在!” 小怜摇摇头:“我猜的……有一定把握!” “若能让我见到墨祖,或者去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地方,也许,会有收获。” 萧东兮点点头——小怜的神识,在这方面,确实能起到大作用。 她看到小怜还在那犹疑,似有什么不便启齿,便拍拍小怜:“我既敢开传音石,那便不惧泄露——有事,但说无妨。” 小怜吸了一口气:“我不确定……那公主,还有狼,有问题。” “神秘东西?”萧东兮此话一出,马上就否定了自己,“我观你全程都在探她,当不是。” “不是。”小怜摇摇头,然后她犹疑了一下,还是肯定地道,“她的情况,跟燕国主类似……” 萧东兮的眼睛,随着小怜的逐字吐词,也是瞪得越来越大! 小怜不敢再说,只是坚定地点头,她的眼神在告诉萧东兮——事实就是如此,自己绝不是为了报仇,才这么说的。 李天下是什么状况,萧东兮其实心中有数,虽然这个秘密,早已被抹干净了。 “你见他的次数,当屈指可数。”兹事体大,萧东兮必须再做确认,“而且,距你上一次见他,至少是十年……” 小怜点头:“所以……我需要再见他,方能确定。” 萧东兮放慢疾驰的速度,双眼直视小怜:“把能说的,说给我听。” “我见过道门庄祖。”小怜一语出,令萧东兮停下了疾驰的脚步。 萧东兮心生惊涛骇浪,为免翻车,她只能停下——在明知墨祖还在的情况下,小怜还如此说,那道门庄祖的情况,当与墨祖不一样。 小怜认真点头:“庄祖的神识,年轻的身体。” “夺舍?”这个问题,困扰萧东兮已有多年,她抛出了她的理解,来自蓝星玄幻小说的观点,“你们道家,可有夺舍神通。” 小怜摇头,然后点头:“庄祖说,他是醒来的。” 小怜努力回忆,当年庄祖所说:“他说梦中化蝶,神游太虚,醒来方知,世间已万年。” 这样精彩的人物、故事,在月渊的典籍里,却连半个字都不曾有记载——萧东兮在遇到墨祖之前,早就怀疑过,那万年前的园歌大陆,是否也遭遇过末世;但她就是找不到痕迹。 待她遇到了墨祖——墨祖能记得所有功法、机关器械制作;却偏偏不记得,万年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那庄祖在何处?”萧东兮知道不该问,终是没忍住。 第一百零三章 他们,是醒来的 事关道门绝密,以萧东兮的素质,她本该控制住自己,不去问。 小怜也没打算瞒,说出来,她就轻松了:“死了。” 事隔多年,小怜说起来很是平缓,但她的脸上,仍不禁流露出百思不得其解;还有,悔恨:“当时兵荒马乱,我们遭万箭袭杀,我以为……他定能无恙……” 以为定能无恙,结果却被流矢所杀。 好吧,萧东兮不得不承认,便是换成自己,也极有可能是小怜这种想法。 当初她遇上墨祖之时,不也闹了笑话么…… 更何况,小怜本来就没什么战力,要大佬护还差不多,哪有能力去护大佬? 萧东兮有许多的秘密,也见过太多的辛秘,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反复震惊——若那人,真的是沉睡万年,始醒来的道门大佬,那他醒来的意义何在? 就为了,被流矢所杀么! 看着萧东兮的表情,小怜也很无奈——这事,是她过不去的锅;虽然庄祖临死前,说了他还会醒来…… 萧东兮渐渐平复了心情,若小怜所说为真,那李天下的事……解释得通。 她直接问小怜:“你刚刚说燕国主,还有越溪那唐公主,也是?” 小怜点点头:“我不敢确定,但确实与当年庄祖的情况,有些许相似。” 萧东兮两世为人,适应能力极强,她已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便不再耽搁,继续开起神速符,带着众人赶路。 若小怜所说为真,那她们可绝不能错过,即将在北域孤城上演的精彩大剧。 北域孤城这园歌大陆的第一战争机器,加上墨祖、小弟的大家伙、神秘东西附体的镔铁之主、充满秘密的李天下——这么多的元素冲突,这幕大戏,想不精彩都难呀! 但是,半醉半醒,背着历延嗣在随她赶路的小白,似是被风一吹,又清醒了一些,却给她泼了冷水:“村长,你这废人,是不是强得有些过分了……跟着你,每次结局都很潦草……” 小白一半是清醒一半是糊涂地说着醉话,小怜却深以为然。 她嘴上不说,但她点头偷笑的样子,已经出卖了她——就拿今天来说,前面不论历延嗣、王从泰还是小白,都打得很精彩,让大家过足了瘾;可以说,是给接下来萧东兮与越溪主母李仪的最终大战,做足了铺垫! 尤其是,那李仪还弄出了一头特别吸睛的圣狼,可谓噱头十足。 结果,萧东兮就扇了几下扇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若这是一场几万人共演的大戏,这结局,确实对不起参演的演员与观众! 小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此前一直在探那公主,看她体内是否有神秘东西,并未往旁的方向去想。” “直到她言及退兵的时候,我才突然察觉到,她与庄祖情况有些许相似……” 萧东兮何等冰雪聪明,她马上想到了此间关键:“你是说,她醒来,认得我这把扇子!” 前朝上仙公主李仪,乃是萧东兮之前那个时代的江湖天骄女榜榜一,她蛰伏越溪之后,方才有萧东兮崛起;俩人既然遇上,她又坐拥两万越溪狼骑,若说她不想与萧东兮掰掰手腕,似乎也说不过去。 但若是道祖那个时代的人醒来,认出了萧东兮那把扇子,心知自己醒来所为何事,方做出此等退让,那倒也解释得通! 那么,她是谁,是什么时候醒的…… 解决这些疑问,便得提上议事日程了——这些人的出现,绝不可能毫无因由,说不定,就与神秘东西,以及那紧追萧东兮不舍的末世,有关。 那家伙临走之时,不是也说了,要在漠北等萧东兮么——萧东兮只觉一阵头大,只恨自己不能分身。 就在萧东兮头大之际,难得糊涂的小白,又给她添乱了:“那头狼,好萌……是不是,也是醒来的……” 小白说银狼,银狼就到。 一道雪白的闪电,划破茫茫草原,又狠又准地朝着正率众疾驰的萧东兮,电射而来! 萧东兮早握扇在手,一路并未放松戒备,但那闪电来得太快太突然,她只能仓促间转动扇子,刷出了一个青色保护光罩。 电光火石之间,那白色闪电与青色光罩一触即分,双方倒是皆无大碍,只是平地起风雷,掀翻了片片草皮,燃起了点点星火。 萧东兮的前行之路,就这样,被那雪白闪电,给生生阻住了。 挡住她去路,正冲着她呲牙低吼的,是那头傲血银狼幼崽,它去而复返,特意寻萧东兮雪耻来了。 萧东兮倒不怕它,她只转动手中扇,出言问小怜:“它,是不是比之前,要厉害些?” 未待小怜回答,那银狼已是昂头长嚎——它似是能听懂萧东兮所言,在那傲娇地宣示着自己的强大。 “他不是图腾、契约兽。”小怜凝重点头,冲萧东兮眨了眨眼。 也是醒来的? 萧东兮笑了——看来,小丫头以前吹的那些以神兽做宠物,居然有可能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小丫头家里的宠物,比起这傲血银狼来,是高端货,还是捞货了。 “有本事你别跑!”萧东兮学着银狼的样子,龇牙咧嘴,“抓你当宠物。” 听到要抓这银狼当宠物,小白的酒彻底醒了,她一蹦三丈高:“好耶!我要当银狼女王!!” 萧东兮和银狼,都不自觉地看了小白一眼,露出不可名状的眼神。 萧东兮是调侃——好嘛,自己这些兄弟姐妹,不是想当女帝、国主,就是要当女王、大将,难道就没有要当老百姓的么…… 银狼则是鄙夷——凭你,也配?! 好姐妹的心愿,萧东兮总是要成全的,何况,她赶世间! 萧东兮转动手中扇,再次刷出铺天盖地的青色光圈,全方位无死角地罩向了,那脸上尽是鄙夷之色的傲血银狼幼崽。 它这次不躲,反进! 它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而且,它浑身闪耀着雪白的光芒,似乎在给那些青色光圈减速…… 但见它有节奏地跳跃,尽是恰到好处、差之毫厘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青色光圈,在飞速地拉近与萧东兮的距离。 看来,这小家伙,还真是见过一次的绝招,再要用在它身上,就没那么管用了。 第一百零四章 圣狼?垃圾! 傲血银狼凭着丝滑的走位,在不计其数青色光圈的间隙里游走、闪躲,迅速拉近着与萧东兮的距离。 萧东兮嘴角噙着笑——这家伙表现越出色,她便越信它是醒来的,愈发生出要擒下它的念头,为此不惜稍微耽误几分钟…… 很快,银狼终于冲出了青色光圈的围剿,得以直面萧东兮——它龇牙咧嘴,眼里闪烁着幽蓝光芒,作势猛扑,似是要生吞活剥眼前人。 它是聪明的,它作势,便是要引出萧东兮的后手——既如此,她当然要满足它。 萧东兮扬手转动折扇,再次刷出了数道青色光圈,似是只攻不守,誓要将它给拿下! 它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身体再次提速,再次如耍杂技般,穿越了青色光圈的包围,瞬息之间,便已到了萧东兮身前,几乎是探爪就能撕破她的脸。 跟着萧东兮以来,小怜这是头一回看见她置身险地,不禁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就启动了大招,要用神识去催眠这头银狼…… 就连心心念念想将这头银狼,抓来当萌宠的白采莲,也不禁大骇,拔剑开大,不惜要斩破它雪白的毛发,只为护卫村长。 她们的反应不慢,出招也挺快,但是银狼的应变更快——它浑身闪耀出银光,便卸去了小怜的神识控制,震飞了小白的长剑。 它得意地张开嘴,亮出锋利的獠牙,迅疾扑向似乎是吓傻了的萧东兮,要狠狠咬破她的喉管,叫这嚣张的家伙,知道它的厉害! 银狼爪到,嘴到;小、白二人的惊惧之身也随之而到;就连昏迷中的历延嗣,似乎也知道村长遇险,竟下意识地爆发出八境之力,就要醒来…… 萧东兮却还来得及学它龇牙咧嘴一笑,然后呼地一巴掌,就将银狼给拍倒,直将它嵌入了脚下的草地里。 “就这?”萧东兮轻飘飘地飞出一句鄙夷,然后用青玉折扇,随手刷出一个青色光罩,便将银狼给囚装其中。 “走咧!”萧东兮一声招呼,也不去看那银狼是否有能力突破光圈囚笼,就径直带着三人一狼,继续向前飞驰。 赶路要紧! 其实,也没那么急。 她甚至还来得及,给即将要醒的历延嗣打了一道安睡符,然后示意白采莲看好他:“放心,等去了北域孤城,我让小丫头把它驯服了,给你们当宠物。” 白采莲这才从惊惶变为欣喜,高高兴兴地看护好昏迷的历延嗣,然后拿眼睛,去打量那困在青色光圈中的银狼。 那银狼甫入光圈囚笼,先是一脸的不信,只用爪子去撕那光圈,嘴中咆哮,似是在说——就凭这,也想困住老子? 但它眼中的不信,很快就化为了恐惧。 只因,别说是爪子,哪怕它五体俱投,用上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损那光圈囚笼分毫。 任它如何挣扎,那青色光圈囚笼,始终跟着萧东兮,带着它向前飞驰。 那银狼也不傻,它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之后,就选择了认命——既不挣扎,也不像那些被困在滚筒中的仓鼠,去傻乎乎地蹬轮子,它只低头咆哮一声,就蜷缩成一团雪白的毛球,自顾休息去了。 既然那女人困住它之后,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降服它,反而还要带着它奔驰,那就说明,它暂时不会有危险。 它就不信,这光圈会没有散去的时候——你若打盹,老子便要你命!哼~ 暂时来说,萧东兮确实是拿它没办法。 只因,这是萧东兮第一次对上神兽——纵使两世为人,她在这方面,也缺经验、方法。 不过,她有小丫头。 谁让小丫头吹的牛,她信呢。 萧东兮一边掏出传音石,一边狠狠瞪了一眼那被困在光圈中的银狼——你等着,本村长还能收拾不了你?! 那银狼本在蛰伏、蓄积力量,想着伺机脱身,现在被她这么一瞪,浑身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它意识到,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萧东兮直接用传音石,去单连小丫头。 很快,俩人就连上了线。 孤城天团小将们正在忙着布置城防,而小丫头的大家伙也还在赶制中,她正独自一人,处在无聊中,听到村长的传音,高兴得直接蹦起来:“村长!要搞事情?!” 萧东兮不禁哂笑,这就是个闲不住的主,现在孤城还有人看着,等她进了异变之地,还真是不用担心她……得担心异变之地的小花小草们了…… “草原圣狼,在你们家,算什么级别的宠物?”萧东兮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 “漠北狼?”原本以为有大事要搞的小丫头,一听到是讲宠物,原本高涨的热情,一下子就跌了下去,随口应道,“垃圾。” 听了小丫头这不屑一顾的话,传音石这头的萧东兮还没说话呢,那被青色光圈罩着的狼不干了。 它猛地立起,对着萧东兮就是一声长嗥,满是不满,还有……抗议! 老子纵横园歌的时候,你们这些丫头怕还是个尘埃吧……竟然敢骂老子是垃圾?! 说老子是垃圾?老子说,你们全家都是垃圾! 萧东兮瞥见了银狼的一脸不服,便加了一句:“若是活了几千年的那种呢?” “垃圾!”小丫头连想都不带想的,“村长,听声音你是抓了一头吧。” 她也不等萧东兮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叨叨:“它好像不听话?那就弄死它!” “这玩意,我家多得是。” “等我异变之地归来,叫那啥……衣锦还乡的时候……” “村长想要什么样的宠物,我都带你去我家山上捉!” 小丫头提到自己家的万兽园,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一点也不给那头银狼抗议的机会——似乎,她此前初见孤城时,被打击掉的自信心,现在又全部都回来了。 弄死老子? 银狼气得用爪子直挠头。 若不是,它被青色光圈囚住,不得寸出;它绝对要不远千里万里,哪怕是穿越传音石,也要把这大言不惭的小丫头,给挠个满脸花! 银狼再次长嗥,以舒心中不忿,它快要气炸了。 “真吵!”传音石那头的小丫头似乎很不爽,“哪有当宠物这么不乖的?” “村长,宠物狼最爱皮毛了……不听话,烧它!” 第一百零五章 未来恐怖?至少,它还在。 烧老子? 萧东兮还未有以应,那银狼一听要烧它,似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顿时就怂了几分,它耷拉起脑袋,也不再嗥叫。 小、白二人见了,顿时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不愧是你,隔着千万里,就能把疑似从道祖那个时代醒来的草原圣狼,给吓成这样。 尤其是小怜,她对小丫头,那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也算是从白采莲那,对这二代目,有了些了解。 但小怜毕竟是当过国后的人,且专修神识,她看人,可比小白准多了。 此刻她听了小丫头三言两语,立马就有了一个判断,一个与萧东兮相差无几的判断——这小丫头,还真没吹牛!她说骑过神兽,有可能,还真就骑过…… 既然她说是头垃圾,那不如…… 小怜开了口:“我们若拖着这头狼一路北上,恐被漠北各族探知。” “若有些不开化的族群,以圣狼被辱为由,前来闹腾……” “怕是要耽误村长赶路。” 小怜只说了自己的担心,至于要怎么做,那是全凭萧东兮定夺。 小白当然听出了小怜的意思,她从第一眼就被这头狼崽给萌翻了,若要把它处理掉,她是万万舍不得的。 她马上对着银狼开言:“你肯定听得懂——快投降!” 她不光实心实意地口头劝降,还蹲下来,把自己喝剩下的半坛“星也醉”,以及小半瓶红药,都掏出来,向银狼示意:“跟着村长,好吃好喝进化快……” 那银狼听了道门马小怜的话,心里本来就窝着火,早从怂的状态,又变回了龇牙咧嘴;现在看见白采莲掏出些残羹冷炙,心里的火就更大了…… 它脸露不屑,却是在暗中蓄力,只待那白衣女将手伸进青色光圈囚笼,它定要将她撕咬个粉碎! 没想到,小白并未将它们放进囚笼。 她只是当着银狼的面,展示了一下这所谓的好处——毕竟是她吃剩下的东西,怎么能给这么可爱的宠物吃呢? 等收了它,再找村长拿新的! 结果,这酒和药太香了——银狼没能咬到小白的手,却先流下了口水……这,就很真实。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再加上这么个目露凶光、口流口水,满身雪白的萌狼——三女笑成一团,更加衬托了此狼的萌蠢真实。 小丫头在传音石那头听到大家笑,忍不住嚷嚷:“咋了?你们真打算收这垃圾!” 流着口水的狼,本被这三个女人的笑,给弄到尬得不行,露出一脸社死的绝望;现在,又被小丫头呼作垃圾,它是真的要生气、抑郁了。 老子纵横园歌,干尽一切敌,当年,是何等的英姿风采! 现在好容易醒来,竟是为了在你们这群娃娃面前,丢脸来的? 它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悲鸣,恨自己选错了觉醒的时间点;它还特别特别后悔,不该实力还没恢复,就来惹这几个女魔头…… 它现在算是明白,李仪那家伙,为什么一见到那把青色扇子的威能,就主动撤退了;可惜自己还是不够聪明,居然傻到千里追踪寻仇;结果,寻仇变成了送菜。 一切若是能够重来,老子不就是丢个脸么,绝对不来送菜。 可惜,对它而言,没有如果。 萧东兮已经决定收下它,给女孩子们当萌宠坐骑了。 萧东兮止住笑,她问小丫头:“它有可能是墨祖那个时代醒来的,暂时放不下骄傲,不会降。” “我的空间,又装不了活物。” “你们家有没有办法,能把宠物给装到空间里?” 萧东兮这么问,其实是犯了隐世大家族的忌讳了。 小丫头有随身空间这事,萧东兮是猜出来的——小丫头贼精贼精,她从未当众使用过。 萧东兮是她的偶像没错,但谁说了,偶像只能拿来崇拜,不能拿来超越的? 小丫头到现在还只肯认萧东兮做村长,不当阿妹,就是存了有朝一日,要同偶像好好较量一番的心思。 是以,她自以为,自己还存了许多大招——哪曾想过,萧东兮早就将她,给看通透了。 现在,萧东兮又在猜,小丫头空间里有活宠物了。 毕竟,她都要派小丫头进异变之地了,小丫头家里除了派来个花老头,到现在也没啥特别反应,这说明——小丫头家里,对小丫头空间里的那些个保命家伙什,有着充分的自信。 何况,小丫头喜欢大家伙! 她不要墨祖给她做玩偶,偏偏看上了墨祖给小弟做的大家伙——或许,小丫头空间里真的也有大家伙!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告诉萧东兮:“村长,你的空间,可是认主类型,内有大型冰封玉柜?” 萧东兮笑着说“是”——她的随身空间,当是园歌大陆最大、功能最全的空间了,除了不能装活物。 “那就简单了。”小丫头不假思索,“我传村长一段符咒,可在萌宠主动封印神识、假死的情况下,将其冰封纳入柜中。” “非常安全!放出来的时候,只要先解除冰封状态即可。” “当然,前提是,那垃圾会封印、假死。”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银狼可以暂时不降,但若不想死,那便只余了自封神识,进冰封玉柜这一条路了。 在小白期待的目光中,被小丫头连呼“垃圾”,甚至质疑它不会封印神识、假死,都已经接近抑郁的银狼,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老子都睡了几千年,还怕再休息一段时光么……正好抓紧时间恢复实力,等把老子放出来,不挠花你们的脸,老子不姓狼! 于是,萧东兮挂断了传音石。 银狼也在三个女子的殷殷注视下,主动封印神识、假死。 然后,萧东兮在小、白二人震惊的目光中,从空间里丢出来一个大型冰封玉柜,将它装了进去,再纳入了空间里。 一头从墨祖时代,便纵横园歌大陆的草原之祖傲血银狼,刚醒来不久,就又被迫睡去,其最终结局,怕是免不了要做月渊女孩子们的萌宠。 都说面对历史,憧憬未来;可它等到了未来,却发现,未来好可怕…… 幸好,这头狼很乐观,避免了抑郁——未来再可怕,至少,还有未来,没被灭世。 第一百零六章 原来是这样的萧爸 为了避免引起草原各族的骚动,萧东兮逼得银狼自封神识,将其收入了空间,然后,就领着众人,继续全速北上。 萧东兮的脸上似是波澜不惊,眼睛里却流露着渴望——只要路上没有波折,她们当能赶上与那神秘东西一战。 她要看一看,这已完成附体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与蓝星,还有末世劫,是何关系…… 在漠北草原的尽头,冰雪与青草彼此交融的广袤黑土上,白面无须男宋承恩,带领着几个唐帝龙卫,已经寻到了燕国主李天下。 但他们被萧妈所阻,不得上前驰援。 李天下在他们焦灼的目光中,时而如灵狐,从那已无人形的镔铁之主手下,一次次逃生,虽险象环生,却总能无虞;时而又如恶童,总是在那不成人形的家伙,就要抽身离去时,抛出些致命诱惑,诱它继续追杀自己。 盛唐之时,宋承恩所领的唐帝龙卫,与萧妈为宗主的留青宗,多有合作往来——萧妈所判之事,往往神准无差。 他们因着信任,故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此刻,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国主所为,知道不能上前添乱,便只与萧妈一道,远远看护着他,随其北上,等待最后决战的来临。 而在北域孤城,战备也在如火如荼进行中,每个人都忙而不乱,做好自己的事情。 唯有小丫头,在挂断与萧东兮的通话,收起传音石之后,便百无聊赖地倚在南城墙上,嘟嘴看着天尽头,发呆。 她已对这座比她家万兽园还大的孤城,没了刚来时的兴奋,甚至,彻底失去兴趣。 在这个像机器一样运转的城市里,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所有人都对她很热情,却抗拒她上前帮手…… 只因,每一个环节,都如机械般精密,竟容不得她有半点发挥的空间。 小丫头很有天赋,学东西也很快,就连萧东兮,也缺不了她;但这座战争机器,不需要她,更没办法兼容她。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何村长说,这座孤城,只能属于小弟萧断——这些孤城天团的小将们,他们在此付出的,何止是青春,只怕是连未来,也尽透支在此了罢。 一切,只是为了九州。 在这个瞬间,小丫头似是懂了这些戍卫边土、为九州谋未来的战士,但她很快又摇摇头,似乎,又完全不懂他们的选择。 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多难以想象到的美……在此困守一生,不会遗憾么? 我要进异变之地,破解它出现的真相,平定异域之乱,还九州安宁! 小丫头甩甩头——这座就是战争机器的巨大都市,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怎么样?谢谢叔带你来看世界吧——这不比九州好玩多了……”在一个三里一换朝和暮,五里便改春与秋的地方,一个仙风道骨白衣飘飘的帅大叔,正一边大步向前,一边对着手持铁胆红缨的劲装型男,滔滔不绝。 那劲装型男,生得一副刚正不阿,不惧天地的正气模样,却是跟在帅大叔身后,完全是一副点头应和,连话也插不上的小弟模样。 “小历呀!”那帅大叔一脚踢开一头猛兽残骸,他在避开残骸下喷射而出的火泉之余,还顾得上回头说话,“知道为啥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么。” “你看看……我在那枯守几年,还没今朝半天收获多……” “这回赚大发了!” “等把东西都弄回去,看谁还敢再说咱月渊是穷乡僻壤。” “我跟你讲,守是没有用的——耕种养殖,哪有出来打土匪恶兽这般又爽快,又来钱快!” 被唤作小历,又手持铁胆红缨的,自然就是押送乌拉赫去往断天之域的历从原了。 刚刚这些话,若是萧东兮在说,历从原搞不好还脖子一梗,要辩上几句。 但那位说,历从原可是连半个字都不敢吭,只得点头应和。 那位,自然就是常年镇守在断天之域的萧爸。 历从原对萧爸的敬畏,那可是刻在骨子里的。 自小他就是孤儿。 从被检回月渊开始,他们这些太保便是被这位萧爸,亲自逐个检验,手把手教的修行。 萧爸那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严厉苛刻——没有他这严师,哪有他们这些越受伤越勇猛,还动不动就能越境杀敌的变态。 说实话,自从被萧爸带进此地之后,历从原的内心,就一直是怪怪的。 这是一方与九州绝然不同的天地——这里的日月,不是东升西落的,更像是直接换了天幕般,簌的一下就出来。 这里的早晚四季也是如此,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就连萧爸……也由那个沉默寡言,平时绝不肯多说一句话的世外高人,变成了……话痨? 历从原甚至在想,若再往前走,自己也会不会变成,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自己! 但这些话,他是连半个字都不敢往外蹦,他只跟着萧爸,做个好跟班。 “都怪你!”萧爸继续叨叨,“也不提醒我,说传音石可能会失效——现在好啦,小兮还以为我们偷懒去玩啦。” “回去你一个字也不许说——我早就想出来,好好玩一玩了。” “小历呀!你是知不道,这天天救世,太累了。” “你知道救跟灭的区别么?” “救就是求和反文,啥意思呢……就是求帮助。” “啊呀,管他是帮助,还是求帮助,反正都是被动……不是个好事情!” “你想啊,被动就意味着挨打呀!” “你得等敌人出来,才能把准备好的各种套路,一个一个丢出去,才能找机会把敌人坑死……若坑不死呢,还得把自己累个半死。” “哪有灭好玩!” “灭就是一把土过去,就把敌人捂死了——敌人都没有了,那还防御个锤子?!”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最喜欢揍从孝了吧!” “我跟你说,你真没劲——今天若是从孝跟我来这,他保证跑在我前面,嗷嗷叫就冲上去了。” “你呀——还是被小兮灌多了之乎者也,差那么点意思。” 第一百零七章 她和他,不一样! 萧爸的话,那是跟机关枪一样叨叨叨就往外冲,也不知道他这是积蓄了多少年的子弹。 历从原只知道,萧爸自从进了这片天地,发现传音石无效之后,便开始放飞自我,脸上越来越有光彩。 不过,据他观察,萧爸积蓄的子弹,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光,他积攒的心事,就如同他的修为一般,深不见底——也许叨叨这半天的口水,还只如深海巨兽,打了个喷嚏。 萧爸又一剑斩破虚空,带着历从原从地泉火涌的炎夏,冲入了一片日月星同辉的大地花海。 他回头瞅了一眼历从原,继续叨叨:“叔我说了这么多,你这闷葫芦,到底听懂了几句呀!” “都是跟我学艺,你咋不学学敬存那张嘴咧……再不济,学学李天下也好呀!” 李天下?这话,您合适说出来么…… 历从原不禁一愣,待他看到萧爸故意眨着的小眼睛,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萧爸却不管他,继续:“若是李天下,他再有心机,好歹也能跟我有来有往,聊上几句——哪像你这榆木疙瘩,只会点头……” 历从原能说啥?他只能点头应是。 他哪能不知道,自己若开口,不是顺着这位爷来,就自己这点修为、筋骨,可不抗揍。 “这也点头?”萧爸无语了,他回头一拳轰碎花海,将藏在其中的几头巨兽,打得连渣子都不剩,然后才继续道,“我必须承认,幸好是带你进来了。” “爽西爽!” “你知道一个口若悬河的诗人,当一个只会点头应和的大叔……有多痛苦么?” 这回,历从原不点头了,他摇头——这痛苦,他还真不懂。 “去你大爷的!”萧爸一脚,踢碎了一头突然化形,作势欲扑历从原的怪兽,“若不是知道,你不会撒谎,刚刚那一脚,我就踢死你。” “你都点头到现在了,竟然不知道,那有多痛苦!” “我要是有你那么藏得住事,该多好。” 说这话的时候,萧爸眼中流露出对历从原的无限羡慕——只有天知道,他这个心里藏不住事的男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萧爸瞪了一眼历从原:“我早就知道,你还记得李天下——没有被我洗掉记忆。” “既然做得这么好,那我今天说的话,你当一个字,也不会透给小兮吧!” 历从原终于说了一个字:“诺!” “要不,我们换换?”萧爸的语速,总算是慢了下来,他对着历从原,双眼放光。 “别!叔。”历从原举双手投降,“村长说过——每一个存在,都有他的意义。” 萧爸晃动着手指,点点历从原,夸赞道:“你什么都记得住,又什么都藏得起——若你武学天赋,也能像你的心性,绝对无敌!” 历从原无奈耸耸肩:“要不,叔您教教我?我不习惯当累赘。” 历从原话一出口,便知要糟——果然,萧爸一脚踹来,哪怕他已做好准备躲,还是被一脚给踹得嵌入了地里。 萧爸忙一把将他从地里拽出来,直瞅着地上历从原的形状,啧啧:“早就想揍你了,就怕小兮骂我——不错,有进步!” “我争取每天揍你个千八百回,帮你松松筋骨,也顺便派遣下寂寞,保你回去能揍从孝那傻大个。” “别!叔。”历从原顾不上满身伤痛,忙摆手。 傻子才愿意!天天挨这般变态的揍。 他忙开口表态:“叔,您还是继续说道说道吧,我愿意听。” 萧爸听了历从原的话,还真就从花海里揪出一头怪兽,将它拆成板凳,就一屁股坐下,准备给历从原好好说道。 历从原知趣地蹲下来,一副您放心说,都在心里的模样。 萧爸点点头:“小历呀!叔洗掉你们关于李天下的记忆,你能理解么?” 历从原点点头——若不能理解,他便不会如这般,先陪着萧东兮出生入死,后为李天下南征北战,再蹲在此,听萧爸讲故事。 萧爸很满意历从原的反应,他声音转冷:“当初,我是想留下你们的记忆,将那李天下,给捏成灰的——但我不敢,我怕小兮多想。” 怕村长多想? 这些年来,历从原有去想过各种可能——李天下变成这个样子,村长一家为何会是如此应对? 他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答案——“怕村长多想”。 萧爸的话里,开始多了些感伤:“小兮出生的时候,我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做足了准备——我甚至学遍了九州童谣、寓言故事。” “我向老婆保证,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奶爸!” “结果……小兮她生下来就会说话……” 话痨萧爸说到这,竟也沉默了半晌——他在缅怀他死去的奶爸之心。 他只对着历从原,露出“你懂的”、“你懂个屁”这样复杂的眼神。 历从原只好作出半懂不懂的样子,点头是他最好的选择。 萧爸叹了口气:“若只是生而能言,那也就算了。” 他的声音突然高亢:“她竟给我唱童谣,讲故事!” 他对着历从原双手一摊——这个……你懂吧? “她给我讲蛮荒故事,什么托塔天王李靖,要提剑斩了他那老婆怀胎三年,方才生下的肉球……”他也不指望历从原懂,只是宣泄下自己的情绪,便接着讲,“其实,她看着我的眼睛,就是在告诉我,不要砍她……” “她刚出生,又是怎么知道,若不是看她那奶娃娃样,我早就提剑……的……” “叔。”历从原突然打断了萧爸,“您是说,您怕砍死李天下,让村长以为,她跟李天下是一样的?” 可怜的历从原,他哪能不知道,萧爸不是萧东兮,绝不会惯着他;但这个话题,他必须接——于是,他便再次被萧爸一巴掌,给嵌入地底了。 “她们怎么可能一样?”萧爸一把将他拽起来,气冲冲道,“我女儿,跟那傻蛋,能一样么!” 历从原忙点头,待他发现萧爸眼神不对,赶紧将头摇成拨浪鼓:“不一样,那肯定不一样!” 萧爸这才把他放到地上:“小兮能生在我们家,那是缘分!” “幸好有她。” “不然,面对这些劫——月渊在我手里,还指不定成啥呢……” 第一百零八章 萧爸是个女儿奴 萧爸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皆是对萧东兮的盲目肯定,自然也就流露出了他对自我的否定——只是,他不自知罢了。 这一点,历从原是不认同的,他始终记得,小时候,村长小反复向太保们强调过的话——“每个人的存在,都有意义;永远都不要去否定自己的价值。” 若是村长在此,他肯定就开口反驳了。 现在么,他看看地上那个与他身形完全契合的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事不过三!可千万别又被萧爸,给揍得嵌进去了…… 萧爸看见了历从原脸上的挣扎,他停下来,问他:“这些年,你跟着李天下,看到了什么?” “矛盾!”萧爸发问,历从原不敢迟疑,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他所有对敌战略、治国之策,都是对的;可是,他不信任执行的人。” “用村长的话说,这就导致了损耗,无论是作战成本,还是治理结果。” 萧爸点点头,露出一副“你现在知道,他为何不能跟我女儿比了吧”的样子,得意地叨叨:“没有信任,他拥有超越时空的智慧,能看过去与未来,又如何?” “叔我不在九州,都能轻断他北伐必败。” “从原你说说看,若是小兮处在李天下的位置。” “你跟延嗣这样的蠢憨憨,就算对小兮再有威胁,她会去弄你们么?” “明明郭文仲一人领军,便可平南燕,压制南隋,若是小兮,她会去浪费敬存、从韬的军力?” “连天子剑都拿出来了,足证他知北伐之战凶险,若是小兮,她岂会不带上从孝?” 萧爸枯守断天之域,竟能做到对九州战局了若指掌,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从不苟言笑到话痨,再到现在这样指点江山,历从原一次又一次,刷新着自己对萧爸的认知。 他突然打了个寒战,从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萧爸这是不打算回去了……还是不打算让他回去了! 萧爸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瞪了他一眼:“你若对李天下,有现在这样的觉悟;又怎会做了棋子,被他成功引得小兮出村?” 棋子? 历从原是憨,不是傻,他被萧爸一点即通——那李天下亟需村长的帮助,但又不信他人,故只能以他的生死来设局…… 怕他历从原一人分量不够,又再将历延嗣也设计在内! “为何……他不信我们,我们,却信服他?”这个问题,历从原本该问自己,但他选择在此刻,问萧爸。 “他有你们想要的一切。”萧爸随口应道,“或者,换句话说,他知道你们想要的一切。” “毕竟,他活了万年……王霸之气这种东西,也没那么好讲清。” 萧爸终是将“他活了万年”这个猜测,给讲了出来。 而这,也正是在那“活了万年”的李天下醒来之后,他选择将太保们脑海中,关于李天下的记忆,给尽皆洗去的唯一原因。 因为,这个李天下醒来,原来的李天下,便“死”了——他不想让太保们面对“友情,还是复仇”这样一个命题;他更不想让萧东兮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将她自己陷进去。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萧东兮也像是“醒”来的…… 虽然,萧东兮从一开始,就很信任他们,将自己超越这个世界的认知,都给展现了出来。 时至今日,话痨萧爸,虽然几乎对着历从原说出了一切,但历从原这个憨憨,绝对理解不了萧爸这个曾经园歌大陆最跋扈的二代,面对萧东兮的出生,所承受的一切。 正如萧爸今日所说。 他这个天才诗人,为了做好奶爸,他准备好了所有能准备的诗词、童谣、寓言故事…… 他这个园歌大陆最强的二代,准备好了一切,要培育一个优秀的三代。 结果,在这个生来能言的萧东兮面前,他所有的准备,都成了笑话。 园歌大陆的天才?不,在这个刚出生的娃娃面前,你啥也不是,就是个废物! 问题是,萧爸无论在哪个层面,都站在园歌大陆的巅峰,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从萧大爷手中,接过月渊的主导权。 连萧爸都是废物,那么……这个娃娃…… 这就很难不让萧家人多想。 就如萧东兮自己讲的那个故事里,托塔天王李靖,为何要砍那个夫人怀了三年,始生下来的肉团。 那就是身为父亲的他,怀疑自己的骨肉被旁人打着天命的旗号,给代替了! 为何萧东兮故事里的李靖与哪吒,一开始不能父慈子孝? 萧爸才不要去管,讲故事的人是怎么想的。 他自己想的,就是不管是哪个神明,什么来头,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敢代替他的孩子,对他来说,那都只有一个结果! 但这个结果,并没有出现。 夫人爱她,她也信任他们。 他终也选择相信,信她不是什么神明转世、上古大能醒来……而是,他们父女的缘分。 他履行着为人父的责任——护着她长大,看着她践行出生时说过的话,帮助她一步步培养班底,并将月渊交付于她。 而他,这个曾经园歌大陆最跋扈的二代,最有可能闪耀整个园歌的天才,便彻底成了女儿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只因,女儿说末世要来,她要救世。 原本,依着他这位跋扈二代的性子,救世根本就不存在——谁敢来灭他的世,他便打过去,将谁打烂。 但女儿说这样不行,他便做了个疲于奔命,被动防御的棋子,直至枯守断天之域。 任谁也想象不到,一个孩子,对于他这样一个跋扈二代,能产生如此巨大的作用。 哪怕萧东兮两世为人,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园歌的父亲,原来竟是个话痨。 而且,还是一个奉行“霸道”,一言不合就要灭人全家的混蛋。 哪怕历从原今日亲见,他日跟她提起这茬,怕是萧东兮也不会信。 “活了万年?”历从原想不到这一层,他还震惊于萧爸提到李天下活了万年这事。 虽然机缘巧合,他并未被洗去关于李天下的记忆,但他绝不曾想,李天下醒来之后,变化如此之大,竟因他是某个活了万年的老…… 第一百零九章 李天下是大太保 “你有记忆,还不这么想,那恰恰说明,李天下虽没有前身的记忆,却能准确找到你这憨憨的弱点,将你玩弄于棋局之上。”萧爸认真点头,“若他不是万年老妖怪,还真做不到这一点。” “明明不信所有人,却能做到,让所有人都信他。” 当然,萧爸有话在心里没说——就冲信任家人这一点,咱家小兮,就绝不是什么醒来的老祖。 他李天下,哪配与咱家小兮比! 玩弄人心者,最终必毁于人心——李天下的结局,萧爸早已在心中,为他写好了。 “叔,您是说,忧国爱民、重情重义,全是那李天下为我一人所演?”历从原明明知道了,却还不敢确定。 只因,这样的表演,在他看来,太过于浪费、奢侈。 萧爸点点头:“对你来说,这很难演。” “对他来说,不过顺手为之——都是为了他的目标。” “虽然,到现在,叔也不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 “他不记得从前的事,却仍在拿我们当兄弟,这一点,我有感觉。”历从原还是忍不住,要为李天下说话。 相信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也是他在遭到围杀之后,仍想阻止萧东兮去为他复仇的原因。 萧爸摇摇头:“叔今天跟你讲这么多,一个,是叔憋太久,藏不住了。” “二,就是看中你够憨……” “你们都是小兮的手足,那你知道,李天下为什么挑你下手?” 历从原摇头。 他相信,这么多太保,就算出事的不是自己,村长也一样会万里驰援。 “因为他只拿你当兄弟。”萧爸忍不住拍了他一掌。 这回,萧爸没怎么用力,历从原不过是双脚埋进了土里。 “您是说……只有我拿他当兄弟,所以他知道我还记得!”历从原的脑子,回复到了正常水准。 萧爸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嘴脸,又将他捶下去一点:“换句话说,这么多太保,只有你对他不一样——所以,他对你,便愈要卖力演。” “我敢断定,他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你,才知道他是你们的大太保。” “而你,是他们中,唯一一个,记得他曾是大太保的人。” 历从原恍然大悟:“难怪……他不止一次暗示,要我去联系村长。” “按村长的性格,就算他自立燕国,也断不会到不理他这一步。” “原来……他真的不是他!” 萧爸之前所说的各种不信任,那便说得通了。 “确切的说,他还是他。”萧爸虽不喜李天下,但也还实事求是,“我仔细推断过了,不是夺舍……是醒来。” “不过,没了从前的记忆。” “换句话说,与你们义结金兰的,是苏醒前的他。” 为了判断萧东兮是否是夺舍,萧爸偷练了一项魔功,就连萧妈都没告诉——他能确定她不是夺舍,自然也就能判定,李天下不是。 “很可惜,他万年阅历都喂了狗!”萧爸露出一脸鄙夷之色,“但凡他能做到信任大家,凭他,还有你们,怎么可能只有幽云冀三州之地?” 萧爸的脸上,对醒来后的李天下有多鄙夷,在他心里,便有多少难过。 萧东兮的十三太保,他最看好的,便是李天下——李天下,是他从外界捡回来的,更得他倾囊相授…… 这也是现在的李天下醒来之后,没有被他立即灭杀的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得听萧东兮的。 还有一个因素,那便是萧爸的私心——李天下的醒来是蓄意,与生而能言萧东兮降落他家的缘分,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却极有可能,是因为同一件事。 那便是救世! 萧爸信任萧东兮,从未干扰过她所做的所有决定,也绝不抢女儿的风头。 但并不代表,萧爸的眼界不如她。 女儿降生、异变之源出现;李天下醒来、墨祖残余现、异变之地突起、断天之域现世;李天下引萧东兮现身、神秘东西崛起、断天之域生变…… 若说这些事之间没有联系,就是打死萧爸,他也不信。 能有什么联系呢?无非就是女儿说的,灭世与救世! 管他李天下是不是好鸟,只要不是来灭世的,那便可能与女儿所来,是为的同一件事——就交给女儿去处理喽。 他要做的,便是站在女儿身后,做好打手。 这年头,要培养一个天下无敌,且忠心耿耿的打手,真难——那只能自己来了…… 他看着憨憨历从原,当年,自己辛辛苦苦为小兮培养打手的往事,便历历在目。 尤其是小兮重伤垂死时,那一句“是兄弟”,就许太保们各奔前程,终让这些醉心沙场的家伙,都为那大太保李天下,做了嫁衣——时至今日,他一想起这事,还是很不爽。 “小历呀!”萧爸突然又捶了历从原一下,“这次回来,还走不?” 此刻,萧爸两眼放光,他看着历从原的眼神,像极了蛊惑人心的妖人。 “男儿自当决死沙场。”当着萧爸的面,历从原不敢、也不想瞒自己的初心,说的仍是当年那样的话,“为九州苍生福祉而战。” “若不得为将,只能隐身于暗中呢?”萧爸指了指自己。 历从原却把萧爸的话给想歪了——毕竟,萧爸今天都当着他的面,把自己藏了几十年的形象都给颠覆了,还讲了那么多的秘密给他听……现在他笑得这么诡秘,不太像要放过自己的样子。 “叔,你容我想想。”历从原低了头,真的去认真思考,那个关于永远置身黑暗,只做月村打手的未来。 萧爸只是身处异世,暂时与月村隔绝,难得做回了那个曾经跋扈且话痨的自己,他哪能想到,自己对小历的充分信任与过分亲切,却让憨憨小历,难得的,想歪了! 他很满意,搂着历从原的肩膀,把他从地里拔出来:“好好考虑——只要你不走了,叔就教你绝世神功!” 不走了?是要永远留在这里,为守护九州而战么! 想到这个结局,虽不能像为将时那样,当着九州儿郎的面,去浴血杀敌,但此刻,历从原的血,却莫名有些燃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叔。”历从原抬起头,大胆地盯着萧爸的眼睛,“你枯守断天之域多年,斩杀了那么多惊世强者。” “却有不明真相的世人,骂叔是废物二代,说您折腾完月渊,又去坑女儿,却自己躲起来,只让她去为九州决死……叔您怎么想?” 我怎么想? 萧爸将想要拍死历从原的念头,给生生止住了。 他头一昂:“你知不道,叔太强了——是那种,容易叫人绝望的强。” “叔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给这世间修行之人,留点希望——正如小兮所说,是为了保证让他们能做到,‘跳一跳,摘桃子’。” “是以,我才站在此不为人知的角落,为世人推平了他们难以想象的强敌,既享了无敌之乐,又免去了世人面对无敌之苦。” “岂不快哉?!” 若是旁人,在历从原面前也似这般,左一个无敌,右一个平推,他早都亮出铁胆红缨,要打一打他的脸了。 但此话出自萧爸口中,他只能信。 只因,他今番在此异世,看过了萧爸出手,才知道——在他以前的认知里,萧爸的强,是觉着自己好生练练,今生还是有机会超越的;至于如今……那便只余绝望。 从随萧爸入此地开始,他根本就没机会帮上手,并且人生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是累赘之感,是以,才有了之前,他想要萧爸教他的说法。 若能在此苦练,得萧爸亲传,哪怕如萧爸所说——为九州人间免去绝望之痛,自己便做了那个站在暗中的英雄,也并无不可。 一念及此,历从原果断地点点头,他毅然决然:“组月村暗卫,请从原始——原愿永镇此地,为九州戍万世太平!” 萧爸被历从原那慷慨赴死般的神情,给吓了一跳:“你答应就答应,怎需现此生离死别模样?” “跟叔混,亏不了你!” “就这么个破地方,叔几剑就能砍碎了!哪需我的徒弟来永镇?你是给他们脸了,还是不要叔的脸……” 萧爸抬手就是几剑,便把此间满地花海的世界,给斩成了粉末——但见画面闪动,他们突兀地进入了,一个悬挂着十个太阳的沙漠世界。 看上去,这个世界热得不得了,简直寸草不生;但实际上,历从原能感觉到,到处都是凉飕飕的。 尤其是在他的脸上,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垂涎他,吹着阴风。 “晦气!”萧爸皱眉撇嘴,他抬手又是几剑,直接将这十个太阳,都给划破了。 这片沙漠世界,很快就闪动起来,不久,就整个的,被一片黑土冰原所代替——历从原肉眼所见,尽是茫茫一片,不见半个生灵。 萧爸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只因,这片地方,他太熟了——此地,正是异变之地未现,北域孤城未建之前的那一片北域残破荒原! 眼前的这个世界,乃是他们从进入此异世至今,所见到的唯一一个熟悉的,且最为正常的世界。 这对他们来说,在此异世,最正常,恰恰意味着,这才是最不正常…… “有点小麻烦。”萧爸眉头紧皱,脸色凝重。 在历从原的记忆中,这样的萧爸,并不多见。 他忍不住问出声:“敌人很强么?叔您不用管我。” “管你个大头鬼!”萧爸很喜欢用学自女儿的口头禅,“这个,是活着的,叔要留活口问事情——不太容易做到。” 萧爸犹疑了一下,补充道:“你如果没那么废,这事情,倒是简单了。” 饶是历从原这样的憨憨,这回也忍不住冲萧爸翻了个白眼——敢情你说的麻烦,是怕控制不住力道呀! 那要用村长的话来说,你还真就是个废物,连力量的收放自如,都做不到…… 当然,像这样的吐槽,历从原是不敢开言的,只敢往肚子里烂。 这时,天地间响起一个苍茫的声音:“幸甚至哉!老夫终于看到了园歌的明日,在此得见后浪。” “活得久的果然都怕死。”萧爸挽了朵剑花,不屑地撇撇嘴,“说吧,你躲在此间的时候,老墨战死了没有!” “躲?”那苍茫的声音似是很不喜这个词,但他更震惊于老墨战死这个消息,“后浪,你是说……墨家人,尽殁了。” 萧爸点点头,嘲讽道:“谁让你们躲得那么快,舍弃他们——使得这些肯为园歌决死的英雄,内无助力,外无险可避,只得拼命,终死无葬身之所。” “我观你非醒来之人,亦未遭人夺舍,怎知当年辛秘,要污我等清白。”那苍茫的声音里,怒气在上涨。 但他似是十分忌惮萧爸的剑,言语传来之处,总是飘忽不定——历从原不知萧爸是否能锁定它,反正,他是做不到。 “那你是要醒来,还是要夺舍?”萧爸似乎并不想寻它,还有工夫朝着历从原挤眉弄眼,露出一副“都怪你这个废物,害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死它”的样子。 那苍茫的声音似乎被噎住了,半晌才异常沉痛地道:“我的机缘,被人为扼杀,已不得醒。” 不得醒,那便是想夺舍了? 萧爸冷冷一笑,对面半天没有反应,当是知道,有他在,它夺不成舍。 历从原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十分诧异地看着萧爸,眼里的意思,是:“叔,你竟强到此种程度?连万年老妖,都怕你三分!” 萧爸怕历从原生出心魔,倒是主动理他,对他骂骂咧咧:“你这废物,到现在还不曾想明白,此是何地?” “此地,乃……”那苍茫的声音,欲主动解惑。 “闭上你的鸟嘴!”萧爸目露凶光,竟是锁定了那苍茫的声音,“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撕成千八百片,塞进球里,做成许愿珠……” 那苍茫的声音,似是打了个寒颤,竟真的闭上了嘴。 历从原心头一凛,终是反应了过来——不是萧爸真的能强过那些万年老妖,而是此间世界,其实,是个蜃的世界! 他此前所见之景,尽是万年前末世时,那些处在园歌大陆最顶端的那些人,他们死而未散的神识,倚仗此地特殊,在此幻成了世界。 是以,能被萧爸轻易驱走。 而此苍茫声音,则是某个大佬,还活着的神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灭世的敌人,究竟何物? “懂了吧!”萧爸很满意历从原的反应。 这个憨憨,如果能够像石敬存那样痞一点,学历存韬那样阴一些,以他目前的天赋和灵性,倒不失为一个好徒弟。 还有时间,来得及再敲打敲打! 萧爸如是想着,这才对着此黑土冰原世界,大声喝道:“夺舍你就别想了,不想被做成千八百个许愿珠子,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整个世界都沉默了,不怒不喜无风无波,与时间静止并无二致。 半晌,那苍茫声音才开口:“其实,若能得身旁那位后浪的肉身,老夫定可成你救世的最佳助力。” “救世?”萧爸这次倒不恼,他冷笑一声,“老子只会砍人。” “管他是谁,若是敢来动我的人,定斩他个粉碎!” “这位小友,你倒是让我想起,明月谷的一位朋友。”那苍茫的声音似是想起了双眸,在深思熟虑之后,突然打起了亲情牌。 毫无疑问,这位明月谷的朋友,便是月渊的老祖了。 萧爸的脸,竟变了颜色——萧家老祖陨落造成的损失,没有人比他更懂。 自从没了萧家老祖,这所谓万年月渊,在园歌大陆的历史里,还真就只是苟活了万年而已。 一直到萧大爷横空出世,迎娶了萧大妈,万年月渊才算重新寻回底蕴,开始走上发展的快车道。 而萧爸自己,则是在十年前,为救女儿,机缘巧合终得月渊真正传承,才真正明白了万年月渊,曾经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不然,面对如此险境,他还真守不住断天之域。 到底是何事,竟令萧家老祖,险断了月渊传承? 萧爸深吸一口气,语带威胁,沉声道:“老子便是萧家人——你最好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 那苍茫声音显然已经深思熟虑,直接语带唏嘘,感慨道:“老萧便是如你这般,直接杀上敌人老巢,以致身魂俱灭,连半点神魂碎片都没留下——不然……” 它言下之意,便是萧祖若能不率性而为,慢说不死——最少,也能在此间留下神识,足以让萧爸等人,在此见到一个曾经的月渊世界。 萧爸听了,仰天一笑,算是祭过先祖——毫无疑问,萧祖就算不是第一个,也是第一批为救园歌而赴死之人,不负万年月渊。 看来,救世,还真是月渊的宿命。 这就难怪,女儿生来能言,一开口,就是为续盛世救苍生,而早做准备! 待萧爸长笑毕,平复了心情,那苍茫的声音方才开口:“老夫不才,若得重生,定助小友一臂之力。” 重生?你所谓的重生,无非就是夺舍。 我不许! 萧爸冷冷一笑:“不能为园歌赴死,苟存万年,早已落后于时代,复生又有何用!” “小友你误会了!”那苍茫的声音忙解释,“吾等汇聚于此,便是为了救世。” “吾虽不得见,但此地出口现世之日,定当园歌大陆异变起之时。” “小友可曾想过,此是为何?” “说说看。”萧爸应得不咸不淡。 此话,他镇守断天之域出口时,已不知听过几回——反正,那些试图出来的家伙,要么被他斩灭,要么就遁回了此地。 “敌人过于强大,且不给园歌任何和谈机会。”那苍茫的声音似在追忆往昔,话语沉痛,“吾等战至无可战,只能汇聚于此,等待园歌光复。” “未曾想,竟因意外,困吾等在此万年。” “直至,园歌大劫再临,才给了吾等脱身之机,得以再为园歌未来而战。” “谁知,小友竟会不分青红皂白,令吾等不得脱。” “如此说来,老子才是园歌的罪人?”萧爸双目圆睁,一对三角眉不怒而威。 萧爸瞬间就明白了——看来,里面这些家伙,早知外界事,所以才搞了这次的事情,好把自己引进来。 不过,他们绝想不到,自己进来后,竟会直接将出口弄毁——无论是谁,也都别想跑出去! “不敢。”那苍茫的声音,显然不愿触怒萧爸,“都是误会!” “只要小友能坐下来谈,定能知吾等为园歌拳拳之心。” 萧爸还真就坐了下来,他招呼历从原一起,然后撇嘴冷笑:“就连我女儿都知道,嘴巴上天天挂着为你好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那么多老祖,为园歌战得神魂俱灭;你们怎么证明,自己是为园歌惜命?” “吾等亦曾为园歌而战,故此,才仅得神魂免。”那苍茫的声音,在此黑土冰原的世界里,幻化出了当年大战的情景,“吾等亦在世间留下了诸多后手。” “奈何,日月如梭、沧海横流,如此精妙后手,不是毁于敌手,便是丧于天意。” “不然,老夫早就重新现世,证明给小友看了。” 萧爸对当年大战的画面,看得极其认真,以至于,对那苍茫声音的话,置若罔闻。 这是萧爸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到灭世之敌。 萧家人都知道,园歌大陆,即将遭遇末世劫——但此劫从何来,末世究竟是何场景,却无人能知。 萧东兮虽能描绘一二,但她在蓝星之时,不过是个被家人们保护得很好的小团宠,一直在表姐兼护卫的温言雅保护下,在东逃xz,并未真正近距离见过那些灭世东西。 她在穿越之前,也不过是听到过两声,类似附体老范那神秘东西的发音。 敌人不是人,这一点,萧爸想过。 他甚至还想过,是不是传说中的天上神明、域外魔物、史前巨兽、海怪…… 反正,能想到的,他尽皆想过了。 他万万没想到的,敌人,竟是而今墨祖,指导北域孤城制造的那些大家伙! 墨祖,是敌人? 还是,墨祖被重创至此后,只记得敌人的样子! 可惜,墨祖的情况,眼前的它并不清楚——他此前言及墨祖战死,它却毫不知情,可见,它们的遁逃,是在墨家与敌人大战之前的事。 萧爸认真地看着这些,在万年前,要灭园歌大陆的大家伙,想要辨一辨,它们与墨祖有何不同。 历从原也是第一回看到这些大家伙——他并未见过北域孤城的大家伙——是以,他直接看傻了。 这些怪物,是人力所能敌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太保,没了? 那苍茫的声音,似是看到了历从原眼里露出的绝望之色,它忍不住开口:“老夫拼尽一切的全力一击,竟伤不了它分毫!” “它永远都不会感到疲惫,更不会因为伤痛而导致实力下降。” “谁遇到这样的对手,不会感到绝望?!” “闭嘴!”萧爸挥了一剑,令这黑土冰原世界发生了剧烈的震颤,他警告对方,“把你知道的一切,都演示出来。” “还有,你若再呱噪,扰我思绪——我便斩灭你!” “你应该知道,还有许多你的同伴在等待机会……都不用我去寻下一个。” 世界剧颤,那苍茫声音幻化的当年画面,却清晰依旧——显然,它已经做了选择。 挨了萧爸一击,它亦不敢有怨尤,只老老实实地演示着它当年所见,等待萧爸的决断。 由此可见,它是多么渴望去到外面的世界,重活一世。 萧爸冷冷一笑,继续看着那段过往。 他的内心,自是对此方异世,有了新的判断。 若只是在此苟了万年这么久,就算它再是怂蛋,只以它曾经的身份、实力,加上万年积蓄,是断难在后世小辈面前,做到如此这般忍气吞声的。 这便说明,此地,并不适合它们生存,它们煎熬了万年,就等一个出去的机会。 那么,它所言的什么构造此方世界避世、等待时机出去救世……便全都是屁话! 此地,极有可能,是他们侥幸遇到,并不那么好过的避难所。 甚至,更有可能,是当年那些灭世的怪物,为它们打造的囚笼! 现在,那些怪物想要卷土重来,自然也就触发了这个囚笼的机关,使其提早显现出来…… 也不知道,当年那些怪物,最后到底是怎么被打败的。 萧爸看得仔细,陷入了沉思。 …… 现实中的黑土冰原,萧东兮正带着众人飞驰,根据她与阿妈的联系,她们有很大的概率,会抢在李天下之前,赶到北域孤城。 只因,那被神秘东西附体的镔铁之主,已经意识到了李天下的图谋。 它几次三番想要转身离去,都是被李天下从空间里丢出来的东西,给挑衅得失去理智,才又转过头,紧追李天下不放。 也正因为如此,李天下免不了挨了几下最惨的毒打,现在已是伤痕累累,只在勉力硬撑——他的速度,已不复从前。 奇怪的是,等到李天下速度下降,重新被那神秘东西给追得险象环生之后,那神秘东西便再也没有过,要掉头离去的意图! 它只眼中闪耀着蓝光,不知疲倦地释放着各种技能,就这样追着李天下,炸个不停。 好在,李天下没了之前的速度,身法却还算精妙,每次都能与那些技能,擦身而过,确保自己没再受伤害。 就这样,一人一怪,在萧妈和宋承恩这些龙卫焦灼的目光中,也算是惊心动魄而又平稳的,继续向着北域孤城而去。 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李天下,宁可舍身,也要把那神秘东西引向北域孤城? 北域孤城的建造,萧东兮与十三太保,并未直接参与。 当是,她们正在抵御异域入侵者的进攻,筹谋着为千年盛唐续命——就算李天下深得萧东兮信任,他也不大可能知道,北域孤城的底细。 那么,他是凭什么坚信,这北域孤城,就一定会强过他燕国的军队,能将那神秘东西,给收拾掉呢? 他难道不怕,就算他能撑到北域孤城,结果一个扛不住,反而连城带人,都被那神秘东西给收拾掉了! 真到那时,他依旧逃不过灰飞烟灭的结局。 跟了一路,萧妈终没忍住,她传音问宋承恩:“李国主,到底为谁?” 宋承恩面对这样突兀的问题,倒是表现得很自然,他似是知道,萧妈迟早要有这一问。 他不慌不忙,传音萧妈:“宗主心中,其实,已有了答案。” 他喊萧妈宗主,自然不是喊的月渊宗主,而是指向九州最大的情报宗门,也是史家代表之一——留青宗。 月渊虽已成墟,但其宗主,早就是萧东兮了。 他喊破留青宗之事,自是在向萧妈表明——留青宗不是秘密,北域孤城也不是秘密;国主所谋,自是早已将其算计在内。 换句话说,国主所谋若败,他为自己选择的退路,定是月渊最为神秘、实力也定然是最为强大之所——北域孤城。 萧妈却摇了摇头——北域孤城,确实是针对异变之地、异域入侵者的战争机器,但若说是月渊最强大之所,那倒还谈不上。 月渊更强的地方,明明是月村! 李天下虽说这十年与月村并无纠葛,但若论他的过往,与萧东兮的关系,他没道理不知道这一点。 若他真求万无一失,当是把那神秘东西往月村引才是,而且还不用像现在这般,孤身犯险,舍进求远! 若他现在逃往的是月村方向,早已得到月村老人家们的全力接应了。 而不是,只有萧妈和宋承恩这寥寥数人,既不像是接应,也不像是望风,除了目送,起不到什么作用。 只有一种可能——眼前的这个李天下,他根本就没有,哪怕是一丝,关于从前的记忆! “他是哪代唐帝?”萧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传音宋承恩,问出了口。 宋承恩波澜不惊,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萧妈,便算是回答。 能得他宋承恩率全体唐帝龙卫效忠,除了唐帝,还能有谁? 萧妈能猜到,并不令人意外。 至于是哪代唐帝,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他宋承恩,只需听令而行。 此刻,唐帝势危,他们这些龙卫却不上前,实在不过是唐帝有令在先,只要既定方向不变,他们便作壁上观。 若出了意外,他们就是拼死,也得上前,以身为饵,继续使命。 萧妈对宋承恩的回答很不满意,她传音开始杀伤:“肯定是最废的那个,占了那么好的身体,枉得如许助力,竟混成这样!” 宋承恩这才变了脸色,他看着萧妈,脸色已是十分不善——好好地正在合作,你怎么能谤我君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代唐帝 宋承恩刚甩完脸色,便意识到不对。 只因,眼前这个女人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 宋承恩甚至能感受得到——若不是事关九州安危,这个向来慈眉善目,事事为天下着想的女人,恐怕当场就要发飙。 萧妈是真的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明知月渊在漠北的人手,都已被那神秘东西斩灭,自己也绝非它的对手,却仍要以身犯险——为公,她当然是为苍生计,不肯放任那神秘东西祸害九州;为私,自然就是为李天下这个人! 他是丈夫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是被她们当成儿子来养的。 后来萧东兮出生,他便也就成了萧东兮的首席跟班,大太保。 但今日,她跟了一路,看了一路,才终于看明白——在此生死存亡之际,那李天下愈来愈多地展现他作为唐帝的那一面,不再是(或者说是不再演)那个曾经的李天下。 直到刚刚,萧妈才猛然省起——若这个李天下,没有关于从前的记忆,那便是说,她曾经疼爱过的那个孩子,没有了! 当年,为保护萧东兮,大太保头部遭受重创,醒来之后,变成了另外的人,并离开月渊,在外搅动风云。 对他的变化,萧家人也做过查探,确定不是夺舍。 她们所能做出的最坏揣测,也只是认为他是如某些人那般,觉醒了前世的人格、记忆。 为了避免此事影响到他与其他太保的关系,萧爸甚至不惜为此动用功法,洗掉了众太保关于“此事”的记忆。 甚至后来,他趁月渊化墟、萧东兮重伤垂死之际,竟利用他大太保的身份,收拢了部分月渊残存之力,自立了燕国。 萧家人默认了此事,只因,他是萧东兮的大太保。 而他,除了多出一重人格,并断绝与月渊的联系之外,他的说话行事,也确实与那大太保并无差别。 直到现在,萧妈才肯确定——他此前表现的与大太保无异,确属表演无疑。 就算他不是夺舍,但事实是,大太保,没了! 萧妈浑身杀气锁定宋承恩:“万年月渊,凭他这个废物,也想算计?!” 传说中的月渊二代——萧爸除了宠孩子,就是个没脑子的野蛮人;萧妈有脑子,却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为了女儿,到处结善缘。 宋承恩何时听过,萧妈也会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关键是,他这么高的修为,竟在这个女人面前,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战栗。 他是真的知道,现在,只要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就会死! 他脑子飞转,想找一个不死的答案——这女人现在是怎么了?唐帝算计月渊,又不是现在才开始。 这明明就是个阳谋,你不是一直也没吭声,反而远远看着,摆明了配合,并一副随时施以援手的样子么…… 怎么眼瞅着要到了,你竟翻了脸?! “他是我们龙卫,世世代代都在守护的初代大帝!”宋承恩不是傻子,他很快就想通了关节,抛出了最有用的解,传音给了萧妈。 “世世代代?”萧妈听懂了宋承恩的意思,“你的意思,初代唐帝每一次寿终正寝,都能转世!” 宋承恩赶忙点头:“虽然不能确定转世为谁,但我们总能以龙卫传承秘法,找到并认主。” “只是这一世,谁也没想到,大帝竟会被你们带回月渊。” “我们无能,进不了月渊——是以,直到那次,方才被吾等认主。” “惜乎,那时异域入侵,末代唐帝无能,吾等已是无力回天。” “故只能以燕国代残唐。” “关我屁事!”萧妈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直接口吐芬芳,“我且问你,它既设立龙卫,自是要再做唐帝的,为什么不能指定转世之人?” 指定? 宋承恩只敢在心里吐槽——我们也想啊,每次千辛万苦找回来,还要设计一些“意外”,才能让唐帝重回帝位,你以为我们不想更简单些呀! 像这回,被你们月渊横插一杠子,将人带走,直接导致它十几年不能重回帝位——结果,接班人无能,扛不住异域入侵,直接将千年盛唐玩没了…… 我们还没找你们麻烦呢! 唉,算了,实力不允许呀。 “功法不全。”既然实力不允许,宋承恩很老实,“只能如此。” 功法不全? 那么……他归位之后,便苏醒前世记忆,不记得红尘旧时,也是因为功法问题…… 若是如此,倒也还能勉强接受——他还是大太保,只是不记得此前十几年的人生…… “唐帝每一次归位,都会忘却生养他的人?”萧妈本来不想问,但是没忍住,还是传音宋承恩,问了一嘴。 宋承恩郑重点头:“既是功法缺陷,亦是未免影响到江山社稷……” “狗屁!”萧妈又骂断了宋承恩的话。 不过,这次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远远跟着,被那神秘东西赶得上天入地的李天下。 你们这些龙卫,也不是什么好鸟! 等此间事了,让我儿子好好教育教育你们——什么怕影响到江山社稷,若非我月渊够强,怕是要被你们抹杀,斩断因果。 也不知,这世世代代,被你们龙卫害死多少无辜……只为了所谓的转生! 不过,他既被我收养,那也是缘分,稍微教训得轻一点便是。 萧妈散去了锁定宋承恩的杀气。 他虽压力骤减,且未再遭骂,但仍被萧妈的眼神给弄出了一身冷汗——他可是天天跟皇帝打交道的人,哪能不知道,这是秋后算账的眼神。 您还不如直接打我一顿呢! 总比天天提心吊胆,搞不清什么时候被揍,也不知道会被揍成啥样好——早挨揍,早安心。 从今往后,谁再敢说月渊二代最没用,我宋承恩第一个跟他急——能养出萧东兮这样的女魔头,她们能是个善茬? 散去浑身杀气的萧妈,早又恢复了温婉端庄模样,看上去,可不就是个善茬…… 她摇了摇头,心道——小兮说得对,末世在即,月渊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先是李天下,再是小兮,暗中还不知道有谁,早就都跟月渊绑在了一起,还怎么去独善其身?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拖小兮后腿 萧妈总算是弄明白了李天下的事,她心里再有疙瘩,在九州大义面前,也只得先放进肚子里,给搁上一搁。 碍于宋承恩这帮唐帝龙卫在场,她也收起了与萧东兮传递消息的心思,只谨慎地收好传音石,免去这种战略资源曝光的可能性。 念及此,她不免与女儿想到了一处——月村大师傅也太捞了一点!都能做出传音石了,就不能开发开发耳听模式、语音转文字讯息模式么…… 这要遇到什么关键问题,还不得耽搁误事? 还是小兮说得对——实践是促使科技进步的关键,也该让大师傅出来走动走动,多体会体会,因传音石功能受限,造成的不良使用体验了。 短短一日,为月村发展殚精竭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可怜的免费劳工大师傅,就被月渊最具权势的两位女人,给生生看低了两回。 关键是,他现在还在做最苦的活,打着最尴尬的喷嚏。 “阿嚏!”几乎百毒不侵的大师傅,短短时间内,竟然当着几个老家伙的面,连打了几个喷嚏。 理所当然的,他也就招致了那几个老家伙的冷嘲热讽。 “老东西,叫你藏私,不带徒弟。”一个红鼻子,酒气冲天的邋遢老头,嘲讽的话说得最响。 他的口水,就差直接喷到大师傅的脸上了:“现在连小疾都抵御不了,大限将至,体会到没有传人的痛苦了吧!” “你才抵御不了小疾!”大师傅毫不犹豫地回喷,“有徒弟了不起?诶,你不是自号药酒剑仙,怎就没治好他的小疾,害他烧坏了脑……” 这显然戳到了那红鼻子药酒剑仙的痛处,他气得冷哼一声,走开几步,挥起手中剑,就对着前方猛劈。 在他劈砍的这一瞬间,他爆发出了无可匹敌的气势、劈山斩海的剑势,使得连大师傅在内的几个老家伙,都为之侧目。 这酒鬼,原来每天不是买醉,是猫起来练剑了呀——居然又有进境! 但是这些个老家伙,年轻时便谁也不服谁,此刻谁又肯嘴上服软呢? 大师傅马上指着前方,被红鼻子如此这般劈砍,仍然纹丝不动的壁垒,嘲讽得更加厉害了:“酒喝多了吧?治不了你的小疾罢!疲软得连个墙壁都砍不动……” 虽然,那个“墙壁”,不是一般的墙壁,而是断天之域的空间壁垒,但是,那个红鼻子老家伙仍是挂不住面子,憋得整张脸都红了。 原来,大师傅与这几个老家伙一起,正在断天之域前,处理被萧爸毁掉的出口。 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算是束手无策——好消息是,敌人暂时也不太可能,有机会从里面出来…… “别吵吵!”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甚至还给它打了个结的精瘦老头,跳出来止住了红鼻子老头的发癫。 他顺手一指大师傅,示意他也收起挑衅的心思:“这些事,本就该我们做的——结果,全都被小辈给揽去了!” “我们还有啥面子可争?” “小东西降生之时,就告诉我们末世要来……当时,你们有几个,是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若那时,我们便未雨绸缪,不说能早点救下墨祖吧;至少也能多带出几个徒弟——不至于害月渊,陷入今日这般人才匮乏之窘境。” 什么! 光这些年,月渊涌现出那么多绝艳九州的人物,这还叫陷入人才匮乏之窘境?! 若胡须结的话,此刻传到九州,定是要被人骂“装叉”的。 但在场的所有老头,竟都放下了彼此嘲弄的神情,尽皆点头,以胡须结所言,为然。 那胡须结接着说:“我们若不是痴迷小术,总以承继标准来要求小辈……但凡早点按小兮的意思,因材施教,流水线培养——我们早桃李满天下了!” “有事徒子徒孙做,有福咱们享,小兮也不会那么累,多好?” 听了胡须结此言,在场老人家除了点头,便是沉默——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听起来很对,但他们就是做不到呀! 场中另外一个眼睛小小,总会迎风流泪的家伙,不禁用他的红红小眼,溢满艳羡地盯着大师傅:“还是这家伙运气好!就偷懒出去逛了几个时辰,捡回个天才小丫头。” 大师傅听了,心情大好,也不与他争辩什么“我那是出去办事”,只是得意地笑。 胡须结扫了一眼大家,继续道:“反正合我们大家之力,也打不开这个口子——不如,趁大家都在,还是慎重考虑下,小兮关于开院授课的提议吧。” “你们也别逃避。” “这回,我可是听说了,小兮从外面,捡回来一个道门精通神识的老师。” “她打算在孤城开院,让那道门老师收徒,授课。” “你们想一想,为什么不在月村干这事?” “不就是怕我们几个固执己见的老家伙,拉不下脸呗。” 胡须结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身旁的几位老人家,还是在沉默。 他们为月渊效死,对小兮好,那是绝对没话说;但那不代表,他们坚守的某些东西,会那么容易做出改变。 若是能,他们哪用等到现在,一开始就如小兮所愿,在月村办学校,由他们出任老师,不就好了么。 人好是一回事,救世戍九州又是一回事,肯改变观念、主动变革,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胡须结看到大家都沉默,他再瞪了一眼跟小兮关系最好,几乎是她的免费劳动力的大师傅,发现大师傅干脆回避他的目光、低下头去,他气得一跺脚:“我反正是想明白了,再这么死做下去,迟早也是累死,断了传承。” “等小兮在北域城里,把学院开起来,我就主动去要个职务,开馆授课,来者不拒了。” “不管祖传的技艺,最后变成什么个鬼样子,总比断了传承好!” 胡须结的话,让在场老人家们都为之一凛,不管他们心中作何想,至少此刻,他们看向胡须结的目光,是充满敬意的。 大师傅更是做出了回应:“不惜宗败名裂?” 没有人认为大师傅是语出嘲讽,大家都能看出他的敬意,听懂他的郑重。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阻小兮去路 宗败名裂? 萧东兮穿越到此,接掌月渊之初,因着各种机缘,结识了这些老人家之后,她便是提出过要办学院,想请诸位老人家提高站位,为九州出山授徒。 当时,老人家们便是以诸如此类的理由给拒绝了——他们宁可遭遇传承断绝的窘境,也不愿祖传的东西,被后人折腾出各种花来,给糟践掉了。 这倒不是说,从古到今,没有人办学院,广收门徒,将一家之术发扬光大。 恰恰是,这样的人很多,别说广收门徒,将一家之术发扬光大,就是将几家之术融合,齐飞共舞,也是有的。 比如儒门那几位老祖,在这方面,起初就做得不错。 尤其是荀祖,他承继了孔祖“有教无类”理念,并无门户之见,竟以一己之力,培养出了法派开山立宗的韩非祖,以及同样是法派代表人物的九州第一皇朝丞相李焉。 但随之发展,引出的事情,当然对九州,是有一定益处,但对于老人家们最看重的宗门,却是有非常大的坏处——那便是宗门内门户林立,互相攻伐。 儒门的事且不说,为此损失最惨重,也是时至今日,这几位老人家还会将“宗败名裂”挂在嘴边的,恰恰是人在北域,且丧失了绝大多数记忆的墨祖老人家,所开创的墨门。 墨祖手工业者出身,极富科研精神,最重技艺传承,但是墨门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以魔教之名,被九州皇朝所剿灭,终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墨祖技艺,也几近失传。 至今流传于世的,不过是一些侥幸存活于世的墨门半吊子们,所展示的细枝末节之计。 当然,也总算是有传承,也促进了九州发展——但墨门,在这些老人家眼中,终究是“宗败名裂”了。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总之,在他们的见识里,很多古老且牛叉的宗门,都因着这样的原因,被传成了四不像,徒余一叹,可供一笑。 胡须结老头看到众人还是那副表情,他气不打一处来,脖子一犟:“我告诉你们这些老东西——什么宗败名裂?那就是个屁!” “我都走出这一步了,以后,就没有阴阳门了!” “我都想好了,我们这门学问,就叫‘风水五行’。” “以后,但凡是我的学生,管他能学到几成,哪怕是出去坑蒙拐骗——他也不是阴阳门的人,不过是个学了点‘风水五行’的九州人。” 这一回,场中直接炸了窝,在场所有的老人家,即便是十分不赞同他的观点,也忍不住与身边人议论纷纷。 他们看向胡须结的眼神,更加溢满了敬重。 只因,场中炸窝,并不仅仅是大家议论纷纷,而是,胡须结老头,真的遭了雷劈。 在场之人,最少都是修行了近百年的老怪物,谁没点过人之处,却愣是没人反应过来,雷从何来。 总之,胡须结老头挨了雷劈,使得头发胡须散乱,还留下烧焦的痕迹,但好在,胡须结还是在的。 他的嘴角溢满黑血,显示受伤不轻,但他的决心不变:“未来的九州,再无阴阳门,哪来的‘宗败名裂’?” “阴阳门,传至我手,终成历史。” “老夫,便是阴阳门末代传人。” “阴阳门虽未被我发扬光大,但也没辱没了先祖。” “自此,风水五行之术,将以另一种形式,或永传后世……” “当然,它可能毁于坑蒙拐骗,却也可能如小兮所言,成为一门学科,供后人研究、传承。” 面对胡须结老头的狂热,在场老人家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做你的,我们还得想我们的。 劝? 人家都挨雷劈了,把人家劝回来——那雷劈,白受了! 大师傅叹了口气:“若北域城里的学院开业,我去看看有没有机缘,收几个就算不如小丫头的徒弟,也行。” “当老师这回事,我还得再想想。” “至少现在,我宁可还是累一点,当好劳工,干好苦力活吧!” 与萧东兮关系最好的大师傅,都这么快就表态要观望,其他老人家,就更不可能立即更新观念了。 他们只是继续给予了胡须结老头,最大的敬意,仅此而已。 胡须结老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这群“拖小兮后腿”的老人家们,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 在黑土冰原上,带着众人飞驰的萧东兮,却是又遇到了阻她去路的人。 而且,这群人里,有一个喜欢站在阴影里的家伙,他身上,有那神秘东西的气息。 他哪怕站在阴影里,藏得再深,也没能逃过道门马小怜的神识扫描。 一个抵制住了神秘东西的诱惑、到现在还未被附体的李域人,还真是个人物,竟然能在李域这么个穷沙恶泽的地方,隐忍到如今,方才趁镔铁之乱出来搅动风云。 挡住萧东兮去路的队伍,不足五千之众,其装束和样貌皆与九州西北军民绝类。 但其领军之人,萧东兮却是在萧妈提供的情报里,看过的——乃是九州西北域外,困居于穷沙恶泽处,被前朝唐帝赐了李姓的李域之族首领,李圣天。 自古穷沙恶泽处,皆能出力战敢死之辈,这位能力压族人,声名扬于唐帝,并得赐姓的李圣天,确实实力不容小觑。 萧东兮保守估计,对方修为,当已臻至九境。 而且,李域之众,虽不足五千,且阵型散乱,但阵中修为高绝之人,不在少数。 看来,这李域也早存狼子野心,这些年都在厉兵秣马,只等九州打盹,便要上前撕咬——这不,逮住机会,就来了。 他们所拥有的九境高手,数量虽不如之前越溪李仪速成的那么多,但他们是在穷沙恶泽那样资源极其匮乏的地方,一步一个脚印打拼出来的,战力可能只高不低。 尤其是,那个隐藏在阴影中,身体里有神秘东西的家伙,他的修为,萧东兮竟一时也没能看透——是个棘手的家伙。 问题是,萧东兮在赶时间! 虽然,此前收到萧妈消息,知道李天下没那么快——但能早到北域孤城,早做准备,在面对那神秘东西附体的镔铁之主时,就能少受一些损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寻机绝杀 黑原冰土之上,李域之族趁九州燕国生乱,点齐族内五千精锐欲前往劫掠,却在神秘人的有心操控之下,正好堵住了萧东兮等人的去路。 对方虽不识萧东兮,但远远瞧见她们一行人的疾行速度,亦不敢怠慢,早早就结好战阵,只待头领一声令下,就要将她们这些九州娇俏美人,给拿下。 而赶时间的萧东兮,就算想要尽快摆脱军阵,去往北域孤城干大事,也还是需要费上些手脚——更何况,她还要想办法,在身陷军阵的情况下,如何不动声色地爆起,绝杀掉那个神秘人,避免他被那神秘东西完成附体,成为类似镔铁之主那样的怪物。 不然,在还没摸清,那些神秘东西全部实力的情况下,就同时贸然对上这样两个怪物,北域孤城所要承受的风险,未免过大…… 萧东兮回头看了一眼小怜:“若陷身军阵,可能自保?” 小怜尴尬地摇摇头——关键时刻,她确实不想给村长拖后腿;但是,她也不能吹自己“可保无虞”,导致自己惨死呀。 她的命,对村长来说还是挺重要的,至少,她今天又发现了一个体内有神秘东西的家伙。 萧东兮点点头,对小怜投以肯定的目光——这才是真正的为九州惜命。 但她的内心却是一叹——本来,她还期望道门马小怜这一脉,除了神识,还有些旁的招;现在看来,没了。 对面光人数就五千,还不知道有多少八境、九境;反观己方,除了自己和白采莲,就一个重伤未愈的历延嗣,和马小怜这样的纯法师,除了能做神识攻击,既不能远程开地图炮,也不能提供辅助加攻加防什么的,更没有自保能力…… 历延嗣已经醒了,他主动请战:“若真要冲阵,村长给我丹药,我愿为先。” 萧东兮从随身空间摸了几个红瓶扔给他,却是摇摇头:“你负责保护小怜——你的情况,与小白不同,不可再带伤上阵。” 历延嗣的进阶,与白采莲不同,他是在与诸多九境的连续对轰中,拳拳到肉的淬炼了筋骨血肉皮——身体既在进境的边缘,也在崩溃的边缘,现在急需的便是修养、巩固,并不可妄动修为。 白采莲则不然,她是本来就有那么高的虚战,所缺不过凝实,正好在“星也醉”的加持之下,在恶战中淬炼精气神,故一气呵成的进阶了,且未伤及肉体、神魂。 此时若有大战,对她来说,反而是大有裨益。 萧东兮也扔了几瓶药给小白:“对面是李域之族,他们的落脚处虽是穷沙恶泽,却在异变之地背面,曾经打过那空间壁垒的主意——待会,你试试,看能不能糊弄一二。” 小白收下药,郑重点头。 萧东兮接着叮嘱:“我来找机会绝杀那神秘人——若糊弄不成,大战起,你想怎么打便怎么打,打得愈乱愈好。” 小白忙点头应下。 萧东兮再摸出一堆符石,递给小怜:“这些都是保命的家伙,不用给我省——用完还有。” “记住——你要为九州,惜命!” 小怜接过符石,慎重点头:“村长放心——那神秘东西,没有自行转移的能力,只需耐心寻找绝杀的机会,即可。” 萧东兮点点头——当是如此,不然,那神秘东西潜伏老范体内十几年,都未有附体机会,它若能转移,早就换人祸祸了。 不至于等了十多年,最后只等到老范的自爆,害它降临九州多年,还未及露脸,就粉身碎骨了。 她按照小怜的暗示,早已锁定了那个藏身暗处的神秘人,只是,那家伙藏得太深——她不冲阵,还真没机会瞬杀他。 对面在完成结阵之后,也迅速接近了萧东兮一行人,呈扇形,将她们牢牢锁定。 军阵之中,冲出一骑,在距萧东兮十丈外停住,他虽是李域装束,却是个九州人。 他手中弯刀直指萧东兮:“中土大乱,尔等仓皇北来,可是要投靠吾族圣天王?” 然后,他眯起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三女一男,进一步确认了,她们是女为人间绝色,男为宫中宠臣。 传闻燕国生乱,此四人,当来自宫中,疑为燕王亲眷。 他的眼睛,尤其在小怜身上停留最久——此少妇妖娆绝美、生来诱人,定是燕王后! 白采莲岂能容此人色眼迷离,她当即冷哼一声,将重新凝实的八境绝颠之力外放,直逼对面马上之人:“新月楼白采莲在此行事,何人敢扰?!” 那马上之人虽也是八境,且他既敢越众而出,当也有小心提防,但还是被小白的气势一冲,竟被坐下惊马,给掀跌在地。 他坐下之马,被白采莲的气势所摄,竟是屁滚尿流,转身便跑,哪管他的主人还有半只脚卡死在马镫之上,被他拖得遍体鳞伤。 草原之人,本是马上讨生活,最重马术,讲求的就是人马合一——他眼下竟被自己的马,给拖了个半死,着实是伤了族人士气。 李域之人,目光中尽皆是忿忿之色,任谁也没给他好脸,更没有人上前去救助此废物,就任他被马拖远。 他们倒是怒目圆睁,对着白采莲,脸上尽显怒色。 若不是族长李圣天还未发话,他们已恨不得就要上前,撕扯…… 新月楼!如此年轻的八境绝巅? 观其气,绝不弱于寻常九境——他李圣天,也算是知道九州天骄榜,就算是那榜一仙外飞仙,也绝无可能有眼前此女这等修为。 李圣天略作沉思过后,便挥手喝止众人,亲自越众而出,开言相询:“九州新月楼,养不出姑娘这样的人物。” 白采莲本色出演,恢复了当初初入伶人馆时的倨傲,她昂首睥睨李圣天:“本姑娘自北域来,尔等鄙陋之人,不识明珠,亦属正常。” 李域之人尽皆哗然,被骂鄙陋之人倒也没啥,他们本来就是穷沙恶泽出来的,但小白敢对族长无礼,这他们不能忍。 有几个胆大之人,当即就要排众而出,对小白大打出手了。 幸得李圣天喝止,他们才悻悻而归。 自北域来? 李圣天冷眼一扫白采莲,此女,莫不是来自异变之地!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那便一同北上 李圣天当即忍不住问出声:“吾族之北,有名山大川常年被仙气缭绕,以气障相隔,使人可望而不可入——敢问姑娘,可是要去此处?” 白采莲故作一凛,随即双目圆睁,对着李圣天一声呵斥:“本姑娘乃奉师门之命去九州行事归来,尔等,可是要与新月楼为敌?” 新月楼这个组织,对李域之族来说,只不过是有些威名罢了,但双方从未有过任何接触,对其实力并不了解,因此,威名便只是威名,他们却不惧。 与新月楼为敌,说实话,李圣天一点都不怕——我们又没想过入主九州,不过是去劫掠一番,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强又如何?能奈我何! 他所虑者,无非是眼前女子,怕不是来自异变之地——只有那个地方,才有可能培养出这么年轻的变态;而且,她们去的方向,正是那里!她越不提及,便越有可能…… 白采莲似是对李圣天的态度非常不满,她竟向前走了几步:“住在那里的,有李域人,想来阁下当是李域之主?” 李圣天端起架子,呵呵一笑:“本王,正是。” “你既是一族之主,可决一族命运,当真要拦本姑娘?”白采莲却不与他客套,语气更加冰冷,“若误了时辰,害本姑娘不能及时回归,吾等——定与李域不死不休!” 李圣天是碰过那异变之地空间壁垒的人,知道那是绝非人力所能开。 就凭这几人,若是想入那异变之地,当绝无可能过得了那座雄城——就算侥幸能过,也绝对会葬身于那变态老头之下! 除非……是那空间壁垒另有出口。 或者,这几个家伙,跟那座雄城,有关系…… 李圣天眼珠一转,没想到,刚打算出门劫掠九州,就遇上了别样的机缘。 是劫掠九州,还是染指下那神秘的异变之地? 这,是个问题。 李圣天一时难以决断,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本方阵中,似是在找寻什么。 白采莲等人也不遮掩,自是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李域阵中,似是在疑惑——难道,还有谁能替李域之主,来做决定吗? 白采莲干脆轻蔑出声:“怎么,做不了主,要找阿妈?” 这么多双眼睛瞄来,那隐在暗处的神秘人何等聪明,自是不肯出声(也不传音)显露行藏。 李圣天看了个寂寞,只能又将头转回来,并不动怒:“那处仙山之东,有座雄城——姑娘是要去仙山,还是雄城?” 白采莲再次故作一凛,沉声道:“镇北城也是尔等配觊觎的?” 白采莲自小在异变之地长大,自是知道那些异域之人,对北域孤城的仇视——那可是阻了他们命运前程呀! 她总觉得叫北域孤城不合适,便自己编了个名字,镇北城。 她们本就是要去那,并不怕北域宵小知道——这十几年来,北域各族还真没有哪个,有胆子去碰那座战争机器。 看到小白连那座雄城的名字都说出来了,李圣天倒是愈加确认,这几位,绝对是要去异变之地! 自己这五千精锐,是绝对不敢去碰那座雄城的,但若是有通道口进那异变之地,所谓富贵险中求,那倒也不是不敢赌…… 反正,她们就四个人,那便同去,也无不可——我不动她们就算好了,她们还敢动我们? “既是姑娘有要务在身,容吾族护送一程如何?”李圣天摆出姿态,他动了要北上去看一看的心思。 虽然,直接擒下,或者灭杀眼前四人,才是他们最稳妥的选择,就算有损失,当也不至伤筋动骨的程度;但是贪婪,与冒险可能带来的丰厚回报,使得李圣天生生摁下了这个选择。 “真怂!”白采莲嘟囔一声,故意斜了他一眼,便回头招呼萧东兮等人,“我们走。” 萧东兮也不多话,直接甩出神速符,就假做要与大家一道,穿过对方军阵,好继续赶路北上。 她早已锁定了那个神秘人,只待李圣天想率部跟上,他们的军阵一动,她便要出手,先弄死那个神秘人,然后再用各种符石搅动敌人军阵,趁乱跑路。 反正,只要她们的速度先起来,不过于深入,以致身陷敌人军阵,就稍微费点事,与对方来个冰原竞速跑,也是能接受的。 谁曾想,李圣天却不急着动,只喝了一声:“吾族之阵不得擅入——请姑娘先行北上,吾族必护翼姑娘身后。” 与此同时,李域之人皆以手中劲弓强矢,锁定了意欲穿阵而过的萧东兮等人。 他们的眼中,尽是桀骜——凭你们几个,就算都是八境绝颠好了,咱们可是五千精锐,没动手干你们就不错了,还敢要来穿阵? 绝杀之机已失,萧东兮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去冲人家的军阵——自己倒不一定有事,但是重伤的历延嗣,还有马小怜吃不消呀…… 她便主动转向,用神速符带着大家飞驰,将李域之族尽皆抛在身后吃灰——被他们远远跟着,总比被追杀好吧;至少,不影响赶路速度。 至于那个神秘人,肯定是要赶在李天下来之前解决的,但现在显然是没啥好机会了。 萧东兮果断掏出传音石,连线小丫头。 小丫头几乎是秒接,只因,她在北域孤城,确实是无聊至极了——那么多的同龄人,竟无一人与她有共同话题。 那个萧断,更是个傻叉…… 所有人,整天都像个机器一样运转,不是在操练就是在准备操练,就没有一个人觉得雄城壮美、风光秀丽、天气好好、大家伙好玩么…… 唯一一个闲一点的莫孤鸿,她又看不上…… 为了避免被莫孤鸿恶心,她还拿着鸡毛当令箭,打着萧东兮的旗号,让姜子吕这个贼师傅,把莫孤鸿这个小贼,往死里练。 还有个赵徐诺,倒是成熟稳重,很会照顾人,但是,自从他看了孤城天团的操练后,就去跪舔萧断,求入伙了。 这不,也正在跟那群变态一起,在城中校场操练呢! 什么“一二一”、“左右左”,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好么,练这种军阵,有啥意思? 还不如异变之地出来点人,给大家打打呢! 对了,异变之地,好像有段时间没动静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村长只要搞大事情,就会想起我。 小丫头最近的状态,是真的不对劲。 她虽秒接了传音石,却还在那儿胡思乱想,以致萧东兮喊了她几声“阿妹”,都没有做出回应。 若不是萧东兮清楚,那李天下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北域孤城,她都要以为是不是出事了。 “萧十四!”萧东兮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从小丫头不愿做阿妹,只肯认太保以来,这大抵是萧东兮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喊她“萧十四”,且音浪颇巨。 这一下子,可就把小丫头给激灵得一蹦三丈高,忙不迭地应:“在嘞在嘞!” “村长,是要搞大事情了?!” 萧东兮点点头,她一边带着众人向北疾驰,一边确认着李域之族是否追近,一边回应小丫头:“很大!要把仙西之巅和伶人馆夷平那种!!” 小丫头是何等冰雪聪明,她一听“仙西之巅”,立刻起身便跑,就要去找姜子吕这对贼师徒。 她憋了太久,这一兴奋地跑起来,也不知撞碎了几块石头,却还在欢呼:“得嘞!我就喜欢这种大场面!!时间、地点……” 萧东兮听到传音石那头小丫头的动静,忍不住笑出了声:“您慢点!别摔着……怎么,那么大个地方不够你玩?看把你憋的!” “村长,求求你,就别提啦!赶紧吩咐正事吧。”小丫头忙正色道。 在孤城看别人吃灰,自己吃闷的日子,她是一句也不想再提起了——还是抓紧跑出去,跟村长搞大事情要紧! 萧东兮脸上带笑,心里却是在叹气——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小弟和孤城天团小将们,确实过早地背负了本不该由他们来的东西…… 小丫头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李域之族正在尾随我北上。”萧东兮也想快点收拾掉那神秘东西,见见小弟,顺便收拾收拾他,她开始一本正经地布置,“告诉姜贼子,我要趁乱消灭藏身他们族中的怪物——以我为中心,精准爆破!” “收到!”小丫头对萧东兮的指令,向来都是第一时间接受、传达,从不问为何没有更加具体的布置。 像爆破这种事情,具体要到哪个目标,控制在什么范围、何等烈度,这本来应该要布置得十分精细才对,不然,完不成任务是小事,炸到自己人怎么办? 但小丫头不问。 她一边飞驰着去找姜子吕,一边继续嚷嚷:“那我该做什么?” “第一,管住嘴。”萧东兮不开玩笑,“千万别惊动小弟,让他们专心备战,做好接应阿妈,消灭怪物的准备。” “哇去!”小丫头自从见了孤城的伟雄,学到这个词之后,便老喜欢用它了,“我是超级嘴严的十四好么。” “第二,你摇到人没?”萧东兮不接她的茬,她忙着赶路,没时间。 “现在没有。”小丫头摇摇头,“可能在路上……” 在路上没有用,萧东兮要的是即战力:“行,你把小花带上,到时候跟着我出手就行——一定要将那怪物绝杀,不给它任何机会。” “得嘞!”小丫头更高兴了,看来,她还是村长心目中的第一打手! 之前跟着村长,虽只是扇了一些巴掌,可那都是村长信任她,才让她冲锋在前的——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不知道李域之族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想来一族怎么着也有几千战士吧……哇哦,这回终于可以跟着村长冲一回军阵了。 没有冲过军阵的太保,不是好太保——冲过之后,就是啦! “那你们抓紧。”萧东兮看到身后的李域之族,似乎在提速,她忙补充了一句,“姜贼知道怎么找到我——你们秘密行事,及时传信于我。” 萧东兮说完,也不待小丫头回应,就直接关掉了传音石。 她明白,李域那边,应该是那个神秘人出招了——她得看看。 这个神秘人,还是有点东西——他始终将自己藏得很好,不给旁人发现他的机会,那就更不用说去干掉他了。 就连献计,他也能耐心等到此刻——他认为绝对安全的时机——才出现在李域之主李圣天身侧。 这个时间、地点,真是卡得恰到好处,一切仿佛就是经过蓝星大型计算机运算过那般——萧东兮差一点点就能锁定他,也差一点点就能用大杀器地图炮他…… 萧东兮强止了要停下来干他的冲动,只头也不回地带着大家继续一路向北。 毕竟,停下来也许能弄死他,但这几千人马,要放风筝的话,还是有些费事费时间。 那人一袭黑袍,将自己严严实实罩住,策马紧随李圣天,谏言道:“圣主,急追勿失!” “此白衣女子,定是吾主的大机缘。” “不过,吾主当小心那青衣女子——在下此前从她身上,嗅到了生死杀机。” “生死?”李圣天策马疾驰未停,脸上却是一凛,“军师修为已臻九境,这未免过于不可思议……” “圣主修为通天,自不足虑及此女;但在下体弱,需为圣主惜命。”那黑袍神秘人谄媚一笑,毫不遮掩地直言怕死。 “青衣女子是何境界?”李圣天循着黑袍男的话一琢磨,他突然发觉,自己当时,竟当真是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境界。 他本就多疑,此刻更是疑上心头——其余三人的境界,倒是一目了然——唯有这青衣女子,是为什么,竟会被自己略过的? “此人若以九州功法观之,当是身无修为。”黑袍男巧妙地用“无修为”代替了“废人”。 “无修为?”李圣天眉头紧皱,继而喜上眉梢,“莫非……她来自仙山!” “极有可能。”黑袍男点头,“此三女皆贵不可言,就连那白脸宠臣,身份也绝不会低。” “圣主英明——不仅得遇此天降机缘,还未曾与她们交恶,结了个善缘。” “此番,圣主定能带领吾族去往那仙山,得大机缘!” 黑袍男的这番话,令李圣天极为受用,他不禁仰天长笑:“军师真乃神人也!若非军师建言改道,吾族岂能遇上此等机缘。” “若能得入仙山,胜过冒死劫掠九州百倍!” “儿郎们!” “急追勿失,泼天富贵,就在眼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秘东西的算盘 李域之族虽小,但他们祖上曾与盛唐交好,为九州经略西北域出过大力,也得过九州的大好处。 族中的两大姓,皆是历代唐主所赐——族长一脉,被赐国姓,李;另有一脉,则被赐护国将军之姓,尉迟。 足证其祖上辉煌。 后虽因异域入侵之变,致其困居北域穷沙恶泽之处,但他们骨子里,是常以九州自居的,族人总期待,能有那么一天,重现昔日荣光。 此刻,听族主李圣天言“泼天富贵”就在眼前,他们联想到在前领跑的三女一男,娇俏美人绝类公主贵妃,白脸瘦弱男一看就是宫中侍臣——族主果然好算计,嘴巴上喊着护送一程,其实是又要抱上好大腿了…… 念及此,他们全都策马扬鞭,尽显骑术精妙,个个兴奋异常,一点也不觉着累——此前的全神戒备之心,也渐渐轻慢下来。 李圣天目睹族人变化,也没往心里去——只要能“急追勿失”,这区区三女一男,就算修为通天,难道还能将己方近五千人,给灭喽? 若不是为了进那北域仙山,自己早冒着损失一点的风险,将她们都擒下——男的嘿嘿……女的,嘿嘿了…… 他的心神,早跳过了白采莲,锁定了那看似无修为,却是从仙山来,定有神通伴生的萧东兮。 他越看,便越能看出门道,出言询黑袍军师:“仙山神通,果然古怪!” “本王原以为,她们不过是仗着身法精妙、修为绵长——时间长了,吾族轻轻松松便能赶上。” “现在追了一路,本王观其不仅未曾疲累,速度竟还似有提升……” 黑袍男忙点头称是:“是的,她们全是在倚仗那青衣仙女。” 李圣天盯着她们的背影,眼睛眯了眯:“有道理!听军师一言,本王这才省起——那修为极低的妖娆妃子,还有那脚步虚浮的白脸宠臣,根本就未曾发力。” “此是何等神通?” 李圣天是既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睛里又充满了想要的欲望——自从遇上青衣仙女始,他不仅略过了她的修为,甚至都对她们的功法运行,失去了应有的警觉。 仙女是用了什么宝贝,还是施展了什么神通,竟让自己临战,会只注意对方的境界,而不关注其他? 若是双方势均力敌,这便是自己取败之由! 黑袍男微微一笑,自觉谨言慎行:“吾主圣明!在下亦不知——只因看不清楚,故做了此推断。” “仙山的神通、宝贝,当真是妙不可言……” “在下定当决死为圣主谋!” 李圣天眼中的贪婪之色更显,他哈哈一笑:“既有神通、宝贝,军师方才言生死危机,当如何破?” “到了地头,若能哄得她们带路进仙山便罢。”黑袍男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若不成,咱们待那空间壁垒开,便合力先一起绝杀那青衣女子!” “管她什么仙子,到时,不过一堆烂骨,再哪来的生死杀机?” “好!”李圣天听了,抚掌叫好,“便依军师言。” 他立即摇动手中令,对身旁诸多九境亲信示意,只要时机一到,便与自己一同行事。 青衣仙子虽美,但怎有仙山的诱惑大——李域之族就在那异变之地的背面,常年被空间壁垒所阻,只得仰望,而不能寸进。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岂会顾念其他。 “军师可知,她那生死杀机,来自何方?”既要绝杀青衣仙女,李圣天不敢大意。 “在下对仙山向往已久,亦曾有所推断。”黑袍男故作沉吟,“当是空间神通!” 有道理! 李圣天盯着萧东兮的背影,眼睛眯得更紧了。 对方既无一人双马,也不需续航,就能遥遥领先自己这些马背上长大的骑手——她们的速度与耐力,也未免太过惊人。 合理的解释,便是她们确实掌握空间神通,或身怀空间至宝。 见李圣天信了个八九不离十,那黑袍男忙继续道:“若战起,为防她们以空间神通遁逃,或冒险行斩首之术,在下想请圣主尽出高手助我——以五行之阵,困住她们。” 李圣天听了,哈哈一笑,亦不疑他,当即将手中令交与黑袍男:“军师安危,重于本王——杀此人事小,护军师周全事大。” “尽力即可!” 那黑袍男目露感动之色,于策马间,双手接过李圣天递来的令,扬声道:“圣主待我,恩同再造,臣下敢不效死?” “在下”改“臣下”,这一字之差,令李圣天颇为满意。 他忙摆手:“死不得,死不得——本王还待军师带我入仙山,得机缘,兴吾族呢!” 黑袍男亦不多言,只低头谨诺,然后建言:“那就待抵达仙山之后,烦吾主与其周旋——臣下定及早布下大阵,好叫她们一网成擒。” 言毕,李圣天与那黑袍男一边策马奔驰,一边相视哈哈大笑,好似君臣同心,一切尽在掌握。 唯有道门马小怜,却在这一刹那,探查到了那神秘东西的异动。 她及时提醒萧东兮:“村长!那神秘东西的神识,好像有在变强。” 不是吧?! 萧东兮听了,心里一咯噔,险些来了个急刹车——那人藏得这么深,绝不是个蠢人,怎么会坚持了那么久,却在此刻让那神秘东西给附体呢? 难道这就是,自己这个穿越者所独属的命运,必须得挑战炼狱难度——竟要一次对上两个完成附体的神秘东西么…… 小怜当然看到了村长的过激反应,她忙给村长降温:“不是附体,更像是那人在跟神秘东西交流,给了它一点希望。” 给点希望就灿烂么?原来是这样的神秘东西呀! 萧东兮马上就笑了——那还好,看到一点希望就开心到影响到神识,这说明这些神秘东西也有情感。 有情感,那便是好事……至少,应该还不是蓝星时遇到的那些…… 都怪老范自爆太早,但凡能交流几句,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对那神秘东西一无所知。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也能理解老范的自爆——但凡能说,老范就没有与那东西同为齑粉的机会了…… 还是别想着交流了——有机会,直接绝杀吧! 第一百二十章 莫非王,你找死? 想到老范的时候,萧东兮突然觉得,自己要绝杀神秘东西的设想,似乎是有些不对! 以老范之智,竟也走到要通过当众自爆,来向有心人揭示真相这一步,这便意味着,那神秘东西,若不完成附体,就很难被杀死…… 若走漏消息,让那神秘东西早有提防,它便有可能不去附体,而是换个地方,再来一次。 或许,它不能主动更换宿主,只能等待宿主死亡,才有机会换绑。 而完成附体,则意味着真正绑定,只能同生共死了! 若是如此,为稳妥起见,萧东兮还得调整计划,逼那神秘人陷入生死危机,不得不完成附体…… 但新计划存在的最大问题,便是万一失误,让那神秘东西如镔铁之主般拥有了完整战力——以萧东兮眼下的人手,能否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萧东兮一边带着大家向北疾驰,一边高速运转大脑,努力思索着万全之策。 …… 在断天之域深处的异世界,那以苍茫声音的主人,为主视角的大战片段幻画,早已播放完毕。 萧爸从沉思中醒来,他确认了一件事情——苟在异世界的这一群老东西,若是将名字说给九州听,一个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存在,但在那灭世者的面前,却没有一个能打的! “说说你自己。”萧爸冷冷开口,“我现在很想知道,你这废物,在万年前到底算哪根葱。” 那苍茫的声音苟了这么多年,早已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它现在就想出去,哪里会去跟萧爸置气,自然是萧爸说什么,它就做什么。 它省去了几万字关于自己的光辉往事,只报了家门:“在灭世之前,老夫与小友老祖、那明月谷的老萧,并称‘南萧北莫’——老夫便是纵横北域,号令草原七族的莫非王。” 莫非王? 眼前这个怂货,就是时至今日,仍被园歌草原各族,敬为上古神明的那个莫非王?! 凭你?也配! 这一次,萧爸看在它与萧家老祖齐名的份上,总算是没有直接将这句给骂出口,给它留了点面子。 莫非王自是知道自己如今的状况,它甚至都不敢现身,就更不会在小辈面前装叉了。 它只以那苍茫的声音,继续道:“若论真实战力,老夫即便低于老萧,也绝不会多;但论英雄壮怀,老夫逊于老萧多矣!” 它顿了顿,终是将那句“老萧羞于与吾齐名”,给生生咽了回去。 万年前的事,不是萧爸可以轻断的,他也不深究,只问敌人实力:“你可知……吾家老祖,杀敌几何?” 无论如何,那莫非王总是沾了萧家老祖的光——萧爸都将“废物”改成“你”了。 “此战无人知。”莫非王叹了口气,“老萧要御敌于园歌之外,孤身冲阵,无人有机会得以目睹——就算有,也死光了。” “敌人尽是冰冷无情之物,它们只知杀戮,从未与园歌之人有过交流。” “换言之,园歌人,在它们面前,就连投降的机会也没有——只有选择怎么死。” 讲到这里,莫非王的声音,仍充满着无奈,还有藏得很深的恐惧。 如果有,你们这些怂货,大抵都降了,成为“园歌奸”…… 萧爸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明言,他还有要问的话:“你所播之画面,是哪一场——似乎,你并未参战?” 莫非王并不否认:“老夫还有未作之事,必须惜命,故不曾战,只远远记录。” “此战,是在雁门关。” “慷慨赴死,并让我记录下来的人,是易水宗宗主。” “风萧萧,易水寒,满宗赴死,无一人还!” 莫非王那苍茫的声音,似在追忆往昔,满是萧瑟之感。 好在,萧爸早就对此人有了计较,不然,他听其目睹友人满宗赴死之言,那还不早就暴起,揍它丫的! “以易水宗主当年实力,相较我如何?”萧爸不是在装叉,他看过画面,对双方的实力有了一定判断,现在,他只是想兼听则明。 若这些灭世之敌,真又卷土重来,他岂能袖手旁观,须为园歌一战——那么,知己知彼,便是必须。 “易水宗主的真实战力,远逊于老夫——而以老夫当年之能,绝非小友百合之敌。”莫非王的这个回答,不带任何情感,叫人难辨真假。 萧爸眉头微皱——若莫非王说的属实,那自己面对落单的灭世之敌,还是有战而胜之之力。 如此看来,此等怪物灭世,靠的还是数量——园歌当年,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却还是陷入了绝对的绝望境地。 像莫非王这样的废物都能有一战之力,它们居然都选择了逃逸、隐世——幸好,不是所有的园歌人,都像它们这些废物这般。 “你们遁入此间后,可曾看到接下来的事?”萧爸只是想问问,他并不抱什么希望。 若是它们能看见,到底是什么力量,击退了灭世之敌,拯救了园歌大陆,它们便不会上万年的被封闭在此异世了。 “不曾。”莫非王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此间隔绝于园歌之外,非大机缘,难再现世。” “小友既入得此间,且拥有此等实力,老夫深感欣慰——真是天佑园歌,万古长青。” “当日,执意留在园歌,还在抗击外敌的,只剩道、儒、墨、阴阳、兵、法这几大宗门……还有些散修,和九州外域的大能。” “是他们?”萧爸知九州今日事,这些宗门,不是战至传承断绝,便是继者寥寥,光靠他们,肯定不能够。 “若无外援……当无可能。”莫非王见过灭世之敌的强盛,若能够,它们这些人,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此间,何人所为?”萧爸理了理头绪,换了一个问题。 “墨家。”莫非王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答案。 墨家? 墨祖可是在万年之前,战成了如今模样,他有此等能力,怎会不用来对付灭世之敌?! 而且,此等大事,就算墨祖记忆残缺,也断无不言之理。 可偏偏,断天之域现世已有十年,墨祖却一个字,也不曾提过。 “你找死?”萧爸突然拔剑,气势陡升,就要搜寻莫非王真身所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去留肝胆皆昆仑 “别别别!”莫非王不敢改换藏身之处,只忙不迭地喊停,“是墨祖言,‘他自横刀向鬼笑,去留肝胆皆昆仑’。” “此间,号‘来日方舟’。” 直至此刻,莫非王也无能完全窥透萧爸的境界,它不敢赌自己的藏身之处,到底有没有被他锁定,只得继续隐匿行藏,以信息来换可能的自由。 从面对灭世之敌选择了惜命开始,在它的世界里,便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它的命,更有价值了——在此异世,苟了上万年,它可不绝是那种,只为了出来装两句叉(念几句台词),然后就给人(主角)弄死的工具人(傻叉)。 “来日方舟?”饶是萧爸向来杀伐果断,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禁犹豫了一下。 只因,这个名字,萧东兮也说起过——无论是重建月村、还是兴建北域孤城,她在做这些战略决定的时候,都提到过“洪水灭世,为园歌人留存火种”的传说,并笑言,她是要为园歌,留下“来日方舟”。 是巧合么?女儿所说的异世传说,不太可能是指这个吧…… “是来日方舟。”莫非王很肯定,“此间,是墨家为了给园歌大陆留下火种,与公输世族,联手打造。” “火种?”萧爸不禁一声冷嘲,他实在看不出这消失万年的火种,于园歌到底有何裨益。 换句话说,就此间这些要么是死人的残念,要么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苟活神念,除非是园歌早就凉了,只余沧海荒土,它们可能还有点用…… 但搁在如今,园歌虽是乱世,但也处处尽有人间烟火,要它们来现世做什么? 要现在的园歌人,看着它们拿出万年前的传说依据,然后圈尽名山大川,恢复它们所谓的宗门地位,来奴役今日园歌众生么! 萧爸迅速消化了这些信息。 他能接受,墨家在赴灭世劫前,特意为园歌大陆留下火种这样的大举动。 但他亦是聪明绝顶之人,猜到了,此“来日方舟”定然出现了变故,才会沦为现在这种情况。 只因,他没看到“火种”,只看到一群苟活了万年的“废物”。 萧爸笑极,他挽了朵剑花,开始冷嘲热讽:“墨家与公输世族,为人族殚心竭虑,他们创造的诸多奇迹,至今仍被后人景仰。” “他们倾尽所有,打造此间,就为了你们这些废物?” 再次被萧爸指斥为“废物”,莫非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娓娓道来:“小友,你所见并非全貌——此间,还有很多隐秘,正在沉睡。” “而老夫,不过是此铁盒中,先醒的一个。” “老夫所为,只代表个人。” “是么?”萧爸又是一声冷笑,“那么,废物前头带路,领老子去见见墨家留下的火种。” 莫非王没有动,他答得很干脆:“墨家无人登舟。” “他们,当自墨祖而下,满宗赴劫——老夫虽未亲见,但想来,应是全部为园歌殉难了。” “老夫方才所言之‘他自横刀向鬼笑,去留肝胆皆昆仑’,便是墨祖与我诀别之词。” “老夫虽愧与小友先祖齐名,但也愿领墨祖令,为园歌惜命。” “他们,为园歌赴死;而老夫,便为园歌延续耕火。” 莫非王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以至于一直在旁,保持着对前辈敬重,像历从原这样的憨憨,也看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前辈,今日九州虽乱,人间烟火气倒是十足——要你们延续个‘呵呵’?” 在十三太保中,历从原这个憨憨最爱顶嘴,这是他向来不被萧爸所喜的地方。 而今日,闻此言,萧爸倒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抖了抖手中剑:“老废物,我倒是挺期待,你留了啥——不妨拿出来给老子看看!” “万年传承,岂得物化?”莫非王似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小友若肯带我出去,自当得见老夫为园歌准备的馈赠!” 万年传承? 萧爸不禁嗤之以鼻。 你这废物的东西,已有万年未经人世实践,恐怕早就是落后于时代了吧! 就连咱们月渊,虽也是万年传承,但那是在实践与变革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我把你放出去——你可千万不要如咱女儿所说,跑出去搞什么已被历史淘汰,却仍被你们迷醉的万年前那一套僵化老封建…… 咱九州,虽还有国主,但苍生黎民早都站起来,只早遵礼而不跪了——你可别一出去,就叫苍生重新跪起。 咱女儿说了,越是在强人前怂的家伙,跑到弱者面前,越是欺凌得厉害——你这万年老妖,在我面前怂得不像话,一看就不是啥好鸟! 萧爸对它的不屑,那莫非王自是读得出来,但它深信自己有价值,终能等到出去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小友,老夫虽不知为何园歌犹存,但以老夫的见识,定可让园歌烟火更胜往日——老夫为苍生惜命,转眼已是万年,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然,老夫也断不会甫一苏醒,便冒大风险,主动来见小友。” “再迫不及待,也出不去。”萧爸也不再问话,只直接表明了态度。 当年墨家与公输,既倾力打造了此“来日方舟”,为园歌保存“火种”,那便没道理,不在此间,给准备直面末日大劫,并最终被打废的“儒道墨法阴阳……”这些宗派,留下哪怕丁点火苗。 没有?那便意味着,眼前这些废物,当年做了手脚,并不是什么留下来的“肝胆昆仑”。 问,是断问不出来了。 萧爸也不打算问——他有眼睛耳朵和脑子,自己会去看去听去想。 再说了,就算这些老废物都没问题,也不该由他做主,放它们出去。 月村如今的当家人,是老子的女儿——萧东兮。 若是小兮在,她会怎么做? 铁定是要先把这些老废物凉上一凉,然后等外间事态稳定,再大举派人前来审核这些家伙——考核合格的,先上上课洗洗脑,再另作他用了。 不合格的么……嘿嘿…… 毕竟,园歌没有这些老废物,也发展到了今日,倚仗的,就是正视传承、背靠传承、发展传承,在实践中,与世俱进。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孔不入的神秘东西 为月村发展定调的时候,萧东兮曾经说过——实践是检验传承的唯一标准——月渊也好,园歌也罢,这世间所有的老人家,确都是老有所用,但园歌的未来,定属于年轻人。 若月渊那些老人家,还那样固步自封,他们迟早,也会被兼容并蓄的年轻人,给超越! 可惜,这些年九州罹难,小兮带着萧家人疲于奔命,她想做的许多事,并未来得及真正实施——更为致命的是,许多那样兼容并蓄的中坚力量,在一场又一场的恶战中,殁了…… 萧爸并不知道,他发现此间不对后,带历从原杀进来的那个时间段里,萧家又殁了北域枪王萧明才——这位,可是被女儿内定为,将来要建设的月渊军事学院首席教官…… 若是萧爸知道,他当代女儿大哭一场——小兮肩上的担子,太多太重……她已经越来越多的把心事收藏,喜怒不形于色。 若她想做女帝,这样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她只想做个,与天下苍生一般的普通人,还这样,那便是有大问题…… 萧爸沉默了多久,那莫非王便也沉默了多久。 待萧爸回过神来,莫非王才小心谨慎地道:“若是出口被毁,那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有人……” 萧爸击碎了它的侥幸:“有没有出口,都出不去——我们,不许。” “小友是何意?”莫非王故作疑惑,“就算园歌击退了末世之敌,此刻再是盛世——你们,也断无不需吾等传承之理。” 萧爸摇摇头:“需不需要,你们说了不算——至少,没有此间废物,人间也发展得很好。” “既已苟了万年,何不在此间继续苟下去?” “苟”这个词,还是女儿教的,萧爸觉得新奇,到今日才有机会一用。 但是用完,萧爸就觉得不对了——苟,是为了更好的发展;但这些废物,压根不配用“苟”字。 它们,哪有半点发展? 一堆万年老废物,躲在此异世,混到差不多要形神俱灭了,如今的实力,比起自己这个后辈来,好像都差得远…… “来不及了。”莫非王长叹一声,说了实话,“月缺月盈、潮起潮落,那是旧去新生——而此间,了无生气。” “若再不归去,吾等怕是要白白为苍生惜命,苟且万年,终负了当年赴死的他们,对不起那句‘肝胆皆昆仑’。” “真的么?”萧爸再次冷嘲,“不怕告诉你,我肯放你们出去的时候,定是灭世之敌再来的时候。”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你说的,它们不接受投降,老子也不怕你们这些惜命的家伙会降…… 那莫非王倒也显得坦荡:“反正都是形神俱灭,老夫定为园歌效死——小友何不让我们提前准备准备?” 效死?老废物你骗鬼吧! 万年前怕死躲起来,现在就敢了?! “就在此间准备!”萧爸突然一声断喝,“而且,老子还要把你们编成废物决死军,每战必先。” 废物大头兵? 这一回,就连好死不如赖活着、将谄媚话都说尽的莫非王,也不禁动了气——本尊怎么着也是当年纵横北域的草原七族共主,现在形势逼人,有求于你。你一口一个废物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让本尊,去给你们当大头兵?! 动气归动气,莫非王在此异世,从万年前苟到今日,不光实力不得寸进,还沦落到快要神魂俱灭的程度,形势比人强,它只能低头。 谁让它们当年,因一时之贪,铸下大错,生生将墨家和公输世族倾力打造的“来日方舟”,给弄成了如今模样…… “此间没有生气,老夫等人,无能恢复,更何谈准备?”莫非王只能逼着自己,跟眼前这个,看上去越来越混不吝的老小子,讲道理。 毕竟,那老小子,好像还愿意同它讲道理。 萧爸却不愿意同它讲道理了,谁让它讲不出,新的且有用的东西了呢! “关我屁事!”萧爸两眼一翻,“老废物你翻来覆去就会这点东西,哪有出去的价值?” 可怜萧爸身旁的历从原,在一日之内,竟看到了自己偶像如此丰富的多面精华,一时之间,他已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萧爸。 他只能瘪了瘪嘴——不管怎样,自己先要把嘴管严实喽,可千万别因为知道太多、嘴又不严,最后被关到这里,跟那些老废物一起等死…… 价值?你早说么! 原来你这老小子,只看利益,跟我们倒像是一类人…… 莫非王嘘了一口气,认真道:“一刻钟。” “一刻钟内,护我安全,老夫定让小友看到老夫的价值。” 萧爸点头:“十里之内,不论真实、幻境,也不管是谁来,老子都将它一剑斩喽。” 莫非王倒不是要萧爸这个承诺,它只不过是希望待会无论发生点什么,萧爸不要斩它。 现在萧爸这样说,那倒正好,对它也有好处。 莫非王便也点头:“等我一刻钟。” 它苍茫声落,眼前黑土冰原世界,无风却起龙卷——它的真身,便出现在那龙卷中心。 萧爸和历从原,这才看清楚,当年纵横北域的草原七族之主,莫非王,在此异世苟到如今,竟只剩下了一个骨架。 而此刻龙卷起,那副骨架,竟还突然布满了龟裂…… 萧爸倒也遵守承诺,挽起手中剑,心神铺遍周边异世,以防有变,护它一刻钟安全。 那副骨架表层的龟裂,很快就散成了飞灰。 就在飞灰随龙卷散尽之时,此方黑土冰原世界,突然有光耀自远方来,尽皆射向那副焕然一新的骨架! 萧爸没动,只因这些光耀,充满着生命气息,正是莫非王为自己复苏,准备的后手——显然,萧爸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像莫非王这样的老家伙,醒来。 他夷然不惧——像这样的老家伙,只要对九州有害的,他都不知杀了几人了。 待光耀散尽,白骨还是白骨。 萧爸看得清楚,那些光耀,没有复苏莫非王,而是锁死了莫非王的内核,似是……要遮蔽什么? 这时,莫非王睁开了眼睛,它的第一句话,便很有价值。 “老夫刚刚以复苏之力锁住的,是想要附老夫体,灭园歌的新敌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怎样才能弄死它? 已经寄宿在莫非王身上,逼得它动用为自己准备的复苏之力,才能勉强封印住,想着要附体、灭园歌的新敌人? 这与女儿描述的那些神秘东西,几乎完全一致! 若果真如此,这些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在此间与世隔绝的异世,也能生根萌芽…… “你说的新敌人,是何时的事?”萧爸要先确认时间线。 “此间无日月,老夫保守估计,比此老实娃儿,小上二、三岁……”白骨不能动,却能以苍茫声线,锁定历从原。 历从原不禁对着白骨翻了个白眼——你才是老实娃儿,你全家都是! 萧爸则眯着眼睛看历从原——比这憨憨小上两三岁,那么正与女儿降生的时间线,大致吻合。 这些东西,到底是如萧东兮所说,是追着她来的,还是仅为灭世而来,凑巧? “你有这东西,倒确有出去的价值。”萧爸点点头,给了白骨莫非王希望,随即又泼了盆冷水,“可惜,你刚刚所为,却已打草惊蛇——老子观你这废物,不是它的对手。” 莫非王苟了万年,岂能不知对面这老小子,已经动了将它与那神秘东西一起挫骨扬灰的心思;但它既敢曝出辛秘,就有把握保自己不死。 它直接说出了那东西最大的隐秘:“它就算灰飞烟灭,也能重新凝实,寄宿在旁人身上——老夫,是它的第三个宿主。” 莫非王是肯定地说“是”第三个,而非“应”,那便意味着,在此间,为了试验是否能消灭它,这些万年老妖们,已经为此牺牲过两个同伴了。 事实证明,用杀死宿主的手段,弄不死这东西。 “那么你的价值,便只能是为了园歌安危,被永远封印在此了!”萧爸声音转冷,“你可甘如此?” 萧爸这次倒是颇有耐心地静候它的下文——他不知道此事,可能只是不会放它出不去;既已知,那便要封印它到天长地久了。 它苟了万年,岂会傻到,主动自求被封印? “老夫再不甘,也比抵不住诱惑,供它附身好!”莫非王沉吟片刻之后,终是直面了自己。 那具白骨,有了一丝的颤动,似在费力压制,那被困在光耀之内的东西。 “世间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时间,而是诱惑——难怕明知爽过就死……”莫非王的话语中,竟饱含着深深恐惧,“万年的寂寞,竟敌不过这短短二、三十年间,它在我心里轻吐的诱惑。” “老夫形神俱灭在即,却怕自己在逝去之前,顶不住……” “此种苦痛折磨——小友可能理解?” 萧爸半身修行,所遇心魔之惑,不知凡几。 他不惧,却也能理解,像莫非王这样贪生惜命的万年老妖,面对此状的纠结与恐惧。 “你说说看。”萧爸表示理解。 他要听一听,这些东西,比心魔厉害在哪里——万一,哪天自己体内,也来了这么一个…… 莫非王自是知道,自己终是打动了对方,成功地迈出了一步,它忙道:“老夫不愿意,它自是不能奈老夫何。” “但老夫也管不了它。” “它日日在老夫神魂内,循环往复地播放那些音画,意欲为老夫……对,洗脑!” “自己的神魂,也控制不了?”萧爸点出问题的关键。 “不行。”莫非王想起这些往事,语带绝望,“就仿佛,这些音画,就是嵌在神魂中的大招,每日不经触发,也能自动释放。” “而且,只要它想,还可以不带重样的……” “若炸碎识海?”萧爸够狠。 “试过了,无用。”这便是莫非王绝望的原因了。 它这样一个惜命的家伙,在此异世苟了万年,竟能被这神秘东西,在短短时间内,给逼到自爆识海。 莫非王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它的第一个宿主,是九河盟的副盟主,此人虽惜命,却爱走极端——他忍了它三月有余,最终自爆。” 九河盟是个啥,在园歌大陆的历史中并没有半个字,但莫非王的语气提起时,却语带敬重,想来应是个厉害宗门。 它的副盟主,估计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最终选择自爆,以免自己成为傀儡工具人。 但显然,正如莫非王所说,它灰飞烟灭后,终又凝实,到了第二个人身上。 莫非王待萧爸消化了刚刚的信息,接着说道:“第二个,则是乐祖。她以大音希声法阵,束住那东西的因果,逼我等群起而攻之。” “结果,她香消玉殒……那东西,却到了老夫身上!” “你们怎知,这东西是一个,而非多个?”萧爸打断了它的悲缅,提出了另一个可能。 “是有两个。”莫非王答得很快,“这是乐祖行此下策之前,以秘法锁定了此间,最终探测出的结果。” “那另一个?”萧爸听了它的话,再联想到本欲为园歌留火种的“来日方舟”,此际却是日暮西山般的沉沉死气,他已联想到了种种可能。 “弄死了!”莫非王很苦很绝望,但想到把那东西弄死的样子,它又很解气。 萧爸还没有所表示,他身旁的历从原已是忍不住出了声:“不是说,它还能凝实,重新寄宿吗?” 终于等来了想要的答案,历从原其实特别激动,但以他的见识,却理解不了。 萧爸倒是很冷静,他想到了女儿说起过的事情——那南燕国主范晋贤,便是选择了在被那神秘东西附体的一刹那,自爆而亡。 他还是要等莫非王的答案——还有,那个范晋贤,他又是怎么知道,必须要这么做的? 莫非王是何等样的人物,它从萧爸平静如水的眼神中,一下子读出了许多东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莫非园歌,已有人被它成功附体?” 萧爸郑重点头——他虽未亲见,但也能想象那东西的厉害。 范晋贤是生生等到那么多高手齐聚,才放心自爆的——合理的解释,他是怕万一弄不死那东西,也能保证有足够的人手,帮他处理手尾。 “那就好!”莫非王舒了一口气,“想必那东西,也是被弄死了。” “没错!” “想要弄死它,必须供它完成附体,彻底耗尽它的生命能量。”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局之法? 莫非王的话,印证了小兮的猜测——这些神秘东西,维系它存在的力量,便是生命能量。 换言之,它想要成功附体,就必须得消耗掉它原有的生命力——而要杀死它,也须得在它完成附体,释尽生命力之后。 没了生命能量,它便不能再重新凝实了。 南燕国主范晋贤当时所做的选择,便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但是,完成附体之后的它,到底会有多强? 萧爸看向莫非王:“是谁,被它成功附体了?” 莫非王的声音很悲怆:“吾等为园歌惜命,奈何生不逢时——还有一个东西,竟在唯一能够维系此间生气的灵祖体内!” 灵祖? 萧爸倒是在园歌史书中,读到过此人。 可以这么说,九州能有如今的繁华,灵祖一脉,颇有贡献——传说中,她能为万木生灵气,为九州治沙、平泽。 如今的越州、凉州,在万年前不是穷沙万里,便是恶泽大荒,都拜灵祖及其门人所赐,方有今日水草恩泽黎民。 想来,当年墨家与公输世族,放下仇怨,联手打造“来日方舟”,真正的目的,便是要为园歌大陆保留灵祖、乐祖这样的火种——至于莫非王这些人,不过是些钻了空子的惜命之徒。 可惜,天不假人——真正有用的灵祖、乐祖,竟被那神秘东西,给选中了…… 萧爸稍稍平复心情:“那乐祖以身试命,便是要想办法护住灵祖罢……” “是的。”莫非王叹了口气,“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乐祖身陨,亦不能奈何那东西。” “灵祖……她只能继续试验……” “其实,死的人,该是你吧!”萧爸却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眼前这个惜命的废物。 萧爸剑指白骨,大有一言不合,就帮它脱胎换骨的意思。 灵祖身上有神秘东西,那是乐祖生前探测出来的——但乐祖身陨后,她身上的东西,又在莫非王身上得到了重生。 换句话说,真要接着试验该怎样才能杀死那些神秘东西,莫非王,是比灵祖更合适的选择。 只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那乐祖身上的东西,到底转移到了哪里——除了莫非王自己。 “小友别误会!”莫非王怕死至极,生怕萧爸拿剑削它,忙不迭道,“那东西异常狡猾!当时,老夫并不知晓。” “且灵祖已有万全之策,做足了准备——那时,已是箭在弦上,由不得大家不去试试。” “不曾想,最后竟非大家所愿,落得此等结果……” 莫非王越说越是悲怆,由不得萧爸不信。 灵祖对于“来日方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她牺牲,最终导致此间,落得若今日这般死寂的田地。 萧爸扫了莫非王的骨架一眼,他能想见当日一战,凶险到了何等程度,才会令这个怕死的家伙,到现在,都要走到神魂俱灭的时候了,还能坚持着最后良知,不让那神秘东西完成附体。 这就难怪,以它这么怕死的性格,实在不该在自己进来之后,这么早便现身同自己对上,而它却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来了。 想出去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便是它怕——它想活,它更想早点摆脱那神秘东西带给它的折磨苦痛。 “你们果真是废物!”萧爸其实有点认可它了,但是不肯给它好脸,“这么多人自称是园歌大能的家伙,还说什么万全准备,结果竟被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把此间拆成如今模样。” 若还是当年,莫非王没准被萧爸这一激,便要跳出来说道说道,甚至还要威胁上一句“你要不来见识一下”。 但到了今日,莫非王连想都不敢想,让那东西出来这件事——万年前灵祖与诸多同伴的牺牲,就是它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它只应了一句:“万幸,我们找到了破局之法——更在今日,等来了小友。” “既有破局之法,为何此前逃逸出去的恶灵,不提一言,面对老子,尽是一副灭世模样?”萧爸镇守断天之域十年,亲手斩杀的恶灵不知凡几,但无一人肯开口言说。 “不瞒小友,那些不是人。”莫非王动了动骨架,再次动用神通加固了对那神秘东西的封锁。 它解释道:“实话与小友,你此前所斩杀的,皆是些死者执念——如老夫这般的,大多还未曾醒来。” “醒来的,便也如老夫此等模样,有不能动的理由。” “老夫是为了它,才冒死前来……” “如小友所见,吾倾尽秘法,只为不叫它听到吾等对话——以老夫之能,大致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待它脱困,老夫便绝不会再言此事。” 莫非王的意思,便是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尽快计议,定下斩杀那神秘东西,而保存自己的局。 它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取信萧爸,若还不行…… 萧爸如它所愿:“说吧,如何破局?” 莫非王如释重负,却又不急了,自己讲起了故事:“当日,灵祖的万全之策,便是移神——她交出身体控制权,让那东西完成附体。” “而她自己,则神合‘来日方舟’,以特殊的形式,‘活’下去。” 莫非王顿了一下,留给萧爸和历从原思考的空间。 它却不知,这样的事情,萧爸已经亲见“某位老东西”做过了。 倒是历从原这个憨憨,扑闪着眼睛,大觉有趣。 “出了何事?”萧爸直截了当。 “公输世族!”莫非王语带悲愤,“他们家早就‘死去’的老祖,竟然瞒着所有人,一早便用灵祖想到的方式,‘活’在了‘来日方舟’上——致使灵祖功亏一篑。” “本来那东西甫一附体,便被吾等有备而来,给打成了奄奄一息。” “但灵祖的神识经此一变,未能及时遁逃,被那东西,给重新拉回了体内,吞噬……” “它吞噬了灵祖神识,竟于瞬息之间,领悟了自愈神通。” 那莫非王的骨架,竟给了萧爸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它无限感慨:“面对这样一个近乎不死的怪物,吾等耗尽本源之力,战损三十余人,险些弄毁此间,才终令它永远消失!”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人能让你活 最后,莫非王既是对萧爸说,亦是自言自语:“如此伟力,你不想拥有?!” “天上,还是炼狱……它无时无刻勾着你、折磨你,有谁……懂?” “我懂!活在人间嘛。”萧爸懂它,直截了当,“不就是宁可做个废物,也要活在人间嘛——老废物,你道不孤呀!” 我道不孤? 莫非王直接忽略了“做个废物”,死死抓住那“不孤”二字,在做回味。 它的骨架上,双眼窟窿中,有蓝光在闪耀。 “有人能让你活。”萧爸并没让它失望,他点头道,“不过,正如你所想,你可能要与那老东西一样,终生为老子的女儿,去打工还债了……” “因为,这个方法,很费钱!” 莫非王当然能理解为什么“费钱”,当初公输世家就是为了省钱,才瞒着所有人,来拿“公费”制作的“来日方舟”,为他家老祖做试验。 这才既坑了灵祖,害了他家老祖,还险些让此间的所有人,都为他们“省钱”的野心,做了陪葬…… 若能活,便做个打手,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是做打手,尽力就行了;若真遇到末世之敌,咱打不过便逃,那总也行的吧。 唯一让莫非王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那么“费钱”的事,才换来自己这样一个被你一口一个“废物”,随时可能跑路的打手。你这老小子,不应该是露出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嘛?怎么说起来,会如此这般眉开眼笑的! 它当然不知道,萧东兮降生园歌大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在打生打死,耗费了月渊如许资源,但她最大的特长,便是能创造能来钱! 现在,月渊缺人是不假;村里头的资源,也不敢说太丰富;但钱嘛,那确实有的是——也就是比富可敌国,还要再加呀乘呀不知凡几的…… 尽管有种“快到碗里来”的感觉,但是对“活着”渴望了那么久,就算明知是坑,莫非王也必须跳了。 它直接同意:“若能摆脱那东西,活下来——老夫愿为牛马。” “行。”萧爸点头,“你这废物牛马,老子代表女儿先收下了。” 莫非王有点懵,它不知道为啥是“代表女儿先收下了”——莫非,外面的园歌大陆,被那些灭世之敌给打得重回母系社会了? 萧爸才不管它怎么想,只盯着莫非王那副骨架,认真地继续道:“撤掉封锁之后,那东西肯定要怀疑咱们会不会使坏。” “你可能确定,只要不让那东西附体,它便既动不了地,也搞不了事?” 这一点,莫非王当然能确定,它不假思索道:“确实如此。” “不然,此地早已不复存在。” “行。”萧爸雷厉风行。 他拍拍身旁的憨憨历从原,令其上前去背起那副骨架:“那我们便抓紧时间出去——这地方,下次再来过。” 莫非王听了,也长出了一口气,便撤去那封印住神秘东西的光耀,重又变回那堆满尘埃破碎的样子。 萧爸自然会意。 自此刻起,他们当着莫非王的面,将绝口不提那神秘东西的事,直到把它给解决掉。 俩个人、一副骨架,很快就在萧爸带领下,重新打开了断天之域的入口,出现在了外面。 外面以月村大师傅为首的一堆老人家,看见缺口打开,均心中一紧,蓄势准备群发大招。 待感觉到是萧爸的强大剑意,他们方舒缓了脸色,但心上和手上,可不敢有丝毫放松,怕万一…… 待看见历从原背出来的那副骨架,他们更是瞪大了眼睛——这些年,他们是知道萧爸守在这到底干了啥的;这是第一回,看见里面出来的是活物,哪怕是一副骨架。 萧爸故作神秘,让大家噤声。 然后,他指着那胡须结老人家,一点也不客气:“老东西,赶紧的,把家底掏出来,温养这老废物——老子有用。” 他一口一个老东西、老废物叫着,守在门口的老人家们倒是一下子都卸下了心上和肩头的重负,纷纷笑闹着,转身跑路了。 如此做派,这是萧爸这老小子无疑了——既然没事,大家都很忙,谁有工夫瞎坐在这,自是瞬间散了个干净。 只有那胡须结老人家,生生地挤出一脸的愁容,上前牵引历从原,带他去安置那副骨架了——真不公平,大家都是月村的老人家,就我一个人有任务,得多做事……还要掏空自己的家底! 萧爸看他故意哭丧着脸,忍不住又骂了他两句:“老东西,老子可是把最重要的事交托给你了!” “别人我还看不上呢。” “我可告诉你,这要是搞砸了,你就没脸在月村混了——你脸皮再厚,我也帮你削掉……” 在萧爸的骂声中,那胡须结老人家跑得飞起——断天之域出来的活物,那可是好东西。 “得了便宜还卖乖!”萧爸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便在出口处又坐了下来。 他虽带出了莫非王,但不代表断天之域里就没有辛秘了——他还得用心守着。 先出来,只是因为他分得清楚轻重缓急,还有要做的重要事。 至少,比恢复莫非王的实力重要——有胡须结在,那莫非王翻不起什么风浪,除非它肯让那神秘东西附体。再说了,有历从原这靠谱的憨憨在,老人家自然很快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断不会给莫非王耍小聪明的机会。 他直接掏出了传音石,咬咬牙,断了节省的念头,咳嗽一声,大方地开启了群聊模式。 他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只会捧哏的老萧:“我回来了。” 听到萧爸的声音,传音石那边的很多头顿时都开了锅,满满都是家人们对失踪人口的关怀。 在一顿叽叽喳喳过后,大家都自觉地静音,把空间留给了萧妈。 “说事。”萧妈正在疾驰,她千言万语在胸,却只挤出两个字。 “那神秘东西,必须完成附体,才会失去生命本源。”萧爸直接说出了他的推测,语惊千万里外的家人们,“这时候的它,才可以说是在园歌大陆拥有生命,能够被弄死。” “阿爸。”萧东兮也在带大家疾驰,险些被萧爸的话惊得翻了车,“你碰上它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都是可怜的修二代 萧东兮这一声惊呼,并非关心则乱。 她一直都相信阿爸的实力,连李天下都可以一个人勾着那神秘东西,奔逃了几天几夜,那更何况是阿爸这样的变态——就算打不过,保命总是没问题的。 她是震惊于,就连断天之域这样类似于“副本”的独立空间,也被那神秘东西给渗透了进去;那么,异变之地内,估计也逃不脱…… “遇到了另一个墨祖。”萧爸现在可一本正经了,别说“废物”,他连“老东西”都不提,“那东西被它封印在体内——我已经将它交给了阴阳师。” “那不急。”这回换萧妈来捧哏,“等小兮稳住北域形势再说,来得及。” “老萧!你确定?必须要让那东西完成附体,才能弄死它。” “嗯。”萧爸言简意赅,“断天之域,其实是墨祖它们打造的救世方舟——这是里面的大能,用生命试验出来的结果。” 对于这样的信息,萧家人早已习以为常,从小兮生而能言开始,再到遇上墨祖,她们有哪一天,不是在这样惊世的辛秘中度过的? 就是可怜了萧东兮身旁的小、白二人,她们本就大大的眼睛,自从跟着萧东兮开始,她们就被这些刷新三观的辛秘,给一次又一次地震撼到目眦欲裂,现在都快撑大得不成形——再大,就不美了…… 至于传音石另一头的小丫头,她则刚好与小、白二人相反——那哪能叫做震惊呀,这分明就是刺激好么?自己逃家入世,为的可不就是这些嘛! “救世方舟?”这个东西,萧东兮太能理解了,她美眸一亮,“这就能解释很多事情了——看来,我们还得想办法,进一步修复墨祖的神魂。” “嗯。”萧爸在万里之外点头,郑重道,“你要小心,我很快就带它来北域——见面详谈。” “好。”萧东兮点点头,她现在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既然确定了,想要弄死那神秘东西,必须得创造机会,让它完成附体,那么,针对身后,混在那些李域之族中,对她们紧追不舍的神秘人,她就得另作筹谋了。 萧东兮本来打算收起传音石,但她看到了白采莲在旁可怜兮兮地欲言又止——她叹了口气,对小白点点头,道:“阿妹,有话尽管问!” 小白鼓足了勇气,问万里外的萧爸:“伯父……那个……乌拉赫呢?” 小白这一声“伯父”,可把萧爸给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平时处的,除了女儿小兮之外,可尽是一些动不动就口吐芬芳的“素质人”,也就是历从原这样的憨憨,还会喊他一句“叔”。 现在被这天真无暇的声音,没来由地喊了一声“伯父”,萧爸很不适应,却是很受用,他马上应道:“那个小子,出了点事,但我猜他要因祸得福。” 嗯?出了点事! 旁人听不出来,萧东兮可是明白得很,自家老爸说的出了点事,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定是他在哪里失手了,丢了面子…… “啊!”小白却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以为问题不大,“那他没受伤吧?” 受伤?怎么可能会受伤! 那家伙,居然是上古异域大能醒来——他刚往断天之域门口一站,就被“来日方舟”内属于异域的那一群家伙,趁萧爸忙着与那群死灵战斗过手瘾,就“围魏救赵”,佯攻历从原,实则把乌拉赫当宝贝一样给救走,当场就供起来了。 萧爸对里面的世界还不熟悉,再加上遇到了莫非王,他便把这事给先放一放了——凭他的判断,那家伙绝对过得不错,就是不知道,以后那家伙会站哪一边,会不会被自己干…… “好得很!”萧爸拍着胸脯保证,“你可得好好修行——等下次见到他,可千万别被他比下去!” “得嘞!”萧东兮见好就收,也不待小白搭话,便要阿爸关了传音石,“北域见——我这还有点手尾,须解决掉。” 得了女儿的命令,萧爸那还不赶紧收起传音石——像这样说话,真累! 他收好传音石,便在断天之域入口坐定,一秒入睡——仙风道骨老帅哥,秒变鼾声如雷猥琐男。 他睡得放心,猥琐得理所当然——女儿不在;小一辈的捣蛋鬼都早早送去北域孤城了,这里一个也没有;月村的老人家们,哪个有空来理他? 至于断天之域里面的人,谁敢出来吵他睡觉,便将它一剑给了了! 坐着打鼾怎么了?老子都几十岁的人了,连一天懒觉都没得睡! 那些苟在乱世中的普通百姓小老头,还老婆孩子热炕头呢,还动不动就埋头打盹呢……老子可是真正的万年大宗修二代,就因为生了个牛娃,好嘛,混得那个惨啊,连个囫囵觉都几十年没睡成了。 这边可怜的修二代萧爸正一秒入睡,在北域,另一个倒霉的修二代,刚被小丫头用爆竹给炸醒…… 姜子吕睡眼惺忪,勉强眯开半只眼,他一脸无语地看着小丫头:“你是真不知道老子的规矩是嘛?若换作是旁人,老子偷得你连头发都没有!” 小丫头才不怕他,一点也不怂:“村长要死了!你睡觉重要,还是村长重要?” “她死了,关老子鸟事!”姜子吕猛地一甩蓬松乱发,一把拎起正在一旁看戏的莫孤鸿,就往外面走,“叫你不好好练功,连师傅都说不住,让傻子扰了清梦——走,去打架,看老子不操练死你!” 姜子吕拎着莫孤鸿出了房门,见小丫头还没跟上,头也不回地嚷嚷:“小兔崽子你倒是带路呀!不去战场,我怎么练死这狗徒弟?” 小丫头这才悠哉游哉地踱出来:“村长说了,你能找到她——让你把仙西之巅和伶人馆的材料都用上。” “擦!”姜子吕气得把莫孤鸿往地上一扔,“你这个赔钱货,老子搜集点材料容易?都被你给卖掉了!” 他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认真地看起来,一边却是揪着小丫头叨叨:“有这么危险嘛?要用这么多东西!” “老子可是好久没出去取货了,也不知道够不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兜底不?我玩把大的! 小丫头虽小,心眼可大。 她一声不吭,只冷眼看那姜子吕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演戏。 但见他一边用心看着罗盘,找寻萧东兮的位置;另一边则将手伸到他的随身空间里东摸扯西划拉,在盘算着,要在何处、用上多少炸物、法阵…… 哇去!这就是你嘴巴上说的没多少料了?! 小丫头的眼睛,那是贼尖贼精——村长只说让他用上取自仙西之巅和伶人馆的材料,这老贼,嘴巴上抠抠搜搜,手上却是很老实,他是真的要把存货都用光的节奏。 那么多的东西,真让他全布置下去,连这北域雄城的门,都能炸开了吧? 真不知道这家伙的东西,都是哪里偷来的! 这次都用光了,下次……也不知道是哪家会那么倒霉,成了这个老贼的免费供货商…… 姜子吕哪会去管,这小丫头在那滴溜溜转着贼眼,是要干啥,他盘算好一切之后,只怪叫了一声“跟上,看不上大烟花,可别怪我”,就哧溜一下窜出了门。 贼师傅这速度,简直比他在北域雄城误触法阵,躲机关乱射时还快! 小丫头若不是早有准备地用上了大师傅的神速符,她估计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 “咱师傅厉害吧!”刚刚被一顿胖揍,却连声都不敢吭的莫孤鸿,竟也跟了上来,吊在小丫头身后献谄,“那还是他没睡醒——不然,我们只能吃灰……” 然后,他确实就吃灰了。 小丫头听了,一言不发,直接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粉,直接就扬了…… 若有个蓝星人路过,便能看见有个小男孩,在追着喷气式飞机的屁股,神情夸张地吃着它洒在长空中的“尾巴”。 小丫头抛的许是哑粉,或者是其他什么类似禁声的东西,反正,莫孤鸿就这样火急火燎地一边吃着灰,一边狂追,愣是没再说过一句话。 在这样状态下的莫孤鸿,又没有神速符的加持,想要一直紧跟住他那贼师傅的速度,确实有些困难。 眼瞅着他就要掉队了,小丫头手里的传音石,闪耀起了对他来说意味着希望的光。 小丫头低头一看,正是萧东兮发来的聊天邀请,她忙接通。 “阿妹,我要玩把大的。”萧东兮开门见山,“问下姜贼,能兜底不?” 玩把大的? 那感情好呀!小丫头乐得差点蹦起来翻了车。 兜底? 那当然,我有小花! 听到萧东兮的声音,那姜子吕倒是主动降低了速度,等一等小丫头跟上来,再顺便等一等自己那糟心的贼徒弟。 然后他也不管要兜什么底,只扯着嗓子应道:“兜底?那得加钱!” “好啊。”萧东兮答应得很爽快,“你欠我多少来着?” “有空再算吧。”姜子吕随口糊弄过去,“还跟之前一样?” “嗯。”萧东兮也不计较,反正要钱是不可能的,“布置好发位置,然后听我号令行事。” “得嘞。”姜子吕随口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这贼子是个什么性子,萧东兮不要太清楚,若是平时,她自然也不须多话。 但今日,这个底,还是得透一透——坑他是没问题,但若坑死了……那以后,她就少了个人可以坑,不是么? “我这回要赌把大的。”萧东兮正色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只能靠我们几个,去搞定一个完成附体的怪物。” 就我们几个? 一向喜欢玩刺激的小丫头,这回竟也被刺激得浑身一激灵——虽然她没直面过那样的怪物,但为了对付这么个家伙,村长可是对北域孤城进行了总动员,还给自己造了个大家伙…… 现在,怎么突然变成……只需咱们这几个歪瓜裂枣了? 尤其是当小丫头瞥了一眼,身后正跟得呼哧带喘的莫孤鸿后,她还主动把这个连歪瓜裂枣都算不上的家伙,给排除了——靠谱的战力,又少了一个。 她没有发现,她摇来的人——老头小花,竟然没有跟来…… 这一回,姜子吕也不说“得加钱”了,他只问了句:“好结果呢?” 姜子吕的回答,没等来萧东兮的回答,倒是招来了小丫头的另眼相看。 小丫头主动刷新了对他的观感——原来这个老贼,才是真正的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呀!感情是比本太保还不怕死是吧? 那行吧,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么刺激的事,绝不能少了我。 小丫头的脸上,在几度改换颜色后,终换上了满脸的期待,她在等着村长的回答,然后好豪横非常地来上那么一句,“这底,本太保兜了!” 萧东兮隔着传音石,好像看到了小丫头的表情,她笑道:“也许,本村长能收到一个好太保——到那时,小丫头就只好做阿妹了。” “再好,他也只能是十五!”小丫头隔着传音石,当场就翻脸了,“除非,他能把我弄死。” 听到小丫头这一本正经的话语,萧东兮忍俊不禁,忙不迭道:“阿妹你放心!别说弄死你,他若伤你半根毛发,我也叫他做不成太保——定将他挫骨扬灰。” 小丫头这才傲娇地昂起头:“他有那本事,还是叫他做十五吧……本太保也有面……” “好好好!”萧东兮笑着答应,“那你们准备好!这把,咱们玩大的。” 萧东兮关了传音石,她回首瞥了一眼,隐藏在身后数千追兵中的神秘人——能像老范那样,抵制住诱惑,不让神秘东西附体的人,总该是聪明的吧。 一个聪明的人,怎会蠢到去怂恿这李域之主,不往九州打草谷,却来碰北域的战争机器…… 他之所图,到底为何? 若是在道德底线之上、本村长的能力范围之内,本村长便成全了他,使其不须那神秘东西附身,也能达成所愿,亦无不可。 就当……保留个危险的实验品,将其带在身边喽。 神秘的东西那么多,多了解一些,或许并非坏事——它们如此这般广撒网、长期潜伏,所图非小;总有一天,会集中爆发。 与其到那时面对它们的爆发潮无计可施,不如,主动碰一碰……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把玩得有点大,得保命。 与别的穿越者极富冒险精神,总爱搏命不同,萧东兮非常珍惜萧家人的命——大家被自己害得累是累了一点,但好在不会累死,总算都还能常伴左右——她这个双世团宠,既要救世,也要留着命,护自己的家人。 至于第一次带十三太保冲军阵,那是经验不足;上次在唐宫战到重伤垂死,那是被同样是穿越者的温言雅背刺,出了点大意外…… 其他的时候,萧东兮的莽,都是留足了后手,底气足得很。 现在,既然要玩把大的,除了肯兜底的姜子吕之外,萧东兮还得给自己再上点保险。 她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一个古朴的符咒,以自身精血点燃,任其飘散在空中。 她身旁的小怜在看到符咒之后,不禁“咦”了一声,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却又无法在脑海里生成任何有关它的记忆。 萧东兮侧头看了小怜一眼,微微一笑:“年纪大了,很怕死,总得有些保命的小玩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怜忙不迭点头,不再有言语——她是好奇,但是她一点也不期待“到时候就知道了”。 能让萧东兮都要拿它来保命,那得是多么凶险的场合? 这样的场合,还是不要来的好! 萧东兮是谁?她可是任何东西出现在她身上,都不足为奇的九州仙子! 她都要死了,那自己…… 算了,到了小怜这个身份、阅历,她的命,比好奇心重要。 小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也摸出几个保命的东西,攥在手心,对着萧东兮:“村长且放手施为,小怜绝不成累赘。” 小怜的话,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对于这一点,萧东兮此前是不喜,现在却是很满意。 她冲小怜点点头:“一会儿,若是玩砸了,还需要你全力出手,制住那人的神识。” 她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了一个,一看就是上古神物的玉制九尾狐。 这块玉冰雪晶莹,呈现出那九尾狐的精妙轮廓,栩栩如生,一经拿出,便让人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亲近自然之感。 饶是以小怜这样的天生神识之力,她也不禁被吸引得去凝视它,并陷入了一种神秘的精神之力中。 她被它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笼罩,仿佛被融进了另一个溢满神魂之力的世界——她觉得自己正被一股温暖的能量沐浴心灵,就要与九尾狐的智慧、灵性融合为一。 萧东兮的话,将她及时地从幻境中扯出:“此玉名为摄魂,但它真正的功用,却是深入心魄,引导神识,帮助你洞察、掌控神识世界。” “今日,本村长将此玉赠你。” “你当珍视它的力量,并永葆善意——它必将成为你修行的助力!” “若非如此,定遭反噬。” 小怜心有七窍,自是知轻重,她忙郑重应诺,十分恭敬地用双手接过此玉,便闭上双眸,用神识温养起它来——待会若有战起,她必善用此玉,为村长鼎定乾坤。 萧东兮非常满意小怜的反应,若不是她没有战力,倒是挺适合做打手的。 萧东兮笑着摇摇头,算了,还是等事了后,为她在北域孤城开馆,多培养点苦力和打手吧。 安排好道门马小怜,萧东兮又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块玄龟状的上古神玉,侧身递给白采莲:“爆炸起,你便全力冲阵——能杀几个来回,便杀几个来回。” “我会让姜贼配合你。” 小白刚刚还无比艳羡地看着小怜得了块神玉,现在一看自己也有,忙不迭地接过去,便满心欢喜地摩挲把玩起来。 她也不问什么功用,纯粹就是出自她对玉制玩具的喜欢。 萧东兮轻笑摇头——这个打手,战力和潜力都没问题,就是心性,还得磨砺。 想到“磨砺”一词,她突然省起,小白也好,小丫头也罢,可都不是自己这种,已经在尸山血海中,不知道杀穿过多少个来回的女魔头——她们待会若是晕血…… 好吧,萧东兮非常自觉的,就把小白和小丫头,从即战力名单中给划拉出去了。 自己第一次冲军阵时的怂样,可还历历在目呢——虽然,当时没人能看出她怂,除了碰巧出现的那个姜贼。 我说自己怎么随手一掏,就是叠满防御属性的玄龟神玉呢,本来应该是摸到青龙玉的,原来,是自己漏了她是第一回冲阵这茬——神玉有灵,正好护她冲阵不危。 萧东兮这样想着,对白采莲道:“此玉名为不屈,比大师傅的防御符管用。” 白采莲这才停止了对那块玉的摩挲,连忙运转修为温养起来——村长真是为她考虑周到,出手就是冲阵保命神器。 自己第一回冲军阵,定当好好表现! 她可没想到,村长已经不期待她有啥惊艳表现了,能活下来,不受重伤,村长就很满意了。 接下来,萧东兮便把目光投向了自打苏醒后,就一直在运转修为、尽力恢复的小白脸神力无双——历延嗣。 历延嗣心有所感,他忙点头回应:“能全力一战。” 自己的太保,萧东兮当然放心。 她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一块白虎状的玉,递给历延嗣——这回,她没掏错;但安排,却是做了改变。 “你须护小怜安全。”萧东兮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扼杀了历延嗣大杀一场的心思,“能不能玩好这把大的,她是关键。” 不能大杀一场,确实遗憾,但历延嗣也不抱怨,他伸手接过玉,双手一礼:“诺!某在,她在。” 历延嗣既如此说,那她还有啥不放心的,便随口道:“此玉主增速——移速、攻速,皆不在话下,阿哥你自行体会。” 被小兮重新叫回了哥,历延嗣这二太保还有啥话好说,他默默接过白虎玉,便闭目运转修为,全力摸索其功用,只待战起。 只有正闭门用神识温养九尾狐玉的道门马小怜,发现了历延嗣眼眶里隐隐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萧东兮哪有时间管他,她已经回头再次目测与身后数千李域追兵的距离,算计着,这把大的,怎么玩,才会更稳妥。 第一百二十九章 炸了 最稳妥,那当然是只用打掉小兵,学老爸那样,把那神秘人收下当自己人,然后想办法把那神秘东西给分离出来——人留下,东西弄死…… 但问题是,人家那么聪明一人,凭啥能抵挡住那神秘东西许下的各种诱惑,却肯低头服你萧东兮,就因为他怂恿了几千人马,主动冲上来瞎追? 若收不了他,那便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主动让那神秘东西完成附体。 到那时,萧东兮绝不可能效仿那李天下,去将怪物引向北域孤城,考验她们能否同时抗住两个怪物的夹击——北域孤城,不容有失。 萧东兮只可能有一种选择,那便是底牌尽出,战! 她一边带着大家继续向北疾驰,一边用手摩挲着手中的青玉扇子,她还有心情自嘲:“扇子呀扇子,别的宝贝,都是送蠢蛋给主人揍,既让主人装足了叉,又让主人打爽了蠢蛋的脸……” “你倒好,自从跟了我,每次尽给我送些精明蛋。” “不爽倒是其次,关键是累呀!” “人家当富二代、团宠,那叫一个舒服,躺平摇人就行。” “我呢,都要把宠我的家人们,全给累趴下了。” “你倒是说说话,好叫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到嘛时候,我也能当个躺平的嘴动一族。” 萧东兮的叨叨声几近无声,她身旁正在抓紧时间温养神玉的打手们,压根就无暇听风;唯有那把扇子,闪烁着幽幽青芒,似在回应。 萧东兮见了,还真将耳朵凑到那青玉扇子旁,特别认真地听。 半晌,她才点了点头,似是真的听到了那扇子的说辞,并接受了它——她紧紧了扇子,那本村长,就将精明蛋的脸,硬打! 打完蠢蛋的脸,蠢蛋基本上就无用,不是死就是废了;那还是精明蛋好,打完他的脸,还能叫他给本村长打工…… 时光,还有脚下的路,便在大家认真准备、萧东兮同扇子心神沟通间,静悄悄地流逝了。 数千李域之族的追兵,越逼越近;姜子吕布置的陷阱,也越来越接近完成;还有另一头,那李天下引着被神秘东西附体的镔铁之主,正迅速接近着北域孤城…… 眼见着追了这么久,马上就要追上前面那些小仙女,抓住能前往仙山的机缘,那李域之主李圣天,笑得连眉角都绽开了花。 可惜那神秘人已经又藏身暗处,他的欢乐只能跟身旁族中的糙汉子们分享——他们总没有军师那般懂他——不那么得劲。 这不,其中一个皮糙肉厚的大汉,一见自家圣主正遐想着幸福,心花怒放,他忙不迭就要送上彩虹连环马屁:“圣主放心!属下们定将那几个娇滴滴的美人,给不伤分毫地擒下——祝吾主性福……” 李圣天听了,他那眉角绽放的花,刹那间就凝成了冰,连带着,使他身遭的空气,都变冷了几分。 李圣天一言不发,若不是这大汉对他忠心耿耿,且是个打仗的好手,他早就一脚把他踹下马了——轰天,合着你就骂本圣主是个昏君呗,带着全族精锐在草原上驰骋几天,还舍下了去九州劫掠的机会,就为了这区区几个美女! 你脑呢? 只要杀进了九州,美女还不到处都是! 本圣主自号“圣天”,岂能是个见了美女就走不动道的混球?我李圣天想要的,是带着你们这群蠢蛋一起变强! 只要咱们李域之族足够强,要什么没有?! 本圣主为大家好,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为了美女?还被你这大嘴一嚷,给传遍了全军! 得亏本圣主治族有方,大家都唯我李圣天马首是瞻,不然追这么个半死,给你这么一说,还不得军心涣散…… 看着族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那大汉哪还不知道自己这记彩虹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他忙改口:“圣主英明!前方冰原,属下曾来过——不远处有座城池,想来圣主是要……” 城池? 这冰原覆盖之地,不是通往仙山之路么,怎么可能会有城池! 难道…… 那大汉语音未落,李圣天已是眉毛紧皱,他猛地回首,要找藏身暗处的神秘人:“军师!” 他并未等来神秘人的回应,而是看到了手下将士们一边弯弓搭箭,一边示警、山呼“敌袭”! 李圣天久经战阵,岂是易与,他第一时间便策转马头,往正在结阵迎敌的军阵中躲。 做完这一套动作,他才回头看前方,看需不需要下令“万箭齐发”。 前方,只有四人在迎面疾驰,正是他们追了一路的那三女一男。 李圣天眼睛微眯,他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发箭,只是任由手下收紧阵型,准备迎敌。 他心神电转——以四人对五千,她们是疯了么?就是再来十倍,怕也不够族中勇士塞牙缝吧! 他不下令,对面的萧东兮倒是发号施令,动了手。 她手握青玉扇,只在虚空中一扬,李域之族阵中,便平地起风雷,炸飞了李圣天身后不远处好几名将士。 空中飘洒着漫天血雾,还有他们临死前的哀嚎。 为他们送行的,是萧东兮的一声大喝:“速战速决,擒下神秘人!” 眼瞅着对面四人电射将至,那为首的青衣女,又要挥扇去人群中炸鱼,想擒自家军师,李圣天勃然怒,大手一挥,一边示意放箭,一边高呼“保护军师”…… 可惜,他们来不及放箭了。 只因,他们只来得及,眼睁睁地看着彼此,在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被震昏震死过去。 除了部分修为精绝,且身怀重宝还来得及放出来保命的些许高手;还有那以神秘人为中心,圈起来的十数个人;其他人……全倒了…… 在这惊天动地的轰鸣与震动中,就连天地都变得寂静了。 只有萧东兮一个人还在挥着扇子,在朝那神秘人疾驰;就连李圣天,都傻愣愣地立在了原地…… 仙女都是这般霸道的么?一言不合,就拿雷轰人全族! 李圣天不甘,他不过是想进那仙山看看……凭什么…… 说实话,姜子吕搞的这一出,就连萧东兮都被惊到了;但她不能停,必须抢在那神秘东西之前,制住那神秘人。 第一百三十章 一言不合就打脸 萧东兮为何对“见人就收”独钟? 只因,对她来说,世间最贵的,便是人才——再完美的计划,也是需要人来执行的。 既是人,便不可能似机器般精算到毫厘不差,而是会根据情况,做出自己的变化安排。 此番布置,便是像姜子吕这样放荡不羁的超级二代,为了那句“兜底”,完全超出了萧东兮的预期,给出了惊人的答案。 他不仅将取自仙西之巅和伶人馆的法战机关材料,尽皆用上;还搭上了这些年闯荡江湖,攒下的“老婆本”…… 这精准一炸,使得李域之族近五千人失去了战力,直接将这一次四人vs五千之战,在地动山摇之间,变成了萧东兮一人对百人。 其他人去哪儿了? 小、白二人,是第一次直面这如同炼狱的修罗战场,她们正蹲在地上,“哇哇”地吐呢…… 历延嗣虽身经百战,状态全开,未受分毫影响,但他得按照村长的吩咐,护小、白二人安全。 至于村长,他不担心——不愧是村长!同样是第一次冲阵,当年的村长,比起小、白二人,强得不要太多…… 历延嗣不知道的是,他的村长,是从当时历了末世劫的蓝星穿越而来,早就见过了修罗场。 饶是如此,当时第一次冲阵的时候,萧东兮最终还是在小贼姜子吕面前,稍微露了一些怯——不过十三太保没看见,不足为他们道也。 沙场与江湖,是战斗烈度全然不同的两个位面——小、白二人的成长经历,决定了她们今日的表现;而这,也是她们在即将降临的末世面前,要快速成长起来的必由之路。 今日,也许她们不能如预想中那般,成为村长的助力;但还有来日,她们或终将给萧东兮,还有这九州,一个大大的惊喜。 在对面幸存的李域之人中,由于李圣天的一声断喝,他们快速地将神秘人圈围保护起来,直接暴露了他的位置。 神秘人暗道“糟糕”,却也来不及应对,便被萧东兮甩出青玉扇,在他的四周生出青色光圈牢笼,给禁锢在了其中。 她的目标,果然是我! 神秘人哪还不知道,算计来算计去,自己最终也是遭了对方算计,但是他不慌——不杀他,那便是有得谈…… 而萧东兮赌的,也便是他不会急着让那神秘东西,完成附体——毕竟,从老范和那镔铁之主的情况来看,被神秘东西附体,便意味着他们作为宿主这个独立人的消亡。 李圣天却是对神秘东西无所知,他只以为,仙女是知道了军师的身份,要当着他的面,强杀军师。 他稳住这残存能战的百余人军心之后,便爆出九境之势,横在了己方阵势之前。 想杀本圣主的军师,就是仙女也不行,有本事,看看你的命有多硬! 萧东兮既用青光罩禁锢住了那神秘人,且观他无意拼命,自是收起了后手,转而面向九境李圣天,夷然不惧,要动手称称他九境的斤两。 而另外一头,启动完爆炸机关之后,姜子吕便以他那怪异、超高速的身法,直奔战场中心。 他自然不信萧东兮是个废人,但萧东兮既然一直遮掩着,几乎不亲自出手,那她必有隐情…… 不管她所为为何,也不管她到底藏了多少本事;她既要演,那我便替她将底都兜了,让她接着演下去便是! 姜子吕快,萧十四这小丫头,可一点也不比他慢——你这老贼,为了争宠,竟然把家底都掏出来炸喽!但本太保的家底,是你这贼子能比?! 小丫头这次扔出来的一大把神速符中,除了月村大师傅所做,中间还夹杂着好几张,一看就是上古逸品。 这一看,小丫头就是出了血本,只为了抢先,做个好打手,争一争第一出手顺位…… 这就苦了莫孤鸿了,好歹他也自诩“贼二代”,是“小仙天团”中的佼佼者,妥妥是团长小丫头的左膀右臂,可现在,他只能跟在她们身后,吃灰。 李圣天,要完…… 这是神秘人在心里下的结论,他被禁锢在青色光罩中,也不去尝试能否脱困,只微眯着双眼,冷眼观三方来敌。 而他身旁那些,不仅在大爆炸中得以身免,还能第一时间结阵迎敌的李域之族精锐,则对自己的族长,充满着信心。 迎面冲来的那青衣女子,到目前为止,她都是在用宝贝扇子和符石,并看不出有修为在身——现在,扇子离手,她光靠符石,就敢战吾族圣主? 还有,另一侧那怪叫着飘来的紫衣男,他的速度是快,但其修为不过区区八境,怕不是上赶着来送菜,就为了让圣主替兄弟们报仇吧! 至于小丫头,他们全部选择性给忽略了…… 一群只会靠宝贝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吾族圣主一合之敌?! 确实,三人几乎同时冲至,与那李圣天一触即分——只一合,便分了胜负。 李圣天的脸,被打肿了! 扇他的,当然是“巴掌先锋”小丫头。 萧东兮并未出手——她与小贼姜子吕亦敌亦友斗了多年,早已有了默契——既然贼子拼了命要兜底,那她当然选择偷懒,留点力气,力争面对完成附体的神秘东西,能活到最后。 是以,她毫不犹豫地舍了李圣天,以极其快速诡异的身法,闪过那百人阵,直接冲进了那青色光罩,立在了那神秘人身前。 而几乎与此同时,姜子吕已是一脚,便踹开了九境李圣天的全力一刀,然后用膝盖顶中他小腹,将他撞飞出去,正好迎上了小丫头的巴掌。 本来小丫头还在着恼,自己花了血本,竟然还落后老贼几个身位,结果一看敌人竟主动将脸送上,她顿时大喜过望,岂会放过这等打脸机会? 她用尽全身力气,抡手就是一巴掌,正中李圣天的脸颊,将他呼到了地上。 然后,她和姜子吕,就在那百人阵的惊呼之声中,同时伸脚,踩住了李圣天那被打肿的脸…… 族长一招被擒,百人阵投鼠忌器,一时间进退不由,不敢妄动。 而萧东兮则是云淡风轻,一招手,持扇在手,笑对神秘人:“说出你的愿望。”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体内住着个老神仙 那神秘人卸去蒙在头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生得桀骜不驯的年轻小花脸,用他自以为帅气的动作,甩了甩头。 然后,他拨开那遮住眉眼的长发,露出双正闪耀着疯狂的双眸,咧着嘴,主动回应萧东兮:“富家美人儿,你养我吗?” 若不是有段时间没吃饭了,萧东兮在看到他那张邋遢桀骜的脸、这骚包的动作,再听到这等轻佻、茶味十足的言语,她真的要将隔夜饭都吐出来,喷他一脸。 可惜,李域之主李圣天的脸,正被姜子吕与小丫头,双双用脚给踩在尘埃里,不然,他定会发现,自己眉清目秀、仙风道骨的军师,在那青衣女子面前,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李圣天再度爆出九境气势,就为了用手,去掰开踩在他脸上的一大一小两只脚,结果,当然是换来了继被打肿脸后,又惨遭踩肿脸…… 他被踩得眼冒金星,只觉世界一片漆黑,所有的挣扎,似乎都在变得徒劳。 就连在他身后,结成百人阵的那些尚存一战之力的精锐,也在姜子吕掏出机关,对着他们唬了一声“嘭”之后,就被吓得四散逃了个干净。 来时鲜衣怒马五千人,去时零零散散数十人,还有的,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昏,七倒八歪地斜躺了一地,陪着他们的族长,做了瘫倒族。 姜子吕并没有下手杀李圣天,他只是从随身空间里掏出精金铁索,随手丢给了刚刚赶到的贼徒弟莫孤鸿,示意他把李圣天捆起来,留给萧东兮发落。 然后,他便站在一个既不让萧东兮觉得他偷听,又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以防惊变的位置,只眯着眼,打量起自己用机关法阵,弄出来的杰作现场来。 兜底?小意思啦! 姜子吕只觉踌躇满志,巴不得那个被萧东兮罩在青色光罩中的家伙,再搞出点事情来。 小丫头则没那么多讲究,她直接一闪身,就钻进了青色光罩中,只站在村长身旁,扬着她的小巴掌,一副“就怕你不服”的样子,盯着那桀骜不驯花脸小年轻。 那小年轻久未等到萧东兮的回应,他也不生气,现在看见又窜进来一个小丫头,目测比起萧东兮来,还要有钱途。 他便再开了口:“富家美人们,养我?” 被人喊富家美人,小丫头还是觉得对方挺有眼光的,就是那句“养我”,挺招她看不起。 她睥睨对方:“看到那个紫色衣服没有?就他那样的挥手破万军,本太保都看不上——你会啥?” 小丫头这话说得豪气,而且,手就遥指着姜子吕,直叫姜子吕听了,也只能故作听不见,望天翻白眼。 不过,他念在她年纪小,也不往心里去,只继续警戒四方,做好随时兜底的准备。 萧东兮忍不住笑,问那花脸小年轻:“你知道我们是谁?偌大个李域之族,还不够你败么!” 那小年轻总算等来了她的回应,当即露出满口白牙,呵呵一礼:“在下公输墨,见过月村村长!” 公输墨?好家伙! 光听到这名字,萧东兮就心头一紧——若真的人如其名,那她确实养不起……家里头,可还有个烧钱的老祖宗在…… 而且这小子,估计觊觎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她出村以来,第一个主动称呼她为“月村村长”的人。 虽然她自己一口一个“本村长”喊着,但普天之下,月村之外,真正知道月渊化墟,并已搬迁改名为月村的人,那确实没几个。 一个能抵制住神秘东西诱惑,却觊觎着要本村长“养”的年轻人,他到底是贪,还是不贪;所图为何? 萧东兮心神电转,但也开门见山:“本村长家穷,你且开出条件,让大家来听听,总是可以的。” 年轻人却诡异一笑,转头看向小丫头:“谁不知九州财富,尽在月村——村长原不是喜欢哭穷之人。” “再说了,还有这富冠园歌的千金,替你兜底。” 富冠园歌? 萧东兮富冠九洲,尚且不敢称园歌大陆第一人。 毕竟,她虽布局多年,却因异域入侵,导致手下的情报组织,也只是遍布了九州,还未曾踏足园歌大陆西部、南部,以及那些对九州严防死守的异域国度。 那些异域入侵者,能拥有那么多的资源和人力,想来他们的财富,定是惊人! 而这年轻人,却敢一口咬定小丫头家是“富冠园歌”。 而且观小丫头听了他之言,脸上露出那得意的样子,他所说的,看来还是真的。 顿时,萧东兮对眼前的神秘年轻人公输墨,变得更加感兴趣起来——她知小丫头是富二代,却从未曾探查到过小丫头的出身来历;平时听多了小丫头吹什么诸如“万兽园”之类的东西,也知道小丫头家在园歌大陆那看不见的地方,有点东西;但富冠园歌,她还是未曾想过的。 这公输墨,有点东西! “阿妹,你介不介意,让他说出你是谁家孩子?”萧东兮侧头看小丫头。 小丫头没主动说过,是以她也不曾问——谁知道这些隐世宗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她与小丫头做姐妹,可不是要去认个大祖宗回来骑在头上。 小丫头猛点头,她一点都不在意! 反正又不是自己泄露出去的,被别人猜出来,谁能怪我咯? 她转头搜寻下老头小花,想要叮嘱他不要出来杀人灭口——这个小年轻,村长还要留着玩把大的。 但她这才发现,老头小花,居然没有跟来…… 死小花,又跑哪里去折腾花花草草了? 看到小丫头点头,那公输墨便说了个“明……”字,待他见到小丫头左顾右盼,脸上阴晴不定之时,立刻便住了嘴。 他顿了一顿,对着萧东兮道:“我得留着命,叫你们养……反正她家富冠园歌就对了。” 萧东兮自然看出来他所言非虚,便也一笑了之,坦然道:“你的价值?” “我身体里住着个老神仙!”公输墨既然敢开口让人家养他,自然是有货的。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萧东兮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实在没道理,不去怀疑对方也是穿越者,竟将体内那神秘东西,给如此丝滑地说成“我体内有个老爷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能控制它 听到萧东兮莫名其妙念了句童谣,那神秘人公输墨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萧东兮是在讲黑话,或者说是想对暗号,但此童谣的内容,着实在他的术业专攻之外…… “小学生都会的东西,这也没听过?”萧东兮察言观色,已基本判定他不是来自蓝星的穿越者,但仍再次出言试探。 那年轻人却生了气,横眉正对萧东兮,语带不善:“公输家的东西,虽略逊墨家,却也不是小学!” 萧东兮听了,双眸一亮——这家伙,还真是上古公输家的人!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还是活的,不似墨祖那老东西…… 公输墨却不管不顾,还在那叨叨:“万般皆是学问,都是显学,何来小、大之分?” “若非我公输家毁家纾难,园歌今日哪还有什么传承在!” “岂轮到如今那些世俗之人,妄论什么巫医乐师百工为小学,书文为大学?!” “我还道月村村长重用百工,那不拘一格之圣主……如今看来,我还得考虑一下,要不要你养……” 听了公输墨这叨叨叨一大段,萧东兮心里快要笑死了,脸上却还算绷得住。 小学而大遗,是她高中学过的课文《师说》里的道道,她怎么也没想到,能在公输墨这,得到这样的说法。 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可以收! 萧东兮面色一凛,正色道:“你过了本村长的第一关。” 公输墨愣了——你糊弄我,然后我发了通牢骚,这就叫过了第一关?你真行! 萧东兮不理他,接着道:“第二关你的思想有点僵化——咱们月村只有村长,没得圣主。” “你若想入月村干活,咱们得定契约——非主仆,实为雇佣关系。” “你的眼光不错——月村百工的待遇,冠九州。” 雇佣关系? 公输墨不干了:“你不养我?” “我那么多的天才设想,就靠你这些狗屁冠九洲的待遇,连开始都不够,还做得成个啥?!” 他转头看向小丫头:“小仙女,你养我不?” 小丫头多聪明的人,她算是听懂了,这小子敢情上赶着带那么多人追村长,其实是想秀实力,找金主来了。 她马上摇头,然后又点头:“我还靠村长养呢!” 她果断选择了遗忘,自己不辞辛劳,免费为萧东兮做传音石的那些事…… 她走上前,像个小大人一样,敲敲公输墨的头,老气横秋道:“你不就是想搞发明,做大家伙嘛!” 小丫头在月村没呆几天,那些词汇倒是都学得很溜,她对月村那些老人家们,都快老死了,还拼命花村长的钱,日以继夜搞发明创造的精神,还是挺尊重的。 不像她家那些老家伙,天天寻欢作乐,偷懒…… 尤其是那个老头小花,这次真不应该摇他来,关键时刻,本太保就被人打死了,他却不知道跑到哪里“花”去了! 公输墨哪知道小丫头想了那么多,他光听了“发明”、“大家伙”,就双眸一亮,果断点头:“对对对!” 谁叫他虽然身体里住了个老神仙,却变不出钱来,助他去搞大产业,恢复公输家的荣光呢。 还害他被困在李域,浪费了那么多时光…… 反正,到了如今这乱世,没人养他,他是搞不了事情了。 “村长说你思想僵化,还真没说错!”小丫头只知道村长是喊她来玩把大的,她哪知道公输墨体内是真的住着神秘东西,她只知道,敲他的头,挺好玩的。 思想僵化? 公输墨不在意被敲头,但是他在意自己被人质疑。 不就是叫你们养我嘛,怎么,这就歧视上我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就连我身体里的老神仙,都说我聪明绝顶! 他忿忿不平地哼上了:“给个说法罢!不然……” 他话音未落,小丫头又将他的头敲上了,她一边敲,一边说:“在月村搞发明,花的是月村的钱——村长说,那叫集体投资!” “做不成,集体亏;做成了,集体盈利。” “按贡献分成……” 听小丫头这样说着,公输墨的眼眸越来越亮——原来,还有这样的方式呀!看来,不用卖身求发明了…… 但是,萧东兮泼了他一盆冷水,直将他浇得透心凉——她打断了小丫头的话:“他体内有个老神仙,所以……不能参与到月村的发明创造团队中去。” 她的意思,他懂——无非就是那些发明创造,都是绝密,怕他体内的老神仙,出卖月村利益,搞事情呗…… 问题是,体内住个老神仙,又不是他的错!而且,他也没办法赶他走。 “我……”公输墨很快就从沮丧中走出,他抬起头,盯着萧东兮,鼓起勇气分辨,“我困在李域多年,就是为了想办法,将我体内的老神仙,与世隔绝!” 隔绝神秘东西,让它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萧东兮骤然听到公输墨这等创意,险些惊得没拿稳扇子——将那神秘东西给封印住,她想过,也在路上与小怜探讨过,结论是,她做不到。 没想到,老爸遇到的那个万年老妖怪勉强做到了;而眼前这个求包养的小年轻,居然也能做到! 萧东兮差一点就直接开口,说要“养”他了,但她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不行,月村人太累了,没工夫养他,得让他在月村打工,自力更生! 萧东兮面色一肃,沉声道:“你能封印别人体内的老神仙么?” 公输墨摇摇头:“第一,找不到这样的人来给我实践;第二,我的身体构造与世人不同——我这么多年试下来,才勉强做到……” 那就是不行呗! 萧东兮也没有失望,至少他给她提供了新思路——这公输墨真是人才!居然敢与神秘东西谋皮,硬生生把它忽悠成老神仙——不就是蓝星小说的说法,你也别想附体控制我,就老老实实给我做系统呗…… 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没有从神秘东西身上,诈到好处。 有了新思路,萧东兮却只开心了几秒钟。 她突然就被一个可怕的想法给支配了——连小年轻这样一个土着,都能想到,那温言雅可是蓝星人呀! 若温言雅身上也有那神秘东西……那她蛰伏在异变之地的原因,就找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缠着我们不放的末世 “还有末世……那死缠着我们不放的末世……它……” 这是唐宫血战终局的时候,温言雅为了保命、试图转移萧东兮注意力所说的话语;也是温言雅当时留给萧东兮的最后一句话。 十年来,这句话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萧东兮,几乎日日入她梦中,将她惊扰。 萧东兮每次从噩梦中醒来,便会鞭策自己,去为可能出现的末世,早做准备…… 直到不久前,萧东兮确认了末世要来,她甚至还有些感谢,背刺她的温言雅——能在最后关头,将这个信息,透露给她。 她对温言雅,从小到大(自蓝星起)都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即便遭遇了背刺,她也信这个关于末世的预言;尽管温言雅日日与她一起,并无太多可能比她知道得更多…… 现在想来,若温言雅,也如眼前这神秘年轻人公输墨一般,在十年前,身体里就住进了一个“老神仙”呢? 她的信息如此精准,那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她能在异变之地甘于寂寞,暂时放下那想做园歌大陆女帝的野心,蛰伏十年……此等行为,便也显得非常合理。 想到此,萧东兮顿觉毛骨悚然——若温言雅身体里真有那神秘东西,凭她两世为人、在蓝星的见识,她是完全有可能,把功能受限的它,给…… 十年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萧东兮不打算跟公输墨打哑谜了,她直截了当道:“你除了能不让体内的老神仙听到外界的事,可还能让它做什么?” 萧东兮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这个娇傲不驯小花脸的兴奋点,霎时就令他眉开眼笑了。 他抹了把自己的花脸,马上打开了话匣子:“神话传说里,不是缸里的田螺、油灯里的灯芯都会给救下它们的人,满足几个愿望嘛。” “我暂时还太弱小,救不了老神仙,更不能放他出来。” “但我是谁呀?公输家最最最最最独一无二的天才!” “我就让老神仙,提前满足我的愿望咯。” 公输墨对着萧东兮双手一摊,头微微上昂,嘴角翘起特别邪性,显得整个人都是那么骄傲得飞起,他的全身上下,仿佛都在说——怎么样,我强吧,养我不亏吧…… “什么独一无二——依我看,你们公输家就剩你一个了吧?”小丫头不惯着他,直接真话打击。 都沦落到求包养了,你小子嘚瑟个啥?别以为本太保不知道你们公输家的破事! 小丫头的话,险些让公输墨破了防,他双眼圆睁,就要发火。 幸好,萧东兮及时发了问:“老神仙不可能白满足你愿望——可是他发布任务,然后待你完成后,再以奖励的形式给与你?” “正如此番,是它,让你诓李域之主来追我们的……” 萧东兮话音未落,那公输墨也还未有以应,那被莫孤鸿捆成粽子一样的李圣天,却已闻言,悲怆出声:“狗贼!我李域待你不薄,狗胆竟为一己之私,陷吾族于此?!” 公输墨是知道小丫头家底的,他喷小丫头,还要担心担心以后会不会被穿小鞋,现在既然有李圣天主动跳出来承伤,他岂会客气,自然是将满肚子火,尽皆倾泻到李圣天身上——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就见公输墨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绝类蓝星“无线小喇叭”的玩意,拿它对着李圣天就是一通喷——其语速之快、用语之绝、损人之痕,别说两世为人阅骂战无数的萧东兮,就连擅与贼盗为伍、长于骂战的老贼姜子吕,也不由得为他侧目。 此人,绝对是她们毕生所见之人里,独一无二的“骂绝”! 更令人叫绝的是,他手里那个玩意,还真就具有蓝星“无线小喇叭”的功能,能起到聚声、功放的作用。 不仅如此,它还走的是单线程增强模式——其他人不受影响,只有被他骂的李圣天,能单独享受到,那被扩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辱骂声…… 看着脸都快被气紫的李圣天,萧东兮觉得,自己这回,似乎又赚了——这个公输墨,年轻、有创意、潜力高,比起北域孤城中墨祖那“老东西”,其前程简直是不可限量! 而且,她听完了公输墨对李圣天的“讨檄”,知道了事情始末,自然也就理解了公输墨。 他此番,还真不仅是为了完成“老神仙”发布的任务,才把李域之族诱来的。 那是十年前,异域入侵者灭唐之际,他们公输世族仅存的一脉,为了躲避异域入侵者的屠杀,只能仓促往北域迁徙。 结果,他们躲过了异域入侵者的屠杀,却没躲过李域之族的屠杀——善于打秋风的李域,并未因被唐帝赐姓,便来救援盛唐,而是选择了依附异域,趁乱来劫掠九州;他们面对送上门的公输世族,毫不犹豫地挥动了刀。 那时候的公输墨,还是个孩子。 是他体内的神秘东西,为了保全这个极具价值的宿主,它便冒充是住在他体内的“老神仙”,为他谋活路,保下他的性命。 自那以后,他便在李域忍辱偷生的活下来,并在“老神仙”的帮助下,一步一步成长,最终取得李圣天的信任,成为他的“军师”。 公输墨好一通酣畅淋漓的输出,直至骂到声嘶力竭,才瘫坐于地,嚎啕着,又哭又笑起来。 萧东兮和姜子吕是懂他的,自是不言语,只任他发泄。 待到公输墨整理好心情,重新站起来,他对着萧东兮低头一揖:“若能让我手刃仇人,我愿少收点工钱。” 显然,他在心里早就确认了要投月村,并且终于想明白了,萧东兮所说月村的雇佣关系,是个啥。 这个顺水人情,萧东兮当然愿意做,她点点头:“待进了城,本村长替公输世族开个公审大会,为你们正名——也让你手刃仇人,作为加入孤城天团的投名状。” 因着公输墨身体里有“神秘东西”的现状,萧东兮没可能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在想到办法解决掉它之前,她只能将他托付给墨祖与小弟,以防万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体内的老爷爷,在进化。 公输墨显然是知道北域孤城的,当他听说,自己可以加入孤城天团时,他看着萧东兮,把自己的嘴角都给笑歪了,就差直接问,什么时候可以走了——若真的可以跟年轻人在一起,去奋斗,那总是好过被人“养”着的。 萧东兮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带他走。 她还得试一试那神秘东西——在她的身畔,道门马小怜早就开始了她的工作。 小、白二人,在经历了冲阵之初的晕吐之后,很快便缓解,并从沙场杀戮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小怜就在小白和历延嗣的保护下,一直待在距离村长不远处,对那公输墨体内的神秘东西,做全时段无死角的查探…… 萧东兮对着开心的公输墨,问出了关键问题:“把李域之族带到城里——你完成掉这个任务,会从‘老神仙’那儿,得到什么奖励?” “提升我的锻金术!”公输墨答得不假思索,十分得意。 萧东兮听得,却是暗自心惊。 这神秘东西,能感知到自己的同类,并知道谋划与同类相聚——萧东兮倒不是为此感到心惊;此事,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所惊者,是它能进化! 在老范事件给大家的认知里,原来,神秘东西是不能强行完成附体,并且在附体前,是没有能力影响到外面世界的。 但这个神秘东西,它在与公输墨这个宿主的斗智斗勇中,虽不能强行完成附体,但它竟做到了,能通过他,在一定范围内,把触手伸到园歌世界中来,产生影响。 得亏当初老范意志坚定,没给那东西机会,不然,她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在天河梁那次,绝对会遭重创。 她的那几个太保,也难免会有死伤。 萧东兮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这么多年下来,你替‘老神仙’做任务,在哪方面收获最大?” 公输墨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脑子,傲娇道:“它与我们公输家的术,简直是绝配!” “这些年,我通过做任务,已经把好几样技能,给练到登峰造极了。”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全身黝黑、不知是以何种金属打造的小锯子,献宝似地伸到萧东兮眼皮底下,得意笑言:“千百年来,我是唯一一个,修复了公输家神锯的男人。” 萧东兮见了,眼睛微眯,暗暗点头——这把锯子,墨祖倒是提起过,他还曾引以为憾;没想到,竟能被公输墨给修复了。 同时,她在心里,对公输墨又高看了几眼。 他从神秘东西那,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收益,在此情况下,他还能抵制住诱惑,提防这个住在他体内的“老神仙”,与其斗智斗勇。 甚至他还懂得用自身所学,在有需要的时候,将它封印。 有这样的人在,真是园歌大陆的幸运呀! 但愿所有的神秘东西,都是遇到了这样的宿主,被他们限制得死死的,不能为祸…… 萧东兮示意他收起锯子:“此等神物,轻易不要入外人之眼——九州苍生,还需你用它,为他们造福。” 公输墨依言收起,他虽不同意她的观点,但既决定在她那讨生活,那便照做即可。 只要你们的钱和资源管够,能让我不断搞发明、创造,我才不管那些东西,最后用去干嘛了呢! 村长你想用它们去造福苍生,那是你的事情——你要声名,我要创作得爽! 作为公输家仅存的年轻人,他脑子所想,全是搞创作的爽,以及重现上古公输世家荣光的嗨。 他的傲娇,萧东兮早看在眼里。 而马小怜那头,还没结束她对神秘东西的监测——她是头一回使用“摄魂”(九尾狐状神玉),从她的神情来看,完成监测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既如此,那便花点时间,来打打公输墨的桀骜不驯。 “那‘老神仙’除了帮你强化技能,可教你做神物?”萧东兮看似无意地随口叨叨,其实也在揣测那神秘东西的意图。 “有。”公输墨答得很干脆,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火红色的匕首,“此为‘惊艳’,经‘老神仙’指点,取星星铁,用公输家秘法打造!” “匕上自带火行之力,不仅无坚不摧,还能焚人神魂。” 看到公输墨脸上的洋洋自得之色,萧东兮不觉暗自好笑,她要的便是这样,等下敲打他,才更有效果。 “原来,你如此从容不迫,是自信能闯出这光罩?”萧东兮随手挥了挥扇子,又刷了一个小青色光罩,只将公输墨罩在其中。 公输墨嘴巴上不说,心里却是这么认为,他并不急着去破光罩,只说道:“只要进城,便能完成‘老神仙’的任务;我又心仪月村久矣,自不必闯。” “你能破,便加月俸!”萧东兮亮出了富冠九洲的霸气,“还有,你研究所用资源,上不封顶——管够!” 公输墨的双眸,瞬间就燃起了火,他不待萧东兮话音落下,也不去问“真的假的”,直接就挥动火红的“惊艳”匕首,誓要破那青色光罩! 他对月村向往已久。 萧东兮是何等样人物,他早一清二楚,压根就不怕她会不认账。 更何况,他早就想试试,那存在于传说中的唐宫血战中,力抗无数九境异域入侵者而不破的青色光罩,是否真的挡得下,他手中“惊艳”。 “惊艳”,顾名思义,乃是他呕心沥血所做,惊艳了万年公输世族传承的“惊艳一匕”! 匕落,青光盛。 公输墨一如十年前那些异域九境高手那般,瞪圆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震落于地的“惊艳”——这青光乌龟壳,真硬! 萧东兮淡淡一笑,收起青玉扇,然后弯腰捡起跌落于地的“惊艳”,笑道:“不必介怀,谁叫本村长,是出了名的靠宝贝。” 她将“惊艳”塞回公输墨手中,然后,她挥手招白采莲:“阿妹过来,让他试试‘不屈’。” 白采莲闻言,立刻就蹦蹦跳跳着过来了,再不复刚刚晕、吐之感。 她在拿到“不屈”的时候,就憧憬着能持它冲阵,大杀四方,谁知,事与愿违,未能实现心中所想。 现在,既还有机会,那便要好好珍惜。 第一百三十五章 比宝贝,你们还能有咱师傅多? 若没遇到萧东兮,以小白这样不到20岁的八境绝颠,那绝对是走到哪装叉到哪,妥妥的有她处,便是令人艳羡的人生巅峰。 可惜,伶人馆一闯误终生。 她入江湖,第一次单打独斗,便被神将历从原,给打肿了脸;战沙场,头一回冲阵,便遇到了姜子吕这种变态,直接“轰轰轰”就完事,害她吐了一地…… 直到此刻,还不断的有李域残兵败将,自昏迷中苏醒,然后嚎叫着、惊慌失措地奔逃,仿佛都在提醒她——比起他们,你刚刚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现在缓过来了,自然是要在村长新收的人面前,好好展示自己的实力。 不然,若被人将她今日晕沙场的表现,给到处言说,那还不有损她的形象——与众师兄弟们说好的,要在园歌大陆,留下属于自己的光辉传说呢,可不能没了! 白采莲拔出长剑,将温养好的“不屈”(玄龟状神玉),嵌入剑柄,然后挽朵剑花,笑对公输墨:“月村白采莲,请赐教。” 公输墨还兀自沉浸在“惊艳”匕首被震脱离手的震惊中,“惊艳”的威能,他知道得不要太清楚,别说普通九境的防御,就是手持神兵的九境,也挡不住它轻轻一击。 他知道萧东兮是出了名的靠宝贝,也知道她手中的青玉扇,在当年唐宫血战中,是绽放了何等异彩。 但,它终究是在诸多异域九境围攻之下,最后与她一起,战废了…… 可如今,它刷出的那青色光罩,只闪了闪光,便将“惊艳”轻轻抵住,并震落于地! 他用手摩挲着手中仍在微微震颤的“经验”,神情复杂。 半晌,他才再度抬眼,望了望萧东兮手中扇,心道:难道说,当年唐宫一战,这扇子不仅未废,还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进阶? 总不会,她的体内,也住着个能进阶的老神仙吧! 同样神情复杂的,还有在旁负责看管李圣天,其实是在打酱油的莫孤鸿。 那李圣天被绑成粽子,已是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而他这个自诩除了师傅,全天下就属自己最能搞事情的贼二代,近段时间以来,表现得实在是太拉垮。 有多拉垮? 就连他的团长萧十四,都不拿正眼看他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小仙天团”众多“x二代”中,长得最好,天资最高,表现最积极的好么…… 总不能因为咱跟师傅没得比,就成了废物吧! 纵观园歌大陆,有几个人能跟咱师傅比呀? 数来数去,也就一个萧……仙子了。 咱们少年一代再强,你也不能上赶着,就非得叫咱们,现在就抢班夺权,把咱师傅和萧东兮这种变态,给比下去吧。 莫孤鸿偷偷拿眼睛瞄了一眼自己的团长,看见她正盯着公输墨手上的匕首,看得出神。 他心道:你看吧,这小子手里的神兵再牛叉,还不得在变态面前吃瘪。 这还是萧……仙子了,若换成我师傅,那小子的神兵早没了……成咱师傅的宝贝了! 赶超变态,那是必须的,但咱们还需时日,不能强求呀。 你就说那小子手上的红小刀吧,看上去确实像把神兵,但是在仙子面前,算废铜还是烂铁?这瘪吃得…… 还得练! 他又斜眼看到白采莲在挥剑跃跃欲试,瞬间就被她剑柄上嵌着的那枚卖相极好的玉,给吸引住了。 以他贼二代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那枚玉是个好东西,绝对可以跟公输墨的匕首有得一拼。 他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跟年轻人打,这才算有些看头。 果然,在他肯定的目光中,公输墨走出了沮丧,扬起那把火红的匕首,便闪电般刺向白采莲。 莫孤鸿睁大了眼睛。 他要好好看一看,同为江湖新秀的他们,会上演怎样的龙争虎斗——他们各有哪些优缺点,可以供自己,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结果,公输墨一刺之下的结果,竟险些把莫孤鸿的眼睛,给惊得撑破了! 公输墨手中的“惊艳”,竟再次“哐”的一声,被震落于地…… 白采莲为了测试“不屈”神玉的威能,完全采取了守势。 她只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等待匕剑交击的结果,再做计较。 她也没想到,公输墨的惊艳一击,确实险些突破了她的剑雨,但他的“惊艳”,在触到她的长剑之时,便如同之前一般,一触即脱手、跌落在地。 白采莲不似萧东兮那般淡定,她第一时间先看手中剑,反复确认确实是完好无损之后,才弯腰捡起红匕首,将它递还给又是一脸懵圈的公输墨。 公输墨木然的接过“惊艳”,他的手与它一同在抖,若不是他能感受到它的神韵还有不服,他险些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拿错了,掏了把破铜烂铁出来…… 同样一脸懵圈的还有莫孤鸿。 他赶紧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更没有做梦。 白采莲的实力,他在伶人馆见识过——八境绝巅是挺高的,但论真实战力,她同自己和公输墨比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大家都差不多! 这绝对应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龙虎斗,怎会一合就分了胜负?公输墨完败! 莫非,他手里火红的小刀,不是神兵,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垃圾?! 但看他的神情,不像呀…… 那么,合理的解释,便是白采莲剑柄上的那枚玉,是个宝贝。 想到宝贝,莫孤鸿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他的贼师傅姜子吕,心道:比宝贝,就你白采莲这样的小年轻,难道还能比得过咱师傅? 咱师傅身上,尚且没有这么牛的宝贝,能不需修为、只凭自身的加成,便卸去一把不知品级神兵的攻击……你这玉……是何方神圣?! “此玉,名为不屈。”白采莲似乎听到了莫孤鸿的心声,扬起手中剑,对着公输墨笑道,“状若玄龟,主防御。” “世界那么大,我们随村长到处看看——这个选择,绝对正确。” 话毕,白采莲收起剑,也收回了当初闯伶人馆的那段回忆。 伶人馆一闯误终生,也未必不可以是——一闯方得见,新世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 “走了圈人间,我被村长从八境顶峰打落,只得往山下行,随她重攀一山一景。”白采莲收回长剑,她的脸上异彩绽放,“而今,重看八境颜色,方知蓝与蓝之间,还差着蓝——更莫说‘青出于蓝’。” 白采莲顾自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她信,公输墨能懂。 然后她便重新站到圈外,不再言语,只继续温养她剑柄上的玉。 萧东兮却不给公输墨思考的空间,她又唤来历延嗣,却对公输墨道:“你出自公输世家,可曾听过自家老祖与墨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故事?” 公输墨不假思索便点头,抖动手中已被击落两次的“惊艳”匕:“此匕,便是为了破天下之盾所造。” 萧东兮笑笑,也不提这两次比斗,它不仅破不了防,还被击落的事实,只指着历延嗣道:“月村二太保历延嗣,他天生神力,喜攻不善守——你试试?” 不待公输墨点头,历延嗣已赤手空拳,主动上前。 神力无双历延嗣之名,足以震慑北域各族,公输墨岂能不知;但他属实没有想到,神力盖九州的历延嗣,竟不是被李域之人传得沸沸扬扬的铁塔金刚莽汉,而是个瘦弱小白脸! 历延嗣看上去是如此的弱不禁风,仿佛根本就用不着“惊艳”一击,只需公输墨用指头轻轻一弹,就能将其击倒。 一时之间,公输墨竟忘却了自己已被打了两次脸,急需从眼前之人身上把脸找回来。 他只瞪圆双眼…… 历延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瞪着,他淡淡一笑,亮出萧东兮所给玉石:“此玉,主增速——你若刺不着我,便会被我揍趴。” 历延嗣跟了萧东兮那么多年,他都不需要看她,便知道她想让自己做什么。 有太多像公输墨这样桀骜不驯又有本事的聪明人,早已被她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俯首甘为月村绿叶…… 刺不着?公输墨眼眸中又重新燃起了火。 他越发用力地摩挲起手中火红的匕首,心道:你们怎知,它是为何被唤做“惊艳”的?无坚不摧、无快不破,代公输败墨,是为“惊艳”! “来了!”公输墨大喝一声,他甩出手中匕,直取历延嗣。 “惊艳”一出,恍若流星划破夜空,快到连在旁观战的贼二代莫孤鸿都来不及眨眼,它便已射到了历延嗣胸前。 莫孤鸿自问避不过这一刀,此刻,他满脑子都只余惊艳一词。 然而,历延嗣不慌不忙,在红小刀即将入体的刹那,才身化残影,堪堪闪过了这一击。 “该我了!”他还来得及怪笑一声。 然后,他那瘦弱的身形,竟在白虎玉的加持之下,突兀地化作了白虎残影,迅猛无匹地直冲公输墨而去。 公输墨一击失手,内心虽然极为震惊,动作却未曾停歇,他已接连受挫,绝不愿再败在这小白脸手下。 他脚上生出的几个小装置,助他突兀地变幻着方向,令历延嗣扑了个空。 待到“惊艳”在虚空中飞了一圈,重回他手中,他再次爆出全身之力,只一声大喝,飞出惊艳一刀,誓要败这小白脸! 在旁观战的莫孤鸿,已经看明白了问题所在。 历延嗣本来不可能比那神兵红小刀还快,但他有了那枚白虎玉,便将不可能化为了可能。 刚刚还在说他们宝贝再多,也不可能比师傅多的莫孤鸿,此刻闭上了嘴,接受了一个现实——貌似跟着青衣仙子混,确实比跟着自己的贼师傅,要更有前途。 这就难怪,自己的团长,会抛弃他们这些团员,去日日与那青衣仙子厮混在一起。 青衣仙子的宝贝,未必比贼师傅多,甚至可能还比不过自家团长,但人家大方呀! 连神兵都破不了防的“不屈”玉,她竟给了前不久,才在伶人馆收服的打手,混不怕人家拿了她的宝贝,再来背刺她。 现在看来,这瘦弱小白脸手上的玉,与白采莲那一块相比,最起码是同档次;还有,与青衣仙子一道来,到现在还没出过手的那个看起来就像人间富贵花的美艳女子,她手上也有一块玉…… 在这一刻,莫孤鸿哪还会去替师傅说话,想他的那些宝贝……他险些就生出跪舔之心,要效仿团长,去投靠仙子了。 历延嗣就在莫孤鸿的胡思乱想中,仗着那枚白虎玉,将这世间的诸多不合常理、简直是不可能做出的闪避,都变成了可能。 他不断变幻着身形,并逐渐熟悉了公输墨所使用的改变方位的装置,拉近了与其的距离,很快就将达到一拳即可解决战斗的位置。 公输墨将“惊艳”的攻速发挥到极致,却连历延嗣的边都摸不着;他也用机关术,将全身各种小装置,使用到即将冒烟爆燃的地步,却也躲不开历延嗣的纠缠…… 他开始慌乱,不愿面对被一拳打趴的结局。 可惜,世间有太多事,不是你不想面对,它就不会来。 历延嗣沙袋那么大的拳头,很快就抵住了公输墨的脸…… 不过,历延嗣不想打,公输墨就不会挨揍。 看到公输墨绝望地将“惊艳”随手一抛,历延嗣收回了拳头,顺势一捞,便将它抓在手中。 然后,他学萧东兮,将它塞回公输墨手中:“公输墨、惊艳,都是好名字——从某种程度上说,你确实做到了公输与墨的结合。” “但它没有!” 说完,历延嗣就一个闪身,回到了萧东兮身旁。 该做的事,该说的话,他都完成了;接下来,是前排沉浸式看戏时间。 这是多年前,他最熟悉的模式;现在想来,也是最喜欢的模式。 既能爽,又不太累。 反正,一切,都有村长来兜底! 对于历延嗣的表现,萧东兮满意得不得了,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走向公输墨:“人和物,都没有最好,只有人与物的最和谐。” “惊艳再利,也有破不了的防;它再快,也有追不上的人。” “外物再强,也终有一天会跟不上你的成长。” “我们没有必要,被物所限制。” “我给兄弟姐妹们的,都是些最适合当下,而非最好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们一起变强,看尽世间风景 萧东兮就差明说,那“老神仙”是以取代宿主、灭世为目的;而她,则是真正想与兄弟姐妹们一起变强,帮助所有人成为那个最好的自己。 一次性地提升也许很美,但世间本无极限,谁知道那些神秘东西之外,还会不会有更强的敌人呢? 若透支了生命,没有了未来,只爽一时,于修者何益! 只有大家一起并肩,不断变强,去攀那一山一景,才能战胜一路敌,看尽世间风景。 公输墨能凭一己之力,在敌手中苟活,苦苦支撑着公输世族传承,并抵制住体内老神仙想要附体的各种“诱惑”,他是何等的聪明绝顶,岂会听不懂萧东兮的言中之意? 他点点头,重拾信心地摩挲起他的“惊艳”,点头应道:“谢仙……村长指点迷津!” “终有一日,我会将‘惊艳’,打造成,超脱公输与墨两家的神品。” 萧东兮微笑着点头,然后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一枚状若上古神兽蛊雕的玉,将其递给公输墨:“此玉号‘神遗’,主辅助制造,你试试。” 公输墨出自万年世族公输家,虽已没落,但他能以公输与墨为姓名,在鉴宝、制造上那已是神乎其技,自是一眼就看出此玉不凡,至少与白衣姑娘的“不屈”,瘦弱小白脸的“增速”是为同档次。 公输墨不禁喜出望外——此前萧东兮已言明,这些宝贝,虽并非顶级,但绝对是目前最适合他们的东西。 他之所想、急需的,不正是将公输家的制造术,传承并不断提升么! 他忙收起“惊艳”,双手颤抖地接过这枚在他看来虽非极品,却胜似极品的玉,道过了谢,便顾自温养、琢磨起来,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什么事,比这还重要。 萧东兮很理解他这样的性子——像这样的痴人,月村里还有很多…… 她看向还在对着公输墨体内的神秘东西,在全神贯注探测的道门马小怜,知道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她便双手环抱,耐心地等起来。 毕竟,带体内住着个“老神仙”的公输墨进孤城,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 北域孤城,是萧东兮心目中,救世的发起点,也是抵抗末世敌的大后方,不容有失。 萧东兮不动,大家便也不急。 于是,姜子吕便以打扫战场为名,借故遁走了——这又偏又穷的李域,哪会有他看得上的东西,就连李域之主李圣天,他只瞅了一眼,发现没啥值钱东西,便置之不理了。 小丫头刚刚符石砸得有点多,这会儿忙坐下来,手搓符石,回点血——毕竟,太久没回月村了,距离进异变之地的日子又很近,还是多存点货,有用。 历延嗣和白采莲则一边逡巡四方以防有变,一边抓紧时间温养各自的宝玉。 她们可是试过了,这绝必是目前最适合她们装叉打脸的神器,可不得时时处处温养。 看到大家都静寂下来,各忙各事、各想各思,只偶有些李域的残兵败将在苏醒之后忙不迭地跑路,莫孤鸿有些坐不住了。 在整个月村年轻人“炫宝”过程中,他都处在核心圈子之外,只能一边念叨“咱师傅宝贝多”,一边被打脸。 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看管着被包成粽子的李圣天,发呆。 他那贼师傅,今天特别的沉默,明明掏空了家底,帮助萧东兮取得一场如此干脆利落的大胜;结果,他不仅不过来要加钱,就连显摆、邀功也没有,竟一走了之。 这不是贼师傅的风格,除非…… 但这与莫孤鸿无关,他现在满脑子就想着那些宝贝玉,若是能给他一块像瘦弱小白脸那样,能增速的玉,那他岂不是如虎添翼,便再不会跟在团长身后吃灰了? 可是……总不好当着贼师傅和团长的面,自己去讨要吧! 要不要得到得另说,但师傅的面子,还有团长的里子……自己刚刚不还在嘚瑟,比宝贝,她们怎么可能有师傅多嘛…… 想到这里,莫孤鸿拿眼睛瞄了一眼他的团长。 结果,他就看见小丫头勤劳地手搓着符石,一点也不以萧东兮没给她宝贝为意。 这也不是团长的风格呀! 他哪里知道,小丫头怎么可能看得这样的石头——她光随村长离开月村那天,就不知道从大师傅那一干老人家那里,巧取豪夺了多少,比这几块玉层级要高得多的东西…… 没见她砸起符石来,一点都不带心态的么?实在是她身上宝贝太多,这些手搓搓就能来的东西,她对它们已经没啥感觉了——怎么爽,怎么来就行! 对小丫头来说,真正的宝贝,是萧东兮。 只要跟牢萧东兮,她还怕没宝贝? 她信村长说过的话——我们一起变强,看尽世间风景。 是以,她只在全神贯注地手搓着符石,压根就没注意到莫孤鸿在那儿,为宝贝心痒痒。 倒是萧东兮不经意撇了一眼莫孤鸿,瞅着他就要抓耳挠腮那怂样,差点就没忍住笑出来——难怪这家伙最近不受小丫头待见,跟他的贼师傅比起来,确实差得有点远。 那老贼姜子吕的眼光可毒了,他看的利益,从不在眼前,而在遥远的未来。 这些年,萧东兮可没少被他薅走好东西…… 这一次,他估计就在弄死那些神秘东西之后,等着她呢! 他的家世,比小丫头还要神秘,估摸着,他对那神秘东西的了解,比萧东兮还要到位。 就是不知道万年前的灭世之役,他们(包括小丫头)所在的宗门,扮演了何等角色——这一点,萧东兮现在还不着急去问,她不会傻到,在没有成功地把他们绑定在自己战车上之前,就因为一些理念,或者莫须有的分歧,不光没有收获盟友,反而树立了敌人。 对于这些能从万年前的末世中,不仅存活下来,还活得很好的宗门,他们绝对有惊天隐秘,以及独有的处世态度。 萧东兮并不惧他们的强大,会给救世带来隐忧——只要他们不是要灭世,她便有办法,妥善处理与他们的关系。 但绝对不是现在。 只因,现在的月村,还不够强。 至少,还没强到,他们愿意搭理你的程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怜的担子 对这些从万年前的末世,存活到现在的超级隐世宗门来说,像姜子吕和小丫头这样流落在外,瞎闯荡,不过就是他们放任自家子弟出来历练,顺带探探当今世界的底。 至于什么江湖、家国大事,对他们来说就是过眼烟云,不到末世这种级别,都不带搭理的。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也早就筑好了像蓝星传说中的那种“末日方舟”,无论世界怎么变化,他们都能安然无恙——所以,就连对末世,他们都可以爱搭不理…… 甚至,别人因末世而绝望,他们却可能在末世之劫中,获得令世人都难以想象的收益。 小丫头还好说,她这样子,一看就是逃家入世,寻刺激来的。 和她做姐妹,有益无害。 那老贼姜子吕,就明显不一样了。 萧东兮与他这么多年交道打下来,俩人总是会在某个关键节点,做着类似的事情,然后……那家伙总是能抢在萧东兮前面,把祸患消弭,顺带把大部分好处捞走。 甚至有时候,他还能过分到,连口汤都不给萧东兮留。 而这,也是萧东兮会把“恩自然当还,怨迟早要算”,给挂在嘴边的原因了。 从个人角度,萧东兮并不十分在意那些东西;但若上升到理念相争,俩人则必有一战。 不管她(他)愿不愿意…… 老贼姜子吕是个眼高于顶的人。 萧东兮并不觉得,以俩人连正常话都没讲过几句的交情,她能有什么出色之处,会被他欣赏,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总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其间,肯定有什么是她暂时还不知道的东西。 同样,这个莫孤鸿,她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何特异之处,竟能被眼高于顶的老贼,给收为徒弟,当成二代来培养…… 现在看不出来,不代表她永远不会知道。 既然他艳羡这些不值钱的玉,那便给他一块,不说绑到自己战车上来,哪怕是结个善缘,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不是? 谁让这些东西,她实在是多得不要不要的呢! 萧东兮微微一笑,她迎着莫孤鸿想要的目光,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块雪白雪白的玉。 此玉虽白,却不晶莹,而是像极了动物的毛发,显得厚重而不透明。 “此玉名为‘神隐’,主隐遁,与上古神兽孟极绝类。”萧东兮轻描淡写地介绍着,故意不去看莫孤鸿那激动得闪着泪光的眼眸,只将玉,随手塞进了他的手中。 后面的话,自不须萧东兮说了。 只因,莫孤鸿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那块绝类上古神兽孟极的玉上。 就算萧东兮要说些啥,他也能保证,一个字都不会听到。 传说中,孟极是一种能隐身的怪兽,常年生活在极西之地的石者山上,除额生花斑之外,生得全身雪白,正是莫孤鸿的长辈,常常与他提起的。 现在,长辈期望他获得的机缘,因萧东兮的赠送,而成了真! 怎不令莫孤鸿激动得便要落了泪呢? 家中长辈说过,它是一种不仅能在现实中隐身,还能隐入人梦中,甚至帮人实现梦想的异兽。 只是,它的信念纯净,没有好坏之分,想要借助它将隐遁及盗梦之术练好,对修行者的心性要求极高。 高到什么程度呢,反正萧东兮太过聪明,不行…… 萧东兮看到莫孤鸿乐成这个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她不过是看莫孤鸿师从的是贼二代,觉得这东西,也许对他的修行有益,才姑妄送之。 有没有用,都还不知道呢!这小子竟然乐成这样…… 过了一会儿,莫孤鸿从激动莫名的情绪中走出,他竟学着白采莲和历延嗣他们,开始运转修为,去温养此玉。 然后,他就把萧东兮给惊得瞪大了眼——他的身形,竟然随着功法运转之间,在“神隐”玉的明灭之间,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萧东兮哪还能不知道,这是“神隐”契合了他,开始发挥功效了。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契合,从“神隐”的反应来看,他与它,实乃机缘天定,完美! 萧东兮在震惊过后,只得轻笑摇头,好吧,果然自己太聪明,它配不上自己,还得是莫孤鸿这种笨笨的憨货…… 这时,小怜收回了她的“摄魂”玉,走近萧东兮身旁,传音道:“那神秘东西,应当是被某种装置给禁锢住了,它的能量波动,与此前老范身上的不同。” 小怜的说法,正好与公输墨所言吻合——看来,万年公输世族,还是有点东西,能做到让神秘东西只听到,公输墨想让它听到的……并且,只能与他单向联系。 事关重大,萧东兮当然不敢全信,但至少,足够她做决断了。 她盯着道门马小怜的眼睛,传音道:“若有能量波动,证明他要放神秘东西出来,你有把握,制住他,阻止悲剧发生么?” 马小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这一点,我刚刚也反复验证过了,没有问题。” 萧东兮知道她为什么犹豫,叹了口气,走近了拍拍她,传音道:“你放心,月村人一定有办法,能将那东西给剥离出来。” “到那时,一定都交给你,由你亲手将其弄死!” “末世将临,我们承受不起,它完成附体后的风险。” 小怜是道门中人,她自然知道末世对园歌来说,意味着什么,她轻轻点头,传音回应:“村长放心,小怜拎得清。” 萧东兮轻揽她的肩头:“在将那东西剥离出来之前,要辛苦你一刻不停地监控那小子——我会调动月村卫协助你。” 月村卫? 小怜一凛,她知道唐帝龙卫的恐怖之处,但从未听过,月村居然也有此类建制。 道门虽人丁稀薄,但因其功法特殊,能于逍遥游处尽知九州隐秘;再加上小怜曾贵为南燕国后,也曾执掌过南燕情报机构,对天下事可谓了若指掌。 但月村卫,她确实是第一次得知。 月渊化墟之时,是绝对不曾有什么月渊卫的——当时,为了消灭异域入侵者,月渊将所有底牌都打光了。 换句话说,这绝对是萧东兮第一次将月村卫这种隐秘之牌,透于人前。 小怜知轻重,当即点头应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妥了,我们去城里 得了小怜的应诺,萧东兮也不多话,直接从随身空间里,又掏出了一块与小怜手中的“摄魂”,一模一样的玉! 这一下子,别说是小怜了,就连那些已经拿到过玉,正在忙着温养、修行的家伙们,都瞪大了眼睛,直呼这简直不可思议。 传说中的神物,不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嘛?! 萧东兮也不解释,只将玉随手塞进小怜手中,然后对着大家说了句,她在蓝星时,就特别喜欢的“凡尔赛”话语:“别替本村长省,管够!” 好吧,大伙不得不承认,萧东兮装的这个叉,必须得到大家的完美认同——谁不想在急遽提升实力后,马上就得到与之匹配的新宝贝呢? 最先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的是历延嗣,他淡淡一笑,也不上前去讨要新宝贝,只抓紧时间修行。 还有大仗在后头等着,只要赢了,自己变强了,跟着村长,还怕没宝贝? 虽然这样的日子,他已太久未曾体验;但此前他们十三太保跟着村长闯荡九州,不就是这样,随她一起变强,看尽世间风景的么! 历延嗣没动,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凑上去没脸没皮地要宝贝——萧东兮这么做,摆明了就是告诉大家,东西多得是,合适的时候,她自然会给…… 现在,绝必是小怜需要用到两块,所以,她就给了两块。 小怜持玉在手,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忙应道:“事关园歌安危,小怜定豁出性命。” 萧东兮微笑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正色道:“尽力即可,若兜不了底,还有月村卫。” “切不可有二心——月村卫的心,够狠。” 萧东兮此句传音,并无半分字面意义上的威胁,而是句句殷切关心,一副生怕小怜受到伤害的样子。 小怜听了,不禁浑身一凛,她不需直视萧东兮的眼神,便能以神识感知到村长对她的关心——村长,是个暖人,而那月村卫,是真冷! 然后,她就感知到,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面具男,其神识之强,修为之高,较之她道门长辈,只高不低。 令她感到震惊的是,除了自己,在场其他人,并未察觉此人出现;大家只在顾自做自己的事。 更令她震撼的是,她从那青衣面具男身上,探知不到半点生气,有的,只是滔天杀气,是那样冰冷、肃杀…… 似乎,他们的存在,只为杀戮。 小怜有点明白,为什么,萧东兮不愿月村卫现身人前了…… 其实,还有更可怕的事。 以小怜这般超强神识,竟然没有探查到那瘦弱小白脸历延嗣,虽然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只不过,他被那青衣面具男以眼神所止,才没有做出更多的表示。 而在这一瞬,就连小怜自己都不清楚,她的神识,其实是被青衣面具男,给压制了。 青衣面具男并不与萧东兮打招呼,他只对着小怜微微一笑,传音道:“你能感知到那东西,很好——我不能,但我能抢在你前头,灭杀一切。” 说完,他便一闪而逝,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 “为盛世续命失败后,他便以这副模样,组建了月村卫。”萧东兮对着小怜说了这么一段无头无尾的话,“为了九州盛世,他不必对任何人负责。” “你……勿怪!” 小怜不解,但是她能听明白,忙一如既往的点头应承:“看得出来,他是为九州盛世而生。” 她并没有感知到,另外一头的历延嗣,同样在用力点头…… 萧东兮将一切收入眼底,呼了一口气,展颜一笑:“那便妥了,我们出发,去城里!” 好嘞!小丫头带头跳起——她在北域孤城寂寞了多日,现在终于等来了村长,终于可以让村长带她到城里四处逛逛了…… 她知道,村长才不是萧断那个,每天只知道训练军阵的傻缺!定能带她好好玩、享受生活的乐趣。 小丫头跳起,莫孤鸿自然跟着跳起,他舍了捆成粽子的李域之主,只屁颠屁颠地就凑到他的团长身旁——有了能帮他隐匿身形的宝贝,他觉得自己又行了,不会被团长厌烦了。 谁知道,小丫头只是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莫孤鸿并不在意,反正这也不是头一回,至少没赶他走不是?能跟着团长,比什么都好! 而亲历过天河梁,南燕国主范晋贤自爆之事的小、白二人,则非常自觉地站到了公输墨身旁。 自此刻起,公输墨就是她们须得寸步不离的重点照顾对象,除非,他体内那个“老神仙”,能如萧东兮所说,被剥离出来。 小怜是谨守自己的使命;小白则是自己悟出来的——小怜能得村长两枚“摄魂”神玉,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她只擅神识不擅修为,所以,小白须得保护好她。 历延嗣则去拎起那无人问津的“粽子”李圣天,然后自觉地站到公输墨的身后——既然,“他”都显了身,那这花脸小子的重要性,就已不言而喻;“他”能做到的事,历延嗣可以帮“他”先做掉。 齐活了! 看到大家的举动,萧东兮一扫脸上奔波旧颜,露出了灿烂笑容——这就对了!照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终能等到躺平摆烂嗑瓜子,笑看大家救世,为大家欢呼喝彩的那一天。 不必似现在这般,累死累活…… 她从空间里摸出更高等级的神速符,喊了一声“稳住心神”,便带着大家,飞也似地朝着北域孤城疾驰而去。 除了公输墨,大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纷纷运转修为,继续抓紧时间各行其是,等待下一次需要自己的时候。 公输墨则是第一次体验这种风驰电掣,他的表情十分夸张,东瞅瞅西看看,似乎是想在短时间内,就弄明白那一张张符石的做法、功用,为何比起他公输家的器械、术,要神奇那么多! 若不是他知道,萧东兮对他体内的“老神仙”极为忌惮,而且有言在先;他都忍不住想打开禁制,去问问它,到底要怎样,才能做到如此这般了。 第一百四十章 没人理 “想学呀?”幸好,萧东兮及时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进城后,我会安排你见墨祖。” 墨祖?! 虽然,公输墨在心里早有思想准备,但真的听到这话,他仍险些没站稳,差点就翻倒被甩飞出去,幸得历延嗣一伸手,就把他给拽住了。 萧东兮回头看了一眼瘦弱小白脸历延嗣,见他脸泛微红,左手拎着“粽子”李圣天,右手拽着小花脸公输墨,真是像极了蓝星歌谣里,那“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要回娘家的小媳妇。 看来,他还未从见到“他”的震惊中走出…… “是他。”萧东兮心下一叹,终是向他传音,证实了他心中所想,“他的选择,你能理解。” 历延嗣心头大震,脸上的微红却在渐渐淡去,他微不可察地点头,传音回应:“大家还在,就行。” 萧东兮朝他郑重点头,便不再言语——同生共死多年,他能懂“他”,此事还不到摆到台面的时候…… 稳住身形的公输墨,却以为萧东兮是在向他重申承诺——他瞬间就觉得,那些带他飞驰的符石,一点也不香了! 有从上古活到今日的墨祖指导他,这些东西,算个啥?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还真的是个“啥”,并且,与墨祖一点关系也没有。 “至于制作符石,你可以先向阿妹学。”萧东兮察觉到了他对知识的渴望,于是用手一指小丫头,“介绍一下,萧十四,符石天才,月村大师傅的关门徒弟。” “大师傅要过段时间才来北域,到时候你再亲自向他请教。” 就这小丫头? 公输墨强行要求自己礼貌,冲小丫头勉强笑笑,算是见过了礼,连“请多指教”什么的,都不带说的。 虽然月村一直是他和体内“老神仙”的重点关注对象,但一来他是被困在李域,获取信息渠道有限;二来小丫头加入月村时日不长,关于她的消息多为隐秘,且被有心遮掩,并未流传出去;所以,他知道月村大师傅是个符石高手,却对眼前的小丫头不以为然,更遑论向她学习…… 再说了,他接下来要见的人,可是墨祖! 那月村大师傅再牛,还能牛得过墨祖? 可怜的公输墨,他现在并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到底将错过什么…… 反正,小丫头对他的反应,那是相当的不满意,干脆也只“嗯哼”了一声,便算作对他的回应了。 她甚至都懒得去纠正村长那声“阿妹”。 管它什么“阿妹”,还是“太保”,反正自己不稀得听那小花脸叫唤,都无所谓啦。 萧东兮见状,只能一笑了之,她也不去解释墨祖的现状,毕竟此事,暂时也不宜摆到台面上;到时候,他去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于是,一路再没生什么事,萧东兮一行,终于在第二天天微亮的时候,赶到了北域孤城的南门。 这对小丫头来说,已是故地重游,她自然不会再像上次那么一惊一乍。 不过,她也还吃了一惊,只因她发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搞事老贼姜子吕,竟老老实实地远离城门,在道旁等他们。 虽然他摆出一副抬头看天,世外高人的模样,但小丫头就是知道,他是在等她们。 因为,小丫头在一惊之后,已经反应了过来——那老贼,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 若换做其他地方,他早就一溜烟就摸进去了——等人?他平生就没等过人! 看来,这城头的机关杀阵,还真是令他吃到了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苦头…… 其他人见到北域孤城的反应,则与小丫头第一次见到时,没啥两样。 实在是,孤城这个名字,太有画面感,故而欺骗性十足了。 对于这样一座比盛世时的九州古都长安,还要来得更加雄伟恢宏的城池,大家全部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个个张大着嘴,却不知该怎么来表达此时此刻内心所想。 若是在九州繁华之处,大家也还好接受,毕竟人力物力财力集聚,创造出怎样辉煌的城池,都能理解。 此地可是北域!园歌大陆的极北冰原就在不远处!! 那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能在这冻土世界,建起这样一座雄城?! 这就难怪,异域入侵者在独占异变之地之后,在拥有难以想象资源的前提下,哪怕历时十年,却也无人能自异变之地出,来为祸中原。 大家看向萧东兮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崇敬——有她和她的宗门,是九州苍生的最大福祉。 尤其是白采莲,她是在异变之地长大的,深知里面的厉害。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异变之地人口中的“那座城”。 以前,她们在山上学院,每次听到异域人说,他们居然被区区一座城所困,而不得出时,她们嘴上不说,内心就会腹诽——这些异域人真没用,白瞎了那么多资源,打出不去就算了,还竟然要拿一座小城来当借口…… 今日,她终于见到了这座“小城”。 这哪叫小城!这是她这辈子,甚至下辈子,可能见过的,最大的城池!! 她更加庆幸,自己在伶人馆,选择了跟着萧东兮。 众人中表现稍微好一点的,倒是公输墨和历延嗣。 历延嗣也没来过此地,但他信他们太保们的村长——这就是她!无论她做到了什么,都在他们的可接受范围内。 公输墨则以为,这是墨祖的手笔…… 那可是墨祖耶!一个活着的传奇,他做到这种程度,哪怕是超越了神明,不也该被理解么。 他哪里会知道,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这座城,墨祖不仅没出一分力,现在还赖在里面,坐享其成呢。 众人的反应,萧东兮看在眼里,她笑着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实在是,这样的场面,她看过不要太多。 她只停下来,静静等着,等大家消化、适应。 小丫头最早回过神来,却误以为,村长是因为没有人出来迎接她,而杵在那,发呆呢。 这个萧断真不是个东西! 小丫头气得一跺脚,来的路上,村长都在万里传音石的群聊里,与他联系过了,竟然不来接村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们的城 无人开门相迎? 这就对了! 萧东兮是团宠不假,她却不做那高高在上的女帝,并不喜迎来送往的一套——反正都是我们的城,她来去自如,并不需特别接引——大家都很累了,该干活干活,该歇就歇吧。 至于嘴巴上老嚷嚷着“阿姐来我这”的萧断,那也不过是,他怕阿姐闷得慌的托词。 真到了阿姐要来时,他躲得比谁都快! 这几天“孤城天团”的训练强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也得亏那一干小家伙,都是随他一同长大,早就被他打服了,虽然牢骚满腹,却也个个练得是比谁都辛苦。 萧断才不傻呢,他窝在这一亩三分地,也没谁敢管他不理发、不穿新衣——敢说的人,都被他把话给打回肚子里去了…… 但对萧东兮,他可不敢……不对,是他揍不过! 哇勒个去,要被老姐逼着去剪发型、试新衣、买买买……那还不如杀了他呢……有这些时间,他不如抓紧去做修行,那不香么? 萧东兮早就预见到了这场面。 她摇摇头,还是小时候把小弟逼得太狠了,以致这么多年过去,还留着阴影呢。 她认真端详着自己亲手奠基的雄城,也看到了小弟他们在这里经营结下的硕果,一种在月村时都不曾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瞥了一眼周遭众人,心知大家已经缓过来,等待进城了,于是呼喝了一声“走”,就朝着北域孤城的南城门,大步流星地走去。 众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虽也如小丫头这般,在狐疑为何无人开城相迎,但本着对萧东兮的信任,也都拔腿跟上。 尤其是小丫头,她可是目睹了那天,老贼姜子吕被城楼上的机关给打成的那个囧样,那她还不将萧东兮给跟得紧紧的! 她可不想被那些机关弄,她是要做村长的打脸好太保,可不是个丢脸小丫头。 唯一反应慢了一拍,没来得及跟上的,便是那天的当事人,姜子吕了。 他伸出一手,似要阻止、挽留,却被萧东兮一闪而过,只余一声惊呼:“小东……心!” 他眼瞅着萧东兮越过他,迅速接近那紧闭的高大城门,忙运转全身修为,准备应变。 然后,他就目送萧东兮飘到了城门口。 只见,那厚重的城门,“轰”的一声,就毫无征兆地洞开了,城门洞深达三十丈,内里空无一人,从姜子吕的角度看,像极了欲择人而噬的凶兽大嘴。 他虽随萧断进过一次,也心知内里虽然机关重重,是只对敌,绝无可能不对己,但此刻,他仍是心悸。 他咬咬牙,终是决定迈步跟上。 他自来到园歌大陆始,便是在与萧东兮的时而相斗时而合作中度过,转眼已是十几年,再怎么样,他都得跟上——虽然是以顶级戒备、修为运转到十足的方式。 这不,还真出了意外。 一道比他全速时还要快的身影,从他身旁毫不讲理地掠过,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他这汗,倒不是因为怕被那人偷袭而流,而是,他险些出手去弄那个人,导致自己再次被城头的机关给锁定了…… 事起突然,他已经蓄势,就要把这突如其来,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和萧东兮一干人的威胁,给拍死;结果,来人速度实在太快,他在就要出招的一刹那,才分辨清楚这是自己人——小丫头摇来的人,老头小花。 他是硬生生收住了大招,问题是,老头小花压根就没有任何停滞的,一闪身就随萧东兮她们入了城门;而他被这么一耽搁,不仅停留在大门外,还因为蓄势生出的力量波动,导致自己被城头的机关,给重重锁定。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可就不敢妄动了。 当着萧东兮的面,丢脸是一回事;若是给她知道,自己已经浪费了一次城防机关,结果今天又浪费一次,他怕被她借题发挥。 那时候,就算掏空自己的家底,都铁定赔不起…… 于是,不可一世的老贼姜子吕,便这样一个人在瑟瑟晨风中,孤零零地杵在城门口,被各式机关所指,遭受着一干美女小哥的眼神伤害。 他吃瘪的样子,萧东兮在梦中都盼过好多回了,今番终于看到,那她可不得放声大笑,再给这老贼,多加点暴击伤害。 在众人的笑声中,就连他忠实的徒弟莫孤鸿,都没忍住,竟紫红着脸,“噗”出了声。 不止如此,萧东兮还故意对小丫头道:“若是你勤快点,将那可以留影的石头给创作出来,那不就可以留下这幅‘老贼怒怼千机’图了么。” 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一边笑一边朝着公输墨眨眼:“听见没!跟本太保好好学,早点把村长交代的东西给做出来。” 公输墨这才反应过来,萧东兮说让他跟着小丫头学,是认真的! 他忙敷衍着点头:“待见到墨祖他老人家,一定向他请教。” 众人听了,都呵呵笑。 只余那老贼姜子吕,在风中凌乱,默默承受着,被社死的窘境。 好在他脸皮厚,就那么杵着,既不向前,也不转身就走——那神秘东西,可是冲着园歌大陆来的,不是月村的私事,他必定得插上一脚。 待大家都笑够了,萧东兮才随手一挥,轻笑道:“你也是救过本村长命的,有本村长在,谁敢欺你?” 姜子吕横了一眼城头的那些机关,看着它们随着她的话音,敛去锋芒重新归位告于静寂,他这才大摇大摆地迈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哼哼:“欺负本救命恩人的,不正是你么?这回,得加钱!” 萧东兮哪会肯,嘴角一撇,冷声道:“此局,请依诺保护莫小贼,于城中观战,如何?” 姜子吕同样撇了撇嘴:“不答应,会拿机关对着我么……” “你猜!”萧东兮故作神秘一笑,“这可是我们的城。” 萧东兮不再理他,只对着大家一挥手:“走,洗脚……尘,喝茶去!” 众人辛苦了一路,虽然听不懂洗脚是何意,但也轰然应诺,就随着她往前去,是该好好吃吃喝喝休息休息了…… 姜子吕也不计较,只把自家徒弟拖过来,就是一顿揍,哦不,好叨叨,然后紧跟着大家的步伐,入城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庭院深深泡温泉 众人在萧东兮的带领下,尽数绕开了城中的繁华处,走进了一处寂寞庭院。 庭院很大,既新,且旧,看上去就知已闲置多年,哪怕是日日有人打扫,保持着环境整洁如新的。 姜子吕进得庭院来,却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当着如此多人的面,竟瞪大着眼,毫不掩饰地对它做细细打量。 这是他第二次入得城中,以其“贼性”,自是已溜遍了全城,对城中的地形、建筑早有全面了解;但此处,他竟是未曾走到! 似乎,有某种连他都不知的力量,待他一靠近,便诱导着他,叫他神奇地避过了这么一处所在。 此刻,他特意感知了一下,还真感知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只不过现在并没发动…… 庭院前是一口老井,他一眼便看出,此为温泉眼。 他甚至能据此判断,此处当是北域孤城初始地——这一口井,曾温养了孤城人。 孤城很大,人烟鼎盛。 按道理,这里承载了孤城的成长,是城里人的记忆,且并无什么禁止前来的明令;而那股诱导自己绕路的神秘力量,也不针对普通人;此处,当是人来人往,充溢欢歌笑语;然而,并没有。 那便只有一种解释,此处,是孤城所有人,特意避开,为某人而留。 庭院之外,除了那口老井,俱是九州风格的建筑;而庭院之内,却别有洞天,映入姜子吕眼帘的是一大片园林、建筑群…… 这些建筑虽有些年份,却全是异于九州的崭新风格。 别说九州,就连园歌大陆,也几乎见不到这样的建筑风。 若真要比较,凭姜子吕的眼界,倒是觉得眼前的很多建筑,它们的功用,有些异域风。 令姜子吕感到奇怪的是,没听说过萧东兮去过异域呀? 她怎会在多年前,便在此地,弄了这么一大片充满各种异域风情的建筑群? 萧东兮却并不多言,她直接挑了一处园林,便领着大家走了进去。 园林之中,鸟语花香萦绕之下,各有几处温泉汤池。 知是萧东兮要来,早有人在那温泉汤池旁边,布置了几处功用截然不同的小书案。 有的,摆上了些一看就很诱人的各色小吃;还有的,则整齐地放置着冒着热气,供人擦手用的彩色丝巾…… 地上,则摆放了很多双,由萧东兮亲自设计,在九州已经打开市场的“拖屐”。 萧东兮对此显然很满意,虽然她嘴上念叨着“这些我们自己来就行,弄那么麻烦做什么……”;但她的身体,却是很诚实,只见她毫不避忌地当众直接褪去战靴,十分豪气地选了一双青色“拖屐”,就拎着它走到了一处最大的温泉旁,然后放下它,直接一脸享受的将脚泡进了那洒满鲜花与香精的温泉中。 奔波了这些天,终于能美美地泡脚了! 萧东兮只觉浑身舒畅,然后,她才在姜子吕的目瞪口呆中,招手唤小丫头她们:“阿妹们,快来!” 她话音未落,小丫头早已拎着双“拖屐”,有样学样地在她身旁坐下,伸出自己的小脚丫,舒舒服服地泡了起来。 小、白二人犹豫了一下,便也照做了。 既然村长不在意男女有别,大庭广众之下带头泡脚,她们这么累,跟着享受一下,也无不可。 如此香艳的场景,直把姜子吕的眼睛给弄得瞪得更大了,他嘴巴上在“这这这……”,眼睛却是盯着贼亮…… 只有历延嗣,似是经历过了这样的场景,熟练地挑了双“拖屐”,还顺手拿了块丝巾,便顾自去找了一个远离她们,小一点的温泉汤池,一边泡脚,一边运转修为,练起功来。 还能这样? 姜子吕眼睛一亮,他一言不发,便也拎起双“拖屐”,就想往萧东兮那边凑。 萧东兮早防着他呢! “滚那边去!”她当即一转手中青玉折扇,刷出一道青色光墙,正好挡住了姜子吕去路。 姜子吕这才悻悻地调转身形,也顾自挑了一个池子,享受起来。 至于老头小花和莫孤鸿,他们精着呢,早跟在历延嗣身旁,一边泡脚一边修行了。 “这泉眼真香!”老头小花还顺手撒了点花种子进去泡,“凡人可延年益寿,修行之人可补益肉体、神魂。” 萧东兮本在闭目享受,听了小花的话,她睁开了眼,一眼就瞥见了那与其他花有异的种子:“老头有见地!你那花种子,是在极北采来的吧?” 小花并不答,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已闭上眼,响起了鼾声。 面对小花的反应,萧东兮倒是没什么,小丫头却不能忍——你这老头,关键时刻用你你不在,居然跑去极北采花去了!这也就算了,现在还敢搁着摆谱?! 她正要出言呵斥,却被公输墨给打断了。 公输墨是此刻唯一一个还站着(那个被捆成粽子,扔在一旁的李圣天不算),没有去挑温泉泡脚的人,他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见萧东兮丝毫没有带他去见墨祖的意思,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墨祖他老人家,可在?” 萧东兮拉住了小丫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她指着一处温泉,神情严肃地对公输墨说道:“你且泡泡洗尘,吃点东西。” 公输墨不动,对他来说,此刻没有任何事,能比见到墨祖还重要。 “首先,若不休息好,补益身体神魂,你扛不住墨祖所在的环境。”萧东兮的神情,不似有伪,“其次,还有一场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大战,我们必须调整到最佳状态。” 萧东兮继续指着温泉:“你试试,相信我!” 这时候,同样闹明白了此温泉好处的姜子吕,忙出言招呼公输墨:“花脸小子,去去去,别误了大家修行。” 公输墨这才不情愿地去与老头小花,还有莫孤鸿凑到了一块。 萧东兮满意点头,她继续道:“敌人若先至,则许你在战场与墨祖并肩;敌人若未至,本村长亲带你去秘境见墨祖,助你开眼看世界!” 开眼看世界? 在场都是聪明绝顶之人,除了神力无双历延嗣,都听出了萧东兮的言外之意——墨祖所在之地,有点东西……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怎么也死回来了? 萧东兮的话,震撼了在场所有的聪明人。 就连早已打起了鼾的老头小花,也骤然睁开了眼,他从温泉汤池中,捞起一颗他刚刚抛出的花种子,一边用手摩挲,一边向着萧东兮传音:“此花所结之果,名为返魂。” 萧东兮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算是默认了小花所指——他不愧是隐世宗族的高人,自己只透了一句话,就被他猜出了墨祖的现状。 此次,他没有与小丫头同行,原来是去极北寻宝探秘去了——看来,小丫头家中,也有人绝类墨祖此状…… 小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再次将花种子洒入温泉,一边传音,一边迅速入眠:“在小老儿随少宗主出远门前,仙子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萧东兮点头应下——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小丫头在其家族中的地位,果然是如她所想那般…… 看来,让小丫头进异变之地,这个选择无比英明神武,若能再加几把火,定可让小丫头在出发前,摇来更多的人。 这老头看上去花里胡哨,做人还真是有原则,自己透给他一个小秘密,他就还自己一个王炸——这人能处,以后关于神秘东西、墨祖、初代唐帝醒来这样的事,可以多与他聊聊。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弄死追杀李天下的那个神秘东西。 小花的动作,并没有遮掩,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也没有人突兀地去问,把那个看上去就很疲惫的老头,从鼾声中吵醒。 就连公输墨也没有再开口。 既已到了人家的地盘,人家一没有去弄他体内的“老神仙”,二也许诺了会让他见到墨祖,他确实没有继续叨叨的必要。 大家都闭上眼,开始抓紧时间享受温泉的舒适……还有,力量…… 专注享受,顺带修行。 直到一道消瘦的身影,滑进了园林中,大家才又重新睁开了眼。 是的,来者不是飞、飘、闪……进来,而是脚踩着机关轮,滑了进来。 “小弟说预计午饭时间,敌人会到。”来人一袭青衣,生得消瘦异常,更衬出他脸上的菜色,似乎在告诉诸位客人,城里繁华是繁华,但他营养不良。 萧东兮没开传音石,自然是在提防着公输墨体内的“老神仙”,但她既入了城中,当然也不虞会因此误了消息。 只要在此城中,就算她想偷懒,故意去漏掉几件小事,这青衣男子,也会不厌其烦地提醒她,直到她去做…… 萧东兮不敢怠慢,忙客气点头:“辛苦四哥了。” 青衣男子继续道:“小弟说他们啃干粮备战,就不陪大家了……” 不过,他的话并未说完,只因,他惊恐地看到,一个瘦弱小白脸,正不顾一切地向他奔来! 瘦弱小白脸,自然就是月村第二太保,神力无双历延嗣。 他在第一眼看到那青衣男子时,便觉得此人定与自己有瓜葛,然而无论他怎么辨认,却也无能从眼前之人身上,找到相熟的印迹。 论身形,在历延嗣认识的人里,就没有比自己还瘦的;论修为,眼前之人全无修为可言,他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在用墨家机关辅助;论声音,眼前之人的嗓音就像他的身形一般,充盈着各种飘忽不定…… 历延嗣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个人,但是,他的心在告诉他,是认识的! 历延嗣顿感坐立不安,就连脚下泡着的加料温泉,也不香了。 直到萧东兮道出一声“四哥”,他才惊恐地双目圆睁,呆立在当场。 然后,他就不顾一切的跃出温泉,也不管是不是溅了身旁众人一身水花,就赤着脚,猛扑了上去。 那青衣男子慌得一匹,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历延嗣这蛮子,哪还敢继续温婉地说下去,忙爆出一声,却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断喝:“滚!” 他这一声断喝,已通过了他嘴旁类似“蓝星耳麦”的东西的加持,凝成一束肉眼可见的声线,直击历延嗣的耳朵,还有心魂。 但这一声断喝,只在物理上,使得历延嗣滞上那么一滞,却并没能阻止历延嗣毫不犹豫往前扑的心。 好在,萧东兮的话语追上了历延嗣的身体:“他废了!” “不想他散架,就停。” 听到“废了”之时,历延嗣的身形便在做剧烈震颤,似是在与自己的一去无前角力。 待萧东兮说完“停”字,历延嗣正好扑到了青衣男子身前,他才算生生止住前扑之力,将所有的力量,尽化成了一口血,喷洒在青衣男子身后的地上。 然后,他震颤着,给了青衣男子一个大大而热烈的拥抱。 他的声音在哽咽:“小四,你怎么成了这样?!” 小四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一把推开历延嗣,嫌弃地道:“吓死老子了!” “就知道见到你没好事,差点把老子弄散架……” 历延嗣当真是连一丝力量都没敢用,这才被他口中的“小四”一推就开。 饶是如此,他也才能借着被对方一推就开的尴尬,很好地掩饰住了发自内心的震惊。 他们的小四,从刚刚拥抱的触感来看,似乎……不是人! 小四更是及时发声,帮他进一步遮掩:“没良心的东西,怎么,走投无路了,又死回来了?” 小丫头也抚掌大笑——真好看!跟着村长,果然每次都是在前排,沉浸式体验表演!! 历延嗣缓了过来,再次不管不顾,上前熊抱住小四——这次,他没用任何力气,小四也没有推开他。 历延嗣松开小四,撇嘴就开始输出:“你都能死回来,我为什么不能死回来?!” 小四菜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表情很暖,声音却是清冽:“我真是死回来的。” 这一个“死”字,他说得并不重,但所有人都能听懂,这不是开玩笑的“死”,而是,真死。 历延嗣有刚刚的触感在先,再咋听到这“死”字,险些就破了防,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 身后却是传来了萧东兮的笑声:“四哥,谁不知神力无双是个白脸胆小鬼,你可别再吓他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受待见的四太保 神力无双是胆小鬼? 在园林温泉中泡脚的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月村二太保历延嗣,那端的是人的名树的影,神力无双震九州,但其真人,却实在是与他的名头,走了两个极端,说好听一点那叫反差萌…… 现在又冒出一个胆小鬼的标签,由不得大家对他不感兴趣。 “对呀!”小四干脆满脸笑容地看向大家,声音却是冷涩,“知道他为什么要抱我两次么——小时候,只要听人讲恐怖故事,他就往老子怀里缩。” 不待历延嗣有所反应,萧东兮补的刀又来了:“真真是又菜又爱听。” 哇去!小丫头那笑得,险些捂着肚子,生生翻倒在温泉里。 村长和那个小四不去当伶人,那真是太可惜了——俩人一唱一和的,就足够让历延嗣这小白脸,变成小红脸了。 历延嗣也不否认,他的脸确实是涨得通红,但那不是被羞红的,而是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却不知从何说起——给憋的。 小四的嗓音很是冷涩,平时也许不喜说话,但此刻说得很欢,他继续阴阳历延嗣:“老子早就劝过,叫你们别跟他走,现在信了吧!” 历延嗣忙不迭地点头。 “信了?迟了!”小四痛心疾首,“我说的话,咋就没人听呢?!” “从今往后,二哥听你的。”历延嗣憋了那么久,终于接上了话。 很明显,这是历延嗣情商最高,捧哏最及时的一次了——就见他话音未落,小四已经脚踩机关轮,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住:“好兄弟!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历延嗣就是再笨,从小与他一同长大,哪还看不出来,这个平时最喜欢盯着人劝,别人不听他就叨叨不停的家伙,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 所以,他才会在说道“没人听”的时候,是真的痛心疾首,以致露了馅,被自己看出来。 想来也是,这个家伙虽然每次说的事情都差不离,但是他叨叨的方式,确实不怎么讨喜——他们这些太保兄弟,平时也不爱听;但碍于兄弟情分,多多少少,还是会偶尔给他些面子,那么勉为其难地听上几回。 但十年前那场大变,盛唐崩毁,月渊化墟,萧东兮重伤垂死,十三太保各奔东西……小四他也是多年未有音讯,看如今模样,想来当年伤得不比村长轻。 从他修为全无,只以墨家机关辅助行动,且身体触感不似人身……来看,大抵,这些年,他都隐居在这座城,做些杂活……该是有太多年,没人肯听他劝了。 要知道,此城公认的大佬,是十几岁的萧断,绝大多数青年才俊,都是随着与他并肩训练、战斗成长起来的。 年轻人嘛,傲一些本就正常。 更何况,他们与小四隔了代,双方天然的各自贴着萧断与萧东兮的标签。 即便小四说得再对,再喜欢叨叨,以萧断为老大的年轻一代们,又有几人会想听,他这样一个前代废人的话呢…… 四弟,受委屈了! 历延嗣心中一紧,他忙揽过小四的肩膀,对着莫孤鸿、公输墨这些小年轻,郑重地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四弟,月村第四太保——萧从信!” 说实话,月村十三太保,因着萧东兮的关系,在九州的名头,那是响当当;但这第四太保萧从信,却几乎是没什么人听到过。 萧从信十年前便重伤隐退,不像历从原、历延嗣他们,十年征战,杀出来赫赫声威;就算他没隐退,他所擅长的也是运筹帷幄之中,做些后勤补给,很难有声名传出。 是以,尽管历延嗣介绍得十分郑重,莫孤鸿这几个小年轻仍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待历延嗣话音落,他们还在脑海里搜,萧从信做过什么,有什么牛叉的地方…… 倒是小丫头第一个立了起来,她拱手,礼数做得十分到位:“月村第十四太保萧十四,见过四哥!” 她哪需要去管,萧从信是谁呀…… 她只要让这些小年轻知道,她位列十四太保,比他们站得高! 萧从信在这座城里管后勤杂务,他哪能不知道,这个喊他“四哥”的小丫头是谁? 她可是隐世宗门的小姐! 她随便摇个人,来的就是会空间技能的老怪物…… 现在她那么有礼貌地认自己做“四哥”,他能不震动么——旁的不说,她比起城里那些小兔崽子,长得可顺眼多了,又懂礼数……应该,挺听劝的吧…… 难怪,她一进城,自己就觉得她靠谱呢! 小丫头根本就不知道,为啥她闲得发慌,一个人在城里瞎逛,从来没人管她,更不用说会遭遇些什么机关啦陷阱啦的,都是拜这位“四哥”看她顺眼所赐,提前帮她放行了。 要不然,那姜子吕是个什么情况,到底遭遇了些什么,呵了个呵。 萧从信忙认真还了一礼:“十四妹有什么事,只管找老哥,在这里,没有……” “咳咳。”萧东兮一听,可不能让他“没有摆不平”这几个字出口,不然小丫头还不翻了孤城的天? 她及时接过了话题:“阿妹,你不是不认姐妹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连哥哥都叫上了?” 小丫头眼睛一翻:“你是村长,我们是领月俸做事情的太保;村长还要管我们这些太保论兄弟姐妹么……” 敢请,她是要与太保们论兄弟姐妹,却仍不肯认萧东兮做阿姐。 萧东兮耸耸肩,也不多言——只要你不翻了天,那便随意,反正我还是拿你当阿妹的。 紧接着发声的,却是老贼姜子吕了,他缓缓站起,声音有些冷:“难怪,这几日,我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你!” “是我!”萧从信对上姜子吕,他的脸色转冷,声音也更加冷涩,“此城事关九州安危,岂能容你想去哪,就去哪?” “城头机关,是你所为?”姜子吕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手底下见真章之势。 萧从信摇头:“若是我,定是十二年前那样的死局。” 姜子吕听了,气势倒是下去了,只因他能确定,确实不是对方做的。 “除了城头,都是我做的。”萧从信的气势,却是起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别哔哔,我们不熟 除了城头? 在场人中,除了当事人,还有心下了然的萧东兮、打着鼾的老头小花,其余人等,皆你望我、我望你,在疯狂地对着眼神——感情,这老贼姜子吕,自入城以来,还不止在城门口机关面前吃瘪! 这就难怪,在刚刚入城时,他会是那样一副小心谨慎,一反常态的样子…… 姜子吕对大家的反应并不在意,关于丢脸这事,并没有他问的问题重要:“城头那人是谁?” 大家的耳朵,竖得更高了。 刚刚萧从信的话,讲得很清楚,城内的安保,是他负责;姜子吕在城内吃瘪,也是他弄的。 那么,城头呢,是谁在针对姜子吕? 威力那么大,造价更是惊人的机关,确实没道理浪费到,只要有人踏入就火力全开——如果攻城的敌人,故意派高手,一个个来送?那还不很快,就会把城防机关,全给耗尽了! 到底是谁,宁舍得用那么贵的机关,也要让老贼吃瘪。 不对! 刚刚大家在挤眉弄眼之时,小丫头作为上次事件的亲历者,已经将那架势描述得很到位了——那不像是要让老贼吃瘪,似乎……是真的要弄死他? “兄弟,听劝不?”萧从信菜色的脸上,泛出些兴奋红。 姜子吕果断摇头:“我们不熟。” 开玩笑,十几年前你人帅声音又好听的时候,我就差点被你给叨叨吐了;现在就你这跟机械一样,又冷又硬的声音,我若听上那么几句劝,那还不得夜夜做噩梦?! 不熟? 萧从信恢复了高冷,果断掉头,不再理姜子吕。 他转头滑向对他很有礼貌,看上去就很听劝的小丫头,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十四妹,想要吃点什么,四哥这就叫人拿来。” 前面听到萧从信说,萧断他们在啃干粮的时候,大家就感觉到有点饿了,就刚刚那么一会儿工夫,他们边挤眉弄眼,边把温泉旁边的小点心,全都一扫光…… 点心怎么会抗饿呀!但她们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就连萧断这个城主,都在啃干粮备战。 现在听到萧从信问想吃什么,好几个吃货,当场就咽了口水。 小丫头更是眼珠子一转,想着城池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怎么着也得来上那么几十道不重样的美食吧……最好,还有月村那样的鱼! 还是太保兄弟好,不像村长,在吃方面随随便便的,自从跟着她闯荡江湖到现在,除了丹药,我就没怎么吃过好的呢。 她想了半天,心里有了计较,正要开口…… 立于她身前的萧从信,却开始叭叭了:“考虑到敌人随时可能会到,咱们不宜吃席;待会若要下场动手,那也不宜吃得太饱;十四妹,要不,你听四哥一句劝……” 小丫头傻眼了,敢情,那老贼姜子吕,宁可不再深究城头操弄机关的人是谁,也要说与他不熟,拉开距离,是早知这家伙的“听劝”,原来是这样…… “四哥,我不吃了。”小丫头反应很快,她怕自己一直被叨叨,会显了骄蛮大小姐原型。 毕竟,初次见面,她还是要给太保哥哥们,留个好印象的。 “四哥。”萧东兮也发现了气氛不对,她瞥见那边的姜子吕,已经做好捧腹大笑的准备了,她忙止住萧从信的叨叨,“有什么,你就上什么吧——吃完,我们去城头。” 萧从信这才收了声,他一边领命滑走,一边还冲着小丫头拍拍胸脯,仿佛在说——放心,有四哥在,有事你开口。 大家都在憋着笑,除了历延嗣,只立在那,目送小四滑走。 待他滑远了,历延嗣方走回自己那处温泉,重新坐下,朝着萧东兮,感慨道:“他都变成那样了,还是那么爱劝人——不错,挺好的!” 萧东兮点点头,大家都还在,还在为着那些年吹过的牛,在拼命,那就很好。 那头的姜子吕却是终于忍不住,爆出了一阵大笑,引得大家侧目。 等到笑够了,他才抬起头,对着萧东兮揶揄道:“幸好,当年是这家伙代表你们来谈——我才没有被你的狗屁救世理想,给祸祸喽……” 萧东兮只是横了他一眼,并不想搭理他——这家伙,当年一定从四哥身上,套走了不少有用信息…… 就像刚刚,他肯定已经用他的方法,猜到了,城头操控机关的人是谁。 她当年之所以会想拉拢他,试图将他绑上自己的战车,看中的还真不是他的修为,而是,这家伙的智慧和见识。 可惜,他不屑救世,之所以帮着自己,却是另有所图…… 姜子吕见萧东兮不理他,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反正,他已经从萧从信的出现,结合自身的遭遇,进一步厘清了这座城。 他甚至,猜到了墨祖所在,及墨祖现在的状态……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一点也不妨碍他自顾自地闭上眼,享受起泡脚来。 倒是小丫头,她还在念着,自己差一点就能到手的美食:“村长,传说你当初是以美食美酒起家的……可都这么久了,我连味儿都没闻过……” “难道是因为豪赌盛唐失败,赔光了家底,你就苛责自己了么。” 赔光了家底? 这事,也只有小丫头敢当着萧东兮的面说——月村其他人,别说当面,就是背地里,连惋惜之情都不曾露过。 萧东兮不禁莞尔,她想起了刚穿来园歌大陆,在萧妈肚子里做胎儿时,她便在为暴富筹划“穿越者必备商业套餐”的那点点滴滴。 即便等她出生、长大,发现月渊是个万年大宗,经商只是为其锦上添花,她还是与温言雅一道,毫不犹豫地推行了自己的那些谋划。 说起来,所挣来的财富,大多数都捐给盛唐,整了军备,损耗在抵御异域入侵者的一次次恶战中了;还有少部分,也都补贴给了黎民苍生。 至于她自己,好像还真的是没有享受到什么……只有那些符石、丹药…… 这些年,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满脑子都是救世救世……肿么就不能像小丫头那样,躺下来享下福,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来了! 躺平、摆烂,这不就是她在蓝星的那些同学们的理想么?虽然,她们都未逃过蓝星的末世劫。 但在醉生梦死中死去,应该也不痛苦吧…… 为何,自己要那么执着地救世? 哪怕到此二十六年来,赔上了万年月渊、可亲的萧家人,还有像四哥这样可爱的兄弟姐妹们,却还距救世,隔着各种灭世(异域入侵、异变之地、神秘东西、末世劫)…… 如果一开始,就听温言雅的。 她们携手,只管埋头将月渊发展成,像姜贼,还有小丫头她们家,那样的隐世大宗——不管世界怎么变幻,月渊、萧家永远都在,那是不是会是更好的结局? 至少,她两世相依的大表姐温言雅,该不会背刺自己了吧……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除非,她能再穿越一次。 萧东兮摇摇头,不要再穿越了——蓝星的家,已经毁在末世劫中了,她现在,只珍惜眼前人。 没有等来萧东兮的回答,小丫头也不愠,她冰雪聪明,自是看得出来村长在难得的多愁善感——这才像正常人嘛! 不然,自己出来闯荡江湖做太保,却跟着个跟自己爹一样的人,那还不如回去坑爹呢。 但留给萧东兮多愁善感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萧从信又滑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青衣人,手里捧的,不是小丫头期待的美食,而是干粮…… 这下子,不光是小丫头,大家都傻了——好嘛,这么大个城,真抠! 萧从信滑到小丫头跟前,特地多给了她几个,一看就是压缩过的“甜点”,以示自己对这个妹妹的偏宠,还不忘叮嘱:“抓紧吃,别饿着,敌人要来了。” 小丫头强行忍住了想骂他的冲动,忙抬眼一笑:“谢谢四哥!” 萧从信很满意,却不再理她,亦不复之前那种叨叨,只对着萧东兮一拱手,言简意赅:“该上城楼了——有何安排?” 萧东兮好整以暇地穿好鞋,便迅速对大家做出安排。 她先指着公输墨:“你随我四哥上城楼,好好看——你体内那个‘老神仙’,千万记得彻底封禁住。” “若战事不顺,你便有机会看到墨祖。” 公输墨点头应下,他当即便对体内的“老神仙”进行了进一步的封禁,不叫它有任何机会观察到外界。 小怜即便是在泡脚,也一刻没有放松过对公输墨的监测,她一言不发地从青衣人手中接过干粮,便自觉地站到了公输墨身后。 小白和历延嗣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跟上,他们可不会忘了自己的责任。 萧东兮转头又对萧从信道:“四哥,你照顾好公输家的小哥。” 萧从信知青中,点头应下:“我做事,你放心。” 萧东兮轻笑点头,然后转过来,对还闭着眼睛的姜子吕,说道:“要出手,现在就得说!不然,大场面下,谁也不能保证活着。” 姜子吕缓缓睁开眼,摇摇头:“我只想看看——你若需要我救人,开个价,按人头收费。” 萧东兮冷声哂道:“那你便在此地泡温泉,不收你费。” 姜子吕听了,只双手一摊,瞪大了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戏也不行?” “你买不起门票!”萧东兮直接上了冷嘲热讽,“你以为是个阿猫阿狗,就可以随本村长,去做前排沉浸式体验表演么?” 萧东兮便不再理他,对着剩下的人,喊了一声“走”,便连干粮也不嚼,就要出发。 姜子吕只能无奈地跟上,一边跟一边喋喋不休:“老规矩,按你的台词,我‘打工换门票’,你也不亏……” 萧东兮不置可否,她只管往前走——你爱来不来,既想占便宜,又不想上月村的战车,那你想得不要太美! 小丫头就不一样,她一边抓紧跟上村长,一边回头对着还在温泉里打鼾的老头小花,大吼:“还能不能行了?不行,我就换人啦!” 换人? 那不能够!老头小花一下子就行了。 他蓦地睁开眼,哗啦一下子就飞到了小丫头身旁,一边紧紧相随,一边讨好道:“我那不是去极北采……花,损耗了神魂,抓紧时间在恢复么——您放心,待会儿看我的!” “只要您一声令下,什么墨祖什么机关,都不顶事。” “小花我一定给祖宗您长脸!” 小丫头听了,火气更大了,她只“嗯?”了一声。 小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他还想着要讨好几句小祖宗,那边公输墨却不干了。 他指着小花,语带不善:“长得像朵花,就以为全世界你最美?还看不上墨祖、机关??要不是大敌当前,小爷定要跟你练练。” 跟我练练? 小花懵了——像你这样的,我吹口气就行了!但问题是咱们不是一边的嘛,我是哪得罪你了,你就要和我练练…… 关键时刻,萧东兮哪会肯让他们练练——好容易遇到个能封禁体内神秘东西的家伙,万一叫老头小花把他给打死了,再叫他体内的“老神仙”转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那不亏大发了? 萧东兮瞥了一眼小丫头:“换人吧,这家伙进异变之地不顶事。” 换人? 小花更懵了——我这不是要去单挑强敌,给咱家小祖宗长脸么,怎么就这么不受待见了,还说好的异变之地,都不让我进了! 他赶紧闭嘴,只把小祖宗跟牢,也不说长脸不长脸的事了,只心想:待会儿,我第一个上,叫你们看看我的本事…… 老头小花认了怂,公输墨自然也不再叫唤,真要练练,他也知自己几斤几两,刚刚是为了公输与墨两家的尊严,必须为之。 就这样,大家步履匆匆,连干粮都没来得及啃,就一起登上了高高的南城楼。 城楼之上,城防机关已然就绪;“孤城天团”小将们,也已各就各位;只有孤零零的小弟,那个总是嚷嚷着“长不大”,却身高一米九的萧断,在扶着城墙,远眺前方。 他早知道老姐上得城墙,却不敢回头看老姐,只指着前方:“阿姐!有问题。” 萧东兮当然知道有问题——李天下不见踪影,那神秘的镔铁之主,却不管不顾地直冲城楼而来,那还能叫没问题嘛!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帅得过三秒! 李天下去哪了? 大家所掌握的信息里,全都是李天下为了苍生黎民,拼了老命与那怪物周旋几日几夜,全凭一己之力,意图将其钓来北域孤城这座战争机器前,好将它消灭…… 可现在,李天下不见踪影,倒是那怪物,一见到孤城,就径直扑了上来! “四哥,接应阿妈!”萧东兮不慌不忙地发出了指令,对于李天下的行事,她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几乎与此同时,城头之上的老头小花,似是真的要证明自己那般,抢在萧东兮下达进一步指令之前,瞬移到了城外,直接迎着那怪物而去! 小花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直到他正面迎上那怪物,萧从信发射的信号弹,才在空中炸开。 “村长放心,小花死不了。”小丫头的声音,竟还在那信号弹之后,才响起。 萧东兮只点了点头,她甚至都没听清小丫头说什么,她全部心神,只在两件事:一是阿妈安全,二是那怪物到底能有多强。 “阿姐,已经锁定了,接下来?”孤城的最高统领是小弟,但阿姐在,他习惯性地问了句。 当然,小花提前动手,打乱了他的部署,也是一个原因。 “既然启动了那个,那让老头试试也不是坏事!接下来,你按计划来就行。”萧东兮只盯着战场,她信孤城力量。 至于小花么,她知道他很强,但很可能,帅不过三秒…… 他奔赴战场的速度,不须说绝对,就是秒杀了在场所有人,哪怕是以身法怪异见长的老贼姜子吕,也只能在他面前吃灰。 就连完成了神秘东西附体的镔铁之主(以后都简称为那怪物),也要在小花的速度面前,拜服得五体投体。 此刻,在城楼孤城军民的眼皮子底下,那怪物确实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老头小花,给三下五除二地掀翻在地,摁头爆捶了。 就这? 能上得了城楼的军民,眼力劲还是不错的,他们并不相信,那值得他们全力备战的怪物,竟会如此轻易就被人捶爆。 但是他们还是礼貌性地爆发出了,对小花的巨大欢呼声,还有对那怪物的巨大嘲讽声。 确实就是礼貌性的,至少,像萧东兮这样的大佬,脸上根本未曾动容。 用萧东兮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此刻仿佛置身在,蓝星国家篮球队某场关键比赛的主场观众席上,此时比赛刚刚开始,国家队打出了一波5:0的进攻潮,观众们一边鼓掌欢呼,一边却在想着,最后会不会被对手三分绝杀…… 就连小丫头,也不去吹嘘什么小花“无敌”之类的话,她同样知道,打脸很快就将到来。 然而,小花用他的实力,证明了为啥他能成为小丫头摇来的人。 直到萧妈一行人,安全无恙地登上南城楼,与儿女们相见,小花依然还能摁住那怪物爆捶,虽然一直捶不烂,但他就是能一直捶。 虽是母子,但萧妈已经有太多年没见过儿子女儿了,她激动得忘记了长途跋涉的疲惫,也不去关注远方战场的形势,她只要上前去抱抱自己的孩子。 她就是个干后勤的,至于决胜千里这样的事,是儿子女儿干的…… 萧断抢先给了老妈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赶在老妈说些“长高了”、“头发太长了”、“没洗脸”这样的话之前,迅速逃离了母亲的怀抱,重新屹立城头,很好地扮演起他的城主身份。 一米九的个头,血战沙场洗礼出来的身体,确实掩盖了他不过十四岁的稚嫩,此刻立在城头,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萧妈很心酸,却也很骄傲。 她识趣地没去打搅儿子,一转头,就撞进了女儿的怀抱。 “阿妈!”萧东兮就懂事多了,千言万语尽化作紧紧地温暖拥抱,“辛苦了。” 萧妈没有言语,她的泪止不住的下,却不肯发声,生怕影响到城外的战局。 那老头小花也是给力,就这么摁住那怪物爆捶,硬生生地为萧东兮母女相拥,捶出了足够的时间。 他在朝阳下卖力捶地的样子,终于是感动到了他的小祖宗,但见小丫头将目光从城头相拥的母女身上收回,悄悄拭去眼泪,然后挥舞着小粉拳,冲在城外拼命捶怪物的他,大喊:“不换了!就你了。” “哪怕玥婆婆回来,也优先带你。” 小花听了,忙开心地吼了一声“好嘞”,直将他身边的土地,都给震消去了几层,然后“乒乒乓乓”地捶得更用力了。 这下子,城头原来那些礼貌性的欢呼,全部变成了火山喷发般的山呼海啸,大家明知接下来要被打脸,也都被小花的实力给震撼到了。 大家都是高阶修者,自然看得出来,那是小花为了制住怪物,给大家增加信心,在燃烧潜能,甚至是生命,为大家抢了一个好开局。 也有部分看得更远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头小花用的,不是九州功法,那怪物,似乎是在适应,甚至,有可能是在学习。 萧东兮知轻重,松开了萧妈,转头向她介绍小丫头:“这就是传音石里常聊的阿妹。” “阿妈好!”小丫头很有眼力劲,她立刻也上前给了萧妈一个大大的拥抱,绝口不提什么“只做太保,不做阿妹”的事。 对于小丫头,萧妈可喜欢得紧,她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月形玉,一把塞进小丫头手里,生怕小丫头不肯收似的,热情道:“战事吃紧,没带啥好东西,拿着它,萧家人都有的。” “等打完了,阿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丫头才不会不肯收呢,她嘴巴上甜甜地道了一声“谢谢阿妈”,手上就已经把玉塞进了连萧妈都不曾有的随身空间,这叫落空间为安,谁也抢不走了! 开玩笑,这玉一看就像是月渊功法传承,再配以阿妈那句“萧家人都有”,小丫头不知道它有多珍贵,那才是见鬼了。 小丫头开心呀! 她瞥了一眼远方战场里,已经汗流浃背,还在捶怪物的小花,觉得越看越是顺眼了。 若不是他抢出那么多时间,自己哪只需要一声道谢,就收下了玉,搁平时,她还不知道要装得多甜多萌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渺小虫子,也敢试神? 小丫头越想越开心,忙转过头,继续挥舞着小粉拳,冲老头小花大喊:“不用优先级了,等玥婆婆回来,我就打发她回去!” 小花听了更开心了,但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了,他现在哪怕用尽全部心力,似乎……也快摁不住那怪物了。 萧东兮趁小丫头高兴,拉起她的手,这才来得及把玥婆婆的事告诉她:“玥婆婆暂时回不来了,她在断天之域中有所发现,撇开阿爸,深入……” 玥婆婆不是月村打手,她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并无不可,但深入断天之域并不是件好玩的小事,其间凶险,就连月村人也不敢轻试。 不然,就不会让阿爸在入口处镇守多年了…… 萧东兮说得如许委婉,也是怕小丫头担心。 谁知,小丫头却异常淡定,她指着远处快要镇不住场子的老头小花,轻笑道:“她们死不了——不然,小花那个胆小鬼,怎么可能充英雄,第一个上……” “还真是给他装到了!” 小丫头跟萧东兮久了,蓝星口头禅也越来越多了;她此言一出,直接就叫萧东兮的脸上笑开了花。 可不是叫他装到了,害大家准备了这么久的怪物,竟被他摁在地上一通捶,到现在都还不上手! “空间技能?”萧妈虽没见过玥婆婆,但是根据情报,她很快就分析出了玥婆婆和小花“死不了”的倚仗。 小丫头可不会在萧妈面前卖关子,她乖巧点头:“是的!若真到了十死无生之境,她们自会传回家中。” “此等秘法……可曾传至九州?”萧妈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 萧东兮眼睛一亮,她已经知道阿妈为何而问了——那被怪物紧追不舍的李天下,在即将抵达孤城的一刻,当是用空间技能,及时遁走的。 他竟不怕,那怪物会就此舍了孤城,也似他那般自行远遁,待日后变得更强大,再出来搞事情? “应当不曾。”小丫头并不敢确定。 她旋即脸露骄傲之色:“我应是家中第一个出来晃荡的……” 应当?那便是做不得数。 万年园歌,隐世大宗那些天之骄子,十几岁时似小丫头这般逃家出走的绝不会少,只是历史不曾有记录罢了。 就小丫头这样的家世,祖上真有那样的家伙,也不会教后人知道——不是陨落了,便是成长为一方巨佬了,谁还不知道把自己年少时犯过的浑,给收拾干净喽。 就像萧爸……他也有连儿子女儿,都不曾知晓的另一面。 “你会不会?”萧东兮却是想到了她的“潜入异变之地”计划。 “不会也死不了!”小丫头应得特别狂。 她挂满了一脸的“没问题”,就差告诉萧东兮,她不光会,还有不少别的更牛叉的技能。 萧东兮放下心来,她这才又牵住萧妈的手,问起李天下的情况来。 李天下确实是用了空间技能,突兀消失掉的。 他的目的,萧东兮不用问也知道——他这么做,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逮着月渊来坑,达到他既消灭怪物,又削弱月渊的目的。 至于他自己,当然是赶着回去收拾燕国的残局啦——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局棋的变数会那么大,下棋人险些被棋子弄死不算,那些弃子还要造他的反。 萧东兮看得很清楚,他引她出来,本意只是让她知道园歌真正的敌人是谁,想月渊重新入局,助力他一统天下的梦想,顺便么,防一防万一他搞不定神秘东西那颗棋子。 不曾想,那棋子竟强到他不得不夺路而逃,逼得他,只能寄希望于月渊,求这颗用来以防万一的棋,变成真正决定战局的妙手。 谋天下,玩战略的人,心真脏! 真希望,他还是原来那个人…… 萧东兮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拉着阿妈与阿妹,继续眺望战场,那里,小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是的,小花虽然还在暴捶怪物,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就快要玩完了…… 捶的人累得要死,咬紧牙关却越捶越慢;被捶的人到现在既不挣扎,也没坑过哪怕一声,就好像是在嘲讽对手没用力,连按摩都算不上。 这样的暴捶,怎么看,怎么像是挨捶的在戏耍捶人的。 那怪物,也就是被神秘东西完成附体的镔铁之主,正在从地上起来。 不是挣扎,就是从被捶成了一个大坑的洞里,由躺平姿势,换成站立姿势,然后飘了起来。 只不过,他的头顶,还挂着个人,正在大汗淋漓地奋力捶他。 他浑身不见半点伤痕,除了眼眶中冒着蓝色的焰火外,与园歌人无异,被不知情人见了,只会以为他就是原来那个镔铁族的族主。 在天河梁,一度被神秘东西完成附体的老范,当时也是这个样子…… “渺小虫子,也敢试神?”怪物并未张嘴,却响起了与老范当时一样,绝类蓝星ai的机器声。 “虫你个蛋!”小花一声大喝,动作虽慢,却还是在狠狠地捶。 “回来!”城楼上却响起了两道焦急的呼声,是萧东兮与小丫头的异口同声。 小花不是傻子,他是没怎么到外界历练过,但他拼过的命,却是外界基本上连见都见不着的——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接下来要挨那怪物的大招打脸了呢! 他之所想,不过是自己出了这么多汗,总要消耗下对手的大招;顺便,也算是为大家,刺探到对手的情况;总之,不能白打了这一场。 眼冒蓝光的“镔铁之主”终于飘到了半空,它张开双臂,便突兀地冻结了身遭的时空! “没有修为,不用天地之力,直接转换物质!”萧东兮不再惊呼“回来”,而只是冷静地在做总结。 她再次确定,这些神秘东西,就是来灭世的。 只因,它与天河梁那个它一样,都是不需要这方天地的力量,直接就能转换物质为己用。 区别就在于,它完成了附体,比天河梁那个它,略强。 是的,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它即便完成附体,也还强不到能瞬秒此方世界的程度,总还算是有些希望。 至少,老头小花,并没有被它秒掉。 第一百四十九章 信我者,得永生! 老头小花,在城楼上众人的惊呼声之中,被它瞬间冻成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冰雕,依然保持着骑在它头上,要奋力捶它的姿势。 “五行之力?”他的嘴张大着,口水结成了冰,口水话却是在天地间回荡,“我去你大爷,早说你来自园歌外嘛,我说怎么捶不瘪你这龟孙壳……” 还能骂?那没事。 城楼上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要去救援他的意思——既定计划不变,还不到大家去送死的时候。 就连刚刚捏紧了拳头,准备飞出去的姜子吕,也活动活动手腕,口吐芬芳:“切!还以为多了不起——一个给人挠痒痒,一个帮人凉快凉快息息汗。” 萧东兮也不慌,还有心思和他斗嘴:“你了不起,上去凉快一下?去享受一下冻龄养颜三千年套餐!” 姜子吕伸出一手:“可以,你得加钱!” 萧东兮白眼一翻:“是你自己放弃的,别等下跪下来求我。” 小丫头就更不慌了,她连战场都不看,只看这俩人斗嘴,这可比看小花变成冰雕还飙口水,好看多了…… 此刻最紧张的,是萧断。 那怪物一个照面就用九州之外的功法,冰封了小花,让他这个主导战局的城主,顿觉压力山大——他身经百战,自有少年的骄傲,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貌似干不过它。 他扬起了手,只待战局有变,就要启动既定战术安排。 那怪物却没有进一步举动,它只漂浮在半空,连骑在它头上的冰雕也不管不顾,双眼闪烁着蓝火,发出类似蓝星ai的声音:“尔等凡夫,敢不跪神?!” 它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之时,竟自带着蓝色的霹雳,不仅击向众人的耳朵,更是劈向人的神魂。 饶是萧断及时启动了城头的防御系统;萧东兮也及时用青玉折扇刷出了青色保护光罩;城楼之上,仍然有人被震得跪倒在地。 跪地之人,并非都是意志薄弱之人,他们只是相较其他人来说,心志略低,没能抗住这一波攻击——其中,便有当初在伶人馆被打脸时,就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有机会能回到异变之地山上学院,就不苟成无敌绝不下山的那个新月楼白脸师兄。 可惜,他暂时还没等来回山的机会,便又跪了——他面露悲愤之色,内心却是更加坚定了,要回山苟起来的心思。 萧断也是个狠人,他面对怪物的挑衅,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势——反正对方没有要跑的意思,那么等个更合适的机会,也无不可。 至于老头小花的安危? 没看他的主人,小丫头萧十四都还在那眉开眼笑的看大戏,脸上连半分担忧都不曾有么…… 萧断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像戏里演的那样,不顾一切地就上去送,拿全城安危来当儿戏。 现在这场合,但凡对修行有点追求的人,莫不是瞪大眼睛,放开神魂,仔细地去体会这两种来自九州之外,功法却截然不同的力量。 小花的时空掌控之术,还有那怪物的五行之力,众人都必须要花时间精力去理解、适应,不然,若是由他们贸然对上此等异术,他们送人头的概率,极高! 那怪物自是见到了众人的反应,它对城中的实力更是高看了几分,其“内心”的渴望便更强烈了,它再次发声:“信我者,可等永生——臣服!” 它言语之间,翻手解冻了头上的老头小花,然后在他的拳头即将捶下之时,又覆手将其冻住。 它似是极其满意自己的表演,竟笑出了电音:“绝对零度,可葆尔等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有点心动。”萧东兮可是蓝星来的,她当然听懂了“绝对零度”,不免心中一动,主动接过话题,“可惜还不够。” “你既肯开出价码,便当知我等人族,必定要等到最后,不见兔子不撒鹰。” “长生、不老、力量、权势、财富、俊男、美女……”它毫无感情地如同“复读”般,输出着这些词汇,它声震天地,“此等,于我无益,皆可许与尔等!” “镔铁之主选的什么?”萧东兮心知,老范也好,公输墨也罢,都曾面对过这些诱惑而未曾心动,她倒要看看,那个傻叉的镔铁之主,是为何要允它附体。 “族运昌隆!”它答得毫不犹豫,“臣服,你们也可一样。” 这个答案,与萧东兮在蓝星历末世劫时,她的某个朋友的选择很像,都是抵制住了一切诱惑,却在关乎族群命运的时候,傻乎乎地豁出一切,去赌上一把。 结局,当然是身死族灭,为后人笑——天上,怎可能会白掉馅饼?! 镔铁之主也算是个心志坚定之人,体内住了个“老神仙”,他也能撑到即将被李天下攻灭之际,才为了“族运昌隆”,拿命来赌一把。 可惜,他赌输了。 萧东兮特意瞥了一眼公输墨,她看到了他的震惊、后怕,还有庆幸。 没有人是傻子,但是人就有弱点…… 镔铁之主的弱点是镔铁族人;而公输墨的弱点,是对机关术的追求,以及对恢复公输世族荣光的渴望。 她还得再演上一演,让他更加清醒。 萧东兮对着那怪物巧笑嫣然:“能不打打杀杀挺好的!征服世界交给你,我则去周游我喜欢的世界……不知可否请镔铁之主本人,带我去见识一下他们的族运昌隆?” 它点了点头,用手指着自己冒着蓝火的眼睛:“可以——不过,你们得先接受神火的洗礼。” 它的话,既在萧东兮的意料之外,又在萧东兮的想象之中,却仍把萧东兮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它们,在完成附体之后,竟有能力将“它们”种到每一个人的心中去! “若我不同意呢?”震惊归震惊,萧东兮两世为人,并不妨碍她及时地去探求她想要的答案。 “毁灭!”它声线若雷霆,散向四周,将片片冰土,电得四分五裂。 那还好,它们做不到强行播种…… 看来那李天下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没给它时间和空间,去诱惑镔铁之人,播下更多的“它们”! 第一百五十章 试探、进攻 萧东兮其实还想搞清楚,既然它们做不到强行住到原住民体内去,那么它们,又是怎么到的老范镔铁之主公输墨这些人体内的? 特别是老爸通过传音石,提到的那个什么莫非王,它都是个苟延残喘在断天之域的万年骨架了,又是怎么在十数年前,突然被这些家伙入体的…… 但是显然,它已经绝了对方会臣服的心思,不愿再废话了。 但它也不向前,只张开双臂,完全不见修为波动,却使周遭碎裂的冰块尽皆凭空浮起,用它们最尖锐的部分,对准城楼众人,与它一起,向城楼上施加无限威压。 这时候,萧东兮向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该她出场表演了。 “哎!”小丫头心领神会,指着它一声娇斥,“村长只说若不,又没说不行,你怎么跟我们人族一样,一言不合就发脾气的?!” “渺小虫豸之言,岂能诓神?”它漂浮于空,指着自己冒着蓝火的眼睛,机器之声冰冷,“神之眼下,真言指数为五!” 真话值为5? 不知怎的,萧东兮莫名就想到了蓝星那个“战5渣”的动漫,敢情它们也有探测仪! 是那双闪烁着蓝火的眼睛,还是其他…… “既如此,那何不杀过来!”萧东兮扬眉,扇指,“是victory指数为5?!” “victory”是萧东兮在蓝星盛世,未曾历末世劫前,与温言雅玩游戏之时,最喜欢听到的外语单词。 她在此刻将其喊出,亦是一次有心试探。 “渺小虫子,焉知神之伟力?”它似乎是听懂了,非常自然地接过话头,“之所以不为,是有神明同在!” 神明同在?! 不光是萧东兮,所有知道公输墨体内住着“老神仙”的人,都被震惊得目眦欲裂,但她们都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暴露公输墨。 公输墨本人则一脸平静,他相信自己传承发展了万年的术,绝对能隔绝体内“老神仙”与外界的联系。 这么多年下来,他体内的“老神仙”都很老实,要不然,也不会给他发布一些“完成就有奖励”的悬赏,来诱惑他,放它出来。 萧东兮跃上城墙,手中青玉折扇遥指那怪物,她已经顾不上去推断,它是否能听懂“victory”这个单词,它到底是不是从蓝星来的……她必须得全力以赴,避免己方陷入被两个怪物围攻的境地! 她亦敢肯定,那个“同在”的神明,绝对不是公输墨体内那个。 不说公输墨的术、小怜的神识、四哥的布置,光是她手中扇,就足以隔绝掉它们的窥探了。 只要那个“同在”的神明,露出哪怕一丝气息,她就会出手全力搏杀;而小弟萧断,则会启动既定计划,去弄死漂浮在半空的它。 孤城向日金甲耀,城楼之上,人人剑拔弩张。 城外半空中,飘着的它与无数坚冰碎石,亦是释放着无限威压。 然而,朝阳下的天地间,却是一片静寂——是老头小花哼着的曲,都能响彻天地的静寂! “狗屁神明!”小花突兀地闪回城楼之上,背倚着城墙坐下。 他一身的花花绿绿,似乎经过冰雕洗礼,变得更加明艳,将他失血的脸,给衬得惨白惨白的,远比历延嗣那张脸,还要白得瘆人。 浮在半空的怪物似乎并不在意小花的脱困,它只随手,将头上那座冰雕捏得四分五裂,变成同样漂浮于空的坚冰碎石…… “它说的是物,是以那姑娘探测不到。”小花故作轻松地说道,但他瘫坐于地,手脚控制不住地巍巍颤动,早已将其力竭身虚暴露。 萧东兮并不回头,她只执扇凝神,一遍又一遍地逡巡天地——生死存亡关头,萧东兮信他,却须他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给药!”小花喘着粗气,绝类蓝星哮喘发作,他一点也不客气地嘶吼,“那些花种子我得留着。” 萧东兮依旧不回头,只从随身空间里摸出许多蓝瓶,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一股脑抛给了他。 小花也不管这些瓶子里装的是啥,扯开盖子,就往嘴里灌,只瞬息之间,就将所有瓶子都给干光…… 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给萧东兮传音道:“老头子主修的是生机控制,刚刚拼了一条命,找到了那家伙感应的所谓神明,是个死物。” 萧东兮正待要问是“何物”,那怪物已经怪笑一声,发动了攻击——那漂浮于空的无数坚冰碎石,如箭雨般闪电射向城楼! “弄它!”萧东兮一转折扇,刷出无数青光保护罩,护住城楼。 萧断则大手一挥,为那怪物准备的大戏,终是上演! 姜子吕听到了熟悉的法阵机关轰鸣声,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段他被轰得上天无路,遁地无门的糗事,又在重演。 但他很快就梗直了脖子,两眼瞪得贼圆,张口“啊……”了出来。 城头射出的,根本就不是上次那种“低端”货! 为什么说上次是低端货? 这是姜子吕被震惊过后,才能想起的问题,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全被眼前的光影与轰鸣,霸占着,在他的脑海里唱“征服”。 地陷了,漂浮于空的怪物与那些烂冰烂石头,全部都被早就深埋于地的法阵所吸,就像突然被加了几百倍重力,如流星陨落那般,乓乓就往地底砸。 天塌了,数不清的机关从天上来,恍若万古的一粒粒尘,穿越到此间天地,突然就变成了一座座山,追着那些陨落流星的尾巴,也乓乓地就往地底砸。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姜子吕以前听萧东兮念过这首诗,他当时不理解,天地明明是无尽的,怎么可能笼盖四野。 现在他信了。 只因,天塌地陷之后,一个由无数阵法和机关组成的天穹,就覆在了刚刚的战场之上。 看来,这道天穹,就是她们不怕那怪物逃走,有信心将它围歼在此的底气。 这也是李天下不惜奔波万里,也要将那怪物引到此地的原因! 震惊之余,姜子吕的好奇心涌上心头:那李天下,与萧东兮到底是何关系,他是如何能知城中此等辛秘?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苟延残喘,是要做九州救主。 “早说呀……”背倚城墙的老头小花,虽没回头,却能感知到那怪物的吃瘪,不禁得意嘶吼,对着萧东兮语带调侃,“早说有这些,我哪犯得着,去拼命。” 他得意是归得意,但喘着的粗气,还是能拉响风箱,哪怕刚灌完几大瓶丹药,也似乎于事无补,今日是铁定没法再战了。 “腿在你脚上,不是你自己跳出去秀的么?”小丫头一点也不惯着他,直接替萧东兮打他的脸,“村长还没怪你,打乱他们部署呢!” 有小丫头在,萧家姐弟自然也用不着跟这花里胡哨的前辈客气,她们只盯着战场,以防战局有变——若这等机关法阵,便能灭杀它们的话,那哪怕它们人数再多,再怎么想灭世,也是不足为虑的。 萧东兮可是看着蓝星玄幻小说长大的——这些故事,萧断也没少在传音石中,听阿姐讲。 她们当然知道,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弄死的敌人——这个布置,能把它暂时困在这,目的就算达成了。 墨祖牵头研制的东西,总该有点货的吧?虽然不知道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园歌大陆能繁衍生息至今,总归是个好结局。 倒是萧妈很会做人,她一管后勤的,此等大战既插不上手,也不可能去插手,能做好服务,最大限度地维系大家的战力,就很能体现她的价值了。 这不,她盈盈走到老头小花身前,出手就是一个大瓶子。 这可是能让小花都觉得眼前一亮的大瓶子,但见浑身都在颤颤巍巍的小花,突然爆发出手速,瞬息之间,就完成了抢、开、灌这一“套路动作”,临了,还不忘把空瓶子给塞进兜里。 什么叫吃干抹净?小花给小丫头上了生动的一课。 他心满意足、睥睨着小丫头的样子,仿佛在说——你到月渊混吃混喝那么久,蹭到的东西,还没有我刚刚那一瓶值钱。 可惜,这回没人看到装叉,所有人都继续盯着战场,等着看那个怪物,会不会跟上次被小花摁在坑底暴捶那样,又啥事也没有的飘出来。 小花这就很不开心了,你们月渊的大药很多吗?被我吃了那么一大瓶,总该给点反应吧! 要知道,我那天跑极北去采的那些花,险些去掉我半条老命,它的价值,还远低于刚刚那一瓶…… 但是,真的没人在意,哪怕是知道那瓶药价值的萧妈。 小花只“欸”了一声,看见真的没人理他,他干脆就躺了下来,心道:人家都舍得拿出来了,那就大恩不言谢——我抓紧时间恢复,说不定,待会还要用到我呢?别说为了这瓶东西,就是为了我家小祖宗,那我怎么着,也还得要拼命的呀! 他哪里知道,萧东兮她们在设计这场大战的时候,压根就没把他算在内,反过来,是他浪费了人家一瓶大药…… 不过嘛,谁让这些大药,月村确实是多得是呢? 如果不是嫌它味道不好,萧家姐弟那从小都要拿它当饭吃了。 不要问从哪里来的,问就是自己种的。 月村缺人,这个是事实,但月村不缺大佬呀! 要不然,萧东兮又怎么会在外面,饥不择食般地收年轻人呢? 她图的,就是让这些家伙,有机会能从大佬那里,学些本事——既能于月村有益,又不至于让那些大佬断了传承,这可是双赢! 只是,站在小花的维度,他是不可能往这方面去想的。 月渊在园歌大陆,确实有点东西,但也仅是有点东西而已——站在巅峰之上,冷眼俯瞰园歌大陆的他们,又怎么可能相信,这样一个在红尘历劫,甚至连唐朝败亡这样一个插曲都没扛过去,就化了墟的宗门,会比他们的底蕴还要深厚呢? 他们安逸得太久,甚至都忘了“千锤百炼始得真金”这样的道理——他们中的很多强者,其实也如刚下山的白采莲那般,虚得很。 就连小花自己,他也以为,这一仗,萧家人倚仗的是自己,毕竟是家里小祖宗把他摇来的。 他也确实出了全力,甚至是拼了性命去弄,哪怕是明知道弄不过,也拼尽了所有。 但他没有经验的是,若他真是城中第一战力,最后的倚靠,他初战发现不对,便该止战保全战力,再想办法去力挽狂澜,而非一通无效输出之后,两手一摊,我没办法了,你们上吧。 若真是如此,此刻,此地只怕早已灰飞烟灭…… 超然世外,不代表就能永远牛叉,蓝星有句名言“落后就要挨打”,若到了那一日,所谓的隐世超级大宗,也可能就如一粒尘埃那般化为虚无。 时代的一粒尘,落在谁头上,都是一座山,除非,你能打碎它。 “早说,你就信吗?”萧东兮轻飘飘地飞出一句传音,“墨家为了这或许有或许无的一刻,痴狂了万年。” “可又有几人,能信他们苟延残喘,只为胸中这口执气。” “苟延残喘?还能成此阵!”小花的双眼,霎时又瞪得贼圆,他不傻,即便再震惊,还是选择了传音。 墨祖“苟延残喘”的状态,他大致能够想象,毕竟,家里面就有这样一位爷。 不然,他也不会累个半死,去极北之地,采那些花种子…… 但那位爷,也绝做不到,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将连自己都破不了防的那来犯怪物,给真的整趴下。 是的,在场众人中,估计只有小花能看穿透时空,看到那个怪物是真的被整趴下了。 虽然不至于被创,但比起它故意不挣脱束缚,被自己那一顿捶痒痒来说,这一回,它是真的被制住,暂时不得脱。 至于为啥没有剧烈挣扎产生的修为波动,只因,它根本就没有修为呀,哪来的波动? 它的挣扎,只在于想将那些法阵之力,转换成它所想要的力量,然后助它摆脱束缚,重新漂浮起来。 但现在,它暂时做不到。 那些法阵机关,隔绝了它转化的可能,死死地将它压制在地底;并且,还在持续地输出攻击,在一点点地深入,想要切开它的身体。 此法阵机关,对九州修者无效,是专门针对它的?! 小花突然反应过来,他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门票很贵,八角笼中。 像它这样的敌人,在小花的认知里,绝必是第一次出现在园歌大陆——墨家,这是在怎样的未卜先知情况下,到底提前了多少年,准备了这么大手笔的法阵机关?! 而且,这绝必还不是全部——以小花对上古墨家的了解,他们必然还有连环后手。 它被暂时压制之后,萧家人之所以没有急着出手,不仅仅是怕徒增伤亡,更像是,给墨家留下足够的时间与空间,供他们研究…… 这大部分真相,还真叫小花给想对了,除了“墨家对它未卜先知”这事。 这些能附体的神秘东西,月村人虽见了几个,却也都是在这几日。 第一次,是几日前老范在天河梁自爆;接着,是镔铁之主突然吊打李天下;然后,是萧爸从断天之域带出来莫非王;最近的,便是能反过来控制住体内“老神仙”的公输墨。 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将其研究透,还有针对性地做出布置,找到制住,并消灭它们的方法,那未免也过于神话墨家了。 事实是,墨家根本还没来得及接触它们——慢说萧爸还未启程,就是最快抵达的公输墨,也还连墨祖的面,都没见过呢…… 真相是,墨家这些苟延残喘的疯子,他们研发的机关法阵,针对一切! 换句话说,它们也是倒霉,虽然第一次面对墨家法阵机关,但是人家研发的东西,早就将,遇到类似它们这种能力的可能,给考虑在内了。 所以,月渊有两个来自蓝星的穿越者,她们挣来的钱,到底花哪去了,为何没有一统天下,只得世外月村,与这北域孤城两处? 这便是答案之一。 墨家这些不把钱当钱的家伙,他们造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有针对性……若硬要说有,那便是,针对全部! 此刻若是小花在那机关法阵之中,早就像姜子吕那样,被附有园歌功法的物力、精神之力,给折磨得欲仙欲死了。 现在他们感受不到物力、精神之力的波动,纯粹只因,被困在那阵中的它,用的非是园歌功法…… 现在它暂被压制,全场都舒了一口气,虽仍在认真戒备,脸上也阳光灿烂了些。 唯有萧东兮,她的灿烂中隐有小雨——她自己就是个拿传音石来唱曲的败家玩意,但这些法阵机关耗费的资源,足够让她这个败家玩意,觉得败家,感到心疼。 “快给我个高高的躺椅!”小花急切而突兀地大喊,他一点也不客气,有些拿自己当救世的大爷了。 想清楚问题关键的他,已挣扎着站起来——显然,背靠城墙,用神魂来感知这种观战方式,已然满足不了他了。 “想前排沉浸式听曲?”萧东兮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那肯定要拿捏他,“这票可贵了,得用为月村当一次打手来换!” 擦! 小花是山里人不假,他又不是傻冒——这城楼上的外人那么多,还有谁是拿“打架自由”来换观战资格的! 更何况,刚刚自己拼掉老命,是为谁打架来着? 不同意? 萧东兮一点也不惯着他,直接喊:“阿妹,他快不行了,先送他去泡温泉续命吧!” “好嘞!”小丫头这会儿不计较是太保还是阿妹了,胳膊肘往村长拐,这就站好队了。 家里小祖宗都这样了,小花还能怎样呢? 他果断认怂:“就一次,不违背家里规矩的前提下。” 萧东兮一笑点头,便直接从随身空间里,拖出来一套组合式沙发——绝对的蓝星款式,不过是由墨家打造出品——正好适合小花趴在上面看战场。 “二哥。”萧东兮看了历延嗣一眼,然后再转头对着小花,“免费赠你一次‘送戏到座’。” 欸,她‘送戏到座’的意思,就是让心领神会的历延嗣,一把拎起虚弱的小花,将其直接放到了那套高大组合沙发上,然后给摁趴在靠枕上,帮他摆出最舒适的看戏姿势。 堂堂掌握时空控制技能的隐世高人,被一个瘦弱小白脸这般摆布,小花竟然不生气,反而很满意;只因,他的身旁,因此多了几个戏搭子。 跟着历延嗣一起凑过来——确切的说,是挪过来的公输墨,那可是直接就上了手。 他早在看到墨家那些变态的机关法阵之时,就已经开心到爆,艳羡得连脚都挪不动地了。 若不是知道自己出城必死,他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去城外摸一摸那些疑似墨祖出品的神奇制造了。 现在突然看到这么一套奢华大气上档次,一看就是墨家顶级匠师制造的“躺椅”,他哪还忍得住! 兴奋得迈不动腿?那便挪也要挪过去! 他这一上手,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全身心都在感受着这套“躺椅”(沙发)的设计理念,还有制作工艺了。 他一过来,历延嗣自然不会离开了——他可是萧东兮点名要看住的最重要人物! 不光历延嗣不离开,那娇艳盛放的小怜、青春四射的小白,还有浑身都有墨家辅助机关的萧从信等一大帮人,全都过来了。 人多,热闹,一起前排沉浸式看戏,真好! 小花很快就忘掉了用“打架自由”来换看戏资格的不快乐…… 但萧东兮还是厚道地提醒了一下他:“有资格看戏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月村打工人。” “你也无须不满,就连姜贼,他也是打工换的门票。” 姜子吕自认“打工换门票”之时,小花是在场的,他当时不是很懂,现在却是感同身受。 不过,他现在却是不计较这些了,因为这戏,委实好看,而且貌似表演时间,会很长,绝对能值回票价。 这样想着,他自动忽略了,萧东兮将他与姜子吕相提并论之事。 前方的戏,确实好看! 那被巨大的法阵机关,给砸进地底的怪物,终是扬撒着一身蓝色碎屑,重新漂浮到了半空。 法阵并未破,仍如穹庐一般,笼罩在它周围,如同一个巨型玻璃罩着的八角笼(蓝星格斗场)。 这恰是出自萧东兮的创意,用来将有利用价值的敌人,限制在此八角笼中,不断派人与之战斗,好研究它,最大开发它的价值。 第一百五十三章 嘴炮试探,不如进来打。 “它叛变了?”那飘浮半空,全身上下都在掉落蓝色碎屑的怪人,它第一次脸上有了类似人类狰狞的表情,并发出了,如同麦克风与音箱不小心凑在一起的尖锐音啸,险些刺破了城楼之上众人的耳膜。 这声音实在是过于刺耳挠心,震到那些修为略低的人,都捂上了耳朵,寻求一种心理安慰。 就连萧东兮,也不由得夸张地晃晃头,似是要把这些入耳的垃圾,给抖搂出来。 等到它等得不耐烦了,正要再度开口质问之际,萧东兮才故意点点头,随口胡诌道:“对呀!要不然,我们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机会布局弄死你?” “要不,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来叛个变试试……” 别说,它的脸,还是如当年萧东兮初见镔铁之主之时那般,生得方脸大耳、浓眉大眼,颇有雄主之姿,只是此刻被它完全附体,一双眼睛闪耀着蓝色异火,显得十分诡异。 身体还是镔铁之主的身体,神魂却是早就烟消云散,不然,没道理,她认得它,而它却认不出她来。 当年,初出茅庐的萧东兮带着十三太保,可是给了这镔铁之主足够深刻、绝必毕生难忘的教训! 那时,萧东兮便与他讲了那个独属于蓝星九州的梗——“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会叛变”。 当初的镔铁之主,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讲什么;而此刻的它,似乎能懂——而且,“叛变”一词,是它先讲出来的。 萧东兮强忍住,去讲“奇变偶不变”这暗语的冲动——若它们真从蓝星来,她便越要隐藏住自己。 我暗敌明,才是取胜之道。 “弹丸之地,也配为吾等神明之主?”它暂时走不脱,也懂得东拉西扯几句,蓄力寻找机会,“它是哪里短了路,才会出卖吾等,妄图囚神!” 短路? 萧东兮再三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在园歌大陆,见到过类似电子器械这样的东西,但她也不会傻到现在就去问询,而是故弄玄虚的点头,咏叹:“地方再小,她也是我们的家呀!” “总好过,在无尽的世界里,流浪啊……流浪……” 它沉默了。 在沉默中,它身上那些挥撒的蓝色碎屑,渐渐少了,停了。 它的身体,也渐渐给人一种由旧而新,焕发出美丽而柔和的色泽;它眼中闪耀的蓝光,也变得更加的幽邃。 它伸出拳头,在自己眼前晃了一晃,用人类的神情,得意笑道:“那它有没有告诉你们,吾等神明,永生不死!” “你们这些蝼蚁,可是在惊叹、艳羡,神又完好如初?” “臣服!神便将此,尽赐与尔等!!” 刚刚被大阵轰过,转瞬又完好如新,这种类似于修者重生的能力,若说不被城楼之上的众人艳羡,那也确实是自欺欺人。 城楼之上,大家眼睛里闪耀的异彩,便已说明了一切。 就连趴在那套“沙发”上观战的世外高人小花,他也轻叹出声:“我若有此等能力,定要再出去捶爆它——看它嘚瑟,我就不爽。” 他的话,让周遭众人深感认同,皆用力点头——若不是知道打不过,他们定也要出去捶爆它,一舒心头的羡慕嫉妒恨。 他的话,也让小丫头很不爽。 小丫头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开口却是在问询:“若是能摇来柔婆婆,她可有把握,将此技能‘学’过来?” 小花被她一瞪,先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待听到“柔婆婆”三个字,他则直接被惊得闭上了眼睛;到小丫头异想天开,想着能不能将这本事“学”过来时,他干脆怂得将头埋进了“沙发”里,连热闹也不看了。 小孩子果真是永远的天才!只有她们,才能无所顾忌地去做如此想象;而像小祖宗这样的神葩,她还会想到就去做…… 他不敢劝,但那也不能跟着去做呀!那还是埋头当乌龟吧,缩着,安全。 萧东兮帮他解了围:“学不了——它们来自园歌之外,其构造,便与人族不同。” “除非,你让它完成附体,失去一切,从此沦为傀儡行尸。” 行尸? 小丫头当即就“呸呸呸”,那还是现在这样的生活好玩。 城楼之上曾与镔铁之主战斗过的那几个太保,也纷纷附和。 萧从信还长叹一声,抓住机会,来了一段“听我一句劝”:“当年的镔铁之主,也算惊才绝艳,才能领着族人,在我大燕全力征伐之下,做到苟延残喘。” “它现在外壳再光鲜亮丽又如何?它,没了!” “十四妹你听哥一句劝,命里有时终须……” 小丫头忙不迭点头,接过话题:“四哥我知道了,我们还是看村长她们怎么把它的壳拆了吧。” 萧东兮“呵呵”一笑,感情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最怕的竟是啰嗦…… 要是对面那个怪物,也能如蓝星电影《大话西游》里那般,被小丫头给生生念短路,爆掉,那该有多好! 她收拾心情,冲着还在那“摆造型”的怪人,阴阳道:“你吹什么永生,装什么神明?有那本事,你就走出笼子试试!” 那怪人不蠢,当然不会“试试就试试”,它只是很冷静地陈述着事实:“以你们的资源,能够撑住此笼几日?若不早做臣服,待神明走出此笼,便是尔等烟消云散之日。” “不要以为,它能成为你们的倚仗——一个连再生能力都没有的死物,再能跳弹,也不过是垃圾中的战斗机,还是垃圾。” 萧东兮听了,不觉眉头一皱,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它反复在提的“它”,是个什么东西了。 但现在知道也没用,“它”在它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 当务之急,还是要继续弄死它,而且要一边弄死它,一边进一步为墨家人提供关于它们的信息——弄死它只是开端,后面,绝对还有更多的它们…… “神明被蝼蚁关在笼子里,当希奇物品头论足。”萧东兮呵呵一笑,继续刺激它,“这你也能忍?不如出来走两步,打一架!” “此间乐,待它散了,神自能体会毁灭尔等之乐。”它厉害的地方,便在于它几乎没有情感,“不如,你们进来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家伙,这个叉给你装到了。 它见萧东兮她们暂时没有回应,便也不急,只飘在半空,闪耀着蓝光的眼睛,还有暇转动起来,去扫描四方,似在寻找它口中的“它”,又似在欣赏风景。 反正,从它出现到现在,它就一直是这样不紧不慢。 哪怕是被小花摁在地上一顿暴捶,再被机关法阵给砸到地底、困于穹庐之下,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怒不可遏,急不可待…… 它的行为,就是在赤裸裸地告诉萧东兮她们,我耗得起,但你们呢? 它耗得起,萧东兮当然信。 它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它们能潜伏在人体内十几年,去想方设法诱惑于人,只为求一个附体的机会,它们耗不起,那谁耗得起? 这都还不算啥,公输墨体内那个还要更牛叉——它在明明知道自己被禁制了,几乎没有出来可能的情况下,都肯去扮演“老神仙”,或者说充当蓝星网络小说里“系统”那样的角色,努力地演着发布各种任务,帮助宿主变强……只字不提自己要附身的事。 弄得公输墨到现在,都还以为,它真的是住在他体内的“老神仙”…… 萧东兮才是那个真正耗不起的人。 先不说想要持续稳住,困着它的那个穹庐法阵,需要怎样天量的资源,能令到她这个败家子,都心疼得直呼败家…… 就说她当务之急要做的那些事——进异变之地救奶奶、搞清楚温言雅她们的状况,以及,里面是不是也有它们这些东西的存在;进断天之域,探寻末世劫的源头;为小怜开班,培养能探测出它们存在的专业人才,以防它们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想办法终止九州十六国内斗,一致对外…… 哪一桩,都是与它们有关,容不得丝毫耽搁,只因,它们就如蓝星的蟑螂,发现一只的时候,其实已经藏了一窝。 九州,乃至园歌大陆,当真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她之所以在等,其实是在等墨家人的进度——此非蓝星,没有大型计算机,墨家人修为再高,神识再强,研究演算的速度,总归是有限的。 在他们研究完,闲下来之前,就急着与它战斗,并不明智——一下子肯定弄不死,又不能供墨家研究、积累资料,那不是白打了? 小弟萧断显然也是知道这一层的,是以他明知下一场是该他上了,但是仍悠哉游哉的,并不着急。 他甚至还时不时,向趴在“沙发”上的小花,以及搬来小马扎、一边手搓符石一边认真看戏的小丫头,投去洋洋得意的目光,就差明着告诉她们:你们以为那花老头很强,抢去了第一战的风头么?待会儿看我的,保管你们各种震惊,各种羡慕嫉妒恨。 小丫头倒是没去理会他的目光,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他会带来怎样的表演。 小花可就不干了,自己怎么着也是此处最顶端的战力了,他还在想,除了这个法阵,城里还能有什么招,去对付那个连自己都只能上去给它挠痒痒的家伙呢。 结果,就这么一个稚子,居然也敢来挑衅他,摆出一副他行他上,你不行,别哔哔的样子! 他倒是要看看,此稚子,除了个子高一点之外,还能有什么办事? “打不过就跑,不丢人。”小花故意轻飘飘地假意叮嘱,以他老前辈、过来人的身份,“不吓尿,就是成功!” “就是这样!保持住。”萧断寂寞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有人同他斗嘴,他乐呵得直指着小花的眼睛,“瞪住,不要动,准备见证奇迹的时刻……” 萧断身旁的“孤城天团”小将们,皆是默契地一起笑出了声,然后齐声吟诵:“让我们一起见证,奇迹的到来!” 这可是他们排练了多年的戏路,惜乎一直没机会演,没想到,嘿,今日机会来得如此自然。 据萧断说,这个叉,还是她姐教他装的——可惜,在孤城,萧断就是天,谁都服他,并无人肯与其斗嘴,害他带着大家演练多年,竟一直无缘装叉…… 现在么,叉也装到了,萧断便一脸得色,心满意足地一捋他那油光发亮的长发,然后才瞥了一眼老头小花,眉毛一挑:“等着!” 那些站在孤城背后的狂热墨者,竟似是在等他装完叉一般,直到此刻,才传音给她们姐弟:“妥了。” 那还等什么?如此完美地装叉节奏! 萧断便在老姐的点头示意下,冲天而起,直飞那穹庐之中,整个孤城,都在回荡着他的傲啸长空:“甲来!” 甲来?你确定,不是剑来么…… 小花十分不爽他的装叉行为,忍不住嘀咕:你个小娃娃,不过区区八境,竟也想赤手空拳去打它?你不怕装叉不成,被那啥么! 然后,他就被吓了一跳,险些将眼珠子,从眼眶中瞪出来。 所有“孤城天团”小将们,突兀而又整齐地在城楼散开,自成阵型,他们也同时一声断喝:“甲来!” 但见城楼上、半空中,符石乱飞,当真有无数的机关,还有甲,趁着朝阳,从四面八方,齐齐向着萧断,还有这些小将们飞来! 光与甲,有着和谐旋律,恍若在孤城奏响了一曲又一曲战歌。 他们,便在阳光中、不知情人震惊、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坐上了每个男孩子,都梦寐以求的大家伙! 他们每个人,都被层层包裹起来,坐进了足足比他们大上十数倍,绝类蓝星动漫里的机甲,却又外表嵌满符石,极富园歌特色的“大家伙”中。 隔着层层符石、种种装置,没人能看得清他们的表情,但想来,当是萧断刚刚那种,装到了的感觉。 人群中,笑得最灿烂的就是萧东兮——这些大家伙,绝对是来源于她的创意,但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一幕,被震撼之余,她也能体会到小弟,对于要“装”一下的渴望,她哪能不用爽朗的笑声,为小弟他们贺,为幕后一直在默默付出的狂热墨者们贺。 梦想终归能照进现实,她们一起吹过的牛,正一桩桩在实现。 可不,看早有心理准备的小丫头,被震惊得掉下小马扎,那一脸艳羡的样子,还有那个赤脚滚下沙发的小花……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块骨头,太硬了…… 所有人都知道萧断要装叉,但是除了月渊知情人外,确实是谁都没有想到,萧断摆明了的事情,最终还真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将大家从头到脚、从肉体到灵魂,给彻底震撼到,被他将这个叉,给装成了! 不光是小花,不顾透支且虚弱的身体,竟赤着脚从沙发上滚下来,就想要去弄个明白…… 就连与小丫头一样,疑似出身隐世豪门大宗,早已惯看奇珍异宝,在园歌大陆闯出偌大名头的姜子吕,他也毫不遮掩自己的震惊,径直走到萧东兮身旁,也顾不上什么不该窥探人家的隐私秘密,直接就指着萧断他们,张大了嘴:“这……怎么做到的?卖我一个!” 萧东兮心情大好,她瞥了一眼姜子吕和小花,却也不急着回答:“你们先看——再决定要不要卖身月村为奴……” 呃,好吧,姜子吕难得地没有还嘴;小花也只趴在城头,没有再瞎哔哔。 他们真的平静下来,去认真看这些东西——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该将其称作巨型……机械符石人…… “机甲!”萧东兮似是知道他们所想,直接应道,“在我们家,这是每个男孩子都值得去做的梦——卖身月村为奴,你不亏的。” 冷静下来的小花不觉嗤之以鼻,他的梦想,是采到更多充满生命力量的神魂花,才不是什么“机甲”…… 自己之所以震惊成这个样子,只不过因为家中那几位好友,曾经有过这么个类似的想法,却最终因为耗费过于巨大、材料过于稀缺,且觉得实战效果毕竟有限,而最终放弃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不可能完成的荒诞梦想,竟能被月渊这么一个业已化墟的没落宗门,给弄进了现实。 而且,以他在符石、机械术上的造诣来看,这些“机甲”的实战能力,至少看上去,远超他那些老友的设想! 别人也许不懂,但参与过相关设想讨论的他,知道得不要太清楚——有了这些“机甲”,它身上嵌满的那些个符石,便不再是简单的一次性消耗品…… 面对萧东兮的“收买”,小花在沉思,姜子吕则是不置可否。 他只是在用他专心致志,且充满艳羡的目光,看着萧断坐在那大型“机甲”里,“嘭”地一声砸进了穹庐之中,与那怪物面对面。 其实,除了萧断,谁也没有看出来,在他装的这个叉中,最最被震撼到的,并不是城楼上的人,而是,它——这个与镔铁之主完美融合的神秘怪物! 它藏在镔铁之主体内十数年,随着镔铁之主,不说是全部吧,也算是见过了,此方大陆的绝大多数高端战力、宝物、遗迹,早就完成了评估,自觉只要能成功附体,便可用最快速度横扫一切,完成既定任务。 不然,它绝对第一时间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去进一步强化自己,根本不会被李天下诱惑着,一路追击来此。 它来,只因它想来,且必须来。 用最快的速度弄死最重要的人物,啃下嘴硬的骨头,然后顺势进那天许之地,完成任务拿到奖励,然后走人,那真叫一个爽歪歪! 但是这块骨头,未免也太硬了一点吧…… 还有,眼前这个东西,能是这片大陆,该有的东西么?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弄出这么个法阵将自己困住,还能弄出这么个牛叉到不行的堡垒,要同自己肉搏!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不惧此方大陆功法,却害怕超出我们强度的蛮力。 他们不会还知道,想要消灭我们,用此方大陆功法无效,但肉搏,或者神识毁灭,还是有机会的吧? 自从得到这么个大家伙,萧断就几乎日日都在憧憬,自己有朝一日坐在它里面,去战斗,该是一件多么威风,多么爽的事情。 他也没有想到,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威风,还要爽百倍! 君不见,就连眼前这个淡定到鄙夷一切的怪物,它……也怕了。 戏耍那老头,想着累死他,任他挠痒痒? 来,小爷我给你挠一个! 萧断想到就去做,他坐在“机甲”的身体里,被由符文组成的特殊结构所包裹,所司的职责,就是充当“机甲”的大脑。 他意之所动,便有符文闪耀,那“机甲”就如臂指使地身随他意动,举起巨大的右臂,握紧马车那么大的拳头,一拳就朝那怪物砸了过去。 那法阵穹庐之中,随着“机甲”挥拳,霎时就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人只看见一辆“马车”爆起,然后迅猛砸中地面——其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当初城头机关爆射姜子吕之时。 这速度,对于怪物它来说,也绝对不慢,它完全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一座山,当头狠狠拍下,待它想有动作之际,已经被那马车大的拳头,给再次砸进了地底! 而且,这一次,它发出了一声电音哀嚎,完全不似之前,被小花摁在地上“挠痒痒”时的淡定。 “轰轰轰”! 城头响起了一片机器轰鸣之声,是那些“孤城天团”小将们操控着他们的机甲,在做鼓掌动作,为萧断的开门红贺。 他们还没机会操纵自己的“机甲”迎敌,就只能先熟悉熟悉、磨合磨合,鼓个掌喽。 紧接着,城头就爆出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声——谁说那怪物是不可战胜的?小花这样的高手是打不动它,但咱们城主能轻松将其碾压! 被它压制下去的士气,只瞬息之间,便又回来了。 就连被打脸的小花自己,也忍不住大喊大叫,甚至爆出了粗口:“我糙!老子这就回去,叫那些老头子看看,不是它不行,而是他们弱爆了!!” “他大爷的!这才配叫想法,配叫创意,他们担心的东西,就是一坨屎!!” 没有人能听得懂这个老头在咆哮着什么,包括萧东兮,也包括他的小祖宗——小丫头。 大家纷纷侧目,一些喜欢八卦的家伙,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将这老头装叉不成反遭打脸,最后气疯了的事,给好好说道说道。 管你是哪来的高人,在咱们城里头,你只能矮着身子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所以,你是一个人。 小花确实要疯了,这“机甲”所展现出来的战斗效果,哪里是他的那些老友所说的有限?! 那些家伙真是废物!自己当年的设想,他们一个都做不出来,只会瞎哔哔,什么太废资源,什么效果有效…… 若是你们能做出我说的那种召唤符,老子特么现场就一个召唤,管你们在做什么,就要让你们睁大狗眼看看,什么叫效果有限! 老子好歹也算园歌大陆绝顶战力,累死累活地打怪,竟然被它当成了挠痒痒;你们看这“机甲”,随便一拳下去,就把它打得做猪叫。 你们管这,叫“效果有限”? 你们不懂就不要瞎哔哔,特么早点放下架子,跪下来求人家教! 小花看萧东兮的眼神都变了——她哪里还是个人呀,就是任哪个宗门都要哄抢的绝世宝贝好么…… 我说什么来着,小祖宗的眼光,就是好! 你从家里跑出来,随便一抱,就抱了这么个大腿,只要你能成长到这个高度,以后还特么的怕啥被逼联姻? 谁敢逼你,老头子带着那帮傻鸟,第一个不服就干! 他在为小丫头着想,小丫头却误会他了,圆睁着双眼,冲他恶狠狠地瞪——你色迷迷地瞅着村长看啥?能不能别再给咱家丢人了! 萧东兮却很大度,直接传音给小花:“你想问点啥?那得看你能为月村付出什么——打完再聊。” 小花瞬间就清醒过来,他重回世外高人风采,不顾城楼之上那些看他如看傻鸟的目光,慢慢悠悠地又趴回了“沙发”之上,继续看那八角笼中,萧断号“机甲”,捶怪物。 是的,萧断一击得手后,根本就未作停歇,只不停地指挥“机甲”,抡起胳膊,持续不断地将那怪物,连同大地,一起捶。 他少时起,便镇守此孤城,与异域入侵者做殊死搏斗,何止是身经百战,又怎可能做出轻敌、纵敌之事?! 他此前在城楼的淡定,纯粹只因要给身后的墨家团队,留下足够的研究时空;当然,他也想让“孤城天团”这帮骄兵悍将看到,他有多尊重老姐,免得这些混不吝的家伙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当年十三太保散掉,各奔东西之事,他当时还太小,未曾亲见;后来,也未曾听老姐言及过;但历从原出事之时,老姐的伤憾,他隔着万里传音石,能懂。 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敌人的实力,而是人心。 敌人再强,老姐都会有办法;但是人的心思,就是强如墨祖、老姐这样的人,也有走眼,被背刺的时候…… 他能做的,就是捶死一切敌人,保卫老姐! 你们这些喜欢藏在人体内,冒充神仙去夺舍附体的家伙,敢害我老姐万里奔波、忧心忡忡?小爷砸不死你,也要累死你! 于是,萧断号“机甲”抡拳不停,那怪物的电音惨嚎就不停。 捶得时间长了,城楼上的众人也从初期看“机甲”大战怪物的兴奋,慢慢散去热情,变得有些无精打采起来。 毕竟,看铁匠打铁,意思不大。 就连那些坐在自己“机甲”里的“孤城天团”小将们,在逐渐熟悉自己的大家伙,并与之磨合好之后,也没了此前“轰轰轰”的闹腾,渐渐沉静下来…… 全神关注战场,等待入局机会,还有,省点符石……这些,都是理由。 只有萧东兮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总能找到与众不同的角度。 此刻,那马车大的拳头砸怪物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蓝星的一款小游戏——打地鼠。 那些地鼠好歹还知道换着洞冒头;这怪物真蠢,只会死揪着这一把锤子挨砸…… 姜子吕也早恢复了贼王风采,他看到萧东兮看得津津有味,终忍不住提醒她:“比小花强很多倍,但砸不死。” 萧东兮瞥了他一眼,双手一摊:想说什么?你继续。 “很贵吧?”姜子吕指了指萧断,“知道是浪费,若你有办法,何不直接进行下一步。” 贵?那当然! 要不然,为啥说要让你们卖身给月村,我才替你们也弄一套呢。 但是你说浪费,那倒不至于。 “你不懂。”萧东兮打了个哈哈,姜子吕不是小丫头,她到现在也测不出他的深浅,没可能像教小丫头那样,什么底都往外透。 虽然,他确实救过她很多次。 “我不懂?”姜子吕不干了,“我唯一一次奢侈,就是前面炸李域之族那几千人——到现在还肉疼,早知道我就自己动手了。” “所以你混到现在,只有一个人。”萧东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人看上去很高冷,情商怎么这么低的?为本村长做点事,就用了那么些材料,居然喊肉疼到现在! “但是我不浪费,才能有得给你……在关键时候,能有东西。”姜子吕纯粹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月渊萧家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奢侈……过于浪费。 平时一把把神符往外砸,可以理解为杀敌需要;那么稀罕的传音石,一块块地花掉,也能想得通,情报大于一切么…… 但萧断那个“机甲”,该有多烧资源,姜子吕是目测得出的——绝必是远超那城头机关的。 此刻,在明知道不可能打死那个怪物的情况下,还这么烧,只为了让小弟装叉,给大家留下无敌的印象?那委实是太过了! “所以,你是一个人。”萧东兮翻来覆去,都只以这句应他。 “我富可敌国!”姜子吕忍不住装了个叉。 “算上你全副身家,你能弄死它么?”萧东兮压根就看不上他的富可敌国,只以手指着被萧断捶的怪物。 姜子吕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这个叉他装不了。虽然他在园歌大陆混了那么多年,无论是偷来的抢来的捡来的宝贝,确实已经是富可敌国了,但是他拎得清,知道自己做不到。 眼前的萧断号“机甲”,战力可是那小花的许多倍! 他虽信自己的实力,远超小花,但若说能与那“机甲”比,那当真就是吹牛了。 “机甲”尚且捶不死那怪物,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见姜子吕认了怂,萧东兮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阴阳他:“你的富可敌国,不过是些死物,留着埋你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开个条件? 以萧东兮来自蓝星的观念看,她认为,资源不仅是拿来生资源的,更是用来推进科技发展,族人进步的战略物资。 为了发展,月村是得储备资源,但更须大笔大笔、不计成本的花出去! 若没有这些投入,哪来此刻,令灭世怪物都被震惊到,纯由“孤城天团”小将们组成的“机甲”战队。 这支部队意味着什么,在场众人,没有谁比萧东兮更清楚。 姜子吕也许有更高远的目的,但他不是李天下这样的枭雄,意识不到,这样一支重甲部队,对于国战的意义。 不夸张地说,若他们能通过今日这一战的实践检验,不出什么纰漏的话,他日异域入侵者即便消化了异变之地的资源,纠结大军再次来犯,也终将在这支战队面前,铩羽而归。 不说有没有可能出现一面倒的战况,至少,萧东兮敢夸下“零战损”的海口。 乱世什么最贵?人才! 只要在抵御异域入侵的战争中、与疑似前来灭世的怪物对抗里,以及直面最终可能要来的末世劫时,能保住小弟这些月村未来护卫九州的班底;那么,此前不管花去多少海量的资源,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这些,萧东兮不会去与姜子吕掰扯,除非,姜子吕能彻底绑在她的战车上。 姜子吕的背后,绝必是一个不弱于小丫头家的隐世大宗,有着万年以上的积蓄,若他们也有了这种觉悟,绝对能通过砸钱砸人,甚至搞出更恐怖的东西。 问题是,没人知道他背后的宗门,对九州是何态度,若是大家并力发展,那还好说,万一也是个灭世之敌呢…… 从刚刚老头小花的反应来看,小丫头家里人绝必也是考虑过,打造符石“机甲”这种可能性的,定是因为观念陈旧,未能如愿,从而无限期搁浅。 这充分说明,万年的积蓄,确实有点东西,但常年的与世隔绝,终会带着天量的资源与人力,逐渐落后。 萧东兮并不担心小丫头背后的宗门,从目前她掌握的情况来看,双方最终并力为九州的几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 不确定的,只有姜子吕,以及他背后的人。 想到这,萧东兮又不禁摇头苦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是最无法用常理来推断的奇葩事。 她与温言雅,从蓝星到园歌,当真是两世相依相知,却至今都想不明白,温言雅是何时生了要背刺她的心思,其所为,究竟是为何。 她与姜子吕,从当年一起因意外,而冲了镔铁之族王帐开始,就时而相斗时而互助,至今已是十三年。 彼此之间,也算是互有多次救命之恩了,却偏偏,仍是谁也看不清谁。 哪像她与小丫头、白采莲这样,相遇之日短,却相知甚深,而今,已是可以将后背交托对方之人,暂不虞会被背刺。 与小丫头她们说话,萧东兮很少胡言乱语,更多的,是会为她们考虑很多事情,但在她的心里面,感觉却是很轻松。 不似与姜子吕说话,萧东兮能随心所欲地插科打诨、随口胡诌,心里却是一点也不似表面那般轻巧。 是以,当她说完“钱留着埋你呀”之后,眼瞅着姜子吕陷入了沉思,她的内心就不免沉重起来——对待像他那样聪明绝顶,又心思极重的人来说,她真是一句话也不能说错…… 幸好,他情商很低,自己也不是绝对拿他没办法。 城外困住那怪物的法阵穹庐之下,小弟萧断似乎是累了,或者是得到了什么指示,总之,他终于停了手,收回了“机甲”那马车大的拳头,只俯瞰着被砸趴在地底,浑身上下被风吹飞着蓝色碎屑的怪物。 奇怪的是,蓝色碎屑随风飘飞得到处是,但眼前地上,或是更远的远方,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见得着它们的踪迹…… 萧东兮本就在认真观战,她自然第一时间撇开了姜子吕,思索起关于怪物的事情来。 姜子吕也不再说什么“浪费”之类的话,他只沉着脸,想事情。 得到萧东兮口头承诺的小花确是很积极,他双手扶住沙发,抬起了头,向萧东兮传音道:“它的最大力量,约为机甲的二成;速度未知,我怀疑它能躲过机甲的攻击。”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机甲毁不掉它,持续杀伤比不过它的自愈能力。” 萧东兮点头,这个小花还真是有点本事,应该也没有藏私,他的说法,与同时给她传音的墨家专业人员一致。 杀不死?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现在该看看,“机甲”的防御能力了。 萧东兮向小弟发出了指令。 他特别干脆地后退几步,给那怪物的恢复留下了足够的时空。 很快,它就恍然一新,重新飘至半空,只是,它双眼闪耀着的蓝火,似是敛去了一些狂傲。 它也在思考,对方到底是弄不死自己,还是别有所图。 毕竟,以它现在所能展现的能力,干不过那小伙子的“机甲”,更何况,城楼上类似的“机甲”,还有乌泱泱一大堆。 谁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后手呢? 它第一次为自己的贸然北上,而感到后悔了。 “开个条件。”它知道眼前的“机甲”,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动手,便直接向城楼上的萧东兮低头,开口求和。 城楼之上,无人欢呼,尽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对那怪物,竟然会如此理智地认怂,而感到震惊。 它追杀燕国主千里、横扫萧家在北域情报组织时的不可一世呢,就这?! 根本就没人相信它会认怂,只是单纯地叹服它理智得可怕——从它出现到现在,一直都是那样的不紧不慢,冷静遵循自己的判断,甚至不因自己的强大,而去胡乱装叉…… 它装过最大的叉,只是被摁着打,却怎么也打不死! 有一个人没有沉浸在震惊中,相反,她正用复杂的神情,盯着萧东兮。 萧东兮当然捕捉到了她的眼神,更知道她为何如此。 萧东兮认真地朝她点头,绝不放过它! 它可是弄死了萧明才,还有老范也是因它们而死,谁会肯同意与它讲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比比看,谁的壳硬! 不愿意放过它的,自然是南燕国后小怜——老范被它们折磨了那么多年,这比老范的自爆,更令她难受;这个仇,绝不是弄死一个它,就能了结的。 她的心思,萧东兮甚至都不用看她的眼神,便能了然如胸。 当它挑明此地有同伴之时,是小怜第一个放开神识,竭力探查到此刻,虽未有收获,却仍未放弃。 若不是小白看出端倪,偷偷塞了几把蓝药给她,叫她服下,只怕她早已累瘫在地了。 即便小花点明那所谓的同伴,只是个死物——探查不出,非她之过——她只以加大探查力度来作回应。 老范已死。 萧东兮并不能懂她与他的感情,却能看出来,灭杀它们,使其永远绝迹于园歌,已成她的执念。 萧东兮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不然,她岂会刚刚穿越到园歌大陆,就想着救世?! 她心里决绝,开口却是冷冷一笑:“打一场,让我看看你的价值,配不配开条件。” “这并无意义。”它眼中蓝火闪耀,嘴中发出的电音是那样的冷静,“千日之战,难分胜负——前提是你们的资源,经得起耗的话。” “汝何知之?”小弟闻言,十分之不爽,他一手指着它,狠狠道,“你被本大爷摁着捶,可曾有还手之力?!” 它并不在意萧断的态度,只冷静回应:“凡俗之人,自是不解神明之算力,信我者,方知我专业。” “那你全力出手,让大家看看,你算的对不对!”萧东兮抓住问题的关键,主动接过话题,半是命令道。 她的意思,它懂。 不就是要比比看,到底是它的壳够韧,还是“机甲”的壳更硬么! 想要有得谈,须用实力去争取;尊严,是建立在硬实力基础上的。 它难得的呵呵一笑,并不在意她的命令语气,而是真的向前飘了一点,准备出手了。 刚刚试过了“机甲”的攻击力,觉得非常爽的萧断,当然很乐意测试它的防御能力,更何况,测试员还是堪称此世顶级战力的它。 萧断的八境修为,是在沙场征战中实打实磨砺出来的,他当然知道,它那远超小花的战力,代表着什么。 萧断指挥着“机甲”,向前迈了两步,正面对上飘在半空的它,然后便摆开了防御架势。 他用马头那么大的手指,对着它勾了勾,念了一句从老姐哪里学过来,他觉得很酷的戏词:“你过来呀!” 过来便过来! 它与他的声音,同时消失。 再出现时,它的双手,已摁住了“机甲”前胸那枚最大的符石,然后通过绝类人族的按摩手法,散发出蓝色光芒,似是要……以柔克刚,将其融化? 它没有修为之事,已成城楼诸人的共识,大家自然也不会去期待,那什么拳拳到肉的肉搏。 所有人都曾反复设想,它到底会用什么方法,来破“机甲”的防御,但仍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按摩”手法…… 而且,效果貌似还不错?! 但见“机甲”胸口那块硕大的符石,在它极富节奏的“按摩”之下,竟伴着蓝光一起,在迅速消散。 城楼之上,突兀地响起一声惊呼:“这不可能!” 谁这么没有定力?这一声惊呼,惹得大家纷纷侧目。 待看清是何人之后,别说冷嘲热讽,就是小声的嘟囔也没有,大家只是迅速转会目光,继续关注它的“按摩”,到底能不能融化掉“机甲”雄心。 只因,发声之人,不是别人,乃是最喜“听我一句劝”的四太保萧从信! 在场之人,除了那些隐身幕后的墨家专业人员外,没有人比他更懂“机甲”。 毕竟,他才是孤城最早的“机甲”男。 别看他脸是菜色、身体残缺,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得靠着墨家机关术的辅助,才能很好地生活。 见识过他真正战力的孤城人,哪敢小视于他?! 那些“孤城天团”小将们平时躲着他,可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倚老卖老,总爱“听我一句劝”;也不是他是萧东兮时代的旧人,与他们这些孤城新兴力量格格不入;最要命的真相是:他打得过他们,而且爱打着测试的名义,折腾他们,然后还要喂他们吃“听我一句劝”! 他们“机甲”的打造过程,可没少了他的参谋,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真正体会到那种期待与折磨并存“幸福”。 若不是他们真喜欢大家伙,才能满怀期待地支撑到而今,否则,他们早就跑了,管那些大家伙,到底有多强呢! 躺平嘛,哪个小孩子还不能躺平啦?休想用什么理想、目标来绊住我们! 除了喜欢。 所以,大家最终忍耐下来,收到了礼物,也才真正懂得,这个讨厌的家伙,其实比他们还喜欢,只是可惜,他永远只能做一个“机甲”辅助,而不是战士了。 现在,那个经常劝他们“泰山崩于前而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家伙,竟然泰山没崩,就给吓成这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个怪物,是真的威胁到了萧断号“机甲”! 一声惊呼,众人侧目与转动视角之间,萧断号“机甲”胸前那块巨大的符石,已经彻底消散成蓝色的灰。 它双手继续深入,“按摩”不停,还有闲暇转动脑袋,用它闪耀着蓝火的眼睛,去瞥一眼萧东兮,似是想看到她的惊骇,顺便再问一句:“够谈条件了么?” 谁知,它根本就没看到她的脸变色,倒是被她的迷之微笑,给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在她笑得水汪汪的双眸中,它看见了那个“机甲”在发光! 它大骇转头,便看到那块已经消散掉的巨大符石,竟在“机甲”光华闪耀之间,瞬时完好如初。 它绝没看错,就是完好如初!与它被打得浑身上下蓝色碎屑飘散,仍能在瞬息之间焕然一新一样!! 它果断想要收手,后撤,但它的身体与脚手竟在这一撤之间,由竖着的“7”,变成了横着的“一”。 它的脚跑路了,手却被“机甲”给紧紧吸住——世间最硬的壳,不是捶不烂,也不是能复生;而是,你打它有多狠,它能还给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 虚拟之手,可破机甲。 大起大落,只在一瞬之间。 若是心脏稍微不好一些,都有可能被此战斗场景,给吓出个好歹来。 好在,萧断号“机甲”的壳够硬,不光没有被融化成灰,反而以绵绵不绝的吸力,将那怪物给死死缠住。 怪物的心在往下沉,它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城楼上的人却在迟疑,不敢贸然喝彩,因为他们从萧东兮的迷之微笑中,读不出太多喜色,反倒是从萧从信那乌云密布的脸上,看出了一些问题。 本来还有几个平时不喜萧从信的家伙,在看到“机甲”转危为安之后,还想就萧从信刚刚那声惊呼,吐槽上那么几句,说些什么“胆小”、“想把大家的魂”都吓出来之类的话语…… 现在么,他们把措辞全都吞回了肚子里——情况,不太对…… “轰它!”萧从信终是没忍住,竟抢在萧东兮前面,发出了指令。 若是在平时,萧断对这个喜欢把“听我一句劝”挂在嘴边的家伙,那是绝对不感冒,大抵会把他的话,给当成耳旁风。 但此刻,萧断真的动了,他指挥着机甲,抡起双臂,将马车那么大的拳头张开成掌,然后像双掌拍蚊子那样,“翁轰”一声,就将那怪物给拍在了“机甲”的手心。 那怪物崭新的身体,重又变得浑身上下蓝色碎屑挥撒,但它的双手,却仍死死地吸附在萧断号“机甲”的胸前。 它不得寸进,萧断亦无法将其驱离。 于是,战局又回到了开头那般——一击不够劲?那就一击再一击! 萧断号“机甲”双掌拍击不停,它浑身蓝色碎屑挥撒不息,但仅止于此……似乎恰是在验证,它此前说过的话,谁也弄不过谁。 萧从信不是傻子,他刚刚只是因为太过专业,对“机甲”的关注大过了他的控制力,才不经大脑嚷嚷了这么一嗓子,现在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赶忙向萧东兮认错:“我好像暴露了……” “四哥,听我一句劝。”萧东兮收起神秘的微笑,浮起满脸冰霜,冷声道。 结果,她还没往下说呢,城楼之上城府低一些的几个家伙,全都“扑哧”笑出了声——好嘛,终于轮到这个烦人的家伙,要听村长“一句劝”了。 笑出猪叫声的人并不多,就那么几个,但是已经足够让萧东兮破防了,她憋不住笑,脸上冰霜散去,重回春风荡漾。 她边笑边说:“四哥,现在知道,为啥小弟是城主,你只能干后勤了么?” 这一点,萧从信早就明白,要不然,为啥十三太保几乎都出去从军为将帅,统军征战天下了,而他却要窝在此孤城? 政务后勤,事无巨细,他都能处理好,绝无纰漏,唯有在大局观这一块,他只能临短板而憾叹,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弥补不上的缺憾。 刚刚,他话一出口,就想明白了她脸上为何会做如此笑容,但他这一生,就败在他阻止不了此话脱口而出。 只要能测试出“机甲”面对这些怪物时的真实防御水平,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她不言而明的意图。 自己竟是在提醒那怪物,“机甲”的壳,没有它算计中那般“硬”! 此刻再想补救,已是不及。 那怪物心智远超园歌之人,岂会想不清此间关节——在“机甲”输出,没有办法弄死自己的情况下,对方竟然不顾资源浪费,置自己的和谈要求于不顾,反而放手让它进攻,这不是在拿它做试验,又是什么?! 现在,随着城楼之人的惊呼,“机甲”明知弄不死自己,也要放弃试验,转守为攻,这不恰恰说明,“机甲”的防御,出问题了! 那巨型符石的恢复如初,绝非如表面展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想通了此间关节,它霎时就发出了“桀桀桀”的电音尖笑。 它的手,确实是被牢牢吸住,不能动,但,它的眼睛能! 怪物眼中闪耀的蓝光,爆了。 城楼之上的人,全都像是被蓝星出品的强闪光弹,给突然轰过那般,被迫闭上了眼睛。 虽然,强如小花这样的,能在第一时间就将眼睛闭而复睁,甚至能运转修为,想要洞穿那强烈而持久的光耀,但他们终是看不清,城外法阵穹庐之下,在做八角笼斗的双方,在这一闪之下,各自做了些什么。 只有萧东兮,她的青玉折扇非常及时地闪烁着青芒,替她挡下了它的蓝光冲击。 她看得特别清楚。 它的双眸中,射出了一双虚拟的手,正如此前那般,摁在“机甲”胸前那块巨大的符石上,开始了“按摩”! 萧断亦被闪花了双眼,他只能被动指挥着机甲,仍然如刚刚那般,全力拍“蚊子”…… 事情正在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它被“机甲”拍,不过是仍如此前那般,掉一些蓝色碎屑,很快就能完好如初。 可“机甲”胸前那块符石,却是在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被融化……消失! 此情此景,由不得萧东兮不被震动,脸上渐渐消去笑容。 她的心中,那些关于它们的某种猜想,正在被一步步证实。 它这双虚拟的手,在萧东兮看来,像极了她以前在蓝星看过的那些“虚拟明星”演唱会,是那样的虚幻,却又如此真实。 这些虚幻,跳脱了园歌大陆修为的束缚,却能如真实双手那般,做到所有手能做到的事,给“机甲”带来实质性伤害! 她在蓝星历末世劫时,曾与家人们一道利用ai遁逃。 她爸(蓝星那位)还故作淡定地笑言,若是ai也能像武侠世界那般,拥有调动天地之力的修为,那就好了。 只要有这样一支ai战队,绝必能帮助蓝星扛过末世劫。 然而,直到她从天河梁穿越到此,蓝星ai在末世劫前面,都未曾展现出过任何救世的可能…… 此刻的蓝星,应该已经彻底毁于末世劫了吧。 而园歌,却要在末世劫之前,先面对这些,原本只存在于萧爸(蓝星那位)笑谈之中,疑似是,会调动某些甚至强过天地之力的特殊能力……的ai…… 第一百六十章 机甲天团拍蚊子 萧东兮唯一能够断定的是,此绝非来自蓝星的ai,与蓝星末世劫并无瓜葛。 只因,萧爸(蓝星那位)是蓝星ai领域研究者中,最顶级的存在——她知道蓝星的ai的能力上限,远不及眼前这些疑似ai怪物的万分之一…… 萧断号“机甲”胸前的那块巨大符石,已经是集中了园歌大陆上,最为顶级的那批符石大家的智慧与力量,通力合作、耗费时日打造出来的,故与其他一次性消耗符石不一样,具有循环再生能力。 但它竟能用虚拟之手,用绝非园歌大陆的神秘方式,将其融化(或者是转化成其他物质),这何止是太过于匪夷所思,简直是神迹! 若非萧东兮不信神,她还当真会以为,它们这些自称为“神明”的家伙,真的是如蓝星玄幻小说里所写那般,来自于其他高阶位面的神明。 它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为何,要抢在灭世劫之前,成批的潜伏到园歌大陆上来? 园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它们,总不会,是与自己的穿越有关吧! 萧东兮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这一切自然逃不过它的眼睛——虽然,它的眼睛此刻已变成了一双虚拟的手,正在“按摩”萧断号“机甲”。 它很得意,得出了“机甲”的弱点,已尽在它掌握,这样的结论。 通过这些年的潜伏,它对园歌大陆的现状,了解得很清楚,虽然眼前的“机甲”确实是出乎它意料之外。 它的理智计算告诉它,在园歌这样一个能够调用天地之力修行的世界里,打造一个这样的“机甲”,所耗费的资源,虽然不足以培养出等同战力的修者,但二者战斗所需资源,那必须是云泥之别——“机甲”,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她们,就是造了! 那么,她们的目的,在它所能理解的范畴来看,便只能是,她们在追求绝对安全,保护她们想要重点保护的人。 若是如此,那“机甲”,应当是守强于攻才对。 为何,会连它都没有算计到,那“机甲”弱点如此明显,竟然被自己轻轻松松,就尽在掌握了。 该不该,一鼓作气弄死他,来印证自己此前的计算,有bug? 转念之间,看似千言,实则瞬息万变。 它正欲果断推翻,此前自己所算计出来的结论,要使出大招来…… 萧东兮的反应,却比它快! “下一步!”萧东兮“唰”地打开手中扇,发出了攻击信号。 其实,萧断内心的震惊,还有心急如焚,要远甚于城楼之上那个没有大局观的萧从信。 只不过他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不折不扣地去执行,自己与阿姐定下的计划罢了。 此刻,他心中所想得到了阿姐的首肯,他哪还会坐视自己这个铁血“机甲”男,被那个怪物“按摩”骚扰?! 他长啸,“机甲”则腾空而起。 与之同起的,不仅是被吸住双手的它,还有城楼之上,由他的“孤城天团”小将所组成的“机甲”战队。 这是?要群殴! 城楼上不知情的外人,哪怕高明于小花、姜子吕,他们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一个人弄不过,那就一群!在保家卫国面前,这个不丢人。 萧东兮早恢复了笑容,她的嘴角,挂着要看好戏的嘲弄。 她想看的好戏,不是“机甲”战队围殴“怪物”,而是,像小花、姜子吕这样的世外高人,是怎样拜服在她的创意之下! 知萧东兮者,小丫头也。 她见村长如此,便知道他们想的都不对,及时出声:“小花扶好沙发,别让眼珠子给吓掉喽——丢我们家脸!” 就在小丫头的话声中,萧断再次指挥“机甲”张开双臂,作势要拍吸附于身前的“蚊子”,那个已经亮出獠牙,想要彻底弄没他宝贝的怪物。 前面又捶又拍了那么多下,已是把“机甲”能使的力,都使尽了,也没见有啥用……现在,弄出那么多“机甲”飞天的阵仗,就这,还来?搞笑罢! 别说城楼之上不知情的部分外人,就连即将要被拍的它,也看不出端倪,只觉得他们有问题,不上来围殴,竟然是前排看戏。 前排看戏? 不! 萧东兮所追求的,从来都是前排沉浸式表演。 但见“孤城天团”小将们,同样指挥着他们的“机甲”,挥动双臂,将马车那么大的拳头,张开成掌。 这是要成团表演“隔空拍蚊子”,还是“音波震死蚊子”? 脑子缺根筋的莫孤鸿是这么想的,好在他被打脸次数实在太多,加上他团长的话声未落,他必须得礼貌,不能打断团长说话,所以他控制住自己,并没有将这个想法,给说出来。 是隔空!但不是震死蚊子!!而是,隔空聚力!!! 所有浮空的“机甲”,他们胸前的那块巨大符石,均同时闪烁起光亮。 只瞬息之间,这些光亮,就恍如蓝星游戏里叠buff那般,尽皆环绕到了萧断号“机甲”上! 无限光亮加身!雷霆双掌交合!!全场同赏,叠满buff的“机甲”,拍“蚊子”!!! “翁轰”! 这一次,那怪物,再不是浑身上下,都是蓝色碎屑随风挥撒了;而是,没了。 是的,它没了! 确切的说,是它潜伏十数年,费尽千辛万苦,才成功附体的躯体,在这一拍之下,彻底烟消云散了。 它甚至来不及,说一句“没算到”,就散得比当初在天河梁自爆的老范还要快,还要干净。 城楼上那些不知情的外人,彻底呆住了,他们当然知道园歌大陆有凝众人之力的功法,但像现在这般,瞬息之间就能完成力量传输,并释放攻击,这明显远超于他们的理解了。 就连小花和姜子吕这种级别的大佬,这次也彻底成了背景板。 他们惊呆的目光,张开的嘴巴,是“机甲”天团们所创造辉煌的最佳明证! 此时,“轰轰”的掌声响起,也未能将其从震惊中拉回来。 倒是小丫头也兴奋得跟着鼓掌,她让小花扶稳沙发是对的! 就连她也没想到,那些漂浮半空的“机甲”们,张开双掌,竟然不是为了“震死蚊子”,而是,预备,鼓掌! 第一百六十一章 虚拟的垃圾 城楼之上,近百浮空的“机甲”用他们马车那么大的巴掌,齐齐鼓起了掌,顿时就给城楼上的人们,上演了一场飓风与噪音的暴力美学,将大家给刺激得直龇牙。 萧东兮很冷静,她抢在被风吹乱头发之前,发出了指令:“下一步!” 然后,她再感受着拂面而来的风,轻捋发丝,顺便给耳朵加个青色光罩,将噪音挡在外面。 有下一步,那便意味着,孤城的人根本不会掉以轻心,认为那怪物会被如此轻易地消灭掉——尽管,刚刚汇聚了“机甲”战队力量的那一击,确实挺强的。 他们的鼓掌,是激励,更是行动! 在他们双掌拍击间,那城外由机关法阵构成的穹庐,莫名地亮了起来,然后,便有无数红色光线,在穹庐之内无规则的胡乱切割,似是为了弄死一切隐匿身形于其间的东西。 萧断号“机甲”亦在红色光线的无差别攻击之内,只是,他胸前那块巨大的符石,正在城楼之上“机甲”战队的加持之下,泛起一圈又一圈淡淡的光,将那些切割而来的红色光线,给融化掉。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除了萧断号“机甲”外,还有正常人拳头大的那么一小块透明区域,也能融化红色光线。 它还在! 在那惊天一击之下,它不过是失去了好容易才附身的躯壳,但本体,还在。 “老范!”目睹此景,一直在透支神魂,去搜索它可能存在的同党的小怜,终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悲泣出声,软倒于地。 幸好,小白早有准备,伸手扶住了她,并将蓝药,及时塞进了她的嘴里,以迅速补上她耗费的心神。 萧东兮也向她投以肯定的眼神,没有小怜的提议,她们或许就想不到设计出这一步,极有可能会被那怪物,给逃出生天。 老范真乃神人也! 他当着各方强者的面,选择让那怪物完成附体,才在最关键的一瞬突兀地控制住它,用自爆这种决绝的方式,与其同归于尽——这一招,当真是牺牲他一人,拯救全天下。 或许,这不是唯一杀死它的方法,但却一定是最有效的警醒,还有示范。 老范不是昏聩的国主,恰是九州最清醒的人。 “老范忠于九州!”萧东兮再次当着大家的面,给老范之死定性,“吾等定当灭绝那些怪物,以慰老范在天之灵。” 不需要老姐说,萧断也绝不会放过那怪物,他迅速指挥着“机甲”移动,去堵那拳头大的透明区域。 耗费了那么多资源,才将它锁定,怎可半途而废以致前功尽弃?! 在无数红色光线的切割、缠绕之下,它终于被锁定,并禁锢住,被红色光线,给标亮成了,拳头大的透亮“红球”。 萧断试着再次汇聚“机甲”战队之力,挥动双掌拍蚊子——一拍之下,竟是拍了空气,险些将“机甲”的双掌,给震出问题来。 是神魂么? 萧断的眼睛惊疑不定,哪怕是墨祖,也不是以这种方式存在的;而且,就算是神魂状态的墨祖,也断不可能像它那样,强到变态! “桀桀桀!”它发现萧断奈何不了它之后,发着光,传出电音,“吾早告诉尔等,神明不死。” “臣服,吾方可赐尔等永生!” “臣你大爷!”萧东兮跃上城墙,手中扇直指红球,“虚拟出来的垃圾,还真当自己是神明了?” 不知是被萧东兮说中要害,还是被她手中的青玉折扇惊到,那红球只闪着光亮,竟一时没了言语。 “你倒是算算看。”萧东兮运转修为,她手中扇闪烁着青色的光,“本村长手中扇,可能奈你何?” 红球见了那青色光芒,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轻微战栗,若不是被红色光线禁锢住,它明显是要连连后退的。 世人皆知,萧东兮当年以六境之姿纵横九州,倚仗的就是这把扇子,此刻见那强到变态的红球,竟也怕它,大家震惊之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当年抗击异域入侵之战,唐宫血战乃是最关键的一役——是萧东兮一人一扇,力压无数异域入侵者与九州叛徒,方才稳住大局。 后来,是温言雅的突然背刺,害萧东兮失了先机、陷入重伤垂死之境,才导致唐宫失守。 若非如此,以萧东兮全盛之态持手中扇,则盛唐存亡,或未易量。 然今日扇子出,怪物胆寒——凡俗之人只道是扇子强,对一扇破红球心生期待,却也心存疑虑,为何不早持扇破敌,却要耗费天量资源,搞什么“机甲”…… 在场之人,只有小花和姜子吕,在微眯着双眼,近距离端详这把扇子——以他们的家世见识,自是知道些凡俗之人所不知的东西。 至于身为隐世宗门小祖宗的小丫头,她受限于年岁阅历,倒是没有对此扇,生出过别样的心思。 萧东兮可是将那扇子,随手塞给她,任她把玩过的! 对小丫头而言,她觉得此扇除了轻若无物、恒温、手感极好之外,其与家中的宝物,并无太大区别。 若非要说青色光芒的攻击力,还有青色光罩的防御力很强,那也不是不可以用神级符石来替代。 无非就是符石是消耗品,而扇子好像挺能耐久。 就算现在,它对那状若神魂的怪物,产生了威胁,在小丫头看来,也无非是它具备神魂攻击能力——若她家里那位,能制造出足够多的类似符石,她也是有信心做到这一点的…… 萧东兮早已习惯了众人的目光,但此扇乃是她的金手指,她可以扔给小丫头随意把玩,却断无可能,轻易就将她是穿越者,带着金手指的事,宣之于众。 从某个角度来说,若非她当年是胎穿而来,但凡是以某个人的身份重生,那她与这些附身于人的怪物,在此间大陆人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同类呢? 说到底,在明知道她有异,且见识超脱凡俗的情况下,萧家人却仍能将她视作团宠,并将宗门前途、九州命运尽皆交托于她——这样的家人,世所罕见,实乃她的幸运。 也活该她是来救世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的扇子,也不是啥好鸟。 有些事,萧东兮不说,不代表别人就一定不会去想。 这是真实的世界,绝非是她在蓝星读过的小说中,无论是家世、见识,还有智慧,都不弱于她之人,不多,却也绝对不少。 此刻就在眼前的,便有姜子吕和小花,这两个。 此扇,疑是来自园歌大陆之外! 而逼南燕国主范晋贤自爆,以及眼前这个附身镔铁之主、同样害其尸骨无存的怪物,他们早已确定,绝非是园歌大陆之物。 二者之间,难道是有什么联系? 姜子吕与小花,皆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自是心照不宣,重又将心神转回战局之中——他们挺想看看,萧东兮会用这把扇子,怎么去对付那个怪物。 萧东兮却不慌,她似乎挺有耐心,要听一听那红球算出来的答案。 红球虽失了肉身,其一身能力倒并没有明显下降——它此前已完成附体,再不是那个寄宿在人体内,须得经过宿主同意才能现世的宿体了。 不夸张的说,它此刻只要找到合适的身体,便能如此间大陆有些万年老妖那样,他们用特殊功法,而它只需转化能量,便能去夺舍再生。 当然,前提是它能逃离眼前这个由法阵机关构成的穹庐牢笼,躲过城楼之上那枚扇子的追击。 它没有考虑过夺舍萧断,不是不想,而是它早已计算过无数遍,冲破“机甲”躯体上的符石,概率为零——它有躯体之时,尚且不行,何况是如今模样…… 更关键的是,它现在十分困扰,都快算计出bug来了。 城楼之上,那青衣女子手中所持扇子,与它一样,来自此间世界之外——她明显是了解它的,而它,不知道她。 能限制住它,让它暂不得脱的穹庐牢笼;针对它,并最终将它好不容易得到的躯体轰成粉碎的“机甲”;切割它的生存空间,并暂时禁锢住它的那些红色光线…… 这些,全非临时起意,而是一环套一环,绝必是早做了大量精心准备,而且,全都有效! 若它还要如计算结果那般,去认为对方是不了解它的,那未免也太过侮辱自己的“脑”了。 可是,为何,计算结果却不是这样? 它当然不知道,萧东兮虽然知道因着老范的自爆,从而借助小怜,还有墨家力量,探测到了它们的存在,却也是真的不了解它们——只能是从神识这个角度,去寻求突破。 至于敢大胆推测,它们极有可能是来自高阶世界的ai,那也不过是刚刚的事情——萧东兮怎么可能,提前就做到如此完美的应对?! 至于,为何这些法阵、符石、“机甲”,能刚好克制它,并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真相是,月渊的符石法阵大佬们,与墨祖,都是些从不考虑资源浪费,只管研发的疯子狂人…… 他们所做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专精一面,而是大而全! 这一点,从萧东兮使用万里传音石上,就可见一斑——反正都是要传递消息,说给一个人听也是说,那为何不开个群聊,说给大家听?! 万一,她说的事,刚好对群聊中的一个有用呢?这就免了她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 人人都说一遍,也是要耗费传音石,还浪费她的时间精力,那还不如开群聊呢。 浪费归浪费,但万一有用呢?那可就值了! 至于法阵、符石、“机甲”也一样。 都将其扔出去了,是要杀敌或者保命的,要万一因为某方面的缺漏,导致杀不成,或者被杀呢?那才叫浪费吧。 只要碰到那个万一,起到了作用,那就不叫浪费,而是,特别值! 在这一点上,萧东兮的理念,与墨祖这些科研疯子,是一致的。 所以,萧东兮很累,拼命挣资源,给这些疯子使劲祸祸;但萧东兮也很幸福,萧家人所用的宝贝,尽是科研疯子出品,量大管饱,顶用! 这些科研成果,大多都是在天河梁老范自爆之前,就已研发完成的,是为了救世,应对可能存在的末世劫而做。 委实不能说,是萧东兮针对它——她也是在天河梁,才第一次知道有它们这些神秘怪物的存在呀。 但事实是,她所准备的东西,就是克制它了,将它逼入了绝境,也由不得它不这么想,哪怕它的计算告诉它,事实并非如此。 它现在就是最简单的被害妄想——那把扇子,就是为了对付它们,才来到此间大陆,布局坑它们的! 它那个恨啊,都恨不得能将其挫骨扬灰! 可惜,它早都算出来了,根本就弄不烂…… “合作吧!”它终是选择了退让、妥协,“神明传汝秘法,可无消耗使用此等法阵、机甲。” 它开的这个条件,在它看来,已经是从此前让对方开条件,到现在自己真心实意求合作,此等诚意,对方断无拒绝之理。 它躯体被毁,神魂被困,但它的视角,却远比此前更为宽广——它看到了城楼之上,绝大多数人的心,动了…… 就连杵在它对面,那藏在“机甲”里的傻大小子,也明显是愿意的——他都要流口水了。 萧断确实是心动了,只因,他是知道为了打造孤城,阿姐付出了毕生心血,是有多辛苦。 他在“机甲”里爽的每一秒,都是在耗费阿姐辛辛苦苦攒下的资源,这也是他明明很沉迷,却能控制住自己,打得那么稳的原因所在。 若是能骗来秘法,从此都不需消耗资源,就能运转法阵符石机甲,那……简直是不要想得太美…… “不了。”萧东兮的声音,其实一直都是很甜美的那种,但此刻落在众人耳中,却是那样的冰冷、无情。 不了? 它愕然了。 就算你占据上风,我确实弄不过那把扇子,但是你们要弄死我,也不太可能吧?最多,我被困在这,陪你们耗呗。 “十几年都睡过来了,神明岂会惧,在此再睡上十数年?”它这次不再只在心中想了,而是选择直接、赤裸裸地威胁,“你们的资源,耗得起么!” “而且,神明不止一尊……足够压死你们,就对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别惹我就对了 “管我屁事!”萧东兮口吐芬芳,极度不耐烦地打断了它,“你龟缩多少年都没事,别来惹我就对了!” 她转动手中青玉折扇,闪耀着能震慑住它的青色光芒,发出终极警告:“我生在此界,尔等虚拟垃圾,哪怕只伸进来一根毛,都是惹到我了。” “惹到我,别说拿大炮打蚊子,就是拿太阳轰螨虫,我都肯干!” 萧东兮的声音不大,说出来的话,城楼之上的绝大多数人也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们听了之后,热血沸腾,彻底燃了起来。 只因,大家都能感受到她的决绝——此刻的萧东兮,立身城墙之上,青衣飘飘,真气荡漾,声透人心,恍若一尊神明,誓要灭杀一切入侵之敌——九州在,则她在;她在,九州亦必定在。 它早误以为她洞悉了它们的一切,自然不会去假装听不懂她想干什么;更不会去赌,对方是在假装疯狂。 它可以再睡数十年,却绝不肯就此灰飞烟灭。 它颤抖着,直接认怂请降:“若得不死,与君携手抗末世!” 末世?它竟知道末世! 萧东兮正在攀升的气势骤然而止,她的脸上泛起了不同寻常的红晕,持扇的手亦不免微微颤抖,唯有那扇上闪耀的青色光芒,未曾减色半分。 萧东兮心念电转,事关园歌生死存亡,这不是一个容易做的决断…… 她只顿了那么一顿,天地之间却忽做风雷电掣,异变骤生! 一道声势浩大,似能毁天灭地的攻击突兀出现在城楼之上,席卷城头,扑面而来;另一道比之速度更快,声势更猛地巨大黑影,确是后发先至,只砸城外法阵穹庐牢笼,与之正面刚…… 事起突然,就连小花和姜子吕这样的高手,亦只来得及祭出压箱底宝贝,护住身边寥寥数人。 关键时刻,还得是萧妈靠谱,她话不多,几乎没啥存在感,千钧一发之际,竟能抢在小花与姜子吕之前,一个闪身便上了城墙,护在萧东兮身前,欲以血肉之躯,硬刚来犯之敌! 眼看着萧妈就要迎头对上那道攻击,萧东兮放出的青色光罩却也是后发先至,正好卡在那道攻击的最强点。 只听“嗡轰”一声巨响,青色光罩硬刚来敌突袭,岿然不动,也算是为城楼之上的众人,卸去了最大威胁。 饶是如此,城楼之上有实力略低者,仍是被那道攻击的边边角角余威扫到,给震到东倒西歪,口耳溢血。 萧东兮在二难之下,终是只能选择去相信小弟与“机甲”,转而护住城楼之上的有生力量。 看到萧东兮如此选,萧妈只能在心中轻轻一叹,既是为女儿的选择,亦是为自己收藏修为,终至其贬值…… 她一言不发地闪身重回城楼之上,贴着小怜她们站好——来的敌人很牛叉,接下来,她的担子重了,应该是苟不了了。 月渊既已交给女儿,那她的决定,自己只须照做即可。 既然选了,萧东兮自然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她哪能不知道,阿妈是想替她挡下突袭,好叫她去城外截杀那意图穿入穹庐牢笼的东西。 但她知道,阿妈挡不住,会被重创——而她,不许! 至于那东西闯入穹庐牢笼的目的,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她与小弟一起,为老妈担了就是。 萧东兮正要跃下城墙,去与小弟一起应变,结果,姜子吕一下子窜出来,护在她身前。 他明明是一脸后怕的样子,嘴却不饶人:“你行不行呀?光喊别来惹我是不行的……要不要让我去弄死它,做实惹你者死这事……” 特么的! 若不是知道他是来帮忙的,萧东兮恨不得一扇子捅死他! 自己刚刚根本就没打算装叉,实在是因为大招蓄力时间过长,正处在读秒阶段,又被那怪物拿“末世”来干扰,这才导致还没来得及放出去。 结果给偷袭者这么一弄,到了姜子吕嘴里,倒是变成了她刚霸气宣布“别来惹我”,就被人给惹了…… 结果就变成了,她装叉不成,反被打脸。 这可找谁说理去。 而且,被姜子吕这么一搅和,事情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那个巨大的东西,冲破了城外的穹庐牢笼,在萧断号“机甲”的强势输出下,竟稳住了阵脚,死死护住了那被禁锢成红球的怪物。 显然,他真是冲着它来的。 而萧东兮前往救援之路,也被一个熟人,给生生挡住了。 那个熟人,是旧唐上仙公主,李仪! 这一次,她没带大军,只有一个人;她的实力,也不是此前能够测出的九境,而是与萧东兮一样,感知不出修为…… 但不会有人怀疑她行不行,就像萧东兮老将“废了”挂在嘴边,却没人在意肯信一样——刚刚她们上演的这次偷袭与防守,已然说明了一切! 风暴过后,大家看得清楚,来的是一人,还有……一“机甲”? 但是此“机甲”,与萧断号比起来,就委实是太小儿科了一些——其体型只教一般人来说,显得要高大壮硕些,与此前李仪身边的那几个手托王账的力士,倒是有些像。 但他的灵活度,以及动作协调能力,确是远超萧断号“机甲”。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要保住那怪物,只能正面硬抗萧断号,其力量,却只较萧断号略低…… 双方在穹庐牢笼之中,战得酣畅淋漓,却是势均力敌。 目睹如此,萧东兮的脸色,迅速地沉了下来。 她本就怀疑,那李仪,还有已经被她抓来正呆在她随身空间里的傲血银狼,是醒来的某些老祖。 现在,李仪吃瘪后的二度登场,出手就是较之萧断号来说,是明显更加成熟的“机甲”,这岂不是说,在神秘怪物,还有末世劫之外,园歌大陆,还藏了些在万年大劫中存活下来,有阴谋想要搞事情的老妖怪嘛! 他们,绝不是要救世! 否则,他们大可以如墨祖这般,光明正大地现实,告诉她,他的现状,他想做的…… 特么的,她要救世,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看着李仪那双明显与此前不同,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眸,忍不住一声断喝:“是你们要来惹我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城头乱了,城外要糟。 从那具疑似是无人操作,且成熟度超过萧断号的“机甲”,便可以看出,这些苟着搞阴谋的家伙,绝不似小丫头她们这样的宗门,与世无争;其所谋必定深远,可能与蓝星那些小说里所写的反派无异,是不会去考虑苍生黎民死活的。 无人意味着无情——若真是无人操作,那便意味着这样的“机甲”,极有可能成为纯粹的杀戮机器——只须制作它的人一声令下,它就能一往无前,无论屠人或是屠己。 而且,它能闯入法阵穹庐牢笼,就已经意味着,其具备了屠戮顶尖修者的能力…… 那法阵穹庐牢笼,可也是阵法符石大师们弄出来的“大而全”——其外面与里面,是一样的坚固;完成附体的神秘怪物不得出,那“机甲”却能进,其实力,已然不言而喻。 想要救世的萧东兮,可以与小丫头做姐妹;亦可以与姜子吕时斗时助;但与它们这些苟起来搞阴谋无视苍生的老妖怪,她们之间,天然就不存在调和的可能。 更何况,那李仪,趁九州乱起,第一时间就是要入九州劫掠,幸好是被自己赶上,方才将其阻止。 现在,“她”甫一醒来,就要来救那怪物,为此,不惜偷袭城头搞一出“围魏救赵”——看她那毫不留情的出手,若非自己在,今日孤城定是伤亡惨重! 萧东兮怒发冲冠。 萧东兮绝了要与李仪好好说道说道的心思,直接转动手中扇,就要跃出城墙,去揍她丫的。 不凑巧的是,小怜与小花,竟同时“咦”出了声。 萧东兮一顿,立马转头用眼神询问——能让这俩人同步的事情,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此前所说的,那神秘怪物的同伴,一个死物。 “是它!”小怜与小花,皆以手指着城外,那法阵穹庐牢笼之中的小型“机甲”,异口同声道。 死了还能融入“机甲”?若是活的…… 萧东兮心道不好,她立刻舍了李仪,身做电闪,就要冲入那法阵穹庐牢笼中,阻止恐怖的事情发生。 她没有出言去提醒小弟。 只因,萧断号“机甲”的战力,早已提至最高档,但仍突不破那具小型“机甲”的防守。 她出声喊,根本改变不了战局,反而是给敌人提了醒…… 但李仪已不是那个在化龙州外,赌斗输于她的前朝公主了,她此刻,更像一个洞察一切,没有感情的神。 萧东兮想去城外救援? 那她便杀入城中,见人就屠! 李仪双目如渊,无有悲喜,她的动作不快,却狠。 姜子吕,身法够快,修为够高吧? 他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李仪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咔嚓”一下,就给折断了。 老头小花,身怀时间空间、控制技能,修为已臻当世顶峰吧? 他只不过控制住了李仪那么一瞬,就被李仪欺到身前,一掌给劈飞了! 幸得萧妈靠谱,上来就是一套月渊大招。 她连轰带闪的,将她从物理到精神,从视力到五感,给轰了个遍,才算暂时将李仪,给滞上那么一滞。 也正是这么一滞,才算是给了萧东兮赶回来的时间,使得她及时正面对上了李仪。 这俩,一个是前朝公主,上一届天骄榜的榜首;另一个是月渊话事人,当世天骄之首。 俩人做正面一战,本就噱头十足。 而李仪疑似上古大能醒来,上来就断姜子吕的手,打飞小花,可以说是力镇当场,让人对她的实力,不得不生出敬畏之情。 而萧东兮却是时刻将“废了”挂在口中,自她重新入世以来,一直是欲出手而总不得出手的状态——世人信她强,但总未曾亲见其强…… 若是今日,她能将李仪打趴,那不仅是遂了大家想要目睹月渊仙子风采的愿,还能踩着李仪、小花、姜子吕这一干实力牛人上位,坐实她月渊仙子无敌于世之名。 此战,就连萧妈都心生期待,更遑论他人。 两个当事人,却不想。 李仪乃上古大能醒来,她的目的,就是那穹庐之中的怪物——攻上城楼,只为围魏救赵,不叫孤城之人有暇去干扰她的计划。 是以,她根本不与萧东兮缠战,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谁弱,她就杀谁!而且,她的目光中,透着要好生爽上一爽的渴望。 萧东兮倒是想第一时间就弄死她,但她要分心指挥浮在半空那些“孤城天团”小将们,叫他们分兵保护城楼之上的众人。 她并未叫他们去城外支持小弟。 只因,这些“机甲”,与萧断号的战力相差甚远——以月渊有限的资源,还有科研能力,他们只能被制作成僚机,担任辅助。 不过,为了保他们安全,他们“机甲”的壳还是够硬的——在眼前这种阵仗下,派他们救人,然后拿身体挡一挡李仪,还是绰绰有余,只要不叫他们去城外,战那个怪物。 她还得抢在李仪得手之前,做虎口救险,避免孤城之人死伤。 幸好,有萧东兮的穷追猛打、及时救援;有萧妈的见缝插针,大招干扰;还有萧从信引导着机关杀阵,突袭李仪…… 这样,才总算是没有出现伤亡——城头显得乱一点,那就乱一点吧……谁让他们被这样一个上古大能给抢上来了呢…… 往好的方面想,那就是孤城的城防体系,还是存在漏洞——幸好,这次不是异域入侵者的大举进攻,也算是给他们提了个醒,当作是攻防演练,事后再做进一步提升。 毕竟,以李仪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已远超了园歌大陆的巅峰战力,这不可能是一种常态——那异变之地出现也够久了吧,那些抢得先机的异域入侵者,不也没有轻易诞生出这样的强者。 是以,城楼之上虽乱,却也是乱中有序,已悄然开始组织一场围猎大能的战斗——大家惊叹于大能的强,却也不会感到害怕绝望;沙场战斗就是如此,只要能扛下来,得不死,再强大的敌人,也终将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过客。 他死,战力定格在生命终结之时;而我活,还有无限可能! 李仪虽然没有杀到人,但她的战略目的达到了——城外,终究是出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合体,神之指。 正如萧东兮担心的那样,被困在法阵穹庐牢笼一角的那个怪物,似是终于与挡在它身前的那具“机甲”,完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仪式——它与那具“机甲”,同时绽放蓝光,竟将那些束缚住它的红色光线,给冲得稀碎,终是脱困而出! 城楼之上的李仪,与紧追她不舍的萧东兮,见状,均同时爆发出潜能、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她们脸上的表情,却是冰火两重天。 李仪是喜上眉梢。 她的目的已然完成——只凭一己之力,就牵制住了萧东兮;干扰了那些,为红色光线持续提供能量的“机甲”部队! 此刻,她自是功成身退,不愿再停留在孤城城楼之上。 万一,对方不惜杀伤到自己人呢,也要去启动什么大杀器,来不顾一切地弄死她呢? 目的既成,那便无需再冒险——苟了那么多念,方才醒来,自是安全第一即可。 萧东兮却是面色凝重。 李仪的速度,她其实跟得上;但对方的战斗经验,却是远超于她,可以说,是百分之百预判了她的预判,而她……却无法像以前一样,做到预判对手的预判。 所以,她十分确信,自己每一次都有机会弄死对方,却不是被对方避开,就是被对方制造机会逼她不得不变招——对方的战斗经验,能胜过两世为人,且金手指在手的她,这绝不是一句什么前朝公主,或者说是一个苟了万年的老妖怪,就能轻飘飘解释掉的。 这个李仪,她到底是经历过何等血战洗练,才能做到这一步?! 换句话说,若这万年,她不是在苟,而是在血战修行,那么……她是在何方……其所为,又是为何? 而这,还不是全部。 城外那怪物,与那具“机甲”,明显是要“合体”了。 它附身在镔铁之主身上的时候,已是需要合“孤城机甲天团”之力,才能勉强将它击败,却根本还杀不死。 若它与那具能抗住萧断号“机甲”的成熟“机体”,完成合体,绝对会强得超出想象! 可现在,她们根本无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就算是墨祖,现在就出手,也不能;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愿,必须用到墨祖出手的那一天。 若是如此,她还不如选择再爆一次金手指。 大不了,自己再回月村,躺上个十年呢…… “回来!”萧东兮眼见形势不对,果断呼叫小弟撤退。 萧断当真是一切行动听老姐指挥,他轰完全力一击之后,就果断往城楼上撤。 在路上,他还不忘狠狠地偷袭了,那跃下城楼、正往城外遁逃的李仪一把。 可惜,李仪的实战能力实在太强,她早有准备,完美地回避了攻击。 但见空中一大一小两道人影错身而过——萧断号“机甲”重新站上城楼;李仪却是现身在了法阵穹庐牢笼之外。 牢笼内在发生的事情,她并不虞有他,只是回转身,用充满挑衅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城楼之上的众人,似是在嘲讽:有本事,你们下来呀! 她目的既已达成,自然不会傻到去徒耗力量,拆一个对她又没什么威胁,等下自然有人会拆的工事呢。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她只需看戏——看一场,“机甲屠城”的戏。 萧断同样操纵着“机甲”,于城楼之上回转身形,浮在半空不动。 虽然他在帅过三秒,捶爆了怪物的躯体之后,马上就遭遇到挫败;但他表现得很冷静,眼中并无任何不甘,自然更不会去莽。 他信老姐的选择。 既然,他刚刚无论怎样倾尽全力,都破不了对方的防,甚至都干扰不到对方分毫;那么,在眼见对方就要完成契合的情况下,未免自己在异变突起下吃亏,撤退、再觅战机,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现在的心思,与老姐一样,就想看仔细,那牢笼之中,被捶爆躯体,只剩下一小片光团的怪物,将以何种方式,与那疑似无人操作的成熟“机甲”,完成合体。 或许,能从中,找到打败它们的方法。 “降了吧!”李仪似是知道她们的想法,出言干扰,“看你们现在这熊样,连下来哪怕是干扰一下神大人,都不敢——还是降了,免得神大人一怒,满城鸡犬成灰!” 神大人? 萧东兮皱起了眉头。 当小怜喊破那具“机甲”,是神秘怪物的同伴,亦是小花提到的那个“死物”时,她就已经明白,此前她们关于神秘东西降临园歌大陆时间点的推测,是错的。 但她绝想不到,不是她以为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而是,是那个醒来的上古大能李仪,口中的“神大人”! 这说明什么? 要么,这所谓的神大人,参加过万年前的灭世一战;要么,就是李仪在醒来之前,藏在某处修炼的时候,与它们勾结在了一起。 第一个猜想,已令萧东兮毛骨悚然;第二个猜想,甚至动摇到了她救世的信心——毕竟,李仪这些上古大能,与所谓的神大人搞到一起,隐匿于此间大陆不知多少年,肯定不是要看戏,而是在谋划着她想象不到的什么…… 萧东兮故作糊涂,她指着牢笼中的那两团东西,冷声道:“神……大人?此二者,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 “降了,才配知道!”李仪只以冷笑回应,“这出戏,特别精彩!只有神明的使者,才有资格看。” “是么?”萧东兮一边盯着牢笼之中的变幻,一边试探,“此城英豪,较之越溪,当雄壮百倍!若只得与越溪同列,我等耻为之。” “越溪?”李仪一声冷笑,“便是燕国又如何——皆不如提线玩偶,加起来,还比不过本座的一头狼宠。” 她顿了一顿,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若非神大人,知狼宠在尔等之手,尔等……恐怕连降的机会都没有!” “比不上一头死狼?”萧东兮算是彻底知道,为何那场赌斗,到最后会草草收场了,“那敢问神明,若坐拥园歌,将置苍生黎民于何地?” 李仪听了之后,忍不住发出一阵狂笑,好半天才止住,指着萧东兮:“微小虫豸,岂知神志?此方世界,神看不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去别人腻了的世界玩而已,为何要跪着? 看不上园歌大陆? 萧东兮没控制住自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仪,心道:若你真是上古大能,吃那样的苦,把自己折磨成眼下这样子非人非妖,也不过如此——都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就敢说看不上园歌大陆! 她不禁想起当年初见墨祖时,萧家人的震惊。 此方世界,绝不似蓝星玄幻小说所写,存在什么神明——见过了墨祖的样子后,强如萧大爷这种档次的修者,若有得选,他是绝不肯走墨祖走过的路的。 萧东兮忍不住轻笑出声。 只因,她仿佛又看见了自家大爷,唾弃墨祖时的样子。 当时,他就如李仪刚刚那般,指着墨祖的鼻子,狂笑,然后开言:“苟了万年,遭这些罪,就为了还能喘口气……我呸!” 你李仪醒来,能像现在这般,是个完整的人,大抵是因为你搭上了那所谓的“神大人”吧。 但说实话,也就那样吧! 园歌的事,还是得让生活在这块大陆上的人,自己去活明白。 你们这些老东西,当年连自己都没活明白,就别瞎抱外人的腿,跑回来捣乱啦…… 似是看到萧东兮眼中的不屑,李仪想着反正也是拖时间,瞎聊聊也不是啥坏事——有太多年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小孩了,等下城没了,就是想聊,也没得聊了。 “不信?”她冲着萧东兮嘲弄道,“你不会以为,神明是为了奴役这方世界的微小虫豸,去挖矿、养蛊什么的吧!” 那两个东西“合体”,已不可逆转。 萧东兮又何尝不是在拖时间,好让孤城做更多的针对性准备呢。 “不这么干,难道它们还是帮世人享福来的?”萧东兮继续装傻,“世人只需躺平,看神明挖矿么……” “原以为你有几分见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李仪冷笑一声,“追随神明,将看到更大的世界,岂需囿于一隅?!” 看更大的世界,这就叫有见识? 萧东兮在心中对李仪嗤之以鼻:万年老妖,不过如是。信不信我带你去蓝星看看玄幻小说,保管你爱不释手,想体验什么世界就去什么世界,管够!哪还要跟着所谓的神大人,搞什么搞…… 本村长负责任地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见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什么神明,也不存在仙界;这些所谓的神大人也好,还有可能存在的末世劫也好,都不过是跟园歌差不多的世界,无非是上面的种族文明,因先后之别、发展方向不同,造成了差异而已。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所谓看更大的世界,其实是换个地方,去别人住腻了的地方,过人家过腻了的生活?”萧东兮终是没忍住,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此言一出,李仪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那被折断了胳膊的姜子吕,还有脸被扇得肿老高的小花,竟是同时眼睛一亮,显然,他们听懂了这句话,受益匪浅。 “就是!”小丫头还能朝前走了两步,与萧东兮并肩,“我就觉得做太保很好玩,但是其他太保都当腻了,跑光了。” 咳咳!城楼之上可还立着两个太保呢,他们才没当腻好么,忍不住咳出了声,以示抗议。 小丫头才不管他们呢,十三太保,跑得剩下俩——村长说的,少数服从多数,你们就是腻了! “为了好玩,要去给别人做奴隶,这就很傻叉了。”小丫头冲着李仪,突然脸色一肃,义正言辞,“活着,是为了享受人生美好的——就是要看更大的世界,也可以是我们一同,站着去!” 萧东兮忍不住对小丫头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的阿妹,人长得好,说话还那么好听!这三观,贼正!! 李仪听了,脸色不禁变了变,她冷哼出声:“站着去?墨守成规的世界,在神明之前,哪有不跪的可能!” “墨你大爷的规!”李仪话还没说完,公输墨就被她惹得跳了出来,“老子就喜欢在自己家,捣鼓捣鼓,咋地,非得陪你出去跪着?!” 公输墨可是墨家机关术的骨灰级粉丝,他本来在聚精会神地琢磨城楼之外的那具成熟“机甲”,此刻听到李仪提了个贬低墨家的成语,他哪里能忍,当即就跳出来了。 但他这一跳出来,可就惹事了。 他体内,可是住着那些神秘怪物的同伙,所谓的“老神仙”呢! 城外法阵穹庐牢笼中的那两个东西,虽然正处在“合体”的紧要关头,但并不妨碍它们发现同伴后,兴奋得要搞事情…… 它们用自己独有的秘法,一下子就把公输墨自己整的那些个禁制,给弄了个灰飞烟灭。 他体内那个“老神仙”,自然一下子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见”到了自己的同伴。 海量的信息,瞬息之间,便从城外,以肉眼不可见的方式,要往公输墨体内灌! 幸好萧东兮反应快,在小怜和小花的提醒下,第一时间就转动手中扇,刷出青色光罩,罩住了公输墨。 然后就听见“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城楼之上响彻。 众人对此惊疑不定,但既无人受伤,便也只是全神戒备,并无进一步举动。 萧东兮当然能看出来,这些神秘东西,是想用类似蓝星的“蓝牙”模式,完成彼此之间的信息传递。 可惜,它们低估了自己的金手指——大而全,可不是墨祖一个人的追求!对金手指来说,它自己追求的是“全巨精”。 挡下“蓝牙传输”算什么?管你啥招,全给你挡下来! 若挡不下,我就不配叫金手指。 萧东兮聪明绝顶,举一反十——她见了“蓝牙传输”模式,自然就想到了,城外那两个东西的“合体”,其实就是蓝星的“芯片植入到机甲体内”,若要干掉它们,关键点,还是弄毁“芯片”! 她现在懂了,为何那具机甲是个“死物”,是它曾经的“芯片”,被毁得差不多,只残存了些本能动作。 问题就来了,刚刚“孤城机甲天团”全力弄出来的红色光线,亦只是困住它,做不到毁灭它,那接下来,要怎么弄,才能把“芯片”给干毁? 第一百六十七章 保护我方公输墨 “退后。”萧东兮不点名,直接一扇子就将公输墨给掀到了人群后,然后一声断喝,“护住他!” 历延嗣和萧从信两个太保,那是有着与她在血战中杀出来的默契,在她前面刷出青色光罩时,就已经放开修为,护在了公输墨身前;现在公输墨被掀退,他们自然紧紧相随。 此前他们在城楼之上的主要任务,便是看住公输墨,是以在被李仪以有心算无心、以快打慢的突袭之下,并未贸然上前加入团战,只是看李仪肆虐。 看她出手折断姜子吕的胳膊,拍飞老头小花,要说他们心中不被震撼到,那肯定是假的。 但此刻,他们战力全开,只夷然不惧——历延嗣主肉身,萧从信主神识,二人心有灵犀,誓要阻李仪于前,防公输墨体内的“老神仙”于后。 既然对方的目标是公输墨,那么,任那个李仪修为再强,他们豁出命去,也还是要与其一战,将其滞上一滞的。 诚如村长所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鬼怪,就算是墨祖这样活了万年的家伙,他为了活着,也付出了太多…… 他苟到如今,确实是超出世人许多——但也只是许多而已,并不会强得太过离谱。 从跟着村长开始,他们就仰望着高山,追赶着高山,修炼不停,血战不息,直到现在。 他们虽不曾站在高山之巅,俯瞰世间,却也绝不会跪倒于高山之前,绝望不前——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行。 有这两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给大家打样,本就护在公输墨身旁的小怜、小白,还有莫孤鸿等人,自然是依样画葫芦,摆出战斗架势,准备“保护我方公输墨”! 虽然刚刚没有直接交上手,但萧东兮对于李仪的战力,已初步做到了心中有数,她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亦对历延嗣等人有信心。 不过,为防有变,她还是转头传音于小丫头:“此战,不让公输墨体内的‘老东西’脱困,就算赢。” 小丫头何等冰雪聪明,立马就一把将脸肿肿的小花给扯过来,追着公输墨往人群中隐退。 她一边飞,一边数落小花:“看你以后还敢吹牛老子天下第一,脸都被人抽肿了!” 虽然是小丫头扯着小花,但其实是小花在带着小丫头飞,他一边飞,一边装作委屈兮兮地摸着脸,心里直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把自己丢脸这事,给圆过去,不至于回家没脸见人。 谁知,小丫头见他捂脸,火更不打一处来:“摸什么摸!我说的是我的脸!!我的脸,都被你给丢肿了!!!” 小花赶紧收起满脸的委屈,赔上笑:“小祖宗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莫怪老……头子我大意了。” “接下来,精神小花若不能将脸给您挣回来……回去,我就把花都给铲了,给那种药的,做肥料!” 许是那种药的,很得小丫头认可,当她听到小花这么说,肯铲了他的花圃,给种药的做肥料时,她才转怒为笑,却一点也不给小花脸,她指着城外,冷嘲热讽:“就算给你机会,你敢保证打得过她,将脸找回来?” 小花居然认真地想了一想,方才脸色黯淡地摇头:“不一定输,但这一巴掌,肯定抽不回来……” “那你还不赶紧摇人!”小丫头立马暴跳如雷,“还敢继续丢我的脸吗?!” 她说这么多,原来,是搁这儿,等着他呢! 自从玥婆婆帮忙押送异域入侵者,进了断天之域杳无音讯之后,不知为什么,小丫头就一直没摇到人。 这对于一心要进异变之地,去搅他个天翻地也覆的小丫头来说,是个不小心的打击。 她又不是傻子,那异变之地虽然遍地是机缘,但被异域入侵者霸占、经营多年,好歹是真有点东西的。 她真进去的话,可以这么说,那便是“机缘在的地方,就是危险在的地方”。 她想搞出些事情来,那首先不得保证自己安全喽——她若是死了,那就算想搞事情,也整不成了不是。 只带一个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小花,那肯定不够看。 更别说现在,小花被那李仪,一个照面就抽了一巴掌——这但凡异变之地内,有那么几个李仪,那她还不得早早凉凉? 所以,她假意发怒,激小花拿出全部实力,护好我方公输墨,给自己挣脸,那倒是其次;其真正目的,是要逼小花摇人! 逼小花去用小花自己的人脉,摇那些,她都可能摇不来的人……比如药老什么的…… “得嘞!”面对此等阳谋,无论小花是聪明绝顶,还是蠢笨乳牛,他都得捏着鼻子应,“小祖宗稍候,干完这一票,老头子我豁出脸去不要,也要把人给您摇满意喽!” 这就对喽!小丫头的脸上,霎时就雨过天晴,挂满了笑容。 看到她高兴了,小花这才压低声音:“小祖宗,您看……今天这事……” “他们不说,我便不说。”小丫头想了想,诡秘一笑,算作应诺。 她是这么想的:今天看见你出糗的人那么多,我就不信你能把大家的嘴都堵死。不然,等家里人来了,你这个大肿脸,丢定了! 小花可不这么想。 这件事,只要小祖宗不捅出去,那就没问题了,他前几天去极北采花,可不是白去的,到时候只要这样那样,如此这般,那肯定没事。 这边小丫头和小花耍宝,虽然把大家都给逗乐了,但他们正事可没忘,只转瞬之间,就把公输墨给里三层外三层保护得严严实实,绝不可能再给李仪突袭的机会。 公输墨本人也彻底搞清楚了状况——他体内的“老神仙”,跟外面那些家伙,是一伙的! 他在萧从信和小怜的帮助下,重新加固了自己所做的禁制机关。 这一次,他连自己与那所谓老神仙的交流通道,都给堵上了——他可不能叫自己,被那些傻叉家伙,给忽悠了! 萧东兮见公输墨安全了,她便不急,反正观城外那两个东西“合体”之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那李仪也断不敢再次攻上城头——现在是轮到她,怕对方来实施干扰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命姜子吕 萧东兮才不会傻到,现在就杀出城去干扰呢。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中断不了那两个家伙“合体”——这无关实力,而是,他们的“合体”,是完全无关于园歌大陆的法则,不受任何物理,或者其他伤害的影响。 虽然这很难解释,但强如老范,最后也只想到,让它们在自己身上完成附体,才在那一瞬间夺回身体控制权,用自爆来消灭它们。 而不是,倚仗自己的强大,直接将寄宿在自己体内的它,给杀死。 答案只有一个,弄不死它——这绝必是老范反复测试过的。 不然,老范定会惜命,只因,他还有盛唐梦要续。 还有李天下,也定是如此。 他对上镔铁之主时,可是手持天子剑、定魂珠,亲率着上万亲军铁骑,身旁还有宋承恩等一干大唐龙卫,他绝对有机会,在它完成在镔铁之主身上附体之前,就动手灭杀镔铁之主。 那样的话,何至于大燕亲军铁骑折损大半;就连李天下自己,也被它拆了天子剑、毁了定魂珠,还奔逃了近万里之遥。 答案也只有一个,不完成附体,可以干掉镔铁之主,却绝对弄不死它。 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它会附到谁身上去?万一,它选了李天下呢! 其实,此前萧东兮从小怜的故事中,就得出过类似大胆的推断。 当时,老范和李天下,都发现了它寄宿在唐帝遗孤身上;是以,老范卖了个破绽,给了李天下弄死唐帝遗骨的机会。 可唐帝遗骨死了,它却还在。 而且,附身到老范身上的它,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曾附身在唐帝遗骨身上的那个! 是以,老范才只能出此下策,当着那么多牛人的面,让它完成附体,然后自爆,与其同归于尽。 萧东兮看得出来——他死之时,其一颗心并未真正放下…… 万一,它还在……他只希望,可以有人继续研究真正弄死它们的方法,绝不让它们为祸九州。 这便是萧东兮虽然一开始就不喜小怜,却肯将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原因——老范忠于九州,她得完成他的遗愿,一为小怜好好活着,二为要彻底弄死那些敢潜伏来园歌大陆,为祸九州的家伙! 如果说,这些都还只是推断。 那么,当萧东兮在这一场大战之中,发现对方能用虚拟进攻,来给集月渊与墨家智慧而成的“机甲”符石,以实质性毁灭伤害时,她就彻底明白了:对方不是什么修者死去之后的神魂,寄宿在人的身体里,要找机会夺舍;而是,它们是蓝星玄幻小说里所写那般,来自高阶的修真文明,是直接植入的“芯片”。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它们只有经过宿主同意,才能完成附体,而不是直接“夺舍”。 没看到,公输墨体内的那个家伙,到现在还只能乖乖呆在他体内,不能像城外那个怪物一样,兴风作浪。 若它不需要完成附体,现在就能有外面那个怪物哪怕十分之一的能力,想要将公输墨给弄得欲仙欲死,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是,它不能。 同样,萧东兮用她来自蓝星的知识,也可以解释得通,为何完成附体前,它们是不死的;而完成附体后,却有可能被杀死…… 只因,“芯片”获得了宿主同意,启动了,将此前保护它们的壳或者是能量什么的,给消耗光了。 当然,事关孤城存亡,萧东兮断不可能仅仅根据以上几点,就不顾孤城安危,坐视城外那两个东西完成“合体”。 毕竟,谁都知道,它们一旦完成“合体”,实力将会是几何级增长——谁也不知道,它们会强到何种变态程度。 萧东兮这么做,还因为老妈、墨祖、金手指……都是这么认为的。 附身镔铁之主的那个它,比老范体内的那个,要强! 它完成附体之后,保护壳,或者说是能量……竟没有消散;是以,就算集“孤城机甲天团”合力,将它的躯壳毁去,也还不能弄死它。 现在,就要看看,当它植入那具成熟“机甲”,并完成结合启动之后,总该消耗掉了,能被弄死了吧…… 若还不能……那,就需要付出更惨重代价,来继续想办法弄死它们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那些想要为祸九州的家伙,不管它是什么神明鬼怪外界来客,都必须死! 看到公输墨安全,他体内的那个家伙也无能出来兴风作浪,萧东兮便暂时放下心来。 她这才走到,折了一条胳膊,脸色因失血而蜡黄的姜子吕身前,用青玉折扇,给他的胳膊刷上一层用来恢复的青色光圈。 “嘶!”一直都很硬气,断了胳膊、丢了脸都没吭过声的姜子吕,此刻却舒爽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东兮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又从随身空间里,掏出几个红瓶蓝瓶,打开塞子,一股脑将里面的丹药,都给他灌进嘴去。 我让你“嘶”,这还堵不住你的嘴? 果然,姜子吕不“嘶”了,忙着嚼丹药,运功炼化呢! 萧东兮却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拎起他折掉的胳膊,“咔嚓”给他接了回去,然后在他惨嚎之前,又给他刷了一道青色的“恢复”光圈。 原来是这样的痛与爽,姜子吕只被她弄得脸部扭曲,竟说不出话来。 做完了这些,萧东兮又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早些年她在月渊做好的“石膏”、“绷带”,只一抖一甩,就将他接好的胳膊,给固定住,掉在他的脖子下。 “一命。”萧东兮这才对姜子吕,说出了这句,他一时间肯定听不懂的话。 远处的历延嗣和萧从信倒是相视一笑——他们可都还欠着几命呢,虽然不如憨憨历从原那么多,反正不少就是……也不知道,要到何日才能还完。 “擦!”过了半晌,姜子吕缓了过来,才出口反驳,“就接了个骨,就欠你一条命?!” “你这买卖,也太好做了吧。” 他很想学萧东兮,来个两手一摊,但断了只手,做不到,只好摇头叹气,以示抗议。 “那拆了?”萧东兮是一点也不惯着他。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做冰河,总爱哭妈妈。 “别呀!”姜子吕将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一命就一命呗——先让我缓缓。” 萧东兮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随口道:“你爱缓多久缓多久,待本村长收拾了那些怪物,你就是二命小姜。” 啥? 姜子吕不照镜子,都能看见自己一脸的委屈——这刚刚还是欠一命,只眨眼工夫,就变二命了! 抛开我以前也救过你命不谈,今天我总是为守卫城楼受的伤吧?我伤成这样,躺着看戏,怎么就吃你家大米,变成欠你两条命啦! “我不弄死那些怪物,它们就会弄死你。”萧东兮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居然出言宽慰他,“所以,我弄死它们,就是救了你。” “你就说有没有道理罢!” 萧东兮嘴巴上似乎在讲道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给姜子吕开口反驳的机会,她紧接着道:“要不,你起来去弄死它们,那就算你救我命——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姜子吕翻了个白眼:二命就二命吧,反正还有好长的路,要跟着你走,就当投资了呗。 他一言不发,干脆躺下装死。 要他去打城外的那些怪物,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们都快死了…… 装叉耍帅,那谁都喜欢。 但没事找事去求虐打,而且,是当着全城人的面,那对不起,他姜子吕不是受虐狂,没这个嗜好。 这是你的地盘,你们一定有办法——要真没有办法,那也是到时候,再说。 城外威胁犹在,大战在即。 既搞定了姜子吕,萧东兮便不再与他废话,径直走到阿妈面前,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妈!你瘦了。” 她平生最不喜俗套,这一路上得空之时,也曾想过,待见到老妈和小弟时,要如何如何。 结果,一见小弟,他怕自己管他,就借口跑去打打打了。 老妈倒是真想抱她,但不是防防防,就是打打打,还真找不着好机会与她独处。 现在,总算有了机会,此前想的那些如何如何,全都转眼消散如烟,只变成了最俗套的抱抱抱,还有“你瘦了”…… 萧东兮如此,萧妈那就更甚了,完全就是个苦情戏里的妈妈,紧紧抱住女儿,眼中有泪,不停地重复:“苦了你了,孩子……” 飘在半空,那“机甲”中的萧断,虎目中突然涌出了眼泪,他却是自我解嘲道:“幸好小爷我跑得快——不然就要被两个女人抱抱抱……哭哭哭了……” 其他人则自觉地将目光投向城外,看那两个东西在做最后的“合体”——村长的黑历史,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不然就要像那个姜老贼,莫名其妙就欠上几条命了。 就连姜子吕这个贼目如电的家伙,他确实是从未见过萧东兮飙泪的样子,但也难得地紧闭双眼,只假装在养伤,不来凑这热闹,给自己找麻烦。 萧妈最先恢复理智,她松开萧东兮,传音道:“城外那东西,要不要我……” 萧东兮果断摇头,郑重道:“这世界,终将是我们年轻人的——就让我和小弟来!” 萧妈是坚定地挺女儿派,自然不会再做多言,只是轻轻点头:“小心。” 萧东兮淡淡一笑:“小弟先上,你不叫他小心么。” 萧断听到这话,立马架着“机甲”,就往城外飞了飞——他想妈妈是没错,但男子汉大丈夫,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妈妈抱着哭鼻子?! 小时候,阿姐给他唱的那些什么“紫龙呀~总爱把眼睛戳瞎~冰河哟~你不要总哭妈妈”……,可以说,给他的童年,留下了严重的阴影。 他才不要做,那个什么鸟冰河!总爱当众哭妈妈…… 见到小弟的反应,萧东兮破涕为笑,不禁忍俊不禁,心道:你以为自己跑得掉?等打完了,老妈的幸福日,你小子的灾难日,可就真的要来了! 萧妈也笑,眼角淌着心酸的眼泪——她怎会不担心儿子,但这些年,委实忙得脚不点地,几乎就没有好好带过他几日;现在他大了,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哪还需要躲在自己的阴翳之下呢! 恶战在前,自己过分关心,只怕反而会激起他的好胜心,万一他去冒险死战,那反而是自己求而不得了。 现在么,有那“机甲”,还有他姐在,就算打不过,保命总是没问题的。 就让自己这个当妈的,好好地认真看看,自家儿子的表演吧! 萧妈只是给儿子投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儿子没回头,但她知道,儿子是收到了。 知母莫若女,萧东兮也不再调侃老妈,便又搂了搂她,传音道:“阿妈你的任务,是看好墨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让它出手。” 好嘛! 萧妈的眼睛里,亮起了异彩。 这个女儿,还真是了解阿妈,知道自己的上限和下限在哪,总是把最难的活,派给我——就墨祖那个暴脾气,别看它一年都说不了几句话;它要下了决心动起来,此地,除了我够呛之外,还真没有人能拦得下它。 她一边郑重应诺,一边传声给女儿:“事情若严重到这地步,你撑不住的时候,记得让我……” 萧东兮很坚决地打断了她:“阿妈!你的任务,就是看住墨祖。” “我们全家说好了,要一起看盛世繁华。” “若那老东西,撑不到那一天,这该是件多么遗憾的事。” 好吧! 萧妈点头应诺,她依言退下。 她的心里,却是在念叨:你呢?你已经躺过一次了……你……你能撑到那一天吧! 萧东兮似是知道阿妈在念什么,她没回头,却举起了右手,拇指食指围成圆,做了一个蓝星人常用的动作——“ok”。 然后,她重新跃上了城墙,看着城外那即将完成“合体”的那两个东西,对小弟传音道:“一会儿,集中团队之力,先攻它个三板斧——若事不可为,就立刻撤回来。” “我们守住城楼,也能赢!” 萧断最听老姐的话,立即向他身后的“孤城机甲天团”,发出指令:“结阵!据守城楼。” 城楼之上,瞬息之间,“机甲”们各就各位——大阵起!讲求的就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 第一百七十章 园歌蚂蚁与外来大象 看到城楼上“机甲”战团的动静,城外的李仪不觉心中一紧,但这一次,她不再做围魏救赵杀上城楼之举,而是右手一翻,向天射出了一枚类似信号弹的东西。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萧东兮怎会如她所愿,手中青玉折扇一指,便是一个青色光罩,将那枚东西给网住,“哧拉”一下,就给拽到了地上。 她定睛一看,还真是一枚烟花,幸好被青色光罩拢住,使其不得绽放。 “怎么?”李仪见释放信号失败,剑眉一挑,问萧东兮,“你坐拥这号称能堵死异域的雄城,竟怕我唤来越溪勇士!” “越溪?”萧东兮对所谓的越溪勇士嗤之以鼻:“我不知道你是以何秘术潜到此地,但我知道,你那些族人,此刻绝必还在数千里外爬。” “既想拖延时间,你何不说说,所唤究竟是何物?” “真聪明。”李仪是打心底里喜欢,萧东兮这个对手的。 可惜,她知道自己无能将其降伏,便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还有何人可唤?你猜对了——我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话音未落,右手再度一翻,又是朝天射了一枚信号弹。 不出意外的,它又被萧东兮给截了下来。 “要不,你来聊聊,是怎么与它们接上线的?”萧东兮并不着急。 她转手手中扇子,只做嫣然一笑,语气之中,满是对李仪的同情:“我观你体内,并没有它们的存在——以你之能,实不该是它们的奴隶。” “小姑娘!”既然对方肯让她拖时间,李仪也不急了,她干脆聊两句,“你若经历过灭世的绝望,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曾经的自己,也是如萧东兮这般骄傲。但在遭遇过灭世的绝望,以及这上万年来的挣扎之后,她终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灭世?”萧东兮却是一声轻嘲,“懦弱的人,才会去找借口。” “经历过绝望的人,何止你一个。” “它们,还有我,不还是一样,都为着心中所想,在战斗!” “它们?”李仪亦冷嘲出声,其表情,比萧东兮还要夸张,“敌未至,它们该隐世的隐世,该遁逃的遁逃、该投降的投降……” “园歌之大,能人辈出,真正抗敌者,你可知,竟十不足一!” 这一点,在萧爸向她提到“来日方舟”之事时,她就已经猜到了。 当年之事,墨祖几乎绝口不提。 其中的隐秘,她们只能一边在调查,一边去做推断。 月渊,绝对是那抗敌者中的一份子,以致战到传承断绝,最后靠一苟活下来的稚子,才历万年,而逐步发展起来。 但据史料,当世月渊之盛,似不足昔日之万一。 可惜的是,史料对当年之事,只得只言片语,难以管中窥豹,得见全貌。 “即便如此,至少抗争了,赢了。”萧东兮斩钉截铁,“园歌大陆,得以延续至今。” “两只大象,跑到蚂蚁的地盘上来打架。”李仪冷哼了一声,开始打比方,“绝大多数蚂蚁,都跑了。” “剩下的蚂蚁,一会儿咬咬这头大象的尾巴,一会儿摸摸那头大象的脚趾。” “蚂蚁咬象,大象又岂会有感觉?不过甩甩尾巴,就能弄死它们。” “不过是大象得打对面的大象,顾不上蚂蚁们。” “最后,一头大象被打跑了,另一头大象累得晕过去了——蚂蚁们,却分成几个群落,在那里争来争去,要论论到底是谁的功劳……说什么谁功劳大,就占大一点的草原……” “你是聪明的,你来评评,可笑,不可笑?” 李仪这么说,萧东兮就懂了。 无非就是,当年,这些喜欢附身的神秘东西,也是参与过末世劫的——甚至,它们还可能是抗击末世劫的主力。 最后,它们占着抗击末世劫的功劳,想要霸占园歌大陆,让园歌人,认它们做神明,给它们当奴隶。 园歌人当然不愿意,然后,就通过某种方式,将它们赶跑了,或者说,封印了…… 不管怎样,反正就是,它们没能奈何得了园歌,只能看园歌是园歌人的园歌,坐视其发展繁荣至今。 时至今日,它们恢复了元气,又想卷土重来了。 只不过,它们也没有想到,末世劫,居然也要来…… 真相未必如此,但萧东兮这么想,也未必就不对。 现在就是要看,那异变之地,又是个什么东东——它在接下来的演变中,又会充当哪一面,起何作用? “不好笑。”萧东兮听懂了故事,当然不会笑,相反,她很严肃,“我某位伟人说过一句话,也许你没听过,我来告诉你,是‘人定胜天’。” “大象再大,它也有被掀翻的那天。” “当年异域入侵者何其盛,最后还不是被我们合力打退,御其于九州之外!” 人定胜天? 李仪笑了,她是信这个的,所以才从万年前,苟活到了今日。 “你这个例子,恰恰说明蚂蚁就是蚂蚁。”李仪罕见地流露出了自己的落寞之情,“赢了异域,崩了盛唐;九州竟成十六国混战!” “你是聪明的,你来说说看,这是不是蚂蚁在分地盘?” “明明,是万年月渊这头大象,生生将自己累死,才打退了异域。” “甚至,时至今日,你们月渊,还在为将异域主力,给封堵在异变之地里,而竭尽全力——那些蚂蚁,却据功劳为己有,何其可笑!” 不得不说,李仪若是穿到蓝星,做个直播带货,还是合格的——会讲故事,会打比方,还会情感pu…… 但萧东兮没有顺着她的话上套,反问她:“救了大象之后,你们这些蚂蚁,是去争地盘了,还是去干别的了?” “救了大象后,我们都……”李仪的话,只启了个头,她就马上停了下来。 她看着城墙之上的萧东兮,不禁摇头苦笑——这个家伙,还真是不好对付,自己居然就被她把话给套出来了。 萧东兮在城墙之上向她拱手,微微一笑:“我们再似蚂蚁微小,此方天地,也是我们的家呀!” “慕强,可以司其长技以制之,而非为奴。”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两头大象择其一 “慕强?”李仪却不认可萧东兮的看法。 她冷笑出声:“若是慕强,本尊何不选择,大象中更强的那一头,去臣服?” 李仪这而今越溪蛮族女主人,曾经不知道是何段位的上古大能,她此刻话里透出的信息,全是萧东兮未曾听过的绝密。 萧东兮是真心希望,那城外正在“合体”的两个东西,它们的进度,能更慢一些。 她好抓紧时间,与这李仪胡吹海侃,多套点上古辛秘。 “据说,那头更强的大象,不受降。”萧东兮赶时间,戏演不了全套,只略作沉吟,便故意去蒙。 恭喜她!随便一蒙,就对了!! 这事吧,萧爸有责任;但幸好萧东兮在蒙东西方面,向来运气不差。 这都得益于她在蓝星的老师,给她们上文言文的时候,总爱强调,社会进步、人类发展,都离不开蒙。 比如:为什么会打雷闪电?为了给家里小孩一个交代,古人就蒙出了一个关于雷公电母的神话故事。 这么说吧,世上本无神话。 不过是蒙得多了,就蒙蒙相套,自成了一个神话体系。 等到神话不能解释了,就去做科学猜想,然后一步步证实…… 老师的本意,也不过是蒙大家,希望大家在遇到不懂的文言文时,不要空着,去大胆的蒙,从而推断出合理的解释,尽可能地多拿分。 他也想不到,自己随口蒙的东西,竟是帮助萧东兮养成了这么个好习惯。 蒙得多了,萧东兮自然就蒙出了技巧,蒙出了好运气。 就像现在,萧爸明明是忘了,没有把在断天之域里,那个骷髅莫非王,关于万年前灭世敌人的具体描述,一字一句都不漏地讲与女儿听。 但萧东兮却能根据这些苟活到如今的上古大能现状,以及李仪刚刚那一句话,就蒙出,万年前来园歌灭世的敌人,“不受降”这事。 当然,她在蓝星读过的那些玄幻小说,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小说里,那些苟了万年的上古大能,哪一个不是张一张嘴,就能无视时空阻隔传音;挥一挥手,就能隔着千里万里放地图炮…… 而到了园歌大陆,这些个大能,无论是墨祖也好、李仪也罢,还有那个小怜口中“一醒来就被万箭射死”的庄祖,以及那些个苟活在断天之域中的残骸人士……相对来说,都很弱! 至少,没有达到本应有的高度,强到令萧东兮们,感到绝望。 对了,还有那头牛叉得不得了,结果连萧东兮都弄不过,最后自封神识,现在乖乖躺在她随身空间的傲血银狼。 都是苟了万年的上古大能,为啥差别那么大呢? 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当年,被弄得太惨,就连能苟起来,也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世界那么大,什么乐子人都有。 那些个上古大能,也不可能都是死战派,总会有隐遁的、逃跑的,甚至还有个把把投降挂嘴边的软骨头——若可以降,只怕它们早已尝到了甜头,获得想象不到的好处;总不可能,就一个完整的超强的都没有吧…… 萧东兮的戏,那是极好。 她的一句“据说”,便令到李仪惊疑不定——当年,知道灭世之敌“不受降”,且还能存活下来的人,委实不多了…… 它,或者它们,会是谁? 可千万不要将神明的计划给打乱了! “道听途说,当不得真!”李仪不动声色,“所谓的不受降,无非是大象的先遣军,是傀儡战队。” 她这个亲历过灭世之战,苟活至今、方得醒来的上古大能,此刻故作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语带低沉:“你们萧家老祖,便是葬身于此役之中。” 她特意顿了顿,想看看萧东兮会作何反应。 谁知,萧东兮只微笑着,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此事,萧爸在传音石中,已经向家人们提起过了——此刻,萧东兮赶时间,自然不会去做什么表演,只一脸平静地等下文。 “至今仍念萧祖,一扇破千甲。”李仪却还在啰嗦,“惜乎,傀儡不灭,千甲复生——萧祖,是累死的!” 萧东兮听了,依然是双目如平湖,未有波澜。 “你手中扇,莫非是萧祖传承?”李仪早就盯上了萧东兮的扇子,直到此刻,方才出言试探。 萧东兮摇摇扇子,笑而不答——她就不信了,李仪今天就抓着萧祖的事不放,会不往下讲了。 “若信得过本尊,不妨让本尊试试。”李仪还真就敢开口忽悠,“或许,本尊能助月渊再添神技,以伺将来助神明,破灭世敌……” 任李仪舌灿莲花,萧东兮始终只是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并不复一言。 “萧祖们的牺牲,终是助园歌大陆,扛过了傀儡战队。”李仪神情复杂地一叹,终是接续着往下说了,“待到正主——真正的大象登场,本尊这些苟活者……” “说来,你定不会相信,我们……竟都无比羡慕,萧祖他们死得早、死得其所。” 李仪还是没有从萧东兮的眼睛中,读出波澜。 她怎会知,萧东兮在蓝星,什么离奇的故事、荒诞夸张的影视作品没读过? 一心救苍生的蓝星救世主,此刻心里门清:你这么说,无非就是要告诉我,面对灭世敌那“无敌大象”,你们陷入了求死而不得的惨景,最后幸得另一头“大象”的救助呗。 萧东兮的反应,令李仪开始怀疑起自己讲故事的能力了。 她不信了,继续爆猛料:“灭世敌的第二支战队,不再是傀儡机甲;却比它们更凶残。” “傀儡机甲虽无情,但它们统一行动听军令,只在沙场做无情屠戮,并不会去弄苍生。” “新来的这些,却是园歌旧人。” 听到“园歌旧人”四字,萧东兮不需去看李仪眼睛里透出的复杂、挣扎……,便能蒙中,想透其间关节。 既是园歌旧人,说明灭世敌还是受降的。 而李仪等人不肯降,究其原因,便是这些园歌旧人,要么,在投降之后,发生了些他们接受不了的翻天覆地变化;要么,他们还有人性,不愿与禽兽为伍。 比傀儡机甲还凶残,那他们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便可知,而不必说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芯中芯 李仪的意思,萧东兮已经懂了。 她完全可以对着李仪,一声断喝: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你们向另一头大象投降、为奴、出卖园歌的理由。 只是,她不会傻到,试图去与一个苟活了万年的老妖怪讲理。 蓝星故事中,有太多活了上万年的家伙,自动跳出来加入剧情,却啥也不图,只是为了上来抢主角的机缘,顺便将自己的命贡献出来,帮助主角完成又一次装叉打脸,踩着自己上位…… 萧东兮也拿着穿越剧本,算是见过几个上古大能,却发现,完全不是如此。 用墨祖的话来说,就是,它拼尽全力活了万年,既为苍生,也为自己的道,却绝不是为了等待萧东兮的出现,来成全她。 肯与萧东兮合作,纯粹是志同道合,也能互相倚仗、各取所需。 李仪的道,萧东兮还不能完全探清,但她能肯定,此人绝不似墨祖,能够绑上自己的战车。 李仪的执念,与苍生无关…… 李仪也没打算再说下去,她透这么些上古辛秘,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顺便探探对面这家伙的下限。 现在,她已从对面那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里,读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轻笑摇头,万年都苟下来了,遇上这么些不顺,实在算不上什么。 反正,灭世敌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她,还有时间。 此时,那神秘怪物,与成熟机甲,已然完成了“合体”。 李仪立刻敛起笑容,转身一揖到地,恭敬道:“恭贺吾神,再得新生!” 那成熟机甲在完成“合体”之后,无论身形,还是容颜,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似要幻化成人。 它在完成微调,露出一张鲜活的青年男子笑脸后,才挥手示意,命李仪退后:“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我。” 此刻,它再没了此前的各种光彩,纯纯就是个普通人——双眼中,再没有蓝火闪耀;就连声音,也变得圆润好听,不复此前的电音。 李仪脸露喜色,便依言,乖乖地站到了它的身后。 立身城楼之上的萧东兮等人,都只在静静观察它;而小弟萧断,也未贸然出手。 同样,它也只是扫了一眼城楼之上的众人,并不着急,反而是出言纠正李仪:“‘再’字错了,此乃吾第一次降临。” 李仪的眼中,有异彩在闪。 她显然听懂了它的话,忙低头,郑重行礼:“恭迎神明降临园歌大陆!” 它随意的挥挥手,示意李仪不必在意:“吾非它,做你该做的即可。” 李仪忙谨诺应下。 它这才舍了李仪,轻飘飘地升上天空,然后,一边向着孤城飘近,一边笑:“吾名天问,尔等记下。” 此刻的它,看起来是那样的人畜无害,甚至言行举止间,自带着亲切感,令人愿意与它交流。 城楼上众人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肃穆——谁都知道,这个家伙,已完全窥探不出境界,变得更强,也更难对付了。 唯有萧东兮脸上有笑意。 倒不是她觉得它弱、搞笑,而是,它的名字“天问”,特别的有喜感,令她不得不联想到,那些来自蓝星九州的伟大科学成就。 她能接受,对面这些,极有可能就是,由某个高阶科技与修行并存的文明,派来的先遣ai军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末世之前,“文明”与“文明”平等;而上面生存着的智慧生物,只能换成灵魂、意识的形式,使得文明延续。 这就搞笑了,难道接下来要上演的,是蓝星魂穿大军,对阵想要延续文明的ai大军?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还真是弱势方。 只因,自己是被动穿越来此;而对面,是明显地成批量的有备而来! 难怪自己一穿越过来就想着救世,原来,是这些同样经历了末世的家伙,冥冥中,一直在刺激着自己呀。 现在,就是真正掂量它们实力的时候了。 萧东兮可不想输,园歌那么大,总不可能连对面的先遣小队,都弄不过,就直接被干趴窝了吧。 蓝星魂穿大姐在做心念电转;而那飘在城外的天问,却是极其冷静地在看着她,并不着急开战。 “天问是吗?”萧东兮突然有点看不爽它那不似人的冷静,展颜一笑,似是嘲讽,又似是问询,“现在,应该能弄死你了吧!” 天问并不在意萧东兮话语中的恶意,用它圆润的声音作答,似是只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理论上,可以。” 哇哦!这么实诚的么。 萧东兮干脆继续:“之前那个,真弄不死?” 天问笑笑:“神仆历尽千劫万险,只为护吾至此,又岂是尔等虫豸,所能轻易伤之?” 这一点,萧东兮倒是肯承认。 倒不完全是因为小弟汇聚机甲战团之力,也只做到摧毁它的肉身,而灭不了它的存在。 而是,她有金手指,才能护住神魂,从蓝星穿越无限星空世界,魂穿到此园歌大陆。 它们这些以神魂形式存在,需要宿主同意,才能完成附体的家伙,若没点什么东西护住它们,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来? 用蓝星科技的说法,它此刻的形态,若萧东兮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芯中芯”,都还不是紫霞青霞这种双生灯芯。 “芯中芯”,正是为了避免它们因不可抗力,而致任务失败。 外面那层“芯”,在获得镔铁之主认可后,完成了附体——但如意料中那样,因为遭遇到园歌人的猛烈抵抗,它的肉体陨落了。 它虽然还在,却已无法再完成附体,于是,在李仪及时将那具成熟机甲带来之后,它便主动牺牲了自己,将内里那个,由它保护着的“芯”,给释放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新出来这个,能幻化成人,还有名字叫天问,要明显比之前那个,以及在天河梁被老范自爆掉的那个,都显得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牛! 萧东兮豁然开朗:自己穿越至此之后,将挣来的钱和资源,都执着地投入到生产研究上去,这个方向,是对的。 眼前的这些个敌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好呀,天问。”萧东兮展颜一笑,“去死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萧断号的战斗新模式 萧东兮话音未落,那飘在城楼上空,早就蓄势待发的萧断,立刻操作“机甲”,向着城外的天问,发出雷霆必杀一击! 天问不闪亦不避,它甚至还有空,朝着身后的李仪说了句:“退到安全区域,待吾活动活动身体。” 李仪立即领命后退。 天问这才张开双臂,一脸享受的闭上双眼,似是要拥抱那向它杀来的庞然大物——它现在只有常人的身体,却想着要享受一下,被马车那么大的拳头,给好好按摩的感觉。 它在与萧东兮闲聊是事实,但它的身体却并未闲着,它既看到了那被用人肉盾牌层层护卫起来的“自己人”,算出了那些人肉盾牌的战力;亦看到了那近百个辅助“机甲”,此前在默默向此刻正朝自己杀来的这具,传输能量的情景。 对于自己即将享受到的这顿按摩,它早已确切地算出了伤害值,做到心中有数,所以,才会如此坦然。 当然,事实无绝对,若世间的一切,都如计算好这般,那未免也显得太过无趣。 是以,它在期待享受的同时,亦在期待,对手能不能给它带来些意外,或者是惊喜! 它身后的李仪,脸上也是挂满笑容,对它有着绝对的信心——它虽是个新手,但她对它们有着近万年的了解,知道它们的强大;她也见过了萧断号“机甲”的全力出手,自认为此战已定,不会再有波折。 城楼上的众人,皆面色凝重,也不太看好萧断的这次进攻。 毕竟,此前萧断汇聚“机甲军团”之力,也只能毁去天问向镔铁之主借来的躯体,并不能对天问的内核,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现在天问重得的躯体,疑似是万年前的旧物,它铁定将变得更加强大。 这就不得不令众人,对萧断号“机甲”的战斗前景,蒙上一层阴影。 唯有立在城墙之上的萧东兮,还有护在公输墨身前的萧从信,她们眼中仍有异彩在闪烁,似是对萧断,充满期待。 萧东兮相信,眼前的天问,比之前附在镔铁之主身上时,要更加强大,但,还不曾到让她绝望的地步。 此前萧断号“机甲”,打不烂天问的内核,只是因为护着它的外壳里,还有助它穿越星空,附身宿主的能量未曾释放掉。 能护着它穿越星空的能量,岂是萧断号“机甲”能轻易毁去的? 现在,那壳,没了! “打它脸!”萧东兮一声断喝,给小弟打气。 “得嘞!”萧断自信一笑,他爆发出八境绝颠之力,点亮了胸前那枚巨大的符石。 “这是?”天问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竟睁开了眼。 若储存的记忆没错的话,这是萧断在驾驶“机甲”以来,第一次使用自身的修为。 “机甲”大战,修为有什么用?何况,还是区区八境。 天问计算得很清楚,此刻,就算是园歌大陆最顶尖的九境绝颠战力,也无能伤它分毫。 在场众人,谁都不是傻子。 在此刻,所有人均将眼睛睁得贼大——城楼之上的人,多了期待;天问与李仪,有了疑惑。 萧断既爆出修为,那必定是有用,不然,他就是个傻子。 萧断是傻子吗?他,当然不是! 其他人虽有疑惑与期待,但都无能马上直观感受到,萧断号“机甲”的变化。 是以,她们是睁大了眼睛,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静;她们只能等待萧断与天问战过之后,才知分晓。 唯有天问,它的眼睛越睁越大。 只因,萧断号“机甲”正飞速增长的战力,快要让它爆表,甚至宕机。 “来吧!”天问像受虐狂那样,发出了期待的声音。 园歌大陆,竟然会有战力接近爆表的东西! 这就难怪,万年前,它们会不远星空,来到此间,而且,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此间世界,看来,果真有点东西。 现在,天问的脸,就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有点东西! 萧断号“机甲”那马车大的拳头,携着无尽威力,一拳正中天问的小脸,发出了骨头碎裂的脆响。 这一拳前冲之大,直将天问连人带脸一起砸倒,深陷进了地底。 映入众人视线,存留的最后画面,便是萧断号“机甲”半跪于地,将大地踩得龟裂,而他马车大的拳头,连同手臂,则整个陷进了地里,仿佛如同金刚钻碎砖那般,直接凿了进去。 众人虽然看不清地底的情况,但谁都知道,天问就在拳头下面。 死了么? 众人还没来得及生出这样的念头,就见萧断号“机甲”迅猛地抽出拳头,然后更加迅猛地凿进那个坑,如同打铁那般,将天问反复锤炼。 宜将剩勇追穷寇,这是萧断在与异域入侵者的常年征战中,学到的血泪经验——他如之前那般,抓住机会,便要将敌人给捶到死,绝不给它们反击,甚至伤到自己人的可能。 但正因为有了之前那个它,被摁在地上暴捶,却怎么也捶不死的经历,所以,众人眼中的期待,竟渐渐淡了下去。 看来,还是捶不死。 不然,萧断不会耗费资源,一直这么捶下去。 “哈哈哈!”远在战场之外的李仪,目睹萧断重复上演旧事,不禁狂笑出声,“演来演去,都是老套。” “我这个观众,早看腻歪了!” “你们,还能来点新鲜的吗?” 萧断不为所动,他已将修为运转到极限,催动着“机甲”胸前那巨大的符石,在源源不断地吸取着来自“机甲军团”的力量,然后以爆炸输出的方式,在狂暴地捶着天问。 他的脸很红,也挂满了汗珠,很明显,他要到极限了。 城楼上的众人,隐隐有了些担忧:若是萧断修为耗尽,被那怪物趁机打了反击,那就糟糕了——不光是萧断本人,孤城,也要糟。 李仪的笑声,倒是更盛了。 她冲着萧东兮挑衅:“降了吧!这东西耗费的资源不少,若等下被神大人拆掉了,就真可惜了。” “傻叉!”回话骂人的,竟不是萧东兮,而是被众人层层护住的公输墨。 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萧断号“机甲”此刻正在消耗的,绝对不是符石,而是,所有“孤城天团”小将们的修为。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用实力赢得尊重 他此前没有出声,只因他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原来,机关术还可以有这种,不需消耗符石的战斗模式! 这种模式意味着什么,不搞机关术的人,也许不懂;但公输墨,却看到了“机甲”无限升级的可能。 符石,就算能随着制作者水平的提升,等级没有上限;但它们一旦打造完成,就单品而言,就有了上限,没了升级的可能。 而且,就算它不是一次性消耗品,但总有损耗、消失的时候。 而这种以符石为媒介,通过修为来运转“机甲”的新模式,将使得打造完成的“机甲”,有了无限升级的可能! 只因,“机甲”主人的修为,是可以提升的。 墨祖,竟能想人之所不能想,真是强到变态!不愧是他公输墨的偶像。 公输墨这样想着,骂李仪的声音便更响了:“你个傻叉,还号称是与墨祖同时代的人,竟连他老人家如此划时代的巨制都看不懂。” “他老人家,羞与你存于同一时代!” 好嘛!李仪被公输墨这一骂,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开始认真观摩起萧断号“机甲”的战斗方式来。 都是万年的老妖怪,被打脸这事,哪比得上与时俱进?对它们这些苟活了万年的家伙来说,生存与发展,胜过一切。 李仪不说话了,城楼之上的众人也不出声。 尤其是那些知情人,她们不出声,竟都是在同情公输墨这么一个墨祖的狂热人粉——真不知道,待他见到墨祖现在的样子,并发现这一切,并非墨祖所为时,他的偶像世界,会不会崩毁。 被抢了功劳的萧东兮,倒是非常大度的一笑,她转头向着公输墨,点拨道:“术是用来超越的,万物皆有界限,唯有脑子没有。” “与其艳羡,不如行动。” 公输墨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同他讲这么一段,但他能听懂这些话的意思,似是被醍醐灌顶般,陷入了沉思。 萧东兮轻笑转头,以手中青玉折扇,给小弟萧断,还有他的“孤城天团”小将们,均刷去了一团又一团的青色柔光。 顿时,被青色柔光包裹其中的他们,脸上全都露出了如沐春风的表情——他们被汗水洗过的脸,重新变得精神抖擞,就连脸上的潮红,也尽皆褪去。 “再来!”萧断一声怪叫,再次将修为运转到极限,催动着胸前巨大的符石,接收着同伴们输送过来那更加稳定更加温暖的能量,然后,捶怪物。 萧断号“机甲”那马车大的拳头,一拳比一拳快准猛地砸向地底的天问。 此前,随着他每一拳的落下,地底都会传出天问骨头碎裂的脆响,却没有哪怕一丝天问的呻吟。 而此刻,天问终于是闷哼出声——不管是因为痛,还是舒服,反正,终于能捶到它有感觉了。 这就说明,萧断与“孤城天团”小将们,又涨战力了。 这是比打怪物,更令萧东兮高兴的事——敌人终归是要作古的,唯有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强起来,她们才能更好地面对更强的敌人,并将其踩在脚下。 就这样,在萧东兮不断地用青玉折扇给小弟们加持下,萧断的攻击不停,把战场,当成了修炼场。 李仪终于看出了不对,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己方如此明显的拖延之计,对面不仅不识破,还甘之如饴地配合。 原来,她们的实力,竟是这样磨砺出来的……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拿神大人,来做训练玩偶! 李仪怒了。 她从未轻视过眼前的敌人,尽管她曾抢上城楼,在上面搅动风云,而且一招卸了一名九境高手的胳膊,一巴掌扇肿了对面最强之人的脸。 她看得很清楚,这是自己以有心算无心,以快打慢,并不是自己的实力真的远超对面。 若此刻再上城楼,她绝难再复制此前辉煌战果,甚至有可能,会饮恨敌手。 但这不是对面轻视己方的理由! 训练玩偶?是可忍,孰不可忍?? “恳请神大人大发神威!”李仪对着地底的天问,一揖到地,语带恳请,“杀光这些轻视,甚至亵渎神明的家伙。” 听到李仪这么说,地底下的天问再次发出一声销魂的呻吟,然后懒洋洋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听你的。” 于是,此前小花捶怪物的那一幕,再次重演。 萧断号“机甲”保持着暴捶的节奏,渐渐被动地飘离地面——撑着他飘起的,正是平躺着,被马车那么大的拳头捶脸的天问。 天问一边挨捶,一边呻吟着对李仪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着急上火。” “他们在修炼,吾又何尝不是在适应身体。” “它虽消散于天地,却给吾等留下了一具还算不错的躯体,可说是为吾族立下功劳。” “若非它消散得太久,怎么着,吾也该助它重生,再塑身躯。” “合作了那么久,你不该质疑吾等。” 李仪被它说得浑身一凛,立刻低头道:“不敢!” 天问一边挨揍,一边随意摆了摆手,呵呵一笑:“无妨!你的付出,吾族看在眼里。” “他日,必叫你得见新世界。” 李仪大喜过望,立刻拱手低眉:“谢过神明!” 天问便不再对她说些什么,而是平躺着,在萧断的暴捶之下,仍伸了个懒腰。 此刻,它已将萧断号“机甲”给撑到了半空之中。 它在又挨了一拳之后,却不对萧断,对着城楼之上的萧东兮,邪魅一笑道:“你们很不错,我改变主意了。” “许你们……” 它话未说完,又挨了萧断号“机甲”一拳,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然后,它接着对萧东兮说:“与神明一起,屠灭那些只会灭世的家伙,得见新世界!” “小弟回来!”萧东兮并不是为它的话所动,而是看到它的身体在发光,知其还手在即,马上唤回了小弟。 萧断的修炼,其实也到了一个倦怠点,正需要回顾巩固。 阿姐一声令下,他立马就操作着萧断号“机甲”,直接放弃了天问,飞回了城楼之上。 一落地,他便令“孤城天团”小将们齐卸甲,与其一道,径自下了城楼,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扇,绝非园歌之物。 萧断的举动,不光城外的敌人看不懂,感到大为震惊;就连城内不知情的自己人,也只觉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你可是这座城名义上的主人! 怎么能,在强敌入侵的关键时刻,因为打不死对方,就领着人自顾自地跑了呢? 竟连个交代也没有…… 你是要将的赫赫威名,毁于一旦么? 那可是你驻守这座城,用连年血战,踩着无数异域入侵者的尸骨,才杀出来的名声! 他们爱怎么想,萧断才不要管呢! 他早已带着“孤城天团”小将们,消失在了城中,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去了。 一时之间,城楼之上守军尽去,徒留如萧东兮这般淡定的沉浸式看戏人;当然,也还有不少惊疑不定的不知情者…… 此情此景,像极了蓝星某些小说里写的空城计。 只不过,城墙之上,少了个会抚琴的杨从嘉,只立着个轻摇青玉折扇的萧东兮。 而对面的敌人,却是同样的惊疑不定。 按道理,早就蓄足力量,准备给萧断号“机甲”致命一击的天问,当在失去目标后,立马腾空而起,将所蓄之力,尽皆倾泻在城防之上…… 但此刻的天问,宁可承受一拳砸中空气、力道反噬,也不选择进击,只睁大它的眼睛,扫描着城楼之上,可能存在的危险。 它身后的李仪,也在小声提醒:“她们先是弃了法阵牢笼,现在又撤走了能勉强与神明一战的军阵。” “以此城独镇此地,屹立不倒来看,其统帅,属实不是昏聩之徒。” “小心有诈!” 天问淡淡一笑,没人比它们更清楚它们的理智——就算对方有诈,它们也断不会上套。 它反复扫描着城楼之上,一个一个地排除,对自己可能造成威胁的人和物——一遍不够,那就百遍! 反正,都很快。 它在看城楼之上;城楼之上的人,亦在看它。 萧东兮傲立于城墙之上,看得仔细,知其在算计——她摆的本就不是空城计,自然不指望,它会如司马那般谨慎退去。 “你过来呀!”萧东兮折扇轻摇,以手勾它。 天问摇头不语,只张开右手,突兀地射出了一束光——它并不射人,而是,迅即无比地直冲城墙而去。 以萧东兮的见识,当然知道此光为何,她早摇动折扇,同样刷出了层层青色光罩,将那束光,给隔绝在了城墙之外。 那束光,被青色光罩所阻,并未绽放出什么爆炸威能,而是一触即散,在青色光罩里,漫反射出绚烂夺目的粉彩,然后便消于无形。 “咦?”天问忍不住疑惑出声。 它的这束光,乃是为了探测而发。 按它所想,就算最终不能触到城墙,窥探出对手隐藏的战力,也势必在对手的阻截之下,有所感知。 但此刻,它竟估算不出,那些青色光罩,究竟是何物质,战力几许…… 关于萧东兮,以及她手中那把扇子,它早已扫描了无数遍,结果都是“无战力,对己方构不成威胁”。 这也正是它到此刻,都不肯攻上城楼的原因。 只因它来到园歌大陆已有多年,虽一直未曾有机会完成附体,但这并不妨碍,它能知道萧东兮其人其事,及她所倚仗的那把扇子。 明明就是个宝贝,无论是输出、防御、辅助……,都可位列园歌神兵利器榜,但,扫描结果,就是“无战力,对己方构不成威胁”。 它的扫描,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那么,便是那扇子有问题! 是己方文明程度不够,探测不出文明科技树范围之外的物体;还是那扇子的品级过高,屏蔽了自己的扫描。 如果是前者,那不可怕——随着我们开疆拓土,迟早有一天,会将其纳入文明之内。 若是后者,那乐子就大了。 那便意味着,自己这堂堂帝国开拓前驱小队长,在那扇子面前,不过是盘菜…… 若是搁在旁人眼中,会觉得后者是个极小的概率,怎么着也要上前去试试她的深浅,以免让自己落下畏战之名,徒增笑料。 只因,若那女子,真有这样神级的宝贝,又怎会在十年前吃那么一个大亏,导致月渊化墟、盛唐崩毁、自己重伤垂死呢?! 她明明可以一扇就了结自己,又何苦浪费那么多资源,难道仅仅为了看戏么? 同理,她都可以一扇就了结自己了,那所谓异变之地之内的那些个杂碎,她就更能如寒风扫落叶般摧枯拉朽了,又怎会牺牲那么多人力物力,在此扎下这座城呢! 但天问不是旁人,它只是个理智的前驱。 换句话说,它有它的使命,有惜命的理由。 “此扇,与吾族有缘。”天问心中有了计较,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不会进攻,“合作吧!” “一起屠灭即将到来的灭世敌。” “九洲事,九州了。”萧东兮摇头,再次拒绝,“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都得消失在此天地。” “有月渊在,别说你们这些猫猫狗狗,就算是神明来此,也得滚蛋!” “吾就不说尔固步自封了。”天问不恼,只笑,“就说这扇子吧!” “它也绝非此方天地之物。” “尔既所谓‘九洲事九州了’,那此扇,是否也当消失?” 天问自认为自己将得这一军,当真是顶呱呱妙兮兮,不禁笑出了声。 谁知,萧东兮根本不吃它这一套,直接回怼:“凭空污我宝扇清白,就凭你也配?” “此扇,乃本村长出生时所携。” “你敢说,本村长也非此方天地之人?!” 萧东兮衔扇而生之事,是月渊辛秘,园歌人所知甚少。 今日,萧东兮将此事挑明,正是为了避免日后对上天问身后的势力,以及未来必定要来的灭世敌时,被园歌大陆某些有心人,拿她不是园歌人来做文章。 只要她不认自己魂穿之事,她便是永远的园歌大陆人。 说实话,天问在发现这把扇子的问题时,是有怀疑过,萧东兮是不是也如它们这般,来自另外的世界。 但它们这个世界太理智,对于与它们从上古战至今日的月渊大能,也太过信任,认为,若对方也是鸠占鹊巢之辈,定早被月渊大能灭杀,根本不可能走到今日,成为主事一方的大佬。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雄城底蕴 它怎么想得到,像萧爸这样的牛人,在明知萧东兮为魂穿,且衔扇而生的情况下,竟然不像某些人(李靖,差点弄死老婆怀胎三年生下的肉球)那样,对其心生忌惮,反而,心甘情愿成了女儿奴。 不仅将万年月渊尽付她手,还带着萧家人,一次又一次承受着伤到根基的伤痛,去护着她,为她拼命。 这种情况之下,理智如它,怎么可能去怀疑她非园歌之人呢? 除非,让它去怀疑萧爸,还有月渊那些个大能,尽是些傻叉,脑子瓦特了——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这般,任一个外来者,糟蹋他们守护了万年的月渊。 若是如此,那为啥就没人容下它呢? 都是鸠占鹊巢,凭啥她是团宠,享尽九州福;而它却是万人嫌,人人得而诛之…… 慢说它这个无论是文明程度,还是见识,都远超园歌人的家伙,都是这么算;那园歌大陆之人,就更加不可能,在没得到半点风声的情况下,去凭空揣测萧东兮了。 所以,当萧东兮自承此扇是自己出生时所口衔之宝时,得知此等辛秘的众人,哪怕是知道天问在怀疑此扇来历,也对萧东兮所言深信不疑。 他们只会认为,天问你这个外来者,弄不过我们这方天地的宝物,就只会在那里瞎哔哔。 天问也不再纠结此事。 它开始想另外一个问题,为何,像李仪这帮人,为了抗击灭世敌,都肯臣服自己这些外来者;而眼前女子,明知灭世敌凶猛,却连与己方合作,都不肯。 此前,李仪明明已经说过,我们是两头大象中,善良些的那头,远非园歌的蝼蚁所能比…… 总不会,是我刚刚展现的这些,还不够证明吧? “最后问你一次!”天问念及此,它向前迈进,对着萧东兮发出了警告,“合作,或者碾平你们的蚁巢。” “还真当自己是大象?”城楼之上,已然撤去了孤城主力,萧东兮面对天问的进击,却是夷然不惧。 “是不是,待碾平了蚁巢,你就知道了。”天问稳步向前,步步施压,“小姑娘,不许哭。” 萧东兮不应,只立身城墙之上,摇扇轻笑,一如当年摆空城计的孔明。 天问也不再说话,它将防御体系开到最高档,只稳步向前,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势,自然而然地压向了对方全体。 它身后的李仪却没有跟上。 她看着萧东兮的眼睛,总觉得有些问题,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 孤城中有墨家、阴阳家的人,她是知道的,但他们的机甲也好,符石牢笼也罢,全都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在天问面前,彻底失去了作用。 至于月渊本身在北域的战力,此前已被她和镔铁之主,灭了许多,只剩下北域孤城里的这群人了。 此刻,机甲天团全体撤走休养,城防力量可谓十不存一。 她实在想象不出,除了那把扇子,对面还有什么赖以翻盘的东西…… 但萧东兮的冷静、机甲天团的放心撤走,又似乎全都在说,对面就是有赖以翻盘的东西! 这戏,真不好看! 与李仪一样,有同感的,还有城楼之上的那些不知情者。 除了小丫头还是那么淡定自若地相信萧东兮,其他人,就连公输墨、姜子吕和小花这样见过大世面的绝顶聪明人,都将心眼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当然也信萧东兮,他们就是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东西,能挡住天问,惊吓到他们。 天问还在向前,一步一步又一步。 一向沉稳神秘的姜子吕,却是最先没忍住的那位,他偏头问萧从信:“此前虐我的那些机关,可是有提升?” 萧从信此刻的职责,只是保护公输墨,是以,他只是表情凝重,整个人倒不是那么紧张。 他见姜子吕如此,竟还笑了一声:“我不说第二遍——它们,不归我管。” 他不说第二遍,结果还是说了,而且,还是对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的姜子吕说了。 历延嗣都给自己的好兄弟整笑了,他干脆补充道:“村长说过,看戏最该讲究的是,不要剧透。” “你个老贼,以前坑我们的时候,不都是最后才跳出来么。” “怎么,这才哪到哪,就沉不住气了?” 姜子吕被这哥俩损了一下,倒也不生气,他之所以为此,实在是意识到,以前自己所谓的戏耍萧东兮与十三太保,更像是着了萧东兮的套,被她牵着,免费为她打工…… 他来到孤城之后,所见到的一桩桩一项项,实在是将他打击得够呛——月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他戏耍得了的;虽然,他很牛。 城防机关? 公输墨听了,倒是眼中异彩连连。 他没亲眼见过城防机关的威力,但姜子吕是谁,他是知道的——就连堂堂贼之至境,都畏这城防机关如虎,那说明,墨祖做的东西,又有他值得学的了! 他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就想等着看,城防机关是如何大发神威的。 “若是没升级,挡不住它。”姜子吕却是看不惯那俩家伙的嘴脸,直接泼了冷水。 他说的,当然也是事实。 天问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园歌大陆的九境之上,确实不是那些城防机关,所能狙杀的。 公输墨听了很是不爽,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对方实力之强,是摆在那的,他没有理由去胡乱拔高偶像墨祖,埋汰天问。 但是他和姜子吕,却都从历延嗣和萧从信这哥俩的眼睛里,读到了些许戏谑之意,心中莫名升起了某种好奇,是关于城防机关的。 升级?抑或是其他……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答案。 天问一步步向前,城楼之上的法阵机关,根本就不曾有任何反应。 那么贵的东西,明知道奈何不得它,萧东兮又怎么会去浪费呢? 不过,此雄城独抗异域入侵者多年而不倒,是谁说,它只有那一套城防机关的! “嘭!” 但闻一声巨响,那明明是一步一步飘着向前的天问,却似是一脚踏空,如同被炸爆米花那般,被地底爆出的巨大气浪,给冲上了半空。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条路,是小三选的么? 天问被炸飞了天,城内外的不知情者都很意外,却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太多的情绪,甚至,连“啊”那么一声的人,都没有。 城外的李仪,甚至还因此看低了萧东兮几分:知道你有后手,但……就这?神明是能被你这区区一炸,就败走的吗! 就连被炸到飞天,向来理智的天问,也不禁出言打脸:“啊!舒服。” 这套机关,它事前确实是没有扫描到,而且,他的速度,竟快过了它的计算。 打在它身,虽也还是蛮疼的,不过,也就那么回事! 若这就是对方所倚仗东西的话,那它便可以放心大胆地上前屠城了。 “舒服就好!”萧东兮的脸一点也不红,她只折扇轻摇。 就见半空中正喊着舒服的天问,它的脸上突然呈现出扭曲的神情,与此同来的,还有它的“嗯~啊~”呻吟之声。 这是舒服到要死了? 除了萧东兮,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她们是真的搞不清,它到底是在表演,以打脸萧东兮;还是被萧东兮打脸,确实是真疼…… “舒服吧?”萧东兮折扇轻摇,轻飘飘送上一句,“要不要……再大点力!” 此言一出,城楼之上的人全都舒了一口气,现在她们知道,是它真疼,被萧东兮狠狠打脸了。 只因,但凡它不是真的难受,这句“再大点力”,怎么也该是由它来说。 擦!真是变态…… 用绷带吊着一只手的姜子吕,他看萧东兮的眼神都变了,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就连视墨祖为偶像的公输墨,虽然他到现在也还没看懂,这次的机关到底与此前有何不同,竟真的能折磨到天问,令到它五官扭曲;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着萧东兮冒出了星星眼——真不愧是月渊大姐大,这叫谈笑风生破强虏? 唯有公输墨身前的历延嗣、萧从信二人,脸上仍是平静——机关的效果,虽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但村长占上风,却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么多年,除了唐宫被温言雅背刺,村长有哪一次,是需要他们来担心的。 做好该做的事,看好该看的戏,才是太保的人生。 “话说,你们为什么跟他走,就是因为这个吧?”在这美好的看戏时刻,萧从信扭头看历延嗣,用他那不太令人舒服的声音,很突兀地问了一个令历延嗣不太舒服的问题。 果然,面对这个问题,历延嗣的那张小白脸,变得白了又白,还似乎泛了点黑。 “不想回答?”萧从信将头扭回来,继续观赏天问那张痛到扭曲的脸,“那当我没说。” “别呀!小四。”历延嗣服了软,低声下气道,“一开始,我们确实是以为,他要为村长打下一片天,等村长伤愈复出。” “所以,我们就跟着他干了!” “但到了后面,怎么也等不到村长的召唤,我们每个人,便都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羁绊……” “这些,你也许懂,也许不懂……但,这就是事实。” “哼!”萧从信冷笑一声,一副“我怎么不懂的样子”,冷声道,“村长确早有言在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但你们,走得太远了,都忘了来路。” 对于小四的批判,历延嗣这个二太保并不服,他脖子一梗,正要再辩上两句。 这时,立于城墙之上的萧东兮,却似是听到了俩人的对话,她手中折扇再摇,只头也不回地对着天问一声清喝:“九州,是九州人的九州。” “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尽可能让每一个九州人,都有得选;而非被外来入侵者所迫,没得选。” “我不管你们是从哪儿来,有多牛——都给我,滚蛋!” 天问现在也想从这套机关中滚蛋,但它根本扫描不到,也算不出来,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给缠绕住,往死里攻击它的“芯片”…… 它的周遭,不见半点能量波动;它的身体,亦了无伤痕;唯有它的神魂,疼痛欲崩。 “不可能!”它终于痛到发出了第一声哀嚎,“这……到底是什么?” 萧东兮当然不会回答它。 一个前驱小队长,就有这么强的实力,谁知道后面会怎样? 既然这套机关对它们有用,那就有必要将数据都记下来,继续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开发,争取在以后对阵它们时,能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弄你就对了,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是什么! 萧东兮只集中注意力,死死盯着被机关吊打在半空的天问——对机关做调试、改进的工作,自有人去做;她只需统管全局,做好临场指挥。 是以,她还有暇,继续听历延嗣那哥俩唠嗑。 “这是小三选的路?”历延嗣似是从萧东兮的话中,想起了什么,知事关重大,特意用上了传音。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传音,也能被萧从信身上的辅助机关,给传输到了该传之人的耳朵里。 萧从信用他那难听的声音,顾左右而言他:“我欠村长的命,比你们都少——但这一命,就是我的全部。” 接着,不待历延嗣有所应,萧从信便指着自己那全身上下都被辅助机关所支撑起的身体,轻笑道:“唐宫血战,我身陷绝境,战至粉身碎骨,是师娘不忍我回天乏力,举月渊之力,帮我留住了一条可走之路。” “说实话,当时,我很矛盾。” 萧从信没有再传音说下去,因为历延嗣一把搂住了他:“对不起,小四——当时,若我们在……” 萧从信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心里明镜似的:就算你们都在,也没啥卵用。 到最后,还不是像我这般不人不鬼,都要去耗月渊的资源。 一个搞不好,可能还要害师娘陷入先救谁的二难困境…… 像现在这样也好,大家都长起来了,还有大把的机会,来为这世界做点事。 “是小三么?”历延嗣从萧从信之前的反应里,已明知此事不可说,但他还是不住,传音问了一句。 萧从信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答案。 就在这时,那被困在看不见的机关里,吊在半空做面部表情秀的天问,突然就恢复了正常。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而全的缺点 “资源不够了。”萧从信目睹此状,既向历延嗣做了解释,又岔开了那不可说的话题。 资源不够? 历延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对月渊资源储备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那时候,那些钱粮宝贝,就已是多到令人感到恐怖的程度了,绝对是几百年也花不完的…… 而且,那时候为了延续盛唐,武装月渊,当真是花钱如流水——他所想的几百年也花不完,就是按照当时“花钱”的标准。 现在,月渊都苟了十年了,资源只怕是更多了,这不够之说,从何谈起! 萧从信没管他,因为,他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得全神贯注地看,毕竟,能把北域孤城逼到这一步的情况,并不多。 天问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它确信,那些缠绕着它、持续给它造成神魂伤害的看不见的东西,不见了。 不过,它的心态,却再也回不到开始那般不紧不慢了。 换句话说,它破防了。 如果说,它之前是倚仗自己无敌,存着战场如戏台,要猫抓耗子一番之心思的话,那么,现在,没了! 它的理智,还有它的计算,都在告诉它,若再演下去,就该别人看它的笑话了。 这不可能! 园歌大陆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前有人,懂得卡住关键时间节点,通过自爆来伤害到“芯片”,现又有东西,能直接对“芯片”造成损害,后…… 它不肯想这个“后”,它现在就要毁掉这座城,屠尽知道它们弱点的所有生物! 可惜,天问脱困后会有什么反应,本就在萧东兮的算计之中——它刚起势前冲,就被凭空降下的一张大网,给直接罩住,扑到了地上! 天问吐了。 它是真的吐了一口蓝色的液体,大抵是它的血。 什么鬼? 又是没有扫描到……又是反应不过来……又是打得自己脸疼…… 还有最可怕的一点,天问不敢去想:它根本就挣扎不开! 刚刚,若不是那个看不见的东西,自动消失了,它根本就挣脱不了,只怕现在,还在做五官扭曲到的哀嚎。 它叹了口气,干脆趴在地上,不做挣扎,只等待着被伤害…… 结果,它什么也没有等到。 哦,不!它等到了萧从信的笑声。 “哈哈哈~”萧从信指着它,用十分难听的声音,狂笑不止,“怕了吧!看在你像条死狗一样,想要投降的份上,先不打你……” 被萧从信抢了台词,立在城墙之上的萧东兮也不以为意,她只羽扇轻摇,冲敌人保持着微笑。 “你!”天问还没反应,城外的李仪却是勃然怒。 她作为万年前灭世之战的幸存者,对于天问它们世界的强大,可以说到了盲目崇拜,甘愿为奴的程度。 从未见过它们吃瘪的她,眼见到天问被打趴、遭人侮辱,她又怎能保持住平常心呢? 原来这些机关,都是你在指挥! 这就难怪,为什么你们这群人,会在战局刚启之时,就迅速退到那么后的地方去。 李仪已存了再度杀上城楼,擒下那个浑身上下都是机关,正口吐芬芳的丑人。 感受到李仪的杀气,历延嗣一个斜跨步,就挡在了萧从信身前——此前,他要保护公输墨,没有正面对上过李仪,这一次,他要领教领教。 他已经想明白了,操纵这些机关的,就是他们的三太保! 只不过,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以至于小三不能示人,甚至,萧从信还要故意发声,给敌人制造出,他才是这些机关幕后之人的假象。 以敌人有限的情报,知道他曾操纵城头机关,针对并且虐过贼之至境姜子吕,很难不相信,他是孤城机关幕后之人…… 别说李仪,就连在他手上吃过亏的姜子吕,都在眨巴着眼睛,考虑这样的可能性了。 当初在草原之战,李仪是着实付出了好几名心腹的生命,亲眼目睹了历延嗣这小白脸的神力无双之勇的。 她信自己能稳赢历延嗣,却又担心万一被他缠上,导致城楼易上却难下,那就麻烦了! 她心绪不定地瞅了瞅萧东兮,发现对方是一脸尽在掌握的云淡风轻——她一时之间,竟不敢轻举妄动…… 天问虽没等来想象中的被伤害,却也无能挣扎着抬头,只得将头埋在地里,放声大吼:“有本事弄死吾,不然,鸡犬不留!” “有本事,你过来呀!”萧东兮并不惯着它,立马以经典套路回应。 天问当即就闭了嘴,只因它的计算告诉它,再说下去,就是“你上来呀”、“你下来呀”的无限循环了…… 最终丢脸的,是爬不起来的它。 战局,又陷入了僵局,城楼内外,只有死一般的宁静。 “为何不弄死它?”历延嗣见李仪不敢攻上来,放开了架势,传音问萧从信。 “不都告诉你了。”萧从信没好气地应他,“资源不够了。” 历延嗣不得不朝着自己的兄弟翻了个白眼:这……我能想明白的话,还用得着等你说第二次? 萧从信则还了他一个白眼:这事情,我能讲清楚的,我会不跟你说?! 这哥俩,你瞪我我瞪你,这就很尴尬了。 好在,能通过萧从信身上的特殊装置,听到他俩传音的萧东兮,及时传音给历延嗣解了惑:“这个,就是大而全的缺点了。” 历延嗣不是傻子,村长这么一说,他就懂了。 他气得捶了萧从信一拳,传音道:“擦!早讲明白你会死呀?” “早说‘大而全’,我不就懂了么。” 早讲会不会死,萧从信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若再挨上历延嗣一拳,他现在就要散架了。 “我没修为了。”萧从信一脸苦逼地看着历延嗣,“你把这些辅助给拆喽,我分分钟就死给你看。” 历延嗣这才知道,自己险些犯了大事。 若是旁人,小四绝对就躲了,正因为自己是兄弟,他才会让自己一拳捶得瓷实…… “我了个去!你就是这样,早讲会死?”历延嗣忙不迭地上前,给萧从信从头到脚检查起身体来。 “你个老二怎么当的?我这样,你今天才知道么……”萧从信嗓音很难听,话更没好话。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弄不死我 历延嗣怎么可能,会不知萧从信的性子呢? 他们十三太保,可是打记事起,便是光屁股在月渊一起长大的! 若非萧妈明言,他们是自外捡回来的孤儿,这些家伙,还真得拿彼此当亲兄弟不可。 而这,也是诸多太保在与村长失去联系之后,会选择追随李天下的原因。 只因,李天下,是月村大太保——待他们亲如手足的好带头大哥。 而且,到目前为止,李天下是上古大能“醒”来这事,除了进过断天之域的七太保历从原之外,还没有哪个太保知道。 萧从信的性子,对谁都是如此,有些清冷,倒不是因为他受了重创后,才变成这样的。 他只有在大局已定,不需劳神的情况下,才肯多说几句。 历延嗣太清楚这一点了! 他看到这样的萧从信,立时就想明白了:村长耗费那么多的资源,应该是要达成某种目的,而此刻,应该是已然达成。 是以,村长不愿再多耗费资源了。 他忙一瞬不瞬地盯牢城外战场,想看达成所愿的村长,这次会怎样收拾入侵之敌。 在他心里,村长肯定不曾被废,绝无可能修为全失;但这一路走来,他确实没看到村长使用修为,全部都是在倚仗扇子,还有符石。 以他对村长的了解——她重情义,绝不该与众太保失联十年;她力行节俭,绝无可能滥用、浪费符石…… 问题是,这两样绝无可能,她都这样做了! 其间,必有隐情。 只是,他不敢问——别说问村长,就是问萧从信,他也不敢。 现在,很明显,虽然萧从信表现出来的,是收网在即,但孤城除了传说中的墨祖,再无人可以灭掉城外哪个怪物。 除了,村长! 与历延嗣抱同样心思的,还有许多人,比如老头小花,贼头姜子吕…… 当然,也有人不想——公输墨就很期待,等下萧东兮不行,然后跪求墨祖出手,最终墨祖闪亮登场,一机关鼎定乾坤。 这是公输墨所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了,既满足了他对偶像的幻想,又有机会看到更牛叉的机关术! 唯有小丫头,啥也不想,只在城楼之上,当着最热闹、也最冷静的看戏人。 热闹,是她时不时地会跳起来,为萧东兮加油喝彩;冷静,是她至始至终都相信,萧东兮会有办法。 至于萧东兮有没有修为,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事。 有没有修为,重要吗? 对打手来说,重要! 但对她和萧东兮这个级别来说,不重要。 不管是用宝贝,还是用符石,或者干脆袖手靠手下,只要能拿下她们心中所想,这就够了。 团宠嘛,只要能做沉浸式角色扮演,顺带打个脸,完成个小目标,那多爽呀!干嘛非要耗尽修为,去打生打死呢? 她并不知道,萧东兮是不是这么想,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谁让宝贝、符石、手下,她从来都不缺呢! 没见这一路上,都只有我打别人脸呀——村长收了我这个太保,真是赚大发了…… 萧东兮却并不管身后人都在想啥,她只盯着被机关压在地上不得动弹的天问,冷眼看了半天,才出言嘲讽:“你是不是在算,我们为何不打你了?” 天问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抬不起头,它干脆不动,也不开口(开口就要啃泥了),只以躯体发出了电音:“吾能感觉到你的杀意,但你做不到!” “你算出来的结论,是困得住你,却杀不了你,是么?”萧东兮折扇轻摇,突如青衣仙子落凡尘那般,只驱动符石,便从高高城墙之上,飘落于天问之前。 萧东兮此举,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是以,城内外虽传出一片惊呼之声,却也无人妄动。 就连自认是神明奴仆的李仪,也生生忍住了上前擒下萧东兮的念头,并不去越俎代庖,而是坐看神明如何处置。 在她的心中,到现在也不肯相信,强大的神明,居然会被区区人族,用一套看不见的机关,给困住。 “你笃定,我扬不了你?”天问的电音,听不出喜怒,但城内所有人,都默认了它在无能狂怒。 “你可以试试。”萧东兮并不惧,她只摇着扇子,表现得特别淡定,“以你异于园歌的能力,若能暴起伤我……距离太近,确实避不开。” 萧东兮这话,就等于在直白地告诉世人:你有能力伤到我,但你就是做不到。 简直是啪啪地在打,这自认是来自高阶文明人的脸。 天问并不动,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也不再提什么“合作”,只冷静道:“你既杀不死我,那何妨做个交易?” “交易?”萧东兮一声轻笑,“有什么交易,能比延缓你们大部队抵达此间的时间,更有价值!” 天问为之一僵,竟说不出话来:如此隐秘之事,她怎么可能知道?! 萧东兮却似早知它的反应,毫不在意地继续说:“而且,就凭所谓的计算,你就敢断定,本村长弄不死你?” 天问还未回应,它身后的李仪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断喝:“就算你修为仍在,可能通天?!” “举全城之力,亦不曾伤及神明分毫。” “你却在此妄言弑神,真当自己是袖手看棋,一子可定乾坤的臭棋篓子?” 李仪这话,说得并不差,至少,她之言,能被少数居于城楼之上的不知情者所认同。 若萧东兮真能一招定乾坤,那么此前的大费周章,所为何事? 莫非,只是为她的鼎定乾坤烘托、造势…… 萧东兮却并不在意,她扇子遥指李仪:“你若想试试,大可上前——扇老头脸、断小贼手之仇,正有人与你算算。” 李仪却不动——她惧的不是萧东兮,而是看不见的机关,还有……自己会不会干扰到神明所图…… “不敢?”萧东兮并不大看得起,她们这些向外来入侵者屈膝的家伙。 苟活万年?还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萧东兮收回遥指的扇子,只轻轻摇动,随口道:“既不敢,那就继续杵在那,好好看你的戏。” 第一百八十章 弄死之前,先玩有问有答。 李仪毕竟是苟活了万年的老妖,这点城府还是有的,不欲与萧东兮做口舌之争。 她干脆环起双臂,真的摆出一副看戏的姿势来。 只是,她眼中流露出戏谑之色,任谁也能看出,她是在把萧东兮当小丑看,要看萧东兮演一出怎样的丑剧,才能实现其夸下的海口。 倾一城之力,亦不能伤神明分毫,只是靠着看不见的神秘机关,才勉强困住神明,她倒是要看看,萧东兮是如何凭一己之力,来屠神的。 你好歹也是继我这具躯体之后,位列江湖天骄榜榜首的人物,你此前靠宝贝、靠手下也就算了,在此关键时刻,居然只是个追求口嗨的烂人…… 萧东兮无视了她的眼神,继续口嗨……哦,不,继续阴阳天问:“活你就别想了,可以来个小交易——一问换一问。” “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值,那就当本村长没说。” “困住我的,是何物?”天问连想都没想,直接就问上了。 “换个问题。”萧东兮答得比它更直接,“用你的狗脑好好算算,我会答什么,你再问。” 说实话,若非是必须,萧东兮还真有点不想弄死它——像这样直爽、凡事皆依它的计算判断来行事的反派,她是看遍蓝星的玄幻小说,也很难见到的呀! 这不,它并不生气,直接冷静地换了另一个,它认为萧东兮会答的问题:“弄死我,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变成废人。”果然,萧东兮连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就告诉了它答案。 只不过,这个答案,除了天问,没人肯信罢了。 废人? 你不是一直嚷嚷自己是废人嘛! 也没见你少装几次叉——打起脸、杀起人来,哪里像个废人了。 以上,便是大家心中的共识。 旁人不信,天问经过一番计算,却是信了。 它直接发出电音:“你问吧!” “你们小队,数量几何?”萧东兮也不去问它们从何来,只问了个大概它也会回答的问题。 “1024。”它答得也很快,直接回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而且还附送了一个答案,“途中折损,存者不过两指之数。” 擦! 城楼之上的人刚刚还在震惊于“1024”,转瞬之间,就因它言“两指之数”,而改口骂它了。 只不过,这片骂声,倒不甚狠——毕竟,这么“诚实可爱”的反派,她们也是第一次见。 而且,一个就这么猛了,比起面对1024个的绝望,那相对来说,只面对两指之数,那简直是件幸福的事。 更何况,像萧东兮这样的知情人、有心人,只要算一算,就知道,这些敌人,其实没几个了。 老范自爆了一个;此刻趴在地上的一个;公输墨体内还有一个…… 萧东兮满意点头:“到你了。” “为何,宁可变废人,也不做交易?”萧东兮的这个逻辑,在天问的世界里,是难以厘清的,它不得不把这当成一个问题,“吾族有所图,不会灭世。” “灭世者只为灭世而来。” “合力屠去灭世敌,实乃两利!” 萧东兮十分不耐烦地打断它:“问问题就问问题,别变着法子谈和——你死定了的。” 它也不与她做口舌之争,说些什么“你怎么弄得死我”之类毫无营养的话,干脆说了句只有蓝星人听得懂的话:“why?” 它也没想过要谁听得懂,只是纯粹地要吐槽,怎么会给自己遇上这么没逻辑的人和事…… 谁知,它的扫描告诉它,对面的青衣女子,反应很大! 虽然萧东兮竭力掩饰自己的震惊,脸上表现得十分平静,就连握扇子的手,也没有颤抖,但是它就是知道,她破防了。 “回答我,我自会回答你。”它飞快地计算着各种可能,表现得却很冷静。 “第一,人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冷血无情的主人。我们,注定是死敌。”萧东兮强忍着内心的困惑,既答问题,也表明立场,“第二,不弄死你,我既对不起朋友,也会失去朋友。” 说到这里,萧东兮回头瞥了一眼城楼之上的萧妈,还有小怜。 萧妈倒是没什么,只点了点头,还是一副一切任你做主的样子。 小怜却是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她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弱女子,要想报老范之仇,屠尽这些外来入侵者,只能倚仗萧东兮她们。 她没有想到,看上去就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萧东兮,竟然拿她当朋友,宁可放弃看上去就利益巨大的交易,也要弄死它! 萧东兮冲着家人、朋友们淡淡一笑,转头对着天问,问道:“该我了——刚刚的方言,何处习得?” 天问知她会问,倒也答得干脆:“不知,似是天生的——我醒来就会。” 它其实又送了一个问题,若听者足够聪明,就能知道它们不是生出来的,而是“醒”来的。 问题是,这个答案,萧东兮并不要——关于它们是什么,她心中已然有了推断,不然,也不会耐着性子,与它做什么“互问互答”。 天问紧接着问:“不怕说与你知,此城楼之上,有我们的同伴——你待如何?” 这个问题,萧东兮倒是还真没想好。 只因,公输墨体内的那个“它”,并未完成附体,还是一个有着巨型能量保护壳,怎么样也弄不死的存在;而且,公输墨已经用他的智慧,对其进行了调教,在不让它附体的情况下,能从它那儿得到好处。 怎么说呢,用萧东兮的话来说,就是它已经有点类似于蓝星玄幻小说中,“系统”的味道了。 就是,公输墨请它发布任务,然后去完成任务,然后得到它给与的奖励,如此循环…… 说实话,若不怕反噬的话,将它们调教成系统,也许不是件坏事。 只不过萧东兮知道,连自己都有这样的念头,那便说明,这柄双刃剑,到最后,必定是坏事! 她更担心,已经有人在这么做了。 所以,她还是给出了答案:“暂时没想好,但应该是要弄死它!” “宁可杀了同伴,也不放过?”萧东兮的这个回答,天问倒觉得符合逻辑,是眼前人最正常的一次。 “你这算一个问题么?”萧东兮笑吟吟回应。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投降得似乎早了点。 面对萧东兮的耍赖之言,哪怕是换成憨憨历从原,他也会傻傻地应上一句“命都欠你六条了……还要赖我一个问题么”。 可理智冷静于天问,却似跟不上萧东兮的逻辑,竟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还是萧东兮主动敛起了笑容:“你也试过了,我要弄你们,有的是办法——谁说一定要牺牲自己人了?” “好了!问吧。” 面对萧东兮明显是夸张的言论,天问没有去反驳她,反而换了个角度,又问了一次此前已经问过的问题:“你如何笃定,吾伤不到你,而非诱敌之计?” 萧东兮不答反问:“那你又是如何确定,自己挣不开逃不脱,不再做挣扎的呢?” “这个叫反问,不需要回答。” “你怎么做到的,我们便有人,与你在做同样的事。” 萧东兮这话,在不知情者听来,有些模棱两可,令人摸不着头脑;但落在天问耳中,却是如遭雷霆。 怎么可能?吾族引以为豪的文明,居然能被这蛮荒世界,给创造出来! 它很快便冷静下来。 结合此前萧东兮听到“why”时的反应,它越发笃定,她与它一样,都是来自高阶世界。 只是,它的资料库里,没有哪个尚存的高阶世界,会有人,如眼前此女子这般,不图利,只讲什么“苍生”、“朋友”的…… 当然,它们用来打发时间的片子,还有故事里,那还是有的。 等等!她不会就是那些片子里演的那种,是从书中诞生出来的灵智吧…… 若是这样,那她不就是真命天女,横扫宇宙八荒了,那咱们辛辛苦苦万年布局,图个啥? 天问也不知道,为何它理智的“芯片”里,会突兀的出现这么一段,早就没人看的古董小说里,才该有的剧情。 这是第一次,它的“心”,乱了。 它甚至以为,这是“扫描”出的结果在告诉它,崩毁在即,一切都该结束了。 现在,它彻底相信,对方能弄死它的说法,绝非虚妄——连“扫描”都能做到,那么,困住它,弄死它,又算得了什么呢?! 它不想崩毁,哪怕是无聊住在人体内,每天看看古董小说,也很有意思呀…… 更何况,自己还是小说看少了,才会第一次以无敌之姿出现,就被小说里才有的人物,给弄趴了。 “我投降!”天问不问问题了,直接举白旗。 它是真的举起了白旗——它趴伏于地,背上突兀地开了仓,就如一艘蓝星飞船那般,从里面伸出了一面白旗,有节奏地抖动起来。 它说得利落,旗子也举得干脆,一下子就震惊了所有人。 李仪不信她跪了万年的神明,竟然会向如她这般孱弱的人族投降,当场就脑中如雷火炼狱焚,看傻了。 城楼之上的众人,有设想过,萧东兮到底会用怎样的神秘宝贝,弄死它,唯独连想都不敢想,她竟能让它乖乖投降! 一个个的,也都如遭雷劈般,脑子宕了机。 尤其是老头小花和贼头姜子吕——小花是被惊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姜子吕是目睹此景,干脆扯掉了绷带,自己给自己正了两下骨,确认是真疼,不是在做梦…… 这俩货出自万年隐世大宗,知道许多旁人不知的辛秘——萧东兮此举,实在是开了园歌大陆的先河!他们焉能不惊? 他们震惊归震惊,谁都不曾想到,此刻,最震惊的人,其实是天问! 它举完白旗,就后悔了。 说好的动弹不得呢?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扫描出来,对方的机关,早已经失效了! 它出离愤怒。 只不过,它的“心”决定了,任谁也看不出它的出离愤怒。 即便是对机关之事心知肚明的萧东兮,正玩味地看着它,在期待它的反应,却也看不出它的心思。 它并不着急起身,只微微抬起头,去看萧东兮。 这一次,它不用“心”去扫描,而是用眼睛,自己看。 自从眼前这个女人,出手对付它开始,它的“心”就跟不上她出的招了——先是突如其来的炸飞半空;再是无处不在无从抵挡的神魂攻击;紧接着是看不见的网;最后才是将它死死压制住、看不见的机关。 凡此种种,全都逃过了“心”之扫描,竟如此轻易,就突破了自己的防御系统,以快到自己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就将其轻松吊打! 而现在,对方的机关都失效了,自己的“心”竟也全无反应,连哪怕一丁点征兆也没发现。 不然,它何至于老老实实趴在地上这么久,还去与对方玩什么“有问有答”?! 它自己告诉自己,眼前的女人,虽然被“心”扫描出来,是个“战5渣”;但实际上,恐怕是个强到变态的魔女…… 此刻,它不得不稳上一手——万一,对方是故意撤去机关,就为了试试自己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呢? 它这一抬头,就对上了萧东兮那充满玩味的眼睛。 “我不是说过,一定会弄死你?”萧东兮似笑非笑,似是完全察觉不到它已脱困,又似是一切尽在掌握、故意为此的样子,向着它走近了两步。 天问死死地控制住自己,强止了出手的欲望,出言恳求道:“毁灭吾,你不过是延缓了吾族降临的时日;容下我,你将取得对战吾族的先机!” “先机?”萧东兮根本不在意这个,“我的人,已经从你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接下来,定会将你们小队,还剩在园歌的那几个,都再测上一遍。” “你确定,我需要你的投降?” “或者换句话说,你真有我需要的东西?” 萧东兮的话,听起来挺绝望的,似乎,无论如何,天问都死定了。 以至于天问身后的李仪,都受不了萧东兮装的这个叉了,她是从万年前战场上苟活下来的人,知道它们,还有灭世敌的厉害,园歌的弱小,不然也不会跪它们为奴了。 “你个撞了大运的傻叉!”李仪破防了,竟是不顾上古大能的风度,破口大骂萧东兮,“神大人可怜九州,放低身姿欲助尔等,实乃九州之福,你凭什么替九州拒之?!”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没死,复什么活? 替九州拒之? 萧东兮听了李仪之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毫不客气回怼:“你跪你的,本村长可曾替九州不许你跪?” “你看本村长,像是个能被你用道德来绑架的人嘛!” 分别惊艳了各自时代的两位美人,就这样,都用看傻子那样的眼神,互相怼着对方,这落在众人眼中,只觉画面不要太美。 若不是知道萧东兮的脾性,那闲得无聊,刚刚才两度驳接自己断臂的贼头姜子吕,为了转移痛感,都险些要嚷嚷出“打起来”了…… 与他存了同样心思的,还有老头小花。 小花都已经蹦跶起来了,结果看到自己祖宗——小丫头那不善的目光,马上就蔫蔫地“滚”回了沙发,继续恢复他其实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的心神。 小丫头这才满意地偏过头,心道:村长果然够霸气,我得好好学!进了异变之地,可就看我装叉了。 萧东兮接下来还真是在装叉:“既然你这傻狗(苟了万年嘛),那么崇拜它,那行!不就是它要降我么,那让它给我磕一个……我允了。” 说完,萧东兮挑衅地看着李仪:它都磕了,你这所谓奴仆,要不要也磕一个? 李仪彻底炸了。 她苟了万年,可不是为了要磕她,才去苟的! 她臣服神明,是因为它们能助园歌与灭世敌血战,并不代表,其天生骨头软,见谁都磕。 至少,在她眼里,萧东兮这次占上风,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并不足以证明,这个只会口嗨的家伙,真的有其口嗨“救世”那般的实力。 李仪双眸亮起异彩,正欲腾空而起直扑萧东兮,却被天问及时喝止:“且退!” 李仪虽心有不甘,但神明既已开口,她不违逆,便恨恨后退几步,眼中有恨火欲喷薄而出。 若她真有如此神通,那真是早将萧东兮活活烧死好几百遍了。 可惜,她没有,于是,便在心里烧。 它喝止了李仪,然后小心谨慎地慢慢从地上爬起——它的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萧东兮的脸;可惜,一无所获。 现在,它确信,自己是真的能行动自如了。 但它无论是用“心”扫描,还是用眼睛看,都找不到机关在哪;琢磨不出,萧东兮的杀招何在。 当然,它也有用心在思索,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价值,是对方需要的——万一,对方真能弄死它的话。 此刻的萧东兮,是真的没有破绽,心如止水。 她唯一一次情绪波动,就是它喷出那句“why”时,现在么,早就没事了。 换句话说,它能活命的唯一契机,也许,就是那一句。 前提是,萧家人和小怜,肯让它活,然后,它也确实能证明自己有价值。 它看不出萧东兮的破绽,却也不想轻易去赌那个机关到底还有没有效,于是,也向前飘了两步,在距萧东兮相当近的地方停下,再次出言:“看你笃定的样子,对吾族必有所研究,当知,吾等并不似尔等人族。” “磕一个,对吾毫无影响,只是如戏本,诸多‘科介’中的一个。” 说着,它真的给萧东兮磕了一个,还来了句蓝星玄幻小说中的戏词,一点也不逊色于蓝星任何一个戏曲名家:“属下天问,愿随吾主,去征服星辰与大海!” 然后,它便站定,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只静待萧东兮抉择。 萧东兮也未曾想到,自己与李仪对骂,竟然被天问抓住自己话语里的漏洞,当真磕了一个,将她一军。 她早已判断出,它们是来自哪个高阶世界的ai,并无人类情感。 换言之,正如它所说,“磕一个”对它毫无影响,无非就是执行了一个脚本。 但摆在萧东兮面前的,却是,你会否因戏言而守信收它,亦或是在戏耍它之后,你再与它开战。 做这个选择,对萧东兮而言,并不难——她只是救个世而已,又不是要去做女帝,那需要守什么君无戏言?大可率性而为。 但小怜毕竟是做过国后的人,她不这么想。 自天问求和,到转而请降开始,小怜的内心,就一直在做天人交战。 她的内心,是把它们全都当成害死老范的凶手,欲除之而后快的。 但她也很清楚,它们数量太多,实力太强,光灭杀一个,就得付出巨大代价——村长说了,要弄死它,她得成废人。 她与小丫头一样,都是最信萧东兮的人。 而她的信,比小丫头的信,还要来得更靠谱——小丫头那是对偶像的盲目崇信;而她,是用神识之术,探测出的结果。 那可是连天问它们,都逃不过的神识探测术! 村长说要弄死它,自己会变成废人时,她是清晰地“看”到了,村长宁可弄废自己,也要灭杀它的决心。 那么多的机关法阵、符石、“机甲”,还要搭上一个村长,才能弄死一个它! 那,还潜伏在园歌大陆的那些“它”,该如何呢? 还有,未来也许会来的那些“它”,我们又该如何呢?? 小怜的大局观,令人敬佩;她选择的时机,也一如既往的精准。 在天问“磕一个”的时候,她就主动对萧妈说:“也许,您该劝村长,降了它。” 萧妈当然也知道,收了它的意义巨大,但她比小怜懂女儿:北域枪王萧明才,可也是丧身在它之手。你能放下老范的仇恨,小兮可比你要护短多了…… 她想了想,还是替女儿把坏名声给担了,大声道:“小怜姑娘可以不念范国主之仇,但我萧家北域枉死之人,不可不念!” 天问听了,忙抬起了头。它望着城楼上的萧妈,心道:你们要弄死我,就为了这?你早说呀! 萧东兮看出了它的不对劲,冷哼道:“怎么,你还能将枉死在你手上的人,复活?” 复活?我当然做不到! 天问心里是这么想的,它嘴巴上可不这么答:“没死,复什么活?” “你这奇怪的人类,总不会逼我去杀他们一次,再复活吧——那我可真不会!” 没死?! 城内外的萧家人可都喜极而泣了。 对方这么实诚的反派,都上赶着要投降了,是不可能在这方面来忽悠她们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李天下的锅 虽然“北域枪王”萧明才的性子冷,其行事,与那憨憨历从原差不多,但是他如萧东兮一般护短,平日里对孤城上下多有回护。 是以,当他身陨消息传来的这段时间里,孤城人都深感悲恸,抱着誓要为其雪恨的激愤备战。 这也是这段时日以来,小丫头在孤城倍感无趣的原因所在——找不到人玩是其次,关键是连她都感受到了那种大战前的压抑。 现在,天问却告诉他们,萧明才他们根本就没死,这怎能不让大家历了悲喜两重天,喜极而泣! 不过也有人例外,她就是萧妈。 萧明才身陨的第一手消息,可是从萧妈那儿来的! 月渊之人,是从来不会,去置疑她所提供的情报。 他们信她,就如同信萧东兮——无论何时何地,萧东兮说她能一人搞定天问,他们就安安心心地看她表演。 结果,萧东兮是真的要搞定天问了,萧妈却传了个假情报…… 这就有点尴尬了。 萧妈此刻就是这样,她一边尴尬得想要脚趾抠地,一边却要待大家都消化完这破事后,还得主动去问天问,萧明才到底怎么了。 先开口的却是萧东兮,她可不会让老妈来担责,直接劈头盖脸问天问:“他们在何处?你为何要假传消息说他们死了??你想利用他们作甚???” 史上最真诚的反派,天问,当场就被萧东兮给问蒙圈了。 它只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在心里计算:他们在哪里,我想用他们来做什么,我当然一清二楚;但你中间夹个传假消息,那就不是我干的……你说这个,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或者,是想让我答什么…… 它这么一想,慢慢地就想出了答案,那便可以张嘴就来了:“是燕国主做的。” 这话,其实一点也不假。 此前,它的“外芯”在成功附体镔铁之主后,本来是打算远遁,待适应了身体,并成功播下更多“种子”后,再出来搞事情。 正是李天下,引它去见了北域萧家人,告诉他北域萧家人有座城,里面有大量它们亟需的东西。 而且,李天下还愿意降它,主动帮它们,去把那些东西全都搞到手。 证据,便是那枪耍得不错的萧家带头人身上,就有。 可惜的是,它刚擒下那几个萧家人,才来得及看那东西一眼,就被李天下出其不意地用特殊功法,把那东西给顺走了。 要不然,它也不会追着李天下不放了。 这些东西,对它们而言,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是以,每一次,它理智地想要放弃,掉头回去苟起来发展时,李天下就会将那东西拿出来,而它,便会如同中了蓝星游戏中那些特定的“挑衅”技能那般,被强制牵引着,继续追下去。 不管李天下的目的,到底是为何,出卖萧家人这一点,他洗不了。 天问既已看出萧东兮想甩锅,那这个锅,它毫不犹豫就甩给了李天下。 于公于私,它都这样了,李天下也别想好! 萧妈是个实诚人,并不会去推卸责任,但“萧明才被神秘怪物杀死”的这个情报,也确实是李天下透给她的。 当时,情势紧急,鉴于北域萧家人手尽失;李天下虽与萧家分道扬镳,却也还是她信得过的人;她也确实没有时间去查证此事;是以,她选择了相信李天下。 现在天问把锅甩给李天下,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点头应是:“此事,确实是李天下言亲眼所见。” 萧妈这么一说,萧东兮等人心中便已了然。 李天下,可是被萧妈视如己出的月村大太保,以萧家人护短的性子,哪怕他再做错事,萧妈也是愿意信任他的。 正因如此,萧东兮在救下历从原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北上去找李天下的麻烦,而是选择南下去破坏他的图谋,以给他一个大大的警告。 而这,也是李天下遭神秘东西追杀,萧妈不仅跟了一路,还屡次暗中相助,险些将自己陷入险境的原因。 没有人会傻到,就此事继续掰扯,是以,锅被李天下背了,这事,也就算翻篇了。 萧东兮则继续紧逼天问:“李天下的帐,稍后再算——你说说他们。” “此刻,他们当已至镔铁族。”天问并不隐瞒,“镔铁被燕国主迫入绝境,是以主动投诚吾族。” “主力收缩北返祖庭;暗卫则随侍吾左右。” “吾观那耍枪的颇有改造潜质,故在擒下他们之后,便遣暗卫将他们带返祖庭去了。” “你确定,镔铁之人不会反你?”既是要改造萧明才等人,萧东兮倒不担心天问会对他们下毒手,她是怕镔铁之族阳奉阴违,把萧明才他们给弄死了。 “不会。”天问答得异常肯定,“他们除了投降吾族之外,再别无选择——而且,吾族在他们祖庭,有人。” “何以证明?”事关接下来的决策,她稳了一手。 天问并不卖关子,它直接指着自己的前胸,将其外壳划开,露出一块白色材质的东西。 这个东西,园歌大陆人都未曾见过。 萧东兮却见过类似的东西,是以,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块类似蓝星投影幕布的东西。 她立马就意识到,天问是想给她看什么。 于是,她很自觉地上前两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城楼之上某些人的视线,确保只有自己能看到。 天问也正有此意,它一看就明白,萧东兮是识货的。 它便不再多言,只以特殊能量,点亮了这块“屏幕”。 瞬息之间,镔铁祖庭的某处隐秘所在,就映入了萧东兮的眼帘。 然后,当着萧东兮的面,天问用某种隐秘而特殊的方式,联系上了万里之外的“自己人”。 萧东兮心中一动,此物,若是能与传音石合而为一,那么,她心心念念的蓝星现代化传媒通讯,不就实现了嘛! 升级传音石功用面临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当然,前提是,要收下它。 到底收不收?这是个问题。 这可不是像收个白采莲那么简单的事。 它们很危险! 收下它们的风险之大,大到萧东兮必须去权衡,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从壳里出来,这个壳有人要了。 在萧东兮思绪间,天问胸前的“屏幕”上,景物在不停变幻,像极了她以前在蓝星玩过的第一人称枪战游戏。 萧东兮立刻意识到,这块“屏幕”上所展现的,是天问同伴的视角。 从这个视角来看,它的这个同伴,此刻并未完成附体,应当是在宿主体内,由宿主带着它前行,似是要去到关押萧明才他们的地方。 以萧东兮的眼界见识,很快便判断出,这个宿主,当是镔铁王后——在镔铁之主不在的情况下,只有她,才能出入此等隐秘之所,并牢牢掌控住局面。 她的言行,虽有天问为了证明一切尽在自己掌控,而特别授意她为此的嫌疑,但她平日的行事作风,以及身边人对她的尊重敬畏,是做不了假的。 看来,萧明才他们,暂时确实没有危险。 萧东兮一颗心放了下来,她笃定,按照镔铁王后此刻展现的风风火火,她很快就能见到明才叔他们。 萧东兮忙传音萧妈,将具体情况告诉她,顺便让她清场,把城楼之上的人都带走。 接下来,她该要做选择了。 无论是收它,还是弄死它,有些东西,该藏还是要藏的。 于是,城楼之上,一边是萧妈客客气气地请大家回去泡温泉、吃大餐;一边是萧从信突兀地布下了遮蔽、静音符石大阵,将城内外分隔了开来。 面对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小花也好,姜子吕也罢,虽然心里都有些别样的心思,但也表示可以接受,摇头晃脑着就随萧妈走了。 倒是小丫头很不开心。 这是第一次,她没能将大戏,给沉浸式参演到结束! 看不到结局,她顿时就觉得,村长的妈一点也不香了…… 难怪自己只肯做月村第十四太保,不肯与村长做姐妹,坏就坏在村长的妈妈身上!哼…… 另外还有一个不开心的人,当然就是公输墨了。 他体内可是住着一个“老神仙”呢,他也想看看结局,学一学,还能怎么着对付它,让“老神仙”乖乖地发挥更大作用,而不会伤害到他。 另外,那些墨祖做的机关,他还没看过瘾,也还没看明白呢! 谁知道,等下萧东兮会不会弄出什么更牛叉的机关来…… 不开心归不开心,她们也没闹。 此事干系之大,她们还是拎得清的,没见村长也主动使用神级遮蔽符和静音石,将她与它,笼罩其中了么。 很快,现场除了她与它,就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的李仪了。 到现在为止,她并未遭创,且修为通天,目光锐利,可站在此地,却似变成了一个睁眼瞎,听风聋。 她看得见冰原矮云,听得见北风呼啸,却再看不见近在咫尺的神明与北域孤城,听不见任何有关她们的声音。 若非她有求于神明,为此还赔上了一具万年前神明留下的躯体,恐怕面对此刻的尴尬境地,她得转身回越溪去了…… 对于周遭的变化,天问倒是能做到坦然处之。 它想降,是真心的;若有机会能弄死萧东兮,它也是肯定会出手的——这一点,它自己知道,萧东兮也很清楚。 只不过,它不认为,萧东兮能完全洞悉它的内心,虽然,她确实厉害到自己不得不折服的程度。 毕竟,对于它们这种群体的存在,一般人是没法理解的。 它怎么可能会知道,萧东兮两世为人,以她在蓝星的认知眼界,早就推断出它们是个什么东西了…… 很快,萧东兮就在天问胸前的那块“屏幕”上,见到了被关押在大牢里的萧明才等人。 一个没少,身体也都完整,身上也没有明显伤痕。 很显然,当时应该是被天问的前“芯”,用特殊力量,一个照面之下,就给弄晕过去了。 然后,她也看到,镔铁王后按照天问的吩咐,将萧明才他们挪了个地方,给好生安顿起来——虽然只是由囚禁改成了软禁,但这确实是天问的诚意了。 至少,天问在已经知道明才叔等人重要性的情况下,没有明着把他们当成筹码,来与自己谈条件。 “还不够。”萧东兮却主动开起了条件。 她已经动了冒险的心思,尽管这个险,确实有点大,与收下白采莲、公输墨,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值得! 而且,她有一定的把握。 这份把握,其实与她收下公输墨,有挺大的关系。 至少,她的这个设想,比公输墨把它们当成体内的“老神仙”,要安全得多。 该怎样处理公输墨体内的“老神仙”,她在回来的路上,与天问激战过程中,就一直在思考,并推演各种可能性。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实践,就碰到这么个机会,将试验对象,变成比它们这些家伙,等级还要更高一些的“前驱小队长”,天问。 从始至终,天问就没有放弃过,想要弄死眼前女人的念头,同样,它也确实是实心实意地为了存活下来,而在寻求投降机会。 此刻,它没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却等来了对方想要接收它的机会,它毫不犹豫地道:“吾能助你,毁去吾族即将降临的先遣军;吾还能助你,完善并构建,足以抵御灭世敌的‘机甲’军团。” “我还要你和你的同伴,不眠不休地替我生产符石机甲,并与我们的人合作,将科技树上各种能做出来的东西,都做出来,不停地更新换代……”萧东兮狮子大开口。 “可以。”天问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对它来说,只要不被消灭,它就能找到机会,继续它要做的事。 在此之前,即便是全力配合萧东兮,帮她们做各种事,包括弄死它们的族人,也并不是什么事。 它非但不会因此被族人责罚,还有可能因完成最终任务,而得到“升级”。 “妥了。”萧东兮也很干脆,她直接从随身空间里,将当初那条自封神识的傲血银狼给拽了出来。 “你从这个壳里出来。”萧东兮直接下命令,“这个壳,有人要了。” “那我……去它那儿?”天问指着那头狼道。 它的声音万年不变,萧东兮却能听出它的喜悦——她扔狼出来的目的,便已达到。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就这个壳,你爱要不要。 作为史上最实诚的大反派,天问见萧东兮要它换个壳,并随手丢了那匹沉睡的傲血银狼出来,它还真以为,她为了控制它,要将它封印到狼身上去。 这事,在天问的计算里,挺合理。 毕竟,以它与现在躯壳的结合程度,此地无人是它对手,除了那些耗费惊人的神秘机关,还有看上去没啥实力,却能给它带来巨大震慑的萧东兮。 现在的情况,就是天问不去冒烟消云散的险,避免挑战萧东兮;而萧东兮要弄死它,也大概率如同她自己所说那般,须得战成废人,是以,不是必须,她在能获得她想要的情况下,就不会去弄它了。 但让天问换个躯壳,降低它的危险程度,使得大家都放心,这在萧东兮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对双方而言,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合理且必须的选项。 天问的意外之喜在于,幸好,对面不知道,这头狼在万年前,就曾是它们的奴仆,对它们而言,是个特别不错的躯壳。 是以,它将这份喜悦,掩饰得很好,就怕被对面发现。 萧东兮才不管它怎么想呢,她只转了转手中扇,轻飘飘丢下一句:“出来!” 既然决定了要投降等机会,天问也不忸怩,便蓝光一闪,真的从那具成熟机甲中,飘了出来。 这是它们第一次在园歌大陆显出真身,天问还有些洋洋自得,它故意往萧东兮身前飘了飘,似是要让此间大陆的土着,见见来自高阶世界的它们,开开眼界。 谁想,萧东兮连正眼都没看它,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将它刚刚脱离出来的那具机甲,给收进了随身空间里。 而且,令天问感到不安的是,萧东兮连那头狼,也一并收了进去! “吾……”待天问反应过来,它已是瞠目结舌,徒留在半空飘荡的蓝影,在风中摇曳。 萧东兮用手指轻挠鬓角,斜了一眼天问的真身,心道:不就是虚拟人嘛,装什么装……现在,还不是任我拿捏?! 她嘴上却是在抱歉:“哎呀!我拿错了,把大冰柜给掏出来了。” “你别急,我马上将小的拿出来。” 从来都是别人欠她命,萧东兮怎么可能会真的道歉去欠别人呢,她脸上哪有半分歉意,有的,只有毫不遮掩地洋洋得意。 尤其,此刻,在重重遮蔽符、静音石屏障之下,只有她和它,她哪会去在意自己的吃相,是否难看…… 她真的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冰盒。 这是掏错?怎么可能呢! 天问再笨,也知道自己又被她套了辛秘出来,但事已至此,它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天问很理智,倒也表现得并不沮丧。 只是,它不知道,她让它住到这么个全部都是由冰元素组成的小盒子里去,是意欲何为。 更何况,它试过了,根本就进不去那个盒子里。 萧东兮却以为它是在挑挑拣拣,当即就眉毛一挑,语带不善道:“就这个壳了,你爱要不要!” “当然,你若想就这样飘着,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不保证,那些机关会不会弄死你。” 挑?我不挑呀! 天问不委屈,它只是在想事实:我连镔铁之主那么垃圾的躯壳,都要了,怎么可能会挑呢? 问题是,我刚刚试过了,进不去呀! “你还有最后选择的机会。”萧东兮用手中扇,开玩笑地对着飘在半空的天问那蓝色虚影,扇了扇,“要么,试试我能不能弄死你;要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进这个壳。” 这天问就不能忍了。 在它的计算里,虽然有百分之五十的部分,是以后再找机会弄死萧东兮,但此刻,“试试”这个念头,是连万分之一都没占到的——你丢个小破盒给我当躯壳也就算了,关键我进不去,你还要说我想“试试”? “你还讲不讲规矩了?”天问的电音,与此前比起来,变得有那么些许尖锐,“我进不去呀!” 哦,原来是这样呀! 萧东兮拍了拍脑门,难怪这么实诚、冷静的反派,都被自己给整破了防,这事还真得怪我。 是我忘了,这冰盒,非我亲启,谁也无法自由出入了。 但她怎么可能认呢? 但见她眼睛一瞪,轻飘飘几句,就要敲碎天问的自尊心:“你就这点本事,还说要助我征战星辰与大海?” “连个小破盒都进不去……” “这回,我真是亏本了……早知道,就不收你,还浪费我这么一个宇宙无敌永不磨损的神盒……” 萧东兮一边打击着天问的自尊,一边早偷偷摸摸开启了盒子的出入权限。 但见天问飘在半空的蓝色虚影一闪,便已消失不见,自是进了那盒子中。 原来,它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早点堵住耳朵,不被萧东兮伤害它的自尊“芯”,使出了浑身解数,誓要进那个盒子。 结果,当然就是毫无阻碍地冲进去,然后,就被萧东兮将那盒子关上,任它再如何努力,也出不来了。 萧东兮得意一笑,也不再将盒子,重收入随身空间去——里面还有诸多隐私,可不太适合,给这个家伙知道。 “接下来,就兑现你的诺言,给本村长免费打工到死吧!”萧东兮志得意满,露出了霸道村长的嘴脸。 到死? 老实说,天问对此一点都不在意。 它只要不是被外力销毁,便是永生不灭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打工到死?! 就是萧东兮的下n代死了,它也不会死。 给她这么个,被自己的“芯”判定为,可以弄死它的神秘存在打工,对它而言,并不是坏事,反而是个学习的过程。 与它近乎无限的生命比起来,浪费这么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当眼睛一睁一闭,等她死了,它就出来了。 至于待在这么个盒子里,其坚固到连自己都无法轻易进出,那就意味着它更安全,更不容易被弄死…… 于他而言,无非是换了个地方,继续住着。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萧东兮会不会将它,也像那匹狼一样,给塞进那个空间里,使其不得见天日,没得事做,也学不到东西…… 那就糟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工人,为月村人手一个系统而努力! 好在,萧东兮主动撤去了遮蔽符与静音石,手持小冰盒,带着它一起出现在李仪之前,给了它为她打工生涯的第一个机会。 “收下,或者弄死她。”萧东兮一边手摇折扇走近李仪,一边端详着手中盒,冲着天问无比嚣张道,“只要做得漂亮,你随意。” 她完全无视了,李仪正强忍着要弄死她的冲动,有好几次差点向她出手。 “吾出不来,怎么弄?”天问果然是史上最实诚的反派,它明明是想试试萧东兮,到底能不能自己打,结果,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我一个废人,打什么打?”萧东兮也很“实诚”,“既为本村长打工,就别想偷懒!”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未附体之前,也总有办法搞事情!” “不然,你们凭什么诱惑宿主,去同意你们附体?” 废人?你在骗鬼! 天问无语了,虽然自己确实扫描不出你的战力,但那种来自内“芯”深处,对你的战栗恐惧,可绝不是凭空虚拟出来……不存在的。 它现在十分渴望,眼面前那个它们曾经的奴仆,是上古大能醒来的李仪,能马上出手找死,让它看一看,萧东兮到底有多恐怖。 可惜,它注定只能等来失望。 李仪苟了万年,方才醒来,她岂是个会肯拿自己性命,轻易去冒险的傻子。 此时的情势,与她此前杀上城楼,可是截然不同了。 那时孤城的重心在城外机甲,她在有着充足准备的前提下,以有心算无心、以快打慢,还是有大概率做到自保的。 此刻,连她所崇拜的神明,都已降了对方——成了孤家寡人的她,可不会认为,自己还有什么胜算。 虽然,李仪确实搞不明白,萧东兮到底厉害在哪里。 她已想破头,也没想通,怎么在挨了一通机关过后,此前怎么捶也捶不死的神明,竟突然就降了,甘愿舍去她拼死为它送来的躯壳,进到那样小的一个盒子里去。 现在,居然还要帮着萧东兮,来弄她! 早知是这样,她刚刚就该果断放弃它,溜回越溪去;大不了,就自锁越溪,做个缩头女王好了…… 此刻么,别说李仪强忍了出手的想法,她就连“跑”这个念头,也给从大脑中摒弃了出去。 神明都不去冒这个险,她就更不可能了——且先看看,神明怎么说罢!都苟了万年了,大不了……换个主子,接着苟呗,只要能活。 看到天问不吭声,李仪也没有反应,萧东兮顿感无趣,她手中折扇轻摇,径自催促天问:“你第一次打工,就拿这态度对老板?是要消极怠工??” 天问眼见情势不对,知道不能再等,便果断开口向李仪:“降了吧!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李仪当然知道,它指的真有办法,是萧东兮她们,也许真的能应对接下来可能要来的各种灭世之敌,救园歌于既亡。 既如此,那就降了吧! 就按萧东兮说的,打工就打工好了…… 若到时候,她们真要让我去送死,自己又不是傻子,再想办法苟就是了。 “越溪鄙陋之人,见过圣主!”李仪也不含糊,直接屈膝认主。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好歹也算个上古大能——就算排除这个身份,她这具身躯,怎么也算是在江湖天骄榜上,与萧东兮齐名的人物——就这么赤裸裸的,直接换了个主子去拜。 她不在意,要跪萧东兮,却不代表萧东兮肯让她跪。 萧东兮忙不迭地轻摇手中扇,直接刷出一团青色光圈,就把她的膝盖托住,硬阻她屈膝。 “这……”有那么一瞬,李仪以为自己跪迟了,萧东兮不受降了。 “打工而已,不需如此。”萧东兮倒是挺和气,没有拒她于千里之外,而是用青色光圈,将她托住、扶起,“叫我村长即可!” “在我们月村,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选了,就别偷懒!” “能为月村打工,是你的光荣,可千万别半途而废。” 为月村打工? 李仪已经听萧东兮说起过多次,大致也能理解这个说辞,但她对萧东兮所说那般“来去都有得选”,持怀疑态度。 “是……村长!”李仪还是很郑重的,学此前城楼上那帮人那样,拱手行了一礼。 萧东兮这才点了点头,受了这一礼,旋即想起什么似的,轻摇折扇道:“对了!你贵为越溪女王,富可敌国……我就当你免费打工了哈。” “毕竟,月村开支那么大,能省一点,总是好事!” 李仪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她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应该的。” 免费打工这点小事,她本来就没往心里去——只要不弄死自己,以她的能耐,还会怕没资源? 她和天问,都是打心眼里相信,萧东兮刚刚说到的“开支大”的,毕竟,无论是“机甲”,还是机关法阵符石,都是园歌大陆上,最烧钱的行当。 而萧东兮为了打今天这一架,烧去的资源,就是贵为越溪女王的李仪,与其易位而处,也是会心痛到直挠心的。 “既如此,那么就随我入城,干活去!”萧东兮也不再多言,她转过身,便一手托着天问牌小冰盒,领着李仪向城中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哼起了小曲:“溪水潺潺溪水长,两岸风光好。” “南山北山采茶忙,采得茶来满村香。” “敢与天人争春光!” 今天,还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仅付出这么点资源,就摸透了天问它们这一神秘种族的底,使得城中的科研体系,能更有针对性地提升,为将来彻底消灭它们,打下了坚实基础。 而且,还将天问这样一个“前驱小队长”,给收进了神盒——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与公输墨好好合计合计,该怎样去实践,将天问彻底改造成,予取予求的“系统”。 只要试验成功,到时候,她一定会组织人马,努力去抓天问它们这些入侵园歌的敌人,将它们都做成“系统”,争取月村人,人手一个! 萧东兮美得差点流了口水:蓝星小说里的系统文,大家都爱看。而我,却将它们变成了现实!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的演技,好么? 与萧东兮的春光满面相比,跟在她身后的李仪,却是满满的一脸疑云。 自己的新主人,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按说她的年龄也不小了,不该似个小孩那般,对自己这新降之人,一点防备也不做吧! 神明好歹还给自己下了禁制呢,她竟连颗药都省了,不给我吃! 莫非……她是要诱我出手……,然后,弄死我…… 有那么一阵子,李仪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她差点被自己,给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这一路,都在仔细观察、全神戒备,实在是没发现萧东兮在沿路有任何布置——不光如此,就连此前用来防御外敌的那些法阵、机关,也全部被收了起来,没有任何动静。 至于那些孤城“机甲”、战士,方圆十里内,李仪连一个都感应不到…… 还真信我?! 这个念头一出来,李仪身上的冷汗是止住了,但仍吓了她自个一跳。 为了苟这万年,光主人就换了好几个…… 怎么,我这“几姓家奴”,在萧东兮那,居然还能有那么高的信任值?! 不夸张地说,以我的实力,只要不是意外碰上特别变态的机关、法阵,就你们孤城这点战力,我要搞点破坏、杀几个人,然后全身而退,还是问题不大的。 你萧东兮,竟然不带怕! 这……到底是对我的侮辱呢,还是信任…… 孤城很大,城内相较战乱的九州、落后的越溪而言,是那样的繁华,但李仪心里有事,根本无暇去看,就这样想些有的没的,心不在焉跟着萧东兮走。 “你的演技,怎么样?”萧东兮头也没回,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李仪闻言一愣,她抬头看见萧东兮完全不设防的后背,心里产生的念头,却是“我现在爆出全力给她一下,会怎么样”。 就连萧东兮为什么问她“演技”,这么重要的保命题,也没能遏止她这么想…… “你的演技好么?”萧东兮见后背没有传来应答,她无奈叹口气,只好摇摇折扇,耐着性子,再问一次。 “呃……不知道。”李仪勉力压制住那个危险的念头,胡乱应了一句。 “好,还是不好,你心底没点数么?”萧东兮对这个答案似是不满意,她虽然没回头,语气中,却是透着不耐。 她没等来李仪的回答,便自顾自说起来:“观你上次遣兵派将,演技倒是一般——我们赢得一点悬念都没有!” “还有,你上次藏的那个狼……,也没用好……” “呃……”李仪不得不开口,打断了萧东兮对她演技的质疑。 不说她是苟了万年的上古大能,就说目前这个身躯,好歹也是统治了越溪蛮族十几年之久的女王——她现在竟然就差被人指着鼻子说,你这个女王当得一点城府也没有了…… 这她哪里肯认。 萧东兮听出了李仪的不高兴,她果断打住,用手指轻轻挠挠了自己的鬓角,旋即又开言,似是在为李仪开脱:“那也是,毕竟不是谁都似我,阅尽海内外天王巨星的表演。” “站在一般人的角度来看,你的演技,其实也还算不错啦。” 一般人? 我堂堂上古大能,只能去骗骗一般人?! 这话李仪也不爱听,但她忍了,并不反驳,她环起双臂,继续跟着萧东兮走,要看看她到底想干嘛。 不过,经此一来,她盯着萧东兮的后背,想着要给她来一下的念头,倒是渐渐淡了。 “我们过几天有件大事要做,需要你来配合演戏。”萧东兮似是感觉到了李仪的变化,也不再拿演技的事揶揄她,直接说正事。 都不用考验忠诚,就直接上大事?! 李仪不由得停下脚步,立在了原地。 “是事先给你剧本,还是让你临场发挥,由你选。”萧东兮也跟着停了下来,她冲李仪回眸一笑。 李仪看着萧东兮那张,比她巅峰时还要绝美的脸庞,心道:话都讲到这份上了,那还用选吗?我要尊严! “临场。”李仪答得异常干脆。 “好!”萧东兮听了她的回答,眸子一亮,然后从随身空间中摸出一个黑色瓶子,看也不看,整个地扔给她,“吃了它。” 擦!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李仪终于等来了她认为应该要有的东西,也没做什么心理斗争,直接拔开瓶塞,就一股脑地倒到嘴中,毫不犹豫咽进肚里。 “哎……”萧东兮看到李仪的决绝,终是只张了张嘴,没有再说啥。 她心里却是在吐槽:还万年前就是当过女王的人,懂不懂享受的?亏我让村里药师,把口感调得这么好……真浪费! 李仪咽完药,才感受到鼻子、唇齿之间的药味,令她生出一种迷醉的感觉,大有虽是“囫囵吞毒药”,却也还想再来一瓶的意味。 还想要?没了! 萧东兮轻轻一哼,转过头去继续前行:这么贵的东西,谁让你囫囵就吞了?后悔去吧你! 此刻的李仪,哪会知道此药珍贵。 她只知“越香甜的毒药,越致命”,正强行遏止住自己对那迷人药味的渴望,悄然运转修为,去试探那药的毒性,想趁着中毒未深,趁早将其化去。 谁知,这一整瓶药入肚,竟似天然与其肉身如一体那般,早已化遍全身,成为她身体的一个部分。 任她如何不停地提升修为、神识,也不曾探到分毫。 李仪倒也是个人物,见事不可为,便不再为——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吃下禁制毒药了,人家这么做,不才是正常操作么…… “如何?”萧东兮见李仪没有跟上来,便驻足等她,“那个禁制我看了,没那么难破才对。” 那个禁制……没那么难破?! 李仪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那个禁制是指哪个禁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你都没跟我有过直接接触,怎么知道它们给我下的禁制,是什么样的?还有……,刚刚那瓶药! “解了。”天问的电音,适时传入了李仪耳中。 它虽在小冰盒中不得出,但萧东兮并没有遮蔽它的视听,是以,它还是能知道外边的人和事的。 “吾终于明白,为何不远星空,吾族也要来园歌的原因了。”天问的声音,震撼了李仪。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命李仪 本来,天问一句“解了”,便足以将李仪震惊到无以复加了——她大着胆子运转修为,很快就发现,神明施加于她神魂中的禁制,当真已烟消云散。 她还未来得及喜极而泣,便被天问下一句“远征园歌的原因”,给震到将所有情绪都憋了回去,唯有无尽的震撼! 万年前,她就已是纵横草原无敌的大能。 正是因为神明、灭世敌这些恐怖的敌人,入寇园歌大陆,她才亲历了各种血战悲歌、忍辱偷生,最终,选择了择主神明,苟活至今。 可即便如此,时至今日,她也没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敌人为何而来,灭世敌为何败,神明为何绝迹园歌…… 她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园歌大陆还在,而且,较之以前,更加繁荣富庶。 若非她神魂中,那神明留下的禁制还在,那头狼也还在,她都要以为,万年前的那场灭世之战,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现在,随时能使她香消玉殒的禁制,没了! 神明还说,大致找到远征园歌的原因所在了! 她腿一软,险些就坐倒在大街上——幸好,道旁建筑虽高大繁多,但在战时,城中人暂不在此,才不致叫她丢人现眼。 “说说看?”萧东兮倒是一派风轻云淡,她端起手中盒,对关在里面的天问,眨了眨眼。 “吾还需时日演算。”史上最实诚的反派天问,一改做派,卖了个关子。 “你想空气吃!”萧东兮也不惯着它,直接改托为握,将小冰盒抓在手中晃荡,便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催促李仪:“快跟上,些许辛秘,迟早都能知道,不必费神。” 这是些许辛秘?! 李仪觉得,自己这具躯壳,与萧东兮齐名,注定将成为她这辈子最大的困扰——同是天之骄女,困扰了她近万年的辛秘,落在萧东兮眼中,竟是些许小事?! 同是想救世,她得卑躬屈膝,换了好几个主子,才总算是抱住了神明大腿;而搁在萧东兮那,她竟是摇摇扇子,连手都没动,就把神明给关起来了…… 自己苟这万年,难道,真是苟成狗了? 但她转念一想,能做到她所不能的人,又岂会是如萧东兮表面那般,只顾莽,只会口嗨! 李仪仔细回想起,自己与萧东兮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终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个家伙,看似不惧暴露家底,实是藏得比谁都严实。 她让人看见的东西,实是她想让人看见的东西——那些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谁也发现不了。 比如,她而今的修为……还有,连神明都恐惧的东西,以及其他…… 神明刚刚提及的辛秘,她说不在乎,其实是怕泄露——反正神明在她手中,只要择日择地,她想知道什么,迟早都能知道。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她李仪还能不能知道,就不知道了…… 这也正常,谁让她李仪是“几姓家奴”呢! “记住,欠我两命。”萧东兮才不管李仪脑子里在想什么,直接抛出了“欠命”论。 “呃……”自进城后,李仪是真的要以为,自己这万年苟成狗了,连个话都说不利索了。 萧东兮倒是善解人意:这位大姐,与历从原他们这些太保,目前还是有蛮大差距的……太儒子不可教也了! 那她只能耐心多教教了:“我用神药,解你身上禁制,还你自由,是不是有再造之恩?” “是。”这一点,李仪还是承认的。 但你不是又给我上了一层禁制么?这又怎么算! “老实说,如果不是看你演技凑合,身份又合适,可以配合我演一场,我只想弄死你。”萧东兮语出惊人,“所以,留你一命,还你自由,你就欠我两命啦!” 留她一命,这一点李仪是认可的。 毕竟她带越溪狼骑,意图入侵九州是事实,萧东兮怕放虎归山,要置她于死地亦是情有可原。 但还她自由,那李仪就理解不了了:明明我已降了你,还受了你的禁制,何来自由一说? “这你也不认?”见李仪还是没有反应,萧东兮觉得要敲打敲打这个孺子了,“你好歹也是个上古大能,竟要耍赖!” “你就不怕,本村长分分钟弄死你。” 怕!李仪当然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苟了万年,不就为留得命在么。 但耍赖一说,从何说起?! “一命!”李仪终是伸出来一根手指,她不是要讨价还价,而是想讲道理,“不杀之恩定当铭记!但既降了村长,又谈何自由……” “打工自由、符石自由、丹药自由……”萧东兮冲着她直翻白眼,一口气说了无数个自由,“你这贪心的家伙!什么叫降了本村长,就没得自由?” “不就是不给你开工资么!” “你越溪富可敌国,我可有叫你全部送给本村长?” “你用我的符石,吃我的丹药,我可曾收你钱?” “你知不知道,有个酒鬼,就为了一个喝酒自由,都不用本村长说,就自觉地欠了我八条命!” 萧东兮对着李仪,十分嚣张地比了个“八”,然后得意地道:“不过十年时间,他就还了我六命,你猜他怎么说?” 李仪乖乖地闭嘴不答,心里却是在想:那还要怎么说?当然是说很值得啦!别人欠你的命,又不是你欠他的…… 这是萧东兮第一次感到,身边缺了捧哏,是件十分不爽的事情。 想来想去,还是白采莲那个小白脸师弟好,是个好捧哏。 难怪,自己会想着留他一命,许他带着小丫头回异变之地,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一场戏,给他看。 眼前这个越溪草原女王,真是枉苟了万年,连个捧哏都不会! 萧东兮只好自己接自己的话:“他果断又欠了七命!” “知道为什么吧?”她也不要李仪应了,直接自问自答,“因为我又开发了新品种,只对他一人供应!” 她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来一坛加了料的“星也醉”,丢给李仪:“十年前的酒,尝尝看!” “若你肯再多欠我一命,我就偷偷将新品种,拿来给你试试。”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是什么人,就看见什么东西! 李仪一手接过酒,并未第一时间打开。 她看着手中这粗鄙的小坛子,心道:凭区区几坛酒,就算你是九州千金难买的“星也醉”,也休想让我以命相欠。 慢说我活了万年,有什么宝贝没见过! 就眼下这身份,好歹也是见识过盛唐诗酒仙的上仙公主、浸淫过草原烈酒的越溪女王,岂是如这坛子般、没见过好酒的粗鄙人物?!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草原赌斗的时候,你给那白衣女战士,喝的就是这个。 那时,看你一给就是好几坛的样子,就知道这酒,不是啥值钱货色。 虽然,那女战士,好像还蛮喜欢的样子…… “你这眼神,与那酒鬼当时挺像的。”萧东兮微眯着眼,露出一脸期待的得色,轻摇折扇道,“结果,一坛下去,就赖我月村不走了。” 萧东兮的鬼话,李仪怎肯信。 她斜了一眼这个大灰狼,轻蔑一笑,随手拔开了酒塞,连闻都懒得闻,直接“咕噜咕噜”就往肚子里灌。 入口的时候,她还特意增强五感去感受,也好仔细挑挑这酒的优点,免得到时候萧东兮说她讲不出这酒的好,只知胡乱贬低。 堂堂女王,打人脸也还是要堂堂正正的。 只因萧东兮把这酒夸得太好,成功激起了她的反感,以至于她早忘了,刚刚“囫囵吞药”这事。 香!辣!!爽!!! 一坛酒下肚,因着五感增强的缘故,李仪还是给出了一个良好的分数。 但也就那么回事! 别说让我欠你命了,这离着极品,还是差了那么好几线的吧…… 不对! 李仪正准备开口嘲讽几句来着,突然只觉丹田一热——那酒力完全无视了她的修为,如之前那瓶药般,直接由丹田始,化至全身! 酒力在她体内炸开,如热火席卷整个身体,她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在被酒火刺激唤醒——她只觉这具躯体,正在获得新生,不仅血战多年留下的暗伤渐去,就连体内的污垢杂质,也在如暖阳般的酒力催动下,向着大自然,如细雨释去。 她雪白的肌肤同样被酒力激活,开始泛红——酒力就在她的血液中流淌,仿佛与天地江海同流。 她能感受到,构成身体的每一个元素,都在愉悦地颤动着。 这种舒畅感占据了她的神魂,给了她安宁与满足——她只觉自己漂浮云端,早忘了自己为了苟延残喘,竟做了几姓家奴…… 最关键的是,她发现,那禁锢住她、使得她的修为多年不得寸进的壁垒,在那酒力的冲刷下,似在松动。 她的内心,竟也生起一股敢与天地一战的豪情壮志——她瞬间就明白了,当日那白衣女战士,何以醉酒也能连败她越溪勇士…… “好酒!”李仪此前对萧东兮的千般不满,尽在此刻化成一句打着酒嗝的夸赞。 “那当然!”萧东兮一点也不谦虚,接过话头就是一阵吹嘘,“此酒,当年有两个版本,给你喝的,是给自己人酿的‘醉月’;贩到九州去赚钱的,是豪华包装版‘星也醉’。” 李仪眼睛一眯:这就难怪了! 那“星也醉”虽贵,我亦曾喝过,并无此等功效。 原来,你这是特供版。 真没想到,这“星也醉”,竟是月渊出品! 这就难怪,自己觊觎那神秘商号,想谋夺他们靠经营这些稀罕物,积蓄的大量财富,却屡遭挫败…… 是月渊,那就解释得通了——那巨额财富,看来,是都用在了建设这座城上,还有,制造那些机甲、阵法了! “别太惊讶!”萧东兮折扇轻摇,难掩脸上得色,“不过是本村长当年随意弄的配方,小意思啦。” 她嘴里说着小意思,言下之意尽是大意思:“就为了喝酒自由,那个老酒鬼,可是毫不犹豫就签下了‘欠命契’——还是空白的那种!几命随我填!!” “怎么样?” “只要你肯欠我命——要酒,本村长给你新品种;想要其他什么自由,尽管开口……” 酒力在李仪身体里激荡,她心中有个念头在翻滚:自由?生命自由,你给么! 她是上古大能,坐拥草原强大部落,之所以苟了万年,做那几姓家奴,不就是为了活命么…… 还能有什么自由,是能及得上生命自由的。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这李仪还在纠结,说实话,这就很不对萧东兮的胃口了——她坦诚待人,那是要寻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去战那末世劫。只有同心协力,方有一线生机,若是勾心斗角,那还不如趁早分道扬镳。 萧东兮直接怼她了:“亏你还是上古大能醒来,我看你连我家小丫头都不如,爽快点!” 李仪本就不服萧东兮,一路上都是强忍着偷袭意,此刻被怼,她借着酒气,运足全身修为,直视萧东兮,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冒险开打之势,沉声道:“欠你命也可以!但我要解开禁制,彻底自由——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这,你给吗?” “解开禁制?”萧东兮给她气笑了,“天问的禁制,我早给你解了!”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心疼得一跺脚:“你以为那瓶药,是本村长给你下的禁制?!” “这么贵的东西,早知道就送别人了,真是暴殄天物……” “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是什么人,就看见什么东西!” 旋即,她捏起装着天问的小冰盒,拎到李仪眼前,沉声道:“让它告诉你,那瓶药是不是我下的禁制。” 天问正浑身舒畅的看戏,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台词,它想了一下:“虽然吾算不出那瓶药的成分,但可以下的结论是:一很贵,二解了吾族禁制,三似是构建了一个防御体系。” “算你识货!”萧东兮这才满意地重新把盒子端起来,“此药,是专为破解禁制而做。” “服用之后,此生皆可对肉体、神魂类禁制,免疫。” “换句话说,你早就是自由的——是以,本村长才说你欠我二命。” 有了天问背书,李仪也经自己反复测试,自是不得不信——萧东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要用禁制,来要挟她。 第一百九十章 药酒剑仙,他也欠你命?! 知道真相的李仪,并没有眼泪掉下来,她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眼前这傻大姐,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还能培养出这么一大帮势力的。 啊……不对! 必须得换个角度看这傻大姐。 万年月渊,再加上那经营稀罕物、富可敌九州的神秘商号,居然沦落到月渊化墟,仅剩下这么一座孤城,还真是得亏这傻大姐可劲造。 听说十年前,在唐宫保卫战最关键时刻,她还被自己人给背刺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可不就是“活该”嘛! 李仪看萧东兮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还有……,同情。 她都不好意思,再去假装“欠她命”了…… “呃……”李仪张了张嘴,居然问了个实诚到令自己都惊讶的问题,“你既没给我下禁制,若我现在跑,会死吗?” “会。”萧东兮一如既往地真诚,“说过的,要先演场戏——然后,再多欠本村长几条命……这样,应该就不会死了。” “这是威胁?”李仪这个上古大能,在“傻大姐”萧东兮面前,也越来越单纯得像个孩子。 “不!”萧东兮摇头,用手中扇虚点李仪,“这是忠告。” 李仪体内的酒力,还在发酵,那冲破修为壁垒桎梏的渴望,刺激得她还真的想去跑上一跑,挑战一下那些或许存在、能让她死的那些危险。 她开始凝神四顾,在考虑是先弄死萧东兮再跑,还是不管三七二十,先跑…… 萧东兮发现了她的状态不对,“唰”打开手中扇,冲她扇了扇:“你不会一坛酒,就飘了吧?” “此城,就是神仙进来,也出不去——跑,你还是别想了。” “城楼之上,你可没拦住我。”李仪思量再三,虽还在犹豫,仍忍不住硬气起来,以言语试试萧东兮这傻大姐的底。 毕竟,身体没中禁制,这感觉,不要太好! 也许,她真能溜得掉,然后找个地方苟起来,管他园歌生死,再不出世呢? “是吗?”萧东兮笑了,她继续轻摇折扇,似是要扇去李仪身上的酒气,“上一个当着本村长面,这么说的人,自号什么药酒剑仙,结果,到现在还被关在村中,为大家做义工。” “药酒剑仙”之名一出,李仪刚刚生起的念头,顿时被惊走了大半,她的心海,有巨浪拍岸。 萧东兮之前提起的那个老酒鬼,竟是他! 万年前,李仪所在的宗门,在园歌有个大大的名头,号“神农”。 门中大能众多,尤以丹药、酿酒、剑修三者,领先园歌其他宗门。 李仪自己,修的便是剑,位居宗门天骄之列。 “神农”盛时,她亦曾仗剑走园歌,剑扶天下魔。 彼时,她风华正茂、剑气纵横,普天之下,可败其者虽有,但能令其服者,唯有一人。 此人,便是“神农”宗内,“药酒剑”同修的绝世奇才,也是宗门内定的未来宗主,号“药酒剑仙”的农归田。 此人不仅生得仙风道骨,更是力压当代,隐为园歌第一人。 只是可惜,灭世敌入寇园歌,农归田举“神农”之力,抗击入侵者,最后只落得身陨道消的下场。 其后,“神农”式微,仅剩下李仪这些苟活者。 沧海桑田,待李仪“醒”来时,早已物是人非,园歌新人换旧人。 她李仪,也在那年的江湖天骄榜上,争得榜首,成就大唐上仙公主“仙”名。 也就是那一年,李仪在她人生巅峰之时,意图取唐帝而代之,就在她即将功成之时,竟碰上了他。 他虽生了个酒糟鼻,却仍与那农归田神似,也是“丹酒药”同修,自号“药酒剑仙”。 她认得他,他却不认得她。 若非李仪当年是亲见农归田身陨道消;而农归田虽酿酒却绝不贪杯,更极重仪表,绝不会令自己喝出个红鼻子;还有,他的修为,与巅峰农归田相去甚远;不然,她当真会以为,他就是农归田转世重修。 饶是如此,他依然凭手中剑,轻松就战胜了她,将其重创,并被他从大唐中枢,给赶回了越溪蛮族。 自此,她视其为一生之敌,于越溪蛮族之地,逐步掘出她辗转万年存下的各种资源,发展越溪,强大自己。 可惜,无论她如何努力,几次重返九州,均不是他的对手,被其重创。 最后一次,还被他伤了根基,不得不闭关自愈。 她此番出关,领越溪狼骑入寇九州,亦有要找他算账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他竟被困在了月村! 月渊早已化墟,这苟存的月村,怎么可能困得住他?! 李仪打心底里不肯信,但鉴于萧东兮这“傻大姐”,虽好口嗨,所言却从未作假,信用度极其良好,她又不得不信。 堂堂“药酒剑仙”,竟然为了几坛酒,就肯签空白“欠命契”,沦为月村义工,这叫什么事? “你吃的那瓶药,就是他做的。”萧东兮待李仪消化了他的事,又适时地给她更劲爆的消息。 能永久性免疫禁制的药,他做的! 李仪好似刚消化完一个大瓜,又被萧东兮强行喂了一个:此药之神奇,即使当年“神农”盛时,集全宗之力,亦不能成。 否则,当年怎么会有那么多宗门子弟,被神明下了禁制,最后悲惨死去呢! 李仪对月村,突然产生了好奇心:此药,是他独自研发,还是进了月村后,受人指点,研制而成的? 萧东兮笑而不语,她待李仪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之后,方才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个古朴的酒葫芦,递给她:“此酒,便是‘药酒剑仙’在‘醉月’的基础上,研发出的新品。” “尝一尝,欠我一命。” 李仪都接到手里了,萧东兮才强调“欠命”,她被那酒所惑,哪还肯还给萧东兮,于是果断地往腰间一塞,耍赖道:“待我尝过,再欠命不迟。” 萧东兮也不与她计较,反正,你只要对月村感兴趣,我就有办法,把你绑在月村的战车上。 不过,你这性子,得好好磨! 不被本村长所喜之人,注定在月村,会过得很是悲催。 李仪哪知道这些,她了解了药和酒,现在想知道,他的剑,又如何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四命李仪 萧东兮不喜李仪,但也因救世所需,且看在“药酒剑仙”的面子上,耐着性子,给了她药和酒,助她解了天问禁制,去了暗伤。 眼见李仪还不满足,两眼冒星星地向着更进一步,她内心的不爽,又增了几分。 她从随身空间中,抽出了农归田给她的佩剑,向着李仪一递:“你可想好——若接了剑,就没有欠本村长命的机会了!” 此剑,不过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赤红色三尺剑,但映入李仪眼帘,却是瞬间抓取了她的神魂,带她穿梭万年,重回往昔那些赤炼战场,看故人,寻剑心。 他,不是他! 李仪回过神来,她强力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并未去伸手接剑。 她哪还能不明白,萧东兮明知留她一命是养虎为患,还肯给她药破去天问禁制,给她酒疗暗伤助破壁,是为故人,也是为大局。 此剑,乃“神农”创始人持之挖药、杀敌之用。 剑体赤红,既是草药汁液浸染,亦是外敌鲜血染成。 它再现人间,便意味着“神农”传承仍在;交于她手,则是再无人可比她更配传“神农之志”…… 这等于是明示于她:农归田,不是他!从今往后,“神农”一脉,只得她独行。 接剑,她则须承“神农之志”,挺身而出,与入寇园歌的敌人死战,再不能效此前那般,苟成几姓家奴。 不然,农归田不会放过她,萧东兮更加不会! 萧东兮所言“再无欠命”机会,就是摆明她不会当她是朋友,而是监督与被监督。 若不接,她又如何去面对,那些举宗赴末世之难的“神农”人。 为何,他不是他?! 她心安理得地苟了万年,就因“神农”有人在,无需她成为战到最后的那个人——换句话说,她亦曾是团宠,总有人为她抗事,任她苟活…… 但今天,萧东兮用三尺赤红剑告诉她:没了!只剩你了。 “收回去!”李仪强压心间惊涛骇浪,故意别过头去,不看三尺赤红,“你们休想做局骗我。” “草原赌斗之日,你若出示此剑,或还有机会蛊惑于我。” “今日,我已降你,何苦戏弄于我?” 李仪的话,她自己都不信。 萧东兮一药破她禁制,一酒疗她暗杀助她破壁,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明证,更何况,傻大姐这月渊宗主虽傻到宗毁人败,但以赤诚待人之名,却是无人置疑的。 农归田自现世以来,与她交手多次,却从未出示过任何“神农”信物,更遑论此剑。 现在想来,此剑,“神农”之人,当早托于月渊。 而草原赌斗之日,她不曾点破自己身份,无非是时机不到,或是旁的什么原因…… 其实,李仪自己也知道,萧东兮一定有更好地方式处理此事,她此刻突兀为此,定是自己的表现,委实是太苟了。 天之骄女,竟苟落如斯! 李仪脸色惨白,回绝此剑,她不配为“神农”掌剑。 萧东兮倒是面色转暖,也不与她客套,麻溜地就将剑塞回了随身空间,随口道:“老酒鬼的意思,本村长已转达了,是你不要的!” “日后,可别怨本村长。” 李仪点头,表示认同。 “那行,你又有机会欠本村长的命了。”萧东兮手中折扇“啪”地收起,“做四命李仪如何?我允你去见那老酒鬼,当面问清楚。” 这一回,李仪没有再迟疑,她点点头:“既得自由,欠村长四命又如何?以我之能,须臾可还。” “不过……”李仪恢复了些飒爽,抬起头,挑衅地望向萧东兮,“村长若不去闯那血海刀山,且不带上我,可别怪我欠命不还。” 萧东兮将扇子往掌心一敲,她等的就是李仪这句话! 那贼头姜子吕如何? 他这一路上,又是拆仙西之巅、伶人馆的炸弹,又是自掏腰包去埋炸弹炸李域之人,刚刚还被李仪折了一只手臂…… 干最苦的活,还要倒贴钱,凭啥! 凭的,就是他与萧东兮互相欠命,欠到最后,他还不上了,只好自费打工还债了呗。 虽然,他还有野心没暴露,但至少在目前,对萧东兮来说,他是那些自带干粮的打手中,话又少,做事极靠谱的一个了。 李仪虽是苟了万年的老妖怪,但说实话,在萧东兮眼里,她还没有十分之一个姜子吕,来得复杂。 她的野心,一眼就能看到底。 就是性子太不爽利,萧东兮不喜欢——若非如此,萧东兮哪用带她绕那么一大圈,直接就要打发她去上岗了。 要做的事那么多,人才缺口那么大,时间又那么紧,真当萧东兮没事情做,肯随意浪费时间,陪她演戏么。 “来,归你管了。”萧东兮等来了李仪欠命之言,真就如同李仪以为的傻大姐那般,直接把装着天问的小冰盒,要塞到李仪的手中去。 李仪迟疑了一下,强压住眼底的震惊之色,还是伸手,去接了过来。 “我若跑了,大家今天可就白忙活了!”李仪掂掂手中盒,知道萧东兮不喜欢,仍然开了这个不讨喜的玩笑。 “第一,你会死。”萧东兮已经转过头,开始向前带路,走进一条城中小巷了,“第二,这盒子绝对出不了孤城。” “第三嘛……” 萧东兮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她与李仪之间,突兀地闪出了一道消瘦黑影,他双手射出前后漫天星芒,分袭萧东兮与李仪。 他似是知道她们的虚实——射向萧东兮的漫天星芒,刚好逼得萧东兮转动手中扇,刷出青光保护罩,堪堪将其挡住;射向李仪的,则正好逼得她后退侧身闪避。 他的速度奇快,一击虽未得手,却已使战局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但见他如影随形,果断扑向李仪,目标,显然是李仪刚拿到手中的小冰盒。 李仪刚接过盒子,要向萧东兮证明,她欠的命很值钱,又怎会轻易如他所愿。 但见李仪抽剑断星河,击落迫近身体的暗器,然后舞剑绽百花,将自个护得密不透风。 对方速度虽快,但她击落暗器之时,对其的修为已有大致判断,与自己不过五五之间。 她深信,凭自己九境之力,定能御敌于剑圈之外。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从天河梁潜伏到如今 李仪的运气,从来就没好过。 不然,凭她万年前,便以天骄之姿横空出世,怎么混,也不至于在灭世劫中,沦为几姓家奴。 要知道,待她醒来后,园歌并未亡于灭世劫,当年给她提鞋都不配的一些小喽啰,都早成了某些万年宗门的大佬,而她,还只能去争个江湖天骄榜。 好容易霸了江湖天骄榜,收拢了足够的势力,想要搞一番大事情,结果又被疑似同门的农归田,给赶回了草原蛮族。 趁九州内乱,想来劫掠一番气运吧,又被萧东兮带着一般变态给破坏了,还白白送了头傲血银狼出去。 好容易等到神明出世,在关键时刻给神明送去了强大躯壳,想着总该抱牢大腿一飞冲天吧,结果,神明降了萧东兮! 她的人生,还真的有点像新月楼那个,做什么都差了一点,自号“差一点剑”的大师兄赵徐诺。 此刻赵徐诺也在城中,萧东兮正有打算让这俩认识认识…… 不过,得先打发了眼前发起突袭,为小冰盒中的天问而来的黑影先! 李仪的估算并没有错,黑影确实是九境之力,若是做千日之战,俩人当在五五开。 就连被关在盒中的天问,用它的“芯”扫描出来的结果,也是如此。 是以,天问连话也懒得说,十分笃定,自己还能好好在城中呆着,随萧东兮见一些它希望能见到的园歌辛秘。 比如,造出那么强力“机甲”,并用机关坑了它的墨祖…… 但李仪的运气,就是这么不好。 拥有空间技能的修者,在园歌大陆可以说是凤毛菱角,即便是那些底蕴极其深厚的隐世大宗,也不一定能拥有一名。 此前,在伶人馆时,彩云墨所掌控的燕国势力,不可谓不占上风,但小丫头摇来的玥婆婆一出,她就果断找借口退让了。 无它,玥婆婆的空间技能,令到彩云墨所布局的诸多后手,都成了摆设…… 没有那些,她没把握,能在萧东兮面前全身而退,才会示弱以退。 而眼前的这道黑影,他修的也是空间技能,其水平,犹似在玥婆婆之上! 但见他身化虚影,一个闪身就无端穿透了李仪的层层剑幕,直接与李仪来了个脸贴脸。 然后,在他头砸、膝顶之下,李仪整个人飙血而飞,只留下了手中瓶与剑。 一击得手,那道黑影并不停留。 他一招手,便将装着天问的小冰盒,如同召唤般吸到了手中,然后就是一个闪身,异常及时地避开了,萧东兮朝他铺头盖下的青色光罩,就向着出城的路,留下一路残影,不停连闪而去! 萧东兮看得真切,此等空间异能,确实是在那玥婆婆之上,今日别说是李仪,就是玥婆婆在此,也必吃大亏。 这就难怪,这家伙敢在孤城的层层机关阵法之下,直接猫进来,并且未曾触发机关法阵。 若不是萧东兮有扇子,她还真不知道,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能不眠不休地潜伏追踪万里,就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收获。 她并不急着去追人,只是迅速扑至李仪身旁,确定她无大碍后,才随手给了她一瓶药:“涂一涂,应该破不了相。” 她此前所做的所有事,都换不来李仪的感动,唯有这一个举动,直接捶到了李仪的心坎上,让她忍不住掉下泪来。 “快!”李仪一边掉泪,一边就要去捡剑,大有不顾脸伤,也要追上那黑影,把天问夺回来之势。 “看看!这是啥?”萧东兮右手轻摇折扇,左手翻出一个小冰盒,冲着李仪一晃。 李仪定睛一看,里面可不装着天问! 她喜极,哪还去管敌人呀,剑呀什么的,直接抢过那瓶药,就往脸上抹,一边抹,一边发狠:“哪里来的人渣,敢毁姑奶奶的容!若给我抓住了,定让他做不成男人。” 萧东兮笑吟吟地翻手又拿出一瓶药,递过去:“定期呵护美人脸,欠本村长五命如何?” “成交!”李仪答得从来没有这般爽快过,她又是一把抢过药,直接塞进了腰包。 不能滥用药物,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但她既知道了贩卖“星也醉”的神秘商号,是月村所属;那她当然也知道,萧东兮给她的,定是该商号出品,风靡九州贵妇圈的美颜护肤升级版。 这都不抢,她能是越溪女王李仪? “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只要肯欠命,那必须管够!”萧东兮笑出了大尾巴狼的感觉。 她早该想到,这个东西,对女人来说,其实比免疫禁制药、助涨修为酒……,更有吸引力。 白绕了这么一大圈! 只怪这东西太贵,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用——还是没有摸透女人心思呀! 这就难怪,坦诚相待、豪气干云这样的行事作风,对十三太保管用,在白采莲面前也能凑合,却被李仪当成了傻大姐。 特么的,就不该跟她讲真诚,下次,直接拿美颜产品砸! 你看,她到现在都还在摸那张脸,半句话都没问,装天问的盒子,是怎么回来的。 “村长早知道有人要对神明下手?”李仪捯饬好自己的脸,对着手中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铜镜,反复确认无碍后,才想起来问萧东兮。 萧东兮点头应是:“我不确定,他到底想做什么——反正,他是从天河梁,跟到现在了。” 李仪对天河梁倒是没什么印象,毕竟,她有太多年,没去过九州了。 装在盒子中的天问,倒是发出了电音:“他见过我的同伴?” “应该是。”萧东兮想了一下,然后反问天问,“你一直都在镔铁,是怎么知道哪里有你们的人的?” “此乃吾族生而有之的能力。”天问并不隐瞒,“园歌大陆地图尽在吾‘芯’,吾族人所在,皆有标识。” “村长若征战园歌,吾可为向导。” “懂了!”萧东兮十分不耐地打断了它,转而提起黑影,“你那同伴之死,他应在场目睹。” 天问早知天河梁的同伴身陨了,它不问缘由,是知道问了也白问,萧东兮绝对不会告诉它。 天问顺着萧东兮的意思推:“你的意思是,他跟了这一路,并不确定自己想要啥——直到见到吾之强,才起意抢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图他?我图的是他背后的势力! 萧东兮最后肯不弄死天问,并不仅仅因为它是史上最真诚的反派,更多的,是看重它的计算,以及理智客观。 老实说,若非她明了它的“芯”中,已有固定的目标“程式”,她都有想法,将其同化为“自己人”——如它般冷静而坚定的人,园歌还真没几个。 正如此刻,它是第一次见到黑影,却能通过自己的扫描,以及与萧东兮的几句交流,便将那黑影的目的,分析出个八九不离十。 也许,它算的不一定对,但至少,与萧东兮所想的,亦相去不远。 甚而,它还能从其他角度,对萧东兮的设想,进行补充…… 萧东兮点头认可天问的分析,肯定道:“他的目标,当是我!” “其空间隐匿能力,在本村长所知领域,九州无人能及。” “若非在天河梁之时,他曾无意漏出一点对本村长的杀意,还真发现不了他。” 天问并不吭声,萧东兮的这个结论,很正常。 不然,那黑影何以会从天河梁,一直隐匿行藏,跟她到此处,还要冒险偷进城来? 他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 凭他此冠绝九州的空间异能,干点啥不好呢。 倒是李仪开了口:“村长……为何不弄死他?” 站在她的角度,若是发现有人对己有杀意,可能危及她的生命,那她绝对是毫不犹豫想尽一切办法付出任何代价,都是要先弄死他的。 她又习惯性的,把萧东兮代入成了傻大姐——这个也不弄死,那个也不弄死,你是喜欢养一堆“危及生命”蛊,最后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么? “因为他的目标只是我。”萧东兮的答案,听起来又像是在口嗨了,“反正给他试一百次,他也伤不到我分毫,我又何必这么早,就拆穿他背后的局呢?” “看戏,要看全套才过瘾!” 这话,李仪就不愿意接了——她又不是专业捧哏的,哪愿意吃饱了去捧萧东兮的臭脚。 她苟了万年,是几姓家奴不假,但活命也都是靠自己卖命! 无论是天问之族,还是那些灭世敌,它们哪一个,不是看你有没有真才实学替它们卖命,而是因为你会拍马屁,才留你不死的? 她做越溪女王期间,尚且不养捧哏的小人,何况是自己呢…… 至于天问,它就更不会去接这话茬了。 这些内容,对于它的计算,没有半分可用的信息——萧东兮的虚实,它到现在都没扫描出来,怎么可能因为这几句胡诌,就能做到有数的。 萧东兮见冷了场,她也不尴尬,只遗憾小丫头等人不在场。 当然,她这个时候,倒是有点喜欢,那个此前为她所不喜、精明得过分、总爱在最恰当最关键时刻说最重要台词的小怜了。 小怜多懂事呀!总能把好赖话,都说进自己心坎里。 哪像眼前这俩货,一个是不怎么会说人话的李仪,另一个是说的就不是人话的天问…… 真无聊! 萧东兮只得自己摇了几下扇子,当做对自己的肯定,然后接着往下吹:“他在看到天问同伴出现之后,就改变了主意,那些杀意,全都指向它们了。” “这就说明……他一边想本村长死,一边又想那些入寇九州的敌人死。” “本村长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既没可能弄死我,迟早会绝望放弃的——那么,本村长就有机会把他变成朋友,甚至是如你们这般的打手!” 李仪对萧东兮这些完全不中听的话,表现出十分的不耐,她的不喜,都直接画在皱起的眉头上了。 什么我们这般的打手,我说傻大姐,你这当老大的,平时就是这么笼络人心的吗?就不怕,我们这些打手,哪一天不忿起来,从背后刺你! 还有,你整天喊着没时间,好累,你这又有空,要把一个连你都弄不死的弱菜,将他变成朋友!这样的朋友,你确定……有用? 萧东兮似是看出了李仪心中所想,她摇头一笑,合拢手中扇,虚点李仪,苦口婆心道:“本村长肯让你欠命,是看中你当过女王,迟早能替我独挡一面,让我有机会喘口气,好生歇歇……” “现在看来,你的大局观,还得随本村长多学学——哎,再欠我一命,算作学费吧!” 我没有大局观?还得跟你学??又欠你一命??? 李仪差点就跳起来了,合着你说的免费打工,就是这么把人往死里坑,给坑出来的么! “你别不服气!”萧东兮当然看出了李仪的不爽,她“唰”地打开青玉折扇,如世外高人般神秘道,“你说,那黑影背后的人,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这还要想么,当然是弄死你,然后再弄死天问呗! 李仪正欲张口,把这显而易见的问题答案,说给萧东兮这傻大姐听,但她只张了张嘴,竟猛地顿住,说不出话来。 等等!这傻大姐,她图的是黑影背后的势力!! 我说她怎么不急着弄死黑影呢,要知道,人家既然跟了她一路,那她的什么神速符、传音石、随身空间……,还有孤城、“机甲”、法阵……,以及自己和天问投降的事,那定是全给人看光了…… 那黑影知道了如此多机密,搁在哪个大势力,那不得第一时间杀人灭口?但这傻大姐,偏偏就不当回事,除了拿回被他偷走的盒子外,连做样子去追杀,都不曾有。 本来,此雄城防御机关法阵无数,若及时开启,不说定能留住那人,但至少能对他造成影响,增加擒获他的机会,但萧东兮竟连理都没理…… 冒着泄露如此多机密的风险,她竟是为了追踪那人身后势力,想着将其为己所用,这格局,貌似突然大得有点离谱,完全不像是个傻大姐所为。 当然,若她做不到,最后还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那她还是那个傻大姐! 等等! 李仪感觉自打跟了萧东兮之后,所见所想之事,皆跨度过大,导致她有点跟不上:萧东兮既拿回了装天问的盒子,那个黑影一无所获,定然警觉,又怎会给咱们机会,追踪上他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们看到的,只是本村长想让你们看到的冰山一角。 “他跟了这些时日,吃了那么多灰,现在一无所获……”李仪虽然说了“咱们”,但到底因着对萧东兮这傻大姐的言行,还有些不爽,于是,在言语之间,对那黑影多有同情。 “谁说他一无所获?”萧东兮冲着李仪,狡黠地眨了眨眼。 然后,她把装着天问的小冰盒,重又抛回给李仪:“拿好,可不要再被人抢走了!” “不然,就不是欠本村长命的问题,而是,本村长要考虑你这打手,合不合格的事情了。” 李仪不解地接过小冰盒,仔细端详,心道: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但这盒子,确实是完好无损地被你拿回来了。你说他有所获,是说他通过从我手里抢走东西,证明了,他能弄过我么! “你的格局,确实该大一点!”天问竟也开了口,帮萧东兮补了李仪一刀。 李仪已经没心情去生气了,她心念电转,开始去思考这种可能:既然神明都这么说了,那便证明,那个黑影定然会如萧东兮所想那般,拿着抢来的东西,径直去找他幕后的势力! 那么……他是不知道,也绝对看不出,他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弄走了…… 天啦撸!傻大姐也会空间技能!!而且,她还能在空间技能高手面前,将其玩弄于空间技能之下!!! 神明说我格局不够大,那么,这便意味着,傻大姐,哦不,村长……,她要么一开始就在布局,要么是临时起意布局,就把那黑影给坑了进去。 若果真如此,那就难怪,我这万年苟来苟去,也只苟成这般光景;而她,竟能得神明认可,隐为园歌抗击未来灭世敌的领军人;这其中,原来是咱俩的格局,差得太远。 “村长!请解惑。”李仪想透了其间关节,哪还敢再视萧东兮为傻大姐,忙一揖到底,请其明言。 萧东兮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笑容,左手一翻,竟又拿出了一个与装天问的小冰盒,一模一样的盒子,将其递给李仪,示意让她仔细看看。 李仪忙将一把抢过,与手中盒逐个细节逐个细节比对排查,忙活半晌方才一叹:“村长此物,可是如同‘机甲’般,可成规模制作?” 萧东兮展颜一笑,轻摇折扇:“你的格局,开始大起来了。” “跟着本村长学,欠上一命,不贵!” 李仪没去辩驳,算是默认此事——四命李仪,再欠一命,晋升为了五命李仪。 就是不知,照此速度发展下去,她会不会超过六命历从原,成为萧东兮麾下,欠她命最多的那个自带干粮打手。 李仪没办法不为萧东兮所折服,她手中两个盒子完全一样,就连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一样——若非她知道天问是被关在哪个盒子中,只怕连她也无从分辨。 这说明,此盒在制造之初,就加入了幻阵机关,为以后以假乱真,做足了准备。 “不必过于惊讶!”萧东兮将李仪拉回现实,“你想想,能关住天问之物,岂会是凡品?” “跟着本村长,保管带你看尽世间稀罕物。”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本村长做不到!”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此前被美颜药所惑的李仪,此刻算是完全被收了心,开始真正将自己,当成月村人来看待。 “所以,他们放不出‘天问’,哪怕村长你告诉他,那盒子是假,他也绝不会信。”李仪开始学着去捧哏了。 萧东兮见了,笑得特别灿烂,点头称是。 然后,她一高兴,又从随身空间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大抵都是些与美颜焕肤相关的丹药,一股脑塞给李仪,从她手中,把那个假盒子,给换了回来。 李仪开心得就像个孩子,她恨不得拔开塞子,每一样都试试。 不过,她的理智最后还是战胜了情感,不舍地将瓶瓶罐罐都塞进自己怀里,然后端好那个装了天问的盒子,开始跟着萧东兮,好好学。 “像他这么有耐心的人,不确定一击必杀,是断不会出手的。”萧东兮见她恢复了平静,也开始认真教,“是以,他确信自己是拿到了真货。” “越是这样的人,越对自己有信心——更何况,此物是他费尽千辛万苦,辛苦所得。” 李仪点头称是,提出了质疑:“问题是,咱们没去追他,若他心智过人,可能起疑。” 开始站在月村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的李仪,看起来,还是有点女王风范,算是有点用了。 萧东兮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眼光:“你说得不错!是以,若你来布局,一定不能漏了‘急追勿失’这一步。” 我不能漏,那你就能? 李仪给萧东兮面子,没有明说,只在心里嘀咕。 萧东兮哪能不知道她想啥,便笑笑,接着说:“本村长可没漏这一步。” “既知他的目标是天问,本村长又怎会不提早布局?” “咱们没追是事实,但在他的世界里,咱们追了!” 李仪转动她明亮的大眼睛,疑道:“幻阵?” “幻阵那么贵!本村长岂会乱用?”萧东兮现在觉得,这个李仪,也还是值得培养的,“是精神攻击。” 精神攻击? 刚刚那一瞬间,村长出手了! 李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她遇袭之时,被砸了脸、撞了小腹,但是她的感知并没有问题,分明观感到,萧东兮并未出招。 对于出没出手这个问题,萧东兮笑而不答——这世界,谁还没点隐私了?这是属于她不能说的秘密。 给大家看到的,只是她想让大家看到的。 反正,那黑影是中了精神攻击。 处于一击得手、高速奔逃中的他,并没有机会去分辨清楚,追他的人,原来是幻想。 更何况,孤城是真的有人手,在他甫一现身之时,就跟上了他。 他们的速度,很快! 至少在那黑影的观察认知中,比用神速符全速赶路的萧东兮,还要快。 这样的高手,在城外决战天问之时,都未曾现身,却为了这个盒子,都露了出来…… 而这些人,也都被他爆出空间技能,给尽数摆脱了。 是以,他更加笃信,自己抢到的盒子,绝对是真的——萧东兮她们耗尽资源,打了一场大战,最后,全都便宜了他们!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别动歪心思,会死! 至于他费尽千辛万苦,最后却打不开那盒子,这一点也不是事——打不开,那才叫对了! 他们的本意,是要弄死萧东兮,却选择了隐忍潜伏。 直到有机会抢走天问,才暴起发难,这便说明,他们对天问一族,有着一定的了解——能把天问关住的盒子,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打得开? 若盒子一打就开,那对面就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这是个陷阱了。 打不开,才是正常的。 唯有如此,才会使他们觉得自以为得计,从而放下戒心,去调动人力、资源,想法设防把盒子弄开,将天问这个战略人物,给攥在手中。 这样一来,萧东兮派去的人,就有机会,将这个隐在暗中的势力,给揪出来。 然后,再来看看,是要弄掉他们,还是招安、合力对外……,或是其他。 想通了这一层,李仪不觉后背凉透,幸好自己从进得城来始,虽然一直盯着萧东兮的后背不怀好意,但并没有真的一剑捅出去…… 不然,现在的她,可能早就凉透了。 她现在思考的问题是,那些被萧东兮派出去,擅长追踪和精神攻击的高手,又是些什么人,何以在她攻上城楼,打老头脸、折老帅哥胳膊时,那些人竟不来弄她? 若当时那些人来弄她,估计,她也很难全身而退吧! 难道仅仅是为了,不暴露出这支力量?还是,自己这样的,在他们眼中,还不够看…… 李仪在心中所作的判断,是倾向于后者的。 她现在是真的想明白,萧东兮绝不是傻大姐,而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一方豪雄! 这个爱自称本村长的家伙,总爱慢慢展现底牌,关键是,她的手中,还远远不止那么一点实力…… 大战天问时,她敢主动撤走“机甲”战队,现在想来,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她不可能找死,而是有绝对的把握,拿下天问,哪怕那些阵法被天问所破! 还真是如她所说呀! 大家看到的,只是她想让大家看到的冰山一角。 原来,她嘴巴上老挂着的“很累”、“缺人”,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呢…… “村长!”李仪知道自己不该说,她终没忍住,还是说了,“其实吧,你这样挺浪费人手的。” “还不如,凡事灭其于未然,总好过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时时刻刻去监察。” “谁说我派人暗中监察了?”萧东兮本已对李仪态度有所改观了,听闻此言,抬眼撇了她一眼,将不满挂到了脸上,“我若有那么多人手,岂会不去一统九州!” “这十六国国主,虽对百姓都还算不错,但是一个统一的九州,绝必更利于本村长行事。” “为救天下苍生,本村长岂会辞辛劳?实是人手不足。” “不然……”萧东兮说到这,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仪一眼,意思是,若非人手不足,像你这样的,我早弄死了,怎会冒那么大风险,收在身边。 这就把李仪闹了个大红脸。 她说起这事,是出于好心,结果变成了自找打脸…… “无人监察……”李仪犹豫再犹豫,还是说出了口,“那若有人假意归顺,岂不很容易酿成大祸……” “你就直接说是你呗!”萧东兮打断了她,十分干脆、直接。 “我很能打,这没吹牛吧?”李仪这是被话赶着话了,她也没啥不好意思说的了,“村长若无专人监察于我——以我之能,降而复叛,客观的说,总能造成一点恶劣影响吧。” “要不,你试试?”萧东兮耐着性子听她讲完,只回了这么一句。 有傲气,并不是坏事,打折就行。 试试? 李仪当然不会拿命去试试,她试探着说:“要不,我们切磋切磋?” 萧东兮摇了摇头,断然拒绝:“我一个废人,切什么切!” 不会说话的李仪,终于又将天,给聊入了死循环——她不敢拿命来试,萧东兮到底有没有废……也不愿意去赌,附近是否有人在监察…… 她很尴尬,就差用脚趾去抠地了。 萧东兮倒是没有再咄咄逼人,她主动将手中青玉折扇,递给李仪:“人言本村长靠宝贝,其实,本村长靠的是大家。” “我萧东兮最大的宝贝,便是信任——你试试这宝扇。” 萧东兮都把事做到这份上了,李仪也不矫情,她当真接过扇子,就仔细观摩起来。 当然,在此过程中,她的内心是有多挣扎,到底有没有竭其所能抑制住偷袭的心,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反正,什么也没有发生,直到她把扇子还给萧东兮:“若非曾多次目睹此扇之能,我真觉得,它在我手里,就是平平无奇一物件。” “是吧?”萧东兮笑了,“你这说法,倒是与我那阿妹一致。” “其实吧,东西就是那么个东西,关键,得看它,是谁在用;要用它来做什么。” “用得好,它就是救世神器。” “在月村,你可以是扇子,也可以是用扇子的人,就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东兮说着这些的时候,李仪险些又将她当成了傻大姐。 这也不能怪李仪,任哪一个不熟知萧东兮为人的人见了,都会做如是想。 但是这一回,李仪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事实上,与本村长合作,是世界上最划算的买卖。”萧东兮接着说,“我不当王,亦不需奴隶,只要朋友。” “谁若是背刺于我,失去我这个朋友,对她来说,都是其最大的损失,而非收获。” 这些话,李仪并不爱听,她已经懂了萧东兮,也不会再将其当成傻大姐,但她却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万年前,自己的青葱少女时代。 似乎,这些话,她也说过,却被一同闯世界的同宗好友,斥为天真烂漫傻妞一个。 自那时起,她的世界,似乎就离这些话,很远了,虽然,她还是觉得,它们挺有道理。 她不爱听,但是她点了头:“我会认真思考这些。” “你既明白,那我实话与你。”萧东兮听到了想要的东西,但她并不笑,反而一脸严肃道,“接下来,我会对你做出安排。” “只要你照做,就没事。” “若动歪心思,会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允你进异变之地 李仪心知,最重要的事情来了,她忙敛气屏息,郑重点头:“村长尽管说,我会去做。” “第一,你既降我,且欠我五命,我自是信你;但此城有此城的规矩,故你的活动范围,必然受限。” “你且安心住下,不必多想。” 萧东兮的意思,李仪当然懂。 对新降之人有约束,这对于辛秘颇多的此城来说,实属正常。 她亦早做好了闭门不出的准备。 毕竟,她苟了万年,不惜做几姓家奴,是为了活,而不是要去冒险。 李仪当即点头应诺,表示自己能做到心中有数。 萧东兮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接着说第二点:“其二,待一切安排妥当,我会将你纳入小丫头萧十四的团队,允你随之进异变之地。” 李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连连绽放异彩——没想到,降了萧东兮,就有机会去到异变之地! 她早从天问族人口中,知道那里面的资源极其丰富,是园歌大陆的百倍、千倍…… 更关键的是,异变之地可以说遍地是机缘,踩中一个,她这苟了万年的家伙,便极有可能突破修为桎梏,一步登天。 她自从在草原赌斗中,见过那白衣姑娘后,便对其远超九州之人的资质,以及其所使与九州相异的功法,产生了极大兴趣。 她在经过一番全面而细致的调查之后,自是知道那白衣姑娘,正是来自异变之地,是以才能年纪轻轻,有如此风采,被萧东兮收至麾下,悉心调教。 看到李仪的反应,萧东兮知道这个安排正中她的心坎,于是调笑道:“怎么,不愿意去?那……” “去!”李仪这次抢答得非常果断,她生怕萧东兮改变主意,“不管是什么任务,我都去。” “行吧,那就再欠本村长一命。”萧东兮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应得却是很快,冲李仪伸出右手,“六命李仪,你好!” 李仪哪见过这种来自蓝星的握手礼,她直接忽略了来自萧东兮的友谊,向后退了一步,要离她远一点。 这才多久,就欠六命了! 要再这么下去,那虽然是说好的不做奴隶,但自己也未必能还得完,如此多的命债吧。 萧东兮假装看不见李仪的窘态,却也不再与她戏言,继续正色道:“也没啥任务。” “你若想跟着小丫头,就护她周全——这位爷,不是省油的灯,绝必在里面搞大事情。” “跟着她,可能会有惹不完的麻烦,打不完的架。” “不知,你喜不喜欢这种刺激。” 她问李仪喜不喜欢,那答案当然是不喜欢! 李仪可不是姜子吕和小花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她的人生信条,叫做“苟”。 见李仪不答话,萧东兮自是明了,便说了另一种可能:“你若不想跟着小丫头,就去寻自己的机缘。” “不过,说实话,本村长觉得,你若为此,可能会更危险。” 可以自由行动?! 李仪只觉大为震惊——苟了万年,做了几姓家奴的她,最想要的,便是自由地去寻找自己的机缘。 当然,她也听到了萧东兮说的“更危险”。 她双目注视着萧东兮,表情重又凝重起来,向着萧东兮一拱手:“请村长赐教!” 萧东兮并不瞒她,毕竟,选择权在她,有必要让她知道她选择的是什么。 “若你不与小丫头同路。”萧东兮用青玉折扇敲了敲手,略作思考,便开言道,“她家里人,必定会安排你做僚机。” 呃……什么是僚机? 李仪虽没听过这个东西,但也大致猜得到,其意所指,不过,她还是认真地看着萧东兮,摆出一副认真好学的样子。 “就是……帮小丫头,去吸引异变之地内敌人的注意力。”萧东兮很认真,“小丫头的家人,一定会这么做!” “你可能……会死。” 萧东兮说的是实话,她早与小丫头言明,进异变之地的风险,提前就让她摇人了。 之所以,她摇的人现在还没到,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家里认定兹事体大,在做全面周到的安排。 届时,陪同小丫头前往异变之地的,绝必会是庞大的精锐团(智囊、打手,一大堆)。 别说是她家族的智囊,就是萧东兮自己,面对李仪这样不愿同行,且存在一定风险的高手,绝必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其成为僚机。 不管李仪愿意,还是不愿意,对李仪公平不公平,都会如此。 当然,这对李仪来说,也不全是风险,同样,也意味着巨大的机遇。 小丫头的精锐团,其实更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主攻方向。 “我愿意。”李仪想了想,然后认真点头应下此事。 对李仪这样苟了万年的人来说,她太懂求生之途了——与其被动等对方下套,还不如主动接过任务,至少,她还有时间空间,做出自己的安排。 “行!”萧东兮就这样,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然后,她还有要说的话:“现在,本村长说,我的理想是‘存园歌、救苍生’,你可信?” 这个问题,李仪其实思考过。 凭萧东兮暴露出来的东西,她若是要争霸天下,做九州女王,甚而一统园歌,不说肯定能做到,至少是可以去争一争的。 但李仪越是走近她、了解她,才发现,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想做女王,只愿与她的追随者,做什么兄弟姐妹! 甚至,那个燕国主李天下,利用曾经是她大太保的身份,抓住其重伤隐匿的机会,蛊惑其他太保自立了燕国;她也未曾发难,去将其扫灭。 原来,她是要“不做女王,只救苍生”! 若说此前,李仪对此是半信半疑,那么现在,她信了。 异变之地这么大的机缘,萧东兮自己不要,说送就送给了小丫头及其背后的家族。 她图什么? 不就是图,能拉小丫头背后的势力入世,一起对抗未来灭世敌么! 李仪的格局,变得前所未有的高,她觉得,自己能看懂萧东兮所为了。 “村长,我信!”李仪想了想,还是决定捧这个哏,“不管我在异变之地内,收获什么,回来,我陪你战未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本村长,也可以为你打工! 得李仪如此承诺,萧东兮也没有表现出特别高兴,她只是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再次向李仪伸出右手道:“并肩作战,做能彼此交托后背的战友,就挺好!” “你……不做王?”这个问题,李仪在心生臣服之意后,便一直想问,但拖到此刻,才问出口。 “你在想啥呢,姐!”提到这个,萧东兮就来劲了,“我不是叫你姐哈,这是个口头禅,你懂?” 她也不管李仪到底懂不懂,反正噼里啪啦就往下说:“我的意思吧,咱们的关系,既不要是帝王臣子,也不去做什么姐妹——就是你欠我命,我给你资源——你做本村长的打工人,这就极好!” “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也别介意为啥不做姐妹,谁让你比我大,我只收阿妹呢!” 萧东兮给出的理由,就是如此清奇,偏偏李仪还真得认真点头,表示认同。 打工人? 虽然她确实还没完全弄明白这个词,但就她目前的理解来说,对此,她简直是太能接受了——她都苟了万年,早不是那种极度渴望亲情、被人呵护的傻白甜,也实在不想有什么“姐姐妹妹”的情感羁绊——能做那个什么打工人,听上去,就比做臣下要好多了!至少,她真要跑路时,也谈不上什么背叛,更没那么多心理负担。 见李仪认可自己的提议,萧东兮便接着往下说:“你看,你自己也知道,去选那些一看就很轻松、不那么复杂的东西!” “怎么到本村长这,你就认为,我非得去当那个什么王呢?” “你看哈!我管个月渊,我容易嘛。” 萧东兮虽然一直说自己是废人,又穷又累又没时间什么的,但像现在这么长编大论诉苦,倒是少有——许是因为,现在在她身旁的,不是家人,而是当过前唐公主、越溪蛮王,能在一定程度上,与她共情的李仪。 “不瞒你说,本村长在很多年前,就财富自由了!”萧东兮指着自己那张天生丽质、未施粉黛便已国色天香的脸,略微有些动情道,“你懂的,那些什么‘星也醉’、美颜丹、鉴仙镜……,只随便卖卖,就够咱们月渊穷奢极欲,花几百辈子,都花不完。” 在旁人看来,萧东兮这是在赤裸裸地炫富,但李仪亲历过刚刚的大战,进得孤城来,知道她的钱,到底花在了何方,是以知道她绝非炫富,而是真的在诉苦。 当然,她也因此,知道了萧东兮手里,还有另外的商号——原来,鉴仙镜这东西,也是她搞出来的! 难怪,她总说大家看到的,只是她想让大家看到的——看来,大家看到的东西,还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按她的性子,该不会……九州所有牛叉的商号,都是她在幕后操控吧…… 没等李仪去继续思考此等可能,萧东兮已经在指着自己的脸,接着巴拉巴拉:“任谁,睡在这样的金山上,都有可能‘此间乐,不思进’了吧?” “但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大家都是一方主事人;你也是风雨兼程来此的,还能做到妆容如此精致;可我呢……坐拥一切,素面朝天!” “你看,你看!苹果肌都要出来了……” 李仪虽然听不懂“苹果肌”是个啥,但她这具身躯,也是个成熟女人,哪能不懂萧东兮在意什么,她忙故作认真地瞪大眼睛,似是要顺着萧东兮的手指,去找那个什么“苹果肌”。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哪有?哪有!” “天哪!村长真是天生丽质,不做梳妆打扮,也这么迷死人不偿命。” “快说说,除了吃美颜丹,你还吃了些啥?” 李仪一边说,一边露出“你懂的”眼神,当然是想借着这话题,找萧东兮蹭点丹药啦。 这种眼神,萧东兮熟得很! 想当年,她与大表姐温言雅,就是这么商业互捧的…… 她想也不想,直接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大把瓶瓶罐罐,就塞到了李仪怀里:“你打工也不容易,送你的!不要钱。” 李仪当然笑眯眯地就接下了,连道谢的话,也不去说。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点啥:“那确实,当王还不是为了图享受——既然村长只要歇下来,就能有世间最好的生活,那不当王也罢!” 这话,萧东兮爱听,她立刻朝李仪走近了一点,也不管李仪手中盒子里的天问也在听,直接上手,大咧咧地揽住李仪的肩膀:“坐得越高,责任越大!责任越大,就越没法去享受!!” “你要是能经得起考验,证明你做得到,对天下苍生好,那就让你来做,也不是不可以。” 做女王,李仪是愿意的。 但做萧东兮心目中那种,要对天下苍生负责、弄到自己也跟她一样苦逼,那李仪是不乐意的。 她忙摇头:“不不不,我要自由!” 萧东兮也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说开了,那便继续:“我只有一个念头,既有幸来此世间一趟,就该给这世界带来些应该有的改变。” “本来,我都要做到了!” “但外寇入侵,唐帝又不给力,那些节度使个个有野心……,后来又是异变之地、天问一族,还有狗屁未来灭世敌,害我累成狗。” “我早想好啦!只要把他们都弄死,我就回月村,去做我的富家翁。” “这天下,只要不落在入寇之敌手中——除此,谁来当王,你、燕国主……,对我来说,其实都一样。” “只要苍生,能在你们的治理服务之下,活出属于人的精彩!” 活出属于人的精彩? 这话,李仪就不爱听了——那还是你去治理服务吧,这个难度太高,恕我做不到! 萧东兮才不管李仪的表情变化呢,她只接着唠:“其实,你挣扎着活这些年,甚至不惜给天问之族为奴,明着说是为自己,在心里面,又何尝不是为了园歌与苍生?” “在这一点上,本村长与你志同道合,且只需你欠命,做好打工人,而非要你为奴。” “甚至,你若通过考验,本村长还可以为你打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萧东兮的杰作 李仪苟了万年,心智不能说近于妖,但起码也比白采莲这样的傻白甜,要有货。 她将萧东兮这些“先进理念”,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后,在面对萧东兮如此推心置腹时,竟也有些将信将疑,但仍知道第一时间回绝:“不可,不可!” “不可啥呀?你这还没通过考验呢,就言不可,实在言之过早!”萧东兮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好好打工,待通过考验,再来说什么‘可’与‘不可’。” “不不不!”李仪面对这种敏感话题,忙不迭摇头,“我既已降,打工是必定打工的,至于其他的,村长就不必取笑于我了。” “真没想法?”萧东兮特别认真地再问了一句。 李仪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那般——萧东兮许她的王,与她自己想做的王,实在是不一样! 若真要说起来,那跟打工没啥区别,那她还不如打工呢。 反正,不用承担责任与风险,该咋咋地,还有时间去画个妆容,不至于像萧东兮那样素面朝天,成天介累死累活的。 萧东兮见李仪如此,她也不再勉强,提出了新要求:“你既连半点想法都没有,那将来,我们一起,扶本村长的阿妹萧十四为王如何?” “好!”李仪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都是打工,给谁打,都一样!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萧东兮三言两语间,就将此事定下,就如同在珠宝店买了个配饰那般。 李仪也不多言,只给出了她的态度——凡是萧东兮决定的,她都支持!管她谁当王,只要不死,人萧东兮还能给报酬,就行。 与李仪达成了一致,萧东兮就该去忙其他事情去了,她也不避忌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会对李仪造成不适。 她转头,直接与李仪手中盒子里的天问,明言:“你族辛秘,此地不宜详谈——待过几日,本村长的爸到了,一并聊。” 天问识趣点头,以电音许之:“好!” 萧东兮便不再多言,只加快速度,沿着城中这条小巷,七拐八拐,便转入了一处隐秘所在。 此处,与孤城其他地方,风格有异。 甫一进入,李仪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是,沉闷而又凝重的气息,就连空气中,也全是压迫的味道,令她心悸。 萧东兮领着她直入其中,迅速穿过前厅、后院和主屋。 李仪走得比平时还要快,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这处处时时都透着强烈压抑感的地方。 她其实已然想到,萧东兮为何要领她来此。 她也知道,此地越往前走,便愈倍感压抑;只是,她忍不住,就想快点离开原地,向前,向前! 最后,萧东兮七绕八绕,将她领进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虽小,五脏俱全,陈设倒也还精致,就连摆放的器物,也都是红木制成。 只是,许是久无人住,兼且设计的原因,屋中十分昏暗,全靠漆黑的墙壁,映照烛火之光。 “此为落凤阁。”萧东兮指着张红木躺椅,示意李仪落座,“绝对安全!可保天问无虞。” 落凤阁? 李仪心知肚明:明明就是牢笼,什么落凤,囚凤还差不多。 对此,她倒并无不适——将她与天问留在此处,确实是个极好的选择。 萧东兮信她,是站在个人角度。 但她与天问,更涉及到孤城,乃至九州安危;萧东兮也必须为孤城负责。 而这,便是萧东兮笑言不愿为王,只想做个打工人的原因了。 若换做她与萧东兮异位而处,她可能只会做得更过…… 李仪微笑着落座,再次认真打量四周。 来时,她迎着朝阳,为天问送上了机甲身躯;而此刻,房间高高的窗外,已是夕阳斜照。 一些柔和的光线,勉强渗了进来,更显房间昏暗,端的是如古人书中所言“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 漆黑的墙边,摆放着不少精致小巧的器具,还有装饰品,如瑰丽花瓶、配有鉴仙镜的梳妆台、还有华美的龙骨梳…… 但透过这些花哨的东西,李仪能清楚地看见真正的机关——都是些足以对她这样的九境高手,制造生死危机的好东西! 李仪当然知道,这些并不是真正的威胁。 致命的东西,是看不见的!萧东兮就是用那些,制住了天问。 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似乎是刚刚才点上的香炉和檀香。 明明一路进来,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侍女,而此地,又是刚刚布置好的样子,显得十分诡异。 李仪对香炉多看了几眼——那上面,镶嵌着许多闪烁的宝石,还系着一条红色绸带。 宝石不用问,绝必是出自哪位大师的阵法石,关键的是那条刻满奇怪符号的红绸。 李仪只看了它一眼,便觉头晕目眩,是以,才又多看了几眼。 她能肯定,它绝非来自园歌大陆,其间蕴含的力量,足以镇杀自己。 “这些,是墨祖的战利品。”萧东兮倒也不瞒她,坦诚道,“总之,很安全就是了。” 李仪点头应是,她不敢说,这里是孤城最凶险的地方,但萧东兮说安全,那一定是安全。 绝对安全到,她就是把天问放出来,也不一定能与之一起,逃出生天。 更何况,她试过那个盒子了,她根本就没有能力,打开盒子,把天问给放出来。 “你且在此住上几天,就当修炼,顺便帮本村长看管天问。”萧东兮站起来,她该去忙其他事了,“你我无需多言!我再来时,便该是带你入异变之地了。” 李仪也不矫情,也不说自己会否多想,只点头应下:“你事情多,尽管去忙。” “修炼资源,可能管够?” 萧东兮呵呵一笑,转身便走,丢下一句话:“何止管够,或许,你还会有所悟!” “毕竟,你是此地第一个客人。” “这几日,你就好好看看,本村长的杰作吧……” 说话间,萧东兮已然远去,只留下稳坐在躺椅上的李仪。 萧东兮的杰作? 李仪隐约间,似乎抓住了某个要点——她是真的知道,萧东兮已在慢慢将她当自己人看。 或者说,在考验她! 萧东兮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透露月村更多的东西。 比如,这些机关法阵符石,不是出自墨祖,而是萧东兮!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并非临时起意 夕阳西下,万家炊火。 萧东兮却顾不上吃饭,就领着小丫头和公输墨等寥寥数人,匆匆穿行在城北某处军营中。 说是寥寥,其实只有五人。 除了萧东兮,便是小丫头、老头小花、道门马小怜,还有公输墨。 与此前带李仪去落凤阁,一路人烟寂寂不同,军营之中守卫森严,即便是萧东兮,也得持军令,经过层层盘查,方可通行。 是以,几人虽行色匆匆,深入得却不快。 大家都是老江湖,倒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快之色,只是跟着萧东兮,默默前行。 就连一向跳脱的小丫头,也耐住性子,没有去胡言乱语。 她年岁虽小,从小也是在隐世大宗的规矩约束中长大的,虽然逃家入园歌后,行事全凭喜好,但在大事上,还是能做到心中有数的。 在小丫头的眼中,此行,村长是少有的不苟言笑,全程皆保持着戒备之色——这样的萧东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行干系之大,可见一斑。 同去之人,也都是萧东兮斟酌再斟酌过的。 就连萧家人,也无一人同行。 从城外大战始,到现在降伏天问,并安顿好它与李仪,可谓大事已定。 且萧妈与小弟,皆近在咫尺,萧东兮却还未及与之独处,尽享天伦之乐。 事情太多,且都迫在眉睫,她只能逼自己分个轻重缓急,这是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她把与老妈相处的时间,都留给了小弟。 换句话说,是把“收拾”小弟的任务,交给了老妈。 萧断的邋遢而不自知,以及小丫头对萧断的“不满”,她这个两世为人的大姐头,哪怕只用上百分之一的心眼,也是一眼便知问题所在。 但她太累了,教导小弟这种“费力而不讨好”,甚至可能完全起反作用的事,就留给阿妈,去用“爱”来解决吧。 毕竟,为了她这些破事,阿妈可以说,几乎是错过了小弟的成长过程——若说阿妈不心痛、不愧疚,萧东兮是不信的。 她出山以来,为何屡次在杨从嘉,还有李仪面前,提起“要扶小丫头”这事,并不是她脑子有坑,恰恰是其深思熟虑的结果。 实在是敌人太多太强,九州可用之人,越来越少,她早已做好了随时身陨的准备,必须为九州为园歌,留下后手。 光御异域之敌于九州之外,便已令月渊化墟,不仅耗尽了万年月渊的底蕴,还用光了她作为穿越者的红利。 而敌人,却越打越多——异变之地、天问之族,还有……未来将至的灭世敌。 本来,拖姜子吕背后的宗门下水,是萧东兮十年前的打算,可惜这家伙根本是个冷血,竟能坐视九州烽烟四起、内斗不断,只按部就班,去做他那到现在,都不为人知的事。 总而言之,就是我这个人可以给你用,毕竟是双赢的事嘛;但是涉及到他背后的宗门,那就连门都没有! 事实上,倾月渊之能,确实也没能找到,姜子吕家的门…… 那么,在对小丫头的宗门,有越来越直观的了解之后,拖小丫头,及其背后的宗门下水,来实现她救苍生的理想,就成了萧东兮接下来的打算。 在这个层面上,萧东兮从未去瞒小丫头——一直让她摇人,将好处分给她,及其背后宗门……,就是明证。 谁让她能看得出来,这视她为偶像的真团宠小丫头,确实是与她一样,有救苍生于水火的野望呢! 更何况,这小丫头,还很爱表现,在建功立业这件事上,其渴望程度,比起她这个原本来自蓝星,只因被末世劫赶得走投无路,才奋起要救世的团宠宅女来说,要强烈得多。 她在蓝星看多了玄幻小说和影视作品,也乐于去享受“团宠小可爱养成计划”,从而偷最大的懒,享真正团宠该享之福。 而不是像前二十六年那样,将自己和萧家人累成狗……,还没享到福! 就如那什么鉴仙镜,早在十几年前,就已风靡九州贵族圈,为月渊带来了大笔大笔财富,但她自个,却连真正坐下来,用鉴仙镜好好梳妆打扮的时间,都没有…… 幸好,她运气不错,胎穿在萧妈腹中,生下来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这一点也不凡尔赛——大表姐温言雅也是个美人,自己心疼她,没有压榨她做精致妆容的时间,最后怎么样?她还不是嫉妒萧东兮,长得比她美,走到哪里都比她受欢迎…… 她背刺萧东兮的原因,很难说,没有这个成分。 总之,她这个想法,对自己和萧家人来说,是个皆大欢喜的事——相亲相爱了二十六年,她哪能不知道,若非自己是个团宠,就萧大爷这种烂泥扶不上墙、萧爸这样桀骜不驯为所欲为的“x二代”,哪会为了什么苍生,去将月渊折腾成如今模样。 他们谁不想如小丫头的宗门那样,苟于世外,享着万年底蕴的福,管她尘世春夏与秋冬呢! 都是为了她萧东兮,才拼光了万年底蕴,还累成了狗——他们在小兮面前,还得陪着笑,说自己是个“老废物”,扛不起事,才搞成这样…… 这于萧东兮而言,真是一种泪崩后,流到嘴里却都是甜的幸福。 接下来,她想让小丫头,也尝尝这种幸福的滋味。 当然,有些话,得在小丫头彻底通过考验后,才会与其言及,让其自己选。 在此之前,她也会毫无避忌地让小丫头,以及她背后的宗门明白,她是真的在为小丫头铺路。 这一点,小丫头也心知肚明——她虽小,在进月村之前,好歹也凭一己之力,建立了全由“x二代”组成的小仙军团,自任团长,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她又怎会是一个,被月村大师傅,用传授神级符石制造之术的理由,就能忽悠进村的傻白甜呢! 是以,月村摸她的底一事,是光明正大的进行;而她及背后宗门的配合,也是十分彻底的。 不然,以她的宗门之能,要想做到姜子吕那样,让萧东兮到如今,都找不到门在哪,她不说绝对做不到,但也还是有可能的。 第二百章 超越偶像,是对偶像最大的尊重 如果说,进得月村来,并追随萧东兮,还只是一个世外超级宗门的团宠,完成了她追逐偶像的愿望。 那么,当萧东兮在仙西之巅,看似是临时起意,将赖以成名的青玉折扇(金手指),随手给小丫头把玩时,小丫头便已清楚:这是大姐头真的把自己当阿妹,要培养她做接班人。 而她,也很乐意! 毕竟,对小丫头来说,追随偶像,可不是为了跪舔偶像,而是要超越。 超越偶像,才是对偶像最大的尊重! 不然,就算她是傻白甜,她背后的宗门,又怎么可能那么傻,让你摇人就摇人呢? 你月村的事,与我们何干! 而且,那就更不会一派,就尽是玥婆婆、老头小花这样,拥有空间神通、时空控制能力的人物,来自曝宗门底蕴了。 连万年前的末世劫,都苟着不出来管,难道现在上赶着往家里找事吗? 她们家,是缺九州领袖标签吗?那东西,对她们家而言,就不是个东西! 她们更在意的是:万一,苟不住了,家没了呢…… 究其原因,无他,唯小丫头与萧东兮一样,是真正的团宠耳。 小丫头,也能让她的家里人,为了她不惜一切,哪怕是化墟! 是以,小丫头现在当然知道,村长是要带她去哪,才能一改往昔作风,沉住气。 其实,她内心还在“怦怦跳”,有些小紧张呢。 当然,更多的是期待——毕竟,等下要去的地方,绝必还有村长许她的“大玩具”! 可惜天问来得太快,她的大家伙,还没来得及赶造出来。 不然,此次大战,她怎会全场当个观众,坐看萧断那个讨厌的家伙,尽情地“卖弄”他的“机甲”呢…… 她也学着村长,全程都全神戒备地走着。 而且,她还主动靠近公输墨,并随时留意小怜的信号,代替历延嗣还有小白他们,当起了公输墨体内“老神仙”的监管人。 历延嗣和萧从信,并没有被萧东兮带来——这并不意味着,萧东兮不信任他们。 而这恰恰是萧东兮对他们最大的信任,因为此地,平时是由小四负责的——而现在,萧东兮体恤他们,让历延嗣能在十年后,再得机会,与小四他们一起好好聚聚。 而此地之责,此刻自然是由她,暂时接过。 不然,她又何须如此全程戒备——小四守了十年都没出什么篓子,总不能一到你萧东兮手里,就出事吧…… 这个脸,她丢得起,但是不愿意丢! 历从原和历延嗣他们的回归,对困守此地十年,不愿出去见人的小四来说,是件好事。 兄弟之情犹在,是对昔日创伤,最好的抚慰。 是以,即便还有萧明才叔等她去救、李天下的脸待她去打、黑影背后的势力有待追查,还有入异变之地寻奶奶之事……,总之,是多得永远也做不完的事要做。 但她也还要在此地,呆上几天,待老爸把历从原带来。 到那时,也好叫他们太保兄弟,再好好聚一次,自己便代小四,再多负责此地一天。 好在,救明才叔的事,并不急在一时。 那天问还算识趣,已让镔铁族人,对他好生相待。 只是镔铁权力结构特殊,它受族中势力掣肘,还做不到,能将如此重要的人物,无理由释放。 其他的事,也都有人跟进,还能缓上一缓。 除了历延嗣他们,她也没带白采莲来此——这个,倒是小白自己要求的。 只因,小白有她要做的事。 她与那群师兄弟感情极好,自从他们被小丫头带来此地后,就一直牵挂。 现在大战落幕,她知他们回异变之地在即,可不要抓紧时间与其好好聚聚。 此只是其一,还有更要紧的事。 那便是小丫头进去之后,她得让师兄弟们,好好配合其表演,断不能因为他们的原因,把小丫头给折在里面了。 虽然但是也许不一定……以小丫头富有的程度,完全有可能,在只看利益的异变之地中,活得十分慈润…… 但她白采莲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出来,小丫头在萧东兮心中的位置。 现在,她早已将自己,当成了园歌救世天团的重要一份子,当然要紧着小丫头,助其顺利完成异变之地的镀金之旅,早日携誉归来,完成华丽蜕变。 她也想趁此时机,好好理一理师兄弟们的心思。 毕竟,他们也算是自己入局,最可信赖的班底了——就算小白脸师弟,有“回山后,不苟到无敌,绝不下山”的心思,但那也算是自己人不是,总要留点思想种子的。 对于这一点,萧东兮十分支持——蚊子腿也是肉!有人,总归是好的。 退一万步说,莫欺少年穷,万一,那小白脸师弟,真如他所说,若干年后苟成无敌了,这对萧家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走到哪,都有人照拂,这对萧家后人们来说,是好事! 团宠嘛,可不就是自己出个嘴巴,然后什么事都有人去弄了,只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由自己来厘清一切…… 谁不希望自己的后人,也是个团宠呢! 看看姜子吕,看看小丫头,多幸福…… 正因萧东兮常怀如此心思,当年,她才会在与姜子吕这贼王的相杀中,时常留一线,形成如今这样的格局——在大事上,互争互助;在小事上,则变相地多了姜子吕,这个自带干粮的打手。 现在,谁也不知道姜子吕带着莫孤鸿,还有新收的赵徐诺去干嘛去了。 萧东兮却很笃定:待小丫头出发进异变之地时,那家伙绝必会准时出现。 一行人匆匆前行,一路上一言不发、气氛凝重,最先沉不住气的,竟然是公输墨。 只因,随着盘查得越来越严格,且周遭机关法阵布置,愈发超出他的认知,他便愈加清楚:自己离偶像,更近了。 能造出“机甲”天团的偶像,值得这样的守护! 若说白采莲那师弟,是想回山后,不苟成无敌绝不下山,那他公输墨,当下唯一的理想,就是追随在偶像身边,不学成偶像的一切,绝不出城…… 待他出城时,必定是他超越偶像,自驾“机甲”的那一天! 第二百零一章 浪费墨祖时间,就是谋杀世人的命运! “咳咳……”感觉到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公输墨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有事?”萧东兮脚步不停,只侧头瞥了他一眼。 “我……”公输墨只觉自己的腿,有点软,他很想停下来。 但在看到大家健步如飞依旧时,他只得勉力跟上,一脸的忐忑道:“是我的问题!” “来前,忘了问您——墨祖他老人家……可有什么喜好?” 喜好? 听了公输墨这话,萧东兮不觉一愣。 她跟墨祖那老东西认识那么久,拢共没说几句话,也没见过它做啥事——还真不知道,这家伙的喜好是啥…… 这个公输墨也真是的,到现在才想起问这些有的没的,早干啥去了? 行进间,萧东兮不觉对公输墨多瞥了两眼,想看看这“事到临头才想起抱墨脚”的家伙,想要干啥。 她这一瞥,自然就发现了公输墨这路赶得,有点飘! 这个家伙……是在闹哪样? 按理来说,他都是个境界疑似九境的大修者了,怎么可能会出现,连赶个路,都脚步虚浮的情况! 生病,是不可能生病的。 除非,是他体内的“老神仙”,在作怪…… 萧东兮忙拿眼睛去瞅小怜,向其示意:可是有动静? 小怜可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检测,她当即微笑摇头:没有! 萧东兮将可能存在的问题,皆逐一排除,这才猛省:这家伙,是紧张到腿软了! 这样的场景,萧东兮在蓝星看足球比赛时,在主罚点球的球星身上,见到过——他那肌肉结实的腿,平时是怎么踢怎么有;但那一次,罚进与否,将决定冠军归属;他当时,便是如公输墨这般,用肌肉结实的脚走着脚步虚浮的路,然后软绵绵一脚,将点球送到了守门员的怀里。 观众都在喊“假球”,唯有萧东兮旁边有个懂球帝,在给大家科普什么叫“压力”…… 想透了这一层,萧东兮的脸上不觉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哈!原来像公输墨这么理智的人,竟也会因压力而变成软脚蟹。 墨祖那老东西,有什么好?浪费月村那么多资源不说,还总爱偷懒不干活! 就这样的家伙,竟然也能成为别人的信仰,还给他带来如许压力…… 萧东兮现在有些期待,待公输墨当真与墨祖相见时,究竟会发生什么故事——会否验证“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一名句。 公输墨本就忐忑,结果一问之下,不仅没等来萧东兮的回答,反而招致了她的眼神输出,这就令他很慌。 都怪我! 公输墨开始自我检讨:早就知道,村长一空下来,就会带自己去拜会墨祖,自己却未早做准备,真是失礼…… 越是自省,公输墨这路就走得愈加漂浮了。 大家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早与他保持了距离——这九境修者,脚下拌蒜把自己弄倒也就算了;若是被他绊倒,那大家的脸,就丢大发了——离他远一点,装作不认识,才是王道。 没看见,这些个驻守在此重地中,站如松坐如钟、不苟言笑的大头兵,看到公输墨这个样子,也有了些微不可察的颤动,都在极力控制住自己,才免了生出不该有的笑容来……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能被村长带到此重地来的人,不是一方豪雄,那至少也该是城府极深、泰山崩于前而脸不变色心不跳之人吧,怎会似公输墨这般,腿软到“飘”着走,整个人都是“虚”的样子。 萧东兮决定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于是开口道:“那个老东西,爱听别人唱曲、唠嗑——你若不会,不理他也没关系的。” “啊……”公输墨只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墨祖,不应该是忙到飞起,不是在制造高阶器械,就是在制造高阶器械的路上么?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听人唱曲、唠嗑…… 我们若果真这么做,岂不是在浪费他老人家的时间! 这怎么可以呢——浪费他老人家的时间,那就等于是在谋害世人的命运啊。 他想了又想,正欲出言正告萧东兮,不应称墨祖为老东西,更莫要将墨祖的时间,浪费在唠嗑上时,他们前方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机器轰鸣声,将他想说的话,全给轰回肚子里去了。 “是墨祖。”萧东兮笑了,“这老东西,看到来了这么多人,以为有人愿意给他讲故事、唠嗑了。” 这机器轰鸣声,小怜是在传音石中听到过的,当时只觉很刺耳,现在听到了现场版,尽管她已及时运转修为护住耳膜,仍险些被震破了。 小怜尚且如此,其他几人也不好受。 萧东兮随口说说的那几句话,竟是在巨大轰鸣干扰下,愣是没能准确地传入大家耳中。 萧东兮只能耸耸肩:好吧,是本村长的锅,低估了这现场版噪音,高估了你们对噪音的耐受力,以致忙得事先没告诉你们,也没为你们准备特制耳塞。 除了早就习惯了此等噪声的萧东兮外,老头小花是最先沉静下来的人。 他虽久苟于世外,见识却是超凡,只转念一想,便猜测到了某些事。 他一边用修为护住小丫头的耳,一边传音给萧东兮:“墨祖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反正都要见到墨祖了,萧东兮也不瞒他,传音道:“任谁拼了老命,要去抵御岁月侵蚀,行人定胜天之事,万年下来,状态都不会太好。” 这一点,小花十分认同,他朝着墨祖的方位,向其点头致敬。 墨祖似是看到了他的举动,便以更大的机器轰鸣声,来回应。 “无论是李仪,还是燕国主,都是用了秘法,将自己封印起来,然后在合适的时机解除封印,醒来。”小花对墨祖的现状,很是一番感慨,“饶是如此,他们亦付出了修为被岁月侵蚀的代价。” “苟了万年,只是活着,成不了只手遮天的恐怖人物。” “而墨祖,竟没有封印,而是选择去直接对抗万年岁月,此等圣人,据我所知,亘古唯其一人。” “老头子我年纪一把,迟早要临此抉择,但我知自己,断不敢为此,只余对他老人家的满腔敬意!” 第二百零二章 墨祖他老人家,只是个看门的老东西?! 言毕,老头小花,再遥对着墨祖方向,拱手行了一礼。 萧东兮见他虔诚的样子,嘴上不好说些什么,心里却忍不住腹诽:是呀!这老东西独对万古,却把自己整成现在这般模样,只知道浪费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资源…… 你还是乖乖另想他法吧,再多一个像那老东西这样的,我可养不起! 再说了,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你总该比那老东西更有出息点,能想到,新的、更好的办法吧。 见到小花在向墨祖他老人家致敬,腿软的公输墨瞬间就不软了,他很骄傲:真不愧是我的偶像!隔着那么老远,就连这个会控制时空技能的强者,也要向您致敬。 他马上凑到小花身边,扯着嗓门,想要盖过那机器轰鸣声,让小花听到:“老人家,您致敬归致敬,待会儿可千万不能不讲修德,抢我传承哈!” “您想啊,凭我公输家的天赋……” 面对公输墨的叨叨,小花是一字不拉的,将其当成了耳旁风。 他现在算是明白,萧东兮之前望向这傻子的眼神,为何如此玩味了。 他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这傻子一眼,心道:小傻子,待会真见了墨祖,知道真相的你,怕是眼泪都要掉下来…… 看见公输墨还在那兀自叨叨个不停,惹得远处的机器轰鸣声越来越来躁,原本学着萧东兮,只做出一副沉静面孔的小丫头,终是对这个“近偶像而心乱”的傻子公输墨不满了。 她一把拉开老头小花,不屑地瞥了公输墨一眼:“谁稀罕抢你传承?我们只要墨祖老爷爷许我的大玩具!” 墨祖老爷爷许你的大玩具? 小丫头这话,那公输墨还没反应呢,先把萧东兮给呛着了。 她心道:不是我许你的大玩具吗?!它确实在那里面,但跟那老东西,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吗…… 不过,她也不点破——她早存了看戏的心思,要看公输墨和小丫头的好戏。 她拿眼睛警告了一下老头小花:别乱说话,反正,很快就到目的地了,就用真相来教育她们吧! 老头小花既感应到了墨祖的状态不好,又从萧东兮那儿得到了证实,此刻他哪还会读不懂她的眼神,忙点头应下。 他只在心里面,为那两个即将被真相毒打的小孩子,表达一下,自己幸灾乐祸的恶趣味。 而远处的墨祖,似乎也对这样的戏码喜闻乐见,只用更加巨大的机器轰鸣声,来表达它的态度。 于是,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亦在萧东兮的有意为之之下,由公输墨领头,小丫头次之,她和老头小花随后——她们一行人,终是通过最后一道关卡的盘查,穿过一座遮天蔽日的法阵,进入了一处古老校场,见到了墨祖。 甫一进入,公输墨和小丫头,似是还没从那神奇法阵的传送中回过神来,只直愣愣地杵在了原地。 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老头小花,也对所见之景,深感震惊,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唯有萧东兮,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环抱双手,看好戏。 老头小花在进来之前,早就有想过,墨祖状态不好,是该有多不好;但待他真见到了墨祖,才知道萧东兮到底是有多牛! 他到此刻,方才真正认可:自家小祖宗,“逃家出走抱大腿”这一步,还真没走错。 老头小花忙拱手为礼,先对着墨祖一揖到地:“晚辈后学,见过救世圣人。” 回应他的,只有巨大的机器轰鸣声。 他也不以为意,立起之后,重又对着萧东兮,行礼道:“宗主常言,萧家人毁家救世,当得起小祖宗的领路人。” “老头子我本不信——但今日,信了!” 面对这样的隐世大能,萧东兮怎肯受他大礼,忙刷出青色光罩,将他身躯托住,道:“不可不可!” 不可”之后,她就再不客套,而是狮子大开口:“老人家你也看到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我们缺钱缺人……总之,什么都缺!” “客气话就不说了,什么钱呀人呀的,你们尽管往这城中送……” “这城没啥特点,就是大!装啥都没问题。” 老头小花听了,赶忙将他张开的嘴巴给闭上——他很庆幸,自己非常及时的,将即刻就要出口的“好说好说”,给咽了回去。 给人给钱这种事,让小祖宗去应承就好——她格局还没打开,再怎么送,也就那么回事,伤不了宗门筋骨。 若是自己答应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萧东兮见这老头贼精,也不急在一时,便“唰”开青玉折扇,继续看戏。 这时,小丫头算是回过神来了,她指着前方,那躺在地上,显是十分古老的巨大“机甲”,对着萧东兮张大了嘴:“村长!真是服了你了……好会骗……” 比起上回甫到孤城,见到所谓的孤城,其实是雄城时,小丫头此刻脸上的表情,比那时还要来得精彩。 孤城不孤,墨祖不祖……小丫头那幼小的心灵,又一次被萧东兮给深深伤害了。 “你的大玩具,小四已经做好了。”萧东兮见好就收,她也怕小丫头眼泪掉下来不好收场,“墨家传人正在进行最后的焕肤,处理好公输墨的事,我就带你去取。” 小丫头扑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萧东兮,那神情,仿佛在说:所以,墨祖那老东西,就是在浪费咱们月村的米,只是给真正的工坊,做个看门老头,是么? 真是太浪费了! 果然是好姐妹,心往一处想。 萧东兮笑笑,传音道:“阿妹!你想啊,它是墨祖耶!!” “墨祖为咱看大门,这说出去,该多有排面。” “咱家大门墨祖看!咱骄傲!!” 小丫头居然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认可,冲萧东兮竖起了大拇指:“村长牛!不愧是我萧十四选好的大腿。” 似乎是听到了这俩姐妹的传音,躺在地上的那具古老机甲,竟然胸膛起伏起来,再次发出了此前那种巨大机器轰鸣声,作为回应。 原来,那难听的机器声,是这么来的! 墨祖想要表达下情绪,都这么费劲,难怪,村长一直说费钱呢…… 第二百零三章 叫我小东西,叫他好孩子? 此情此景,公输墨再是个傻子,他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了。 他之所以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说不出话来,只因,眼前墨祖的境况,与他此前日日幻想过的盛景,实在是太过天差地别。 他以为的墨祖,那自是仙风道骨,立身于巍峨机甲之巅,俾睨众生。 他心中的墨祖,那自是左手神规,右手墨矩,脚下还踩着各种神奇机关…… 他听见的墨祖之声,当是其穿梭在器械之间,或凝神苦思,或以手造物,因无暇听外界风雨,故以巨大机器轰鸣声作为应答。 结果…… 就这? 你们的意思,好像都认为,就这个躺在地上的破烂机甲,连喘口气都像是要散架的东西,竟然充当了墨祖的躯壳。 可我不信! 就凭它,也配做伟大墨祖的躯壳?! 他对面那具躺在地上的古老机甲,似是想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并未开口说话,反而是主动敛起声息,使那巨大的机器轰鸣声,渐渐变小、平息下来。 公输墨震惊过后,也收敛心神,转头用充满质疑的眼神,盯着萧东兮,他有十万个为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在心里掀波澜:你叫我们来此,难道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墨祖活到如今,啥事也没干,净躺在这儿,给你家看大门了?! 北域雪原这座雄城,不是墨祖盖的? 大战天问的那些机甲,也不是墨祖所造?? 还有,降伏天问的那些阵法、机关,也非墨祖所为??? 对于公输墨的震惊,以及会产生的十万个为什么,萧东兮早有准备,她笑着点头:“本村长早与你说过,墨祖他老人家本就没与大家说过几句话,他只喜欢听大家唠嗑。” “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他爱听着呢!” 当着墨祖的面,萧东兮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没有去直呼“老东西”,而是改口称了“老人家”。 听了萧东兮的话,那具古老机甲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胸膛起伏着,又发出了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对她的意思,表示认同。 “墨祖他的躯体……”老头小花倒是抢先开了口。 “如你所见!”萧东兮指着那具古老机甲,“抵不住万年的岁月侵蚀,没了。” “幸好,它还有一群追随者,肯为他打造躯壳。” “当然,对它来说,人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上本村长,给了它这个天才的创意。” 为了配合萧东兮的嘚瑟,那具古老机甲动了动手指,轻敲地面,表示对她的赞许。 萧东兮忍不住侧头,对着它小声道:“您老人家悠着点,动一动,很贵的!” 那具古老机甲并不否认这一点,它还就真的不动了,连胸膛的起伏,也慢了下来。 公输墨这才抢出他的一连串问题:“你是说,墨祖这万年活下来,没有神通盖世不说,还弄的连身体都没了?” “还有,他也没去夺舍,就直接听你的,住进了这么个破东西里!” 公输墨的话,竟然令到墨祖都险些破了防,它那刚刚因萧东兮之言,渐渐平息的胸膛,又开始剧烈起伏起来,发出巨大的机器轰鸣声,似是表达对他的不满。 萧东兮笑了,自己在蓝星读了那么多玄幻小说,尚且不会以为,在不修仙的情况下,那些活得越久的人,就越是神通广大。 一个人,他要对抗自然衰老、对抗生理生命,去斗天斗地斗人,独对万古侵蚀,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好吗? 若是人人都可以不付代价的活上万年,此园歌大陆,真的会有你们这些后辈的立锥之地么…… 你公输墨要追逐偶像,超越偶像,想屁吃去吧你! 偶像既然永远都不会死,那干嘛还要培养接班人,肯收下你,让你打工到死就不错了。 “这具躯壳,可不是破东西!”萧东兮是和公输墨说,脸却是对着墨祖,想让它平静下来。 关键是,别乱动,给她省点资源! 听到萧东兮开口,那具古老机甲就真的又恢复平静了——看来,墨祖最在意的,是公输墨说它是破东西。 萧东兮这才冲它笑笑,又回过头对公输墨说:“此甲,乃墨祖历万年所做,为鲁班一号!” 鲁班一号?! 萧东兮的这句话,信息量极大,将在场众人均给冲击得七荤八素。 除了小丫头,她对公输与墨的历史纠葛并不太了解,只是单纯很喜欢这个名字。 她趁无人理她,已是主动走上前去,要近距离好好摸上一摸。 此前,那个臭屁萧断,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把他们的机甲看得比命还重,碰都不给小丫头碰一下。 这也是害得小丫头在城中倍感无趣的重要原因,直接导致小丫头更加不喜欢萧断了。 现在有机会,她还不得好好感受感受! 反正,看眼下这情况,村长肯定是还要有一番分说,距带她进到门后,去拿许她的“大玩具”,还早着呢。 其他人,确实是真顾不上小丫头了。 道门马小怜,还有老头小花,他们自是没有想到,这墨祖的杰作,竟会以他的死对头公输班的名号,来命名。 这是否意味着,公输与墨,在万年历史纠葛中,已完成了事实上的融合。 或者说,公输班一脉,极有可能是为墨祖付出了巨大代价,才会令到墨祖如此作为。 这个代价,很有可能是族灭。 这就难怪,公输墨这一支,只得在园歌大陆苦苦求存,无能恢复公输家的荣光。 而公输墨,则似被五雷轰顶,他直到此刻,才全心神地投入到那具古老机甲上来——刚刚实在是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忽略了公输家与墨家,最重要的东西。 他全速运转起公输家的功法,全神贯注地看着“鲁班一号”,用心去感受它。 “好……孩……子……”这是墨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用他那破机器一般的“嗓子”。 被这比巨大机器轰鸣声,还要更加刺耳的声音,入耳,公输墨如遭雷击,竟是散去一身功法,直接跪倒于地。 萧东兮却不干了:“你个老东西!” “平日里叫我小东西也就算了,凭啥,叫他做好孩子?” 第二百零四章 我要把她平安带回来! 萧东兮嚷嚷归嚷嚷,她却是知道,墨祖那老东西,接下来暂时没啥力气说话了。 就算有,她也不许! 只因,太贵了…… 她转头对着公输墨,主动当起了墨祖的翻译——没办法,为了省钱。 “墨祖那老……人家说,你这个公输家的后人,很好!”萧东兮拿扇子点点公输墨,“是个好孩子。” “此神甲……我公输祖,可有参与?”公输墨完全无视了萧东兮的翻译,直接指着那具古老机甲,问道。 知道前叫“破东西”,知道后叫“此神甲”,合着你公输墨,也是个前倨后恭的家伙! 萧东兮想是这么想,但她不会说,她只点头道:“据我推测,应是为了应对当年末世劫,公输一族与墨家合力所造。” 推测? 公输墨不解地看向萧东兮,指了指“鲁班一号”,意思是:墨祖就在里面,直接问不就行吗?何须推测! 萧东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看来,它这一声‘好孩子’,你还真没当回事!” “它要能说那么多话,我不早连末世劫都搞得一清二楚了,哪需要像现在这样烧钱备战?” “你知道,前面小弟打天问时,有多烧钱吗……” 大家纷纷用行动来表示,他们都很想知道,就连那边正在摸“鲁班一号”的小丫头,也支楞起了耳朵,就遑论公输墨和小花他们了。 “为了测试天问的攻击,究竟是何种属性,并保护机甲不受到致命伤,我们将各种属性的符石,每一次都尽皆用上!”萧东兮的答案,果然很豪横,“攻击时,亦是如此。” 难怪打着打着就不打,还全部撤退了…… 敢情你们是在拿天问做测试呢?拿到数据就溜啊! 众人皆是一副“哦”的神色,对萧东兮的豪横与吝啬,又有了更深层的认知。 “别哦了。”萧东兮白了眼前这几个家伙一眼,“都测出来了,那当然不打了!谁的钱,也不是天上烧下来的!!” 许是对萧东兮的吝啬,有过最直观的感受,墨祖的胸膛,又开始剧烈起伏起来,发出巨大的机器轰鸣声。 没有人去问,那天问的攻击,到底是何属性——这是人家真金白银测出来的机密,能说不能说,那得人家来决定。 更何况,公输墨体内还有个“老神仙”,可以说是那天问的同党呢! “墨祖既说不了啥话,那平时你跟它闲聊时,聊对了,它就点头?”老头小花最先反应过来,为啥萧东兮说,墨祖爱听唠嗑。 一个是躺在这也动不了,能有人给它讲讲话,哪怕是把它当成树洞,说说心事,对它而言,也是极好的事。 更重要的是,在与它唠嗑的过程中,总能唤起一些它的记忆,印证一些重要历史事件。 萧东兮点头认了这事。 然后她突然朝公输墨踢了一脚,将傻愣愣还站在原地的他,给踢了一个踉跄:“都叫你好孩子了,还杵在这当玩偶呢?还不赶紧去要好处!” 公输墨被踢之后,并未滚向墨祖,而是及时稳住身形,将自己全身上下给收拾抖擞一番,才准备继续向前。 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准备给墨祖行大礼的。 大家也都在期待,看真正活了万年的墨祖,会给他怎样的礼物。 结果,公输墨却突然回了头,冷静下来的他,首先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墨祖喊你小东西!那……你的名字?” 除了萧东兮,全场都忍俊不禁,险些笑喷了——萧东兮这名,还真可能是这么回事! 萧东兮面不改色,折扇轻摇:“老东西给取的名,本村长将就着用;本村长指明的生存之道,那老东西可是拼了命用。” “你说,是谁赚了?” “在下公输墨,身为公输家唯一传人,在此代公输一族,感念仙子对墨祖的大恩大德!”公输墨在向墨祖行大礼前,突然就先跪了萧东兮。 萧东兮这一次,没有用扇子刷出青色光罩,去托住他不让他跪;而是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墨祖烧了咱那么多资源,他若收你为徒,继续烧钱,那这一礼,她是受得起的。 谁让她两世为人,在蓝星看了那么多玄幻小说,能指导墨祖,将神识生命,全都转移到他与公输班合力打造的“鲁班一号”上去呢! 话说,这“鲁班一号”,还是她给取的名呢! 看大家的神情,不会是有什么误解吧? “去吧!”萧东兮双手虚扶,对公输墨说,“看看那老东西,能给你点啥?” 公输墨点点头,然后重又将自己收拾抖擞了一遍,这才走近躺在地上的“鲁班一号”,向住在里面的墨祖,行了公输一族历代传承的匠师大礼。 看到这些礼节有些繁琐,一时半会好像结束不了的样子,老头小花特意走近萧东兮两步,传音道:“墨祖这个样子,能打不?” 萧东兮点点头,同样传音:“能!不过你要问具体的话,我也不知道。” “踩几个天问,总是简单的。” “就是费钱!” 老头小花听得嘴都快咧开了,他看看自己的手,捶天问给它挠痒痒那一幕还,历历在目——想起来就手疼。 他看着萧东兮,心道:难怪在打天问时,你们表现得那么像演练。看来,老人家我还是低估你们了!你们真的是在演练。 都有墨祖兜底了,怕啥呢?就是练着玩呗。 “所有资料,都送到这儿来了?”小花知道自己不该问,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萧东兮闻言,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进异变之地,你们准备得到底如何了?” 小花心知:人家都把他带到这儿来了,见到了真实的墨祖;等下,还可能会带他们去更辛秘之所;牌摊到这份上,自己也该明牌了。 他神色一肃,认真传音于她:“阵容空前强大!就算你要杀温言雅,咱们付出点代价,亦足够。”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肯定。 这个答案,简直太有诚意了!显然超出了萧东兮的预期。 以至于她愣了愣,是真的有花几秒钟,去思考弄死温言雅的可行性。 旋即,她摇头:“我只要找到奶奶,并平安把她带回来!” 第二百零五章 我何曾轻待于他? 老头小花既直接点出了“温言雅”之名,而非是“敌酋”之类的泛指,显然就是在明示:他们对当年事,可谓了如指掌;对异变之地内的情况,也多少有些掌握。 他们是识趣之人,对萧东兮赠与的进异变之地机会,极为重视,选派的人手,足以支撑一场针对敌方最高魁首的袭击。 萧东兮既赠玫瑰,他们便肯流血牺牲以还。 萧东兮却不想让他们牺牲——小丫头背后的力量,若折损在异变之地内,那简直是浪费了——须留着他们,去面对即将降临的天问之族,以及未来将来的灭世敌。 进异变之地的性质,只能定在“练级”、“捞队友”。 若真有机会,她不介意顺便“打个boss”,但也要确保,大家能做到全身而退。 萧东兮看着老头小花,再次重申:“你们只需找到我奶奶,将其平安带回!即可。” “至于温言雅这个人,我希望,是由我自己来解决。” “有秘密?”老头小花盯着萧东兮的眼,一瞬不瞬。 萧东兮并不在意,径直点头:“与本村长一样,猜不出上限。” 听闻萧东兮嚣张之言,小花看着她笑了,却也不再纠缠,只点头应下此事。 萧东兮却怕他们轻敌,竟主动补充道:“我们对异变之地内的情况,有个比较靠谱的估量。” 小花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说,好看看是否与他们掌握的情况一致。 “阿爷半步破九境,暂时可保异变之地出口无虞。” “我们相信,这十年,异变之地内的异族,都还处在厚积阶段……” “是以,虽然里面的八境战力,如小白他们,若雨后春笋般,成批的冒出来;但能击退阿爷,改变战局的高阶战力,就目前来说,要么是还没有,要么就是还在蛰伏、尚无把握,在苦待出手良机。” “我们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道哪一天,他们会迎来厚积之后的爆发,甚至……井喷!” “我希望,这一天,没有机会降临。” “我懂了!”小花十分郑重地点头应下,“仙子的话,老人家我会原封不动地转达。” “小祖宗爱笑,她的运气,一向都不差。” “也许,凭她就能免去仙子之忧呢?” 替我把事情给了了?若果真如此,那我当然乐见其成! 萧东兮脸上乐开了花,转头去看远处还在捣鼓着墨祖机甲的小丫头,传音给小花道:“我很期待!我也相信,这一天,迟早会来。” “但在此之前,要确保她活着,不会如我那般,被人一朝背刺,险些满盘皆输。” 小花看到了萧东兮眼睛里的凝重,他并不许什么惊天动地之诺,只拍拍自己胸膛,以示有数。 那边,公输墨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完成了他对墨祖的“匠师之礼”。 连萧东兮都不知道,他行的是公输家一脉相承,最古时的“拜师礼”,算是自作主张地成为了墨祖的入室弟子。 是以,他才花去了如此多的时间。 在此其间,他还忐忑地怕墨祖阻止他,以至于还出了些小差错——总之,于他而言,算是不完美的完美啦! 反正,既墨祖不出言反对,他就当墨祖默认了。 管你墨祖是因为说不了话,还是旁的其他什么原因呢…… 他站起身来,便算是仪式完成,然后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鲁班一号”跟前,目不斜视,只低眉顺眼,等待墨祖反应。 其实直到此刻,他们之中,除了萧东兮,谁也还未曾见,更不知,这墨祖,到底身居“鲁班一号”何处。 公输墨虽低眉顺眼,但他还是挺期待:墨祖能如他所读过的志怪故事那般,突然从“鲁班一号”的胸膛喷薄而出,在他的眼前,形成一个摄魂夺魄的光团,然后以神念降临,将其意志,直接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不光是他,就连已经摸遍了“鲁班一号”全身,已对其渐失新鲜感的小丫头,也是这样期待的。 她可没少听萧东兮讲故事,总觉得:是墨祖耶!他的出场,总该比老范还有天问之流,来得更有排面些吧。 成熟老到如小花、小怜,可就不这么看了。 他们看见了那两个小家伙眼中的希冀之色,却也不好出言泼冷水,只能在心中叹气。 别说墨祖做不到他们希冀中的那样,就是能做到,它也不会去做——它的每分力气,都很关键,须得在必须的时候用。 不然,它躺在此处,只做苟延残喘,连话都说不上来,是何苦来由? 还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苟活于此,等待那些个必须时刻的到来! 比起之前那些人来说,它,才是真的为苍生惜命。 至于萧东兮,她太了解墨祖了,故主动打破了沉寂,开言道:“见也见过了,拜也拜过了……,那就走吧!随本村长进去。” 说着,萧东兮抬脚,准备绕开“鲁班一号”,去往它身后的大门。 走?进去?? 公输墨一惊,这就算完事了?你还真当墨祖,是你家看大门的老头了! 他顿了顿脚,终是忍不住出声:“仙子且慢!岂可如此轻待吾师?” 轻待? 萧东兮驻足,她以看傻子那样的眼神,在看着他:“你可知,这老东西每分每秒,都在挥霍资源。” “它想听故事,我传音石给它开着,无限续杯。” “它想看墨家传承,我便弄了此地,让它日日时时见匠师子弟劳作。” “现在,本村长就是第一时间,带你去劳作……” “就这,在你眼中是轻待?!” 公输墨见萧东兮不似在开玩笑,一时语塞,竟不敢开口。 “偶像是拿来超越的!”萧东兮以手中扇指点公输墨,“你前番还敢如此豪言,何以此时却畏手畏脚,做小子般拘泥?” “你可知墨祖曾亲言,‘墨守成规’,守的是规则,破的是成见!” “你若真以墨祖为师,就当随本村长进去看看,它的弟子们,是在怎样努力,争取早日超越它。” 萧东兮一手指着“鲁班一号”身后的大门,就差直接告诉公输墨,孤城所有的东西,尽是门后出品,墨祖未曾参与其中。 它真的,只是在守护大家。 它苟活着,仅仅是蓄力,等待那个必须时刻的到来! 第二百零六章 墨祖与老神仙 被萧东兮当头棒喝,公输墨如遭醍醐灌顶。 超越偶像,是对偶像最大的尊重! 这种话,说起来是很爽,但他只开了个头,竟险些就自己把自己给推翻了。 在这一点上,他甚至都不如那个,真就把“鲁班一号”当大玩具的小丫头。 事实已在眼前:墨祖为苍生惜命,陪他对抗岁月侵蚀,苟这万年的,仅有公输祖与他合力打造的这具机甲。 换句话说,在他亲手所做的东西中,“鲁班一号”就已是他的巅峰之作了。 后面造出来的那些东西,许是有他指导的影子——再不济,也是在墨家精髓思想的指引下,发展、开创——但终归,都不是他在做了…… 他拜墨祖为师,存的是,想得墨祖耳提面命的私心;但墨祖,哪还有余力,为他做这些? 灭天问,对墨祖存下的气力来说,兴许不过是弹指间的小事——但就这,萧东兮亦不肯他用。 是以,刚刚自己强行拜师礼之事,墨祖即使不愿,也不想花力气来劝阻,故随自己行之吧。 当然,公输墨在内心,还是笃信:墨祖,是愿意收他为徒的。 但耳提面命,真的只能是臆想了! 最多,是自己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得他老人家一个赞许,从而勉励自己再接再厉,继续…… 想通了这个关节,公输墨毅然跪下,冲墨祖再行大礼,誓言:“弟子悟了!弟子这就随村长进去,尽展毕生所学,扬匠师之道……” 他全然没有看见,萧东兮笑出了眯眯眼,看向他的眼神里,全都是飘红向上升,要溢出眼眶外的彩色大字——“免费劳动力”…… 这时,墨祖终于有了回应。 他不再是剧烈起伏胸膛,而是主动打开了“鲁班一号”的胸腔,露出了被神秘力量缠绕的一处深邃空间。 “气运?!”老头小花第一个看清那股神秘力量,他脸上大为动容,终忍不住对着萧东兮传音,“这是仙子当初为大唐续命失败后,残存的气运之力。” “仙子不以之去争霸天下,竟肯用它来温养墨祖?!” 萧东兮用充满警告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此等辛秘,若非墨祖自揭,绝不可为外人道。” 小花心领神会,忙点头应下此事。 公输墨的格局毕竟有限,他能想象墨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却绝看不出,萧东兮到底为了墨祖,付出了什么。 他睁大眼睛,被那深邃空间吸引,不自觉地向前行去。 他想透过那深邃空间,来看到他的偶像墨祖,如今到底成了何等模样。 就在他走近之时,异变突起。 公输墨体内住着的那个“老神仙”,突兀地发出一声电音哀嚎,然后开始拼命挣扎,试图要冲破禁制。 唯一任务就是检测“老神仙”的道门马小怜,早有准备,这就要神识外放,去助公输墨稳住体内禁制。 她可不想,再一次看到,有人如老范般,被这些家伙逼到“自爆”。 萧东兮及时拦住了小怜,轻道:“那老东西在做事,你学一学就好!” 萧东兮的话,小怜当然信。 她果然停下手,只睁大眼睛,盯着“鲁班一号”胸腔里的那处深邃空间看。 她要看看,连话都说不了几句的墨祖,要怎么样,去把逼死老范的那些垃圾,给弄掉。 别人看不清那处深邃空间里有什么,凭她的道门神识天赋,她能清楚看见:那便是墨祖!他早没了躯体,只剩下头盔大的神识灰球,要借着那些神秘力量缠绕,才能勉强维持不散。 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想施展道门秘法,用神识力量,去温养墨祖。 但萧东兮似是早知如此,再次拦下了她:“那股力量,排斥一切外力;若强行扰之,必遭反噬。” 村长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小怜自然明白:不管怎样,总之,今天自己就是只能当个看客了呗。 那就好好看,认真学! 公输墨本质上还是个聪明人,他看到萧东兮两次拦下马小怜,便知道她是要不管那禁制,坐看墨祖如何处置“老神仙”。 她虽没有明说此事,但他这一路跟来,哪能不知道门马小怜所长,正是要监督他体内“老神仙”的。 是以,他也迅速转变成一个看客,要沉浸式看戏。 其实,“老神仙”在他体内多年,这些年没少诱惑于他,也多多少少给了他一些任务完成后的奖励。 他还真想看一看,这“老神仙”到底是啥样,凭什么能给自己发布任务,还派发奖励…… 结果,他当然失望了。 那“老神仙”很快便破禁制而出,立于半空中,正是他们此前看过的那种虚拟光影——与那天问,一看就是同族;其光亮程度,还远不如天问。 听天问说,他是什么前驱小队长;那么,这个“老神仙”,就是个杂兵咯! 连天问都跪了,这个杂兵,又怎么可能在墨祖面前,掀起什么风浪呢?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那“老神仙”被神秘力量牵引,哀嚎着破禁制而出,都没来得及有半分表演,哪怕是放句狠话什么的,就被那股神秘力量,给吸进了那处深邃空间中。 “哦呜!”墨祖那极为难听的机器嗓,竟发出了一声,令人听来毛骨悚然的“舒畅”之声。 这下子,就把大家搞得很尴尬,都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盯牢萧东兮,等着她来做现场解说。 萧东兮两手一摊:“吞噬是肯定不可能的!” “墨祖如李仪那般去沉睡,或者去夺舍,他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子。” 萧东兮这话,信息量极大。 肯定不可能,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难道试过? 但这些神秘东西,显然是最近才开始成片的冒头,你此前也和大家一样,不知情,那么显然不可能做过吞噬这些神秘东西的试验…… 看到大家询问的眼神,萧东兮无奈摇头:“墨祖的神魂,已经开始逸散了。” 虽早有猜想,但得到萧东兮证实,大家的心还是在迅速往下沉。 逸而不散的原因,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谁也弄不过的终极boss,绑在一起放烟花——看烟消云散、潮落潮起。 第二百零七章 活到老,学到老 众人心中,尽皆涌起对生命的敬畏——墨祖用他的活着,诠释了什么叫做墨者之道。 他既无法吞噬“老神仙”,以壮大自己。 那么,他抓它进去,便只剩一种可能! 绝无可能是为了装叉,硬要让它,来体会一下那种神秘力量,给自己目前不太好的状态,增加逸散的风险。 而是,要与它共存,来研究它! 他明明,都到了连说话也难的地步,却还如青壮年那般,见猎心喜、欣然猎奇,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它抓过来,就开始弄。 于是,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鲁班一号”的胸腔,又重告合拢,将那缠绕的神秘力量,与深邃空间,重又遮蔽起来。 任谁也难窥探,那位艰难苟活的墨祖,将对所谓的“老神仙”,做怎样的研究…… “走吧!”萧东兮再次催促众人,向那门后走去,“莫妨碍墨祖搞学习。” 这一次,没人再做停留,都跟着萧东兮,继续向前。 唯有公输墨,一边走一边回头,心里有些种子,在发芽。 他倒没有去纠结,墨祖到底收没收他这个徒弟——不管收没收,都不妨碍他是! 反正,他已经打算好,要赖在此地不走了!不学完墨家的东西,没做到超越偶像,就绝不出山。 他是在想一个荒诞的可能:是不是可以,将墨祖转换成天问之族,以另外一种形式活下去。 毕竟,对墨祖来说,能活到老、学到老,做到传承知识的同时,也更新知识、创造知识,远比肉体的苟活,来得更为有趣。 公输墨并没有打消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他盯着“鲁班一号”剧烈起伏的胸腔,暗暗誓言:“接下来,定要好生琢磨——看我的!” 似是感受到了公输墨的决心,墨祖那难听的机器嗓再度发声,只在院落之中,震荡着一个刺耳的“好”字。 公输墨便在萧东兮艳羡的目光中,一步一回头的,一脚踏入了门后的天地里。 一步一瞬,一瞬一生。 众人入得门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定睛看时,周遭已是物换星移。 他们身后,躺在那里数星星的“鲁班一号”,已经连同整个院落,都消失了。 若非大家笃定,从进来到现在,绝对只是呼吸间的事,恐怕,还真要以为,自己这是走神了多久,以至于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不自知。 与此前的守卫森严,气氛压抑不同,这是一个热情奔放,完全属于工作狂人的世界。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被法阵穹顶给笼罩起来的巨型作坊。 里面声音嘈杂鼎沸,上百个匠师在忙着各自的事,时而切磋探讨,时而迷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对着材料就是一通造。 一切,都显得杂乱,而又有序。 展现在萧东兮等人面前的,便是以诸多匠师为主角,一幅幅热火朝天搞事业的画卷。 他们干得极为投入,以至于将萧东兮这些从外面进来的人,全都当成了空气。 就在公输墨的身旁,有一个精壮中年,正在用锤子,反复测验某个细小装置的弹性——公输墨认得出来,这个是他早就想做的“弹簧”。 而在小丫头的身旁,则有一位手指修长的工匠,正在为某个机甲部件,精心雕刻法阵纹路。 他的手指灵活而稳定,对每个细节都精心斟酌,似乎他做的不是拿去用的,而是艺术品。 他还会去与那位精壮中年讨论、争辩几句,并试着将弹簧与他手中的机甲部件,进行一番磨合组装。 显然,俩人各有所长,这是在合作。 直到他们把那部件与弹簧组装好,测试完毕,又开始进行新的工作,也没有谁,抬起头来,正眼看过萧东兮他们一眼。 面对此状,萧东兮显然是早已见怪不怪。 她只笑吟吟地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然后就领着大家,大咧咧地四下参观起来。 无需噤声,此地本就嘈杂鼎沸,再多几个杂音,一点也不算多。 也用不着小心翼翼,大家都忙得很,谁管你在那瞎转悠什么! 村长来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来! 有事说一声,没事别吵吵……忙着呢…… 至于外头来人了,里头该有的安全意识? 这对他们来说,只要不被自己制造的东西,给弄死,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若是连这里都能被外头人打进来,那只能说明月村玩完了,北域雄城也凉透了。 那大家再小心,再有安全意识,也是没有用的,只能跟着凉凉,无话可说。 萧东兮一边领着大家东瞧瞧西瞅瞅,一边问公输墨:“现在不说我轻待于他了吧!” 诸人中,只有公输墨不是在走马观花,而是真正看得懂,他们制造的精髓。 萧东兮与他说话时,他正兀自沉浸在制造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竟是张了张嘴,只随意“啊”了一声,便无下文了。 轻待?何来轻待之说! 这里近百个工匠,每个人都在心无旁骛地工作,又有谁会去理萧东兮呢。 他们能有这么个工作环境,只需埋头创造研究,两耳不闻九州事,可以说全赖萧东兮这几十年的苦心经营。 他们如此,可是轻待了萧东兮? 若要公输墨再说一次,他定会改口,这是匠师精神——迷醉在创造中,恰恰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至此,公输墨彻底悟了,再不会去纠结萧东兮对墨祖的态度。 墨祖这样的人物,岂是需要她萧东兮来施舍尊严的? 不拖泥带水,不浪费他的气力,全力以赴助他完成心中所愿,便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见公输墨如此,萧东兮亦不再多言,只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你不与我们一道出去了吧?” 这句话公输墨听得很清楚,正是他心中所想,当即点头:“我留下,全凭本事!” 萧东兮点头应下他:“那你自己找个工位,折腾起来吧。” “他们早已不分公输与墨,都是匠师。” “有事尽管问,但切记浪费他们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 “一日三餐还有作息,都会有专人照顾。” “走你!” 萧东兮一口气说完,竟径直撇下公输墨,就带着大家继续往前走了。 第二百零八章 小丫头的玩具 公输墨被“老神仙”寄宿在体内的那段经历,必定会助他在“机甲”的研究上,较之其他匠师,有更新奇的突破。 现在,“老神仙”也被墨祖弄走,拿去研究了。 他再无后顾之忧,又得与同道齐聚此匠师天堂,当然是干就完事了呀! 萧东兮也不再管他——种子已然种下,会结出怎样的果,她已管不着了。 她侧头对着小丫头,嫣然一笑:“走!一起去看看,阿妹的大玩具。” 小丫头在这个充满着各种奇思妙想的世界里,走马观花,早已跃跃欲试,现在终于等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大玩具,自然是一蹦三丈高。 “好耶!”小丫头攥紧粉红的小拳头,问萧东兮,“我的玩偶,打得过萧断那个么?” “理论上来说,可以。”萧东兮轻笑点头,她摸摸小丫头的头,“新产品,在许多方面,肯定会较老产品有提高。” “实战可就不好说了。” “关键是,咱们没有那么多资源,能浪费在实战检验上。” 她还真怕,这小丫头哪根筋搭错,就去找萧断较量一下——这海量资源被挥霍掉,可就真没地方哭穷去了。 若不是此番天问送上门,她还真不会同意,让小弟开着机甲去战斗。 小丫头贼精贼精的,哪能看不出萧东兮眼神里的“穷”,当即豪横地拍拍小胸膛:“村长放心!待十四进了异变之地,定将里面刮地三尺,把资源都给你带回来!!” 小丫头是豪横了,她身旁的老头小花可是听得眼皮直跳:听说,那里面的异族,把资源看得比命还重! 小祖宗进去之后,若真要像她说的这么搞……那大家都有得累了…… “你们那边,要是有擅长资源回收再利用的人,就好了。”萧东兮无视了小丫头的豪横,只有心地瞥了小花一眼。 资源回收,再利用? 这些词语,小花是头一次听到,但他跟萧东兮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对她嘴中时常冒出的新词,已是习以为常。 自然,也能在第一时间,弄懂她的意思。 “宗门之中,倒是有几人喜欢捣腾旧物事,能做到物尽其用。”小花想了想,认真答道,“但来这打工……兹事体大,须宗主定夺。” 萧东兮也就这么一说,对此并不抱太大奢望,见小花如此慎重,便也跟着点头,将此事揭过,不提。 她手底下这帮人,搞起发明创造来,那是个顶个的牛,就是没人念她的苦,会主动想着帮她省资源…… 若是能有懂的人,来约束他们一下,在不影响他们创造热情的前提下,能省一点,是一点。 如果,还能带着这帮工作狂人,兴起一股研究能源循环使用热潮来,那就更加美滋滋。 她也知“不可乎骤得”,只能静待有缘。 “村长!快到了吗?”小丫头心心念念着她的大玩具,忍不住催促道。 “就到了!”萧东兮的脚步一刻不停,直奔目的地。 “哪呢?哪里呀!”小丫头昂头四顾,却啥也没看到。 她以为,那么重要的大玩具,应是经诸多匠师精心打造,完事后,总要立在显眼处,给好生呵护起来。 “在那儿。”萧东兮却指着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告诉小丫头,“他们给装到箱子里了。” 村长指着的那个箱子,平平无奇,一看就是装废弃材料用剩下的——小丫头早就看见了。 那箱子,高度还不及小丫头的身高,她哪会去往“大玩具”的角度,去联想。 萧断的“机甲”那么大,她的大玩具,没道理是个小不点吧! 现在村长竟然说,它就装在箱子里面?! “这……”小丫头的嘴巴,有点嘟起来了。 “看看不就知道了!”萧东兮“唰”开手中扇,“不喜欢,再造一个就是。” 小丫头的脸,立马阴转晴,展颜一笑:“喜欢,也能再造一个么?” 不愧是你!小丫头。 萧东兮在心里给她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以目示之,鼓励她去打开箱子。 小丫头这才欢欢喜喜上前,想要拉开箱门,看看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大玩具,到底好不好玩。 谁知,她这一拉之下,竟是没能打开。 小丫头的修为并不低,她这一拉,虽未用上全力,按理,那箱门也不至于纹丝不动,但事实就是如此。 小丫头愣了一下,旋即展颜一笑,以手触及箱子上的某处花纹:“符石?!” 可不! 萧东兮也笑了,这个大玩具,之所以迟了几天打造出来,就是因为是给小丫头量身定制的,充分考虑到了她超强的符石天赋。 换句话说,她操控起它来,比小弟萧断,不仅是会更快上手,而且,实战更厉害。 但见小丫头根据那花纹,当场手搓了一张符,就把箱子给掀开了。 光华万丈,粉色弥天。 夺目的芒,竟险些让小丫头这样的修者,也产生了眩晕感,但周遭的匠师们,却熟视无睹,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想来,此机甲问世之初,已经闪耀过他们好几回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再来“哇”一次。 小丫头继续手搓符石,按照提示,引动装在箱子中的机甲。 她现在,已经不计较它没有萧断的大了,只因她实实在在感觉得到:它比萧断那个,更适合自己,更加强大! 伴着华光闪耀,萧东兮主动地哼起了小曲(圣斗士星矢),为即将机甲附身的小丫头,做起了伴奏。 在她的曲声中,但见箱子中飞出一件又一件粉色部件,在背部那枚巨大符石的牵引下,全都飞向了小丫头,环绕在她的周围。 待华光散尽,小丫头已经被粉色机甲给层层包裹,俨然一个“超时空”女战神。 可惜,这样的审美,只有萧东兮这个来自蓝星的穿越者能懂,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很飒,很新奇。 “此甲战力,犹在小弟那件之上。”萧东兮冲着小丫头竖起了大拇指,“而且,兼具轻便、美观!” “阿妹你还真要感谢那群糙汉子,真是难为他们了。” 萧东兮指着仍在四周忙碌的匠师们,她现在还可想见,要这群家伙设计女生机甲时,他们的彷徨无助。 第二百零九章 厚积才能薄发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未能赶在大战前,将这具机甲打磨出来,为小丫头提供秀天问一脸的机会。 机甲转型的方向,这群工作狂这些年一直在做,可以说早有接近成熟的作品了。 小丫头的到来,不过是催生了这具“小而精”机甲的诞生,对他们来说,并非什么太大的难事。 难就难在,村长说过,这是送给她阿妹的大玩具,必须粉粉的——这可把这群糙汉子给折腾得够呛,比让他们攻克机甲技术难题,那是不知道要难上多少倍了…… 好在,总算是完成了。 至于小丫头满不满意,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如果是造给村长用,他们还想看看实战效果,听听村长那,还有没有什么改进建议。 毕竟,村长的建议,还是挺实用的! 至于小丫头么,那就算了…… 只要她不把他们的心血给玩坏了,就行。 他们心中所想,已是下一个产品。 小丫头符石天赋惊人,全身附着粉色机甲,飘腾在半空的她,很快就掌控了这具机甲,使之如臂指使。 “村长!”小丫头在空中,对着小怜来了个滑翔俯冲,将她吓得一激灵,然后心花怒放道,“符石操控,我喜欢!这简直就是为本太保量身定制啊……” 萧东兮双手亮出大拇指,大声回应她:“怎样?现在还觉得比小弟的小么!” “哈哈!”小丫头正在得意之中,她哪还会去接这个话题,只打了个哈哈,就操控着机甲,飞到一处明显是试炼场的地方,开始沉浸式体验起来。 萧东兮看到小丫头第一次操控机甲,就能如此如臂指使,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用符石来做机甲的中控系统,这是她与墨家匠师反复测试后,定下的主方向。 事实也证明,这一代机甲,比起之前的装置式机甲,实战效果更好,报废率更低,唯一的缺点,就是废符石。 是以,月村在倾力投资墨家制造的同时,也开始投入巨资,培养符石方面的人才。 也正因为如此,月村的大师傅,才会是那些老人中,最早愿意抛开门户之见,主动将宗门一脉相传的符石技艺,在九州播撒、扩散。 他的开明,得到了回报。 符石制作师,与墨家匠师一样,成了月村令人尊敬的职业,并合力,造出了以符石为能量驱动的机甲,其灵活性经过实战检验,完全媲美萧东兮心目中的蓝星机器人。 最关键的是,他终于寻到了毕生都在找寻的衣钵传人,小丫头! 当然,小丫头其实也是慕名,主动来找他的,可以说是双向奔赴,双赢。 在看到小丫头的天赋,并收下她的时候,大师傅就已经向萧东兮提议:比起不谙符石的萧断来说,这小丫头,才是符石驱动式机甲,最合适的主人,定要为她量身打造一台。 为此,他还派了一名得意弟子,不远万里来到北域孤城,全程参与制作。 整个制作过程非常顺利,除了,要弄成粉粉的…… 这就难怪,小丫头一旦机甲加身,就能自如地掌握这套符石操控系统,发挥机甲的最大功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丫头此刻的战力,已经远超萧断,完全胜任机甲军团总指挥一职。 不过,小丫头的上限,显然不止于此。 而机甲,也绝不会是萧东兮所认为的战力终点。 想要击破灭世敌,存园歌、救苍生,仅仅做到这些,那还不远远不够。 符石驱动型机甲,只会是园歌大陆有关机甲制造的历史长河中,某一次高一些的浪——它的后面,绝必紧跟一浪,又一浪。 就如公输墨刚刚提到的那种! 若能解决墨祖神魂逸散的问题,而能使其不断再生,甚至壮大,那神魂驱动式机甲的诞生,则指日可待。 想要去试验公输墨的设想,就需要大量专修神识的人才——为小怜开馆教学一事,也就变得刻不容缓。 一来,为了有足够人手去鉴别天问之族,免其突然发难;二来,便是为了此项研究。 其实,站在萧东兮这位既是蓝星穿越者,又是园歌大陆各类功法集大成者的高度,她还敢大胆想象:将天问之族,改造成机甲芯片,制作出真正的ai机甲…… 当然,要想做到这一步,首先得解决掉天问之族,搞清楚它们真正的目的,并驯服它们,为机甲事业做贡献。 人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也是……而要想实现它们,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需要真正的专业人才,去为之实践。 而这,才是萧东兮整天累成狗的真正原因! 看起来,她收的人,是越来越多;但与她所要做的事相较,这点点人,简直是杯水车薪…… 幸好,目前还都能物尽其用。 “接下来,就要为小怜开馆办学了!”萧东兮将目光,从小丫头那粉色机甲上收回来,转而看向小怜,“道门既还有人在,自该让他如墨家般,在此间深植根,然后,盛放。” 道门马小怜感应到了村长的目光。 墨祖的状态、公输墨的话,还有这片机甲制作工坊,都给了她足够的启示,她也想到了,用神识来操控机甲的可能性。 她读懂了萧东兮的期许,莲首轻点,以道门之礼作为回应。 早在园歌没落的公输与墨,竟能在萧东兮的倾力扶持下,发展到这种程度,只要能扛过外寇入侵,就必定能在广积粮、高筑墙之后,做到喷薄而出,惊艳整个大陆。 那么,同样没落的道门,又为何不可呢? 公输与墨,抛弃了门户之见,按照村长的说法,去合作办学、教学推广,真正做到了知识共享,才培养出那么多狂热匠师,汇聚在此,制造出如此庞大的机甲军团。 作为道门硕果仅存的传人之一,既然其他人不愿为此,那就由她来吧——无论骂名,或是其他,她都已是亡国国后了,还有何惧? 见多识广如老头小花,竟也是到此时,才看出小怜竟然是道门传人,且地位不低。 他之前还奇怪,为何萧东兮身边能人异士不缺,却偏偏还带着这么一个无甚修为的娇艳女子,原来如此! 第二百一十章 开馆办学 老头小花毕竟是出自万年隐世大宗,对九洲辛秘知之甚深。 他既见到了,没落的公输与墨两家,在得萧东兮之助后,竟能在这短短一二十年间,发展迅速、壮大如斯;又见到了道门传人被萧东兮带在身边;他哪还能不知,萧东兮这座城,到底是在做什么? “敢问村长,打算如何发展道门?”小花已知萧东兮脾性,故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 面对小花突如其来这一问,萧东兮似是早有准备,先微笑着瞥了小怜一眼,待小怜口称“道门马小怜”,与老头小花见过礼之后,她才折扇轻摇,一扫在场狂热的工作狂们,开口笑道:“公输与墨,便是最好的模板。” “依样画葫芦?”老头小花一笑置之,非常自觉地去做萧东兮的捧哏,“以小老儿愚见,村长不止于此。” 萧东兮很是受用,手持折扇,指点江山:“模板者,鉴前人得失而成;后人据此,再画新蓝图。” “敢问新在何处?”小花用行动证明,他也是恰到好处地捧好哏。 “此地诸人,不是我月村历年来收养的孤儿,便是九州上失业的工匠。”萧东兮指着正在忙碌的工作狂们,并不遮掩,“我在此城,圈地布置,建成此作坊,生产并不是目的,学习研究才是!” 这一点,众人深信不疑:工作狂们狂热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若是为了生活在此打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当是行尸走肉般亦步亦趋,而绝非如此刻这样,积极主动地边做、边交流。 有时候明明弄出来一件失败的作品,甚至还搞伤了人,都无人面露沮丧之色,反而是异常兴奋地呼朋引伴,坐下来研讨,研讨完接着做…… 此地近百人,何人为师? 老实说,就连老头小花的眼力,他到现在也没看出来,遑论其他人。 就算问萧东兮,萧东兮也不知道。 只因,萧东兮最早认识的那批公输与墨传人,早就去到月村,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此地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学习和实践中,大家亦师亦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而且,他们的水平,绝不在最早那批人之下。 “好!”老头小花想通此节,不禁为萧东兮叫好! 这就难怪,此城,能令到他大吃一惊,不枉他走这一遭,见识到如此多而强的机关、法阵、机甲…… 培养人才的速度,恐怖如斯! “何谓新蓝图?”喝完采之后,小花接着捧哏。 “被动选人,像阿妹这种天赋的人,太少!”萧东兮毫不掩饰她对小丫头的认可,指着还在试炼场用机甲虐菜的十四太保道。 小花虽是在捧哏,听了萧东兮此言,仍不免一惊:小丫头在符石上的天赋,那是震动了整个宗门的,不然也不会被内定为宗主继承人,成为全宗团宠。 这一点,他是一清二楚的。 不然,何以她在外历练,自己还有玥婆婆这样的人,还得跟紧自家小祖宗,好生看护。 但现在,萧东兮说,像小丫头这样的人太少——那便是说,她这儿有,而且,还不止一个! 只是相对而言,还太少。 居然不止一个人,有着足以震动万年隐世大宗的天赋! 难道,这就是萧东兮所言的开放合作、共同学习研究,所生出的恐怖成果么? 而且,这还是她说的“被动选人”的情况,那“主动选人”,会怎样? 小花忘记了自己是在捧哏,不禁脱口而出:“主动,则何如?” “办学校!”萧东兮对小花的捧哏技术不要太满意,她踩着小花震惊的节点,语出惊人,“就在此城,开馆办学,广收天下愿学之人。” “来者,皆报销往来路费!” “若因测试不合格,未能入学者,学校提供初始资金,供其在此城中,从事生产劳动。” “经测试合格者,学校免其学费、食宿,只需其在毕业时,能给学校交出一份满意作品。” “毕业后,任其去留。” “留下者,便是如今此地模样。” 萧东兮顾盼神飞,舌绽莲花,描绘出心中蓝图。 “这……”老头小花听得是瞋目结舌,他心中神算,一直在算,若是自家宗门为此,可能供得起如此开销。 他刚来此城时,以为月渊的财富,全耗在建造这座雄城上了,待见到机甲军团时,才知自己是管中窥豹…… 然后,他才知道,自己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低估了月渊的财力。 等到见了墨家工坊,他又觉得,自己这回,总算是知道萧东兮喜欢哭穷的原因了。 谁知,还是自己错了! 这个萧东兮,到底是有多能敛财?又是有多能败家呀! 希望,咱家小祖宗,学她其他的就好,可千万别学这败家呀——咱家宗门,底蕴虽深,近年来收入锐减,可经不起这么造…… “这啥呀?”萧东兮刚在心里夸完小花,就发现他接不上哏了,忙自己给自己捧哏,“是不是想说烧钱!” 小花特别老实的点头:就是烧钱! 别说小花,就连曾做过南燕国后,管过内库,见过国库的小怜,也早被萧东兮的豪言给吓傻了。 村长要为她开馆办学这事,她是知道的,但这么烧钱,她是不知道的。 早知道是这样烧钱,她也就不答应了,万一把村长的家底都亏空了,萧家人这么牛,找她麻烦咋办? 自己只想为老范报仇,可没想过要坑萧家人呀! 这也叫烧钱? 萧东兮却是在心里嘚瑟。 她穿越来此二十六年,早已做过许多降维打击的事,对这些已很难心生波澜。 但此刻,她却仍然为自己卓越的见识,而感到窃喜:这怎么算烧钱呢?明明是回报远超投资的大项目! 园歌大陆又不是蓝星,要给打工的科技型人才开高薪酬高福利,还要保证假期。 眼前此地的这群狂热工作者,不就是最好的明证吗? 他们是真正为了学习研究,不计报酬、不顾休息好么! 尽管,自己给他们的福利,并不低。 奈何,他们不在意呀!只要有学习研究机会,他们念自己一辈子好!! 既能为北域孤城涨人口,又能收获二十一世纪最贵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绝世会 蓝星有位大人物说得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没有什么投资,是比办学更计长远的了。 如果有,那就是萧东兮这位蓝星穿越者,见识有限。 那又怎样?她尽力做自己,就很好。 “这钱,本村长愿意烧,也烧得起!”萧东兮一边揽着小怜的肩膀,一边斩钉截铁地说着。 她与小怜这么亲近,似乎还是头一回,竟令到小怜浑身一颤。 她也不在意小怜怎么想,只接着道:“我能保证的,就是对开馆办学,做到无上限支持。” 然后,她认真地瞅了瞅小怜,指着正在狂热工作的匠师们,道:“我的唯一要求就是:你与你的学生,须如他们那般,不分什么公输与墨,只有匠师;再无道门旁左,只有神魂师。” 对此,小怜在来北域孤城的路上,就已在心中有了计较;为此,她也与自己的师长马到,用道门秘法通过气,算是获得了支持。 到今日亲身感受过,眼下这些狂人匠师们的研习成果后,她便愈发坚定起来。 她迎着萧东兮的目光,神情坚决道:“我马小怜,自开馆办学之日起,再非道门传人,而是学馆神识讲师!” “此事,已获道门认可,与其再无瓜葛。” “好!”萧东兮抚掌大笑,然后语出惊人,“待城中,诞生出神识匠魂双修者之日,你们每一个人,都将会为你们做过这样的决定,自豪一生!” 神识匠魂双修?! 萧东兮此言,震住的可不止是小怜、小花这些身边人,还有那些自她们进来始,就顾自忙碌,根本无暇理人的匠师们……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活,目光齐刷刷射向了他们的村长,萧东兮。 有被榔头砸了脚的,有一愣神弄碎了零件的,也有没及时收回机械臂撞了同伴头的…… 因大家的集体走神,现场捅出了数不清的篓子,却一点也显不出慌乱,只因,大家都在想象,那么多神识匠魂双修的匠师,一起工作的画面,会有多美。 见此,萧东兮只能双手一摊,显出十分无奈的样子:不是本村长的创意有多秀,实在是你们这些家伙,没见过世面——就这种创意,也得本村长来,你们是要累死我呀! 震惊过后,出了糗的匠师们,这才回过神来——他们在小怜她们惊讶的目光中,个个都是无事人一样,随意收拾收拾,就继续干活了。 似乎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已不是第一次,早都习惯啦! 开馆办学的事情,就在如此欢快愉悦的气氛中,决定了下来。 场所,自然不在此处,而是在城中校场旁,那里有萧东兮早就规划好的一大片校舍——学生们可以选择的课程,自然就有神识、匠魂、习武、军阵等诸多选择。 对此,萧东兮早有规划:她不求全科教育,只尽量做到百科齐开,任学生选择——全选她不反对,只学偏门她也支持。 当然,目前能出来主持教学的只有四科老师,其他的,还需继续努力想办法开创…… 孤城内,所有人都为此忙碌起来。 而北域雄城,则是因着开馆办学,面向九州广收学子,这样的惊天大事,而第一次彻彻底底暴露在世人面前。 为了最快最好的宣传此事,并取信天下,萧东兮选择了让手底下的几家商行,作为学校的幕后大老板,为学校此行背书。 九州人这才知道,那几个奇货行销天下、神龙不知归处的商行,原来,竟是全部出自此城! 一时之间,九州目光齐聚北域,无论惊疑、恐惧、算计,还是向往,都没有人会否认,北域雄城甫一现世,就具备了搅动天下大势,甚至影响十六国战局的能力。 既有各大商行作保,许下“报销路费”这样的好事,去真求学也好,真刺探也罢,反正,八方汇聚而来的人,绝对少不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有得萧东兮忙了。 而她所指望用来接班的小丫头,则在过足了机甲瘾之后,就打着要去接应村长老爸,顺便为进异变之地做准备的幌子,一溜烟就窜出城,不见了影。 最可气的是,她还带走了几个忠实狗腿,不光没帮上忙,还让萧大村长,平白缺了几个帮手…… 雄城问世,搅动风云。 异变之地内,常年雾缩的某座山,今日也层云荡尽,露出了高耸入云的峰峦。 此山,异变之地内的土着称之为“玛雅”,远望若龙身,屹立于天地间。 欲登此山,唯有沿山腰而上,攀尽是刀刻、非神兽猛禽不得凌渡的峭壁。 不仅如此,峭壁之上,还满布迷音幻石,足以令登者顷刻间目眩神迷,坠崖而不得登。 此刻云开雾散尚且如此,平时雾锁山巅之时,若有人妄图攀临,那便当真是必死之局了。 山之顶点,唯有一块巨石,传说异变之地内的真神,便于此石中诞。 石上常冒白烟,此刻还在不断冒着热气,风儿吹过,便嗡嗡作响,似是石中还有神通。 此刻,便有一男一女,正在沐石烟,聆石响,俯瞰群山。 那男子一头金发,眉宇间贵气十足,一双星目视群山如蚁穴,脸露俾睨天下、一切尽在掌握的倨傲。 女子则是肤若凝脂,眉眼如画,身穿红衣,婀娜多姿,美艳若天上仙子。 当真是男俊女美,并肩于绝世峰巅,落在不知情者眼中,绝必一对好神仙眷侣。 但若萧东兮在此,自是一眼便能认出,红衣美艳女,正是当年背刺于她的好表姐,温言雅。 那金发贵男,自然就是白采莲口中的肯戴尔王子了。 “今日,看来又无所获。”那金发贵男肯戴尔,收回了俯瞰群山的目光,侧头扫了一眼目露阴霾的温言雅,沉声道。 “无妨!”温言雅的脸阴沉得欲要下雨,声音更是冰冷,“九州有句古话,唤作‘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欲要‘赢者通吃’,吃今日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是你,为我们绝世会带来了泼天富贵。”肯戴尔似是习惯了温言雅的阴翳,并不以为愠,“我们信你,这次也是一样!” “只是,此地恐将不保……”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两个世界 “他们敢?”温言雅凤目含冰,用阴翳的眼神,射向了山脚的某个隐秘所在,冷哼道,“估计又是故计重施,施压来了。” “都怪你们不够狠,让他们尝到了甜头……” 肯戴尔没有反驳她,只是耸耸肩,做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若非你爹地,确在此地证道破境,我还真要怀疑,此地是他们设下的骗局!”温言雅强压下心头火,忍不住一声长叹,“耗费如许资源,今日不成,又白费一年。” “阿king,我们快没时间了。” “你是说,空间已不再稳固?”肯戴尔并不认同她的观点,“咱们上回,不是已就此事探讨过,这是好事。” “只要给个机会,我们就能出去!” “不比在此撞什么大运机缘,要强得多?” 温言雅摇头:“我无意与你争辩——务实并无问题,但他确实逊机缘一筹。” “你们的世界,不也推崇超级英雄吗?” “没有机缘,何来超级英雄。” “不不不!”肯戴尔也连连摇头,“我们喜欢超级英雄,是因为他就是个工具人。” “他的价值,是社会里的万能粘合剂。” “无论他有多强,最后,都得乖乖尊崇绝世会,明面上为普罗大众,实质上,就是为我们服务。” “最后决定世界走向的,一定是绝世会!” “怎么可能轮到一个工具人呢?” 很显然,俩人就这个问题,已经不止一次交流过,论讲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温言雅讲情:“所以,你每年耗巨资,陪我来此,就是为了帮我,成功地成为工具人?” 这样的送命题,肯戴尔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怎么可能会搞砸呢,他连连摇头:“哦~不不不!你是我的超级英雄!!” “只要有你,无论你能不能成超级英雄,我们都能坐稳绝世会会魁的宝座。” 肯戴尔的嘴,虽然及不上蓝星那些渣男们的甜,但他的高贵、俊朗,使得温言雅忽略了这些,算是受用了他的话。 她抓住“坐稳”一词,转而开始埋怨,再次旧事重提:“阿king,我真的不明白,凭你爹地真神之境,辅以我们,又何须满足于坐稳会魁?” “若当初听我的,咱们吞下整个绝世会,再打掉他们这些土着,只怕,我们早已一统此地,杀出去了吧……” 肯戴尔显然不愿在此事上做过多纠缠,他露出迷人笑容,低头允诺:“小雅!我还是那句话,待出去后,定像当年那般,全力支持你凤临九州,做女帝。” 温言雅早知会是如此,只得无奈闭口。 她温言雅不是傻子,自是知道,肯戴尔此言并非虚言弄人,恰是十分诚恳。 当年为了助她颠覆盛唐,坐上女帝之位,绝世会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她知之甚详——她的布局设计,人家可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而且,还远远超出她的所求。 不然,她也没有机会,从萧东兮和萧爸,那大小两个煞神的舍命追杀中,逃出生天…… 只怕早就成了一具冢中枯骨,哪还能像现在这般登临异变之地圣山,得以寻此大运机缘! 更难得的是,绝世会也没有追究她的失败之过,仍给她机会,去做她想做的事。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肯戴尔就喜欢温言雅这样凡事只点到为止,不胡搅蛮缠的女人,不然,就算她再见识远超世人,一旦被狭隘私情蒙蔽了眼睛,那也就变得一无是处了。 扶持她做九州女帝,是绝世会,绝对不会亏本的一笔买卖! 肯戴尔微微一笑,再次做出保证:“小雅!你放心,在出去之前,我们一定尽力保住此地,助你破境,成为我的超级英雄。” 话说到这份上,温言雅只能点头应下,她补充道:“若要保住此地,我们须得给那些土着,一点颜色瞧瞧!” 温言雅的提议,显然与绝世会方针相左,令到肯戴尔闻言为之一滞,过了半晌,才苦笑道:“此事……” 温言雅对此早有准备,直接跟上:“我知道,我的提议,已被联席会议多次驳回,你不好再提。” 肯戴尔苦笑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他甚至还想开口劝温言雅,你加入绝世会已多年,应当早已清楚咱们的理念才对,何苦还要执着你那一套帝王之道呢? 其实就理念冲突问题,她俩已经深入认真地辨析过多次。 温言雅想要的一个声音说话,在肯戴尔看来,确实有可取之处,但从牟利的角度看,问题太多。 千年盛唐强不强? 唐帝神功盖世,威震宇内,不可谓不盛极一时。 大唐节度个个文治武功,威震一方,统御万民,如众星般拱卫唐帝,不可谓不江山永固。 然经不起你温言雅的毒刺,给轻轻一戳,即告土崩瓦解、飞灰湮灭。 诸镇节度,可曾有谁欲为唐帝尽忠? 他们只摇身一变,就成了开国之主…… 何故? 天下是唐帝的天下,与诸镇节度何干! 他们的利益诉求,不过就是稳住他们的地盘而已,至于上面是唐帝还是你温言雅,只要法理上说得过去,不让他们站不住脚,又有多大区别呢…… 你温言雅也算见识过人了,这笔帐,咋就不会算呢! 就算当初,你温言雅功成,顺利登上女帝之位,又如何? 天下确实是你的天下,但别人得不到利益,便不会真心为你做事;而你花费如许代价,看似谋到了天下,所得不过尽是些带不走的死物;就凭你一人,又能拿走多少…… 到最后,你付不起一人镇压天下的成本,又带不走捞到的好处,徒身死国灭,一切成空! 哪像我们绝世会,把世界做成一个大蛋糕,一一分给会员,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使得大家抱团去拼命。 我的利益,就是大家的利益! 就算会员之间,存在大鱼吃小鱼,但是大鱼永远会维护大鱼,只因,我们这些大鱼,只要足够抱团足够拼命,永远能吃到外面世界的小鱼。 而非如唐帝那般,虽只有一个声音,却也只得一人。 温言雅,你不是早就明白,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得人真心为你做事,什么权力、大义、忠诚什么的,都没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养蛊游戏 肯戴尔思绪再三,心知自己劝不动温言雅这心硬如铁的要强女,但他还是想再一次描绘心中蓝图:“绝世会的人,都只想做食物链顶端最大的那只,养肥下面的小虾米,然后享受众蛊供养。” “这与统领群狼比起来,岂不要来得更加舒适?” “不必不眠不休的镇压、提防;更不会恐惧,当自己疲惫醒来时,已被掀下王座,身死族灭……” “不需为王,即可世代享受王的待遇。” “甚至,就连那些,为了维系强权而殚心竭虑的王,也得向我们低头,将我们世世代代好生供养!” “阿king!”温言雅轻声打断了肯戴尔,冰冷双眸中掠过一丝温情,“你说的,我都懂。” “我懂你,你亦懂我。” “我要做的是,那火焚九天的龙凤!” “绝不愿为甘于幕后的一条虫。” 温言雅的话语,并不重,落在肯戴尔的心里,却如梵音,将他全身血液震荡。 这样的温言雅,他喜欢,心甘情愿的为之沉迷。 “我曾向你描述过的,那些梦中末世景象,你可还记得?”温言雅很满意肯戴尔的反应,她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仰头向天。 “我信。”即便是噩梦这样荒诞不经的事,只要是温言雅说的,他肯戴尔肯定是信的。 但也仅此而已,他总不可能拿着一个梦,就要求绝世会所有人,放下手头利益,去为此全力筹谋…… “可惜他们不信!”温言雅望向天空的目光深邃,“若我是女帝,我就杀到他们信。” 对此,肯戴尔只能耸耸肩,十分绅士地笑笑。 “谢谢你!阿king。”温言雅仍然仰望天空,声音却不再冰冷,“若非有你,我早就抑郁了。” “凭什么,她的话,哪怕尽是些幼稚之言,也谁都肯信。” “团宠?” “我不信!” 温言雅的声音不大,却引动了天地之变。 常年雾锁的异变之地圣山,在这一日难得的天高云淡之后,随着温言雅的不甘之言,重又于半山之间云生雾缭,向着山顶四合而来。 “我也不想毁灭。”温言雅低下头,俯瞰潮涌而来的半山云雾,指斥道,“是你们不给我机会!” “我明明预见了一切,机缘唾手可得……” 剩下的话,温言雅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呐喊:同是穿越者,都有金手指,凭什么,她萧东兮就什么都不用做,好东西都上赶着来?而我,却连金手指都打不开! 这都算了。 可为何,所有我费尽心思想要谋求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却总是缘悭命蹇,与其失之交臂! 阿king的爹地,就是在此地证道破境的。 而我,就照着他的方法,空耗了那么多的时间、资源,却一连几年,总是入宝山空手而归…… 来自蓝星的温言雅,从不信什么宿命因果,只信自己,但命运却总与她玩笑,不管她做了什么,付出多少,总让她在离成功最近的时候,与成功擦肩而过。 似乎,要逼她认命。 “小雅,我们走吧。”肯戴尔知她不甘,但为了她的安全,不得不劝她返程,“迟恐生变!” “是你教我的,fight for another day.” “对!”温言雅再有不甘,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收回怨恨苍穹的目光,对着肯戴尔点点头,“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走吧。” “好。”肯戴尔堆出满面笑容,用柔和而又坚定的话语说道,“回去以后,我一定做足万全准备,来年,绝对没问题。” 肯戴尔的许诺,温言雅当然信。 但玛雅圣山之巅,一年之中,只有今日这一天,可供人登顶,明年,还充满变数,她实在是乐观不起来。 她主动牵起肯戴尔的手,毫不犹豫便向山下飞去,嘴里却满是担忧:“阿king,你有没有想过,空间壁垒一开,不待绝世会出去收蛊,那大一统的九州便杀将进来……” “沉溺于养蛊游戏的松散联盟,怕是抗不下九州皇朝吧!” 肯戴尔并未运转修为,只是任她用手牵着,剽掠于山林间,嘴里却是在笑:“你呀!就是太过执着帝国迷梦,以致被迷梦遮蔽了眼睛,就是看不见咱们绝世会的优越性。” “咱们怎么可能,会是个松散的联盟?” “那九州,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宝藏,只要弄趴它,还不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有谁会藏着掖着,不拼命!” “就像上次在唐宫,咱们看上去是死了很多牛人,其实分摊到每个会员头上,不过是场毛毛雨。” “若照你的想法,只有一个声音的话,试问有哪一家,能单独承受那次损失?” “更何况……” “更可况”后面的话,肯戴尔及时闭了嘴,只因他感受到了,温言雅牵着他的那只手,瞬间变得冰冷。 他其实很能照顾温言雅的情绪,此次旧事重提,并没有埋怨她的意思。 只不过,在绝世会所有会员,包括他的眼中,当初支持温言雅去搏女帝之位,并不是一笔性价比很高的投资,纯粹只是为了收温言雅之心,为欢迎她倒向绝世会,顺手送上的一份大礼…… 若非如此,按照他们的布局,在弄死唐帝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会选择撤离,只将那烂摊子,留给那些个各怀野心的大唐节度们,去收拾。 然后,就按那些大唐节度们的实力,分别进行投资,扶持他们为了至高权力而乱斗。 而绝世会,只需做点买卖,发发战争财。 当然,若有哪个大唐节度,能为了自己的野心,出卖点九州利益给绝世会,那也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能养蛊,又何必打杀呢? 打杀不是目的,攫取利益才是!若真要打杀,那也只是因为那些家伙,不愿意低头做蛊,才要打杀一些不听话的,将剩下的唬成蛊虫。 打杀这种手段,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哪里比得上做买卖呢! 九州有句古话,叫什么“以地事敌,犹抱薪救火,而薪不尽,则火不灭”,颇令人警醒。 可我们只是要你们做蛊虫,根本就不要你们的土地,还有性命,你们又何须警醒? 第二百一十四章 能看戏,又何须亲自去演 肯戴尔知道:这些道理,其实温言雅比他还懂。但她心中那熊熊燃着的女帝迷梦之火,又岂是这些道理所能浇灭的。 是以,他闭嘴之余,心中亦是在感叹:这温言雅,哪里都好,就这份偏执,真是令人头大…… 不过,他面上全是笑容,哪会有半分感概,早已转变话题:“若我所料不差,九州现在已然四分五裂。” “待我们出去之日,便是‘西蛊东扩’计划功成,攫取收益之时。” “到时,我亲自送你去唐宫,做那九州女帝,如何?” 肯戴尔的话,情真意切。 温言雅听了,当即回头,报以嫣然一笑,却道:“我失去的东西,全都要亲手拿回来。” “若是可以,先全力助我破境吧!” “好!”肯戴尔毫不犹豫点头,“既如此,此地土着,便交给我们。” “此番回去,我们再拟个计划,定要让他们甘心为蛊。” 温言雅笑着点头:“正该如此。” 只是,她的笑容,难掩内心的勉强。 很显然,对异变之地土着采取的政策,在她与绝世会之间,同样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只不过,为了不让肯戴尔难做,她在这方面,选择了让步。 “养虎为患”这句蓝星古话,可不是白说的! 只可惜,绝世会那些自大狂,只会以为蛊虫永远是蛊虫,绝对不可能,翻身成虎,更成不了患。 入得异变之地十年来,绝世会确实是以最小的代价,令到异变之地内的土着低头,将他们分而治之,帮绝世会赚到盆满钵满。 绝世会的实力,也因此在飞速提升。 但异变之地内的土着,并没有如表面那般,被削弱成羸弱不堪。 相反,他们的实力,也在与时俱进。 天知道,他们有否在暗中图谋,以待有朝一日,能将这些异域入侵者,给赶出去…… 开眼看世界后,那些农民起义的威力,绝世会不肯去信,以为只要盘剥得轻一些、许之以利,并麻醉他们的精神,就能将蛊永远养下去。 但她温言雅,可是在蓝星史书中,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当洪水决堤,绝世会绝对会被冲刷成历史的尘埃。 既然绝世会不以为意,那就让他们与洪水一起消失吧,只要不妨碍她温言雅,成为定鼎当世、力压末世劫的千古女帝! “对了!”肯戴尔见温言雅不言语,似是想起了什么,忙接着道,“最近那些与我们有生意往来的九州宗门,倒是动向有点不对。” “那些妄图夺回玛雅圣山的土着,似乎就是得到了他们的暗助。” “月谷?”温言雅首先想到的,便是与她颇有渊源的月谷。 “那倒没有,月谷还是与往常一样,只在山上苦修。”肯戴尔摇头否认,“论闭门排外,他们与那土着人的书院,倒是绝配。” “是另外几个宗门。” “他们中,定是有人得了奇遇,又改不了九州人爱炫富的本色,想要出来抖搂抖搂。” 温言雅呵呵一笑:“那不正中你们下怀!正好养肥了宰掉,既拿走好处便宜了大家,又立了威,让那些蛊虫们接下来老实些……” 温言雅这话,肯戴尔喜欢听。 他哈哈一笑,意思是正是如此,然后开口:“对了,你那个异能,到哪一步了?” “或许,咱们可以去把这肥差接下来,好好捞上一笔……” “你去吧!”温言雅摇头拒绝,“其实你已经猜到了:我没能在圣山破境,就是因那家伙不配合,关键时刻少了它的异能支撑。” 肯戴尔刚刚随口一提,其实也正是要听一听温言雅的说法,是否与他的猜测一致。 他的爹地说了,温言雅是上帝送给绝世会的礼物,绝不仅是因为她的智慧与眼界,而是她的体内,有能改变园歌大陆命运的异能。 只要她体内的异能可以得到提升,他便需尽可能地满足她的要求,哪怕是登临圣山助她破境、杀入唐宫助她称帝…… 反正,无论她是神明也好,女帝也罢,都不过是只大一点的蛊虫罢了,逃不了绝世会的手心。 “行!”肯戴尔不动声色,点头应下,“此事就交给我。” “回去以后,你好生歇息。” “想做什么,都跟我们说——若不想做什么,就一心一意为来年登临圣山做准备。” “谢谢你!阿king。”温言雅笑靥如花,给了肯戴尔自己最美艳的一面,“待我拿到我想要的,一定给你你想要的。” “一言为定!”肯戴尔哈哈一笑,用娴熟的九州话作为回应。 他的心里却是在冷笑:我想要的?我想要你们九州,永远做我的蛊虫,而你,就做那只大的,就好! …… 温言雅和肯戴尔又一次入圣山,空手而归,很快就消失在群山之中。 而圣山,再度雾锁,无人可攀临。 除了山腰那所书院中,常年闭门苦修的师生们。 只不过,他们作为圣山传承的世代看门人,即便攀临上山,也无法开启圣石传承,是以并不被绝世会,以及其他土着所在意。 异变之地现世园歌大陆,虽只十余年,它本身却是个历史以万年计的远古世界,号流浪者。 顾名思义,此处空间,乃是星空中的无根飘萍,流浪者。 因此,它常历星空大劫。 劫后,能生存下来的土着之民,并不会太多。 在流浪者的历史中,这圣山玛雅的圣石传承,是为护世而生,却无法被土着开启。 其每一任传承者均来自异域,得其传承后,便可破境成为神明,在流浪者的世界留名。 肯戴尔的爹地,是唯一一位破境成为神明,却未能留名的异域人。 据书院老师说,是因他寿限已至,破境只能延寿,而不能护世…… 故流浪者暂时还不会离园歌而去,还得继续等待下一任传承者。 书院中的园歌大陆人,倒是不受圣山限制,也拥有去开启传承的机会。 只不过,老师不许。 入得书院,便只能做看山人,需得放弃传承资格,这是老师定下的规矩,目前,无人敢不遵守。 敢不遵守的人,现在都在书院的矿山里挖矿,老师说到做到。 第二百一十五章 愿者上钩 雾锁玛雅圣山之巅,温言雅抱憾而归。 整座山,便重又归于宁静。 此山,有主,其主名为“得间书院”,乃是流浪者(异变之地)世界里,历史最为悠久的一处存在。 书院藏于深山,其能量,却能辐射到整座圣山,寻常人不得其允,只能过圣山脚,而不得入圣山门。 山中有湖,得间书院即依山伴湖而建。 此时,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上课,宁静的湖边,只有一短发劲装中年人,与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童子,在行垂钓之事。 湖水波光粼粼,微风轻拂湖畔柳树,时光却似凝固,吹不动静坐湖边的这一大一小。 中年人身姿挺拔,虽短发劲装,眉宇间却满是书生气。 他在钓鱼,双眼却是紧闭,手握的长竿亦是随意地抛出,任那银线金钩,闪耀着光芒,在水中与鱼儿一起嬉戏。 那金色鱼钩是枚直钩,对鱼儿毫无威胁可言,是以,围着金钩嬉戏的鱼儿很多,它们荡起的涟漪,仿佛是湖水在涤荡他的心灵。 那十四五岁的童子,则是稚气未脱,在装模做样地双手抱竿,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他身材瘦小,面庞稚嫩,眼神中却是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他模仿不来中年人的随意,更掩饰不住对钓到鱼儿的渴望,眼中满是希望,在等待着鱼儿咬钩。 虽然,他很清楚:他们的直钩,没可能钓得上鱼来。 但是,他就是在期待,只因中年人曾经与他说过,“即便这个世界不存在希望,我们也得有所待,只因,我们待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他知直钩钓不来鱼,却期待自己的期待,能等来好的结果。 哪怕,他已在此等了好几个日升月落。 就连那美到令她心悸的红衣姐姐,笑靥如花地沿湖上山,见他期待直钩钓鱼的样子,嗤之以鼻时,他也不为所动。 甚至,那红衣姐姐失魂落魄般下山,在经湖边之时,连正眼都未曾望他时,他还为红衣姐姐的空有所待而不够坚持,嗤之以鼻。 据师兄弟们说,那红衣姐姐是个大人物,年年都以大代价,上圣山谋机缘,却年年铩羽而归。 连有所待都不会,难怪…… “来了!”少年的有所待,终在此刻,等来了中年男子的一声轻喝。 他忙定睛看去,但见一尾奇异的红鱼,似是穿越了时空,排开湖水中正在嬉闹的鱼群,直挺挺地张大嘴巴,一口就咬住了金色直钩,再不松口。 少年惊得张大了眼睛! 他看得清楚:中年人并未运转修为去吸住鱼儿,而是,那鱼儿自己紧紧咬住了金色直钩不松口。 它只瞪大着鱼眼,仿佛一个劲在说“拉我上来”! 眼见鱼儿上钩,中年人脸上并无表情,只用手轻轻一抖钓鱼竿,就见银线在水天之间画出美丽的弧线,牵引着那条鱼,从清澈的湖面一跃而出。 鱼儿破水而出,落在少年的眼中,仿佛那鱼,破的不是水,而是时空。 直到那奇异的红鱼,精准地跌落在他手心,他的有所待虽然等到了结果,却依然觉得那么不真实。 他只觉着,自己手中所握的,不是冰冷的鱼鳞、细腻柔软的鱼肉,而是滚烫的熟食…… 烫手! 是真的烫手,他甚至都能闻到自己手心被炙烤的香味。 中年人对此场景,似是见惯不怪,只侧头微微一笑:“如何?” 那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忙运转修为,将鱼儿从灼烧状态中冷却下来,然后才双手捧鱼,口喊着“老师”,想要将手中鱼,交予他口中的老师。 “先想明白。”短发老师却不接,只一抖手中鱼竿,重又将银线金钩,抛于湖中。 那少年呆呆地看着手中鱼,脑子却已是开足马力,高速运转起来。 虽然,老师从未说过,带他来此是为了做什么,但他知道,有机会来陪老师来此的学生,基本上都获得了出山的机会。 不管他们学到了什么,这对他们而言,都意味着,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而这,不正是书院的每个学生,所日日期待的么? 过了半晌,那少年的眼睛里,闪过不可思议的异芒,似乎是他想到的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肯信。 但这不妨碍,他勇敢地抬起头,用他明亮的眼睛,坚定的眼神,开口坚决:“此鱼,不是鱼。” 短发老师的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他并不说话,只示意少年继续说。 少年得此鼓励,没有丝毫犹豫,肯定道:“此湖,也不是湖。” 这一回,他不用等短发老师示意,就顾自往下说:“学生虽只得八境,但平日所修功法,能抵异火,绝非区区高温所能灼伤。” “此鱼,乃穿越时空而来!” “它体表,燃烧着破碎虚空的能量,故能伤我。” “此湖,乃是时空通道。” 少年的话,不一定对,但他的想象力,显然获得了短发老师的认可。 那短发老师的脸上,写满了满意,他从怀里,摸出一瓶丹药,扔给少年:“不愧是你,宫先!” 那少年宫先,看到那瓶药时,眼里绽放出渴望的异彩,脸上就差写满“想要想要”了,但他双手捧着那所谓穿越时空而来的鱼,却又怎么敢放…… 但见说来迟,那时快,少年宫先对着那飞来的药瓶,张口一声“汰”,竟用声波,生生震开了瓶盖,然后大张着嘴,用力一吸,就将瓶中药,尽数灌入嘴中,连嚼也不嚼,全都下了肚。 他的双手,仍然稳稳地捧着鱼,等待短发老师的吩咐。 原来你是这样的少年! 短发老师笑了:“你很好!那你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宫先眼珠一转,运转全身修为,炼化体内丹药,然后趁着药劲,用丹药之力,全力炼化手中鱼。 果不其然,那鱼在丹药之力下,开始燃烧,变形,幻化,最终,成了一块鱼形的石头。 “这……是一封信?”少年知道老师不会说,便在揣摩一番之后,大胆地说了出来。 “好好练,下一批出山之人,必定有你。”短发老师看着少年宫先的眼神,满满的都是肯定。 少年宫先心中一喜,忙谢过老师,弯腰将手中鱼形石,高高捧起,交予老师。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外面的风,很大 短发老师呵呵一笑,从少年宫先手中接过那块鱼形石头,随口道:“想不想知道,信里说了啥?” 少年宫先依然保持着弯腰的姿态,大声道:“学生好学,但也知轻重进退——老师想教,自然会授。” “外面的风,很大!”短发老师似乎答非所问,只抛下手中鱼竿,手握着那块石头,转身离去,“你收拾收拾,好好想想。” “是!”少年宫先认真应下。 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并不抬头,直到他感知到老师走远,不复回来,他才站直身体,开始收拾起周遭的钓鱼装备来。 他收拾得很慢,确实是按照短发老师所说的那样,在好好想想。 他手上在收拾,眼睛却时常投向那疑似是时空通道的湖。 此时风平浪静,湖面仍如往昔那般,明如镜,清澈见底。 等到微风过时,才会泛起层层涟漪,犹如一汪梦境。 湖畔柳树在风中摇曳,飞絮坠落湖面,竟在涟漪中转瞬即逝。 宫先追寻着那些消失在湖水中的柳絮,脑海中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条半透明的通道——脑海中的它,一头融入湖中,一头穿越云层,通向未知的远方。 它和湖融为一体,令他神往。 但他终究不敢下水一试。 这倒不是他缺乏探索精神,而是书院老师有明言,不臻至九境,不得入湖。 这话,是被那些胆大鲁莽的师兄弟们,用生命明证过的——偷偷下水之人,死状奇惨。 只有那个别已至九境的师哥师姐,才得以在湖中畅游。 至于湖中到底有何辛秘,那畅游过的师哥师姐皆讳莫如深,也很快被书院派出去做重要任务,不再回来,故心中充满好奇的师兄弟们,也不能得知。 没有真相,那便是猜测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说时空隧道。 是以,宫先今日猜其是时空通道,倒也不是随口胡诌。 但到底是不是,老师既未肯定,也不否认,宫先能做到心中有数,却不敢以身去试。 他只能细细思量。 老师说,外面的风,很大。 那这奇异红鱼,定是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这个外面,到底是哪里? 是白采莲姐姐她们,被派去做任务的外面世界么! 风很大,是她们遇到了危险? 那她们,可以通过这个时空通道,平安回来么! 就在宫先在细细思量时,白采莲她们也刚刚从集体冥想中,回过神来。 刚刚,她们按照萧东兮的指令,集众师兄弟之力,使用老师所授的神通秘法,向书院传递了信息。 现在,就看老师收到信息后,会怎么做了。 萧东兮看着大家耗费心神,个个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一点也不小气,直接从随身空间里,掏出大把大把的丹药,分给他们。 对于村长的豪爽,大家早已习以如常,也不客气,接过就是直接吃,也不带留的。 反正,吃完了,村长还会再发的。 白采莲皱了皱眉头,忍不住传音向村长:“我们在书院,都是完成了了不得的任务,才可能得到如此奖励。” 萧东兮听了,不禁莞尔,白了她一眼,传音道:“你这是跟了本村长之后,为我着想了,还是……在变着法子骂我……” “说我组织松散,没有规矩?” 白采莲没有沉默不语,因为此事,她已与小怜有过深入探讨。 她抬起头,直视萧东兮:“平时已是如此,若他们立下不世功勋,则何以赐?” 萧东兮笑了,她走过去轻轻拍拍小白的头:“不世功勋,与我何干?” “我拿你当姐妹,你却拿我当女帝!” “有你这么当姐妹的么……” 白采莲一时为之语塞:合着,你这位大姐头,就喜欢由着性子来呗。 问题是,你想救世,就必须有自己的班底。 有班底,却没有规矩,那便意味着:你的人,全部都是冲着你个人魅力来的;一旦没了你,这些人就会重新变成松散的个体…… 这些话,当然都是小怜教给小白的。 当过国后的她,对萧东兮对月村对北域雄城,十分看好,却唯独对萧东兮的统治力,不看好。 换句话说,她愿意跟着萧东兮,是因为萧东兮的行事被她所喜,值得她追随,但若有一天,她要离去,其原因,恰恰也是如此。 萧东兮当然看懂了小白的眼神,她揽过小白的肩膀,传音道:“女帝有什么好的?” “一个人照看天下把天下当成自己家,哪有每个人都把自己家当成天下,来得写意?” “本村长救世,救的是你们每个人自己的家呀!” “怎么,你们救自己家,还得来我这领功勋呀?” 白采莲能说什么呢?这些东西,她根本就不懂。 她从小就在山上书院长大,每天就知道修炼修炼,哪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若真要她说,她想的可就跟小怜不一样了:这村长,她本质上,就跟山上老师一样,都是懒得出奇! 她与山上老师比起来,之所以会累成狗,只不过是因为事情都上赶着来了,不做不行。 不然,你看山上老师,他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但事情没上赶着来,他怎么着?每天就钓钓鱼,跟学生打打哑谜! 美其名曰,好学生都是自己学出来的,不是老师教出来的…… 村长你是不是想说,救世都是靠每个人自己救的,不是你救的。 “村长……”小白思来想去,突然莫名其妙鼓起勇气,说起了另外一种可能,“要不,我们都去山上书院,苟到无敌吧。” “噗!”萧东兮乍听之下,一个没忍住,竟笑喷了出来。 她先是看看白采莲,然后又特意看了一眼那同样差点笑喷,却白着一张脸,装作没听见的那位小白脸师兄。 滚回山上,“不苟成无敌,绝不下山”,这可是那厮,这段时间以来的口头禅…… 咋滴?小白你怎么也这么想了。 “圣山不灭!”小白解释了一句,“村长既不想做女帝,那便无需担救世之责。” “我们苟在圣山,哪怕世界毁灭,圣山也不会灭。” “外面的风,太大了……” “这话,是谁教你的?”萧东兮立住,盯着白采莲,正色道,“不当女帝,与救世,并不冲突。”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老师教的 “山上老师。”白采莲倒是很诚实,直接就把自己的老师给卖了。 萧东兮听后,对这位苟在异变之地内的书院老师,倒是又多生出了一些兴趣。 她的直觉在告诉他:此人,不是不简单那么简单,极有可能,也是穿越者。 关于这一点,她在此前,就已经有过怀疑了。 “小白!”萧东兮沉思半晌,主动略过了许多问题,只问了这一句,“你认为,你们的老师,在里面,实力地位如何?可曾是无敌!” 白采莲虽嫩,但也知村长不会无的放矢,故低头,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方才抬头,正色道:“老师虽从未在盟战中出过手,但观那些异域人对他的态度,我以为,是有无敌之姿。” 无敌之姿么? 若他是穿越者,也有金手指,那有无敌之姿,倒也不奇怪。 萧东兮沉吟了一下,又问语连珠:“可曾有人见过他出手,是何路数,与我的扇子相比,又如何?” 这回小白倒不加思索,直接摇头:没有答案。 萧东兮并不打算停下来,继续问:“他可曾提及过,为何不出手?” “或者说,他有没有过其他异于常人的言论,比如说,救世……” “有啊!”白采莲也感觉到了萧东兮的奇怪,她心里说着“不是刚刚才告诉你,那些话是老师教的吗”,嘴上却是不厌其烦地重复,“苟在圣山,熬过末世,就是老师常与我们提及的呀。” “不然,师兄最近怎么老说要回去,不苟到无敌绝不出山……” 白采莲一边传音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那平素最会给自己捧哏的白脸师兄。 老实说,这段时间没有白脸师兄在身边,给自己捧哏,心里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毕竟,自己心思有点白,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但只要有师兄在,他定不会让自己显出来。 想到过几日,他就要回山上书院去,不复再见,自己这心里,还真是蛮舍不得他的。 这边厢小白在走神,那边问她问题的萧东兮,也在想事情:照他这种世界观看来,那老师还真有点像来自蓝星的穿越者。 见过末世是个什么样子,也知道了自己在末世劫前的无能为力,而在这异世大陆又无亲无故无牵无挂,那干脆就躺平摆烂呗…… 在蓝星盛时,有这样想法的人,还真是不在少数——反正从出生起就是团宠,也没遇过什么事,该抗的自有人抗去了;而别人扛不起来的,反正自己也抗不起来,除了躺平,还能做啥? 别说其他人,就是与她一同穿到此地的大表姐温言雅,从一开始也就是这个态度,直到现实教她做人,促她改变…… 只是萧东兮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一变,就变成了如此极端。 “小丫头这次随你们去,若钱给得多的话,你们老师会收她为徒吗?”萧东兮整理好思绪,继续传音问白采莲。 “会!”关于这一点,小白还是很懂她老师的。 对山上书院老师来说,有钱不赚,那就是王八蛋! 不就是多个把学生么?反正来多少人,他都是那么教书,一点也不会觉得累。 那就行! 萧东兮心道:那就让小丫头先探探他的底,待自己把九州的事都处理好,再进异变之地,去好好会会他。 “对了!”萧东兮想到一个问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他是怎么教学生的?不会故意误导,误人子弟吧。” “误导?”小白“呃”了一下,然后很肯定地说,“老师连导都没有,何曾来的误导。” “他平素教学,都是让人猜来着。” 猜? 萧东兮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倒是有数了。 她的心里,关于对白采莲她们这群平均八境的师兄弟的一些疑惑,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我说,这群平均境界远超九州同龄人的年轻人,论天赋那确实是异禀,论聪明悟性,小白也用实战证明了她是佼佼者,但怎么境界那么高,战力却这么脆呢? 闹了半天,是领她们进门的师傅,凡事都让她们猜呀! 修行这东西,再怎么也得讲求因材施教吧,都像他这么教的话,那倒确实能培养出超级牛人来,但就是有点废天才呀…… 怎么说呢,大概一百个天才送进去,九十九个变白脸师兄那样的废材,剩下一个,才有可能牛叉。 等等! 这种教学态度……跟自己在蓝星的老师,是不是有点像? 总不会……真的是他,也穿越过来了! 萧东兮笑了。 她所想的,也并非没有可能:蓝星被末世劫弄没了,既然自己可以莫名其妙,与大表姐一起同穿到此大陆来,那蓝星那么多人,也没可能都没了吧? 有人能如自己这般幸运,或是不幸,那也都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的。 说实话,若是能一起对抗末世劫的话,这样的穿越者,多来几个,萧东兮是举双手赞成的。 至于什么穿越者无敌,会妨碍到自己称霸这样的话,萧东兮就当自己没听见。 穿越者想要在异世出人头地有多难,她太有发言权了。 她是带着近乎无敌的金手指,还有在蓝星对抗末世劫的经验穿越到此的,出生就是万年大宗月渊的团宠,奋斗了二十六年,将全家人累成狗,也才勉强做到这样…… 是谁说的,穿越随随便便就能成功? 若不是老爸心善,只怕自己降世第一天,就像那个封神里的哪吒一样,被他爹李靖,拿着剑追着砍了。 能修炼成材的哪一个人,不是鬼精鬼精的,害得自己到现在为止,都没能把蓝星玄幻小说里的“装叉打脸流”,给好好实践实践…… 刚刚小白还劝我当女帝? 特么的! 自己在蓝星,就是个险些被闺蜜卖了,还要帮她数钱的傻白甜,这样就是穿越到此了,为了救世,才逼自己一把学着去走一步看十步。 但到现在,也还是不能很好地处理一些事情,反而把月渊搞成一团糟,害萧家人累成狗。 最搞笑的是,连同是蓝星穿越来的大表姐,自己都看不穿她的内心,还被她背刺…… 若自己真当了女帝,估计还不如老范,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要被人笑到死。 第二百一十八章 知道自己不行,也很幸福。 “阿妹!”萧东兮想到这里,想起来问白采莲一个事,“你老师在上课时,可曾有提到过——若有人像老范那样,其实特别不适合做一件事,却总觉得自己在那方面特别行……” “有啊。”萧东兮说起这个,白采莲就有精神了。 她们这帮师兄弟,平素在山上,最爱做的事,就是听老师讲课。 只因,老师他老人家,最爱讲这些是是而非非有的没的东西了,虽总是不讲透,但架不住她们师兄弟们想象力丰富呀! 看到小白状态不错,萧东兮横竖现在也没啥事,不是在等老爸赶过来,就是在等追踪黑影传回来的信息……,要不,就是在等萧从信他们将小怜开馆办学的事筹备好,正式开馆…… 总之,现在城中,是难得的有那么多她放心,且能办事的人,都主动把活接去了。 她正好借无奈的等待,来偷上几天懒,好给自己放放假,歇上那么一歇,调整自己。 “说来听听。”萧东兮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准备听小白讲故事。 小白见村长愿意听,也挺高兴的,也搬了个小板凳挨着萧东兮坐下,还顺手给村长倒了杯茶。 然后,小白就开始巴拉巴拉讲故事。 当然,这些故事,她事先声明了,全都是山上老师上课时讲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如有出入那便是老师讲错了,而不是她记错了。 萧东兮呢,也听得津津有味,当然,她越听,便愈能分辨出来,那山上老师,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的穿越者…… 而小白呢,她讲到最后才发现,萧东兮让她讲故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所以,老师虽然无敌,但他也只适合做一个老师。”小白瘪着嘴,自己下了结论,“难怪他讲到那个张大大归隐蒙古时,被师姐发现了他眼里的落寞。” “武功盖世又怎样?他张大大,只适合做大侠,做不来教主,更当不了天下主……” 原来是这样的《倚天屠龙记》! 这个故事,萧东兮早听腻了,但是她喜欢小白讲的这个版本,更欣喜于小白有了新结论。 这也是在蓝星时,自家那个老师,爱讲的东西。 “你那老师有没有讲过,若张大大弄死那姓朱的,自己来干国主,会如何?”萧东兮待小白来得及喝口水润润喉之后,才发问。 “他说,也许战果不会比那姓朱的差,但下场一定是个悲剧——关键是他的优柔寡断,会给身边人,还有天下,带来灾难性后果。”小白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刚刚村长提到老范,我现在想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有人说,性子优柔寡断算个啥,让自己杀伐果决起来就行了。”萧东兮笑了笑,试图去误导小白。 小白听了,觉得自己跟了萧东兮以后,人都变得聪明成熟起来,笑道:“若这么容易的话,那老范怎么会留下南燕那么个烂摊子。” “还有,那位也爱摇扇子的美哥哥,他其实也有国主之位要继承,但为什么不爱接?” “他们都是顶顶聪明的人,有能力看破局中局,却为何独堪不破自己的命运……” “好!”听到小白终于说起了自己的见解,萧东兮开心得直在手心砸扇子,“阿妹好见解。” 白采莲被她夸得红了脸,直挠头,笑道:“是村长,还有老师,教得好……” “既如此,阿妹你有如此上佳的学习潜质,本村长扶你做女帝如何?”见小白悟了,放下了劝自己为女帝的心思,萧东兮却生起了调侃她之意。 “啊……”白采莲没想到,自己之前搬起的石头,在兜了几个大圈圈之后,终于砸着了自己的脚。 她“啊”了几句,才回道:“我哪里适合呀?都不用那个瘦子丞相出手,我就被他们卖了……” 看来天河梁一役,那瘦子丞相周士衡,给白采莲留下了大大的阴影,直到今日仍能让她感到恐惧。 “那你适合做什么?”萧东兮追问。 白采莲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方才正色道:“若我能战到无敌,愿学小怜姐姐,开馆授武。” 萧东兮听得清楚,小白不是说“苟”到无敌,而是说要“战”。 你果然是这样的小白! 萧东兮乐得冲她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主动给她递了杯茶,笑道:“看来,你确实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恭喜你!” 然后,萧东兮也不待她回话,接着问:“你言那老范,还有杨从嘉,都不适合做国主,那你觉得,李天下如何?” “那太适合了呀!”说到李天下,小白那是连想都不用想,直接就脱口而出了,“且不说他治下国泰民安,尤为难得的是,他都出手弄自己人了,他的手下,还是那么铁他。” 说实话,小白自从知道,在天河梁上遇到的那几个燕国大将,都是村长曾经的太保时,她就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倒是也对李天下,有过几分研究。 “那朱求己,不是叛了么?”萧东兮见小白难得想问题想这么深,也生了要考考她的意思。 “那个家伙,不论跟的是哪个国主,最后都是要叛的吧?”小白的判断,倒也颇为准确,“他不能算,只能说李天下终于给了他机会。” “若你知道,那李天下是月村大太保。”萧东兮见事情都分析到这份上了,干脆把秘密传音给小白,“你还觉得,他适合做国主么?” 对于这个秘密,小白一点也不觉得吃惊,甚至,她都不愿意假装吃惊;显然,她早就知道了。 当然,这个秘密,不是她自己猜出来的,而是小怜告诉她的。 “适合。”小白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心中所惑,“村长觉得他不适合?” 萧东兮没有做过多的思考,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是的,不然,当年为盛唐续命时,我若直接扶他一把,或许那温言雅,不会有机会背刺于我。” 对于此事,小白听小怜讲起过许多,但她更想听听,当事人萧东兮怎么说。 “当时,不说其他人吧,但凡有个历从孝在我身旁,历史都可能改写。”萧东兮很平静,但她的眼神,在告诉小白,她为何不认可李天下。 第二百一十九章 当一切不再掌握 小白呆住了,她心中思绪万千:村长既不愿为女帝,按情理来说,她的大太保李天下,又属实有帝王之能,若当时,村长能举月渊之力扶持于他,不说承继盛唐吧,也断不会使今日燕国,止于目前三州之地。 但村长就是不扶。 不止于此,时至今日,村长在了然当日一切因果之后,仍坚信不扶之行为正确,只因他不适合当国主。 萧东兮待小白回过神来,主动为她释疑:“当日我们虽不知他为唐帝转世,但月渊有自己的一套评估体系,曾对其进行过长达五年的跟踪评定,最后确认为不通过。” 萧东兮的这段话,信息量极大,且含有许多小白从未听过的词汇。 小白听得认真,思虑得也极细,她终于明白,村长并不是草率对小丫头进行定义——定是对其进行过上面所说的什么“追踪评定”,然后,还要亲自介入培养。 “老人们从未曾说过,月渊有那什么……评估体系……”这不是小白听过的月渊,她想了想,还是想从萧东兮那里求证心中所惑。 小白是出身月谷的孩子,从小就被他们送入了异变之地。 她口中的老人们,自然是月谷那群叛徒。 话说,他们当初叛出月渊,就是打着反对月渊干涉九州王霸之事的旗号,结果,自己却去投资那些个大唐节度争霸。 李天下,就是他们的选择之一。 萧东兮知小白定是从月谷那群老家伙那里,听过一些有关月渊的事,她也不瞒小白,笑笑道:“这套评估体系,是我主导创立的。” “帝王是人,是人就会有缺陷。” “九州外忧内患,未来还有天上敌——像天问这些,甚至还可能有比天问他们更猛的——我不欲九州生乱,故想建立一个考评体系,起选择、监督作用。” 小白听得一知半解,但她也能去试着理解:其实,村长所做的,大抵是想要让王朝的传承,变得更加合理;并且,减少帝王对天下的破坏性。 “村长,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月渊化墟……”小白瞬时明白了许多事,只是她话到嘴边,还是有些犹疑了。 毕竟,月渊化墟之事,对于村长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是与此有关。”萧东兮坦然承认,“我不怪他们,但必将扬弃他们。” 她说的他们,便是月谷那群叛徒,包括她曾经坦诚相待,甚至泄露了一些天机与他的冬老。 结果,冬老转身就带月谷之人,背刺了她——不仅抢先将月谷的未来送入异变之地,还扶李天下为国主。 冬老守旧,接受不了王权被如此制约,她能理解,但革新定当碾压守旧,到那时,她不会留手。 九州那些当年趁她重伤垂死,对月渊或下手或施压的宗门,她也定当有所回报。 她既来了这一遭,该做的事,就必须做下去。 李天下最大的不合适,便是守旧! 也许,他能于忧劳时兴国,可以为开国之君,但必定在守旧逸豫中亡身,成失国之人。 是以,萧东兮对当日所做的选择,不悔。 尤其是当她知他为唐帝转世时,她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一个迷醉在自己的统治中,从不去革新,只知在干不下去时,就宕机重来的人,就算他再重来百次、千次,也不过是在将他的旧变成完美旧,而不是残缺新。 九州不是唐帝的九州,而是苍生之九州。 你唐帝千百次轮回转世,那是你自己的事,但这九州之主的位置,可不是你的自留地。 苍生,可以做出他们正确的选择。 “错误,重复一万次,也许能成完美的错误。”萧东兮心有感慨,第一次对小白,指出月谷还有李天下的问题,“但它终究还是错误。” “你现在亦知,那李天下为唐帝转世。” “一世之错,致盛唐终结苍生受苦,纵再来上几世,甚至万世,又有何益?” “无非苍生为其所苦罢了——苍生何辜!” “是以,本村长才言,冬老他选错了人。” 对于冬老的眼光,小白本来是深信不疑的。她毕竟是出身月谷,自小就为师长们耳濡目染,形成了思维定势。 但此刻,村长的话如春雷乍惊,令她警醒:冬老若选错,那便意味着,冬老一人,将带月谷走向万劫不复。 月谷如此,盛唐如何?九州,又可曾经得起多少次,错错错…… 这一回,小白在成为萧东兮打手的路上,又向前奔了很多步,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意思。 而她们口中的李天下,此刻正在狼狈狂奔。 追赶他的,竟是上万燕军轻骑! 此番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若萧东兮在此,定会说上一句:“活该!算人者终算己……此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天下将天问那口大锅甩给孤城之后,就果断抽身而退,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要尽快将因被天问追杀,而浪费的时间给找补回来。 同是,也要尽快处理掉,那些被他借机诱出来的隐藏敌人。 然后稳定燕国大局,继续北吞镔铁,南下南唐,早日奠定大燕一统十六国之势。 他李天下乃唐帝转世,对于征战天下,可谓熟之又熟,绝对不是一般的君王所能比拟。 他最擅长的,便是无论遭遇什么局面,都能借势起势,在乱局中再开一局。 就如此次,他在知天问一族存在的情况下,布局北征镔铁、南平南燕,为防万一,还把月渊也算计在内。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天问之强,远超他这转世唐帝想象,不仅毁了他的天子剑、定魂珠,还将他追杀到狼狈奔天涯。 饶是如此,他还能果断祸水东引,一试月渊在北域的深浅,二诱越溪、李域等草原之族暴露,三引燕国内部对他有二心之人跳大,好待他南归之日,一举平之,定大燕域北,将其全部做成燕国的后花园…… 这种玩弄人心,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恰是他这生生世世以来,最为迷醉的东西——一个字,爽! 他绝想不到,若有朝一日,一切尽不在掌握时,他会有多狼狈。 第二百二十章 忧劳兴国,逸豫亡身 哪怕千年盛唐一朝崩毁,其时刚刚醒来的唐帝,身份还只是萧东兮的大太保李天下,他亦能做到淡定相看,然后徐徐图之。 只因,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若当代唐帝不身死国亡,他这转世唐帝,何来将腐朽王朝打碎重来,荡涤寰宇,再起炉灶,鼎定乾坤的契机? 而事实上,一切也在他的计划中,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他立燕国,一边开疆拓土,一边扬弃腐肉,享受着他的崭新帝王生涯。 只是此刻,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居然演砸了…… 当年他单骑入卫葆军,将其收为己用,使之成为自己再战天下的根基时,是何等意气风发! 他绝不曾想,会有朝一日,他以诚相待,许以重利,这些年彼此都不曾慢待的卫葆军,竟会叛他。 可惜,事实就在眼前。 这轻骑万骑,马上之人平均战力为六境;其所穿装备为燕国最顶尖;领兵之人是大燕顶尖战力,可与历从孝、郭文仲力战而不颓的九境高手,嬴在礼。 这不是大燕立国之本卫葆军,是什么?! 虽然嬴在礼嘴巴上没说什么反叛之词,而且还在那一个劲地喊“国主慢走”,但他李天下可是转世好几回,当过几世唐帝的人,又怎么会蠢到停下来,被大燕最精锐的卫葆军,给包了饺子呢。 他把卫葆军藏在北境战场,是为了待越溪、李域兴兵入寇九州之后,趁他们被大燕的金城汤池给弄到损兵折将之后,再以轻骑机动之力,奔袭他们的老巢,一举而下,定鼎北域的。 可不是在他南归的路上,堵他来着。 嬴在礼作为跟随他征战天下多年的老将,焉能不知违背他军令的下场,怎敢贸然引兵在此候他?! 若非他虽丢了天子剑、定魂珠,但随身空间里还有许多宝贝,其中之一,便是可以侦察方圆十里的广目宝鉴,恐怕,此刻他早中了埋伏,被乱箭穿心而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做转世了。 还能不能转世,他不知道,但错失了此世布局,他是肯定知道的。 他虽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并不妨碍他第一时间就转身奔逃。 虽然被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卫葆军,给追到上天入地狼狈奔逃,但总好过被弄死不是? 他此刻心中特别不是滋味,刚结束完被天问追杀的万里奔逃,是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态回来的,一路上发号施令那是顺畅得不得了,只觉踌躇满志天下在握了。 结果,特么的又要开始万里奔逃了! 而且,卫葆军与那天问不同。 天问追到后面,其实不太想追他了,是他自己想办法把天问往北域孤城引的。 而卫葆军那不光是铁了心要追他(看样子,还很可能是要弄死他),而且,他们了解他呀! 在他命王从泰组建国主亲军铁骑之前,卫葆军可是跟着他南征北战近十年呀,哪还能不知道他的行事习惯? 是以,李天下已是宝贝尽出,全速奔逃了,结果却是一点也没能把卫葆军甩开。 能做到不被拉近距离,免遭了万箭齐袭,对李天下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现在心里那个后悔呀! 若不是他过于迷醉于自己的一切尽在掌握,将手下的潜能用到了极致,他此刻身边好歹还能有那么些可用之人,不至于被卫葆军一路追杀,连求救都做不到…… 以宋承恩为首的大唐龙卫,已经被他派去北上,劝降镔铁之族去了——不仅仅是劝降,还大有若对方不肯屈服,就动手斩首敌魁的意图,不然,他也不会让宋承恩带着大唐龙卫,精锐尽出了。 早知道留两个,再不济,也能帮他去找救兵不是。 至于王从泰带的国主亲军铁骑,已被他下令去与郭文仲北上大军会师,然后整兵一处,去弄那彰国去了。 谁叫那彰国主,在灭南燕时分了一杯羹,就飘了,还在路上慢悠悠看风景呢,不趁机偷了他的家,还待何时? 若不是卫葆军突然生乱,此刻李天下的目的地,应该是那朱求己的化龙州。 对此,他早有安排,只待自己单骑入化龙州,就要借朱求己的人头来立威,大大地震慑住那些心存二心的腐肉烂泥,为他的大燕刮骨疗毒,焕发生机。 当年,他单骑入卫葆,兴了燕国;而今,他再演单骑进化龙,要一统九州! 谁成想,演砸了,竟演成了,万里走单骑,被卫葆军追杀了。 那嬴在礼,到底是吃了谁的迷魂汤了,不知道他李天下,天下无敌么…… 是历从原,还是历延嗣? 想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李天下自己都差点笑了。 这两个憨憨,虽常年在卫葆军为将,但只有战时领兵权,在军中并无亲信,且这俩笨蛋为人过于清明,向来不为卫葆军所喜。 尤其是那嬴在礼,若非是忌惮历从孝,早就动了心思,想弄死这两个憨憨了——自己不想升官发财,还挡他嬴在礼的路。 卫葆军,可是他李天下用自己开国的那一套许以重利,给生生喂出来的无敌之师! 按理来说,如今的卫葆军,只有他这个国主,才能继续喂得动他们才对,这嬴在礼,是怎么做到蛊惑他们,对自己这个衣食父母动手的? 若不是连续的万里奔逃,使得李天下损耗过大,而卫葆军这支无敌之师又太过能战,不然,李天下都想停下来,好生教训教训他们。 寻常军队,战损达到三、四成,就可能会溃逃了,而卫葆军,李天下确信,他们能战到最后一人…… 是朱求己? 彰国主黄继山? 上仙公主李仪? …… 这些名字,一个一个跳出来,然后又一个一个被李天下否定。 他唯独没去想嬴在礼,这个卫葆军的主将。 只因,嬴在礼人如其名,他只重“礼”,并无什么争雄天下的野心,而且他也颇有自知之明,就是弄死李天下,他也做不来国主…… 若没有更大的利,那他还不如,就做李天下的打手。 上面那些名字,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李天下许给嬴在礼的利。 难道,有什么事,是他李天下,给漏掉的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李天下的自信,是建立在他几世唐帝生涯之上,无论是调度人心掌握天下大势,还是把控自身命运玩转世续命的游戏,他都是笃定并享受着。 今生的这盘棋,在他看来,到目前为止不过是小大闹,怎么会突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到底是谁,要搅他的局! 只可惜,紧紧追赶他的嬴在礼,是断不会给他时间,让他有暇从容思索应对。 嬴在礼瞅准时机,祭出了李天下当初赐予他的符石。 但见红光闪耀,如流水般迅速没入了那些卫葆军轻骑兵所乘的坐下战马躯体,使得它们全部为之一震,陡然提速,迅速拉近与李天下的距离…… 是冲阵符! 李天下大骇,他甚至看到了嬴在礼身旁数名亲军,已经在给手中弓上弦。 此符,乃当年萧东兮所赠。 她的本意,是让李天下率部去堵截异域入侵者的主力,用它来强化军队速度及攻击力。 结果,李天下直接将其昧下,不仅未带兵前往堵截,还坐视异域入侵者攻入长安,以达成他打碎旧世界,重建新世界的目的。 此番,他将此符赐予嬴在礼,便是给嬴在礼在突袭越溪老巢时之用。 他万万没想到,因果有轮回,一报还一报,此报来得如此之快。 这明显价值连城的符石,竟然被嬴在礼用在此刻,不是要收割他李天下的性命,还能是做什么? 事情都已做到如此明显了,那嬴在礼偏偏还要喊:“圣主且慢,听某一言!” 李天下几世为人,哪会为他所惑,他果断地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把符石,全部用掉。 但见光芒闪动,瞬息之间,李天下便又将被追兵拉近的距离,给重新拉开。 但他的符石,显然是瞬发型的,难以做到持久,故只能勉强做到,与追兵重新回到起点时那样,保持一箭距离。 见事不可为,嬴在礼身旁的亲军也不强求,只维持着弓上弦,并未齐射而出。 用掉了那么贵的符石,嬴在礼见并没有取得理想中的战果,他也不生气,更没有暴走单骑杀将而出,只率军保持着追击态势,边追边喊:“圣主莫慌,但请听某一言!” 李天下哪敢停下听他一言? 他不停地从随身空间里掏出符石用掉,就是为了抵消对手冲阵神符的功用,生怕万一被对方迫近,万箭齐发断了他的逃生之路。 智近于妖如他,早已看清:嬴在礼用这么贵的符石,就真的只是为了消耗自己——对自己布下的真正绝杀,不在卫葆军! 不然,以那嬴在礼九境巅峰战力,他完全可以爆出速度,单骑杀出,将自己阻上那么一阻,就能给卫葆军围杀自己,创造出机会。 虽然,自己很想要嬴在礼这么做,那样的话,自己就能擒贼先擒王,一举将嬴在礼弄死,于瞬息之间,将局势逆转过来了。 但人嬴在礼能掌卫葆军,又岂是傻子? 他眼下惜命,不行此险事,显然是来时便有安排——弄死李天下固然可喜,但消耗李天下,将其拖住,也绝对是大功一件,不在弄死李天下之下。 那么,绝杀他李天下的安排,在何处?! 李天下的探测石,可测方圆十里境况,他忙不惜代价的反复将其祭出,以确定前路是否安全。 他心中其实已经了然,虽探测石暂时未曾报警,未见前路埋伏,但前路,必定有埋伏,而且,极有可能要对自己一击必杀…… 他要去往的前方,是化龙州。 按照计划,他是要在化龙州展现他无敌之势,凭一己之力,杀朱求己立威,不仅将化龙州重新收入大燕版图,还要在全天下树立他李天下无敌于世的形象,以此,作为他迅速一统九州的开始。 但眼下,此事已经明显不可为了,别说他杀朱求己的风险已暴增,就是树立无敌形象之事,也已成泡影——是要让全天下见到他被卫葆军追杀的狼狈么? 他之所以还在往化龙州跑,存的,其实是要让朱求己与嬴在礼火并的心思。 这便是他临危开的新局,借助信息差,让朱求己以为他是带着嬴在礼来讨伐化龙州;让嬴在礼以为化龙州是他李天下的后手…… 现在看来,他明显漏算了一点,那便是,若嬴在礼和朱求己,他们的主子,是同一个人! 那么,前方等着绝杀他的,便该是朱求己的大军。 想到此处,李天下险些出了一身冷汗,无论如何,化龙州已不能再去。 李天下毫不犹豫便做转向,他复往北行! 往北? 李天下此举,果然大出嬴在礼所料,令到嬴在礼所率追兵,有了那么一丝的迟疑慌乱。 李天下趁机拉开距离,迅速北逃。 但仅此而已,卫葆军不愧是盛唐强军,更是眼下大燕的最强之师,他们在片刻犹疑之后,便在嬴在礼的指挥下,迅速跟上了往北逃的李天下。 往北,对李天下而言,意味着十死无生。 北域,再无大燕一兵一卒,此乃全燕君臣所知。 在东北,那是镔铁之族的祖地所在。 他们刚刚被李天下打破了王庭,正龟缩祖地,等待复兴之机,若是李天下逃到那里,等待李天下的绝不可能是支援,只有痛打落水狗。 而正北,则是北域孤城所在。 此刻,若所料不差,他们正在与李天下此前引去的天问激战。 不论是哪一边最终占了上风,他们都不可能放过李天下这个挑起战事,将他们当作鹬蚌,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家伙。 而西北,则是上仙共主李仪的老巢越溪蛮族。 李仪与他李天下一样,都是上古大能转世之事,可是他李天下亲口告诉嬴在礼的。 他这一去,与羊入虎口有何区别? 所以,往北,是他李天下最不可能的选择,也极有可能,是嬴在礼他们没有布置之所。 李天下这一转向,并非为了即时逃出生天,而只是为了试探嬴在礼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并打乱他们的部署,争取到一个乱中求生的机会。 虽然一切尽不在掌握,但李天下毕竟是几世为帝的人,他很快便接受了,自己不得不再次万里逃亡的事实。 那便逃吧,希望于那山重水复疑无路之处,觅得柳暗花明。 第二百二十二章 柳暗花明? 嬴在礼虽因李天下不按常理出牌的决绝,产生了那么一刹那的迷惘,但他毕竟是百战老将,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于是毫不犹豫地指挥卫葆军轻骑兵,将李天下给紧紧咬住。 与此同时,在他的指令之下,卫葆军中不时有讯鹰飞出,朝着不同方向,各自迅速远遁。 看到这些讯鹰飞走,奔逃中的李天下,心里不禁凉了半截。 卫葆军原有的“通讯系统”,是鹞鹰。 这还是当年,李天下亲自指导嬴在礼训练出来,并推广全军使用的,效果极其不错。 当然,跟萧东兮的传音石比起来,那是差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但传音石这种战略物资,萧东兮根本就不可能拿出来贩卖,这就使得在冷兵器时代,李天下的鹞鹰通讯系统,仍能领先其他国度,并在战场上帮助燕国,取得先机。 现在,嬴在礼弃鹞鹰而不用,理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那便是,绕开燕国军政! 他背后之人,这是铁了心要打时间差,趁燕国李天下的心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李天下给一举弄死了。 这便意味着,对方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就为了等李天下落单这一刻,他们能确保,短时间内李天下是等不来援军,而他们却已有大量的提前布置,足以将李天下置于死地。 北逃确实是打乱了他们的布置,但讯鹰的存在,却使得李天下的这个选择,不太可能改变其败亡的命运。 李天下看得清楚,这些飞出去传讯的鹰,其执行力甚至还在他亲手训练出来的鹞鹰之上。 是以,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些讯鹰,其传讯的速度以及精准性。 嬴在礼连冲阵符这样贵重的东西,都拿出来挥霍了,亡他之心的坚定,已可见一斑。 在此关键时刻,他为免弑君之行暴露,既然敢弃成熟的鹞鹰通讯系统不用,而启用新的讯鹰系统,那便定是有把握,他用的新系统,绝对能取代旧系统。 李天下敢确定,接下来对方一定会做出新的有针对性的布置,无非就是换一个地方来绝杀,当成自己的埋骨之地。 但他没得选。 眼下,带着卫葆军绕一个大圈子,然后再寻逃亡之机,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一点也不指望,自己能靠地形地势,或是其他什么的,来摆脱卫葆军的追击。 作为随他崛起、征战天下的班底,并被他用作灭国之战的奇兵,卫葆军之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不眠不休地奔袭,这只是最简单的基本操作。 更何况,嬴在礼连冲阵符都敢随便用,他可不敢赌,那嬴在礼身上,没有什么别的宝贝。 毕竟,嬴在礼背后之人,连讯鹰都能训练成系统,并藏而不发,直到此刻才暴露在自己面前,用来取代大燕的鹞鹰通讯系统,你说他没有点别的什么东西,李天下是不信的。 就算此刻,对方拿出来传音石,李天下都敢信。 虽然,他不信萧东兮会暗算自己,做嬴在礼背后的人,但他信嬴在礼背后的人,为了弄死他,能搞出那么牛叉的东西。 永远不轻视任何一个,敢向自己张开獠牙的对手,这是李天下的生存之道,也是他每每能绝处逢生,逆转战局的关键因素之一。 至于可利用的地形、地势,李天下并不敢轻易去尝试,虽然他的北逃之举,看上去出乎嬴在礼意外,但谁能保证,嬴在礼背后之人,不会算到这一点,并在那些地方,藏点什么呢? 万一,是他李天下最喜欢玩的同归法阵爆物什么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李天下,是喜欢看自己的手下与强敌同为齑粉,却不代表,他想看自己与敌人一起变成齑粉呀。 目前来说,只有他自己遁逃的速度,还有随身空间里的那些符石、法宝,才是他最可信赖的逃生手段。 卫葆军再牛,也定牛不过他李天下的速度和耐力! 只因,他才是这九州的天命帝王、执棋人,而卫葆军,只是他的棋子。 执棋人,又怎可能输给棋子? 就这样,在前奔逃的李天下,与距他一箭之地紧紧咬着他不放的卫葆军,在北域的黑土雪原上,奔走出一道道美丽的“s”形,形成了一副美丽画卷。 而此时,在北域黑土雪原的空中,正有一只雪白的讯鹰,正俯瞰着这副画卷,将奔逃的李天下,给紧紧盯住。 在这只讯鹰的眼中,李天下带着卫葆军兜圈子,无非是为了折返南逃做准备。 而圈子内外,已经有数不清的人马在调动,誓要在某个节点,将李天下给堵死,然后,埋了他! 至于李天下以为他们不知道,北域镔铁之族的祖地,还藏着他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大唐龙卫,它也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李天下真敢往那儿逃,它能确保,李天下会到地府里去,还为他的选择,感到后悔。 李天下是做梦也想不到,他所倚仗的那些个大燕强军,正在飞速挖坑,准备将他给埋了。 他苦心孤诣布下的一统天下棋局,即将为他人做了嫁衣。 唯一还忠诚于他,能救他于水火的两支大军,还远在千里、万里之外,远水难救近火。 一支,是由混不吝的石敬存领衔的平定南燕部队。 他们这些太保,虽护着萧东兮,但对同样是他们太保兄弟的大太保李天下,还是蛮忠诚的。 对他们来说,萧东兮,还有历从原、历延嗣之事,是家事;而一统九州,是国事。 故他们此刻,正在尽全力稳定南燕局势,并陈兵南唐边境,准备按照李天下原有布局,一旦接到信号,即展开平灭南唐之战。 而另外一支,则是由郭文仲率领的精锐,正与王从泰合兵一道,前往征讨彰国的路上。 别说郭文仲不知道李天下目前的处境,就算他知道,也改变不了一切,只因,在前方等着郭文仲的,可不是虚不设防的彰国边塞,而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多国部队。 李天下常说,即便陷入绝境,也永远要相信山穷水尽处,必有路与桥,能带他看到柳暗花明。 这话,可不是李天下原创。 萧东兮与他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可不止李天下一人在听。 你要柳暗花明?那便给你。 第二百二十三章 柳暗花明! 无论如何,在天上那讯鹰的眼中,今日之局,李天下之死,是笃定的结果,没有其他。 眼下,就让李天下再蹦跶蹦跶,为大家演一出垂死挣扎的好戏罢! 待到曲终人散时,让李天下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即可。 紧咬李天下不放,正领着卫葆军轻骑加速的嬴在礼,还是十分厚道的,他并未存猫抓耗子的心思,而是兀自在那叫喊劝降:“圣主且慢,可听我一言。” 他憨厚的脸上,写满真诚,似乎是为李天下好,只要其肯停下来听他这一言,就可早早赴死,免去被围猎戏耍之苦。 将来的史书,也好简单明了地记下今日之事,而非极尽描写燕国主万里奔逃的狼狈。 对嬴在礼,时至今日,李天下的内心还是肯信他不会害己的。 但李天下心中有数,能制造出今日局面之人,要拿捏嬴在礼,实在是太过小意思,他不会去赌嬴在礼的可靠,而只会逃得更快了。 只是,他空间内的储物,在躲避天问追杀并诱其前往孤城之时,已消耗掉大半,眼下在没来得及补充,便遭追杀的情况下,已无法再支撑他万里逃亡。 按照他对卫葆军战力的了解,他没有把握,能撑到卫葆军力竭,而放弃追杀他的那一刻。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是萧东兮。 是的,是遭他背刺过的村长萧东兮,而不是他派往镔铁祖庭劝降的宋承恩等大唐龙卫。 他已施以秘法,却联系不上宋承恩是一个方面;宋承恩所带区区数人,经不起卫葆军一个冲刺,才是根本原因。 大唐龙卫,其作用只在江湖,而非疆场。 等跑到镔铁祖庭,再靠大唐龙卫去传递消息,别说他李天下能不能撑到那一刻,就算能,等大唐龙卫到那时再去搬救兵,他李天下也早凉了…… 他此刻还能以秘法联系到的,只有憨憨历从原。 就是被他打了一掌后,还遭他令七军围猎,幸得萧东兮还在,才被萧东兮及时搭救,好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历从原。 他视之如棋,弃之如敝屣的历从原,在完成了试探今日月渊深浅的任务后,就已经将其扔进了记忆的垃圾桶,毫不在意其生死了。 但此刻,他临生死之际,唯一还能想到可能救他一命的人,就是被他当成弃子的历从原。 谁让,他是他的小七呢! 历从原收到的密信,只得四字——“北域,救哥!” 李天下没有传音石,能以秘法传出这四字,已是耗去他惊人的心血与财力了。 他知道历从原没有能力送来回信,他只希望,凭历从原在萧东兮心中的能力、地位,能帮他联系上萧东兮,可以出手相救。 而历从原,确实也快到北域了。 他正背着一副巨大的骨架,被萧爸以符石之力托着,用惊人的速度,往北域孤城赶呢! 他收到李天下的密信后,脸上一阵剧变,并不疑有他。 只因,此法,只有李天下会。 而且,若李天下被逼到必须使出此法的地步,定已是身处生死存亡之际。 他也不去计较李天下曾经要弄死他的事,毫不犹豫开口:“叔!大太保要死了。” 他不言李天下之名,只提大太保,显然就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希望萧爸出手相助。 他的手,已伸入怀中,摸住了来时,萧东兮赠与他的传音石,只待萧爸说个“不”字,他便要传音好村长,好赖求他出手救自家兄弟。 萧爸听了,当时就眼睛一眯,他都不需动用神识,就知道了历从原在干什么,他头也不回问道:“何处?” “北域!顺路。”历从原大喜过望,忙欣喜若狂答道。 能得萧爸出手,他自无需再去求村长,以免她难于抉择,更省去她陷入劳碌命再做千里奔波。 做太保,自然要为她卖命、护她一世安宁,怎好叫她老是为咱们这些太保去奔波卖命。 在历从原的心中,可一点也没考虑萧爸的安危。 这倒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萧爸在他心中的形象,太过高大上,似乎这世间,就没有萧爸搞不定的事。 哪怕,能将李天下这一国之主,都逼到向他这废子求救的势力,定然大过天,他也没有生出半点,萧爸可能搞不定的心思。 前方就是龙潭虎穴,有萧爸在,他也笃定,自己不过是跟着去见见世面,顺便打打怪练练级。 “带路!”萧爸也很干脆,直接以气驭风,将历从原从身后顶到了身前。 然后,他摸出一把符石,用在历从原身上,给他加上了各种增益buff,就让历从原带路了。 历从原也不多话,立刻背好背上的那副巨大骨架,就运转全身修为,电射而出,在前开路了。 “要杀李天下,场面定小不了。”萧爸闭上眼,露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老子呆在那鬼地方,都快腻出茧子了。” “这回,算你小子有良心,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老子活络活络筋骨。” 天地良心!历从原可绝对没有随便找个理由。 历从原一路狂奔,一边在心里,为那李天下的对手默哀:你们要弄大太保,也换个地方弄啊!非要选这煞神经过的路上…… 你们都敢弄李天下,将他逼到这绝境了,必不是什么小势力,你们不会不知道,当年唐宫血战,是怎么收的尾吧? 叔这煞神,将那一批批异域高手个个挫骨扬灰的画面不要太美,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想来便觉热血沸腾呀! 他背后的那副巨大骨架,也因为感受到了萧爸的兴奋,而有了动静。 莫非王从沉睡中醒来,“咦”了一声,便说道:“这世间,还能有令萧小哥感兴趣的对手?” 历从原再是憨憨,也知道莫非王此话不当,他马上接嘴:“哪有?咱叔这是太久没活动了。” “他感兴趣的不是对手,是活动!” 若不是萧爸知道历从原不会溜须拍马,他都要怀疑,这些年小历是不是修炼偷懒,改修拍马奉承了。 小历这话,可是说到他心坎里了,还能赶在他开口之前。 他满意一笑,随口道:“断天之域那蜃境之中,打斗甚是无趣,今日能得活动一番,也是好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什么是无敌? 面对萧爸的装叉,莫非王还有何话可说呢? 断天之域的蜃境,便是他莫非王在主导,但是被萧爸给弄了个七零八落,他自己最后也不得不现身请降。 现在萧爸说蜃境太差,别说让他尽兴,简直是连活动都没活动开……,他莫非王敢反驳吗? 敢,那就再揍你一顿,看看是不是没活动开…… 都苟了万年了,要在萧爸这样的牛叉后辈面前,承认自己是个垃圾,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莫非王能屈能伸,就是能丢得起脸! “小友神功盖世,合该让老朽开开眼界。”莫非王马上送上彩虹屁,“老朽在来日方舟呆得太久,今日正要看看,如小友这般的无敌之姿。” “你想得有点多。”萧爸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彩虹屁,“老子只是活动活动筋骨,有个狗屁的无敌之姿。” “此事不过顺手为止——就凭他们,也配老子尽力而为?” 莫非王一时为之语塞。 他瞬间就想通了,沉默才是苟之之境:都怪自己,没管住嘴。 自己这是瞎嚷嚷个啥?活该被打脸了吧! 他们都不配萧爸尽力而为,那像自己这样的,岂不是更…… 偏偏,萧爸还真不觉得自己是在装叉。 他也不管莫非王莫名其妙就沉默下去,更不管历从原憋着笑,只知在前拼命提速带路,只闭着眼,活动活动手脚,等着与李天下相见的时刻。 他们这一提速,立时便引起了,图谋李天下的那股神秘势力的注意。 一时之间,天上讯鹰频繁出没。 历从原毕竟久经阵仗,曾是大燕神将,他一见到讯鹰,便知是何物,更是清楚,弄死它们的重要性。 奈何,他清楚自己的修为,铁定无能弄死这些高悬天空,刻意回避他们的家伙。 “叔!”在萧爸面前,历从原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无能,直接开口求助。 萧爸闻言,并未睁开眼,只抡了抡右胳膊,也没见他再有何动作,便见有亮光在他的手心闪动,然后“簌”一下就闪向高空,直接没入了一只讯鹰的身体。 这些训练有素的讯鹰,早已学会了如何规避敌人,保全自己,此番侦察,已是与敌人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就连历从原这样的军中神将,亦不能拿它们怎样,只能徒呼奈何。 但它们面对萧爸的掌心白光,竟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在那白光一闪之下,直接裂成了齑粉! “留……”历从原眼见讯鹰灰飞烟灭,忙不迭出声提醒萧爸,想让他留活口。 萧爸行事,又何时轮到他历从原,来置喙呢? 他理都没理历从原,只瞬息之间,便将那些个讯鹰“簌簌簌”灭了个痛快,然后才慢悠悠地张开掌心,对着天空中那只与其他讯鹰略有不同,正以为逃过一劫,准备迅速逃离的家伙,就是一吸。 但见那讯鹰如同突然失去魂魄那般,在那高空之上,来了个急刹车,然后便在空中打着转,不由自主地直奔萧爸掌心而来。 “神了!”尽管历从原已不是第一次见萧爸出手,仍忍不住,做着萧爸忠实的迷弟,为他喝彩。 萧爸微微一笑,待那讯鹰即将入他掌心之时,表现出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只以手一抖,便将它精准投掷到历从原的手中。 历从原也不多话,一旦接过,便开始认真检视——他自是要看看,有没有关于李天下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样一套他才发现的通讯系统,可有什么致命缺陷;若他日后碰上拥有这套通讯体系的对手,该如何应对。 可惜的是,他将那讯鹰反反复复检视了好几遍,竟是一无所获。 别说什么有关李天下的消息了,那讯鹰身上,除了自己的毛,其他什么的,连一根毛都没有! 这…… 历从原只得将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萧爸。 “你看看它们的眼睛,与一般的鹰,有何不同。”连眼睛都没睁开的萧爸,却提示历从原,去关注讯鹰的眼睛。 历从原正待去看,那讯鹰已是一声悲鸣,径自在历从原的手中,化为了齑粉。 若非历从原知道萧爸不屑为此,他都要以为,萧爸是为了装叉,硬生生将那已被俘获的讯鹰,给生生震成齑粉了。 不是萧爸,那便是讯鹰发现不对,选择了自爆! “它是妖怪?竟能听懂人言!”这是历从原的第一反应,他其实能接受讯鹰听得懂人话,但他很难接受,这鹰能像人一样,会运功自爆…… 萧爸笑着摇了摇头,并未睁眼,只催促历从原前头开路:“速去!恐消息已然传出,迟则生变。” 历从原听了萧爸的话,心头一凛。 这讯鹰既然能做到自爆,那萧爸猜测它能隔空传递消息这事,也就显得没那么离谱了。 他忙将修为运转到极致,继续朝着他感应到的李天下方向,疾驰而去。 萧爸则悠哉游哉地跟着他,一边开口解说:“若我所料不差,它们的眼睛,便是小兮所言那种观测器。” “而讯息,只怕已经观测器给隔空传递出去了。” 萧爸这样说,历从原便能理解,并接受了。 毕竟,传音石这种东西,都能被萧东兮弄出来,那被敌人用作通讯系统的讯鹰,也能做到隔空传递讯息,便也在情理之中。 萧东兮曾经说过:永远不要低估敌人的实力。 她说的话,确实如此。 没有道理,只有自己这边,才能站在财富知识器械法阵的至高点,而敌人只配跪在脚下瑟瑟发抖。 敢布局,去弄死一个意图一统九州的大国国主,这样的势力,拥有什么样过分的力量,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那我们……”历从原这位大燕神将,在偶像面前,不自觉地进退失据。 他内心已是清楚:若对方拥有能隔空传递讯息的通信系统,那么他们无论如何出奇兵,都避不开被围杀的结果。 此刻最佳选择,当是加速,直接长驱直入,正面刚出一条血路。 但他不敢代替萧爸做决定,故在犹疑。 “按你想的来!”萧爸兀自闭目养神,“这点小事,也配烦老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神秘势力 得到了偶像的认可,历从原瞬间就恢复了,其身为大燕神将的自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与其被那股神秘势力,凭借天上的那些个眼睛,最终将自己包了饺子,那还不如富贵险中求,直捣龙潭虎穴,将李天下抢出即可。 他将自己的修为运转到极致,便借助萧爸给予他的符石之力,玩命地在前带路,朝着他感应到的李天下方向,迅疾奔去。 高空中的讯鹰,是已全被萧爸给弄成了齑粉,但它们在此之前,确实如萧爸所想,用它们的眼睛,将看到的东西,都给隔空送到了某个神秘所在。 若是萧老爷子在此,定能知道,此处所在,就在他驻守之地不远处。 此地,原是九州各大宗门,当年为了尝试进入异变之地,而打造的一个山寨。 这些年来,他们曾以此为据点,向异变之地内发起过无数次的冲击,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留下的烂摊子,比如异变之地内的异域人反杀将而出这种事,便都是萧老爷子给收的手尾。 可以说,这些家伙,从来只想过,要进异变之地分一杯羹,却从未考虑过,他们有责任,去抵御异变之地内的异域之人入侵九州。 若非是萧老爷子给力,还有他身后的孤城屹立不倒,只怕九州,早已被那些异域之人,给冲击成千疮百孔了。 近几年,随着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越来越强大,各大宗门眼见无望,渐渐熄了这个念头,将人手都抽将回去,此地,便荒芜了下来。 只有萧老爷子,会偶尔因追杀从异变之地内窜出的异域入侵者,路过此地几回,此地,可以说寂无人烟。 当然,萧老爷子来的次数,那也是屈指可数。 毕竟,能从萧老爷子手里逃脱,并值得他追杀的家伙,那当真是凤毛麟角。 至于一些小喽喽,他才懒得追,乐得将其送给身后孤城中的萧断,来刷刷怪、练练级。 是以,萧老爷子熟知此地,却绝不曾想到——此地,竟已被一群神秘人物给暗中占据下来,在山寨的地底,修筑了多间密室。 此刻,在半山腰的某处荒废寨子中,正有数人人匆匆穿过寨中地道,来到一处神秘石门前。 领头的是一名年轻宫女,她身着红衣,亭亭玉立,眼中闪烁着无尽的阴毒。 若是李仪在此,她自是认得此人。 她也是一名轮回觉醒者,曾与李仪一起,在唐宫中醒来。 李仪是大唐上仙公主,惊艳于朝堂江湖。 而她,只只居深宫中,做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史,其静默程度,能寂寂无名到,令李仪都时常会因忽略她,而深觉其可怕。 她的名字,也是那样的平凡。 即便她的姓氏是上官,但小薇之名,足以令人忽略掉她的姓氏。 她戴着面纱,遮掩住那惊人的美貌——当年,李仪被唐帝设计远嫁越溪之时,才有机会一睹她的颜容,就连李仪也惊其为天人。 这上官小薇,在最重容颜的唐宫之中,竟将其惊世之颜,给遮得严严实实,从未曾显露半分,除了那次被李仪试探得手。 但那时,已是李仪被逼远嫁,自身难保之际,并不能影响她分毫。 故李仪离宫之后,她上官小薇就更加沉寂难为人知。 只有天知道,她这上古大能,此番醒来,到底在作何图谋。 此刻的上官小薇,身上散发出庄严静穆之意,使得她身后数人,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此地紧要。 她并不管身后之人做何想,只双目炯炯,神情严肃地注视着石门。 她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很显然,这石门内,有连她都需仰望的东西。 站在她身后的人,也都温顺地静立着。 他们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彼此,他们能听到门后有神秘的声音,正在呼唤他们。 当上官小薇双手合十,将一股特殊的力量,凝注在密室门前时,那石门,方才缓缓推开。 浓重灰尘,从门缝中逸出,伴随着深深骨寒,还有大家从未有过的紧张感。 那门缝中透出的光线,卷着寒意,四下散开,众人只觉,有异样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宛如从地狱散出的魔物。 石门一开,整个密室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密室并不大,四面的墙壁都散发着森森黑暗之气,墙上,则镶嵌着金丝银光的铁甲、矛戟和弓箭。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宝贝,但随着上官小薇挪进密室的众人,却不敢盯着它们,哪怕看上一眼。 实在是这些神兵上面,附着着太过阴冷的死气,若非在漫长岁月里,埋葬过数不尽的敌人,绝对不至于此。 他们,也不是为这些宝贝而来。 只因,在这密室的正中央,正有一个巨大漆黑宝盒,在慢慢自动揭开。 里面,散发出只有无上财宝,才可能闪烁着的耀眼光芒。 但眼前数人,并未因此感到惊喜,反而都拼命抑制着内心,更显其肃杀之意。 这间密室,萧老爷子也曾经来过。 只不过,他来时,此地不过是个空旷的废弃石室,而现在,却是如此模样。 给这废弃石室,带来如此变化的,显然不可能是上官小薇。 虽然她确实曾为上古大能,如李仪一般,在此世醒来,但此刻,她明显是一副卑躬屈膝地模样,似是在等待着此间主人现身。 无论是李天下也好,李仪也好,他们都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转世醒来,除了能延续寿命之外,对战力的提升,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效果。 花费如此代价,只为能活着,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这上官小薇,寂寂无名这些年,即便盛唐败亡,也未曾现身,她醒来,所为何事? 又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令到她如此卑躬屈膝! 答案很快揭晓。 此间密室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位黑衣书生。 若论相貌,他与那醒来的唐帝,曾经的月村大太保,而今的燕国主李天下,倒是有几分神似。 但论年纪,他却是要比那李天下,年轻上至少十岁,竟是还未曾加冠。 “小薇见过二叔!”那上官小薇,一揖到地,脸上极尽虔诚之色。 第二百二十六章 值当,不值当? 那黑衣书生,不过尚未加冠的年纪,却被与李仪同时代的上官小薇,以“二叔”相称,且极尽虔诚之色! 很显然,她的此种神情,以及这一声“二叔”,敬的绝非当世关系。 此黑衣少年,也定是上古大能醒来。 而且,他的身份地位,甚至远在上官小薇,以及李仪等人之上。 “事情有变。”那黑衣书生只点了点头,直接用冰冷的声音,说事,“萧家那位煞神,竟敢离山而出。” “观其行止,他虽非故意,却是定要淌我们这趟浑水。” 上官小薇闻听此言,不觉浑身一震,她深藏在面纱下的绝世容颜,已然变色,不禁脱口而出:“莫非,他已攻灭‘来’……” “来”字甫一出口,上官小薇便感觉到了,那来自黑衣书生的铺天杀气,她忙不迭地闭上了嘴。 那黑衣书生,看似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却令她立觉如坠寒窖,忍不住浑身战栗。 “派几个人,去山中试试。”黑衣书生看似随口一言,却令上官小薇如蒙大赦。 “是!”她忙不迭地应下此事。 然后,她张开的手心中,凭空出现了一只展翅待飞的讯鹰。 也不见上官小薇有何动作,那讯鹰眼睛一亮,便“簌”地一声,飞离了此间密室。 黑衣书生目睹了这一切后,只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然后接着道:“若孤想让萧家那位,来得去不得,你以为,是否值当?” 黑衣书生不问能不能弄死萧爸,只说值不值当,似是对萧爸有一定的忌惮,但,不大。 上官小薇听了此言,不觉额头冒汗,但她不去擦拭,只在思绪半晌之后,特别认真地回答:“回禀二叔!若此地尽是大燕军马,那便值当。” “但……”上官小薇特意顿了顿,并不往下说去了。 她省略的内容,黑衣书生自是知道。 此番,他们围猎李天下,自不是好耍来着,而是要彻底弄死他,免去一切意外。 是以,但凡不被他们信任的燕国军马,尽已被他们设计调离此地。 现在出了萧爸这个大意外,他们自然也就无法利用大燕的军马,去埋了萧爸这个祸患。 若是要动用他们自己的力量,上官小薇慎重衡量了一下己方战力,及可能会遭受的损失,得出了“不值当”这样一个结论。 但结论她可以下,主意却绝非她所能出。 黑衣书生,才是独断乾坤的那位! 黑衣书生眼中异芒闪烁,并不肯就此下结论。 很显然,他对弄死萧爸这个想法,特别有兴趣,并不愿轻易舍弃。 “承情已有消息传回,李仪那贱婢,降了萧家。”黑衣书生眼中的异芒,还未散去,他突然抛出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对上官小薇的冲击,显然不小,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拭去了额头冷汗,颤声道:“萧家,竟已恐怖如斯?!” 黑衣书生认真地点点头,难得的戏谑道:“你竟不问问,承情死活?” 上官小薇彻底愣住了,她本想说,若承情有事,二叔定会让我去接应他,或为他报仇。 但当她抬起头,看到黑衣书生那冰冷的眼神时,她却突然无法确定,她口中的二叔,是否还会如从前那般待她。 黑衣书生显然很满意上官小薇的反应,他随口道:“你不慌是对的!” “孤既调侃于你,那承情,定然无事。” “只不过,他已被萧家人盯上,一时难以摆脱,暂时来不得此地,无法参与此次行动。” “谢过二叔!”上官小薇显然与那叫承情的人,关系匪浅,她听黑衣书生如是说,知道他必无事,故十分郑重地再次一揖到地,为他谢过黑衣书生。 黑衣书生并不以为意,只摆摆手,继续说道:“孤被‘好大哥’暗算,只不过沉睡了十数载,无法关注九州形势。” “真没想到,竟让那小小萧家坐大,发展到今日程度!” “若非‘好大哥’布局,令月渊在唐宫血战中化墟,那萧家,还不知要比今日强上多少倍……” 黑衣书生几次提到他那“好大哥”时,竟比他说“萧家”的语气,还要来得冰冷,甚至,还语带着无尽恨意。 关于黑衣书生的家事,上官小薇虽然喊他二叔,但显然不敢涉足其间,她只乖乖闭紧嘴巴,等待着黑衣书生的下一个指令。 “若非孤还未恢复,今日定要亲手斩杀萧家人。”黑衣书生语意冰冷,令到上官小薇亦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她只继续恭敬地候着,不肯置一言。 “你来说说看。”黑衣书生却不肯放过她,以手直指,沉声道,“萧家那个煞神,若放他过去,他救下李天下的几率,有几成。” “若今日不杀李天下,他与萧家人重归于好的几率,又有几成?” 老实说,这几个问题,在上官小薇心里,都是送命题。 二叔既然费尽心思,方才布下这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局,又岂能真的肯,放那李天下安然离去? 更何况,还有顺便把萧家人也埋了,这样的绝佳机会。 她以为的不值当,是牺牲太大——以她目前掌握的双方可投入力量对比,要弄死萧家那煞神,今日定要杀敌一人,自损一万。 虽然他们牺牲得起,但是不值当。 但她不敢确定,这事在她二叔心中,是否是值当的! 若二叔已完全恢复成当年那样,视众生如草芥,他还真有可能,宁舍弃这“一万”,也要弄死那“一人”。 哪怕,这“一万”不是那狗屁嬴在礼的卫葆军,而是二叔他的嫡系…… 上官小薇的内心,其实非常恐惧听到二叔去下这样的论断。 只因,若果真如此,那便意味着,她上官小薇,在二叔心中,也是如同那些草芥般,随时可以舍弃。 是以,她有在心念电转,仔细盘算,却始终不敢开口答。 “看来,孤沉睡的那段时光,萧家煞神那所谓无敌之姿,已然影响到你了。”黑衣书生等了良久,见等不来上官小薇的答案,终是冷哼一声,发出了不满。 面对二叔的不满,上官小薇却不敢否认。 只因,当年唐宫血战,萧家那煞神的无敌之姿,确实给她带来了如同她二叔那般的震撼。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的安排,不对。 “煞神离山,对孤来说,是个机会。”黑衣书生话锋一转,并不给上官小薇太多时间去思考,“你刚刚派谁去了?” 上官小薇乍听此言,不觉全身再次一紧。 她那藏在面纱下的脸,已是变了颜色,就连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 她不得不,再次伸手擦拭。 “你抖成这样,是觉得自己轻敌了?”黑衣书生看到她的反应,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问得轻巧,声音却是冰冷到可怕。 “是!”上官小薇不敢隐瞒,直接秒答,“燕山四皓,河洛五鬼。” 黑衣书生听到这几个名字,倒也没有勃然大怒,而是沉吟了片刻,方才哂笑道:“你让这些个匹夫去,若是放在平时,那倒也算是中规中矩的操作。” 黑衣书生这些看似平常的话语,落在上官小薇的耳朵里,如同炸雷那般,直将她惊到弯腰作揖,再不敢抬头。 她颤抖着承认错误:“小薇死罪!恳请二叔责罚。” 她身后那几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惊慌失措,也个个都大气不敢出,跟着垂下了头。 燕山四皓,河洛五鬼,在今日九州,或许名声不显,但对他们这些活了有些年头,且自认为是高手的人来说,那在他们的时代,这几人,可个个都是如雷贯耳般的存在。 历代唐帝,在经营江湖势力时,都会将这几人,视为极力拉拢的对象——只要他们肯来,那什么金银财富美人权势,通通不在话下。 然而,没有哪一代唐帝,能做到成功将他们吸纳。 谁能想到,这几人,竟然会是黑衣书生的人! 而且,小薇派他们这些牛人,只不过去萧家后山逛逛、试试水,竟然都被那黑衣书生当成大错在批。 那萧家后山,有那么牛叉么…… “错在轻敌?”黑衣书生似乎不厌其烦,又再次开口问道。 他这一次,语气比之前稍显温和。 小薇忙将头摇成了筛子。 她不敢抬头,只边摇头边答:“小薇被那萧家煞神动摇了本心,导致判断失据……” “这就对了!”黑衣书生对小薇的这个答案,倒是十分满意,“你且站直。” 上官小薇这才敢站直了,等待黑衣书生的下一个指令。 她也算是上古大能转世醒来了,却在黑衣书生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喽啰,这就难怪,会给她身后那几人,带来如此大的震撼。 以致这几个家伙,现在连看黑衣书生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同为上古大能转世醒来的李仪在此,以她对上官小薇的了解,在目睹此景后,也定要被震碎了眼珠,直呼不可思议。 “孤要做的事,你懂的。”黑衣书生在得到满意答案之后,对小薇的态度,已是大为改观,此刻说话已是甚为温和的在拉家常,只是声音,还是那么阴冷,“活得久,不代表就能谋断万古。” “不然,他们那几个老匹夫,就不至于落到宗毁门灭,只能靠着萧家庇护,而做苟延残喘。” “小薇你当谨记,任何时候,都要学习,与世同进!” “诺!”对于黑衣书生的耳提面命,上官小薇表现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忙十分恭敬地应下。 “萧家后山有什么,你我心知。”黑衣书生挤出一丝笑容,做出一副循循善诱的大师样子,给小薇开课,“那煞神,既敢在此刻离山现身,那便是说:要么,那里已成他囊中物;要么,他在后山,还藏着猛人。” “你派去的人,从纸面战力看,似是中规中矩。” “但他们几个,无论是去隐匿行踪窥视其密,或是要强行抢入分一杯羹,这在观棋人看来,你都是拈错了棋子。” “诺!”上官小薇还是那一副孺子受教的样子,将一切都虚心接纳。 “你再想想,该派谁去?”黑衣书生是真的在极力扮演名师,拿着一道题,让上官小薇这学生,反复刷。 “柳下,英七,再辅以菏泽七小。”上官小薇也扮足好学生,在反复推敲之后,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 而黑衣书生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竟也如老师那般,又开始沉吟起来,似是要算算,他的学生交出的这个答案,大抵能拿几分。 上官小薇身后那几人,到现在仍不敢抬头,但有人却是在心中腹诽:你们弄撒叻?再这么磨叽下去,你们说的那个萧家煞神,都要救完李天下,然后轻飘飘闪人了…… 显然,这家伙还是个明智,且拎得清轻重缓急的人物。 只可惜,他这样的家伙,在此间密室里,是个真正的小喽啰,完全入不了黑衣书生的法眼,只能在此听戏。 有人问,为啥不是看戏? 只怪那黑衣书生的气场太强,他不敢看。 过了良久,黑衣书生才满意点头,肯定地道:“这就对了!” “你的心里,还是知道那处轻重的,故能排出此套阵容。” “看来,刚刚你主要思索的时间,是在摆脱那个家伙对你造成的影响。” 小薇并不反驳,只点头应是:“敢请二叔指教。” “燕山四皓、河洛五鬼,他们若以命相拼,倒也有可能弄死那个家伙。”黑衣书生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看来,在你的潜意识里,还是想弄死他。” 小薇似是被黑衣书生说到了心坎里,她猛抬头:“若您允许,我这便重新部署?” “不必。”黑衣书生抬手止住了她,“为将者,最忌朝令夕改。” “这些许牺牲,算不得什么,且权做为自己买个教训罢!” “诺!”上官小薇再次低下了头。 “这一课,是给你上的,也是给你们上的。”黑衣书生突然一指小薇身后那几人,“小薇肯带你们来见孤,可见她对你们的器重。” 小薇身后那几人,陡然得黑衣书生认可,皆是心头一凛。 他们皆面无喜色,唯有十二分的凝重。 只因他们知道,被眼前这神秘大佬关注,并不是件开心的好事,看看小薇就知道了,唯有脱皮又脱皮的磨砺。 黑衣书生点点头,并不因他们不说话而不满,相反,他喜欢他们的凝重。 学习,是用脑的,不是用嘴巴和微笑。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要一锅端 “你们说说看,要不要牺牲掉几百个像燕山四皓这样的家伙,去弄死萧家那煞神。”黑衣书生这就考教起他们来。 这…… 小薇身后那些人,闻言,全都在做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怎么看,怎么像是道送命题。 之前,连小薇都不敢胡乱答,现在凭他们几个,就算心里有想法,又哪敢乱往外喷呢。 黑衣书生等了半晌,见无人感应,倒也不生气,竟是笑笑,肯定道:“很好!没当过这么大的家,不敢乱作决定,不丢人。” 众人听了后,皆弯腰应“诺”,然后,全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刚刚没去装叉乱答,不然…… “小薇呀!”黑衣书生再度看向小薇,眼露许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知是为何了吧?” 小薇从黑衣书生的眼中,看到了鼓励她开口的神色,她忙开口应道:“谢过二叔点拨!” “二叔家大业大,若想为二叔分忧,必须担得起这份家业。” “一个细微决定,便可能决定那么多强者的生死,小薇怎敢不用心学习,以谨言慎行。” 这些话,看似都是在拍黑衣书生的马屁,其实句句都是在替他,将密室中的人都耳提面命一番,教他们做人做事。 谋天下这样的大事,哪能容得了普通人去装叉。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可不是一人装叉万人死。 黑衣书生扫了众人一眼,看到他们表现各异,算是做到了心中有数,方才再次开口:“小薇你当知,你们的话,改变不了孤的决定。” “现在,大家权且当作下棋,但说无妨。” 得了黑衣书生这句话,小薇这才抬起头,大着胆子答:“小薇还是以为不值当。” 她当然知道,黑衣书生要听她的理由,于是便接着往下说:“异地而处,我们有更稳妥的方式,以最小代价弄死他。” “又何必上赶着,在他为了救人而火力全开之时,去选择与他正面刚呢?” “至于说为此错失弄死李天下的机会,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此事过后,江山尽在二叔之手。” “他这样一条丧家之犬,至于几时弄死他,那还不是二叔一句话的事!” “若是萧家那煞神,果真将他带走,以他的反骨,说不定在演当年月渊内讧好戏……” “小薇呀!”黑衣书生听了她这一长篇大论,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喜色,只继续给她开课,“你说得既对,也不对。” 小薇忙低头,听他继续说。 “有没有想过,这是弄死萧家煞神,最好的机会!”黑衣书生那冰冷的眼眶中,突然亮起一些异芒,“没准,他走完这一遭,便又回山去了。” “也许,你说的异地而处,那些伏杀他的机会,根本就不会存在。” “若是来日,要攻入萧家后山,才或有机会弄死他,那还不如现在动手。” “而且,像他这样的人,你永远无法排除,到下一次见他时,他不会再有进境!” 黑衣书生说的这些,小薇并非没有考虑过,但她还是觉得不值当。 只因,萧爸会成长,她们,也一样会持续增长实力。 眼下,牺牲几百个像燕山四皓这样的人,对她们来说,是个无法估量的损失,但日后,可能就是毛毛雨了。 至于攻入萧家后山,那是迟早的事。 实力越强,此事不就越稳妥么! 小薇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黑衣书生的脸,她发现:他的眼睛里是有异芒,但并非想象中那般强烈。也许,他只是这么说,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黑衣书生看到了小薇的举动,他难得地笑笑:“你的意思,是想等孤实力恢复,再去弄死他?” “但你有没有想过:孤实力恢复之日,也许,也是那几个老家伙,重回巅峰之时呢!” “道门那个老家伙,整天说些疯话,但他那句‘此消彼长’,孤倒是以为然。” “任何时候,实力都是相对的。” “而且,萧家的变数,可不止那个煞神……” 黑衣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小薇再蠢,也终是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他是真的想要趁此机会,弄死萧爸了。 但看他的神情,似是不会如他所言,去牺牲自己的班底。 那他,想要做什么? 一念及此,小薇主动做起了捧哏,恭声道:“二叔可是有办法?” “聪明!”黑衣书生阴冷一笑,难得地拍了拍手,算是对小薇的赞许,“他要救李天下,孤便让他去救。” “只不过,若是他爹有事,不知道他是救李天下呢,还是去救他爹呢?” 密室中的大家伙,都被黑衣书生的话,给震麻了。 刚刚他还在绕来绕去,说一些教与学的艺术,现在一转眼,他不光是要弄死小萧,就连常年镇守异变之地入口,比小萧还要强上几分的老萧,他也要一并弄死! 不是说好的牺牲不值当么? 这…… 但黑衣书生的话,无人敢出言置疑。 他们只能神情恭敬地等待,那黑衣书生会将谜底,揭开给他们看。 “异变之地内的那些家伙,这些年坐享那如渊资源,如今论其真实实力,只怕连孤,都必得忌惮。”黑衣书生倒是不狂傲,能够客观看待异变之地内的异域人,“与其让孤一统九州之后,再去为其头疼,不如……让他们提前跟萧家碰一碰。” 碰一碰? 老实说,众人对黑衣书生的这个想法,并不看好。 对于萧老爷子这个堵住他们出口的家伙,他们哪一天不想跟他碰一碰,但之所以这些年一直是小打小闹,其间,定还有隐情。 绝非黑衣书生所说,想让他们碰一碰,他们就会去碰一碰那么简单的。 两边都不是傻子,绝无可能中旁人借刀杀人的老伎俩。 就连小薇,即便是无条件地信任她的二叔,但此刻,眼睛里也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黑衣书生见此只是笑笑:“此事,我来安排。” 小薇为此,不由得再次全身一震,她忙拱手谨诺。 只因,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算将此事给定了下来,再不容其他人置喙。 “你去督战。”黑衣书生用手一指小薇,“拼光卫葆军,就算弄不死他们,也要尽可能拖延时间……” 第二百二十九章 埋骨之地,你白苟了。 拼光卫葆军?! 上官小薇被黑衣书生的话,给惊到目眦欲裂,若不是对他有着出自本能的信任,她当真要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卫葆军在黑衣书生眼中再不值钱,那也是目前九州屈指可数的精锐之师。 不然,那李天下自诩天下无敌,缘何在面对卫葆军时,竟是望其风而逃,别说交战了,就连稍作停留,赌一赌他们念旧主的机会,都不敢。 实在是,他比谁都更清楚,一旦自己被卫葆军包了饺子,会是何下场。 卫葆军如此雄兵,得之可纵横天下,可现在,黑衣书生竟言,哪怕只是为了拖延那萧家煞神的时间,也要将其拼光…… 不信他们能将萧家煞神必杀也就算了,还要将他们如普通弃子那般弃若敝屣,这怎能不叫小薇心悸。 黑衣书生自是知道小薇心中所想,对此,他只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并未解释,只继续发出指令:“调赤甲北上!” “此番,就由你选个地方,给那萧家煞神,做埋骨之地。” 小薇听到“赤甲”之名时,本已目眦欲裂的眼眶,便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若非她极力控制,险些便让眼珠夺眶而出。 她的反应,黑衣书生自是看得清楚。 故他后面那句话,是稍作停顿之后,再行说出的。 也许,他的本意,是已有确定的地点,比如:是在萧爸去驰援萧大爷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但他在顿了一顿之后,便将其变成了,让小薇自行选个地方。 小薇身后众人,即便是再愚钝,也能看出黑衣书生对小薇的刻意栽培,内心不觉对小薇更加敬畏起来。 但也有一人,很好地收敛着他的目光,以防被别人看出他的疑惑。 小薇是何来路,他很清楚,但他不能理解:像小薇这样,常年沉寂在深宫中、能耐得住寂寞的上古大能,又怎会在权谋这个领域,表现得跟小白一样。 以黑衣书生对她的重视程度来看,以往定不曾少费时费力来培养她,咋就培养成这么个德性呢? 若是她真孺子不可教也,那缘何,黑衣书生还敢把这样的大事,交由她去决断。 动不动就拼光卫葆军、调赤甲北上,他真有那么多家底,由着她败吗?! 只不过,他人微言轻,他的疑虑永远只能是自己的内心独白,没有人听;他也不敢讲给人听。 “去吧!”黑衣书生只用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他和他们,全都给一起给打发了。 小薇领命,便带着他们转身离去。 他们所需要做的,便是:不问因由,不计后果,干! 黑衣书生用冰冷的眼神,目送上官小薇离去,直到密室石门重新闭锁,室内重新被黑暗阴冷笼罩,他的脸上,才有了那么一丝属于人的气息。 一声轻叹,唯有他知。 …… 北域黑土冰原之上,背负着巨大骨架的历从原,正带头在前疾驰,他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席卷北域冰原,甚至可能连他也一起埋葬。 跟在他后面闭门养神的萧爸,却仍是一副老神在在,似乎没有任何人、势力能阻他向前的样子。 “小哥!”在骨架中苟且偷生的莫非王,已是十分熟稔地将萧爸给喊成了小哥,“老朽觉着有些不对劲。” 按常理来说,像他这样苟了万年只为求生的老怪物,都要说上一句“不对劲”,那便说明,这事情,只怕是已经很不对劲了。 但萧爸根本不为所动,就连“嗯”一声示意他接着往下说,都没有。 就连小字辈的历从原,亦不以为意,只顾在前引路疾驰。 娘的,都不怕死的么! 莫非王只敢在心里吐槽,他嘴上却很小心:“我觉着这北域,透着熟悉、亲切的气息。” “似乎……远不止一股……” 他被困在来日方舟之中,少说已有万年。 万年时光,不说沧海桑田吧,这北域,别说他当年极少踏足,就算他曾在此纵横无敌,此刻也不该有熟悉的感觉,应是物非人亦非的陌世之感才对。 “不就是又有废物醒来了么。”萧爸一点也没给他面子,嘴角一撇,直接就是废物废物的鄙夷道,“活着不好么,非要来找死。” “呃……”莫非王被萧爸给这么一阴阳,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是好了。 以他对萧爸实力的估算,他个人以为,这一波,萧爸不一定能抗得住,是以才会出言提醒。 但没想到,萧爸直接霸气十足地就给忽略过去不提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萧爸是真狂傲,还是有什么隐藏实力不曾展现,只好在心里默默盘算。 “直接点。”萧爸见他吞吞吐吐,直接不耐道,“小历待会儿肯定顾不上你——你就说你能不能打吧。” 听了这话,莫非王还没来得及反应,背着他的历从原倒是浑身一震,虽然他没有停下向前的脚步,其内心还是有波动的。 他知道自己要浴血死战是一回事,听到萧爸这样的明示,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是萧爸教大的,哪能不知这位最为护短,自己能干掉的事,是绝对不会让小辈去弄的,就如此前在断天之域内,他历从原就是活脱脱一个看戏人,全看萧爸打boss了,哪有自己出手的机会? 他转念一想也对:自己还是对萧爸太过迷信了! 能将李天下追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向自己这个怨种求救的势力,又岂是易于? 萧爸再强,也不一定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同时护住大家周全。 他这样一句,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战略上藐视敌人无所谓,但在战场上,可千万不能轻视了他们。 若自己迷信于萧爸可以摆平一切,但现实却是不能,那自己临战之时,岂不就成了萧爸的累赘?! 历从原迅速摆正心态,开始一边全速向前,一边认真检视自己的装备丹药状态等,为最终血战,做起准备来。 莫非王的回答,这时才传了出来:“若只几十上百人,那还可以以蜃境相克,但如果是沙场对垒,老朽无能自保。” 萧爸显然对莫非王的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满意,他随意瞥了莫非王的大骨架一眼,轻飘飘道:“那你这万年,肯定就白苟了。” 第二百三十章 我跟萧爸混的。 擦! 听了萧爸这话,莫非王的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当然,他之所以没吐出来,不是他忍住了,而是他只余一副骨架,是断不可能吐出来的,只能作罢。 自己在来日方舟内苟了万年,本来都好好的,就因为你萧爸用墨祖相诱,我才大着胆子,想要为续命搏上一搏,咋滴,墨祖还没见着呢,你萧爸就打算抛弃我了? 你可不能做这牛叉哄哄的样子,说着拽上天的话,却干将我抛弃这么怂的事情啊! 那个什么李天下我不认识,但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我还重要吧…… 莫非王怕萧爸接着阴阳他,倒也没去说什么怪话,只恳切地想要再苟一苟:“小哥!你看能不能先让小历或者旁的什么人,将我送去见墨祖。” “这样,你既能心无旁骛地弄敌人,又能确保……” “滚!”萧爸白了他一眼,便再不说啥,只顾自闭目养起神来。 莫非王则乖乖闭了嘴——萧爸的意思,他懂。 这后生还真是不会苟道呀! 岂不知,过慧易夭,过刚易折——你这般狂到没边不肯认怂,是迟早要吃大亏的。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待会儿见势不妙,就做保命遁,一走了之。 大不了找个地方苟起来,再寻续命之机。 莫非王不知道的是,那憨憨历从原虽然迷信萧爸,但也不敢真的不将此事告知村长萧东兮。 他反正是从一开始,就不小心打开了一个传音石。 虽然他并未主动呼叫村长,但不出意外的话,以村长的精明,应当是全程收听了他们的谈话,并能据此做出安排的。 憨憨如历从原,都能想到此等操作,貌似孤狂实则鸡贼的萧爸,又岂会不如此。 他开始传音石的时间,只会比历从原更早。 而且,他开启的还是群聊模式。 只不过,鸡贼如他,还记得往传音石上罩了一张静音符,将那头可能会有的声音,尽皆遮蔽了下来。 聪明如萧东兮,同时被萧爸和历从原呼叫,她哪还能不知道,这里面是有问题呢,便乐得保持安静,来听戏呗。 当然,她作为主角,自然不仅要听戏,更要参与沉浸式表演的,自是开始暗中调兵遣将,不在话下。 一场以李天下,这只自以为是黄雀的螳螂,做为核心演员的大戏,自此拉开了大幕。 李天下在以秘法传递信息给历从原之后,虽内心不抱太多希望,但仍是以历从原为假想援军,在带着追兵兜圈子,往历从原可能驰援的方向奔。 直到他收到历从原同样以秘法传来的讯息后,方才确信自己赌对了:历从原竟然距离他比他想象中还要近!而且,萧爸也在!!他们真的不计前嫌,救他来了!!! 李天下这位唐帝转世醒来的大能,竟然第一次,真的要为他所不屑的“兄弟情”,而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在被卫葆军追杀之前,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世间最高明的棋手,一切尽在掌握。 即便因算计历从原,而引发了反噬,但他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这一石三鸟之策,利大于弊。 就算因天问之族远超想象强大,而导致他南北同启战端、意图一统九州的图谋受挫,他也还觉得收获大于失去。 毕竟,只要他能迅速回转军中,就能稳住局面,使得一切重回轨道,按照既定目标走。 直到他遇上了嬴在礼统领的卫葆军…… 被追杀到此刻,他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这所谓高明的棋手,其实不过也是颗别人手中的弃子。 更好笑的是,他以为自己是黄雀,其实不过是另外一只黄雀眼中的螳螂! 一统九州的战端,确实南北同启了,但最后一统九州的人,却绝不是他。 他清楚地意识到:若今日没能逃脱,自然是身死国灭;就算侥幸得脱,也终将失去自己的国家。 嬴在礼的卫葆军都能叛,那便说明,那位幕后棋手,早就已经在布局了。 往坏处想的话,其甚至可能早到,当初卫葆军降的就不是他,而是那幕后棋手! 不然,他为防藩镇割据,其实一直在有意识地于军中实施,都指挥使轮岗制。 对于特别有威望的,比如像历从原、历延嗣这种人,他还刻意要架空他们,只在战时,才将军兵交与他们指挥。 但无论他如何有意识地轮换,这嬴在礼转来转去,竟能一直留在卫葆军,并最终取得他的信任,成功出任主将。 现在想来,像这样离谱的事情,在他这样有着几世唐帝经验的帝王手中,实在是不该出现…… 但它确实发生了。 而且,现在,嬴在礼就在带着他大燕最精锐的卫葆军,将他追杀! 既然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可以发生,那再发生些更离谱的事,其实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吧。 比如,像宋承恩这些大唐龙卫,还有王从泰这样的亲军主将,郭文仲这样的七军总指挥使…… 若他们,也是那幕后之人的棋子,那他李天下,哪还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恐怕,他就要像村长故事里所讲的那样,身死国灭,为天下笑了。 李天下就是这样,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但做事情,却怀着最大的希望——此刻他就是如此,一边拼命运转大脑,要在绝境中搏一线生机,一边将修为提升到极致,拼命要摆脱卫葆军的追击,誓要逃出生天。 就这样逃着逃着,他终于坚持到,能感应到历从原就在前方了。 他感应到历从原的时候,萧爸早就发现了他,还有他身后的千军万马。 “停!”萧爸发出一声断喝,然后同时挥手发出气劲,将历从原往回扯了一扯。 历从原本能地刹住车,然后跃回到萧爸身边,他的眼中,却有疑惑:咱们不是来救李天下的嘛?他就在眼前呀! “是卫葆军。”萧爸忍住了想削他的想法,只是沉声道。 “是呀!”历从原当然知道对面是卫葆军,他也知道自己上去就是送菜,但是他坚信,他跟着的人不会让他送菜。 他跟着的人是谁?那可是他们十三太保心中的神,萧爸! 萧爸怎么可能会怕卫葆军?! 第二百三十一章 傻子历从原,你一挑一万? 萧爸兀自闭着眼,一言不发,只强忍着要睁眼削他的冲动,心里已是点燃了火药铺:是你个头呀!你看到对面这旌旗蔽空的样子没?这少说也有万人,你还在那是呀是呀…… 合着你这神将之名,是“是呀”出来的是吧? 前面的那些,可不是什么拿锄头的游兵散勇,而是燕国精锐中的精锐! 历从原是神将不假,但那是他独立领兵驰骋沙场时的事,现在的他,不过是个跟在偶像身边的迷弟,哪还有需要他用脑的时候啊…… 就算有,那也是他上去开大,然后再由偶像来摆平一切! 是以,他刚刚已经检视好了自己的状态,就只等着冲阵去救李天下呢。 萧爸虽没睁眼,但也清楚地知道,这憨憨历从原到现在都还没任何反应,就更不用指望他会拿出压箱底的宝贝,去阴对面那上万精骑了。 萧爸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这大抵就是女儿小兮说过的道理了,当你包揽了一切之后,就算是天才,也得给你养成傻子…… 历从原这傻子,看来是白瞎了他多年沙场血战经验,根本指望不上了。 萧爸只得启用备选方案,开口叮嘱历从原:“背好那老骨头,准备跑路!” 萧爸这话一出,别说历从原,就连莫非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怂,一点也不萧爸呢?说好的狂傲,就这…… 萧爸才不会管他们的反应呢,他依然双眸紧闭,却直接背转身来,已是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见萧爸如此,历从原再是不敢置信,也得按照偶像的吩咐,将莫非王那巨大骨架给背好,做好逃离的准备。 “往哪儿逃……”历从原觉着,自己这一问,怎么都还算乖巧。 结果,他便招来了萧爸的呵斥:“逃你妹!当然是去小兮那。” 呃……这不就是逃么? 历从原见萧爸神色不善,嘴上却是不敢说,也不敢问,那还怎么救大太保,就真打算按照偶像说的,跑路了。 “脑呢!”萧爸又把他叫住了,“人不救了?” 救人?救人了还怎么跑路呢…… 历从原怎么说也是混过沙场的,这点他还是知道的:要救李天下,就得正面刚那上万卫葆军;正面刚卫葆军,就意味着他们要陷入血战;以卫葆军战损达到九成都死战不退的尿性,他们一旦陷入血战,除了弄死卫葆军,就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他此前所做的打算,就是自己拼命杀…… 剩下的,自然就是交给萧爸乱杀。 他哪敢想象,萧爸这一边说要跑路,一边说要救人,那到底会是幅怎样的画面。 “兵者,诡道也。”萧爸没好气地道,“小兮没教过你?” 怎么可能没教过呢? 历从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忘记,众太保们还是孩童时,就被小屁孩萧东兮给折磨得,天天要听她讲课的痛苦。 上兵法课,那更是痛苦中的痛苦——背书、默写、罚抄……那是一套一套又一套的…… 对于众太保来说,最好的兵法,就是真刀实枪地上去就弄,哪有坐在学堂里记记背背默默这样的事? “教了,你还要一挑一万?”萧爸那神情,就差直接指着历从原骂他是傻叉了。 我哪有想一挑一万?那不是还有您嘛…… 历从原嘴上是不敢说,心里却是这么认为的。 “老子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萧爸哪会不知道历从原心中想啥,借着教训他的机会,说说心里话,“若不是为了小兮,老子会去干这些脏活累活?” “还一挑一万,老子看你就是想屁吃。” “富二代是啥,小兮没教过你么?那就是万花丛中过,落叶不沾身。” “老子是要享受杀敌,不是像你这憨憨,去溅自己一身血的!” 萧爸话音落,突然猛地一回头,朝着奔赴而来的李天下双目圆睁。 睁开眼的萧爸,到底跟之前有啥不一样,历从原是没啥感觉,他背上骨架里的莫非王却是大惊! 蜃境!这绝对是蜃境之力!!而且,这蜃境,不是虚的!!! 这萧爸,莫非早就有蜃境之力在身,故能在来日方舟内,破了自己的蜃境;还是他临阵磨枪,竟自行学会了自己的不传之秘?! 若是前者,那只能说萧爸隐藏得极好,就连自己这个蜃境之力大行家,都没有半分察觉。 若是后者,那这萧爸的天赋……当真是变态……大变态! 这样的问题,莫非王当然不会问出口,只因他知道,接下来萧爸是要干什么了。 但见那北域黑土冰原上,平地起风雷,引着上万精骑狂奔的李天下,竟突然被那风雷卷起,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萧爸电射而来。 而那兀自在狂追的上万精骑,则被风雷所惊,以他们的战术素养,虽未停下向前的脚步,也不得不暂时将速度缓上一缓。 李天下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目睹此景,便知是来人出手救下了自己,但他乃初代唐帝转世醒来,眼下得此机会摆脱追兵,又怎肯轻易落入人手? 他在被风雷所卷,电射而来的路上,正寻思着,要怎样避免落入来人之手,结果,他头上就突兀得出现了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揍了他一拳。 可怜李天下自诩天下无敌,让历从原历延嗣一掌一拳什么的,竟在这一拳之下,直接就被揍晕了过去。 眨眼之间——当然,这是历从原的眨眼之间,李天下这一晕,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历从原只觉眼前一花,那李天下就被萧爸给提在了手中。 “走!”这回萧爸没让历从原引路,直接扯呼开跑,也不管历从原跟不跟得上。 历从原不是真憨憨,他就算没反应过来,脚下也是下意识就跟着萧爸开溜了。 他的跑路速度没萧爸快,那是理所当然的,但他怀里的那一堆符石,可都是村长给他的,个个都非凡品,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直接就朝着萧爸的背影,奋起急追,速度之快,竟差点让他背上的莫非王,有了晕车想吐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二章 纨绔见纨绔,两眼泪汪汪。 待嬴在礼带着卫葆军上万精骑,迅速调整过来,用超乎想象的速度穿过那风雷区之后,他们虽未被萧爸给彻底甩脱,但也只能吃着萧爸留下的灰,望着萧爸卷起的烟尘,而急急追将上前去了。 此刻,嬴在礼的心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此前,他并不急于追上李天下,不管是出于想猫抓耗子戏耍一番也好,或是念旧情只负责赶不负责杀也好,但总归是一切尽在掌握,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眼下,如此胜券在握,却于转瞬之间,只能眼瞅着煮熟的鸭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飞喽,这别说他接受不了,就是他背后的人,也是万万不能饶过他的。 他只能不顾卫葆军的承受能力,再度祭出一张符石,用黑光笼罩住全军,燃烧众军马的潜能,再度提升速度,向着萧爸他们急追。 此符效果属实逆天,释放之后,只一眨眼的功夫,竟将卫葆军的速度,给直接翻了倍! 就连一手拎着李天下,在前方疾驰的萧爸,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此符,绝非月村出品!但论其功效而言,竟是比之月村大师傅最好的作品,也要胜出几分。 只是,此符绝非好符。 以萧爸的眼力,一眼便能看出,它的副作用极大——轻则损耗修为,重则消耗生机;用得越久,就越有可能提前衰老,甚至死亡。 如今的九州,还有哪个宗门,能制作出如此歹毒,且品级还如此高的符石? 以萧爸的见识,任他搜肠刮肚,竟愣是想不出半分。 见萧爸眉头紧锁,那仗着村长所赐符石之力,渐渐跟上萧爸脚步的历从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难怪,刚刚萧爸不冲上正面刚,原来对方手里,竟有这么变态的东西——若是还有更变态的东西,搞不好,大家今日就要饮恨在此了…… 历从原这个迷弟,哪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险些错怪偶像,以为他不敢正面刚追兵了。 他哪知道,萧爸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这么变态的东西,本来就是不想去正面刚…… 而且,他的偶像,现在和他一样震惊! 到底是什么人,既能策反燕国卫葆军,还能制造如此恐怖变态的符石? 按理来说,这样的势力,不该是寂寂无闻,竟然连一向以情报能力冠绝九州的月村,都不曾对其探知分毫。 月村负责搞情报的,那可是萧妈!是萧爸亲爱的老婆大人!! 他怎么可能去质疑她的能力呢?那不是在做送命题么。 他当然得震惊: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苟了这么久,苟得这么大,愣是没露出半点端倪? 要知道,就连像莫非王这群万年前的上古大能,他们合力搞出来的来日方舟,都没能逃过萧妈的情报眼线。 萧爸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此人特么的肯定又是冲着小兮来的。 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本来好好的富二代当着,完全可以坐享月渊财富,隐于世外,任着世间潮起潮落。 反正,园歌沧海桑田,非人力所能阻,管他九州在不在,只要月渊还在,未曾败在自己手中,那就行了。 谁让自己一时兴起,想做奶爸,结果就得了萧东兮这个变态…… 难怪老爷子会说,毁灭或者重塑一个富二代,不是什么身死宗灭,而是当个奶爸。 原来,老爷子这家伙,是过来人呀! 萧爸不禁在想,自己前半生纨绔的时候,萧老爷子这个老纨绔,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他还真没看过自己老爹纨绔时的样子…… 要不是有小兮,自己和老爷子的关系,现在会不会是势同水火呢? 管他呢!反正老爷子比自己还惨。 他好歹还只要守着月村后山,平素还有大师傅、药酒剑仙这一帮老头子会来陪他聊聊天,甚至还能请他们代代班,溜出去逛上那么一会会儿。 哪像老爷子,都要在那异变之地异域的要塞前,给守成岩石了…… 命苦啊!老爷子…… 想到这里,萧爸看着自己一手拎着的李天下就来气,实在忍不住,就将他搁在地上拖了那么一拖,看着他的衣甲,与冰原摩擦,火星直溅,险些生起火来。 李天下许是太累了,被萧爸这么虐待,竟愣是没能从昏迷中醒来…… 萧爸还没说什么呢,这就可把历从原看得眼皮直跳:偶像这么做,是要试一试李天下么?毕竟这家伙心眼多,防一防他背刺,也是应该的。 好嘛,身为偶像的优势之一,大抵就是,迷弟会主动为他的言行,自行做脑补,为其开脱吧。 萧爸将李天下这么拖了一拖,出了他当年背刺小兮的一口恶气,又再次将他拎起来,也不管他是真晕假晕,就恶狠狠地冲他道:“这回你要再不老实,老子就拖干你,将你做成人偶!” “老子本来早就可以享清福了,结果被你小子给害得,到现在还要为女儿打工。” “你要再不让老子享福,老子保证说到做到。” 昏迷中的李天下没有半分反应,历从原背上的莫非王却是很高兴。 不管他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但很明显,此刻为萧爸捧哏,对莫非王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他开口就笑,而且是流着口水的那种:“小哥!这老小子的身体不错。” “别呀!”憨憨历从原听得眼皮直跳,他不待偶像作答,直接就忍不住嚷了出来,“他是咱们的兄弟。” “兄什么弟呀!”像莫非王这样的人精,到现在哪还会不知道,这李天下肯定是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引动萧爸不满,他直接补刀,“他都害小哥不能享福了……” “滚!”这一声不是来自历从原,而是萧爸。 他当然不是吼历从原,而是骂莫非王:“小兮的太保,轮得到你来编排?” 啊……这…… 莫非王乖乖地闭上了嘴:这煞神的心到底是偏向女儿的,咱还是老实点,先把命续上再说。 但是他的神识蓦地一动,竟是闭不上嘴,忍不住道:“杀气!是杀气!!是我熟悉的那几股气息,他们朝北边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老头子,有人要弄你。 莫非王在历从原心目中的印象,已经因他刚刚的言行,而掉到了土渣里。 他前一秒还在打主意,想要太保兄弟李天下的肉身,后一秒就让所谓熟悉的气息,给震惊到爆,如此一惊一乍,哪还有半点老前辈风范,就这,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苟活了万年的人物? 他也就是老实,心里虽然有想法,但在面上,还是特别实诚地背着莫非王那巨大的骨架,没有使坏,只是跟着萧爸的脚步,一路向前。 若是换了历存韬来,怎么着也要将莫非王给颠上那么一颠,怎么坏怎么来,只要不把他弄碎了就行……,不然,他就不是萧东兮的好太保。 萧爸的反应,却是与历从原不一样。 以萧爸之能,那是特别容易,就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莫非王言语之中,透着的内心震颤…… “你觉得,他们要比我强?”萧爸直接说重点。 ?! 萧爸的反应,直接将历从原给整不会了,将他给弄得一惊一乍的——他前一秒还在嫌弃人家莫非王一惊一乍,后一秒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小丑。 对此,莫非王倒是很平静:萧小哥真不愧是萧家主事人,他的狂傲,只不过是遮掩内心细腻的假象,看人做事,总是那么当机立断直指重心。 当然,莫非王弄错了两件事:一,萧爸不是萧家主事人;二,用最偷懒的方式,来解决最复杂的问题,那是萧爸身为富二代的本能。 “那怎么可能呢?小哥你当世无敌……”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莫非王对这个也许能帮自己续命的靠谱男人,还是极尽推崇的。 “说人话!”萧爸有点急,直接打断了他。 莫非王已在那“来日方舟”内,被困了上万年,能被他所熟悉的人物,再是废物,那至少也定是上古大能转世醒来。 他们可不一定,都像被困在“来日方舟”内的莫非王那样,被岁月崩毁得只剩下残魂。 且不说万一,其间存在那么几个战力逆天的家伙,就说他们这样成群结对的醒来,必定是要搞大事情的。 说实话,在萧爸看来,在北域,值得这些家伙醒来后,便采取集体行动的目标,只有两个:一个是儿子萧断镇守的孤城,另一个便是老爷子看守着的异变之地入口。 孤城他不担心,这些年小兮所做的事,他还是门清的。 他忧心的是,自家那个老纨绔,萧大爷! 本来,萧大爷应该是整个萧家,最不用担心的那个点。 毕竟他在小兮教他“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真言之前,就已经深谙其道,只不过无能总结成文。 待他见了此十六字之后,更是将其运用到极致,这些年镇守异变之地入口,可以说是成功地实现了无数次的“反围剿”。 他绝非是历从孝这样的无脑莽。 但若那些万年老妖,是与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合谋,来个里应外合呢? 就怕到时候,老爷子想退,也无路可退了! 是以,他先要确定,那些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实力,有没有能力做到,让老爷子无路可退。 莫非王见到了萧爸少有的严肃,当下也不敢怠慢,忙正色道:“这些家伙当年走的是魔道,手上没少沾无辜鲜血,是以被来日方舟拒之门外。” “其整体战力,当年尤在我等之上,只是不知,他们是以何秘法,抱团苟到了今天。” “以吾观之,其战力并不亚于当年。” 魔道、战力远超莫非王、今时不亚于当年,这些信息对萧爸来说,极为重要——他们若只得一个两个,那也就罢了,对老爷子来说无非是几刀的事,但若是成了群,且有什么合战秘法的话,那老爷子的退路,还真就会成问题。 “听到没?老头子!”敢这么叫萧老爷子的,肯定不是萧爸,而是萧东兮! 她的声音,是从历从原身上传出来的。 将莫非王和萧爸听得一愣一愣的。 莫非王的反应很好理解,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一言一行竟然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进行现场直播。 萧爸则是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开启的传音石,已经被神级静音石覆盖,绝对只能传出声音,而不会将对面的声音给传过来。 月村大师傅出品,质量值得信赖。 之所以能有萧东兮的声音传出,有且只有一种可能,是历从原也学他一样,偷偷开启了传音石。 是以萧爸故意装作一愣,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用手对着历从原指指点点,刚好对上历从原那略显尴尬的目光。 历从原乖乖地举起传音石,红着脸弱弱道:“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故意的!!”萧爸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事实如此岂容你狡辩? 然后萧爸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他伸出右手大拇指,表扬历从原:“干得漂亮!” 历从原傻了眼,他是知道萧爸脾性的人,以为自己怎么着也要挨顿削了,没想到萧爸夸完他之后,马上做出“嘘”的手势,示意大家认真听小兮怎么说。 那边萧东兮果然没有在意他们这边的反应,只继续提高音量,在传音石群聊里喊:“老头子你别装死!到底听到没有?” 那边萧大爷果然是在线的,他装出一副气喘吁吁,好像刚刚才大战完一场,方来得及打开传音石的样子:“来了来了!小兮,我来了。” 几乎传音石这头的所有人,都能听出萧老爷子勉强装出来的气喘声——开玩笑,站在园歌大陆巅峰的男人,是能喘成这样的? 若真喘成这样了,他离嘎掉也就不远了。 那可就是整个月村最大的事故了,哪可能大家还像现在这般风平浪静。 要知道,异变之地入口这么重要的地方,就算以萧老爷子之强,萧东兮也不可能一点后手,也不布下的。 “老头子!有人要弄你了。”萧东兮见萧大爷冒出来了,也不再急吼吼地骂他,换了一种略显温和的语气。 “擦!”萧老爷子开口就是抱怨,“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这是见不到咱老头子好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敌进我退 萧大爷许是积攒了太久的怨气,现在见大家愿意听他说,于是呱呱呱,就开始一阵一阵往外吐。 大家也都憋着笑,顾不上传音石的损耗,只打着哈哈听他说。 萧大爷呱呱呱地吼了一气,最后才恨恨地说道:“他们要想弄我,那干脆就把强一点的都派来。” “让老子把他们都弄死,或者让他们把老子弄死!” “早点分个生死,老子也好躺下休息。” 听了萧老爷子半真半假的话,传音石另外几头的人是又好气又好笑:老爷子很累,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 但异变之地的入口,太过重要,月村确实没有人,能代替他守在那儿了。 即便是萧爸,也不行。 虽然这爷俩很像,都是满口老子老子的宗门二代,都是为了子女,舍下大好的纨绔生涯,做了子女奴的老男人。 但萧大爷,比萧爸专注、持久。 这份专注和持久,是生活条件更优裕,有上一代替他几乎抗掉了所有的萧爸,天生就弱于萧大爷的。 其实论战力,萧爸可能已经青出于蓝了,但论看门,萧大爷可以一个人守住异变之地入口,而萧爸则还需要有些个人偶尔顶顶班,才能耐心地呆在断天之域。 而且,萧大爷不会轻易冒险杀进异变之地,而萧爸,却已经有多次,冲进断天之域去搞事情了。 纨绔与纨绔之间,也是存在代沟的。 是以,听到萧大爷的话,萧爸难得的没有吭声,他还庆幸,自己打开的传音石,有神级静音符给罩着,可以假装镇定,只看着历从原在那原地尬演,而他不用出声。 这种情况下,最适合开口的便是萧东兮了,她直接嚷上了:“老头子!你躺平个毛线你。” “奶奶还要不要了?” “我告诉你,等我找到奶奶,一定要让她狠狠抽你。” “太不争气了!看个大门,还整天要死要活的……” 萧东兮的话,就是管用,萧大爷马上气也不喘了,讨好着道:“小兮乖,别生气!” “快好好与阿爷说说,到底咋回事?” “爷爷好叫那些,想来弄老子的家伙,知道啥叫‘莫惹老人怒’,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就对了! 大家怕的就是萧大爷累了,然后带着情绪去打架,打出一些不可设想的后果来。 一个冷静的萧大爷,是深谙赢的兵法,绝不会给敌人以可趁之机的,只要他不带着情绪去瞎打。 “具体情况,还没查探到。”萧东兮实事求是道。 自萧爸和历从原打开传音石的那一刻起,她就有认真在听,大致对事情有了个了解,并第一时间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在萧妈情报系统的支持下,她对李天下遭遇叛乱一事,算是知道了个大概。 李天下的遭遇,有点悲惨。 他自以为是黄雀,做好了最全面完备的部署,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结果,不过是个大号一点的螳螂,眼瞅着就要被真正的黄雀,给吞噬殆尽了。 他手下头号大将郭文仲,在与王从泰合兵一处,准备对彰国发动突袭,将其并入燕国版图时,突然遭遇了以彰国为首的三国联军合围。 而郭文仲还没来得及大展神威,就被王从泰背刺,只落得仓皇而逃。 其手下精锐,全部被王从泰收编,虽未改旗易帜,但显然已不姓李了。 说实话,萧东兮对那王从泰的印象极好,觉得他是个极重九州安危的人,只是没想到,他守护的不是李天下的燕国,而是别人的燕国。 照事态发展来看,燕国不再姓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郭文仲全军覆没,只剩他孤身败逃的消息传来之后,那在化龙州拥兵自立的朱求己,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竟第一时间向王从泰示好,表示愿意合兵一处。 而远在镔铁祖地的宋承恩,则带着剩余的大唐龙卫,降伏了镔铁之族,然后向九州发布了李天下的七宗罪,似乎是要携镔铁之族,为大燕新主造势。 只不过,这大燕新主甚是神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仍然没有现身,只让大燕举国皆叛李天下的事,在九州进一步发酵。 唯有以石敬存为首的众太保,仍声称大燕之主是李天下,而不可能是其他人。 但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打着保境安民旗号,在南燕国土上按兵不动,既不北上去救援李天下,也不西去搜救郭文仲,似是要坐看形势发展,再做下一步打算。 知道这些消息后,萧东兮尤为感慨。 这样的故事,她在蓝星时读过,乃是大文豪欧阳修所写之《伶官传序》,恰好与李天下部分生平吻合。 同样在立国之初,是武力盖世的治世明君;同样的在定鼎中原后亲伶人,以其监察百官,想要图谋更远;却也同样的一夕之间便国败身毁…… 其实庄宗李存勖的故事,萧东兮曾在小时候,与众太保们讲过,还要他们默写那句“忧劳可以兴国,逸豫足以亡身”来着。 惜乎李天下自恃是唐帝转世醒来,并不以为意,却在今日,落了个同样下场。 只不过,蓝星的事,萧东兮知之甚详,知道最终取代李存勖的,是他的二哥李嗣源。 但九州没有李嗣源。 十三太保中排行第二的历延嗣,也不过是个力大无穷的憨憨小白脸,远没有李嗣源那般,能取代李天下的势力及威名。 这个能令到李天下一夕之间一无所有的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连萧东兮这个穿越者,她都已在九州经营多年,竟然都对其一无所知! 萧东兮一想到这些,就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毛。 她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对面是一定知道她的——是以,对面若对她们出手,定也会是雷霆之势,不太可能给她们从容应对的机会。 现在就是不知道,对面知不知道,她们有传音石这种战略物资了。 “阿爷!”萧东兮顿了顿,也不骂老头子了,很认真地道,“我敢保证,他们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定是雷霆绝杀之势。” 许是听到了孙女话语中的满是关切,萧大爷也不乱嚷嚷了,只是沉声道:“阿爷有数!不就是敌进我退么。” 第二百三十五章 砍出去吗? “不!”萧东兮非常果断地打断了阿爷,她可太知道这老东西的“敌进我退”是个什么鬼了。 老爷子没到过蓝星,没玩过蓝星那些绚丽多姿的网络游戏,却已能把“放风筝”战术战术给运用到炉火纯青,属实是牛叉。 但这一次,萧东兮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若是真对阿爷搞什么一击必杀,一定是会堵死他的“放风筝”空间,使他退无可退的。 “那小兮想让阿爷怎么做?”在小兮面前,阿爷谦虚得像个小学生。 “若是那异变之地内有异动,出来的人明显比平时多,比平时强,那阿爷你就毫不犹豫往小弟这边撤。”萧东兮的这个决断,出乎传音石所连接的各方意料之外。 “好!”萧大爷竟然没有问缘由,直接就答应了。 萧家人对萧东兮的无条件信任,便是如此。 即便她做的这个决定,几乎是明显不看好阿爷的战力,要让他一刀不出,就放下镇守了多年的关卡。 这要传出去,九州人还不得将萧大爷给笑死:还吹什么镇压异域的战神,他简直就是往异域之风而逃的软脚蟹好么…… 这样吐槽几句都算轻的,更重的话萧大爷懂,虽然他早见过太多,一点也不在乎了。 但他干了这么多年,都稳如泰山的事,就凭萧东兮一句话,就放弃,这也只有萧东兮能让他做到,若换做他人,老头子不说当场暴走吧,那怎么也得阳奉阴违。 凭谁问,萧某老矣,尚能饭否? 这才是萧老爷子该有的霸气! 莫非王感受到了,来自传音石中各方的沉寂,他第一次意识到:萧家主事人,原来不是那个表面狂傲实则心细如发的萧小哥,而是这个开口就喊死老头的小姑娘! 她的决断,在莫非王看来,确实很准确,但这还不足以让他这个苟了万年的老妖怪赶到震惊。 他震惊的是,来自所有萧家人的反应——一个萧小哥就已经牛炸天了,他的老爹只可能更牛……,但就是这些个牛炸天的人物,在那小姑娘嘴下,全都变成了乖宝宝。 君不见,萧小哥正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来自小姑娘的下一个指令,几乎完全无视了,身后紧紧追赶他们的上万精骑。 萧东兮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句:“是时候,让小弟走上前台了。” 要说小兮的话,怎么会在萧家人那里好使,瞧瞧,她说话就是这么漂亮又叫人喜欢听。 她明明是怕,这次爷爷会叫人给人弄死,不顾爷爷脸面让他撤退,还美其名曰,要萧大爷隐退,成全小弟萧断的威名。 现在就是萧大爷还想打,他也必须跑路到小弟身边,然后护着他,看他打了。 萧断,那可是萧家潜力股,那还不得尽全力扶持。 “砍出去?”说这话的,不是小弟萧断,而是传音石的另一头,被萧东兮唤作阿妹的小丫头,萧十四。 也只有她,才会看戏不嫌戏大——不大,就搞到大! 萧断虽然莽,但阿姐想干啥,那他还是门清的:就连牛叉了一个时代的阿爷,也不被阿姐看好,居然找了个要叫他这竖子成名的理由,就把阿爷给逼回城中。 你说这回来袭的势力不牛叉到逆天,萧断是不信的。 不然,阿姐何至如斯。 萧家人谁不知道,是她不想将小弟推向前台吗? 若是,那她何须把苦心经营的几大商号,挣来的几乎所有财富,全都给堆到孤城来,为小弟打造最强军团,来成就其威名? 真正不想走上前台的人,恰恰是萧断自己呀! 就许萧大爷和萧爸当纨绔是吧?他萧断作为月渊当世第三代,又何尝不想做被老中纨绔罩着的小纨绔呢? 就算时势所迫,他做不成纨绔,那做个纯打手,也比被推向前台强吧。 到前台,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比如,他最喜欢的如今造型,就会被老妈和阿姐,给念叨到吐,不得不从那个精神机灵萧断,变成大气稳重版萧城主。 一想到那些无尽的仪态课、政治课……,萧断就会从灵魂深处,生出无尽的战栗,主动想要逃跑。 但此刻,为了让阿爷听话撤回来,他不能跑,必须得站上前台。 饶是如此,他所想的也是,自己这一回,要领导大家打出一场伟大的城防战…… 而绝不是如小丫头所说的,砍出去! 但小丫头一句砍出去,确是很合萧爸的胃口。 无论是莫非王,还是历从原都看到了萧爸眼中的奇异亮光——他跑路的速度都更加快了起来,隐约暴露出,他的真实实力,还不仅于此…… 难怪萧东兮从看到小丫头的第一眼就喜欢她,还隐隐生出要栽培她的意思。 这家伙,天生就比萧断,更适合站在前台呀! “这个可以有。”萧东兮非常果断地认可了小丫头的观点,“谁想弄我们,就叫他们看看,会有多么悲催的下场!” “不过……阿妹你不能冲到前面。” 得到萧东兮表扬的小丫头,还没来得及洋洋得意呢,就被她一句“你不能”,给弄到嘟起了嘴。 “按村长说法,你这不是,阻止本导演演戏嘛?!”小丫头跟萧东兮混得越来越熟稔,来自蓝星的词汇,脱口就能来。 “对,也不对!”萧东兮正色道,“你的舞台,在异变之地内。” “阿妹你别忘了,我可是斥了巨资,才为你弄来这机会,可以搭建全园歌最恢宏的舞台,任你去表演。” “咱可不能提前暴露,让你导演兼主演的第一部大制作,出现些小瑕疵。” “那可就不好玩了。” 听到萧东兮如是说,小丫头倒是安静下来,想一想,开始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萧东兮趁热打铁,及时跟上:“阿妹你想,你穿着粉色机甲,脚踩七彩云朵,凭空而降,去到那九州与异域都在争夺的舞台,去尽情表演,给世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萧东兮都把话讲到这份上了,小丫头哪儿还有什么其他言语,只一个劲地点头,应“好”了。 有了这姐妹俩的一番插科打诨,萧大爷所谓的被迫撤走,便也不算什么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砍出去的目的 统一了大家的思想,萧东兮便接着往下说:“砍出去为什么可行,不是为了杀个痛快,行那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之事。” “而是,要让那些意图暗算阿爷的老妖怪们,变成瓮中的鳖。” “既挨异域强敌的揍,又被我们堵在翁中!” 此刻在听传音石的众人中,哪怕是再蠢的那个,也能想明白,为何萧东兮一开口就是要萧大爷撤退了,何况,这些家伙,个个都精得很,哪怕是历从原这样的憨憨,那也是纵横沙场的神将。 “他们会不会也有传音石?”问出这话的,是萧爸。 他见过讯鹰,并且亲手弄死了一群,显然是知道,敌人单靠这样的传讯系统,没可能联系得上异变之地的异域入侵者。 “不排除这个可能。”萧东兮并不感到惊讶,“但也有一种可能,这些藏身暗处的敌人,本身就是从异变之地内出来的。” 来自蓝星的萧东兮,深知科技树被东西方同时点亮的几率很大,她并不会故步自封,以为自己的科技树是园歌大陆的独一份。 是以她并不纠结这个,而是在想敌人的来处。 她不是一个骄傲自满的人,但以月村目前的情报体系,加上所点科技树的加成,竟然连这些神秘敌人的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曾被捕捉到,她不得不怀疑,这些神秘敌人,也是如异域入侵者那般,这些年都被困在里面了。 只是因为,最近异变之地的空间壁垒产生了缝隙,他们才得以寻机溜出来,开展他们蓄谋已久的大阴谋。 萧东兮的这个猜想,其实非常有道理。 在李天下布局转世醒来,然后图谋天下之时,有个与他同时代的家伙,也在暗中图谋他的一切。 结果,当十几年前李天下动手背刺萧东兮之时,那个神秘家伙却因为阴差阳错,被困在了异变之地内,而没来得及动手。 但是他埋下的棋子,却都混在李天下身边,于是由即时动手,变成了长线埋伏。 直到此次,他们的真正主人,得以从异变之地出来。 若果真如此,有些事情,便能解释得通了。 而为何区区几个上古大能,就敢去异变之地入口阴萧大爷,就更好说了。 只因,他们联系上了异变之地内的异域入侵者,是打着里应外合,坑杀萧大爷的“好主意”! 萧东兮想明白此节,才更加明晰,为何自己的直觉是,先派小丫头进异变之地挑大梁,而她自己则得在九州收手尾。 实在不是她要偷懒,而是九州这事,不适合小丫头来做,简直就是为她这穿越者量身定制的。 黄雀背后有黄雀、一娃更套一娃……,这不就是蓝星玄幻小说惯有的引人入胜套路么?! 她熟,故由她来解决。 众人对萧东兮的推断,也是十分认同,故对小丫头所说的“砍出去”,就更加认可了。 本来在得知萧大妈在异变之地内的消息后,大家就有早日打进去,将其推平的心思。 现在,局势都在朝着这方面发展,说实话,萧大爷和萧爸这种,都已经兴奋起来了。 小兮说过,退是为了更好的进! 萧大爷现在觉得,这句话太特么对了。 “那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里面的人冲出来,我就跑路了哈。”萧大爷说这话的时候,连眉角都在笑。 他都在想象,那些被他堵了十几年的异域老鬼,嗷嗷叫着冲出来,以为可以捡漏出气,结果见到他果断跑路的样子时,那又惊喜又失望的矛盾神情了。 然后,待他们自以为冲出要塞,自此一路坦途后,却马上被萧家人以雷霆之势给揍回去…… 如此大喜大悲,也不知道这些被堵了十几年的异域老鬼,能不能承受得了。 “可以的,阿爷。”萧东兮给出了肯定答复。 其实这个选择,对阿爷的安全来说,是最为稳妥的。 谁也不晓得,那神秘势力为阿爷布下的绝杀,会以何种方式呈现。 网未下将下之际,抽身而退,对下网的人最为致命。 他既举起了往,自然便已暴露,来不及再起网另下。 “好!”阿爷应下此事,便不再说话,也不关传音石,只扮演起好听众的角色来。 “阿爸!”萧东兮也不再理萧大爷,她知道他很累,就让他守着传音石打会儿鼾呗。 她转头找上了萧爸:“从现在起,你的目标,是引追兵去异变之地。” “希望能赶得上这场大混战。” 她这个意图,就不要太明显了,那就是真的要大乱斗呀! 她倒要看看,那谋国的神秘势力,跟那异域入侵者,到底是一伙的,还是其他。 别说不是一伙的,就算真是,她也要让他们杀到连自己爹妈都不认得,更何况是所谓的自己人。 “卫葆军。”萧爸在女儿面前,又恢复成言简意赅的样子。 听到是卫葆军,萧东兮还是明显震了一下的:连大燕最精锐的卫葆军(其战力,在萧东兮的认知中,已远超昔日盛唐精锐)都舍得丢出来牺牲,这背后神秘之人,玩得真大! 其所图之事,就连萧东兮都怕,自己将他给想小了。 但萧东兮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她叮嘱萧爸:“正好。” “当年因李天下布置之故,异域入侵者在得以绕开卫葆军的堵截,长驱直入唐宫。” “今番,正是卫葆军向他们展示獠牙,重塑大唐军魂的机会。” 萧东兮的话,直接点燃了神将历从原的血。 当年唐宫血战,他也是错过了的,深以为憾。 这些年的南征北战,说是立燕国,为一统九州,但在历从原的心中,哪有正面刚异域入侵者,为九州浴血来得得劲? 若今日有机会,与大燕最精锐的卫葆军并肩作战,大破异域入侵者,这绝对是一件想来就热血沸腾,不负此生的幸事。 但其间最大的问题是,这些家伙是追杀李天下来的,怎么才能引他们去正面刚异域入侵者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萧爸没有犹豫,直接应下:“小兮你放心。” “只要异域那群狗敢出来,老子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屠狗。”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吹不吹牛,得看谁来说。 萧爸“屠狗”一言既出,落在萧家众人的耳中,可以说毫无半点违和之感。 除了莫非王觉得这家子人说话,有点过于跳脱之外:明明女儿说的,是让他想办法,引身后追兵去正面刚那由某处秘境杀出的敌人;老爸的回答却是,某处秘境敌人若敢来,他便要大展神威去屠狗…… 偏偏传音石中的女儿,非常干脆利落地来了句“好”,然后萧家众人就这样十分默契地给此事定了调。 就连背着自己巨大骨架的年青人,对此也无半分质疑,反而是双眼冒光地盯着萧爸,奔跑得更有劲了。 咋的? 萧小哥你这么牛,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去将前方堵截屠成狗,给他们看! 你这么牛,那你停下来呀,先把后面的那些人,都给解决掉行不行? 不要光顾着跑呀…… 能不跑路,就别跑路了吧! 我这副老骨架,都快被你们给颠散了。 莫非王哪里会知道,萧爸这么伟光正的高手,居然打小就爱吹牛骗人,越是关键时刻,越爱如此。 他说的屠狗,其实就是女儿小兮的意思,引两边狗咬狗,然后他在旁边看。 他这样的嘴脸,只有萧家人能看到——别说莫非王了,就连他的小迷弟历从原,也从未曾见过。 历从原一直以为:凡是偶像说的,他都能做到。 可惜,萧爸一直在前面带头跑,根本没有哪怕半分,要停歇下来的意思,就更不要说返身去杀追兵了。 他还时不时的,从怀里掏出点宝贝符石,用在自己和历从原身上,为大家提升点速度,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早点赶到异变之地去。 追在他们身后的卫葆军,也不愧是大燕第一强军。 他们以远远落后于敌人境界的血肉之躯,虽在萧爸的不断提速之下,渐渐被拉开了一定距离,但仍能保持整体阵型不散,士气高昂地将萧爸等人死死咬住,大有一副看谁先耗死谁的架势。 他们的统军大将嬴在礼,也在不断地祭出怀里的宝贝,为全军加上各种增益,去除负面状态。 双方使用的符石,档次都极高。 就这样不要钱似的,被双方挥霍着,只为在这样一场北域黑土冰原拉力赛上,保持均势,与对方竞速。 嬴在礼身经百战,又岂会完全不知敌人打算。 萧爸是谁,他在其一露面之际,心中就已有计较:这可是个变态牛! 当年血战唐宫,他凭一己之力将异域入侵高手,给杀到人仰马翻,最终力挽狂澜于既倒。 这样的变态牛现身,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若说嬴在礼不怯战,那必须是假的,但他身为大燕第一强军的统领,对这支精兵,还是挺有自信的。 若有机会,他也想仗着身后这上万精锐,去勉力试试看,要付出何许代价,才能将其留下。 他自然知道,当萧爸用蜃境秘法,在他们眼面前把李天下抢走之后,萧爸若想,定有各种办法,能迅速撇开他们,无需与他们在此冰原之上,耗时费力花宝贝,来展开竞速跑。 无非是,萧爸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的问题。 但他身为一军主将,自是清楚,再大的代价,也强过双方做竞速跑的消耗。 故非萧爸不能、不愿,而是……他就是故意的。 循着萧爸“故意为之”这条思路走,嬴在礼自然就能想明白,萧爸想要意欲何为了。 嬴在礼毫不犹豫地飞出讯鹰,将自己的推断,发送给隐在幕后的己方大佬。 说实话,他十分认可萧爸的实力,若非双方立场不同,他甚至并不介意,自己也如神将历从原那般,成为萧爸的小迷弟;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免认为,萧爸的胃口实在过于大了些…… 自己领着的上万卫葆军,可不是那些个什么纸糊的兵马,动不动就能被高手给表演一个“一剑破千甲”。 他们可是用沙场浴血的铁血战绩,实实在在地证明过,那些想在他们身上刷“名声”的修者高手,都只不过是痴心妄想吹牛不打草稿…… 这些年来,饮恨在卫葆军之下的修者高手、铁血战将何其之多,老实说,不缺萧爸这一个。 若萧爸真存了这心思,他也不惜豁出去战损,来与萧爸分个你死我活,就看看谁吹过的牛,是真的牛。 现在就看幕后大佬,是怎么想的了。 在接到新的指示之前,他嬴在礼只管直追不辍! 嬴在礼的反应,萧爸自然是看在眼里——这回嬴在礼放出去的讯鹰,萧爸就没有去动。一来是相距有些远了,萧爸懒得动也免得浪费符石,二来是,既然小兮想造局,叫追兵与异域狗咬狗,那便让追兵的狗来得更多些,也无不可。 “小孝子与后面那家伙,若打起来,你看如何?”萧爸冷不丁地问历从原。 他可不是李天下,动不动就吹自己天下无敌,结果被他一巴掌就扇晕了给擒在手里…… 他也吹牛,只不过他吹的牛,基本上都实现了。 换句话说,他为了兑现自己吹过的牛,为此做的准备,那叫一个细致。 比如,他故意用符石,而不是用自身的力量来加速,就是想再来测一测,那嬴在礼和卫葆军的成色,尽管在他的情报里,对他们已有足够的了解。 他一开始就打算,救了李天下就走,便是建立在对卫葆军有足够的了解上。 面对偶像的提问,历从原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答道:“阿孝不是他的对手,但叔你知道的,阿孝不会输。” 历从孝不会输,这一点萧爸当然信,谁叫这小子,不仅是打不死,而且是越倒下就变得越强呢! “后面那家伙输?”萧爸笑着补充道。 历从原一愣,再做仔细思考,才正色道:“他藏得很深,但我确信,他也不会输!” 连身为军中同僚的历从原,都看不透此人,看来这嬴在礼,与他那背后的神秘主人一样,确实是深不可测。 得到了来自历从原的认证,萧爸心中便更加有数了,他再正色问历从原:“你觉得,他心性如何,可能为九州效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当打手,是为了让女儿做团宠。 嬴在礼还有没有可能为九州而战? 历从原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观此人平素行事,其只考虑战果,是不以百姓为念的。 但历从原知事关重大,不能轻率下结论。 故他一边跑路一边认真思索,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正色道:“此人心机似海,且心坚如铁,既已叛李国主,断难再回头。” “卫葆军呢?”萧爸信历从原,故紧接着问道。 其实卫葆军如何,萧爸已是心中有数了:这支军队之所以是大燕第一强军,就连国主李天下都没有能力去轻易干涉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是类似蓝星22世纪的雇佣兵。 雇佣兵这一概念,早在萧东兮小时候,她就有给过萧家人和众太保讲过,并具体分析了其利弊关键。 巧合的是,在当世园歌大陆,正好就有这么一支卫葆军,简直就是按照蓝星22世纪雇佣兵模式打造而成的。 他们所有的装备都是自备——通过打仗挣钱挣资源,来提升自己修为,并进一步强化其装备。 他们当时主要为九州盛唐卖命,虽然萧东兮不知他们来路,并一度怀疑他们中也有穿越者,曾明言萧家人不可轻易与之接触。 但早有代唐野心,并深谙雇佣兵之道的李天下,竟暗中接洽了他们。 当萧东兮为抗击异域入侵者,陷入血战之际,李天下却为了谋立燕国,领着不知情的憨憨历从原,与他一道,上演了一出单骑入卫葆的好戏。 在不知情人看来,能做到单骑入卫葆,并将这支强军收之麾下,这是李天下的实力,以及他惊人的魄力所致。 唯有历从原知道,他李天下,当时到底花去了多少海量资源,并许下了何许利益,才让嬴在礼统御的卫葆军,动了心。 是以,他刚刚思虑半天,才最终做出了嬴在礼绝难回头这一结论。 只因,嬴在礼背后之人,许给卫葆军的东西,绝对要千倍百倍于李天下,而这些,即便是萧东兮能承受得起,也断不可能会拿出来,去喂卫葆军这支养不熟的狼群的。 别说萧东兮的钱都早已花在了孤城及小弟军团的建设上,就算她还有这么多财富,她也宁可重头再来打造一支忠于九州,乐意为救世而赴死的强军。 而不是喂饱雇佣军,最后还让他们来反噬自己。 李天下自以为是黄雀,掌控了一切,结果连卫葆军的反噬都没能顶住…… 历从原心目中的好村长萧东兮,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傻? 历从原知道自己的答案,会决定这上万卫葆军的结局,故他思虑思虑再思虑,终于还是狠心给出了答案:“即便给足了资源,还是可能被其反噬,李国主,就是例子。” 萧爸轻轻点头:“慈不掌兵,小历你和小白脸一样,都太仁厚,故不肯自领一军。” “你们其实忘了,小兮打小就教过你们,仁义之师才是王者之师。” “小兮想要救世,若没有你们为她掌仁义之师,那她太累了。” 萧爸的话讲到这里便停了。 像历从原这样的沙场神将,就算再是憨憨,自然也能醒悟过来,为何她会许他们十三太保各自从军发展。 她从来没想过,要控制他们! 而是,她乐于看到众太保们,能一个个在军中磨砺出来,做到不忘初心,最终成长为即便没有她,也能为护卫九州而战的真正神将。 因为,救世已途,没有谁敢轻言自己会无恙——若当年没有萧家人及部分太保搏命,萧东兮就已经葬身于唐宫血战了。 历从原当然庆幸,村长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他也深知,即便村长当年身陨,救世一世,也还会有人继续下去。 只因,村长凝聚大家的并非强权,而是信仰。 别人也许不知道,历从原最是清楚,众太保中,其实一直有遵循村长信仰,在为九州默默积蓄力量的人,不是李天下,而是能力最为出众,为人却最混不吝的石敬存。 而这,也是这一回,燕国遭此大变,刚刚灭国的南燕,却能在石敬存等人的努力下,稳得一匹的原因。 石敬存治下之兵,虽也如他般混不吝,却个个都是为信仰而战,虽整体实力不如卫葆军,但若救世所需,他们定能挺身而出。 村长当年说过,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他历从原只会打仗,练不了兵,而那石敬存,也许不会打仗,但养兵,绝对是把好手! 萧东兮不做女帝,却是真的,为九州培养了真正能护卫它的人才。 也许,时日还短,暂时看不出来,但历从原相信,到最关键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村长所做的一切,都会得到显现。 事实上,李天下这一败,已是证明了这些。 像卫葆军这样只重利益,谁出钱出资源多就是雇主的佣金,哪怕他再精锐,在关键时刻也可能变成敌人,而不是助力,还不如一支有信仰的仁义之师。 至少,在救世理想面前,他们不会背刺同伴。 “叔!我知道了。”历从原很爽快地表了态。 “你知道个毛线!”历从原的表态,却招致了萧爸的呵斥,“这么多年,连自己的队伍都没有,我看你这神将也真是狗将。” “但凡你有点人,咱们用得着被这些傻叉撵着走吗?” 啊?这…… 历从原当然知道,这些年自己走的路有点歪,但是他却不认为自己有大错。 一枪破千甲,不正是叔你亲自教我的么? 我和二哥,可都是照着你的模板,在沙场历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效你那般冲阵无敌呀! 现在你给我说咱们被撵着走,总不会,你不是不想一剑破千甲,而是……做不到吧…… “傻叉!”历从原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萧爸哪还不知道他在想啥,直接出言呵斥,“知道现在,小兮为何很少出手么?” 知道呀!这历从原太知道了:她要培养打手么?事情都有人做了,她安安静静当个美团宠,多幸福。 “老子这是宠女儿,才做的打手!不然,以老子的出身,也特么是个团宠。” “你个傻叉,却是为何,竟然不去掌兵,要当打手?” 第二百三十九章 被历从原念着的家伙 偶像本来可以当纨绔,但是为了女儿,他才主动做了打手? 难道,这才是萧爸无敌于世的答案? 历从原这憨憨这回彻底傻憨憨了:他为何做打手?那是在向偶像萧爸您学习呀! 说实话,现在的历从原,心里生起了那么一丝,对于偶像天赋的羡慕与嫉妒——有些人,真的不需要太过努力,只要他想,就能站在世界之巅,如果,以上都是真相的话。 历从原当然知道,这绝必就是真相:他付出比萧爸多出一百倍的努力,也绝对追不上偶像的步伐,哪怕偶像不过是在当了奶爸之后,才不得不从纨绔变成“振作者”。 不过,即便知道真相,历从原也绝不会停下追赶的脚步。 只因,村长说过:每个人都是因为热爱,才会变得更好。 “叔!当打手,我很享受。”历从原给出的答案,便是如此,“沿着这条路,我能看得见理想与目标。” “好吧!”萧爸轻笑着吐出这两字。 虽然小历看起来,是真的被小兮洗了脑,但他能在这条路上享受着,并且变得越来越好,在萧爸看来,也无不可。 不是所有的高手,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有的人,他就是在人生路上不断调整,不断丰富自己,慢慢找到自己的高峰。 比如说,萧爸自己! 萧爸想了想,还是给了历从原一个笑容:“加油!迟早有一天,你会是九州需要的那个打手。” 得到了偶像的鼓励,历从原很开心,他笑意满满,脱口而出:“谢谢叔!我一定向您好好学,成为优秀的打手。” 萧爸呵呵一笑:“可以呀!等你弄得过小白脸和没脑子,叔再好好调教你。” 这话历从原爱听! 虽然他明白,萧爸这是给他设了一个巨大的目标,对他来说,这是激励,更是压力。 想要弄过天生神力,纯粹于武学的历延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萧爸还在历延嗣的前面,再给他加了一个历从孝——这个怎么也死不了,每倒下一次,便会以更强的姿态爬起来的家伙。 看上去,想要弄倒这俩,对历从原来说,这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想要成为像萧爸这样的高手,这不就是他的必由之路么?! 想到这里,历从原莫名地燃了起来——他十年沙场积淀,始终未曾突破的境界,开始有了松动。 他的血在烧,将修行之路烧得越来越旺越来越明,似乎,要烧出个未来。 他在心里轻轻念叨:历延嗣,还有历从孝,你们就等着,被我吊打吧! …… 北域孤城,正领着一队机甲(萧断孤城天团中的一支小分队)在出城的历延嗣,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喷出了喷嚏。 谁! 小白脸历延嗣不由眺望远方:这是哪个家伙在惦记我?哥可是有些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寒冷?那不可能! 他虽然瘦弱,但就算赤膊在这冰天雪地里三百六十度打滚,也只会热血沸腾。 压力?那更不能够。 他和那些个太保兄弟一样,都是处境越凶险,敌人越强大,自己就会越兴奋,哪会有什么破压力感。 就像此刻,村长为了打一场大战,让他领兵出去打伏击,还任他挑了一处相对来说比较凶险的地方,他也半点不带怕,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不过疑惑归疑惑,历延嗣并未曾有片刻停留,而是率领着机甲小分队,快速消失在冰土雪原之中,去往他最喜欢的沙场。 …… 就在历延嗣奔赴战场之际,远在南燕国土的傻大个历从孝,却即将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此刻的他,周遭既没有任何一个太保兄弟,身后也没有亲兵相随,只孤身一人,追着一队身着燕国服饰的异国探哨在跑。 他之所以知道对方是异国探哨,只因对方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意图制造混乱。 他也不想一想,自己是什么人? 敌国探哨若连这个都弄不清楚,也就不用出来吃这碗饭了! 对方既知道他是何等杀神,却还敢当着他的面,以区区一队之数,行此等冒险之事,这不是明摆着就是个冲他来的陷阱吗?! 更何况,一队小小探哨,怎么可能跑这么快,竟能令到他追出这么远,还都未曾追近半分。 明明只待追近,这一队杂碎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戟的事,但他就是追不近哪怕半分。 在他心里,哪有什么阴谋论、危机意识,有的只是,卧槽,爷爷就不信了! 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太保,都能看出来:以双方实力的差距,很明显,对方是早就准备了逃跑手段,只待历从孝咬饵,就拼命带着他朝网里奔的。 唯独历从孝除外。 他就这样不断提速,尾随在他们身后狂追,时不时还舞动舞动手中的画戟,哇呀呀怪叫两声“给爷爷死来”! 在前方看似夺路而逃,实则稳得一匹正朝既定目标飞奔的那些个异国高手,才不会给他死来呢。 他们个个心里在好笑,从没执行过这么简单的任务,竟是顺利到连戏都不用演,又怎肯稍作停歇,将命送在那号称大燕第一凶神的手上呢。 留着命,看一场这傻子大燕第一凶神,是怎么葬身的大戏,那岂不美哉? 更何况,又不需他们出手,即可每人领一笔丰厚的赏金,事后去好好逍遥一番。 送死这事,他们才不会去做呢,只有吊在他们身后,那个只会哇呀呀怪叫的傻子,他才会去做。 这回乃是大帅亲自出手布的局,那傻子既已咬饵,等待他的唯有必死之途,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更何况,这傻子的那些狗屁兄弟,个个陷入了大帅的局中,不死救已经很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前来,救这傻子出局。 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历从孝根本就不知道,他只与那历延嗣一般,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就是一个喷嚏出口。 “哇擦!”历从孝有点懵圈,这样子叫做冷的感觉,他是有多少年未曾有过了。 他哇哇大叫:“是哪个损色在那里不念爷爷好?” “难怪几个小贼也敢欺老子,敢情是你咒来的哇呀呀!” 第二百四十章 想要弄死历从孝的西蜀军 历从孝这一激灵,倒是令他主动降下了速度,他无脑归无脑,但很信感应,尤其是这种时候。 他这一降速,倒是令到对方的布置,险些功亏一篑。 只因,他降速,跑在他前面充当鱼饵的那些个家伙,本来自觉稳操胜券,眼下见傻大个似是生疑,他们不禁一愣,竟也放缓了脚步。 我快你们就快,我慢你们也慢? 这下子,历从孝就算再是个傻子,他也知道了不对劲,干脆站定,也不去管前面那些个逃兵,只认真地去想,到底是谁念着他。 他这么一停,前面的那些个鱼饵就不知道该咋办了——他们就算是回身放箭,或者是干些其他的,以双方的武力差,那不过是给那傻大个挠痒痒。 这么明显的送死行为,哪还有可能诱到傻大个。 眼见事不可为,藏身在暗处的敌人,不得不提前发动了。 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历从孝的凶险伏击,其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划。 此刻,历从孝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完全陷入了他们为他所选的埋骨之地。 他们的眼光倒是不错,此地环境不错,可谓是层林尽染,湍流激荡。 可惜,历从孝这傻大个,从来不会去欣赏什么美景,更没有将萧东兮给他们上课时,那一句“逢林莫入”给记在心里。 但听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山林之中,大爆炸骤起,轰鸣声惊天动地,溅起的泥土和碎石,若蓝星枪炮般散射。 炸药爆炸的余烟弥漫了整个山林,将历从孝的身体,给遮蔽了起来。 这些烟雾,迷住了历从孝的视线,却绝挡不住有心暗算他的敌人——什么爆炸、乱箭、机关、法阵…… 但见乱箭弥空,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般泼在历从孝身周,无所不至。 历从孝看不见来路,但挥舞着手中画戟,护着自己硕大的身躯,穿行在肆意乱射的箭雨中。 而那些埋伏在暗处的敌人们,虽看似在杂乱无章地乱射,但他们筹谋已久,布下这个局,又怎会不知历从孝的实力,光凭这些箭雨,是不一定能拿下的。 他们为历从孝准备的,还有机关和法阵! 但见山林间突兀地冒出数百人,他们双手舞动,利用机关巧妙地操控着箭雨的轨迹,形成密不透风的箭网,要迫使李存孝无处可逃。 几乎与此同时,就在那一瞬间,历从孝的周围浮现出了白莲朵朵,那些看上去冷艳的白莲花,其实都是层层叠叠的法阵,充溢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其运转方式,与月村大师傅所出品的东西截然不同,但其功能,一点也不在大师傅之下。 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法阵,它们在山林间绽放,自行编织成巨大的天网,在历从孝身周荡漾着神秘的光芒。 历从孝身陷其中,霎时间无论是身体、神识都被其缠绕,修为运转艰涩,使得其闪避的步履,渐显艰难。 在大爆炸、乱箭、机关、法阵的全力消耗下,眼见历从孝已然伤痕累累,并明显慢了下来,藏身暗处的敌人,便歇了箭雨,准备另作打算。 果然,数道阴影待箭雨一歇,便从天而降,宛如夜空中的猛鹰,威势凌人。 那全是些黑衣人,皆手执鬼头刀,于法阵机关营造的昏惑之境中,闪烁着瘆人灵魂的刀光。 他们个个冷笑,身形纵横,如鬼魅般穿梭在历从孝身旁。 历从孝虽不慌乱,但刚刚的爆炸箭雨机关法阵,对他消耗实在太大,故他不走,只舞动手中画戟,做被动防御。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行,正中那些黑衣人的下怀,但见那些黑衣人的刀刃犹如游龙乱舞,将主动将他周身缠绕的法阵割裂,引动一场又一场,以历从孝为中心的爆炸。 一时间,爆炸声、箭雨声、机关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歌。 唯独没有历从孝的哀嚎声。 他在层层爆炸中,已是满身鲜血淋漓,但他唯有哇哇叫着的“给爷爷死来”,却没有半点呻吟。 被如此伏击,对向来莽头冲阵的他来说,确实是新鲜,但遭受这样的伤害,又不是头一遭,他还扛得住,只要不死,他还会是那个杀神历从孝。 但那藏身暗处的敌人,却似稳操胜券那般,主动现身了。 霎那之间,整个山林间,全是刀枪林立的敌国之兵。 是西蜀! 历从孝再傻,他也是个沙场战将,对九州十六国的乱战,还是了若指掌的。 这些敌军的装束武器,全是西蜀所独有的。 但问题是,历从孝自问自己虽追了这一路,只刚刚追出南燕国土,此地,当是南燕、南唐、彰国等三国交界处。 西蜀离此地,不仅隔着千里万里,他们想要来此,可还得穿越好几个国呢,怎么可能,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突然大量潜伏至此? 历从孝心有所惑,但对面领军之人甫一现身,便叫他再次确认:想要弄死他的人,确实来自西蜀。 对面的领军人,正是西蜀主帅,在十六国名将榜中,足以与卫葆军主将嬴在礼相提并论的曹肇中。 此刻,山林间战火熊熊,沙尘漫漫。 曹肇中于乱军中挺身而立,身披铠甲,手执长枪,枪指历从孝,不可谓不锋芒毕露,显出他的无敌之姿。 他有着英俊挺拔的面容,显现出冷静果断的神态,让他看起来,就是那个战场上无坚不摧的主宰。 他身边的军兵,也个个都是精锐,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在他的一马当先之下,展开犀利而又跃动的进攻。 历从孝虽对其熟视无睹,但心中,却是对此人评价极高。 曹肇中出生于昔日大唐静南军使曹畴之家。 其父在大唐节度序列之中,与南燕国主范晋贤皆以智谋武勇而备受唐帝器重。 曹肇中在父亲的传授引领下,也是学识渊博,修为高强。他为西蜀,只以千骑之力,便从异域入侵者手中,收回了邛、蜀、黎、雅四州。 十数年间,他败异域、平定西蜀境内的一众叛乱,从无败绩,不仅是西蜀人心中的战神,更是被九州公认为名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装叉?送君一死! 一生不败曹肇中,不远千里万里,从西蜀跨越东西二楚,来到此南燕南塘彰国交界处,竟是想要通过坑杀大燕杀神历从孝,来延续其不败战神之名。 箭雨停,曹肇中现,那几个引动法阵炸历从孝的黑衣人还在继续。 历从孝却立住了,他只用手中画戟,随手应付着那几个黑衣人,也不管身上还在被“噼里啪啦”的炸得遍体鳞伤,只拿眼睛瞄曹肇中。 “傻大个你瞅啥?”曹肇中旁边一个郎将模样的人,忍不住指着历从孝,出声笑骂,“死到临头,想要记住是爷爷们送你上路的么……” 对于这样的小角色,历从孝只当他是在犬吠,压根不予理睬,他只盯着曹肇中,意思是你既然现身了,场面话总要说几句的,给你机会,不妨开口。 曹肇中也是被历从孝的反应,给逗笑了,他爽朗一笑,扬声道:“李天下自恃武力,欲用尔等嗜杀之人奴役天下,今终引众怒,一朝身败国亡。” “此地,便是你这助纣为虐傻人的葬身之所!” 面对曹肇中此等胜利者之言,历从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做回应,他仍是随手舞动手中画戟,将身周的黑衣人逐渐逼退。 “你是傻了么?”曹肇中身边那郎将,见自家主将竟也遭历从孝无视,顿时怒从胆边生,“咱家大帅,那是宅心仁厚,念你成名不易,给你留下遗言的机会……” “呱噪!”历延嗣头也没歪,只小手一抖。 谁也没看见,他是如何掷出的画戟,大家只闻他的话音落,便见他的画戟到,直接将那郎将给刺了个对穿,生生钉在地上。 那郎将还叫嚣着要听历从孝的遗言,结果自己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吐口血,别说听他的遗言了,就连自己的遗言都未曾来得及留下,便气绝身亡、死不瞑目了。 那郎将身死一刹那,曹肇中身周的侍从亲卫,方才来得及反应过来,举大盾的举大盾,用机关符石的用机关符石,直将他们的主将给团团围住,护持起来。 他们实是西蜀精锐,平日里训练有素,上了战场,就算比不上嬴在礼所统的卫葆军,但在十六国中,也决不能算是弱旅,之所以在此刻显得如此羸弱、慌乱,只能说他们的对手太过变态,其出手之快,远超他们想象之上限。 曹肇中也是大为震惊,他面上虽然稳得一匹,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脸不变色心不跳”的风范,内心实则有些紧张。 只因他拿自己与历从孝刚刚那一飞戟,在心下作了个较量,得出的结论是:他能避开,却会比较狼狈,至少是失了军心这种狼狈。 幸好,历从孝刚刚那一下子,瞄准的不是他。 而且,他敢肯定,刚刚即使不是历从孝随意为之,但也定不是历从孝的上限,若他不慎重些,没准也要像他那个倒霉副手一般,命丧在此了。 他那所谓的一生不败,完全有可能在此,变成一败丧命。 曹肇中此前虽知历从孝武勇,但毕竟未曾亲自见过他实战,此番一见,方知这家伙,到底这是个怎样的怪物? 虽然箭雨、爆炸、法阵机关,历从孝一样也未曾避开,被自己算计之下搞得浑身是伤,此刻绝不可能处在全盛状态,但是从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战力来看,光凭自己,还有现身的这点兵力,还真有可能吃不消他。 所幸,他们准备得极其充分。 曹肇中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他的身后突兀地闪出十数个,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灰袍蒙面人。 他们甫一现身,便是默契如一人般全力出手,生生于瞬息之间,沿着历从孝的身遭,布下了一座巨大的符石法阵。 他们现身之初,历从孝的脸上还不曾有什么变化,他仍只是随手舞动手中画戟,将身周的那些黑衣人,给劈得东倒西歪,然后冷眼看着这些灰袍蒙面人,看他们到底想要作甚。 为什么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的太保兄弟,都会说历从孝是傻大个呢,这便是原因。 随着曹肇中的出现,历从孝已心知对方布这么大的局,那就是要往死里围杀他了,但他有能力慢悠悠地人家身旁的郎将,却不着急冲曹肇中这个主将出手,还想着要看他还有何把戏。 等到这十几个灰袍蒙面人现身的时候,他也知道这就是曹肇中为了弄死他,特意准备的后手之一,居然也不先下手为强,而是冷眼任他们布下法阵。 等到他们结阵毕,合力催动它,使其闪烁出巨大的光芒,进一布配合着此前的法阵机关,来挤压自己的生存空间时,历从孝才瞪大了眼,为这法阵之强,感到动容。 用萧东兮的话来说,历从孝这样的行为,就叫做典型的作死。 叉,可不是这样来装的! 萧东兮在课堂上,可是曾对众太保耳提面命,先下手为强,将一切危险都扼杀未然,那才叫无形装叉,而不是历从孝这种…… 她的话,那么多太保都听进去了,且在照做,唯有这历从孝,是听了,但我就是不做! 所以,现在的历从孝,就陷身到了这样一个巨大而危险的法阵之中,面临着受伤,甚至战败身亡的危险,他有些动容,甚至生出那么一丝本能的畏惧,但是,他不悔。 “来!”历从孝裂开嘴,难得地爆出一声大吼,“爽来。” 人家那是剑来、枪来,合着搁他这,成了“爽”来…… 能安然结阵,本就出自那些灰袍蒙面人的意外了,现在眼前这傻大个,居然主动求爽……哦,不是,求死,面对这么离谱的要求,他们怎么能不满足他呢? “死吧!”为首的一个灰袍蒙面人一声大喝,便带头祭出了新法阵。 此前的法阵已成,在闪着光,将历从孝身周的那些个符石法阵机关引动,形成合力,将历从孝给死死限制住,令他动弹不得分毫。 那些个持刀的黑衣人,也早就抽身而退,潜伏在林间四周,仿佛要做监斩官,看灰袍们的表演。 这十数个灰袍蒙面人,眼中闪烁着精光,十分从容地配合着首领,再结新阵。 这一回,他们结的不再是困阵,而是杀阵!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生不败?送你一败! 历从孝并不是真傻,他能看出来,这些家伙新结的杀阵厉害有多厉害,但谁见了他的反应,都要忍不住骂他一句“傻大个”,只因他在生死之际,竟只是随意地做了一番挣扎,见脱不出困阵,也舞不动画戟,便作罢。 他只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杀阵成型,就要朝着他袭杀而来,他的眼睛里,竟毫不避忌地透着恐惧,还有兴奋! 当然,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眼中的兴奋,要远远大于恐惧。 白痴! 除了曹肇中,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在唾骂他,无非是骂出口,还是在心里骂的问题。 只有本来觉得稳操胜券的曹肇中,竟突然生出了一种别样情绪,总觉得今天这事,可能要不稳了。 “去!”为首的灰袍蒙面人见杀阵已成,未免夜长梦多,直接率先出手。 但见他的手中绽放着华光,幻化成一个龙头,然后与其他人结成的法阵汇聚在一起,一个巨大的龙形幻象渐渐凝聚而成,俨然是一条九爪金龙,在它的身上,似乎闪烁着一些古老的符文,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传出令人恐怖的压迫感。 它的身躯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血盆大口嘴里喷出强烈的龙息,令人不寒而栗,蕴含着无尽威压。 随着为首之人的这一声“去”,那龙头法阵霎那腾空而起,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声,直冲历从孝而去。 “爽来!”历从孝还是那一声大吼,伴着满脸的期待。 龙未至,鲜红的火焰已在历从孝周身燃起,一股炙热气息弥漫笼罩至他的全身。 一时间,历从孝如遭地火焚身,周身火光纵横。 这条九爪金龙围着历从孝做缓缓旋转,加上那十数个灰袍蒙面人的身影闪烁其中,他们催动法阵,操纵着它不断汲取着天地间的能量。 俄顷之后,不光是火焰,还有雷霆、狂风、巨浪,所有历从孝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力量,都在龙身中汇聚成一股强悍的杀伐之力。 历从孝爆出全身之力,抵御着九爪金龙,但在众人看来,他的咆哮冲击,只是却徒劳无功,他在金龙杀伐之力下不断受伤,似乎倒下只是迟早的事。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历从孝摇摇欲坠,却一直没坠——每当他们认为战斗已然结束时,历从孝又能一声“爽来”,重新爆发出力量,与那条他几乎无法战胜的九爪金龙,继续缠斗。 如此几次三番,众人也就弃了速战速决的念头,沉静下来,认可了历从孝强的变态,就当这场战斗,是一场精彩的多幕剧。 主演历从孝,不仅奉献了精彩的表演,还持续增加戏码,用自己的血肉伤痛,为这场大戏上演加长剧幕。 所有人都默认了,这场战斗将持续下去,直到那个该死的历从孝肯倒下。 但九爪金龙不这么想,突然间,凝聚在法阵中的龙头,发出无比盛大的怒吼,似是要彻底释放自己的力量。 紧接着,一道耀眼龙息,自它口中涌出,如同流星划破长空般猛烈,直接朝历从孝砸去。 远超此前杀伐之力的龙息,带着古老的神秘力量,瞬间就将历从孝砸趴在地。 但见大地震荡声响,狂风吹散烟尘,龙息持续不断地灼烧着历从孝那趴倒、一动不动的身躯。 这傻大个终于被弄死了? 历从孝死了! 所有人都见到,那九爪金龙,昂着它硕大的龙头,冲天而起高悬天际,其龙身在天地间纵横,似是在宣示着它的强大。 那些灰袍蒙面人怕历从孝还没有死透,还想兀自强撑着,要继续凝聚那九爪金龙,但九爪金龙似乎固执地以为历从孝已死,坚决不愿再在世间盘桓,便在那些灰袍蒙面人痛苦的呻吟,以及凝聚法阵之力的颤抖中,“咻”地化成泡影,消散在天地间。 那些个灰袍蒙面人已是尽了全力,随着九爪金龙的化为泡影,他们个个受到反噬,均是吐血跌倒,赶紧盘坐于地,抓紧调息起来。 显然,在场所有人虽然都震惊于法阵金龙的强大,却也不会轻易就认为,那大燕杀神历从孝,就这么被弄死了。 那潜藏在林间的黑衣人,在九爪金龙消散的瞬间,就已重新鬼魅般飘身入场,一起挥动手中鬼头刀,对着被干趴在地的历从孝,就是乱刀劈下。 主持这场袭杀的曹肇中,也未放松警惕,随时准备投入后手,以应对历从孝若是未死的局面。 曹肇中不愧是一生未尝败绩的西蜀名将,他所统的兵将,也都非喜欢将自己的命拿来装叉的骄奢淫逸之辈。 不到彻底胜利,就绝不放松警惕,而且,还要补刀补刀再补刀。 就是刚刚被历从孝弄死的那个副将,其实也是个小心谨慎之人,他叫嚣只不过是在恰到好处的扮演其副将身份,可惜,他的小心谨慎没能驶得万年船,躲不过历从孝的袭杀。 曹肇中的小心谨慎,比其更甚,也收获了更多的东西…… 黑衣人们的乱刀,全都如同砍斫在天外陨铁之上,一时间但见火星四溅,铿锵之声四起。 “爽来!”随着历从孝这一声咆哮,黑衣人们瞬间就被抛飞,尽皆跌落于地,生死不知。 在场所有西蜀人,都做好了历从孝未死的准备,但当历从孝真的满身是血的站起来时,他们还是被惊呆了。 非人哉!历从孝。 曹肇中不敢怠慢,他忙抢在第一时间发出指令,继续用法阵困住历从孝,以防他还有余力飞起一画戟,将自己弄死。 那些灰袍蒙面人也在尽全力抓紧时间调息,必要时刻,他们还能再凝聚一次九爪金龙,去弄那傻大个。 “爽来!”历从孝似乎就是个没有痛觉的怪物,他一招手,将远处钉在地上的画戟重又掌在手中,指着曹肇中,“还有什么招,一并使来,好叫爷爷我,爽西爽。” “我改变主意了。”曹肇中当然还有招,但他挤出笑容,也改换了口气,“壮士降我大蜀如何?” “狗屁!”历从孝一口血痰啐在地上,“你太保爷爷,岂能降瓜娃儿孙子。” 他也不管曹肇中生不生气,直接戟指他,大吼:“据说你一生未败,今日爷爷送你一败!”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五国联动 面对被重创至此,还敢叫嚣要送自己一败的历从孝,曹肇中仍能保持着不动如山。 他甚至愿意相信,即便是这样的历从孝,也还真的保有着一战之力。 但他夷然不惧。 他也不急着启动后手,继续耐心劝降:“小孝子!今者五国联动,那李天下败亡,已成定局,你还真要接着莽,去为那李天下陪葬不成?” 历从孝并不搭理他,他也不以为意,继续叨叨:“你想想看,当今之世,还有谁,可以令五国竭诚为一体,联手覆燕?” “你若降,并不是为我大蜀阶下囚,而是做那未来圣主的开万世之爪牙!” “我等乱世之民,能得以做鼎定万世之基,岂不与有荣哉?!” 曹肇中说到这儿,特意停了一停,他想从历从孝那儿,得到一些反馈。 在他看来,李天下败亡之事,只要是个明眼人,稍微懂点天下大势,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并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历从孝今日表现,也绝对当得起,此前有关于他是绝世猛将的所有赞誉,值得他曹肇中费时费力,将其收至圣主麾下,为日后一统九州,征伐园歌,抵御未知之敌,充当圣主前驱。 可惜,人家历从孝根本连鸟都不鸟他,只直愣愣地站在那,杵着手中画戟,横眉冷对。 这下子,曹肇中就有些搞不清楚,这历从孝是何状态了。 按常理来说,历从孝既然还能站起来,若他还有余力出手的话,换成哪怕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是要暴起突围的。 再不济,他也要挥画戟上前,杀一个就算够本,杀两个则赚一个——要是能弄死他曹肇中,那就算大赚特赚了! 但历从孝还是如此前那般,就是站着不动,摆出一副你们有啥招,尽管全都使出来,爷爷全部受着,这样一副被动挨打的模样。 除非他是真的打不死,不然,没有哪个傻鸟,将会是如他这般打仗的…… 就算你历从孝有杀神之名,以前用这样的方式战斗,也许曾做到绝处逢生,但此刻你的对手是我曹肇中,别说凭此刻明面上的实力,我便能稳杀你,更何况,我还有厉害的后手呢! 你历从孝,到底是哪条龙哪根葱,这是要意欲何为? “给爷爷爽来!”历从孝见等了半天,对面还没动静,终忍不住开口。 擦!曹肇中身后的军兵们都沸腾了。 他们都知道历从孝厉害,但这样一个受虐狂,已经被他们虐成而今模样,却仍浑然不把他们这些精兵强将放在眼里,多少有些让大家都绷不住了。 不过沸腾归沸腾,却没有那个人会像之前那名郎将一样,出言嘲讽历从孝,他们还是明智的,知道历从孝还可能有还手之力,可千万别让自己,被他用画戟给钉死在地上了。 曹肇中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挥手止住身后的议论不平之声,还是向着历从孝开口劝降:“本将承认,小孝子你强到逆天,若你搏命,本将今日未必能取你性命。” 曹肇中这么说,明显就是想知道,这历从孝会不会是吃软不吃硬了。不然,他的硬手段,还是有蛮多的。 他仔细观察着历从孝的脸色,继续开口道:“李天下败亡已成定局,你那些太保兄弟,也已个个身陷险境……” 听到众兄弟可能身陷险境,历从孝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再傻,也知道对面没必要在这个环节上骗他,毕竟在对方眼里,自己似乎已经是他们案板上的蚱蜢了。 而且,他们连自己这个莽将都肯布下如此死局,又怎么可能不对其他统兵的太保兄弟下手呢? 就是历从孝自己,也知道啥叫剪其四助断其外援,啥叫围点打援——这些,都是萧东兮给他们上兵法课时,反复推演教导过的。 “说说看?”历从孝终于不喊“爽来”了,而是正色相问。 曹肇中微微一笑,他就怕历从孝不问,非要他出动后手弄他。 既然历从孝肯问,那便代表有门,他笑道:“此番平灭李天下,乃圣主筹谋已久之局,讲求的便是一击必杀、一劳永逸。” “李天下此刻定已葬身于卫葆军之手!” 卫葆军?! 此事倒确实出于历从孝意料之外。 只因李天下立燕国,正是从单骑入卫葆,尽收其兵始,谁能想到,吹响他败亡号角的,竟然也是卫葆军。 “郭文仲当葬身王从泰之手。”曹肇中对历从孝的反应非常满意,他盯着历从孝的脸,继续抛猛料。 王从泰会反?! 这下历从孝更绷不住了。 只因,王从泰与那彩云墨一样,都是伶人出身,深得李天下宠信。 甚至可以说,若无李天下,像王从泰和彩云墨这样的伶人,就算是才华盖世修为逆天,在这承继残唐,仍特别重视出身的九州,他们也断无出头的可能。 而且,可笑的是,李天下重用伶人,恰恰就是为了制衡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太保兄弟们。 此事,以历从孝的脑子,当然是想不透的,但不妨碍他相信自己兄弟石敬存的分析。 不然,如何解释历从原的无妄之灾,以及历延嗣的反叛。 现在好了,他李天下一手扶起来的伶人,反过来将他给一脚踹翻了…… 郭文仲所统的飞雀军,那可是大燕仅逊色于卫葆军的精锐,竟然被王从泰的反叛,给弄趴了。 曹肇中要的就是历从孝的震惊,他手上,还有许多这样的猛料,他继续用它们砸这傻大个:“你若肯降,并且转头去劝降你的兄弟们,那他们,或许还有得救。” “别卖关子!”事关兄弟安危,历从孝用一声断喝,打破了曹肇中的洋洋得意。 曹肇中淡淡一笑,也不故弄玄虚,直接娓娓道来:“历存韬兄弟俩,此刻应该已经被诱至南唐边境。” “等待他们的,是东楚南唐联军!” 历存韬兄弟俩! 历从孝瞪大了他的眼睛,第一次向着曹肇中,展露了他的杀气。 敌人布下的这个局,确实做得太绝了,居然连历存康这个秘密,也能探查到,并且绝不打算放过它。 历从孝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不喜欢他,但你们动他,就得死!” 第二百四十四章 历从孝的死劫! “动不动他,取决于你!”曹肇中知历从孝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他不欲现在就把事情谈崩,忙稳了他一手,“还有其他人的事,你不妨听一听?” “讲来!”历从孝的眼睛,已经开始染上了危险的红色,但他居然控制住了自己,要耐心听对面讲。 曹肇中没有怠慢,继续道:“黎君立前往接应郭文仲,此刻当已被三国联军给围在虬龙岭,应难得脱。” 历从孝的眼,变得更红了,他画戟摇指曹肇中:“继续!” 曹肇中眼见自己之言效果颇好,不禁脸露得色,继续往下:“剩下一个石敬存,则是我们围点打援的对象,他目前尚按兵不动。” “小孝子你不妨猜一猜,他下一步,会先去救谁?” “无论他去救谁,对他来说,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选一种死法,能与哪位兄弟一起去死而已。” “小孝子你说说看,他与谁关系最好,想与谁一起上路?” 随着曹肇中的最后一段话说出,那历从孝眼中的红色,在迅速淡褪。 虽然曹肇中描述的场景,对众太保来说似乎真是意味着绝境,但当他说出“围点打援”一词时,历从孝既知石敬存尚未入伏,那他便放下心来。 他确实不知,村长兵法课上提到的高深兵法,为何对面此人也懂,而且能运用到实战当中来,但这并不需要由他来思考。 他不过是个冲阵的猛将,决胜千里之外这些,是石敬存他们的事。 眼下既然石敬存尚未入伏,那便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围点打援而已,从小被萧东兮给教训到大的石敬存,怎么可能会破不掉,而致自己掉入这么没水平的陷阱中去。 曹肇中却以为,是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历从孝的斗志,令得他放下决死之心,是要打算与自己何谈了。 不然,何以那历从孝眼中杀气尽去,也没有催动修为,去尝试能否破围而出,或是杀几个人来做垫背。 曹肇中停了半晌,见历从孝眼中杀气淡褪到全无,却并无回应,这才又接着开口道:“如何?你我同投圣主麾下,开万世太平!” “开你大爷!”历从孝想也没想,只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轻蔑笑道,“还有什么招,尽管朝爷爷使来。” “你!”曹肇中万万没想到,自己将话都已说到这份上,居然还是被对方当成了耳旁风。 哦,不!对面这傻大个,明显是在戏弄于他,就是为了套他嘴里的话。 自己堂堂西蜀兵圣名将,居然被一个只知冲阵的莽夫,给吊足了胃口,曹肇中只觉得自己也是被搞晕了,才会惜才,竟妄想要收服对方。 他不得不叹息一声,看来,还是要继续动用后手,将眼前这傻大个给弄死了。 对他来说,是真的在为历从孝感到可惜。 本来,他帐下便是缺历从孝这种无敌冲阵大将,若能得此人力助,再加上他的智谋调度、机关法阵之力,可以说是如猛虎添翼,足以使自己所统之军,成为圣主麾下第一梯队。 可惜,现在自己这猛虎,终究是妄想,得不到这能让自己起飞的翼翅,只能狠心将他毁去。 “好!你别后悔。”曹肇中摇了摇头,然后举起右手挥动,“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随着他的右手挥动,话音未落,历从孝的头颈,还有四肢,便在瞬息之间,被突兀袭来的藤草缠绕,然后“簌”地一下子,就将他放倒,然后腾空平地悬起。 五马分尸? 历从孝如此前那般,并未闪避,只是任这些藤草将自己给缠绕起来,似还是想当个受虐狂,看看对手有什么招,能将自己给弄死。 不过,他也没有喊出“爽来”。 只因,他于此关键时刻愣了一愣,竟是想起当初,萧东兮在给他单独上课时,提到过的某位传说中“王不过霸、将不过李”里的那位李姓猛将,他最后的结局,似乎就是“五马分尸”…… 他虽自恃无敌,怎么样死也死不了,但此刻也任难免心里一咯噔:看当初村长给他单独授课时,那十分认真叮嘱他,务必小心被五马给分掉的样子,他不免谜之畅想,自己不会真的也如那位李姓猛将般,就这样被弄死吧。 曹肇中却再不给他思绪的时间,直接一声令下:“死!” 但见那些藤草,就分别拽紧历从孝的头颈四肢,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狂拉而去! “爽来!”历从孝爆出一声大喝,也不知道是真痛快,还是真痛苦。 但见他的全身,如同一个被煮熟的虾米那般,突然从悬空尚有些蜷缩的状态,一下子被拉力给绷成了笔直一线。 但听“嘭嘭嘭”连声爆响,从历从孝全身骨骼关节处,还有那些藤草中,不断地传出…… 此声相当骇人,以至于曹肇中身后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西蜀精锐,也有部分地下了头,不敢直视此情此景。 半晌过后,他们再听不到历从孝的声音,才敢偷偷瞥一眼,看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被弄死了。 他们一瞥之下,这才发现,藤草没断,历从孝也没断——二者都绷成直线,还在艰难地相持中。 “真不愧是杀神!”曹肇中发出一声略带惋惜的赞叹,然后继续挥动右手,“飞剑,起!”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山林之间突兀地飞起无数寒光闪闪的短剑,“咻咻咻”地就冲着历从孝袭杀而去,仿佛下起了一场剑雨。 此剑雨与之前的箭雨不同。 之前的箭雨,是在乱射,主要是为了限制历从孝的移动,好让他逐渐落入陷阱中,让那些法阵机关符石,完成对他的缠绕。 而此刻的剑雨,却是在切割! 他们所指向的,全部都是历从孝周身要害,比如那些既坚韧,其实又脆弱的韧带。 这一招,明显是针对历从孝这样的猛将,演练已久。 曹肇中既然想到了“五马分尸”,自然也会想到,若拉不动的情况——既然拉不动,那便削断你的筋骨韧带,然后再粉碎你! 现在这些飞剑剑雨,就是在按照曹肇中的既定战略在走。 百把千把削不动?那就万把! 第二百四十五章 哇呀呀唱戏么? 曹肇中既然连历从孝神力无双,难以被藤草拉动都考虑到了,他自然也能想到,其筋强皮厚,难以被飞剑切动,故为历从孝准备的飞剑,全都是专为切割而制,而且数量是以万为单位! 眼下,这些飞剑便片刻不歇的,在历从孝那铜皮铁骨上做无尽切割,反正他头颈四肢皆已被藤草缠绕,无能挣扎抵挡。 曹肇中一边为历从孝的无敌之姿而赞叹,一边却是胜券在握的为他惋惜:任你铜皮铁骨,就算万把飞剑暂时切不动你,那切上一个时辰,甚至切上一天,你又待如何? 任你再强,今日终将在我手上,化作齑粉! 他此刻,也不再劝降历从孝了:事已至此,连后手都动用了,若被历从孝假意投降,然后突出困境,那他岂不前功尽弃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既已到了此种地步,那杀了便杀了吧——虽然可惜,但战争便是如此残酷。 是以,他只冷眼看着历从孝被万剑切削,为其此刻还在嚷嚷的“爽来”而惋惜嗤笑,然后朝身后手下开口道:“可有消息,那石敬存终究领兵去了何处?” 他内心是很期待石敬存能选择历从孝,这样,他便能一箭双雕,彻底鼎定自己在圣主心目中的地位。 为此,他已为那石敬存,也准备了足够的后手,定要教这些所谓大燕名将知道,自己这大蜀神将,才是真正于九州无敌。 可惜,他的期待,终究是落了空。 他身后一名副将排众而出,躬身行礼道:“禀曹帅!讯鹰消息,石敬存部按兵未动。” 按兵未动? 曹肇中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石敬存是冷血的么?自家太保兄弟个个都陷入了绝境,他竟然按兵不动! 你看,眼下这历从孝马上就要被切断筋骨韧带,然后死于“五马分尸”之下了,他石敬存,居然还能做到按兵不动。 那么,他到底是在作何打算?保全自己,还是另有破局良策! 被藤草绷紧了五体,然后正遭万剑切削的历从孝,也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不过,他吸这口气,是因为他听见了那名副将的说法,知道自家兄弟终是冷静如山,未曾妄动,定能觅得绝佳破局战机。 故,他已经爽够了,也看尽了眼前这所谓西蜀名将的底牌,是到了轮到他反击的时刻了! “哇呀呀!”这次,历从孝不喊“爽来”了,他开始发力乱叫。 还哇呀呀,你搁这唱戏呢? 曹肇中再高估历从孝的实力,他也不敢信,这傻大个在被万剑切削的情况下,还能挣脱那将他给紧紧束缚住的藤草。 这可是一看就品级非凡的藤草,不是些什么烂路边的大路货。 能被他作为后手的东西,怎么着也要比前面的九爪金龙法阵要强上许多了,而事实上,这些藤草,那是出自西蜀顶级巫蛊仙师之手,实在是因为此人被曹肇中阴差阳错之下屡次救过性命,想来想去,才以此物相赠。 到目前为止,被此物缠绕的敌人,无论是九境巅峰修者,还是西蜀大山中那些极品神奇猛禽走兽,都难逃败亡噩运。 区区一个历从孝,就算他是九境巅峰,天生神力,又如何?难道他比那些同为九境巅峰的藤草下亡魂,还要牛叉么…… 所以,尽量高估了敌手,并为此做足了准备的曹肇中,在祭出万剑剑雨之后,便已彻底放下心来,要笃定地看历从孝这大燕第一杀神败亡的好戏。 “爽来”这样的台词,虽然听着还蛮有感觉的,但对于曹肇中来说,他已经听腻了,现在听到历从孝这句“哇呀呀”,他只觉如闻仙乐耳暂明。 这傻大个,不愧是跟着伶人国主李天下混的,连唱起戏来,都有那么几分韵味。 让曹肇中不由得回想起某次篝火晚会,自家圣主喝至酒酣时,为大家唱的“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窦尔敦还有关羽,但大家都觉得好听就完事了,事后,若再想要听圣主歌一曲,那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没有哪个白痴,会真以为,圣主的掏心掏肺对手下的真性情,只要自己好好干,就想让圣主干啥就干啥。 知道啥叫笼络人心,啥叫与民同乐不? 知道,那就把嘴巴闭上,干好自己的事就完了! 不知道?那就更得把嘴巴,给闭紧喽…… 就在曹肇中沉浸在历从孝那“哇呀呀”的戏腔之中时,他身后的那些个部将,却看得有些揪心起来。 其中一员白袍小将,大着胆子上前,躬身,然后轻声提醒道:“大帅!以末将观之,此人神力冠绝九州,不如尽快结果了他,以绝后患。” 曹肇中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只以手指轻敲其佩剑,并不给提出建议之人一个准信。 未得曹肇中回应,那小将也不好说完就走,他只得继续恭着身子,耐心等待,却是在心里骂起了娘:龟儿子!你行就行,不行就说不行,你倒是给个准信呀,把老子吊在这里好耍? 他微微抬头,发现曹肇中的目光只在那历从孝身上,这便略微跳转头,瞥了一眼身后那些个同僚,从他们那看到了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眼神。 他这才心下了然,为啥平时没啥人向曹帅提建议,敢请都知道是这个待遇……,只怪自己刚被调过来,知道得太晚…… 早知如此,老子才不站出来,受这股鸟气! 反正万一那大燕杀神脱困,第一个倒霉的也不是我…… 他终是等不到曹肇中的回应,又不敢置主帅于不顾贸然回去,只得呆在原地,听曹帅轻敲剑柄应和着历贼“哇呀呀”,然后看历从孝在剑雨中挣扎。 瓜娃子!好好的后排看戏不要,非要凑到臭戏搭子身边,看他摆谱…… 身后之人如何想,并不在曹肇中的考虑范围之内,至于那人的建议,他更是连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的赫赫威名,那都是自己挣来的,岂轮得到你区区一个小将前来建言。 你的随口一句,若是成了,那这功绩,人言是本帅英明决断呢,还是说你关键时刻献出神策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九境之上 那白袍小将终究是太过年轻,头一回到名帅帐下听令,并不知道西蜀军中这些小九九,就将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他躬身久了,心里已经开始气鼓鼓,甚至巴不得那历从孝早点挣开罗网,好杀将过来。 到那时,你曹帅想要我救你,那也得看我心情,听我敲几声枪柄…… 他一边躬身看戏,一边气鼓鼓地想着有的没的,奈何曹肇中根本就当他不存在,更不会认为,他所想的那些事,有可能会变成真的。 得自蜀地大山最强巫蛊师的无上真藤,那历从孝能挣得脱,除非是鬼到齐了,能将那巫蛊师彻底抹杀。 更何况,就算那历贼能挣脱藤曼,也还有那如狂风骤雨,正在奋力切削历贼的万把飞剑。 他就不信,就凭这些,就算暂时弄不死历贼,难道还做不到耗尽历贼体能修为,居然能让历贼绝境逢生? 他确实还有后手,但局势已然至此,就完全没有必要,去将那如此珍罕、昂贵的布置,给浪费在此了。 他已尽量高估了历从孝,没有道理再做此浪费——换而言之,他历从孝也就配这样规格的葬礼了,再高,那未免有过于抬举他之嫌。 没瞧见,那历从孝“哇呀呀”地吼着戏词,却奈何不得缠绕头颈四肢的藤蔓分毫么? 他现在无非就是在此等候,好好看戏:看那些飞剑,还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将此獠给彻底斩杀。 曹肇中觉得自己已经尽量高估了历从孝,他还以为,就算历从孝真的能挣脱藤蔓,冲出剑雨,也不可能敌得过他周遭如此多的兵力。 传说中的一剑破千甲,也许真的存在,但那绝无可能是眼前这历贼——自己的手下,也绝非是羸弱到能被人以一破千的废物。 这历从孝的战力,到底如何,已经在圣主得自沙场的详尽报告中,记录得十分翔实——他确实很强,但也有上限;今日一战,他的表现,也确实是与情报相符,并无任何出入。 在他的眼中,历从孝的“哇呀呀”挣扎,显得是那样的徒劳;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历从孝的气力修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沙河般,被烈日给蒸发干净…… 随着历从孝发出最后一声“哇呀呀”咆哮,他好容易拉扯那些藤蔓,使得自己略微有些蜷曲的身体,又被那些藤蔓,给“嘭嘭嘭”地绷成了直线。 虽然,他并没有如曹肇中所期待的那样,被藤蔓撕成碎片,但是他确实是停止了吼叫停止了挣扎,甚至连胸腔的起伏也不再有,似乎是没有了呼吸……,身躯更是显得僵直…… “哈哈哈!”曹肇中看到此刻,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他这才停下敲击剑柄的手,并指指向身旁还兀自在躬着身子的白袍小将,调侃道,“程叔至,可曾看见莽夫的下场。” 那白袍小将程叔至也不是个傻子,他既心中已有计较,自然不会去与曹肇中再言说什么,只是微笑一诺,便借机抽身后退了。 他已打定主意,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再管曹肇中一根毛,你当你的名将,我自去也。 对如此不识趣,不懂他套路的白袍小将,曹肇中显然也是没将他放在眼中:什么狗屁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又不是历从孝这等人物,还没眼力劲,不懂乖乖跪舔本帅,那本帅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亦不少…… 他扫了扫身后诸将,沉声道:“尔等早做准备,待历贼气绝,便兵发燕国,定要抢在其他几路兵马之前,扫灭那石敬存。” “为圣主立此等不世功勋者,只能是我!” “诺!”他身后诸将,无论是谁不管心里在想什么,皆齐声应诺。 曹肇中得意一笑,便回转头,对着似乎已经没了气的历从孝笑骂道:“你这小孝子!本帅惜才,才欲留你一命。” “不成想,你终是自寻死路,葬身于此……” 曹肇中话音未落,他便发现了不对! 历从孝那原本绷紧的身体,突然又开始变得蜷曲起来,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是,也没见他如何用力,那些拽紧他头颈四肢的藤蔓,便似向他投降那般,变得柔弱无力,竟然随着他身体的蜷曲,而移动。 而那漫天飞剑,也不复刚刚狂风骤雨之势,竟在未得曹肇中指令的情况下,开始放缓放慢了攻势…… 尤其令曹肇中惊得几乎合不拢嘴的是,那历从孝满是肌肉的胸膛,又开始了有规律的起伏,甚至发出令全场战栗的“咕咚咕咚”之声。 这……,这家伙难道不是个人,而是妖孽? 竟然当着大蜀这么多见惯了巫蛊之术的将士面,要演一出诈尸,或是还魂记! 若曹肇中等人,还只是因为惊惧其是诈尸还魂,而感到惊惧战栗;那已缩回众将队列中,打定主意要舍曹肇中而去的程叔至,则是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恐惧与敬畏。 只因,他发现重新恢复心跳的历从孝,其不甚稳固、暂驻九境巅峰的修为,正在如地脉蜕龙那般,凝聚成势,朝着一气冲过巅峰、破九境而去…… 九境之上! 九境之上,是个什么样子,程叔至并未亲眼见过,但他的师尊在遣他下山之时曾明言,他的宿命,便是要葬身破九境高手之手。 要想逆天改命,便须躲过此劫,然后想办法,让自己也能冲破极限,成为破九境的高手。 虽然他实力已早臻九境,但普天之下,他连破九境到底是个啥,都没见过,又怎敢妄想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是以,他暗藏修为,只做小将,为的就是免去与那些绝世高手交手的可能,让自己苟一苟,活到九十九。 他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地遇到一个九境巅峰历从孝,幸好他还不稳固,而且马上就要被自家大军给伏击到死了。 不然,他干嘛要凑上去捧那傻子曹帅的臭脚,不就是为了劝他为免夜长梦多,早点将历贼除掉么…… 结果,这历贼,竟然要破九境! 天哪噜,都怪曹肇中这龟儿子,竟然托大到坐看人家破九境,这是要应了师傅的话,让自己今日葬身于此呀。 第二百四十七章 敢动我兄弟姐妹者,死! 程叔至这是在心中,气得想要弄死那曹肇中全家好几遍,但他的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往人群之后退。 小心苟得万年船! 他才不想让自己,现在就应了师尊的话,死在破九境之下呢——若真的躲不过,那也得求求人家,让自己多活几年,好歹也在见过九境之上是什么鬼后,然后娶个媳妇,有个后再说…… 他身周同僚,看到这个也算西蜀后起之秀的白袍小将,竟然被所谓的诈尸还魂,给吓到手脚战栗地往众人身后躲去,竟个个收起了刚刚的惊惧之心,嘴角挂上讥讽,多少有些自得起来。 有个把,平素最看不得,这些自恃年轻气盛、总爱表现的小将的,干脆是冷嘲出声:“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原来,怕鬼!” 若在平时,即便藏起了自己的九境修为,那白袍小将程叔至,也定要跟这胆敢嘲讽自己的家伙,好好练上一练,让他知道自己的白袍为何那么白,而对方的脸蛋和眼睛为什么那么肿! 但此刻,程叔至满脑子只有躲起来,保命要紧——他把这冷嘲热讽,直接给当成了耳旁风,只继续猫着身子,往人后躲。 他的行为如此反常,这就免不了,嘲讽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当然,人们也更多的把目光,投向了那正诈尸还魂的历从孝——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家伙,竟能把平时朝气蓬勃的小叔至,给吓唬成这样! 曹肇中的脸,也在阴晴不定。 他的心思,倒没有半分浪费在程叔至那样的小插曲上,他只是在算计,这历从孝到底是人是鬼,有没有到,逼他动用终极后手的地步。 这个局面,倒不是说他曹肇中是个不合格的主帅,居然如此优柔寡断,而是,历从孝的状况,太过变态,已经超越了西蜀全军上下,关于人的认知。 但这世界,偏偏又是没有鬼和神的。 就算是上古大能转世醒来,西蜀众人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所谓大能,他们也不过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得苟活而已,其修为,并不见得比现在的九州之人,高出多少。 至少,九境之上,他们是确实没见过的。 在曹肇中的眼中,圣主已是智计冠绝九州,实力惊人,但他保守估计,圣主最多也就是九境巅峰实力。 至于圣主有没有破九境,他就连想象都不曾有过。 只因,传说中强到逆天,以一人之力,将异域入侵者,给死死压至在异变之地内,而令其不得出的萧家大爷,也不过在破九境的边缘,并未曾听说他有迈出那一步。 至于萧家那个浪荡子,他常年龟缩不出,并没多少人知道他真正实力,但想来,最多也就是萧家大爷那个层次…… 这世间,就不可能有破九境之人。 这天地,容不下! 西蜀这群家伙,自觉是见过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人——毕竟,蜀山之巅为九州最高峰峦;而蜀山之广、资源之多,更是冠绝九州,由不得这些家伙不自诩自己来自天府之国,见过他国之人所不曾见…… 曹肇中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九州有历史记载以来,上万年之久,即便是面对灭世之敌、异域入侵者,也未曾诞生过九境之上,那便一定是这方天地不许,容不下他! 是以,面对历从孝的古怪,他们最多就是将其当成诈尸还魂,而不会去想,这个家伙的修为,竟在被虐得如此惨的情况下,给他们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升华、突破…… 而事实上,也是他们修为不够,除了程叔至之外,再无一人,能探查到历从孝的修为运转方式。 九境之上,其修为运转之势,竟还不如一个五境小兵…… 而且,破境这么牛叉的事,甚至是在西蜀人心中,觉得是连此间天地都容不下的奇迹,竟然连一丝风雷引动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灵气四溢,香漫层林了。 总之,就是别人以为天地容不下的破九境,天地不光容下了,还当作啥也没发生那样,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对这九境之上的神人,甚至还不如对待一个破五境的修者,来得更为重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道至简吧。 反正,历从孝确实是破了九境,成为九州传说中,可能是第一个(至少是第一个将在人前出手)的九境之上。 只不过,因为天地的低调,他失去了这个稀罕的装叉机会。 幸好他不是黎君立——这个那么爱装叉的家伙,破九境这么大的事他都装不到叉,那他绝对是要崩溃的。 幸好他也不是历存韬——这个睚眦必报、今日不报十年后也要报的家伙,绝对第一时间就要去把睚眦之事都报掉,顺便还要宣告九州…… 他只是历从孝,是那个每次倒下,都必定以更强姿态归来的傻大个。 他对于自身的实力,并没有什么直观印象,他只知道,自己每次重新站起来,众太保兄弟都会很羡慕他,并与他变得更为亲近。 他现在,就在活动着筋骨,然后想着对面还有没有什么招,若没有,他便该站起来,去招众太保兄弟,让他们羡慕羡慕自己,然后大家一起好好嗨一嗨了。 至于那些敢动他太保兄弟的人,那他自然是要好好修理修理他们,让他们知道太保不可谋! 只因,他们,是他的兄弟。 敢动我兄弟者,那便请做好赴死的觉悟! 历从孝蜷缩起身子,然后由悬空平躺状态,慢慢变成了脚踏实地。 那些藤蔓,就这么听话地配合着他,甚至都没让他用力,就萎靡了,似乎比萧东兮为众太保打造的那些“健身器材”,还要不如。 而那些还在他身上擦拭来擦拭去的那些短剑,也从一开始的切削,变成了来回“按摩”,似乎正如村长说所,“健身”结束之后,得有个“筋膜枪”,来为大家做整理。 可惜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筋膜枪”,村长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就出事了…… 敢动我村长者,死! 历从孝想到这,突然爆出一声“爽来”,然后双手一撑,就将这些藤蔓,给撕成了粉碎。 他招来手中画戟,遥指曹肇中:“敢动我兄弟姐妹者,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精锐与精锐,还差着精锐 这一刻,即便大家都没有发现历从孝的破境,但也再没有人觉得,执画戟在手的他,是在空口喊“爽来”,没可能突破重重障碍,弄死被全军层层保护、还有底牌在手的曹肇中。 就连曹肇中本人,也能感受到那种来自灵魂的战栗,他觉得自己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随时能取走他性命的上古凶兽。 “疾!”曹肇中明显失去了冷静,不复之前潇洒,竟胡乱挥动着右手,还想着要用那些飞剑,来阻止历从孝暴起发难。 他其实也清楚,得自西蜀大山巫蛊大师的藤蔓,已被眼前凶兽所毁,仅凭天上这些飞剑,已是绝难再胜那历从孝。 但他必须要用这声势浩大的剑雨,来遮掩住他内心的震动。 同时,他也在临局设计,目的就是要使历从孝相信,他已是黔驴技穷,完全可以杀将上来,取他的命了。 那样,或许他还能利用手下军兵掩杀,来为自己觅得良机,来释放出最终后手,足以取走历从孝这凶兽的性命。 只不过,他此前所谓尽量高估了历从孝的实力,在此刻,尽是错得离谱——他的高估,在局外人如程叔至看来,是大大的低估…… 而且,他还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将自己所率的这些个精锐,给高估得过于美化了。 是,他此前能做到一生无败绩,纵横西蜀,靠的就是自己的运筹帷幄,以及身后这群将兵,再辅以层出不穷的后手与法阵符石。 但他所谓的运筹帷幄,那得看是跟谁打;至于将兵精锐,那也得看是与谁比…… 很不幸,他手下的精锐,与大燕真正的精锐卫葆军和飞雀军比起来,还差着“精锐”这个词。 正如李仪这样的九境巅峰,她与萧爸比起来,虽同为巅峰,但二者之间,也还差着巅峰——李仪是勉强摸得着天了,萧爸则可能是,天只有那么高…… 若历从孝此刻面对的是卫葆军,即便他已破九境,也不敢言自己一定能破阵而出,甚至完全有可能会陷身军阵而不得出,这就是为何萧爸,会当着自己迷弟历从原的面,毫不犹豫救了李天下就跑,而不与卫葆军正面战的原因。 历从孝虽神经大条,但他毕竟久经沙场,打败的敌人,比割过的草还要多,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部队,那基本上是一目了然的。 此前他肯通过受虐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便是建立在他对当前形势认知的基础上,知道就凭这些土鸡瓦狗,他就算打不过,也是有逃跑机会的。 是以,他才笃定挨揍。 同时,他也能笃定:石敬存是绝对不会来他这一路接应的——那倒不是因为石敬存冷血、与他关系不好,而是,他是莽,但绝不是傻,绝对值得兄弟们信赖。 不然,他当初在天河梁,挨了老范那一炸,被炸得无影无踪,众太保兄弟也不会当作没看见了——一个即使被炸飞了,也会变得更强再返回的猛男,又有什么,可值得他们担心呢? “逃吧!”历从孝咧开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地对着西蜀众人轻笑,然后迎着剑雨,朝他们坚定地迈出了脚步,“不然,都得死。” 历从孝的声音,客观的说,并不大,但在场所有人,听到他的话,再看着轻易就撕碎神级藤蔓、面露狰狞的他,如同看到了一个轻易就能将他们碾碎的怪物。 现在这个怪物,正冒着剑雨,地动山摇般向他们走来。 而那些品级同样不低,起码不逊色于他们实力的飞剑,却如同雨点般在他身上飞溅,就连哪怕一丁点痕迹,都没办法在他身上留下。 这些精锐,若说内心还未开始动摇,那必定是假的。 他们之所以还未溃逃,只因他们的军魂曹肇中还在——他面对强大如斯的历从孝,并没有后退,反而还向前迈出了两步。 他迈出的这两步,意味着他离危险更近了,但他不得不迈——只因每一步,都意味着军心可用。 作为一名优秀的主帅,这是他为了凝聚军心,必须要做到的。 当然,若仅仅是如此,显然是还不够的,在他们身后立着的督战队,也是这支西蜀精锐战力的保证。 除了卫葆军,这园歌世界,还没有哪支军队能做到战损四成以上,还不溃败。 而曹肇中,就是靠着这套督战之法,将自己亲率的这支西蜀精锐,其溃败率,勉强维系在了战损三成左右。 “有点意思。”历从孝狞笑着,不再被动挨打,开始用手中画戟,将那些袭来的剑雨一朵一朵,给敲成碎末。 眼下的场景,就有点像历从孝在夏日暴雨中,轻轻转动着大伞,将那些雨珠,全都向着曹肇中的方向溅甩。 曹肇中自是知道这些剑雨的威力,他迈出两步后,终是立在原地,不敢再有寸进。 历从孝所谓的有意思,就是眼前这些敌人,明明个个都将怕得要死,给写在了脸上,可以说崩溃几在一瞬,却居然能做到步崩。 既如此,他当然乐意,给这些胆小鬼,添上些恐怖的乐子。 于是,他开始了今日的第一次,主动出招。 他虽与历延嗣一样,是天生神力,而且比那个瘦弱小白脸,显得粗壮魁梧多了,但他与历延嗣真的是拿拳头硬莽不同,他选用的武器是画戟,走的可是灵巧路子。 特别现在他破了九境,所谓大道至简,是以他出的招,压根就不像大招,有什么特别威势,甚至连一般修者出招引动的风雷,都没有。 但见他只将手中画戟,轻轻向前对着虚空一划,众人既没见到风随戟影动,也没听到什么破空音爆,就看见离这怪物最近的那百来个精锐亲卫,于一瞬间,全都毫无征兆的断成了两截。 众人尽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既是庆幸这一戟不是挥向自己,也是因着这些毫无反应便尽皆死去的部众,全是曹肇中的亲卫,可以说,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至少,比他们这些精锐,还高出两到三个精锐。 可眼下,连对方的招数都没看清,便一挥两断,成了人家画戟下的亡魂! 第二百四十九章 脚底抹油的九境巅峰 眼见历从孝随手一戟,就将上百个西蜀精锐给斩成两截,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傻大个的战力,绝必是有了质的提升。 当然,包括曹肇中在内的所有人,也都清楚:这狠人再厉害,他也还是一个人,就算他能一戟破白甲,若己方所有人都压上去,他也是抵挡不住的。 就算他力量还未耗尽,己方仍像之前一样没办法弄死他,但制住他还是绝对没问题的,无非是在他的全力攻击之下,己方会死掉多少人,要付出多大代价的问题。 问题是,不要说其他虾兵蟹将,就连曹肇中本人心里都在打鼓:若那疯子不管不顾地杀将上来,就算自己能及时释放出终极后手,将他镇压,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可以及时从杀神手下逃生呢。 这一生不败的威名,若与自己的生命比起来,在曹肇中这样的人心中,那还是倾向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 曹肇中在犹豫;他身后的军兵,全都在期待那一声来自于他的“走”…… 历从孝却是不管不顾地向前走,他一步一山摇,一踏一地动,手中戟虽再未挥出,但确如这世间最恐怖的东西般,摄住了众人魂魄——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生怕他下一戟,会劈向自己这个方向! “全军听令!冲阵!!”曹肇中回过神来,他心知再让那历从孝朝前迈几步,自己可能就会率先做逃兵,从而引发一场大溃败,他终是下定了决心,要再赌一次,定要用自己的后手,将这个杀神,给弄死。 再垃圾的精锐,也还是精锐,曹肇中的部属,虽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但听到军令,还是本能地奋起刀枪,冲将了出来。 虽然,所有人,也包括曹肇中,都能明显地感受得到,他们冲出的速度,还有气势,都要远远弱于从前…… 看到敌军蝼蚁般涌向自己,历从孝抬头露出了笑容,他正想开口喊一句“爽来”,却一眼瞅见了远处的某个异类,不禁发出了一声“咦?”。 那个异类,就是白袍小将程叔至。 大家都在故做姿态的冲锋,他却是正在偷偷摸摸地开溜…… 本来,偌大的战场,出现个把逃兵,并成功躲过督战队的斩杀,那也不是一件多离谱的事情。 但问题是,程叔至的造型,太过于神似萧东兮此前给太保们讲过的一个英雄——上古神话中,曾于百万军中七进七出,终救幼主败曹贼的白袍小将,常山赵子龙! 萧东兮讲故事的水平,那叫一绝——若她要去开个说书档口,历从孝敢保证,绝不会比村长今日在九州的成就低。 毕竟,只是说书的话,村长就不需要耗费资源去爆城爆兵,更不会遭人背刺,损失惨重如斯了。 正因为常山赵子龙形象深入众太保心,这才会有老七历从原等人,以铁胆红缨为首选武器,将枪术练到出神入化——他们当初所想,无非就是要效仿那白袍小将,于百万军中七进七出,护得萧东兮周全。 这个正欲脚底抹油的白袍小将,难道他也听过常山赵的故事,是以才会将自己搞得与其一模一样,但是,难道他想要开溜之际,竟没有想过,这样做,是给偶像丢脸嘛? 尤其是,这白袍小将的修为,还远远高出在场所有西蜀兵将,若历从孝所料不差的话,他当是在九境巅峰,并非没有与自己一战之力。 这样的人,何以竟会做了,场中第一个临阵脱逃之人?! 历从孝的一声“咦”,自然也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吊在大部队尾巴上,正欲转身开溜的程叔至。 嗯?蛤??啊??? 西蜀众精锐冲锋之余,还不忘为程叔至的开溜,配上了各种bgm。 好在,他们并未停下冲锋的脚步,以至丢了这支西蜀不败之师的脸。 停下脚步的,是历从孝。 刚刚破境的他,其实并不在意眼前这些杂兵,虽然他知道“蚁多咬死象”的道理,也愿意相信,这成千上万的喽啰,能给他造成巨大的麻烦,但是他更渴望,看看那个九境巅峰,现在到底还能经得起他几戟! “别走!”历从孝伸出了一只手,似是想要隔空抓住程叔至,好将他当成自己的好靶子。 这一画面,怎么看怎么美,即将被敌人给包了饺子的孤胆傻大个,不忙着溜之大吉,却在那儿大喊,让敌人别走…… 而被他喊的那个人,却是直接爆出了九境巅峰之力,然后,转身……就跑了! 九境巅峰? 程叔至这个骚操作,对历从孝这个敌人没有半点影响,倒是一下子,就把自己人全都给整震惊了,为他们的溃败,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军中竟然藏着个九境巅峰压阵,这是西蜀人所绝不敢想的,要知道,一个九境巅峰虽不敢说百分百改变战争走向,但却绝对能给敌军造成巨大战损,与之相对的,就是减少己方战损。 只不过,九境巅峰在九州极为稀有,别说西蜀罕见,就算有,也没有哪个九境巅峰,是会肯屈居军中,做什么小将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现在他们军中不光有个小将是九境巅峰,而且,他还做了逃兵…… 这里面,是藏着什么不能对人言的事嘛? 有明眼人一下子就想起来:刚刚曹帅,可是将这堂堂九境巅峰,给晾在身后;而且,还晾了老半天…… 难道,曹帅也是比肩九境巅峰的存在? 而这小将,则是在用逃跑示弱,麻痹那傻大个,然后由曹帅觅得良机,好将其斩杀! 这样想的人多了,大家看向曹肇中的眼神,也就不一样了。 历从孝心里虽没那么多小九九,但他陷身军阵中,只能眼瞅着那九境巅峰白袍小将跑路,而失去了一个印证自身实力的机会。 他只能叹口气,百无聊赖地随手应付着这些,朝他发起冲锋的杂兵,甚至连斩杀他们的欲望,都没有。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沙场决胜,可不是儿戏。像他眼下这么无聊,都没有走神;而眼前这些杂兵,却敢不集中注意力? 第二百五十章 我什么也不做,是在帮大家抗压。 本来就丢了个宰九境巅峰的机会,现在那些被自己割的草,竟然还敢分神去看别的草,这叫历从孝怎么能不生气? 他顺着这些分神“草”的眼神,自然地就看到了对方的主将,之前那个宝藏男孩——这是个好人啊!若不是他耗尽法宝,既拿神品藤蔓,又用万剑如雨的来虐自己,自己也不会在今天就破了九境。 莫非,他还有什么宝贝?或者,他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九境巅峰! 即便纵横沙场多年,但在历从孝的脑子里,从来没有什么擒贼先擒王,速战速决的想法——尽管,这些兵法,都是萧东兮耳提面命教过的。 对他来说,战争,就是打打打,不是他倒下,就是敌人倒下……,当然,最后站着的人,一定是他。 今天也是如此,哪怕明知其他几位太保,似乎都已经被敌人设计,落入了陷阱中。 但他信他们,就如他们信他。 他在这边慢慢打打打,把敌人都打趴,就是对兄弟们最大的支持! 至少,自己这边的压力,半分也不会转移到兄弟们那儿去;甚至,兄弟们的压力还会减少。 只因,打着打着,敌人就会发现,在他这边,还得再来点压力。 他讨来的压力多了,兄弟们所受到的压力,自然就少了。 但是,此刻的情况,让本来还打算慢慢割草的他,改变了主意,开始主动朝着敌军的核心——曹肇中那儿,走去。 他走得很慢,挥出的戟也是随意,但效果却是敌人沾之则亡。 慢慢的,也就没什么人,敢轻易往上凑了。 反正,自家大帅神机妙算逆天,竟能以九境巅峰为饵,来布下此等战局,那自有自家大帅来收拾他,也就没必要赔上他们这些小兵的命了。 人就是这样,总会给自己的恐惧,找个必然如是的理由。 眼下,这些所谓的精锐,就这样磨着洋工,边打边退,放任着历从孝,向着他们的主帅曹肇中走去,还个个脸有得色,似乎是他们在助主帅,送这傻大个走向死亡陷阱…… 殊不知,曹肇中才是那个想效仿程叔至,要做第二个脚底抹油的人。 现在的他,在眼瞅着程叔至跑路,终于知道自己错失了一条多么粗的大腿之后,也彻底搞清楚了:这傻大个历从孝的战力,绝必是要远胜程叔至的;不然,叔至这白袍小将,为了阴敌人一把,竟一直藏着九境修为,就是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他何以会逃得如此干脆? 九境巅峰……,都跑路了! 曹肇中手里虽然还有一个终极后手,但他已觉着没有必要去豪赌,能不能弄死,这吓跑九境巅峰的历从孝了…… 决心已定,曹肇中再爆一声“全军冲阵”,然后就祭出符石,先是在自己身周放了一阵烟,然后给自己加上速度buff,就欲飞遁而去。 可惜,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手底下那些人,还有历从孝在想什么…… “弄死他!”这是西蜀精锐们的欢呼,他们只觉着,自家主帅这是要使出终极杀招,置那傻大个于死地了。 “爽来!”这是历从孝见到曹肇中出招时的大喜,他运转九境之上之力,一跺脚便闪现于曹肇中身前,然后,一戟电闪而出! 这是西蜀将士,第一次亲眼目睹九境之上的真正力量。 此前,历从孝随手挥戟,便将上百西蜀精锐,给斩成了两截;此刻,他把曹肇中当成了可堪一试的对手,出手自然不会随意。 即便未尽全力,但那也是九境之上略微认真的一击,岂是曹肇中,还有在场的这些所谓西蜀精英,所能抵挡得了的? 但见电光过处,处在这一击范围内,数不清的西蜀将士,全部化作那断线的风筝,如纸片般被风吹破。 是的,吹破。 然后他们的断剑残肢,全被红血黄尿,给染成了死亡的颜色。 至于这一击的中心点,那西蜀一生不败的名将曹肇中,则已消失无影踪,除了出手的历从孝,无人知道他是在烟雾中遁逃了,还是被那一击,给斩成灰飞湮灭了。 反正,历从孝啥也没说,只是摇摇头,就摇着手中戟,飞快地转身而去。 现在,他要去石敬存军中,问问这带头太保哥哥,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总不能敌人挖了陷阱来坑大家,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吧。 当然,眼前这些勉强还算活着,正抱头鼠窜的西蜀杂兵,他是没兴趣去赶尽杀绝的——从今往后,他们活着,绝必比死了还难受,只要听到十三太保历从孝的名字,估计就会白日噩梦了。 …… 历从孝很快就见到了石敬存。 只因,石敬存是真的在按兵不动;历从孝都不需要用秘法联络,就直接在昔日军营中,见到了正悠哉游哉,推演着沙盘军棋的他。 “哟!没死呢?”见到历从孝浑身是伤的归来,石敬存连笑都没笑,直接先开了口,“你倒是什么时候才能死一个,也好让哥哥吃惊吃惊,来好好哭上一回。” 类似这样的话,历从孝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他连回嘴的欲望都没有,直接道:“接下来做什么?” 做什么? 石敬存放下手中的军棋,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历从孝,淡淡地道:“坐下来喝喝茶,你肯定是会闲得淡出鸟来的。” “下棋,你这傻子又赢不了哥!” “这样,你去门口躺着打鼾,防一防有刺客,来弄死你这不争气的哥……” 擦!这个哥是真的一点也不急呀。 历从孝放下心来:这样的石敬存,恰恰说明,其他太保兄弟们,虽然可能如那曹贼所说,确实是落入了陷阱中,但形势,绝对没有危急到会丧命的程度。 他咧开大嘴:“我,可能破九境了……” “噗!”石敬存明明没有喝茶,却吐了一地的水。 他难得的失去了冷静,瞪大着眼睛,围着历从孝转起圈圈来,还时不时的上手,将历从孝给摸上那么一摸。 待他确认了,自家兄弟破九境是个什么状况之后,竟一改往日沉静,主动道:“哥哥什么也不做,是在帮大家抗压。” “你破了九境,那就什么都可以做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爹就这样 若换做是旁人,听了石敬存那句“哥哥什么也不做,是在帮大家抗压”,都会觉得此人大言不惭,在为自己的躺平摆烂之行,找借口、做粉饰。 唯有历从孝从不疑他,只睁大着眼睛,闪烁着兴奋的火,瓮声瓮气道:“只要能爽,石哥让我做啥,我就做啥。” 石敬存哪能不知:自家小孝子,就是这样子的德性,他即便已破境九境,大抵位于九州巅峰这一层次了,也是个不挨打不揍人就不舒服的主。 他呵呵一笑,也不墨迹,直接手指行军沙盘道:“哥哥觉得,此处便是敌人为哥准备的葬身之地。” “而今,就由你代哥去赴死!” 石敬存指的位置,是他去救援历存韬和黎君立的必由之地,即便是历从孝用兵,也会在此布下重兵,以挡下石敬存,为己方围歼历存韬他们争取时间。 更何况是那西蜀主将曹肇中,已经与他言明,今番他们采用的战略,就是围点打援——打的,就是石敬存这枚援军棋。 是以,石敬存说自己按兵不动,就是为兄弟们减轻压力,此言一点不差,并未有半分言过其实。 只要他不动,敌军为了打掉他这枚援军棋,而布下的重兵,已经做好的各项准备,就不敢妄动,以防提前暴露而导致前功尽弃。 “爽!”这便是历从孝给兄弟的答案。 他说完后,也不管自家兄弟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的,一闪身,便已到了军营之外,朝着石敬存指着的那个所谓绝杀之地,电射而去。 代兄弟赴死,还能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么?他历从孝,就是被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打击,给爽成现在这样的! 九境之上,嘿嘿! 历从孝一边飞遁,一边“嘿嘿”傻笑,有那么一瞬,他在想,若代兄弟去赴死亡陷阱这么刺激的事,都不能让自己爽的话,那么,是不是该去挑战一下村长他爹了…… 毕竟,从小到大,自己虽然参加过大小战役无算,有无数次,都挣扎在死亡边缘,然后绝境还生,但是,这些次加起来,都没有被萧爸打得惨。 那老头子,教每个太保修行的方式,都不一样,但唯独对自己,那是真的能下狠手啊! 把十几岁就已纵横沙场无敌的自己,给摁在地上往死里打屁股,就问问除了这老变态,还有谁会这么做,而且偏偏就能做得到? 嗯……,要不要一报还一报,将这老变态也…… 历从孝这么想着的时候,同样正在飞奔的萧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即就是喷嚏出口。 他脚下没停,却是转头对吊在身后的历从原笑道:“当是在你们太保兄弟中,有人破了个大境界,在念叔的好了。” 破了个大境界?! 历从原双眼一亮,眼中精光乍起。 他当然知道,太保兄弟们中,与自己一样,在这些年沙场血战中,只不断压实境界而不做突破的人,大有人在。 但他前番破境、战力飙升之时,就已看得清楚,萧爸眼中虽有赞叹之情,但也并未有半分意外之色。 换言之,他所取得的成就,能得萧爸作为慈师一面的鼓励,却根本入不了萧严师的眼。 而现在,他分明在萧爸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意动,还有……,一丝狡黠。 这便说明,那个兄弟破的这个大境界,正是眼下萧爸所需要的——破的正是时候,而且,还有用! 至于此人是谁,萧爸当然清楚,而他历从原,也一下子就想到了。 他们这些兄弟中,目前只有历从孝的破境,能给眼下的局势,带来一些可能会有用的变化。 无他,这小子能打、耐揍,而且死不了。 不管他眼下是何境界,光凭以上几点,就够让敌人去头疼了…… 更何况,自己虽久未见小孝子,但也知道他应该快到九境了,就是不知道,他这次破了个大境界,到底是到了九境巅峰,还是九境之上…… 等等?九境之上! 历从原看向萧爸的眼神,都变了——他分明发现,萧爸对他正在做的猜想,给出的是那种肯定、鼓励。 他仿佛回到了当初萧爸教他修行之时,看到了萧爸鼓励他去悟道的那种眼神——就是你尽管往高了去想,天高地阔,任你想象,怎么想都是对的,那样的眼神。 “从孝他破九境了?!”历从原已不再是少年,但他的想象力并未干涸,他眼下话语中含着的颤抖,不是怀疑,而是激动。 “嗯。”萧爸笑着点头,“九境之上!所以,该是想着要吊打老子了。” “噗!”历从原也没有喝水,但同样喷了一地口水。 这个小孝子,心还真的大! 他当然不会傻到去问萧爸,会不会被小孝子吊打这样的话——萧爸可是他的偶像,自然是能镇压历从孝的存在,岂会轻易让他吊打。 没见就连莫非王这样的上古大能,在偶像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么? 他相信,只要偶像愿意破到九境之上,那便是分分钟的事情。 萧爸当然没有想到,自己在历从原的心中,是如此至高的存在,他还以为,历从原仍处在对历从孝破境的震惊中呢。 “境界不代表什么,能活着,并一直战,才最重要。”萧爸点了历从原一句,“眼下这局棋,一个九境之上,其实作用有限。” “但这个九境之上,是阿孝!” “那就是来得真及时,而且,很有用了。” 说来说去,萧爸看重的,还是历从孝那打不死,能一直战的特性。 历从原当即点头:“叔!我会的。” 孺子可教也! 萧爸冲他点头笑了笑,一边赶路一边却调侃起了那被他背在背上的莫非王:“同样是苟,叔我喜欢小孝子这种。” 莫非王这叫人在骨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也不敢应声:自己苟,不过是为了多活几年,至于这样时时被你挂在嘴边嘲讽么? 你们说的那个小孝子,他能在战斗中苟,那也肯定是他有天赋好么,你以为,是谁都能做到的嘛…… 萧爸似是知道莫非王心中所想,补了一句:“我爹就是这样。” 第二百五十二章 萧大爷跑路 提到萧大爷,历从原和莫非王都沉默了。 他们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奔波,就是要去救援那个,一生都在战斗的老爷子。 他们不知道的是:萧大爷正在跑路…… 是的,正如萧爸在救下李天下前,就想好了跑路一样;萧大爷在得到小兮指令之后,就早做好了跑路的打算。 毕竟,小兮还说过,跑路,是为了更有效的消灭敌人嘛。 用小兮的话说,那不叫跑路! 那叫“战略转移”,叫“运动战”…… “运动战”懂么? 像萧爸现在做的这样,带着身后上万卫葆军绕圈子,浪费其体力,折腾其筋骨,折磨其心志,然后将其引到埋伏圈内,趁其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再来个瓮中捉鳖…… 那才叫美滋滋! 知道萧大爷要跑路这事的,只有萧家人——萧大爷行这种苟事,他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在传音石里说啦,而是偷偷给家人们留言了事。 除了萧家人,没有人知道萧大爷和萧爸真正的秉性——在小兮出生以前,这两人,就是真正混吃等死的纨绔…… 就连萧妈,也不过是个涉事未深的宗门闺秀,只因吃萧爸颜值,再加上被他花言巧语所惑,才嫁过来的。 她目睹了这家子纨绔的表现,可也从来未曾奢望过,自己能做出些什么,去让他们有所改变。 所有萧家人都没有想到,是萧东兮的出生,改变了一切…… 像萧大爷这样的宗门二代、纨绔一代,苟才是他深刻在dna里的本性,此前一直在战斗,那是应孙女的要求,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还真是纨绔中的战斗机,是真能打! 而且,用孙女的话来说,自己还能做到,一边打,一边升级。 也就是,像萧爸评价的那样,是在战斗中苟…… 现在,孙女说了:敌人有阴谋!只要有大部队,从异变之地冲出来,就可以跑!! 那他还不跑? 不跑,他就不是萧大纨绔,而是萧老傻叉了! 现在,傻眼了的是,那些被巨大利益所惑,匆匆成军,而抱着必死决心,从异变之地内杀出的那些异域高手。 这个平时傲若天神,盘踞在他们要塞之外,杀他们如屠狗的家伙,怎么今天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说跑,他就跑了?! 他这个样子,要让他们,怎么样才能完成,那个要拖住他的任务呀……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有时候逆转形势,并不需要打赢;逃跑,也可以! 难题,现在交到了他们这边。 他们根本就没有做好冲出异变之地,接下来去攻灭萧家人那座北域雄城的准备,那现在,要怎么办? 明明本来只需要不惜代价,拖住那萧老头,就能完成任务,并顺利拿到巨额报酬,可现在人家萧大爷根本不给他们合围的机会,见到他们出要塞就转身跑路了。 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算,此前买家许下的那些巨额报酬,他们会肯兑现么…… 萧大爷才不管他们的纠结呢! 九州的天,有没有他萧某都翻不到哪去,那可是有历史作为明证的。 要不是乖孙女要行那救世之事,他才没兴趣陪你们这群狗,玩那么多年呢? 若不是时不时,还能偷偷放那么两条狗,去逗逗小断哥那乖孙子,并帮助他成长……,不然,光屠你们这群异域狗,莫说成就感,老子那真是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宰你们真的一点都不好玩,那还远不如,像老子现在般,一边跑路,一边看看北域风光,来得有趣…… 至于乖孙女为什么让我跑,那断不是因为你们这群异域狗,能奈何得了我,而是如小兮所说那般,是藏在阴沟里准备咬人的老鼠跳出来了。 抱歉! 我对打这些老鼠,同样没兴趣。 老子这次回城,最感兴趣的就是能躺平,过几天真正的纨绔生活,然后翘着二郎腿泡那什么温泉,看乖孙女乖孙子,怎么虐你们这些鼠鼠狗狗…… 反正天塌下来,有小兮兜着! 萧大爷跑得那个叫坚决,根本就不给那些异域人看到他背影的机会;他也没有半点心思,想要去瞧瞧,那埋伏在暗中的老鼠,到底是什么人,自然就更不会给那些人跳出来伏击他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萧大爷,所有人,都只能莫名其妙地看着。 任他们想破头也想不通,这个神一样的男人,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或是脑子搭错了哪根神经,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就算有内鬼,给他通了风报了信,那以他之能,还有凭他的骄狂,他怎么着,也该反打一波吧…… 怎么会,就这样望风而逃了?他不要脸的么! 所有人,包括那幕后黑手,都误会萧大爷了——他还真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纨绔一代。 他们哪会知道,这老爷子执着地如一个苦行僧那般,在此异变之地入口枯守十几年,手上沾尽了异域修者的鲜血,竟根本与什么御敌于国门外,护住自己与九州的脸面,没有半点关系。 可怜幕后黑手筹谋这么多年,今日针对萧大爷,下出一招如此妙手,自以为能以这老头为契机,将萧家人耍得团团转,最后将其一网成擒,以绝后患。 结果,就这? 他所有的布置,都在萧大爷迅雷不及掩耳的奔逃中,化成了泡影…… 说好的围点打援,现在没了。 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去围那座北域雄城吧! 那就不叫围点打援了。 相反,还可能被人家凭着坚称利器,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人马,给一点一点吃掉! 在萧大爷惬意跑路的过程中,那幕后黑手正通过昂贵的秘法,收到一条又一条,不好的消息。 与萧大爷脸上的轻松写意比起来,这黑衣书生的脸,可有些不好看。 偏偏,他身边现在无人,连骂几句的对象都没有,更不要说发泄了…… 没有像萧东兮发明的那些传音石,他已经把所有棋子都派了出去,就是想变局,也没办法像现代通讯科技那样,做到如臂使指。 最关键的是,这是他复苏之后的第一战。 他,绝不允许自己输!他,也输不起!! 第二百五十三章 伸出去的手,还想再藏住? 这一局,黑衣书生已经派发出去太多的筹码,他已不可能再收回,也绝对输不起。 作为黄雀之后的黄雀,他布局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萧家的情报机构,到底有多牛! 就算他现在便停下这局棋,通过秘法,严令棋子们都以最隐秘、最靠谱的方式,做到从棋局中全身而退;他的棋子们,也绝逃不出,被萧家人盯上,最终寻到来龙去脉,被一举打掉的命运。 而他,也绝无法轻言,将他们全视作弃子…… 黑衣书生在这间死寂的密室里,终于叹了口气:“没想到,一辈子下棋,终究还是逃不过,要下场为棋。” 随着他这一声轻叹,密室的门,被骤然打开,叫门外奔涌而来的那些日光,给瞬间照得透亮。 而那黑衣书生,已是不见了影。 此地,也于转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此前那些稀奇宝贝,早已尽皆不见;仿佛是从来就没有人驻足过,不过是间普普通通的山寨贮藏室。 在黑衣书生消失的同时,小丫头带着一群人,也要上路了。 她们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异变之地内。 选在这个时间点出发,显然并不合适,但空间裂缝这种近乎神迹的东西,可是半点由不得人的。 反正,就是那白采莲的白脸儿师弟,突然就接到了老师的讯息,通他们可以回家了。 而萧东兮也没有二话,在问过小丫头之后,十分果决地就做出了这个决定:进! 该做的准备,大家一直在做,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忙,而有过任何忽视。 要知道,萧十四这小丫头,萧东兮是拿她当接班人培养的:由小丫头挑大梁闯异变之地,可关系着她这接班人,能否一举奠定其在整个园歌大陆的地位,从而赢得历延嗣、萧从信这帮萧家骄兵悍将的真正认可。 萧家人认小丫头,那是萧家人的事情;历延嗣他们认萧东兮,那也是他们的事情;想让他们认小丫头,那小丫头就得拿出真本事来…… 本质上,当年,部分太保会选择去追随大太保李天下,立那燕国,就是这么一回事——当时萧东兮重伤垂死,萧爸代替她做下了放弃争霸天下的决定;于是,那些太保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原因无他,就是认她,而不认萧断。 而事实上,站在今天来看,他们不选萧断,也并没有错:这浑小子,确实只适合做一个战斗天团的带头大哥,做不成九州的领军人。 至于他们选中的大太保李天下,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失为一个合格帝王,除了他弄历从原这件事,还有这回想当黄雀,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变成了被黄雀围猎的螳螂……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选择,直接导致了萧家内部,尤其是北域这座雄城内,他们中留下来的几个“老家伙”,直接就被随着萧断一起长大的那群新生代,给不自觉地排挤在外了。 以萧从信为首的小兮党,虽然实际上控制着这座城的机关命脉,但他们在这座城中,是很不受待见的,只因,新生代们,亦如他们当年般,只认自家“老大”。 对于这些事情,萧东兮和萧断都是心知肚明,但她们懒得去解决。 只因,这俩姐弟,压根就没想过要当帝王。 若不是萧东兮执着救世,萧断小朋友就是,继萧大爷和萧爸之后,妥妥的月渊纨绔三代,躺平摆烂还来不及呢,那需要操作着机甲,不停战斗。 机甲怎么能用来战斗呢?它分明是每个男孩子,最梦寐以求的装叉玩具好么! 而萧东兮原本在蓝星,也就是个躺平摆烂的团宠。 只因末世劫剥夺了她的一切,而园歌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才会明知末世劫还会来的情况下,用救世执念,推动着萧家向前。 待救完世,她哪还会再去管什么洪水滔天,好好躺平享受接下来的生活,才是王道。 毕竟,管理人这么累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头疼,才是正道。 历史长河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她能做其中一朵有特点的浪花,就很好了。 做任何事,尤其是难度太大的事,那都得有足够的动力来支撑——救世,她有;做女帝,真没有。 且让那些真正有动力的人,去干这么累的活吧! 而自己,躺平即可……,最多,就做个监督工作咯…… 从目前来看,她身边被她认可,且有动力做帝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刚刚搞砸了一切的李天下;另一个,便是小丫头萧十四了。 这还用得着选嘛?当然,且必须是萧十四! 为了确保小丫头在异变之地的安全,也顺便为她培养班底,并增加众太保对她的认可度,萧东兮可是在这正用人之际,直接就将历延嗣、白采莲,都一并交给了小丫头。 而且,她还将上次赠与她们的玉,用金手指进行了升级。 对于村长的安排,小丫头当然开心啦——虽然她摇来的人也及时赶到了,而且个个看上去都很牛叉,似乎与老头小花比起来只高不低;但是她明显更喜欢小白和小白脸啦,不然,为何她要从家里出来? 仆从与伙伴,那还是差着“朋友”这两字,彼此间,是有着明显区别的好吧! 只不过,萧东兮的这个决定,让已经开馆教学的道门马小怜,感到有些许落寞。 毕竟,小白也是她在失去老范之后,相处最久,也最知心的一个好姐妹了。 但当过国后的她,自是知道,乱世便是如此,每个人都被命运推着向前走,会生出太多悲欢离合的故事。 所幸,大家都是为了终结这乱世,而在一起努力着,那便道声“珍重”,期待再见的那一天罢。 是以,小怜并未出来相送,她只在学堂里,为那些仰慕道家神识之力,而前来虚心求学的学子们,认真地授着课。 当然,她也半刻都未曾停歇的,用神识扫描着这些学子,一是要防有被天问一族附体之人,二是要对他们进行人品、天赋的筛选,三便是要选出能够代替她的人,去到外面,为九州探测出潜伏的天问之族。 第二百五十四章 萧十四的十四岁,期待么? 小怜没来送行,小白的脸上还是有看得见的遗憾,只是,她没有时间去表达,只在忙着听她的那些师兄弟们,一遍遍复述,此前统一好的,关于小丫头的说辞。 虽然她很明白,无论小丫头是什么来头,只要她能给山上书院带来足够的利益,自家老师,都不会去做任何计较。 但她再单纯,也能理解,这小丫头在萧东兮的心目中,到底是何位置,故绝不许在自己这出了半点岔子,导致她的异域之旅,变得不顺利。 不然,村长何至于改变初衷,突然决定把她也派回去…… 她自始自终都很清楚:自己在萧东兮这,绝不是人质,而是……朋友。 是以,将众师兄弟给培训好,这便是她这几日来,在城里主要做的事——而这工作,她要一直做到,自己将小丫头,给带回山上书院为止。 万无一失!这是她许给萧东兮的承诺。 当然,她也知道:小丫头那边,至少还有好几个备选方案!而每一个备选,都足以保证小丫头的安全。 可以这么说,她所做的,百分之九十九是为了小丫头;还有百分之一,是为了自家书院。 她以为,这是双赢! 书院,可以给小丫头在异变之地的发展,提供她所亟需的身份,还有助力;而贴上书院标签的小丫头,则完全有可能帮助书院,在异域争取到更多利益,甚至,扩大书院的影响力,将其提升到更高阶。 九州与异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体系——换句话说,只要小丫头不去触碰异域的统治权柄,以她所展现出来的价值,足以让她在异域活得有滋有味,混到风生水起。 这一点,不光是白采莲清楚;已是两世为人,见识过异域体系的萧东兮,更是看得明白;不然,她也不会力主派小丫头前往。 事实上,当年她为千年盛唐续命时,异域就曾拉拢过她,并许下过各种好处。 只是,她的理念不允许自己将九州苍生当成资源,去与异域谈生意,交换利益。 是以,她最终选择了血战到底,御敌于国门之外,直到被温言雅背刺…… 现在,萧东兮对小丫头唯一不放心的地方,不是她能在异域混成啥样,而是,她背后的家族,到底会不会与某些吸血隐世世家一样,会为了利益去与异域合作,反过来,将九州苍生当成弃子。 她与小丫头说得很清楚:若是如此,真到了那一天,便是姐妹决裂,天崩地裂之时。 小丫头虽只十四岁,可她绝不是萧断这样的笨小孩,早知其中利害,故已就此事与村长有过约定:她要做的女帝,要远胜那只能立无字之碑的武姓女帝,断不会祸害九州苍生,更会在未来合适的时间,如村长所讲故事那般,给苍生选择的权力。 小丫头的话,萧东兮是信的。 而且,她要救世,无暇治世;放眼九州,她目前,也没有比小丫头更合适的选择了。 更何况,能将小丫头背后的宗门下水,无疑更能增加救世成功的机率,这也是双赢! 关于这些,俩人在出发之前,已做过开诚布公地交流。 事实上,也是在那场交流之后,萧东兮发现:自己确实没有高估小丫头! 她甚至还很庆幸:自己没有如蓝星玄幻小说里的某些傻叉那样,去将一个大宗门苦心孤诣培养出的继承人,当成傻叉…… 萧东兮必须承认,十四岁的萧十四,甚至要胜过两世为人,从蓝星穿越到园歌后,十四岁的自己!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豪门底蕴,还有天赋? 毕竟,自己再怎么牛叉,在蓝星,也不过是个生自普通家庭的躺平、摆烂团宠,是有幸穿越到园歌大陆,才能仗着所谓的见识,还有金手指,一路拼搏,才能到如今位置的。 若自己与小丫头易地而处:我得她的家世与资源,她得我的月渊、金手指,还有来自蓝星的见识;谁能做到成就更高,或许还真尚未可知。 若她能在异变之地内,远超自己预期,当真为九州打开一片天,那萧十四的十四岁,确实值得期待! 北域雄城内,两拨人马正在各自做着最后的准备,然后告别,踏上彼此不同的疆场。 他们身旁的那座巨大传送法阵,渐渐有光芒在闪烁,那是离别在慢慢地来,想要给大家传递出讯号。 带领着机甲军团,早就憧憬着要出城冲锋的萧断,第一个沉不住气,他快步走到小丫头跟前,与她道别:“等你上山,我定已将那处破堡垒给崩了个口子,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好掩护更多的九州修士进去。” 萧断这话,几乎是等同于吗,把老姐的部署给重新复述了一遍,与他本意想说“阿妹你放心去闯,我来给你打掩护”这话的性质,给颠覆了个地朝天…… 小丫头听了能爽,那就鬼到齐了。 果然,小丫头对他这个,一见面就差点将她推了个狗啃泥的邋遢小伙,那是半点好感没有,直接翻了个白眼,回道:“那你可小心点,别没把人家要塞的口子崩开,就先被人家给拆了机甲。” “到时候,还要靠着我,才能将机甲之威,传遍园歌。” 咳咳! 这俩小屁孩,都是第一次要去远征异域,可千万别出师未捷先打起来…… 萧东兮果断地介入,直接就让小弟提早带兵出发,兵发异变之地要塞了。 萧家人不在接应萧大爷之后据城而守,这是那些异域高手,还有黑衣书生绝对不曾想到的。 萧大爷的果断跑路,已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了;萧家人居然放弃城防优势,不再据城而守,这对他们来说就更不可思议了。 若是光凭野战,就能消灭异域联军,还有黑衣书生布下的棋子,那萧大爷还要跑路做什么? 你们的最强战力都跑路了,然后你们换群小的来,就能管用…… 管用不管用,那得看对面怎么做了。 若他们在萧大爷跑路后,就此缩回要塞,那萧断此行,就真的只是走过过场,事后免不了要被小丫头给好好嘲笑一番。 但若那些家伙,选择了入侵九州,那就是选择了成就萧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来自九州的反击 萧断的童年,是在北域孤城度过的;他的赫赫声名,也是在守卫这座城的过程中,通过一次又一次地血战杀退异域入侵者而铸就。 是以,异域人都知道萧断对于这座孤城,意味着什么。 但他们绝想不到,这座孤城,其实并不依赖萧断,更不需靠他率领的机甲天团。 这座城,对萧东兮而言,只是为小弟提供的,一处最安全的历练场。 用蓝星的话来说,就是新手村。 现在,初期练级任务达成的萧断,终于到了走出新手村的时候了;而那座异域要塞,不过是他老姐为他选的新练级点之一。 当然,前提得是,他们的主力,真的会蠢到去追赶萧大爷,还妄想借此突破孤城,入寇九州。 看着萧断带兵远去的得意背影,小丫头最后瞅了他一眼,然后回头问村长:“我怎么感觉,这小屁孩会莽。” 听到十四岁的萧十四,说同龄的萧断是个小屁孩,萧东兮只能强忍住笑:“莽不莽,都到了该他做主、负责任的年龄了。” 然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丫头,认真道:“你也是!” “放心吧!”小丫头很是嘚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又接着担忧萧断,“村长,你真不怕他莽?” “若阿爷未能成功调走他们的主力,断哥儿肯定要吃亏。” 萧东兮对小丫头的反应很是满意,而这,恰恰就是小丫头与小弟的区别所在:她小小年纪,却爱看全局,计长远,这种天赋,是小弟学也学不来的。 别人或许没发现,或者说发现了并不在意:这个小丫头,到现在马上要进异变之地了,手上都还未曾停止过制作符石的动作。 她为萧家人制作的传音石,早就够萧东兮拿去全九州发行唱片了,但她还是在做个不停,从未曾有过丝毫懈怠。 她能被月村大师傅,还有萧东兮同时看上,不是没有原因的。 若是月村大师傅此刻在此,他定能发现,这小丫头制作符石的技艺,用萧东兮的话来说,就是又升级了! 她明明有着那么丰厚的家底,随便摇个人,也不见得就会比月村大师傅差,但她对于这些在关键时刻能提升自己生存能力的技艺,偏偏一点也不肯松懈。 萧东兮敢打保票,若有朝一日,换成小丫头在末世劫中失去一切,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她一定不会混得比自己逊色。 “吃亏,是为了更好地成长。”萧东兮忍不住上前,拥抱了一下小丫头,“阿妹!你记住:只要活着,所有吃过的亏,都是在帮助我们变成更好的自己。” “所以,你只要活着。” 萧东兮抱着小丫头,并没有马上放开,毕竟,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保证小丫头这一去,就一定能安然无恙地闯出她们想要的那片天。 村长想要表达什么,小丫头哪能不知道呢,她把手中刚做好的传音石,如同此前在月村那样,轻轻塞进萧东兮手里,甜甜地道:“村长省着点用,等我回来,再给你做。” 萧东兮笑着接过传音石,用力地捏了捏小丫头的红红小脸蛋,半开玩笑道:“进去以后也加油做!每天要记得跟阿姐聊够一百个的……” 啊?这…… 小丫头听了萧东兮这么离谱的要求,不觉掰动双手手指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这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把时间都花在聊天上,那……本太保还要不要去征服异域了? 当然,她话不是这样说的:“呃……那我,还有时间,去找村长奶奶嘛……” “没事!”萧东兮并不给她压力,“那不是还有小白她们嘛,你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奶奶肯定是要找到的,但这个任务,并没有落在小丫头头上。 小丫头要做的事,就是在异变之地内,安全地成名成名再成名! 她若是能成功地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反过来用异域人制异域人,那就更好了。 至于找萧大妈的事,那自然是交给见过萧大妈的白采莲去做啦! 当然,姜子吕这对贼使徒,反正也闲不住,自己就当赏他们一个任务了…… 传送阵的光芒,在此刻彻底亮透,这便预示着:由异变之地内,那山上书院老师亲自接应的那处空间裂缝,开了。 小丫头一行人,必须要走了。 一切,都已经完美准备过了,最后能怎样,只能看主演们表演得怎样,大家都收拾好心情,挥手作别,等待着一出好戏闪耀九州。 “再见!”第一个走入传送阵的是白采莲,她用着村长的话,与这个改变了她命运的人,挥手作别。 “期待你的九境之上!”萧东兮是懂小白的,她已经把该为小白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只余祝福。 小白点点头,便瞬间经由传送阵,去到了她们要去的那个地方。 这是经过萧从信他们反复实践过的,绝对没有问题。 “又要被你坑了!”姜子吕摇头晃脑地走入传送阵,他也不会蠢到去向萧东兮讨要什么拥抱,以免被打脸。 他指了指自己被李仪折断,刚刚才恢复的胳膊,无赖道:“医药费不给也就算了,这回若是能将萧家老太君给带回来,你总不能再赖账了吧?” 萧东兮瞪了他一眼:本村长这是给你脸了?连个女人都打不过的家伙,这就又充上大爷了…… 当然,在这种离别时刻,她也不会去揭他的短。 毕竟,他这老贼的长项,是在运动战;而上回对战李仪,他也是为了守护城墙上的萧家人,才选择了正面硬打李仪这个上古大能。 连小丫头家的老头小花,都不是人家敌手,他打不过,也实在不能算太丢人的事。 幸好李仪现在不在场,她还在那处密室中,被萧东兮另有安排,不然,她冒出来阴阳上他两句,姜子吕的脸,也不那么好看…… “活着回来!”萧东兮想了想,还是对他说了一句蓝星影视剧中,似乎并不太吉利的词,“回来,还有大活。” “得嘞!”姜子吕学着萧东兮做了个“ok”手势,就带着自家徒弟莫孤鸿,还有另外一个差一点就说话的赵徐诺,被传送走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萧大爷钓鱼? 萧东兮不是神,她没办法确保,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 譬如让姜子吕进异变之地,这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完全不可控的赌博,不要说旁人,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萧东兮唯二能确定的是:这家伙不会祸害苍生;而且,他与小丫头和李天下,所求的东西不一样。 不然,她或许会在遇到小丫头之前,就去考虑姜子吕这个选项。 有那么一瞬间,萧东兮会异常腹黑地遐想:要不,让这两家打起来,让萧家人好好看场戏……,等打完了,自己差不多也就看清楚了…… 可惜,这场戏只能停留在萧东兮的想象中,她很清楚:若两家真的打起来,那两家的损失,对她来说,就意味着损失了一大帮子的救世帮手。 这不,她内定的帮手,老头小花就带着一大帮奇形怪状的婆婆老老,走进了传送阵。 小花还朝她拍着胸膛打保票:“放心!有我们。” 放心!当然放心!! 萧东兮与他挥手告别,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我当然放心啦!你们把异变之地折腾得越厉害,异域对九州的威胁就会变小。 最好,你们能将异域之人在异变之地内丰收的十年,给搞成失落的十年…… 这样,到时候就算空间壁垒消失,异域之人从异变之地出来,也对九州构不成什么大威胁。 到那时,只要赶在末世劫降临之前,能做到一统九州、横扫异域,然后整合全园歌的资源,来共同抗劫,那就完美了。 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大家尽力而为,也没什么遗憾了。 要说真不放心,那也是怕你们这些家伙,进去之前是牛叉哄哄,但进去后全变成一招跪,丢了九州的脸不说,还破坏了九州大计…… 萧东兮目送小花他们,个个自信满满地消失在传送阵中,她并没有用激将法去激他们,毕竟,这事,有姜子吕这个贼男就够了。 大家都是隐世宗门,谁还不知道谁了? 她相信,小花他们不可能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会感受不到来自姜子吕那一方的压力,而真的不派宗内最强战力前往。 不管怎么样,你们总要想办法压一压他吧…… 而事实上,他们应当是派了,至少,萧东兮用手中青玉折扇,去测那些个婆婆老老时,还是有所收获的。 这时,小丫头带着另一个紫衣小丫头,一起走进了传送阵。 这个紫衣小丫头,此前萧东兮没见过,小丫头也没说过要派人去接她。 换句蓝星的话来说,她是避开了雷达和城防系统,直接开着导航,找到的小丫头…… 萧东兮眼睛一眯:此子,要么是会隐身,要么就是掌握了瞬间移动,不然,不可能城防系统发现不了她! 她倒没有去计较,这家伙竟然敢无视自己,擅闯北域孤城。 看她这般怯怯懦懦,一副幸好没有被拉下的样子,萧东兮就知道,这就是另一个逃家出走的小丫头。 只不过,她这个小丫头,不像萧十四那样,是宗门继承人,而真的是个小丫头。 这不,她一到现场,就被萧十四给使唤上,叫她背起了那粉色的机甲箱。 这机甲箱有多重,十四知道,萧东兮也很清楚:就算换了天生神力历延嗣来背,他的状态,也绝不会比眼前这紫衣小丫头,表现得更轻松。 这紫衣小丫头,很强! 萧东兮都不用拿青玉折扇去刷,她就能断定,此人至少是个九境绝颠,搞不好,还在九境之上。 这么年轻的疑似破九境,居然只是给十四这小丫头,来做仆从的,哎,这隐世宗门的底蕴,还真不好猜…… 看到萧东兮在看她,那紫衣小丫头很腼腆地回了个微笑,便红着脸,低头不语了。 毕竟,她再稚嫩,也是出自大宗门,自是不可能不知道,擅闯人家里,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 还是十四这小丫头,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给萧东兮做起了介绍:“村长!我的伴读咋样?” 小丫头这么说,萧东兮就懂了。 在某些古老大宗门里,他们会为未来的家主,养成许多替身——这紫衣小姑娘,就是小丫头的替身,难怪无论是年岁还是样貌,都有几分像,除了太腼腆…… 当然,萧东兮也知道,这份腼腆,也许只因是在小丫头面前,若让她去独当一面时,说不定,她能比小丫头还霸气。 按理来说,小丫头逃家出走,紫衣姑娘这个替身,此前应当是在宗门受罚,然后代替小丫头干活才是。 这是……也跑出来了? 还是,是小丫头家里出于什么必须的目的,便将她也紧急地派了出来! 不待萧东兮问,传送阵已经闪起最后的亮光——它将她们传送走,便要关闭储能了。 “阿姐!等我……”小丫头即将消失之前,终是喊了萧东兮一句“阿姐”。 萧东兮没来得及再说话,便只能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去。 该说的该布置的,此前都已经反复推演、叮嘱过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要说的,完全可以用传音石来交流,反正,这也不是啥生离死别,自不必效那些江湖小儿女,在驿站儿女共沾巾啦…… 但萧东兮转过身来,还是偷偷拭去了眼角泪痕:都怪温言雅!不然,我明明可以依靠你,又何苦要去收拾你留下来的烂摊子,却让小丫头这么个天真浪漫不懂事的娃娃,去冒险? 还在传送过程中的小丫头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看着身旁不再装腼腆的紫衣小女孩,恨恨道:“我哪一点天真幼稚了?阿妈竟然不放心,要派你来盯着我!” …… 小丫头是不是天真幼稚,这还真不好说,但是有一群天真幼稚的家伙,却在一番踌躇犹豫之后,终是拔腿迈向了死地。 明明萧大爷跑得干脆利落,连放饵钓鱼的想法都没有,这群异域绝顶高手,却一个不落地上了钩,最终一致决定:既然出来了,九州那么大,总要去看看! 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已是阔别家乡多年,是不是要先回西方去看看。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上钩了! 与九州之人恋故居比起来,异域之人并不留恋他们那贫瘠的世界,不然,当年他们也不会被利益所惑,不远万里来到九州,然后被困在异变之地内了。 对他们来说,冲出异变之地,并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攫取到更多的利益。 与他们战了十数年的萧大爷,可以说对他们的秉性已是知根知底,故他在落实萧东兮布置的钓鱼任务时,直接选择了连饵都不留下…… 他跑得干脆利落,直接就没了影,哪有半点像是要诱敌的样子? 尽管如此,他却是一点也不怕,自己会完不成孙女派下的任务。 只因,他太清楚这些异域狗,到底是怎样的尿性。 他们打仗,与九州的成建制战队,并且等级分明不同,他们从来就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只有一个共同的利益联盟,叫绝世会。 绝世会派出的所有出战高手,都是来自不同的利益团体,基本上算是各自为战。 他们这样的体系,决定了他们在战场上,不会出现如九州部队那样,达到一定战损比,特别是统军将领出现阵亡之后,就会崩盘。 相反,无论战损比多高,只要还有利益,他们这些活着的高手,就能一如既往地倾尽全力。 毕竟,只要战到最后,确保自己还活着,那他们的战利品,可是惊人的丰厚,并不存在什么上缴之类的情况。 无非,就是怎么分的问题。 但也正是这样的体系,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如九州战阵那样,大到战役,小到战斗,都能做到统一步调有指挥。 但凡萧大爷露出半点诱敌的姿态,这些个异域狗,都没可能如现在这般步调一致地要往孤城冲。 只因,他们反而会在讨论分析中起争执,最后一哄而散,而不是似现在般,全都为了孤城里那诱人的富可敌国财富,而孤注一掷。 他们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那老杀神跑得那么快,定是出了什么事,看他跑的方向就知道是那座城,不趁他病要他命,抢光那座城,他们怎么对得起自己被困在异变之地那么多年…… 是什么让他们笃定,萧大爷那边肯定是出事了呢? 这就要怪那黑衣书生,将牛吹得太过头了。 什么他落一子,便要叫九州崩了边角(注:围棋向来有金角银边中肚皮之说,故边角不是边边角角,而是很重要的地方。);还有什么,萧家后院起火,萧家老头必定孤立无援,弄死他就在今日…… 而且,到目前为止,绝世会收到的消息,还真的都是不利于九州的消息:什么黑衣书生启用燕国内应,灭燕主收燕国为己用;五国联军乱中原,瓜分天下;此前在与绝世会的战斗中,打出了赫赫战功的那些个燕国猛将,也全都被五国联军给包了饺子,个个命在旦夕;还有东边的几个小国,也都在黑衣书生的安排下,开放海域,放周边海寇入侵…… 至于那座北域雄城,黑衣书生也已明确保证,要将它夷为平地! 故萧大爷的反应,落在绝世会这帮人眼中,反倒是最真实,正应了黑衣书生的预言。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都是黑衣书生的布局不假,但对九州人来说,布局归布局,几时能做到,又能做足到几成,那又是另当别论的。 眼下,黑衣书生自己都要焦头烂额了,他哪还敢如此前那般叫嚣,言什么几日之内,就要亡燕国灭孤城倾覆九州。 现在,只有他派来伏击萧大爷的部队,那确实是实打实存在的,而且,战力确实个个不俗。 毕竟,弄死萧大爷,放异域之人出异变之地,本来就是黑衣书生那盘棋中的一条大龙;他没可能在这个环节上缩水。 既然双方实力都很雄厚,北域雄城又后院起火,那他们还不一拍即合,赶紧去趁热打铁,捞一波! 于是,萧大爷明明除了逃跑之外,什么都没干,却完美地完成了萧东兮给他派发的诱敌任务,干得漂亮! 以致于就埋伏在路边,眼睁睁看着萧大爷一骑绝尘跑回老巢的萧断,竟真的以为,自家阿爷这么坑,要害他去啃全盛状态的异域要塞了…… 幸好,是他的小军师及时拉了他一把,将他劝住,率军窝在路边苟一苟。 毕竟,萧东兮的谋划,甚少有出漏子的时候,除了她当初被自己人背刺这事。 萧断也是难得的听了一回劝,肯带着孤城天团小将们,按小军师的说法,就在路边缩一缩,打了个盹。 等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正好就瞅见两拨泾渭分明的大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经过,浩浩荡荡地涌向了孤城。 “娘的!”萧断待那两支大军走远,才喘了口大气,将口中衔着的一根杂草,给狠狠甩在地上,“这么多九境,小爷差点就要被这些硬骨头,给生生呛死了。” 小军师深以为然,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孤城安危,直接献计道:“断哥儿!事不宜迟……” “走!”萧断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领着众人,就朝那异域要塞,全速飞奔而去。 小将天团全员脸色凝重的跟上,他们中,竟无一人回望他们曾守卫多年的孤城,似乎,他们是真的不担心,刚刚过去的那两拨大军,能攻陷他们的家园。 这倒不是那两拨大军不强。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萧断,都已明言,若那两拨人马还在要塞,自己这些人,即便全部身着无敌机甲,亦完全有可能啃不下这块硬骨头,最后反而被卡住喉咙而死。 他们自然也个个都看得清楚:那些异域狗,虽是被困在异变之地中,但可以说吃尽了异变之地的资源、好处,个个都变得强悍无比,平均战力,可谓是远超自己。 若没有机甲,可以说,自己这一团人,可能还不够他们几个人打…… 至于另外一拨人马,他们虽然看不出来路,但观其整体实力,尤其是训练有素绝不似那些异域狗的样子,便知道定是某个野心家圈养的私兵——也不知道是训练了多久,反正今日抛出来,绝不是为了送死来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杀出一片天,引得群鲨来 什么样的人,就带出什么样的团队。 萧断的这群兄弟,与村长身边那群太保,可以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子——太保们讲求的是遇强则强战,遇弱则随意,主打的就是一个“爽来”;而萧断这群兄弟,他们与萧断一样,骨子里有关于人生的更多追求。 于他们而言,战斗,不过是为了扞卫他们所追求的东西,而不得不采取的手段。 换句话说,如果能不战斗便取得他们想要的结果,那他们多半就会选择不战斗,这个,与对手的强弱,并无半毛钱关系。 此刻,别说他们了,就连萧断,也没想过要去挑战这两拨人马,而是无视他们,任他们去到北域孤城,好好感受一回啥叫用血肉之躯撞钢铁长城…… 萧断所想,与他的兄弟们一样,就是待会儿,怎样更好地将异变之地入口那座要塞,给砸出一条路,以引动九州那些对异变之地觊觎已久的宗门、豪强,也顺着这条路,去到异变之地内搅风搅雨。 只要做到这一点,那对小丫头来说,他们就是做到位了,为小丫头的异变之地之行,减少了许多风险,增加了一些胜算。 至于怎么砸出一条路,砸路的过程爽不爽,这对大家来说并不重要。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群唯结果论的家伙。 而这,恰是月村太保这一代人,与他们这些小年轻的代沟所在。 这不,孤城天团侧身让过偷袭孤城的两路大军,然后转身就朝异变之地的要塞冲去,现在,就看到底是哪方先抵达,然后朝着对方的腹地,掀起进攻狂潮了。 当然,也有可能,会是同时抵达,两边同燃战火。 若说有区别,那便是异域之人,包括那幕后黑手,再如何千算万算,亦不曾算到:萧家人不仅在第一时间洞察他们的阴谋,并且,还能组织起足够强大的人马,与他们来一场偷袭与反偷袭的游戏。 虽然,那黑衣书生也疑似是穿越者,并且十分重视情报工作,奈何,他没有萧东兮那样的本事,能搞出什么传音石来。 他倾尽全力,也不过是建立了一个讯鹰通讯体系,这便使得他在情报战这一块,天然就弱于萧家人了。 他知道孤城的主力是以萧断为首的孤城天团,但他怎么样也不可能知道:孤城天团是在守卫孤城的过程中,打出的赫赫声威,但孤城,完全可以不需要由他们来保护…… 在关键时刻,他们完全可以被萧东兮,当成一把破敌尖刀来使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将他们用在进攻上,比单纯防守,还要更加管用。 情报战,萧家人完胜。 至少,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便被某个萧家人尽收眼底。 而无论是萧断,还是那两路敌军,都无人瞧见,在不远处的山峦上,有一个正在山风中摇曳的稻草人,用它那硕大的眼睛,仔细地记录了这一切。 若是某个蓝星人路过,定会对这个稻草人的眼睛,产生极其浓厚的兴趣:只因,它的这对眼睛,完全不似人的瞳孔,而简直就与战争所用的望远镜镜片,生得是一模一样! 可惜,这里是北域最荒芜的地方,别说是蓝星人,就连半个身怀绝技的异域或九州之人,也没有。 这倒不是说他们就不重视情报工作,而是,这个稻草人,它是会动的……,只能说,它此刻选的这个位置,太好了! 待双方大军消失在尘烟中,稻草人确认了再没有变化时,它竟用那纤细手臂,从身体里挠出了一枚传音石,并开口说话了:“小四!收到请确认。” 传音石中,很快就传出了萧从信那沙哑难听的声音:“小四收到!请讲。” “鱼已上钩!结束。”那稻草人说完,便收了传音石,然后就突兀地消失在了这荒山野岭之中。 他们可不像萧东兮,会肯将珍贵的传音石,当成蓝星网络聊天工具来用——这可金贵得很,能省则省! 若是有蓝星人在此,便会不禁莞尔一笑了:这个传输模式,不就是蓝星有时会在校园运动会等场合,使用的对讲机么…… 萧东兮还真有点东西,不仅自己把传音石当家族聊天室用,还将萧从信等太保,给培训成能熟练使用对讲机。 至于这稻草人是谁,其实并不难猜——能掌握传音石这种战略物资,并且将四太保萧从信,给唤成“小四”来使唤,此人,绝对就是此前被他们唤成“小三”的月村第三太保了。 他的出现,意味着萧东兮将北域雄城的另一套城防体系,给彻底启用了,其目标所指,当然就是妄想前来偷袭的那两路人马了。 用萧大爷为饵,将异域要塞强敌给诱到孤城送死;然后,用孤城天团在要塞杀出一片天,砸开一条路,引九州那些野心群鲨,涌进异变之地;这,就是萧东兮临局设局,要做到的事。 而以小三、小四为主的隐藏力量,便是萧东兮有信心让要塞强敌,还有那阴谋野心家,有来无回的底气所在。 此刻,萧东兮就搬了把太师椅,置于北域孤城城墙上,最显眼的位置,然后一个人,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轻摇着手中青玉折扇,等敌人来,看自己演一出好戏。 在蓝星小说里,上一个独坐城墙,抚一曲琴,摇一摇扇子便退了敌兵的,还是三国诸葛亮。 他唱的那场空城计,还真是有点东西的。 今日,萧东兮不仅要在现场看,还打算亲自来演一场。 诸葛亮好歹身旁还有个琴童什么的,萧东兮却是独自一人——他可没有把那些异域狗,还有狗屁幕后黑手,当司马懿来看。 北域孤城的门,自然也是洞开的。 城门口,也没有那些扫地的老兵——整片城墙,便只得一椅、一人、一扇。 按理该陪着小兮在此的人,统统不在,就连萧妈,也不知道被小兮打发到哪里去了。 是以,当那两路敌军,兴冲冲地杀至城墙前,目睹此景时,竟也都如蓝星小说里所写的那样,心里都一咯噔,便都把脚步停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的命都很贵,不愿第一个上前送死……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人一扇足矣 就在来自异域与幕后黑手的两路人马,在北域孤城外裹足不前之时,萧断率领的孤城天团,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了异变之地入口处的那座异域要塞。 与九州人重视城防,到处都是机关法阵,甚至是城中有城不同,异域的要塞,更像是一座城堡,只要突破城墙,就能长驱直入。 而这恰恰是这么多年来,即便是九州诸多宗门,连同萧大爷在内,无数次冲击过此座要塞,但均无功而返的重要原因。 只因,要塞城墙上的戍卒确实不多,但在此要塞内,却人人是卒! 只要九州之人攻入其间,原本看上去那些吊耳郎当满街瞎逛的异域人,还有那些在什么酒馆茶馆里或酣饮或浅酌的各色人等,便都会涌出来,往死里围殴九州人。 习惯了攻城战、宗门战的九州人,面对此等看上去似是不甚复杂的巷战,却往往会吃了大亏。 只因,他们搞不清楚,这些突然出现的异域人的深浅——若是将每一个冲上来的人都当成九境绝颠来对待,那他们消耗不起,很快就会累死;但若不如此,只要稍有松懈,就极有可能,一不留神之下,就被一个看着像孩子的九境绝颠,给秒成渣…… 而且,这些异域人分属不同的利益团体,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战损比的问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异变之地内获得足够机缘后,受重金所诱,来此地捞利益的。 弄死九州人,不仅能分他们的东西,还有巨额报酬;更重要的是,还能分被九州人弄死的人的东西…… 再训练有素的战士,也难以在这样一个全民皆匪的城堡中,很好地面对残酷无序的巷战,做到全身而退。 即便是萧大爷,也在这里吃过好几次亏,以至于伤了根基,没能顺利冲进异变之地,去找他的老婆。 这一回,萧断显然是在萧东兮的指导下,做足了功夫。 孤城天团小将们在他的带领下,并不以占领城堡为目的,故没有分兵去试图占领什么要地,而仅仅是保持着阵型,全力杀人! 所谓的全力杀人,也仅仅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动手,至于其他的人,不过是在蓄势,做好随时接替同伴,上前杀人的准备。 萧断的目的很明确,在此座要塞内,打一场持久战消耗战:消耗的对象,就是要塞内的各色异域高手。 反正,谁上来,就弄死谁;若不上来,只要你不跑,那等我们阵型碾压过去,也弄死你。 这场消耗战打得越久,对这座要塞便越不利,而对九州来说,则是利好! 最关键的是,越是这样的战火连天混乱,就越有可能引来更多的鲨鱼,那么,就一定会有“大鱼”,用他的方式,混进异变之地内。 进异变之地的九州人越多,便愈有可能,搅乱异域之人的部署,为九州博得更多机会。 哪怕,这些冲进的九州人里,也许并没有几只好鸟…… 这事,萧断很小的时候就想做了——他所统帅的孤城天团,从一开始就是一把刀,而不是一面盾牌。 只是,因为局势的发展,他们不得不在这么多年里,被迫充当着一面盾牌,护卫着九州安全。 此刻萧断机甲在身,战力全开,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击着异域要塞,带给他们建城十数年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全城警报四起,越来越多的异域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似是要淹死萧断这些胆大包天、敢来寻死的蝼蚁…… 萧断却夷然不惧,他的脸上,现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的眼中,也冒着兴奋火苗,迅速将天团小将们的眼,给尽皆点燃。 “杀!”萧断一声令下,天团小将们尽皆机甲在身,果决地迎上了异域潮汐。 …… 与萧断的果决不同的是,停驻在北域孤城门外的那两拨人马,面对只得萧东兮一人一扇镇守的城楼,裹足不前也就算了,居然还花时间开了个小会,选出了几个话事人,看样子,是打算与萧东兮谈谈。 半晌过后,有一人排众而出,出现在萧东兮的视野中。 此人身材修长,面容精致,身着华丽罗马长袍,虽年纪轻轻,但一看便可知,是出自异域某大国的贵族。 他深邃的碧眼中,带着一丝阴柔,其轻轻向后梳的黑色长发,还有他那纯白披肩上雕刻着的精致金色纹饰,无不在彰显出他的贵族身份。 他一边悠闲地向前踱步,一边轻轻摩挲着右手中的红色长杖,用微微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他的笑容,若是落在当初还在蓝星的萧东兮眼中,自是能生出一种引起窒息不适的不安感觉,引发她的忌惮,并将其划入危险人物这一行列。 但他落在此刻的萧东兮眼中,就只能是个“呵呵”了,怎么看,怎么有种,他出来插标卖首,却还要故弄玄虚的感觉。 萧东兮连“来者何人”都不问,就看着他表演,看看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到底敢往前走几步…… 这家伙也是不争气,在故作姿态地向前走了一段之后,竟在距萧东兮心中及格线还差着老远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因为隔得远,他便卖弄似的运足了九境巅峰之力,大声道:“鄙人沃特曼,乃艾玛卡公国侯爵……” “猴子你好!”萧东兮扇子轻扬,连修为都没显露,就轻轻一声,将他的话给呛了回去。 萧东兮的声音并不大,也未曾附带任何修为之力,但落在沃特曼的耳中却是不啻惊雷,他心若遭冲锤怒砸,竟一句话未说完整,便险些气血逆流,吐出口血来。 他也算是个人物,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的惊疑不定,只将城楼之上一人一扇的萧东兮给好好盯住,心中思绪如波浪翻滚。 半晌,他将一身修为运至巅峰,才再开口:“阁下可是萧家主,吾等领兵至此,止戈为武,是欲与家主谋一场泼天富贵。” 不得不说,这沃特曼也算是对九州文化,有一定了解了,不然,也说不出“止戈为武”这种话,虽然他用在此处,显得特别尬。 “过来!”萧东兮连正眼都没看他,“杀你们,本村长一人一扇足矣。” 第二百六十章 上前领死 客观来说,对面这两路人马,并不弱。 沃特曼率的异域这一路,乃是常年驻扎在异变之地入口要塞内的异域精英,可谓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且,因异域之人不擅战阵,平素更喜个人英雄,是以,前来北域孤城捞好处的这些异域人,即便是战力最低的那个,其修为也在八境巅峰。 像沃特曼这样的九境巅峰,异域阵中还为数不少,之所以是沃特曼出来做代表,大抵只是因为他的爵位,或者就因为他是“九州通”…… 至于幕后黑手派出来的那一路人马,按黑衣书生的本意,是用来伏击萧大爷,将其弄死之后再强攻北域孤城,就算攻不下,也要尽其可能,将萧家人的主力,给牵制在北域。 是以,这一路人马,就算不是黑衣书生的杀手锏,也绝必是他手中的精锐战队,至少不会比他派去弄李天下的那些个兵马差。 按萧东兮眼下的目测来看,这支军队虽刻意敛起了锋芒,但按她的估计,至少不会弱于李天下的亲军铁骑,更有可能是与那正在追杀李天下的卫葆军,在五五之数。 只不过,他们深谙九州战法,一切都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尽管他们的实力,完全可能比那些异域人还强,他们也不争抢战场主导权,只以那沃特曼侯爵为主,由他去与萧东兮拉扯。 萧东兮洞悉一切,却仍当他们如土鸡瓦狗,坐在太师椅上连动都没动,甚至都没有血蓝星某人那般勾手,夸张地来一句“你过来呀”,只折扇轻摇,让对面上前,说什么“我一人一扇足矣”。 看到是这样的萧东兮,被她一声险些震破神魂的沃特曼,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回头点了一名与自己平时关系较近的异域人,道:“要不要去试一试?” 这些异域人,彼此并非从属关系,不过是为了共同利益而走到一起的结合体,故那人得沃特曼垂询,倒也能有自主权,而非是必须领命上前送死。 他眼珠一转,让旁人去,大概率是试试就逝世,沃特曼叫他,那还是有原因的,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而他每次打头阵,也都能捞到不菲的好处,是以他权衡一二之后,点头应下此事,便飞身而出,嘴上喊着:“便由我,来讨教一下萧家主的一人一扇!” 这人确实有点本事,他飞身而出,所过之处,天上地下无不溢满彩色斑斓,倒是有点蓝星游戏中,派英雄去开荒探路那种味道。 萧东兮眼睛一眯,折扇一摇,心中已是有数:此人,确实是在探路,难怪沃特曼先请他出来。 若不出意料的话,此人身上应该还有护身符或者瞬移符那种东西,只待探完路,并排除掉风险之后,就会立刻脱离险境,而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是要上来讨教一下自己的本事。 她布下此局,本意就是要将这两路人马,全都给弄死在城墙下,因此,在面对此人时,她心中自然有所计较——既要让他探一点路,将安全信号传递给对方;又要故作担忧的样子,尽全力将他一举弄死,好把自己做贼心虚的样子,送给对方去揣测。 她已化身成蓝星顶级影视天后。 首先,她惊疑不定、犹豫不决地看着那人一边向前推进,一边排查出了一两个小机关。 然后,她露出一副咬牙下定决心的样子,在那人推进了约莫三分之一的路程后,直接奋起全力,对着他就是一扇! 虽然没有修为波动,但是当年沃特曼在唐宫,是看过萧东兮重伤垂死之际全力出手的——他当时也是幸运,才能随肯戴尔王子一道,得以保全性命。 萧东兮眼下这全力出手,满满的都是当年味道,靠的还是那把扇子…… 没有修为波动,她到底废没废,情报里也下不了定论,但扇子没毁,还能用,倒是真的。 而且,战端还未真正开启,她便如此慌张,挥出的攻击,已经如当年一般,似是强弩之末的全力一击了。 这里面,有问题! 沃特曼并没有去考虑,萧东兮这一击,到底能不能弄死来人。 于他而言,那人是朋友,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战争来说,总得要有人先死——他付出些什么,再得到些什么,不亏。 沃特曼只在心下判断,对面那美人,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而正在甘当排雷兵的异域人,他显然并非头一遭做这种事情,自是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一见萧东兮挥扇,就已经下意识的捏碎了手中一块石头,在自己身前,弹出了一道类似于异变之地空间壁垒那样的光膜屏障。 然后,他便全力运转修为,准备闪避萧东兮那看上去毫无修为的一击。 他此前是没见过萧东兮出手,但人家敢放言一人一扇守一城,那总是有点东西的,不可能完全是个废物。 不管怎么样,保命第一,这才是万全之策,并不丢人。 只是很可惜,他自以为的万全之策,在萧东兮那,全是不安全。 首先,他那放出的光膜屏障,在青玉扇那一道青光之下,毫无征兆就被切成了两半——青光毫无阻滞地朝他电射而来。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运转不起来了! 他心下大恐,越想用力却越使不出力——他此刻的感受,就像在夜晚梦中,被恐怖的东西按住手脚那样!哪怕他睁大眼醒着,做如何努力的挣扎,全都无济于事…… 他的恐惧还没爬上脸,就被已然近身的那道青光,给漫过身体,然后,变成了两片。 待他半边脸落地,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之时,半空中才有他被劈开时的鲜血,飘洒而下。 嘶! 所有人,都被萧东兮的这一击给震动到了。 虽然,有不少人自诩,自己也可以做到这一击,但对面毕竟没有释放出任何修为,若只是全靠宝贝,那宝贝,也不是他们配拥有的。 只有那些个带头负责的人,才在一边倒吸凉气之余,一边如沃特曼那样去思考,对面这美人,今天到底是要唱哪出? 她这一击是强,但若只凭这个,就想一人一扇护住此城,未免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请小城主出来一战! 影后萧东兮,在一招毙敌之后,立马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身子略微前倾,对着城外两路人马,轻轻一笑:“本村长不小心用力过猛,真是不好意思。” “若你们都是这样的土鸡瓦狗,连我一个‘不小心’都接不住,那还是乖乖滚回去,不要来送死的好!” 萧东兮的话,似是满口嘲讽,还故意要做出一副为对方好的样子。 但落在沃特曼等人眼中,这样的萧东兮,就很有问题了:慢说与她当年在唐宫血战时的表现比,就说与刚刚的高冷相较,她在一击将众人给威慑住之后,按理,怎么也不该有那么多废话。 这,与她往日的人设不符。 虽然他们情报有限,对萧东兮知道得并不算多,但昔日萧东兮的表现太过耀眼,故事太过于传奇,以至给他们留下了那样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们总觉得,无论如何,将异域人给摁在异变之地内十年不得出的萧家主事人,不该如刚刚那般废话。 果然,萧东兮似是自觉说错了话,立马恢复了高冷,重新倨傲地靠在太师椅上,折扇轻摇不再言语,露出一副以防自己言多必失的样子。 沃特曼一边飞速运转着脑子,一边眯着眼,去看那刚刚被探了三分之一的路,也对那里显露出来的一两个小机关,在心里进行了估算。 杀伤力,确实是有的,但若这一路都只是这样的小机关,那么想凭它们,就将自己这两路人马给消灭掉,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现在的问题是,后面那约莫三分之二路程,到底还藏着些什么? 或者,什么都没有! 而那城楼之上的萧家主,只不过是在诈咱们……,迫使咱们不敢贸然攻城,然后,要么退兵,要么叫她支撑到援兵的到来。 若她真的是在诈咱们,那平素守卫孤城的那支军团呢?他们在哪??去干什么了??? “萧家主好手段!”沃特曼脸上挤满惊惧的神色,“但你做过了。” “就算你不愿受我等泼天富贵,但也用不着出手便要人命吧?” 萧东兮摆出一副不欲做此等口舌之争的样子,仍是重复了开始时说过的话:“你们来!本村长一人一扇足矣。” 知道你强!但你也用不着一直重复吧? 这便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但是他们都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做声。 只有沃特曼继续发声:“萧家主再勇,又岂能真的以一当万?” “大家斗了那么多年,互有死伤。” “今日,我等从圣地出来,已是不可阻挡的事实。” “萧家主又何必强求,拒了那泼天富贵,而致双方两败俱伤,萧家生灵涂炭……” “我倒是有个主意。” “不如,您将小城主派出来,与我等一斗如何?” “双方均以小型兵团出战,一战而定——小城主胜,我等原路退回;小城主败,萧家主放我们南下九州。” “可好?” 萧东兮就这样眯着眼,任沃特曼一口气将话讲完,然后才轻笑着不置可否:“既是来找小城主的,那与本村长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是在浪费时间消遣于我?” 萧东兮这话,与传说中那个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她,就显得特别违和了,以至于沃特曼不得不怀疑,萧断及他的军团,是否真在城中设伏。 沃特曼不由往深了想:萧东兮一人据城这等行为,倒还蛮符合她的人设;但萧断这个城主,他一直以来,可都是在此城与异域硬碰硬,这次是否会真的那么乖乖听家主话,一改往日风格,而只能龟缩在城中来设伏呢? 一念及此,沃特曼目露精光,忙回头瞥了一眼与自己合作的那支九州军马,对其中一人传音道:“田君,请速速报请汝主,好生探查一番,萧断此刻到底在不在城中。” 异域之人素来重视情报,但被困于异变之地多年,使得他们在九州的情报体系,基本丧失殆尽,只能依赖于与他们有合作关系的势力。 在双方达成协议,并大举进犯九州之前,他们共享了有关萧家人的完整情报。 正是根据这些,他们才会布下此局,以为能稳稳斩杀萧大爷,并以实力碾压下北域孤城。 他们在调配人马的时候,就全盘考虑,故排出的战队,论整体实力,都是要远远高于萧家人的,就算偷袭不成,也能强打一波。 即便此刻,他们震惊于萧东兮一人据城,并未即刻攻城,也并不是因为他们怕打不过,而只是想避免不必要的战损——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是谁都懂的。 萧东兮与她的几名得力干将在孤城,这是他们情报里有的,也都做了针对性的布置。 譬如城楼上那些威力巨大的法阵、机关,幕后黑手就派出了专门解决此事的高手,只待战起,便第一时间将其引动,并破除。 还有萧东兮那把扇子…… 在沃特曼的身后,就站着有足够多的精神系、控制系修者,他们只待城楼机关、法阵被破,便要发动突袭,于瞬息之间,将其限制住。 现在,沃特曼之所以不轻启战端,只是在担心萧东兮另有布置——万一真有埋伏,导致自己这些防御能力相对较弱的精神、控制系修者,尚未能发挥作用,便被伏兵所杀,那乐子就大了。 是以,他稳上这一手,倒也无人持有异议。 毕竟,刚刚只牺牲一人,便已探明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查证出,萧东兮还是布了一点机关的。 接下来,无非就是要看,对面到底藏着什么,够不够他们打…… 若萧东兮技仅于此,那他们便要毫不客气地上前,拿下此城,尽情掠夺萧家这些年经营下来的惊人财富了。 孤城拥有着九州最富的商会,且每年都有惊天财富入账,他们是一清二楚的,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就一拍而合,来啃这块硬骨头了。 只要能啃下来,他们这些年的蛰伏就算不了什么,哪怕现在付出巨大代价,也不过是毛毛雨,只因,他们足以得到百倍甚至千倍的回报! 若是萧断的军团不在,那对他们来说就更爽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真的是空城?! 攻城一方并不着急,在他们的意识里,己方这次是集中了各自势力的顶尖战力,是必定能够拿下此城的。 现在所虑者,无非是代价几何的问题。 是以,花点时间去确定那旧日城主萧断,还有他那支铁血战队,是否还在城中,是十分值得的。 被沃特曼唤为“田君”的那名红脸红甲男,当即就应下此事,毫不顾忌地当着萧东兮的面,放飞了几只讯鹰。 放几只,而非一只,自然是他对萧东兮的试探。 毕竟,他们谁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牛叉到逆天的月渊之主,今日到底是成竹在胸稳稳拿捏自己,还是虚张声势演一出“空城计”。 萧东兮又怎会如他所愿,对区区几只讯鹰出手,她只冷冷地看着它们飞走,干脆主动道:“何须如此麻烦?” “本村长不妨与尔等直言:小弟此刻,当正在异域要塞中,宰猪屠狗!” 宰猪屠狗?! 城外的异域人闻听此言,尽皆哗然:就算是两军对垒骂阵,你要想着法子侮辱我们,也不用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吧…… 咱们可是刚从要塞出来,这一路上行军也算慎重,并未掉以轻心,就连一只鸟飞过,都逃不过大家眼睛,何况是小城主那么大一个军团? 更何况,他还是上了咱们黑名单,是被悬红必杀的人物,哪可能,那么轻易就从咱们眼皮子底下,给混过去! 还宰猪屠狗,你是真当这些年,咱们光在异变之地内混日子了么? 虽说最顶尖的战力,都已经出来打你来了,但留守要塞的那些大佬,也依然是你们资源贫瘠的九州,所高攀不起的! 很快,异域之人就由感觉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转变成了对萧东兮的冷嘲热讽。 言下之意,都是在夸大异域实力,极力贬低九州之能,就差指着萧东兮的鼻子说,你们不行了…… 若不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还记得萧东兮当年那一扇戍唐宫的传说,而不敢贸然上前试一试扇子威力的话。 萧东兮也不恼。 做戏,她当然得做到十足,不然,怎么诱这一堆傻叉过来送死呢? 这么多蚂蚁,真要她去踩,那也非得把她累个半死不可——这么傻的事,她可不做。 再怎么说,她也是团宠好么! 若不是此番将太多人手派出去了,她哪需要亲自出手?坐在前排,沉浸式看戏,岂不快哉! 对面的异域之人,看任他们如何冷嘲热讽,那城楼之上的女子,都全无反应,他们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甚至有些心思活络的人,渐渐放下了对萧东兮的戒心,开始认定:她还是当年那个只会靠宝贝的家伙,竟以为仗着城头的机关法阵,还有所谓的伏兵,就能拦下自己这么多强者…… 沃特曼是个聪明人,他冷眼看清了己方状况,此情此景,正合他意:与其点兵上去试探送死,不如激一激,效果绝对更好。 他冷冷一笑开口:“区区城头机关,还有所谓伏兵,就妄想拦住绝世会天神军,这还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诸位!按原计划,拉她一波火力如何?” 他的话,颇得身边人的认可,众人皆笑。 于是,在一番商讨之后,异域与幕后黑手之军联动,随着沃特曼一声令下,便有数十人腾空而起,朝着各自的目标,迅疾杀去。 萧东兮眼睛一眯,折扇一摇,便已知对方意欲何为,她并不忙乱,只以手中扇,刷出道道青色光芒,直取正面来敌。 至于那些要去引动城头机关法阵,或是想着要探路的家伙,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刻意去针对…… 战局走向,正如沃特曼所想那般,朝着于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北域雄城城头的机关法阵,第一时间启动乱射,却在他们早有准备之下,并未对其造成太大杀伤。 城墙外的大地上,只留下区区几具尸体,北域雄城城头那些造价昂贵,消耗起来颇令萧家人肉疼的机关法阵,便尽告消耗完毕。 城外通往城门的路,也基本上被他们探查完毕。 机关法阵确实是有的,但看上去明显是因时间仓促之故,所用材料倒是都到位了,若能完美布置,杀伤力一定惊人,但此刻的杀伤力,却是极其有限,他们只付出十数人的代价,便将这些机关法阵,给尽数清除。 只有那些正面直上,意图封印控制萧东兮的家伙,在她的面前,全都显得不堪一击,被她用青色光芒,如砍瓜切菜一般,给尽数弄死。 沃特曼见目的已然达到,立刻下令让大家都撤回来:尽管接下来,他们也许只需面对,那个只会仗着宝贝的萧东兮,但他仍然心有忌惮,不愿就此下令全军出击。 他身旁的那个田君,也就是另一路人马的首脑,对此也并无异议:反正,对面的底牌经此一试,又暴露了不少,己方不必冒进,也不用担心她会有什么援兵,只需稳稳推进即可。 “事已至此,萧家主不如请小城主出来一见。”沃特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萧东兮遥指道,“或者,就由萧家主下来,与我等谈笔买卖如何?” “不必!”萧东兮仍是稳坐太师椅,折扇轻摇,“弄死你们,本村长一人一扇即可。” “如若不信,大可如他们这般,继续上来送死。” 萧东兮指了指城外地上,那些被她一扇毙命的尸骨,也不去否认自己是否机关耗尽,只刻意强调,自己的无敌之姿。 “一人战一城?”沃特曼终于忍不住笑意,指着萧东兮嘲讽,“即便是你家老鬼,也不敢夸此海口吧!” “你是当年被我们伤到脑袋,傻了?” 面对沃特曼的嘲弄之言,萧东兮也不动气,只手中折扇一指,“不信?那就过来试试呀!包你试试就逝世!!” 最嚣张时期的萧东兮,是绝不会如此刻这般,说如许废话的,这就更加让沃特曼等主事人以为,她是心虚了。 但他们还是想稳上一手,以免因自己不小心,率军进了对方的陷阱。 沃特曼不理萧东兮,转头看了一眼田君,意思是:那萧断的消息,有了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杀! 那位被沃特曼唤作“田君”的红脸红甲将,其实萧东兮认得他。 昔日盛唐未败之时,此人是大唐有数的高手之一,姓田,名东来。 若是单论其所属实力,及其自身修为,他当时的名望,犹在已于天河梁自爆的范晋贤之上。 作为唐帝心腹的他,本应参与唐都血战一役,与萧东兮一道共御异域之敌,但令人奇怪的是,直到唐帝身陨,他及其所属也未曾现过,哪怕半个影子。 而且,盛唐落幕,异域入侵者被赶跑之后,其他诸镇节度,为了天下权柄而打成了一锅粥,生生将九州给分成了十六国,作为拥有大唐边军之重装黑甲铁卫的他,却也离奇地缺席了这场关乎野心的饕鬄宴——他和他的黑甲铁卫,仿佛就从来不曾存在那般,绝迹于九州…… 直到今日,他与那些异域狗合兵一道,出现在北域孤城外。 他这一现身,对于萧东兮来说,此前种种有关他的推断,便都也无需再作细究:无非,他就是与彰国主黄继山、西蜀名将曹肇中这等人一样,是那幕后黑手的一枚棋子,此番突然冒出来,正是到了该启用他们的时刻了。 从萧东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看来,她对那幕后黑手,颇有些看不上的意思:萧东兮看不上他的,是他的格局,倒不是说看不上那个他的实力如何如何的。 其人能于旦夕之间,便使得数量如此众多的军阵、高手,如蚂蚁搬家一般,涌动在九州各地,要在九州开启这一盘不可谓不巨大的棋局,岂能是个易与之人? 但他令萧东兮鄙夷的地方,便也正在此处:其人有如此之势,就不说对抗外敌什么的了,但凡他有想治乱而治的想法,她也还高看他一眼;谁知,他却只会这般,在乱世作内斗…… 是以,连带着眼前这个田东来,萧东兮也是视若虫豸,连话都懒得跟他搭——反正,若他要来送死,也就是一扇子的事情。 但田东来可不这么想:他蛰伏这么多年,修为比之当年,可是不知道暴涨了多少倍,他此番出世,正有要拿名震九州的萧家人,来充当其如彗星般重临九州的垫脚石之意。 他之所以现在还未采取行动,不过是深谙九州大英雄戏之道,早给自己定下了出场序,要借此舞台、对手,来好好成就自己,演一出大男主好戏。 面对沃特曼的询问,他颇有些不以为意:萧断在不在城中,并无碍今日之戏大结局;君不见,你们以为的萧家杀神,现在也如丧家之犬般,早早龟缩于城中去了,怕是那老贼,早就嗅到了本帅的气息…… 沃特曼的实力不弱,却似也不愿轻易招惹田东来,故见他怠慢自己,倒也不生气,还是耐着性子,肯对他等上那么一等。 沃特曼的脸,一如既往的春风满面,洋溢着和善之光,似乎,他指定自己能从田东来那儿,得到比春风还要温暖的消息。 但几瞬之后,当某只迅鹰飞回,将一些神秘的讯息传递给田东来后,他的那张红脸,却明显被那消息,给搞醉了。 落在沃特曼的眼中,那就是,他是被那“比春风还要温暖”的消息,给熏得涨红了脸。 “如何?”沃特曼待田东来的红脸恢复如常后,才再出言询问,算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田东来在脸上变幻之后,已是平复了心情。 即便如此,他在面对沃特曼的询问时,仍然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声道:“萧断那小崽子,竟然神鬼不知地率队绕过了咱们的监控线,目前,确实是已杀入贵会要塞了。” 在这个“比春风还要温暖”的消息里,田东来伤的只是面子,故他还能沉得住气,若换作是他的老家被袭,此刻他就不是脸色变幻这么简单的事了。 真正被伤了里子的,是沃特曼。 田东来并不是一个不谙军事的新兵蛋子,他说萧断“已杀入贵会要塞”这样的字眼,是绝不会花假的——这便意味着,萧断不是在攻打要塞,而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入其中,已经给他们绝世会,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了。 距离他嘲讽萧家人,并未过去多久,此刻,就被萧家人给狠狠扇了一耳光! 沃特曼那如沐春风的面孔,于瞬息之间,便尽失其所谓的贵族风范,变得异常狰狞起来,他望向城楼上那还是照样云淡风轻的萧东兮,眼睛里溢满了恨意。 看来,此城,还真是一座空城! 这可恶的女人,竟敢真的只以一人一扇,就将大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身后的那群异域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再不复之前的各种嘲弄。 他们与沃特曼一样,在意的倒不是要塞被破的损失——只要能拿下眼前这座城,再多的损失对他们来说,也都是毛毛雨——他们在意的,也是一直被他们嘲讽的萧东兮,竟然真的不是在吹牛,而是将他们当成了空气,只自顾自地演她的戏。 杀意,在异域大军中迅速蔓延开来;抱怨沃特曼的眼神,也在大家眼中恣意生长。 明明是一座空城,城楼上那人再强,她也不过是一个人! 她是能做到一人破万军,还是可于瞬息之间,秒杀杀咱们这成群的九境高手? 明明堆人头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让你这带头的给搞成现在这样,一堆人只能对着饕餮大宴流口水,还得受那嚣张女人的鸟气! 沃特曼是九境巅峰高手不假,他的艾玛卡公国侯爵身份,也是绝世会派他来主导这场颠覆孤城战斗的原因,但他终究不是九州的那些个沙场名将,不能像他们那样,打小就熟读兵法并将其在实践中反复检验,这就决定了他眼下会作何决断。 士可鼓而不可泄! 这便是沃特曼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一句九州兵法了,在他的眼中,身后这群自己人的情绪,也确实到了高点,若自己再行压制,恐怕要出事情。 是以,他没有去考虑田东来的想法,便果断下达了总攻令:“杀!” 他这一声“杀”,大家等得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一瞬间,有太多的人超越了他的声音,朝着城墙上的萧东兮,电射而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城确实是空的,你们却回不去了! 田东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阻止沃特曼,尽管他到现在还认为,萧东兮布下的这座空城,一定有问题。 萧断及其所属是这座城的守护神,此事天下皆知,但这不代表,此城就只能有萧断这一支力量。 在田东来所掌握的情报里,他太清楚这些年,此城通过行商天下,到底聚拢了何等财富! 可以这么说,光是萧家名酒“星也醉”这一项收入,就能打造出几个萧断军团,而且,还绰绰有余。 这些年,田东来可是亲眼看着,此城每天有多少商队满载货物出去,赚得盆满钵满,载满金银、物资回来…… 若说里面没有别的什么牛叉东西,旁人就算是打死田东来,他也是绝不肯信的。 奈何他们的情报能力实在有限,即便也成功往城中安插了那么几个暗桩,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无能将其探查清楚。 此刻,绝世会选择大举进攻,他田东来不光不劝,还要给他鼓一把劲,哪怕因此赔上一点人手。 他们与异域绝世会的关系,无非是基于利与益的合作,现在若能借绝世会的实力,得以窥见城中隐藏情况,那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若是绝世会当真实力逆天,能将城中隐藏力量,给一举消耗殆尽,他更是乐见其成。 若果真如此,那不知道要给主上省去多少事! 要知道,主上为此孤城布的局,其复杂程度之深,所投资源之大,比起弄那燕国之主李天下,不知道要超出多少倍…… 他也希望,这只在传说中无敌的萧东兮,会真如沃特曼所想那般,只是一个人,能被异域所碾压。 而不是,她就不是一个人,还反过来,将他们全都给碾压掉! 待到田东来发出指令,他身后近百名黑甲军也迅猛加入战团后,异域那先先发的高手,已有熟人抢上了城楼。 虽然,在他们的身后,已有上百人,为了掩护他们抢上城楼,而被萧东兮手中折扇所刷出的青色光芒,给斩成了身首异处。 没有问题! 北域孤城之外的所有敌人心中一喜:那萧东兮手中的扇子,确实仍如当年那般牛叉,她扇前并无一合之敌,但架不住真没有埋伏呀! 而且,城楼上那些杀伤力巨大的法阵机关,早就在此前的那轮攻击中,被敢死队引动,并彻底耗尽了。 现在,萧东兮她一个人再勇,难道还能将咱们这笼笼总总几万人,都给杀个干净么? 蚁多尚且要咬死象,何况,咱们中,本来就有很多大象! 一念及此,那些本来还抱有一丝谨慎,打算好好苟一波的异域强者,便如打了鸡血那般修为全开,朝着城楼加速前进了。 萧东兮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向城外那乌泱泱涌来的好几万只蝼蚁,她只在战斗,一扇又一扇的将那些胆敢抢上城头的异域高手,给弄死。 落在所有人的眼中,她这是已陷入苦战,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了。 谁也没有发现,她的扇子上那枚新吊坠,其实是块传音石。 因她使用了顶级隔音符(月村大师傅出品)的缘故,除了她,现场谁也听不到她开的这个小型网络指挥中枢里,来自四面八法的实时战报。 “可以了!”在传音石那头说这话的,是萧从信。 “嗯。”萧东兮一边用扇子砍人玩,一边点头,“四哥你自行决断即可。” 然后她就不理小四,转而呼小三:“三哥,你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原来,她不看城外,并非她正陷入大战而导致忙不过来,实在是,有人帮她在看! 团宠嘛,身边再怎么无人可用,那也还是有得懒可以偷的。 无非,就是家人们多辛苦一点哦。 “敌军退路,已被我所断。”说话的正是稻草人小三,“他们也绝等不来援军。” 他在放敌人两路大军通过之后,便已指挥他所属的机械大军,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部署——不仅断了敌人归路;并且对敌人有可能存在的援军,进行了针对性限制。 “三哥四哥,有你们真好!”萧东兮这回开的群聊里,估计没有其他人。 不然,要让别人听到萧东兮如此撒娇般的亲切称呼,无不要以为,那个冷静铁血的月村村长,这是换人了? 传音石那头,小三和小四也没有应,也不知道他们是不习惯被小兮这么说,还是,其实是习惯了。 反正,他们只要保证,他们做事,小兮放心,这就够了。 “姐!我不好么?”萧断于炼狱血战中传来的话语,却是在证明,她老姐开的依然是大家庭群聊室,“我可是已经快要把那座要塞给击穿了!” 听到小弟的邀功之语,萧东兮却是脸色一沉,眼中隐隐有水光浮现,她没接话,心中却在说:你也很好!但你千万小心,不要像小三小四那般,把自己弄成…… “小屁孩!”小三嗡嗡的声音及时响起,“反复穿插,且战且退,千万别叫敌人包了饺子。” “不然,别说你姐不说你好了,回来,老子还要打你屁股!” “擦!”许是真被小三打过屁股,萧断只敢骂了一句,就继续指挥战斗了。 聊天室里但闻他在那头骂自己的兄弟:“跟上!跟上!!谁也别特么的掉队!!!” “没力气了就退到圈子里休息。” “别特么到时候力竭被敌人围了,得靠兄弟们来救。” “万一有哪个兄弟,为了救你,变成像丑三怪那样,你小心他打你家娃一辈子屁股!” 萧断这话,显然也不是第一回说,他的那帮兄弟听了,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在疯狂输出中,还将队形保持得完美,如小三所说那般,在异域要塞中穿插起来,规避着敌人的覆盖性火力突袭。 小三和小四也没说话,只是在各自的位置吐了吐难看的“舌头”,一边忙着手中战事,一边在心里吐槽:萧断这小子,自己还是揍少了,得趁自己还揍得动,再多揍几回。 不然,按照他的成长速度,自己很快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萧东兮也没再理小弟,只冲着异域之敌呵呵一笑:“此城,确实是空城!不过,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叫你们来得去不得! 当萧东兮发出“你们回不去了”的清喝时,不少人是信的,他们被她这突兀的一声,给震得心头一凛,当即就有人脚下抹油,不想做枉死鬼,想要及时开溜。 当然,也有相当多的人,对这些开溜的家伙,表示嗤之以鼻。 他们不信:都到了即将破城的地步了,那城楼上陷入苦战的女人,还能有什么翻盘本事不成?! 你空口一句吓人,就想退敌?那我们这么多人,一人嗨几句梦呓醉语,光唾沫星子,就能将这座城给淹喽…… 此刻,这些家伙干脆就停下攻击之势,只用玩味地神色,看着那些个被萧东兮空口恫吓到,就要溜之大吉的家伙。 反正,这么多人拿肉来堆,也能把那空口大白话的家伙,给堆死,他们并不急于一时,倒是想看看,她是凭什么敢说让大家都回不去这种大话的。 待到他们看见那些个跑得最快之人,已是远离了来路,就要消失于无形之际,他们便将头调转过来,得意洋洋地看着萧东兮:回不去?这些被你吓死的家伙,可不就回去了么! 这下看你脸往哪儿搁。 待弄死你,拿下此城后,老子定要好好将这帮胆小鬼,给嘲笑嘲笑…… 然而,他们失望了。 萧东兮面对万夫所指,脸上依然满是充满自信的笑意,对着眼前的异域狗,轻轻吐出一句戏词:“嘭!” 她的声音不大,却与此前任何言语都不一样,似是带着无尽恐怖的死亡之音,穿透在场众人的耳膜,狠狠捶中他们的心脏。 这一声“嘭”,落在众人耳中,已经不能用不啻惊雷来形容了,而是如同擂在心头的死亡鼓点。 “啊!”伴随着这样的死亡鼓点,城外突然传来凄烈而撼人心魄的惨嚎。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再次掉转头,凝神聚目,去看那数十条,眼瞅着就要逃遁无影踪的身影。 那样的惨嚎,正是这些家伙发出来的。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走不成? 然后,所有人就亲历了这一切,用自己的肉体,来验证她的话,看看大家是不是真的走不掉! 城中无兵,只有百姓,在战略的角度讲,确实是座空城。 孤城百姓,早得萧东兮安排,个个闭门不出,去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打发时间。 刚刚起步的学馆,也在封闭式教学,在小怜等优秀教师的指导下,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至于科研人员,还有那些从事秘密工作的人,也都安然如常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以萧东兮为他们建立的安保设施来说,别说是城破,就是天塌下来,也影响不到他们。 更何况,城根本就不可能破! 在这些家伙的心中,萧东兮就是神——就是那个可以一人一扇灭尽来敌的月村战神——哪会沦落到,需要他们跑出来瞎添乱的程度? 别说是他们,就是早已跑进城,此刻正将自己泡在温泉里,美美睡上一觉的萧大爷,他也是真的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享受起自己无需镇守异变之地入口的美好时光了。 跑出去帮小兮? 那绝对不能够! 他若不抓紧这宝贵时间来享受温泉,只怕待小兮弄死了来敌后,指不定又给自己派发什么艰难任务,又只能过上草行露宿的日子…… 就算你是我孙女,怎么着老子也是纨绔一代,不能总拿我当砌墙工来用啊!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敢当着萧东兮的面来讲的。 是以,他此刻只能在泡在温泉的美梦中,喃喃地梦呓上那么几句。 他是真的太累了,以至于,萧东兮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是真的没听着,错失了看大戏的机会。 不过,他嘴硬——大场面老子看得多了,不遗憾! 不遗憾肯定是假的,只因,这个大场面,萧大爷若是看到,绝必会以为,她是将他的认知中以为的那样,把月村现有的资源,都用尽了。 但见城外通往孤城的那条大路尽头,亮起了一面面移动着的青色巨幕,全都以萧东兮为中心,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推进着。 那十数个已然逃窜到大路尽头的异域高阶修者,眼瞅着就能凭借自己的速度和实力,打脸刚刚放过狠话的萧东兮,逃之夭夭;结果,他们的速度有多快力量有多大,就被那青色巨幕给反弹得有多惨。 其中一名九境巅峰修者,在异域要塞中还是有点身份地位,是以众人对他的逃跑是既鄙夷,又期待。 鄙夷,自然是众人不耻其逃跑辱人之行,觉得他简直就是在给九境巅峰丢脸。 期待,当然是大家都希望他能成功逃脱,好将萧东兮的脸,给狠狠打肿。 结果,他们脸上的鄙夷之色,期待之意,尽皆化成了惊惧、恐怖! 只因,那名一骑绝尘跑在最前头的九境巅峰修者,狠狠地撞在那巨大青色光幕上,散成了一团血雾,然后迅速化烟,连齑粉都未曾剩下。 堂堂九境巅峰,在异域也算一方豪强,竟在此光幕前,别说逃出生天,就连半点挣扎也不曾有,就消散于天地…… 而紧跟在那名异域修者身后,期待能随他一同成功脱身的那十数人,忙于千钧一发之际稳住身形,打算绕开那青色光幕,或是折返藏身于人群中,寄希望于集体力量,看能否逃过这粉身碎骨之危。 但他们不能! 一股来自灵魂的压制,竟让他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青色光幕,徐徐地碾到鼻子上来…… 这一切,发生得并不快,足够让在场戏中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萧东兮所说的“一个都跑不掉”,是怎样的在真实上演。 没有人知道,这些家伙在亲眼目睹自己被碾压之时,内心是有多绝望,只因,他们连最后的惨嚎亦不能发出,似乎都在演着一出悲伤的默片。 一道道青色光幕刷过,那些所谓机灵的跑路人,便都变成了争先恐后去灰飞烟灭…… 很快,城外就没有了跑路人——所有人,都在往城楼方向涌。 现在,大家心里都门清,知道萧东兮不是在吹牛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求我? 面对如此恐怖的力量,没有人会去奢望,他们真的能靠着人多,就把布下如此杀局,讲他们当做蚂蚁来碾的萧东兮,给堆死。 他们往城楼涌,无非是出于本能,想离远处大路上,仍然保持着不疾不徐,向着大家碾压而来的道道青色光幕。 至少,按目前的态势来看,城楼比起那城外那青色光幕来说,简直不要太安全。 面对涌来的这些蝼蚁,萧东兮脸上仍然是如向来那般溢满笑意,丝毫没有怕敌人“蚁多咬死象”的担忧。 她也没有更多的动作,还是如之前那般挥舞着手中扇,刷出道道青光,将胆敢扑过来的敌人,不管他是什么境界,均如切菜般将人给弄死。 很快,异域狗们牛叉哄哄的进攻大戏,就演变成了一场滑稽戏。 那些冲在前面,有幸未成萧东兮扇下亡魂的人,纷纷止步,不光嘴上不再叫嚣,还转而怒斥身后的同伴,让他们不要挤,不要妄想将自己弄成炮灰。 问题是,他们身后的人也不想挤呀! 前面的人若是送了,那他们不就成了下一个了么?怎么可能去挤! 可事实是,每一个不愿去挤人的人,他们身后都有人在挤…… 就这样,他们心里已不敢妄想,还能用人去堆死萧东兮了,但他们实际上却还是如潮水般在往萧东兮身边涌。 只因,总有后浪推前浪,迫使前浪死在萧东兮扇下。 其实,他们不想往前冲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惧怕萧东兮眼下的一扇一个亡魂。若只是如此,萧东兮不过一个人,就是把她累死,她也不可能将他们都杀光呀。他们怕的是,萧东兮突然搞出城外大路上的那些青色巨幕来! 毕竟,城外碾死无数九境高手,势不可挡的青色巨幕,与萧东兮手中扇所刷出的青色光芒,至少在颜色上,是一样的! 虽然没有人肯信,城外大路上的那些大杀器,会是她手上那把小小扇子给整出来的;但他们敢信,她能搞出那样的大杀器一次,就必定能搞出第二次…… 扇子搞不出来,不代表她只有扇子这个战略武器。 沃特曼也被乱军裹挟其间,强如九境巅峰的他,亦难以在如此局势下施展修为摆脱困境。 而他不擅于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弱点,也在这一刻暴露得十分彻底。 他脑中念头电转,却尽是些没用的思绪,根本就找不到破局的办法,更不用说很好地面对此局了。 他于绝望中,终于瞥到了城外的田东来,他这才意识到,人家跟他想得不一样,做得也不一样。 虽然,田东来所率的黑甲铁卫,比他们的处境并好不到哪儿去,但人家不乱,这就是本事! 当城外大路尽头那青色巨幕出现之后,田东来便已知道,今日自己虽足够谨慎,但仍是落入了萧东兮局中,已很难善了。 故他第一时间便收束手下,结阵以对。 他不是为了去做小白鼠,试试能否杀出重围,而结阵。 他结阵的目的,只是为了争取到机会,去做那后死者,以期等来转机,再做决断。 不管是有机会绝杀萧东兮,或者说最后走投无路,只能把投降当成打算…… 无论是哪一样,他们都必须活着才行,不然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哪一样呢? 有时候,后死,也是一种本事。 于是,田东来与他的黑甲铁卫,便在异域乱军中,处于一个既不前也不后的位置,既与那青色巨幕保持距离,尽可能迟一点面对它的碾压,又免于被乱军裹挟至萧东兮面前送死。 “田君!”沃特曼一改之前的倨傲,竟开口相求,“块想想办法,我们不能送在这里。” “杀了她!”田东来倒也不为难他,只是微微一笑,给出了答案,“或者……,求她……” 杀了她? 你以为我不想吗! 沃特曼很快就否决了田东来的第一个建议。 他们是还有很多人,其中九境巅峰也绝对不少,而且,就眼下局势来说,是绝对有足够的人手能杀至她眼面前的。 他并不怕她! 但是,他们怕她再搞出青色光幕来呀…… 刚刚那在青色光幕面前,散得连灰都没有的九境巅峰之人,就是搁在他们中间,也绝对是名强者。 至少,沃特曼不敢说,自己便能稳胜于他。 那么多那么大的光幕,连躲都没地方躲,若是城楼之上也演那么一出,那大家就都成夹心饼干了…… 以萧东兮目前所展现出的实力来看,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能抢在她放光幕之前,先弄死她! 那就求她? 老实说,面子在沃特曼这,绝对值不了半分钱,只要利益到位,他能立马就下跪。 眼下可是异域上万人的生死危机,他跪一跪,是并没有什么的。 无非,就是回去以后,会被绝世会其他一些不知情的成员,给冷嘲热讽个几十年而已。 那又掉不了几块肉!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沃特曼的主子,是艾玛卡公国继承人,肯戴尔王子。 肯戴尔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却是温言雅——她和萧东兮的事,沃特曼几乎是全程当面吃瓜,绝对是一清二楚的。 就这么说吧!他今天这一跪,大概率是保不住大家的——就算侥幸得萧东兮可怜,保住了大家一命,他也没可能能活着从温言雅手心走出来…… 田东来见沃特曼不语,便双手一摊:“当断不断,那便没路了。” 他不是初生牛犊,一定要见到棺材才落泪。 就这么多年的沙场血战来说,有的仗只要打了个开头,他便能看到见过了。 这也正是很多沙场宿将,有时候在战场上的表现还不如黄毛小子的原因了。实在是,他们在战损比还低到根本不足以动摇军心之时,便已知道这仗是该打逃降了…… 那青色巨幕的威能,已表明了一切,根本就不需要,等他田东来去见到黄河心才死。 所以,他必须迫一迫沃特曼,不然,这活路还真难找! 沃特曼此刻的脸色已是铁青,他一眼不发的望像萧东兮,在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求我?”先开口的倒是萧东兮。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迟了! 在田东来高声给出建议的时候,萧东兮就已经想到了他的打算。 说实话,若换做平时,哪怕是就在青色巨幕即将启动的那一瞬,萧东兮都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 只因,萧东兮对那未来将来的末世劫,并无法做到心中有数,她还是很愿意,为园歌大陆多保留,甚至是多培养一些人物,以期大家能共同面对劫难,并最终闯关成功! 她在蓝星的最后一天,不过是那末世劫将临的第三天,她还未真正搞清楚,蓝星人要面对的是些什么,就已痛失了一切…… 待醒来时,人已成了园歌大陆的一个胚胎。 若说她还与蓝星有何纠葛,那便是她能感受到蓝星的死寂,还有,那末世劫对园歌世界的渴望…… 她知它终究会来,却不清楚,到底需要何等的力量,才能阻止它毁灭她的新家。 她只是怀着对它的恐惧,认真准备了那么多年。 是以,若可以,她其实很愿意放过沃特曼,还有田东来他们。 只是,现在不可以了。 这如许青色巨幕,是她为末世劫准备的东西之一,目前只是接近成品,却因为幕后黑手突然开启的这局棋,而不得不在今日启用。 它之所以不是成品,并不是说它的威力什么的有问题,而是……,萧东兮她们还没有解决如何中止它的问题。 它分阴阳两面,只要一经发动,就无人能解,只会按照既定轨迹,最终完成使命,在阴阳两面相聚后,便会消散于天地。 现在从大路尽头而来的,正是它的阳面,其生命的终点,就在北域孤城的城门处…… 正是因为发动它之后,便无法再控制它,是以,萧东兮此刻面对那些往城楼涌动的异域高手,只能挥扇相应,而不是以青色光幕相杀。 她只能冷静地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它的阴面,按蓝星的话来说,就是个瞬发道具,只要一经问世,就会如同机械封装的那个贴膜机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裹卷起场中所有敌人,无情地砸向阳面,然后于天地间一声锣响,便告静寂无声,所余的,无非一片雪白世界。 萧东兮看着奔涌的异域人,内心生出些悲悯:无知的家伙们,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力量,等到真正被瞬杀化为齑粉时,即便知道自己是蝼蚁,那时早就为时已晚。 “求萧大帝放过我等蛮夷!”沃特曼只在内心挣扎了几秒,“啪”就跪了下来。 他不愧为九州通,此刻向萧东兮行的竟然是跪拜帝王用的三拜九叩。 打小就混在异域权力游戏中的沃特曼,可谓是天生的演员,各种角色只要他想,都能切换自如——此刻无论是跪拜,还是言语,都将自己降到了尘埃里。 他坚信,只要自己这样做了,那城楼上的传奇女子,定会按九州的说法,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沃特曼并不知萧东兮在想些什么,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是彻底想明白了,能在此刻力挽狂澜于既倒。 然而,令他感到万分惊恐的是,那来路上的青色光幕不仅未曾有片刻停留,而且,就在他眼面前的城楼之上,有个以萧东兮为中心点的青色巨幕,正在闪耀,似乎马上就将凝实。 那原本看上去美丽温婉的九州女子,此刻神色如常,眼含悲悯,落在他的眼中,却恍如一座灭世。 “不好!”沃特曼心里莫名地被绝望所占领。 “怎么可能?!”叫得更大声的是田东来。 他比沃特曼更了解北域孤城,眼见此情此景,忽然想起,若干年前,黑衣书生给他展示过的一个实验…… 正因为他亲眼见过那个实验,是以他才会对动不动就喊,要让别人化为齑粉的李天下,嗤之以鼻:也就是让你嘚瑟几天,才不动你,不然,还真要让你见识见识,啥叫齑粉。 这回,他终于等到了主子启动棋局,要弄死李天下,颠覆九州,拿下萧东兮,兵发园歌……,他心中的欲望,原本已膨胀到极限,自以为跟着那样的主子,便能无望而不胜。 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疑似要亲历那实验,被碾成齑粉了…… 萧东兮身前闪耀的那个东西,与主子当年实验中的何其相似,只是,她这个,要比主子的大上无数倍! 其威力,那就自不用说了。 在沃特曼和田东来绝望的眼神中,萧东兮徐徐从太师椅上立起,她轻轻吐出一句:“迟了!” 从“求我?”到“迟了!”,前后不过几分钟,绝大多数敌人,虽在乱军中挣扎,即便是心智如妖之人,也没能想明白何以自己的主将突然就下跪求饶了,那就更不用说其他如蝼蚁那般的小喽啰了。 然而,他们所有人,便要在这短短几分钟下,走到生命的尽头了,而且,正是他们平时常说的那种,连渣都没得回来…… “我会代替你们,守卫这方世界!”萧东兮眼含悲悯,轻轻许下承诺。 尽管,几乎没有敌人,能听得懂她的承诺,更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刻,说上这么一句话。 不过,已经不需要他们明白了。 但见萧东兮身前青色巨幕凝实,那些已经扑至她身边的那些个异域高手,便于这一瞬之间,全被它给扬了灰! “完了!” 这样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响起。 所有敌人,都陷入了绝望——四面八方都有那样的大杀器,他们已注定难以杀出重围…… 有些人本能地就想跪,然而,不待他们跪,也不待那沃特曼站起来,萧东兮身前的那面巨型青色光幕,便以光的速度,卷起所有敌人,向着大路尽头的那些青色光幕,奔赴而去! “嘭!” 它的阴阳二面,便如两块相吸的磁铁那般,撞在了一起,然后瞬间化为白光,消散在天地间。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再没有敌人,能笑对这消散的光,生出些什么绝处逢生的念头。 只因,所有敌人,不论是什么九境巅峰大能,还是低境小卒,全都早于那些白光,消逝在天地间。 什么沃特曼、田东来,全都成了名字,或许都不会留在史书上。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我努力,就是为了避免这一出戏。 萧东兮瞪大着眼睛,强迫自己目睹这一幕——相同的场景,她在蓝星的最后一天遇到过,但是她闭上了眼,没敢看。 待她再睁开眼时,便已永别了蓝星。 今日,她必须看,而且,为了护卫新的家园,这一幕还将上演,直到她亲手送末世劫,去到它的来路…… 她现在明白,为何它只是个未完成品了:是墨祖!是他故意坑了她!! 她当然知道他没错。 耗费那么多资源弄出来的东西,又怎可能因她的一念之仁,而告前功尽弃呢? 尤其是,当启用这大杀器之时,必定是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停下它,绝不仅仅意味着前功尽弃,还有更大的可能,是敌人活我死…… 就如同当年,萧东兮就因一念之仁,而在唐宫血战的关键时刻,遭到温言雅背刺,而致月渊满盘皆输那样。 墨祖这个从上古劫难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家伙,既上了萧家人的车,他便有自己的方法,让这辆车,莫要再因意外而翻车了。 而这,便是墨祖的方法之一。 萧东兮并没有要去揍那个老东西的意思,她太知道,这个苟延残喘的老家伙,能做到这点,已是又折腾去不少残存的生命…… 她也知道,真到了必须要停的时刻,那个老家伙一定会拼了命,也要让这个未完成品,停下来。 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重新坐回太师椅,然后合上手中折扇,对着扇坠上那块传音石道:“三哥四哥,增援异变之地入口!” “欸……” 小弟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小三和小四的机器声“收到”,给压了下去。 他咂巴咂巴了嘴,也没敢再说话,就将满腔热血,尽皆疏泄到了要塞内的异域狗身上。 至于小三和小四,他们自然是带足东西,立刻出发了。 萧东兮的用意很明显,尽可能在那异变之地入口的要塞内,制造更大的杀戮,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九州的野心家,生出溜进异变之地去分一杯羹的心思,并最终付诸行动。 这样才能更好地上演一出,九州散修齐赴异变之地的大戏! 此戏一成,则异域当年抢先所得的所谓优势,终将化为泡影,更重要的是,她为小丫头的崛起,已然做下了最重要的事。 此刻,萧东兮必须直面这一幕,只因,她拼命努力,便是为了避免这一出,将来在九州之人身上重演。 什么狗屁末世劫,必须给我见鬼去! 而正在异变之地入口要塞陷入苦战的小弟,刚刚其实也就是嘴硬,他若不是仗着机甲的超高防御力和超强机动性,他们这支突击部队,此刻只怕早被异域给围起来了。 没有一个异域人,会不清楚,那入口要塞于他们的重要性。 是以,尽管要塞内已是兵凶战危,几乎每分每秒都有异域之人倒下,但是异域之人并未减少,总有人,会从各个角落冒出来,试图缠着萧断他们死斗…… 这一战,比孤城天团以往打过的任何一场,还要来得凶险。 此前打得也是山崩地裂,但他们坐拥地利背靠孤城,只须一心死守,哪怕是到了最危险时刻,也能及时得到城内支援,从而化险为夷。 而这一战,他们不仅没有援军,还要保持高速高效,执行机动战,以避免被敌人包了饺子。 这样的战斗,对萧断这帮小年轻来说,爽则爽矣,但其容错低,对他们也是压力,是巨大的考验。 而怎么杀也杀不完,还源源不断涌来的异域高手,则加大了这场考验的风险。 以至于萧断这样身经百战的小年轻,都有好几次,险些沉不住气乱了方寸,差点就要爆出底牌了。 是以,当他听到小三小四即将前来支援他们时,他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 他的心里,对萧东兮的那些个太保,始终有着深深的怨念。 这倒不是因为小三这些混蛋,趁他还年幼,打不过他们时,老是倚老卖老地揍他…… 而是,他明明可以做纨绔,却因为当年太保们的乱作为,导致阿姐手底下缺足够可用之人,才拉壮丁一样把小小年纪,一心想做纨绔的他给推到了城主位置。 害得他不仅每天都要去打打不完的仗,还要面对永远也忙不完的城中事务。 等到后来他长大了一些,学会偷懒,打算做甩手掌管了,小三小四这俩货却找事跟他干起来,然后……,还委屈兮兮地带着一大帮子老家伙隐退了…… 逼得他不得不启用新人,从此又当爹又当妈地培养他们…… 可是,明明他自己,也是个还要妈妈疼的好孩子,好么! 等到萧断明白过来,小三小四这两个已然不成人形的老阴苟,就是故意为此,说什么是为了让他更好的成长时,他已经成了孤城天团小将们不可或缺的主心骨。 当他的战车上绑了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时,他想退下来去躺平做纨绔,已完全没了可能…… 正如此刻,他没办法由着性子来战斗,只因,他得为全团兄弟姐妹们的安全负责! 就像萧东兮说她努力是为了避免九州毁于末世劫,那么,他萧断在努力拼命,有一大半,就是为了这些从小就并肩战斗的兄弟姐妹。 想做纨绔而不得的他,甚至都不能开口说一句,我是为了你们才不做纨绔的…… 他只能更拼命地战斗,才能不负这些兄弟姐妹们的信任与期望。 这就是他躲不开的阳谋啊! “阿弟!”就在萧断拼命战斗,槽点满满的时候,萧东兮的声音,从传音石里传了出来,“状况如何?” “不太好!”萧断在自家阿姐面前,并不会盲目要强,“我有感觉,那个女人会来。” 他说的那个女人,自然就是背刺过萧东兮的温言雅。 她来,便意味着异域的绝对巅峰力量,全都会来! “说!”萧东兮并没有情绪用事,她得根据小弟的分析,才能更好地做出判断。 能把温言雅引出来,这并不能说绝对是坏事,至少,说明自己这步棋,是真地捅到异域的心了! “过来增援的九境巅峰,在增多!”萧断的眼光很毒,“而且,其中有不少,是兼修异域九州功法。” 第二百六十九章 女帝养成计划(完) 会九州功法的野生异域九境高手有,但绝不可能如小弟所说,会越打越多,而且……,还能成批量地呈援兵态涌现。 若有,那便只可能是温言雅的杰作——她困在异变之地这十年,也还是得了大机缘,并做了不少事的。 可惜,她的心长歪了,做的都是些祸害九州的事。 这些援兵确实是她的人,是她用异变之地的资源,并辅以秘法弄出来的“速成旅”。 要塞遇袭的消息传来时,正是温言雅求传承而不得,正要找些事来宣泄宣泄之际,她立刻就将“速成旅”派出,誓要将来犯之敌给赶尽杀绝。 不仅于此,她还与肯戴尔一道,亲率艾玛卡公国的精锐,也在赶来的路上——光从刻苦努力的程度论,她绝对是不亚于萧东兮的存在,若是能有机会灭掉萧家人,并反杀出去再战九州,她是绝对不肯放过此等良机的。 只是,很可惜,她还没有碰到萧家人,就撞上了小丫头! 不知是意外,还是有人在暗中操作,总之,小丫头这帮人,并没有如愿出现在异变之地的山上,而是,全都落在了温言雅所率的大军中。 无论是姜子吕师徒,还是小丫头家里那群婆婆老老,他们哪个不是在沙场上成了精的老妖怪,遇到异域之敌便暴起发难,这早已成了他们的基本操作。 相较于他们而言,温言雅手底下这些速成的异域九境,在甫经遭遇战之下,就暴露出他们实战经验不足的弱点了,一时间竟被对手如给砍瓜切菜般,给弄死一堆…… 最离谱的就是肯戴尔,他作为艾玛卡公国的继承人,好歹也算是堂堂九境绝颠高手,身边还有一干九境护卫,竟被小丫头身边最不起眼的一个老太婆,给直接一锤子砸趴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在小丫头摇来的那一群婆婆老老中,她穿着最土,长得最蓑,看上去就是个唯唯诺诺连人都伺候不好的下人,结果一出手,却是人群中最靓的崽,明显是个已破九境的大佬存在。 更让异域之敌无语的是,这家伙深谙什么叫做“擒贼先擒王”,当先一锤子砸趴肯戴尔也就算了,还以惊人的速度,逮着无能还手的肯戴尔砸个不停…… 而她身旁,还偏偏有个与其极其合拍的搭档,就是萧十四的伴读,紫衣小丫头,她在老婆婆一锤砸出之际,就欺身上前拦下了温言雅,不给温言雅半点去救援他的机会。 温言雅是又急又怒,可偏偏,哪怕她将全身修为运至巅峰,别说突破拦截了,就连向前半分都成了妄想。 就这样,数不清的异域高手,尽在姜子吕师徒、小白,还有小丫头摇来的婆婆老老手中丧命,真个成了异域亡魂,永远地葬在了异变之地中。 至于肯戴尔,自然是被砸成了春泥,浸润了大地,成了来年春花最好的养分。 而悲痛欲绝的温言雅,眼见大势已去,也不得不去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爆了几个保命的家伙,就要逃遁,结果却栽在了一点都不怕浪费的小丫头手里。 温言雅这背刺村长之人,小丫头早已将其刻在心里必杀名单之上,她又怎会轻易将其放过…… 你爆宝贝就想保命?那你要不要试试,看谁的宝贝多!而且,还不要钱!! 小丫头将得自月村大师傅,还有萧东兮的宝贝,不管不顾地一股脑都砸了出来,她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弄死温言雅,哪会管什么宝贝该做什么用…… 可怜温言雅筹谋一生,却遇上了这么个毫不讲理,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的小丫头,只能带着满腹阴谋密计,悲惨死去,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穿越重生的机会。 人生有时候便是如此,你以为的万全准备,却敌不过一个偶然,也不知道该不该归结为运气,总之,你逃不过。 同样的事情,也都在九州各地上演着。 在黑衣书生计划中,原本已被他逼入绝境的那些个燕国将帅,全部上演了绝地翻盘。 率部围攻历存韬,以为稳操胜券,且一直在那滔滔不绝地恶心他的家伙,却被突然爆出九境之力的他,给打乱了部署,然后,便被隐身暗处,同样拥有九境之力的历存康,给斩杀当场。 兄弟二狼,都极其擅长隐忍,行绝地反杀之事,敌人败得不算冤。 最冤的是以五倍兵力围剿黎君立的那位。 他还在山上围炉煮茗,效仿古人谈笑间坑杀强敌呢,结果,就被萧爸、历延嗣,还有郭文仲等统帅的人马,给包了饺子…… 这些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至死也没想明白,不要说他,就连幕后黑手——那个黑衣书生,他也整不明白。 在这件事情上,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萧东兮。 在她的安排下,历延嗣率机甲军及时接应到了郭文仲,然后迫出了他的后手——他早已将卫葆军给渗透了个七七八八,就连他的侄子柴繁,还有心腹大将赵检点,都给安插进卫葆军,做了军头。 燕国存亡之际,郭文仲自属的飞雀军也被彰国给伏击得差不多了,要想绝地反击,救下国主,他只能如此。 于是,卫葆军在历延嗣的伏击下哗变,其统帅嬴在礼,也被萧爸一巴掌给呼死了…… 接管了卫葆军的郭文仲,就在萧爸的威逼利诱之下,与历延嗣合兵一道,开始反攻清算幕后黑手了。 有萧爸这样的神级高手,历延嗣带的酷炫机甲兵团,再加上郭文仲这样的顶级统帅,还有卫葆军,那还不是所向披靡。 不过,他们也就是救了一个黎君立及其部属。 只因,其他战场,没等他们赶到,便已结束了。 历从孝、石敬存等人弄死了那些苦苦守候,想要阴他们的伏兵。 上官小薇则死在了,与她同为上古大能醒来的李仪手上。 萧东兮背后的力量,成功地帮她与莫非王,还有公输墨,解决了体内住着天问之族这一隐患。 她复出第一件事,就是弄死上官小薇。 至于那黑衣书生,当然是被萧东兮给揪出来了…… 解决了这一切,未来,就是属于女帝小丫头的了。